《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
第1章 一梦 不过是梦而已
苏弦锦是不大看小说的,她的业余爱好不是很丰富,大多时间都去图书馆了,大四的室友们有两个已经出去实习了,她还没想好,计划按爸妈的意思考本校研究生继续读书。
于是,当大学室友陈晴赌咒发誓反复安利她一本名为《长月有时》的小说第十一遍时,她才终于答应会腾出时间看一看。
这本小说的男主名叫“秦时”,这个名字总让她想到“秦时明月汉时关”。
他出身名门,才华横溢,是天之骄子,本该在朝廷大放异彩,却因这个朝代的弊病——昏君无能,奸臣当道,少时就被抄家流放,家破人亡。
一颗璀璨的星辰才刚放出光芒就陨落在了尘埃里,不免令人可惜。
小说就是从遍体鳞伤的秦时立志为亲复仇,斩奸臣,匡扶正义开始的。
这是一个并不让人意外的开端,即便像苏弦锦这样没怎么小说的人,也能猜出大致走向。
但直到通宵看完她才觉得与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造成男主秦时这一切悲剧的最大奸臣是个很年轻的首辅——程筠,他与男主相比,拥有的是完全相反的人生。
程筠进入官场之前,他的人生都处于灰暗中,这世间一切的苦难仿佛都加诸到他一人身上,命运打断他的骨头,碾碎他的血肉,让他只能从泥地里一次又一次爬起来,再继续在这毫无色彩的世界苟延残喘。
而这样从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一旦权柄在握,自然是件极其可怕的事。
他一步步登上最高的位置,将他所受的所有痛苦以百倍千倍的还给这个时代,蛊惑昏君,阻塞言路,斩杀忠臣,将天下搅弄成一锅支离破碎的残渣。
但反派注定是反派,最终是要被男主消灭的,这才是邪不胜正的道理。
苏弦锦的目光停顿在程筠被杀的前一天,那天晚上他与秦时隔着诏狱铁门促膝长谈,直到鸡鸣之时,秦时才离开。
也是这一晚的文字,作者揭开了她的“别有用心”。
原来程筠并非奸臣,恰恰相反,他在用另一种方式毁灭这个没救的朝代,企图还百姓一个清明盛世,他走的那条路看起来荒无人烟,荆棘丛生,却与男主殊途同归,只是他自己却死在曙光到来的前夕。
这段文字只有一章,寥寥几千字,交代了程筠的动机,像是作者施舍这个角色的一丝丝怜爱,却没有怎么描写程筠当时的心理活动。
他从容的好似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纵然被万人唾骂也无动于衷。
一个地狱修罗骤然化身度人佛陀,总让人觉得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般的戏剧性。
苏弦锦停顿的片刻是在想,这样一个殉道者,是如何在黑暗中秉烛的呢,从暗无天日到另一种暗无天日,从未曾见过光的人,真的不会怕黑吗?
她全部看完的时候已晨光熹微,她躺在京都大学的宿舍里,阖上酸胀的眼,仿佛听见耳边传来了鸡鸣声。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又回到了黑夜,她手里正提着一盏灯,静立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屋子里。
烛光轻晃,她看见了一扇石门,石门后面是浇筑在黑暗里的长长的石阶,石阶朝下,通往更深邃的黑暗中。
如果她第一次就知道这是一场穿越而非做梦,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时她只是低头看了眼灯,便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扇门。
*
*
北朝十三年,才刚入冬的时节,就连下了两场大雪,雪能没过人的脚踝。底下的雪还没化完,又被上头的雪覆盖着结了冰,滑的人不能走路。
钉了蹄铁的两匹良驹拉着一辆马车自诏狱方向飞快驶来,稳稳停在一座落地上万平府邸门口,喷吐着白汽。
“大人。”
侍卫执伞恭立在马车下边,马车上挂着的琉璃灯笼晃了下,一个身着黑色鹤氅的男人就走了下来。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男人淡淡扫了眼府邸西侧,侍卫立即低声道:“已经处理过了,是两个探子。”
“嗯。”平静的声音。
进了内宅里屋,程筠将冰冷的双手放入备好的铜盆中,温水没过手背,发白的指节逐渐变红。
他盯着手背上的一道划痕怔了片刻,直到水变冷,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像一只孤立在光下的影子。
侍卫景林在外面敲了下门。
“大人,明日继续吗?”
程筠回过神,神情自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若无其事地擦干手。
“继续。”
景林应了声,雪夜归于寂静。
程筠住的宅院是整做府邸最严守之处,寻常除了景林与几个侍卫,其他人不得擅闯一步,书房则更是府上禁入之地。
程筠走进书房,伸手打开了暗道的开关,轻微的响动下,屏风后的墙壁变成了一扇向里开的石门。
他走进去,石门自动合上,严丝无缝。
石门后是一间密室,密室无窗,只有一盏亮着微弱光芒的烛台,豆大的焰火被人走进来形成的风扰动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被烛光照亮,在烛台上轻轻旋转了一下,黑暗中又打开了一扇石门,黑暗向黑暗拓展开。
石门后是朝下一节一节的阶梯,幽幽烛光照不见那里,乍一见好似什么也没有,仿佛两三节石阶之后,是无底的深渊。
程筠没有任何犹豫,迎着黑暗信步走了进去,好似已走过千万遍。
烛光只在霎那间照亮了他高大的背影。片刻后那微弱的烛光跳跃了下,燃到了尽头,黑暗潮水般吞没了一切。
*
苏弦锦觉得这大概是间密室,又或者说囚牢。
她已将这里转了个遍,这里只有一间不大的石室,放着一张冰冷的石床,甚至石床上连稻草也没铺,真不知道这床有什么意义,这跟直接睡在地面上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有人被关在这里,那也挺惨的。
石床上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口残留着血迹,已凝固成了黑色。她提了提灯笼,光扫过的地面还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黑点,大约都是血。
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有几个罐子,她也看了,是烈酒。
这里着实压抑,苏弦锦也不知道怎么做了一个如此真实的噩梦,甚至掐自己还会疼。
正当她坐在石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听见了脚步声。
她梦里还有别人吗?
她立即提了灯站起来,蝶翼般的光扫了过去,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他有一半隐藏在黑暗里,苏弦锦只看清了他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吓了一跳。
眼前人身着玄色鹤氅,乌发半束半散,只露着一张玉白的脸,剑眉浓墨画就似的,眸子却像雪地里的枯井。
只是犹豫了刹那,男人便闪了过来,将她逼在墙角,扼住喉管,冷冽的目光像刀。
苏弦锦重重地撞在石壁上,一阵头晕目眩,吃痛地几乎拿不稳手上的灯笼。
怎么在梦里还会有这么真实的痛感,这科学吗?
冰冷刺骨的手指扣在纤细的脖子上,让苏弦锦打了个冷颤,稍微清醒了点,在晦暗不清的室光中勉强望着眼前男人的脸。
“怎么进来的?”
程筠一手压着她的肩,一手掐着她脖颈,仿佛他稍一用力,她的脖子就会在他手中断掉。
苏弦锦丢掉灯笼,双手握住掐她脖子的那只手腕,企图挣脱:“……你放开!”她无暇去听他在说什么,自然也回答不了。
她被“梦里竟然有怎么真实的痛感”这个点困惑住了。
程筠盯着她,微眯了下眼,他的眼眸变得狭长,眼尾有细小上扬的弧度,不过瞬间,神情就恢复了冷漠,仿佛什么情绪都不曾存在过。
罢了,他也无需知道。
指骨收缩,关节的力道不过差片刻就抵达苏弦锦脆弱的颈椎时,忽然落到了空气里。
程筠忽然愣住,盯着眼前的墙壁。
人,竟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他收回手,指尖尚残留一丝余温,视线循着密室里的一丝烛光瞥见地面上孤零零掉落的灯笼。
这不是梦。
那这是什么?
鬼神?邪术?……
*
苏弦锦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脸上还残存方才的惊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好的,这让她松了口气,做了个噩梦罢了。
已经快中午了,她打算起床洗漱,陈晴拎着午饭开门进来:“起来了?给你从食堂带了饭。”
“谢谢。”
“怎么了?”陈晴看她,“还没睡醒?看通宵了?”
“嗯。”
“你不会看完了吧!”
“看完了。”苏弦锦清了清嗓子,“没剩多少了,干脆一口气看完了。”
室友绽开笑容,嘻嘻凑过去,坐在她床边:“是不是特好看?”
苏弦锦摸了摸隐隐有些疼痛的后脑勺,这个噩梦也太真实了点。
“早知道不看了。”
“怎么啦,做噩梦了?”陈晴眉飞色舞,“不会梦见男主了吧?”
“什么男主啊……”
苏弦锦回忆起那间漆黑的密室,男人冷冽的眉眼仿佛就在眼前。
“密室?黑衣?那不是程筠的人设吗?”陈晴听完挑了挑眉,笑道,“看不出来你喜欢反派啊?”
“程筠不算反派吧。”苏弦锦穿好衣服,随手挽了头发走进洗手间洗漱。
陈晴倚在洗手间门口:“做了那么多坏事不是反派是什么,只不过最后被作者洗白了呗。”
苏弦锦洗漱好,用一条发带扎好头发出来吃饭。
“你就说好不好看,我给你推荐的小说还可以吧。”
“还……不错。”苏弦锦想了想,如实回答。
至少剧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简单,人物也都立体,程筠这个角色尤其是她意想不到的。
陈晴边化妆边问她:“你下午有课没?”
“没,我去图书馆。”
陈晴凑近镜子,用眼线笔在眼下点了颗小痣:“那我出去约会了,下午有个快递你帮我拿一下。”
“行。”苏弦锦一抬头,便见室友明媚的笑凑到眼前,“怎么样,今天这个妆画得还不错吧?”
“特别好看,性感小野猫。”她调侃道。
陈晴满意地扬了下头:“走了,看我男朋友今天能不能看出我的区别来。”
寝室门被带上,就剩下苏弦锦一个人。她快速吃完饭,把手机关了,收拾好书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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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朝 “你是谁?……” “苏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连着两个梦都这么真实,这么奇怪,但毕竟是梦,一旦想通了这一点,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
如果眼前这个昏迷的男人是程筠的话,那这间想必就是程筠用来自我折磨的暗室。
按照小说的剧情,程筠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伪装成了坏人,不过为了达到目的也的确干了不少天怒人怨的坏事。
关于程筠的心理,苏弦锦了解的不多,因为作者吝于文字,至少小说百分之九十的内容都没有通过程筠真正的视角描述。作者巧妙地让所有人认定程筠是个坏人之后,又给了一个惊天大反转。
对于那一章诸如“洗白”之类的评论,苏弦锦是不认同的,知道这个真相后,再带着这个上帝视角往前看,就会发现作者很早之前就开始埋下伏笔了。
例如程筠身上总有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伤痕,例如被程筠针对的某些忠臣良将大多是“死不见尸”,虽然在外人眼里认为程筠是恶鬼罗刹,一定是将人在暗牢折磨致死后扔去了乱葬岗。
实际上程筠只是悄悄将人关了起来,等男主势力崛起后,又把“营救”这些人的任务巧妙地安排给了男主,让男主得到这些人的感激与信服,为男主日后开创清明盛世提供了决定性的助益。
这间暗室是在番外里出现的,结局时男主秦时已经抄了程筠的宅邸,所有财产收缴完毕之后,又意外发现了这间密室,原本以为里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搜遍了也什么都没有找到。
在番外里,作者通过秦时的回忆,补充了一段那晚他们在诏狱的对话。
秦时质问程筠,纵然有再高尚的理由,但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都死在他手里,他可有半分后悔。
程筠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痕,惨然一笑:“我都记着的,你放心,我会下地狱的。”
看到这里时,苏弦锦才恍然,原来之前剧情里程筠每次杀完人后会消失一段时间,其实是走进了自己打造的地狱里,做了自己的审判者。
当时她还同评论里大多数人猜测的那样,以程筠这样极端的人设,大概去享受杀人之后的快感了。
没想到是截然相反的。
想到这里,苏弦锦的视线又重新落到眼前在昏迷中的程筠脸上。
他眉头紧蹙,乌发散乱,脸色惨白地蜷缩着颤抖,冷汗涔涔,滴落在石床上,洇下一滩水渍。
这样的程筠毫无半分生杀予夺,冷酷无情的修罗阎王模样,也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在阴诡朝堂之上搅弄风云的最年轻的首辅。
烛火跳跃了下,快要熄灭了。
苏弦锦踮着脚用最后一点火光点燃了墙壁上的烛台,这个烛台周围落满了灰,好似很久没有人清理过。
灯花燃烧后噼啪作响了好几下,才终于稳定下来。
她站在光下转身,注视着沉沦在黑暗里的程筠,两次他都没有点灯,她不清楚一个人是怎么做到适应这样的黑暗的。
程筠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苏弦锦回过神,注意到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些。
她走过去坐在床边,循着气味缓缓揭开盖在程筠身上的玄色鹤氅,眼前的景象让她怔了怔。
他只穿着白色的贴身中衣,虽光线昏暗,但勉强能看见白色中衣上渗出的血渍,暗红色晕染了整只袖子。
大概是因为苏弦锦的动作,程筠瑟缩了下,低喃:“你……是谁?”
“我吗?”苏弦锦愣了下,刚要回答,却见眼前人根本没有苏醒的迹象。
苏弦锦犹豫了下,伸出手轻轻卷起他那只染血的袖子,袖子下是数十条伤口,有些已经结痂,有些才长出新肉。
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道格外深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正是这道伤口不停地往外流血。
苏弦锦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感觉自己的胳膊也开始幻痛了。
程筠缓缓睁开眼,另一只手猛地攫住她的手腕,声音依然冷冽,但很虚弱:“……你是谁?到底怎么进来这里的?”
苏弦锦吓了一跳,又很快恢复冷静。这只是她的梦,她怎么样也不会有危险。
他的手没有力气,她很容易就挣脱了,视线从他汩汩流血的伤口挪到他惨白的脸上。
“是我梦见你了,你才会在这里。”
唯一的烛光在她身后摇曳,她的脸看起来模糊不清。
“梦……”程筠呢喃了声,视线逐渐涣散,“你在我梦里?”
“相反,是你在我的梦里。”
“你是谁?……”
“苏弦锦。”
“苏……弦锦……”程筠疲倦地阖上眼,因为失血过多而发冷,潜意识地往鹤氅下缩了缩。
苏弦锦环顾四周,不明白这个梦怎么还不醒,但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很难让她集中注意力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她想了下,取下马尾上的发带,忍着不适给程筠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止血。
没想到课上学的急救知识,竟然在梦里奏效了。
程筠苍白干燥的唇因疼痛颤着,冷汗打湿了墨发。苏弦锦将鹤氅帮他往上盖了盖,目光投向暗室外的虚无。
既然是自己的梦,那么去哪里也都可以吧。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也会是她看小说时想象的世界吗?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外走,身影很快淹没在黑暗里。
程筠费力抬了下眼,模模糊糊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意识又在顷刻间重新坠入了深渊。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眸子恢复清明,被面无血色的脸一衬,像雪地里无底的枯井。
暗室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坐在石床上,恍惚记起昏迷时见到的人影与烛光,都像是梦一样散去,了无痕迹。
程筠起身,伸手拿了鹤氅裹在身上,穿过浓墨走了出去,黑暗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方向感。
石门转动的声音响起,一束幽光透了进来。他站在密不透风的石室中,闭上眼适应了下光线才走出去。
“大人。”景林在门外候着。
“什么时辰了?”程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神情已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叫人看不出虚弱。
“刚到巳时。”
程筠点了下头,忽然问:“有人进来过这间屋子吗?”
景林一凛,立即答道:“属下一直戍卫四周,绝没有任何人进过大人的屋子。”
程筠皱了皱眉,片刻:“去诏狱吧。”
“是。”景林应声,又迟疑了下。
“说。”
“礼部左侍郎徐大人昨夜已在诏狱中身陨了。”
程筠沉默片刻,语气平静:“知道了。”
他抚了抚袖子,眸光晦暗:“准备一下,不去诏狱了,我要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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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时空交错 那个男生戴着个鸭舌帽,只压……
杨望璟身体因寒冷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但依然尽力挺直脊背。他双手握拳垂在大腿两侧,袖子垂落,遮了一半被冻得青紫的手。
听见程筠的声音后,他抬起眼望向前方高大威严的太和殿,凝视着飞檐斗拱上未化的冰雪,稚嫩的声音里有一份不符合年纪的沉重。
“程筠,你会有报应的。”
程筠颔首:“就当我会有报应吧,那毕竟是以后的事。”
杨望璟侧眸,视线快速地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掠过,又愤怒地挪开:“乱臣贼子,毁我国祚,若他日孤当政,必当将你诛灭九族,五马分尸!”
程筠笑了声:“是吗?那我倒当真期待那一天。”
他转身走了几步,又顿了顿:“太子殿下精神头倒不错,等罚跪完如果还能有如此精力,不如去诏狱送一下徐侍郎。”
杨望璟挺直的脊背陡然僵硬,冻得发白的脸隐隐发紫,他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眼眶抑不住地泛红:“程筠!徐大人一生为国,鞠躬尽瘁,你竟然……你不得好死!”
“那,不知道是我先死呢,还是徐大□□妾儿女先死呢?”
“程筠!”
杨望璟大吼,他想站起来,却因双腿麻木跌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磨破了手掌。他捏了捏拳,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双目通红地盯着他,稚气未脱的五官因仇恨而扭曲。
“徐大人一生清廉,你即便硬给徐大人扣上罪名,也不至于是抄家的罪。”
起了风,程筠拢了拢鹤氅,将寒意挡在外面。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又怎样?想抄不就抄了。不如你求求我?太子殿下,你就跪在这儿,在太和殿面前,向我这个乱臣贼子乞求怜悯,让我放徐仪一家生路,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杨望璟瞪大了眼,表情僵硬,沉默地像一尊雕塑。
程筠并不着急,他目光越过他望向高大威严的太和殿。
太和殿之后是中和殿,保和殿,再之后是内廷。内廷的乾华宫是皇帝最常处理事务的居所,他曾跟随上任首辅张松青来过,那是第一次。
他被皇家威严慑住,不敢抬头,不敢言语,他以为他会看见天子高坐明台,为国事劳心劳力,却只见到一地亵衣与污渍,宛如杂草般蜿蜒向帷幕之后。
他呆怔片刻,心想,最下流的烟花柳巷也不过如此了。
原来,这就是皇家。
这就是天子。
面对如此怪诞,他站在原地不敢挪动步子,只得看向他的老师。
张松青神情波澜不惊,好似早已习惯,他抬脚从亵衣上跨了过去,停在帷幕外,里头安静得很。
帷幕的缝隙下七零八落地散着未处理的公文,一旁候立服侍的内侍高何皱着一张茄子脸,朝张松青露出苦笑。
“皇上昨儿新得的舞姬,很有本事,甚得龙心……”
张松青点点头,看了眼地上的公文,低声道:“把这些收拾好,都送回内阁去,从此不必往乾华宫送了,皇上辛劳,龙体为重。”
“这……”触及到张松青的眼神,高何立刻低头拱手,“大人受累。”
张松青转身离开,经过程筠身边时伸手按了按他肩膀:“不必上前了,随我回去吧。”
程筠垂首,跟着老师走出乾华宫的大门。行走在宫道上时,他曾停下来回头望了眼,那时艳阳高悬于苍穹之上,照的乾华宫顶上金灿灿一片,红墙绿瓦,无比辉煌。
如此盛景,岂能料到内里污糟不堪。
他回过神时,老师已经走远,暗色官服着身,在阳光下好似一片单薄的影子,逐渐淡去。
他心神一凛,立刻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程筠。”
少年的声音将程筠的视线从另一个时空拉了回来,落到了脚下。
杨望璟伏在地上,单薄的衣物遮不住颤抖的躯壳,他双手贴在地面,因寒冷冻得发紫肿胀。
“求你,我求你……放过徐大人一家老小的性命……”
寒风卷着杨望璟细密的哭腔,灌入程筠耳中。
他望着眼前的少年,想到第一次见他,他就是这般,跪在乾华宫门外求见皇上一面,从旭日东升到星辰漫天,皇帝都没见他,他发烧昏在地上,被宫人抬回了东宫。
收回眼神,程筠缓缓开口:“太子殿下发话,臣自当遵命。”
他转身远去,上了马车,马车从杨望璟身边径直驶过,他单薄瘦弱的身躯瘫在地上,像被马车碾碎了一样。
乾华宫如今已不再有那样荒唐的场景了,自从程筠帮皇帝重修了承欢殿后,皇帝就搬去了那儿。
程府的马车停在保和殿后面,之后是乘坐轿撵从月华门进了承欢殿。
宫人正细细地扫去宫殿外侧角落里未化的冰雪,见到他的轿撵远远而来时,无论在做什么都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跪拜道旁,直到等那道高大的玄色身影进了承欢殿才敢起身继续做事。
承欢殿燃着极好的金丝炭,熏着难得的龙涎香,雾气袅袅而上,像仙人垂落人间的一缕轻纱。
程筠刚进来就听见一阵嬉笑声,杨晟身着中衣,蒙着双眼,张开手臂牛一般在殿内横冲直撞,五六个衣着单薄的妃子娇笑着在殿内跑来跑去。
衣衫半褪,香汗淋漓,赤脚踩在殿内砖石上的声音噼啪作响,比伶人的淫词艳曲更加让人脸红心跳。
见程筠进来,打闹着的妃子们有所收敛,有几个一边向程筠投去羞怯的目光,一边忙捡起地上的薄纱遮去胸前雪景。
蒙眼的纱条隐约透出站在门口的人影,杨晟嘿嘿笑着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那人。
“让朕瞧瞧是哪位笨蛋美人被朕抓住了——”
这话惹来一阵娇笑声。
“皇上。”程筠淡定出声。
杨晟猛地扯下眼罩,意兴阑珊放开手:“爱卿也不出个声儿。”
“是臣的不是,臣怕扰了皇上雅兴。”
“你已经扰了。”杨晟随手扔掉眼罩,“正在兴头上呢。”
程筠朝那些正悄悄脸红看他的年轻妃子们瞥了下眼神,示意她们下去。
等她们都离开后,程筠才出声:“玄业观的道长们传信过来,说最近炼出一炉上品紫丹,并送了两粒到臣府上,臣找人试过了,没有不良之症。”
杨晟高兴道:“这倒是个好消息,叫他们送进宫来吧。”
说罢又看向程筠,笑道:“给你也送一些?你这般大好年纪,府里怎么没放几个女人?老气横秋的样,连张松青都比你强,他那会儿年近半百了,府里还有十八房小妾呢。”
程筠拱手:“多谢皇上好意,臣无意于此。”
杨晟啧了声:“程筠啊程筠,你真是个无趣的人,这么懂的朕心,自个儿却不会享受,不爱金银,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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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连接现实 ……真是见了鬼了,这怎么可……
杨望璟垂下多时的头颅用力抬了起来,望向不远处巍峨的太和殿。
远远站在殿外的高何估算了下时辰,匆匆走到杨望璟面前,语气颇有不忍:“殿下,到时辰了,可以起身了。”
杨望璟看了他一眼,心底涌出一股委屈和悲凉感,一个内侍,尚有人之常情,可那高坐明堂的一国之君,他的父亲,却对他如此冷酷。
他打算起身,但浑身都冷的僵着,一双腿完全没有了知觉,他撑着冰凉的花岗岩地面,两次都没能撑起僵冷的身子。
高何伸出手:“殿下……”
“不要扶我!”杨望璟低吼,倔强地推开内侍的手。
他紧咬牙关,使劲一用力站了起来,无知无觉的双腿打着颤,他望着阴云下矗立的太和殿,视线忽然模糊起来。
下一刻,他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
程筠第一次在暗室的台阶前犹豫了会儿,才慢步走了下去。
脚步声回荡在黑暗里,显出比所见更深远的空旷,仿佛这里的黑暗是没有尽头的。
程筠在暗室入口处停顿了会儿,确认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然后才走进去。
一点烛光忽然在黑暗里漂浮了起来,随即墙壁上的烛台被点亮。
烛火微弱,照不亮整间暗室。
程筠从墙角提了一坛酒,坐到石床边。
玄色鹤氅被脱下来丢在一旁,他用烈酒浇筑着手臂上的伤口。
酒气瞬间弥漫了这方天地,而黑暗中,他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黑暗中便再无声响,只有沉默的影子仿佛凝固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影子才起身,用尚未擦干血迹的匕首,就着烛火烤得发烫,再用力按到了被酒折磨过的伤口上。
滋滋的声音响起,汗水在地面形成一滩水渍。
做完这一切,程筠灭了烛火,在黑暗里轻车熟路地拿起鹤氅,离开了这里。
黑暗又笼罩了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弦锦酒足饭饱地从食堂出来,不得不说,她打饭的速度始终令她自己满意,从来没饿着过自己,而今天的食堂饭菜也很合她的胃口。
她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再去图书馆估计也没位置了,何况……她被梦境扰乱了心神,现在也确实学不进去。
回到宿舍,她第一眼又被放在桌上的那本画册吸引了。
画册上的程筠与她梦里出现的实在太像,且那梦境真实地让她甚至有点害怕。
不过梦里的剧情倒是抓马,她竟然在暗室里给程筠包扎伤口……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出声,试图找到自己的发带去洗个脸,然而她的手忽然顿住了——
发带不在原来常放的地方。
她心头没来由的一跳,立即把宿舍都找了一遍,依然无果。
“不应该啊……”苏弦锦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了句。
她无可避免地想起昨晚那个梦,但理智告诉她这根本不可能。
她把她的发带落在了梦里……这说法未免也太荒诞了。
整个下午,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并把画册收进了柜子里。然后在平板上找了个喜剧电影分散注意力。
她是靠在床上看的电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睁眼,又是一片黑暗。
不同于前两次,这次她有些毛骨悚然了。
是梦?还是那个梦?……
苏弦锦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黑暗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飞快地跳着。
当她确认身边应该没有其他人存在时,她才敢摸索着向周围走去。
触手冰凉——是石壁。
果然,她想,不出意外,还是程筠那间密室。
怎么会反复梦到这里呢,真不应该看那本小说。
她叹了口气,凭着上次依稀地记忆,顺利摸到了石壁上的烛火旁,找到火折子,将烛火点亮了。
光纵然微弱,但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
她借着光仔细观察起了四周。
和上次不一样了。
墙角的酒坛被动过,空气里还有未完全散去的淡淡酒味。
她将烛火拿起来,往下照了照,脚下有一滩未干的水渍,不知是酒还是什么。
怎么,这个梦竟然还是连续剧吗?
那她也算是女主角了。
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逗乐了,苏弦锦的紧张淡了点。
不管怎么说,这总不可能是真实的世界吧。
就算是穿越平行时空什么的未解之谜,也都是穿越到古代之类的,哪有穿越到一个不存在的世界的。
所以,这还是梦。
既然是自己的梦,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顶多是特殊一点的梦。
坚定了这个想法,她终于放松下来,在暗室里打量了一圈。
前两次来,梦里都遇见了程筠。
这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在小说里,这本来就是独属于程筠的地方。但今天她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出现。
苏弦锦走出暗室,望着长长地向上的阶梯,她再次萌生出“走出去”的想法。
不过尚未付诸实际行动,回荡的脚步声便忽然响了起来。
她心头一跳,但并未避让,而是掌着灯烛站在暗室门口,一双明亮的眼仿佛是黑暗中的星辰,好奇地盯着台阶。
程筠今日原不需要再来一次暗室的,但之前残存的记忆,令他并不认为那只是他的幻梦,于是他公务才处理了一半,便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暗室的门。
当他站在石阶入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暗室里有人。
长长的阶梯依然同曾经一样,延伸到不可见的黑暗中。
但这次,他却觉得阶梯似乎有了尽头。
尽头处,正有个女子举着烛火等着他。
他确信此处不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进来。
那么这个神出鬼没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孤魂野鬼吗?
脚步声一步步逼近,苏弦锦好奇地睁大了眼,甚至她举着火烛往前走了两步。
“程筠?”她轻声问,语气甚至有一丝期待,“是你吗?”
伴随着她声音的落下,程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苏弦锦立即展露出了惊喜之色。
“真的出现了!”
程筠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女子,眸底藏着阴郁与警惕。
但鉴于前两次的经历,他在观望。
苏弦锦举着烛火靠前,笑颜被烛火映照得十分明媚。
她的动作全是破绽,可以致命的弱点也奢侈地移动到毫无防备的危险距离,如果他想杀了她,她甚至都躲不掉。
这根本不像一个拥有身手的刺客。
“天呐,真的从画里走出来的!”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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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难眠 “大人,风雪太大了”
苏弦锦拿着手机发呆,室友陈晴忽然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灵异事件?”电话那头有杂音,陈晴大约在外面,她的语气是轻松略带笑意的,“不是吧,你不是最不怕这个吗?”
“我是不信,不是不怕。”
“不信还怕什么。”
“……”她语滞了片刻,着急问,“你那本画册是在哪买的?买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古怪吗?”
“就网上啊……古怪?你等一下……”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你室友啊?有什么急事吗?”
“有一点,你先过去吧,我打完电话再来。”陈晴小声应了声,随后声音再次清晰地传过来,“你要是害怕的话,我明天回去吧,不过那个画册应该没问题呀,就是官微下链接买的,我发给你。”
“你把链接发给我就行,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苏弦锦也不愿打扰室友的甜蜜旅行,就赶紧换成轻松的语气,“你不用回来,好好玩吧。”
“真不用?”
“真的。”她笑道,“你说得对,我不怕这些。”
挂完电话,她就收到了陈晴分享的画册链接,的确是一个很普通的购买链接,跳转的是某宝的店铺渠道,评论晒图的和她拿到的是一样的,她翻完了也没见看见其他人分享什么特殊之处。
一个小时后,她望了眼外面深沉的黑夜,取了门口的外卖,重新坐到桌边,打开台灯,一边刷网课一边干饭。
她的手边放着那本画册,画册上放着她已用了半年的发带,发带上是印刷的青色竹叶,此刻与画册上的两个人物倒是有些相映。
等网课结束,她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此时脑海里的思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在上一个梦境苏醒之前,她在梦境里与程筠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之后程筠向她归还发带,惊到了她,于是她向他提出,要离开暗室看看。
程筠并未拒绝她的请求,反而也饶有兴趣的样子。
他走在前,她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步步往石阶之上走去。
她很顺利地走上了台阶,穿过了第一扇石门。
彼时程筠转身望着她,说:“若我开了身后这道门,便有光亮涌进来了。”
苏弦锦不明就里:“所以呢?”
程筠没说话,转动烛台,门打开的一瞬间,一道光亮如利剑般毫不留情地刺了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等她再次睁眼时,看见的就是宿舍的床帐顶了。
此梦最诡异之处不在于真实,而是她睡前分明记得找不到的那根发带,却在醒来时被她握在手里。
苏弦锦的视线挪到那根发带上——难道,真是程筠还给了她?
她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在上个梦境里,她用这个发根为程筠包扎了伤口,发带被她从现实带入了梦,所以现实中找不到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难以置信这个压不下去的想法。
毕竟程筠并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晚上又逼着自己做了两个小时的题,洗漱之后,苏弦锦躺在床上,盯着床帐顶,有些不敢睡觉。
宿舍灯还是亮着的,她辗转反侧了很久,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夜里两点了。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再次握着发带入睡。
她倒要看看,这件奇怪的事到底是否如她所想的那般奇怪。
黑,很黑。
苏弦锦定了定神,松了口气。
她此刻是站着的,不出所料仍是暗室门口,但她双手空空如也,并没有那根发带,她又摸了摸头发,好似挽了个什么发髻,这倒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反倒让她放松下来。
与现实越割裂,越代表,这就是一个梦境。
心里的紧张与恐惧淡了不少,她摸着墙壁再次点亮了烛火。
蜡烛是新的,这个细节有些让她感到意外。
事实上,到底是不是梦境她也越发惶惑了,一个连续剧一样的梦境,真的存在吗?
火焰“砰”一声燃了,比前几次都要更亮。
她捧着烛火在暗室里转了一圈,又来到石阶下,本以为程筠应该会很快出现,但她等到失去耐心,这里也没有出现第二个人。
于是她再次尝试离开这间暗室。
*
风雪未歇,北朝整座都城像在例行一场丧葬,满眼白惨惨的,只是太过死寂,连哭声也闻不见。
程筠的鞋底踩过混着血污结成的冰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裹着尊贵的黑色狐裘,衣摆用金丝镶着晃眼的轮廓,走进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中。
这里不太通风,血腥气与腐烂的气息混在一起在岁月里腐朽着,发酵成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致命的毒药流动在每一寸的空气里。
太阳光是照不进来的,只有昏暗的烛火在转角的墙壁上幽幽燃烧着,因此没有白天黑夜的转换。
在这里,时间似乎凝固了,唯一能令人分辨出时间还在流逝的,是不断有活人进来,死人出去。
北朝刑部尚书秦泽还保持着数十年如一日的警觉,他缓缓睁开肿胀的双眼,透过浑浊的目光看向牢房外,那里此刻尚无一人,不过他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他知道,下一刻那游走在生死界的阎王,就要大驾光临了。
果然,程筠的身影出现了。
他站到了牢房前,望着污糟脏乱的牢房中间,像乞丐一样趴在乱草堆里的人,眼神没有一丝怜悯。
“秦尚书,对皇上大不敬之罪,除了你还有谁啊?”他忽然开口问。
秦泽又闭上眼,躺在地上呼着腐臭的气息。
他的沉默令程筠嘴角出现了一丝嘲弄,他的目光转向相邻的那间牢房,那里关着两个男子,一个大约二十五六,另一个尚未加冠,还算是少年。
这是秦泽的两个儿子,秦效,秦时。
不像他们稳重的父亲,他们二人则用愤怒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程筠,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程筠此刻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程筠丝毫不以他们的目光为意,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秦大公子今年刚蟾宫折桂,高中状元,如此年纪轻轻,的确是个了不得人才。”
秦泽的双眼瞬间睁开。
程筠继续道:“也是一表人才,可惜了……”
“程筠!”秦泽嘶哑地喊出了声,“他还未入仕,我之罪也绝不至于牵连至我的家人,你没有权力草菅人命!”
程筠嘴角扬起:“秦大人十几年的刑名了,自然比我清楚怎么量刑,但我是你们口中的乱臣贼子,乱臣贼子草菅人命,还是挺合理的,不是吗?”
他抬起手动了动手指,立即就有人从阴影中蹿了出来,在咒骂与喊声中,将牢房里的秦效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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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步善意 “这次你走在前,我走在后。……
苏弦锦眨了眨眼,适应了黑暗。
果然……她叹了口气,愿望只是愿望。
眼前的黑暗不是来自于关了灯的宿舍,她分清这点之后,不免有些无奈。
这件事弄得她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晚上的梦境并不会太过影响她白天的精神——除去她胡思乱想的那部分。
虽然梦很真实,但造成的影响仍然只是一个普通梦境的影响。
还好是这样,不然她真应该去把那本画册拿去烧了,顺便再去就近的寺庙拜拜。
身后传来动静。
苏弦锦转身,见怪不怪地看着程筠满身风雪地走进来。
她的目光从他身侧滑过,看向他身后的空间,但他身后没有一丝光线。
“我没在屋里点灯。”程筠声音清冷。
苏弦锦点点头,随即意识到在黑暗里点头他也看不见,便摸着墙壁点着了烛火。
她举着烛火照亮他:“你看起来脸色不好。”
程筠苍白的脸色即便在烛火的映照下,仍然没有常人该有的血色,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从玄色的狐裘底下透出来。
“下雪了吗?”她又问。
同时在脑海里拼命回想,这是书里哪一段剧情。
“嗯,很大的雪。”程筠越过她,打开了通往暗室的门,“我的马跌了,弄脏了我的衣裳。”
他边说边往下去。
苏弦锦立即跟上。
她在他身后,烛火照不亮他面前的路,玄色的狐裘也吞噬了该有的亮光。
他往黑暗深处走去,很像一步步走向深渊。
苏弦锦莫名想到程筠的结局,忽然顿了顿脚步。
前面的人已走了下去,但声音轻轻传来:“怎么了?”
“没什么。”苏弦锦举着烛火下来了,烛火映照着她明媚的脸,清晰地每一根发丝都泛着光。
她解释:“就是被蜡油烫了下。”
程筠伸手接了她手里的烛台,盯着她的脸看。
“怎么了?”苏弦锦问。
“你们这样的……不怕火?”
“怕火?”苏弦锦愣了下,便反应过来,笑道,“都跟你说了,我不是鬼。”
“那你还是无法解释为何越过重重看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我解释过了,是你不信而已。”
“这是一个梦?还是你的梦?”
“对。”
程筠走进暗室,将烛台搁在石床上,转身望着她,眉间凝着霜雪:“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一个梦?”
不是梦是什么呢?……
苏弦锦对这个问题也无法给出答案。
她叹了口气,在这个清晰又清醒的梦里,这是她浅薄的认知能给出的唯一说服自己的解释。
她径直走过去碰了碰程筠的手,他的手冷的像冰。
“看,至少我不是鬼,不然你就触碰不到我了。”
程筠缓缓坐了下来:“一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且走不出暗室的人。”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她。
苏弦锦瞧他脸色苍白,便问:“你又伤害自己了是吗?”
程筠眸中掠过一丝惊异。
苏弦锦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知道。”
她在他旁边不远处坐下来:“我记得,在我第二个梦里见你时,你失血过多昏迷了,那次对自己下了这么重的手,是因为杀了谁?”
她在脑海中检索着小说内容。
“是礼部侍郎还是刑部尚书?”这些是早期剧情。
“你说什么?”程筠眼似无底的枯井。
“应该是礼部侍郎吧……刑部尚书好像是自缢的。”她喃喃自语。
“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这些?”
他的语气里不期染了狠厉,苏弦锦打了个寒颤。
她寒毛有些竖起来,便坐不住了,站远了几步,下意识地护住脖子。
“程筠,你不用敌视我,虽然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见面,但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也没打算破坏你的故事线。”
相反,我还很可怜你。
但这句话,她面对程筠寒如冰霜的双眼时,怎么也不能说出来。
虽然她没说出这句话,但她望向程筠的眼神,是连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善意与同情,同时还有好奇和探询。
她的确不擅长撒谎。
暗室里仿佛骤降的温度,使苏弦锦搓了搓手臂,这体感也太真实了吧,小说里的气场什么的,难道也要在梦里一一还原吗?
降到冰点的冷空气忽然散了,她抬起头,对上程筠的视线,他的杀意敛了起来。
“你还知道什么?”他问,语气重归平静。。
“我……”苏弦锦不知道该不该剧透,这毕竟不是普通的梦,于是她只能道,“程筠,我知道你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
“我的计划?”程筠嘴角似有些嘲弄,“我有什么计划?”
“你想要搅乱北朝,逼臣民造反,待新帝登基,重塑一个清明盛世。”
苏弦锦首次在他眼里捕捉到了悲怆之色,但只是一闪而逝,就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她是上帝视角,她太了解程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说错了。”程筠淡声,“我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是个群臣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奸臣,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满足一己之私。”
苏弦锦没再说话,逼仄的空间里陷入了寂静。
蓦然,豆大的灯花砰了一声,灭了。
黑暗像潮水一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程筠的声音再度响起,声音里透着掩藏不住的疲倦:“……你还在吗?”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朵灯花浮在了空中,灯花之后是明媚的笑脸。
“当然在。”
苏弦锦用火折子点亮了暗室里的灯盏。
“程筠,处理一下伤口吧。”她温声道,“你今晚是从诏狱过来的,对吗?是徐侍郎?”
“是秦尚书。”
秦尚书……苏弦锦深吸口气,看来男主要开始他的复仇之路了。
她没记错的话,明日一早,秦泽会被发现后半夜用身上囚衣撕下来的布条绑在牢门上自缢了。
他的两个儿子就在他不远处睡着,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甚至完全没有惊醒他们,用这个极难的方法,死得沉默而决绝。
死前只是用鲜血留了一句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程筠不停地残害忠臣,那些试图力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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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敌意 “你满身都是雪。”
灯盏碎裂的声音惊醒了苏弦锦,她睁开眼,直到缓过神,才吁了口气。摸出手机一看,时间还早,闹钟都没响。
今天上午她有一节选修课,虽然点名很松,但她不想迟到。
说起来,这还是一节与文学相关的课程。
苏弦锦踏进教室,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来得早,所以才能抢到好位置,晚一点就只能坐第一排了。
此刻教室里人还不多,老师也没来,这是上午的第一节课,不管老师还是学生,迟到都是常见的事。
坐下来放好书,她环顾了一圈,转过头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坐在前面两排的那个男生,虽然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能是她想多了,毕竟大学四年她唯一认识的几个异性,到了大四基本上也都出去实习去了,几个对她表示过好感的学弟也不可能和她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文学老师才进来,她穿着高跟鞋,长裙外罩着白色大衣,及腰长发半挽着,眉眼温柔,气质典雅。
很快,多媒体上播放出PPT投影,这节课讲的是——网络文学。
苏弦锦有些意外,几乎瞬间就与《长月有时》联系起来了……只是巧合么?
下课铃声响的时候,她坐在位置上还有些发怔,学生们散得很快,老师却在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课件。
“老师,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苏弦锦犹豫后,又快步走到讲台。
“当然可以,你问吧。”老师抬头朝她笑笑。
苏弦锦问了个听起来很愚蠢的问题:“老师您之前课上说,文学上创造的每一个世界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那么小说世界会不会真的存在呢?就像平行空间那样,在某个时间节点,读者会通过梦境之类的,进行意识穿越?”
她问完自觉头皮发麻,颇有些尴尬,但老师却没有对她中二的天马行空的想法表达嘲讽,而是笑道:“说不定呢,至少你这么想是浪漫的,毕竟在意识创造的世界里,我们谁也无法证明是或否,不是吗?”
见苏弦锦发怔,她眨了下眼:“说不定这个问题,你还可以去请教学校的物理老师。”
等苏弦锦回过神时,老师已经走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去座位上收拾书本,忽然瞧见之前她多看两眼的那个男生也没走,他坐在位子正低头写着什么。
虽然好奇,但不认识,她也不好意思上前打个招呼,就回自己位置上拿了书准备离开。
路过他的座位时,那个男生蓦然抬头望着她。
苏弦锦一不小心和他对视了两眼,心跳竟莫名加速了起来。
但只有一瞬间,男生又低下了头,仿佛没有方才那一眼。
苏弦锦便也无话,径直回了宿舍。
*
天刚亮,景林便站在程筠院中的书房门外低声道:“大人,昨夜秦尚书在狱中自缢了。”
程筠端坐于长案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略怔一怔,没什么反应。
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问:“秦效如何了?”
景林道:“秦效被折磨了一夜,情况不是很好。”
程筠起身走到窗前,透过雕花窗棂望着院中纷飞的雪,眼底只有一片白茫茫。
“这场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停。”
景林有些担忧地望着程筠的背影。
“大人,顶多再过一个时辰,秦尚书丧命诏狱的消息就会传遍朝廷,恐怕不是小事。”
“嗯。”
“大人今日还要进宫吗?”他犹豫着又道,“前几日东宫中人接了徐大人一双儿女出了都城,但徐大人的妻子选择殉夫,死得惨烈,已在百官中激起了极大的不满,属下担心……”
“我还怕担这些不满吗?”程筠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平静,“他们越指望太子,越是我的主意。现在秦效秦时还在诏狱,他们与其去宫门前拦我,不如再去东宫求太子,或许还能救两条命。”
“太子恐怕有心无力,东宫的消息说,太子罚跪太和殿后,高烧了两日,身子还没好。”
“他若真有心气,烧傻了也该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百官面前,让他们定心。”程筠毫不客气,“如今的局面下,他还不想长大,未免既天真又愚蠢。”
景林道:“其实从前太子连在皇上面前争辩一句都不敢,如今都敢冰天雪地的跪在太和殿前不认错了,也是成长了,大人的方法残酷却也有效。”
“不够。”程筠眸中情绪淡淡,“我的老师教导他好几年,他没有一丝长进,仍是那般怯懦,我拿了几条他亲近之人的命去给他铺路,他也就只敢跪在太和殿前。”
而不是站起来,闯进太和殿中,轰散皇帝的淫艳,将自己的佩剑架在皇帝的脖子上,请他退位去做太上皇。
可惜这种事,除了他自己,没人逼得了他。
即使他真这么做,根本没有一丝阻力,百官都会毫不犹豫地为他的篡位而欢呼,他也仍然不敢。
程筠沉默片刻,转了话题。
“选秀一事推行如何?”
“已晓谕六部,定了细则,向各驿下达了,只是连日大雪,天气太过恶劣,恐怕信使还没能将消息传出多远。”
风灌进来,程筠拢了下狐裘。
“那就从都城内开始。”
“是。”
“对了,你顺便帮我把密室机关的灯盏换上新的。”
吩咐罢,程筠的视线重新投入茫茫大雪中,脑海里浮现出昨夜苏弦锦在他面前凭空消失的画面。
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很快在他微热的掌心化去。
似冰雪消融,苏弦锦就是这么在他眼前消失的。
他眸底发暗——果真不是鬼吗?那又该怎么解释呢?
程筠的马车停在宫门前,便行这段路,马车顶上就落了一层较厚的雪。
马车本该径直驶入宫门,但被几人拦了下来。
程筠掀开帘子,看见宫门下此刻正立着几位身着官服的文官,分别是太子太傅松羲,文渊阁大学士狄恩光和伊绍,以及吏部文选司郎中符万清和几位刑部礼部主事。
下着雪,他们也不打伞,官服外也没罩冬衣,仍由雪飘在身上头发上,乍一见,似冻成了冰雕一般。
程筠下了马车,暖和贵气的狐裘拥着,称得他肤色雪白,眉眼却越发深沉。
“原来是几位大学士。”他清了清嗓子,“几位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大学士狄恩光上前一步断喝道:“程筠!你竟敢在诏狱逼死朝廷一品大员!似你这般乱臣贼子,人若不杀,天必诛之!”
伊绍怒目道:“没错,我等在此,就是为了入宫面圣陈情,联手参你一本!你记住,你与天下人为敌,早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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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走出暗室 “无妨,不过一盏灯。”……
苏弦锦没有回答,程筠也不生气,反而又问:“哦?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很多,但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剧透。”
“剧透?”
苏弦锦踱了两步,摊手道:“程筠,我直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我们见面时怎么回事,但我觉得不是梦那么简单,所以……”
所以她不能破坏剧情,万一这个世界真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平行时空,她剧透之后破坏了这个世界怎么办。
“所以什么?……嗯?”
“所以,不如你也当成一场梦吧。”
“我这人不喜欢白日做梦。”
苏弦锦知道他是揶揄自己,但不在意,转而还是回归到重点:“你背上有没有伤?”
“有。”他坦诚道,“廷杖二十,侍卫没留情。”
苏弦锦见他面色如常,不由咂舌:“你们这种……这种设定就是不一样。”现实中谁受得住这么造。
“我们这种?”
“我是说你身体底子好。”说到这里,苏弦锦忽然双眼放光,即便在黑暗里也掩不住,“这么说,你会武功没错吧?”
她记得程筠曾一箭射穿过刺客的喉咙。
程筠道:“不会,只略会一些骑射。”
是略会“亿”些吧,苏弦锦心道,又想起什么,忙问:“那景林会武功是没错的吧?”
景林作为程筠的下属兼侍卫,简直就是开挂一样的存在,小说里说他是顶级高手。
程筠再次诧异:“你知道景林?”
苏弦锦笑道:“我都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程筠盯了她许久:“你的确知道很多。”
“是啊,哦,对了……”苏弦锦指了指手中的灯烛,“换新的了?”
“嗯。”
“不好意思,打碎你一个灯盏。”她略抱歉地笑笑。
“无妨,不过一盏灯。”
“一盏灯,却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不喜欢下面的暗室,若不是在那里能见到你,我还真有些害怕。”
“你如何笃定一定能见到我?”
苏弦锦的目光落入他的眼中,轻声说:“因为这是你自己打造的地狱,你当然会来。”
程筠微怔了下,轻轻摇头:“似我这样的人,下地狱才是应该的。”
苏弦锦心里哀叹了声,又问他:“你背上的伤不处理吗?”
“太医晚些时候会进府来。”
“哦。”苏弦锦点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
程筠的命运在她眼里早已注定了,她仿佛是他世界的高维生物,一眼便能从他的起点望至终点,没有一丝丝侥幸。
因此他即便受了再重的伤,她也知道他不会死。
程筠走到烛台旁,打开了身后那扇门,门缓缓开了,借着几分余晖映照的雪色,苏弦锦看见了一扇精致的屏风。
程筠主动替她挪开了屏风,得以让她的视线在屋内一览无遗。
她站在那扇门旁,几乎窒息,因为古色古香的屋内陈设,以一种扑面而来的难以言喻的真实感瞬间裹挟了她。
“这是我的书房。”
程筠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她缓了缓,道:“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大概是看作者描绘的文字时,就已经有了画面感了。
但毕竟想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程筠站在门外望着黑暗里执炬而立的苏弦锦,烛光仿佛为她镀了一层金色光晕,愈发使得她身上显出朦胧的神性。
他低声:“我不明白,你为何走不出这间暗室。”
苏弦锦看向他:“我也不明白。”
她想了想,便只站在门后,有些紧张地慢慢伸手出去,白皙的手臂穿过那道门,竟然无事发生。
她惊喜道:“说不定这次可以了。”
她转身烛台放回墙壁凹槽:“免得又打碎你一盏灯。”然后再次走到门边。
她看了眼程筠,程筠也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似乎期待着什么。
她深呼吸了两次,猛地一个迈腿,就大步从暗室立跨了出来。
苏弦锦几乎懵怔了一秒,程筠也有些意外挑了下眉。
然而还不待她说什么,下一刻她又当着程筠的面凭空消失了。
睁眼之前,苏弦锦想的是:还好没又浪费一盏灯。
天光大亮。
室友陈晴开门走了进来,见苏弦锦躺着,笑道:“嚯,真难得啊,你竟然能睡到中午,一般这时候你都去图书馆了。”
“回来了?”苏弦锦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那个古镇好玩吗?”
“还行,全国的古镇都长一个样。”
陈晴打开窗户,一股寒风吹了进来,苏弦锦立即又钻回被窝里。
“怎么这么冷?”
“据说今天下午要下雪。”陈晴将窗户只留了一条小缝透气,然后坐到苏弦锦床边,兴奋道:“哎,快跟我说说,那个穿越梦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看小说看的,做什么春梦吧?”
苏弦锦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你才做春梦呢。”
“我有男朋友,不用做春梦。”
“……”苏弦锦无语凝噎。
她抓着被子,脑海里满是程筠那张脸,要是真能和这种画里走出来的级别的帅哥谈恋爱,倒也不错。
“说欸,快说。”陈晴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戳戳她。
苏弦锦清了清嗓子:“说来话长……”
她基本把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晴,陈晴听得目瞪口呆。
等她说完,她一脸震惊加肯定道:“穿书!你这绝对是穿书!”
“穿书?……”
“穿越小说你看过吧?”
“我没看过什么小说……但我看过电视剧,步步惊心那种?”
“那是魂穿古代,还有一种穿越类型叫做穿书!就是穿越到小说里!天呐,你应该去买彩票!”陈晴越说越激动,又捂住嘴,压低声音,神情紧张,“不过,万一你这事被人知道了,不会把你抓去做实验吧?”
苏弦锦扯了个笑:“姐姐,你现在出去拿个大喇叭喊,‘我的室友穿书了!’,你看有人信不?”
“是哦……”陈晴慢慢冷静下来,找回了理智,“你这么说我也不太信了,真的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打量着自己的室友,按道理穿书就穿进去了,哪有跟做梦一样的?
苏弦锦披了衣服下床洗漱,顺便告诉她自己还特意问了文学老师关于小说平行时空的蠢问题。
陈晴笑得不行:“你们文学老师真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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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卧房相见 “程筠,你的伤还疼吗?”……
云清泉说:“据说昨日松阁老去往东宫之后,太子便带病去了趟诏狱,亲自陪同着刑部礼部诸臣一道,将秦泽的遗体送回了秦宅,秦家二位公子相随其后,不过那位大公子是被抬回去的。”
这些事程筠早已通过景林获知,他便又问:“太子有去礼部吗?”
“这倒是没有,首辅大人是奉了圣上的旨,太子岂有置喙之理。”
程筠压了下眼睫。
“既如此,闯宫惊驾加上欺君之罪本是既定事实,是皇上批定的,你仍照礼数办就是。”
云清泉道:“按礼,此等罪人,虽不至于开棺鞭尸挫骨扬灰,但也没资格办丧礼了,首辅大人法外开恩,饶他遗容归家已足够了,当令秦宅上下不见哭声,不设灵堂,不点香烛,不烧纸钱,也不得披麻戴孝,守个七日尽了孝心,就择一坟地葬了了事。”
“照你说的办。”程筠淡声。
“大人,我不是不愿办,是实在难办啊。”云清泉皱着脸,“秦泽最是会笼络人心的,朝中不少大臣都尊崇他,就连民间百姓也有为他鸣不平的,我怕引起公愤。”
程筠看他:“礼部左侍郎徐成在时,你就说百般为难,我给你清除了障碍,你仍说为难,既这么为难,便不必坐在这个位置上了,换个不为难的来。”
云清泉大惊,立即跪伏在地,颤声:“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才从程府出来,云清泉便听到声奚落的笑。
“云大人,这寒冬腊月的,怎么还满头大汗呢。”
云清泉见程府门口一群等着见程筠的人,方才的窘迫立即一扫而空,挺直腰杆,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
“首辅大人府里的炭烧得足,可不得出点汗才对得起这一趟。”
户部侍郎王立新笑道:“还是云大人勤快啊,这雪路难行的,咱们天刚亮就出门了,谁知仍不如云大人脚程快。”
有人接话:“云大人恐怕是在程门等了一夜吧,昨夜雪下得不小,云大人‘程门立雪’就不怕冻着?”
话音刚落又听见另几人揶揄挖苦。
云清泉一面走向马车一面道:“幸而入冬前首辅大人送的炭足足的,便是等了一夜,马车里也都暖着,可见等了一夜也是无妨的。”
说着已上了车,却又掀帘子冷笑道:“今年冬天不好过啊,家家户户都缺炭烧,云某祝各位对首辅大人关心奉承的话多说几筐,也能得赏几筐炭吧。”
*
苏弦锦效率也高,直接就在学校系统上预约了心理咨询室,时间是周五下午。
这日下小雪,天冷得很,寒气似乎往人骨头缝里钻,苏弦锦裹着个长长的羽绒服,踏进了心理咨询室的大门。
咨询室不大,像一间小办公室,不过布置的很好,里面还开了空调,一进去就很暖和。
苏弦锦进去时,看见一位年长的女老师坐在电脑后,朝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同学,先坐会儿吧。”
苏弦锦脱去羽绒服,在唯一一把靠窗的长椅上坐下,她对面是一个立体书柜,里面摆放着很多心理学的书。
见老师在忙,她便打量起书柜上的书来,忽然,她目光一凝,又惊又喜:“老师——”
她指着书柜里的那本小说:“您也看小说吗?”
周老师探头看了眼,起身拿了递给她:“你也看吗?”
“嗯……”苏弦锦盯着封面上“长月有时”四个字,只觉心脏跳得飞快。
周老师道:“之前有位同学找我咨询时,提到这本小说,我就特意买来看看。”
这么巧?
苏弦锦抿了抿唇,眼睛有些酸胀。
“老师,我的问题也跟这本小说有关。”
“这么巧?”周老师笑了笑,将办公椅挪到她旁边,“难不成你的名字也和这本小说中的某个角色撞了?”
苏弦锦愣了愣:“……没有。”
她很快反应过来,忙问:“老师,您是说之前来找您咨询过的一位同学,也就是提到这本小说的,他和小说中某个角色撞名了?”
名字都撞了,这人不会和她一样,也……穿书了吧。
鉴于陈晴的“科普”,她现在对“穿书”一词已经不陌生了,在穿书小说中,大多都是同名的才“穿”。
“抱歉,我要对每位同学的隐私保密哦。”老师和蔼地笑道,“好了,现在来说说你的问题吧。”
苏弦锦握着《长月有时》的手指紧了紧。
从心理咨询室离开回到宿舍时,大概五点半,恰好陈晴也在。
见苏弦锦回来,陈晴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得出什么结论了没?”
“没有。”苏弦锦叹了口气。
和心理老师谈了两个小时,她试图说服对方相信那个梦境中的世界不是她幻想出来的,最后老师也只是说,她可能因为准备考研压力太大,又通宵看了这本小说,精神紧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让她这两天多休息,没课还可以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就这样啊。”陈晴颇为失望,“不过你这事的确过于离奇,别人不信也很正常,要不是你是我室友,我也就听听算了。”
“不过我有个意外收获。”苏弦锦告诉她周老师提过还有一位同学也咨询过关于《长月有时》的问题。
“同名?”陈晴眼一亮,“那我们可以找找。”
随即又萎了:“咱们学校几万人呢,这也太渺茫了。”
“没关系,说不定真能找到呢。”苏弦锦的视线挪到那本画册上,她紧盯着封面的程筠,低声道,“世界上解释不了的事太多,如果还有一个人跟我同样有这样的经历,就说明这一切不是梦。”
*
程筠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白日络绎不绝的廷臣登门,有为公务的,也有为他伤势的,各怀异心,他能不见的不见,但送来的公文奏疏还是足够让他倦怠的。
“景林。”他唤道。
景林立即走了进来,雪光透过窗棂映出他在屏风后的影子。
程筠吩咐:“你去书房,开第一道暗室门瞧一眼。”
景林愣了愣:“瞧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景林转身就去了,待了一炷香时辰才回来。
“大人,属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没有?看来她没来。
程筠皱了皱眉。
“程筠?”蓦地一声轻唤——是熟悉的声音。
程筠微惊,即刻下了榻,绕过屏风,有些发怔地望着景林身后。
景林回头看了眼,有些懵:“怎么了大人?”
程筠看向他,又越过他看向苏弦锦。
苏弦锦朝他挥了挥手:“我试过了,他看不见我。”
“没事。”程筠道,“你把灯点上,然后出去吧,今夜不必守在内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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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明了 “你在说我笨。”
程筠平静问:“你问的是哪道伤?”
苏弦锦愣了下,才道:“昨日廷杖,伤在腰上的。”
短刃划伤,是他心伤,没必要问。
程筠动也不动,反而凑近了些。
“你要替我上药?”
苏弦锦盯着他那双似炭火也熏不热的眸子,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何必用得着我上药呢。”
程筠挑眉轻笑:“美人上药,有什么不好。”
“你不是不近女色吗?”苏弦锦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流水似的往宫里送美人,自己府上连年轻侍女都没有。”
离得远了,程筠的眸光愈发显得幽深,方才故意的试探之意也熄了。
苏弦锦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踱了两步,见他始终不语,便转身看着他,仿佛有些得意:“我知道为什么。”
程筠与她目光相接,竟有一片刻光景从眼前这个娇俏少女眼里探到了审视的意味。她的目光柔和,却似看穿了他,只是这目光并不似利箭锋利,倒像是无孔不入的风,吹得他心头发凉。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
他很少会在这种谈话中,被对方引导着走。
但这一次,有些不同。
“因为,我有上帝视角。”苏弦锦用手指了指上方,“就是老天视角,我旁观了你整个人生。”
灯下,少女周身被烛火镀了一圈浅金的光晕,仿佛神明一般。
她言语轻柔,笑意盈盈,说她旁观了他整个人生。
程筠怔了一瞬,第一次在她的目光下转过头,看向手中的书页,实则书页上那些字仿佛化为了天书一般,他一个也不认识了。
他似乎不在意地淡声道:“你是说,你这个女鬼从我小时候就缠着我了?”
“都说了我不是鬼。”苏弦锦才要辩解,忽一想笑道,“如果这样便于你理解,倒也无妨。”
她再次主动坐了过去,用手摸了摸柔软白皙的白狐裘。
“不过我更愿意你将我比方成,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神仙……这毛真软啊,是真狐皮吗?”说话间注意力又被极真实的触感转移了。
“你若喜欢,我便送你。”程筠坐起来,长发垂到白狐裘上,似白纸上着笔的墨痕。
“算了算了。”苏弦锦连连摆手。
虽然知道这可能只是小说世界,但毕竟还是真动物皮,对她来说,穿在身上多少有点别扭。
程筠目光打量:“你只穿着纱裙,外面是冰天雪地,不怕被冻死?”
“我能不能出得去你这屋子还是两说呢。”
苏弦锦低头观察起自己的穿着,问他,“你这里有镜子吗?”
“没有。”
她立即露出可惜的表情。
她还从没穿过古代服饰呢,且除去衣着,连发髻也是挽好的,真想看看自己在梦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她忽然望着程筠,有些期待地问:“我好看吗?”
“一般没有姑娘会这么问。”
“现在不就有了?”
“……”
迎着少女花瓣摇落似的一双桃花眼,程筠神情认真:“不好看。”
“不可能!”苏弦锦一挥手,自信道,“我也是有过不少追求者的,对自己的长相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你如此自信,还问我作甚?”
“就想从你嘴里听到句好话。”
“我从不说好话。”
“你对那荒淫无道的皇帝不是说的挺好听的吗?”
程筠抬眸瞥了她一眼。
苏弦锦耸了耸肩:“好吧好吧。”
见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看书,她便走近了,轻声:“程筠,你放心,我是站你这头的。”
他还是不语。
她便绕到另一边:“我知道你对皇帝说的阿谀奉承的话,都是哄他的,我也知道你方才说的假话。”
“挡着光了。”
“噢——”苏弦锦让了下,笑道,“今晚你还叫我美人,我又没聋。”
程筠将白狐裘从她压着的地方抽出来,披衣下榻,不再言语,往门口。
苏弦锦赶紧跟上去:“你去哪?”
“去书房。”
程筠将门打开,顿时一阵寒气扑人,苏弦锦冻得几乎灵魂升天。
心道这肯定不是梦,应该没人在梦里也觉冰冷彻骨吧。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温暖裹住——程筠脱了白狐裘披在她身上,挡住了门外的严寒。
他则去架子上取了玄色鹤氅,穿了踏出房门。
苏弦锦只怔了下,便毫不犹豫地裹紧狐裘,小跑着追了上去。
与程筠相处这几次,她看见的越来越多的,都是文字之外的他,对于这个真实的程筠,她真是陌生又熟悉。
如果这只是一场由她胡思乱想而幻化出来的梦,她又怎能幻想出从没出现过的事呢,当初即便她在看完那本小说后,知晓了程筠不是前文所描写的那个大反派,她对他也依然没什么了解。
反而是在这里,她才逐渐认识了他。
这一定不是梦。
她注视着眼前这道颀长孤寂的玄色背影,下了定论。
那道背影忽然停了脚步,长廊地滑,紧跟其后的苏弦锦险些撞上他。
“怎么了?”她抬头问。
程筠低眸,浅浅笑道:“这不是走出来了吗?”
“……欸?”苏弦锦眸子亮了起来,映着从屋内透出来的光,宛如盛满了秋水,“哈!”
程筠望向她身后:“还有脚印。”
苏弦锦道:“都说了我不是鬼,人当然有脚印咯。”
程筠只扬了扬嘴角,复转身继续朝书房去了。
苏弦锦仍沉浸在发现新世界的欣喜中,直到进了书房,程筠朝长案后坐下,才又对她道:“看来你真不是奸细。”
书房内没点灯,苏弦锦便只站在了门口,讶异问:“怎么突然得出这么个结论?”
“奸细训练有素,大多聪明。”
苏弦锦回过味来,咬牙切齿:“你在说我笨。”
“若你不笨,你之前就已经跟在景林之后从书房出来到了卧房,如何还须我故意提醒才知能出得去呢?”
苏弦锦呆了呆……对哦,她还真有点迟钝。
不过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她很容易将这里当成梦境从而理所当然,不去细想有细微之处的变化。
尴尬笑了两声,她主动寻话题:“那个,书房不点灯吗?”
程筠都不用转身,只随意伸手往后一探,便于身后的书架上取了火石火绒,将桌角的蜡烛点亮了。
“这么暗……”苏弦锦抓着白狐裘两侧领边走进去,“不会近视吗?”问完又嘀咕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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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头七 “这是抗旨啊”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你等会我问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小了下去,不久又清晰起来。
“我男朋友说程筠大三因病休学了一年,在学校也不参加什么活动,和他也不是一个专业,所以没有留过联系方式。”
“那你男朋友怎么认识他的?”苏弦锦有些好奇。
“他说他们大一的时候搞过一次贴吧新生校草评选,程筠得票最高,那次好多人都记住他了,不过他本人没有注册过贴吧账号,是别人偷拍的照片。”陈晴忍住笑意,“笑死了,我男朋友说自己是京都吴彦祖,还不服呢。”
苏弦锦也笑了几声。
她在宿舍楼下见过陈晴男朋友几次,不过没说过话,顶多点点头,印象中长得倒是还可以。
挂了电话之后,她刚洗漱完准备打开电脑,陈晴就把贴吧的那篇帖子发了过来,她找到这位程同学的照片,是一张下雪时的抓拍,离得比较远,只勉强看得清长相。
照片里,他裹着黑色羽绒服,斜挎着双肩包,神色平静地走在路上。虽然照片不清晰,但肤色白皙,五官优越,再加上下雪时的氛围感,的确很值得一票。
苏弦锦觉得自己如果在现场,也会投他。
就这样,程同学以自己都不知道的优势获得了“级草”的头衔,成为了新生里的“风云人物”,不过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
苏弦锦盯着那张照片,反复放大缩小,最终确认他就是自己在文学课上见到的那个男生,不过如今的他显得更单薄孱弱些,也不知是否与陈晴提到的“因病休学”这事有关。
如果心理老师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多少有些巧合地令人难以置信了。
看来她总要找机会与他接触一番。
*
东宫。
宫人将过道与台阶上的雪扫了,累着屋顶上打下来的雪都堆在过道两旁,已有几尺厚了。
小太子杨望璟倚门站着,中衣外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
他嘴唇干燥皲裂,双目黯淡,形销骨立,唯有身上这暗红色的斗篷略衬了下,才在苍白的脸颊映出几分颜色。
内侍吕艺捧着手炉默默在其身后,望着小主子,是满眼的心疼。
“大伴。”杨望璟忽然喊。
吕艺立即上前递出手炉:“大伴在。”
杨望璟却也不接,仍就双目空洞递望着几尺高的积雪。
“今日是舅舅头七吗?”
吕艺眼里蓄了泪花,低头拂去:“……是啊,尚书大人走了七日了。”
杨望璟抬起头,哽咽问道:“你说舅舅会来看我吗?”
“会……一定会的,秦大人生前最疼的就是殿下了,比两位公子还要疼上十倍,他若今夜回来了,定然首先来看望殿下,所以殿下万万要保重身体,不要再糟蹋自己了。”
杨望璟默默听着,突然解了斗篷,只穿着中衣赤脚冲出殿去,一头栽进了积雪里,瞬间就被淹没了。
吕艺大惊失色,立即奔了上去,同拥上来的几个太监宫女一道,欲将杨望璟扶将起来。
杨望璟埋在雪里的吼声闷闷传出:“都滚开!滚开!”
吕艺心里叹一声,转头立即吩咐下人们:“去把屋里的火盆烧得热热的,净房备好热水,再将胡太医的药煎上两服。”
下人们忙应声去了。
吕艺用手慢慢扒开积雪,轻声说:“殿下……埋在雪里面,舅舅来了,怎么找得到呢?”
杨望璟压抑的哭声从雪里渗出来。
吕艺把覆着他脸的积雪都清理了,用冻得通红的手把杨望璟扶起来,杨望璟浑身颤抖个不停,满脸泪痕。
“舅舅……舅舅……对不起舅舅……”
吕艺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太子身上,又将太子抱在怀里,开口亦不禁哽咽道:“殿下说大伴失礼要治死罪也不管了,大伴有几句话非说不可,殿下是皇上唯一的儿子,是当朝太子,如今奸佞当道国之不国,皇上又为奸佞所惑,任由程筠残害了那么多忠臣,将来清君侧除奸佞,整顿朝纲的,只有太子殿下。这话秦大人也对殿下说过多回。殿下如今羽翼未丰,最重要的便是忍耐,保重自身,才能尽快等到柳暗花明的那一日。”
“我做不到……”杨望璟睁大通红的双眼,眼泪黄豆一样滚落下来。
“不,大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知道殿下一定能做到,殿下是连松阁老都夸赞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岂能妄自菲薄?”
杨望璟恸哭:“大伴,今日是舅舅头七,我无旨意却连送他一程都做不到,舅舅一定对我失望透顶,再不肯来见我了。”
“秦大人一定会来见殿下的,程筠不许秦宅设灵堂祭奠哭丧,殿下便在东宫为秦大人悄悄设牌敬香吧,也不枉得舅舅疼一场。”
杨望璟立即得了希望:“大伴,那快去吧……”
“嘘。”吕艺压低声音,“此事不能声张出去,要做的隐蔽,东宫里眼线不少,殿下还要镇静得住,牌子奴才就找块木材自己动手雕刻出来,届时设在殿下寝殿。”
杨望璟急得猛起身:“快去!”
吕艺跟着起身,刚要说话,忽一个小厮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地闯了进来,大声道:“殿下不好了,礼部云大人带锦衣卫围了秦府!逼得秦夫人一头撞在了棺椁上,此刻生死不知!”
杨望璟心神震荡,只觉嗓子一甜,猛吐一口血。
吕艺吓得魂不附体,立即着人请太医,一片混乱中,那小厮早已不知何时悄然逃走了。
*
都城的东大街旁高楼林立,半月难化的积雪在街旁堆得高高的。
这是都城最热闹的街市。
今日风大,虽出了太阳,却丝毫不觉暖意,只觉风刀子似的割肉。
不过刺骨严寒到不能阻了东街的繁华,早有店铺开门迎客,小贩沿街叫卖,就连团了雪球嬉笑打闹的孩童也不在少数。
其间一家东风阁的三层高酒楼,较之周围门面又更为气派,出入者非富即贵。
此时三楼的暖阁中,炭盆烧得热,因此温暖如春。程筠只着一件单薄宽袖,懒懒地坐在矮桌前。
桌上另有个小炉子,上面热着酒,旁边还有不少精致吃食,只不过都没动的样子。
听得楼下忽然闹腾起来,程筠眼也不抬一下,只盯着眼前这壶酒。
当酒逐渐沸腾时,他用帕子包了提手拎起来,往面前的玉杯中倒了一小杯,端见酒色清亮发红,果香扑鼻,竟是少见的葡萄酿。
景林轻声开了门进来,卷进丝丝缕缕的寒气。
“大人,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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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反抗 “程筠,你现在心里是高兴的吧”……
此时的东宫,众人已渐渐稳了下来,吕艺吩咐好了照顾太子的侍女,自己便披个雪袍进宫去了。
在承欢殿外等了好一会儿,脚都冻麻了,才见内侍高何从承欢殿里出来。
吕艺快步迎上去,尚未开口,高何便一把攫住他手,低声道:“要是为了秦家求情的事就别说了,皇上这头没指望的。”
吕艺摇头,焦急地将方才东宫里的事说了,才道:“你就趁皇上兴头上时,替殿下随便讨个口谕吧,好歹秦尚书是太子的舅舅,皇上这会儿也没定他大罪,今是头七,去送一场也没什么。”
“再说今日秦府又出事,秦夫人是殿下舅母,若殿下又不能救得,只怕一辈子也过不去了。”
高何脸色微微一变,锦衣卫的事连他也不知,看来后宫已没什么消息递进来了。
承着吕艺急切的目光,他缓缓摇头:“你糊涂啊,皇上如今这样,殿下即便自己去了又如何?无非是程筠挑唆几句,皇上再罚一顿,倒比当面求旨出宫的好,不但会被驳,亦逃不去一顿罚。”
吕艺皱眉:“殿下是储君,又未参政,万事岂能越过皇上?只怕要落人口实。”
“现在这光景还怕什么?”高何猛拍他一下,低喝,“北朝就一个太子,难不成皇上要了太子的命,再去宗室选一个出来继承大统?左右命就在这了,不做点事,早晚也被程筠拿去!”
这话虽大逆不道却振聋发聩,激得吕艺心神震荡。
谁知当他赶回东宫时,只见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小厮丫鬟,惊慌失措地说,太子殿下醒了就单骑了一匹马离宫去了,谁都拦不住。
吕艺立即道:“快备好轿子等到秦宅门口去。”说罢自己也骑了快马,领了几个侍卫往一个方向追了。
*
众目睽睽之下,秦宅所有的白绫都被扯了。
云清泉还指挥锦衣卫闯了进去,将一批偷偷吹丧乐的乐师都抓了出来,并将一应唢呐铜锣丝竹管弦全部丢到门口的空地上,砍得砍踩得踩,成了一堆破烂。
人群寂静无声,百姓既恐惧又愤恨地盯着程筠的背影。
云清泉看了程筠的眼色,立即清了清嗓子,迎着冷风大声道:“都给本官看清楚了!秦泽乃我朝廷之罪人,圣上念其生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允他在家中停灵七日,这已是极大的天恩了!若还不知足,私设灵堂,演奏哀乐,焚香烧纸,就是抗旨!罪加一等!”
“我父绝非罪人!”
一声大喝从大门内传出,紧接着从门外大步走出个一身孝服的十八岁少年,神情坚毅。
跟着其后的,是抬着黑色棺椁的秦家众人,个个泪眼含怒,视死如归。
寒风呼啸,宛如利刃。
刹那间天地飘起了鹅毛大雪。
程筠与秦时隔着风雪相望。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对峙之间,忽有一匹快马宛如一支利箭穿风踏雪而来。
马儿越过人群,高高扬起前蹄,悲鸣般地向天长嘶一声——
马背上一个少年刚翻身跳下来,马儿便因脱力倒地,气喘不已。
景林眸子一亮,低声道:“是太子,太子终于来了。”
程筠目光平静,眼底却有波澜。
杨望璟转头冷冷地看了程筠一眼,只字未言,迎着台阶奔了上去。
秦府众人除去抬棺的,俱是下跪行礼。
杨望璟拦不住,只得上前一步抱住秦时,红了眼急声问:“表哥,舅母和大表哥怎么样?”
秦时抬眸,血网密布的眼里滚下两颗泪,张了张嘴,也只说了两个字。
“……不好。”
杨望璟心猛地被揪疼了。
“让我先送送舅舅。”
他起身一撩衣袍,就跪到了棺椁面前,不由分说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往下望着,视线扫过程筠,云清泉,锦衣卫等,又掠过门口被踩坏的一堆乐器。
他朝秦时伸手:“表哥,我记得你有一支短箫从不离身,借我一用。”
秦时望着他,没有立即给。
“殿下,这是抗旨。”
“我今日来,已是抗旨,无非回去被父皇责罚多些少些。”杨望璟虽虚弱苍白,目光却十分坚定,“表哥,我救不了舅舅,也救不了秦家,能做的无非这些了。”
秦时忍住泪,解下腰间短玉箫递与他。
杨望璟转身面向老百姓,瘦弱的身躯在风雪中似乎摇摇欲坠。
“秦大人一生廉正,鞠躬尽瘁,绝非罪臣!父皇如今为奸人所扰,未能及时辨得分明,致使秦大人蒙受不白之冤,今日本宫在此,为尚书一曲送行,来日必查明真相,拨乱反正,还他清名!”
字字铿锵。
言罢,吹响玉箫。
箫声是他的悲鸣,如泣如诉,穿透风雪,瞬间响彻了天地间。
所有围观的百姓都抬袖拭泪,一时情动,皆自发跪地高呼“太子千岁!”。
程筠只是全程静静看着,什么都没做。
云清泉见闹得大了,一时拿捏不准,只得低声询问:“大人,太子显然是无诏而来,如今我们如何?”
程筠淡声:“云大人做事需要我手把手教吗?”
云清泉心下一凛,不等那曲子停了,便一个踏步站出来喝断:“殿下今日出宫可有皇上手谕?公然为罪臣与皇上对抗,殿下眼里可还有皇上?”
杨望璟冷冷觑他,只继续吹箫。
云清泉也不免心生怒火,又恐程筠疑他无能,当即令锦衣卫上前,就要强行夺了他的箫。
“护送太子殿下回宫!”
秦时护住杨望璟,高声:“殿下乃尊贵之身,你们岂敢上前攀扯!”
说话间锦衣卫已提刀逼近,又见人群一阵骚动,马蹄声乱乱响起,紧接着太监又尖又细的独特嗓音穿透了众人耳膜。
“放肆!大胆——”
吕艺带着东宫侍卫及时赶到,护卫太子身侧,怒视锦衣卫众人。
“瞎了你们的狗眼!吃的是朝廷俸禄,还敢朝太子拔刀!一个个想诛九族不成!还不给我退下!”
又朝程筠高声责问:“首辅大人,太子殿下乃储君,当着臣民的面,你莫非想造反?”
一时风雪肆虐,程筠拢着狐裘,徐徐开口。
“我并不敢,秦家公然抗旨,本就有罪,殿下孤身前来,又离罪臣这么近,我是怕殿下有什么闪失。”
他吩咐景林:“秦家众人抗旨不尊,欺君犯上,你暂时将他们都押到天牢去,等刑部审理。”
景林还未应下,杨望璟便冷声道:“程筠,今日不是秦家抗旨,是孤抗旨,难道你连孤要一起抓了?”
“臣不敢。”程筠微微垂首,“殿下犯错,自有皇上教导,哪里是臣可以越俎代庖的。”
杨望璟道:“好,那你听孤的旨意,今日不许动秦家任何一个人,父皇那里孤回宫自有交代。”
众人的目光皆聚在程筠身上,心中哀叹小太子年幼,如何又能与首辅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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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刺客 “程筠,有人要杀你,你不怕吗?……
“你说过我会成功。”
程筠直视她双眸,近乎自语般低问,“是吗?”
“是。”苏弦锦给了他坚定的回答。
但她却无法在此时告诉他,他要的答案并非太子。
她也只能说一个“是”了,再不能说什么。
屋内只点着一盏灯,灯花如豆,昏暗难明。
程筠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松弛,又似疲倦。
“那就好。”他说。
“程筠。”苏弦锦轻唤了声,他合着眼,没有应她。
但她知道他没睡着。
她未再出声,而是倚在榻旁发怔,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这几日发生的事。
事到如今,若她还不能确信,这并非是一场单纯的梦境,她就是蠢了。
但她也始终搞不清楚,她为何会与程筠建立了某种奇怪的连接,以至于让她格格不入地出现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出现在程筠面前。
思绪纷繁杂乱,不知想到何时,她才听见程筠疲惫的声音。
“你知道很多事。”
苏弦锦转头:“对。”
“那你也了解太子吗?”问出这句话时,他眼中似有星光浮现。
“杨望璟?……了解不算多。”
作者在书中对这个角色着墨太少,似乎只是前期为男主秦时的悲惨再添一笔,同时也给了秦时名正言顺称帝的理由。
她迅速看了眼程筠,又忙挪开视线。
她知道他渴望听到什么,但她没法说,亦不忍见程筠眼中的失望。
如果她不知程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如果程筠只是一个单纯的反派,这些事对她而言反而变得简单了。
说到底,对虚构的故事来说,程筠的存在很精彩,但对程筠自身来说,到底残忍了些。
当然,这也并不仅仅出自她对程筠这个悲剧人物复杂的怜悯,也有不敢破坏小说故事走向的隐忧。
她忽然起身,笑道:“上次你让景林过来见我,可惜没成,这次景林还在外面吧,要不要再试一次?”
程筠扶坐起身,毯子滑落膝上。
“你不怕被人看见?”
“不怕,我觉得……我很特殊。”苏弦锦笑道,“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差点就杀了我,不过没成功,不是吗?”
程筠轻点头,唤了景林来。
苏弦锦走到屏风处探首,见门外影子很快映在了门上,竟有些紧张起来。
“大人。”景林在外应。
“进来。”
“是。”
景林推开门,绕过屏风走到里间,见程筠在榻上懒懒倚着,便问:“大人,有何吩咐?”
程筠侧首去瞧立在榻旁的苏弦锦,苏弦锦亦朝他眨眨眼,揶揄道:
“看来连你的狐裘也一并隐身了。”
程筠略一沉吟,对景林道:“盯好我的动作。”
景林抬起头来,见程筠抬手做了个虚空抓握后扯的动作。
他歉疚道:“……属下愚笨,没看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
程筠手上动作顿住,看向苏弦锦。
苏弦锦无辜地眨了眨眼葡萄般的眸子,两只手都抬起来。
“我发誓,我可没用力,你的狐裘就像长在我身上了一样。”
程筠收回手,随意活动着手指的关节,一副无事发生的泰然。
“一时兴起……也没什么用意。”
景林露出茫然。
自家大人何时还有这般兴致了?上次让他熄灯,上上次让他灯盏换新,这次竟然给他表演抓空气……古怪,太古怪了。
“我也试试。”苏弦锦也来了兴致,跑到景林旁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在她的视角里,她的手实实在在落在景林的肩上,可景林仿佛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又使劲推了他一把,却仿佛推一尊千吨重的石像,纹丝不动。
她咂舌:“这感觉也太神奇了。”
程筠看在眼里,便知苏弦锦的确不是凡人。
或许便如她所说,她不属于这里,因此这里的人也看不见她。
那为何独他能见亦能碰到她呢?他对她来说,难道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苏弦锦正要向程筠说些什么,忽见景林眸色一冷,变得鹰一般锐利。
“有人潜入。”他瞬间屈指弹出一道劲风,熄了灯烛,悄无声息地闪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苏弦锦回过神时不由目瞪口呆。
“哇……好酷!”
她学着屈指“biubiu”了两下,惊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力?”
程筠下了榻,走到窗边。
窗外积雪反射着月光,像水波纹般透过窗棂冷冷地映在他侧脸上。
苏弦锦走到他近旁,小声问:“是刺客吗?”
程筠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但显然他对此已习以为常,并无半分意外与惊慌。
苏弦锦细想着小说情节,可惜大部分视角都在秦时那边,关于程筠的是少之又少,她只客观地知道,程筠遇刺不在少数,各方皆有势力参与,细节无从得知。
这很合理,毕竟在程筠的目的揭晓前,他是个彻底的大反派无疑。
她凝视着程筠在月光下泛着寒意的侧脸,好奇问:“程筠,有人要杀你,你不怕吗?”
程筠怔了怔,转头看她。
“想杀我的人很多,但我现在还不能死。”
不能死,不是不怕死。
怕死是人之常情,怕痛怕伤亦是。
夜色下不知什么动静传来,程筠敛息听了片刻,对她道:“景林那边已经解决了。”
屋内烛光再次亮了起来。
景林从屋顶轻盈地翻下来,推门而入,鞋边抖落小堆细雪。
“大人,是两个探子,一死一逃,死的那个是咬破口中毒囊自尽的,我来不及阻止,尸体已经收到地牢了,没有其他身份特征。”
程筠披了衣服:“去地牢看看。”
苏弦锦想也不想地跟着。
程筠伸手拦了下她,介于景林在场,因此他并不言语,只是看着她。
苏弦锦却懂了他的眼神,忙道:“我不怕。”
纸片人而已,又不是真的死人。
她已做好了心理建设。
程筠收回眼神,朝景林道:“你先去。”
景林点头。
等他走了程筠才开口:“程府地牢比之诏狱也不遑多让,你的好奇心不该用在这些地方。”
“来都来了。”
不看就亏了。
苏弦锦觉得,谁有这么神奇的体验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满足好奇心的机会的,她自然也是。
她便眨眼笑:“程筠,真害怕我就躲你后边呗。”
小说中很少写到程宅其他地方,唯独对地牢却着墨不少,这同样是为了强调程筠的反派人设。
因此,虽没亲眼见过,苏弦锦对于地牢的描写倒也不算陌生。
但她多少高估了自己,在进入地牢的一瞬间,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她差点吐了。
单看文字时,地牢只是想象中黑暗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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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荒诞的很 “你好,程同学。”……
“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出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但你的语气听起来挺自信的。”
苏弦锦厚着脸皮:“因为我听说有一种现象,在有观察者和没有观察者的情况下,一件事物会呈现两种状态。”
她组织着匮乏的语言:“也就是说,除了你之外,只要有其他人在,我就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程筠轻问:“为何我与旁人不同?”
这我哪知道,苏弦锦心道。
但她笑吟吟开着玩笑:“可能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
叮铃铃——
又是熟悉的闹铃声——
苏弦锦睁开眼,脑海中还残存着与程筠廊下闲聊的画面。
可惜还没聊完,她就醒了。
躺了会儿,她叹了口气,起床洗漱。
今天下了好大的雪,她本打算窝在宿舍背书刷题的,但临近中午时分,陈晴打来电话:“出来吃火锅,我男朋友请客。”
“不去。”
“你难道不想问点关于程筠的事?”
苏弦锦手里转的笔顿时停住了:“在哪吃啊?”
“附近新开的火锅店,我给你发定位。”
苏弦锦头也没洗,就裹着个羽绒服出门了。
陈晴站在火锅店门口朝她招手:“这里!”
陈晴的男朋友叫赵珩,他们见过几次,只是不熟,但也不算很陌生。
不过苏弦锦平时虽安静,却不怵跟陌生人打交道,反倒是看起来整日废话很多,常电话里叽叽喳喳的陈晴男朋友此时更像个社恐。
三人扫码点了菜,苏弦锦看了眼陈晴,陈晴用肩膀碰了她男朋友一下:“说说程筠。”
赵珩低声:“我知道的不都跟你说了……”
“大声点,弦锦又不是外人,再说一遍呗,我哪记得住细节。”
赵珩看了眼苏弦锦,两人相视,均尴尬一笑。
苏弦锦喝了口水,听赵珩说:“程筠跟我选过同一门选修课,所以碰过不少次面,不过他每次来得晚,都坐在角落,有时候甚至都不来,我们也不熟,后来就听说他因病休学了。”
“什么病呢?”苏弦锦好奇问。
“不太清楚,好像是抑郁症吧。”赵珩道,“他没休学前成绩很好,拿了三年奖学金。”
抑郁症?苏弦锦微怔。
她确实有些意外。
陈晴插话:“他和《长月有时》这本小说有什么关系?”
赵珩露出无语的表情:“这我哪知道,我都说了人家从小就叫这个名,你说的这小说不是去年才出来的吗?”
“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事,他说不定也穿书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我看你是看小说魔怔了。”
苏弦锦咳了声,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
赵珩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忙道:“我听陈晴说了,你想要他联系方式,这个我能找到,回头我就让她发给你。”
“好,谢谢。”苏弦锦点头。
火锅结束后,陈晴和苏弦锦一起回了宿舍。刚进门她就收到赵珩发来的消息,是程筠的学生资料,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
陈晴有些兴奋:“你打过去看看。”
苏弦锦犹豫:“贸然打过去不太好吧……”
“也是,那我先洗个澡,吃火锅吃的身上味好大。”陈晴收拾了衣服走进浴室,又探头,“等我洗好了,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这个事。”
“哦……好。”
苏弦锦坐在桌前,面前放着《长月有时》的相册,她望着封面的程筠,又看了看手机号,忽然心血来潮用微信搜了下。
竟然真的有!
头像是很简单的黑白几何图形,微信名是几个字母组合的,定位在京都。
她不由深呼吸了下,发送了好友申请——
“你好,程同学”。
陈晴洗完澡出来,问她:“准备好打电话了吗?”
“没。”
苏弦锦呼了口气,“但是加上微信了。”
陈晴瞪大了眼:“我靠?”
苏弦锦看向聊天框,正飘着两句对话。
“你好,程同学。”
“你好,我是程筠。”
*
秦宅门口一场热闹后,秦泽的棺椁被葬在了城外,孤零零一座坟头。
杨望璟坚持要重择墓地的,是秦效劝服了他。
“殿下如今不该也不能与程筠硬碰硬,我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但他是为了名节而死,全然不愿连累殿下,若父亲知晓殿下要为这事一再违逆皇上,只怕九泉之下也难心安。”
杨望璟伏在秦效床边眼睛红肿,像个无助的孩子:“……大表哥,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秦效猛咳了一阵,本就苍白的脸愈显无色。
“殿下保重身体,来日必有机会……”
他勉力坐起来靠在床头,凑近低声道:“殿下,父亲闯宫前,曾接过承阳侯的信。”
杨望璟忙拭了把泪,伸手扶着他:“什么信?”
“信中内容我并不知,想来与皇上和殿下都有关系,承阳侯镇守南边多年,承州是被北朝的门户,驻守着三十万精兵。”
杨望璟脸色一变:“表哥这话……”
这时侍女端了药进来,秦效只是摆了摆手,未再往下继续说。
杨望璟走后,秦时进来。
秦效问:“母亲如何了?”
秦时声略哑:“殿下令胡太医来看过,已无性命之忧了,只是伤心太过,一时不醒。”
秦效合眼落泪,可悲他伤重的连路都走不了,更难以去母亲榻前尽孝了。
秦时将门关上,沉默驻足片刻,才出声道:“哥,我听见你与殿下提起承阳侯府了。”
人人皆知,承阳侯府拥兵自重,朝廷是管不了的。
若承阳侯想,有朝一日挥兵进京也不是难事。
只是承阳侯府几代都忠心耿耿,从无二想,若非君上荒淫,民不聊生,北朝乱的不成样子了,承阳侯只怕连承州也不会踏出一步,更不会与朝臣有任何来往。
秦效听了这话,却撇过脸,恍若未闻。
秦时上前一步,定声:“哥,承阳侯是要为殿下竖旗吗?”
“事关重大,你我甚至整个秦府如今都没资格问一声。”秦效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脸来,脸色十分凝重,“父亲被程筠严刑拷打,要他交代同党,你以为是想父亲说出哪个名字来?”
秦时心下一凛。
不待他再问,忽听门外有什么动静,很快他的小厮跑到门外,急声:“二爷,快出来。”
秦效忙问:“可是母亲……”
秦时摇头,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又脚步沉重地回来。
秦效看见自己的弟弟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决绝与疯狂。
秦时道:“哥,恐怕我们秦府与承阳侯脱不开干系了。”
就在方才,一个受伤的暗卫潜藏到他屋内,手持承阳侯府的信物,要秦时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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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世间无道 谁人不可怜
【你好,程筠,我叫苏弦锦,我也是京都大学的,我们好像在文学课上见过,请问你还有印象吗?】
想了很久,苏弦锦还是不知道如何闲聊,干脆选择礼貌直接一点的方式。
但直到吃过晚饭洗完澡背完书,躺到床上时,她还是没有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
陈晴在对面床上转过身来:“躺下到现在十分钟,你看了八次手机了,这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苏弦锦叹了口气,望着床帐顶。
“我现在是相信你说的‘穿书’了,就是很想知道这个程同学到底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系,还是完全就是巧合而已。”
陈晴好奇:“那你是希望他和《长月有时》的程筠有关还是无关呢?”
苏弦锦细想了下,摇头:“说不好。”
陈晴兴奋起来:“真要这样那不就太神奇了吗?你就是天选之子啊!你穿书了,和书里的纸片人谈恋爱,这个纸片人走进了现实世界,那不就是你们的命中注定?”
“我没和程筠谈恋爱。”苏弦锦笑出声,“你脑洞太大了吧,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按道理来说你们就算现在不谈恋爱,以后也会谈的。”陈晴信心满满,“小说剧情都是这么发展的,你都穿书了,要是不跟主角发展一段惊天动地的感情,那不就白穿了?”
她又八卦问:“弦锦,你为什么不跟秦时在一起,要跟程筠在一起呢?他就算有苦衷,坏事也都做尽了,下场还很惨,秦时可是最后当上皇帝的人,你跟他发展发展,你就是皇后。”
说着又忍不住偷笑两声:“我觉得你不如两个都谈谈,反正也不亏。”
苏弦锦砸了个枕头过来:“穿书的不应该是我,应该是你。”
陈晴抱着枕头:“可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不能做渣女啊,这剧情就是给你这种单身狗准备的。”
“秦时也有心上人,这部小说是有女主的。”
“噢,我想起来了……苏州知府的小女儿苏曲儿,从小跟他指腹为婚的,对吧?”陈晴摇头,“戏份不多我差点忘了,那不行,有女人的男人不能要,再帅也不行。”
“睡你的觉吧,一天天想什么呢。”苏弦锦失笑。
陈晴钻进被子里:“睡了睡了,祝你和程筠相处愉快。”
*
风雪终于停了,艳阳高照,原先惨白的世界仿佛有了一丝暖色。
程筠从软轿中下来,白裘锦带,身姿如松。
他缓步走进内阁时,早有几位官员在此等候许久。
一见他来,刑部侍郎荣烨便急着开口:“大人,太子前日去程宅闹了一场,如今秦泽也下了葬,秦家众人的罪要怎么定呢?请大人给个准话,刑部也好办事。”
一脸倦容显然没睡好的云清泉立即接话:“很是,我前日昨日为了秦犯这事累得不行,总算是不负皇上与首辅大人的期望,坚持让秦泽葬在了郊外荒坟。不过秦家人也太过嚣张了,仗着有太子撑腰,连大人都敢不放在眼里,对下官屡屡刁难,尤其是那个秦时!”
说到此处,他也不困了,气不打一处来,把秦时狠狠骂了一顿,才道:“秦家人对皇上对朝廷心生怨恨,怀有异心,恐怕不能就此算了,要狠狠治罪,才能以儆效尤!”
程筠只是坐在主位上,不疾不徐地喝茶。
见他不说话,几位官员便就此事争执不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这不是内阁,而是菜市口,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直到他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内阁中所有的嘈杂忽然都销声匿迹了,此刻好像只剩下了程筠一人而已。
程筠眸子轻抬,略带压迫的眼神微微扫过众人。
“吵什么?”
众人冷汗涔涔,只是弯腰,不敢说话。
程筠道:“秦家自然要降罪,这是皇上的意思,昨日我进宫,皇上已给我了口谕,我也拟了旨,落了章,不过没发而已。”
这话毕,众人才惊诧,荣烨开口问:“不知首辅大人拟的什么旨意?”
“旨意暂不急公晓,左右不过几日而已。太子殿下前日抗旨去了秦宅,今日就立即下旨降罪秦家,岂不让百姓觉得,太子殿下与逆党乃是一伙的?这将皇上的颜面放在何处呢?”
程筠淡声,“何况太子既然当着百姓的面为秦家叫屈,那处置秦家自然要让太子知道,如今太子高烧卧榻,神志不清,我们岂能越过太子?”
户部侍郎王立新面上异色一闪,笑道:“我听明白大人的意思了,皇上和太子,咱们做臣子的两头都得罪不起,若是趁太子病中处理了秦家,将来太子继位,咱们也没好下场,不如等太子病好,让太子知晓这事,将来是为秦家求情,还是顺从上意,都是他们父子两个商量出的事了,跟咱们无关。”
云清泉有些惊诧地看向王立新,显然有些没料到他竟领悟到这层意思,一时又想起自己那日令锦衣卫对太子拔刀相向,不禁一阵后怕。
荣烨却忽然出声:“太子显然恨极了大人,将来如何,也非现在可弥补的,倒不如……”
话未了,众皆惊骇,满堂寂静。
程筠缓缓抬首,定定看向他。
荣烨压了眉眼,却不欲收回这话,又放肆道:“太子软弱无能,将来上位也不堪大任,反倒会被那些伪善清流裹挟,对我们不利,大人不如早做打算,精卫填海何如截断东流?”
程筠拨开茶叶,啜了一口,才缓声问:“荣大人进刑部多久了?”
“进刑部六年了,不过去岁才得大人提拔,擢升右侍郎一职。”
程筠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吏部尚书万光。
“自秦泽入狱以来,刑部尚书之位一直空着,有如此人才怎么不用?”
万光忙道:“是我疏忽。”
程筠食指在桌面轻叩两下:“今日回去便给荣大人一份就任刑部尚书的文书吧。”
*
“大人!”
程筠一回来,景林就迎了上去,笑道:“京都衙门的李知春来了。”
程筠问:“笑什么?”
景林说:“这么冷的天,他光着膀子背着荆条,不知道又是哪件事没办好,这请罪方式看着还有些滑稽。”
“他这是学廉颇负荆请罪呢。”程筠轻笑,进了屋内,脱了外袍,“他在哪?”
“在前面院子里。”
“让他进来吧。”
“是。”
景林转身出去,很快领了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进来,胡子头发睫毛上都挂了一层白霜,身上冻得发红,背上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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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起 “只有你看得见我,我当然要跟着……
程筠收回视线,问景林:“还有什么事要报?”
景林点头:“自把那具探子的尸体挂在城门上以来,锦衣卫暗里抓了四五个人了,但一一查过,都跟承阳侯府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势力。”
“那日你伤了另一个,伤好也没有那么容易,再等几日。”
“是。”
景林说完就退下了。
景林走了苏弦锦才进来:“程筠,你知道我来了,还让景林禀报承阳侯府,是不是想问我关于承阳侯府的事?”
程筠看了她一会儿,却道:“这次是上午。”
苏弦锦下意识转头看了眼门外,晴空如洗,艳阳高照,连风也没有。外头的一切景致仿佛加了层滤镜,更清晰更柔和地呈现在她眼前。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对,总算不是夜里了,就怕只是随机的。”苏弦锦紧了紧狐裘领口,“不过化雪比下雪还冷些呢。”
“反正无论白天黑夜,你都能走到光下来,那道暗门已拦不住你了。”
“这倒是。”苏弦锦歪头一笑,“就是不知道,你的宅子能不能拦得住我,我真想出去看看,看看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还没见过呢。”
“今日恐怕不行,我要出门。”
“出门不是正好?你要去哪儿?”
“进宫。”
“送秀女进宫是不是?”
程筠便看向她。
苏弦锦道:“我都知道。”
“你方才说了李知春女儿的闺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弦锦摇头:“反正就是什么都知道,但有些事你问我我也不能说清楚。”
“我不问。”程筠气定神闲地站到窗边,在明亮的日光底下开始练起字来。
三个字就把苏弦锦准备好的托辞堵死了,反倒让她觉得气闷地无话可说了。
不过她又很快丢开,走到程筠身侧,低头去看他写字。
见他临窗而立,如松如玉,执笔有力,下笔轻盈。
那字龙飞凤舞,行云流水。
墨迹落在雪白的宣纸上,不像字,倒像是黑白山水,端的说不出的潇洒写意。
“是草书吗?”苏弦锦惊叹了声,“这字写的真漂亮。”
“会认字写字吗?”程筠顿了顿笔,问她。
“当然会。”苏弦锦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不会写毛笔字。”
“我午后出门,你若还未走,可以在我书房里练字打发时间,我申时前就回了。”
说罢他主动让了位置,容她站到窗前。
苏弦锦也不客气,走近了好奇地打量着他书桌上的一应陈设。
这不是他平日处理公文的地方,因此桌上陈列的都是笔墨纸砚。桌脚旁摆着一口大瓷缸,里面有不少卷轴。
她试着拿起毛笔,程筠给她换了张新纸。
苏弦锦犹豫再三不知怎么落笔,便看向程筠,诚实道:“我从没写过毛笔字。”
程筠目光掠过她握笔姿势,眸底轻敛笑:“看出来了。”
苏弦锦将笔放下,看向砚台:“好麻烦,还要研墨。”
“写字当然要研墨。”
“在我们那里不用研墨,墨都是现成的,拿来即用。”
“你们那?”程筠问,“你们那不用毛笔写字?”
“我们那日常不用毛笔写字,书法是一门艺术。”苏弦锦朝他笑道,“你这手好字,要在我们那儿,不定成个青年书法家呢。”
“程筠。”她又弯了弯眼,“我不想练字,我又不会,你下午出门时带上我吧,我跟你一块进宫,反正也没人看见我。”
程筠未置可否,而是瞧了眼时辰。
“该用午膳了。”
午膳不在书房,在花厅。
程宅很大,房间院落近百,不过大多空着,孤零零等着腐朽。
花厅的大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四荤四素一汤一羹,道道精致,色香味俱全。
“哇——”苏弦锦围着桌子转了一圈,看个遍,“你一个人吃吗?”
程筠“嗯”了声,去一旁铜盆中净手。
几个小厮和婆子伺候完了,都退下去了,并不在一旁候着,皆因程筠用餐时不喜有人在侧。
程筠走到桌旁坐下,淡定吃饭:“我是个贪官奸佞,这个饮食规格很正常。”
苏弦锦将白狐裘脱在一旁,在程筠对面坐了。
北朝十三年,已连续两年的荒年了,饿殍遍野,就连天子脚下,北朝的都城内,也常有饿死冻死的人。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说:“果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的眼神和感慨丝毫影响不到程筠的食欲——如果他有食欲的话。
事实上,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便停箸漱口了。
苏弦锦讶异:“这就不吃了?”她扫过满桌的美食:“那这些怎么办?”
“我并非饕餮。”程筠说,“这些就是朱门奸臣拿来浪费的。”
苏弦锦干笑两声:“这话说的……我刚才可没有影射你的意思。”
程筠取了外袍穿好,便有婆子进来收拾。
他往门外走,到门边时回头看向苏弦锦:“不,你说的是实话,这世道就是如此。”
一辆马车自程府门口朝皇宫神武门方向驶去。
苏弦锦还是厚着脸皮跟上了马车。
进了车内,她环顾一圈,感叹:“真大,跟我想象中的马车完全不一样。”
车内生着炭炉,还熏着香,车也走得又慢又稳,俨然一间移动的小卧房。
简直就是古代版房车。
苏弦锦心道。
程筠靠在软褥上合眼休息。
闻言懒懒开口:“你不是什么都知道,还想象什么。”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苏弦锦坐在炭炉旁边暖手,“对你我就知道的不多。”
至少程筠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她知之甚少,纵观全书,她了解最多的还是男主秦时。
可惜现在,她还不认识秦时,也没见过他。
程筠没接话,只合着眼,仿佛睡着了。
苏弦锦试着拨了拨帘子,竟成功了。
她欲探头看向外面时,一只修长微凉的手蓦然伸了过来,将帘子落下了。
她看向程筠,程筠仍闭着眼。
“别把路人吓到。”
苏弦锦一想也对,路人视角恐怕只能看见凭空拨弄的帘子以及无人探头的空空窗口。
还真是有几分诡异。
“你是大奸臣,谁敢看你的马车?”她玩笑着。
“越是大奸臣的马车越有人看。”
苏弦锦无奈妥协:“好吧,但我既然都出来了,你不让我看外面,我岂不是白出门了吗?”
“我说今日有事,是你非得跟我出门的。”
“只有你看得见我,我当然要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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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进宫 “……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李嘉薇跪在地上,被迫仰起头去仰望推她入泥淖的恶人,她红了眼,眸中满是屈辱之色。
“好好求我。”程筠淡声。
李嘉薇侧眼看向父亲,父亲此刻却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消说为她出头护着她了。
她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流淌不止。
“求……求大人,饶过父亲,嘉薇什么都愿做。”
“程筠。”苏弦锦忍不住看向他。
作者对程筠的正面描写,仅限于番外短短的篇幅,甚至不如李嘉薇的高光,但因她对真正的程筠的认知,便对程筠在外人面前所做的恶没有直观的感觉。
这种文字化作画面而来的冲击,的确很让她心神震荡。
程筠恍若未闻,只是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不够。”
李知春这时扑了上来,按她伏在地上。
低声哀求:“薇薇,磕头……磕头吧……你爹娘妹妹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了……”
李嘉薇浑身颤抖着,伏在地上。
她六岁时家里请了先生教她读书明理,如今十六岁,十年学来的道理,却在顷刻间就崩塌了。
程筠冷淡的目光扫过其余几个秀女,她们都害怕得瑟瑟发抖,不敢说一个字。
程筠吩咐李知春:“让她们一个个进来。”随即向侧厅走去。
苏弦锦没跟上去,而是怔住了脚步,望着久久伏在地上颤着双肩,没有起身的李嘉薇。
她心下喟叹了声。
《长月有时》中,对选秀进宫这段只有只字片语寥寥带过,总共不过一个段落,是作为背景存在的,无非给程筠的“恶”再添一笔罢了。
但这只字片语,却是这个世界里,她们一辈子漫长而寒冷的冬夜。
李知春低声哀求:“薇薇,爹没用,对不起你……你起来吧,进去好好表现,知道吗?”
李嘉薇缓缓起身,直起背脊,脸上泪痕犹在。
她转头望着那四个害怕的小姑娘,用帕子擦了泪,略整形容,然后轻声对李知春说:“我去。”
但她直到走进侧厅,再未看她父亲一眼。
程筠平静地望着垂首走进来的李嘉薇,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苏弦锦跟在其后也进了来,只是倚在墙边,并未上前去。
程筠倒是没再刁难李嘉薇,不过问了她一些诗书学问,就让她站到一边去了。
其余几个小姑娘亦是如此,只是进来时一个个面色苍白,大气不敢喘,几乎连话都答不上来了。
程筠敛了厉色,语气也轻缓些。
“你们进宫后,成了娘娘,身份尊贵,家人自然也能得到照拂,没什么可怕的。”
他顿了下,语气微冷:“若是仗着读过一些书,有些才名,便故作清高,惹恼了皇上,那我只怕也保不住你们的家人了。”
秀女们忙跪在地上不敢作声。
程筠道:“起来,站着。”
她们一愣,才互相搀扶着低首站好。
“皇上既要才女,你们自然要懂得利用自身长处,莫要奴颜婢膝,作出谄媚讨好之姿来。”
苏弦锦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程筠。
然后又看向李嘉薇,李嘉薇之后都是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神情空洞,眼里的光似乎湮灭了。
等他们从东角楼下来,秀女们分坐了两辆车,跟在程筠的马车之后,驶进了神武门。
马车上,苏弦锦一直保持沉默。
程筠倒了杯茶,轻轻啜饮,与方才的冷厉无情相比,此刻的气质倒温和松弛得多。
苏弦锦终是忍不住,问他:“你既然要她们保持清高才女的姿态,为何又在一开始故意羞辱李嘉薇呢?”
程筠看向她:“是你说的,她是个很有风骨的女子。”
苏弦锦一惊:“因为我说的话,所以你故意针对她?”
所以,是她的话害了她?李嘉薇原本不会被特意羞辱?
此事难以求证,因为小说并未有此处的细节。
但程筠的话,让她心上压了大石。
他嘴角携了几分嘲弄地笑:“我本来就是个坏人,是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是。”苏弦锦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你不是坏人,你这么做肯定有原因的。”
她眼中坚定反倒让程筠略一怔。
片刻,他道:“我并非故意针对她。”
他垂眸,目光落向杯中几片茶叶。
又是缄默良久,他才说。
“入宫之后,风骨只会是她的催命符。”
刚过易折。
苏弦锦立即就懂了程筠的意思。
只是他做了这个坏人,还是当着李嘉薇父亲的面,羞辱了她,把她的自尊踩在了地上。
不但如此,还让她亲眼瞧见了,她的父亲是如何在畏惧的权势下,摆出一副阿谀谄媚的软骨头姿态的。
她的三观怕是山崩了,这对她来说的确过于残忍。
但她如果能在今日的羞辱下熬过去,或许入宫之后,的确还有一线生机。
不管是为了她的家人,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苏弦锦是知道的,知道李嘉薇的人生走向。
她在以后的剧情中,仍未丧失她的风骨,只是在杨晟卧榻之侧,她换了种活法。
怪不得。
苏弦锦吁了口气。
她看小说时还想过,作者把李嘉薇入宫前塑造的如此清高孤傲,她是如何在入宫后变得长袖善舞,世故圆滑的,她的心理并未有特意给出转变的文字。
原来当一切生命活过来后,她们各有自己完整的人生。
苏弦锦想,或许,在李佳薇向程筠请求对父亲的饶恕时,程筠一口答应了,又或者,在程筠当着李知春的面羞辱她的女儿时,他能勇敢护女,那么李嘉薇的心气还不至于消散地这么快,这么彻底。
“唉。”苏弦锦叹了口气,在小茶桌抽屉下摸了摸,也摸出个茶杯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双手握着茶杯暖手,挪了挪,坐到程筠旁边:“今日之后,李嘉薇会恨死你的。”
“恨我也没什么不好。”
“但她最恨的应该是皇帝,如果不是皇帝,就没有这些事了。”
“那更好,我这个奸臣本就是替皇上办事的。”
苏弦锦笑了声,附和:“就是就是,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不是这皇帝昏庸无道,也不至于把国家治理成这样。”
刚说完马车就停了,她问:“到了吗?”
“还需走一段,马车过不去。”
程筠从容下了马车,跟在其后的两辆马车也都停了,宫女接引着几个秀女下来。
程筠看向马车上的苏弦锦,似笑非笑。
“怎么不跳了?”
苏弦锦轻咳了声:“不跳了不跳了,地上滑。”她老老实实地踩在马凳上走下来的。
她向后张望着,见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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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失约 “你你你……你怎么……
马车平稳地走在长街上。
这条街本就没什么人,何况这会儿已经下午了,因此更加显得冷清,唯有马蹄和车轮声此起彼伏地交替响着。
程筠揭了香炉的镂空花盖,取了香料,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添到炉内。盖子重新盖好后,热炭引着淡淡清香徐徐上升。
苏弦锦坐在程筠对面,双手捧脸,胳膊肘支在矮桌上,透过袅袅薄烟注视着程筠,他精致的眉眼有些朦胧。
看了会儿,她收回视线,落在香炉上,仿佛专心致志地研究起了盖上的镂空花纹。
程筠见此,不由轻笑一声:“前一刻还在皇上面前耀武扬威出言不逊,像只花孔雀,下一刻就害怕地缩到我身后,变成一只小鹌鹑了。”
对于他的揶揄,苏弦锦无话可驳,她向来对自身的缺点很坦诚:“……那他突然那么说,确实很吓人嘛。”
程筠倒了杯热茶给她:“你对李嘉薇颇为赞赏,说她有风骨,那你比她如何呢?”
“你这是嘲讽我。”苏弦锦饮了小口热茶,只觉口齿噙香,“我在文明社会长大的,可受不了她那样的苦,时势造英雄,她比我厉害。”
“文明社会。”程筠垂眸,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苏弦锦歪头看他:“程筠,我想,那应该是你理想中的国家的样子,如果你能和我生活中同一个世界就好了。”
说到这个她忽然想到程同学,有些不确定地问:“程筠,你去过我的世界吗?或者说,你有不属于你这个世界的记忆吗?一点点也行。”
问完她居然还有点紧张。
“有。”
“啊?”
“你。”
“哦。”
苏弦锦瞬间失望,不过想想又觉得有点好笑:“你怎么不问我来自哪个世界?你就不好奇吗?”
“我说过,我这人从不喜欢白日做梦。”
苏弦锦有些佩服:“程筠,你真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要是我早就忍不住问个清楚了。”
怪不得,这条路这么艰难,程筠还能独行到尽头。
程筠拨开帘子,外头的冷气飘了进来。
“还早,你想下去走走么?”
苏弦锦立刻精神抖擞地挤到他旁边,趴在窗框上,望向外面宽阔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哎。”
“这条街寻常百姓走不得。”
“原来如此。”苏弦锦回头问,“晚上是不是有宵禁?”
“是。”
“那也没多少时辰就天黑了,我这次来了这么久,估计很快就走了,你等我明天来,一起逛逛好吗?”她笑问,“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再说。”
“也是,明天说不定又是晚上来的。”苏弦锦朝窗外伸出手,拨弄着冷冷的风,闲聊,“皇上说你办事得力,怎么不赏你点什么呢?”
“有时候会赏,不过他赏的那些多数都是我送进宫给他的。”程筠很有耐心地回答。
“左手倒右手。”苏弦锦笑了声,目光蝴蝶般地轻盈飞在那些墙角屋檐,“雪都化了很多了。”
“嗯。”程筠亦抬眸望了出去,“江南选秀也要开始了。”
“我上次……”
苏弦锦话未说完,一支利箭猝不及防地从另一侧破空而来——
程筠眼神瞬间冰冷,及时抬手攫住了短箭的羽翼。
下一刻周遭锦衣卫闻声而动,朝那利箭射来的方向追索而去。
苏弦锦掩嘴惊呼了声,心怦怦跳起来。
程筠却冷静得很,从短箭上取下绑着的纸条,打开扫了一眼。
“程筠,你的手流血了!”苏弦锦忙拉过他手,翻过手掌来看,只见他手心一道明显的擦伤,正渗着细密的血珠。
“怎么了?”程筠看她。
“流血了!”苏弦锦加重语气,流露出一丝焦急,“快回去处理一下。”
程筠只是略扫了眼,便收回手,用另一只手随意抹了抹伤口,将那些细密的小血珠拭去了。
并不在意:“这没什么。”
“嘶——”苏弦锦仿佛手心幻痛了,“你、你不处理一下吗?”
程筠问:“你也并非第一次见我的伤,怎么在意起这些小伤来?”
这话倒是,苏弦锦愣了愣,她第二次见程筠时,程筠血流不止,几乎昏迷了,而她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帮他止了血。
后面她又见了程筠时如何粗暴地处理伤口,还见过他因廷杖疲倦卧榻的样子。
对他来说,不过一道擦伤,相比于他受的其他伤来说,的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苏弦锦认真想了下,说:“我原以为是个梦,你只是我梦里的人,无关紧要,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纸片人。”
她俯身去矮桌底下的抽屉翻找:“马车上有药或者包扎细布之类的吗?”
“没有这些。”
“下次应该备着,你身上伤倒不少。”
但程筠总是从容冷静,没有半分受过伤的样子,使她常常忘记了这回事。
“好。”
程筠应了声,“到了。”
马车停在程宅侧门,程筠先下了车,转身时,马车内已空空荡荡,人影无存,唯一缕袅袅青烟。
他在车旁停顿了片刻,直到景林过来。
“大人。”
程筠回过神,眼神不复之前温和,变得冷冽无情。
他将短箭与那张纸条交与景林。
“明日将抄没秦家的旨意晓谕六部,即令锦衣卫抄没家私,流放秦氏三族。”
*
好困。
苏弦锦关了响起的闹铃,又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才想起上午本来有一节课的,结果就这么错过了。
“希望老师不会点名吧。”她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发现已经是中午了。
陈晴果然不在宿舍,她洗漱好,将窗户打开,倒吸一口冷气——物理意义上的。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入眼白茫茫一片。
估计今天好多人都没去上课,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午饭纠结去食堂还是点外卖时,她亲爱的室友拎着午饭回来了。
“我和赵珩吃了顿烤肉,这是特意给你打包的。”
“太爱你了。”苏弦锦熊抱了下她。
“你精神不太好,又在梦里穿越了?”陈晴一边脱去围巾帽子,一边问。
“对的。”苏弦锦已坐下来吃饭,“要给你说说具体内容吗?”
“算了。”陈晴眨了眨眼,揶揄,“等你和程筠有具体进展再告诉我吧,对了,你那位程同学回你消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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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现身边缘 “自你上次消失,……
话未问完,景林的刀便已架在了苏弦锦脖子上。
苏弦锦惊叫了声,本能地转身跑回了书房,把门迅速关上了。而就在她刚关上的下一秒,门又被景林踢开!
苏弦锦心跳几乎停滞,正要往暗室躲时,却忽见景林怔在了原地不动。
她逃跑的脚步一顿——
景林紧锁眉头,警惕地扫了一圈,却不见人影。
分明前一刻他亲眼见她闯了进去,怎么人凭空消失了?
他路过苏弦锦身旁,走到屏风后,转动了暗门,进去探了一眼,仍然没有人。
至于再向下的那道门,他没有动,只是检查了灯盏开关,确认方才它没被人移动过。
且就算那女子躲进了暗门,这么短的时间,她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下到最下面的那个暗室。
苏弦锦眼见他从暗门后出来,便朝他晃了晃手,确认景林看不见自己,不由完完全全松了口气。
她看着景林迷惑的眼神,自己也很迷惑。
刚才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景林忽然看见她,现在又看不见了?
不过空想是得不到答案的,她不再继续耽误,仍跑出了书房,往程筠卧室去。
她这边离开不久,程筠却恰好回了书房。
景林仍在书房检查,他实在难以置信一个大活人凭空在他眼前消失的事实。
“怎么了?”程筠进来,脱了鹤氅,往案后落座。
“大人,属下不知道怎么说……”景林迟疑。
“有什么说什么。”
景林深吸口气:“大人,我可能撞见鬼了。”
“鬼?”程筠眉尾轻扬。
“还是个女鬼。”景林将方才所见说了一遍,又忙强调,“大人,我真不是眼花了,那个女鬼甚至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出乎他的意料,自家大人的反应十分镇定。
“嗯。”程筠颔首,“天下总有几件怪事的,可能被你遇见了。”
景林愣声:“……大人,您就不觉得诡异么?要是刺客怎么办?”
“你是说刺客是女鬼,还是说女鬼是刺客?”
程筠认真问。
“大人,您别说了。”景林搓了搓手臂,“我这身功夫对付人还行,再强我也不怕,但鬼就不行了,一想到就瘆得慌。”
“我去暗室看看,你去外面吧。”
“大人,您不怕鬼吗?”
程筠淡笑:“人比鬼可怕多了。”
他开了暗门,站在那道长长的石阶前。
下面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
他知道,她不在。
等他重新回到书房时,一道白色人影却飞快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他袖子,嗷嗷叫着:“程筠,我刚才差点被景林砍死了!那个那个刀口……离我的脖子就差一点点!”
程筠挑眉,略携几分慵懒笑意:“看来景林的刀还是不够快。”
“什么意思——”苏弦锦仰头瞪他,“难道你希望看我人头落地?”
程筠抽回袖子,淡定地整了衣裳,轻笑。
“放心,景林手下从不妄伤人命。”
他坐回案后,苏弦锦跟过去:“那可不一定,都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景林他手抖了一下,我可就小命不保了。”
程筠轻笑几声,顺手拿起公文翻阅。
苏弦锦凑近,小声问:“上次我说明天见,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一日,你没放在心上吧?”
“一日?”程筠平静地望着她,“自你上次消失,已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月?!”苏弦锦失声。
怎么会一个月呢?她只不过一晚上没来而已,之前时间明明几乎是同步的。
“现在是几月?”她忙问。
她刚来时,是这里的农历十月初,和现实的阳历十一月份时间大抵差不多。
“不到一个月,便是年底了。”
“天呐。”苏弦锦仍难以置信,她直接拉了程筠的手,翻他的手掌瞧,只见他手心只剩淡淡的印子,分明上次还是一道严重的擦伤的。
苏弦锦手指轻轻摩挲那道淡的几不可见的痕迹,有些出神。
酥酥麻麻的感觉,仿佛蚂蚁爬过。程筠微蜷了下手指:“看好了吗?”
苏弦锦回过神,才松开他,语调有些萎靡:“好了……”
果然过了一个月,她信了。
炭炉热热烧着,整间书房都暖起来。程筠已凝神批起了奏疏,苏弦锦则坐在炭炉旁烤着手,心下捋着《长月有时》中这个月的剧情。
短短一个月,北朝发生巨大变故。皇帝下旨抄了秦家三族,男丁流放,女眷充妓。太子杨望璟带病闯宫求情,被杨晟怒斥一番,禁足东宫。
锦衣卫闯入秦府抄没家私,然可悲可叹的是,秦家抄没之物交由户部统计后,金银还不足三百两,剩余最值钱之物不过三箱旧书。
秦族男丁包括秦效秦时在内等,三日后被衙役押解上路,女眷没入贱籍,流落各大烟花柳巷之地。
秦时母亲不堪受辱,一条白绫自缢而亡。秦时兄长秦效,一身伤而未愈,半月后消息传来,于流放途中伤重身亡。
一个多月前,两个夜探程府的暗卫一死一伤,身份也已查明,竟都出自承阳侯府。程筠将死的暗卫尸身挂在城门之上,宣告其所犯罪行,并为逃走的暗卫发布了通缉令,满城搜查。
逃走的那个暗卫则负伤躲进东宫,被小太子暗中藏住。
秦府被抄那日,小太子进宫求情,被皇帝怒斥而禁足后,一东宫侍者竟壮着大胆告发太子,说太子私藏行刺首辅大人的钦犯。
程筠便请示上意,责锦衣卫强搜东宫,搜查贼人,那名暗卫为了不拖累太子,投湖自尽,不过锦衣卫还是在东宫搜查出了其他东西——为逆党秦泽私设的灵位。
杨晟震怒之下,欲废黜太子,而程筠则率百官劝阻。一劝阻,杨晟更怒,直接让礼部请皇室宗亲来,欲于三日后,在宗庙正式褫夺杨望璟太子之位,敬告列祖列宗,并从宗亲中另择一位公子入宫立为太子。
这大概是小说里这段时间的剧情走向,不过具体进展到哪里了呢?
杨望璟已经被废了?还是即将被废?
苏弦锦扭头看了眼程筠,他低着头,安静地批着公文。
她凝视着他的侧脸,浓黑的眉宛如山峰,底下是深沉冰冷的湖,被茂密的丛林掩盖着。而鼻子优越清晰的线条仿佛绵延的山川,山川下是平静流动的岩浆……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猝不及防地对上程筠的视线,顿时云开雾散,似一阵寒风从雪原吹来,拨弄枝叶,漾开湖面。
她瞬间就清醒了。
所幸程筠只是瞥她一眼,又继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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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雪夜 “好冷,那我们回家吧……
苏弦锦慌不择路地飞快窜到他身后:“……景林看见我了,他可能又要砍我!”
程筠起身,皱眉望着景林。
显然,景林只是感知到了苏弦锦的存在,并未看见她。
“别喊了。”他淡声。
两人一起噤声——
苏弦锦双手捂住嘴,睁着黑不溜秋地眼珠子转来转去。
程筠问景林:“你觉得有人推你?”
景林几乎哑声,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程筠道:“准你说话,不准乱喊。”
景林眼眶一红,抬手抚着肩膀处:“……属下感受的真真的,就是有人推了我一下,在这儿!”
程筠眉心拧了拧:“……你哭什么?”
景林侧了脸,不让程筠瞧见他的红眼,但语气是藏不住的委屈:“大人,我从小就怕鬼,小时候在荒坟堆子见过一次,发烧了几天,人都差点没了,打那以后,我就特别怕鬼……”
说罢加重语气强调:“尤其是女鬼!”
程筠扯了扯嘴角:“你手下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你怎么不怕他们变成鬼?”
景林背过身,快速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没影的事我可不怕,就怕鬼出现在我眼么跟前,那才真是渗人。”
苏弦锦此刻也不怕了,反而有些愧疚,小声对程筠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他的,我不知道他怕鬼。”
在小说里,景林作为程筠的属下,只是一柄利剑般的存在,作者对他的武力值和忠心都有很高的塑造,反而这些“人之常情”的弱点,甚少着墨,毕竟作者连程筠的另一面都吝于笔墨,何况景林。
程筠摇头,眼底露出一抹无奈笑。
他走到景林身旁,轻拍他肩膀:“别哭了,这里没有鬼。”
“可是方才……”
“那不是鬼,鬼可以在白天出现吗?”
景林下意识抬头看窗外,冬天黑的早,这会儿已彻底夜幕笼罩了。
但他在书房撞见那女鬼……大人说不是鬼,撞见那不知何物时,的确还是白天。
“那是什么呢?”他有些迷茫。
苏弦锦从程筠身后探头,笑道:“不介意也可以把我当仙女。”
程筠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掩饰嘴角的笑意。
“你不是说见到她了?她……长得像女鬼么?”
“不像,长得一点都不吓人,反而很漂亮。”景林回想一番,又煞有介事,“难道是狐狸精?我曾听人说过,有一种狐狸修炼成人的,一般会化身美艳女子勾引男人,大人,你可要小心!”
程筠:“……”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弦锦忍不住爆笑,“原来景林这么可爱,这么好玩呢。”
她看向程筠时,眉梢眼角又藏不住小得意,便双手叉腰故意在他面前走了两圈。
“我就说我长得美,你看景林也这么说,可见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景林追问:“大人,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少胡思乱想,没有女鬼也没有狐妖。”程筠嗓音低沉,“你去准备好马车,我今夜入宫一趟。”
“是,我这就去。”景林调整状态倒也快,程筠一吩咐,他就立马收拾好心情去办事了。
只是这话让苏弦锦一惊,她犹豫片刻,没忍住问:“程筠,你不会是要向皇帝告发太子与承阳侯府暗中往来吧?”
程筠转身的步子微顿,却并未回答她,只是沉默地披了鹤氅向外走。
苏弦锦吁了口气,以小说原先的视角,程筠身为反派,当然在不停地搞事情,可如今换了种视角,她才知此事的艰难。
北朝到了如今地步,程筠将所有希望都压在小太子杨望璟身上,那也曾是他的老师张松青的希望。
但张松青不及程筠,他做不到那一步,却也深知程筠心性坚韧非常人能及,便力排众议将首辅之位交给了程筠。
自程筠接过首辅之位的那天起,老师与学生都知道,这注定是一条独行的不归路。
她跟上去,门外已起了风雪。
*
离开京都往南,积雪越来越薄,天却是一样的冷。
山谷里的风裹着薄雾,湿湿冷冷地,穿透人的灵魂,连骨髓都似结了冰,一敲就碎。
三个押解的官兵将裹身的棉衣又紧了紧,仍是冻得哆嗦,便勒令流放队伍停下,在背风处略歇一歇,捡柴生火,烧水取暖。
“你们两个去,那边河里打水。”官兵冷声吩咐。
其中被叫到的一个人抬起头,破烂的棉衣和乱糟糟的头发下,是冻得僵硬的身体和毫无血色的年轻脸庞。
秦时一言不发地接过铁罐,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往河边走去。
他脚上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单鞋,走得很不利索。
原先是有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又厚又软的棉鞋的,流放路上被抢走了,此刻正穿在其中一个官兵脚上。
“二爷。”同他一起去打水的人低低唤了声。
秦时恍若未闻。
在脚链的响声下,他们离官兵越来越远,离河边越来越近。
“二爷。”那人又喊。
秦时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就感觉他往自己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秦时身躯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钥匙是刚趁着那个官兵搬石头时偷来的。”
那人低声道,“我曾是秦大人身边的侍卫,蒙受秦大人深恩,无以为报,只能帮二爷到这里了,我知道二爷深谙水性,只是冬日河水冰冷刺骨,不知二爷敢不敢搏一搏。”
“……你怎么办?”秦时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能走到南边瘴疠之地的,这里不足十一,本也没什么好下场,怎样也不会更好了。”
秦时眼眶红了。
“二爷,你向前走,走远一些,往下游逃,省力些,这么冷他们必不敢下水去追的。”
秦时闷闷地“嗯”了声,一直往前,脚步渐渐更快,直到河水转弯处才停下,此时风高浪急,冷得刺骨。
秦时扭头往来路看了眼,那方才唤他“二爷”的人正在河边打水,没有再看他。
他深吸口气,不再犹豫,快速用钥匙去开手上的锁链。
风裹着一阵隐约的吵嚷声传入他耳中,他知道是押送的官兵似乎发现不对劲了,在呼喝着什么。
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尽量加快速度,奈何手指冻得僵硬,锁链开得依旧很慢。
“……住手!”
“你想干什么?别动!……”
严厉的呼喝声越发近了,秦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解了手腕上的锁链,又弯下身子去解脚上的镣铐。
只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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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变故 “会自己上药吗?”……
北朝宗庙坐落于郊外,四周是山,密林环绕,一条河流从山脚流过。
虽是冬日,绿意却未尽失,枝头的皑皑白雪下压着来年春日待发的嫩芽。
今日风大的很,呼号着,引得万千树木齐齐狂舞,回声在山壁上回荡着,已不知何处是源头了,仿佛深山中藏着一只狂啸的野兽。
程筠衣摆猎猎,神色冷峻,眸底似结了霜雪。
他站在郊庙大殿之前,身后是一众礼部官员,对面则是数十位皇室宗亲。
俄而听礼部官员高声宣旨,话语被凌冽的被风吹得破碎。
“……皇太子德行有失”
“朕甚失望……”
“……夺其太子尊位”
“即日搬出东宫……”
“钦此——”
最后两个字收了尾,声在山谷回荡,所有人都听见了。
杨望璟身着太子礼服,佩金带玉冠,脸色苍白地跪在大殿之内,面向殿外的天地与宣旨官员。
他身后是一排又一排列祖列宗的牌位,燃烧的蜡烛剧烈摇晃着,仿佛随时就会熄灭。
旨意宣读完毕,杨望璟面如纸色,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几乎是勉强站了起来。
他先是转身朝列祖列宗长跪磕头,之后摇摇晃晃地起身,当着所有大臣与宗亲的面,一件件脱去太子礼服与冠带。
直到剩了一身白色中衣。
堂堂东宫太子,当着宗亲与百官的面,如此狼狈不堪,无疑是皇帝赐给他巨大的羞辱。
寒冷侵袭过来,杨望璟颤抖着,缓缓抬起头,露出苍白的小脸。
此刻他觉得冷极了,由内而外的,透着彻骨阴寒。
宣旨官员拿着废黜太子的旨意站在门口,望着十一岁的小太子捧着礼服冠带一步步迎着严寒走出殿外,单薄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不忍之色。
杨望璟走出殿外跪了下来,缓缓抬起双手,嘶哑道:“臣杨望璟,辜负父皇教诲,才能不足,德行有亏,不堪居东宫之位,接旨领罚,移宫自省。”
即有礼部官员上前取走他的礼服冠带,那宣旨官员才将圣旨慢慢放在他手上。
程筠目光看似平静,却一直在意着杨望璟腰间那半枚虎符,努力掩饰住眸底的波澜。
他知道,杨望璟今日离宫之前带了出来。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将是北朝的机会。
两日前,承阳侯府的一队精锐就通过城内密道进入都城,此刻就隐藏在四周的密林内。
几乎这支精锐一进城,景林就将这消息禀报了他,他按住消息,只当做不知道。
今日一切条件都刚刚好,大部分官员在场,还有皇室宗亲,只要太子一举虎符,高声宣布清君侧,除奸佞,就能令承阳侯府精锐迅速冲杀出来,控制住所有不从者,并拥趸太子,呼应城外驻军,杀向皇宫,逼昏君退位。
而且——
程筠就在这儿。
拿他的性命祭旗,将是杨望璟扭转乾坤,颠覆旧朝的最重要也是最成功的一步棋。
走到今日,程筠已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根。
即便只是为了要他人头落地,也会有许多人自愿追随太子的脚步。
程筠站在大殿最高的台阶上,看着杨望璟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竟有些欣慰。
殿前的风像利箭穿透了他,他裹着玄色鹤氅,身上的伤在一起发烫,不停地灼伤着他。
此刻耳边传来的风声,也仿佛不是风声,是那些他不得已害死的人在凄厉嚎叫,他们拼命嘶吼着,要他死,要他下地狱。
“来吧。”程筠轻声说。
杨望璟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向宗庙,似乎看着程筠,又似乎不是。
他的手缓缓摸向腰间——
刹那间,密林中骤然传出一声大喝:“太子要谋反!”
伴随喝声落下,一支利箭从密林中射了出来,迎着大风极速朝着杨望璟的心脏射去!
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程筠瞬间夺过身旁侍卫的弓箭,弯弓搭箭——刺耳的破空声尖锐响起,准确无误地射落了飞向杨望璟的那支箭!
众人吓呆,反应过来后轰然乱成一团。
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黑衣人,训练有素地朝杨望璟杀了过去。
杨望璟似乎也吓呆了,僵在原地不敢动。
程筠眼神冷冽如刀:“保护太子!”
原先蛰伏的锦衣卫全部跳出,与黑衣人拼杀在一起。
他身后是忙着往郊庙大殿内躲藏的官员和宗亲,乱成一团,胡乱喊叫着。他已顾不得,飞身下了台阶,来到杨望璟身边,按住他的手往他腰间摸去,低喝:“将虎符拿出来,举起来!”
杨望璟有些呆滞地望着程筠。
程筠皱眉,心下觉得不对,便主动伸手过去,竟只从他身上摸出一块普通玉佩。
他急声斥道:“你的虎符呢?!”
杨望璟一颤,用充满恨意地眼神盯着他,坚定道:
“程筠,你不会得逞的,我宁可死,也绝不会做一个跟你一样的乱臣贼子!”
程筠震惊抬头,双眸通红。
*
“所以那个小太子是在郊庙前被人杀了吗?”
陈晴夹了片五花肉放烤盘上。
“不是,他是回东宫以后死的。”
苏弦锦想着剧情出神,即便闻着烤肉的香味也没什么食欲。
“哦,我好久前看的,都快忘了,就记得主角一些内容。”陈晴夹了块烤好的肉给她,“快吃,不然焦了。”
苏弦锦叹了口气。
陈晴问:“怎么了?这个小太子跟程筠有关吗?。”
顿了顿,苏弦锦才轻轻点头。
“原先以为是程筠故意逼死他的……现在回看,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语气低沉下去,不禁染了些哀色。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等着,她很想去看一眼。
“我要回去睡觉。”
陈晴懵:“啊?大中午的睡什么觉?”
随即反应过来:“你要去梦里?”
苏弦锦点头:“不然想着这事,我没法集中精神。”
陈晴很能理解她的心情,便没阻止:“那你去吧。”
苏弦锦歉疚:“对不起啊,下次陪你吃烤肉。”
“没关系,我打个电话让赵珩过来吃就行,他正好今天不上班,指定乐意得不得了。”
苏弦锦犹豫了下,还是给她点了杯奶茶,才回宿舍。
她这边走了没多久,陈晴男朋友就赶来了,颇有些幸灾乐祸。
“我说让你跟我约会,你非说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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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太阳落山 “今晚能……多留……
松羲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先帝曾特赐“玉洁松贞”四个字。
松宅所在长街,与东街相邻,平日人来人往倒也不少。
只是当程筠的马车停在松宅大门前的那一刻,原先还在走的行人都纷纷躲到了街道两旁的屋檐下,生怕惹祸上身。
程筠站在松宅大门口,仰头望着那道金色牌匾,面沉如水。
看门人只敢探出头一下,就害怕地缩回身子,向里禀报去了。
松府平时侧门开始供人进出,大门是关着的。
程筠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吩咐:“把门给我打开。”
他带来的锦衣卫迅速上前——只听一声巨响,行人无不浑身一颤,惊恐地看见松宅陈旧的大门被暴力踹开了,门框变形,摇摇欲坠。
直到那道高大的玄色背影大步踏入大门,街上始有孩童低声啼哭。
下午天气晴好,风也停了,松阁老让小厮把书都搬出来,在院里晒书。
听得下人跌跌撞撞跑来禀报时,他只是微微抬了抬头:“不欢迎。”
下人脸都吓白了:“老爷,他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程筠已大步流星闯入后院,院内的两个小厮刚要上前,被他抬起一脚踹飞了出去,倒在书架上,书籍撒了一地,吃痛不已。
松羲望向他,见他一袭玄色鹤氅站在那儿,眼底涌着岩浆,周遭却散发着冷冽的寒意,似乎连阳光也避开了他。
老人挺直身子,对小厮道:“都出去。”
小厮们迟疑。
“去,外面守着,别让夫人她们过来。”
话中意味分明,小厮们这才连滚带爬地走了。
程筠微微敛眸,扫过满院的书。
“首辅来我这儿做什么?老夫已不在庙堂,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首辅吧。”松羲说着,又继续从书箱中取书出来摊在长桌上。
程筠捏着骨节分明的手,缓步踱至松羲面前:“上午去过东宫?”
松羲手上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起身答道。
“老夫虽已致仕,仍是太子的老师,去东宫难道还要向首辅大人禀报一声?”
程筠猛地一拳挥出,狠狠砸在松羲面门上,松羲身子不稳,一连退了七八步,跌坐在地,满脸的血。
不待他出声,程筠又欺身近前,用力扯住他的衣领,压抑着怒气:“今日太子去郊庙前分明拿上了那半枚虎符,到了那儿又换成了玉佩,我查过了,太子临行前独独见了你,告诉我,你到底跟太子说了什么?!”
血顺着松羲花白的胡子流淌下来,他对上程筠的目光却没有半分屈服,反而笑道:“太子殿下品行端方,何须老夫说什么?”
程筠深深看了他一眼,松开了他。
“可笑,真是可笑!”
他冷声:“你们这群文臣,自诩朝廷脊梁,却双目昏昏,什么也看不清。朝廷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朝纲不正,礼崩乐坏,民不聊生,天灾人祸,难道你们还指望杨晟突然变成一个好皇帝?”
他忽然直呼君王名讳,松羲悚然一惊。
程筠目光冷厉:“你以为我不知承阳侯两个月前就与秦府通过书信?你以为我不知承阳侯将号令精兵的虎符交给了太子?你以为我不知承阳侯府的精锐两日前就藏进了城内?”
松羲扶着书桌勉强站直,苍老的目光透着恨意。
“程筠,你果然都知道,看来老夫想的没错,果然是你在皇上面前告的密,你明明知道却按兵不动,难道不是想将太子殿下和承阳侯府谋反的罪名一并坐实,好让皇上收回承阳侯府的军权交给你?!”
他逼近一步,目光炯炯,喝道:“程筠!你已位极人臣,还要贪心,不但妄图置储君于死地,还想染指军权,其心可诛,天地不容!我知道我这条命已经落在你手里逃不掉了,今日就在此问你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扶持一个傀儡太子,还是……”
他深吸一口:“大逆不道,想做皇帝?!”
程筠眸中情绪翻涌,嗓音低沉:“若我是为了扶持太子上位呢?”
松羲一怔,随即黑脸喝道:“尔乱臣贼子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程筠冷笑几声:“是,我是乱臣贼子,你松羲倒是忠臣良将,我程筠二十五岁就成了百官之首,你们又是什么?尸位素餐的废物吗?”
松羲闭着眼,流下两行清泪与血混在一起。
“谄言惑主之徒。”
“若是明君,岂能被惑?”
松羲复睁眼看他。
程筠神情冷漠,眸底晦暗难明。
“今日承阳侯府精兵埋伏在郊庙四周,只要太子举起虎符,即能一呼百应,杀至宫中,逼杨晟退位让贤。昨夜我进宫,的确告诉了杨晟太子与承阳侯府勾结一事,那是为了逼他下定决心,皇上给我暗旨让我在紧要关头诛杀太子……”
说到此处,松羲瞪圆了眼。
“……我给锦衣卫的指令却是,保护太子。”程筠缓缓抬眸,眼中情绪翻涌,似风暴聚集,“若太子令兵杀我,我绝不逃,以我人头祭旗,助北朝百姓迎来新君。”
松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不禁后退半步,抹了抹脸上的血,盯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看。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如此想的?”
程筠只是望着他,目光坚定。
松羲不知为何,竟从他此时的双眼中窥探不到一点私欲,他为自己的发现震惊更甚。
不禁疾呼:“……若太子来日登基,又与今日有何不同?名正言顺之下,还不用背上弑君弑父的骂名,千百年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愚蠢!”程筠毫不留情地喝道,“名正言顺继位意味着要继承旧朝一切,现状又能有何改变?北朝要的只是一位仁君吗?要的是彻底推翻旧制,清洗官场,让北朝改天换地的君主!若太子正常继位,朝廷不变,律法不变,宗亲不变,百官不变,不过是清流的一次胜利罢了,心怀鬼胎,党派林立,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程筠眸中冰冷:“你以为推翻我程筠一人就能拯救北朝吗?松大人,睁眼看看吧,北朝处处饿殍遍野,是我一人造成的,还是制度,是弊政?”
松羲瞳孔震颤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筠仰头望着碧蓝晴朗的天空,目光疲惫不已。
“谁不想做贤臣?但自古以来,有明君才有贤臣。”
“你——”松羲胸口发闷,不知该说什么,一时竟佛瞬间苍老了更多。
程筠垂眸望着松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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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伤 “阿锦——”他轻唤。……
苏弦锦很想点头,但她没有,因为她没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从这个世界脱离。
“下车吧。”她轻声说。
程筠静默片刻,率先下了马车,在车旁略驻足,才问:“太子怎么死的?”
“吞了碎玉,腹内出血不止……”景林艰难开口。
天色黑的快,方才不过太阳刚落,转瞬间就全黑了。
程府门口的大灯笼被点亮了,映着得程府门前一片光明。
苏弦锦也下了车,身上裹着他的玄色鹤氅。
他什么也没说,此时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府内走去。
苏弦锦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跨过大门时,景林忽然汗毛倒竖,他盯着地面晃动的三道影子,脸色微微白了白。
“……大人。”
程筠侧首看他。
景林目光正从程筠脚下的那道影子游离,竟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他刚抬手欲指,却一晃眼,那女子又从程筠身旁凭空消失了。
于是他立即低头去寻那道影子,也没有了。
程筠没说话,只是俯身拾起鹤氅,满是倦意地道:“守住院子,今晚不必打扰我。”
景林忙点头:“是。”
等程筠走了,他才长吁一口气,转身出去拉住门口的守卫问:“你说,方才大人身边有没有人?”
那守卫以为是查他有没有用心当值,便道:“不看抬眼看大人,只看地上的影子,除景大人外,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果然不是他眼花。
景林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惊悚道:“……不得了了,大人真被狐狸精缠上了!”
*
苏弦锦睁开惺忪的眼,陈晴的脸迅速在她眼前放大。
“……姐妹,我看你是要成仙了,早上没吃,中午没吃,连晚饭也不吃?”
“我好困。”苏弦锦闭了闭眼。
“我看你不是困,是饿昏了。”陈晴拽她起床,“快点,至少把晚饭吃了再睡吧。”
她看着毫无精神地坐在床上的苏弦锦,叹道:“我真不应该推荐你看小说,我现在后悔死了,你再这么沉迷下去,你人要没了。”
她用冷冰冰的手搓了把苏弦锦的脸:“别忘了你的研究生笔试还有二十多天就开始了!”
被冷冰冰地一刺激,苏弦锦总算精神了些,她缓缓抬头看向陈晴,眼眶红红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陈晴愣了愣,坐在她床边:“怎么了?程筠出事了?”
苏弦锦伸手抱住她,心里一片酸涩。
她从没想过她会如此在意一个小说人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他用那样小心翼翼地语气问她是否能多留一会儿,而她却离开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黑暗里。
陈晴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共情能力很强,程筠这个人的确很悲剧,不过你要分清现实和虚拟,就算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你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苏弦锦低低应了声。
陈晴将晚饭拿过来:“快吃吧,还热的,吃完我不阻止你去梦里见他,但至少不要把自己饿死吧,我可不想给你收尸哈。”
苏弦锦扯了个笑:“我先去洗把脸。”
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陈晴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关于程同学的事告诉她了,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暂时不说,等她考研结束后再说,省得又多一件事来分她的心。
等她吃完了,陈晴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句。
“你为了考研准备那么久了,不要为这件事受影响,万一你没上岸那我肯定会愧疚一辈子的。”
苏弦锦道:“不会的,等我结束现在这段时期,我就闭关冲刺,何况本来也不是人人能上岸,平常心。”
她吃完饭洗了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目光始终忍不住瞥向桌上的画册。
程筠马车里黯然的目光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叹了口气。
正在玩手机的陈晴翻身面向她:“你睡吧,明天我在宿舍待一天。”
苏弦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程筠的名字,一定要见到他!
*
黑暗袭来。
苏弦锦适应了几秒,向四周摸索着,果然探到熟悉的墙壁——是暗门后面。
她取到火石火绒点燃了灯盏,一点黄豆大小的火焰幽幽亮起,仅仅只照亮了她的手,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
苏弦锦心跳得很快,她转动第二道暗门的开关,沿着长长的深不见底的石阶向下走去。
她知道程筠此刻一定在这里。
火苗晃动着,一股浓浓的酒气翻腾着从下面涌了上来。
苏弦锦心一惊,忙加快脚步。
暗室内,是散落了一地的酒坛,酒水蜿蜒如小溪一般流向门外,掩盖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一丝光亮也没有,宛如野兽的深渊巨口,同时寂静无声。
直到一片光如蝶翼般扫了进来——
苏弦锦一手持灯,一手揽住火焰,火焰已变长了许多,几乎照亮了半间暗室。
她站在门口,烛光在她周遭笼罩了一圈光晕,她眉眼如画,姿态妍丽,仿佛神女临凡。
“程筠?”苏弦锦轻唤。
无人应答。
她立即走了进去,光扫过她所至之处,黑暗潮水般褪去。
“程筠!”苏弦锦低声惊呼,望见了所在暗室一角的程筠,他靠着墙壁虚弱地蜷缩着。
她忙将灯盏放在一旁,跨过地上碎裂的酒坛,来到他身边。
“程筠。”苏弦锦低声唤着,轻轻捧起他的脸,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几乎吓了她一跳,哪怕在这样朦胧的光下,都是如此明显。
离他这样近了,她才闻到被酒气掩盖的血腥味。
她忙掀起他的袖子瞧,只见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淋漓,几乎整只衣袖都被浸湿了。
“你——”
程筠微微掀起眼,恢复了些意识,“你来了?”
“你怎么伤成这样?……”苏弦锦哽咽。
程筠垂眸盯着手臂上的伤口,虽冷汗涔涔,语气却仍平静:“每一条因我而死的人命,我都应该把他们记住,将来若下地狱,该一一还给他们。”
“杨望璟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逼他,他才十一岁。”
程筠声喑哑,同时充满了疲倦。
他抬头,对上苏弦锦的目光,低声:“我能……在你肩上靠一会儿吗?”
“好。”苏弦锦忙在他身旁坐下来。
他轻轻靠在她肩上,阖上眼。
苏弦锦红了眼眶,在他耳畔温声说道:“程筠,我说过你会成功的,不是杨望璟,是别人,他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朝廷,他是你希望的君王的样子。”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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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画像 “为什么你会说我和她……
一阵酥酥麻麻的奇妙感觉从苏弦锦心尖滑过……从来没有人这么亲密的唤过她。
即便是父母,也是习惯叫她“弦锦”。
她握住他手的手仿佛黏腻起来,她注意到时,几乎是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那个……你手太冷了。”
程筠虚弱地笑了下。
“你笑什么?”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
苏弦锦忍不住道:“我觉得正常人看见你这样的伤,都会紧张的。”
程筠目光很轻地落在她身上:“阿锦,你不是第一次见我的伤了。”
“和之前不一样。”
苏弦锦深吸口气,坦言,“程筠,我现在很在意你。”
在意?
程筠微怔。
她看向他手臂上的包扎:“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下,我觉得你流这么多血,不能太随意了,还是要请大夫看看。”
“不要紧。”
“要紧。”苏弦锦态度坚定,“一定要紧,程筠,我真不愿见你这么折磨自己。”
程筠侧了侧头,陷在柔软的毯子里,脸色称得越发苍白。
“不是折磨,是让自己好受些。”
苏弦锦转身向炉子上烤火,将手烤得热热的。
“我明白,但……”
她低声:“还是不忍心。”
“阿锦……”程筠的声音在她身后低沉而缓慢地响起,“谢谢你来。”
第一次,她消失到再次出现的时辰相隔这么短。
“当然了,要不是为了你,我都没那么着急。”
苏弦锦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再次转向他,将烤得热热的手捂着他的手。
“景林都把我当成狐狸精了,还以为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她哀叹一声,“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
程筠眸底掠过一丝笑:“他恐怕是吓得不轻。”
“那是被你吓得不轻,可不是我啊,他一听说你出事了,连怕我都顾不上了。”
“景林十三岁就跟着我,若没有他,我恐怕早死了千百回了。”
“我知道,你救过他,还给他家人报了仇。”
苏弦锦笑道,“看吧,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应该相信我的话。”
她握紧他的手,眼里若有光:“程筠,你会成功的。”
“嗯。”程筠迎着她眼里的光,道,“我信。”
苏弦锦松口气,又继续朝炉边暖手,玩笑道:“今晚若不是我,你说不定就有事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所谓救命之恩当……”
她话语一滞,自忖失言,便不说了。
“当什么?”
“……涌泉相报吧。”
反正不是以身相许。
程筠轻抬手臂:“应当的。”
“包扎得有点丑,你别介意。”苏弦锦道,“我大一的时候……也就是两年多前,学过一些急救知识,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程筠敛睫,掩去眸底黯色。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包扎这些伤。”
第一次——
苏弦锦忽然想到,若是今晚她没来,那程筠又会如何?谁会做这些事?
还是说,他会在又冷又黑的暗室里,昏迷一整晚?
就像他们第二次见面时那样。
且,她既参与了程筠的第一次,是否剧情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呢?
她记得小说里这段剧情没有程筠的视角,是秦时的视角。
秦时在人的帮助下从流放队伍里逃走,被苏州一家医馆的医女梦婵衣所救,后来联系上了苏州知府苏道南,在苏道南的帮助下偷偷潜回了都城。
苏道南是女主苏曲儿的父亲,与秦泽既是同窗,又是故友,有着深厚情谊。当年两家夫人先后怀孕,秦苏两家便约定,若是男孩,则结为兄弟,若是女孩,就义结金兰,若是一男一女,将来定要成为夫妻,两家人做一家人,亲上加亲。
秦家出事之前,秦时与苏曲儿就见过好多次了,本就互生好感,又有婚约在身,只等着秦家迎苏曲儿进门了。
谁知秦家忽遭大难,家破人亡,苏曲儿也因选秀风波失踪无影,一对璧人就这么暂时离散。
好在苏道南对秦时十分关照,宁可冒着杀头大罪也在暗中一直护他助他。
得知秦时逃生,便主动提出让他留在苏家避祸。
秦时放心不下小太子,于是请求苏道南的协助,悄悄赶回了都城,见到了小太子最后一面。
彼时小太子已心如死灰,吞了碎玉,静待死亡。
忽见表哥来,不禁委屈,放声大哭了一场,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临死前他将虎符交给了秦时,让秦时日后务必斩杀程筠,为秦家以及所有死在程筠手里的冤魂报仇。
父亲,母亲,兄长,太子……至此,秦时所有的苦难皆因程筠而起,他恨透了程筠,发誓将来必将程筠千刀万剐,以报血仇。
唉——苏弦锦叹了口气。
秦时当然是无辜的,但她站在程筠的立场上,却没法同其他人一样指责程筠。
她深知他的痛苦,不必秦时少一分,甚至更深。
苏弦锦回过神,看向程筠。
“你要喝水吗?”
程筠轻轻摇头,阖上眼。
“我想睡一会儿。”
苏弦锦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无血色,不由担忧起来。
太子死后,翌日清晨松羲太傅的尸首又被人发现。因为程筠才去过松府,因此时人顺理成章地认为,松羲是被程筠逼死的。
这两件事引发了不小的朝廷动荡,在动荡中,杨晟依然沉溺酒色,而程筠“故意称病不出”,朝廷上的大小事竟是由新任的刑部尚书荣烨雷厉风行地处理完的。
苏弦锦望着程筠虚弱的模样,心道原来“称病不出”并非完全故意啊。
见他似睡着了,她便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景林还一直守在门外。
一出门,苏弦锦就被外头的寒意冷得打了个哆嗦,裹紧了白狐裘。
景林正坐在台阶上,听到动静回头见到她时,还是不免害怕,条件反射地跳退了一步。
“别怕我啊,我真不是妖怪。”
苏弦锦觉得有些好笑,“你看你们家大人就不怕我。”
一提起程筠,景林就崇拜道:“那是自然,我们大人还没怕过什么人。”
“那你要学习你们家大人的优良作风啊,我是个人你也怕,万一下次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地害他,你岂不是会因为害怕而保护不力?”
“我不会。”景林闻言,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立即略抬高声音道,“我不怕你,你有什么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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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迷雾 他平静道:“不像。”……
景林直言:“没有,你打盆水来照照不就行了。”
苏弦锦:“……”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变扭呢。
“给我。”她伸手。
景林拎着画像一角欲放在她手上,生怕碰到她一样小心。
苏弦锦却故意逗他,伸手一抓,吓了他一下。他忙跳开三尺,画像也脱手飘落在地。
苏弦锦轻笑了声,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画像,又仔细瞧了,将之比在自己脸旁。
“真的很像?”
“七八分像。”
“那还有二三分呢?”
景林和她保持着距离,没再上前:“活人肯定比画像漂亮啊。”
真坦诚啊,苏弦锦心道。
她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苏州知府苏道南之女苏曲儿。”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景林语气竟有些委屈,这女子神出鬼没的,似人似鬼似妖,他到现在都不能完全走出前头的阴影来。
“我叫苏弦锦。”
景林也没记住,只道:“你也姓苏?那你们肯定是双生姐妹。”
苏弦锦拿着那张画像沉思,她知道,苏曲儿并没有什么双生姐妹,她也和她并不相像。
但景林既有这样的反应,一定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守着吧。”她拿着画像推门进了屋。
一阵暖意扑来,冲淡了她方才的惊悚之感,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只是加快的心跳仍未平复。
程筠仍倦卧榻上,她不想吵醒他,便只轻轻走到放铜盆的架子前,还特意点亮了两盏烛。
铜盆里有水,烛火映照间,她朦胧地见到了自己在这世界的模样——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容貌。
饶是对此已有了准备,她仍是惊得退了半步,惊呼一声。
苏曲儿?
她怎么会与苏曲儿容貌如此相似?
画册上苏曲儿的人设图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她脱去白狐裘,低头细细打量起自己的穿着打扮,发髻钗环,竟能与人设图一一对上……
苏弦锦的心跳几乎停滞了。
“阿锦?”
“程筠。”苏弦锦灯下转头看他,眼里似有惊惶。
她提裙奔至程筠榻前,拿着那副画像问他:“你也觉得我和苏曲儿长得像吗?”
“苏曲儿?”
程筠半坐起,咳了几声,才着眼画像之上。
迎着苏弦锦惊慌的目光,他平静道:“不像。”
不知怎么,这话仿佛是一颗定心丸,苏弦锦的紧张瞬间就消弭了大半。
她在榻旁坐了,仿佛溺水之人刚爬上岸。
低声:“程筠,我有点害怕了……”
原本只当是梦,后来知道是穿书,但她仍是个旁观者,并不是书中人。
她迷茫地盯着画像,难道只是个巧合吗?
按道理来说,苏曲儿现在还在土匪强盗手里,这一段虽没有直接描写,但作者在后面提过。
程筠从她手中夺过画像,往炉中烧了。
苏弦锦呆呆地望着他。
程筠道:“苏道南之女苏曲儿断无可能凭空出现在我府上,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无须在意。”
苏弦锦扯了个笑,揉揉脸。
“也是,我又不是这里的人,不可能是苏曲儿。”
至于长得像……或许是穿书以后被世界自动修正了?毕竟她若以现代人装扮出现,程筠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接受。
程筠道:“江南之地多才女,苏州知府已送了几位才貌双全的秀女进宫,独独没有苏曲儿,景林便暗中部署了锦衣卫在苏府四周,监视其行止,以便尽快找到人,这副画像因此出现在府上。”
苏弦锦皱了皱眉。
因为她知道苏曲儿是没有进宫的,她再次出现后,苏道南唯恐女儿进宫,将她托付给了秦时。
虽是女主,苏曲儿剧情却并不多,因为《长月有时》是一本大男主爽文,苏曲儿是点缀秦时的白月光,而秦时的红颜知己有好几位。
心不定,连思绪也有些乱了。
她长吁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好在她在调整心态方面一向擅长,并不会因此崩溃。
但她也忍不住想,若是她真成了书中人,那她要怎么办呢?跟随着小说剧情走吗?
“阿锦。”
程筠轻声道,“别紧张。”
“好多了。”
苏弦锦感激地看着他,又有些歉意,“对不起,吵醒你了。”
“无妨。”
外面响起更漏声,程筠神色晦暗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丑时二刻了。”
苏弦锦起身吹了蜡烛,只留榻前一盏,幽幽的,笼罩着两道人影。
“程筠,今晚我在这里陪你,你别怕,好好睡一觉吧。”
她知道,他不在暗室时,从未安睡过。
“你应该休息了。”他道。
“我不困。”苏弦锦笑笑,“只是要留一盏灯。”
她正在睡呢,谁会在梦里睡着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若她在这里睡着了,又会梦见什么呢?会在梦里去哪儿呢?或者有没有可能反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程筠并未躺下,只是斜倚在榻上。
“我陪你吧。”
苏弦锦想了想,点头:“好吧。”她去将白狐裘拿了过来披上,整个人坐在炭炉旁,炉上燃了香,一缕袅袅,满室清香。
这会儿夜深人静,窗外无风无雪,也无虫鸣鸟叫。
苏弦锦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她深吸口气,将清香和暖意裹满肺腔:“好安静的夜。”
程筠望着她烛光下的轮廓,几缕垂落的发丝似乎染了金色,落在他眼里,当真璀璨夺目。
“每夜如此。”他声音很轻。
“太安静了也不好。”苏弦锦说,“会觉得很孤独,还是需要一点声音才好,我知道长时间待在海底或者太空的人,都要做心理诊疗的。”
“今夜难得不安静。”程筠颔首,“的确不错。”
苏弦锦回头朝他笑:“当然咯,因为今晚我在啊,不过我可能也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去的,若是天亮后我没来,你就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伤,可以吗?”
程筠拢了下滑落的毯子。
“天亮后会有人来的,他的医术倒是不错。”
难道是——
“左丘学?”她有些不确定。
程筠微怔,轻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还真是啊。
苏弦锦在狐裘下缩了缩:“其实有些我也不知道的。”
比如她只知左丘学曾是程筠门客,后来去了秦时阵营,还救过秦时的命,却不知他和程筠是何时认识的,也不知他在离开程筠之前,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仿佛看穿她心里的想法,程筠主动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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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程同学 “程筠,为何你没想……
从地铁站出来,苏弦锦打开手机再次确认了下定位,是一家咖啡馆,离她所在的位置大约两百多米。
这是一家临街的咖啡馆,装修很有特色,并不难找。
她推门进去,环顾一圈,店里只有三四个人,都在安静坐着喝咖啡或者看书。
程同学不在其中。
她在窗边寻了个位置,服务员便微笑着走了过来。
她接过人家手中的单子略看一眼,最便宜的美式都要三十,不禁微微肉痛。
“冰美式?”
“热的吧,谢谢。”
苏弦锦礼貌地将单子还给服务员。
程同学约她在上午九点见面,她等了会儿,手机上已经显示八点五十五了。
“您的热美式,请慢用。”
“谢谢。”
苏弦锦喝了口,不禁眉头一皱,真够苦的。
她打开微信,正欲给程同学发个消息问问,不期来人不知何时已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
苏弦锦抬头,微怔。
“抱歉,晚了些。”男生低声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没关系。”
苏弦锦悄悄打量着他,见他裹着一件高领蓝白的羽绒服,斜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戴着一顶棒球帽。
他微微抬起头,苏弦锦看清了他的样子,和她之前所见的照片重叠了起来。
无疑,这张脸的确帅得令人印象深刻。
他肤色很白,不过病态的苍白居多,这种病态出现在一张少年气十足的脸上,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同情几分。
服务员过来时,他抬起头,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
“一杯冰美式,谢谢。”
苏弦锦注意到了他手背上的留置针。
“你……从医院出来?”
程筠点头:“附近就是京都人民医院,我偷偷出来的。”
多的话苏弦锦也不好问,只好开门见山。以便聊完让他及时回医院,她不敢耽搁一个病人的时间。
“你说有事问我,什么事呢?”
程筠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画册,翻开其中一页转向她。
“这是我意识不清的时候画的。”
苏弦锦定睛,是一张古代女子速写,笔触细腻流畅,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女子的神态。
“苏曲儿?”她惊了惊。
虽与她买的那本画册上的苏曲儿姿态神情皆不同,但显然是同一人。
“你看右下角。”程筠轻轻指了指。
“欸?!”
苏弦锦瞪大眼,那右下角赫然写的是她的名字。
“苏弦锦……”程筠低声念了遍。
苏弦锦竟有种被电流电了下的错觉,隐约有些头皮发麻。
“你……你怎么写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程筠平静地望着她,“我有时候吃过药,会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中,清醒以后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又盯着这副速写,眼里流转着些微迷茫:“我查过,这是一本名叫《长月有时》的网络小说里的人物,叫苏曲儿,于是我买了这本小说看了,仍然没有找到答案。”
“你是先画的画,再看的小说?”
“嗯。”
“什么时候画的?”
“去年春天。”
苏弦锦不敢置信地抬眸:“可是,这本小说去年夏天才连载,秋天才连载完。”
还是说,这人设图早就有了?是画师借鉴了?
似看出她的猜测,程筠道:“除了我这副之外,全网没有相似的人物形象,的确是画师原创。”
苏弦锦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咖啡杯,心脏也开始莫名跳动。
“那……”
那怎么解释呢?
如果真有小说世界,难道不是作者创造的吗?
为何会有这幅画在前,小说在后的情况?
除非程筠在说谎。
她忍不住抬头,与面前这个苍白帅气的男生对上目光,他眼中平静,澄澈,却有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漠。
仿佛冰湖中的一块冷玉。
这样的眼神,根本不属于一个谎言缔造者。
“那,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文学课。”程筠说,“老师点名了。”
苏弦锦恍然,可惜那会儿她在神游天外,除了答到之外,没在意过别人的名字,否则她一定会对“程筠”这个名字具有敏感性的。
“你加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是你了,但后来我出了点事,住进了医院,就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他云淡风轻地仿佛在说着一件不相干的小事,“这几天状态好一点,便想约你见面,看能否解释我的疑惑。”
他望着她,目光似冬日的湖水:“谢谢你没拒绝我的邀约。”
“可是我——”苏弦锦抿了抿唇,移开目光,“我好像也没法给你答案。”
她的名字去年春天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少年的画册上,这事怎么想都有些诡异。
想了想,她问:“你既然看过了《长月有时》,那你应该也知道,你与书中一个角色同名吧?”
程筠沉思了下,点头。
“一个反派人物。”
“他不是反派。”苏弦锦忍不住辩驳,“番外有解释他的目的。”
“并非出于好意,就不算做了坏事。”程筠道,“他的结局也是必然的。”
“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很喜欢这个角色?”
迎着他的目光,苏弦锦神色坚定:“当然,一个殉道者,本身就值得敬佩。”
程筠合上画册:“我尊重你的喜好,这个人物的确是悲剧式的。不过,你难道认为我和他有什么除了名字之外的关联?”
苏弦锦喝了口咖啡,苦涩感从舌尖流向喉间。
酝酿了会,才迟疑问:“……你知道穿书吗?”
“穿书?”
“就是……人的意识穿越到了小说世界。”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苏弦锦抬眼看他。
他轻笑反问:“这就是你的答案?”
唉——
苏弦锦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事在遇见之前,果然没有人会相信的。
*
入夜,刑部尚书荣烨满脸倦容地从刑部衙门出来,坐了马车,往家里去。马车摇摇晃晃,他坐在车里不禁也泛起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
他迷糊地掀起帘子下了车,一阵冬夜冷风袭来,他骤然望见了“程府”两个字,瞬间清醒了。
他转身,看了眼车夫。
车夫裹着黑袍,戴着斗笠,下衣摆隐约露出了飞鱼纹,语气冷硬。
“首辅大人有请。”
荣烨整了整衣冠,信步向程府侧门走去。
程府宅院极大,亭台楼阁,廊腰缦回,他不知穿过第几道院门时,景林忽然现身出来。
“荣大人,跟我来。”
荣烨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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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小船 “月亮一直都在。”……
程筠立在那儿静默半晌,月光探窗而来,笼罩在他身上,如烟似雾。
“做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轻声说着,转身向黑暗走去。
“程筠,等一下,点个灯嘛。”
苏弦锦忙道。
一缕火光幽幽浮现,程筠点燃了一盏灯烛。他侧身低着头,长长的睫翼在眸下投了一片阴影,仿佛眼上停了只黑色蝴蝶。
苏弦锦就这般看着他,直到他抬起头:“怎么?”
苏弦锦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灯,又一一去点别的。
她笑道:“我在看北朝第一大奸臣,竟如此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真叫人难以挪开眼。”
程筠淡笑:“哪里学来这么多轻浮谄言。”
“首辅大人难道听不出我话中真情假意?”苏弦锦抬手点灯,衣袖滑落出一段雪色,“不过嘛,对你来说是轻浮了点,对我来说刚好,你且适应适应,将来我见你,这种话还是要说的。”
屋里亮堂了起来,十几盏灯烛交相辉映,将暖光完全充盈在这方独属于他二人的天地间。
苏弦锦放下灯盏,满意点头:“还是亮一点好,我在我们那儿晚上习惯了开灯,不喜欢黑黢黢的。”
程筠踱至书案之后,捡了张画纸,随手折成一艘小船模样,又到铜盆前,将小船放在了水面上。
苏弦锦惊异地望着漂浮在水面的小船,抬眼笑:“程筠,你还会折纸?”
灯下少女的眸子闪耀着光泽,仿佛藏有星空。
程筠略点头,伸手在纸船上轻轻一推,小船便在水面上往前一动,撞到了铜盆边缘,船身微微偏移。
“治国如行舟在水,时间越久,舟吃水越深,吃水深了,便行得慢,但更稳,不易翻船。”
苏弦锦也伸手去碰了碰小船:“没错。”
程筠:“即便船身裂了,漏了,因为船足够大,只要修修补补,亦不会轻易沉船。”
苏弦锦歪头看他,他着黑裘立在灯下,仿佛一个影子。
“北朝就是这艘船?”
“嗯。”程筠注视着纸船,眸底沉淀着某种情绪,“我要掀翻它,再造一艘新船。”
苏弦锦脑海里蓦地冒了出唐太宗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程筠颔首,沉声道:
“北朝几千万的百姓,便是这载舟之水,在这艘大船面前,也唯有卷起滔天巨浪,才能彻底击沉它。”
他挽起袖子,苍白冰凉的手伸入水中,轻轻搅弄,只见那小舟便随着漩涡摇摆不定,失了方向。
苏弦锦盯着那艘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程筠将手收回,轻搁在盆沿上,水珠沿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下一点点滴落。
“杨望璟是储君,本就有承祧资格,我不要他从杨晟手里接过皇位,是因为他接过的还是这艘船,即便再英明仁厚,也无法修补它。我要的,是他杀掉船夫,换掉船员,即便不能完全造一艘新船出来,承阳侯府的军权也足够他为这艘船改换半艘船身了。”
他垂眸注视着那艘已缓缓停下来的小舟。
“如此,北朝还不是末路。”
“程筠。”苏弦锦望着他,轻声道,“或许一开始,他就不是你要的那个答案。”
“我知道,事已至此,只有另一条路可走。”
程筠敛了眼底黯然,目光重新落在水面上,眼神骤然冷冽下来。
只见他干净利落地用掌心舀了水往那小舟上一泼,舟身顿时一歪,又因浸了水,渐渐开始出现下沉之象了。
“卷起更大的浪,掀翻它。”他说着,再次用力在水面一搅,小舟全湿了水,沉入了盆底。
“北朝周边无别国异族入侵之患,风浪只能内生,才能击船。”
水面的波澜逐渐平息,苏弦锦凝视着这艘静静沉在水底的纸船,转头问他:“程筠,你要做这巨浪吗?”
“百姓是巨浪,程筠只是弄波之手。”
他抬起潮湿而苍白的手,目光坚定不移,语气平静且轻缓。
“若我做皇帝,无人能做程筠。”
彼时,苏弦锦望着程筠,这个灯下孤立的影子。
一瞬间,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潮湿,冰凉。
她想,此刻潮湿冰凉的何止是他的手,大约是这孤影下的整个灵魂。
她原以为这个答案很简单——这是一本既定的小说,所有的故事早已发生,所有的人物动机也已被设定好了。
他们的一生是被落笔书写完成的一生,不存在什么意外。
命运已经注定,结局也已经定格,这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譬如程筠,在这个世界中,他生来就是注定要成为秦时的对手与仇敌,铺就他的登基之路的。
程筠的一生太过悲惨,年少的黑暗碾碎过他的傲骨,却并未改换他的初心,反而让他更加强大坚定地获得独行黑暗的勇气。
但这只是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从表面上看,他的设定太适合成为反派了。
一个年少就被不断欺辱的人,一旦获得了滔天权势,仿佛就应该成为祸害天下,千夫所指的奸臣。
而一个被奸臣害得家破人亡的少年,满怀仇恨地活了下来,也似乎应该顺理成章地走上一条复仇逆袭之路。
最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各自归位,皆大欢喜。
他和秦时,甚至包括这里的每一个人,谁能逃得过命运之手呢?
那她呢?
她自己呢?
她来到这个世界,又算什么呢?
她的到来,对这个世界来说,到底是意外,还是……命运早就标好的注脚?
“阿锦。”
“嗯?
苏弦锦回过神,抬眸与他目光轻轻碰撞在一起。
程筠反握了她手到炭炉旁坐下,又将白狐裘取来披在她身上。
“外面又下雪了。”他轻声说。
苏弦锦看向窗外,透明的琉璃花窗外,是柳絮般吹起的雪花。
她有些迷惘:“好奇怪,刚才似乎看见月光的,难道是积雪反射的光?”
程筠在她身旁坐下来,温声道:“是雪光。”
“那月亮呢?”
“月亮一直都在。”
说这句话时,程筠一直望着她。
苏弦锦饶是脸皮厚,此刻也不禁心跳加快了下,假装欣赏窗外的飞雪。
“月亮……月亮确实一直在天上,白天也在,只是白天人们都看不见它。”
“因为白天有太阳。”
“对,白天有太阳。”苏弦锦笑起来,这才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问,“那你说,白天没有太阳的时候,为什么也看不见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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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离心
陆伊伊皱着眉头说道:“说实话,瑞国银行的那个资金我之前查过,似乎并不是有人想要诬陷你,也并非是你自己操作的,嗯……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但确实是这样的。”
魏风抽了口香烟,说实话,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他真的想不通这笔这么大的资金,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也就没有怎么去想这个问题,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他真的不怎么喜欢去思考。
“那,你们有谁有方法取出这笔资金呢?”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去瑞国银行了解一下情况,毕竟那个户头是你的,我想,本人去取应该不会取不出来的。”
魏风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安排一下,或许明天就可以去瑞国了,嗯……时间差不多了,吃午饭吧,吃完之后,我们可以去我们的江山去看一看,虽然没有廖氏公司那么庞大,但也算是不错了。”
何氏公司的办公地点在金陵的市区,据说是江南未完,请翻页)
里来工作,嗯……你和她熟吗?”
“廖总?她以前的秘书不是叫陈文静吗?”魏风眯了眯眼睛说道。
“可能换名字了吧。”高强嘿嘿笑了一声,“我听说你之前和她有过一点矛盾,所以没有敢说她的名字,她说她想过来到你这里工作。”
魏风笑了笑,他知道高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笑了笑说道:“行吧,陈心蕊,嗯……她不是和廖总关系很不错嘛,怎么想离职到我这里来了?”
“可能廖雨……廖总对她不怎么好吧,廖家那种情况,廖总的对别人恐怕也不会太好,她似乎很感谢你,嗯……我不清楚她和你只见发生过什么,所以我就没有带她过来,但是她也清楚你现在在金陵新开了公司,所以她早就到金陵了,嗯……要不要让她过来?”
美纪子鼓了鼓嘴巴,说道:“唉……又来一个美女,怎么美女都想过来啊,我还想努力一下获得风哥的爱呢……要不让她回去吧,廖总那里还蛮好的。”
“去去去,尽在这瞎说呢。”武晋和看着他说了一句。
“怎么,我难道不漂亮嘛,为啥我不能得到风哥的爱,他现在可是但是哎,任何人都有机会的,而且我可是个技术型的选手!”
魏风不由的笑了笑,说道:“美纪子啊,我在刚刚离婚,这单身的瘾还没过呢,过段时间我们再讨论这个事情吧。”
“但……”美纪子撅了撅嘴巴,“陈心蕊之前可是廖总的秘书,而且和她关系还很近,会不会是廖总派过来
的啊,万一她搞事情怎么办啊。”
魏风点燃了一根香烟,笑了笑说道:“好了,美纪子,想让她进来吧,我就说怎么会有一个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
“什么?!”美纪子瞪大了眼睛,连忙把办公室的门打开,没想到办公室外居然真的站着一个女人,她此时正在和魏风现在的秘书沟通着,她似乎很想去找魏风,但是那个秘书并不同意。
“抱歉了小姐,我们魏总并不在公司,您如果是他朋友的话,您可以和他电话联系一下,嗯……或许可以留一个您的联系方式,等魏总回来之后,我可以交给他。”
“我之前也是做秘书的,你们的话术我都知道的,而且我也知道魏总就在办公室里,你和他说一下,就说我是陈静文,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魏风现在的秘书名叫周曲,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在秘书这个职业上已经有了七八年的经验了,她虽然经验很多,但也有着很不好的习惯,她打量过陈静文之后,便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客气,变成了有些烦躁:“不好意思啊小姐,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魏总现在不在办公室,你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等魏董回来之后交给他,如果你是他的朋友,他一定会未完,请翻页)
事情的。”
“这……”陈静文有些生气了,但是她并不知道怎么去和这位秘书沟通。
“嘿,周曲,魏董叫她呢,让她进来吧。”美纪子刚刚和周曲见过面,所以知道她的名字。
“好的,我明白了。”周曲也知道,这位美纪子小姐应该是魏董的得力干将,所以立马就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对陈静文笑了笑说道:“嗯……没想到您真的是魏董的朋友,不好意思了,希望您能理解。”
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进去。
陈静文走到办公室前,看着美纪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你好……我们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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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所谓风骨
听着徐东升的赞叹,杨成虎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一共消耗了多少发炮弹?”
闻言,徐东升沉思了片刻,随后看着对方说道。
“七发炮弹,一共消耗了七发。”
听到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杨成虎看着不远处正扛着步兵炮配件前行的战士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茬。
“我听说他们一共才缴获了二十发炮弹……。看来回去后,咱们得给人家补偿一下了。”
“确实,这次赵队长他们可是出了大血了,要知道这东西目前可是没得补充,基本上是打一发少一发啊。”
说到这,徐东升忽然响起了一件事,随后微笑着看着杨成虎说道:
“老杨,我已经让人把打空的炮弹壳都搜集回来了,过几天我打算把这些弹壳送到后方去,看看咱们新建立的军工厂能不能利用弹壳回装一下这种炮弹。”
“啥玩意?回装炮弹?”
听到这,杨成虎面色一愣,随即一脸不信的看着徐东升。
“老徐,咱们边区的兵工厂我也去过,说白了就是一小土作坊。
你让他们用子弹壳回装点子弹还行,回装点迫击炮弹也可以。可是这七十毫米步兵炮炮弹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就咱们兵工厂那些破烂设备,我看你送也是白送。”
被杨成虎冷言冷语打击了一下,徐东升倒是也不气馁。
他收起本子呵呵一乐,随即看着身后的战士们说道:
“老杨,我们的战士既然能在敌后战场上创造一次次以弱胜强的奇迹,那我相信我们的军工人一定也能。”
说到这,徐东升指了指下面看着火炮零件的士兵。
“其实我们很多时候并不是没有缴获过重武器,而是苦于没有弹药补充,最终只能一次次废弃。”
无奈的摇了摇头,徐东升转头看着杨成虎继续说道:
“对了,我离开司令部前政委告诉我,说后方已经成功仿制了一批五十毫米掷弹筒弹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不久之后就能给咱们送来一批。”
话闭,不顾杨成虎惊讶的眼神,徐东升自顾自的下山朝队伍中走了过去。
……
等到杨成虎他们回到根据后没多久,担任掩护任务的独立支队人马和谢狗子带领的两个排也前后脚回到了南阳村。
这一仗,由于没有听到中泉村那里传来战报,因此杨成虎一度以为赵世勋他们和谢
狗子的人一样,并没有与敌人发生战斗。
为此,杨成虎一回到南阳村后就让人从战利品里挑了不少的东西。包括不少的日本罐头干粮,以及十五支步枪和一些手榴弹作为对独立支队的补偿。
可当他看到独立支队返回的队伍时,确一下睁大的眼睛。
原来,返回的独立支队不仅没有空手,还几乎是人人大包小包的走进了村子。
看到这一幕,杨成虎满脸疑惑的迎了上去。
“老赵,你们这是碰到鬼子援兵了?”
“没有。”
“那是跟出来增员的伪军干了一仗?”
“也没有。”
呵呵一乐,赵世勋继续摇了摇头。
就在杨成虎疑惑的想要继续追问时,一旁的大鹏忽然骄傲的站了出来。
“杨营长,咱们一枪都没放,就凭这身行头就吓得那些伪军乖乖的投降了。咋样,厉害不!”
听到这,杨成虎的脸色瞬间变了又变,随即一脸征询的看着微笑的赵世勋,想要听听他的解释。
“呵呵……别听这混球瞎说八道。我们是利用你们打土沃村据点时的动静,把那些吓坏的伪军诈降出来了。”
经过赵世勋这么一解释,杨成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赵队长的队伍果然就是鬼点子多,比我们这些只会拼命的莽夫强多了。”
话闭,杨成虎转过身指着村口的一堆物资,将一张纸递给了赵世勋。
“赵队长,这是一些我们缴获的物资,算是聊表一下我的心意。”
闻言一愣,赵世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纸条推了回去。
“杨兄弟,你们打据点的红利我已经收到了。这些物资还是留给你们吧,你们现在更需要他们。”
指了指自己身后队伍缴获的伪军物资,赵世勋谢绝了杨成虎的好意。
……
“好……赵兄第爽快!我在营中已经为诸位备下了一桌庆功酒,还请赵队长和诸位兄弟不要推辞!”
……
由于缴获了不少的日本清酒,因此这次杨成虎不仅邀请了赵世勋和周宇,更是将独立支队所有的排一级的军官全都叫了过去。这一夜,可谓是宾主尽欢。
……
一夜无话,当时间指向了第二天上午十点的时候,特务营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硬生生的撞开了。
嘭……
一阵巨响后,一个
风尘仆仆的汉子忽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营长!我要见营长!”
可能是由于是实在太疲惫了,这个倒地的汉子一连挣扎了几下都没能站起身,直到几个警卫员七手八脚的将他扶了起来。
“老孙?你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卫兵认出这个人是营长派出去的情报员,赶忙疑惑的询问道。
“……呼呼……没时间给你解释了,快……快去把营长和指导员叫来,我有重要情报要汇报!快去……!”
见对方似乎非常的着急,卫兵也不敢耽搁,赶忙一缕烟跑了出去。
没多久,正在卧室休息的杨成虎便被叫了过来。
由于昨晚上杨成虎喝的稍微有点多,因此今天他破例的睡了一个懒觉。
当他从卫兵嘴里得知外派的老孙独自跑了回来时,心里立刻就知道出了问题。
果然,就在他出现在老孙的面前时,那个汉子立刻直接冲到他面前大声喊道:
“营长不好了,大批鬼子朝咱们根据地来了,您快想想办法吧!”
“啥……!?你再说一遍!”
“鬼子冲咱们来了,说话就到!”
听到这,杨成虎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随即一把将对方提到了面前。
“你小子给我说清楚,鬼子从哪里过来的,来了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少于一个中队,而且都有汽车。对了,他们还带了两辆坦克过来呢!”
……
“什么?!一个中队的鬼子,还有坦克!……那你为什么不提前用电话汇报?非要跑回来说!”
得知来袭的鬼子实力如此强大,杨成虎瞬间就急了眼。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用电话提前把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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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雪天趣事
李道冲本打算上来就秒了这个为了哗众取宠,挑选他为对手的家伙。
不过当潘家洛提出交易时,李道冲倒是有了兴趣。
对于名声这玩意,李道冲向来不是很在意,名声大小不等于实力强弱。
因此对李道冲来说,自己有实力就行,至于外界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
一分钟就能赚一亿高级灵石,何乐而不为。
李道冲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考虑。
潘家洛听李道冲这么一说,忽而醍醐灌顶般心中一跳。
可不是吗,自己正要坚持一分钟,绝对引爆整个灵网。
到时候灵石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光采访就能大赚一笔。
潘家洛几秒犹豫,一咬牙道,“好,成交。”
李道冲面无表情看着潘家洛,淡淡道,“现在就转账吧。”
“那个,我现在没这么多。”潘家洛这倒是说的实话。
“有多少就先给多少。”李道冲目光闪过冷光。
“那个先给三千万高级灵石如何,我现在就这么多。”潘家洛随即道。
“嗯,可以,不过剩余七千万必须今天付清,过了十二点还没支付的话,你和潘家还有你们潘家那几家修真公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何你觉得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可以试试。”李道冲语气平和如闲聊,但却带着无尽杀机。
潘家洛听得心中恼火,不信李道冲有这个能耐,但最终还是压下火气。
灵网上转账是很容易的事情,二人只需一个念头,神念波纹是独一无二的身份确认,双方同意,即可转账。
潘家洛不信李道冲有能耐对付整个潘家,但同样他也不信自己能打得过李道冲。
所以首付款,付的很干脆,三千万高级灵石瞬间便进入李道冲的账户之中。
接下来一分钟的比试成了一场看似精彩却始终没有结果的游斗。
当比斗二十秒内没结束时,灵网就炸开了锅。
鄙视李道冲的言论比比皆是,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黑幕言论再次死灰复燃。
潘家洛有惊无险支撑下一分钟,成为第一个获得复活资格的淘汰选手。
不少没有选择李道冲的淘汰者怨声四起,纷纷懊悔自己为何没有选择李道冲。
官方规定,种子选手只能被选择一次,不得重复选择。
也就是说,潘家洛选择李道冲之后,其他人就无法再选择李道冲作为对手。
“这个李道冲的实力果然垃圾。”
“黑幕啊,这是本次大赛最大的黑幕,九玄灵尊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了?要亲自接见。”
“靠,老子都比他强啊。”
“本次大赛成功被李道冲一人拉低了水准。”
“李道冲难道是九玄灵尊的私生子?”
一个多月过去,李道冲已经渐渐被遗忘,但在比斗结束之后,引起的轰动比上一次大了数倍,波及整个人域灵界的每一个角落。
一些原本很看好李道冲的势力,大失所望。
被认为捡到宝的昆仑重工,一下成了笑柄。
南坤帝国。
九玄星。
九玄神宫内,数名灵尊大失所望。
极光灵尊摇头道,“九玄,这就是你口中的希望?连一个化神修士都解决不掉?”
青龙灵尊默不作声,过了会微微一叹,“九玄,此子就算潜力不错,只怕咱们等不了那么久了啊。”
千手灵尊与不朽灵尊二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中都带着失望之色。
四名灵尊齐齐看向不远一名青衫罗裙赤足微微悬浮在空中看着落地窗外的翩翩少女。
若是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见此少女定然无法想象,她会是人域灵界三大至尊修士之一的九玄灵尊。
背对着四名灵尊,九玄从一开始就没去看播放的灵拟画面,此刻她那张仙尘如梦般美颜上挂着淡淡笑意。
‘一点都没变。’
九玄神色间浮现出几分怀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至于四名灵尊的反应,她根本不在意。
九玄对李道冲的一切了如指掌,特别是黑木星上发生的事情。
而此事也只有她一人知道而已,《九玄神功》玄妙莫测。
一个干掉三名魔王的家伙,会解决不掉一名化神修士?显然不可能。
因此九玄根本不需要去看这场李道冲明显放水的比斗。
不过她并不能准确的判断李道冲为何放水,只能大概猜测李道冲与潘家洛之间一定做了一笔交易。
复活赛本来就是临时增加的,就算李道冲与潘家洛做了交易,也不算违规。
“九玄,本尊不明白,你为何要屈尊去见这么个无名小卒,让这小子借着你的名声进入天骄榜,还获得如此高的排名,这对其他青年修士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刚才没有说话的千手灵尊见九玄灵尊不说话,忍不住道。
“九玄,你预先将一块轮回牌指定给李道冲,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我看不如给其他人,与其把精力放在这种人身上,还不如用在墨尘曦身上更好。”不朽灵尊跟着道。
“都不必说了,九玄神宫三块轮回牌,其中一块已经是李道冲的了,不管本次大赛结果如何,我都会给他。”
九玄灵尊空幽声音缓缓响起。
四名灵尊面面相觑,均是露出莫名之色,不知这位至尊修士是怎么了?会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这么看重。
他们也都调查过李道冲,对他的过往有了了解,或许是个修炼天才,但与三大修真帝国顶尖的天骄们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至少达不到可以得到轮回牌的地步。
轮回牌一共只有二十一块,三大修真帝国各有七块。
南坤帝国的七块轮回牌有三块在九玄灵尊手中,如何安排自然是她说了算。
只是轮回牌事关重大,是进入轮回路之后踏入六道秘境的通行证。
唯有人域灵界最强的二十一位青年修士获得方可发挥最大价值。
否则就是浪费,百年开启一次的轮回路,每一次机会都异常珍贵。
怎能随便给一个无名又没实力的小子?
但九玄灵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四名灵尊知道这位半仙心意已决,说什么都没用了。
……
乾苍帝国。
蓬莱星。
一处空幽山谷被一轮巨大的防护罩隔离开来。
防护罩之外灵气四溢,彷如仙境,灵气浓度超过百分之二十五。
而防护罩之内却阴沉死寂,仿佛冥域。
山谷内魔气冲天。
数十只被炼化成魔傀的魔将级冥魔,个个嘴里留着哈喇子,双眼通红,满身杀气。
数十双魔眼死死盯着山谷中央位置一名身穿金色法衣的青年修士。
这么多魔傀,随便一个,便足以将三大修真帝国之外的任意修真国度踏平,寸草不生。
数十只魔傀,同时出动,三大修真帝国都要使出一番力气才能解决掉。
山谷边缘处则站着数名气宇非凡的青年修士,有男有女,一个个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山谷中的金衣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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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欲念
莫斯地-费拉看着叶浩然,脸上露出狞笑的表情,“大英博物馆的保安?哈哈,哈哈哈哈,子,这是你找死,可怪不得我!现在,你放我出去,不放我出去的话,我就把这法杖给毁了!”
“那轻便。n∈頂n∈n∈n∈,..”叶浩然没有动弹,很轻松的道,“毁了吧,我一都不会心疼的。”
“不行!”地上的奥斯顿伯爵突然大声道,“不能毁,那可是镇馆之宝!”
“你闭嘴!”叶浩然道,“这法杖是人家a及的,周围a及先生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啊。”
莫斯地-费拉听到叶浩然的话,愣了一下,他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要挟叶浩然了,就像是叶浩然所的,这件法杖是他们a及的国宝,如果现在真把这个法杖给毁了,他莫斯地-费拉就成了a及的罪人了。
奥斯顿显然有些糊涂,他还在苦苦央求着,“不行啊,真的不能毁了,这位先生,求求你把那件法杖夺回来吧。”
叶浩然转头看着奥斯顿,道:“嘿,奥斯顿馆长,如果我把那个法杖平安的拿回来,你能不能让我刚才的话语成真?”
“什么话语成真?”奥斯顿不理解叶浩然在什么。
叶浩然开口解释道:“你忘记了吗,我刚刚跳下来的时候的,我是大英博物馆的保安兼文物修护专家,嘿,怎么样啊,馆长,聘请我呗。”
“这个……”奥斯顿一阵迟疑,不过看到莫斯地-费拉那高高举着法老手杖的样子,他立马害怕了,连忙着头道:“好!好!只要你平安的拿回来,我就让你做保安,哦,有了女王陛下的推荐信,你做大英博物馆的文物修护专家也是可以的。”
叶浩然打了个响指,然后看着莫斯地-费拉,“伙计,把东西还给我呗,你看,你摔又不舍得摔,拿走你又走不掉,这样吧,我放你走,你把东西留下,怎么样?”
“你……你真的肯放我走?”莫斯地-费拉惊疑的看着叶浩然。
叶浩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当然了,我们华夏人一向话算话,你这总该了解的吧。”
“好!”莫斯地-费拉看这叶浩然,“我相信你。”着,莫斯地-费拉把法老手杖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捂着自己的手腕,后退着朝着门口走去。
“你……你不能这么放他走!”奥斯顿大声道,“他是个偷窃贼。”
“闭嘴吧你,这法杖本来就是人家国家的。”叶浩然道,然后拿起了那把法杖,法杖很沉,上面隐隐有一层力量在波动,叶浩然知道
,这就是法源的力量。这法源的力量远比勇气之剑和伊丽莎白的王冠上的法源力量大得多!
叶浩然皱了下眉头,看来,这法源之力的多少,和信仰是有绝对关系的,只是具体的机制还不知道。
外面,莫斯地-费拉疯狂的逃走,他咬着牙,他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叶浩然这个王八蛋给碎尸万段。
窗户上,菲丽丝探出头来,朝着叶浩然嘀咕道:“嘿,叶浩然,你就这么把我给留在房上啊,知道不知道这里很冷的,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
叶浩然笑了下,踩着桌子,再次跳到了房上,把菲丽丝抱了下来。
奥斯顿道菲丽丝,朝着菲丽丝叹口气,道:“对不起了,菲丽丝,让你看到我如此肮脏的一面。”
“奥斯顿爷爷,不用自责,你也是为了奥斯顿夫人,用情太深,才这样的。”菲丽丝着,突然她叫了一下,道:“对了,奥斯顿夫人,她……她怎么会没有下葬呢。”
奥斯顿颤颤巍巍的朝着冰冻房间走去,道:“妻子的死,让我很伤心,我四处求医问药,都没有结果,所以,我想到了鬼神之,我开始拜访各地的有名的大师,然后,这个人,莫斯地-费拉,他就找上了我,他能够让我的妻子活过来,只要拿到大英博物馆里的那个法老手杖,他就可以让我的妻子彻底的活过来。我一开始还有些不信任,可是,他给我试演了两次,每次,我的妻子真的能够坐起来,而且,我的妻子还和我话,她她很冷,她想回家……”
着着,奥斯顿放声的大哭起来。
冰冻房间打开,里面温度很低,菲丽丝觉得有些冷,不由抓住了叶浩然的胳膊。
叶浩然看了看这个冰冻房间,鼻子吸了吸,然后微微一皱眉头,这空气里有问题。
奥斯顿往角落里的冰堆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道:“我没有想到,莫斯地-费拉只是来偷法杖的,但是,他的确很厉害,他能够让我的妻子起死回生,现在他走了,我的妻子只能永远的安歇在这里了。我生怕她的尸体腐烂,所以把这个房间做成了冰库,哎,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着,奥斯顿就要往冰堆里摸去。
“住手!”
叶浩然猛地想起了什么,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奥斯顿,把他给拉了回来,“不要动她!她是一具死尸!”
“她是我妻子!”奥斯顿要甩开叶浩然的手。
叶浩然冷笑了一下,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就算是超级强者,可以通
天入地之人,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你的妻子,已经被那个a及法老给控制了,使用的是巫术!”
“你胡!”奥斯顿大声道,“我不仅看到了我妻子坐起来,还听到过她话,她和生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被骗了!被催眠了!”叶浩然一挥手,道,“这个屋子里的空气有问题,里面含着某种粉末,可以让你在这里面的时候,很容易被他给催眠。其实刚才我们也看到你妻子坐起身来了,但是,她根本没有话,她只是像是一个僵尸一般,行动迟缓,显然是被巫术操纵了,只有你,才认为她在讲话。”
菲丽丝惊讶的看了眼叶浩然,然后她转头看着奥斯顿,道:“奥斯顿馆长,叶浩然的是真的,我刚才也看到了,您的夫人,只是坐了起来,但是她行动像是个……像是个丧事一般,真的……真的很惨,我觉得,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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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杀人
现在的张晓已经魔障,无论是再怎么厉害的诡异生物也不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啊!
三步两步张晓冲上了楼梯,站在五楼,双眼发红的看着宿舍走廊。
墙面是由白色的瓷砖组成,如今是暑假时间,五楼这条走廊上面没有一个人影。
空洞,阴沉,白色的走廊一直延伸到远处...
“你慢点,等等我。”
表姐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他左手握着大扳手,右手捂着鼻子,他的双腿有些微微发颤...
此刻的他已经从金钱诱惑之中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又闻到了那腐臭的气味,在他刚刚踏上五楼的一瞬间,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恐惧。
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让张晓非常的不适应,他的双腿微微发颤,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不能过去!
过去的话会死!
一定会死的!
脑袋中也开始浮现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不对,不应该叫做想法应该叫做大脑传来的危险讯号。
“怎么了。”
表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腐臭的味道以及恐惧感如同浪潮一般迅速褪去。
“呼,呼,呼!”
张晓从紧张之后解脱,扶着白色瓷砖的墙壁喘了几口粗气,他的额头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恐惧啊!
他缓过来之后,伸手在额头上一抹,将汗珠抹去,对着表姐一笑,“没事,就是跑太快了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还是不要将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吓到的事情告诉表姐,毕竟这种事情有些不太科学,还有就算告诉了表姐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反而还会让表姐跟着他一起紧张,本来就心里没有底的他,要是表姐也跟着紧张的话,会非常麻烦的。
“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表姐虽然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问张晓怎么回事,最后看了一眼张晓之后,向着她的宿舍走去。
张晓镇定下来,跟上表姐,他开始仔细的打量着女生宿舍。
并不是LSP属性在作祟,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些诡异生物的迹象,根本就没有对女生宿舍感到兴奋。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每间宿舍门都关得死死的,所以现在他的兴趣突然就降到了冰点,完全没了兴致啊!
就这?
空气中除了那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之外
,让他有那么一点女生宿舍的感觉。
除此之外一点都没有啊!还我一个青春期男生的幻想啊!
“就是这里了。”
表姐站在一间宿舍面前,门牌号:514。
没有奇怪的地方,就是一个普通的宿舍门,上面也没有诡异生物出现的迹象。
总之普普通通,没有任何一点诡异的感觉。
表姐拿出钥匙,慢慢打开了宿舍门,在宿舍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腐臭从宿舍里面喷涌而出。
这一次就连表姐也闻到了这股腐臭的味道,她连忙用手捂住鼻子。
张晓同样如此,捂住鼻子之后,顿时一愣,这就是单纯的腐臭味道。
因为这腐臭的味道并没有给他带来恐惧的感觉。
难道只是普通的腐臭味?并不是之前那诡异生物散发出来的味道吗?
“啊!啊!那是什么?”
表姐一边尖叫,一边躲到张晓的身后,露出小脑袋,满脸的惊恐。
张晓被表姐的尖叫吵得脑壳有些疼,皱了皱眉头,开始打量起宿舍里面的情况。
整间宿舍二十平方米的样子,没有上下铺,因为这是二人间宿舍。
宿舍左右两边分别摆放着床铺,此刻的两张床都是乱糟糟的,被褥被扔在了地板上。
地板为木质地板,此刻地板上面脏乱无比,有些不忍直视。
不仅有着各种各样的垃圾,还有一些外卖盒子,以及很多透明的塑料袋。
这些透明的塑料袋上面多多少少都染着同样的色彩,暗红色。
从张晓的经验立马就能够判断出这是血液,不过是什么血液目前他还不能确定。
引发表姐尖叫的是宿舍中间那一块块的血液已经干涸的肉块,堆成了一个小山包,看上去非常的恶心。
“不知道。”
张晓一步跨进房间之中,腿刚落下,鞋底就传来黏糊糊触感,像是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自己踩到的东西似乎就是宿舍中间堆积起来的小肉块。
他皱着眉头,将扳手递给表姐,“你帮我拿一下。”
表姐颤颤巍巍的接过扳手,双手将其抱在怀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晓,满脸的不安,以及着急,紧张。
扳手送出去之后,张晓蹲下身子,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将鞋子地下的肉块拿在手中。
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肉块中残留着牛肉特有的骚味,牛骚味。
“这是牛肉。”
张晓嫌弃的将肉块扔到地上,转过身看着表姐,“看来宿舍变成这样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表姐连忙摇了摇头,将双手抱着的扳手递给张晓。
她的动作很是着急,扳手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多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扳手有些扎手,让她心慌意乱。
张晓接过扳手之后,将踩到牛肉块的鞋底在地板上面狠狠的擦了擦,随后径直走向宿舍里面那堆肉块。
他走到肉块前面,蹲下身子,将扳手放在地板上面,从肉堆中里面扒拉出一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这块是羊肉,真是奇怪。”
张晓有些疑惑,刚才是牛肉这次羊肉?将手中的羊肉扔掉,他又从其中拿起一块。
“这块是驴肉?”
又是不同的动物?他非常的疑惑,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诡异生物也流行吃火锅吗?将驴肉扔掉,又捡起一块。
“这,这块是猪肉?”
张晓的眉头皱成了一条线,他总觉得这些肉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这些有什么样联系。
“这块是狗肉?”
不会每一块肉都是不同动物的吧?
“这块是什么肉,我闻不出来,如果有一口锅给弄熟了,我估计能够吃出来。”
表姐站在外面看着张晓那一脸认真的样子,顿时只觉得胃中翻滚沸腾。
那些肉块堆成的小山非常的恶心,简直让她差点将之前吃的几个包子给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忍了下来,没想到张晓竟然还能够这样淡定的从恶心的肉块堆中拿出一块一块的肉。
要是换成是她,都不用碰到这些肉块就会去世的好不好。
真是好恶心啊!
不愧是怪胎的表弟啊!
张晓将因为拿了肉块沾上血渍的手在扔到地上的被褥上面一擦,捡起扳手站起身来。
“表姐,你室友呢?”
表姐摇了摇头,现在的她不能说话,因为一说话可能就直接吐出来。
她用手轻轻的拍着胸口,强行的让自己将这恶心的感觉憋住。
胃里面一阵阵的酸水向着喉咙涌上,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忍住了。
张晓越过肉块堆,向着宿舍最里面的卫生间走去。
轻轻推开卫生间门,卫生间里面和宿舍外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干净的不得了,还
有厕所清洁剂特有的味道,整个卫生间里面没有任何的异常。
所以张晓打量几眼之后便将卫生间的门关上。
转身走出宿舍,站在表姐的旁边,轻轻拉上宿舍门,“表姐,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张晓停顿了一下,看着表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的室友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这可是一个还没有见到,只是单纯闻到诡异生物散发出来的味道就会让他害怕的诡异生物啊!
那么表姐室友的存活率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里面那堆肉块里面就有表姐室友的...
“那现在怎么办?”
表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大大的眼珠子盈满了泪水。
张晓叹了一口,一个亿啊!估计是没了,不过还能抢救一下,“只是假设而已,你室友的电话能打通吗?”
表姐摇了摇头,“从我被老爸强制回家之后,就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张晓点了点头,向着宿舍走廊的尽头看了一眼,转过头盯着表姐,“除了宿舍,你的室友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
“图书馆。”
表姐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脱口而出。
“那么我们去图书馆找一下,或许...”
张晓说完之后,表姐立刻点了点头,伸手从她背着的包中拿出纸巾,将眼泪抹去,双手拍了拍脸蛋,重新振作起来。
表姐振作之后带着张晓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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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跳跃
一天前,易天可正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不远处的第二高中,周凯和黄茂正趁着难得的课间时间在商量着什么。
“什么?!你来真的?”
听完刚刚周凯对自己的讲述,黄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质问道:“你胆子真肥啊,知不知道这样干,很可能会出人命的!”
周凯冷笑一声,示意他声音小一点,“你怕什么,我抓的是一条没毒的蛇,还把它毒牙拔了,就是想吓唬他一下。谁让他把我爸都喊过来了,你是不知道那皮带抽在身上是有多痛!”
他刚刚把自己抓蛇然后寄包裹的事情告诉了黄茂,没想到这小子异常地激动,突然增大的声音把旁边趁着课间睡觉的几个同学都吵醒了。
黄茂歉意地向各位一脸迷糊的同学点点头,这才压低声音说:“那你这不是已经吓到他了嘛,你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嘛?!”
说着,周凯愤怒地锤了一下桌子,砰地一声响,周围刚趴下去的同学又把头扬起来了,正好撞上了周凯那冒着怒火的眼神,“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
这些学生不敢得罪这个瘟神,只得把怨气压到肚子里,偏过头去,捂着耳朵继续休息。
周凯接着说:“本来以为他这次吃到了一点教训,就知道放过老子,没想到他又给我爸打电话。我去,我就是不想学习,我压根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老是强迫我学习干嘛,就一年了,彼此都舒服点不好吗!”
黄茂能听出周凯心里的愤懑,他叹了口气,开解道:“这老师也是为了咱们好嘛,能多学点不就多学点吗,总不至于吃亏不是?”
“嗯?你这臭小子怎么帮着豺狼说话?”周凯说着就把黄茂头上的帽子摘下来了,摸着他已经长出了一点小毛茬的脑袋,“你忘了是谁让你把头发剐光了!他是不是给你下了什么药了?话说回来,你最近倒是学习积极性蛮高嘛,怎么,你要背叛我?”
黄茂从周凯手中抢回自己的帽子,有点尴尬地戴到自己光光的脑袋上,“我这头发是我自己要剃的,再说了,我真心觉得咱老师对我们确实算不错的了。”
也是在那次谈话中黄茂才知道,为什么每次联考之后他爸妈都没有像以前那么严厉地批评他了。原来是叶超亮在每次考试后都跟他的爸妈进行了电话沟通,甚至还跟他爸妈探讨了不少黄茂毕业可以发展的方向。
这也是黄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未来还可以那么多彩,他一直以为自己上完高中后就要回家继承那个小小
的超市了,没想到他也有上大学的机会!
也是为此,他才有信心努力学习,虽然抽烟一时半会还是戒不掉,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还记得剃头那天叶超亮对他说的那句:“老天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
周凯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得了,我知道你现在和那豺狼穿一条裤子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帮我什么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
“不是,你还想干嘛啊?”
黄茂有点懵了,他以为周凯给叶超亮寄蛇已经够过分的了,没想到他还有后手,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同窗两年的好朋友了。
“不用你管。”
说完,周凯就转过头去,不论黄茂再怎么询问,他都不再说这个话题。他的心中对实施那个恶毒计划的想法愈发强烈。
当天,下完晚课,周凯独自一人出现在一个野物市场。
这个市场就在海鲜市场后面,平时会有很多人在这里贩卖诸如野兔、野狸子、野猪之类的野物,也有一些人偷猎了一些保护动物在这里脱销。
这个时代,很多人还有对野物的执念,他们认为这些野生的动物的味道要比圈养的要鲜美不少,甚至很多高层官员都对这一口格外的青睐,所以这个市场也有几分来自市场的暗许,它才能一直这么存在着。
很多周边的餐馆也到这里来进货,专门给一些追求新奇口味的阔客人准备这些乱七八糟的菜色。
殊不知:野产只是寻常物,吃完发病万人嫌!
周凯平时也会去抓一些野蛇野兔拿到这里来买,上次他就是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在一座坟山上抓到的那条黑梢,可这次,他想找一条毒蛇!
“呦,小凯,又来卖东西啊?怎么没见你的那条麻袋呢?”
收蛇的这位摊主姓马,平时和周凯的父亲也有点交情,没事喜欢在一起喝酒,他看见周凯过来就赶忙熟络地打起了招呼。
周凯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在摊前的蛇篓子里打量起来,“马叔叔,你这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毒蛇啊?”
毒蛇可以入药,毒液也可以回收,有些医院会暗地里找这些小贩卖这些毒蛇。
“有一条,是昨天一个老头子卖过来的‘七步死’,这两天等着出手呢,你问这个干嘛?”
说着,马老板就踢了脚边的一个蛇篓子,里面立马穿来了一阵很猛烈的震动,可以看出这条蛇应该不小。
周凯上前一步,透过竹篓的缝隙看着这条“
七步死”,有点好奇地问:“这家伙多少钱收的?”
“那老头子不识货,我一百块就把它收过来了。”
听完这话,周凯眼睛一亮,道:“那你打算卖多少钱?”
马老板寻思了一下,点点头说:“差不多三千块钱吧,这条可是不算小啦!”
周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门生意正是暴利啊,顶的上自己家卖大半个月的鱼了,他脸上的神色稍微变了一下,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马叔叔,你这蛇能不能借我玩两天?”
“这蛇有什么好玩的?”
周凯若有其事的说:“我跟我那帮子兄弟打赌,说我能抓一条毒蛇,他们不信,说我能抓一条回来,一人输我一百块钱!”
“呦,你们这帮小伙子倒是真有钱。”话是这么说,听了周凯的话,这位马老板的心思也活络起来。
他说的三千块完全是吹牛,周凯说的赌注倒很有可能是真的,于是他说道:“这蛇给你也不是不行,就是这毒蛇啊,可是会有危险的。”
周凯听着这人的嘴风已经松了,他赶紧顺着话往下说:“这您就不用担心了,我抓了这么久的蛇,不是一次事儿也没出,我就给我那群哥们儿看看,等回头拿了他们的赌约,我分您一半儿,成不?”
这话才是马老板想听的,他脸上也生出了一丝笑容,又提了一脚蛇篓子,“拿去吧,臭小子,记得明天给老子带回来!”
带回来,蛇还有钱。
这天早上,周凯提着这个蛇篓子在这个路口等着叶超亮。
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准备威胁一下叶超亮,如果他还是要联合自己的父母压迫自己的话,他就打开蛇篓子,两人一起同归于尽,他觉得凭叶超亮那种欺软怕硬的性格,很有可能就会答应他了。
少年的想法,总是简单的出奇。
他觉得篓子里的蛇没有一点动静,不会是死了吧,他赶紧抱起篓子,很大力地晃动了几下,里面的那条蛇立即胡乱撞击起篓子的四壁,他骂了一句:“蛇皮东西,还挺有活力,一会给我好好表现啊!”
正说着,他面前就有一个人骑着共享单车过去,他赶紧从藏身的墙壁后面钻出来,这一钻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这个人周凯也熟悉,正是他的英语老师,那个烫着卷发,穿着时尚的老太太。
英语老师被突然窜出来的周凯吓了一跳,她赶紧捏住了车闸,待她扶稳眼睛自己看去,才觉得这个少年应该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她问:
“你在这儿干嘛呢?快上课了,有问题到我办公室去问!”
周凯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蛇篓子放在了身后,他有点心虚地摊摊手说:“老师,我没有问题啊,我这这个要去上课呢。”
“那赶紧走吧,快打预备铃了!”
说完,这位英语老师有点不太熟练地操纵起自己的自行车,她的车把向周凯这边歪了一下,周凯就赶忙向后面退了一步。
看着英语老师走远了,周凯这才深深出了一口气,他回头想拿起自己的蛇篓子,却发现刚刚自己向后退的那一步,刚好就撞倒了蛇篓子。
蛇篓子的竹盖子没盖严实,现在已经打开了,周凯心想不好,立刻就拿起蛇篓子查看,那条‘七步死’果然没了踪影。
这可是三千块啊!他怎么能赔得起啊!
想到这里,纵然周凯平日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这时候也是寒毛倒立,冷汗直冒,他安慰自己,这蛇应该没有跑远,凭他抓蛇的本领,他一定可以把这条‘七步死’再抓回来。
周凯藏身的地方是一片矮墙,红砖墙下面已经杂草丛生,那条蛇肯定就钻进了这里面。他找到一块石头向草里面扔了过去,果然就有一片草诡异地晃动起来。
空手抓蛇,周凯没有这个经验,可他现在再去找趁手的东西,等他回来,这条价值千金的蛇就不知道会跑哪去了!
弯腰,探手,周凯拿出自己平时抓蛇的那个架势,慢慢向刚刚那个草动的方向走去。
刚刚才向那地方走出两步,周凯就觉得自己的脚踝突然一疼!
低头一看,一条铁青的毒蛇正咬着他裸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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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逐渐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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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最新章节、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风灵夏、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全文阅读、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免费阅读、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 风灵夏
《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简介:
简介:——更多精彩戳一戳专栏,下本预收《女官与匪》——
本文文案:
苏弦锦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经典的男频爽文——男主被反派害得家破人亡,却于绝地求生,步步筹谋,最终斩杀反派,登上帝位。
*
反派程筠,是北朝最年轻的首辅。截断言路,蛊惑昏君,把持朝政,斩杀忠臣,人人得而诛之。
大结局时,男主当着群臣百姓的面,一剑刺进程筠心脏,围观者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
苏弦锦对这个结局心满意足,如果不是她看了番外的话——
所谓的反派权臣,不过是寂寂夜色,举火独行的殉道者。
程筠对糜烂的北朝绝望透顶,不戴 ……
第35章 他的梦
“问你个问题,你们东家朱大贵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岁数?”
崔三闻言沉思了一会,从自己匮乏的言辞里拼凑了一番说道:
“额……俺们东家个子不高,人生的精瘦精瘦的。猪腰子脸,颧骨很高,大概四十多岁把。”
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赵世勋看着刚才开门的屋子,左手拔出腰间的盒子炮藏在身后,右手轻轻推了推崔三。
“走过去看看。”
二人趁着月色,悄悄的穿过空荡荡的院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正对大门的一间亮灯屋子前。
青砖屋内,伴随着一丝丝让人直咽口水的菜香和酒气,一阵阵吆五喝六的酒令声和放荡形骸的笑声,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悉数传进了赵世勋的耳朵里。
轻轻的靠在门边,赵世勋伸出食指沾了一点口水,小心的在窗户纸上通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俯下身眯眼朝里看去,华灯初上的屋内,十二三个汉子正围着桌子喝的面色通红。酒桌中间正对着屋门的位置,坐着一个四十岁出头留着短发的汉子,一间宽松的丝绸白褂子套在他瘦小的身子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此时,他正在举杯哈哈大笑的说着荤段子。
赵世勋眼神在对方身上扫了几遍,心里断定这小子八成就是朱大贵。眼神朝朱大贵身边一转,赵世勋发现两个身穿伪军军转的汉子就坐在朱大贵右手边。只看了一眼,赵世勋就知道了二人的身份。
肥头大耳腆着一个大肚子,领章是少尉军官应该就是据点里的头头王排长,另外一个瘦高的士官则应该是他的跟班。此时二人都热的敞着怀在吃喝,随身的盒子炮随意的挂在椅子后面。
又观察了一圈周围陪酒护院的位置和人数,赵世勋心里默默的数了数。里面连同两个皇协军一共是十一个人,除了一个站在门口把门的护院外,其他人都在桌子上喝的热火朝天。
从窗户上收回目光,赵世勋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盒子炮插在了腰间。深更半夜的,赵世勋不打算惊动村子里的人。
从后背扯出最后两颗手榴弹,赵世勋将崔三的衣襟撩了起来。
“小兄弟,哥哥还得给你再加点筹码。”
说话间,赵世勋将两颗手榴弹全都插在了对方的腰间,然后将后盖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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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惊
江南学府的僻静道路上。
两侧皆有绿化树木,随着凛凛秋风沙沙作响。
宁墨离?
楚达烨的脸色登时变了,虽然不知晓宁墨离之名,但也感到了一股幽邃难名的杀机。他死死盯着电话,沉声道:“我乃武将楚达烨,不知你是何人?”
呵。
韩东嘴角扯了一下。
这可怜孩子怕不是脑袋有问题,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查清,就来找自己麻烦,未免太过愚蠢狂妄。
哪怕自己登门问罪,也得仔细斟酌。
他却不知。
宁墨离的凶凶威名,只局限于苏河市周边。而江南市得知宁墨离名号的,要么武宗境以上,要么类似闫苍图之流,与宁墨离有些过往牵连。
况且。
他是宁墨离弟子的消息,少有人得知。
下一刻。
楚达烨继续沉声道:“传闻盖世韩东有一位宁姓的师尊,莫非就是你?以大欺小,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可有言在先——”
“武术宗门铁阳宗已经提前收我入门,只待排序战之后,我便是铁阳宗门的核心门徒。你想不顾身份的杀我,最好提前想想铁阳宗门的分量。”
言罢。
楚达烨转动了一下手机,眼睛眯着。
来此之前,他只查到了韩东的家人情况,另外隐约查到似乎有位宁姓师尊。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他有十足自信。
身为后来居上的武将境武术生,他的练武进度堪称卓绝,根本不需畏惧什么。即使盖世,也并非全无弱点。
只要比永远比盖世高出整整一个境界,盖世亦是无妨!
蓦然间。
电话之内,传出宁墨离的疑惑声音:“等等。”
“好,我等你慢慢思考。”楚达烨歪着脑袋,眼眸闪过一丝警惕的忌惮之色。
他不蠢,断然不会目空一切。
但站在旁侧的韩东,却慨然般的摇了摇头。
等等?
师尊想等什么呢。
可惜韩东也猜不透自己这位师尊,精神病人思路清奇,乖戾无常凶残赫赫,谁也预料不到师尊的任何想法。
思绪一转,韩东不由生出好奇之意,顺便怜悯的看了看楚达烨。
宁墨离要杀人,谁也拦不住。
而且师尊特别喜好杀全家韩东嘴角勾勒莫名微笑,悠悠然的退后了两步,目
光泛着凛冽无情。
哪怕宁墨离不杀,他也要杀!
武术世界的死罪铁则,并不包涵互相针对家人,只是做出这等举止会遭到鄙夷唾弃而已。
既然楚达烨不在乎唾弃,想必也该做好面对自己怒火的准备。
“只是可怜你还不自知。”
“电话那一侧,可是我的师尊宁墨离!任是五大华将之一,在师尊面前,也必死无疑。”韩东随意瞥了眼路过此地的两个女生。
华将楚达烨,必须死。
且不需师尊亲自出手,待到明日排序战,他便要亲手击毙之!至于此时此地,却不能动手。
既是不能,也是不敢。
违反武术世界的铁则,别说自己,哪怕武宗境都要处于死罪。为了区区一个楚达烨,葬送己身辉煌前程,实在太过不值。
正当此时。
电话猛然颤了一下,传出一声极具猛烈、极其凶残、极度暴怒的咆哮声音:“韩东!!”
啊!
刚路过的两个女生,还在偷瞄着楚达烨的俊逸面容,顿时吓得快步离开。
啊?
楚达烨面色一僵,惊诧且茫然的盯着手机话筒什么情况,电话另一侧难道不是韩东的师尊吗?
“师尊?”
韩东也有点懵,疑惑道了一声。
电话内的咆哮声音,继续传出:“我听到了你的呼吸声音!你以为躲在旁边,我就发现不了?老子要宰了你!!”
咔嚓。
电话挂断。
但却不是宁墨离挂的,而是楚达烨主动挂断。
唉。
楚达烨深深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又抬头仔细打量一番韩东,右掌扶额,忍不住放声狂笑。
“哈哈哈!”
“你师尊太有趣了,他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亏我还在担心,看来却是想多了哈哈哈,可怜的盖世韩东,我们明天见。”
他一边狂笑,一边转身离开。
至于宁墨离之前的杀机言语,楚达烨压根没当回事儿,只感觉内心止不住荒唐不羁的笑意,笑的痛快淋漓。
唿唿。
凛冽秋风吹过道路,吹得树林作响。
而韩东脸色也有点发黑,嘴角连连扯动,自己这位师尊简直是要杀天杀地杀徒弟的节奏。
叮咚。
他急忙拨通宁墨离的电话,言语简练的叙述了一番,免得师尊真的杀到江南学府。
对于师尊的想法与举止,韩东一直认为没有上限。
简而言之。
武术世界的铁则,估计也挡不住宁墨离的暴怒。
“师尊。”
“具体情况便是如此。”韩东最后道了一句,顿时松了口气,总算解释清楚了。
虽然他是宁墨离唯一弟子,青山宗唯一门徒,且乃是潜力无量的盖世武者境。但倘若师尊犯病,绝对不会考虑这些,拧掉自己脑袋估计都不会眨眼睛。
没办法,谁让他拜了这么一位高风亮节的好师尊。
嗒。
宁墨离点燃香烟,淡漠道:“你刚刚怎么不杀了他。”
“师尊,此地乃是江南学府。若是徒弟动手,很难一招击毙,恐怕会引发轩然大波。”韩东摇摇脑袋,冷静开口。
他也杀意凌然。
但绝不能让杀意冲昏了脑袋。
假如启动疯魔态,或可一击杀之,可接下来怎么办?疯魔态的持续性杀戮,注定该条街道上零散学子的全数死亡,况且强烈地震般的轰击,也要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值得。
只是多等一天而已,不必心急。
“哦。”
宁墨离再次吸了口香烟,褶皱老脸遍布冷漠之色。
咝。
他想了想照此看来,自己似乎误会了韩东,于是声音变得异常和蔼:“好徒弟,为师却是误会你了。那你明天宰了楚达烨。”
韩东嘴角一扯:“好的,师尊。”
宁墨离仿佛亲善老者,温声蔼蔼:“好徒弟,记得多打两拳,别让他死的太快。”
停顿了一下。
他幽幽叹了口气:“为师总觉得心有不忍。也罢,为师便送他们全家团团圆圆,和和睦睦。”
傍晚时分。
夜空悬挂皎洁明月,照耀大地。
韩东穿着浅色背心,倚靠独立寝室的窗户,扫了眼对面的女生宿舍楼层,最后望向幽幽澄净的月亮,轻轻吐了口气。
似惋惜,似幽然慨叹。
但脸庞弥漫烈烈杀机,毫不掩饰。
“华将楚达烨。”
“明日排序之战,便是你的死期!穷尽天涯海角,势必杀你。”
他眼底闪过炽烈坚定的杀意,掸了掸浅色背心上的灰尘。即使不暴露呈液内力,不启动疯魔态,也能横扫此届武术生。
不需怀疑。
不必
犹豫。
这是韩东的笃定自信。
沙沙。
黑夜里的树木,哗哗颤动,时而还有少数同学们进进出出,寝室楼内愈加静谧。
过了一会儿。
手机嗡嗡作响,正是蔺姨女儿姜灵的来电。
姜灵学姐?
有什么事吗?
韩东轻轻坐在铁架床上,有条不紊的接起电话:“怎么了?”
“”
电话内没有声音,仿佛有些啜泣之音。
韩东皱了皱眉,追问道:“姜灵,出什么事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
姜灵低泣着开口:“韩东,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大人物,能不能帮帮我妈妈。”
“她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
“目前约有一百亿华国币的缺口漏洞金额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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