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分界》 第一章 古怪的婆婆 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身体沉重的好像灵魂完全提不动他。 仅仅是睁开眼睛这个动作,胡麻便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伴随着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如今他正半倚在了一个类似于厅堂的房间里,屋正中摆放了一张蒙满了灰垢的八仙桌子,几张低矮的方凳,靠墙的地方有被烧黑的石头垒起来的锅灶,几个纸扎的小人靠在墙边,脸上被油彩抹出了诡异的笑。黄黄红红的符文,上面画着一条条扭曲的符文,贴了满屋。 “哗啦” 下意识想动弹一下,双肩却既沉重又疼痛。 一条铁链子从屋梁延伸了下来,末尾分成两端,各连接了一条铁钩子。 而如今,两个铁钩子分别刺穿了胡麻的琵琶骨,血淋淋的尖刺,在胸前露了出来。 他被锁在这里已经六七天了。 但直到如今,他都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锁在这里。 他本来刚刚大学毕业,在当时号称世界前沿的先进实验室里找到了一份很有前途的保安工作,然后一场爆炸突如其来,就飘了起来,浑浑噩噩,飘飘荡荡,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七天之前,忽然被某个怪异的声音吸引,循声而至时,便忽然有了一种飞快下坠的感觉。 再睁开眼,便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被人锁着。 而在这六七天的时间里,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老婆婆,坐在了自己面前,默默的诵经,念咒,挥舞着一些奇怪的符纸,有时候还喂自己一些奇怪的肉和药汤。 但不论自己问她什么,做什么,她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反正自己此时被这两只铁钩子钩着,时不时晕眩昏迷,她做什么自己都反抗不了。 “她为什么要锁住我?” “她每天是在对着我念诵什么怪东西?” “……” 这些胡麻都没有答案。 不过好在,这七天时间过去,他也逐渐的清醒了。 一开始,他总是时不时的晕眩,感觉自己仿佛在飘来飘去,现在倒是不会那样子了。 虽然身体仍旧虚弱,疲惫,但起码精神了一些。 但想要逃走,还是几乎不可能。 他趁清醒的时候,用手试过,那铁钩子尖锐,沉重,一碰就几乎要疼晕过去。 不可能靠自己挣脱的,起码现在这虚弱的身体不能。 而现在,他只想喝点水…… …… …… 水缸就在三米开外,靠近了土墙的位置。 屋顶上的铁链,是套在了房梁上,可以滑动,所以胡麻理论上,能够在屋子里走动。 但这走动无疑是需要付出极大的痛苦代价的。 他用了足足几十秒的时间,才强忍着两侧肩胛传来的痛楚,慢慢让自己站起了身。 然后,颤巍巍的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向着水缸的方向移动。 肩膀处的骨头与铁钩子磨擦,原来也会产生一种怪异生冷的声音的。 有些许鲜血,也随着他的走动,慢慢渗了出来。 但是不多,或许已经流光了。 终于到了水缸位置,看到了里面清澈的清水,上面漂着半个葫芦。 胡麻舀了小半瓢水,不然手臂撑不住,凑到了嘴边,就咕咚咚的喝了下去。 身体里的燥热与头痛,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但按下葫芦起了瓢,解决了口渴问题,肚子却又饿了起来。 胡麻下意识的,看向了八仙桌上扣着的粗瓷碗。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硬挨了过去。 揭开了上面的碗,就看到下面的碟子里,扣着一块四四方方,颜色泛红的水煮肉。 对于饥饿的他而言,这代表着极为强烈的诱惑,但他还是抗拒着。 那个诡异的老婆婆,每天除了对着他诵经念咒之外,便时不时喂他一些古怪的东西,有草药,有烧出来的符水,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种不知名的肉类,不论胡麻有没有胃口,都要强给自己塞进来,强迫他咀嚼,吞咽,每一次吃下去,都是一种极为痛苦的体验。 这就导致,哪怕此时肚子再饥饿,他也不想碰这块肉。 “趁她们不在,逃走才是最主要的……” 胡麻暗暗的告诫着自己,意识到了最要紧的问题。 确定左右无人,他忍着隐隐的钝痛,抬起右手,攥住穿过自己左肩的铁钩。 一点一点的使劲,试图将这个铁钩子,从自己的肉里推出去。 剧烈的疼痛冲击着大脑,就连脑仁也一跳一跳的疼,这钩子已经和皮肉生长在了一起。 但胡麻咬着牙,一点一点尝试着。 …… “吱呀……” 也就在这疼痛一次次加剧时,忽然一阵风吹开了屋门,屋里光线稍暗了几分。 “那个怪婆婆回来了?” 胡麻心里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来的是一个矮矮瘦瘦的中年男人。 背后照进来的阳光,使他的脸一片模糊。 “有外人?” 胡麻见着来人,心里顿时一喜。 他这么几天,只在这个屋里见过那个诡异的婆婆,还有一个扎着红头绳的红衣小丫头。 如今还是头一次见到两人之外的人,心里的求救之意立刻升了起来。 但不及开口,却又忽然绷住: 这人若是那个婆婆的同伙,自己此时求救,岂不有可能换来更大的折磨? 况且,就算自己不开口求救,这人也该看到了自己双肩上的铁钩。 若他是外人,难道不会觉得奇怪? 而在胡麻盯着这个人,想从他的反应上来看是不是值得自己求救时,却见这个人对自己的模样,根本视而不见,只是动作僵硬的转身,仿佛向周围张望了一下,仍有些木然的问: “婆婆呢?” “……” “糟糕,看这样子是那个婆婆的熟人……” 胡麻心里想着,求救的希望不大了,但或许,可以试着从他嘴里问些信息? “婆婆出门了。”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道:“你找婆婆有什么事情?” 这个人声音木木的:“我找婆婆算账的。” “算账?” 胡麻心里又忽地生出了希望:“这人是那个诡异婆婆的仇家?” “她出门了,平时白天她经常出门,算算时间,大概也就快回来了。” 他压着激动,缓缓说道:“你……” “婆婆快回来了,那我就得抓紧了。” 这个木然的人忽然转头看向了胡麻。如今他已经不再是背对着门外的阳光,但那张脸却依然看不清楚。只听到他的声音尖细而断续,仿佛气力不足似的,道:“我本来在林子里好好的,但婆婆却忽然找人过来砍了我,还把我四分五裂,给人做成了棺材,你说……” “……这仇大不大?” “……” “?” 胡麻本该什么都顺着他说,但忽听他话里的意思不太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我本来再长一两年就能成道行了。” 那人继续说着,声音里仿佛带了种尖细的哭腔:“但婆婆却非要把我前程断了。我在土里裹着那崔家太爷的死尸,闻着他一点一点腐烂发臭。感觉到蛆虫在他身体里爬,感觉到他身上的烂水流到我身上,渗透进我的身体里。你说,我跟婆婆算不算得上是血海深仇?” 胡麻听着,忽然头皮一阵发麻,踉跄退了几步。 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刚刚这个人走路姿势非常奇怪。 膝盖竟似不打弯,移动也是直挺挺的,仿佛木板在地上滑。 而随着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一点点的靠近了自己,胡麻也骤然眼前一花,终于看清楚了他黑袍黑帽下面,那张刚刚总是无法看清楚的脸……那帽子下面的,根本就不是脸。 而是一块板子,脏兮兮,黑色的板子。 自己甚至都在这时,开始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 棺材板。 可这块棺材板,如今却在向自己尖细而激动的咒骂着:“我来找她算账。” “她毁了我道行,我就带走她的孙子……” “……” 胡麻下意识的想逃,但身体终究虚弱,双腿发软。 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睁睁看着这块棺材板,要贴到自己的脸上来。 腐臭的气息与那尖利的声音,从耳朵与鼻孔里灌入自己的脑袋,让他几乎晕死过去。 “咳!” 但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门口方向,传来了一声轻咳,旋即便是苍老的声音: “有了点道行便在林子里迷路害人,怀了孕的妇女都不放过,本来看你修行不易,想着让你替崔家老太爷守尸二十年就放你一条生路,你不仅不领情,还要跑来害我孙子……” “那这次,干脆拿去烧了吧!” “……” 紧接着,他只听到一阵惊惧的尖叫,屋子里阴风大作,能感到狂风划过自己面门。 待到他看清了眼前的事物时,就见地上躺了一块光溜溜的棺材板子。 一个扎了两只羊角小辫的女孩,正以某种兽类的姿势,蹲在了板子上,向着自己笑。 而那位阴厉的婆婆,则佝偻着身子,沉默的站在门边。 第二章 招错了魂 棺材板子也会成了精,找人复仇? 以及,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竟是这个古怪婆婆的孙子? 那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将自己锁起来啊? 这个世界的诡异现象,以及对自身处境的猜测,使得胡麻的脑袋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惊恐、疑惑、不解种种情绪,也使得他再一次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但这次,他强忍住了没有晕倒,努力睁眼看向那个婆婆。 而那个站在了门边的婆婆,也一直阴瘆瘆的盯着胡麻,脏乱头发下,眼珠似乎不会转动。 她看到了胡麻摇摇欲坠,但终究没有摔倒晕过去的样子,目光有些复杂。 良久,缓缓垂下了眼睑,淡淡道: “醒的时间比我想的早,精神头也比我想的旺,看样子你快好了。” “……” “这次她终于愿意交谈了?” 胡麻强撑着精神,意识到了这次与之前的不同。 他曾无数次的向这个婆婆大叫,时而晕过去,时而痛苦的醒来,有时候在她靠近时,也想要挣扎,反抗,但这个婆婆却一直都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甚至一度怀疑她不会讲话。 胡麻立刻盯住了她,颤声道:“你……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锁着我。” “……” “你病了。” 那个诡异的婆婆慢慢走了进来,在小凳子上坐下,低声道:“我在替你治病。” “治病?” 胡麻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治病需要这样?” 你把我穿了琵琶骨锁在房梁上,每天每夜的念经烧符折磨我,却说是在给我治病? 婆婆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阴沉沉的道:“你病的很重。” “?” 再病也没把人吊起来治的吧? 胡麻一时觉得自己脑袋都乱了,直接豁了出去,大声道:“别装神弄鬼,你究竟是谁?” “你……先放我下来……” “……” 那个婆婆听着他的大喊大叫,只是沉着张脸,慢慢搁下了背回来的包袱。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对胡麻的话不闻不问的状态。 但那个扎了两根小羊角辫的女孩,却忽然脆生生的道:“胡麻哥哥不记得婆婆了。” “孟家人派了一只鬼过来害死了胡麻哥哥,婆婆本事大,又把胡麻哥哥的魂叫回来了。” “但胡麻哥哥老是想跑,婆婆就把胡麻哥哥的魂跟身体定住了。” “婆婆每天帮胡麻哥哥念定神咒,给胡麻哥哥喂汤药,还给胡麻哥哥割了太岁老爷的肉来吃,现在胡麻哥哥终于不再到处乱跑啦,可胡麻哥哥却不认得婆婆了,也不认得小红棠了。” “……” 她说到最后,明显有些怏怏不乐的样子,小嘴都撅了起来。 但她说的话,却让胡麻忽地感觉一阵晕眩。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脑海里不由想起了这七天时间,那嗡嗡嗡嗡一直响着的诵咒声,想着喝的那些古怪符水、汤剂,还有那切成了四四方方,煮得颜色泛白的肉……这种肉,就是她说的什么太岁? 早先自己总是不停的晕眩,眼花缭乱,身体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现在倒是渐渐的好了…… 难道她们真的是在给自己治病? 可关键是…… …… “他才刚刚定了魂,不记事是正常的。” 在那小丫头的讲述中,婆婆阴着一张脸,正慢慢把包袱里的东西往外拿。 只见是些香烛、纸钱什么的,还有一大块红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肉,油腻浸透了红纸。 声音慢慢的,良久才道:“会好起来的。” “胡家这最后一根独苗,不会被他们孟家这么害死了的……” “……”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胡麻已是明白了什么。 他内心里翻涌着山崩海啸一样的惊奇,哪怕这种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都不太敢相信。 本来无数的话,他就要脱口而出,却忽地反应了过来。 微微抿了一下嘴角,他忽然抬头看着婆婆,试探着道:“那……” “那我现在好了,你是不是……” “……能放我下来?” “……” 一切都是次要的,无论这婆婆和小丫头说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先让她们帮自己解开这两只钩子,才是重点。 果然,在他担忧的注视里,那个婆婆似乎表情都阴沉了一些,缓缓摇头: “虽然好了,但再固定几天比较好……” “……” 正当胡麻心情微沉之际,却又见她说到一半,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忽然看了胡麻一眼。 这目光太过锋利,胡麻忙避开。 能感觉到她看遍了自己,或许,也看到了自己刚刚试着逃脱这钩子时,肩膀渗出的血迹。 然后,竟意外的听到她口吻软和了下来: “不过吊着确实难受,你要想解开,那就解开好了。” “……” 胡麻一时有些意外:“那……” “我来!” 正当他想问究竟怎么解时,却忽然听到地上那个红衣服的小丫头,兴奋的叫了一声。 她身量极矮,不到一米,细胳膊细腿,但动作居然出其的灵敏。 在地上一弹,便已经跳到了胡麻的后背上。 穿着绣花鞋的两只脚蹬住胡麻肩膀,白嫩嫩的小手则抓住了铁钩子,身形绷紧,发力。 “噗……” 一股剧痛传来,胡麻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铁钩子已经拔了出来。 她飞快撇开,又是在胡麻后背上一滚,抓住了另外一根铁钩子,依法施为。 双肩处顿时血流如注,胡麻只觉身上一阵轻快。 但紧随而来的,便是剧痛袭脑,眼冒金星,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可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嘻嘻笑声,眼神闪过了混乱的红影。 双肩火辣辣疼痛的地方,先后传来了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使得他精神为之一振。 睁开眼睛,发现竟是那个红衣小丫头,伸出了舌头舔着自己伤口。 细长的舌头舔过了伤口,血流如注的窟窿居然立刻止了血,就连剧烈的疼痛也随之大减。 “这小丫头……又是什么东西?” 胡麻意识到了问题,但混乱之中不及细想,小丫头已翻过了他的身体,舔他背后的两个血窟窿,胡麻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起码也一百多斤,可她两只纤细胳膊,居然随意推转。 这极短时间内的变化,使得胡麻思维大乱,呼呼喘着粗气。 整个过程中,那个婆婆却只是坐在了板凳上,慢慢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着。 眼神微微收敛,似乎想着什么。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胡麻粗重的粗气声,茁壮有力。 她似乎有种微微松快些的感觉,良久,才慢慢的站起了身,向小丫头道: “小红棠照顾着你哥哥点,我得去崔家坟里看看。” “崔家太爷当时死的有问题,我让那块槐木板子看他二十年,但兴许是前几天夜里打雷下雨,把坟头子冲了,棺材板都跑了回来找我讨债,那崔家太爷的尸体估计也不会老实……” “……” 她走到了门边,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叮嘱胡麻道: “你毕竟才好,身子骨虚的厉害,容易招惹邪祟,不要出去乱跑。” “……” “不跑?” 胡麻迷迷糊糊听到了她的嘱咐,心里只是想着:“不跑我是个傻子!” 他强忍着此时身体虚弱带来的不适,脑子里却飞快的想着。 通过自己脑子里残存的些许记忆痕迹,再加上刚才这个婆婆和小丫头说出来的片言只语,他隐约也将整个事情串连起来了:“我的前身,这个婆婆的孙子,之前被别人给害死了?” “这个婆婆想救他,所以帮他招了魂?” “人都死了,还能想办法再把魂招回来,这个婆婆道行不浅啊……” “但是,妈的她招错魂了。” “……” 自己根本就不是她的孙子,哪能记得她的事? 但这话不能说,万一她知道了自己是假的,把自己打散了再招一回怎么办? …… 心里默默想着,估摸那个婆婆已经走远了,胡麻才忽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看到了那个红衣服的小丫头,正蹲在不远处瞅着自己。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 婆婆虽然走了,但她还留下了这么个小怪物盯着自己,所以,先要解决这只小怪物才行。 第三章 直立山羊 内心里有着明确的计划,但胡麻却需要思索一下怎么做。 眼前这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看起来感觉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或许更小。 扎着羊角小辫,细胳膊细腿,粉雕玉琢一般。 看起来一拳下去,就能哭很久…… 但胡麻很确定,这一拳下去,哭的有可能是自己。 刚刚她那诡异的速度,还有惊人的力气,舔伤口止血,都说明了她绝不是普通人。 开玩笑,跟在这么个阴森婆婆身边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怎么解决她才是关键。 房间里极安静。 眼瞅着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怪,胡麻是大气也不敢出,但似乎也没有听到她在喘气。 于是,脑海里一边想着,他一边试探着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跟婆婆什么关系?” “……” “我叫小红棠呀,婆婆在外面捡回来的。” 小丫头是蹲在了地上的,她身量太小,蹲着的样子有点古怪,像个蚂蚱。 说话的时候倒也奶声奶气,天真烂漫,但有种五六岁的小孩绝做不到的清晰感。 胡麻想着主意,继续道:“你多大了?” “我……” 这问题似乎问倒了小红棠,她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我跟了婆婆七八年啦……” “但我不知道自己多大。” “……” “七八年?” 胡麻立刻确定了,这绝不是个正常的小丫头。 她长的都没有超过七八岁大小,再加上婆婆捡到她七八年,还有没捡到时候呢? 说不定,她也跟刚刚那个崔家太爷一样,是个婆婆口中的“邪祟”? 这婆婆让她照顾自己,说白了可能就是监视自己。 而眼下见她一直这么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模样,胡麻心思便也活跃了起来。 仔细观察,发现她除了盯着自己,也总是忍不住看向八仙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顺着一瞧,就发现那是刚刚婆婆带回来的肉,用红纸包着放在桌子上。 过去七天,她似乎一直在喂自己这种古里古怪的肉块,胡麻还记得那种腥腻恶心的感觉。 小丫头似乎很馋这个东西? “你是不是很想吃?” 他暗暗琢磨,慢慢的向小丫头问道。 “不想……” 小丫头闻言,摇了摇头,然后口水忍不住要流下来的样子。 “很好吃的。” 胡麻确信了这小丫头虽然确实不是普通小孩,但也并不是那么聪明的样子,便小心引诱: “你可以尝尝,可香了。” “……” 小丫头明显更心动了,但脑袋却摇的像波浪鼓:“不行的。” “肉是婆婆特意从太岁老爷身上割了下来的,专门给胡麻哥哥吃的。” “……” “太岁老爷又是什么鬼?” 胡麻耐着性子,继续诱导:“没关系呀……” “给了我,就是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吃,婆婆不会知道的。” “……” 小丫头明显意动了,小小的脖子不停吞咽着口水,有些犹豫的道: “你不告诉婆婆?” “……” 胡麻保证:“婆婆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我全吃了。” “咕咚……” 小丫头这次咽口水的声音,连胡麻都清楚的听到了。 她犹犹豫豫,看了一眼胡麻一脸坦诚的表情,又看了看八仙桌子上那块肉。 忽然之间,像是下定了决心,“嗖”的一声窜了上去。 小小的身体,轻而易举的跳到了桌子上,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捧起了那块肉。 “啊呜……” 她张大嘴巴,嘴角居然咧到了耳根处。 原本整齐细腻的两排牙齿,居然也在这时变成了尖锐锋利,狠狠咬了下去。 “老天保佑……” 胡麻跟她说着话时,便已经攒足了劲。 趁那个小女孩大口的撕咬着肉时,便慢慢爬了起来,不动声色的一步步向门口挨着。 到了门口,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还在吃着,背对了自己,撅着小屁股,如同一只饿急了的小兽。 胡麻深呼了口气,猛然推开虚掩的门板,大步狂奔。 现在自己是在哪里? 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哪里有打电话的地方? 派出所在什么位置? …… 此时的胡麻,对此一无所知,但他必须先逃出来。 心态倒有种被拐进深山里的女大学生一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逃出了这扇门后,会遇到什么人,看见什么事物,但必须先逃出去,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再随机应变寻找机会。 再不济,自己可以找地方躲起来,也总比守着这么个诡异的婆婆好。 “唰!” 如今应该正是下午时候,但这一推门出来,胡麻还是觉得光线有些刺眼。 他伸手遮住阳光,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 眼睛的余光一直在飞快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入眼的却只是一排排破烂低矮的木屋瓦房,他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土路,看到了被圈在木栏子里的牛羊牲畜,看到了石磨与水井。 但他居然看不到任何记忆里熟悉的事物,没有汽车,没有电灯,甚至没个电线杆子。 周围有影影绰绰的人影,不时跃入自己的眼帘。 这些人都穿着灰暗的粗布衣裤,扛了农具,踢着双草鞋,有种荒僻而古老的气质。 “哎呀……” 有人看到了胡麻,竟表现的比此时的胡麻还要害怕,惊恐慌乱的逃到了一边。 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钻进了胡麻耳朵:“那不是婆婆家的小孙子?” “他怎么还活着呢?” “……” 看着自己到之处,人群惊恐散开的样子,胡麻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问,或求救。 内心里的惊慌不安感,始终缠绕着他。 他也害怕那个诡异的小丫头会追上来,更害怕那个阴森的婆婆会忽然出现。 尤其是见那些惊恐的人群里,似乎有人调头跑去,仿佛找谁报信的样子。 他也只能跌跌撞撞,使尽了浑身力气。 不知不觉中,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只觉心脏都要跳出了腔子。 自己现在在哪? 他看着周围已经稀疏的草垢与谷田,看到了前面高耸的木栅栏,与幽邃的深山老林。 似乎自己已经跑到了寨子边缘? 这场逃跑似乎比自己想的顺利啊,已经快要逃出了寨子。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一片空寂。 胡麻打定了决心,先逃出寨子,钻进老林子里躲起来,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但也就在这时,因为这一阵慌忙的逃窜,他的身体已经虚弱的厉害,脑袋一个劲的晕眩。 身体仿佛灌了铅一般,自己居然有种支使不动身体的感觉。 而在忍不住要停下来,扶住双膝大口喘气的时候,耳边却又忽然出现了一阵窸窸窣窣。 某种模糊不定,意义难明的呓语,随着风飘进了耳朵里。 这呓语听不懂内容,却莫名的让胡麻心里发毛,猛得转头,警惕的四望。 周围是大片的草垛,还有几株苍劲虬结,远比自己前世记忆中更为高大坚实的老树。 顺着呓语的方向,胡麻目光晃动,终于缓缓聚焦。 他看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在一个草垛边,正站着一只黑山羊。 它黄褐色的横瞳,幽幽的盯着自己。 胡麻也盯着它,在想刚刚这种发毛的感觉与诡异的呓语,会不会是自己的幻觉。 就忽然看到,这只黑山羊,居然慢慢人立了起来。 它如同一个人一般,张开了前腿,只靠后腿站立,仍是定定看着胡麻。 嘴角居然一点点咧开,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这一刻,胡麻只觉头皮发麻,忍不住踉跄着退了几步。 “嘎嘎……” 还不等他搞明白,旁边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怪笑。 他唰的一声转过了头,就见不远处的老枝上,正蹲着一个猴子状的生物。 不对,不是猴子,那是一个人。 只是光着身子,通体上下一片诡异的惨白,同时又瘦得不像话,四肢都明显要比普通人更长,他像只猴子一样蹲在树干上,眼睛是诡异的血红,看着自己,正兴奋的嘎嘎怪笑。 “小哥哥……” 不等胡麻泛起这无尽的恐慌感,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甜腻腻的叫声。 胡麻转头,就看到了叫着自己的是一个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大半身子都躲在了草垛子里,只露了一张娇艳迷人的脸,红唇微绽,不时发出了那一声声诱人的轻声呼唤。 这声音竟似有着某种魔力,让人下意识便顺着她的呼唤,一步步靠近…… 可胡麻只靠近了一步,便停住了。 他看到那颗娇艳迷人的脑袋,正一点点伸出了草垢。 脑袋后面的,竟赫然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暗红色蛇躯,鳞片磨擦稻草,沙沙作响。 “这都是什么?” 胡麻终于惊醒了过来,无形的恐慌攫住全身,如触电一般。 细细密密的诡异感笼罩了自己的全身,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发黑,身体垂垂欲倒。 但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笑嘻嘻的声音: “胡麻哥哥……” “别贪玩了,婆婆喊你回家吃饭啦!” “……” 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诡异全消,胡麻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第四章 荒凉的庙宇 强烈的扭曲冲击之下,胡麻还是乖乖跟着这个红衣裳的小丫头回家吃饭了。 木然的大脑在这一刻只能做出最简单的抉择,与这怪异而恐怖的古怪事物相比,似乎还是那个房间里的阴森的婆婆和小丫头更安全一点啊…… 天色已经暗了,小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婆婆正在八仙桌旁等着他。 这简陋小屋里的一餐饭食,居然很丰盛。 胡麻刚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被那些鬼东西一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逃了多久,只是看到,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一碟咸菜,两碗粥,一盘割得四四方方的肉。 于是胡麻乖乖坐在了八仙桌的左首,婆婆坐在了上首。 小红棠如今正在房梁上蹲着,伸着脑袋往下瞅。 灯火晃动,人影绰绰,屋子外面的阴影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窥进来。 婆婆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吃着饭,她只动碟子里的咸菜。 房梁上的小红棠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此时坐在了八仙桌旁边的胡麻。 气氛诡异压抑,胡麻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的打破了沉默: “那……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 婆婆与房梁上玩耍的小红棠,都转头看向了他,这屋内的气氛,仿佛更压抑了。 “邪祟。” 沉默中,婆婆慢慢的开了口:“天一擦黑,那些东西就都出来了。” “你伤的太重,都忘了夜里不能出门的规矩。” “……” “我……” 不听这回答还好,心里竟是更为发毛,胡麻小声的说了一个字,又不知该问什么。 “也不用这么害怕。” 婆婆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的道:“你才刚刚好,身体虚弱,遇着邪祟很正常。” “只要你好好听婆婆的话,多吃肉,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 “吃肉?” 胡麻只好又看向盘子里那块切得四四方方的肉。 原来那块被小红棠吃光了,现在这块,看起来应该是新煮出来的。 但哪怕是刚煮的,也带着股子阴冷气质,油腻已然凝固,油灯下泛着诡异的白,孤冷冷的放在盘子里。 此前他已经被强行喂了好多次了,却仍然尝不出来这是什么肉。 可以确定,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当然也不是人肉,不是自己吃过的任何一种。 另外,这肉的形状,总让他联想起前世用来祭奠死人的供肉。 心里的抵触,让他很难拿起那双筷子,但那个婆婆却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幽幽的看着他: “你不信婆婆?” 胡麻迎着她的眼睛,心里微微一惊。 “信!” 他深呼了口气,直接伸手把那个盘子拉到了自己面前,低下头就去啃。 爱他娘咋地就咋地吧! 自己情况难道还能更糟糕了不成? 便是有毒,此时也就吃了,更何况,这几天已经被硬塞了好几次了。 滑腻腻的肉被自己嚼碎,硬吞进了肚子里,已经非常饥饿的身体里,渐渐有了些填充感。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这块肉进了肚子,立刻就开始了消化似的。 好像,这些肉在进了自己肚子之后,就活了过来。 它们在自己的身体里蠕动着,渗进了自己的脏腑,血液,修补着自己的身体。 奇异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双肩的伤口都似乎轻快了些。 这是胡麻第一次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吃这种肉,他内心里也疑惑着: 正常的肉类不可能这么快消化,所以这是幻觉吗? …… 婆婆看着他将那块肉吃的干干净净,脸色似乎略略和缓了些。 而胡麻脸上的抵触与强忍表情,虽然竭力控制了,似乎也被她收在了眼底。 等胡麻将所有的肉都吃了下去,才慢慢道:“好孩子,吃了饭,就早点回屋里歇着。” “起夜就尿墙根,千万别出门,也别往外面看,那些东西,都还在呢!” “明天婆婆带你去老火塘子,拜过了祖宗,就好了。” “……” “东西?” 胡麻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第五章 老火塘子 “那梦里的声音是真实的?还是我太渴望之前的世界,才做了这么个怪梦?” 胡麻默默想着梦里那个怪异的庙宇,以及临醒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心里有种压抑的感觉。 他默默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这诡异的环境里,他衣服鞋子都不敢脱,起床倒方便。 只不过…… ……昨天晚上自己似乎一直没有躺下,那后来这被子是谁给自己盖上的? 屋外,老婆婆果然已经拄着拐杖,背了一个袋子等着。 见到胡麻出来,便冷淡的道:“走吧!” 胡麻既怕她,又下意识的想要讨好她,上前了两步,道:“袋子我背着吧?” 婆婆似乎有些意外,深深看了胡麻一眼。 大约是昨天晚上睡的并不好,胡麻黑眼圈极重,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婆婆表情似乎有些沉重,摇头道:“你肩膀上有伤,提不得重物。” “咱们先去老火塘子,拜了老祖宗们再说。” “……” 胡麻也不知道,这老火塘子跟祖宗们有什么关系,但神思倦怠,却都懒得问了。 路面是石子路,一些地方还有不久前下雨留的积水,泥泞而潮湿。 晨雾弥漫在寨子上空,将远近的一切,都蒙上了神秘气息。 确实与胡麻记忆中的世界完全不同,古老而偏僻,还有着种莫名的疏离破败感。 胡麻也不知怎地,面对这个世界,居然隐隐有些发怵。 也就在这时,忽然左手冰凉,低头看去,却是那个叫红棠的小丫头靠近了自己身边,牵住了自己的手。 “走呀胡麻哥哥……” 她仰头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片烂漫。 看起来,真像一个出门时害怕,便总习惯牵着大人手一起走的小女娃。 “可她是只小怪物啊……” 他内心里是拒绝牵着这个小丫头的,但又不敢甩开,只能强自忍着。 牵了她,跟着前面婆婆佝偻的背影,向前走去。 …… 这是胡麻第二次出门,与昨天的慌乱晕眩不同,这一次,他倒清晰的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样子,似乎是在一片群山之中,他看向各个方向,都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山峰,与苍翠幽深的树林。 周围是连片的木楼,层层叠叠,碎石小径将其不规则割裂,勾勒成了寨子模样。 这一次,他看的更仔细,仍是没有发现任何自己熟悉的现代化事物。 无论是寨子里人的衣着,还是农具,笨拙的石磨与湿漉漉的水井,都透着股子古老气息。 “哗啦……” 走动中,前方有户人家,推开了自家房门。 但一抬头看到了胡麻他们一行三人,又急忙退了回去,悄悄掩上了门。 寨子里起的早,路上已是时不时便遇着行人,但见到了婆婆过来,都悄悄的躲开。 实在退不开的,也只是尴尬的杵在那里,向婆婆陪着笑脸。 隐约间,胡麻还听到旁边有哪个屋子里,悄声说着:“胡婆婆本事还是大呀……” “这胡家小子鬼上身那么厉害,居然也能救回来……” “……” “哎呀,看胡婆婆这方向,是往老火塘子那里去的?” “祖宗们能认小胡麻么?” “嘘……” “……” “红棠不喜欢乡亲们……” 默默走动中,小丫头忽然抬头看着胡麻,道:“婆婆一直帮他们看病,家里穷的都不收钱,还送草药,但他们现在却都躲着婆婆,害怕婆婆把他们的命借过来给胡麻哥哥……” “借命?” 胡麻看着小丫头的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 村民们都怕婆婆,自己也怕啊…… 不过,这个婆婆的身份,属于这个寨子里郎中,或是神婆一类的角色? 在自己前世,一些偏僻古老的村落里,治病跟驱邪的责任,也往往都是由一个人兼任的。 敬惧眼神里,一老一小一少年,穿过寨子,来到了北边的一处山坡。 早在坡下,居然已经等着几个人了。 为首的一个,穿着羊皮袄,腰间别了一根长长的生铁烟杆,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 “胡家婆婆……” 见到胡麻与婆婆等人过来,他便急忙迎了上来,先看了胡麻一眼,便转过了眼睛,犹犹豫豫的向婆婆道:“瞧着胡麻小侄子身体倒大好了,但你……真要带小侄子进老火塘子?” 婆婆缓缓的抬头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那几个畏畏缩缩的中年人。 “不可以吗?” “……” “不是,不是……” 老头子忙摇着头,低声道:“小胡麻不是才刚刚好?你要不,再让他养养?” “就是因为才好,所以才要进老火塘子。” 婆婆态度看起来很坚定:“祖宗们不保佑他,谁保佑他?” 那位老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为难。 但婆婆却不多说,已经率先向前走去了,小红棠也拉着胡麻的手,很兴奋跟在后面。 那位老人到了这会,便不好再劝了,身后那几个人也都陪着笑脸向婆婆点头。 但等婆婆过去了,却又凑到了羊皮袄老人的身前,有些为难的道: “族长,婆婆这样做,你看……” “没法子!” 老族长道:“这寨子里,谁好意思拦着婆婆?” “要良心不要了?” “还是看老祖宗们什么意思吧……” “……” 上了坡之后,胡麻便看到,这一片平地上,有着一个二十平大小的坑。 周围用土砖垒着,呈长条形,坑里满满都是填的灰。 隐约还能看见,暗红的碳火隐在表层灰下,烟气袅袅,仿佛这里面的火一直没有熄似的。 最关键是,在那塘子里,胡麻居然看到了一块未烧完的头颅骨。 只剩半个,躺在灰上,空洞洞的眼睛,直瞅着他。 “这老火塘子,是个烧死人的?” 胡麻心里一惊:“婆婆想着带自己过来,不会要把自己填进去吧?” “跪下。” 但也就在这时,婆婆已经走到了火塘子前,解下了背上的包袱,低声向胡麻说着。 胡麻很听话的就跪下了。 旁边的小红棠倒是不跪,笑嘻嘻的蹲在一边,小手托了下巴看着他。 “跪前面点,让祖宗们好好看看你。” 婆婆一见胡麻跪到了七八米外,皱了皱眉头,示意他上前。 胡麻无奈,只得跪到了前面来,距离老火塘子已只有不足一米,身体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个老火塘子里面,散发出来的烘人热气,黏稠压抑,让他满身是汗,似乎呼吸都有些艰难。 婆婆从包袱里,拿出了香、碗、肉、符。 一点一点,烧香,供肉,烧符,恭恭敬敬的做了一遍,然后低了头祈祷着: “胡家进寨二十年,帮邻护寨勤耕田。” “如今胡家遭了难,仇家逼迫小鬼缠。” “今求祖宗护我孙,回头多还香火钱……” “……” 她闭着眼睛,絮絮叨叨,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些话。 胡麻第一遍没听清,后面倒慢慢听清了,见她神色凝重的虔诚模样,心里微微感动。 这婆婆对她的孙子,倒真是很在意的啊…… 可惜…… 但这一个想法不等闪过,忽然一阵阴风,吹过了老火塘子上空。 胡麻眼前一花,忽然觉得,那老火塘子里面,烘着人的热气,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这冷仿佛可以直接逼进骨头缝里,把自己全身都冰住了。 他耳边在这一刻,也堆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呓语。 仿佛一百个人在窃窃私语,只是这声音都密密麻麻堆挤到了一起,灌进了他的耳朵。 不仅如此,他眼睛也疼的厉害,下意识抬手揉了一下,便忽地怔住。 老火塘子里,那半个没烧干净的骷髅头,居然生出了一只眼睛,冷漠阴森的瞧着自己。 紧接着,他便看到一只手,从灰烬里伸了出来。 再紧跟着,是第二只手,然后是一张人脸,第二张人脸,第三张人脸。 一只一只虚幻的手臂,一个一个冷漠森然,半透明的面孔,纷纷从灰里钻了出来。 那是数十人,还是数百人,又或是上千人? 他们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如同生长了百千条手臂的蜈蚣,又被重新拼接。 无数的人影,却挤在了这不足二十平的火塘子里面。 身体交织重叠,如揉碎的人群。 无数脸挤着挤,无数只眼睛上上下下,齐唰唰的盯着胡麻,密密麻麻的一眨一眨。 有的阴森冷漠,有的迷茫痴愚,有的好奇又带了恐惧。 “嗡!” 胡麻被这一幕冲击了大脑,惊恐从胸膛里泛了出来,几乎要停止心跳。 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老火塘子里钻出来的无尽人影。 周围阴风呼呼的围着火塘子转圈,婆婆念诵的声音越来越着急,小红棠躲到了远处。 仿佛诡异的人体树,不停有更多的虚幻人影从火塘子里钻了出来。 他们就在咫尺距离,居高临下,漠然看着胡麻。 没有一个伸出手来的。 …… …… 婆婆一直低着头,嘴里念诵着,一直念,仿佛气都不换似的。 但她越念越急,直到身前点的三柱香,以一种异于寻常的速度烧到了底,才忽然停下。 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表情,只听到了她那一声失望的低叹。 第六章 祖宗有灵 “消失了?” 在香烧完,婆婆祈祷的声音也忽地停下时,胡麻也猛得眼前一花。 周围那阴冷刺骨的寒风,竟在这一刻忽地消失,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 而胡麻也再度感受到了老火塘子里面传来的烘热感,身上的汗等不及似的再次涌了出来。 再去看时,那老火塘子里一条条诡异的人影,也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仿佛刚刚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婆婆就在火塘子旁边,默默的坐着,也不说话,过了好久,才慢慢的收拾起了东西。 小红棠也悄摸靠近了过来,她撅着嘴,似乎有点不高兴。 “现在这属于什么状况?” 胡麻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是默默的打量着,悄悄把跪姿,换成了坐姿。 他不懂这代表着什么,也不敢胡乱插嘴。 “胡家婆婆……” 这时,刚刚一直在坡下面看着的老族长等几个人,见到了这番场景,皆壮着胆子迎了过来,看着低了头收拾东西的婆婆,他们的表情似乎也很为难:“毕竟老胡山兄弟当年没有埋进老火塘子里,祖宗们不认识小胡麻啊,您看,要不,咱想想别的办法,给小胡麻……” “会认的。” 婆婆忽然冷着脸开口:“就算现在祖宗们不认他,等我进了火塘子,也会认的。” “你别想其他的主意,这是我胡家最后的一个种。” “我不会让他出事,也不会让他一辈子躲在寨子里,连个门都出不成!” “……” “婆婆您误会了,谁都不想小胡麻出事。” 老族长等人急忙解释着,一边扶了婆婆起来,到旁边说话:“这些年胡山兄弟,还有婆婆您帮寨子里做的事,大家伙都看在眼里了,但老祖宗们毕竟不是活人,分不清这个啊……” “您先来这边,我们也有些话跟您商量。” “或许,想让老祖宗们认下小胡麻,还有个别的法子……” “……” “……” 眼看着婆婆被他们扶到了一边,似乎在紧张的说着什么。 胡麻也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帮着婆婆拎起了收拾好的包袱,站到了一边。 离那诡异的老火塘子远了些,才向小红棠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老祖宗们不认我,是什么意思?” “……” “胡麻哥你真的完全不记事啦? 小红棠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胡麻,又让他心里一阵发虚。 好歹小红棠也没有多问,清脆的道:“老火塘子,就是烧先人的地方啊!” “寨子里走了的老人,都要填进老火塘子里烧掉的。” “祖祖辈辈都是这个样子,除了活着时不争气的,就像崔家太爷,他活着时偷过人,还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崔家人嫌弃他,不让进老火塘子,要在寨子外面找地方埋了。” “就这,婆婆还怕他出事,找个棺材板子看着他呢。” “……” “寨子里居然有这样的习俗?” 胡麻想到了刚刚在老火塘子里看到的密密麻麻的人影,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心里一阵不寒而栗:那得是烧了多少人? 但同时又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烧这么多先人,老火塘子又有什么用?” “保护儿孙呀……” 小红棠笑嘻嘻的道:“老火塘子里面,先人有灵呢,能辟邪,袪鬼,给儿孙积福。” “烧的先人越多,便越灵验。” “平时他们就保护着寨子,让外面那些邪祟不太敢进来。” “如果寨子里有人被邪祟冲撞了,或是缠住了,过来老火塘子拜拜就好啦,就算是晚上,如果赶上了有事要出寨子,过来抓一把灰,放进荷包里,那比什么护身符都好用呢……” “……” “还能这样?” 胡麻细细一想,竟愈觉得合理。 一开始他听见老火塘子里烧了这么多人,再想到了那密密麻麻的人影,心里只觉有些惊悚,这明明是一个到处邪门,充满了邪祟的地方,却把这么多人烧在一处,如何能安心? 但现在倒是明白了,这寨子能生存下来,还是有自己的朴素道理的。 既然世界上多了这么多邪祟,那自然就有对付邪祟的方法。 而不管他是满天神佛,还是其他什么,都再也没有比请自家先人保佑更靠谱的了吧? 只是,如果抓一把香灰放在身上,就可以辟邪,自己又为什么这么麻烦? …… “胡麻哥哥跟别人不一样,老火塘子里面,没有胡家的人呀……” 小红棠一句话,便解开了胡麻的疑惑,也让他明白了如今自己的尴尬处境。 “胡家是外来的,没有先人埋在老火塘子里。” “婆婆本来想跟祖宗们谈谈,请他们帮捧一把,先保佑胡麻哥哥,但祖宗们都不同意呀!” “所以胡麻哥哥碰到了邪祟没人管,拿了骨灰出寨子也不灵验。” “但等婆婆死了,埋进老火塘子之后,祖宗们就会认胡麻哥哥,也就有人保佑你了……” “……” “原来是这样……” 小红棠天真烂漫,稚声稚气,不像成年人那般有条理,但胡麻也听明白了。 自己原身有个尴尬的地方便在于,没有先人埋在了这火塘子里。按理说,胡家来到了寨子二十多年,为这个寨子出力不少。 甚至原身的父亲,也是为了这个寨子而死的。 但偏偏,原身的父亲是死在了寨子外面的,尸体也没有找回来,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烧在这里面。 婆婆本是想跟他们说说情,可惜人家不理会这个。 刚刚那老族长,兴许也正是因为猜到了这个,怕婆婆伤了心,才这么紧张。 …… …… 不过,其中缘由虽然搞清楚了,但问题却又麻烦了。 看样子,自己还要继续受那些怪异的邪祟侵扰? 又或者,要继续吃那种古怪的肉? 一想到了那种肉,他便心里隐隐的发毛,有某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可是想到了那天遇到的邪祟,甚至是,刚刚那从老火塘子里钻出来的东西,却也同样让他感觉一阵颤栗,在这个充满了不安的世界里,竟找不到半点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感觉。 “哎,算了……” 胡麻对这个世界了解还少,根本想不出什么。 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婆婆了吧! 起码看她刚才虔诚祈祷的样子,似乎对自己是真的关心…… ……不对,人家是关心她的孙子,自己却是个假货。 这样想着,胡麻内心里,也隐隐对这位婆婆带了些许负罪感。 可他并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早先他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在却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并不确定眼下是什么状况,但自己活了过来,却是真实发生了的。 他脑海深处,隐约还残留着当初自己没醒来前,那种空空荡荡,无所依凭的感觉。 那是一种巨大的恐慌与不确定,一种完全无法支配命运的茫然与无力感。 与如今自己这种“活着”的踏实感相比,那是最可怕的恐惧。 所以,他不能说。 生命就是这样,活着才是人最大的本能。 自己既然活了过来,就绝不想死。 …… …… 也就在胡麻想着时,婆婆在远处与老族长等人说完了一些什么,便慢慢的走了回来,内心里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定认识的胡麻,便急忙拎着包袱,迎了上去,主动搀住了她。 “婆婆,咱们回去?” “……” “回去。” 婆婆并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在胡麻的搀扶下,她慢慢下了山坡。 冷不丁的,她忽然转头:“你刚刚看到老祖宗们了?” 胡麻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了婆婆的眼睛,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些怪异的影子。 难道自己不该看见? “你果然看到了……” 婆婆看着他惊疑的表情,眼神似乎更疲惫了些,低低道:“你已经定魂了,不该看见老祖宗们的,甚至小红棠也不应该看见。” “我这……” 胡麻低头看了一眼牵着自己手的小丫头,心间一阵悚然:“这果然是个鬼啊……” 别人都看不见她? 这一路走来,别人眼里,自己岂不是牵着一团空气? “婆婆,寨子里都说,快死的人才能看见老火塘子里的先人们,可胡麻哥哥也看到了,我不想让胡麻哥哥看到我的时候,他也能看到我。” 听见提到了自己,旁边跟着的小红棠,忽然道:“那胡麻哥哥是不是快死啦?” “不……” 婆婆慢慢摇着头,低声道:“不仅快死的人能看见,刚活过来的人也能看见。” “嗯?” 胡麻心里猛然打了一个突,眼神闪过一抹惊疑,又忙低下头。 “能治好的……” 婆婆没有转头看向他,只是慢慢,仿佛自言自语般的道:“毕竟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身体太弱,也是正常的,好好养养,多吃肉,肯定能好起来的……” 胡麻冷汗都浸湿了后背,只能有些僵硬的扶着她,小心的往回走。 第七章 真欺负人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对这个世界每多一分了解,胡麻便多了一分煎熬,从老火塘子回来,他一点逃跑的念头都没有了。 非但不能想着逃走,反而每天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婆婆身边。 就算这个婆婆每天白天外出说是去割太岁,不能让自己跟着时,也会让那个红衣裳的小丫头,守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朝代,但他确定了这个世界有着太多诡异而恐怖的东西,别说到了晚上,哪怕是大白天,他也时常有种心里毛毛燥燥的感觉。 他呆在这婆婆身边,或是那间阴森屋子里的时候还好。 一旦出了屋门,或是离得婆婆远了些,又或者是小红棠又贪玩跑远了时,便开始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豁然回头,又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平时偶尔出神,也会忽地听见背后响起一阵笑声,或是卷过一阵奇怪的风儿。 令人毛骨悚然,魂不守舍。 这种情况下,别说逃走了,就算想找人打听一点情况,都做不到,那些寨子里人见了自己,似乎比自己见了邪祟还害怕。 而白天总是疑神疑鬼也就罢了,晚上则更难挨。 拜老火塘子失败,似乎也让婆婆压力有点大,不仅每天都给他割了那种奇怪的肉来吃,还时不时的在自己身上烧符,床头上香,到了晚上,又呢呢喃喃在外屋诵经,终夜不停。 胡麻都觉得自己清醒了,但又恍惚了,时常分不清真假与虚幻。 现在自己好没好,他说不准。 但他倒是确定了一点:自己神经衰弱了。 日复一日,压力倍增,胡麻头疼不已,有次也忍不住在被吵醒之后,悄悄的摸出了门。 先给婆婆倒了杯水,然后小心的问:“婆婆,您不需要休息的吗?” 婆婆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看到,那双眼睛里满是血丝。 她还是接过了水,默默的喝了一口,低声道:“你好好睡你的觉就是,那些邪祟,越到了晚上,越厉害,我需要帮你诵经,他们才不敢过来,否则你怕是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啊?” 胡麻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原因,心里倒一时起了些愧意:“可这样,您不用休息的吗?” 婆婆忽然抬头看向了他,眼神显得极为幽寒。 胡麻心里微微一惊,自己说错话了? 可是她白天有弄不完的草药,扎纸人,雕骨符,还要每天出一趟寨子,不知去哪里帮自己割太岁肉,到了晚上又要念一晚上的经,自己说句担心她的话不是应该的? 正自惴惴,婆婆眼神慢慢收了回去,淡淡道:“婆婆没事,想到办法就好了,我已经有主意了。” 胡麻赶紧点着头,回了侧屋。 “小红棠,婆婆说想到了主意,究竟是什么?” 毕竟心里有鬼,胡麻也怕说多了露馅,很多事情不敢问这个婆婆。 绷不住时,便逮住了小红棠悄声问着。 在这个世界,别人都不太敢跟自己说话,就这个理论上应该挺吓人的小丫头,倒憨憨的,反而好问出些话来。 “成亲呀……” 小红棠笑嘻嘻的从房梁上伸出了小脑袋,晃着两只羊角小辫,道:“你跟四姓的人结了婚,就是四姓家的人里,四姓的老祖宗当然会保佑你。” “啊?” 胡麻万万没想到是这个主意。 自己前世都没来得及结婚,跑到这里来倒是一步到位了? 他顿时有些紧张:“跟谁结?” 小红棠撅起了小嘴,道:“挑了赵家的一个人。” “赵家……” 胡麻也不知道赵家是什么人,倒是隐约听婆婆和小红棠说起过,大羊寨子里面,胡家是外来户,小姓,但另外还有几个大姓,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 这样的大姓,埋进了老火塘子里的先人多,所以也最受老火塘子保佑,他们几个大姓家的孩子,便不易受邪祟侵害。 但他受到的冲击实在有点大,下意识问了句: “……” 小红棠闻言,顿时兴奋了些:“很漂亮呢,出了名的好看,是寨子里的一枝花。” “寨花级别……” 胡麻认真想了想,自己出门少,在这个寨子里见过的人里,大多数都是黑糊糊的,木讷迟钝,偶有几个婆娘,也矮小黝黑,穿着肥肥的棉袄裤子,实在没什么模样可言。 但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些出挑的,能够被称为寨子里一枝花的女子,想来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心里倒略略活泛了一些,没来由多了点期待。 又忍不住道:“多大了?你知道吗?” “年龄不大的。” 红棠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死的时候才十七。” “?” 胡麻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死的?” “对啊……” 小红棠开心的道:“要是活的,人家嫁到你胡家门里,老火塘子里还是没有胡家的人呀,但要是你倒插门进去的话,你能得到老火塘子里的祖宗们保佑了,可你们胡家就没人了呀,所以婆婆在帮你找阴亲呢,结了阴亲,你媳妇在下面就能保护你了,你还能给她烧纸。” “这事,还是前不久,族长他们帮着想的主意,婆婆考虑了几天才答应了。” “就是赵家有点贪心,找婆婆要了好多彩礼……” “……” “这他娘的什么鬼道理?” 胡麻几乎一下子就炸起了毛。 他也是这时才明白,当初那个老族长,在拜完老火塘子后跟婆婆说了啥。 可自己两辈子没结婚,一结婚就要结个阴亲? 哪怕是在上一世,这种冥婚也会让人内心里发毛啊,更何况这个世界鬼玩意儿这么多? 若真结了,那不得缠自己一辈子? 他内心里有着无尽的抵触,想着跟在婆婆身边一辈子更好,还是找只鬼跟自己一辈子更好,但终究还是觉得后者不靠谱,心里便急忙忙的,搬个小板凳坐在了门边等婆婆回来。 他担心婆婆悄没声的把这件亲事定下了,自己拒绝不得,得赶紧的跟婆婆说出自己的反对。 天快黑的时候,婆婆才回来了。 她拄着拐杖,手里拎着一大块肉,用麻绳系着,一荡一荡。 胡麻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太岁老爷的肉,而且比自己平时吃的还要大块些。 彩礼都准备好了? “那个……” 胡麻起了身,刚想说话,便看到了婆婆那张疲惫的脸。 话到嘴边,收了回去,忙搀着婆婆,顺手接过了她手里拎着的肉:“你先坐下歇会。” 一边把肉放进缸里,一边又给婆婆倒了碗水,送到了她面前。 婆婆看了胡麻一眼,慢慢接过了碗,一点一点的喝了,表情似乎也有些复杂。 “你不要长时间坐在外面,虽然身子大好了,但也要避风。” 婆婆喝完了水,把碗递给了胡麻,胡麻想要再去给她倒一点,她却缓慢的摆了摆手,道:“之前带你去老火塘子,但祖宗们不认你,也怪不得他们,死人就是死人,只认亲不认理的。” “什么时候我死了,你把我背进了老火塘子,咱们胡家,才算是真在这里站住脚了。” 胡麻忙道:“婆婆别这么说,您健健康康的,比那什么保不保佑的好。” 婆婆听着这话,又沉默了些许,眼睛似乎颤了一下。 “是啊……” 她叹了口气,才道:“老婆子我现在还不能躺火塘子里去,但你得有人护着啊……” “族长怕我寒了心,那天给我出了个主意,想给你结门亲……” “……” 胡麻一听,心都抽了一下,终于说到正事了,正迟疑着怎么劝她拒绝。 便听见婆婆叹了一声,道:“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啊?” 胡麻有些意外的惊喜,忙抬头看了婆婆一眼。 “你身子骨弱,结了阴亲,怕是受不了那鬼女人的折腾。” 婆婆慢慢道:“况且你是咱胡家最后一个,将来要指望你开枝散叶,生儿子生女的,而结了这门亲,要么你这辈子守着个鬼媳妇,要么事后得休了她另娶,都是不靠谱的事。” “原来是这个原因?” 胡麻心里顿时松快,一边给婆婆捶着肩,一边道:“都听婆婆的。” 这一晚,他睡着了之后,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穿着花红衣服的年轻姑娘,来到了他的床前,哭哭啼啼的,抹着泪花,道:“俺家人之前问俺,俺本来是不想嫁的,但你家婆婆给的彩礼多,俺就答应了,可是俺都准备好爬你炕头了,你家婆婆却又退了亲……” “你家欺负人哩,让别人怎么看俺……” 第八章 老阴山呼叫 胡麻已经麻了。 他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人钻进梦里骂渣男。 更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守着一个阴森诡异的婆婆与非人的小丫头住在一个屋檐下。 甚至,还是自愿的…… 刚刚醒过来时,他还想着要逃走,要搞明白这个世界,而现在,直接躺平了。 婆婆说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老老实实的做个乖孙子…… 婆婆让自己吃肉,自己就大口的吃。 小红棠在旁边馋的口水都流成小溪了,他还是吃的干干净净。 婆婆不让自己晚上出门,自己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窝在了这小屋子里,撒尿都溜墙跟。 大号,忍着。 没办法,外面的世界好危险啊…… 当然,自己的脾气也是有的,有些事婆婆不让做,自己还是做了。 比如家务活。 虽然那太岁肉搞不明白什么,但胡麻倒也渐渐感觉到了它的神异。 自己两个肩膀上的伤口,可是非常严重的洞穿伤,当初小红棠用舌头舔过了自己的伤口,自己便止了血,并且感觉不到太多疼痛。 但那并不是治好了伤,倒更像是给自己打了麻药,双臂仍然无力,时不时传来钝痛。 但是在寨子里几天太岁肉吃下来,伤口恢复竟快的离谱。 那种太岁肉吃进了肚子里,很快就能感觉到热烘烘,从小腹里传遍全身。 伤口也仿佛在这种热气烘托下,一点一点的加愈合。 平时安静躺着的时候,胡麻甚至可以感觉到,伤口处肉芽正在缓缓的生长,勾连到一起。 只用了六七天不到,伤口就已经结了痂,里面也似乎被新生的血肉填满。 而随着他的体力渐渐恢复,便也殷勤的表现了起来,抢着扫地、劈柴、擦桌子,甚至挑水,只盼着给婆婆留个好印象。 婆婆偶尔打个盹后,看到了胡麻勤快干活的背影,目光也似有些复杂。 她劝胡麻多休息,别累着自己,但胡麻却只是答应着,这可是自己现在唯一有主动权的东西,能听她的? 将来的事情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能瞒多久也不清楚,何去何从更是满心迷茫,也许现在好好表现,等自己身份被拆穿了,起码不会被打个魂飞魄散呢? 生活倒在这暗流涌动下呈现出了些许诡异的平静。 一老一少一小鬼,倒在这逼仄的屋里,像个一家人一样生活了起来。 直到,他再次被那浓重的暗红色雾气惊醒过来。 “我又来到了那个怪异的梦里?” “……” 胡麻缓步向前走去,又一次看到了那个破败的香案,以及陷在阴影里的神像。 稍稍观察,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个梦里的场景,与上次一模一样,而且上一次被自己插进了香炉里面的红色线香,如今也正好端端插在了香炉里,烟气袅袅,缓缓飘散。 若真是梦,怎么这么真实,而且场景还是连起来的? 这梦是真的,那么,当时梦里,自己听到的呼叫,也是真的? “咦?” 而想着这个问题时,胡麻也忽然留意到了香炉里面,还是有一点变化的,上次明明记得线香快烧完了,而这一次,居然又长了一些,差不多有两指了。 “怎么烧了这么几天,倒更长了?” 这隐隐的发现,让他心里微微的惊喜。 他不明白原理是什么,却知道,自己点起了这根线香,或许仍然可以听到上次那种呼叫。 诚然,这似乎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似乎应该无论遇着什么,都要小心一些。 但是,现在自己过的这种压抑而阴森的生活,早就已经快要把自己憋疯了好么? 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不会放过。 并没有太多思索,胡麻还是慢慢拈起了那根线香,慢慢插进了炉子里。 只是心里打好了主意,大不了多听一会,判断一下。 如上次一样,线香插进了炉子里,无火自燃,袅袅烟气,飘飘荡荡的融入了红雾里面,但却并不消散,而是慢慢的旋转着,如一条细小的蛇,游荡在了暗红色的雾气里。 隐隐约约,胡麻竟觉得,这香上烧出来的烟气,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在为自己寻找着什么似的。 他耐着性子,摒住呼吸等着。 周围明明没有风,烟气却仿佛被风吹着,自左而右,不时变化着飘散的形状。 直到,约过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胡麻忽然听到了一阵模糊的声音。 那线香烧出来的烟气,微微颤抖,逐渐稳定,变成了一线,连接向了浓雾中的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那个声音,也再度清晰了起来: “代号二锅头,在老阴山呼叫转生者,有人听到吗?” “重复,老阴山呼叫转生者,有人听到吗?” “……” 胡麻心神一阵颤栗。 如果上一次只是忽然听到,便即清醒了过来,那么这次,则异常清晰。 清晰且真实。 这仍是上次那个声音,只是听起来,似乎比上次多了几分疲惫感。 他急迫的呼叫着,似乎有些绝望了。 “……妈的,都死绝了吗?一个听到的都没有?” “信香快烧没了,最后一次呼叫……” “……” 听到对方“最后一次呼叫”几个字,胡麻心里微动,试探的开口: “我收到了,你是……” “……” 说完了这几个字,他便摒住了呼吸,不确定对方能否听到自己。 可紧接着,那个声音便跟着响起,充满了惊喜,就连笔直一缕的烟气,都颤了一下: “果然有人,我就知道这片鬼山里,并不只有我一个转生者……” “兄弟,救命啊……” “……” “?” 胡麻万没想到对方的回应如此接地气,犹豫了一下,道:“先说你是哪位啊?” “能联系上的还能有谁?” 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跌进了这个诡异世界的倒楣鬼呗?” “兄弟,我在老阴山狐棺村,你离我远不远?或者,如果有使鬼,给我送点救命的东西啊,符、太岁,老物件都可以……” “……” “倒楣鬼?” 不等他说完,胡麻便有些惊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了不得的信息: “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有很多人?” “……” 他下意识问出的问题,却使得对方忽然沉寂了一下,良久,才语调奇怪的道: “你是第一次连接?” “……” 胡麻有些不确定,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呼……” 对方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失落:“我遇到了一点麻烦事,本以为能找到个人帮忙,没想到是个小白,看样子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只怪我够贪心,想着自己独吞这好处……” “不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听着对方沮丧的自言自语,胡麻却有些着急了起来:“我们这究竟是在哪里?” “兄弟,我们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想知道这是在哪里。” 对方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叹道:“我不晓得你,但我联系到的几个,大家都是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见鬼的世界。” “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太岁出世,邪祟遍地,百鬼过境,精怪成群,这里根本就是他妈的地狱,地狱也没有这样的地方恐怖,也没这么多诡异的东西!” 胡麻想到了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白脸男,直立羊,美人蛇,心里大为理解。 他急切的问出了一个问题:“那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活着呗……” 对方的声音里有些丧气,道:“见神拜神,见鬼躲鬼,有本事学本事啊……” “当然,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被人发现了你真实的身份,否则,下场会比撞鬼还惨啊……” “……” “真正的身份?” 胡麻直感觉脑子里仿佛有团乱麻,只能机械似的问着:“发现了又会怎样?” “你是纯小白啊,兄弟……” 对方听着胡麻的话,似乎有些荒唐,苦笑了两声,道:“这个世界,很可怕,对么?” 这问题还用说?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自己就没有安生睡过觉,甚至没出过寨子。 “这世界到处邪门,尽是些可怕的东西,有诡异的肉山,也有惑人的邪祟,还有攫取所有人灵魂的黑风灾,传说中的黄泉路……” 不等胡麻回答,对方便无奈的说了下去:“可你能想到,这个世界的人,最害怕的却是我们啊!” “我们?” 胡麻一时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怕我们?” “他们认为我们是阴鬼!” 那个人的声音仿佛带了些无奈,也有些愤恨的阴森:“从地狱里爬出来,夺舍活人,并藏在人间的恶鬼。” “他们把我们视作最恐怖的邪祟!” “一旦发现了我们真实的身份,就会把我们抽魂剥骨,炼的渣都不剩……” 第九章 血太岁 爬出地狱的恶鬼,藏匿人间…… 胡麻一时被对方这怪异的话语给惊到了,自他醒了过来开始,便一直守着这么个阴森的婆婆,只想着怎么躲过那些时刻盯着自己的邪祟,对其他的事物一无所知。 却冷不丁,竟因着这梦里的一位不知名老兄,得知了如今自己居然是恶鬼,居然,同样也是一种邪祟? 自己怎么会是邪祟? 自己明明还只是一个生活在正常世界里的大学生,自己…… ……可想到了这里,他却忽然怔住。 是的,在上一世,他明确的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爆炸之中,甚至还隐约记得,自己似乎飘飘荡荡了很多年,直到听见了那古怪的咒语声,才被吸引,落到了这具身体上。 婆婆本是想要招回她小孙子的灵魂,却无意中招来了自己。 那么,在婆婆眼里,自己究竟算什么? 一个可怕的事实,渐渐呈现在了自己眼前:“所以……” “我是邪祟?” “……” “……” “我的信香要烧完了,那个玩意儿也快要找到我了……” 而就在这时,线香另一端“连接”着的人,声音也已经显得有些着急了起来:“兄弟,老人是有责任给新人讲一下生存法则的,但我现在实在顾不上你了。” “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我们的处境,极度糟糕,无论是邪祟,还是这个世界的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我们。” “记住,身份最重要,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们有过一位同伴,在这个世界才只有五岁,便因为无意中说漏了一句话,被她在这个世界的亲生父亲,生生用石磨碾成了渣子,碾的神魂俱灭。” “这个世界的人不会因为亲情什么的便不忍心向你下手啊,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夺舍了他们孩子的恶鬼,反而更加的痛恨你的……” “……” “你……” 胡麻心里还有着无数的问题想问,但也发现了线香似乎在变淡,变得绫乱。 “我来不及与你多说,只能告诉你……” 对方也着急的说着:“太岁,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怎么样,但一定要想方设法,抢到太岁肉,这是最好的东西,能救我,也能帮你,青太岁最好,实在不行白太岁也可以,当然,如果你能找到血太岁的话……” “……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些转生到了世家里面的。” “总之,不顾一切手段,也要抢到这些东西。” “……” 听着他惶急的模样,胡麻都已经不敢再打断他,只是努力分辨着他已经显得有些不够清楚的声音,死死的记住:“坏了,那东西进来了……” “我要用封命法将自己封起来,兄弟,我最多只能撑两个月,如果你有机会遇着其他人,告诉他们到狐棺村……东桥底……” “这里有……百尸冢……” “……” “我记住了……” 听着那声音已经微弱到快要听不清,胡麻也急忙大声说了一句。 他希望自己这句回答,可以让对方多点信心。 不知为什么,和这个素未谋面,只交谈了几句的人,心里竟生出了强烈的担忧。 周围寂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胡麻看到,自己的插进了香炉里的线香,或者说,是信香,此时已经不是笔直的一缕,重新变得散乱,便如连接之前一样,仿佛被无形的风吹着,四下里歪歪斜斜,似乎在搜索。 “所以,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苦苦挣扎着的,并不只有我一个?” “……” 他下意识的深呼了几口气。 并且,努力搜集着刚刚这个人留给自己的信息。 细想着,心里竟逐渐惊悚。 保密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会落得比死还惨的下场…… 那么,那个婆婆? 心里有种不太确定的感觉,眼前时不时闪过那个婆婆偶尔看向自己的阴森目光。 “不慌,起码婆婆现在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她只是认为自己刚刚被救回来,忘记了很多事情!” 心里有些紧张,便又只好安慰着自己:“另外,既然这个世界上有着同样命运的不只我一个,那么,是不是我也有可能再找到其他的人,从他们那里获取一些帮助?” 他低头看了一眼炉子里的信香,还剩了一指半那么长。 但信香烧出来的烟气,却一点也不稳定,只是恍恍惚惚,四下里飘散着。 胡麻恍然:“那个老兄,之前似乎连续呼叫了很长时间,却只得到了我一个人的呼应。” “这说明,周围真的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 想明白了这点,他倒是不再等,而是将炉子里的信香,拔了出来,放在一边。 虽然只有这么一番急促的交谈,他也意识到,这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老阴山?狐棺村?” 心里重复了一下那位老兄刚刚提到的地名。 听起来,他应该处于很危险的境地,但是他好像有什么方法,可以自保,能坚持一个月左右,但是他的信香已经烧完了,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办法向其他人求救了。 那或许有机会救他的,只有自己? 胡麻一时也有些意动,但旋即便苦恼的摇了摇头。 自己现在能救谁? 现在连寨子都出不了,甚至都不敢离开婆婆和小红棠的身边。 就连那位二锅头老兄,说的都只是让自己如果有机会遇到了其他同伴,再带人过去救他,既然他呼叫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自己这么点子功夫,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内心便似蒙上了一层阴影,胡麻悄然醒了过来,只觉后背已是一层冷汗。 头顶上的小窗里,透进来些许微光。 天还没有亮,但胡麻已经从偏房那扇简陋的木门里,看到外面涌进来些许光亮。 婆婆似乎已经起来了,正收拾着什么东西。 小红棠咯吱咯吱啃着什么的样子,忽然高喊了一句:“胡麻哥哥醒啦……” 然后继续咯吱咯吱的啃。 “……” 胡麻本来想再装睡,平复一下心情的,闻言却只能慢慢摸索着爬了起来。 他努力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将自己在婆婆面前的表现当成了头顶第一要紧的事情。 慢慢的下床,走到了门边,推开门时,堂屋八仙桌上的油灯轻轻晃了一下,正坐在小板凳上收拾东西的婆婆,也慢慢回头看了他一眼。 胡麻刚堆起笑脸,婆婆忽然道:“你昨天睡的不踏实?” “夜里婆婆给你盖被子,看到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还说了些听不懂的胡话。” “啊?” 胡麻听得头发微微发麻,心脏都要跳出腔子来。 还没问些什么,婆婆却已经收回了目光,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太岁肉吃多了是这样的,虽然能治病,但也会有些影响,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不会吃的,疯了的都有呢……” “但只有这种肉才能治好你。” “……” “嗯,我明白的。” 胡麻冷汗涔涔,只好含混的答应了一声,微一犹豫,壮着胆子蹲了过去,帮着她一起收拾。 意识到了太岁肉与信香之间的关系,倒不怎么抵触了。 恰恰相反的,刚刚他也整理了一下思绪,心里倒略略的好奇了一些。 一边装着若无其事,把婆婆放在了旁边的腊肉,白糖,旱烟,棉被什么的,都装进了包袱里,一边小心斟酌着问道:“婆婆,你一直让我吃肉,说可以镇邪祟,但这种肉,究竟是什么呀?” 一听他的话,婆婆目光便幽幽看了过来。 墙角里啃鸡爪子啃的咯吱作响的小红棠,也忽然转身看向了胡麻。 胡麻心底大为紧张,却暗自劝着自己。 如今的自己刚刚死而复生,不记事,问出这样的问题,本来就是合理的不是么? 天天吃这古怪的肉,反而一句不问,才是怪事。 仿佛等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自己太过紧张的错觉,他听到婆婆轻轻吁了口气,道:“太岁老爷,是镇一切邪祟的。” “你之前被人害的太狠,所以我只能每天去求太岁老爷,割一点肉过来给你补身子,倒不是只有你吃,咱们寨子里,族长和宿老们,也有吃太岁肉延寿的。” “不过,他们吃的都是白太岁,并且不太敢多吃。” “比白太岁好些的,叫青太岁,但这种,都被城里的人给收走了。” “……” 胡麻听着,心里微微一动:“那我?” 婆婆慢慢的起身,道:“你病的重,普通的不太行,吃的是婆婆专门为你求来的。” “叫血太岁!” 第十章 拜个师傅 血太岁…… 自己吃了这么久的,居然就是那位老兄说到的血太岁? 这玩意儿不该是非常珍稀,普通人根本想都不用想的东西么?自己居然一直当饭吃? 是这寨子太富有了,还是说,自家这位婆婆,其实是个隐形老富婆? 心里也一时对这极为珍贵的血太岁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吃了它有什么用? 自己怎么也没有感觉身体有多少变化? ……倒是伤势,好的比平时快些。 不过,虽然心里震憾,但胡麻脸上却也只能强忍着这惊愕的表情,现在的自己,理论上还处于不记事的状态,所以也应该不知道血太岁的珍贵。 便只是低着头,努力控制着隐约有点发颤的手,帮着婆婆把包袱包了起来,连同身边的两只公鸡,都有麻绳绑上了腿提着。 偌无其事的“哦”了一声,便忿开话题,道:“婆婆,收拾这些东西,咱是去哪?” “带你出去拜个师傅,学点子本事。” 婆婆也不看胡麻,慢吞吞的道:“寨子里的祖宗不认你,咱就想个别的法子让你避邪祟。” “学本事?” 胡麻这才明白了过来,婆婆准备这些东西,是拜师礼。 他也忙趁着这个机会,转移了自己注意力。 血太岁的事情不能多想,怕自己脸上的震惊之色,被婆婆看到。 之前从老火塘子失败而归,又拒绝了那门阴婚,婆婆一直很担忧自己的状况,除了每天用那种太岁肉……还是最好的血太岁……帮自己稳着状态,她似乎一直也在想其他的法子。 那么,现在她要带自己去拜的师傅,想必就是她想的第三种方法了。 但她要带自己拜的,又是个什么师傅? 要说本事,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她自己似乎就很有本事啊。 难道这里还有她更厉害的? 可心里虽然疑虑重重,他却也一句不问。 他早给自己总结出了一套在这个世界,在婆婆身边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少问,少打听,有事了多看,多琢磨,毕竟如今的自己,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又还有什么选择呢? 只能表现的乖乖的,换好了衣裳,扶着婆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出来。 瞧这方向,竟不是进寨子,而是一步步往寨子外面走去。 “不是寨子里的人?” 来到了寨子边上时,胡麻心里也已微微惊讶。 她真要带自己出寨子? 醒来这么久,胡麻也已经了解到,寨子外面的邪祟,可比寨子里面多的多。 如今,也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寨子。 远远瞅着那些参天的巨木,幽邃的光景,心里倒一时微颤。 也不知道有多少类似于直立羊,白面猴子一样的邪祟,就藏在这片深林子里啊…… 但转念一想,跟在婆婆身边,还有小红棠,应该没事吧? 出了寨子,能够看到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通往了杂草通生,高大森然的林子之中。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鸟叫声也听不见。 林子太深,太密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经历了什么,现在的深山,居然有种让人窒息般的茂盛。 明明正是大晌午,但林子里却阴暗而压抑。 脚下是浓密的荒草,将一条被无数人走过的小路淹没的几乎看不见。 两侧细密蜿蜒的枝丫,交织横错,在经过时,它们就仿佛有生命一般,总是悄无声息的伸展了过来,悄悄的攀到自己肩上,缠到自己的腿上。 但转头看去,又见两侧的东西,都并无异状。 他只能压下了心底隐隐的不安,紧紧的跟上了婆婆,一点一点深入了林中。 愈发深入林中,周围树木仿佛也越来越密集。 一条条的枝丫,藤蔓,交缠在了身前,使得他们如同走进了荆棘丛中。 密密麻麻的林子深处,总仿佛有什么目光窥视着自己。 “先停下。” 也就在这时,走在了前面的婆婆,忽然站住了脚跟,默默的说了一声。 胡麻立刻就站着不动,呼吸都摒住。 两侧里的余光一扫,心间忽觉骇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所在的位置,居然已经堆满了散乱的枝丫,密密麻麻,几乎将自己和前面的婆婆身体都给缠上了。 但是向前看,或是向后看,又发现那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一如既往的清晰,并没有这么密的树枝。 “这些树枝是活的?” 胡麻一时心底发寒,它们将自己和婆婆都缠住了,不知不觉中愈缠愈紧,是想做什么? “这是我的小孙子,大家认认,将来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正想着时,婆婆忽然冷声开了口,然后手里拄着的拐杖,重重的向地上一顿。 “哗啦”一声,忽地有一阵阴风卷过。 缠在了胡麻跟婆婆身边的细密枝丫,仿佛被无形的镰刀切割,唰啦啦的掉落了一地。 隐约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吃痛的声音响起,带着种凄惨呻吟。 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这一阵风后,周围的枝丫摇摇摆摆,竟似害怕了,纷纷退让到一边。 胡麻与婆婆前方,道路明显的宽敞了很多。 “好厉害……” 胡麻一时头皮发麻。 也不知是惊叹于婆婆这冷不丁一柱拐杖的威风,还是惊惧于这林子竟像是真有生命。 之前听说过寨子外面危险,却也不知道这危险竟是如此之多。 幸亏当初自己没有真的逃出寨子,也幸亏这一次,是跟着婆婆出来的啊。 在这样一个世界,胡麻前世的理智与不信鬼神的世界观,都已经荡然无存,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默默的跟在婆婆身边,一路往幽深的山林里走去,小心翼翼,不敢碰到任何东西。 这个世界让他敬畏,尤其是,就连婆婆似乎也很小心。 除了这透着一股子邪性的枝丫树木,林子里充斥着各种怪异的事物。 有一片表面看起来什么怪异都没有的小水洼,当它出现在了小路前面时,婆婆便皱了皱眉头,领着胡麻绕路前行,结果没走多远,居然又看到了这片小水洼,与之前一模一样。 再次绕路,这小水洼居然异常固执,再一次的出现了。 婆婆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便让胡麻把他背着的那只活鸡递了过来。 指甲在鸡脖子上一划,割开了喉管。 扑腾着丢进了水洼里面,就让胡麻转过了身,不要看这水洼里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身后便响起了怪异的咀嚼声。 数分钟后,婆婆道:“转过身来吧!” 胡麻转身看去,就见那滩小水洼已经不见了,他们这才继续在平整的路面上前行。 又如经过一株仿佛被雷劈过的残木桩子时,婆婆也停了下来。 她让胡麻向着木桩子作揖行礼,然后走出十五步,在前面等着她。 她自己则留了下来,嘀嘀咕咕,仿佛与木桩子交流着什么。 “邪门的东西这么多么?” 胡麻难以理解这一个个诡异的现象,隐约有些惊悚,却又带了点些许的新鲜感。 他也不由得问旁边的小红棠:“咱寨子里的人,平时怎么敢出来的?” 小红棠进了这片林子,似乎也很小心,话不多。 听见胡麻问了,她才从旁边的树后伸出了小脑袋,道:“别人出来遇不见这么多的,他们身上阳气重,还带着塘子里的灰。” “胡麻哥哥比较香,跟别人不一样。” “……” “?” 胡麻心里不由得一颤,又忍不住道:“婆婆本事这么大,就不能撵走它们?” “婆婆是走鬼人。” 小红棠道:“走鬼人一般不撵邪祟,只会引邪祟。” “走鬼?” 胡麻默默的想着:“这是种身份,还是某种本事的名字?” 见不远处,婆婆还在跟那截被雷劈过的树桩子聊天,他便也趁机问着: “那婆婆要带我去拜哪位师傅,你知道吗?” “……” “出了林子往南走……” 小红棠想着,道:“那婆婆一定是带胡麻哥去找二爷啦!” 胡麻心里微动,那位“二爷”如果是生活在寨子外面的,本事应该不小啊。 好奇的道:“那这个二爷,和婆婆哪个本事大?” “不知道。” 小红棠实诚的道:“小红棠跟婆婆亲,但是怕二爷。” “小红棠帮婆婆给二爷送过东西,但小红棠不敢进屋,扔门口就跑啦。” “……” 胡麻默默的想:“让小红棠这么害怕,看样子是有些本事的啊……” ……心里忽地一惊,婆婆没有看出来自己的问题,那换个更厉害的,是不是就看出来了? “走吧!” 这时婆婆终于走了回来,看着前面道:“遇着熟人了,叙叙旧,我们快点赶路吧!” “再有一柱香时间就到了。” 第十一章 二爷撞鬼 胡麻在这阴晦的林子里,都快要失去了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 他也不知道在这片林子里一共走了多久,但终于在走到了全身都冒汗的时候,出了这片林子,抬头看去,前面是一个低矮的山包,山包的那一端,便是另外一片更大的林子。 极目远眺,仿佛可以看到那片林子的深处,有着某种暗红色的,臃肿蠕动的巨大肉块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 但收回了目光,看向那片山包,就发现那里有着几个低矮的石头屋子,隐约的似乎还可以看到一些晃动的人影,他立刻向婆婆看了一眼,确定了那里就是婆婆要带自己去的地方。 忙打起了精神,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了近处,倒发现这里像是一个小小的农庄似的,周围种了几畦菜地,里面有好大一块夯实了土壤的平地,中间还有个磨盘。 而在周围的墙壁上,倒稀稀拉拉,摆放了两排武器架子,可以在上面看到大刀、长枪、莲花钩、索子镖等事物,还有几个沉重的石墩子。 而在此时,前面屋前,正有个身材高大的老头子,坐在了板凳上。 旁边放着一个小茶壶,一盘子旱烟。 他的面前,则是两排十几个少年,正赤了上身,穿着黑裤子,一板一眼的打着拳。 “这是个练拳的地方?” 胡麻有些惊讶于此时的所见,心里暗想着。 更为让他惊奇的是,他已经见识到了这寨子外面层出不穷的危险,倘若是那位老人,身怀绝技,能够自己住在这寨子外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有这么一帮子少年跟他一起? 寨子里的少年,不是等闲不让靠近寨子边缘的? 还是说,那位老人,有着什么厉害的本事,带了这群少年住在外面也没事? “打打杀杀的东西,对咱们没什么用,也对付不了孟家。” 婆婆似乎也看出了胡麻的想法,转身叮嘱道:“让你过来,是跟着老二学习他的另外一个本事,如果你能学得会,那没有老火塘子护着,那些邪祟也不敢随便近你的身。” “况且,你跟在老二身边,也比跟在婆婆身边安全。” “我过几天,要腾出手去处理点事情,也担心一时疏忽,照顾不好你。” “……” “啊?” 胡麻心间电转:这是要让我留在这里? 早先,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要逃出那间屋,逃离这个阴森婆婆的身边。 但结果不需多说,反而被吓的只有留在她身边才稍觉得安全,但如今这才过去了多久,就当自己刚刚才要适应了与她相处的模式时,倒意外的得到了一个可以离开她的机会? 另外,看婆婆的意思,倒不像是带自己过来让人看看的意思,只是为了找人照顾着自己。 “老姐姐,你真的把孩子带过来啦?” 也就在这时,听得一个洪亮的笑声响起,却是那个高大老人走了过来。 边笑着,边走到了跟前,瞪了一眼胡麻:“小子,怎么不叫人?” “叫二爷。” 婆婆向胡麻说了声,又转头道:“他之前伤的很重,虽然救回来了,但不太记事了。” “唉,那家人下手真狠。” 二爷闻言,也微微皱了下眉头,远远向周围苍莽的林子里看了一眼。 压低声音道:“那行子还在这里呢?” “孟家人做事向来是这样,不得手是不肯罢休的。” 婆婆摇了摇头,接过胡麻背上的包袱,让胡麻走远一点等着,这才转身将包袱递给了二爷,道:“前段时间我把那行子打伤了,但没收了它。” “想想这段时间里,它也快恢复过来了,不除掉它,我这心里总是不够踏实……” “……” 二爷单手托起了包袱,微微一掂,皱眉道: “老姐姐,你当年救过我的命,不拿这些东西来,我也会照顾小胡麻……” “……” “一码归一码。” 婆婆道:“我带小孙子过来,是拜师傅的,不是讨人情的。” “我带他去过老火塘子,但祖宗们不认他,现在他只能学你的本事了。” “……” “可是我……” 二爷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道:“老姐姐,我教小胡麻,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我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会的呀……” “……” “他一定学得会。” 婆婆说到了这个问题,却似严厉了很多,低声道:“他也必须学会你的本事。” “我们胡家……” 她说到这里,竟也有些消沉,叹了一声,道:“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见状二爷倒不好说了,忙道:“老姐姐放心,这是自家子侄,我一定会用心的教他。” “只是,那孟家派过来的邪门行子,你看……” “……” 他跃跃欲试,似乎有些自告奋勇的意思。 “那是我们胡家的恩怨。” 但婆婆却打断了二爷,道:“外人插手进来,不成个规矩。” “那好吧!” 二爷也不多说,将包袱夹在了胳膊下面,道:“我也不跟老姐姐客气。” “孩子放我这你放心,该忙就去忙你的,但凡用得着我,便让小红棠过来说一声就行。” “……” 婆婆也没有多在这里寒暄,只是又交待了胡麻一些事,无非就是多吃肉,跟着二爷多学本事,要听话,不要下山之类的。 然后就让胡麻在这泥地上,向二爷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时,婆婆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将那几个小银饼子从怀里摸索了出来,放进他的手里,转身就走了。 胡麻握着这几个还带了她体温的银饼,怔怔目送她佝偻的背影缓缓下山。 也不知似的,竟忽然有些触动了情绪。 想到了自己隐瞒的真相,倒生出了些于心不忍的感觉。 …… “哎哟,你小子怎么跟娘们似的,这一离开婆婆,还哭了?” 二爷看出了胡麻的伤感,却有些误会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道: “学成了本事就回去,哭啥?” “……” 说着,便将胡麻带到了屋前。 刚刚那群练拳的少年,这时也都停了下来,一个瞪了溜圆的眼睛看着胡麻。 有人目光扫过了胡麻麻杆也似的胳膊,撇撇嘴道:“这新来的?也忒不壮实了。” “身上没有二两肉,如果遇到了邪祟,还不得一阵阴风就卷跑啦?” 也有人哼哼了两声,道:“那可是走鬼婆婆的孙子,平时可宝贝着呢……” “念书嫌头疼,练把式嫌累,下个地还嫌日头晒。” “有时候婆婆出去给人治病中午回不来,还得拜托隔壁大娘给他做好了饭送过去呢,他还挑肥捡瘦……” “……” “……” “这群少年,也是寨子里的?” 胡麻听着,倒不会将这些小孩子的轻视与调侃放在心上。 反而心里微微一动,似乎这些少年们,也比较了解自己原身发生的事情。 他因为对婆婆的忌惮,一直不敢直接问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前又是怎样,现在倒是想着,回头可以试着从这些人嘴里掏出点信息来,东拼西凑,总可以将之前的事情搞清楚。 “好了,都给我站好。” 二爷听着皱了眉头,一声大喝,少年们顿时规规矩矩站好了。 “你也过去。” 二爷在胡麻屁股上轻踢了一脚,让他也去站在了那群少年旁边,才大声道: “什么邪祟不邪祟的?” “那就是一股子阴风,婆婆说让你过来跟着我晒晒日头,壮壮火气,要说我,你就来对了,早就该来。” “我从来不在意那些什么邪祟不邪祟的,要我说,那些玩意儿都是欺软怕弱的东西,你能碰见就是因为身子骨太弱了,要练成了一身本事,一口气就吹散了那些东西。” “……” “二爷……” 人群里,那个微胖的少年笑嘻嘻道:“胡麻遇着的是可厉害的玩意儿。” “老火塘子里面,祖宗们都不敢保佑他呢!” “……” “那就多练。” 二爷瞪了他一眼,道:“练好了就不需要祖宗保佑着了。” “活人怎么可以指着死人活着?” “……” 他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摄了搓烟丝,往烟锅子里塞着,一边道: “二爷我年轻的时候,也被这玩意儿缠着过,那时我二十啷当岁,心大,外出走商的时候忘了带着祖宗的骨灰,结果夜里找间空屋睡觉的时候,却不小心被个吊死的寡妇给缠上了,眼瞅着她从门缝里溜了进来,脸煞白煞白的,爬到我的炕上,就扯我腰带干那事……”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 “……” 众少年顿时都好奇了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下文。 “呵……” 二爷托着烟杆,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小板凳上,傲然说道:“一晚上二十回!” “日散掉了!” 第十二章 太岁老爷 二爷这本事硬啊…… 不仅将这一帮子稚嫩少年听的满眼崇拜,就连胡麻都惊着了。 他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其不扬的二爷,是不是年轻时真有过这么强悍的经历与表现,但却也从这位二爷以及众少年的态度上,看出了这个世界的人对鬼神邪祟的另外一种态度。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之前以为的一样害怕到胆颤心惊啊,居然有这种非常轻蔑的态度……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在吹牛批! 但还别说,冷不丁一听,自己也觉得那邪祟不怎么可怕了啊! 若真能学成了跟二爷一样的本事,那再遇到了什么直立羊,美人蛇…… ……那自己铁定也是不如这位二爷猛的。 不过,难道婆婆现在送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学二爷的这种本事? …… …… “废话不多说,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先在周围跑个二十里再说。” 也在此时,二爷借着胡麻的事,教训了一通少年们,便不废话,直接下了令: “半个时辰回不来,就给我再举五十个石墩子。” “……” “山路?二十里?” 胡麻听了这个强度,心里着实被吓了一跳。 还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但没想到,这群少年,居然真的都一个个的挽起了裤腿,甚至有的连草鞋也踢到了一边,就这么赤着脚,嘿呦嘿呦的就跑出了这个平整的院子。 一路沿着周围高低起伏,被人踩得坚实的山路,绕着庄子跑了起来。 看起来,好像这一类的事情早做熟了似的。 他们居然真的在跑,而且边跑边有人嘻笑打闹,你追我赶,非常轻松的样子。 而胡麻,在跟了几里地之后,便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体力?” “……” 这群同龄的少年,从一开始跑,便几乎是带了一种冲刺般的态度。 整个过程中,速度便一直没有降下来过,甚至几次提速。 自己虽然这段时间养的不错,一开始也能跟得上,但绕了庄子一圈之后,便开始大口的喘气,汗流浃背,腿也开始酸软,可他们却毫无感觉的样子,甚至有人边跑边嗷嗷的叫。 没几分钟,胡麻前面就没有人影了。 再过五六分钟,胡麻就听到一阵嘻笑打闹声,从自己的身后传了过来,快速逼近。 还有人转头向自己唏律律伸着舌头扮鬼脸…… “这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啊!” 胡麻心里都渐渐的因为这份差距而生出了些绝望来了…… 自己这具身体,本来就非常的虚弱,前不久还被铁钩子吊着,不知流了多少血。 后来虽然靠着吃肉,休养,快速的恢复了,但也瘦的要迎风倒似的。 与这群精力充沛的少年相比,自己总还算是一个大病初愈的病号,如何能跟得上他们? 可一想到,这是自己第一天过来,婆婆还叮嘱了自己要跟二爷学本事。 第十三章 血食帮 “太岁……” 胡麻心里喃喃想着:“原来这就是婆婆口中提到的太岁老爷……” 可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庞大而臃肿的肉块,就这么从大地之下生长了出来? 这种明显不合理,甚至让人惊悚的东西,她们怎么就敢吃? 不对,就喂给我吃? 一时间这强烈的冲击感,使得足足过了十数息功夫才缓过神来的他,脑子里一下子涌现了无数的想法,他甚至感觉胸膛里面,一阵阵抽搐,几乎要将之前吃下去的太岁肉完全呕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你小子好命呢?” 此时的二爷,也察觉了胡麻一脸苍白的模样,倒是信了,这小子果然不记事了。 轻叹着拍了拍胡麻的肩膀,道:“你可不知道婆婆为了你割这种太岁有多难,别看现在你看见的是那么大一座肉山,但是这太岁老爷啊,不是每一部位都可以吃的。” “绝大部分的,都肉质发黑,名字叫作黑太岁,当然也可以割下来吃,但人吃了,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胡麻恍然惊醒,忙道:“什么?” “有人吃了,便疯掉了,也有人吃了,会变成邪祟。” 二爷道:“当然大部分都是吃了之后,就得病死了,或是出了其他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指向了那巨大的肉山,某一截仿佛出现了一个大坑状的,表面还有些类似于层层叠叠切口处的位置,道:“朝阳的那一面,颜色泛白,才是可以割下来吃的。” “这种叫白太岁,吃了不会有事,反而会让人身体强壮,比吃五谷还要养身子呢。” “而比白太岁好的,叫青太岁,那种的吃了,甚至能治病,延年益寿呢!” “当然,这些也不是随割随有的,每割完一次,便要等太岁老爷慢慢的恢复,重新再长回来。” “城里的血食帮,每年都会下来一次,招幕咱们这边寨子里的人为他们割肉,咱们也就一年一次,跟着赚工钱,也留一点自己寨子里用来吃。” “你二爷我就是干了一辈子的割肉工,那些小子们也是跟我学这手割太岁的本事的。” “当然,说是割太岁,但那太不敬,所以咱都称作,拜太岁……” “……” “割肉?这还要学?” 胡麻只觉这一切都是如此离奇,下意识询问着。 “看我这脑子。” 二爷拍了一下额头,向胡麻道:“不过你这忘事忘的也挺严重的呀?” 说着带了点警示意味的道:“小胡麻,你可千万记着,二爷我带你过来看,可以,但你自己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太岁老爷。” “太岁老爷的肉,能辟邪,治病,延年益寿,但也容易招邪祟,咱们这林子寨子周围,为什么邪祟多?就是因为这里有太岁老爷存在呀……” “二爷我的本事,远不如你婆婆,她是正经走鬼人,二爷我就是个矿工而已。” “那些小孩子跟着二爷我学本事,也就是为了等血食帮的人下来了,给人家做工,赚几个钱,当然,他们这活也就干那么三四年,不像二爷我,是干这行干了一辈子的。” “……” “所以……” 这么听着,胡麻倒也渐渐回过味来了:“二爷你的本领,就是辟邪?” “对喽……” 二爷笑着摸了摸胡麻的脑袋瓜,道:“二爷我的本事,学了就是不那么容易招邪祟,才能干上这份活的,你可不知道,咱们这寨子里穷啊,一年到头能打几捧粮食?” “就靠了这一年一度的拜太岁,才能赚点子身家出来呢,那些小子们,也是图了这点工钱才来跟我学呢。” 胡麻缓缓点着头,忽然想到:“既然太岁这么值钱,为什么不自己割了去卖?” “太岁确实值钱。” 二爷缓缓点了点头,道:“但没血食帮看着,那也不是谁都敢去割的呀……” “赚不着钱,嘿嘿,惹祸倒差不多……” “而在血食帮还没下来的时候,能自己个去割太岁的,我认识的也就你家婆婆一个了,当然,这事你也别往外讲。” “……” 听着二爷的话,胡麻隐隐明白了什么。 前世这种事见得多了,生产血钻的非州,并没有因为血钻而赚到多少钱。 石油丰富的国家,也不见得个个富到流油。 尤其是那生产某某玩意儿的某三角,当地人可也穷的够呛的…… ……自己,倒是隐约发现了两个世界的相同之处。 但是,婆婆有本事自己一个人去割太岁,自己是知道的,但二爷似乎误会了,婆婆割的,可不仅仅只是白太岁而已啊…… 心里默默想着,他又试探着道:“那比青太岁好的呢?” 二爷呵呵笑了一声,道:“那当然是有了,太岁老爷可不只在咱这老阴山里有,别处的大山里,有的甚至是在城市里,也是一座座的肉山都起来了呢。” “肉山越大,越便越容易出现一些稀有的部分,白太岁只是和青太岁一样,比较常见,可以定点来割而已,但其他的可就稀罕了。” “便如比青太岁还稀少的血太岁,割一次三年都长不回来。” “但效用和价值又比青太岁高了不知多少了,一两黄斤一两都买不来……” “……” “这么贵?” 早就知道了血太岁珍贵的胡麻,闻言还是心里微微一惊,并深深好奇: “那吃了有什么用?” “……” “不知道。” 二爷道:“二爷我这辈子就挖着过一小块血太岁,跟三个矿工打破了头,才终于抢到了,但这宝贝东西,别说吃了,咱闻也舍不得闻一下啊,我立刻交给工头了,换了个小金饼子。” “嘿,你可不知这小金饼子有多值钱。” 他说着,眉飞色舞:“就在咱这寨子里,我想娶谁家婆娘,就娶谁家婆娘。” “我还能买上好几年吃的粮食,盖一栋小吊楼呢……” “……” “那……” 胡麻听着,倒忍不住想,二爷平时住在寨子外,环境也一般,你的小吊楼呢?婆娘呢? 二爷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似乎是意识到了胡麻现在不记事。 叹道:“他大爹的崔老二就是跟我推牌九,把我那小金饼子给赢去了,你没见寨子里那最好看的小吊楼就是他家的,也是靠了我这小金饼,才把周家那最漂亮的女子给娶了的……” “……” 胡麻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戳着了二爷的伤心事啊…… 但也是因为听了这些,他渐渐意识到了,自己从醒来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 自己一直在吃血太岁。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每天都在吃太岁,而且不低于一斤。 撑都快撑死了。 是在婆婆的眼神威胁下,才勉强吞进了肚子里去的…… 如果说这血太岁,是贵比金价,那岂不是自己每天都吃了一斤以上的金子? ……但婆婆哪里来的本事,居然可以把这玩意儿给自己当饭吃? 当然,那婆婆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有无穷无尽的血太岁,否则何必在这寨子里窝着? 大概也正是这样,才把自己送到了二爷这里。 只有自己得到了老祖宗们的庇佑,或是学到了二爷辟邪的本领,自己才能真正的,不靠太岁肉活着? “二爷……” 他心里想着,努力让自己更像是不记事的懵懂样子:“那怎样才能学你的本事啊?” “学我的本事,可不容易噢!” 二爷是个洒脱的人,一转头就忘了自己那个金饼的事,把胡麻提起来,往自己背上一扔,转头向林子里走去,笑道:“二爷我这本事,一是要身子壮,先天足,二是要能吃苦,会忍耐。” “这割肉矿的钱谁不想赚?但为什么跟了二爷我学本事的就这么几个?因为学不会。” “你现在身上还带着伤,按理说得让你养好了身子,再好好瞧瞧你的底子。” “只不过婆婆说了比较要紧,再加上,婆婆为了给你治病,喂了你那么多太岁肉……应该是青太岁吧?不然你底子不可能这么好……所以,你身子骨应该没有问题,就不麻烦了。” “今天晚上,二爷就先帮你把炉子点了!” “……” “点炉子,这又是什么?” 胡麻心里想着时,却已没有功夫问清楚,二爷带着他大步走进了林子里。 这回他没有跑起来,身体也没有变得滚烫,这片深沉的林子,便显得幽邃深沉了许多,胡麻甚至不知的听到周围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定睛瞧时,却只是有些树枝悄悄缩了回去。 “而想点炉子,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给你认个干亲。” 二爷背着胡麻,在林子里寻寻觅觅,却在一株溪边的大柳下停了下来。 这柳树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干及合抱,柳枝垂落,黑洞洞里,如千丝万缕的头发。 “小胡麻,跪下磕个头,虔诚点。” 二爷放下了胡麻,道:“二爷我给做见证,从今个开始,这就是你干娘了。” 第十四章 鬼画符 “柳树?认干娘?” 胡麻脑子里都被二爷这奇怪的言语给惊住了。 但如今是在林子里,他只觉周围一切都有种毛毛燥燥的感觉,而且来到了这个世界时间虽然不久,却已经跟着婆婆见识了太多诡异神秘的现象,与之相比,二爷这倒显得小儿科了,因此也不多话,只拿出了在婆婆身边练出来的本事,不问不打听,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 恭恭敬敬跪下,向这株大柳树磕了个三个头。 二爷道:“多磕一个,神三鬼四,你磕三个虽然是好事,但你干娘怕是承受不起。” 胡麻只好又补了一个,隐约觉得这柳树似乎微微颤抖的样子。 “好了。” 二爷叫住胡麻,让他暂时不要起身,蹲在了柳树旁边,手掌抚摸着树身,嘀嘀咕咕的道:“胡白氏之孙大羊寨民胡麻有难,今日来认干娘求得庇佑,不贪金,不贪银,只求借干娘三寸柳枝生炉点火,愿干娘顾念情份,他日小胡麻身康体健,再来好好孝敬你这个干娘呀……” 夜色里,胡麻偷眼瞧着。 二爷这一番话说完,静候了数息,似有阴风吹来,柳枝缓缓甩动了几下。 隐约有种不太情愿的感觉。 但二爷却笑着抬起头来,捏住了其中一根被风吹动,打到了胡麻脑袋上的柳枝儿,往上比了小半扎,轻轻一掐,便将这柳枝折了下来,笑嘻嘻的跟胡麻道:“谢谢你干娘,走了。” 胡麻直觉这行为古怪里透着些神秘。 走远了,才小声向二爷道:“认这干娘,就是为了借这柳枝儿?” “当然了。” 二爷道:“不然你可是走鬼婆婆的孙子,哪需要叫它这么个小柳儿怪当干娘?” “叫它声干娘,就是为了它开开心心的答应,把这柳枝借给咱。” “……” 胡麻点着头,又小声道:“但如果它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得给它铰下来。” 二爷瞪了眼,道:“头都磕了,这点子东西都不给,那不是不给咱二爷这个见证人面子?” “但你好像让我磕头前,也没问人家答不答应……” 胡麻心里默默吐着槽,当然似乎答应了是好事,这话当然也说不出口。 貌似这事也只有二爷等干,换了婆婆许是干不出来。 二爷带着胡麻回到了山包上的房子里,这次走的比较慢,胡麻倒也确实意识到了二爷和婆婆的不同。 跟婆婆在一起时,周围总觉得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好几种怪诞的玩意儿,似乎连婆婆也只能跟它们好好交谈,甚至送点礼,但跟着二爷,却没有这种现象出现。 偶尔树后有些窥伺的目光,也离得极远,仿佛害怕什么似的。 跟着二爷,居然比跟着婆婆要安全很多? 但二爷却承认自己本事不如婆婆,这里面区别又在哪? 回到了院子里,东西两侧卧房内,便有一颗颗脑袋挤了出来看着。 二爷吼着他们:“都好好睡觉,别瞎瞧!” “二爷,胡家少爷头一天就要点炉子啦?” 少年们明显怕二爷,但也不是怕的那么彻底,被他骂着,还是有人大胆问着:“他不用学把式的吗?” “不服气啊?” 二爷训着:“回寨子找你爹要青太岁去!” 喝退了那些好奇的少年们,才带着胡麻,钻进了堂屋,只见这里面布置简单,只有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两张扶手都被磨的圆润透亮的太师椅,其中一个还瘸了个条腿。 左手边是张土坑,墙边有着一个石头砌的火堆,此时是灭的,上面胡乱扔着一个铁锅,似乎还没洗。 二爷让胡麻在旁边等着,自己取了火镰,把屋里的油灯和火堆点着了。 上面坐一个漆黑的铁壶,往里面打了水,扔进去了一些核桃红枣之类的。 这才转过了身,拿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线装书,翻到一页,似乎认真确定了一下什么。 然后蹲在火堆前,向胡麻道:“婆婆说你不太记事,二爷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忘了多少,但前段时间,你被个鬼东西给盯上了,可害的不轻,现在也经常碰见邪祟玩意儿,对不?” 胡麻连忙点头:“对,时不时就感觉什么东西看着似的,浑身不得劲。” “但跟在二爷你身边,就不会。” “……” “那是因为二爷我的炉子还旺,可二爷不能一直守着你,婆婆也不能。” 二爷道:“所以,我打算给你也点个炉子,这样哪怕没人护着,你也不怕那些玩意儿了。” 他边说,边把烟锅子里的烟丝,抽的滋滋响,红光时不时映亮了他的脸。 夜色已经降临,冷风吹来,使他的话里,多了几分神秘与肃穆。 “点炉子?” “对。” 二爷低声道:“咱们这世道不太平,什么邪门玩意儿,都在大山里钻了出来,害人不偿命,咱们大羊寨子是靠了老火塘子里的祖宗们活下来的,但是也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祖宗们啊?” “所以啊,咱们也一直琢磨着,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咱们自己在这片老林子里讨生活。” “方法还真是有。” “那些邪门玩意儿,其实都只是一股子阴气。” “我们怕这些阴气,但其实它们也怕我们身上的人气,人气越壮,它们就越害怕。” “所以,这些小子们跟在二爷我这里,吃肉,跑山,练把式,晒日头,都是为了让他们的身子骨更壮,越壮越不容易被那些邪祟盯上。” “但是,只是锻炼,还是不够的。” “要真学到能对付那些玩意儿的本事,首先要做的,便是在自己的身体里点炉子,把你的阳气锁住……” “愈酿愈烈,就像是一个大火炉子一样……” “到了这火候,你想想,还有什么邪祟敢招惹你?” “……” “这个,真是……太不科学了。” 胡麻听着,心里竟是隐约有些激动。 不怕不科学,毕竟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就很不科学了,能学到本事,谁还在乎这个? “那,需要怎么做?” “呵呵,先不急,你看那边……” 面对着胡麻掩饰不住的激动,二爷嘿嘿笑了一声,指了指前面,倚着墙的一截木桩。 木桩呈暗色,合抱粗细,一米半长短,竖着立在了地上。 二爷道:“你把这柱子搬过来。” “好。” 胡麻立刻答应了下来,跑到那柱子旁边,伸出了双手去搬。 这木桩子木质紧实,应该份量不轻,但胡麻现在伤势好了,而且体力充沛,感觉便是一二百斤,也不在话下,但如今双手一摸,却只觉这桩子冰冰蚀骨,用力一抬,文丝不动。 “这是焊在地上了?”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却见下面连缝隙都未填满。 这种怪物,让他感觉不对,便向二爷看了过去。 “嘿嘿,看出来了吧?” 二爷见着胡麻好奇的样子,道:“那是鬼木桩子,落地生根。” “鬼木?” 胡麻心里倒是微微一惊。 这几日里他虽然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多,但也从小红棠嘴里打听到了一些事,比如这林子里的凶险,有一些年岁长了的树木,树皮上会生长出人的脸。 这样的老树只要出现了一棵,周围整片林子,都会变得非常危险,活人进去了,往往就辨不清方向,活活困死在了里面。 对这些事物,胡麻也曾好奇过,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时候亲眼看到。 “没错,前两天刚伐的,树皮剥掉了,不然你能看到人脸。” 二爷笑着道:“但虽然被伐了下来,也剥掉了人脸,可邪门东西就是邪门东西,这木桩子只要沾了地,就立马生了根,别说是你,便是寨子里的大人,凭纯力气也搬不动它呢!” “想要让它挪窝,就两个方法,一种是用火烤,另外一种,就是看咱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说着,磕了磕烟袋,胸膛缓缓鼓起。 “呼!” 他忽地一口气喷了出去,居然如同一道利箭。 胡麻只感觉一道劲风从斜侧方冲击,旋即耳边听得一声脆响。 就见那自己使出浑身劲扳不动的鬼木桩子,居然被二爷一口气吹得跌飞了出去。 “这……” 胡麻又惊又喜,被二爷这一手惊到了。 “跑了。” 而二爷则是得意的背起双手,站了起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回身向胡麻笑道:“这就是点了火炉子的好处,二爷我一口气喷出去,寻常邪祟不死也伤。” “这有个名堂,叫作真阳箭,如果我是咬破了舌尖,连血一块喷了出去,就更厉害了,那名字,就叫作血阳箭。” “二爷我啊,一辈子没碰过真女人,六十年的童子身,才有了这功力。” “……” 胡麻看着二爷并不怎么高大的身板,满眼钦佩之色,钦佩二爷的本事。 就是,你骄傲什么啊? 第十五章 炼火炉 亲眼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诡异事物,又见识到了二爷惊人的本事,胡麻如今也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忙不迭的就想求着二爷赶紧教自己,却在这样的话说出口之前,忽地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强忍着心里激动,神色凝重的向二爷问道: “你说的这个童子身,需要一直保持吗?” “……” 这能力确实不错,但如果是的话,怎么感觉还不如娶了那个鬼媳妇? “当然不是了。” 二爷倒是被胡麻说的一怔,摇头道:“你们一个个都保持童子身,寨子里的娃娃谁生?” “再说了,婆婆就你这一个孙子,我不让你娶老婆,她能饶了我?” “……” 说着解释:“这只是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把身体里的火力给封住,积攒起来,一点一点,好好的攒,攒的越厚越好,越厚,你的力气就会越大,人也会更精神,当然了……” 他顿了顿:“……对女人也更馋。” “总而言之,你火候到了,就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你看外面那些小子们,也是趁了这两年割肉山,赚工钱,赚够了就要娶媳妇生娃。” “当然,娶了之后,他们就没法再跟着割肉山了,因为阳气泄了,炉子也就破了,所以这割肉山其实也是个年轻饭,只能赚几年。” “连割了六十年的,整个寨子也只有你二爷我啊……” “……” “怎么二爷你说的越骄傲,我越有点同情你呢……” 胡麻心里又忍不住暗想着,然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什么时候才算是到了火候?” 二爷深深看了他一眼:“当你看到猪屁股都眼馋的时候,就到了。” “咝……” 胡麻想象着那个场景,也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毕竟不需要一直保持童子身,便打起精神,道:“那么,该咋弄?” “很简单,我帮你在身上画道符就行。” 二爷道:“提前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自己留个神,做好准备,一旦这道符画上,你要多吃肉,增涨体力,还要多锻炼,多晒日头,让自己的火气越旺越好。” “按理说呢,你前不久才被鬼给冲了身子,不该这么着急的,强行开了炉子,反而有可能会虚不受补……” “但婆婆说的有道理,再加上你吃了这么多的太岁肉,问题不大的。” “当然……” 说着严肃了起来:“你也做好心理准备,一旦锁了,这段时间可千万不能破身。” “之前听说你在寨子爱偷看寡妇洗澡……这事也不能干了。” “……” “怎么可能呢?” 胡麻都被他说的一脸尴尬。 话说前身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好像在寨子里不是很受待见的样子? 不过见二爷说的这么严肃,胡麻倒也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只是不破身吗?” “那个,自己呢?” “……” 一边说着,他一边右手拇指食指圈在一起,上下动了一下。 二爷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立刻严肃摇头:“绝对不可以,忍住!” “会泄火!” “……” “好吧……” 胡麻只能答应,但又想起了一件事:“梦里呢?万一做梦忍不住……” 他可是有前世经验的,知道底子这么壮的年龄,谁还没半夜起来洗过内裤啊! “梦里?” 二爷听了,冷笑一声,道:“那是邪气入梦,勾你泄火的,等我这道符给你画上了,你应该不会做这种梦了……当然,也有万一,但如果真的做了,如果你还有意识,就忍住,如果实在没有意识了,漏一点点也没什么……不然二爷我这六十年的童子身,怎么保持的?” 胡麻顿时想起了这位二爷年轻时的壮举,用力点了下头:“明白了。” 所有的事都已经交待明白,二爷便也拿过了一个草筐,让胡麻坐到了自己对面。 胡麻面对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免有些激动,努力调整着呼吸。 二爷则是做的熟了,不慌不忙。 但说到底,也只是学本事的第一环,算不得什么大事,两人都还算很冷静。 倒是在距离这栋石头屋子不远处,一处低矮的山坡上,本该已经回了寨子的婆婆,却仍然站在这里,她看到了二爷带着胡麻夜里出门,去看太岁老爷,又认了个干娘,期间几次皱起了眉头。 早就觉得这老二鲁莽憨粗,不太靠谱,但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靠谱的样子。 可是她只是远远的看着,终究什么也没说。 “婆婆瞧不上二爷的本事,不想让胡麻哥哥跟着二爷学本事。” 旁边的小红棠忽然道:“小红棠也不想让胡麻哥哥跟二爷学,小红棠不敢靠近二爷,但跟在胡麻哥哥身边很舒服,可胡麻哥哥学了二爷的本事,小红棠就不敢靠近他了……” 婆婆缓缓垂下了目光,良久,才低声道:“婆婆不是嫌弃二爷的本事。” “只是二爷的本事,本是好的,但他没学全。” “丫头也不用担心不敢靠近你胡麻哥哥,他无论怎么学,都不会吓着你的……” “……” 小红棠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理解。 …… …… “别人点炉子,用的是老火塘的先人骨灰。” 石头屋子里,二爷也已经让胡麻解开了身上穿着的粗布小马褂,露出了白晳瘦削,肋骨根根分明的胸膛:“但老祖宗不认你,所以二爷我才需要带你去认个干娘,再借来这根柳枝。”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截柳枝拿了出来,放进了火堆里面烧着。 嘴里呜呜哝哝的念着,似乎是些求老祖宗保佑之类的话。 胡麻估摸着自己本来就没有用老火塘子里的骨灰,二爷现在念的跟自己关系不大。 大概是给其他人点炉子时,二爷都需要这么念,所以现在也念了下来。 等了一会,那柳枝被烤干,一截烧起了火。 二爷才忽然抬头,捡起了柳枝,就这么带着火焰,飞快在胡麻的胸膛之上画着。 胡麻下意识的瑟缩,却发现这带着火星子的柳枝居然不烫,反而冰冷刺骨。 比刚才触摸鬼木桩子的时候,都要寒冷。 这股子冷意,竟仿佛可以直接穿透皮肤,烙印到自己的灵魂上面。 而随着这些草灰在自己胸口划出一条条怪异的符文形状,他也只觉一条冰冷的线飞快的游走在自己的胸膛,隐约间耳朵里听到了无数意味不名的怪笑与讥嘲,眼前也一阵阵模糊。 冷不丁一低头,竟恍惚看到了一只只苍白的手掌,正从夜色里伸了出来,按在了自己胸膛上,胡乱摩挲。 “啊?” 胡麻猛得一个激灵,忽地挺直了胸膛,二爷正自画着符文的最后一笔,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 “……” 胡麻定睛看去,才发现胸膛没有什么苍白的手掌,只是幻觉。 二爷用柳枝在自己胸膛上画出的那一条浅浅的灰痕,却给了自己一种异常清晰的冰冷的感觉。 而这灰痕形成的符文,也让自己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滋味。 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无形之中,罩上了一件棉袄,隔绝了体内热量的散溢。 完全与外界隔绝。 身体里的热量,才刚刚要通过皮肤散发出来,便又被挡回了身体之中,循环往复。 “记住我划这道符的痕迹。” 二爷奇怪的看了胡麻一眼,但见符文已经画成,便也低声的快速交待: “从这时候开始,你身体里的火劲,便会源源不断,被挡回去,而你就顺着这道符的痕迹,把这些火劲积累起来,一点一点,引到你的小腹,久而久之,这里会积攒出庞大的炉火。” “这就是你的火炉,火炉会越烧越旺,你也就越来越强壮,直到你开始学习新的法门……” “有了这火炉,以后你也就不用再担心撞着那些鬼东西了。” “他们远远的见着你,就自己退避三舍了。” “……” “这……” 胡麻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心问道:“那如果,是邪祟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呢?” “呵呵……” 二爷冷笑了起来,道:“就算真有不开眼的,钻进了你的身体里,也会像是钻进了火炉子里一样灼热难耐,忙不迭的跑了,若是跑不掉的,怕是要直接被这炉子火烧散了呢……” “啊?” 听着二爷这严肃的话,胡麻都急忙感受了一下,然后稍稍放心: “没事啊……” “自己完全没有要被烧散的感觉,反而感觉身体里暖烘烘的,很舒服……” “这说明我其实不是邪祟?” “……” “……” 同一时间,婆婆远远眺着那石头屋子里的灯光,良久,才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走吧!” “……” 佝偻的身子,带着夜色里的一点红色小丫头,缓缓进入了深林之中。 第十六章 炉火辟邪祟 在体内点一个大火炉,辟邪袪病,对抗诡异? 胡麻惊叹于这个世界神奇的同时,内心里倒也获得了极大的安慰: 一是在这个诡异的世界,总算有了点自保的法子。 再就是,既然按照二爷的说法,火炉子一烧起来,邪祟近了自己的身都会烤炙难耐。 那岂不是说明,自己虽然不是一个原装的,但也并不像普通意义上的邪祟一样,会被这具身体灼伤? 这是因为自己“转生者”的身份,还是因为,有些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存在? 或许,这些问题,就需要自己与其他转生者聊过之后才能知道了。 二爷检查了一遍,确定已经给胡麻点好了炉子,这才带他去侧屋休息。 好家伙,一个大通铺,满是半大小伙子。 刚醒来时,胡麻一直睡在家里的侧屋,外间只有一个终夜念经的婆婆,和不知是人是鬼的小红棠 自己躲在了侧屋里,也孤伶伶的,担惊受怕,如今倒好,一下子塞给了他十几个同龄人。 一个个的精力旺盛,白天跑山练拳,卫生方面也明显不怎么讲究。 他这一进屋,差点给熏了个跟头。 嗯,满满都是童男的骚臭味…… “到了二爷这,你肯定就没有在寨子里过的舒服了。” 二爷看出了胡麻一进屋,就立刻皱了皱眉头,显得非常不适应,便叹着:“之前婆婆把你宠的没边,但你来了这里学本事,就凑合点吧,总不能把你带我那个屋里睡去吧?” “……” 胡麻心想:刚刚才从你屋里出来,那味道比这里也差不多…… 面上却是点点头,只是询问二爷自己睡哪。 二爷也是瞅了一眼,便指着灶边一个小子,让他挪到外面去,给胡麻腾地方。 这一个大通铺,左角里有个与炕头砌到了一起的火灶,这个季节,灶里当然没烧柴,但烟筒还连在了灶上。 也正因为这个火灶,将大通铺分成了两半,一半睡的人多,七八个挤在一起。 灶的另外一边,靠墙位置,却只留了窄窄的半米左右空间,最多也只能睡一个人。 与这屋子里的条件相比,这可就算是单人铺位了。 看样子二爷说着不给胡麻特殊待遇,但这特殊待遇,还是给了的。 胡麻答应下来,就铺上了自己的被褥。 看看其他人,那被子有的破破烂烂,棉花都漏在外面,有的单薄的就像是一团烂布。 可婆婆给胡麻带来的,却是一床厚实宽大的黑布棉被,一半铺下,一半盖上正好,其他人也没啥正经枕头,一双布鞋往脑袋下面一垫就能睡,但婆婆却给胡麻带了一个麦糠枕头,睡着踏实又舒服。 “都早点睡,明天一早起来练把式,晚上也不要闹,好生行功,别胡思乱想!” 二爷见胡麻老实睡下,不吵不闹不抱怨,倒有些意外。 讪讪的走了总觉得缺点啥,便板起脸来把这群少年训了一顿,这才背着手,慢悠悠的回自己的堂屋去了。 “哎哎,馋煞个人哩,刚来了就生炉子,这待遇真好呀……” “嘻嘻,跑山都跟不上趟,还生炉子哩……” “……” 二爷刚走,侧屋里寂静了片刻,少年们挤眉弄眼,便渐渐有了声响。 按二爷的说法,这里的少年们都是跟自己一样点了炉子的,而且火候都比自己深,当然也就比自己火气更旺,精力充沛到用不完,本就是没事也要生出事来的年龄,再加上自己的待遇确实比别人都好些,没招惹这些倒怪了。 胡麻心里明白,便也只闷着声,不理会其他人,默默躺平睡着。 “喂,胡麻,都说你家顿顿吃肉哩,真的假的?” “婆婆会养小鬼,是不是真的?” “……” 阵阵窃窃私语声响起,有的小声试探,有的低低的嘻笑。 但胡麻只作听不见,一声也不吭。 总得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再来放松,如今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呵呵,到底是婆婆家的少爷,这架子大的哦,不理我们……” 见胡麻一直不说话,小伙伴们也没了兴致,过了一会,才有人小声算起了回寨子里的日子,能吃啥东西,也有人算计起了明年开春拜太岁时,自己能跟着赚多少钱,干几年就能说媳妇了,间或着一些“你喜欢董家姐姐”、“你又硬了”的嘻闹,渐渐陷入了梦乡之中。 胡麻一直装睡,其实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话,努力加深对寨子的了解。 直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才默默梳理了一番,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胸口画的这张符身上。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了这道符之后,身体里面的热气,便不再散发出体外,而是缓缓积存了下来。 渐渐堆积,身体便有种胀胀的感觉。 而胡麻则努力稳定了心神,按照二爷教的,舌抵上颚,半睡未醒,着意引导着那股子热气,顺着胸膛用柳枝儿画的符,一点一点的往小腹里面引去,存入自己的“火炉”中。 一试之下,胡麻竟是微微惊疑。 按照二爷的说法,这第一步,叫作行功,是需要慢慢适应的水磨功夫。 盖因人体阳气,散乱微弱,需要一丝一缕的引导,初时不习惯,很难抓住那微妙的感觉。 但胡麻这一尝试,竟觉得体内火力滚滚,极为旺盛。 几乎不废什么力气,便飞快顺着那道阴冷的符印,一股股的引入了火炉之中。 过程极为舒服,他不一会,便觉得小腹位置滚烫,中气十足。 中气既满,胆气也壮。 胡麻连自从转生以来,那时时刻刻的毛毛燥燥、畏手畏脚的感觉都没有了。 想到了外面那黑不隆冬的夜,他甚至敢晚上一个人出去撒尿了…… ……还是算了。 但这发现,却也真个让他惊喜不已。 “这才是真正有用的法门吧?婆婆为什么不让我早点过来?” 他惊喜的感受着,想起了之前自己遇着邪祟,甚至是在老火塘子,都是先感觉身体一凉,诡异幻觉随之而来。 某种本能的意识,便让他想到,似乎自己身体里如今生起的火意,与那种阴凉是截然不同的。 身体热了自然不畏冷,炉火旺了,又哪有邪祟敢缠着自己? 这种法子,似乎比老火塘子还好啊! 假求外物,本来就不如自己的底子壮了更好不是? 婆婆若是早让自己来学这法门,恐怕自己早就不怕那些邪祟了,难道…… ……婆婆真就只是担心自己学了这法门,短时间内找不了媳妇? 这些问题暂时想不到答案,但胡麻却也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有了底气。 初次行功,便有这等效果,那等自己炉火旺了,哪里去不得? 心里,竟是由来的生出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安定与狂喜,乐此不疲的“行功”。 将自己小腹里这团火,越烧越旺。 然后…… ……“呼”地一声急促喘息,胡麻猛得惊醒了过来。 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窗外还黑洞洞的,也不知是几更天。 周围同龄少年们睡的安稳,有的在磨牙,有的懒洋洋说着梦话,还有的翻了个身,双腿夹紧了裤子,不停磨擦。 如今已是秋尽冬初的时节,光着条大腿和半个身子,少年们火力壮,也不嫌冷。 可胡麻却是被冷醒的。 他睡相很好,这厚厚的被子仍然裹在了身上。 但身体却冷的像一块冰,幽幽寨气升腾了起来,自四肢百骸,缓缓向自己的身体浸入。 只有到了小腹位置时,这寒气才被稍稍驱散,仿佛冷寂的火炉之中,那仅剩的几块火碳,散发出幽幽火光。 “不对啊……” 胡麻愈是感觉自己这时的状态,愈是心里不安。 二爷不是说了,给自己点了炉子之后,身体时时散发的热气,都会被封住么? 引导这些热气汇于小腹,便是一团火。 这火该是不停壮大的,日积月累,但为什么,自己这团火竟似在隐隐缩小? 为什么,自己身体散发的不是热气,而是凉气? 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使得胡麻不敢睡着,他半欠了身子,呆呆看着窗外。 只见那暗紫色的夜空,不知何时,已悄然挂上了一抹鱼肚白,远处,有不知哪里养的公鸡,忽地高叫。 “小子们,起来跑山啦……” 外面,堂屋附近,忽然响起了二爷响亮的叫声。 第十七章 死人身子 迷迷糊糊的少年们从梦中惊醒,便慌慌张张的穿着衣服,跑了出来。 脸也不洗,牙也不刷,有的连裤子都没穿,一个跟头滚下床,踢拉上了鞋子,就颠颠的跑了出去。 胡麻第一天来到这里,整个人都是懵的,但也只好迷迷糊糊的跟着。 二爷站在了院子当间,手里握着铜烟杆,见谁动作慢了上来就是一脚,全踢出了院子外面去。 胡麻也跟着爬了起来,走出偏屋,他心思迟虑,动作缓慢,二爷差点也一脚踢了过来。 见是胡麻,才收了回去,只哼哼一声:“快去,跟上。” 胡麻感受着自己冰冷的四肢,想要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跟着跑出了院子。 在山上跑了小半晌,众少年们才活泛了起来,渐渐的有说笑声响起。 有的鞋都还没踢上,却也跑得飞快,直到绕过了半个山坡,便看到岩下一汪清泉汩汩冒了出来,在坡下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潭,众少年们跑到了这里,便都蹲了下来,胡乱的捧起了泉水往脸上泼洒。 不仅洗脸漱口,甚至还有人来疯的,直接裤子一脱跳了进去。 但扑腾扑腾,还没洗个几回,便已经有人嘻嘻哈哈的往回跑,同时嘴里大叫着: “谁跑的慢谁舔寡妇腚……” “……” 一群人顿时闹了起来,忙不迭的从潭子边爬了上来,胡麻才跟了上来。 他只觉四肢乏力,冰冷沉重,心里疑虑渐重。 按理说自己运动了这么长时间,身体便是冷些,也该活泛了起来。 但偏偏越跑越是寒冷,脸色苍白,一粒汗也没出。 看着前面活蹦乱跳,仿佛有着使不完精力的少年们,他也不想舔寡妇腚,但偏偏却觉得身体越来越沉。 但若自己真想跟上,倒似乎是能做到的。 他身体冰冷,便衬得一个地方格外滚烫,那是自己的小腹,炉火位置。 昨天夜里,行功过后,这里便滚烫充盈,如今也是。 自己一想加点速度,便隐约感觉,这炉火也从小腹位置,向全身蔓延似的。 正是这股子炉火,才让自己虽然感觉冰冷虚弱,却也不至于真的晕倒,甚至还能远远的跟着众少年。 可这样一来,炉火也分明在减弱。 二爷不是说,只要不破身,炉火是会持续增涨的么? 细细想着,胡麻已是愈发吃惊。 等他勉强跟着跑回了院子时,其他人早已经在排队了。 这时就见院子里,已经摆了一口大锅,一个筐,一个簸箕,旁边一堆粗瓷大碗。 跑山回来的少年们,便都拿了碗,排着队过去盛饭,馋涎欲滴的样子。 出人意料的,居然有肉。 胡麻也是捧了碗过去盛粥的时候,才发现米粥里面,有着一截一截拇指粗细的咸肉段,与粥一起煮了,盛粥的时候便一人碗里放了一条,少年们明显最关心的,便也是这截肉段,盛粥的时候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与掌勺嚷嚷着: “那块那块,给我,我喜欢粗的……” “……” “狗东西,没吃过肉似的……” 排在胡麻前面的一个,身材微胖的少年伸长了脑袋,骂骂咧咧的转过身来:“他们都给抢光了。” 胡麻正自满腹心事,下意识道:“那是什么?” “山肉啊……” 少年道:“白太岁,一天就这么点,全靠了这点子东西,一天才撑下来呢……” “白太岁怎么是黑的?” 胡麻迷迷糊糊的,然后才反应了过来,是了,腌出来的,自然就是黑的了…… 这群少年都是半大小伙子,长身体的时候,运动量又这么大,全靠了这种白太岁腌出来的肉干才能撑这一整天。 也难怪一到饭点,都这么急惶惶的。 但听二爷讲,平时寨子里的大人,连这种白太岁也是吃不上的,所以,这算是学艺少年们的特殊待遇? 自己四肢冰冷,仿佛脑子也转得慢了。 他倒不馋这点太岁肉,只是也急着多吃点热乎的东西,暖过身体子来。 好容易到了他,学着其他人一样端起了碗。 但那个掌勺的瘦高个少年,却是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胡家少爷还跟我们抢肉吃?” 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勺出来,快倒进碗里时,却又一抖。 恰好那块肉又掉了回去。 胡麻抬头看去,就见对方笑嘻嘻的,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样子。 这人仿佛对自己有些敌意啊…… 但胡麻心事重重,也懒得理会,只是端了粥,拿上俩窝头,走到了一边,慢慢的吃着。 他们这里连张长桌都没有,吃饭就是你蹲这边,我蹲那边,唏哩呼噜。 有的还边吃边闹,抢碗里那块肉干。 可胡麻吃着,却感觉极怪。 粥还是热的,旁边不少少年,都捧了碗,溜着边喝,生怕烫着。 但胡麻就这么一点一点喝了下去,竟感觉身体仍是一片冰冷,这粥的热度,他可以感觉到,也仍然会觉得烫嘴。 可偏偏喝进了肚子里,居然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温热,便消失不见。 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自己就连之前在寨子里呆着时,也没这种感觉啊…… 他隐隐有些害怕这种冰冷的感觉。 “小胡麻,进来!” 也就在这时,二爷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向着胡麻招了招手,喊他进屋。 “你刚点了炉子,把这碗肉吃了。” “……” “嗯?” 胡麻诧异的一瞧,就见屋里的四方桌上,放了一个碗,里面是炖出来的油光滑亮的大肉块。 再一转头,就见二爷昨天挂到了房梁上的那块肉,已经被割下来了一块。 “这不是婆婆给二爷的拜师礼么?” 胡麻定了定神,认出了是自己昨天带过来的肉,块头不小,但与自己平时吃的血太岁还是不一样,颜色微暗。 便向二爷道:“那是孝敬二爷的,我跟着其他人吃就好了。” “让你吃你就吃。” 二爷瞪了他一眼,道:“婆婆送了这么大块青太岁给我,那是你们胡家重规矩。” “但二爷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补这作甚?” “你吃了就是,早点把这本事学成了,自己去赚来孝敬我。” “……” 胡麻有些感动,但见二爷不是客套,便也坐了下来慢慢的吃着,心里想着如何开口。 但还不及问,随着这碗里的几块肉下肚,冷不丁的,胡麻忽然感觉胸膛之内,隐隐有滚滚暖流生了起来。 自己四肢百骸的冰冷这热气缓缓驱逐,再次感受到了热烘烘的感觉。 就连胸口处的那个冰冷符文,也再次感觉到了,且察觉它在将自己体内的热气挡回。 而顺着符文痕迹,缓缓归于小腹,那团炉火,也隐隐旺了起来。 这种犹如冰封的身体渐渐复苏的感觉,使得胡麻都一时停下了筷子。 “二爷……”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平稳,低声道:“这些肉吃了,感觉身体里的炉子旺了……” “多新鲜……” 二爷听着胡麻的话,不由哑然失笑,道:“这山肉,说太岁也行,可是最大补的东西。” “你吃了,火气便足,又被柳儿娘的阴气把你的这火气给引进了肚子里,那炉子可不是得越来越旺?” “这就跟灶堂里添了好柴,越烧越旺一个道理,不然你以为那群小子们怎么这么馋那点肉干?” “那……” 胡麻隐隐明白了,心里却更没底:“如果,不吃太岁肉呢?” “不吃的话,只要禁了杂念,不破身,炉子也是会越烧越旺的,人就是火底子嘛。” 二爷道:“你们这代人命好,早些年我们可没白太岁吃,全靠自己扛,但炉子一样点得起来。” “嗡……” 二爷絮絮叨叨的话,却让胡麻一阵头皮发麻,小心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不吃太岁肉的情况下,身体没一点热气,甚至点起来的炉子也越来越弱呢?” “……” “傻小子说什么疯话呢?” 二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人的身体一点热气没有,那不成了死人了?” “!” 胡麻听着这话,心里悚然一惊,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问题。 “我点了炉子,并没有感觉到不适,所以我不是邪祟。” “我甚至也确实可以借这炉火,抵御邪祟近身,可真正的问题一直都不是这个……” “真正的问题是,我是个死人!?” 第十八章 送饭的小红棠 是啊! 人只要活着,身体就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热气的,或者说阳气。 所以,二爷的法门很简单,就是要将这种阳气积累下来,引到自己的“炉子”里。 这炉子烧的越旺,人就越壮实,阳气越足,也就越不怕邪祟。甚至连太岁肉这等东西,也只是非常滋补,可以让身体产生更多的阳气,也就可以将自己的炉子,烧得通红火旺。 可一个人,若是在不吃太岁肉的情况下,一点阳气也没有,那是怎么回事? 死人! 只有死人,才会冰冷刺骨,一点热气也没有。 别说用自己平时的热气,去行功,烧旺那个炉子,已经烧起来的炉火,都有可能熄了。 …… 胡麻想明白了这一切,心里已是忍不住的惊骇。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那就是,自己昨天晚上,自己烧的炉火旺盛,其实只是一场幻觉。 自己昨天晚上,可以顺利点起火炉子,是因为自己之前吃的太岁肉,还是血太岁,这种诡异的滋补之物,使得自己可以顺利的点起炉子,甚至身体如常人般温暖。 但是,当这些热气归入了炉灶,而自己吃过的太岁肉又已消化干净时,便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这具身体,是一丝火力也不会产生的。 按二爷的话说,这是一具死人的身体。 这具身体一直冰凉,非但不会在平时产生新的火力,甚至还会消耗炉子里的“炉火”,直到自己在二爷这里,重新吃了肉,还是价值不菲的青太岁,这具身体才变暖了起来。 自己也才可以继续,引导这火力,进入自己的炉中。 “所以,凌晨时分我为什么会忽然冻醒?”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因为昨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吃婆婆给的肉。” 一旦自己停了那种肉,身体就会变得冰凉。 非但无法填充炉子里的火,甚至会一点点消耗掉那炉子里的火。 一旦炉火烧尽,那会是什么下场? 胡麻甚至都不敢相信。 …… …… “好了,你要学的东西多的很呢,一点点来。” 二爷不知道胡麻在想什么,催促着他快点吃完了碗里那几块肉,出了堂屋。 这一碗青太岁下了肚,胡麻倒觉得自己一切正常了。 他感觉不到自己此时和前世活着时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精力充沛,一样的身体暖烘烘的。 而且昨天晚上二爷教给自己的“行功”法门,自己也可以轻松的运转,将引时身体里源源不断滋生的热气,都引流到了小腹炉中。 他感觉自己跟周围的少年,没有任何不同。 或者说,自己的状态应该比他们好的多才对吧,他们一天只有这么点子白太岁吃。 自己吃的,可是青太岁,一大碗。 可是…… ……唉! 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这种状态的出现的原因。 究竟是因为自己原身的某些问题,还是自己“转生者”的身份? …… …… “你们跟着二爷,都是为了学拜太岁的本事,赚钱成家。” 这时的二爷,已经将众少年召集到了一起,大声的训着:“而二爷没啥可教你们的,一就是点炉子,不点这炉子就别想进割肉队,但是点了炉子,也只是个开始。” “你们要跑山,要晒日头,要练把式,身子越壮,阳气越足,胆气愈烈,你们这炉火,便也会烧的越旺……” “当然,最好的还是吃太岁,但你二爷我都吃不起,你们就别想了。” “……” 二爷毫不掩饰对寨子里这群少年的鄙夷,但顿了一下,又道:“所以,在二爷这里学本事,窍门就一个,要吃苦,要耐得住性子,最关键是不能想娘们。” “吃得了苦头,身体才会壮,阳气就旺盛,有胆气,有狠劲,性子烈了,屠夫一样能克邪祟。” “在二爷我这里,不怕你们皮,也不怕你们打架,黑油膏咱多的是,惟一怕的就是你们把不住性子,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咱们庄子落在寨子外面,就是怕你们见了女人动心思。” “唉,为了你们这群小崽子,二爷我是连羊都不敢养啊……” “得了得了,今天还是打把式,完了跟二爷我去林子里面巡逻去!“ “……” 众少年听着,一阵欢呼,这个年龄,精力充沛的模样让胡麻羡慕。 但心神恍惚的他,哪里有心思掺与到这份热闹之中? “小胡麻,你过来……” 偏偏二爷却不知道胡麻此时的心思,见他魂不守舍的站在一边,以为他是跟不上进度,融不进来,便笑着向他招手:“别害怕,咱这把式简单,多斗上几场,你也就会了……” “这……” 胡麻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也只能上前,正想着怎么说,耳边忽地响起了一声虚幻的呼唤: “胡麻哥哥,我来给你送饭啦……” “……” “小红棠?” 胡麻听出了这个声音,下意识转头,就见小红棠躲在门外,只伸出了一颗小脑袋。 他下意识的转身,便向庄子外面走。 二爷诧异:“哪去?” 胡麻忙指向了门口,道:“有人找我呢,许是婆婆来了。” “婆婆来了?” 二爷也吃了一惊,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少年们,也是忽地声音低了下来,脸色错愕,交头结耳: “你看见人了?” “没有啊,都说胡家人会走鬼,他这是……” “不能是怕挨揍,装呢吧?” “……” “胡麻哥哥,你怎么还不出来哇……” 外面,小红棠的叫声更急了,胡麻诧异了一下,便往外走,二爷不放心,也跟了上来。 到了门边一看,就看到了地上放着一个跟小红棠差不多大的竹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红布,小红棠倒是不见踪影,二爷倒是看了篮子,便松了口气,道气:“真是那丫头,去吧!” 说着,自己背了手,回了庄子。 胡麻站在了庄子院门口,等二爷回了庄子,小红棠才顺着街跟,溜溜哒哒走了过来。 胡麻忙走了过去,低声问道:“婆婆呢?” 心里正有问题想要问婆婆,不由得有些着急了。 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非常严重,却又隐约觉得,这问题不能直接去问二爷。 还是问婆婆比较好。 “婆婆进山里找人啦。” 小红棠蹲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篮子,道:“让小红棠来给你送饭。” “送饭?” 胡麻打开了篮子上面的红布,就看到了里面的一大碗四四方方的肉。 血太岁。 旁边甚至还有一个盘子,放了两只白面大馒头。 “婆婆什么时候会过来?” 胡麻深深看了那碗肉一眼,已经深切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 “婆婆没说。” 小红棠却只是蹲在篮子对面,两只小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向胡麻道:“但是婆婆让我给你带话啦。” “她说让胡麻哥哥你乖乖留在二爷这里学本事就好,如果晚上觉得冷,也别害怕,反正吃肉就好啦,太岁肉能治病,咱就多吃,吃多了,炉子比别人还要旺呢……” “不过,你才刚刚好,力气得省着使,可别累着……” “……” “这……” 小红棠学着婆婆说话的样子十分可爱,但胡麻却是顾不上了,这番以婆婆口吻说出来的话,忽地让他心里微沉。 婆婆,难道已经提前猜到自己点了炉子之后会遇到的问题了? 她特意将这番话传了出来,必定不是无的放矢,倒更像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的。 自己这炉子里没有柴,烧不起来。 所以她安慰自己,或是给自己保证,让自己每天都能吃上血太岁? 又或者说,她的意思其实是,虽然现在自己的身体无法自动烧这炉子,但只要自己一直保持吃血太岁,炉子越烧越旺,那么,自己身体的这个状态,也是可以慢慢的改变的? 甚至比别人更好? 心里一时无法确定,但看着小红棠娇憨傻傻的样子,却是知道问不出来了。 她只是跑个腿送东西,递个话而已。 沉默了良久,胡麻将碗端了起来,向小红棠道:“你跟婆婆说,我记下了。” “那吃吧!” 小红棠笑着眯起了眼睛:“你吃完了,小红棠还要拿篮子回去给婆婆检查呢……” “小红棠很听话的,一点也没偷吃,虽然……” “……很想吃。” “……” 看着小红棠可怜巴巴的眼神,胡麻点了点头,道:“嗯,我看出来了!” 说着,自己继续吃。 第十九章 族长孙子 曾经让自己一度反感的血太岁,原来不是太岁,而是自己的命啊! 胡麻边吃着小红棠送过来的这碗肉,边渐渐的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难怪二爷的本事,看起来明明比老火塘子还要适合解决自己的问题,但婆婆却直到最后没办法了,才不得不送自己过来。 因为二爷的本事,要么不学,一学,反而曝露了自己身上一个更为本质的问题…… 自己的原身已经死了。 自己是被婆婆招魂过来,强行钉在这身体里的。 早先在寨子里,自己就一直是在靠血太岁吊着命,如今的自己,其实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之前自己感觉不到,如今点了炉子,却一目了然。 点炉子没有解决自己的问题,只是使得这个问题在自己面前变得明了了。 又或者说,点炉子可以解决自己总是撞邪祟的问题,但却将另外一个问题曝露了出来。 太岁,只有多吃太岁,才能让自己火炉子旺起来。 所以他一口不剩的吃完了婆婆送来的太岁,都不好意思看小红棠幽怨的眼神。 明白了问题,心里倒是坦然了。 他这一大碗血太岁吃了下去,两个馒头实在顶不住了,若有所思的,拿着两个馒头走了回来。 无意中,倒没注意到周围少年们的目光,都随着自己进门被吸引了过来,瞅着他手里的两个大白面馒头,一个个的眼神有点发直,不争气的,喉咙滚动,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胡麻也是怔了一下才反应了过来,白面馒头,在这个世界可是好东西。 哪怕是这种微微发黄,又冷又硬的馒头,过年都不见得能吃上。 平时跟着二爷,都是地瓜加窝头粟米粥果腹的,婆婆特意让小红棠给自己带了血太岁过来,是为了治病。 但送血太岁外,还放俩大白馒头进来,可就是担心胡麻在这吃的不好了。 二爷摇了摇头,本以为婆婆派了小红棠过来是有什么大事,没想到真的只是来送饭。 感慨了一声,向胡麻道:“过来吧,继续学把式。” “这群小子们都练了两年多了,你想跟上他们的趟,还得下下功夫才行。” “……” “二爷……” 胡麻下意识便想答应,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场里的少年们。 刚刚自己出去跟小红棠见面,他们也没嫌着,就见中间的三四个少年,这时都打的满身皆是泥,汗流浃背,呼呼喘着粗气,有的还鼻青脸肿。 看样子这就是二爷教这些少年们练拳脚打把式的方法了,朴素而直接。 既然想学打架,那就干脆多打几架,打的多了,也就明白了。 但他心里,却想起了婆婆的话,暗暗叹了一声,向二爷道:“我就先不学了吧?” “嗯?” 二爷顿时瞪起了眼:“别人都学,为什么你不学?” 因为别人精力旺盛,火气太足,所以反而需要这种发泄,而我全靠了太岁续命,消耗一点就是一点啊,这种练习,只会让我好不容易靠太岁补充过来的炉火,无谓的消耗掉…… 当初刚送自己过来时,婆婆便说自己没有必要学习拳脚,只点炉子就行,他还不太在意。 直到这次她又让小红棠捎话,让自己力气省着使,才总算明白,婆婆这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问题,提醒着自己呢…… 胡麻默默的想着,这些问题,还是不告诉二爷的好。 从之前二爷的反应来看,就知道对他而言,自己现在的状态在他的理解之外。 于是便只是道:“刚小红棠带话,婆婆说我伤刚好,不能累着。” “你这……” 一听是婆婆说的,二爷也哑口无言了,只好道:“那就算了,找个人教教你把式就行。” 说着扫向了众少年,众少年明显都不太感兴趣。 刚才二爷说的练把式,是捉对儿厮打,就算被打的鼻青脸肿,那也有意思,正好发泄自己这无处安放的精力。 但是教把式的话,那就是单对单的指点姿势,枯燥乏味,最是无聊,再加上胡麻这娇滴滴的样子,也让这些少年们不太喜欢,都不愿出来做他的这个把式师傅。 倒有个胖胖的举手:“我来,我去教!” “行吧!” 二爷看了那家伙一眼,无奈的摆摆手:“周大同过去教,好好教,学不好你俩一块罚!” “嘿嘿……” 那胖胖的,名叫周大同的小子兴奋的凑到了胡麻面前,一脸庆幸的看着其他人厮斗。 胡麻心里懒懒的,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学?” “那哪叫学?” 周大同嗤之以鼻:“那是挨揍呢!” “好歹我也是族长的孙子啊,天天被他们这么揍,以后怎么继承这个寨子?” “……” “族长的孙子?” 胡麻倒是肃然起敬,又觉得有点诧异:“你是族长的孙子,他们还敢下狠手揍你?” “就因为我爷爷是族长才挨揍啊……” 周大同苦着脸道:“人家都是过来跟二爷学拜太岁的本事的,我可不是。” “我是因为爷爷嫌我不听话,送二爷这里来学规矩的……” “……” “……” “下手狠点,再重点……你往裆里踹啊,没瞧见那俩大铃裆?” 旁边的二爷,此时正大声提醒着那些捉对厮打的少年们,道:“不用怕打伤了人,咱们寨子里其他的东西少,黑油膏可遍地就是。” “就你们这点子力气,只要不动刀子,什么伤都治得好。” “所以下手越重越好,这时候下手越重,越狠,真到了事上你们才能打得过别人!” “……” 一转头,看向了胡麻与周大同两个呆呆的坐在一边聊天,既没扭成一团,也没个准备练把式的样子。 心里无奈叹惜:亏自己还以为这小子转性了呢,现在看,还是太过娇惯了。 …… …… 倒是从这一天开始,胡麻就在二爷这里住了下来。 这群学本事的少年们,在二爷这里,每天要学要做的事情,都非常多。 早上起来便是跑山,跑山回来吃饭,吃完了饭还要举石墩子,练把式,或跟二爷进林子巡逻,消除一些寨子周围滋生的诡异邪祟,又或是贴上红纸,警示寨子里的其他人。 待到日头偏西,那就是吃第二顿饭,吃食与上午也差不多,只是没有了粥里的那块白太岁腌出来的咸肉。 到了傍晚,倒往往不练拳了。 趁着日头没落,跟着二爷识几个字,间或听他讲些江湖规矩、风俗禁忌等等。 来的时间不长,但胡麻倒也看了出来。 这位二爷是年轻时曾经走南闯北的人,又识字,懂算术,这些同龄少年们就是从寨子送了过来学割矿本事的,当然,二爷教给他们的,似乎也比做个矿工,多了那么一点点。 他们割矿的钱,最多赚个三四年,但其他的本事,倒可以受用一生。 只不过,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本来也打算表现的懂事一些,勤快一些的胡麻,却逐渐成为了众同龄少年里面的反面教材。 别人每天跑山,他得睡到自然醒,别人都举石墩子,磨炼体魄,他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别人争抢着厮斗争王争霸,他甘心的做着一条咸鱼。 突出一个不卷。 有时候就连二爷都看不下去了,说他两句,也被一句话就说的没劲了。 婆婆不让啊…… 倒是在教人识字算术的时候,胡麻表现的比其他同龄少年聪明多了,识字识得快,算术算的又准又快,就连二爷都惊着了,连呼可惜,这么个聪明脑袋,要是再肯吃点苦,就好了。 不过胡麻也是无语,自己在这一块,想不突出都难啊…… 这个世界的文化道理,竟与自己前世有着颇多相似之处,便有一些不同,也只是辞义略有差距,好歹前世也是一个不挂科的大学生。 在他眼里,二爷这点子文化道理,怕撑死也就是前世的小学生水平,因此他几乎不用学,只是需要适应一下就是了。 当然了,他平时也得收着,不然就让二爷坐下面,自己来给他们讲了。 而与其他方面的懒散懈怠不同,在生火炉这一块,胡麻这段时间的进境却是快的吓人。 小红棠时不时的,就过来给胡麻送肉吃,都是品质最好的血太岁。 而二爷也是个讲究人,虽然觉得胡麻练功不勤快,但当初婆婆给他送来的那么一大块青太岁,还是都一点点给胡麻做了出来补身体。 这就使得,胡麻每天身体滚荡,丝丝热力,都引进了火炉之中。 若说别人烧的都是秸杆苞米叶子,那他现在这个炉子里,每天都烧最上等的碳。 若说别人行功懒懒散散,只等于捂住了火慢慢烘烤,那每天勤快行功的他,则像是用了鼓风机在用力的吹。 这就导致,他体内炉火,愈来愈旺,进境快得吓人。 第二十章 山神娶亲 婆婆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方法。 有了充足的血食供应,胡麻不仅没有再出现那种四肢冰冷的感觉,反而火候渐厚。 他也渐渐发现了自身状态与太岁之间的关系。 吃了太岁肉之后,哪怕只是白太岁,身体便有股子热意烘烘出现。 当然较为微弱,尤其是只吃那么一点,可以忽略不计。 而吃了青太岁,身体产生的热意,可以持续发散一两天时间。 当然,是在不行功的情况下,若是行功,便半天时间,就已消耗干净。 而吃了血太岁,则更有不同,胡麻足可以一两天时间,身体滚荡,精力充沛无比。 行起功来,更是事半功倍。 这段时间,他便感觉腹内炉火,几乎一天一个样,从一开始的微妙火苗,竟是不几天,就成了一个火盆,又撑了几日,他甚至感觉自己小腹之中,仿佛真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了。 身体都是暖洋洋的,也同样精力充沛,身体里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每天早上起来,那根旗都是绷直的竖着。 当然,二爷这里没有养猪,自己也没回寨子,所以不知道看到猪屁股会不会眼馋…… 不过在小腹内有了这旺盛炉火的情况下,此前那种时不时感觉到的渗骨凉意,确实减弱了不少,总是时不时看到的诡异影子也仿佛消失不见。 平时的自己,不必时时刻刻都需要有人看着了,甚至可以偶尔出了庄子转一转样。 当然,黄昏之后,他仍是不敢出门寸步。 而且,那阴森恐怖的林子,更是无论白天黑夜,都不敢接近半步。 好消息是,二爷的方法好用,自己确实一定程度上躲避了邪祟的侵扰,甚至火候凶猛。 坏消息,离了太岁就不行,火候无法提升,反而会缓缓削弱。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太岁。 或者说,婆婆。 只是胡麻也想不明白,这血太岁如此金贵,婆婆究竟从哪里割来了这么多? 她,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 胡麻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够做到的,也只是一丝一缕,都不去浪费。 …… 寂静的偏屋里,胡麻正盘坐在了铺上,慢慢的行功,将火气纳入炉中。 胡麻练把式不勤快,行功却是最勤快。 有了机会便要行功,将这些热力引入到炉中存起来,只有这样,万一有朝一日自己断了血食供应,那炉内积攒的炉火,也能让自己多撑一段时候。 毕竟,若不行功,纵是生气被柳儿符封住,不至散溢,但也会在平时的行动坐卧或剧烈活动之中,一点点损耗掉了的。 只有引进了炉中积攒起来,才是有效利用。 当然他这行径,落在别人眼里,也不免有人说是装模作样,毕竟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让他们练打式打架,一个个热情满满,让他们静下心来行功,却是有些有违天性了。 胡麻则不理,只是每日估算着留下最起码的热力撑着,其余皆引入火炉。 但这日行功间,却是冷不丁听到了一个不满的声音:“你们两个,去把缸里的水挑满。”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个身材瘦高的少年冷眼瞅着自己,颐指气使模样。 “啊?” 不远处铺盖堆里的周大同也猛得惊醒,吸了口口水。 “我说让你们两个去把水挑过来。” 身材瘦高的少年看见他们两个便来气,冷着脸道:“别人都在练把式,学药理,还要跟着二爷去巡林子,就你们两个懒货,只知道躲在房间里偷懒,不下功夫学本事,那也罢了。” “支使你们做点事总可以吧?” “伙房里没水了,你们两个去泉水那边挑几担水过来,挑满为止。” “……” 泉水离这庄子起码三四里地,两只桶盛满了水也得五六十斤,胡麻顿时皱了下眉头。 但不等他说话,旁边的周大同便叫起了苦:“我跟二爷说了,我夜里被人抢被子,着凉了,拉肚子……” “拉肚子,你拉肠子也得去!” 瘦高个少年冷声道:“学本事就是要下功夫,凭你们你们就这么懒?” “要不去,你们试试看!” “……” 说着,便一摔门框,瞪了胡麻和周大同一起,转身离开。 少年名叫崔蝎儿,是大羊寨子里崔家的小孩,也是这群跟了二爷学本事的少年里年龄最大的一个。 他去年就已经跟着二爷拜过一次太岁了,因为本事学的地道,所以平时也不用跟着少年们跑山练把式,而是烧锅做饭,替二爷打打下手之类,算是这些少年的大师兄级人物。 该学的本事他早已学到,留在这里其实就是给二爷打杂,处理些大事小情。 胡麻来的时间短,交的朋友少,更小心的不与人结怨。 但仿佛是天生看不惯的样子,这人对胡麻似乎有些意见。 早上盛粥,胡麻的肉干总是比别人小一点,有时候直接没有,早先来的那几天,总是带头在那里阴阳怪气的,也是他。 可因着胡麻行事低调,也不主动与外人交流,早上少块腌肉也没声张,他倒一开始无从下手,但竟是不死心,慢慢的,行事愈发过火,已经理直气壮的指使胡麻干活了。 “那,走吧?” 周大同眨着眼,有点不确定的看向了胡麻。 他对这个崔蝎儿是真害怕,因为练把式的时候,对方可是能对自己下狠手的。 他可没胡麻这待遇,摆明了不学把式,更免了挨揍。 “那行吧!” 胡麻吁了口气,知道这种大体力的劳动对自己状态不利。 但一来最近火炉补的旺,倒也不差这点,二来也是不忍心看周大同一个人苦熬。 算起来,这个寨子里老族长的孙子,也是自己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 按二爷的话说就是,你俩可不得交朋友么? 胡麻以前是娇惯了一身毛病,在寨子里是出了名的不争气。 而周大同纯是坏,整天上窜下跳在寨子里惹事生非,在寨子里是出了名的捣蛋鬼。 简单来说,这俩就是大羊寨子里的卧龙凤雏。 不过之前在寨子里,胡麻的前身倒没有跟周大同成为朋友,俩人甚至互相看不惯。 但如今来到了二爷这里,倒又不一样,周大同因为被二爷特别照顾了,再加上他在这群少年里面年龄较小,也就老实了不少。 第二十一章 打架带小鬼 到了山坡下,有泉水从石缝里汩汩流了出来,插上一端削尖的竹筒,便能将水接进桶里。 别人挑水,都是一个扁担,两只桶,灌满了走的飞快。 胡麻与周大同这对卧龙凤雏,却只是接满了两只桶,然后扁担穿了过来抬着。 晃晃悠悠到了庄子里,那崔蝎儿正指使着几个轮值的干杂活,过来一看,他们两人打来的水倒进去,还不到一缸水的三分之一,便冷起了面孔,喝令他们再过去打几桶过来。 什么时候这缸水满了,什么时候休息。 等这两人怏怏离了庄子,便又叫过了旁边的少年:“庄前的菜地也该浇水了。” “把这些水打了,去浇一浇菜。” “……” 被叫过来的几个少年,都面面相觑,平时浇冬萝卜,那是所有人一起干的活呀。 看出了崔蝎儿是有意整那两个,便讪讪的道:“蝎儿哥,你干嘛跟他们两个过不去呀。” “一个是族长家的,一个是婆婆家的……” “……” “呵……” 崔蝎儿冷笑:“那又怎么样?在二爷这里,靠的是本事。”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两个的懒散样子,吃的好,用的好,偏又不下功夫,既然这样,那血食还不如省下来给我们。” 几个少年见状,便都不说话了。 而当胡麻与周大同两个,抬了第二趟水上来,一看水缸居然空了,便明白了什么。 周大同在庄子里不敢说话,出来了才道:“太欺负人了!” “不行往桶里撒泡尿,让他使劲喝!” “……” 胡麻倒是唬了一跳,忙道:“平时你吃水不是从这缸里舀的?别跟自己过不去啊!” “那咋办?” 周大同窝火着,道:“捶不过他啊……” “人家是硬底子功夫,上次我抄了家伙,还是被他揍的跪下叫蝎儿哥……” “……” “我肯定不会……” 胡麻看着呆头呆脑的周大同,心里想着,但一番思索,心里竟也没有什么把握。 自己拳脚基本上没练过,火炉子进境倒不慢,但那是辟邪驱鬼的,打人专业不对口。 正琢磨着,不远处红影一闪,胡麻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竖着扁担站下,向周大同道:“你先去把水接满了,我有点事。” 周大同点点头,拎着两个大桶去接水了。 胡麻则转过身来,向旁边的荒草丛里说道:“出来吧,小红棠。” 一阵阴风拂过,分开了荒草,就见坡上一块歪歪斜斜的石碑后面,小红棠拎着蒙了红布的篮子伸出了脑袋。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她负责给胡麻送饭,胡麻怕引起别人的关注,也都习惯了在庄子外面吃,便往山坡上一坐,打开了篮子,吃着里面的肉。 “婆婆在忙什么?” 他边吃边有些好奇的道:“最近一直没见她过来。” “找人呢……” 小红棠抱着石碑在那里玩耍,道:“已经找到了,又跑了,婆婆便又去找了。” “这么大把年纪,又要帮着我割太岁,又要做着这些事……” 胡麻心底,有些复杂滋味。 低呼了口气,才又道:“崔家姑娘有个叫崔蛾的,你知道不?” “小红棠知道,被山神老爷娶走啦!” “……” 胡麻心里微动,追问道:“真是山神老爷娶走的?我怎么听说崔家人不是很满意?” “那不能怪婆婆!” 小红棠闻言气鼓鼓的,骑在了石碑上道:“崔家进林子里砍树,捡了一块金稞子,那是山神老爷下的聘礼,谁家捡了,谁家就要嫁女儿,婆婆跟崔家说了,近期捡了什么东西都要还回去,但崔家却偷藏起来一小块没还,所以崔家的蛾姐姐半夜里就被山神给带走啦。” “但婆婆说崔家有捡的东西没还,崔家不认,还骂婆婆胡说。” “……” “是这样?” 胡麻听着,微微皱眉,道:“那山神老爷呢?” “被婆婆驱走了。” 小红棠道:“那是外来的邪祟,婆婆见它害了命,就不让它呆在这里,后来婆婆还念叨了好几次,她应该一开始就下死手的,不然崔蛾姐姐也不至于被那个行子给害死了……” “难怪寨子里的人没听过……” 胡麻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时替婆婆有些不值。 再想到那崔蝎儿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心里就更来气了。 咱婆婆本来就受着你的委屈,你还要一直挤兑我? 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向小红棠道:“小红棠,你怕二爷?” 小红棠呆了呆,用力点头:“嗯!” 胡麻想了想,又道:“那你怕其他人不?比如庄子里的那些人?” “不怕。” 小红棠似乎是认真想了想,道:“他们身上热烘烘的,小红棠不喜欢靠近他们。” “但小红棠不怕。” “二爷不能碰,碰了烫手,他们……他们不烫手。” “……” “那我就明白了……” 胡麻默默的想着,将一块肉挟了起来,忽然道:“要是这样,那你呆会帮我个忙?” 小红棠呆呆的抬头,不知他想做什么。 胡麻晃了晃筷子里挟的肉,道:“办好了,这块肉给你吃!” 小红棠眼睛顿时亮了,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 …… “三担六桶水挑完了,可以歇着了吧?” 回到了庄子,胡麻与周大同将水倒进了缸里,浅浅的不到半缸。 正常来说,这大桶接了六桶,倒进去一缸水就有了,可如今水都被舀了出来去浇萝卜,看着自然可怜,连晌午头做饭都不够。 崔蝎儿见胡麻搁回了扁担就要回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得一摔手里的柴刀,怒视着胡麻道:“我刚刚说了让你们把水挑满,你没听见?” “平时早该满了。” 胡麻道:“今天倒了六桶都没满,也不知是不是缸漏了,翻过来瞧瞧?” 周围小伙伴们都悄悄抬起了头,翻过来瞧瞧这像话? 崔蝎儿也给气笑了,拧着手腕上前,道:“之前你说你身上有伤,一直没练,现在水都能挑了,伤也好了吧?趁着今天二爷不在,我正好看看你学的怎么样。” 胡麻吁了口气,道:“那你来吧!” “真要动手了?” 周围少年们一脸兴奋,纷纷围了上来,倒是周大同见状,忙悄悄的缩到了一边。 崔蝎儿见胡麻并不退缩,也有些意外,旋即心里一狠:“这可是你自找的,吃了亏别找二爷哭去……” “去”字尾音还没落下,便忽地欺身冲来。 如兔起鹘落,竟是一下子就窜出了三四米,拳势沉重。 周围少年们都不由吃了一惊:“胡麻要糟,蝎儿哥这是要下重手哩……” “先打服了族长家的,又捶了婆婆家的,这可就厉害了……” “……” “扑通!” 但也就在周围一群人心都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时,院子里却悄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崔蝎儿眼见得一拳打到胡麻脸上,却忽地双腿一绊,竟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只有胡麻能看见,是小红棠忽地出现,抱住了崔蝎儿的双腿。 “干的好!” 他心里称赞了小红棠一声,跟着冲了上去,眼神示意小红棠双腿给他掰开,露出了裆里那俩铃铛,抬脚就踹。 ……反正二爷说了,有黑油膏在,不管啥伤都治得好是吧? ……咱平时不练把式,但二爷教的招都用心记着呢! 而且既然动了手,也没什么重不重的,你不就因为我是走鬼婆婆的孙子看我不顺眼? 你不也总说什么我们胡家养小鬼? 告诉你,说对了! 二世为人的他可是明白,人不能主动惹麻烦,该躲还是要躲,可一旦确认躲不过去了,倒不如主动一点解决。 越主动,越容易想到法子。 就当是为了早上粥里的那条腌肉,或是……婆婆受的气? “我打死你……” 崔蝎儿一跤跌倒,摔的头昏脑胀,紧接着档里一疼,虽然有点舒服,但也是又气又急,竟是一声闷吼,硬生生的站了起来,高高的挥起了自己的拳头。 胡麻急忙后退了几步,却不见崔蝎儿拳头落下。 心里微疑,便看到,小红棠居然骑到了崔蝎儿的脖子上,两只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周围的少年们可没人能看见小红棠,一时只觉这小院里阴气森森,汗毛莫名的竖了起来,只觉满心诧异,崔蝎儿绊了一跤不说,怎么又跟鬼迷了一样,只在原地没头苍蝇似的转着圈? “还能这样?” 胡麻有些意外的惊喜,小红棠比想的还中用! 忙趁了崔蝎儿原地转圈,几步飞奔了过去,一拳捣在了他肚子上。 这崔蝎儿火候可真是不弱,裆里挨一脚居然没事似的,这一拳可不敢留情,用了全力,但却没成想,这一拳捣出,小腹内炉火竟是忽地被引动。 虽然是无意之举,却也拳劲猛涨。 竟是“嘭”的一声,直将崔蝎儿打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破布麻袋一般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的跌在了院墙之上,又把墙头都砸出了个豁口,直直的跌飞出了墙外去。 “噢……” 周围同龄少年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院子里凉气几乎要被吸空。 小红棠也跟着飞出了几米,一见惹了祸,慌忙溜下地,捡起了篮子就跑没影了。 “咝……” 胡麻也有点意外,愣了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慌忙向着墙外跑去:“怎么这么不经打?” “你可千万别死啊蝎儿哥……” 第二十二章 炉火纯青 要揍崔蝎儿一顿是真的,这会子心慌也是真的。 胡麻可不想惹事,只是泥人都有三分火性,这个崔蝎儿天天这么阴阳怪气的针对,不回应一下指不定惹出大事。 再加上,这家伙的针对,可不只是嘴上,早上分白太岁,每次都克扣自己的,虽然与现在自己每天的伙食相比,这一点白太岁无足轻重,但这玩意儿可是自己的命,一个铜板那也是钱啊…… 与其磨磨蹭蹭,不如一劳永役。 但就算这,胡麻也是先说服了小红棠,让她暗地里帮着自己下手,想着给这家伙揍一个鼻青脸肿,长点教训。 可是,这家伙不是庄子里除二爷外最厉害的么? 怎么这么这么脆? 周围小伙伴还慌着神时,胡麻就已经急急冲出了庄子外,把摔进了酸枣丛里昏迷不醒的崔蝎儿拖了回来。 看着他那张苍白的面孔,一边大叫着让别人去林子里喊二爷回来,一边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他做心肺复苏,急出一身冷汗,就差给他跪下了。 “怎么着了?” 庄子外面,很快就响起了二爷的惊叫,他本就是巡完了林子回来,正赶上了报信的。 一看这庄子里的场景,见鬼般看了胡麻一眼,慌忙喊着:“快拿黑油膏来。” 肉山并不是所有的肉都可以用来吃,比如黑太岁,吃了会生病,甚至中毒。 但是黑太岁也不是没用,割下来,加入各种山里采的草药,可以炼成一种油膏,名字就叫黑油膏,用来治外伤再好不过。 二爷这里别的东西都缺,惟独这黑油膏备了很多,就是用来让这些小子们大胆的厮斗练把式的。 黑糊糊类似猪油一样的油膏,二爷抓了一把,撕开崔蝎儿的上衣,在胸膛上揉搓着。 他这手法倒比胡麻那好使,不一会,崔蝎儿喉咙里呻吟了一声,慢慢醒转了过来,但一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胡麻,顿时脸色惊惶,大声的叫了起来:“有鬼,有鬼。” “别他娘的丢人现眼了,扶床上歇着去。” 二爷愤愤的朝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差点又把人给抽回去。 有没有鬼不重要,但跟着二爷学本事的,居然怕鬼怕成这样,才是胡闹。 “你跟我过来!” 二爷让人将崔蝎儿扶回了房间,才起身瞪了一眼胡麻,转身向堂屋里走了过去。 胡麻也是心下惴惴不安:“这是要挨训了?” 却不料进了屋里,二爷转身就把门一关,猛然转身看向了胡麻,一脸惊奇: “你是怎么把他打晕的?” “……” “我……” 胡麻有些反应不及,小心道:“用了一点小小的策略……” “不是说这个。” 二爷紧张的道:“我是说,这小蝎儿跟了我快三年了,血食矿都下过一回了,炉火极旺,人也听话,家里给他说了媳妇,他连女人的手都不敢牵,你怎么就能把他给打晕了过去?” “甚至炉火都差点散了!” “……” “就这么打的啊……” 胡麻也有些说不清楚,比比划划的,形容了一番。 二爷脸色沉了下来,微一沉吟,忙叫了胡麻过来,伸手抵在了他的小腹上: “行功!” “……” 胡麻不知所以,也不敢怠慢,只能按着平时的行功方法,运行起了身体里的火气。 这一下子,小腹位置的火炉,如果只是一堆通红的碳,那么他现在这一行功,便像是一下子给这炉子里灌起了风,那碳顿时齐齐大亮,转而又窜出了熊熊的火苗。 他只觉身体瞬间变得滚烫,尤其是二爷的手抵着的位置,更是散发出了一股子火气,将二爷手掌都弹开了。 “我的娘嘞……” 二爷后退了几步,声音都像是有些呻吟:“你这炉子怎么烧的这么旺?” “这……” 胡麻哪能回答得了这些,疑惑道:“这就很旺了?” “烫手了都,还不旺?” 二爷人都有些风中狂乱了,才忽然反应了过来,看着胡麻:“平时,婆婆除了让小红棠给你带馒头,带好吃的,还带了别的?” 胡麻知道二爷已经想到了,纠结了一下,迎着这双大眼睛,小心点了点头。 二爷声音微微发颤:“不是每次都带了青太岁吧?” 胡麻刚想点头,便从二爷的表情咂摸出了什么。 如今的二爷,虽然是在向自己确认,但看他的表情便可以知道,从这火候深浅估摸,他其实已经猜到小红棠每天给自己带了什么了。 想到了二爷与婆婆的关系,此时再明显的撒谎,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因此他只是沉默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我的天啊……” 二爷缓缓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声音都变调了:“婆婆这是把太岁老爷请家里来了吗?” …… …… “二爷这是emo了?” 看着二爷那萎了的样子,胡麻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了。 此时的二爷眼神明显有点不太对。 就跟彩礼三后面五个零的人一下子在洗浴中心三后面两个零遇着了一样的状态。 他瞅着胡麻,几次想说话,却又闭了嘴。 自己那么大一块青太岁啊,却直接当肉一块块的做给了胡麻吃。 本来就以为自己这行为,已经算是惊人的浪费了。 要不是因为感念婆婆当初的救命之恩,又知道胡家如今遇到的事太大,他才舍不得呢,可是,这一大块青太岁,都快给胡麻吃完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这忍痛割的爱,只算零食。 不是,怎么可能有人把那金贵玩意儿当饭吃啊? 换成小金饼子去娶媳妇买楼不更好? 咱二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啊,年轻时去城里厮混过的。 那些大户人家的少爷也不这么吃的,有点子都是用来给老太爷吊命的,不说那些富商贵人,就算是红灯会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也吃不起这样的血食啊…… ……不是,你都天天吃那个了,还惦记我这块青太岁? “其实也不是天天吃……” 胡麻都有点担心了,小声回答:“偶尔一两天……” “偶尔一两天吃也不像话啊……” 二爷感慨着:“那东西就不是用来给人吃的,是用来换钱的呀……” “我想说偶尔有一两天,也是没吃的。” 胡麻心里暗想着:“再说了,这玩意儿咱们拿去换了钱,不也是被别人吃了?” 当然这就不说了,怕再刺激到了二爷。 好在二爷六十年的童子功非同小可,过了盏茶功夫,抽了两袋烟,还是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叹了一声,向胡麻道:“罢了,毕竟也是件好事。” “不过你小子该早点告诉我的,我好及时的帮你换符啊……” “……” 一大一小两个大眼瞪小眼。 胡麻琢磨着:“你之前根本没跟我说过什么要换符的事吧,只说盯着猪屁股就知道自己火候了……” “谁能想你进境这么快?” 二爷同样也琢磨着,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馋女子不?” “?” 胡麻都冷不丁被这个问题问懵了:“那还有不馋的?” 不过,大概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事,分散了注意力,倒也没有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注点意哈,别人都是循序渐进,你这一下子就这么猛了,更容易坏事。” 二爷严肃叮嘱着:“寨子里嫁了人的不能碰,寡妇也不能碰,就连那羊圈,你也少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胡麻都无语了:“我馋归馋,没那么馋……” 二爷也确实看他不像那几个不争气的,便重新点起了火炕,把之前与胡麻一起从林子里带回来的柳枝拿了出来,让胡麻脱去了外套坐在火堆旁边等着。 自己嘀嘀咕咕念了一阵子,然后将柳枝的一端烧着了,重新在胡麻的胸膛上描划着,也仍是和上次一样,触感冰冷,阴气蚀骨。 但不同的是,胡麻如今火力旺盛,这阴气及体,被火气一冲,便消散了。 “咦?” 二爷皱了皱眉头,一遍遍的描,但胡麻身体里的火力太旺,居然描不上。 仿佛缺了墨水的毛笔也似,描了几遍,才勉强描上。 等这符文勉强起了作用,二爷也看着手里干枯萎缩的柳枝,直接扔进了火里,叹道: “咱们得再去你干娘那里铰一根了。” “……” 胡麻好奇的问道:“这还要经常换?” “当然。” 二爷解释道:“点炉子,便是要借阴气封住你体内的阳气,这样才能越烧越旺。” “但随着你炉火烧了起来,早先的阴气便渐渐被冲淡了,到了这时候,便要用更多的阴气重新把封阳符给你补上。” “对咱来说,这就叫换符。” “正常来说,换过一次符,就可以直接下矿井了。” “但你这……” 话都有点说不下来了,整根柳枝都描不成一次符,他这火候得怎么算? 师傅没教过啊…… 胡麻想起了婆婆每天给自己送来的血太岁,倒是低叹了一声,道:“我这能算什么,全都是因为婆婆对我好罢了。” “咦?” 二爷倒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倒还有点子数!” “既然知道婆婆不容易,那就别偷懒。” 说着站起了身,道:“现在啊,现在你火候到了,二爷我也该教你点真本事了。” 第二十三章 真把式 “教我一点真本事?”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但立刻微直起了腰。 如今,在这庞大的不安与对命运的未知中,再没有比这个更吸引他的了。 “咱们寨子里这些少年啊,跟着二爷我,就是过来学拜太岁的……说白了就是割肉。” 二爷叹了一声,慢悠悠道:“但其实吧,二爷这本事,也是有讲究有师承的,不仅能教人点起火炉子,避免邪祟冲身,也有祛邪克敌的法门。” “而这把式里面,最重要的,就是教你怎么把身体里的火给引出来……” “……之前我让周大同教你的把式,你现在都学的怎么样了?” “……” “把式?” 胡麻认真想了一下,道:“我学的很认真,每个动作都记住了。” “你学的认不认真,我还能不知道?” 二爷想起了平时胡麻的懒散奸猾,皱了皱眉头,道:“你打一遍我看看。” “好。” 胡麻立刻起身,在二爷面前,将那套把式打了一遍。 动作浑圆规整,趟步有力,一招一式,确实都练的板板正正。 “咦?” 二爷都吃惊了:“你小子还真没偷懒?” 他哪里知道,胡麻只是为了不浪费炉火,才逃避了类似跑山,厮斗,举石墩子这等磨砺体魄、同时也是为了发泄过多精力的行为。 但他也知道保命的重要性,所以对于行功、老把式等,学的时候认认真真,平时很注意看别人怎么练的,也在自己脑海里过了无数遍,没事了也自己慢慢的趟着步子。 别人瞧着,这慢吞吞的,像是在偷懒,但是放慢了下来,倒是更容易掌控这把式的细节。 毕竟自己上辈子好歹也做过广场舞领舞,这点子运动天赋还是有的。 “这聪明孩子跟笨孩子比,就是不一样啊……” 二爷都有些无奈的摇了下头,可惜的道:“要是能再勤快一点就好了。” “你说的那是周大同,我可不一样……” 胡麻默默想着,但也没有打断二爷,只是听他继续讲。 “你有没有觉得,这把式很奇怪,拳脚不像拳脚,刀法不像刀法?” 二爷清了清嗓子,认真向胡麻道:“其实,这把式,就是行功的另外一种法门。” “你平时行功,引火气入炉,那是行内功。” “而这老把式,其实是为了行外功,就是把你炉子里的火气引出来,击邪破祟。” “当然了,二爷我只是会什么就教你们什么。” “其实咱们寨子里这些年轻人,一辈子也用不上行外门,就连他们的火候,也等着一娶媳妇生娃,就废掉了,所以我就让他们练着玩,也不用教真的。” “……” 难怪…… 胡麻这才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二爷这里,教把式,却不教怎么用把式对敌。 他平时教人打架,都只是让人厮斗,打的多了,就会了。 “点炉子前期,只求着炉火越旺越好,那是万万不敢向外引的……” 这时二爷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二爷这把式,往往都是到了火候才会教人,可是普通的年轻人吧,天份不高,血食不足的,练个三五年,也到不了火候。” “一练人就废了,就算你们这代人,伙食好,每天都能吃上太岁肉,没个一两年,也是不可能达到这个火候的。” “至于你……” “……” 二爷忽然又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一开始就是有打算要教胡麻这真把式的,毕竟他天天吃青太岁,谁家有这条件? 所以他预计着,一个月左右的功夫,就要试试胡麻,火候到了,就教他。 可谁能想到,这才十来天,人家不仅火候到了,而且…… ……二爷又有点emo了。 “总而言之吧,你现在的火候,那也算是到了。” 勉强挽了点尊,二爷打起了精神,道:“所以,现在就是教你这真把式的时候……” 他说着,直接起了身,趟步拉拳,演示道: “你瞧咱这把式的第一式,双手虚握,趟步行拳,其实是在模拟双手握刀,当然,你攥紧了当拳头用也可以,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姿势。” “你这一拳这样往前走,吐气开声,炉升火旺,同时逆行符功,便可以将一股子火气从炉子里引出来,随这一拳打出去。” “你不行这个功,这一拳就只是野力气。” “行了这一功,不仅力气会变大,还引动了咱的炉火。” “甭管那是邪祟,还是背鬼人,中了这一下,那都是不死也得伤……” “你能一拳把崔蝎儿打的背过气去,便是因为无意中引动了炉火,当然,正常人这一拳想引动炉火,那得是苦练的,而你……唉,炉火太旺,冷不丁的,就随着拳头给打出来了。” “……” “原来是这样?” 胡麻瞧着,已经有些兴奋。 是啊,这世界满是邪祟,那人自然也不能只是靠点起炉子,被动防御。 主动出击的手段,也是要有的。 见到胡麻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的惊喜,二爷也顿时有些飘飘然。 合着这小子也不是一点不肯用功啊…… 他识文学字的时候,脑瓜子就聪明,学到了这真把式,那一脸期待也明显不是假的。 那么,这小子只是不愿出傻力气? 可基础功夫也是很重要的啊,炉子就是要越出力气才越旺的…… ……不对! 这个想法二爷才刚刚生起来,就想到了胡麻这一炉旺火,整个人又萎了。 “刚给你说的这一拳,就叫开山。” 他压下了心底的杂念,继续带了点祟敬的神色讲着,便如当年教自己那位老师傅: “你用拳,这就叫开山拳,你用刀,这就叫开山刀。” “而第二招,道理是一样的,只是行功法门不同,自左而右,这叫搬拦捶。” “第三招,则是转身后挑,自下而上,这叫……猴子硬摘桃!” “……” 胡麻正一脸认真的听着,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摘桃就罢了,还硬摘? 二爷脸色微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名字就是这样的,我遇着的老师傅也这么教我的,你别瞧咱们这名字可能不咋样,但却都是实打实的硬本事。” “就这么开山、搬拦,再硬摘个桃三下子,加上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真阳箭,那可都是二爷我安身立命的本钱啊……” “嗯嗯!” 胡麻调整了状态,继续一脸崇拜的看着二爷:“还有呢?” “没了。” 二爷缓缓收了势,背着双手,道:“当年老师傅就教了我这些。” 胡麻诧异:“这套把式的练法来看,后面还有不少啊?” “有吗?” 二爷脸颊微红,幸好屋里灯暗,脸皮又黑,看不出来,嘴硬道:“反正我就学了这些。” 当初师傅嫌自己笨,只教了这三招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这就够了。” 胡麻也立刻改了口风,道:“一招鲜吃遍天,咱这都三招了,还不够?” 说着站起了身,兴奋道:“教我吧!” “居然还是个急性子……” 二爷被胡麻那句一招鲜吃遍天,哄的非常舒服,笑呵呵的踢开了小板凳,道: “来!” “……” 本来二爷只是想告诉胡麻火候到了,准备要教,但也不必这么大晚上的教,可如今,一老一少,兴致都到了,那就真个在这油灯之下,认真学了起来。 二爷不厌其烦,一点一点告诉胡麻要怎么出拳,怎么行功,若使拳,这一势怎样才能打出气魄,若使刀,又该注意什么。 这么一个讲,一个学,竟是不知不觉,到了鱼肚白时。 胡麻已经将二爷讲的关窍,都记在了心里,剩下的只是自己揣摩与练习。 而二爷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见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才恋恋不舍的让胡麻回去。 “虽然身体是凉的,但血太岁吃的太多,我火候倒比别人深了。” 躺回床上,胡麻还在默默的想着:“等我把二爷教的把式也学好了,岂不能帮到婆婆了?” 虽然心里清楚,婆婆只是为了救她的孙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别说太岁了,没准会对自己不利。 但一想到这么个年迈老人,却还这片老阴山里,每天辛苦的为自己采着太岁,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的感觉,自己顶着她孙子的身份,享受这好处,也做不到那么的心安理得。 况且,帮婆婆,本来就等于是帮自己不是么? 而在此时的老阴山里,一株大树下,小红棠瑟瑟发抖的说了惹祸的事情。 婆婆坐在了篝火前,脸色阴晴不定。 听到了胡麻因为崔家小子对自己不尊重,于是出手打伤了他的事情,良久,良久,她竟是一声轻叹,摸了摸小红棠的脑袋,轻声叹道: “他之前一直挺小心的,现在却做了这么莽撞的事,可见是懂得心疼婆婆了……” 第二十四章 一柱半香 这荒野寨子里的少年,都讲究一个野蛮生长。 胡麻与崔蝎儿打架这件事,打出了胡麻的霸道,少年里冷言冷语的少了,敬畏多了。 身为婆婆的孙子,他在二爷这里地位超然,本来身上就有几分神秘色彩,再加上与庄子里本事最大的崔蝎儿一番教较,那离奇诡异之处,下手凶残狠辣,使得每个人都怵头。 “传说婆婆会养鬼,难道他身边也有鬼跟着?” “……” 想到了这些传言,他们看胡麻的眼神,也都有些敬畏了。 第二天一早盛粥的时候,掌勺的已经换了一个人,上来就给了胡麻最大的一块。 至于周大同,则更是对胡麻钦佩万分了。 他是跟二爷学本事的人里,倒数第二懒的家伙,胡麻倒数第一。 就连胡麻的把式,也是他教的,深深知道胡麻现在练到了什么水准。 可那又怎样? 人家会邪法啊! 他们本事低,看不出事情的关键,只觉得崔蝎儿一靠近胡麻就绊倒的事吓人。 连带着与胡麻关系近的他,都被少年们敬畏起来,挨揍也少了。 至于胡麻,心里却也不敢放松,他深深的明白自己如今的状态,知道趁着现在血食充足,快速的,尽可能的在自己的炉子里攒起旺盛的火来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身体状态,他不能像别的少年一样每天挥汗如雨,可是二爷教的那套把式,还是认真的去揣摩。 小红棠继续给自己送着饭,充足的血食之下,他的炉火也愈发的旺盛。 二爷带着他,又去了一次树林里,拜访他的干娘。 上了三枝香,用了俩馒头当供品,然后从“干娘”那里铰回来了四五根柳枝儿。 而因着他炉火太旺,几乎两三天,就要换一次符。 而且,每次换符,消耗的阴气,都要比之前更多,第一次给胡麻换符,只是烧了小半截柳枝,就画上了,第二次,便用了整整一根,第三次,却是几根合在一起,才能画上了。 二爷都时常啧啧有声,但也不敢怠慢。 反正柳枝儿没了,就带着胡麻去他干娘那里铰去。 如此去了几回,有一回到了地方,忽然发现溪边找不着干娘了。 二爷带着胡麻一阵寻摸,终于在几十米外一株大树后面,找到了胡麻瑟瑟发抖的干娘。 “你乱跑什么?” 二爷很不高兴:“我带着你干儿子过来串门,都找不着你家了。” 说着又上去铰了一捆,完了怕这干娘再跑,还用根红绳拴上了。 如是几回,连胡麻都有些心软了,小心道:“二爷,干娘再铰,就秃了……” 二爷道:“没事,大不了到时候改个称呼,叫干爹也行……” 阴风瑟瑟,不剩了几根枝叶的老柳树瑟瑟发抖,簌簌有声,听起来像是在骂街。 但虽然委屈了干娘,胡麻的火候倒是愈发的旺盛,渐渐的炉火滚滚,精力充沛,整个人都仿佛焕然一新。 现在的他,别说出庄子了,自己进林子都敢。 而二爷教他的本事,也是用心揣摩着,一点不敢怠慢。 到了如今,唯一有点碍眼的,倒还是那个崔蝎儿。 他挨揍的第二天,在床上躺了半日,看起来很重,但第三天便又生龙活虎了,倒让人感慨那黑油膏的神奇。 可是他伤虽然养好了,却明显心里还憋着一股子气。 别的少年还都以为,他第一次跟胡麻打架,是因为中了邪,肯定会向胡麻再打一场,但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老实了过来。 二爷看得清楚事情关键,他自己明显也看得清楚,不敢真个找胡麻麻烦。 只是时不时在胡麻身后阴森森的瞧着他。 但胡麻也不在意,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自己被窥视的还少么? 他这点子压力,不算什么。 一心行功烧炉子的他,在堪堪到了二爷这里的一个月上,吃完了小红棠送来的一碗血食之后,忽然心有所感,觉得自己小腹内的炉火,猛得旺盛到了一个程度,如破茧成蝶。 若要仔细形容,便像是这炉火太旺,隐隐烧熔了什么也似。 此时的胡麻本是躺在了铺上,默默的行功引导身体里的火气,而在出现了这种感觉的同时,便只觉昏昏沉沉,周围泛起了暗红色的雾气。 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再次来到了那个幽隐阴暗的庙里,身体荡开雾气,便看到了眼前的香炉之上,一枝信香立于炉中。 上一次退出这个梦境时,他明明记得,自己将信香拔了下来。 但如今看去,却见炉中,仍立了一枝香在,约三尺余长,上有丝丝金纹。 一点火光,时隐时暗,周围的暗红色雾气,都似浓郁了不少。 “咦?不对!” 胡麻正觉奇怪,往旁边一瞧,却又心里微讶,只见香炉旁边,还有一香,约二三指长,暗红纤细,正是自己上次拔下来的。 “我是一枝香,变成了两枝?” 他隐约感觉,这香的变化,大概与自己刚才的感觉有关。 似乎是自己的火候到了一定程度,进入了另外一个层面,这庙里的香,便也有一根到了极限,竟又生出了另外一枝来。 难道说这香,便与我平日里吃的太岁有关? 他压下心里激动,靠近了香炉,细细的打量着。 仿佛这香上明火,也能照亮一些周围似的,他看到了这香案后面,一大片深沉的阴影里面,也微微显露出了案后隐约的神像轮廓,只是仍然看不仔细。 想要从香案旁边绕过去看清楚,又发现随着自己走动,雾气跟随流淌,空间变幻,似乎自己永远也走不到神像的前面。 胡麻只能慢慢站下了脚步,只是心里的疑惑,却不免更多: “一柱香变了一柱半,我若继续保持这进境,是不是会变成两柱香,甚至更多?” “这庙又究竟是什么?” “上次连接的那位转生者,说过很多跟我一样的人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们也是像我一样,被人误招来的?” “……” 这些问题,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的心头,只可惜,现在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转生者,都有和自己一样的庙。 “这信香变得如此粗长,那与其他人沟通的能力,是不是也变强了?” 他微微一动,观察着那枝信香。 立在香炉中的这一枝,足有拳头大小,半米长短,与自己一开始见到的纤细模样,可谓天差地远。 那香上散发出来的烟气,也浓郁了许多,幽幽荡荡,伴随着红雾,不知飘向了何处。 虽然知道这样似乎会燃烧这枝信香,但胡麻却没有拔下来的想法。 按理说,老阴山那位转生者,如今应该已经陷入到了沉睡,自己不太可能再找到其他人,但心里总还是抱着一些想法,便如哪怕明知自己没有人联系,手机也要保持开机一样。 或许,会有人找到自己呢? 况且,这三次进入梦境中的经历,也让胡麻隐隐发现,这信香在自己处于这个庙里时,便会不停的燃烧,仿佛在寻找着同类,以求连接。 但自己在醒了过来时,信香便主动停止燃烧了。 那么,自己如今将这枝信香插在了香炉里,是否就等于同,开了手机,等人联系? 在这个陌生又格格不入的世界,竟如此的渴盼着再次听到同类人的声音…… …… …… “沙沙……” 同样也在胡麻沉浸在那个奇异的庙里,思索着这一切的联系时,他所住的偏房,房门悄然被打开,一个人影悄然摸进了房来,竟是睡在另一侧偏房里的崔蝎儿。 他瘦高个的个子,居然落地无声,身形呆板木讷,一点一点,仿佛木偶一般移动着身体,悄悄来到了胡麻床头。 看着沉睡的胡麻,他脸色愈发的惨白,眼睛里似乎满溢了怨毒与凶狠之色。 两只手慢慢的抬起,居然握着一柄锈刀。 刀尖对准了胡麻沉睡中的脸庞,高举过顶,脸上骤然过了一抹诡异的凶残。 …… …… “那位被困在了狐棺村的老兄,说自己能撑一个月,现在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胡麻还在梦里,默默想着:“我如今虽然学到了一点本事,但自保尚且不够,救人就更难了,若是能够‘连接’上第三位转生者,倒可以替那个老兄找找帮手,可这没动静啊!” “难不成就先把这位老兄忘了,等有机会出了这片大山,再找其他的转生者了解情况?” “……” 他通过上次简短的交谈,就知道那位转生者,了解很多情况。 自己若能再度与他通话一次,如今心里的很多疑问,都有可能得到解答。 可他遇到了麻烦,自己麻烦也不小,又怎么帮得了他? “咝……” 但也就在胡麻思索着这一切时,身边暗红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忽然悄悄的流动了起来,而这流动的速度,竟是越来越快。 待到他有所察觉,便惊讶的发现,这些雾气居然像是狂风暴雨下的潮水,滚滚荡荡,弥弥漫漫,内中隐约可见一柄尖刀,忽地刺向了自己的面门。 他猛得惊醒,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却又顿时吓了一跳,正正的看到了眼前崔蝎儿那张惨白的脸。 以及,他双手握住,对准了自己面门的尖刀。 第二十五章 真阳箭 睁眼见刀,这还不算,更诡异的是,胡麻此时刚刚醒来,眼中似乎还弥漫着那个古怪的梦里带出来的暗红色雾气。 因此他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崔蝎儿如今的样子,只见他一脸的惊恐与痛苦,而在他的脑袋旁边,还有着一颗惨白的脑袋,他的四肢,也被另外一个惨白细长的身体束缚缠绕着。 居然有另外一个人,紧贴在了他的身上,四肢缠着他的四肢,脑袋紧贴在他的耳边,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贪婪凶残的兴奋盯着自己。 是那只白脸怪人? 看到了此时崔蝎儿的模样,胡麻脑海里,便突地闪过了一个画面,那是自己刚刚苏醒在这个世界里时,想要逃出寨子,却在寨子边缘遇到的三只邪祟。 如今缠在了崔蝎儿身上的这一只,正是那只当时蹲在了树上的白面鬼,他怎么忽然与崔蝎儿的身体缠绕在了一起? 不及细想,崔蝎眼中凶光大盛,猛然挥刀,向着自己脸上刺落下来。 这一刻,胡麻浑身僵硬冰冷,身体仿佛不听使唤。 可眼见着那刀尖已经扎向了自己面门,他内心里也紧张到了极点,竟是福至心灵。 “噗!” 堪堪一刻,胡麻身体里的火炉子,似乎骤然熊熊燃烧了起来,火气急涌。 而他则猛然咬破了自己舌尖,鲜血伴随着这股子火气,直直的扎向了崔蝎儿的面门。 “啊……” 胡麻明显的看到,这一股子血气,喷中了崔蝎儿的面门。 他似乎也被喷的神色一乱,后退了一步,而那缠在了他身上的白面怪物,更是仿佛被火灼烧了一样,发出了一声尖厉可怖的惨叫。 细长柔软的四肢,猛得从崔蝎儿身上松驰了下来,双手捂着脸,一脑袋撞到了窗户之上,伴随着一股子阴风,呼喇喇的不知道逃向了什么地方。 借这时机,胡麻猛得坐了起来,飞快靠向了墙角。 “怎么了怎么了?” 同睡在侧屋里的少年们,也纷纷被那一声惨叫惊醒,迷迷糊糊的大叫。 有人借着窗外的微光,看到了手持利刃,站在胡麻床头前的崔蝎儿,顿时吓的高声大叫。 “二爷,二爷……” “……” 叫不几声时,房门已经被踹开,身材高大的二爷进了屋子。 “快点灯!” “……” 不用他提醒,周大同已经在惊醒的时候,便慌不迭的摸起了火镰,点亮了墙上的油灯。 昏黄灯光之下,崔蝎儿呆呆看着手里的利刃,又抬头迎向了二爷的眼神。 忽地刀子掉落在地,他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 二爷在这时候,居然表现出的出奇沉稳,先上前试了试崔蝎儿的鼻息,才向胡麻喝问。 “白脸妖怪!” 胡麻现在炉火旺,胆气也大,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冷静道:“我看到他身上刚缠着一只白脸妖怪。” “拿刀进来,想要……杀我。” “……” “都把灯点起来!” 二爷无暇细问,只是一听,脸上便已一片严肃:“所有灯都点上。” “带了祖灰的,把祖灰都给我!” “……” 他高声叫着,喝命所有的少年们都忙起来,清点人数,而他自己则是冲出了偏屋。 去靠墙的兵器架子旁边,抄起了一柄大刀,拿着少年们给了自己的祖灰,循着庄子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又将这祖灰,围着庄子,撒成了一个圈,这才火气腾腾的回来,面门烧的通红。 “二……二爷,这是咋了?” 少年们早就起来了,凑在了一块,有人手里还拿了家伙什,惊惧的问着。 四下里一片漆黑,黑暗仿佛在挤压他们身边的微弱灯光,让人心里升腾着一股子寒气。 “没事,你们睡觉吧!” 二爷沉声道:“别分两个屋,挤到一个屋里睡……” “……那啥,把崔蝎儿搬到我屋里来,小胡麻,你也跟着我过来。” “……” 少年们忐忑惊疑的眼神里,胡麻跟着二爷进了他的堂屋。 崔蝎儿兀自未醒,二爷试了试他的鼻息,才放心下来,也没有急着把他叫醒。 “白脸妖怪?” 二爷把堂屋里的油灯也点燃了,脸上的表情同样惊疑。 “对,样子很奇怪……” 胡麻把自己刚刚醒来时看到的场景告诉了二爷,但没有说自己是在梦里得到了警示,只说忽然醒了过来,就看到了崔蝎儿站在自己床头,隐隐约约,看到了那白脸妖怪在他身上。 “是白脸山魁……” 二爷听了,神色已控制不住的沉了下来,似乎也在后怕: “这邪祟是怎么敢跑进我这庄子里来的?他又怎么缠到了崔蝎儿身上的?” “……” 胡麻想起了一事,低声道:“别的我不清楚,但那件事后,他经常盯着我。” “看起来很不满意,仿佛想再找我打一架。” “……” “盯着你?” 二爷仿佛明白了过来,有些烦燥的看向了崔蝎儿,低声骂道:“我早先就跟这小子说,不能这么凡事计较,心放宽点,他就是不肯听,改不了他们崔家那小心眼的毛病……” “这是一直记恨着你,日思夜想,倒把那只白脸山魁招到了身上,差点酿成大祸了……” “还能这样?” 也是到了这时,胡麻才明白了过来。 平时他在这个庄子里,也是非常安排的,二爷在的时候,连小红棠都不敢进来。 如今却是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在,等于这庄子里点了多少火炉子。 可是那邪祟却缠上了崔蝎儿,还要借着他的手伤害自己,本身就是不太合理的。 但被人记恨也会引发这种事?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果然还是有些浅薄。 “不过……” 二爷也是恨恨的骂了几声,才又有些古怪的看向了胡麻:“你怎么躲过这一劫的?” “我到的时候,那行子似乎已经跑了?” “……” “我……” 胡麻有些尴尬,指着崔蝎儿的脸,道:“我太害怕了,身体也动不了。” “就想起了你之前说的方法,咬破了舌头尖……” “……” “血阳箭?” 二爷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胡麻,仔细一瞅,也确实看到了崔蝎儿脸上的血点子。 一下子眼睛都瞪圆了,颤声道:“你使出了血阳箭?” “你啊……” 胡麻也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小心道:“你当时不是给我讲过吗?” 除了你,还有前世的电影小说,当然这个不能讲。 “我当时主要是跟你说了一下老把式吧,血阳箭这是压箱底的厉害法门啊……” 二爷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这才小半个月,你就会使了?” 油灯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胡麻想了一下,忽地慢慢吸气,猛得一道气箭吐了出去。 这次没咬舌尖,疼! 但这一道气箭,竟也是气直劲猛,直将二爷那破旧的窗棱,打掉了一块木屑。 “我的娘哎……” 二爷惊的差点跳了起来,见鬼一样的看着胡麻:“这哪是刚练了一个月的样子?” “你这根本就是炉火太盛,主动寻出路,帮你走外功了啊……” “……” 胡麻都有点心虚了:“这不正常?” “二爷我练了六十年,都没到这一步,你说正不正常?” 二爷哀声叹着:“你这瞧着炉火都比二爷我都旺了,也不对,不是比二爷旺……” “不对,就是比二爷旺了。” “只是二爷六十年童子功,比你纯些罢了。” “……” 胡麻见着二爷这紧张的样子,心想这也合理吧? 毕竟干娘都秃了。 但听了二爷一解释,倒也明白了过来,与开山、搬拦、硬摘桃相比,这真阳箭是最简单,又是最难的一招。 简单便是几乎不用学,火候到了自然就可以使出来,便是升级版的血阳箭,也只是多了一个咬破舌尖的动作而已,而难,则在于对火候要求实在太高。 二爷都是攒了十几年纯阳炉火之后,才学了这一招,而且一天之内,最多用三次。 胡麻无师自通,用了一次之后仍是精神充沛,在二爷看来,这已经是无法想象的邪门现象了。 “不管咋地都学会了……” 见着这二爷这模样,他也只能小心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老师傅当年也没教我啊……” 二爷叹着,看起来受到的打击不小,但毕竟之前已经被胡麻的炉火进境垫过一次底了,倒也慢慢的缓过了劲来,叹道: “二爷我自己练了六十年,又教了这么多寨子里的娃娃,但有一说一,你这样的我是真没见过……这应该是好事吧,但也有个问题,要提醒你了。” 胡麻倒是微微一怔,警惕道:“什么?” “出事了……” 二爷看着胡麻,低声道:“那白面山魁敢跑这里来找你麻烦,问题可不小啊!” 第二十六章 孟家妖鬼 胡麻见二爷说的凝重,立刻打起了精神听着。 二爷低声道:“二爷我这破庄子,人眼里没什么,邪祟眼里可也不是谁都敢进的,平时小红棠过来给你送饭,都不敢进庄子,是为什么?” “这里火气太旺了,邪祟别说进来,靠近了都烘的慌。” “我偏偏挑了外面的庄子住着,在这里教徒弟,其实也是因为,咱们这些人火气太旺,怕冲撞了老祖宗们……” “……” 胡麻微惊:“这说明来的邪祟很厉害?” 小红棠平时确实不太敢进庄子,趁二爷不在的时候才会溜进来。 但她只是不太敢,硬着头皮也是能进来的。 想来那白面山魁也是这样? “不是这么简单的。” 二爷摆了摆手,道:“说是邪祟,其实就是个统称,那些邪门玩意儿,有游秽,邪祟,恶物,凶煞等等好几类呢……” “咱们寨子里平时冲撞了寨民的,其实就是游秽,那些冤死不散的小鬼,也是这种,它们就凭着个本能行事,远远瞧见咱们这庄子,就吓的跑远了。” “而那白面山魁,才真称得上是邪祟,还是个厉害的。” “但就算这玩意儿,按你现在这炉子的火候而论,它应该也是怕你的,起码也是大家谁也不想招惹谁。” “可问题就出在这,这等行子,已经开了灵智了,知道趋吉避凶,他知道你炉子火旺,也知道二爷我就在庄子里,为什么还专门迷了个人过来害你?” “……” 胡麻隐隐想到了什么,心底微惊:“二爷你的意思是……” “不错。” 二爷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有违它的本性,我怀疑是有什么在驱使着它。” “明儿个,你得把这事跟婆婆说一声,我担心跟害你那家人有关。” “……” “害我的那家人?” 胡麻心底微微惊悚,想到了前身的惨状。 守着这么大本事的一个婆婆,都被人害的魂飞魄散,给了自己转生过来的机会。 他猛得抬起了头,低声道:“二爷,你知不知道,那家人是谁?” “当初,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 二爷摇了摇头,额头的皱纹深深陷入了进去,低声道:“我问过婆婆,但她一直不肯告诉我啊……” “我只知道,这应该是你胡家当年在外面结的仇,算起你们胡家来大羊寨子的时间,这怎么也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可是那家人下手忒绝,你胡家就剩了个老幼,都还不放过。” “这是定要让你们胡家绝种啊……” “……” 二爷说着,声音里都带了点怒意。 他顿了顿,缓和了一下,才又道:“至于你的事,那得是一个半月前了,就记得那天刮了一夜的怪风,然后就听说你走丢了。” “婆婆当时外出给村寨的人走鬼,不在寨子里,而寨子里的人,晚上又不敢出门,等婆婆第二天回来,才一并忙忙的去找,二爷我也是第二天听着信回去的,一并找着。” “但在林子里找了两天,却是一点影子也没有,急着去拜祖宗,发现当时祖宗们都没回应,倒像失灵了一样。” “后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婆婆似乎用了什么法门,才带着几个人找到了你,然后第三天头上,亲自把你给背了回来……” “……” 说到这里,二爷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有些诡异。 胡麻小心道:“怎么了?” 二爷晃了一下头,道:“没什么。” 他隐约想起了当初满寨子的人,都以为胡麻没救了,而且有刚刚找到了胡麻的人,私下里信誓旦旦的说,当时胡麻人都死透了,模样骇人,婆婆硬是说他没死,救回了寨子。 事后谁能想到呢,胡麻居然真的活了回来,只能说婆婆本事大吧。 二爷想起这事,都有些怵头,不过这事太过惊悚,倒也没必要告诉如今的胡麻了。 他继续道:“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被林子里的邪祟给迷了,婆婆也没跟别人说什么,只是私底下告我,寻常邪祟没那本事进寨子掳人,还让老火塘子没反应,是有胡家的仇人找过来了。” “她先是把你带回了寨子,后来又出了寨子一趟,那天晚上,全寨子的人都睡不安稳,就听见林子那边,总是有什么鬼哭狼嚎的声音,狂风刮着林子,一夜没停。” “那晚上,寨子里的鸡啊猪啊狗啊的,居然没有一个敢哼声的。” “整个寨子没人敢点灯,因为灯点起来居然是绿色的,阴瘆瘆的瞧着吓人。” “但总算,婆婆回来了,只是瞧着很累,在床上躺了一天。” 二爷说到这里,磕了磕烟袋锅子,顿了一下,才慢慢的道:“再后来,婆婆用了几天功夫,真个把你救了回来,其他人都以为没事了呢。” “只有前不久,婆婆私底下来了我这里一回,告诉我,那个害了你的东西,只是被她打伤了,还在外面转悠,她好容易救了你回来,那东西一旦察觉,便一定会再次过来害了你的……” “说白了,婆婆送你来我这里,除了让你学我这本事,还是想让我护着你,只有我护着你了,她才有功夫去林子里,把那个家伙给收拾了。” “我现在担心就是这个原因,这白面山魁是冲着你来的,没准跟它有关。” “……” 胡麻听着二爷的话,久久无言。 冷不丁转头,向窗外看去,就只看到一弯月牙,正缓缓隐入乌云背后。 四下里黑沉沉的,给人带来了庞大的压迫感。 在这片庞大到仿佛没有边际的林子里,正有一只鬼,随时盯着,想要自己的命…… 小红棠说,婆婆正在林子里找什么东西,就是找它? 但按理说,婆婆应该是占了上风的,可若真是如此,对方还能腾出手来,派白面山魁过来害自己? 难不成…… 胡麻心底悚然一惊:婆婆其实没有占上风? 这个念头一起,他竟愈发觉得有些惊悚,甚至都不太敢往下想了。 婆婆本事大是真的,他深有体会,但毕竟婆婆年龄不小了啊,她看起来已经是位七八十岁的老人,连腰都已经直不起来了。 而这个老人,刚刚才费了那么大劲,把自己“救活”。 为了帮自己避邪祟,整日不睡的念经,还给自己找来了那么多的,珍贵异常的血太岁,帮自己续着命…… 不知怎地,胡麻想着,心里竟一时有些酸楚了起来。 这得是多大的信念,才能支撑着一位老婆婆,做到这么多的事? 这样的状态下,她本事再大,又还能撑多久? 胡麻的表情内敛,但一些细节却也被二爷捕捉到了,耿直汉子,反而能感受到胡麻的心理变化,尤其是那一刻清晰的情绪波动,心里倒也稍稍安慰: “以前在寨子里,都说这小胡麻是个白眼狼,长这么大,天天靠婆婆伺候着,还不领情,真是让人想同情都同情不起来。” “但人,总会长大的啊……” “长辈不怕孩子不懂事,总是在盼着孩子懂事这一天,等到了,也就安心了。” “……” “……” “二爷,我想进林子帮婆婆。” 沉思良久,胡麻才抬起头来,认真的向二爷说道。 “能说这话,就算婆婆没白疼你一场。” 二爷也认真道:“你现在这火候,也确实不浅,但不要急着做决定。” “婆婆本事比咱们大,你先问问婆婆的意见再说。” “……” 胡麻答应了下来,这才回了侧房收拾,只是心里有事,这一晚始终睡不着。 而刚经了白面山魁的事,众小伙伴们也瑟瑟发抖,悄然无声。 第二天起来,二爷并没有再让小伙伴们出去跑山,仿佛怕他们出去了会撞着什么,只是在庄子里面打把式,练功。 而胡麻同样也是心事重重,一直等着小红棠过来,孰不料,这次一直等过了晌午,小红棠一直没来,他有些耐不住性子,到了庄子外面一看,才忽见红影一闪。 “胡麻哥哥,你怎么才出来?” 不远处,小红棠拎着篮子,撅着嘴:“我都喊你半天啦……” “诶?” 胡麻有些意外,心想怎么自己没听见? 转头一看,在庄子周围看到了一圈淡淡的灰烬,这才恍然明白了过来。 昨天闹了山魁,二爷怕出事,便将祖灰在庄子外面撒了一圈。 没想到,不但挡了其他邪祟,便连小红棠也挡住了。 他忙走了过去,接过了篮子,道:“今天你早点回去,替我跟婆婆说件事……” 本想着快些吃完了好让小红棠赶紧回去,却冷不防,这一揭开,竟见篮子里是空的。 “没饭……” 小红棠呆头呆脑的道:“篮子里的饭,被你昨天吃光啦!” 胡麻有些诧异:“那今天的呢?” “今天的我不知道……” 小红棠可怜巴巴的道:“我找不着婆婆啦……” 第二十七章 城里来的贵人 “找不到婆婆了?什么意思?” 小红棠的话让胡麻心里忽地打了个突,快速的放下了手里的篮子。 “我闻不到婆婆点的香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红棠委委曲曲的道:“我在林子里找婆婆,但找不着,还被人欺负,只好又回来,可是二爷已经在庄子外撒了灰,小红棠就没有办法进庄子找胡麻哥哥了,只能等着。” “你已经在这里转了一夜了?” 胡麻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由心下担忧:“婆婆没有点香,又是什么意思?” 从昨天晚上的白面山魁,再想找不到家的小红棠,心间愈发有些沉重,忙让小红棠在庄子外面等着,快步回到了庄子里面。 二爷正仔细的询问着已经醒了过来的崔蝎儿训着一些话,那崔蝎儿脸色惨白,一见着胡麻,便立刻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却见胡麻根本不理会他,只是看着二爷。 二爷见着胡麻脸色沉重,便明白了过来,一起来到门外,低声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红棠说她找不到家了……” 胡麻快速的将小红棠的情况跟二爷说了一遍,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情况不太对。” 二爷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小红棠是婆婆养的使鬼,有香烧着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只有婆婆给她点起了那柱香,她才能找着婆婆,走鬼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点这柱香的。” “那婆婆……” 胡麻心里顿时微颤,抬头看向了二爷。 “遇着事了不要慌。” 二爷察觉了胡麻的担忧,沉声说了一句,但看得出来,他也有些担心。 正想着时,却见庄子外面的山坡上,有几个打着绑腿、穿着蓑衣的采药人走了上来,远远的瞧见了二爷,便道:“二爷,今天早上出来,族长让我们顺道过来给你捎个信。” “寨子里有点事,让你把庄子里安顿好,赶晌午头过去一趟呢。” “事情很重要,你可别耽误了功夫。” “……” “难道是出事了?” 二爷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忙上前问:“是不是跟婆婆有关的?” “不知道啊!” 采药人怔了一下,道:“我们早上出门,族长在寨子门口拦下我们,给你捎信的。” “没说什么,只看得出来他很着急。” “……” 一听这话,胡麻心里也一下子有些不安定了。 二爷则是微微定神,向胡麻道:“走,你跟我一起回寨子里一趟。” 他回了庄子里面安顿,胡麻则心神不宁的在旁边等着,小红棠悄悄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掌: “胡麻哥哥,婆婆是不是不要小红棠了?” “……” “不会不会……”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明知道她只是外表孩童,内里还不知道是什么。 但胡麻心里却也不由得一软,只是把她当成了害怕的小孩,低声安慰:“怎么会呢,咱们一起回寨子里去找婆婆。” “你就一直跟着我,别再跑丢了。” “……” 小红棠乖巧的答应了下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胡麻,生恐再丢一个的样子。 二爷回庄子安顿好了其他人,走了出来。 他心里着急,走出了没几步,便将胡麻背到了背上,迈起了大长腿,快步赶向了寨子,小红棠在旁边树丛里跟着窜了一阵,有点跟不上,便也跳到了胡麻的背上。 便这么二爷背了胡麻,胡麻背了小红棠,两人一鬼快速的穿过了深林,速度倒比普通人赶路快得多。 胡麻可以明显察觉,小红棠靠近了二爷,便哆哆嗦嗦,似乎十分难以忍受。 但她将小脸埋进了自己的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却好了很多。 “二爷是点炉人,小红棠怕他是应该的。” “但我现在也是点炉人,炉火几乎不比二爷的差,她怎么倒一点也不怕我?” “……” 这些奇怪的事倒一时顾不上,只是忧心忡忡的跟着二爷飞奔。 不知道二爷是不是学过特殊的赶路法门,上一次胡麻跟婆婆穿林子,用了两个多小时,但二爷手长脚长,迈开大步,虽然没有奔跑,但这速度,却是比普通人跑起来还快了。 约半个小时左右,便已经跟了二爷,赶到了大羊寨子的村口。 远远的,就瞅见族长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人,正焦急的在不远处等着。 “婆婆出了什么事?” 二爷大步靠近,远远的便向族长问道。 “婆婆?” 族长也迎了上来,刚想开口,却听见了二爷的话,表情有些奇怪:“婆婆怎么了?” 二爷也怔了一下:“不是婆婆的事?” “婆婆这段时间一直没在寨子里呀……” 老族长也看到了后面的胡麻,点了点头,道:“从把小胡麻送到了你那庄子里,就很少在寨子里看见婆婆了,最近这几天更是好像一直没回寨子。” “不过婆婆平时在外面行医走鬼,也时常一天两天的不回来,小胡麻也是知道的……” “……唔,这次好几天没见人,倒是少见。” “……” “那……” 胡麻见不是婆婆的事情,微松了口气,但见婆婆又好久没见人了,却也放不下心。 忙道:“那婆婆都去哪里了?” “好像是往西边林子里去了吧?” 老族长也有些尴尬,道:“这段时间她一直往那边去,但去做什么不知道,婆婆的事,咱们一般都不问的。” 这也确实符合婆婆的习惯,胡麻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小红棠也一脸懵懂,看向西边的林子。 她若是离得近了,也能感应到婆婆,前几日也是一直跟着婆婆在那边的林子里,但如今,却是明显有些茫然,不知所以。 二爷吁了口气,道:“那你急急火火喊我回来,又是什么事?” 老族长一听,神色谨慎了几分,靠近了二爷,压低声音道:“有件大事呢,今天城里来了几位贵人,想进林子里找一件东西,要在咱们寨子里找个向导,我寻思这事只能喊你回来啊。” “那可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老二你可千万给人伺候好了,怕不是能赚个小饼饼哩……” “做向导?” 二爷深感意外,向寨子里面伸头看了一眼:“就他们?” 胡麻也跟着看了一眼,表情却是忽地怔住。 正焦急中,刚刚并没有注意,如今这一眼看去,才发现寨子里多了一些人。 都是些身材精壮,穿着黑色裤褂,腰间扎着红绸腰带的壮汉,有的腰间还佩了刀,看起来似是护卫。 他们足有十七八人,簇拥着两顶黑色的轿子,一辆大车,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寨子里面。 周围的寨民小孩,都又敬又畏的他们看着。 在一顶轿子外面,还站了一个穿了灰色长衫,掌柜气质的老头子。 他正背了双手,打量着寨子里的风光。 另外一顶轿子,则是黑色绸帘垂落下来,将轿子里面的人挡的死死的,看不见容貌。 这就是城里来的贵人? 胡麻心里的好奇倒隐隐生了起来,这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可是,我现在正有事啊……” 二爷明白了老族长喊自己回来是为了什么,表情顿时有些为难。 “哎呀,婆婆那么大本事,能出什么事?” 老族长见状,却一下子担忧起来,抓住了二爷的胳膊,低声道:“这事你可不能推辞啊,你知道这些城里来的贵人身份有多吓人吗?” “草心堂的老掌柜陪着来的,咱们大羊寨子可得罪不起。” “万一事情做的好,明年开春的黑油膏和草药,都可以卖个好价钱了呢……” “……” “这赶得不是时候!” 二爷看了胡麻一眼,道:“现在婆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婆婆能出什么事?” 老族长怔了一下,看向了胡麻:“婆婆怎么了?” “不知道。” 胡麻缓缓吁了口气,道:“之前婆婆一直让人往庄子里给我送饭的,但今天没有送过去,之前帮着送饭的人也说,忽然找不到婆婆了,我担心婆婆出了事,这才跟二爷回来了。” “嗨,婆婆一天不给送饭,还能饿着你?” 老族长闻言顿时有些埋怨,道:“而且这不才一天?” “不行让你二爷先去忙着,我在寨子里找找人,帮你在周围寻摸寻摸?” “……” 都不等胡麻回答,便看向了二爷,严肃道:“但城里贵人的事你可不能耽误了啊!” “老二,你是有见识的,光看这车,就知道这些贵人的身份!” “人家已经在这里等了个把时辰了,咱不能再拖!” “……” 二爷的表情顿时为难无比,胡麻也低低的呼了口气,明白过来了,转头看了一眼那苍茫无边的林子。 忽然道:“没事,二爷,我跟你进林子吧!” 第二十八章 白葡萄酒呼叫 “你跟着去?” 一听胡麻这话,无论是族长,还是二爷,都明显吃了一惊。 之前胡麻的情况寨子里的人都有所耳闻,本来上一次就是在林子里出的事,后来婆婆又巴巴的过来,想请老火塘子里的祖宗们认下胡麻,可终究没有认下,也得不到先人们的庇佑。 说是去二爷那里学本事,但这才一共去了几天。 现在进林子,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呢? “你可别跟着啊,小心耽误了你二爷的事!” 老族长一反应过来,立刻就严肃叮嘱胡麻:“找婆婆的事,寨子里想办法。” “耽误不了的,而且这群城里人要去的地方,跟婆婆失踪前去的也是同一个方向不是么?” 胡麻已经想明白了,坚持着开口。 婆婆应该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不然不可能连给小红棠的香都忘了烧。 婆婆遇到的麻烦,要么便是不用寨子里帮忙便能解决的,要么,也只有二爷能搭把手,所以自己一定要跟二爷一起。 至于进林子里的危险…… 胡麻早想明白了,自己现在行功有了一定火候,寻常游秽是近不了自己身的。 而敢近自己身的,即便是留在寨子里,也同样能要了自己的命。 与其留在寨子里,没有二爷护着,提心吊胆等候那未知的命运,倒不如跟着这些人一起进林子,既能得到二爷的保护,还能试着找找婆婆。 即便真的是虚惊一场,等婆婆回到了寨子,一招回小红棠,两边便也放心了。 “啊……对,那就叫小胡麻跟着。” 二爷本来也是想劝胡麻留下,但话到嘴边时,却忽然明白了过来。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胡麻现在跟着他出去才是最好的。 他也想明白了这一茬,只是反应慢了一点。 “我说,你们这么大的寨子,找个引路的,都这么困难呢?” 这时,不远处那个背了两只手看风景的长衫老头,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道:“咱们着急进山,你们大羊寨子若是没个熟悉这片老林子的,我们去别的寨子找,也还来得及。” “有,有。” 族长闻言,忙陪着笑道:“这不叫来了么?我跟他说说规矩,别冲撞了贵人。” “我带你们进山,这大羊寨子周围三千里老山,我都熟。” 二爷也转向了那位长衫老头,道:“不过我得带着这小子,跟我去打打下手。” “领个路还要打下手?” 那长衫老头笑着瞥了胡麻一眼,道:“去便去吧,但是,可不算他的工钱。” “本来就不算工钱的……” 二爷闷声说了句,向寨子里走:“我去准备点干粮。” “不用了,咱这里都有,吃吃喝喝的缺不了你们这一口,别耽误功夫,早点进山吧!” 那位长衫老头,抬手阻止,向后面人摆摆手:“东西卸下来!” 似乎那些轿夫与护卫模样的人,十分干练,闻言立刻打开了那辆宽大马车,里面却装的满满当当,都是些箱子行李。 他们大包小包的全都搬了下来,挑出了几个必用的,用粗绳捆起来,一一背在了各人的背上。 其中最大的一个,却毫不犹豫丢给了二爷。 就连胡麻,对方也没客气,一个包袄扔了过来:“野小子,你也干点活。” 胡麻默默接了过来,并不抗拒。 现在的自己,短发粗布褂,脚上套着布鞋,倒确实像野小子。 除了找到婆婆,这些人也引起了他的好奇,或许可以通过这些人,了解到这世界的相貌。 “快晌午了。” 长衫老头接过了旁边人送过来的草绳,将自己前摆后摆都扎在了腰上。穿了绸布裤子的两条腿,也细细的打了绑腿,这才恭敬的向那个垂着黑帘的轿子道:“咱这就出发了?” “可以!” 轿子里面,有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 两个身材精壮的壮汉,则已一前一后,来到了轿子前,将绳索套到了肩上。 “他们居然要抬着轿子进山?” 胡麻在一边瞧着,心里也有些惊奇。 林子里面道路难行,马车根本进不去,轿子自然也不好走,所以马车上的行李都卸了下来,靠人背着。 但这顶轿子里的女人,却需要轿夫抬着进林子? 当然,人家怎么做,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没人有异义,见准备妥当,便已出发。 胡麻收回目光,默默跟在了二爷身边。 一行人出了寨子,便径直往西走,那正是这片老阴山里,林子最浓最密,也最荒凉的方向。 如今胡麻来到了这个世界时间不短,也已经渐渐了解到了这里的基础情况。 知道这片山林交映的神秘地域,乃是八百里老阴山,林深山险,最危险的,但同样的,也是太岁生长,拥有无尽宝藏的。 虽然平时跑山的时候总是偷懒,但如今的胡麻炉火旺盛,体力惊人,扛了这么个包袄走在林子里,倒问题不大。 只是这林子里压抑寂静,却也难免让人感觉到了丝丝的荒凉。 没走几步,身边红影一闪,小红棠过来牵住了自己的衣角,小心的跟着自己。 胡麻留意了一下,这行人都没有察觉到小红棠存在的痕迹,便也默不作声,带了她默默赶路。 不知是有二爷跟着,还是上一次出寨子是因为婆婆走鬼的身份,才引来了诸多邪祟,这一次的行程,居然走的异常顺畅。 除了偶有一些难行的道路,需要镰刀劈开,或是遇着些蛇虫,其他时间,只是安稳沉闷,渐渐深入了林中。 “前方起雾了,不能走。” 二爷给这群城里人当向导,话便不像在庄子里时那么多。 他只是默默的背着大包囊向前走着,一路无话,却在走到一个快被野草埋的看不见的分岔小路时,停了下来。 向那个穿着长衫的老头道:“咱们得从河边绕过去,会远一些。” “起雾了,又会怎样?” 长衫老头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前方,沉沉夜雾,缓缓流淌。 “那雾不太正常,想是河里的老蛤蟆上岸了。” 二爷道:“要是误闯了进去,没来由起了冲突,我们就算能对付得了,也耽误功夫。” 这老掌柜模样的人闻言,倒是挑了挑眉毛,笑吟吟道:“黄昏为界,阴阳二分。生人邪祟,各行其路。现在瞧光景,离天黑还早呢……” “不一样的。” 二爷老老实实的道:“老阴山林子里与别个地不同,阴气重,无论白天黑夜,都算黄昏。” “生人进了林子,就算越了界。” “……” 老掌柜听着,似乎很感兴趣,脸上并无惧色,但他还是看向了身后的那顶轿子。 轿子里面,半晌才有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向导的。” 一行人便不再多言,只是跟着二爷绕路,二爷见状也松了口气,悄悄的跟胡麻说着。 给这些城里来的人带路,最怕那种自恃本事大,见识多,不听劝的。 这林子常年不见天日,距离太岁老爷又近,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妖异邪祟,精怪游神,本事再大,也得对这林子心怀敬畏才保得了平安。 一个不留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胡麻把二爷的话记了下来,并留心着二爷的一举一动。 如今自己炉火正旺,又有二爷这样经验丰富的带着,便是深入了林间,也能将危险控制在一个程度。 只是,这苍苍老林,幽邃深沉,全无半点人迹。 直这么撞,真能找到婆婆? “或许只能靠小红棠了,她是婆婆的小使鬼,离婆婆近了,便能感知到。” 心里想着,转头看了小红棠一眼,却见她也是没精打彩,只是牵了自己的衣襟跟着。 仿佛是不见了婆婆,更害怕自己也丢了她一样。 如此深入了林间,眼瞅着天色快要暗了下来时,二爷便当即叫停,找了个近溪边的空旷地方歇息。 他带了胡麻,捡了一些树枝过来,并不只是为了烧火,还一根根的插在周围,当作院墙,还捡了根粗枝,横在留出来的门的位置,说这叫门槛。 活人在林子里过夜,等于闯进了邪祟地界。 但插了院墙,立了门槛,便是给自己建了个阳宅。 人居阳宅,非请莫入,若有邪祟闯了进来,便是直接打杀,那也不会犯了这深山老林的众怒。 这群城里来的贵人,觉得有些新鲜,便也从善如流,在“院墙”里面停了轿,清掉杂草,生起火堆烤干粮吃。 他们倒大方,也分给了胡麻和二爷一份干粮咸肉,不过胡麻尝了尝,确实只是咸肉,不是太岁。 胡麻注意到,那轿子里的人,居然到了这时,仍然没有下轿。 即便是吃食,也没有人给她,也不知是不是轿子里有吃的,还是她根本已经不食人间烟火。 但如今他也满腹担忧,倒是管不上别人,吃了那些人递过来的干粮,便抱了小红棠,在二爷身边和衣睡了。 不几时,便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迷蒙之间,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白葡萄酒在老阴山呼叫,有没有转生者可以听到?” 第二十九章 第二位转生者 “嗯?” 在听到了这个声音的一霎,胡麻一个激棱,顿时醒了过来。 说醒不准确,他还在睡着,只是忽然脱离了那个迷迷糊糊的状态,进入到了那个有着某个奇怪小庙的梦里。 抬头看去,便见眼前的香炉里,自己的命香袅袅燃烧。 远处暗红色的雾气里,竟有微不可察的一缕,轻飘飘的穿过了雾气,在自己身边轻盈的旋转着。 “白葡萄酒在老阴山呼叫……” 这时对方已经呼叫起了第二遍,听着是个嘶哑的声音,带了点磁性。 “又找到人了?” 胡麻定了定神,确定了自己不是幻觉,心里顿时起了一阵兴奋。 早先一直没找到有人,如今却冷不丁的碰到了在这世界见到的第二个转生者? “你……” 他立刻张口,却一时忍住,心思电转,试探着道:“老白干收到呼叫,请问你是……” 在胡麻回应的一刻,那一缕从血雾外钻了进来的烟缕,便仿佛找到了目标,忽地缠绕到了自己的信香上。 而那刚刚呼叫的声音也微微沉默,旋即再次响了起来,有些诧异: “你是那个寨子里出来的小孩?” “……” “?” 胡麻忽地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声音。” 那个嘶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你平时与人连接的时候,都不换一下声音的?” 这话倒把胡麻说的懵了一下:“声音怎么换?” 对方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方法太多了,我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 “不过,你连换一下声音都不知道,这说明你之前与其他转生者连接的次数,也没有那么多?” “这……” 对方脑子太快,竟只从这一问一答里,便猜出了这么多信息,甚至叫破了自己身份,胡麻也隐隐有些心惊。 但遇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二位转生者,胡麻心情还是有些激动,也不知已经积攒了多少问题想要询问这些同类,如今只是堆在了喉间,索性一并问了。 他略一停顿,才忙开了口:“你……你上辈子是什么身份?” “……” 那个嘶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叹道:“你这个开场白有些特殊。” “都已经跌入了这个世界,关心那些还有什么用呢?” “无论上辈子是什么身份,这辈子我们都只是在这个诡异世界艰难求生的可怜虫罢了。” “……” “你很可怜吗?” 胡麻道:“我觉得你条件很好啊,进林子都有轿子专门抬着。” 对方忽然收了声,再响起时,颇有些惊疑:“你也猜到了我是谁?” “不难猜啊……” 胡麻也低低叹了一声,道:“这老阴山里转生者很少,冷不丁出现了一个,说不得,肯定是外人。” “今天这寨子里才刚来了一批外人,而且能见到的,都是男的。” “你的声音虽然努力改得很嘶哑难听,但一听就是女人,我还能猜不到你究竟是哪个?” “……” “我这声音可以听出是女人?” 对方倒是怔了一下,忽然变得清柔悦耳,却是改了回去,低声道: “看样子我功力还是不到家,按理说是听不出来的。” “……” “这……” 胡麻听了她的话,倒也是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刚刚的声音确实是嘶哑粗浑,难辩真假,若仔细分辨起来,倒更像是个老头子说话。 但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便觉得是个女人。 不像是分辨出来的,倒像是直觉。 难道…… 他忽地想到,自己火炉子烧的极旺,愈旺便愈是馋女人。 不会是这种特性给自己带来的本能吧? 嘶…… 怎么有点…… “罢了。” 那女人虽然被胡麻发现了身份,微有吃惊,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淡淡道:“发现了身份也没什么。” “你知道我是我,我也知道你是你,这样交换起信息了倒更放心一些。” “你看样子是在这老阴山里土生土长起来的,想必对这里比较了解,可否听过‘百尸冢’的传说?” “百尸冢?” 胡麻听了,先是微怔,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然后才心里豁地一亮。 此前自己交谈的第一位转生者,不就提到过‘百尸冢’么? 在遇到了这第二位转生者的时候,他本就记着当时那位老兄的托付。 便是她不问,也要告诉她这件事,求她去救那个人。 没想到,如今她想找的东西,居然就是那位老兄找到了的? 正回忆间,对方的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作为报酬,你也可以问我一个同等价值的情报,或是,价值低些的三个信息来交换。” “……” “交换?” 胡麻一时没有作声,只是心思电转。 他这只是第二次与转生者交谈,且第一位转生者处境危急,没来得及多说。 因此他不仅对这个世界陌生迷茫,对这个转生者的圈子,同样不熟悉。 倒从这个女人的话里隐隐感觉到,似乎转生者之间,也不是遇着危急拔刀相助,就连信息,都是要交换的? “你在思索,说明你确实有这一块的情报?” 但也就在他沉默之中,那个女人的声音淡淡道:“这倒省了我很大的功夫。” “你有什么问题或是要求,可以先由你来提问,毕竟论起这个世界的身份,我比你多了些优势。” “若是想要其他的报酬,也可以说,只是给你的方式需要商量一下。” “……” “……好!” 胡麻没想到,自己的沉默都能被对方解答出这么多信息。 但无论如何,对方既然愿意交换,便是好事。 他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便不知积攒了多少问题,早就打好了腹稿,只想着遇到了其他的转生者时问个清楚。 立刻道:“第一个问题,这是个什么世界?” “凶世,妖世,乱世。” 对方的声音很轻,却有着种沉甸甸的压抑感,轻声道:“具体发生过什么,这个世界自己的人也不知晓,更不用说我们。” “只知这里本处于某个叫夷朝的时代,但却不知几何时,忽有太岁降世,从此天下大乱,诡异频出,妖魔纷现,以黄昏为界,与活人平分天下。” “现如今,正是战火肆虐,龙蛇并起之时,你身在这老阴山里,虽荒僻贫脊,却还勉强落个安稳。” “老阴山外,早已是兵荒马乱,乱力乱神,安稳求活,都成了奢望了。” “……” 胡麻听着,竟是难以想象这老阴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沉默半晌,消化着,又慢慢道:“第二个问题,我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呵呵……” 万没想到,对方听了这个问题,竟是淡淡笑了一声。 “你果然还是在这么没用的问题上浪费了一次机会,不过,这也是公认最容易浪费价值的问题了。”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是三岁那年忽然解了胎中之迷,想起了前世之事,遇到过几个转生者,他们也与我一样。” “我们皆是莫名其妙转生而来,彼此讨论之下,也只发现,我们的共同点便是皆转生了与前世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八字,且都有着可以通过本命灵庙来互相寻找连接的能力。” “但为何而来,将来又会怎样,却是谁也不知道。” “大家都不过只是守着自己的秘密,小心生存,遇到了转生者,也就交换一下情报,让自己活的好些罢了。” “……” “三岁觉醒?” 胡麻细细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却忽地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听她的意思,她们都是生下来便在这个世界,从小长大? 但我与她们不同啊,我是前身已死,被婆婆招错了魂才来到了这个世界的…… 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忽地醒悟:“听着怎么像是……” “……别人只是转世投胎,而我却像是恶鬼夺舍?” “……” 这一下子心里颇为惊疑,但却忍住了,没有将这个问题说出来。 只是与这女人交流片刻,他便隐约察觉,转生者之间,也都有着各自秘密的。 而且自己醒来开始,便已经将保守自己的秘密当成了最重要的事,如今多少也已经形成了习惯。 “该问第三个问题了。” 那女人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不过我提醒你一下,前两个问题,你都是在浪费机会。” “我无意占你便宜,第三个问题,可以好好想一下。” “……” “是……” 胡麻心里也已明白,自己问的前两个问题,对于刚刚醒来没多久的自己,非常重要,但对这些已经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很久的转生者来说,确实像是浪费机会。 他深深呼了口气,慢慢的开了口:“第三个问题,我想换成一个要求,可不可以?” 对方沉默,然后道:“讲。”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人。” 胡麻立刻道:“她对我很重要,现在只知道也在这片林子里,只是生死不知。” “我需要尽快找到她……” “……” 说完之后,摒住了呼吸,等着对方回答。 那个女人,明显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要找的,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胡麻想了一下,道:“算是吧,她对我很好!” “也算难得。” 对方回答的很慢,仿佛在感慨什么,然后道:“这忙对于我来说不难,可以帮你。” 第三十章 英雄“救”美 “难得?” 胡麻感觉她的反应,好像有点怪怪的,但见她答应,心里还是一阵惊喜,却也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这个女人的派头,身份,都无一不预示着她势力不凡,再加上她本就是老牌转生者,身上的本事少不了,既然她答应了帮自己找婆婆,那这颗心多少可以先放下了。 正想着时,却又听见她道:“不过,我无法直接帮你,我们需要制造一点机会。” 胡麻微怔:“嗯?” 对方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没有人教过你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掩饰自己的秘密吗?” “莫名其妙的亲近与交情,都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没道理忽然与你这样一个寨子里长大的穷小子熟悉起来的,所以,我们需要给自己制造一点机缘。” “明天中午,我会遇到一点危险,到时候,你过来救我吧,这样,我们再帮你便不奇怪了!” “……” “还能这样?” 胡麻这才明白了过来,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关心的那个消息……” “……” 他张口便要说出,便又微微犹豫,这个女人的气质,似乎与自己遇到的第一位转生者不太一样,对方既然分的这么清,那胡麻便也担心着是否说出了之后,对方也会食言…… “先帮你找到人了再说吧!” 对方仿佛察觉了胡麻的心思,淡淡笑了一声,道:“我还有时间。” “只是记得,回头告诉我答案,也只在梦里,以这连接的方式,现实之中,千万莫说什么引人怀疑的言语。” 随着她的声音消散,一缕烟气,也悄然退回了暗红色雾气之后,胡麻看到了自己香案前的信香,已经恢复了淡淡烧着的散乱状态,兀自觉得有些离奇。 他将这个女人告诉自己的信息与自己与她不一样的处境,都默默的思索了一番,这才缓缓叹了口气,沉入了睡眠之中。 第二天醒来时,兀自有种不真实感。 “小胡麻,快些起来,擦把脸,今天要快些赶路。” 二爷已经从溪边洗了脸回来,递给了胡麻一块浸湿的粗布,低声道:“昨天绕路,没能赶到贵人们要去的地方,今天咱们可得抓些紧,忙完了他们的事情,好去寻找婆婆……” “……小红棠今天也没收着信?” “……” 胡麻转头看了一眼,小红棠正缩在自己睡觉的枯木旁边,小小的一团,摇了摇头。 婆婆的情况,怕是并不乐观。 而他吃了烤软了的干粮之后,亦是身子发沉。 他已经三天没有吃过血太岁,四肢已经开始发冷,小腹之间,倒是一团滚烫,源源不断的将热量传递给四周,但他明白,这其实就是已经开始在消耗自己的炉火了。 炉火仍在一日,自己仍是可以与常人无异,但等到炉火也消耗干净了,他不敢想自己会遇到什么情况。 或许只有找到婆婆,才能完全搞明白。 不过,擦脸空隙,偷眼看了看那顶黑色的轿子,心里倒略略好奇。 昨夜那场交谈,该当不是假的,她为何还不出来? 一行人收拾妥当,继续赶路,那位代号白葡萄酒的转生者,还是坐在了轿子里,其余人则是随行在侧。 抬轿之人,约每个时辰轮换一次,倒不是这些轿夫体力差,实在是林子之中崎岖难行,甚至因为抬了这轿子的缘故,一些矮矮身便能钻过去的地方,也要绕路。 如此一来,当然便又无形之中,拉远了道路,也拖慢了速度。 但二爷是惯做了向导的,自然不会嫌弃贵人的事多,反正只是老老实实的带着路。 自日出行至中午,一行人已有些困倦,他们也已渐渐行入了林中人迹罕至的所在,胡麻一直留心着,却没有发现什么机会。 直到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了不远处藤蔓缠绕的一株老木之上,生出了块块黑色斑纹,尤其是在离地两三米位置的地方,那斑纹竟隐约如人脸。 “鬼木?” 胡麻心间微动,认了出来。 林子里老树年岁久了,树身上便容易长出人脸,一旦人脸出现,这老树便有了灵性,周围整片林子,都变得邪性起来,容易让人迷路,甚至莫名的失踪于其间。 若是在寨子周围见了这等鬼木,二爷一定会将其伐掉,但在这深林之中,却无人理会,往往有些非但生出了人脸,且有了道行的。 按理说如今正是白天,这株老树,应该不会作怪。 但二爷早先说了,林间阴气重,这些精怪,往往不等黄昏便出来了。 当然,二爷阳气重,按理说邪祟不会靠近,但这老阴山里,谁知道有多少厉害的? 胡麻顿时留起了心,自己都注意到了这株老树,为何走在前面的二爷,以及那两个抬了轿子的轿夫,却只是闷着头赶路,丝毫没有留意到这就在身边擦肩而过的诡异老树? 正寻思间,那老树旁边,一株斜生的枝丫,悄无声息,向着轿子里面探去。 胡麻微惊,知道时机到了,立刻低叫一声:“小心。” 说着,一个趟步,快速上前,右手捏拳,重重向前挥出。 这正是二爷教的把式里面,为首的第一步开山拳。 胡麻出手之际,便已引动了炉里的火意,直将这一拳掼得势大力沉,握紧的双拳,横过了三四米的距离,瞬间便打在了这枝斜生的树枝之上。 拳风猛烈,甚至将那捶落的轿帘,都掀开了些许。 胡麻余光瞥见,轿子里面,似乎有某个翠绿的耳环与白嫩的侧脸,还有某个毛绒绒的事物,一闪而过。 “啪!” 那悄然伸进了轿子之中,拳头粗细的树枝,竟是直接被胡麻一拳砸成了两段。 一截掉在了地上,扭曲了两下,就此不动。 另外一端,却忽地收缩,倒如一条灰色的巨蟒,瞬息之间缩进了林子之中,不见了。 “保护小姐!” 这一动静,也让周围人尽皆大惊。 老掌柜更是差点掉了魂,大声叫着,前摆一掀,便瞬间跃到了轿子旁边。 甚至连胡麻,都被他挡在了轿子外侧。 一群伙计,也纷纷警醒,唰的拔出了刀子,严阵以待。 “没事。” 轿子之中,安安静静,过了一会,才响起了淡淡的女声:“一株成了气候的老树罢了。” “是,是……” 老掌柜冷汗涔涔,连声说是。 只是心里暗自责怪,难道是自己赶路赶的乏了,竟疏忽了这林中风险? 虽然轿子里的人按理说不会被伤,但这疏忽,对于自己,却是了不得的过失呀…… 边想着,忽地回身,一根黑色钉子,钉进了旁边的老树之上。 老树顿时一阵颤抖,叶子簌簌落下。 但掌柜却并不回头再看一眼,倒是眼神怪异的看向了胡麻。 自己没留心到,那位老向导也没留心到,周围这些忠心梗梗的护卫没留心到,没成想,倒是这小子留心到了。 不过也险得狠,这小子虽是好心,但他毛毛燥燥,万一掀开了轿帘,冲撞了轿中人,可麻烦了。 “这小孩子,倒是好心。” 正思虑间,那轿子里的人淡淡道:“掌柜,给他五两银子吧!” “是,是。” 掌柜连声答应,又看向了胡麻,脸上的审视之色,早已隐去,笑道: “傻小子,你好运气,还不谢小姐的赏?” “……” 说着要伸手掏银子,却不想此时的胡麻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忙摆手道:“我不要银子。” “诶?” 不远处的二爷闻言都懵了:“为什么不要?” 自己过来带个路,一走好几天,得到的赏银都不见得有几两…… “嗯?” 那位掌柜也好奇的看了胡麻一眼,似笑非笑:“怎么,五两瞧不上?” 演戏嘛,还能不会? 胡麻忙表现的懵懵登登的,小声道:“我不要银子,我想请小姐……姐帮我一个忙。” 知道这小姐骨子里是自己老乡,叫她小姐有点别扭。 叫个小姐姐倒是问题不大。 可一听他的话,旁边的老掌柜却是顿时拉下了脸,就连二爷也心里咯噔一声:这小胡麻太胡闹了。 人家给你赏银,你接着就是,却不要银子,要请人帮忙,这城里来的贵人哪有这么好说话的,一言不合触怒了人家,挨个白眼不说,脾气不好的过来抽几个嘴巴子也是有的。 “你……” 那掌柜脸色一变,果是要骂人,却不想,轿子里面的声音却淡淡响了起来: “我有事在身,没法多帮你。” “不过,既然说了要赏你,总不能不算话,你说说吧!” “……” 周围老掌柜等人听着,便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纷纷跟着点头。 而旁边的二爷已是听得呆了:“这小胡麻傻人有傻福,居然就这么得了贵人的关照?” 第三十一章 五鬼术与圆光术 “傻小子运气真好……” 见着那位明珠也似的小姐,答应了胡麻,那位老掌柜,也呵呵的笑了一声,向着胡麻打量了一眼,道:“但咱家小姐心善,既然答应了你,便是你的运气,说说吧,怎么回事?” 瞧见这场影,旁边的轿夫等人,也面面相觑,觉得奇怪。 旁边二爷见了,心里倒忍不住一阵担忧:“这位轿子里的贵人,虽然抹不过脸,答应了小胡麻,但掌柜心里却是不大痛愉快的,回头草心堂到寨子里来收草药,不知道会不会给咱穿小鞋。”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换了寨子里的其他孩子,就不会这么不知高低。” “小胡麻啊,就是被婆婆惯坏了,倒觉得别人都该帮他似的。” “……” “我……” 胡麻知道这种“傻小子的运气”一定会发生,只想着怎么说合适。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凶险诡谲,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一切和盘托出,便只是看向了那顶轿子,道:“我婆婆是走鬼人,这林子里出现了一只厉害的邪祟,便进林子里面来解决它。” “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婆婆的消息断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我想知道婆婆在哪里。” “……” “走鬼人?” 老掌柜闻言,皱了皱眉头,道:“那你有没有你家婆婆用过的东西?或平时随身带的。” 胡麻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婆婆用的东西,都在寨子里啊,也没来得及回去拿。 自己身上的,虽然也都是婆婆给的,但是自己也跟婆婆快半个月没见了。 “呵呵,没有?” 老掌柜见了,已经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却忽听得那个轿子里面的女子道:“那小使鬼手里的篮子,不行吗?” “……” “使鬼?” 老掌柜闻言,忽地一惊,猛得转头,狠瞪了二爷与胡麻一眼:“你们身边带着鬼?” 二爷心间一阵紧张:“小红棠一直跟着呢?怎么被人看到啦!” 跟这群城里来的贵人打交道,忌诲可多得很,咱出来给人带路,结果身边却带了只邪祟,没准人家就以为咱们是包藏祸心,想要找机会害人的。 赏钱拿不到,被人给剁了都有可能。 “别这么紧张。” 那轿子里的人淡淡开了口:“就是只驭服了的小鬼,还挺乖巧,无防的。” 这种事本就是可大可小,见轿中人都这么说了,老掌柜便也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怒意: “也罢,篮子就篮子吧,近期用过的就行,拿来。” “……” 胡麻忙点了点头,转身,从有些害怕的小红棠手里,接过了那个蒙着红布的篮子。 在别人眼里,他就只是一转身,手里便忽然多了一个篮子。 看起来,场面颇有些惊悚,跟变戏法一样。 旁边的老掌柜看着这一幕,倒是面色如常,但那些轿夫,却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都说八百里老阴山,里面一株草都透着邪门,这话果然不假。” “这随便从寨子里带出来的毛头小子,居然也有这么鬼里鬼气的手段。” “……” 却不知,胡麻这手段看起来古怪,却连二爷也不会。 这属于婆婆这种走鬼人的本事,胡麻也只是借了小红棠的光,随手接个篮子而已。 这种行为在能看见小红棠或知道怎么回事的人眼里,简单寻常。 但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却有几分邪乎了。 便如跟自己打架的那个崔蝎儿,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平地摔了一跤? “算你小子运气,不然爷们咱懒得理你这事。” 老掌柜接过了胡麻手里的篮子,掀开红布瞧了瞧,见空空的,便又随盖上。 然后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站在了一丛荒草前,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并指在胸前,眼睛闭上,嘴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语速极快,每个音节又极轻,估计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这念的什么。 但随着他咒语念诵,周围居然真有了些变化,仿佛不知哪里来的阴风,悄悄拂过。 周围的荒草,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簌簌摇晃,时而欲往东倒,时而欲往西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拂着,又仿佛看不见的东西,在商量着什么。 半晌之后,干脆的一阵摇晃,然后阴风消失,荒草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胡麻觉得甚是惊奇,瞪大了眼睛,又忍不住看了二爷一眼,却见二爷也心生敬畏,瞪眼瞄着,低声向胡麻道:“这位掌柜也是有本事的,他这是御鬼术,问路搬财,有神鬼莫测的手段。” “诶?” 可在他们说着时,那老掌柜已经睁开了眼睛,表情似乎有些奇怪,看向了那顶轿子:“我这五鬼法,好像不起作用。” “老阴山与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你的五鬼道行不够,使不得手段。” 轿子里的人淡淡开口:“取笔来,让我试试!” 老掌柜忙答应着,命旁边一个背着小包袱的护卫过来,打开了包袱,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笔匣,并一方砚台,一个瓷瓶。 就在轿子外面,将瓷瓶里的液体倒进了砚台之中,细细研磨,半晌之后,方打开笔匣,用里面的毛笔细细的蘸了,然后双手捧着,低头送进了轿中。 胡麻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只是嗅到了那小瓷瓶里的气味有些古怪,转头看向了二爷。 “应该是太岁老爷的血……” 二爷也仔细瞧着,低声向胡麻解释道:“用秘法炼制过的。” “我见过走鬼人和教中人用这种施法,他们用的东西,大都与太岁老爷有关。” “……” 肉用来吃,或是治病,血又用来施法施咒…… 胡麻心里默默想着,这个世界的诡异现象,似乎都源自于太岁老爷? “行了,看你心诚不诚吧!” 半晌之后,轿中伸出了一只晶莹皓腕手指纤柔的手掌,递出了一面精巧的小镜子。 “看着镜子,心里想着你家婆婆,只要够心诚,你就可以看到她的。” “……” 胡麻点头,想上去接,老掌柜却是主动接了过来,然后递给了胡麻。 胡麻点头表示记下,走到了一面,看向了镜面。 镜面上,画着一些古怪的符文,看起来有些潦草,也不知是何意,而本可以将人脸照出来的镜面,也因为这符文的存在,只显得得支离破碎,别说看见婆婆,哪怕自己的脸都照不完整。 但胡麻已经看出了这位轿中人有着不俗的手段,便只缓缓呼吸,脑海里认真想着婆婆。 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进林找婆婆,为了只有她会给自己那种太岁肉? 似乎也不仅是这样,她是真心疼惜他的孙子,为了让她孙子活过来,终夜不眠的诵经,去老火塘子向祖宗们求情,不惜犯险,也要孤身一人进入林中,跟那孟家派来的鬼恶斗…… 自己不是她的孙子,但这好处都是自己得了的。 自己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位老婆婆全身心的牺牲与奉献,也确实生出了感激…… 当这种想法出现时,胡麻眼前忽地一花。 仿佛只是因为自己看向镜面太久,眼睛模糊了。 但在这模糊出现的时候,那镜子里折射出来的光,以及上面画得歪七扭八的符文,居然都跳跃了起来,颜色与线条重新组合,竟在自己的视野里,形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 甚至自己的耳边,也仿佛听到了模糊的声响。 他看到,一株巨大的古树,枝条上系着铃铛,仿佛千万条蛇一般在空中摆动。 婆婆佝偻着身子,正站在了老树的跟前,大声念着咒。 那树上的枝条,每一根都像是一只蟒蛇,在周围挥舞穿插着,枝条上面,一团一团的黑影随着枝条的摇摆,张开了血盆大口咬向了婆婆,与婆婆正自斗得难解难分,昏天暗地。 忽然,其中一个枝条,仿佛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向着胡麻钻了过来。 胡麻本是借了这神秘的镜子,窥向那个场景,但那怪异的枝条,居然要将胡麻拉进战场。 “啪!” 也就在那枝条仿佛快要接触到胡麻时,婆婆伸手抓住了枝条上的铃铛。 她也转身,目光穿过镜面,看向了胡麻,哑声道:“不要看,也不要过来找我……” “……” 但在婆婆的告诫里,胡麻却又看到,那满树的枝条,都簌簌颤着,仿佛有怪异的声音喊: “来吧,快来呀,你婆婆要死啦……” “……” “啪!” 那种种声音如乱流,同时涌进了胡麻的脑海,正自交织不休,镜面忽地破碎。 胡麻踉跄退了两步,下意识的看向了那顶轿子。 轿子里静谧无声,良久,才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欠我一块镜子。” 第三十二章 诱惑蛇声(加一更求票求大佬们支持) “隔着小姐的符咒,也能发现有人窥视,甚至还反噬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位老掌柜,更是惊讶的直起了身来,看着胡麻身边迸碎的碎片,感慨道:“这老阴山里,古怪的门道,确实多的很呐……” 轿中人也低叹了一声:“莫小看了这老阴山!” “八百里老阴山,又有太岁年年生长,滋生邪祟,数百年下来,什么东西没有?” “……” “……” 而在他们略有些感慨,仿佛在重新审视这片林子的时候,二爷却明显更为紧张,他一个踏步过来,检查了一下胡麻的手掌,着急道:“小胡麻,你刚刚看到婆婆了?她在哪里?” “她在……她在……” 胡麻也努力回想着自己看到的画面:“她在一株大树旁边……” “那棵树很大,差不多三四个人才能抱得过来,树上……树枝上好像挂了很多铃铛。” “旁边,是了,旁边还有供品!” “……” “三四人合抱的大树,树枝上挂着铃铛……” 二爷皱紧了眉头,仿佛也在苦苦思索,忽地眼神微变:“我知道婆婆在哪里了。” “婆婆在跟那株大树拼命。” 胡麻急急的道,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她说不让我过去?” “啊?” 二爷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咱们去不去?” 胡麻心思电转,斩钉截铁道:“去。” 若在平时,他也需要犹豫,知道自己现在这身体的状态,也知道自己的本事,面对这庞大而诡异的世界,实在算不得什么。 婆婆既然告诫自己不让去,便说明那里一定很危险。 但如今自己有二爷在身边啊,更何况,除了二爷,还有那位转生者呢! 老乡见老乡,不坑一把怎么说得过去? 婆婆对自己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若就这么死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怎么活下去? 二爷倒是心思简单,一听胡麻说了要去,立刻拔腿就走。 连这群城里来的贵人都顾不上了,毕竟之前只是担心婆婆,现在却是知道了婆婆有麻烦。 胡麻也快步的跟上,倒是那位老掌柜,顿时脸色不满。 但还不等他开口,轿子里的人却淡淡道:“跟上。” “诶?” 老掌柜怔了一下,转头看了轿子一眼,才忽地明白了过来: 小姐要找的东西,本就是这林子里最邪性的,不管是五鬼法,还是圆光术,都找不到一点线索,非要自己进林子里来找才行,但既然是那么邪性的东西,周围发生的事情便也不会普通。 这寨子里的小子,他婆婆撞上的想是个大事,说不定,便也会有小姐那事物的线索。 心里明白了过来,便向轿夫们摆摆手:“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二爷大踏步的走出了七八丈,才忽地反应了过来,这群城里来的贵人还在等着自己带路,如今自己忽然撇下了他们,说不得要得罪了这些人,却没想到一回头,他们居然跟着过来了。 心下不由大喜:“好人有好报啊,城里的贵人都这么愿意帮忙……” 他带着路,穿行在了林子里面,七拐八扭,因着急赶路,身上都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来,胡麻跟在二爷身边,只见林子深处,阴阴窣窣,有些东西躲了起来,想是受到二爷压制。 平时在庄子周围,二爷名气大,邪祟都躲着。 如今到了深山里,那些行子不认识二爷,偷偷过来瞧,却也被这火气吓到了。 按理说自己火候也不差,但相对而言却更内敛,没这声势。 当然这也是二人本质上的差距。 若是二爷用真阳箭,短时间内只能用三回,但胡麻却可以无限的用。 可二爷用的再多,调息一番,便缓过劲来了。 胡麻用了,却是直接消耗,非要吃血太岁,才能补得回来。 眼见得不知在林子里赶了多久,周围已是渐渐幽暗,某种不详的气息让人心底生寒,也不知是否接近了婆婆所在,胡麻明显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红棠,似乎也有些焦燥不安了起来。 他心下也着急,加快了速度,却冷不丁的,忽然听见耳边,响起了嘻嘻的笑声: “胡麻小相公,来看看奴家呀……” “……” 这声音娇媚婉转,清晰至今的传进了胡麻耳中,便仿佛凑在他颊旁嗤笑一般。 胡麻心底忽然打了个突,心底有种回复这叫唤的冲动,却又忍住。 “二爷……” 他只是抬头叫住了二爷,低声道:“有人叫我……” “啥?” 二爷也忙忙的回头,但迷茫的四下里瞅了一眼,道:“我怎么没听见?” 这就不正常了。 如今胡麻听得清晰无比,那声音娇媚婉转,清清楚楚的响在自己耳边,撩人心弦。 仿佛让人有种不得不答应,不得不跟着走的魅力似的。 “咹?” 在胡麻心生不妙时,却听见身后,也忽地响起了几声散乱的答应。 他忙回头,就见是那群抬了轿子的轿夫,刚刚自己与二爷赶路的速度可不慢,但他们居然也跟了上来,而且一个个的额头不见汗。 不过在这时,他们脚步也放缓了下来,呆呆的看向了林子里面,有的看向了左边,有的看向了右边,各自转头的方向不同,但表情却都一样痴痴怔怔。 “留点心!” 但也就在这时,旁边赶路的老掌柜,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沉。 他忽地一步跨上,到了最前面一个,表情明显更痴迷,张大了嘴巴,仿佛要答应什么似的轿夫身边,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嘴巴,不仅把这人抽的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是一惊。 然后他才冷眼扫了一圈周围的苍苍林子,低声道:“不管听见什么,都别答应。” “从这一刻起,便是听见了我叫你们的声音,也先抬头看一眼我,确定是我了再答应。” “……” 嘱咐过后,才冷声道:“那是美人祟,惯会勾人,躲在暗处叫人姓名。” “你若是答应了,便看见了她,她会迷了你,勾着你靠近。” “若你控制不住,走到了她身边,再回头看时,便会发现自己身子还在原地,而若是不回头,那就真个迷迷糊糊跟着她一路走了。” “进黄泉下地府,连自己已经死了,都不知道……” “……” 轿夫们听着这话,慌慌的点头,咬紧了牙关低头赶路。 就连胡麻也得了提醒,隐约想起了自己最初逃出寨子时,看到的那三只邪祟里面的美人蛇,忙忙的谨守心神,继续跟着二爷赶路。 可是他不答应,那叫人的声音却更清楚了,无论他们走出了多远,这声音始终就响起在耳边,仿佛那美人就躲在身边,躲在旁边那棵树的后面。 而这叫人的声音,也更呻吟婉转,痴情缠绵,销魂噬骨。 不知道的还以为旁边就有人打野战。 胡麻知道这是邪祟在惑人心神,只是勉力的忍着,不为所动,那位掌柜,同样只是皱眉。 但也就在这声音愈来愈响,周围的树木荒径,都变得诡异扭曲了起来时。 忽然之间,那顶轿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不满的声音:“深山老林,卖什么骚情?” 随着这一声轻叱,轿帘微动,忽地一条灰影窜了出来。 只觉如巴哥狗子大小,速度极快,看不清模样,“嗖”的一声便窜到了树后,紧接着,便忽然响起了阵阵嘶咬惨叫之声,一片树木,都跟着簌簌发抖,阴风阵阵,落叶纷纷。 不多时,那灰影窜了回来,隐约溅下了一串血迹,似乎嘴里还叼着什么。 而那惑人心神的声音,已经不见了。 “唉……” 二爷与胡麻都有些意外,感激的向那轿子看了一眼。 而那位老掌柜,则只是在旁边安静的瞧着,不发一语,也没有出手帮忙。 他们外人进了林子,面对这些邪祟,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但轿子里的人怎么做,他可管不着。 也算那行子倒楣,人家大家闺秀,听不得你这娇声浪语,羞人的动静。 虽然略作耽搁,但没了那些诡异的蛊惑,赶路倒更快了,终于渐渐靠近了一块树木稀疏的地方。 再往前走,才发现,之所以这里树木稀疏,乃是因为这里居然生长了一株远比周围树木更粗,更大,枝繁如盖的大槐树,旁边摆放着许多供品,枝条上挂着一颗颗铃铛。 二爷到了这里,便急急的停了步,紧张的看向了胡麻:“是这里吧?” 胡麻点了点头,确定这就是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地方,只是左右看去,不见婆婆踪影。 第三十三章 老羊磕头 “是这里吗?” 胡麻站在原地,警惕而担忧的四下里望着,看向了那株大槐树,只见上面半边树体都变得焦黑,地上散乱的落着大量的铃铛,枝叶蔫蔫的垂落了下来。 “刚才,婆婆便是与它斗法?” “……” “这是老阴山里有名的槐婆婆。” 二爷在靠近这老槐树时,便也轻轻放慢了脚步,低声向胡麻道:“十里八寨,凡是家里夭折的婴儿,搁以前,就是往猪圈里一扔,捣碎了烘在一块,回头扔地里施肥。” “但自从槐婆婆显灵,便也都开始送到了她这里来埋上,而有人家要不上孩子,过来拜拜,便也怀上了。” “……” “什么鬼玩意儿?” 胡麻想到了镜子里的婆婆与这老槐树斗法时,那枝条上一个个黑球,仿佛正是婴儿般的模样,心里只觉怪异惊悚,颤颤的抬头:“它为什么要跟婆婆斗法?” “奇怪也在这里啊……” 二爷的声音里,更是透着股子离奇:“槐婆婆是咱们这十里八寨有名的善神,专送夭折的孩子重新投胎的。” “咱们寨子里之前有人家要不上孩子,婆婆都劝他们来槐婆婆这里拜呢,只要心够诚,奉上供品后,磕三个头,铃铛响了,那就是有孩子愿意跟着小两口了……” “铃铛响的越多,便有越多愿跟着的。” “她们都是好心肠的,又怎么可能会斗起来的?” “……” “送婴儿转世的?” 胡麻听着,心里忽然想到了有点怪怪的事情,但焦急之下,也来不及细想。 “呵呵,不是她们在斗。” 也就在这时,听得一声笑,转头看去,却见是那老掌柜与轿夫等人,也都赶到了,远远的驻足。 老掌柜背着双手,在这狼藉之处,左右撒摸了一眼,便冷笑着道:“这老槐灵性溃散,邪气四溢,应该是有某种厉害的玩意儿上了它的身,把它变成了傀儡,才跟你那婆婆斗在了一起。” “然后呢?” 胡麻一听他的话,便想到了当初那只被驱使着进庄子找自己的白脸山魁。 似乎孟家派来的那只东西,非常擅长这种本领。 他顿时有些担心婆婆的状态,而在他焦急的眼神里,便见那位老掌柜,左边看看,右边摸摸,倒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轻轻的叹了一声,道: “你家那位婆婆,心肠还是不错的,她知道这老槐树其实是无辜的,这些在树上寄身的小人儿,也都是无辜的。” “所以她招来了阴雷,却也只劈了这老槐树的一半,给它留了一条命。” “……” 胡麻与旁边的二爷听着,都是心里微颤,隐约明白,这确实是婆婆的行事风格。 “但是……” 却还不等他们放心,便又听老掌柜道:“呵呵,走鬼人斗法,最忌心软。” “她留了这老槐一命,那她自己,必然吃了大亏。” “……” “啊?” 胡麻这一惊非小,立刻道:“那……婆婆现在在哪里?” 老掌柜皱了皱眉头,目光四下里逡巡,似乎是在心里快速的推敲。 却也就在这时,跟着胡麻过来的小红棠,忽地抬起头来。 鼻子掀了掀了,立刻惊喜的叫了一声:“婆婆”。 声音未落,已是红影一闪,飞快的向着旁边林子里的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其他人不知所以,胡麻却是一眼瞥见,立刻快步跟上了小红棠,二爷也紧张的把背后背着的开山刀都拿在了手里,快步的跟上。 旁边的老掌柜一眼瞥见,便知道他们从使鬼处得了消息,自己倒是不忙着推敲了,有好事的轿夫,也想赶紧跟着过去瞧瞧,也被他拦了下来: “别凑这热闹了,里面还有点东西没解决掉呢!” “……” “……” 胡麻快步的跟在了小红棠身后,穿过了一条荒草淹没的小径,隐约看见了前方是片山崖,稀疏树丛之后,隐约可以看到,崖下似乎有个洞穴,穴间,有隐隐的烟气,从洞内飘了出来。 “婆婆就在那里?” 他心里微喜,加快了脚步,却冷不丁,忽然看到,前面的小红棠,一下子被某个黑糊糊的事物给扑倒,红色的影子与黑色的影子扭作了一团,发出了如兽类般撕扯啃噬的声音。 定睛一看,居然是个与小红棠差不多大的小人,浑身漆身,散发着阴冷扭曲的气息。 胡麻心里一惊,忙着要上前帮忙,却忽地听到了一声诡异的笑声。 他忙站住脚步,转头看去,顿时身体微微发麻。 只见得左边树上,地下,蹲着四五个这样的怪物,微微歪了脑袋,瞪着惨白的眼睛看着自己。 但发出了笑声的,却不是它们,而是一只从树后转了出来的山羊,它一双横瞳,让人看着便不自觉的害怕,刚刚自己听到的笑声,其实是它的叫声,只是如冷笑一般渗人。 直立羊! 这是自己之前见过的怪物之一,明明最是正常,但偏偏最让人心里发毛。 “它在控制槐树上的灵。” 正心里微惊,二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些娃娃本不是邪祟,却被人变成了邪祟。” “已经没有再投胎的希望了……” “……” 二爷放轻了脚步,一点一点走到了胡麻身边,将手里的开山刀塞给了他,低声道:“这个行子,小胡麻你是对付不了的,让你二爷我来,你快去看看婆婆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了二爷的声音,胡麻心里安全感大增。 隐约觉得二爷肯定能克制这鬼山羊似的,便点点头,接过了开山刀,忽地冲向前方。 那些凶残扭曲的婴灵,一见胡麻动了,便猛得从地上窜起,扑向了他。 胡麻只觉耳间一阵婴儿啼哭之声,竟觉得莫名烦躁,头晕欲吐。 但他这一动,腹内炉火便烧了起来,动作却是麻利,只顾着向前冲来,身后的二爷,则是一步抢上,一声低吼,震退了这些婴灵。 他六十年童子功,连这吼声里,都仿佛带了些阳刚破邪之气。 只不过,也只是震退婴灵,它们小小身躯,居然凶残可怖,再度冲了上来。 二爷知道这些本来被槐婆婆收养,想再给它们一次投胎机会的婴灵,如今断了退路,又被邪气浸染,便已经六亲不认,凶厉可怖,也不敢大意,一式搬拦捶用了出来,横在身前。 那些婴灵收势不及,锋利尖牙咬在了二爷的胳膊上,如一串老鼠。 二爷的胳膊被咬出了鲜血,岩雕般的面孔,也闪过了一抹疼痛之色,但相比起来,那些婴灵竟是更加的痛苦。 它们不会松口,但是沾了二爷的鲜血之后,却是身上忽然冒起了腾腾白烟,仿佛被浇了硫酸一般痛苦不已,随后二爷手臂一挥,连着鲜血,将它们甩飞了出去。 还在空中,便已是消散了几个。 可同样也在这时,一阵鬼气气的笑声响起,那只山羊,冷眼瞧着,忽地前膝微弯。 它竟是低下了头,趋了身子,仿佛要磕头。 “老羊磕头……” 二爷也没将这些婴灵放在心上,全副注意力都盯着这只羊。 一见它作势磕头,已是心里大惊。 寨子里养羊养猪养牲畜,寨子里的牲畜,往往不会养的太久,便已宰了,但总也有些特殊的,或食了什么,或只是因为活的年岁太久了,就会变得有些邪性。 便如这有了气候的老山羊,年岁久了,便会学着像人一样站起,还会磕头。 但这磕头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头磕下来,能把人的魂磕掉。 大羊寨子相邻的一个村子里,便曾经有羊倌外出放羊,被老山羊一个头磕掉了魂,迷迷糊糊走下悬崖摔死的事情。 面对着这邪门行子,二爷可不敢大意,见对方已经一个头磕了下来,二爷也猛得一步踏上,同样也是双膝跪地,向着它一个头磕了下去。 两个脑袋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响。 撞了这一下,两个脑袋都有点晕沉沉的,那羊瞅着二爷的眼神都变了。 二爷跪的太快,便从羊磕头,成了对顶。 你可以让它变成羊肉锅,可以让它乖乖躺那挤羊奶,甚至晚上睡觉都可以抱着暖被窝,但是绝对不能用撞脑袋来侮辱它。 在羊的世界里,这是最大的挑衅,没有之一。 于是这羊也一下子激发了凶气,两只羊蹄高高的一跳,又是一脑袋撞了过来。 二爷也硬起头皮,接着与它对撞。 嘭嘭嘭嘭…… 两人斗得你来我往,恰是旗鼓相当。 而趁着这功夫,胡麻已经窜向前方,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小红棠。 伸手一甩,便将那只与她缠斗在了一起的婴灵甩开,对方尚在空中,他便张口喝叱。 “噗!” 炉内烈火上涌,一道阳气箭喷出,竟是直接将那婴灵穿透,消散于无形。 而胡麻则是一手拎着小红棠,一手提了开山刀,大步冲向洞口。 第三十四章 你究竟是谁? “婆婆……” 在冲进了洞口的瞬间,胡麻便听到小红棠焦急的叫了起来。 他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便立刻看到,这并不算是个洞,只是浅浅的一丈有余。 婆婆如今,正躺在洞里,半边身子是血,精神萎靡不振。 而在她身前,则是烧起了两根蜡烛,一枝香,还摆了一些破碎的骨符与瓶灌,那蜡烛已经快燃烧干净,但散发出来的光芒,却有无形力量。 烛光范围之外,三五只婴灵,正拼命向里面嘶咬,却不得近前。 想是婆婆受了伤,被迫躲进了这洞里,急切间只能摆下这简易法门,抵御婴灵? 胡麻无暇多想,单手持刀,快步冲向了洞中。 此时,烛光之后,婆婆已经虚弱无比,她吃力的抬头,就看到了胡麻一脸凶厉,持刀向洞内冲了进来,心里顿时一惊,但却已经无力再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胡麻快速靠近。 “嗤……” 他忽然用力挥刀,刀风刮得蜡烛火烛摇晃欲熄。 婆婆在这恍惚之际,竟也有了几分闭目待死的心情,但却没想到,胡麻挥刀劈斩,刀势居然孔武有力,充满了阳刚之气。 那几只拼命想要靠近自己的婴灵,察觉厉害,纷纷回头扑向了他,却在他开山刀大开大合的挥舞之下,轻轻松松的斩杀,一只只消散于无形之中。 然后胡麻两步踏上,到了婆婆面前,开山刀往地上一插,伸手扶住了婆婆。 “婆婆,你没事吧?” “……” 婆婆仿佛有些浑浊的眼睛,呆呆看着胡麻,眼底竟似有种翻天覆地、海啸汹涌的变化。 胡麻看着婆婆这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样子,心里没来由一颤。 从自己醒了过来开始,婆婆便显得阴森可怖,后来又似乎无所不能。 帮自己念经驱邪,只为让自己睡一个好觉。 帮自己从深山里割来贵比黄金的血太岁,为自己续命。 最后,甚至还孤身一人进林子去找那只孟家派过来的鬼,要替自己解决后患,明明已年迈,却似坚强的不知疲倦。 但现在的她,却如此的虚弱。 这个受了重伤,又疲倦至今的老人,如风中残烛,竟让自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婆婆,没事了。” 他下意识的安慰着:“我跟二爷过来找你了,我还找了……城里来的贵人,一起帮忙。” 婆婆只是怔怔的看着胡麻,眼底涌动着无尽的情绪。 她忽然之间翻手,枯瘦如柴的手掌抓住了胡麻的手腕,异常的用力。 压低了声音,艰难而吃力的问着:“你……你到底是什么?” “唰!”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胡麻心里猛然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婆婆。 此时的婆婆非常虚弱,也不会再像初见时那样,给自己无尽的压迫与阴森之感。 但是,这一次自己看清楚了她的眼睛。 那双黯淡而深陷的眼睛,一片清明,仿佛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 心脏扑通,扑通,缓慢的跳动,却十分响亮。 胡麻慢慢的道:“我是胡麻啊,婆婆……” “你是胡麻,你是胡麻……” 婆婆呢喃的说着,握着胡麻手臂的手,却更加的用力,低低的说着:“可我孙儿我了解。” “他……哪有这么懂事?” “……” “嗡……” 这一瞬间,胡麻脑海里都仿佛产生了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颤栗。 原来婆婆早已明白了。 他不由想到了,自己遇到的第一位转生者跟自己说的禁忌,也不由得想起了,就连那位城里来的贵人,这么高的身份与势力,甚至都不敢露出半点惹人怀疑的嫌疑。 哪怕是在她的下面人面前,想要帮自己一个忙,都需要先安排一场戏来给别人看。 而这所有,都是因为…… ……秘密! 转生者最大的就是自己的秘密,一旦曝露,无论什么身份,什么道行,都会死的很惨。 自己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已经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可婆婆,还是看穿了。 二爷就在洞外,他随时有可能解决了外面的东西进来。 小红棠就在身边,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那些城里来的贵人,万一起了兴致,也跟着过来瞅瞅,岂不是也立刻听到了这件事? 他掌心微微发烫,隐约心里生出了几分暴戾。 似乎,想要伸手,将自己插在了旁边的开山刀提起来…… 但也就在这种想法生起来的时候,胡麻再次注意到了婆婆的眼神,看见了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浓的化不开的担忧与希翼。 他在前世时,也是见过这种眼神的。 这一世,自己是个转生者,自己与婆婆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假的,但这种眼神,他却无法理解成为是假的…… 于是,他眼神慢慢恢复了平静,伸手按在了婆婆握着自己的手掌上。 摩索着那如树皮一般粗糙的手掌,他看着婆婆的眼睛,缓缓的道:“我是胡麻啊,婆婆。” “我只是,记起了一些投胎之前的事,又忘了一些这辈子的事。” “但我记得,你是我的婆婆呀……” “……” 婆婆瞪着胡麻,瞳孔似乎微微撑开,良久,胡麻忽然看到那双眼睛里,灌入无尽喜色。 她缓缓坐了起来,黯淡的眼睛里,焕发出了异样的神彩。 与刚刚那个苍老垂迈的老人竟是完全不同,她依旧是那么的强大,神秘,莫测高深,只是,眼底却涌现出了怜爱的的光芒。 “是啊,我的小孙子……” 婆婆用力拉着他的手掌,仿佛怕他跑了一样,声音都已经颤了:“你就是我的小孙子,我的小孙子懂事了……” “老天爷有眼,我们胡家遭灾遭难,但我们胡家,终是没有绝种啊……” “……” “……” “我……” 胡麻被婆婆拉着手,心底忽地一惊,竟隐约出了一身冷汗。 婆婆她…… 他说不仔细那种感觉,但分明意识到,刚刚自己眼中的婆婆,似乎只剩了一口气,如风中残烛,所以于心不忍,说了句自己也不太信的话去安慰。 但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婆婆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她或许疲倦,但一点也没有变得虚弱。 所以,刚刚那其实是…… ……试探? 他无法想象,自己若是真在那一会动了杀心,面临的将是什么结果。 “别害怕,我的孙儿……” 见着胡麻这样子,婆婆脸上,反而露出了些许安慰的笑容,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低声道:“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你跟之前不一样,在你刚被招回来,神智还不清醒的时候就知道了……” 胡麻不知该怎么回答,眼神里已不可避免的,现出了惊惧的神色。 可这时婆婆看向了他的眼神,却是有着前所未有的怜爱,握着他的手掌,声音低低的道:“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不是我的孙儿,因为是我亲手把你招回来的,我知道自己没有招错了人。” 这个回答,让胡麻始料未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婆婆看着他的表情,似乎更不忍,轻轻叹了一声,道:“魂是对的,八字是对的,连命数也是对的,你不是我的孙儿,又还谁是?” “只是,你毕竟往鬼门关走了一遭儿,再强行叫你回来,总是会有些问题的。” “可这问题不能怪你啊……” “……” 她慢慢的说着,眼底竟似生出了浓浓的愧疚之意:“这要怪婆婆,是婆婆没有护好你,是婆婆找到你的时候,太晚了啊……” “就像……” 她目光缓缓的看向了洞外,微微停顿,良久,才低声道:“就像那槐树上的娃娃。” “它们还未知事,便经历了轮回之苦,又怨得谁呢? “……” 胡麻听她说着,竟忽而一时头皮发麻。 早先自己跟她说的话,确有安慰这位老人的心思,不忍心操劳过度的她,再承受这般打击。 可这一刻,他才忽地发现,好像看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是自己。 婆婆早就从其他的层面,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而已。 那么,自己究竟是谁? “婆婆,你怎么样?” 也在这时,洞外,响起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二爷呼呼喘着粗气,冲进了洞来。 他额头上碰得满脸是血,还有一个大包,看着有点滑稽。 “啊? 乍一抬头,就看到了胡麻握着婆婆的手掌,而婆婆则是半倚在了洞壁上的模样,倒忍不住一声惊呼,慌忙抢出了两步,高举着双手,却哪里都不敢碰,颤声道: “你,没……没事吧?” “……” “老二,你这大噪门,吵的我头痛……” 婆婆的心情似乎很好,看着二爷,还有点调侃的意思:“孟家派过来的那行子,虽然厉害,但我收拾它还是没问题的,你怎么这么冒失,非要带了他,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找我?” “这……” 二爷听着,都怔了,讪讪道:“这不能怪我啊,是他一定要来。” “一听你出了事,瞧他急的那个样……” “……” “是呀……” 婆婆听着二爷夸奖,眼睛都高兴的眯了起来:“我家孙儿之前就是年龄小,没长大。” 她缓缓叹了口气,身子倚在了石壁上,一双眼睛,只是看着胡麻,竟似有着万般的欢喜,轻声道:“老二,你这大老爷们,在我面前哭,不像个样子。” “你先在外面等会,我还有点话,要交待给我小孙子。” 第三十五章 三柱性命 二爷强忍着悲痛,先出洞去了。 他只当这是婆婆要交待遗言,自己不方便在这里听着。 而小红棠,也乖乖的去了洞口,在那里守着,她一开始也是很担心的,但是在看到了婆婆之后,就放心了,只是她不懂其他的东西,也不觉得这时候婆婆状态有什么不对。 或许在她的感知之中,这时候的婆婆,反而更亲近了。 而胡麻,则是握着婆婆已经有些没有力气的手掌,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他能够感觉到这位老人对自己的亲近,心里也庆幸着,自己刚刚没有做出另外一种选择。 只是感受着婆婆的虚弱,心里也涌动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孩子,婆婆要死了。” 婆婆温柔的看着胡麻,却一开口,便让胡麻心里微颤,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来。 “你不必担心,婆婆我走鬼一辈子,早已破了生死界限。” 婆婆注意到了胡麻脸上闪过的担忧,看出了那是真的,心情便更宽慰,低声笑道:“我也不是真的要舍下你不管,只是必须要回祖祠一趟,提前去铺铺路了。” “孟家这次失了手,没能让咱这一枝断子绝孙,但他们做的太过,也连累了很多人,我再不回去一趟,怕他们更过分的事都做出来了。” “但这话你不必跟外人讲,连你二爷也别讲,他们都不懂得……” “……” 看着婆婆温和的眼神,胡麻才稍稍放心,隐约感觉婆婆说的话,似乎牵扯到了一些厉害的东西。 只是以自己现在的认知,还不明白这些。 “只可惜啊……” 婆婆倒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这一回去,可就苦了你了。” “我的孙儿,你身上的问题还没解决,婆婆便要留你在这老阴山里独自熬命了。” “……” 听得出她话里的为难与不舍,以及,那强烈的自责。 胡麻听着,也是心里微动,这次过来找婆婆,他本来就是为了搞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 难不成,自己真要一直这么吃血太岁吊命? “你啊,当初被孟家伤的太重了……” 婆婆看出了他的想法,缓缓叹道:“或者说,真的,已经死……了。” 说到“死”这个字,她明显有些抵触,似乎直到现在,都还不能承认这个事实。 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是,咱们胡家,连着你爹,连着你娘,咱们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人害得断子绝孙?” “所以婆婆我是不信的,不管怎样,婆婆都一定要把你救回来才行……” “……” 胡麻只是默默的听着,此时,并不敢胡乱插口。 “但是,说到底还是怪婆婆,道行不够,有些勉强了啊……” 婆婆一双满是愧疚的眼睛看着胡麻,慢慢的道:“我只能把你带了回来,但是,这门死而复生的法,却只完成了一半。” “照理,婆婆应该留下来,继续治好了你才行。” “但孟家逼得太紧,我也只有先回祖祠去处理那边的事情,这剩下的一半,却需要你自己完成了……” 其实听到这里,胡麻心里,已是有些糊涂。 但婆婆之前的辛苦,他都看在了眼里,如今见着她如此愧疚,心里便愈发不是滋味。 忙低声说着:“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婆婆。” “唉……” 婆婆只是抚摸着胡麻的手掌,适才胡麻引动炉火,斩了婴灵,如今炉火死自未熄。 这手掌的温热,仿佛让婆婆也觉得踏实,温暖。 她缓缓叹了一声,道:“不够啊,你爹没了,我只想把你养大,却都没做到……” “若是以前的你,我是断断放不下心回祖祠去的,但现在……” “……” 她说着,又有些不忍,停顿了一下,才道:“懂事了也不好,懂事的孩子,总是多吃苦。” “不吃苦,婆婆。” 胡麻听着,心里也是微颤,不说其他,仅仅是出于对这样一位废尽了心血的老人的同情,他也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你帮我驱邪祟,为我找来这么多血太岁,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才到了二爷这里一个月,但我的火候比所有人都强呢,二爷的本事,也都教给我了……” “二爷很惊讶呢,他说我点了炉子一个月,却比他六十年的童子功还厉害呢!” “……” “那可不是?” 婆婆也跟着笑,眉宇间满是骄傲:“你毕竟是咱胡家的儿孙呢!” “老二,就是个割肉工匠呀……” “……” 一起背后说人坏话,最是愉快,洞府里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一些。 婆婆脸上带着笑容,但看着胡麻的样子,却也渐渐的,仍是有些心软,轻声道: “好孩子,婆婆也信你可以。” “但婆婆跟你说几句话,你一定要记得啊。” “……” 胡麻忙打起了精神,点了点头。 婆婆沉声道:“首先一个,你要把婆婆带回老火塘子,无论谁问起,都只说婆婆去了,以后也莫要跟人提起婆婆,更莫提胡家,直到我亲自过来叫你回去那一天。” “进老火塘子,那岂不是要……” 胡麻闻言,心里却又忍不住微颤,担忧之意顿起。 “婆婆跟你不一样。” 婆婆却是笑了笑,道:“不过是遗蜕,已不中用了,弃了更轻便。” 胡麻还无法理解这些,但她看着婆婆澄澈的眼睛,确定不是在哄自己,也只能认真的点头答应。 “等婆婆进了老火塘子,我的孙儿,你就该快些治好自己了。” 婆婆叹惜着,看向了胡麻,轻声道:“现在,你已经有了几柱道行了?” “几柱?” 听着她的话,胡麻心里忽然想到了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柱香。 原本,自己只有不到二指的一截,但后面,随着多吃血太岁,又勤快行功,竟有了突破。 如今,已有了一柱半的香。 于是,他试探着,轻声回答:“就在前天晚上,我行功时好像有了些变化……” 未说梦里的变化,只描述了当时那“烧熔了什么”的感觉。 “是了。” 婆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道:“那你已经有了一柱半的道行了。” “这说明咱的法子是对的。” 婆婆轻声叹着:“这法的后一半,婆婆无法替你,但只要你有了三柱道行,就可以解决你这半阴身的问题了。” “三柱?” 胡麻心里微微一动:“等有了三柱香的时候,我就可以解决身子的阴冷了?” “一身性命为一柱,你有了旁人三身性命,再回不来这口气,那就是老天爷不讲道理了……” 婆婆低低的叹着:“让你跟着你二爷学本事,也是想着这一天,其实他学的本事是个正路子,只是人家舍不得教他。” “但你,是要学下去的。” “……” 她说着,有些吃力的转身,似要取过旁边的包袱。 胡麻忙帮她拿了过来,递给她,她却又推进了胡麻的怀里,只是打开了包袱,道:“这些东西,你都收着,但要小心,别让别人看了去,那件红色的……” 她指着里面的一个类似符箓一样的纸条,道:“这是小红棠的八字贴,以后你收着,小红棠就会一直跟着你了。” “唉,她也是个可怜孩子,以后你别刻薄着她。” “……” “当然不会……” 胡麻连连摇着头,看向了洞口,正托着小脸发呆的小红棠:“我可喜欢小红棠了。” “你以前可是喜欢欺负小红棠,还哄她偷东西的……” 婆婆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这话胡麻却有些接不了了,而婆婆笑了两声,则又指向了包袱里面的一个罐罐,低声道:“你现在这身子,离不了太岁。” “婆婆把这老阴山里的血太岁都割光了,但也不知能不能够你撑到三柱道行,可也暂时没什么法子了……” 除了连连摇头,让婆婆放心,胡麻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而婆婆似乎也不给他再说什么的机会了,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从包袱的最下面,掏出了一本古老的册子,胡麻看到,上面似乎有着“清远胡氏”,以及“镇岁”之类的字样。 “这是,咱们胡家的镇岁书……” 婆婆郑重的,将这个册子,塞进了胡麻的手掌里面。 说起这话,就连她的表情也似变得有些威严:“咱们清远胡家就只剩了咱们娘俩了,婆婆我要回去阻止孟家那些玩意儿,本事有限,也不知能挡得孟家几时,就只盼着孙儿你了。” “早晚有一天,我孙儿会学成了一身的本事,咱们一起好好找孟家人算账……” “……” 看着婆婆严肃的表情,胡麻心里,竟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一种微妙的情绪,使得他竟不敢接这本册子。 隐隐感觉,仿佛接过了这个册子,便也同样接过了某种庞大的恩怨似的。 可迎着婆婆那隐含期待的脸,他终究,还是只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声,双手将这个册子接了过来。 “我会的。” 他认真的向婆婆保证:“一定会的。” 第三十六章 转生者诅咒 “怎么这么久?” 此时的洞穴之外,老槐树旁边,城里来的草心堂掌柜,正背了两只手,慢慢的踱步。 见到胡麻跟二爷去了这么会子还不回来,他也隐约猜到了什么,顾念人之常情,他也不至于现在就过去催促,但心里的不满总还是有的,抬头看看天,叹着:“天又快黑了呀……” “无论是收敛骨骸,还是交待遗言,总要时间的不是?” 倒是旁边那顶轿子里面,仿佛极具耐心,等候良久,才只淡淡说了一句。 “是是,小姐心善,不然他怕是连长辈尸骸都找不到。” 老掌柜急忙在一边陪着笑脸。 他心急本就是担心误了轿中人的大事,如今人家不着急,那傻子才急呢…… “许掌柜……” 倒也在这时,那位轿子里的人,忽然道:“你瞧这斗法的两个人,是什么道行?” “嗯?” 老掌柜怔了一下,再次看了一遍刚才已经观察过的痕迹,皱了皱眉,笑道:“无非就是驱祟招鬼,走鬼人的那老一套。” “这位婆婆能够引下阴雷来,可见是开了府门的,但这么一株老槐便被逼得走头无路,可见道行是有的,但也就那么着,小姐怎么能放在眼里呢?” “是啊,也就是那一套……” 轿子里的人沉默了片,内中仿佛有目光,隔了轿帘,望向了这一片苍莽深山。 远处,似乎有一团阴云沉沉荡荡,雾气蒙蒙,低垂天际,缓缓滚来。 内中迷迷蒙蒙,似乎有彩衣人吹吹打打,蹦蹦跳跳,举幡抬撵,执杖驱魂,如真似幻。 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心里微惊,慌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而旁边的老管家等人,甚至都完全没有察觉。 “……” “……” “二爷……” 站在了洞穴外面,等的满心焦急的二爷,良久,才忽然听到了胡麻的叫声。 他急忙转过了身,看着神色失落的胡麻,欲言又止。 胡麻也只是默默的站着,好一会,才道:“婆婆说……让我带她回老火塘子。” “啊?” 二爷闻言大惊,三两步冲进了洞穴之中,就看到了婆婆已经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嘴角含笑,一脸欣慰,似乎十分安详。 “苦了一辈子的老姐姐啊……” 洞穴里,响起了二爷颤抖而悲痛的声音,胡麻默默站了半晌,心里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婆婆将东西给了自己之后,又不厌其烦,叮嘱了自己很多,似乎她仍不放心,有着很多的话要给自己说,但是,在她身前,点的那几枝蜡烛燃烧怠尽之后,她终于还是慢慢的停了下来。 依依不舍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缓缓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忽地沉声骂道: “催什么催,我老婆子自己不知道时辰么?” “……” 胡麻心里微沉,顿时担忧的看向了婆婆,却见她也是缓缓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低声向胡麻道:“那边已经烧起香来了,我再不过去,也惹人怀疑。” “只是我这一去,孙儿,可苦了你啦……” “……” 胡麻到了这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婆婆却仿佛是最后下定了决心一般,说着: “没问题的,我家孙儿已经长大了,胡家这一枝,还有人……” “……” 这声音渐渐的低了,胡麻也一时有些忍不住,心脏都紧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稀听得一声叹惜,隐约感觉到,似乎有某个身影,缓缓的起身,在自己身边,看了半晌,又走到了洞口小红棠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时,洞口外面,仿佛天地变色,刮起了黑风,隐约可见,一台轿撵,比那城里贵人坐的还好,停在了洞口。 婆婆上了轿子,便依稀一阵悠长的吆喝,伴着阵阵敲锣打鼓,缓缓的远去了。 而直到这时,胡麻抬起头来,才看到婆婆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身点着的两枝蜡烛,恰逢最后一点化成了烛泪,一点火苗,缓缓淹没在了其中。 “婆婆去了祖祠,这祖祠,又是哪里?” 胡麻看着熄灭的蜡烛,默默的想着:“她说会叫我回去,又是什么时候?” 最后的交谈,虽然历经凶险,却也终于让他最后放了心。 “婆婆是认可了我的,不会有危险。” “只是,该我自己做的事情,婆婆却也无法再替我做了……” “……” 如此想了半晌,他才调整了情绪,带着一脸悲伤,过来请了二爷进来。 只有洞口边的小红棠,兀自怔怔,有些委曲:“婆婆真的不要我了,都不带着我坐轿子。” “小孩……” 正想着时,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却是那位掌柜慢慢走了过来。 他看着胡麻,似是看出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声,道:“你家大人,找着了吧?” “嗯。” 胡麻默默点了点头,道:“婆婆已经去了。” “可怜的孩子。” 那位老掌柜闻言,也轻轻叹了一声,道:“咱虽然跟你家婆婆不认识,但能进林子除邪祟,而且拼着自己受伤,也要给那行善的老槐树留一线生机,想必也是个可敬的。” “咱家小姐说了,这等人物,让人好生敬佩,这一匹布,你拿了去,为你家婆婆收敛尸体吧……” 说着,身后的护卫里,已经有人抱着一匹黑布,走了上来。 胡麻谢过了对方,又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顶轿子。 如今自己这边的事情已了,按照约定,也该将百尸冢的事情告诉她了。 只是,她在梦里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现实之中提起,看样子也只有等夜里了。 当天,因着天时已晚,众人便在左近,安顿下来,那些城里来的人,送了胡麻一些火烛纸钱,为婆婆守了一夜,直到入夜时分,胡麻迷迷糊糊睡去,才与那位转生者连接了起来。 “多谢你了。” 他情绪有些提不起来,只是向对方道:“我婆婆找到了,也该将情报给你。” “你要找的地方,名叫百尸冢,对么?” “我确实知道这个地方,它就在老阴山的狐棺材,东桥底,另外我需要告诉你的是,早在一个月前,便已经有一位代号二锅头的转生者找过去了。” “只是你也需要小心,那里似乎有什么危险,在我与他连接上时,他已是强弩之末,用了某种法门封起自己,还能再撑一个月。” “你现在过去,倒是正好解救他,至于东西怎么分,你们两个人看着办吧!” “……” “哦?” 那位代号白葡萄酒的转生者声音似乎有些诧异,轻声道:“你不去么?” “按咱们转生者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如果你真的去了,哪怕你道行差些,也要分你一份。” “……” “转生者还有这种规矩?” 胡麻倒是微觉诡异,但想了一下,却还是苦笑着拒绝:“还是算了。”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你们都这么感兴趣,大概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吧?” “可惜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亮之后,我就要启程,送婆婆回寨子里去了。” “……” 也并不是不心动,更不是不对这些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更亲近,更容易信任,只是,人家苦苦得来的东西,真就会心甘情愿的分自己一份? 胡麻心底倒不太认同这些,另外就是,婆婆已经嘱咐了自己,这一转过头,便将她的话放在一边,也太不像话。 香线的那一端,久久的沉默,似乎是胡麻的话,触动了她。 “你是个聪明的家伙……” 过了良久,她才忽然叹了口气,声音忽然变得嘶哑,笑道:“兴许可以活的很久。” “我现在相信我们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了……” “……” “嗯?” 胡麻见她忽然换回了那嘶哑的声音,也微觉诧异,此前他已经听这个女人说过,她是为了更小心一些,才故意将声音改成了这么种嘶哑的样子。 如今,这声音突变,倒给了自己另外一种感觉,仿佛这个人的声音,本来就是如此嘶哑怪异,只是改成了那清丽动听一般。 “咱们转生者天生守着自己的秘密,对身边人总是信不太过。” 她声音仍然嘶哑着,犹如不是人的嗓音,倒像其他的东西,在强行模仿着人说话: “再加上一睁开眼到了个陌生的世界,面对着陌生的,甚至年龄可能还没自己大的男女舔着脸叫爹娘求亲近的人也没那么多,所以总是孤僻的,倒更愿意在彼此同类之间找寻些温暖……” “但同类之间毫无约束,该怎么信,又信几分,那又是自己判断了……” “你对这世界的人都如此之好,以后在我这里,算是可信之人,有机会能再合作。” “……” 胡麻听她说着,倒心里微动:“那你呢?与这世界的亲人关系不好?” “好?” 那声音低沉嘶哑,不似人声,阴瘆瘆道:“已经快杀光了……” “咱们转生者,大半是孤儿出身,便开始不是,后来也是了,你猜是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 崔家奶奶 “快杀光了?” “转生者大都是孤儿出身?” 胡麻被这转生者最后留下的几句话,莫名的惊住。 再想问时,她却已经退出了连接。 但这也引发了他的很多猜想:此前第一个转生者,告诫了自己守住自己秘密的重要性。 而如今遇到的第二位转生者,也向自己透露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转生者之间,彼此信任的问题,以及与这个世界“亲人”之间的问题。 听她们的话,总是有意无意之间,便表露出了这个世界的残酷,甚至是残忍。 如今,在更广阔的世界上,他们已经成了什么样子的关系? 尤其他想到了这个女人说的一些世界,还有那位代号二锅头的第一位转生者跟自己说的话,其他人似乎大都是直接转世投胎到了这个世界的,算起来更像是一下子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就算这种情况,居然也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毫不留情的用石碾子给活活的碾死? 这个世界甚至可以接受槐婆婆帮那些夭折的小孩重新投胎做人,却接受不了这些苏醒了前世记忆的转生者? 反倒是自己,相比起来更像是夺舍,但婆婆,似乎接受了自己…… 看样子,转生者的问题,远比自己想的复杂啊。 只可惜,这位神秘的转生者,似乎触动了情绪,并不愿意跟自己多聊。 “先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心情沉重的二爷,似声向胡麻说着。 他也与那位老掌柜交涉了一下,倒意外的发现,这群城里来的贵人,虽然架子大,但居然挺好说话的。 自己身为向导,并没有带着人家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活其实算是没有干完,甚至半途而废,耽误人家的事情了,但那位老掌柜却也把三两银子的赏钱给了自己。 这样,倒可以提前结束这趟行程,帮着胡麻把婆婆送回大羊寨子了。 “落叶归根是大事,婆婆这样的好人,生前帮了这么多人,死后总要埋进老火塘子里面才是……” 帮着胡麻为婆婆收敛了遗体,用黑布一层层包裹了起来,二爷脸色非常沉重。 胡麻心里知道婆婆的去向,但二爷却不知道,他明显是真的伤心。 而婆婆的吩咐本就如此,胡麻自然也不会提出异议,只是心里在默默的想着。 这个世界的人很看重落叶归根,二爷都觉得,让婆婆进了老火塘子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听婆婆的意思,胡家本就是从外面来的,还提到了什么“祖祠”,难道,胡家在外面,其实还有类似“老火塘子”的存在? 这个身份的背景,远比自己想的复杂啊。 不过,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考虑这些没什么用,还是先治好了自己才行。 当下,胡麻与二爷收敛好了婆婆,谢过了那群城里来的人,便一起踏上了归途。 原本,胡麻打算亲自背着婆婆,但二爷却担心他吃不消,自己削藤为绳,将婆婆背在了背上,并向胡麻叹惜着:“你家婆婆就想你能养好身子骨,成家立业,你可得听他的话啊……” “现在你家仇人派来的邪祟,被婆婆解决了,你也不用封着炉子了……” “要么,回去之后,跟我下趟血食矿,赚点银子,我看看谁家闺女不错,说给你当媳妇?” “……” 胡麻听着都有点无奈了。 二爷别看是个六十年的童子身,对这些事居然还挺热衷的…… 来时人多,这林子便似乎显得正常些。 去时只有二人一尸一鬼,林子便幽深诡异,胡麻虽在心情沉重之中,但也时不时感觉这林子里窸窸窣窣,总有些毛毛燥燥。 林子深处,似乎有很多东西,在偷偷窥视着自己,偶尔转过头去,竟还看到了一截有些熟悉的树桩,安安静静的落在一丛树后,仿佛有宽袍大袖的人影在上面坐着,安静的注视着自己。 他心里本就不痛快,却也被这鬼祟惹怒,生着气把背在背上的开山刀拿了出来。 若平时就罢了,他害怕这深山里的神秘事物。 但如今若有东西敢来招惹自己,那就引出炉子火气,跟它们斗上一场。 “别慌……” 倒是二爷见了,伸手按住了胡麻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家婆婆是走鬼人呀。” “走鬼人不光帮人,也帮这林子里的精怪。” “那些东西不是过来害你的,它们是赶过来,送你家婆婆一程的。” “……” 胡麻闻言,才讪讪收起了开山刀,向前行了几步之后,反应了过来。 转过身,向着那截已渐隐没的树桩子,缓缓的作了一揖。 周围树木荒草忽地簌簌作声,隐约可见依稀影子,隐约不定,躬手拱手,仿佛在感慨的向着自己还礼。 …… 这一趟回程,胡麻应该见到,或者说,感应到了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多的邪祟阴诡,但这一路却又是异常的顺利。 他与二爷,花了一天半的时间,赶回了大羊寨子。 寨子里的人尚不知情,老族长牵着一头毛驴,刚刚才挖了两大筐土蛋从田里赶回了寨子之中。 远远一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顿时吃了一惊,牵着毛驴快走了几步: “你们怎么回来啦?” “不是跟你们说了,要好好伺候城里来的贵人吗?这是得罪了人,被撵回来了?” “……” “贵人没有不满意,工钱也结给我了。” 二爷看向了老族长,声音一开口,便已哽咽了:“大哥,我也寻见婆婆了。” “她,已经没了。” “……” “啊?” 老族长刚还带着不满,闻言却已是大惊,呆呆看向了二爷身后黑布裹着的人形。 良久之后,竟是双腿发软,颤声向前:“苦命的婆婆哟……” 一声悲痛呼喊,立时传遍了整个寨子,近处的人,纷纷赶了过来,一听婆婆已经去世,纷纷哀伤落泪,帮衬着将婆婆送回了胡麻家中的堂屋,扯来了白布麻绳,给胡麻披在了身上。 二爷嘱咐了胡麻在堂屋给婆婆守灵,又让老族长在这里支营着,自己带了镰刀绳子出门。 他要出去给婆婆砍伐烧尸的阴木。 寨子里的风俗,死人并不入棺,除非是出了一些特殊的问题。 普通人家,都是要准备特定的烧尸木,由冤亲血债,亲自背了进入老火塘子,所以烧尸木最重要的东西。 越好的人家,用的烧尸木越好,越多,这丧事,便也办得越加的体面。 胡麻也没想到,二爷出发了不久,听闻了噩耗的左邻右舍,也都赶了过来。 他们平时都害怕自己家,不光不敢跟自己说话,连见了婆婆都躲,但如今,却是纷纷赶了过来。 能搭手搭手,该哭丧哭丧,还有人抱了一根一根的干木柴过来,却是跟二爷出去要砍伐的道理一样,大羊寨子里,最体面的丧事,便是烧尸木不需自家准备,而是左邻右舍一人一根凑出来。 这代表着受人尊重。 “婆婆哎,之前小辈不懂事,我老婆子过来给您陪罪喽……” 没想到,不仅左邻右舍的都过来了,就连崔家老奶奶,也带着家人过来了。 胡麻本不认得崔家人,是在他们之中,看到了人群后的崔蝎儿,才明白了过来,只见那崔家老奶奶一进了堂屋,便哭的泣不成声,当着众人的面,训斥着自家当初不懂事的儿孙。 老族长过来劝了劝,这崔家奶奶就一下子收了声,跟着坐到了外面的棚子下面,与人喝着茶。 崔家老大,一个已经年逾五十的沧桑汉子,也带了兄弟们在婆婆堂前磕着头: “当年咱家不懂事,婆婆您老别见怪,今天送您一程来了。” “……” 哭过之后,才起来,与周围乡亲说着话,抬眼看到灵前,已堆了一堆硬柴,崔老大身边一个四十许的汉子便皱眉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该给婆婆准备最好的棺木才是正经啊!” 忽地,整个灵堂,变得安安静静,众人惊疑抬头,看向了崔家老二。 “崔老二,你说什么呢?” 外间的老族长也听见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一步闯进堂来,喝斥道: “婆婆为咱大羊寨子忙活了一辈子,难道不该进老火塘子?” “……” 崔家老二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而崔家老大忙拉住了老族长,笑道:“伯叔您先别气。” “走,咱们出去说。” “……” 老族长皱着眉头,被崔家兄弟,簇拥着出了灵堂,几位屋里的长辈见状,也跟了出去。 胡麻并未吱声,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心里怒火升腾。 向上面房梁上的小红棠看了一眼,示意她跟着出去听一听,外面都说了些什么。 第三十八章 胡家小子长大了 “老族叔,婆婆不能埋进老火塘子里啊……” 崔家四兄弟,将老族长劝到了外面,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几位寨子里辈份高的人也跟着围了过来。 面对着怒气冲冲的老族长,崔家老大皱了眉头开口:“胡家本来就不是咱们寨子里的人,来了二十年,也没与咱寨子里结亲,老胡山当年都是娶了外面的媳妇,后来还跑了。” “咱知道婆婆人是好的,但是你们觉得,送她进老火塘子合适?” “这百十年来,咱老火塘子里埋的,哪个不是沾亲带故,左右都结过了亲的?” “……” 这一番话,说的族长也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怒火更盛,道:“胡家情况确实有些特殊,但你们怎好说这种混账话?这二十年来,婆婆对咱们寨子里的帮衬,难道还少了?” “你家奶奶中了风,不是人婆婆帮着调理的?” 说着还瞪向了其他几个围过来的:“你家小孙子遇着夜啼郎,不是婆婆看好的?” “还有你家,当初饥慌,没管住嘴吃了黑太岁,那全家人的命谁救的?” “是人婆婆帮你家驱了邪,又是胡山兄弟当年出了寨子,从城里运回来的粮食啊!” “……” 一群人都被老族长这话说的有些脸红,都低下了头来。 但崔家老大,却压低了声音,拉扯了一下老族长的衣袖,道:“老族叔,你别大声。” “你说的事情咱都知道,可你想过没有,婆婆就是活着时本事太大了,万一她入了老火塘子,咱们家的先人可不得受她的欺负?” “早先先人们就不认那个小胡麻,婆婆心里指定不满意着呢,再加上她这一身本事,万一进了老火塘子,跟咱们几家的先人合不拢,可咋办?” “……” 这样的话,玄之又玄,老族长居然意外的有些犹豫。 类似的道理,倒没从别人那里听过,可隐隐想来,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张了张口,想骂人的话,却意外的问了句:“那咋办?” “咱们不能不记得婆婆恩情。” 旁边一人道:“所以,给她老人家准备副好棺木就是,埋到寨子外面,大不了以后咱们逢年过节的,记得去给她老人家烧点纸上柱香就是了。” “进老火塘子,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 “这些年葬在外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老族长一听便是满脸忧色,连连摇头:“不妥不妥,人婆婆的孙子也不可能答应。” 最精悍的崔家老三闻言便冷笑:“那小胡麻毛头小子,能懂什么?” “以前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大家都看婆婆的面不跟他计较罢了,现在婆婆可已经没了。” “不听话,给他撵出寨子去!” “……” “……” 屋里,守着婆婆的胡麻,听了小红棠爬来爬去的转叙,已经怒从心头起。 二世为人,又怎么会听不懂弦外之音? 那群人,尤其是崔家,哪是考虑什么其他,这是担心婆婆进了老火塘子,会影响了老火塘子对他们的庇佑? 来到这里时间已经不短,他也明白了一些这世界的常识,虽只是一个寨子里的人,先人们也葬在了一处,但是寨子里这四姓诸人,暗地里较劲争执,可也不少呢! 不少人都相信,老火塘子是有灵的。 不光是帮后人辟邪袪病,还保佑自家安稳,多子多福,哪一姓在老火塘子里埋的先人更多,老火塘子的赐福便更向着哪家的后人更多一点。 便如崔家五个兄弟,再加上偌干崔姓旁族,可算是寨子里的一个大户。 但老族长所在的周家,却是在寨子里生活时间更久,葬的先人多,所以族长是周家出来的。 按理说胡家只一个婆婆,葬进去无关紧要,无非是胡麻受些庇佑。 但崔家人却担心,婆婆本事大,一个顶十个百个,生怕她帮胡麻抢去了寨子里的福份。 自己无意于这些,也知道婆婆根本不在这里,只是照她吩咐行事。 可饶是如此,听得了这些人如此算计,心里的火,也有些腾腾的按捺不住了。 “撵出寨子去?” 正当胡麻心里暗想着对策,却忽听得外面一个响亮的怒喝:“我看谁敢?” 灵堂内外,众人齐齐看去,就见是二爷。 他刚打了一捆烧尸木,背着回来了,年龄已是不小,却耳聪目明,再加上崔家老三刚刚嗓门不小,二爷远远听见,便已经怒不可遏。 柴都不卸,便大声吼着道:“你们崔家如今霸道的狠,来来来,让我瞧瞧你们崔家兄弟的本事。” “啊?” 一见二爷来了,一群人顿时犯了难。 尤其是崔家兄弟,平时仗着族人兄弟多,做事也颇蛮横,不仅他们家在寨子里凡事拔尖,就连崔蝎儿在小孩子群里,那也是一呼百应的,换了其他人,早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但偏偏见着了二爷,心里发虚,这位老人不仅辈份高,而且一身的武艺,那也是十里八寨最有名声的。 崔家五个兄弟,加起来,都没把握够二爷打。 况且二爷割了一辈子太岁,与血食帮的管事人也都认识,最是寨子里招惹不起的类型。 崔家人一时噤声,不敢接话,而二爷则已大步走到了跟前,向老族长喝道: “哥,你也老糊涂了,由着他们说这些浑帐话!” “咱们大羊寨子,能在老阴山里活命,只是靠了祖宗们的庇佑?” “那活人就光供着祖宗们就行,不用自己积阴德了?” “……” 边说,边扫向了其他人,他眼神明亮,如火炉熊熊燃烧:“咱们大羊寨子里,多少人家受了婆婆的恩惠,外面十里八寨,受她老人家恩惠的可也不少。” “你们真办了这么缺德的事,让别的寨子怎么看我们?” “以后咱们大羊寨子,还有脸在这老阴山里立足?还有脸出寨子?” “……” 这一番话说的刚刚还颇活跃,心思也有些动摇的老族长,皆是心头一震。 老族长也扫了崔家几兄弟一眼,摇了摇头,叹道:“这话说的在理,无论怎样,婆婆都是要请进咱们老火塘子里面的,这跟结没结亲没关系,胡家,就是咱们大羊寨子里的人呀!” 其他几位辈份高的老人,也跟着点头附和。 崔家几兄弟明显是不太服气的,但见二爷真动了怒,却也不敢再多说话。 悄悄过去跟崔家太奶奶说了些话,这太奶奶也阴着脸被扶回去了。 丧事继续举办,仿佛这悄声的议论没有发生,到了晚上,二爷并寨子里的一众小年轻,都陪着胡麻为婆婆守了灵。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时,寨子外面,便有人忙忙的赶了过来说着:“蟒村,狸子寨,还有八里铺子的老刘家,听说了大羊寨子婆婆没了,都赶来吊唁了……” 老族长惊的忙穿衣过来迎,想起了昨天二爷的话,倒是冷汗涔涔。 亏得昨个没听崔家的,否则今天大羊寨子可不好收场! …… …… 而这整个过程中,胡麻都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轮到他说些话,或是做些什么。 只是经了这件事,也算了解了这寨子里的人情冷暖。 婆婆在那些人眼里,可是真的已经没了。 而面对这么个帮扶过寨子里这么多人的老人,才刚刚去世,便有人对她不尊重,甚至还想着欺负她留下的小孙子? 真是朴素实在的可爱啊…… 倒也因着以崔家为代表的那些人表现出来的态度,想到了婆婆之前对自己的好,这心里的悲痛,却是渐渐变成了真的了。 而在整个丧礼期间,因着寨子里人都觉得胡麻大病初愈,也不怎么认人,对于寨子外来的人,都不熟悉。 再加上他年龄小,也不懂这些规矩,于是喝斥了崔家人后,便以二爷和老族长为主,一帮左邻右舍帮衬着,守灵,治饭,布置灵堂,熙熙攘攘一整天。 到了晚上,胡麻亲自背了婆婆,送进了老火塘子。 烧尸木点上,火光四起,烟尘烈烈。 胡麻跪在了老火塘子前,他如今炉火旺盛,已经不那么容易见鬼了。 但恍惚之间抬头,也隐约看到了那片黑烟里,婆婆身影依稀出现,向着自己温和微笑。 背后一群虚幻的大羊寨子先人,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明明知道婆婆只是暂时离开办点事,又牵扯到了遗蜕等事,但看着她的尸身被焚烧,心里却也莫名的割痛,一时烟气熏了眼,眼眶微微发红。 旁边的人见了,都暗暗的点头,感慨着:“这胡家小子,还是长大了呀。” “知道心疼婆婆了,也算婆婆没白疼他……” 第三十九章 镇岁书 抓一把粗砺阴冷的塘灰,放进了粗布荷包里,扎口系紧,随身携带,胡麻便有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第一个护身符。 而有了这护身符,他也就有了安眠一整晚的资格…… 而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婆婆去世了,有人在家里住着比较好,表示这个家里还有人,所以二爷也没急着叫胡麻回庄子里,而是留下来住了几天。 而胡麻也并不着急,他同样需要时间与空间,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事情,了解一些事情。 前往庄子里见二爷之前,胡麻在寨子里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夜里甚至要靠了婆婆的念咒声,才可以不受邪祟侵扰。 但这一次回来,身体里点了炉子,又有了护身符,倒解决了这个时时被邪祟侵扰的问题。 他独自一人住在了婆婆留下的草屋里睡了一夜,无事发生。 只不过,没人帮着做早饭了。 但早先抢着干活,好好表现的胡麻,倒也不是那种娇贵性子。 哪里打水,哪里磨面,屋里哪个罐罐是粗盐,哪个罐罐是酱菜,还是知道的。 喂饱自己没问题。 在送走了婆婆的初几天,寨子里的人对一下子孤单了下来的胡麻,也颇多照顾,给几张饼,挑两担水。 当然不是看胡麻的面子,都是记了婆婆的恩情,或是觉得胡麻十五六岁年纪便只剩了孤伶伶一个可怜他罢了。 可过了几天,大家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仿佛无事发生过。 而胡麻安稳住在了婆婆留下的小屋里,也默默的把婆婆留下来的东西清点了一下。 不知道婆婆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与孟家那只鬼同归于尽的准备,她仿佛提前就安顿好了胡麻的一切,小红棠,她托付给了胡麻,八字贴留在胡麻身边,小红棠便跟定了胡麻。 这小丫头平时贪玩,也经常跑的没影了,但胡麻只要烧上一枝香,她就知道回家来了。 按婆婆的说法,小红棠这样就变成了自己的小使鬼? 不知道使鬼是用来做什么的,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小丫头,能做的事情应该很多? 起码去崔家偷块腊肉,应该没人发现吧? 婆婆留下来的第二件东西,便是那一个黑瓷罐子了。 胡麻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婆婆应该也清楚,所以才给自己留了这一罐子。 里面,居然是一颗一颗的药丸,塞得满满。 药丸鲜红,捏在手里,会有血丝渗出来,一颗有玻璃珠大小。 “这都是血太岁?” 胡麻嗅了一下,便觉得气味熟悉,应该差不离。 自从外出去找婆婆,足有三四天没吃过任何一点太岁的他,在为婆婆办完了丧事之后,便吃了一颗,立刻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热烘烘了起来。 此前消耗了不少的炉火,也随着这一颗血药丸的吞下,渐渐得到了补充。 他暗自叹着:这都是婆婆给自己特意留下来的,救小命的东西啊! 只不过,这一颗,并不足以让自己像之前大口吃肉一样,获得那么大的进益。 但是每两天吃一颗,却也足够支撑着自己身体不出问题,而且这一身炉火,保持一种正向的增涨了。 早先看过,自己的道行,已经有了一柱半香,也不知这罐子里的血食丸,全部吃完之后,能不能达到三柱香的程度。 当然,胡麻心里也不由得想着:“婆婆临走之前,倒没跟自己说,这血太岁哪里来的,只说这老阴山里的血太岁,快被她割光了……” “万一这一罐子血太岁吃完,自己火候仍然不到,又该怎么办?” 可惜,这些问题胡麻却是没法子问了。 而事后找小红棠问,她出只是咬着手指说:“婆婆就是能找到。” “别人都说没有的地方,婆婆也能找到。” “……” “这就是婆婆的特殊本领了吧?” 胡麻也总不能指望婆婆托梦来告诉自己,只能抱着希望,打开了婆婆留下的册子。 “《清远胡氏镇岁书》,听起来,算是家传的?” 早已猜到,婆婆,或者说自己这原身的来历,应该不凡。 从自家仇人就能看出来自家的逼格,好歹也是可以跟槐阴孟家结仇的层次,况且婆婆把那金子一般珍贵的血太岁,每天的割了过来给自己当猪肉吃,这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胡麻深知这秘术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但是打开之后,心情却一下子变得又惊又喜又无奈。 惊喜的是,这里面记载的应该都是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满满一册,眼花缭乱。 什么袪病,什么找草,什么烧骨,什么问鬼,什么勘脉…… 但无奈的却是,这册子上面每一个字自己都认识,却看不懂。 若要仔细点形容,这倒跟一个六年级小孩拿了本核弹制造工艺一样。 识字归识字,看懂归看懂。 上面的颇为术语,生僻词义,咒谣,自己全然看的云里雾里。 “看样子,我还是得先从加减乘除,二元方程学起啊……” 胡麻望洋兴叹,看着这满纸自己认识它,它却不认识自己的文字,发挥着想象能力。 “这里面倒有些内容,仿佛与太岁有关似的……” “莫不是里面便记载了勘探肉山血食,寻找珍异太岁的门道?” “婆婆不会就是靠了这上面记载的本事,才把整个老阴山里的血食,都给我割来的吧? “……” 心里倒是忍不住一阵震憾,隐约觉得如果真是这样,怕是门了不起的学问。 当然了,这所有的一切,也只能是猜测与设想。 想真正参透这些,还是得先把这个世界的一些基础知识学好了,再来学这秘术才行。 但找谁学呢? 二爷么? 二爷已经很不耐烦了:“明州府里半俺门的规矩行情我倒是懂,你要学不?” 这话说的胡麻一阵脸红,还有点尴尬,自己也不过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请教了一下二爷那几手真本事,以及他年轻时候,在外面闯荡的阅历见闻之类的。 初时二爷还兴冲冲的跟胡麻讲着,但渐渐的,肚子里开始没货,胡麻又总是问他,就有点绷不住了。 一被胡麻问住,就急眼,甩出了自己的绝活。 这倒让胡麻有些好奇:“二爷你六十年的童子身,了解这块的行情有什么用?” 二爷脸上更挂不住了:“我过过干瘾不行?” “行行行……” 察觉到了二爷心里不爽利,胡麻忙陪着笑脸:“我就是想问问,你教我们的这些本事,是不是到底了,后面的咋学?” “到顶了,反正我会的这几手子到顶了。” 二爷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回答胡麻:“再后面的,我是真不懂啊……” “你说你婆婆本事那么大,活着的时候你不学,临了非要到我们这行当里来碰鼻子,何苦呢?” “……” 听明白了二爷的话,胡麻倒也有了数。 二爷是真的不会了。 二爷甚至也不太理解自己为啥要再学下去,毕竟就自己现在学到的本事,已经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割肉工了…… 但胡麻心里却是明白,自己是一定要学这方面的本事的。 婆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继续学二爷这行当里面,更厉害的本事。 只不过,胡麻也是事后想着,既然婆婆确定了这行当能救自己的命,又知道二爷也不会更高一层的法门,为什么却不告诉自己呢? 是她自己其实也不会,还是为了考验自己? “咱这点炉子的本事,再往上走,那就得去找那些血食帮的供奉先生了,人家确实有绝活,二爷我也知道,咱这本事属于人家那一脉,但那安身立命的本领,哪有这么容易教人的?” 二爷向胡麻解释着:“你呀,收了这份心吧,跟我下两次矿,娶房媳妇最要紧……” “……” “我也觉得娶房媳妇过个安稳小日子不错,但不学不行啊……” 胡麻需要学了那些本事救命,但这话却无法直接跟二爷讲,也只能自己心里琢磨着。 天气渐渐的冷了,到了寨子里最清闲的时候,但寨子里却谁也不敢放松,预备着耕地,播种,多给牲口喂几把料,准备着忙活下一年开春时的收成。 那些跟了二爷学本事的少年们,也都加了把子劲,有的家里人还一狠心,多买了几块白太岁肉给他们补补。 这是生恐他们炉火不够旺,血食帮的人看不上。 一旦看不上,那就又要再等一年,这可就浪费了一年的粮食。 这天夜里,他借着油灯,照例的看了会书。 虽然这胡家镇岁书上面的东西他看不懂,却也尽可能的记下,一字字的记在脑子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用。 睡下之后,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老白干兄弟,可能听到?” 第四十章 本命灵庙 微微一个激灵,胡麻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那个红雾弥漫的破庙之中,身前香案上,那香炉里命香已经点燃,其中一缕烟气,从雾气外面延伸了出来,笔直的系在了香尖上。 “咦?” 胡麻有些惊讶,这一次,自己并没有主动点起命香,也没有回应呼叫,怎么连接的? 并且,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心间微讶:“二锅头兄弟?” “哈哈,是我。” 那声音笑了起来:“我是专门来向你道谢的。” “你这次怎么……” “唔,忘了你是个小白,连结过一次的人,只要在一定范围内,便可以直接通话。” 那二锅头似乎察觉到了胡麻的诧异,笑着解释:“当然,你若不喜欢打扰,也可以解除。” 这些方法胡麻一窍不通,但听到了这位老兄的声音,却也有些高兴: “你出来了?” “……” “是。” 转生者二锅头的声音笑了起来,道:“那小妞有些傲娇,说话冷冰冰的,但做事还可以。” “她到狐棺村,找到了我说的百尸冢,但居然不急着取宝,先把我救了,然后我们两人联手,解决了那只尸狐,破了百尸冢,也拿到了里面的那件东西,二一添作五分了。” “她初时不说,我还当是自己运气好,赶上了这么个憋宝人。” “没想到,直到我们已经要分开,她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说是你帮我转告了这个消息,这才免了我这一劫。”“ ”当时你若跟她一起去了,那东西少不得我们三家分。” “但你没去,我也不能凭白欠你这么大个人情啊,这不才刚刚养了几天,便急着上来,感谢你救命之恩了。” “……” “太好了。” 胡麻早先与他交流过后,便一直记在心里,只是自己初来,也没学到什么本事,帮不了他。 后来事情怎么样,那位草心堂的大小姐也没说。 就连她们寄存在大羊寨子里的马车,都是轿夫过来取走的,问什么都不说。 如今见他转危为安了,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笑道:“倒不必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呵呵,你觉得举手之劳,对我可不是。” 二锅头笑道:“若你不是这么个仗义的性子,包藏祸心,那直接隐藏了我的信息,也不告诉旁人,等上几个月,我撑不住死了,你也做好了准备,自己过来取这宝贝岂不是好?” “诶?还有这种方法?” 胡麻倒是听得心里一怔:“大意了……” “我听那位白葡萄酒小姐说了。” 正在胡麻自我检讨时,二锅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笑道:“你似乎是转生到了一个寨子里,而且最近也不太顺?” “兄弟,大恩不言谢,你帮我渡了一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就是,我转生到这见鬼的世界三十多年了,经的险,历的事,好歹也比你多了些。” “……” “帮忙?” 胡麻听着他爽朗的声音,倒是心里微微一动。 先是听这人说,他到了这个世界已经三十多年,倒比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年龄还要大。 那大家都确实是一个时代过来的? 心里想着,忙问了一下,这二锅头顿时笑着回答:“你确实是个小白,这些本就是常识的,我也正好在这些事上教教你。” “我与其他转生者,都已经讨论过多次了,大家确实都是一个世界,一个时代的人,甚至,就连我们的生日,也差不多都集中在了90~10这二十年间。” “可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转生到了这个世界,却是有先有后。” “我认识的最年长的转生者,在这个世界已经有八十多岁,但在我们原来的世界,这么说吧,真要是碰了面,他还得叫我一声哥呢……” “……” 胡麻细细听着,心里倒愈发的惊奇。 遇着了这位老兄,倒是很方便问一些自己之前不太了解的问题,不过这些问题里,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转生方式,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但这个问题,却不合适如此和盘托出。 他心里默默思索着,便只是道:“我在老阴山寨子里长大,连这寨门也没出过几步,与你连接之前,还一度以为只有我自己穿越到了这个见鬼的世界,实在是什么都不太懂啊……” “咱们这连接的能力,每个转生者都有?” “……” “对。” 二锅头老兄笑道:“咱们香炉里烧的那枝香,其实是我们的自身命气幻化。”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的性命,男女那个性,不是姓氏的姓。” “这性命便是生气,生气愈厚,道行愈高,生气烧没了,咱们也就成了死人了。” “平时我们只要在本命灵庙点了命香,便可以通过这消耗命气的方式,寻找其他转生者,用来交换信息,互相帮扶。” “……” 胡麻细细的听着,这些本就是他早就想搞明白的,只是上次那个白葡萄不太好沟通,没法问这么细致。 此时捕捉到了要点,忙道:“你说的本命灵庙是指……” “你现在也该是在梦里,没有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像极了一座庙么?” 二锅头笑了起来:“咱们就习惯把这叫作本命灵庙。” “每一个转生者,皆有一庙,咱也不知道这属于精神空间,还是梦境啥的,庙里有那个古怪的香炉,烧起命香,便可以在一定区域内搜寻其他的转生者。” “正常情况下约摸可以覆盖一城,城内若有其他转生者,也同时烧着命香,并愿意回答,两个人便可以实现连接。” 相比起那位白葡萄酒小姐,这位二锅头老兄,可是知无不答了。 甚至隐约还有点话唠。 他分明只当胡麻是转生到了偏僻山野,又一直没吃上太岁,所以这么久了才有了连接的能力,极为生疏,便耐心解释着:“而香案之后,便是我们的本命石像了。” “我听一位前辈说过,这是咱们的精神映照,我们在这个世界里学的本事,修的道行,都反映在石像上。” “甚至某些修行与自身的问题,也会在这个石像上出现相应的映照,倒可以让我们更直观的发现自己的问题……” “……这也是咱们转生者,往往修行天赋都不差的原因。” “……” “啊?” 胡麻心里,骤然打了个突。 也亏得之前在婆婆面前努力磨练演技,这会才没漏了馅。 自己跟其他转生者,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们庙里,香案之后,都可以看到石像?那石像,都是他们的模样? 但他豁地抬头,看向了自己这香案之后。 香案破败不堪,周围涌动着不详的红色雾气,而在香案之后,只有一片黑暗。 隐约间,也依稀可以看见有个神像的轮廓,但被沉沉的暗红色雾气包裹,完全无法像他一样看得清楚。 他注视着那神像,仿佛感觉到那神像也在看着自己。 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过了良久,才缓声试探:“所以,你也是三岁之后,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不都是这样?” 二锅头见胡麻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笑道:“大都是三岁,当然,也有些天赋异禀的,或早些,或晚些。” “大抵都是浑浑噩噩之间,3至10岁,忽然被某个声音唤醒,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后来年岁渐涨,性命旺盛之后,也就发现了自己的本命灵庙,找到了其他转生者。” “……” “声音……” 胡麻仔细的听着,微微迟疑,小心的问道:“你们听到的声音,也是那种……” “对,很奇怪的一个声音。” 二锅头叹了一声,道:“不知道是谁,也不记得具体说了什么,但依稀只是让我们小心自己的处境,不要曝露身份之类。” “我们也与其他人讨论过,却没人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只称之为‘唤醒者’。” “……” “确定了……” 胡麻心里微颤,确定了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别的转生者都像是转生者,惟独自己,却像是个半路出家的。 别人都有本命灵庙,可以照见自身道行,但自己这本命灵庙,看起来却像是破破烂烂,荒废已久。 别人都是被某个声音唤醒的,可自己,却是被婆婆唤醒的…… 他确定了自己与其他转生者的不同,内心里一些迟疑的问题,倒是更不敢直接问出来了。 倒是二锅头见他沉吟,知道他作为新人,需要消化的有很多,笑道:“咱们的经历很离奇,但也没法子,只能认了命就是,兄弟你慢慢消化,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我倒急着还你这大人情。” “……” 胡麻听出了他并非只是客套或是敷衍,心里也渐渐反应了过来,不管自己有多少跟别人不一样的,事情都已经变成了这样,事后可以慢慢的想。 但如今,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困扰着自己。 于是,他微微沉吟,打好了腹稿,慢慢的道:“要说起来,我还确实有个问题,想找你请教一下……” “你可曾听过点炉子的人?” “……” “点炉子?” 那二锅头兄弟,果然见多识广,闻言便笑道:“那是守岁人的本事吧?” 第四十一章 守岁人 胡麻微怔:“守岁人?” “对,不是压岁钱那个守岁,是指一个门道里的人。” 二锅头兄弟笑道:“守岁走鬼,养命通阴……这世间邪门玩意儿多,与这邪门玩意儿打交道的也多,因着法门与习俗不同,便也分了诸多门道。” “这守岁人,便是其中之一。” “……” 胡麻心间豁亮,难怪二爷的本事,与婆婆有着这么大的不同。 两人本就属于不同的门道。 于是,略一心动,忙道:“那么,怎生才能进入这门道?” “这话题便复杂了些。” 二锅头笑着道:“兄弟,你现在有了几柱道行?” “……” “几柱?” 胡麻微一迟疑,想起了婆婆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忙道:“这是指我们的命香,还是这个世界论及道行的说法?” “都有。” 而在胡麻担忧之中,那位二锅头老兄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耐心的向他解释道:“这世界按照不同人的命性,皆以柱论个人道行。” “一人若无病无灾,活至二十岁,便是命性最旺之时,这等火候已达极致,可驱邪避鬼,孽祟难近。” “在内行人眼里,这道行便可称一柱。” “三柱,便是甲子道行。” “但我们转生者看起来更方便些,本命灵庙本就照见一切,直观命香,有得一柱香,便是有了一柱道行。” “若不到一柱,那便只能叫火候,不叫道行。” “你若想进守岁人这门道,起码也得有一柱道行才行。” “……” 原来是这样,胡麻心里明白了过来。 自己如今通过每日的吃血太岁,早有了一柱半以上,接近两柱的道行。 算起来,这其实并不合理,太快了。 再加上,二锅头说一柱道行便可入守岁人门道,但婆婆却让自己三柱道行之后再入。 想来也是考虑到了自己身体的特殊。 心里明白,自己太多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总得有个说辞,便也故意叹着道:“半柱都不到啊!” “我好像与你们不太一样,想起前世之事,倒是时间不晚,但是从小体弱多病,好几次险些救不回来。” “守着位走鬼婆婆,却也因为体弱学不了她的本事,最后跟一位老矿工点了炉子,但因为先天不足,火候也一直不旺。” “直到小半年之前,无意中吃了太岁,才开了灵庙,你便是我寻见的第一位转生者了……” “……” “真是个实在兄弟啊,下次不要跟别人说这么多自己的底。” 二锅头笑着叮嘱了一句,倒不疑有他。 想来胡麻这种被人招唤来到当世的情况,即便是在说出来属于炸裂的转生者群体里面,也是相当炸裂的。 “嗯?” 胡麻顺着他的叮嘱,道:“为什么?” “小心为上嘛!” 二锅头叹了一声,道:“我与那位白葡萄酒小姐的习惯不一样,她是小心到了极致,与转生者完全不照面,之前虽得她救了性命,但我硬是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而我不一样,小心归小心,但也不必如此疑神疑鬼,平时多注点意就是……” “……当然,这不是让你学我。” 他说着,话锋一转,倒是认真了些,叮嘱道:“这个世界的人对我们敌意很大,而且他们也不乏神通广大的,一心找我们出来,被他们发现了可不妙。” “所以,转生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但也要尽可能遵守转生者互不相见的原则,便有什么需要现实里面传递的,让使鬼送来便是了。”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遇着你,便该告诉你的,只是我当时太着急了。” “……” “转生者互不相见?” 胡麻听着他的话,倒是心里微微一动。 隐隐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这世上,有很多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相似的人群。 但大家知道彼此存在,可以交流,却又互不相见…… “是。” 二锅头道:“当然只是原则,到了危急救命时,却也顾不上了。” “我所知道的转生者里,便有不少见过面的,就连我,也见过几个……” “……我只是把这原则告诉你而已。” “……” “若是如此,那该注意还是要注意……” 胡麻心里默默的记了下来,才听见这二锅头老兄,继续说了下去:“论起你说的情况,全也并非罕见,转生者来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时代,但到了这世界,却有了天差地别的不同。” “有人生来锦衣玉食,血太岁都可以当成饭来吃,还有大本事的人帮着保驾护航……” 胡麻听着,觉得这描述有些熟悉。 二锅头也叹着,话锋一转,道:“但也不乏你这样的,先天不足,又没得滋补,还生在了偏僻又邪性的老阴山里,光是搞明白自身处境便极艰难了,更何谈别的?” “倒也难怪,你最早接触的,是守岁人的法门了。” “不过啊,我想那些割肉工,纯靠了封自己一身阳气,来硬抗邪祟,土里刨几个零钱花花,虽是正路子,却也走成了歪路子。” “与其说是守岁人,倒不如说是人烛更合适一些……” “……” 胡麻知道他说的事情很重要,一一记下,此时微微一怔:“人烛?” “不错。” 二锅头道:“以一身阳气对抗邪祟,对抗一次,阳气便削弱一分,若学了些阴法,那更是等于用自身性命养那些邪祟。” “便如蜡烛烧将起来,烧得一时,自身性命便减一分,所以称为‘人烛’!” “这类人并不罕见,也都是些可怜人儿……” “……” 胡麻细细听着,忙道:“这是你说的歪路子,那正路子又是什么?” “进一步修行,成为真正的守岁人。” 二锅头道:“城里那些血食帮,甭管是什么红灯会,还是青衣帮,又或是筐儿门,凡是靠了割太岁维生的,都供奉了一些守岁人。” “这些人,常年与太岁为伴,却身轻体健,多福多寿,便是因为他们掌握了一些特殊的养命法门。” “当然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是听说,有些厉害的守岁人,仗着一身道行,便是死了的人,都可以救得回来呢……” “……” 胡麻听着,已是莫名心动。 这便是婆婆一定要继续学这法门的原因了吧? 他心里微微一动,放低了声音道:“这倒确实是我想学的,只是这门路……” 二锅头道:“你若真想学,那首先便是要进血食帮里混上一混,才有机会了。” 胡麻忙道:“怎么才能进?” 他倒听说过血食帮的存在,但寨子里的人对他们又敬又畏,仿佛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却也没听说过有谁家孩子能进得这血食帮里。 二锅头微一沉吟,道“我倒可以帮你这个忙,只是……” “……” “我救过你命,你还犹豫?” 胡麻心里微生不满,却声音如常,笑着道:“只是怎么样?” 二锅头叹道:“只是这点子事太简单,却还不足以让我报答你这救命之恩啊……” 这位老兄真是个厚道人啊,能帮我就很好了,还考虑这人情的大小? “可不要小看了‘人情’二字。” 胡麻心里当真是觉得有些惊讶,倒是这位二锅头老兄笑着解释:“咱们转生者之间,最珍贵的货币,便是人情!” “你需要明白,我们转生者之间,并无制约,也不敢有现实里的交情,便是互相帮忙照应,也不过是一群可怜虫抱团取暖罢了。” “但是,谁都在辛苦求生,却也无法将精力都放在其他人身上,但又永远保不齐,会有需要其他人救命的时候,所以,我们这许多年来,发现自己最值得珍惜的,便是人情二字。” “于我来说,你救了我的性命,那是天大的人情。” “我无论是安排你进红灯会,还是帮你解决一点小麻烦,都连举手之劳也算不上,要说起来,我能还你这人情的方法,怎么也该直接将这法门给了你才是……” “……还得再搭上两斤血太岁!” “……” 这话胡麻听着,倒忽而有些惊奇了。 一时觉得这以人情当货币,有些异想天开,又一时觉得,本该如此才是。 而这,也确实解释了,当初那白葡萄酒小姐,为什么一定要还自己三个信息才行。 她也是怕无意之中,欠了自己的人情? “于你来说,只是顺口递个消息,救了我性命,但于我来说,这便是天大的人情。” 二锅头说到了这里,也正色了起来,向胡麻道:“我若在你这里搪塞过去,怕是将来到了别的转生者那里,我的人情也不值钱了。” “所以,兄弟,你也不必跟我客气,既然你想学到守岁人那些门道,我便帮你寻个机会……” “除了这些,若还有别的问题,也只管逢零之日,来问我便是了。” “……” 胡麻闻言,这才明白了过来,忙向他道谢。 进行连接,烧的便是命香,二人便也没有用来闲聊,一番交谈之后,便已各自退出。 第四十二章 红灯娘娘会 与这位二锅头老兄一番交流,胡麻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倒也略深了些,心里默默想着这些问题,不过,不管其他怎样,倒是成为真正的守岁人比较重要。 得到了这位二锅头老兄的承诺,他便也耐心的等着。 但寨子里,却是渐渐忙了起来,无他,府里血食帮红灯会的管事,到了下寨子的时候了。 拜太岁,说白了就是割肉,是寨子里的大事,也是血食帮的大事。 每年开春前,他们就要提前派管事下来,勘探肉山,估算份量,再定好从哪里招多少工,在哪里扎营,又确定回运路线,该修路修路,该补桥的提前补好了桥。 一来二去,每一环都与周围寨子息息相关,毕竟,虽然不是人人都能割肉,但帮着运东西,粜粮,采山草,也都是赚钱的门路。 所以每年,血食帮的管事下来,周围寨子都是争着抢着招待。 而近几年在大羊寨子周围采割肉山的,都是一个叫红灯娘娘会的血食帮,寨子里的人叫惯了口,都习惯称其为红灯会。 那管事下来,都是有日子的,族长早先几天,便忙着催人收拾好空屋,搭起了篷子,羊也多吃几把草。 到得了那管事下寨子的一日,满寨子里有头脸辈份的人都早早的盼着了。 到了摸黑时分,寨子里就点起火把,等那位管事带了两个随从,到了寨子之中,老族长便慌忙的带了族里头面人物上前迎着。 到了篷子下面,早就已经宰好了羊,备好了寨子里轻易不开封的坛子酒。 “管事老爷只管吃好,喝好。” 老族长笑的脸上皱纹倒跟橘子一样,殷勤相陪,还吩咐着:“让孙寡妇来。” “晚上烧好烫烫的汤水,伺候管事老人洗脚。” “……” “别介……” 那管事老爷却是客气的笑着:“我一直不爱这个调调,这次下寨子的差事给了我,那也是会里信咱,我只求着把这差事办好了,能回去好好的交了差,可就心满意足了。” “那是,那是。” 老族长笑道:“这十里八乡,没有咱不熟的,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说着,见酒至三巡,便也试探着问:“这次,咱打算招多少人?” 其他只是末节,等拜了太岁,寨子里有多少少年能被选上去割肉,才是大头。 而大羊寨子里,跟了二爷学这身本事的,足有十几二十个,但这些人,最终几个能下矿,可是这管事老爷说了算。 当然了,这管事人倒也不敢乱说,招了底子差的人进去,耽误收成事小,一旦被邪祟侵了,回头作起邪来,影响了其他正干活的人,却也会是个大麻烦。 “唉,今年是小年。” 那管事的叹道:“估摸着也就招个百十来人,这太岁就拜下来了。” 老族长一听,顿时垮了脸:“啊?” 割太岁有小年,大年,概因白太岁、青太岁、血太岁,生长恢复的周期不同,若赶上白、青、血、黑四种太岁都是生长旺盛的时候,那需要割的便多,招募的割肉工自然也多。 若赶上小年,规模小,自然也就用不着那么多人。 这管事也苦笑道:“这也没法子,青太岁去年刚割过一茬,今年不多,最可气的是血太岁,我转了几天,竟是一点也没见着。” “估摸着,也就只有白太岁还在,但也不需那么仔细了。” “……” 老族长听着,心里有些遗憾,却也没什么办法。 一共百十个人的话,这十里八寨的分一分,大概落到每个寨子上的名额,怕不只只有十个八个,大羊寨子可二十多人等着,岂不有一半落空? 老族长心里已经打起了算盘,呆会再杀只羊,晚上给管事老爷洗澡的换成李家婆娘。 这名额回头能不能多几个? 正琢磨着,却忽听这管事压低了声音,笑道:“老哥也先别忙着想招,今年招的矿工少了,但却有别的事。” “今年呐,咱红灯会,准备开坛了。” “……” “啊……” 老族长一听,初时竟难以相信,旋及惊喜过望,端酒的手都颤抖起来。 而周围的其他相陪之人,更是纷纷惊喜,眼睛大亮。 “宰羊,宰羊,把那老山羊宰了,十年的老羊宝,给管事老爷端上来……” “拿酒,拿酒,把留着给大同办喜酒的那坛子也拿出来……” “……” “……” 寨子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但胡麻却已躺在了床上,默默的行功,准备睡了。 这寨子里的热闹,多是与胡家无关。 婆婆已经去世,对这寨子里的人来说,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与这寨子不沾亲不带故的独苗苗,算是边缘人里的边缘,又或者说…… ……便是婆婆活着时,胡家在这寨子里,其实也是边缘? 他本就有意离开,便也一直没刻意与寨子里的人结交,只做自己的事罢了。 “咚!咚!咚!” 却冷不防将睡未睡间,小木门被人砸得震天响。 胡麻只好起床,披了衣服,将自己床头的油烟挑亮了些,来到了堂屋里开门。 这一打开,就看到了周大同一脸焦急兴奋的站在门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呢?” 胡麻诧异的让开身子,让他进屋:“怎么了?” 周大同兴冲冲的便要进屋子里,却临迈步又停下了,小心道:“你家养的小鬼不在吧?” 胡麻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惺忪揉着眼睛的小红棠,道:“不在。” “还好,还好,进去说。” 周大同急忙进了屋,转身把门关上,旋即兴奋的向胡麻道:“好事咧……” “胡麻哥,血食帮的管事下来了,说今年要在咱们寨子里招伙计!” “……” 这话倒是说的胡麻微微一怔:“不是每年都招吗?” “不一样的。” 周大同激动的搓手跺脚,道:“往年只是招人拜太岁,三两个月的短工,今年可是要招伙计,正式入会呢……” “咱们撞大运了,有机会进城了!” “二爷专门让我跑过来告诉你一声呢,明天你可千万早点去庄子里等着。” “错过了这一茬,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 “嗯?” 胡麻听得微微一怔,隐隐明白了过来:“这就是二锅头老兄跟我说的机会?” 好嘛…… 因为转生者都比较小心,现实里的接触也怕惹人起疑,所以他不敢就这么凭白无故的过来帮自己的忙,那干脆就直接制造这么一个机会,从寨子里直接招一大批同龄人上去? 怎么说呢…… ……好办法,而且还带着股子任性的劲! 再三跟周大同保证了不会迟到,让他告诉二爷放心,周大同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怀里的一碗羊蹄子留给了胡麻,自己又兴冲冲的跑回去跟着蹭吃蹭喝了。 胡麻看着那碗肉,倒是哭笑不得,这小胖子倒是义气,他是族长的孙子,能借着招待管事的机会蹭肉吃。 完了居然还能想着自己。 他倒不嘴馋,羊蹄子给了小红棠磨牙,自己便又闭门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穿上了粗布褂,草鞋,挽了头发,便步行出了寨子。 却不料,这一出了寨子,却发现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来了,三三两两往二爷那庄子处赶去,有人挑着扁担,有人拎着板凳,瞧着倒是跟逛庙会似的热闹。 “胡麻哥,在这里,快来!” 胡麻刚出了寨子,就见周大同正站在了不远处的林子边向自己招手。 胡麻走了过去,惊讶道:“怎么这么多人?” “看热闹的呗……” 周大同道:“红灯会开坛,那可是大事。” “咱们寨子里,跟着血食帮拜太岁,那一年才能赚几个钱?但这次,一旦被管事挑上,进了红灯会里做伙计,那可是每个月都能拿钱呢,况且还能学本事,还有血食供养着。” “这攒几年,在城里弄个宅子,娶个婆娘,可不就出人头地了?” “……” “这红灯会……” 胡麻微觉诧异:“官府是认的?” 他自己是早定了要进,但寨子里的人如此兴奋,倒有些诧异。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前世记忆影响,总觉得这血食帮,红灯会什么的,更像是一个非法组织,虽然这寨子里穷些,但是有了送自家儿郎进黑社会的机会,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子吧? “什么官府认不认的?” 周大同愣头愣脑的,把昨天夜里听来的话夸赞了起来:“人家是正经谋食的。” “这城里大大小小血食帮的伙计,哪个回寨子不风风光光的呢?” “……” 如此一说,胡麻倒是渐渐明白了这些血食帮在这个世界的定位,不再多言了。 原来是进城打工,不是混黑社会啊…… 他深呼了口气,与周大同一起,向了自己这守岁人的希望走去。 第四十三章 出人头地 前世胡麻也听说过排帮、漕帮、盐帮之类的名号,若以前世记忆里的眼光去看,多是与黑,或是灰沾边,但实际上,却是一些谋生的苦命人抱团取暖,艰难谋生而已。 这个世界与前世多有不同,但这些以“拜太岁”为核心业务的血食帮,倒与他们多少有些异曲同功。 不能将其简单归类,只能说在这个世界,这些血食帮便是衣食父母,全靠了他们每年下来拜太岁,才给寨子里带来了些额外收入,而寨子里的人入了血食帮做伙计,也真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毕竟入了血食帮,与短期的割肉工,便是正式员工和临时工的区别。 对寨子里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好出身。 毕竟历朝历代,土里刨食的人都是最苦的,没有之一。 想着言多必失,胡麻便也不多问,与周大同搭了伴,快步赶来了庄子,远远的就瞧见,路上热闹,庄子里头更是热闹,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挤进这个平时无人问津的庄子。 二爷则正站在了庄子口,把那一个个要往庄子里钻的人往外踹: “赖子头,别挤了,这次红灯会开坛肯定没你的事。” “你以前确实跟着二爷我点过炉子,但你现在婆娘都娶了,还过来干什么?” “……” 人群里大帮人不甘心,也有人喊着:“二爷,我没娶……” “我这两年割肉赚的工钱全赌输啦,没娶上媳妇,你让我进了红灯会,过年买猪头孝敬你!” “……” 二爷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娶上媳妇,那你这火是怎么泄掉的?” 一听这话,那个喊着要进来的也丧了,欲哭无泪:“都怪赖子他媳妇啊……” 好家伙,这下更热闹了,有打架的,扔鞋的,摸人媳妇的,或是找机会抽空子往里面钻的。 如今红灯会要开坛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按理说,红灯会要挑人,必是先从如今正跟着二爷学本事的人里面挑,所以早先几年跟着二爷学的也想挤进来。 万一就被人家管事看上了呢? 二爷却知道管事老爷没这么容易糊弄,一个个的拿脚踹了出去。 胡麻与周大同两个正经跟着学的,倒是差点挤不进去,好在他们身量较小,借着赖子和二狗打在了一起,忙进了庄子,一不小心碰见了一个帮着二爷维持秩序的,向胡麻冷笑: “你才跟二爷学了不到一个月,过来干什么?” “……” 胡麻抬头看看,却是崔家老三,他对这个寨子里姓崔的全无好感,冷笑声,也不搭理。 “呵,外来的倒狂起来了,连声叔也不叫……” 崔家老三心里不满意,但周围太过混乱,却也不及多跟胡麻说些什么。 闹哄哄到了日上三竿,人群一阵涌动,却是那位管事老爷在族长并寨子里一群长辈们的陪同下过来了。 寨子里的人不怕二爷,却是怕极了这位城里来的管事老爷,忙纷纷的让开在了一边,讪讪的目送这位管事一路走进了庄子里面去。 “好热闹啊……” 胡麻远远打量着,只见这位管事约四十余岁,身材发福,身上穿着锦衣,骑了口青驴,带了俩随从,倒是有些气派。 他进了庄子,才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驴,笑道:“但是咱红灯会,怕是养不了这么多人。” 老族长平时在胡麻眼中,也是很有一寨之主的谱的。 如今却是陪着笑脸,仿佛还有几分谄媚,笑道:“您挑好的,带过去栽培栽培。” “那是的。” 管事笑道:“咱明州府里,靠血食维生的帮派,没个一百,也有三十,但咱红灯会向来是出了名的本事大,待人好。” “进了咱会里,那就是自家儿郎,管你吃住,还发工钱,最主要的是,还教你本事咧,但能不能进得来,却还是得看你们平时打熬力气,下没下功夫喽。” 一句话说的众少年皆心里惴惴。 早先他们跟了二爷,只是为了混个矿工,赚几个工钱,所以炉火需要点起来,但也无需太旺,换一次符的便差不多。 可如今往红灯会里挑,那可就是得炉火越旺越有机会了。 不少平时偷懒,或总是忍不住奖励自己一冲的,这会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行了,瞧着精气神倒是不错。” 那位管事老爷笑着来到了一众少年们身前,道:“把手伸出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二爷则是一脚把最前面一个踢了个趔趄,道:“还不伸出来?” 众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伸出了手。 手上脏的,还赶紧在衣服上擦了两下,这才讪讪伸了出来。 “就从你开始吧!” 管事走到了最左首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少年身前,伸出了两根手指,小心捏住了他的手掌。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这个被他捏住了手掌的少年,却忽地一个冷战。 竟是站立不稳,一跤坐倒了。 管事老爷皱了皱眉头,道:“这个不太行。” 二爷忙把人扶了起来,看看并无大碍,才陪笑道:“他才学了一年,底子不厚。” “那就等明年再说吧!” 管事老爷走向了第二个,这少年人倒懵懵懂懂,真就以为明年还有机会。 但他家大人却是痛心疾首,知道所谓明年,不过是托词,红灯娘娘会近几年人强马壮,哪里需要跑到大羊寨子这等地方来找伙计,错过了今年,那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到了第二个人身前,这管事老爷照例仍是两指一搭,这少年却是一个哆嗦。 似乎也有些身子发软,但仍是站住了。 “不错。” 管事老爷称赞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去。 只见他到了每个少年面前,都只是两指轻轻一捏,但这些少年,却有的浑身颤栗,一跤跌倒。 有的脸色发青,但仍是撑住了。 很快试过了十几个人,倒有七八个人还能站得住,余下人也不由得愈发紧张,惟恐管事老爷前面就挑够了足数的人,轮到这里时就没有机会了。 “咳,站好些!” 胡麻与周大同来的晚,本就排在了后半端,耳听得一声轻咳,旋即有人站在了自己前面。 抬头一看,竟是身材瘦高的崔蝎儿。 这货本来是帮着二爷维持秩序,所以顺势站在了尾端,这会居然跑周大同前面去了。 胡麻心下晒笑,但也并未多言。 很快就到了崔蝎儿面前,他脸色郑重的伸出了手,便仿佛交出了自己命运。 但那位管事老爷双指一捏,他也猛一个哆嗦,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响,可他居然仍是站直了不动,身体都没有摇晃,管事老爷都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不置可否,便过来了。 轮到了周大同,他兴冲冲的,先叫了一声:“钱爷爷。” 昨天他跟着老族长,早就拜见过这位管事老爷了。 “胖小子,你不错。” 管事老爷一见是他,便笑道:“昨天就试过你了,今天不用试,等着吧!” 周大同顿时一脸喜色,站在了一边。 人群里老族长明显松了口气,捋着短须,心怀畅快的模样。 “到你了。” 那位管事老爷笑着看向了末端的胡麻,笑着点了点头,食、拇二指,捏在了胡麻掌沿。 胡麻刚才只看到了小伙伴们的反应,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今被他捏着了掌沿,还来不及做些什么特殊的准备,却忽觉得一阵阴冷气息,骤然透掌而入。 这感觉倒如撞了邪祟一般,耳边一阵阴冷祟语涌现,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扯入另外一个世界。 但旋即,炉火自旺。 随着这股子阴冷气息侵入,腹内炉火自然而然被激发,向外一弹。 倒与这股子阴气斗了个勉勉强强,一路直推,将这股子阴气给撞出了自己的手掌。 而实际上,这股子弹出的火力,只是胡麻第二枝香上的。 第一枝香也有感应,但胡麻意识到,凭第二枝香便问题不大,因此把持住了,未曾引动,换句话说,他等于只动用了半柱香的道行。 “咦?” 这位管事的两根手指被弹开,眼底也似乎有些惊讶,渐渐含笑。 周围旁人不知如何,只是看到,这位管事老爷,对其他人时,还模样认真,但对胡麻,却只是二指微触,都没看清碰没碰着,便已收了回去,也不知道这个最终结果怎么样。 可毕竟所有的少年都已经看完,便也一个个的伸长了脑袋,等着瞧这结果。 “这几年光景好啊……” 那位管事老爷直起了身子,接过了旁边随从递过来的布巾擦着手,向人群笑道:“寨子里的少年底子也一个比一个厚实,若是我能做得了主,恨不得都带回去。” “但没奈何,我也只是个奉命办事的,就只能挑几个相对不错的了。” “那就这样吧,小子,你,你,还有你……” 他一连指了几个,说到“还有你”时,手指跳过了崔蝎儿,指到了胡麻的脸上。 笑道:“就你们,过几天,进城烧香吧!” 第四十四章 寨里规矩 出人意料的结果,使得周围忽然安静,一众乡亲,竟是都有些反应不及。 倒是胡麻身边的崔蝎儿,他呆滞良久,忽地失态,高声叫喊了起来:“不对,你这不对。” “你不公平,不公平!” “……” 仿佛是这一嗓子,惊醒了众人,纷纷投来了目光,极为关切。 而这位胖胖的管事老爷,却只是笑眯眯的,向崔蝎儿道:“孩子,哪里不公平了呀?” 崔蝎儿也是喊过了那一句,才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但事已至此,便也只能硬着头发喊道:“我才是炉火最旺的,我……我练的比他们都好,不应该他们都选上了,独我没有……” 就连旁边的二爷,听着也欲言又止。 老实说,崔蝎儿确实是这群少年里跟他时间最久的,火候也是最旺的。 至于胡麻…… ……那没法比,连二爷自己都没法跟他比。 但还不等二爷也帮着劝说些什么,那位管事老爷却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看起来极为和善,说话不紧不慢,但自然有番气度,笑道:“是挺好。” “我也看得出来,你应是这帮子少年里,点炉子点的最久,下功夫也蛮深的,但是,老爷我没看错的话,你不久前被邪祟冲过身子吧?” “炉火已经不纯啦,还是回去调理调理,等明年再说吧!” “……” “我……” 本来无论说什么,崔蝎儿都满腔不服,但提到了这件事,他却忽地脸色苍白。 嘴唇颤着,眼底竟满是恶毒,狠狠看向了胡麻。 而胡麻则是听得明白了,却对他视而不见,转过了头去与周大同说话。 “哎呀……” 这么一缓,崔家人也反应了过来,忙簇拥着挤了上来,崔家老三刚才在人群里,并没有听仔细管事老爷的话,如今还不服气的叫喊着:“再怎么着,咱家蝎儿也比胡家小子强吧?” “他才跟了二爷不到一个月啊……” “……” 崔家老大瞪了老三一眼,又见周围人多,便陪着笑脸挤到管事老爷身边,压低声音道: “管事老爷,您看,咱借一步说话?” “……” 那管事老爷面色和善,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动步子。 人家傲慢的狠:咱可是红灯会下来的管事老爷,凭什么借这一步给你? 只是昂头看天,向着挤在庄子里的大羊寨子乡亲们道:“我来到咱大羊寨子看看孩子们,也只是顺道,还要去太岁老爷那里烧柱香,把咱红灯会的灯笼挂起来。” “眼下倒也没空跟咱们寨子里的乡亲多亲近亲近啦,你们有事就跟族长老大人讲吧!” “我只消在本月二十八号之前,见着咱寨子送过去的五个孩子就好了。” “……” 说着,撩起衣衫前摆,便出了庄子,也不应族长留的午饭,径直骑了驴去了。 管事老爷要走,崔家人不敢拦,忙围到了族长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 而另外几个地方,除了胡麻与周大同,其他三个被选上的小孩,兀自懵懵的,但他们家里的大人却是喜气洋溢,兴高采烈,过来抱了孩子左右的看,怎么看怎么欢喜。 有的立刻拉起了孩子的手,要去老火塘子拜谢祖宗荫庇呢,还有招呼着左右邻居,晚上请饭请酒的。 瞧这架势,倒是如前世村里孩子考上了大学一样喜庆。 “你小子真是好命啊……” 二爷也走了过来,摸了摸胡麻的脑袋,感慨着:“知道你心高,不肯靠了拜太岁过活,一心要学本事,谁成想,真就有机会进血食帮了?” 他知道胡麻的火候,所以对于他被选上,那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感慨胡麻命好,早先这小子便一直跟自己问这问那,看得出来他想学本事,但自己教不了他了,而且那娘娘会,本来也不是说进就进的,可这偏巧机会就来了。 胡麻笑道:“都是二爷你教的好。” 二爷听得满面笑容,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胡麻,忽然转身踢了周大同一脚: “你更好命,碰着个好爷爷。” “……” “你夸他就夸他,踢我干嘛……” 周大同揉着屁股,心想庄子里懒的又不只我一个…… “族长,这不对啊……” 同样也在这时,崔家人已经把族长拉到了墙边,又急又气,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们家蝎儿跟了二爷快三年了,火候绝对是最好的。” “对呀,其他人都能选上,咋就俺家的不行?” “……” 族长被围着,也说的头晕脑胀,道:“究竟是啥事你们还不知道?” “前段时间二爷不是说过了,你们家蝎儿确实被邪祟冲过,那又能有什么法子?” “……” 之前崔蝎儿撞了白面山魁,二爷特地把他送回寨子里休养了几天,崔家人自然明白,但如今却满不甘心,急惶惶的道:“被冲过了,那咱去找婆婆……” 忽地想到婆婆已经死了,顿了一下,才又道:“咱去找蟒村的老羊皮大爷给他调理调理就是了,但这事不能错过呀。” “娘娘会多少年没开坛了,你忍心看你这外甥孙子就这么错过了?” “……” 族长也听着一阵头大,道:“那有什么办法,管事老爷都选好了,咱哪敢插嘴?” “万一得罪了管事老爷,寨子里的孩子他一个都不要了,怎么算?” “……” 崔家人闻言更慌了,崔家老大让兄弟们稳住,道:“听话听音,管事老爷不是说了听您的吗?咱往红灯会送,就要送最好的,把我们家蝎儿塞进去,火候差的拿个下来不就是了?” 族长闻言,顿时拉下了脸:“我家大同可不是最差的。” 崔家人顿时一脸尴尬,忙道:“没说大同,大同这孩子……多勤快,当然是好的。” 好歹是族长,这样的机会,他塞自家孙子进去,哪怕崔家也不敢有意见。 只是一寻摸那几家选上的,也都是不怎么好招惹的。 便压低了声音道:“那胡家小子,才上山不到一个月吧?” “他怎么能选得上呢,我看,是不是二爷偷偷在管事面前帮他说话了?” “……” 族长听着,也不由皱了下眉头。 他也觉得,可能是二爷偷偷跟管事老爷打招呼了。 一是胡麻上山确实晚,且这孩子之前也是淘的厉害,可不像个有出息的模样。 再加上当时管事老爷试他的火候时,也是一触即放,明显有些敷衍。 见族长没急着吭声,崔家老大急忙道:“我看,还是让俺家蝎儿上,他年龄大,也懂事,到了娘娘会,还能照顾着大同和寨子里的几个小的。” “不然,过去五个,都是不懂事的,不定惹个什么祸,还会被人给撵了回来咧……” 一听这话,老族长更犹豫了。 要说惹祸,这寨子里头一个是自家孙子,再一个就是那胡家小子了吧? 而崔家老二看出了老族长犹豫,也忙附耳向老族长悄悄的说了几句,里面隐隐有什么“半缸太岁”、“金稞子”等词,直听得老族长眼神都有些惊讶,似乎明显的有些动心了…… 然后在崔家人热烈的眼神里,他意外道:“你们家还藏了这好东西呢?” 崔家老二笑而不语,殷勤道:“您看怎么样?” “很好很好……” 老族长笑着,忽然道:“这么多好东西,还进城做什么工呐,留给崔娃子娶媳妇不就得了?” “这进娘娘会的事啊,还是留给人家小胡麻吧……” “……” 崔家人一时懵在了当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他们在说什么呢?” 胡麻也远远的瞧见了崔家人围着族长絮絮叨叨,好奇的问了一声。 二爷冷哼了一声,道:“准没什么好事,我向来不太喜欢他们崔家这霸道样子。” “但也没办法,咱寨子里向来这样,谁家儿子多,谁家就横,崔家老奶奶厉害啊,生了五个儿子,虽然小时候死了一个,但现在人家也是寨子里的大家呢。” “你可也得记着婆婆的话,去了红灯会,尽快学好了本事,娶媳妇生娃,生的越多越好,婆婆可是在塘子里盼着呢!” “……”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才十六岁,也被催婚了。 胡麻只能笑着,又捕捉到了点关键,道:“学会了娘娘会的本事,就不用保持不破身了?” “那当然了。” 二爷瞪了他一眼,道:“娘娘会的管事,掌柜们,哪个没有好几个婆娘?” “人家的本事可厉害着呢!” “他们来寨子里,挑你们这些童子身入门,是因为你们白纸一张,底子也好,更好教你们本事,却没有不能破身的规矩。” “等你进了娘娘会,好好表现着,混成了个管事,或是更出息些,混成了掌柜,那都是有专门的血食供着你的,血食充足了,学啥本事学不好?” “哪怕就只是做上几年伙计,将来回了寨子,就连族长也得高看你一眼呢……” “……” 这么听着,胡麻倒也有些心动了起来,微一停顿,道:“那守岁人的本事呢?” “诶?” 二爷听见他说出了这三个字,心里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这应该是婆婆跟他提过的。 叹着摆了摆手,道:“你小子就是心气高啊,这门道娘娘会里面确实是有的,学会了就不用封炉了,但哪有这么容易,你二爷我都等了一辈子啊……” 胡麻隐隐感觉,二爷怎么好像一听到这门道,便不大痛快似的? 第四十五章 魇镇之法 当天胡麻留在了庄子里,跟着二爷吃了饭,赶在黄昏降临之前回了寨子。 点起油灯看了会书,便早早的躺在床上睡了。 如今在那位二锅头老兄的帮助下,守岁人门道有了门路,剩下的,便也只是步步为营,一点点谋划了。 但睡的踏实安稳,一夜无梦的胡麻,却也不知道,如今寨子里,崔家老大的宅子里,崔家几个兄弟并崔蝎儿的娘和妯娌,都已经聚在了八仙桌旁。 桌上只点了一盏油灯,照得人脸明暗不定,崔蝎儿被撵到了外面,崔家老大却是冷着一张脸,用力的在桌子上捶了一下。 “族长把自己孙子送进去了,这会子倒要装好人。” “把那胡家小子拿下来,让咱们蝎儿顶上,顺手的事,他居然硬是不肯松口。” “……” 其他人闻言,也是愤愤不平。 崔家这次已经答应了出血本,但那老糊涂族长居然最后也没答应。 “呵呵,他们周家,也怕咱们呢……” 这时,坐在了旁边床上,头发花白绫乱的崔家奶奶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咱们家蝎儿是个懂事孩子,要是进了红灯会,表现肯定比他孙子强,将来起码也能混个管事,甚至混个掌柜。” “他们周家无非就是仗着老二本事大,族人多,才当了这个族长,咱们崔家也不差。” “他是担心,回头咱们崔家压了他周家一头呢!” 崔家几兄弟,一开始只是不解,老族长明明心动,为何最后还是拒绝。 如今听了崔家奶奶的话,才忽地明白了过来:“老东西居然还打着这么个算盘,真不要脸……” 骂过之后,却面面相觑,倒都觉得这事难成了,迟疑道:“那该怎么办呀?” “一帮子没用的东西,还是要靠我这老婆子出马。” 崔家奶奶见他们这么大人,居然浑没个主意,也生了气,一捶床板,道:“老大,别傻愣着,你过来,帮我把床底下那个黑色裹着的箱子搬出来。” “啊?” 崔家老大先是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隐隐有些激动。 他年龄大,记得最清楚,自家老娘也是懂些东西的,年轻时也曾经有几分风光,只是后来,胡家人来了寨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把东西收起来不用了。 早前崔蛾出事当时,也是老奶奶发话,才把那小金稞子留下来的,她说不防事,留着给蝎儿将来娶媳妇用。 只可惜,后来胡家坏事,竟把女子给害死了。 箱子拉了出来,崔家奶奶从床头底下摸出钥匙,打开了。 便见里面都是些红纸白符,还有些古怪的物件,有的像骨头,有的像头发。 崔家老奶奶看见了这些东西,眼神便有些深沉,她缓缓扫过了箱子里的物件,神态倒有了几分威仪。 沉吟良久,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黑糊糊仿佛肉干似的东西,向崔蝎儿的娘说道:“老二家的,你不是又怀上了?明天去老火塘子那里烧纸,谢谢祖宗……把这玩意儿,也一起烧了。” 老二媳妇不知所以,颤颤的接了下来,连声答应。 “老大老三……” 崔家奶奶又从里面拿了纸人,并头发,道:“你们两个,去把这东西埋到胡家屋后面的那棵歪脖子树下面去,记得在老二媳妇烧了纸之后再去,也别让寨子里的人瞧见了……” 老大老三也忙答应了。 崔家奶奶又看向了旁边的崔家老四:“你也别愣着,不是喜欢喝酒打牌?去打你的去,打急了闹一通都好。” 崔家老四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兴奋的点头。 一应交待完了,全家人却也心里微微紧张:“这样做了,咱们蝎儿就能去了?” 崔家奶奶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要有法子,还用得着我老婆子?” 屋子里顿时没人敢说话了。 …… …… 胡麻收拾了屋子,也打点了自家东西,做好了去城里的准备,其他倒都还好,那个装了老火塘子灰的荷包,却要一直贴身带着。 简简单单,收拾妥当,随时就准备出发了,却冷不丁,这一天早上起来,竟是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口干舌燥。 嗓子里如同吞了颗火碳,干涩疼痛,一摸额头,竟是滚烫吓人。 “我这是发烧了?” 他微觉诧异,甚至觉得有些无语。 好嘛,自己太岁肉吃的不够时,身体本就是冷冰冰的一块,想要点热气都不能有。 如今许是血食充足,倒还烧起来了…… 昏昏沉沉,努力的爬了起来,想舀一瓢水润润嗓子,竟觉得身子发沉,路都走不稳。 看样子自己这身体,不仅是病了,且病的还挺厉害。 而喝过了水,本想熬些粥吃,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便躺在了床上休息。 到了中午,周大同过来了,一推门就到:“胡麻哥,爷爷说让咱晚上都去我家吃饭。” “他要跟我们讲讲去了府里之后的规矩呢……” “……咦,你咋这个点了还不起来?” “……” 胡麻有气无力,摆了摆手,道:“我好像病了。” “真会挑时候,过几天就要去府里了呢。” 周大同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也觉得有些烫,便忙忙的出了门,不一会,族长过来瞧了瞧,二爷也过来了,颇有些担心的样子,但看过了胡麻之后,没发现什么邪气,倒都觉得只是风寒。 想来婆婆已经入了老火塘子,这寨子里大概也没什么邪祟敢招惹胡麻,便只是叹惜着安慰了他一番。 “你家婆婆没了,你这一个半大小子,确实不太会照顾自己。” “找人给你抓点草药,热热的喝下去了就好了。” “……” 于是周大同跑着腿,给胡麻抓了草药,还从自家里给胡麻拿了俩馒头。 胡麻喝了草药之后,倒觉得轻快了些,想着要去族长家里学规矩,傍晚时便起来了。 但才刚要出门,却又忽地一阵头晕眼花。 也不知怎地,居然感觉嗓子里冒出来的气,都是灼热滚烫的,眼前一阵阵金星,他勉强撑着,没走几步,却是忽然差点摔倒。 抬眼看去,夜色已经降临,周围寨子里的树木参差,阵阵天旋地转,便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耳边响起了声声诡异笑声,阵阵阴寒刺骨。 恍惚间,他忽然看到了小红棠跳到自己面前,向着周围沉沉夜色呲牙。 胡麻心底,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忙向小红棠道:“你在向谁?那边……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 听她一问,小红棠却又有些迷糊了,摇着小脑袋瓜:“但小红棠觉得……” “……有东西。” “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 “有东西?” 胡麻心间微凛:“我这真是病了,还是……别的什么?” 他竭力的想站起来,但身体乏力,竟是一下子摔倒,昏死了过去。 小红棠紧张了起来,拖着胡麻进屋,寨子里安安静静,四下里的夜色深沉蠕动,也不知有什么藏于其间。 寨子里的人都早早闭门休息,无人知晓,老火塘子旁边,白天来给祖宗们烧过纸的崔家老二媳妇回去之后,始终有黑色的烟雾飘着,荡来荡去,仿佛遮掩着什么。 老族人在婆婆去了之后,安排了壮劳力,没事巡巡寨子,但今天却又分散了精力,听说后面有人家赌钱,赌急了打起来了。 整个寨子,没有人发现,这小小屋子里,昏死过去的胡麻。 “快去,到族长家里学学规矩。” 此时的崔家,老奶奶正训着崔蝎儿:“不学好了规矩,哪知道进城了谁好惹谁不好惹?” 崔蝎儿生着闷气,道:“都没选上我,我过去听什么?” “那也要听。” 崔家奶奶冷笑着:“万一提前选上的人去不了,可不得你跟着补上?” “听奶奶的,去!” “……” 见奶奶生了气,又被大爷踢了一脚,崔蝎儿只好闷闷的去了,如今的族长家,二爷正跟周大同以及其他几个小孩子讲着,忽见崔蝎儿过来了,表情倒是一怔。 带了崔蝎儿过来的崔家老二忙陪着笑道:“知道是来学规矩,便让蝎儿也听听,万一他也有机会进城里去呢?” 二爷见了,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隐约生出了一股子不安来。 如今的崔家,崔家老二也忧心忡忡,见左右无人,小心问着: “娘,不会有事吧?别被二爷看出来了……” “……” “老鼠屎都比你胆子大。” 崔家奶奶气的骂,冷哼一声:“就你们这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治成什么事?” “你且放一百个心,你娘下了重手,他们看出来时,且晚了呢……” “……” “……” 同样也在胡麻陷入了昏死之中时,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只觉身体如一团火碳,仿佛自己炉子都破了,里面的火跟着烧了起来,将自己烧的迷迷糊糊。 但却也就在这时,他只觉胸口微微发出了一阵清凉。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婆婆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疼惜的看着他,道:“孙儿,好孙儿,别睡了。” “你起来,去屋后找到那棵歪脖子的梧桐,砍它三刀。” “起来吧!” “砍它三刀,你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刀砍歪脖树 “呼……” 梦见了婆婆时,胸膛忽然一阵清凉,胡麻蓦地醒了过来。 他只见自己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堂里,没有点灯,周围一片黑暗,想是小红棠把自己拖进了堂屋里来的。 不由得伸手摸向了胸口处,便感觉到,那股子凉意,正是放了塘灰的那个荷包传来的,这种清凉,与邪祟不同,竟是将自己昏沉燥热的脑袋,激起了几分清醒。 “是婆婆入梦来救我了?” 他想到了那个似真似假的梦,努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点起油灯,他借着微弱灯火,找到了墙边,用来劈柴的那把柴刀,然后就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柴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小红棠好奇的跟在了他身后,道:“胡麻哥哥,去干什么?” “去治病。” 胡麻咬紧了牙跟,拖着自己身体走着。 如今的他,仍是很虚弱,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晃上一晃,脑子都要被晃散了。 身体非常的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着,四下里的黑影里,也不知藏了什么东西,仿佛时不时会过来扯着自己的胳膊,腿。 可是他咬紧了牙关,体内炉子里的火意都逼了出来,硬是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子趟了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了那颗歪脖子树,身形歪斜,光剩了枝了。 而在他靠近时,那株树竟似活了过来,枝丫摇晃,发出了诡异而恐怖的笑声。 胡麻身体更沉了,仿佛要被周围沉重的黑暗给压倒。 但是同一时间,胡麻体内的火炉子,也烧了起来,这火炉子无法驱散他被那无形力量压制的感觉,却可以让他在这株扭曲的怪树前,保持着不被压倒,一步一步,来到了树前。 依稀可以看到,树边仿佛有烧过纸的痕迹,一处土壤新鲜,似乎埋了什么。 但此时头脑昏沉的胡麻,顾不上考虑这些。 只是记着婆婆的话,握紧了手里的柴刀,用力举起,狠狠砍在了树身上。 “嗤!” 一大块树皮掀开,黑洞洞的,竟仿佛有鲜血淌了出来。 同一时间,胡麻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阵尖厉凄惨的叫喊,昏沉的脑袋,竟也为之一清。 思维直到此时,才开始飞速运转,胡麻瞬间明白了过来。 “是有人在害我?” “他们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让我不知不觉间,便已中招,差点死了。” “难道,就是想让我死了,抢我进红灯会的名额?” “……”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崔蝎儿的模样,一时之间,阴冷怒火,直冲颅顶。 朝着那棵流血的歪脖子老树,又是狠狠举起了柴刀。 “咦呀……” 如今的崔家,立了大功的崔家奶奶,已经让儿媳妇给自己炖了下蛋的老母鸡,拿着小酒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孝敬。 嘴里冷哼着:“儿孙还是没用,就会跟人打架,这世上可有得是让人不敢惹咱的法子,也不想想,那胡家来寨子前,满寨子有几个敢跟咱崔家横鼻子瞪眼的?” “呵,那胡家老太太,当时找着了我,说什么我学艺不精,太过阴损,做多了事,必遭反噬,我斗不过她,只能收手。” “但现在怎么瞧着,遭了反噬,断子绝孙的反而是她胡家?” “……” 昏暗的油灯下,崔家奶奶白发绫乱,神色得意。 “知道了娘……” 崔家老二媳妇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呢……” “啊呀……” 但正双手捧了刚烫热的酒壶,要给崔家奶奶满上,却是冷不丁,忽见崔家奶奶脸色大变,头发都一下子披散了下来,手里捏着的鸡骨头都扔到了一边,捂着喉咙,身体剧烈抽搐。 “哎呀不好了,娘吃鸡骨头被卡着啦……” 崔家老二媳妇大吃一惊,忙不迭的高声叫喊了起来。 外间的崔家老大、老三,也听见了,慌忙的跑了进来,手足无措。 “不……不……” 崔家奶奶捂着脖子,眼睛鼓出了老大,充满了血丝,艰难叫着:“不是骨……” 她仿佛急着想说什么,让老二老三,赶紧去阻止,可这话不等她说出来,此时的歪脖子老树前,胡麻眼神阴冷,满怀愤怒,已经狠狠的举起了柴刀,又一刀重重砍在了歪脖子树上。 老树颤抖,枝丫纷纷颤栗。 崔家奶奶猛得吸了一口冷气,高声叫道:“俺的娘来……” 这一块叫了出来,她也扑地从床上跌了下来,连小桌子并那一大碗老母鸡肉,都给撞翻了,汤水洒了一地。 于此同时,胡麻已经狠狠砍下了第三刀。 崔家奶奶身体猛得绷直,翻过了身来,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表情惊骇,已没气了。 “这是怎么的?” 崔家人也没见过这种事情,已经吓的魂不守舍,不知所已。 可如今的胡麻,已经越想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着这三刀砍下,老树颤颤,鲜血流淌,而他竟也隐隐从这流淌的鲜血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很奇怪的感觉,他嗅着歪脖子树上淌出来的血腥味,眼前竟似闪过了崔家老奶奶在出那个主意时,阴鸷扭曲的脸,也看到了崔家几个人,商量着要怎么害自己,好让崔蝎儿上位的面画。 这使得他三刀已过,却怒意不减,反而起了杀心。 咬紧牙关,又是一刀剁下。 “哎呀……” 此时的崔家,崔家老大正察觉了不对,要急着去拿包了塘灰的荷包。 却是忽地身体一挺,直愣愣的摔了下去,崔家人忙将他翻了过来,却发现他两只眼睛居然一个看上面,一个看下去,仿佛已经失去了控制,嘴角扭到了一边,只是流着口水。 崔家老三吓的魂不守舍,大叫着:“快去找族长……” 可也在这时,胡麻冷着脸,已经狠狠的砍下了第五刀。 刚要跨过门槛的崔家老三,忽地一跤绊倒,脑袋撞到了石阶上,鲜血汩汩流出。 歪脖树边,第六刀已经砍下。 寨子后面,正吃了酒与人斗牌,借机闹事,撒泼打浑的崔家老四猛得身体一抽,推搡间镰刀割进了自己脖子。 再一刀落,崔家老二媳妇,忽地浑身颤抖,披头散发的跑出了家,嘶声大喊着: “别找俺呀,别找俺,是俺婆婆的主意,不是俺害人呀……” “……” “笃笃笃……” 歪脖树前,胡麻一刀接着一刀。 崔家人也已经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如今的老族长家,崔家老二正与族长的儿子,周大同的父亲说着闲话,远远瞧着自己儿子认真听着的模样,心里甚是宽慰。 却是冷不丁,忽然听到了远处夜色里,有女人的尖厉哭声,隐约仿佛是自家婆娘的声音,忙忙的站了起来。 但刚一站起,竟是眼前发黑,隐约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 支棱着两只枯瘦的手向自己抓来,大哭道:“都是你们崔家害人,把我也连累了……” 崔家老二刚想说什么,便已是头晕眼花,跌倒在地,身体缩成了一团。 堂屋里,崔蝎儿正硬着头皮听二爷讲规矩,但二爷看了几眼崔蝎儿,也有些心神不宁,讲不下去了,忽然道:“我总有点不放心,得去胡麻那瞧瞧,看他这身子现在好了没……” 崔蝎儿一时有些尴尬,刚想说话,却听到外间扑通一声。 忙跑了出去一看,竟是自家父亲已经缩成了一团,眼瞅着就没气了。 他大惊失色,忙要上前去扶,二爷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了,死死盯了几眼缩在地上的崔家老二,周围滚滚阴风袭卷。 二爷也仿佛想到了什么类似的画面,忽地声音都变了调,猛得抓住了崔蝎儿,用力晃着:“你老实跟我交待……别哭,你说实话,你们崔家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崔家的,快走,快走。” 但还不等崔蝎儿说出什么来,门外忽地冲进来一帮子人,满脸惧色: “你娘疯了,在外面扒了衣服哭呢……” “你家……” “你家里也出事了……” “……” 二爷并族长一行人,皆面面相觑,忽地拔腿就跑,冲出了院子。 咚!咚!咚! 诡异的砍树声逐渐清晰,带着种催命的阴冷气息,某种诡异的力量,涌动在这夜色笼罩下的大羊寨子里,每一刀落下,便有一个崔家人莫名的倒下,如同无形的恶鬼悄然抓住了他们的灵魂。 而那大羊寨子赖以生存的老火塘子,兀自在袅袅黑烟遮蔽之下,没能生出反应。 “哗啦……” 那株歪脖子老树,终于支撑不住,缓缓从中间裂开,倒了下去。 这一夜,胡麻连砍十三刀,砍断了歪脖子老树。 崔家连死五人,疯了三个。 从此,寨子里周崔赵李四姓大户,姓崔的低眉讨小心,再没了此前的威风。 第四十七章 巫咒害人 “快快,在那,看看有没有事……” 当寨子里的青壮们点起火把,找到了胡麻时,他正坐在了砍倒的歪脖子树边休息。 浑身上下,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夜风吹来,幽寒刺骨。 但也因着这出了一身冷汗,之前身体里那种燥热沉重倒是完全消失,只觉通体轻爽。 刚刚他发起了这个狠,倒不全是气的,更有大半是吓的,这个世界很邪门,有邪祟,有肉山,有走鬼人,但胡麻却意识到,居然还有比这些东西更吓人的。 哪怕是邪祟来害人,自己也能看见,感受到,它想害自己,还有个过程,有个允许自己稍稍进行一下反抗的能力。 可是,现在自己遇到的是什么? 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可以凭空就让自己得了重病,一身炉火都压制不住,小红棠都看不见敌人在哪? 这种摸不着逻辑的事情,最为吓人,也让本身就惜命的他,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怒火与杀心。 “小胡麻,你没事吧?” 而二爷早先就已心急不宁,带着人找到了胡麻,便看到了这歪脖子树,浑身都是不自在的感觉。 他并不擅长走鬼,但是这六十年的童子身非同小可,觉得不自在了,便知道周围肯定有邪术的残留,再加上果然在这里看到了胡麻,心里紧张的都颤了起来。 “这老树害人。” 胡麻喘了口气,指着歪脖子树道:“要不是婆婆提醒,我就被它害死了。” “老树?” 二爷急急上前,拿着火把照了照,看到了树边的浮土,两脚给踢开了,坑里顿时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袱。 他用脚踢开,却见里面居然是红纸剪的娃娃,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还有一只破破烂烂,不知放了多久的布鞋,在场人却是不识,但也隐约猜到了这鞋子是谁的。 “不是我,不是我呀……” 见着这包袱,被人簇拥着带了过来的崔家二媳妇,顿时扯着头发大喊了起来: “是老大老三埋的,不是我,千万别来找我呀……” “……” 她人已经吓疯了,但说出来的话却更诚实,寨里人听了,已是纷纷脸色骤变。 “那婆子……” 二爷气的脸都歪了:“消停了这么多年,竟还没忘了她那邪术!” 寨子里上了点年岁的,一听二爷的话,再看到这东西,又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年轻人只记得胡家的走鬼婆婆,但胡家来寨子之前,大羊寨子里也是有懂魇法的弟子的,那就是崔家奶奶,尤其是看到了她在这树下埋的东西,再想到了崔家的事,更没不明白的。 “这……这崔家想害人,遭了报应?” “呸,活该,这样的害人精,怎么敢留在咱们寨子里?” “……” 一时间,寨子里的人也都人人色变,不顾崔家刚遭了大难,便咒骂起来。 乡里乡亲的,害人最难提防。 胡麻出生的时候,这崔家奶奶就在寨子里,还帮着烧热水送红鸡蛋,八字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而这只脏鞋,想也不知道是胡麻什么时候穿过的,竟被她偷偷藏了起来,留着害人,这种事情,对同一个寨子的人来说当真是防不胜防,当然也就是寨子里的人最为痛恨的。 她能害了胡麻,那寨子里哪个人害不了? 一行人骂着,将胡麻扶进了屋子里,有人去给他盛了半瓢水喂着喝。 “找到了……” 正乱作一团间,却也有人快步的从老火塘子方向赶了回来,手里举着一包被烧了一半,兀自冒着青烟的东西,给老族长并二爷看: “崔家媳妇过去烧的,有人看见了,只是不知是什么,找了两圈才找到。” 却是老族长一见寨子里出了这么大事,便感觉不妙。 有老火塘子里的先人看着,不该这样,于是赶紧派了人去老火塘子那里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二爷接过了这些东西,只看了一眼,便厌恶的丢到了门外,道:“是婆娘的骑马布包了狗血浸泡过的黑太岁,烂木头,还有粪……这是最污秽的东西。” “她拿到老火塘子那里去烧,先人们都看不见这寨子里的情况了,有了邪祟在这里作乱,当然也就没法子庇佑了……” 周围人听见,更是满心愤怒。 那塘子里埋的可都是自家先人,谁能办出这种对先人不敬的事来? “呵,也是崔家遭了报应。” 老族长平时是个和事佬,这会子也怒了,微一琢磨便明白了里面的关窍,愤愤冷笑:“这崔家害人,怕先人们出手阻扰,就先烧这秽物,遮了祖宗们的眼。” “却没想到,自己害人的邪法被破了,结果反噬过来的时候,同样也因着先人们看不见,才害死了自己全家的人……” “让她全家死了,倒便宜了她。” “不然这种人,怎么也得逐出寨子去的,谁敢留她?” “……” “什么?全死了?” 刚刚才缓过神来的胡麻,也忽地心里一惊。 刚刚杀心骤起,他只顾着砍倒歪脖子老树,隐约也感到了可能会反噬害人的一方。 但却没想到,这反噬竟是如此厉害。 自己只是发泄般的多砍了几刀而已,崔家就死了这么多的人? 只是这么想着时,也忽然留意到,寨子里的人正在气头上,纷纷骂着,却也有人忍不住看向了一处,正是那个已经疯疯颠颠,衣裳都撕烂了,只哭喊着不关自己事的崔家老二媳妇。 而在她身边,则有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抱着她低声啜泣,似乎已经六神无主,全顾不上周围人说什么了。 崔蝎儿…… 胡麻心里,渐渐生出了一些复杂的情绪,就刚刚自己砍歪脖子树这举动,便杀了他全家? “那这……” 他想着,忽然心里一个激灵:“……那这个也不能留啊!” 砍树之前,不知道会让崔家灭门,但既然已经灭门了,再留这一个,岂不是后患? 就在胡麻心里想着时,崔蝎儿也正抱着自己的亲娘,只想让她安静下来,周围寨子里人的咒骂,他都已经听在了心里,只觉激愤惶恐。 如今崔家忽逢大变,他其实也吓坏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着满满的怨愤升了起来,狠狠的向着屋里的胡麻看了过来。 孰不料,这眼神接触,竟是心里一震。 胡麻如今也正看向了他,那眼里的杀意,比他还要浓烈了数倍。 “娘哎,咱先回家,咱先回家……” 他只能用力拖起了他那披头散发的娘亲,一点点挤出人群。 寨子里的人如今对他们崔家可谓是一点好感与怜悯也没有,但是见他一个半大小伙子,一个疯了的婆子,家里又遭了大难,却也做不到难为他,还是慢慢的,给他让了条路出来。 而老族长,便是满心忿怒,这时候也只能道:“先找棺材把人收起来吧!” “总不能就那么晾着?” “……” 村里人都明白,用棺材盛,便代表着族长的态度了。 只不过,如今人家刚死了人,等最初的火气过去,便也不说什么了,也有些热心的乡亲出来帮忙,与其他崔家的族人,忙忙的找木头,收敛了崔家那几口子人,又把几个疯了的拉回了崔家。 后半夜里,崔家已是点起了满满的白灯笼,隐约的哭声从楼里传了出来。 “走吧,小胡麻,你先跟我回庄子。” 二爷帮着忙活了一夜,先是看寨子里有没有其他问题,又安排了人在老火塘子旁边守着,生怕再有人能干出崔家这种冒犯先人的事情来,等到了鱼肚白出,他才回到了胡麻这里。 “这寨子,你是暂时住不得了……” 趁了没人,二爷才向胡麻低声嘱咐着:“崔家虽然是害人在先,但这一下子也忒惨了些,他们崔家可是寨子里的大姓,堂叔伯们多着呢。” “我看这段时间,你不能继续留在寨子里了,他们崔家虽然不占理,但谁知道会不会过来做些子什么?” “就跟我回庄子里住着去吧!” “好……” 胡麻答应着,又忍不住道:“崔蝎儿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二爷沉沉叹了口气,还以为是胡麻关心这个一起学把事的同龄人,道:“也是个半大孩子,直接吓着了,不过有寨子里的人帮衬着,丧事还是办得下来的,至于以后的事情……” “……再说吧!” “……” “这几日,他应该离不了寨子。” 胡麻心里默默记下了,收拾了东西跟二爷过去。 临行前,按了按自己胸口包了塘灰的荷包,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阵温热。 这一次,自己全靠了婆婆的庇佑,才活了下来啊…… 他也终于明白,常人是死了,才要进老火塘子,而婆婆只不过是要去祖祠一趟,却坚持要将自己的遗蜕烧进老火塘子里。 她,是为了让自己的一丝灵性留在老火塘子里,好继续护着自己? 第四十八章 人情世故 在二爷那里呆了几天,胡麻也陆续听说了崔家的事情。 这一次崔家奶奶的事情,犯了大忌诲,族长这样的老好人,都罕见的发了大火,坚决不肯同意崔家死的人进老火塘子。 一是嫌他们邪术害人,不能不严惩,二是他们本就是被邪术反噬致死,这属于死的不干净的一类,送他们进了老火塘子,也怕影响了祖宗。 而崔家的叔伯兄弟虽然多,在这样的事情上也不敢跟寨子里的人硬顶,最后只是把崔家奶奶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拿薄皮棺材盛了,找几个人抬着,埋到了林子里面了事。 而崔姓人家人数不少,对此却也说不得什么了,甚至心里更为责怪这一家子。 至于胡麻,对这些事情却并不怎么关心,只想着崔蝎儿的事。 只是二爷惟恐寨子里的崔姓人家对自己不利,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倒让自己没了对崔蝎儿下手的机会。 而若是自己不出手,让小红棠去的话,一来如今寨子里先人们都看着,小红棠是在寨子里混熟了的,各处玩耍,没关系,可若是起了害人的歹念,没准就惊动了先人。 另一点就是,小红棠虽是邪祟,本性却是纯净的。 胡麻试探着问过她,有没有害过人,小红棠也非常诚实的承认了。 “有过,就是跟你打架那次!” “……” 这就让胡麻有些绷不住了,再是邪祟,也是个小娃娃模样,不忍心让她手上沾血。 可这样一来,那怎生才好做得了这件事? 找二锅头? 胡麻自忖着,若是自己向二锅头兄弟开了口,他多半会同意。 但是,杀人是大事。 纵是二锅头兄弟在这个世界当真位高权重,自己开口求人家帮着杀个人,也是很唐突的。 再说了,杀了崔蝎儿,他欠自己的人情也就真个抹平了,没准还会倒欠人家的人情,在如今守岁人的法门还没有稳妥到手,自己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的时候,这无疑是极不划算的。 这样一来,能做的,也就只有先让小红棠盯着崔蝎儿的动向了。 倒是因着这崔家的一件事,寨子里也无形之中紧张了很多,尤其是那些家里的孩子已经被选上了进红灯会的。 一想到居然都有人为了抢这么个名额去害人了,便更加的宝贝自家孩子,一天三遍的催着老族长,恨不得提前大半个月,就把孩子送到城里的娘娘会那里。 老族长也是烦不胜烦,找到二爷商量一番,定了提前出发的日子。 “好歹是要离家,回来不定什么时候,该跟熟人亲戚打个打招的还要打个招呼……” 二爷定了日子之后,便又向胡麻说着:“你家婆婆没了,但你胡家根可在这,人情世故,你可得学着呢!” “熟人亲戚?” 胡麻听着都有些愣神:“我们胡家在寨子里还有这个?” “你干娘啊……” 二爷道:“你干娘为了你都快秃了,你小子用不着人家了,就不理了?” “?” 胡麻豁地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门子亲戚,顿时连连称是。 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二爷,准备了几柱香,几样供品,进林子找到了干娘,在他有了一柱道行之后,便不需要阴气封炉了,所以给干娘保留了几根。 来到溪边时,干娘正舒舒服服的舒展了枝条,汲取着这林子里的灵性,冷不丁看到胡麻跟二爷过来,吓的一阵哆嗦。 “柳儿娘,我带你干儿子过来拜你了。” 二爷带着胡麻在柳树下面烧了香:“你家干儿有出息,这要去拜红灯娘娘了。” “等他学成了本事回来,更好的供品给你呢……” “……” 好像不是过来铰柳条的?但干娘也是如临大敌,不敢大意。 二爷让胡麻给他干娘磕了头,烧了香,献上了果子供肉,想了想,又让他向着林子方向,也同样拜上一拜,道:“毕竟你家婆婆跟这林子里交情深,也都是你长辈,礼数不能少了。” 胡麻觉得有道理,二爷便将干娘身前刚摆上的供品,都端了回来,又摆向了林子方向。 “还能这样操作?” 胡麻都有点心疼干娘,想来二爷土生土长,对这林子里的规矩,是懂的。 但是他平常撞不见邪祟,心性又粗,细节处却是顾不上了。 但胡麻朝了林子,三柱香,四个头磕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幻觉,这静谧空灵的林子里,竟也真的隐约活泛了起来。 光照不足的林间,阴影稀碎,仿佛有不少东西晃动着,看着有礼貌的胡麻,非常欣慰。 尤其是,胡麻也不知是否眼花,磕完四个头起身时,竟看到几排树木之后,依稀可见一截断掉的木桩。 这林子若说有旁的事物,都只是在自己磕头时站在侧边,看着自己微笑。 但那木桩,以及那若隐若现,仿佛坐在了树桩上的人影,却是正坐在了自己磕头的前方,安然受了自己的礼,眼神似乎也似乎有些欣慰。 “那是婆婆的那位熟人?” 胡麻脑海里闪过了婆婆第一次带自己出寨子时,就遇到了他,还曾经停了下来,与他叙了会旧,同样记得自己带婆婆回寨子时,他也过来送行来着。 如今,自己要离开寨子学本事,他居然也真如长辈一般,过来看看自己了。 礼数齐备,胡麻才跟了二爷回来。 寨子里已经准备好了一辆牛车,上面备好了干粮,铺盖,还有老族长鬼鬼祟祟塞给了二爷的不知什么东西,与胡麻一起,周大同、李娃、赵梁、周柱几个少年,都已盘着腿等在了牛车上。 胡麻将自己的铺盖卷放到了牛车上之后,老族长便拉了他,到一边叮嘱着: “婆婆没了,你家没有人给你打点行李,我让大同他娘多缝了个褂子,纳了双布鞋,干粮也是备齐了的。” “你好好收着,到了城里,你们兄弟几个,可要彼此好好照应着……” “……” 胡麻连砍十三刀,灭了崔家一门。 这事虽然是被动的,而且胡麻算是受害者,但也在寨子里引发了不少惊动,老族长看着糊涂,心里却明白的很,知道这群少年到了城里,少不得便要靠胡麻给他们照应了。 早先已经在家里嘱咐过周大同,如今便是又亲自来嘱托胡麻: “记着啊,咱大寨子是吃血食饭的,你们进了娘娘会,那也是学本事为主。” “见人多带三分笑,不怕欺负,安安稳稳的就好。” “发了工钱好好攒着,吃点喝点没啥,那胡同子可千万不能乱钻,小小年纪的别这么馋,等你们干两年回了寨子,咱十里八村多得是婆娘给你们找呢,你可千万管着他们点啊……” “……” 絮絮叨叨说了无数,胡麻其实早就从二爷那里听得多了。 便只笑着:“族长爷爷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族长还真是很难放心。 谁能想到呢,这头一年还是寨子里最让人头疼的两个小子,如今便要一起外出谋食了。 尤其是,早先自己还不想让自家孙子跟婆婆家的那个混账子一起玩,怕跟着他学坏了,如今自己居然要舍着老脸,亲自跟人家这个娇惯孙子说好听的,生怕他不帮自家的孙子了…… 这人啊,果然还是毛病跟本事一起长才行。 不像自家孙子,光知道坏,却又不怎么长心眼,真让人头疼。 “走了……” 眼见得老族长说个不停,二爷也烦了,叫着胡麻上了牛车,然后挥起了鞭子。 族长并寨子里一行人都站在寨子门口送着,有人喜气洋洋,也有人舍不得孩子哭了的。 “娘,我送您回蛇村姥姥家住着。” 只是无人关注,在这帮小孩子跟了二爷前往城里时,寨子的另外一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崔蝎儿,也带着他那个已经疯了的娘,牵了他们崔家被抢完了家产之后,他用命保护下来的最后一匹大青骡,只收拾了很少一部分行李,悄悄的出了寨子,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知道寨子那头的热闹,却忍住了不回头去看。 “娘,这寨子不容咱了,咱也不在这受人白眼,等到了姥姥家,我就把这骡子给了舅舅,请他照顾着您。” 他牵了骡子,一步步走着,他娘亲已经听不懂话了,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然后我就要走了。” “我也要去学本事,学好了,为大伯、三叔,四叔,为俺爹俺奶奶报仇。” “寨子里人不仗义,一点旧情也不念,拿了奶奶去喂野狗,咱崔家叔伯也不仗义,亲戚里道的,遇着事没个出来说话的,只惦记咱家的骡马。” “至于胡家,胡麻……等我学成了本事,我要让他家灭门绝种……” 他絮絮叨叨说着,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怨恨太重,怪遍了所有人,甚至都忘了这是在林子里。 也没注意到,周围的老树枝丫,都不知何时,活了过来…… 老阴山里,自绝于寨子,是很难活命的。 …… …… 不久之后,牛车上坐着,正渐渐远离大羊寨子的胡麻,听到了小红棠捎给自己的话,心里倒是微微一惊。 没想到,有些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这老阴山里的人情世故,是门很深的学问啊…… 第四十九章 江湖经验 “启程了,得走好几天呢,你们几个娃子,耐着性子吧!” 胡麻几名少年,跟着二爷上了路,倒也渐渐的见着了几分寨子里看不见的风光。 拉车的是头壮实的黄牛,梳的毛光水滑,拉着这木轮子的大车,在这崎岖山路上晃晃悠悠,走的并不快,若要论起来,怕是这车上几个少年下了车,跑的都要比这牛车快。 但毕竟他们提前了几天出发,倒也不着急,因此一路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路听着二爷吹着牛。 一两天后,他们便已渐渐离了老阴山地界,进了官道,道路平整了些,却也好不哪去,依旧凹凸不平,崎岖颠簸。 一路上,胡麻倒跟着长了不少见闻,在这个世界,远行赶路,那是大事。 头一件最怕的,便是撞见邪祟。 不过他们这车上,都是点了炉子的半大小伙子,再加上还有二爷这个六十年功力的老炉子在,却是一路畅行,没遇着什么。 当然,他们也是小心,每每天擦黑前,就已经找到了地方歇脚,还将寨子里带出来的塘灰塞在了胸前,寻常邪祟,倒也是很难近他们身的…… 但邪祟没遇着,剪径的倒遇上一波。 也没有什么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口号,只是一堆乱石,再加上横倒的枯树拦住了去路,一帮子穿的破破烂烂的人走了出来。 有人手里拿着粪叉,有人扛着镐头,甚至还有提溜了一根棍子的,手里拿着石头的,远远的就向着牛车上面的人作揖:“过路的乡亲,求您行行好吧……” “咱家寨子遭了灾,撑不到开春了,您行行好,给点粮食养活孩子。” “明年秋收之后有了粮,你还到这儿等着,咱们加了倍的把粮食还给您呀……” “……” 牛车上的少年们都不知所已,二爷却是大手一挥,跳下了牛车。 然后一开口就带了哭腔:“乡亲哎,咱寨子也穷啊,你看这都准备着去城里卖孩子了。” “不过车上带的干粮倒还有点,您不嫌弃就拿上。” “年头不好,咱老阴山里乡里乡亲的,全靠了彼此帮衬着才能活命呀……” “……” 一口袋糙米,给对方倒了三大碗,对方明明看车上还有半袋子,居然也不多要了。 还热心肠的上来搬开了石头枯木,并指点:“过了这岔道往前走二十里,是个乱葬岗子,有刨坟吃人的野狗,还有死后不宁的阴鬼,你们可小心点着,千万别在夜里往那边闯啊……” “谢了谢了,咱后会有期。” 二爷抱着拳与对方道别,远远的看他们又将石头给摆上了。 胡麻仔细瞅着二爷的一言一行,直觉告诉他,或许这些江湖阅历,用处倒不比自己学的把式更少。 倒是牛车上的少年们,等走的远了,便有跃跃欲试的,说刚才该动个手的,虽然咱一共六个人,但不见得治不过他们,被二爷往脑袋上抽了一巴掌:“以后就别说这个话。” “走江湖若靠了打打杀杀,你啥时候杀得完?” “……” 一路增长阅历见闻,第四天头上,已经到了明州府城前。 胡麻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见平地上骤起了一座大城,远远看着,倒有几分气派,到了跟前,却见这城头是不小,但也土里土气,墙上修修补补,还有些斧凿火燎的痕迹。 如今离着太阳落山,还有一指,城里大门便已关了,只剩了左右小门开着。 二爷提前跳下了车,牵着牛到了城门前,那衣着破烂,无精打彩的守城官,见是一个老头再加几个毛孩子,便也有些不耐烦,摆着手道:“今天晚了,进不得城,在外头等着吧!” 二爷忙陪了笑脸上,拿出了当初那管事留的号牌,道:“官爷您瞧,咱是去红灯会里拜娘娘的。” “这车上几个孩子,都是红灯会要的伙计。” “……” “娘娘会的?” 那守城官倒是改了下神色,打量了一下胡麻等人,侧过身来,还指明了去处:“贴着路边走,看好牛别拉了粪,去西城掉竿儿胡同,就能找见红灯会的灯笼了。” “……” 二爷殷勤答应着,赶着牛车入了城。 正是夜幕将临时分,在大羊寨子,乡亲早就已经归了家,没准晚饭都吃过,躺床上进行那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但这城里气象确实不同,两侧雕楼点起了华盏,人声鼎沸,过往客商身穿锦袍,或坐轿子,或骑了高头大马,巡视山神般在街道中间缓缓行过,货郎摊贩,高声叫卖,招徕顾客。 一群大羊寨子里来的少年们眼睛都看得直了,包括了胡麻在内。 那些少年们是没见过,胡麻却是在影视剧里见过不少,但又觉得有很多地方不一样,更多了几分淳朴真实感。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了一个健壮的男人,背着一个神色慵懒的小脚妇人,匆匆在车前跑过时,少年们更是一下子眼睛都直了,胡麻也跟着看了过去。 二爷一眼瞥见了他们模样,冷笑着,虚挥了一下鞭子,道:“瞧个啥?那是龟公,背着窑姐儿服侍酒楼里的大老爷们的。” “你们可千万记得,学到真本事前,谁也不许玩这调调……” “……” “这玩意儿居然也有外卖?” 胡麻都觉得涨了见识,少年们更是一个个兴奋起来:“二爷,这调调怎么玩?” 二爷来了精神,给他们一顿夸耀,什么听曲,什么喂酒,什么双陆,什么一个月不洗的小脚,说的很是细致入微。 但说到关键处,嘎然而止,有个没听过瘾的,顺口来了一句:“然后呢?钻了被窝之后……” 二爷表情一下子有些尴尬,回头就抽了他一巴掌,骂着:“问这么多干什么?” “不学好。” “……” “……” 他们在城里走的缓慢,倒大半个时辰才赶到了西城的掉竿儿胡同,见着这里果然与别处不同,行人往来,多穿黑色衣裳,系了宽大腰带。 街头巷尾,居然都点了红色灯笼,但又与办喜事的不同,带了些阴森氛围,二爷到了胡同口,停了牛车左右张望,不多时便有两个穿了黑衣的汉子,过来询问是干什么的。 二爷忙老实说了,这两个汉子脸色渐缓,指了前面一处宅子:“过去吧。” 赶了牛车过去,二爷让少年们也都下了牛车,还让他们提了提腰带,擦掉了脸上的灰,这才陪上笑脸,小心的往院子里一瞅。 便见四方院里,有个穿了短衫,留了两撇小胡子的老头,正在石榴树下坐着抽旱烟,瞥见了二爷,正待要问,二爷便忙迎了上去,说了来历,奉上了管事给的号牌。 “这离开坛拜娘娘还有几天呢,怎么这么早就送来了呀?” 那留了两撇小胡子的老头接过号牌扫了一眼,神态只显得懒洋洋的。 “山路不好走,怕耽误功夫不是?” 二爷陪笑回答着,又拿出了牛车上放的粗布袋,打开口子,送了过去。 见那布袋脏兮兮的,这老头本有些嫌弃,但是眼神一扫,却见里面是三条干巴巴的腌肉,心下觉得奇怪,由着二爷递到了跟前,伸手捏了捏,放进了嘴巴里面。 上下嘴唇一吧嗒,眼睛便忽地亮了。 忙忙的接过了布袋,人也站了起来,笑着作揖道:“老兄太客气啦!” “都是自家子弟,你弄这些子做什么?” “这青……这几条子腌肉,我也吃不完,就暂且收着,回头帮着你们各人那里送送……” “……” “可是,可是。” 二爷并没有露出怀疑什么的小家子气,连声答应着:“寨子里穷苦,也没啥好东西。” “就点子腌肉,您别嫌弃就行。” “……” 对方接下了腌肉,便从屋里叫出青褂的小童来,拿进了里屋缸里面收着。 自己则扯上了衣襟,拿了钥匙,边带路,边笑着道:“地方早给你们空出来啦,先带你们过去住着。” “咱们是二十九号跟了香主开坛,拜红灯娘娘,那是咱娘娘的寿辰。” “拜完了娘娘,才给你们这些小娃子安排各自去处呢,但你们别担心,到时候我肯定帮你们挑个好去处,找个好掌柜,能落着工钱,还能学着本事……” “……” 一行人连声答应着,这人便亲自拿了钥匙,将胡麻等人领到了一条街外的某个宅子。 看着破旧,似是荒废已久,但有着一间体面堂屋,东西两厢,还有门房与马厩,显然也是娘娘会置办的产业。 管事没带他们进堂屋,而是开了西厢的门,只见有副简单的桌椅,半面靠墙垒就的砖炕。 “得,到了这里,还是要睡大通铺啊……” 胡麻心里暗想着,不过打量了一眼,也算满意:“起码比之前二爷那里,睡的宽敞了。” 转头看着二爷正把那位管事送出院外,自己也想着:“来到这城里,是为了烧香,完了还不知要被发送到哪里做工,那位二锅头老兄,能量如此之大,想必也是娘娘会里的实权人物。” “过来这几天,也不知是否见得着他……” 第五十章 学艺艰难 从牛车上卸下了各自的铺盖卷,四个大小伙子,便兴冲冲的进了东屋里铺上,这靠墙的火炕足有丈余长,睡他们五个是绰绰有余了。 看看这糊了白纸的窗户,瞧瞧那结实的桌椅与宽敞的空间,一个个的喜不自胜,颇有种到了新地方的新鲜感。 但很快,便也不知该做什么了。 这时节不用烧炕,管事也没吩咐别的,这城里确实热闹,但也不敢跑出去玩。 难不成现在就直接睡下? 二爷也是向外瞅了瞅,道:“今天晚上该是没人送饭了,你们且等等我。” 从牛车上取了条搭链背着,出了宅子,倒没多久,便捧了两荷叶包的羊肉包子回来,还顺手打了二两烧酒,就在这空荡荡院子里的石桌石凳前坐了。 四五个少年忙忙的凑了过来,抓起油糊糊的羊肉包子就啃,一个个吃的眼睛贼亮,若不是因为烫,恨不能一口两个。 二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吃,一时兴起,道:“来,都跟二爷我喝一盅。” 周大同眼睛都亮了几分,但还有些警惕:“二爷你不是哄我们的?早前我在家里偷喝了口,我爷爷扫把都抽断了。” “那是以前。” 二爷笑道:“现如今到了城里,你们也都算是大人了,可以拿拿味。” “以后可记得,要替咱寨子争气。” “……” 少年们便纷纷兴奋的抢酒壶,这一口下去,直辣的舌头伸的跟吊死鬼似的。 胡麻也照例了一口,只觉热辣呛人,口感还有些浑。 论起口感,这酒可真不如前世那些精心勾兑的绵甜醇厚,但是自己又能怎么着呢? 只是心里安慰自己:好歹这里没有工业酒精,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粮食酒呢…… 吃了包子,又喝了酒,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赶路,没好好休息,四个少年很快便倦了,一个个睡眼惺忪躺到了炕上睡的香甜,二爷直到这时,才从怀里摸出了一把花生来。 叹惜着道:“我想着,明后天的就回了。” 胡麻微微一怔:“这么着急?” “我看你们安顿下了,也就好了,一直守着也不是回事。” 二爷道:“毕竟该帮衬该打点的,也都做了,寨子里也在等开春了下矿,忙着呢。” 胡麻想想也是,双手捧起酒壶递给二爷,道:“辛苦二爷了。” “咱爷们还用说这客气话?倒显得远了。” 二爷喝了口,又起身到了牛车上,从一包药材下面,又翻出了一个布包,回来递给胡麻。 打开一看,便见是一条烟熏火燎的咸肉,约有个二三斤。 二爷道:“临行了,族长托付给了我这四条太岁,那三条就不自己留着了,那管事自己收了也好,分润给其他管事也罢,咱们可是说不得别的。” “毕竟不能刚过来,就到处找人送礼呀?没得赚人厌烦,反而没人帮着咱咧。” “这剩下的一条,是怕你们几个在这里吃不饱,亏了身子,悄悄留下来的,你把它收好了,回头看谁进境不好,给他补补。” “这么多年就出来你们五个,落下了哪个都不好。” “……” “这可是寨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就这么托付给了我?” 胡麻看着这块咸肉似的东西,可明白其贵重。 别看二爷一来,就送出去了三条,又拿出了这条给自己,但这可算是寨子里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大羊寨子虽然靠了太岁老爷吃饭,每年也能赚些太岁自己拿回来,想着换钱或是补身子,但那大都是白太岁,或是些边角料。 这等成条的青太岁,都不知是寨子几年的存货,平时可有谁敢碰呢? “也就给你靠谱些。” 二爷看着他道:“一是你吃惯了……那东西,也看不上这点。” “二是你经了那档子事之后,倒是比其他人更稳重些,办事也让人放心。” “况且……” 二爷压低了声音:“别人不晓得,我可晓得你现在的火候,这些孩子都要指着你呢。” “这一说倒让我压力大了……” 胡麻苦笑着,剥了一个花生捻掉了红皮填嘴里,倒是香脆。 二爷看着胡麻吃花生捻皮的自然动作,暗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婆婆惯出来的啊,吃个花生都不吃皮的……” 摇摇头,拿起酒壶灌了一小口,道:“早先在寨子里,就看出了你心性高,想学一身本事,如今你如了愿,进了血食帮,也算是一只脚踏进来了,但二爷有事要叮嘱你。” 胡麻闻言,便认真的听着。 二爷道:“这人呐,金银财宝,都是外物,啥最重要?一身本事最重要。” “说起那本事来,谁不想学?” “但这不是你想学就有人教的啊,二爷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老师傅看我三十年了还是个童子身,说让我跟着他学本事。” “我也高兴啊,跟着老师傅走南闯北了好几年,也借这纯阳童子身,帮他清理了不少邪祟妖鬼,本以为我这么勤勤恳恳的,能学到一些更厉害的本事……” “……” 胡麻听着,已不由得微怔:“他不肯教?” “教了啊……” 二爷苦笑了一声,道:“就是你都已经学走的那些。” “也许是咱笨,教了别的也学不会。” “……” 胡麻听出了二爷话里的失落,心情不由得一沉,明白了二爷跟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 说什么自己笨,不过是自嘲。 若真只是因为二爷笨,那别的法门教不教且不说,这套把式总可以教全了吧? 毕竟这只是行外功的法门而已,不需要多聪明,只下苦功夫也能磨透了。 可事实上,二爷连这套把式都没学全。 “唉,总之你留心着,兴许这红灯娘娘会里,跟二爷我当年拜的野路子师傅不一样……” 二爷沉沉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这寨子里的娃娃呀,能进红灯娘娘会做个伙计,就算出息了,但你不一样,你心气高,肯定是想往上爬一爬的。” “二爷我没本事,教不了你,但也想着你好。” “我给你留的那块青太岁,尾巴尖上有拇指大的一块,用黑灰糊住了,你回头悄悄的把切割下来收好。” “那可是值钱玩意儿,必要的时候送出去,省得人家嫌你心不诚不教你。” “……” 胡麻微微心惊,才明白,二爷终是把最好东西给了自己。 一时心间涌出了感激,但到了嘴边,却只是说:“二爷,等我学到了本事,一定报答你。” “……给你娶个黄花大闺女,盖一栋大庭院!” “……” 二爷听着,都尴尬了,红着张老脸道:“说什么胡话呢,二爷我年纪都这么大了……” “……不用黄花大闺女的!” “……” 当天夜里,胡麻与二爷交谈了一番,便也一起了进屋去睡了。 第二天起来,二爷就收拾了牛车上的一些草药,并几罐子寨子里自己调制的黑油膏,去外面生药铺子里卖了,换回了几块碎银子并盐酱之外,还给胡麻留了一罐子。 并叮嘱着,咱寨子里自己调制的黑油膏,最是上品,铺子里收了,都要掺入不知啥玩意儿活稀了卖呢! 而一应交待做完,不等到太阳落山,他便赶着牛车出了门。 娃娃交给了红灯娘娘会,便是人家的人了。 寨子里的少年,也没想到二爷走的这么干脆,倒是有些怔怔的,颇为不安。 平时再闹腾,也是半大小子,身边没了大人,难免发怵。 倒是胡麻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只是耐心的等着。 他们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住了两三日,便渐渐的又有几拔少年被送了过来,却又与大羊寨子不同,有的穿了锦衣,气派光鲜,有的身材魁梧,底子扎实。 寨子里的少年见了他们,便没什么底气,平时也不敢太闹腾了。 可没想到,又过了没几日,竟又是连着几批少年送了过来,看起来竟是衣着褴褛,赤鞋光膀,面黄肌瘦,倒比大羊寨子里还穷。 人一多,便热闹了起来。 众少年们抢住处的,打饭食的,溜出去买糖食泥人儿看把戏的,不一而足。 只有寨子里来的少年与那群褴褛少年最为老实,无论派饭,还是其他事情,都不敢跟那群锦衣少年争抢。 “这红灯会开坛收伙计,身份倒是很杂啊……” 胡麻默默观察着这些事情,并不敢因为转生者的身份,对这个世界的人或事物产生小觑之心,只是猜测着他们各自背后的身份。 “老白干兄弟,可是已经到了?” 如此过了几天,倒是在四五天后,晚间刚刚入梦,便回到了那暗雾弥漫的庙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到了。” 如今不是逢零之日,胡麻听到了二锅头老兄的声音,又是惊喜又是放松,故意笑着回答:“你在哪里?要不要见一面?” “既到了这里,不出三天,你定能见着我的。” 那二锅头笑着道:“不过转生者见与不见,并不重要,倒是有些重要的事,我得先给你交待清楚,省得你踩了这红灯娘娘会的坑。” 第五十一章 红灯坛下三柱香 “你说!” 胡麻一听他说,便也认真了起来。 他也知道,自己来到了城里,便与这位代号转生者的二锅头兄弟近了,若想相见,倒是好安排,但也隐隐猜到,这些转生者,似乎对于现实中相见颇为谨慎,所以并未抱太大希望。 如今听见了他要嘱咐自己一些事,便不敢怠慢,迷茫之际,最是知道这些信息的重要性。 “你们到了,便也该发现了红灯会开坛,收的伙计也可谓五花八门。” 二锅头笑道:“严格来说,红灯会各行当伙计不少,但却少有从寨子里找的。” 胡麻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他这几日默默观察,倒发现这次来的伙计里面,大体分了几类,其一便是那些身材魁梧壮实的,他们好像本就是红灯会帮众之后,长在城里,也都是从小调教,底子甚为扎实。 毕竟红灯会在明州府经营几十年,势力雄厚,不少伙计成家取妻,早诞生了帮二代出来了。 另外一些,还有些商贾平民子肆,穿着锦衣,热热闹闹的最贪玩的就是他们了,大呼小叫事事拔尖,最为惹眼。 他们入会,想是要寻着些庇佑,或是学些本事。 倒是那些衣着褴褛的,不知来自哪里。 “先是你入了会,可别真把这当成了什么刀头舔血的帮会……” 二锅头笑着道:“人家血食帮就是靠了血食矿谋生活的,骨子就是做的生意,你进了血食帮,人家也不会白养着,总得是先想着怎么能使唤你们,然后才斟酌着教你们本事呢。” 胡麻轻吁了口气,笑道:“这我省得。” “那便好,咱们这些转生者里,二次为人,却也有些拎不清的。” 二锅头认可的叹了一声,道:“再就是些不得不在意的事了,入了红灯会,头一件便是开坛烧香,烧哪柱香,便走哪条门路。” “这你可得把握谨慎,红灯坛下三柱香,白香青香和红香。” “红香自是最好,学本事快,吃食也好,白香最安稳,可我要叮嘱你的是……” “……” 胡麻心里微微一动:“烧青香?” 二锅头笑了起来,道:“对,惟有青香,才是正路子。” “你惟有烧了青香,才有机会接触到你想学的东西,当然了,青香,也是相对而言较为安全的。” “……” “记下了……” 胡麻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老兄多教教我?” 二锅头笑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早日学点本事在身上,咱才好合作些其他的事情呢……” …… …… 当夜,与二锅头聊过之后,胡麻心里便略有了数。 他耐心留在这里,安静等待,只是每三日吃一颗血食丸,并缓缓行功,壮实底子。 渐渐的过去了几日,周围几个宅子都已住满,热热闹闹,整日聒噪。 眼瞅着时间近了二月二十八,这天夜里,才忽然有几个壮实的伙计,簇拥着一位管事来到了院子里。 正是那位留了小胡子的老头,他笑道:“明日便是开坛之期,许是你们都等的不耐烦了。” “今夜里便早点歇着,明天把干净衣裳都换上,咱香主要摆席面请你们哩……” “……” 少年们听得有席面吃,顿时喜不自胜,搔耳难耐。 到到了第二日,少年们早早聚了起来,也有不少紧着包袱里的衣裳拿出来换上的,或是互相剃头,好显得精神些的。 结果等了大半天,直到了傍晚,那位管事才又过来,笑眯眯带了少年们出门,穿过了三五条待,便见到前面一大块空地,周围都点上了红色的灯笼。 灯笼中间,则是十几张桌子,有的蒙了红布,有的蒙了青布,有的蒙了灰布…… ……大概是这世道,白布难得的缘故。 …… 堪堪人已到齐,那位留了小胡子的管事,从上首一个左右点了大红灯笼的台子旁边,转了过来。 向众少年道:“红灯坛下三柱香,各人自有各人命,你们能进咱红灯会,便都是好命的,今天咱家香主,亲自过来带你们开坛,并给你们摆下了席面……” “但咱这席面,也各有不同。” “瞧着眼前这些桌子,想吃酒肉的,便往前面红布桌子旁边坐,想吃馒头的,便坐那青布桌子便是了,想吃黑面窝头的,那些铺了白布的桌子尽管坐下就行,规矩就是这么简单。” “一柱香后开席,你们,就显显自己本事吧?” “……” 众少年听得这话,皆是不由怔了一怔。 不待别人反应过来,那些穿了黑袍子的敦实少年们,便忽地一言不发,向前冲去。 他们本就是帮会中人,想是家里大人早就教过,有了准备,而不仅是他们,那些锦袍的少年,也有的立刻盯住了前面的红布桌子,拔腿就冲,想是也提前就通过某些渠道,得了消息。 反应最慢的是那群褴褛少年,但他们明白过来时,眼睛便红了。 发一声喊,齐齐的冲向了红布桌子。 “娘嘞,在这里吃饭,还要抢?” 胡麻身边,周大同一听都懵了:“怎么比咱大羊寨子还惨?” 其他几个少年,同样也是一阵紧张,眼见其他人都已冲了上去,不由得内心惶急。 “跟我走,谁也别跑乱了。” 胡麻心里早有准备,低声吩咐,当即一步冲出,其他少年们正自惶急,忙忙跟上。 却见胡麻竟是一点也没有往红布桌子冲的意思,而是走过了几步之后,便占下了边角的一桌青布桌子,指示众人团团围住,不可乱跑。 如今红布桌子那里,正打成了一片,人头晃动,嘶声震天,青布桌子旁倒肃净。 他们轻意就占了下来,剩下只是守住,然后冷眼看着其他人争抢。 那红桌子旁边,竟是越打越凶,不时有人飞跌了出来。 那群敦实少年,出手沉重,锦衣少年,性子跳脱,但很聪明,但最引人注目的,反而是那些褴褛少年。 他们平时老实巴交,住是住的最差的马房,派饭时也都等到大羊寨子里的少年都拿完了,才一哄而上,抢那些汤汤水水。 可没想到,到了这时候,却一下子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来,一个个下手狠辣,咬死不放,他们人数本也最多,足有几十人,全都为了那几张红布桌子打的不可开交。 胡麻冷眼瞧着,竟是愈发的心惊。 这群褴褛少年,论底子其实是远不如其他人的,甚至怀疑他们吃没吃过血食。 但自然而然,便有一股子狠劲,如疯似鬼之下,倒几张桌子大都是他们占了上风,将其他人打退了回来。 但同一时间,胡麻也察觉,那些争抢红布桌子的人,也不是都那么上心,有的人略抢了一下,便退回来了,更有人一开始就坐在了青布桌子,甚至白布桌子旁边,冷眼瞧着这一幕。 而眼见得一柱香快要烧尽,红桌子边人数已定,从红布桌子旁边败下阵来的人也急了起来。 青布桌子立刻成了吃香的,从前面败尽回来的,便又围了青布桌子厮打。 但胡麻等人反应快,早早占住了青布桌子,如今五个人围在桌边,共进共退,又是在别人打过一场之后,以逸待劳,倒艰难的守住了。 其他人见这张桌子难抢,便也下意识退去了旁边的桌子。 不久之后,一柱香时间到,倒还有不少乱哄哄的没坐下,心不甘,情不愿,怒视着众人。 “好了,好了……” 前面那位管事笑着,拍着手:“杂面窝头,也能填饱肚子,今天不用抢了。” 直到这时,才有伙计送上了凳子,人人屁股下有了垫头。 搭眼一扫,只见前面红布桌子旁边,多是褴褛少年,人人脸上带伤,却各有几分狠劲,青布桌子旁边,同样也是身上灰扑扑的,各种被人踹的脚印,或是撕破了的衣衫。 白布桌子旁边,倒多半是锦衣少年,少半是褴褛少年,褴褛少年多是受伤最重,但脸上不甘之色也最强烈的。 胡麻一行五人,都坐在了青布桌子边,身上倒还齐整。 “好了,上菜吧!” 那位留了小胡子的管事,见闹哄哄的少年们都坐了下来,便笑眯眯的拍了拍手。 周围,开始一个一个的箩筐端了上来。 出人意料,这筐里并不是什么吃食,而是一柱柱的香。 红布桌端过去的,皆是血香,内中掺了朱砂,殷红如血,青布桌则是青香,颜色发青,而白布桌端上来的香,却也不知掺了什么,半黄不白。 少年们一个个神色怔怔,人手拿了一枝香过来,前面的台子旁边,早搬上了一个大缸,里面满满都是香灰符屑。 “迎香主……” 同样也是在这大缸摆出来后,两排提了红灯笼的白衣女孩儿,引着一位身穿华服的男子走了出来,登上了那铺着红布的台子,坐在了两盏灯红如血的灯笼中间,缓缓的向众人点了点头。 于是,小胡子一声高亢微尖的声音,响遍了全场:“红灯坛下三柱香,各人自有各人命!” “上香……” 第五十二章 红香人烛 “红灯一照,邪祟不扰,疾病全消。红灯一照,人强马壮,招财进宝……” “入了咱红灯会,甭管你是伙计还是掌柜,那都是红灯娘娘的座下弟子啦,磕头拜红灯,心里念着咱红灯娘娘,割血食不招邪祟,走夜路不怕撞鬼,喝大酒也不怕头疼啦……” “……” 众少年轮流上香,记了各自牌号,然后那位香主,便是一番训话,只是说的半文不白,简单易懂。 胡麻仔细听着,倒觉得这拜了红灯娘娘,倒跟老火塘子有些相似。 不过更具体些的却也不懂,周围少年更是听的迷迷糊糊,直等到这一番话训完,开始上菜,才兴奋了起来。 出人意料,并不真的是只有前面的有酒肉,中间的是馒头,最后是窝头。 这些东西确实有,比如只有前面红布桌子上,才每桌放了一瓶酒,就是二爷之前打过来喝的那种,青布桌上,也确实放了一筐白面馒头,白布桌上,也确实只放了一碗有杂面的窝头。 但除了这些,居然每桌都有肉菜,一只肥鸡打底,还有一碗太岁肉,几碟菜蔬。 少年们看着都瞪起了眼,眼不得眼珠子掉进碗里。 一阵你争我抢,吃的好不热闹。 “命运就此分开了啊……” 胡麻则是混迹于人群之中,默默的想着。 他早先得了二锅头老兄的提醒,知道进了红灯会,烧什么香很重要。 红灯娘娘会家大业大,虽然刚入了会的,都是伙计,但各自之间,分工却也不同。 其中,烧青香的,便是最为普通的伙计,看矿护院,运车值守,属于字面意义上的,红会灯娘娘会的底层人员。 而烧白香的,命运更混乱,聪明的去学算盘生意,管账制药,笨的洒扫跑腿,补缺抽空,有的赶上忙时,还得跟着下矿抢收,不过,大多数都属于后者。 至于红香,人数最少,也最神秘。 他们的待遇,无疑是最好的,非但席面吃最好的,吃完了席面,同样与别人不同。 早先进了这宅子,多是锦衣少年和那些敦实强壮的少年,抢占了条件最好的堂屋,大羊寨子一开始就住了东厢,褴褛少年,却直接给安排在了马厩。 但如今烧完了香,那群褴褛少年,直接便抢了堂屋,将其他人东西扔了出来。 一早一晚,过来派饭的帮众推了小车来,那群烧了红香的褴褛少年,也是直接过去吃第一碗,甚至还有人毫不客气的从里面挑肉吃。 而其他人只能看着,他们不吃完,谁也不敢动,否则便要遭到了管事与其他帮众的喝斥。 “唉,他们不仅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听说平时还有血食供养着呢……” 众少年见了没有不羡慕的,寨子来的李娃子,也羡慕的道:“早知道咱们也抢,凭咱们的本事,不一定抢不过呢!” 胡麻听见了,只是冷笑一声:“你现在去也不晚。” “找管事说说,会让你进去的!” “……” 李娃子只当惹怒了胡麻,小心翼翼,不敢说话了。 胡麻并不解释什么,只是冷眼瞧着,这群颇有些扬眉吐气之意的褴褛少年,享受着他们的特殊待遇。 直到三天之后的夜里,忽然听到了一阵隐约的嘻笑,诡异阴森。 胡麻从梦中惊醒,看到院里亮起一抹红光,便欠起了身子看向外面,就见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两盏殷红如血的灯笼。 两位管事提了灯笼,等在院中,那群烧了红香,又占了堂屋住着的褴褛少年,则迷迷糊糊,赤脚光膀,一个一个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跟在两位管事身后,痴痴怔怔,出了院子。 院子外面,从其他宅子里出来的红香弟子,也都已经跟了出来。 他们追着眼前管事们提的红灯,迷迷糊糊,如行尸走肉,悄悄的穿街过巷而去。 画面无声,却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阴森。 胡麻心底,低低的叹了一声,也不由想起了二锅头老兄之前嘱咐自己说的话。 “按理说咱们都是二世为人,不至于这么上头,可我也要提醒一句。” 当时他说到这一点时,声音里也透着股子神秘:“红灯会自然以红香为贵,便是烧三柱香的掌柜,见了烧红香的弟子,那也得客客气气,不敢拿架。” “不仅是因为他们为帮里拼命,而是因为他们都很快就会学成一身邪术,驱邪役鬼,手段难防,但是兄弟……” “……这不是正路子。” “这些人,烧上红香的那一刻起,这条命,便已九成九不是自己的了。” “红灯会每年都从牙行与乞儿帮那里买来无父无母,走头无路的孩子,许他们丰衣足食,宽炕厚被,为的就是让他们烧红香,拜娘娘,红灯会的七成生意,都靠了他们打下来呢……” “……” “……” “果然是红灯坛下三柱香,各人各有不同命啊……” 因着胡麻心里早就有了谱。 这些烧红香的人,身份特殊,其实他们才算得上是红灯娘娘会真正的弟子。 其他人,真只是伙计。 但是,这些人成了弟子,也就成了真正的“人烛”! 燃烧性命,驱神养鬼,不定什么时候,便落得个油尽灯枯,曝尸荒野的下场了。 从抢红香的时候就看得出来,那些锦衣少年与身份不凡的帮二代,并非人人都抢,便是想抢的,也没有真个拼了命,否则这些褴褛少年,不一定是对手。 这本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但是连二爷都没有嘱咐自己,可见二爷也是不知道的,而少年心性,拜了红灯娘娘,谁不想拔个尖,却不知道,拼了命的抢,抢的只是个死路。 第二天起来,见烧红香的弟子不见了,众少年们也奇怪,也有想抢回堂屋居住的,但胡麻却知道这没有意义,只等着属于自己这些人的安排。 他们这些人,只是进城,到香主这里来拜娘娘,或许,也有从他们之中挑选出红香弟子的目的。 但绝大部分人,却还是要离开的。 红灯会可不需要养着这么多人在城里,如今,烧红香的弟子安顿好了,那么,他们这些烧青香的伙计,也就到了奔向自己身家前途的时候了。 “这几日呆的可好?” 在这宅子里,安静等了两天,却是那位当初收了二爷三条青太岁的小胡子管事来了。 胡麻忙恭恭敬敬的回着他。 这小胡子管事,却也和颜悦色的,问了胡麻几句,烧了什么香,以及跟他来的几个,都是什么情况。 得知他们全都是烧了青香,才笑着道:“你们倒是好命,若是你们烧得了红香,那我就不多嘴了,若是烧了白香,帮也帮不上,全看你们造化,但既是都烧了青香,我便该问问了。” “你们入了咱红灯会,是打算赚些银钱,回寨子娶亲,还是想学些本事?” “……” 胡麻忙道:“娶亲是大事,但来前家里大人也嘱咐了,能多学些本事,还是学些本事。” “果然是拎得清的小子,难怪你们家大人舍得送我这好东西。” 小胡子管事笑道:“东西咱也不白收,既然你们想学本事,我便给你们安排个好去处,青岩庄子那里,前年里新设了一柜,正缺伙计使用呢,你们想往上爬爬,学点本事,便去那里合适。” “当然,我也只是打发你们过去,能不能成,可得看那老掌柜的!” “……” 胡麻忙答应着:“有劳,有劳。” 此后等了没两天,这位管事,却是换了一身青袍,来到了胡麻他们的门前: “到时候了,铺盖卷好,晌午吃了饭,咱就出发了。” “啊?” 大羊寨子里来的一众小伙伴及其他被点名的,皆有些傻眼。 烧了香之后,他们在这里住了几日,每天有人送饭,倒是过得清闲,甚至还有人以为是进城享福的,如今忽地要走? 心里闷闷的,但被点了名的七八个伙计,还是赶紧收拾了铺盖,好生的等着。 到了晌午这一顿,吃的却是不错,难得有了白面馒头,菜里也见了几大块肥肉,众少年吃饱喝足,便跟着管事人走了出来。 这领事人骑了头大青骡子,但胡麻和大羊寨子里的几位小伙伴,以及另外四五个,不知哪里来的青香伙计们,可没这待遇,都背了铺盖卷腿着。 自西门出了城,却是一路转向了南去,一路上穿村过寨,走了几个时辰。 终于在夜幕将临之前,来到了一个镇上,远远看去,也有百十户人家,几间逼仄门脸,外接着荒凉山道,直延伸向了那夜幕之下,如匍匐怪兽一般的老阴山里面去。 而他们的目的地,却是一目了然,正是建在了镇子边上的一处大宅子,白墙青瓦,门口挂了一个极为醒目的红色大灯笼。 出人意料的是,这门前竟还有些烧香上供的痕迹。 谁家会在宅子门前烧香? 这不是把宅子里面的人当成了死人来拜了? 而这跟来的伙计们,刚见识过了城市的热闹,却又被发配到了这荒凉偏僻的镇子上来,心里多少都有些落差。 “这位管事,收了好处,是真给办事啊……” 胡麻心里,却默默的想着,这位小胡子管事竟不是忽悠人的。 二锅头老兄已经跟自己讲过红灯娘娘会里的道道,愈是这等荒僻的,邪门道道越少啊…… 当然,对自己来说,还是学着守岁人的本事最重要。 这却是要看具体的情况了。 第五十三章 邪祟冲人 “这就是咱们红灯娘娘会设在此地的柜台了。” 那位管事人叩响了宅门,笑着向胡麻等人介绍道:“别看地方小,却是个重要所在,每年开春,多少东西从这里走呢?” 周围少年们都懵懂的点着头,也不知懂了没有。 但胡麻却已经对这一应分置,搞得明白,血食帮,生计便在血食上,不论是下矿收割,还是骡马运送,歇脚运送,每一环节,都是极重要的。 这里,便许是拜太岁时运送血食的仓库,或说驿站? 不多时,宅子的门被打开,出来的却是个锦衣少年,笑道:“师傅已经等你们半天了,还担心你们天黑前赶不到,快进来吧,师傅已经备好了酒菜啦……” 众少年听得,顿时一阵心急,走了这大半天,早已是腹内空空了。 进入了宅子,果然见到堂屋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一个身材微胖的老师傅,远远的迎了出来,向着带了他们过来的管事老爷拱着手。 少年们正急着要入座,却忽听那开门的锦衣少年喝叱道:“没规矩!谁让你们往里面闯的?你们的饭在厨房,自己过去吃!” 众少年这才明白,合着那酒菜是招待管事,跟自己没关系。 一個个默默的来到了厨房,就见筐里摆着黑糊糊的窝头,旁边连根咸菜都没有,好家伙,连大羊寨子都不如呢。 而在外面堂屋,那锦衣少年已经陪着领自己这些人来的管事老爷,以及那位身材微胖的老师傅入了坐,大家杯盏往来,谈笑风声,气氛很好。 胡麻和一应小伙伴,便或坐或蹲,在院子里一人吃了两个黑糊糊的窝头。 这窝头又粗又硬,一口下去,满嘴是渣,实在难以下咽。 吃了窝头,又在那口水井旁边打了桶凉水,分着喝了,少年们便在这院子里苦等,那堂屋里,老师傅和锦衣少年,管事老爷正交谈甚欢,这些初至乍来的少年们也不敢打扰。 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见那堂屋里的锦衣少年带着笑走了出来。 但到了众少年们的身前,脸上的笑便已经消失了,板着张脸,道:“跟我进来吧!” “在掌柜面前,可得懂些规矩。” “……” 少年们这才期期艾艾,背着自己的铺盖卷,来到了堂屋门前。 看着那不说富丽堂皇,但也宽敞明亮的大屋子,心生畏惧,进门槛前,都先蹭了蹭鞋底上的泥,才小心迈了进来。 “小子们,可瞪大眼睛,认准了。” 带了胡麻他们过来的管事,这会已是吃酒吃的满面红光,笑着道:“这位便是咱们红灯娘娘会的老掌柜,吴宏吴师傅,他替咱们红灯会守着这处庄子,本事可大的狠咧。” “你们以后就归他差谴,可得表现的勤快些,他高兴了,教你们两手本事,那就够伱们吃一辈子了。” 说罢了,又转头看向了那位吴掌柜,笑道:“人我就给你带过来了,你看着调教。” “好说。” 这位吴掌柜笑眯眯的,神色很是和蔼,目光扫过了胡麻一行人,又落到了在他旁边圆凳上坐着的锦衣少年,道:“你们,还有许积,并着他的几个同乡,便是这次红灯会调过来的人了。” “许积来的比你们早了三天,我已经教了他很多规矩,你们便跟他学学。” “我好清静,没别的事,别来打扰我,但只要你们勤快做事,该教你们的我也会教。” “但若是懒惰滋事,我可就要撵你们回去了。” “……” 听着掌柜提到了自己,那位锦衣少年便也忙站了起来。 众少年这才知道,原来这锦衣少年也跟自己是一样的人,只是过来的早些。 管事也在一边听着,插嘴道:“还撵回去做甚?” “若不听话,不懂规矩,便是直接打杀了,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 “呵呵,老夫毕竟只是个掌柜,他们的小命哪由得我做主?” 这位老掌柜笑着回答,然后便摆了摆手,准备让锦衣少年带了胡麻他们下去,却没想,还没出门,便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拍门声,有人哭喊着:“红灯娘娘救命,大老爷救命……” “有人被邪祟冲了身子啦……” “……” “嗯?” 众人皆不明就里,转头看向了堂屋。 那位已经把杯子举了起来的老掌柜,也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管事,起身道: “领进来吧!” “……” 锦衣少年去打开了院门门拴,就见火把闪动,一行人涌了进来。 却是一群穿着篷头垢面的百姓,他们惊慌失措,哭哭啼啼,中间是两人抬着的一块硬门板,上面抬着一个人,一并送到了堂屋前。 凑过了火把一照,就见门板上躺着的人约三四十岁,用草绳捆在了门板上,身体缩成了一团,还不停发寒战般的抖着。 可怖的是他右手食指,正塞进了嘴巴里,门牙外露,不停在磕动着,已啃的只剩了骨头了。 那位老掌柜离了席,来到了跟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咱也不知道呀……” 旁边的乡亲乱糟糟的,有胆子壮的人回道:“这刘大腚家的,下午还去了趟田里,傍黑一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说话,谁碰就咬谁,咱们把他捆了起来,他就啃自己的手指头,本来想给他拉回来,倒是被他咬了两口,只好捆起来,让大老爷给看看。” 老掌柜围着门板踱了两步,似乎已经心里有数,道:“放下,绳子解开吧!” 众乡亲瑟瑟的,谁也不敢上手去解。 倒是那锦衣少年,忽地抽出了腰刀,在草绳上一挑,直接给挑断了。 “呼!” 而这刘大腚家的,草绳一松,便忽地坐了起来,直吓的旁边乡亲邻居呼地散开了。 但那男人坐了起来,却也没有别的举动,只是专心啃着自己的手指。 或者说,不是啃,而是磕。 磕的啧啧有声,有滋有味,倒跟耗子磕苞米棒子似的。 那位吴掌柜抬抬袖子,让乡亲们让到一边,自己则围着这男人看了一圈,眼见得这人松了绑,啃起手指头来更快了,这会已经换了一根。 他也不着急,笑眯眯的道:“先别吃了,咱俩拉拉。” “你是谁家的,住哪里呀?” “……” 那男人磕着手指,却是谁也不理,闻言都不抬个头。 “真不懂事啊……” 这老掌柜见他不理,便慢慢在他身前蹲下了身子,周围有人忍不住便想出言提醒。 冷不防,这认真啃着手指头的男人,在老掌柜蹲了下来,距离他极近的时候,忽地抬头,眼中阴戾之色闪过,猛得伸手便向老掌柜肩膀上扒了过来,张嘴就咬人。 可老掌柜不慌不忙,忽地伸手,手里竟拿着一双筷子,抬手就挟到了他手指头上。 刚才老掌柜着吃饭,就出来了,却是谁也没留意到,他手里还拿着筷子。 最关键是,他跟挟萝卜似的挟住了这个男人的手指头,看着也不像是多使劲,但那都快要咬到他身上的男人,身体却一下子僵了,被点了穴似的,身体歪歪着,动弹不得,连声哭叫了起来: “大老爷饶命,俺是镇子西头大石头底下庄子里的……” “……” 老掌柜似笑非笑,只是挟着他,道:“刚搬来的?你为啥要害人?” “不是俺要害他……” 这男人的声调听起来古怪尖锐,带着种阴气森森的味儿:“是他先往俺家宅子里灌水,还放火,往里头捂烟。” “俺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那以后这十里八乡的,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到俺头上来撒野啦?” “……” 也不知为什么,听着这刘大腚家的捏着嗓子说话,周围乡亲们都有些不寒而栗。 老掌柜却是脸上的笑容不改,笑眯眯的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但你家啥时候搬来的?拜过我们红灯娘娘没有?” “俺家刚搬来……” 刘大腚家的歪着脑袋,骨珠子骨碌碌的转:“俺家只拜老奶奶,不拜什么红灯娘娘。” 老掌柜笑容不减,道:“那这就是你家不懂规矩了啊……” 说着时,却忽地脸一沉,道:“东墙角!” 与此同时,他另外一只捶了下来的手,也猛得抬了起来,向着这男人额头上便是一拍。 “嗤!” 他这一拍,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胡麻如今已经有了快两柱道行,对阳气感觉灵敏,却是分明注意到,他这动作,倒与二爷教的老把式里面的起手式“开山”有点像,都是手起炉火生。 只不过,他动作太熟练,也更显从容,所以几乎看不出老把式存在的痕迹。 而这一拍之后,那精瘦男人的身体里,便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拍了出来,一股子阴风卷向了别处。 这精瘦男人被挟着手指,绷紧的身子,也一下子松垮。 可还没结束。 胡麻分明感到,这男人身体里的邪气被逼出来之后,骤然吹向了一个地方。 瞧着方向,正是老掌柜说的“东墙角”! 那里黄影一闪,却是有个什么事物,忽地吃惊,从沟里跳了起来,便要翻墙而去。 他不急反应,“唰”地一步从周大同身边跨过,顺手抽出了他系在腰间的刀,连鞘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凄厉,有什么飞快翻过墙头,不见影子了。 第五十四章 黄仙搬家 “哎呀,那是啥……” 乡亲们本是注意力都在这精瘦男人身上,却冷不丁被墙角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纷纷后退,不知所以。 胡麻则快步向前,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腰刀,便见上面沾了一点血迹,还有着几根黄色的绒毛,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 “想什么呢?” 老掌柜站起了身来,看了许积儿一眼,似乎面色颇为不快。 他那一声“东墙角”,本就是跟这许积儿说的,要他配合自己,除了这邪祟。 殊不料,许积竟没反应过来,倒是胡麻伸手抛出了刀。 这许积自知刚刚表现不好,心里又羞又愧,颇有一些下不来台的感觉。 “大师傅!” 胡麻走了过来,将刀上的血迹绒毛给老掌柜看。 老掌柜拈了几根上面的毛,在眼前一搓,淡淡道:“果是来了一窝仙家。” “你表现不错。” “……” 胡麻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夸自己。 “行了,这人就好了。” 老掌柜转向了还兀自怔怔的乡亲们,道:“只是被仙家冲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抬他回去,该瞧病瞧病,该治伤治伤。” “不过这两三日里不要下地,天气好时抬到院子里多晒晒日头……给咱红灯娘娘的奉金,也不必给我,一并找你们的里长算清楚了,就可以了。” 乡亲们这才放下心来,千恩万谢,闹烘烘的抬了人回去。 “这红灯会的分舵,倒还管着这些?” 胡麻在旁边瞅着,倒也觉得稀奇,但一念未落,便见老掌柜又转向了他们,道:“你们来的倒也巧,都把铺盖放下吧!” “点一盏灯笼,去镇子西边那块大石头底子,瞧瞧有什么东西,让它们赶紧走了。” “……” “啊?” 众人这才明白,事还没完。 可一看外面这黑不隆冬的夜色,便顿时心里发怵。 如今可是晚上啊,白天见了这些邪祟,都会害怕,如今晚上,谁敢招惹他们? 但胡麻却反应了过来,猜摸着这应该是场考验。 他头一个将铺盖卷放到了墙角,周大同他们见胡麻这么做了,便也跟着过来放下。 那些与他们一路过来的少年们也忙有样学样。 不过放下了,却也不知该怎么走,倒是刚刚反应不佳的锦衣少年,这会忙于表现,忙进了侧屋,不一会,便带了两人,提着一盏红灯笼走了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跟我走!”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位锦衣少年,其实和自己一样,都是刚过来的,但人家来的毕竟早了几天,似乎也比自己这些人更懂规矩,不敢不听。 一个个的凑在了一起,撞着胆子,跟着那盏红的妖异的灯笼,深一步浅一步的从庄子里走了出来。 这镇子不大,他们住的又本就在镇子边缘,没几步,便已到了野外。 远远的,月色幽暗,只能借了红灯笼的妖异红光,隐约的分辨出道路与田野。 行了约一柱香功夫,才隐约借着红光,看到了前面野地里的一块大石头,却是立在了山脚下面,也不知早先是碑或什么,只能看到下面已经掏空,荆棘里有個黑糊糊的洞穴。 锦衣少年抬了抬手,只知闷声跟着的少年忙停下了。 “左右散开,把这石头围了。” 伙计们冷不丁听他吩咐一声,都面面相觑,不知所已。 但跟了这锦衣少年,似乎与他关系极为亲近的两个人,便不耐烦的推推攘攘,还捶了某个反应慢的伙计一下,让他站到一边。 众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忙忙的围了大石头站开,约两大步一个,为了围得紧实,甚至有两三个人,需要站到了荆棘丛里面,但也没人敢有意见。 见人都已经站好,那个锦衣少年,才提着红灯笼站在大石头前面,示意身边的人。 那两个人晓事,便在石头前烧上了三柱香,稀依还有几件供品。 做完了这些,那锦衣少年才清了清嗓子,高提了红灯笼,向着石下高声喊道: “人有村寨,鬼有分界。” “几位大仙想是不太懂咱这里的规矩,红灯已经点上,你们还是闯了进来。” “今天小子跟大仙说说清楚,你们若只是路过此间,咱供上香火,客客气气送伱们走,大家相安无事。” “但您若是想就在咱这里扎了根,那就请看仔细了,咱提着这盏灯,可是红灯娘娘的,红灯一点,方圆十里,便都是红灯娘娘的香火地,冤家们要进来,是会结仇的。” “……” 说罢了,便将红灯高举过顶,眼睛只是盯着桥下。 众少年都摒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周围荒草簌簌,两侧里的田野黑沉沉的,谁也不知道藏了什么玩意儿。 胡麻盯着那红灯笼,竟觉得那红光愈发的妖艳,仿佛就连这夜色,也被染红了似的。 不知何时,周围的温度,似乎越来越凉。 阴冷的风绕了他们旋转,仿佛无形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挲。 “嘻嘻……” 他们正自心里发毛,却忽地听到一个极其怪异的声音响起,与此前在庄子听到的那个中了邪祟的刘大腚家一个模样,但这声音,竟不是来自他们全神关注大青石头下面,而是身后。 心里都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却见是自家伙计里的一个。 他扭捏起了身子,手掌按在嘴边,仿佛是在捂着嘴笑,眼睛贼溜溜的扫过了众人,道:“红灯娘娘,咱不认识呀。” “俺一大家子,辛辛苦苦搬到了这里,饱饭都没吃一顿,便要撵人走……” “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些呀……” “……” 周围伙计已经吓的大气也不敢说,死一般的寂静里,只有那尖利怪异的声音荡在耳边。 听得人心胸沉闷,头晕作呕。 “红灯娘娘的灯挂在这里,便是道理。” 那锦衣少年听着,也是眉头一皱,提高了嗓门:“现在我好言劝你,你倒不听?莫不是非要动手较量较量?” 他这话里带了怒气,周围先是一片安静,然后忽地响起了各种尖细古怪的笑声。 “你这娃子狂妄的很,俺家不招事不惹事,你倒上来就要撵人。” “若真是好吃好喝献上供品,咱还可以说说,就点了这么几柱子香,蛮横霸道的让人搬家,还说自己这是好话哩……” “……” 随着那尖厉声音响起,围了这大石头一圈的伙计里,竟有两三个摇摇晃晃,也不知声音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只觉这荒野之中阴风阵阵,所有人都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呵呵,耍手段不是?” 这锦衣少年被激怒,忽地一步踏上,抬手向刚刚那个说话的少年额头拍去。 但冷不防,他这一动,石头底下竟悄然卷起了一阵阴风。 可谁也没想到,这锦衣少年,反应竟是极快,又或者说,他本就是有意引那东西出来,才刚只踏出了一步,便忽地从腰间拔出了一件红澄澄的事物。 胡麻离他不远,定睛看去,竟仿佛是一柄木剑。 那锦衣少年,手持木剑,转身就拍,只听“嗤”的一声,阴风顿消,似乎有东西砸向了远方。 众少年都吓得一激灵,旋及听得周围一阵吱哇乱响。 石头旁边的荒草晃动不已,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飞快的跑动,眨眼间便不见了。 他们都站着不敢动,直等到周围一切骚乱消失,变得安静了下来。 “算你们跑得快。” 锦衣少年这会,也才消了警惕心,得意的将木剑收了起来,向身边的人呶了呶嘴: “带上!” “……” 他身边的两个少年,忙忙的跑去了那有东西跌落的地方,不一会,提起了一只黄鼠狼来。 仔细看看,身体软塌塌的,已是不活了。 只是看着让人心惊,这黄鼠狼嘴巴上的胡须,都已变成了白色,也不知活了多久。 “太厉害了……” 周围一众伙计看着,已经是满眼的崇拜。 胡麻在一边瞧着,却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他平时见多了婆婆和二爷的行事,多少受到影响,再见这锦衣少年如此蛮横,心里倒有些诧异。 红灯娘娘,可比老火塘子霸道多了啊…… 再者,这窝子黄仙,虽然邪异,但似乎也不是没得聊,可他说着就杀了? 另外,这锦衣少年的本事,也让他一阵心惊,这人在庄子里时,颐指气使,但在他看来还好,感觉他的炉火并甚旺,当然比崔蝎儿强些,但也有限,应该没到一柱道行。 可谁能想到,这一出手,那威力居然强大到了可怕? 一剑就斩了那皮子,可比自己厉害多了。 “他火候应该不如我,难道,就是他手里那木剑厉害?” 心里默默想着,便跟了周围的少年,提了那黄鼠狼的尸体,跟着往庄子里走去。 那锦衣少年,甚为得意,走在了最前头,也不多解释。 倒是周大同耐不住性子,忍不住道:“这位大哥,咱刚刚是弄了啥?” “弄了啥?” 那锦衣少年傲气的很,也没个好气,道:“这就是咱进了红灯会之后,主要干的事。” “今天撞见的,只是一窝路过的,以后,更厉害的还有呢!” “到了咱这柜上,一言一行,都有规矩在,你们只管好好学着,别不知天高地厚的,随意便要抢风头!” 第五十五章 老物件 “事情办妥了?” 回到了庄子里时,吴掌柜与小胡子孙管事的酒还没喝完,倒是这不大一会功夫,俩人身边居然还多了两个涂脂抹粉的帮着倒酒。 这些被挑进了红灯会里面的伙计,都是底子旺的,一看之下,不由得口干舌燥,忙忙的低下了头去,只用眼角的余光,馋兮兮的盯着瞧。 锦衣少年便上前,也只站在了门槛外,大声道:“解决了。” 那位吴掌柜笑了笑,推开了身边女子送到嘴边的酒盅,摆出了威仪之色,道:“怎么解决的?” 锦衣少年大声回答道:“我提了灯笼去,先让伙计们散开,围了那窝子,然后上了香,好生跟它们讲道理,它们倒不听劝,还想作祟,被我杀了一只,然后就全都跑了,想是不敢再回来。” 吴掌柜闻言,微一皱眉:“杀了?” “是!” 锦衣少年忙将身后小伙计提着的皮子尸体拿了过来,双手放在了门槛前,道:“就是这只。” “气候不浅哩,胡子都白了。” “……” 他本意是想表功,但那位吴掌柜瞧了,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喜色。 同桌上的小胡子管事,也只是在一边看着,笑而不语。 吴掌柜皱了皱眉头,才淡淡道:“早先它惑了人,送到了咱们这里,还要作怪,所以我要给它们一家子个下马威,那时候让你们杀,杀了便是杀了。” “可后来让你们提了灯笼过去,是为了送客,该好生谈谈才是,你再出手杀了,那岂不是给咱红灯娘娘故意结仇哩?” “我……” 锦衣少年听着,大出意料,竟不知说什么好。 吴掌柜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道:“当然,咱红灯娘娘不会将这几只行子看在眼里。” “但咱们替红灯娘娘守着香火地,日积月累,总是结仇,却也不好。” “……” 锦衣少年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你也算辛苦一场,回去吧!” 吴掌柜也懒得搭理,又拿起了筷子,道:“把这皮子,好生去那桥边埋了,告诉周围的百姓,夜里不要靠近。” “如果听到有哭声,那是人家在祭拜哩,也不要害怕。” “过上三天,你再把咱的红灯点上一只,挂在桥头,过上几天,就安宁了。” “……” 锦衣少年,忙答应了,带了黄皮子回来。 而这吴掌柜,则又对胡麻等等在了这尝屋前的伙计们讲了一些规矩,摆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听完了这些,胡麻倒也渐渐明白了过来。 怪道这红灯会的分柜,都有要请有本事的老掌柜帮着坐镇。 也难怪周围的乡亲见有人撞了邪祟,会拉过来请红灯会的老师傅给看着。 他们留在这里,并不仅仅只是看守打扫这庄子,更不只是学本事,还有清理周围邪祟的责任。 红灯点了起来,方圆十里,便都是红灯娘娘的地盘,不仅人要守红灯会的规矩,便是邪祟也要守着,不然他们就要出手,把这些邪祟给清理了去。 说白了,这还是庄子的作用决定的。 红灯会最重要的活计,便是拜太岁,运送血食,而这个世界的人,有本事的不少,五鬼搬运,偷梁换柱,神乎其神。 但这些手段,偏偏用在了太岁血食的身上时,往往都不灵光。 所以,为了方便运送,红灯会便在周围安置了这一個个的分柜,既算一个人员落脚的据点,又算一个临时仓库,忙时甚至还需要被派出去护送,担起了押运的责任。 而闲时,便要清理周围的邪祟,以免忙时出了乱子。 便如这窝子黄仙,若不是那刘大腚家的先招惹上,他们便也不知道。 一来二去,等它们气候大了,偏又赶在了明年开春血食进庄子的时候作祟,那麻烦可就大了。 血食最引邪祟,一旦这庄子里进了血食,那对周围的邪祟来说,可是致命的诱惑,平时再与人为善的,也保不齐要闹事。 这就是血食帮平时要把周围邪祟清理掉的原因。 当然,这清理,倒也多是以驱逐为主,真若是大开杀戒,红灯娘娘怕也担不住。 而红灯娘娘会做的每一步,都有缘由,但落在周围百姓的眼里,倒觉得这是大老爷行善心,反而把他们这些庄子,当成了老火塘子祭拜。 早先看到的那些烧纸上贡的痕迹,便是这么来的。 百姓们祭拜红灯娘娘,这是好事,是红灯娘娘的香火,他们这些伙计,当然也就不能阻拦。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胡麻也暗暗的想着,这镇子及周围的村落,离明州府较近,多了行贾商铺,生活没大羊寨子那般贫苦,却也没了大羊寨子拜祖宗的习俗,倒是拜起了红灯娘娘。 “只不过,这红灯娘娘本身就是邪祟吧?” 他还记得与二锅头交谈,说起了那些侍奉红灯娘娘的人烛时,心里闪过的古怪想法。 而当时二锅头的回答,简直理所当然:“就是邪祟啊,还是这方圆百十里内最大的邪祟呢……” “要不怎敢称娘娘?” “……” “活人拜鬼,邪祟纷争……” “说什么黄昏为界,阴阳二分,我瞧这分界,早已混乱了。” 默默想着,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古怪感觉,胡麻也只能无奈的叹叹,不理这些,只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需要的守岁人法门上。 起码通过这一件事,他确定了那位老掌柜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其法门亦是二爷那一路。 只不过,也确实比二爷高明了不少。 自己要学的救命法门,想必就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了。 “你们睡那边,床铺自己分,茅房在里面,夜里可别掉进去。” “里面是掌柜的内宅,以后没事别闯进去。” 锦衣少年,似乎是急着表现,结果吃了瘪,心情很是不好,冷着脸回房了,他的两个跟班带了胡麻等一行新来的伙计来到歇息的偏房。 但那锦衣少年傲气,他的两个跟班同样脾气不小,只是懒洋洋的指了一指,便让胡麻他们各自去安置了,自己则进了旁边的一个齐整干净些的青瓦房里继续睡觉。 “看样子,在这个世界,想睡单间,是个很奢侈的事……” 胡麻心里暗想着,与周大同等人,摸着了油灯点上,然后各自分派铺位。 屋里有两排炕,周大同立刻就带着人占了较为宽敞的西炕,他知道胡麻爱清静,便主动将靠墙的留给了他。 另外几个跟来的伙计,看出了胡麻他们人多,且团结,便也不争,默默睡了那张破旧些的炕。 “我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要招惹这些邪祟啊?” 躺下之后,一众新来的伙计们,才有人小声的谈论了起来。 “那许家少爷,下手太狠了。” “在俺们那,这些仙家都要好好的供奉着嘞,但是他居然直接下手给……” “……” 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大抵也差不多。 以前都是躲着邪祟,敬着精怪,没人会凭白逞能去招惹那些东西,因此心里都有些不安。 但胡麻却想着,有一点他们猜的倒是不错,以后怕是要常打交道了。 “听说人家烧红香的才好哩,留在了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学厉害本事……” 一群人辗转反侧间,忽然同寨子里来的李娃儿小声嘀咕道:“烧白香的其实也不错。” “好多烧白香的,都留在了城里呢……” “……” 这声音不大,胡麻却听见了,笑道:“那么,以后伱所有的决定都自己做,好不好?” 李娃儿默默的不说话,装作已经睡了。 “真你娘的事多……” 周大同却是激灵翻个身,一脚踹在了李娃儿屁股上,骂道:“不是胡麻哥,你连青香都烧不上,还想着留在城里吃香喝辣呢,你留在城里,连个倒夜壶的活计都轮不上你……” 说着又一个滚翻过身来,面对着胡麻,殷勤笑道:“胡麻哥,我就服你。” 胡麻笑道:“为啥?” “不为啥,就觉得跟着你不会吃亏。” 周大同道:“别看那个使木剑的狂,我可觉得你比他厉害呢……” “我确实比他厉害……” 胡麻心里想着,不过对方手里那木剑,倒是不明究里,看着很不好招惹。 眼见得其他人都已睡下,有些睡眠质量好的这会已经进入梦乡了,他才托词入厕,从屋里走了出来,屋外墙头上,看到了骑着墙发呆看星星的小红棠,笑道:“你怎么不进去?” 小红棠用力的摇着小脑袋:“不去,里面的房梁不能睡,小红棠熏的慌。” 胡麻听着,倒是哑然失笑。 自从婆婆坐了轿子离开之后,小红棠就一直跟着他。 平时小红棠喜欢睡在房梁上,无论是跟着自己在寨子里时,还是去了城里那几天,都是如此。 但跟着自己在寨子里的时候,屋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城里的时候,也只有周大同那么几个,如今,这火底子少年,却是多了一倍。 看她撅着小嘴,很苦恼的样子,胡麻也心疼,抱了下来,道:“那怎样才能睡得好?” 小红棠眼睛亮了一下,道:“那人手里的老物件就可以,小红棠喜欢老物件。” “老物件……木剑?” 第五十六章 二柱半道行 对于怎么能让小红棠住的舒服一些,婆婆还真没教过。 早先,小红棠就是一直喜欢睡在房梁上,或是跟着婆婆外出,但后来婆婆坐了轿子走了,许是那边催的太急,也只是将小红棠的八字贴给了胡麻,没教别的。 有了这八字贴,胡麻可以一直带着小红棠,也能看见她,如果小红棠太贪玩,跑远了,那么他烧一柱香,小红棠也就会回来了。 但其他的,怎么供养小红棠,又怎么让她过的舒服,胡麻也不知道。 倒是问过小红棠,小红棠也只是想起了什么,哈喇子流了一地,说:“小红棠爱吃肉。” “可不是爱吃肉么……” 胡麻很无奈:“我也爱吃啊!” 要说肉,现在自己还有婆婆留下来的这一罐子血食,但那是为了治病,却是舍不得给小红棠吃。 而且他也记得,以前跟着婆婆时,婆婆也没有给小红棠吃过这些。 “等我治好了病,所有的太岁肉,都给你吃。” 看着小红棠馋兮兮的眼神,胡麻也只能这么承诺着,小孩子嘛,回头就忘,先哄着。 问题从小的地方开始解决,先问起了小红棠“老物件”的事情:“老物件是什么?你为什么喜欢老物件?” “老物件就是老物件,老物件住的很舒服,睡一会就饱了。” 小红棠给出来的答案很简单,也很主观,胡麻没太听懂,倒是确定了她喜欢这个。 “好,找机会哥哥给你抢过来。” 他应下了小红棠,又问她一些其他的问题,得到了确定的回答才作罢。 关于小红棠不想睡在房梁上的问题,其实不大,小红棠贪玩,也不是每天都跟着胡麻,经常出去玩一两天。 玩够了,或是胡麻点了香叫她,她才会回来。 而早先胡麻最为担心的,却是她跟着自己来到这个红灯院子里,会不会受到影响之类的,毕竟那位吴师傅看着本领不小,万一他发现了,对小红棠不利,可怎么办? 毕竟这等大人物,驱邪辟鬼的本事,想必不会少。 “小红棠不害怕的……” 而小红棠的回答,倒又让胡麻意外:“二爷跟长胡子老爷不一样,二爷不能靠近,靠近了就烤的慌,不能摸,一摸就烫手。” “长胡子老爷靠近了不烤得慌,他也看不见小红棠。” “但是小红棠也不能离他太近,离他太近了害怕,摸了二爷会烫手,摸了他,感觉会被他抓走……” “……” “原来还有这分别?” 胡麻倒是渐渐明白了里面的差别。 二爷虽然学的法门简单,但六十年大火炉,却是不简单的。 论起来,那位吴掌柜,应该比二爷的法门高深,可是他明显是早就破了身子的,不然也不可能在身边的粉头陪酒的时候表现的那么熟稔,所以,他法门虽深,但威慑力却不如二爷了。 又或许,这也跟小红棠的特殊性有关? 胡麻如今其实不太理解小红棠的本事大不大,或是作为邪祟,处于什么层次。 论起打架,她在自己进林子里找婆婆的时候,也曾经跟一个最低等的游秽婴灵打的有来有回,吱哇乱叫,鼻青脸肿。 但在平时吧,就看她这么贪玩,这里转转,那里逛逛,除了二爷,也没见她真的怕过谁。 “不管怎样,以后见了老掌柜躲着点,也不要往内宅里面去。” 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叮嘱了一通小红棠,虽然她说了老掌柜看不见她,但保险起见,还是尽量躲着点的好。 嘱咐完了,这才回去了继续睡觉,心里更坚定了要早日搏得個单间的想法。 怎么也得跟小红棠混个单床单梁的待遇才行呐…… …… …… 夜里沉沉睡去,许是这一段时间,连续服用婆婆留给自己的血食丸,道行又有了长进。 他再次来到了那个庙里,看到自己香炉上面的香,第二枝也已即将圆满,自己没白白的苦熬着,马上就要拥有两柱以上的道行了。 他心底颇为宽慰,但看着香炉里飘出来的丝缕烟气,倒也忽然想到,自己如今来到了一个新地方,是不是也有可能会遇着一个新的转生者? “或许,我自己也可以试着呼叫一下?” 心里生出了这个想法,却又很快打消了,当务至急,还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 其他时候,都只是浪费命香而已。 第二日,少年们醒来,便一起到前院向掌柜的问好,听吩咐。 如今,昨天送他们过来的管事,已经回去了,这个地方,便成为了他们的小天地。 “表现不错,没一个赖床的,开始学着干活吧!” 老掌柜满意的向众人点了点头,便只是扯了一把躺椅,沏了壶茶,在旁边等着。 昨天晚上去埋了黄皮子的锦衣少年许积儿,这会又已早早的过来了,不用等吴掌柜的吩咐,便指挥着一众伙计们干活。 这大宅子,分内外两院,里院里有吴掌柜和他的小厮儿住着,还有香堂,以及几个上了铜锁的房子,外院里则是有马厩,仓房,还有他们睡觉的偏房。 锦衣少爷许积儿,仿佛已经很熟了,指挥着胡麻等八个新来的伙计,或是去清理马棚,或是去洒扫庭院,或是去挑水摘菜,完了还要统一起来,每天黄昏之后,在周围巡夜,唱灯。 这巡夜,则是他们的责任,震慑周围邪祟,给红灯娘娘长脸。 “成了咱红灯会的伙计,每个月都有半斤血食份额供养着你们呢……” 他严肃的向众伙计训着话:“但这血食可不是白拿的,不勤快着做事,便扣掉!” 伙计们听了,皆是唯唯诺诺,哪敢有什么意见。 就连胡麻,也深知这里与在二爷处不同,老老实实跟着干活。 如此呆了几天,倒渐渐熟悉了下来,心也定了,那位吴掌柜,除了第一天还搬了把太师椅在外面看着,后面几天连面也不露。 到了第四天头上,才又出了内院,向众伙计道:“你们也该都知道,进了咱红灯会,都是要学本事的,毕竟回头押送血食,还用得着你们。” “我懒得理这麻烦事,但该教伱们的本事,也不会藏着掖着,落你们抱怨。” “今天,就试试吧,我瞧瞧你们火候。” “……” 众伙计们等了三四天,终于盼着这一天了,顿时兴奋不已。 一个个将自己学过的把式,惊人的体力,以及封了的炉火,一一展示了出来。 胡麻也是到了这时才发现,众少年来的地方各不相同,学的东西也是不同的,相同的地方,便在于都点了炉子,但不同的地方,却是在把式。 他们大羊寨子,把式都是学全了的,而且打的很纯熟,但其他几个地方来的少年,却只是点了炉子,问起把式,竟半点不会。 而与他们各不相同的,尤其那锦衣少爷,跟他的两个跟班。 他们打的把式不同,但明显比二爷教的那三扳斧花样更多,沉重狠辣,甚是威风。 “底子倒是都不错。” 吴掌柜一一看过了,笑道:“你们入红灯会前,也没个稳定的血食补着,能练成这样就不错了。” “但是,以前大概也没人跟你们说过吧,仅是生了炉火,是没用的,只能防着邪祟,可做不了别的,以后你们可不只单防着邪祟就够了,拳脚武艺,都得跟着才行,我就先教你们用法。” 说着,便亲自出手,打了一趟把式,然后一一的拆讲给伙计们听。 这些伙计,包括了周大同等人,都是从来没学过这打法的,闻言自是兴奋不已。 胡麻也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因此只是默默跟着学。 倒是发现了这里面的区别,点炉子是一样的,但各人学的把式,却都不同,不过,把式不同,但道理相通,无非都是为了引出炉火,由把式牵引,行内外功一类的法门而已。 只是…… 如此渐渐的学了半个月左右,胡麻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 这吴师傅,教起他们把式来,很是尽心,与当初二爷教自己也不遑多让。 可关键是,这人只教把式! 无论是行拳走劲,还是抠眼踢裆,要说用处是有,但都与二爷教自己的那些把式本质相同。 而点炉子的上层法门,那是绝口不提。 要说起来,这也合理,可如今自己随着定期服食婆婆留下来的血食丸,自身道行已经有了两柱半,而当初婆婆嘱咐自己,到了三柱道行,就需要修行这下一步的法门。 按照吴掌柜他现在教东西的速度,自己怕是血食丸吃完了,也还在学着把式。 花钱如流水啊,婆婆留给自己的血食丸不少,但也经不住这般消耗。 总要快点想个办法才是…… 他心里盼着,却也并不着急去做些什么,便是对那锦衣少爷许积,也是客客气气,听任安排。 只耐心的等到了这个月的三十号,逢零之日,终于听到了那个久违的声音: “老白干兄弟,想我了没?” “……” 胡麻听见了这个声音,心里顿时一阵轻快,笑着回答:“想了。” 第五十七章 一语定命 还真想了。 胡麻等的就是这一日,早先他在寨子里,想做掉崔蝎儿,却不向二锅头开口,也是为了留着这人情,用到关键时候。 如今听见了他的声音,便感觉轻松了许多。 二锅头听了,心里颇为畅快,笑道:“看样子求法之路,并不那么顺利?” “算起来已经很顺利了……” 胡麻笑道:“我确实烧了青香,也如愿来到了一位身怀绝活的老掌柜身边做事,如今,他甚至已经开始教我们的本事了,只是,我也难免有些疑问,红灯娘娘会教人本事,都是这样的么?” 说着,便将自己学把式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是必然的啊……” 二锅头闻言笑了起来:“不仅是红灯会,其他的血食帮,前期也只教这些虚把式,不然你们跑了怎么办?” 胡麻听着,倒微微一怔:“虚把式?” “不错。” 二锅头笑着向胡麻解释:“凡是与守岁人法门无关的,都是虚把式。” “你们这守岁人的路子啊,离不了血食,只靠自己这一身火力,怎么可能让炉子旺了起来?” “除非你这辈子也别破身了,那非但火力足,还破百毒呢,但是,这代价可有点高啊,其他人怎么着?” “那就离不开血食了,有了血食供养,你这炉子就旺,那些把式,便可以打出伤邪祟,破妖法的惊人威力来!” “但这前提就是你得呆在红灯娘娘会,有血食供养着你。” “若是一旦自己跑了,没了血食,伱学的这些把式,便用不得,一用,便消耗了你的生气,一次两次还罢,用得多了,便如烧干了蜡烛,身子里没了东西,可不比死还惨?” “……” “这种存活多年的帮派里,果然门道极多。” 胡麻都叹着:“若缺了血食,这把式练得多了,恐怕也跟那些红香伙计一个样了。” 但有一说一,倒不是红灯会特意挖坑,只是借了这个特点罢了。 二爷教自己的把式,本质上也是如此。 想清楚了这一截,胡麻便道:“那若是这样,我怎生才能学到守岁人那真正的法门?” “那并不容易的。” 二锅头老兄叹了一声,道:“要会卖脸,会伺候人,甚至,还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这些老掌柜,人人手里都有绝活,但也绝对不会轻易传授给别人,毕竟,这是他们的饭碗,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事。” “有了这手绝活,所有的血食帮都得供养着他们,凭白无故的,他们怎么舍得把这手本事传了出去?” “万一将来你翻了脸,回过头来跟他们抢饭吃怎么办?” “……” “这……” 这一点,胡麻早先也有预料,如今也不由得轻叹。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 便是前世,他也听过传说,到城里跟着学厨的乡下小子,得给大厨洗着脚,打着杂,什么活都要抢着干,入了大厨的法眼,但对方要教他,还得立三个规矩。 一是工钱上交,二是厨头想骂娘就骂娘,人家说一声我入你娘,自己还得回应着,你赶紧入去吧,等着哩。 最要命是第三条,每天晚上给人弄后面。 毕竟都是能够让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学起便是如此艰难。 而这还只是学厨,如今自己要学的却是守岁人的本事,可不得更加艰难? 胡麻认真的想着,也对自己现在所谋之事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当然,你找了個好地方,也是个好时候。” 二锅头老兄,却又在这时候道:“送你过去的那位管事,倒是个实诚人,这位吴掌柜,如今处境也很是尴尬。” “他本是调教了几个弟子在身边帮着,还很得重用,派去了那里守着一地的血食仓柜,结果,便在去年,血食入库之时,遭了邪祟觊觎,一个不小心,出了大乱子。” “不仅他身边的弟子死的死,疯的疯,这位老掌柜的家人,也跟着遭了秧,最关键的是红灯会的那一批血食被抢,损失不小。” “上面的香主其实对他这过失很不满意,亏得他各处打点,又有相熟的拼尽全力帮他说好话,才有了这待罪立功的机会,如今他就是要把这庄子重新经营起来,弥补去年的过失呢!” “所以,他是必然要重新调教几个帮手的,不然恐怕是独木难支!” “照理说,他这情况,从会里其他地方,挑几个做熟了的老人过去,由他调教着最好,但别人送来的人,他还不愿教呢,只从新人里挑。” “……” “还有这一茬?” 胡麻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庄子里,除了那老掌柜的家人,竟是一个老伙计也没有。 心里倒也感慨,当初二爷那份大礼,当真没有白送呀,小胡子管事人不错,他先问了自己想不想学本事,才送了自己过来。 就是因为,这里学到本事的可能性最大。 “当然了,他究竟挑了谁去教,便也两说。” 二锅头讲完了,又笑着道:“你们这一行人里,他不可能全都教,你怎么也得好好表现,与人多亲近,从一众人里被人瞧见,才有可能赚着这机会。” “倒是确定了一个事……” 胡麻默默想着,庄子里那个锦衣少爷,不就是这么干的? 他无疑也知道二锅头分享给自己的消息,所以也是奔着那法门来的。 他指使众伙计,处处拔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 他针对自己,便是因为,自己曾经无意间落了他的风头,担心自己回头入了老掌柜的法眼,所以连个表现的机会也不给自己。 也真是小心,自己刚来时抢了他的风头,他这半个多月了,都还警惕着。 回得慢了一点,二锅头便有了察觉,笑道:“有难题了?” “出头怕是不太容易。” 胡麻轻吁了口气,便将这锦衣少爷的事讲了一遍。 “那确实。” 二锅头闻言,便立刻笑了起来,道:“兄弟,这人是否使得是一柄红色木剑?” 胡麻微怔,道:“确实。” “那你必然争不过他。” 二锅头笑道:“那是许家供奉的孩子,他老爹是红灯会里调理血食丸的老供奉,可是攒了不少家私,与各掌柜也认识。” “如今花了重金,为他打小调理身子,又购置了这种老物件,打点好了,嘱咐好了,送去了庄子里,为的就是让他从老掌柜那里学点本事呢。” “说不定,人家过去之前,家里人便都已经说好了。” “你自寨子里上来,怎么跟人家比?” “……” “这……” 胡麻倒是心里微沉,实话当真伤人心,他一听都觉得有些渺茫了起来。 二锅头笑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 胡麻忙道:“什么?” 二锅头老兄淡淡笑了笑,道:“既然他家里很有背景,那我把他老爹办了,不就是了?” “嗯……” 胡麻顺口应承着,忽地一惊:“啥玩意儿?” “办了他老爹啊……” 二锅头笑道:“有背景的不怕,让他没背景就完了。” “我瞧他那个老爹,这几年贪墨了不少,也想拿他开开刀,不行就办了他。” “他爹一倒,其他人跟他撇清关系还来不及,谁还敢照拂他?” “……” “卧槽?” 胡麻听着,都懵住了,三观都有点炸裂:“还能这样?” “于我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二锅头听出了胡麻的惊讶,声音便显得很得意,道:“兄弟,你还是与转生者打交道少了,这种,反正是最容易帮的人情,我只需要递句话儿就行。” “比这困难的,反而是我直接提拔你,甚至直接帮你找法门一类。” “……” 胡麻认真的听着,将这位老兄传授的经验一一记下。 心里却也不由得有些好奇:二锅头老兄,在红灯会里究竟是什么职务? 只可惜,虽然好奇,却也没有主动询问。 早先二锅头说了自己在城里那几天,会见到他了,但看来看去,每个都不像。 是那香主?某个管事? 还是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某位帮众? 要说起来,自己真想找他,是能找出来的,只需要打听一下,三四个月前,谁曾经进过老阴山,或消失了一两个月,便八九不离十了。 但胡麻并不真的打算这么做,转生者对自己的身份诲莫如深,能不暴露,便不暴露,就如白葡萄酒一样。 二锅头虽是个粗犷性子,若自己问,他可能也会说,但自己却要懂事。 不仅是他,自己是因为和白葡萄酒的关系,再加上如今取法要紧,所以身份等于未曾隐藏,但如今这边的事情了了,自己也要想办法把身份隐藏起来的。 不过…… 只是这般暗地里商量了几句,便将一个不可一世的跋扈少爷靠山直接扳倒了? 对方大概想破脑袋也不知这飞来横祸怎么一回事吧? 胡麻心下也不由感叹了起来:倒是隐隐明白,为什么转生者被视为最厉害的邪祟了…… 第五十八章 针锋相对 这个世道,求生艰难啊…… 胡麻这一天起来,倒是默默的想着,想要学个本事,也牵扯到了这许多有的没的。 自己还亏了有婆婆的血食丸养着身子,还有转生者彼此照顾,若是没有,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兴许,二爷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他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事情,只知道尽快学到法门,才能救了自己。 心里默默计较了一番,想通了各种事情,便拿出了二爷给自己的那块肉,拿过了旁边铺上周大同扔在铺盖卷里面的腰刀,将那条肉干最尾巴尖的一块给割了下来。 却有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团,取了块干净的布包着,塞进了自己怀里,收起肉条,不动声色的出了门。 这一块肉,他也不知是什么,只看得出来,不是血太岁。 毕竟如今的自己,也算是個血太岁的行家了。 大概就连二爷这样的老矿工,见过的血太岁,都不如自己吃过的多。 但二爷既然特意叮嘱了自己,便必然不是寻常事物,肉山臃肿庞大,本就不只黑、白、青、血四类,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不易寻到,但也往往都是老师傅们眼里难求的好东西。 出了屋子,到院子里找到了正铡草喂马的周大同,便向他耳语了一番。 周大同闻言,唬了一跳,旋即面露喜色:“胡麻哥,你这就准备朝他们下手了?” 胡麻示意他噤声,笑道:“你想到了我会动手?” “想不到啊,但被欺负的受不了了。” 周大同道:“那群浑账行子,跟了那家许家少爷,仗势欺人,到了现在,都不让咱们大羊寨子里来的人帮红灯娘娘巡夜,只是喂马劈柴,给掌柜烧洗脚水,把咱们当下人使唤哩。” “我是治不过他,能忍着就忍了。” “但我知道胡麻哥你这性子,能忍这么久,肯定要治大事!” “……” “胡说什么?” 胡麻都被他说的不舒服了:“咱又不是什么坏人……” 可周大同明显不理会他这茬,兴冲冲的去了。 到了晚间,眼见得黄昏将至,夕阳西下,先前定了巡夜的伙计们已经点了灯笼,在院子里面等着,锦衣少爷许积还没出来,他的两个跟班,却是得意洋洋的坐在了水井旁边。 舒展了腿,懒洋洋的指着李娃子并几个意图混进他们里面,跟着出去巡夜的伙计,笑着说道: “你们想跟着一起出去巡夜,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你回来的时候,知道吧?” “镇子街口第三家,那个黑漆门脸的小瓦房,外面挑了酒幡子,过去敲开门,打一斤酒,再让老板给咱包上点猪头肉。” “咱们哥几个晚上一起喝点,正好教教你规矩,伱瞧咋样?” “……” 几个殷勤的伙计,都连连点着头,不敢说不行。 这时周大同却背了手,晃悠悠的过来了,看向了他们身边的李娃子,道: “李娃兄弟,你爹给了你几个钱?这样给人买肉吃?” “……” 这李娃子本是大羊寨子里来的,只是攀上了锦衣少爷许积的跟班,闻言便羞胀了脸,期期艾艾的说道:“大同哥你别这样说,这几天虎子哥他们,真的教了我不少东西呢……” 那两个人见周大同这么问,也顿时变了眉眼,乜斜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 周大同忙陪了笑脸,道:“我是想问问,我也能跟着去不?” 这两人一听,倒是脸色和缓,笑吟吟看着周大同:“怎么着,你也想给爷们买酒?” “买!” 周大同大咧咧伸手入怀,道:“你们瞧瞧这是啥?” 天已傍黑,再加上他神神秘秘,得意洋洋,这俩还以为他拿出了什么好东西,伸手头来瞧,却不料周大同的手掌忽然摊开,里面空空如也,然后顺手就是一巴掌抽到了他们的脸上。 “我买……” 周大同一巴掌得手,立刻转身就跑:“我给你们买个巴掌吃!” “王八犊子……” 这两个伙计是跟了锦衣少爷过来的,这许积到了庄子里,那便地位超然,颐指气使,他们两个便更狂妄。 这些新来的伙计,不说巴巴的上来孝敬,敢跟他们顶嘴的都没有几个,更不用说忽然挨了一巴掌了,顿时大怒,从磨盘上往下一跳,便拎着拳头,向周大同追来。 周大同则是快步往庄子外面跑,等跑出了庄子,才叫喊起来:“打人啦……” “要人命咧……” “……” 这两个跟班顿时更怒,他们确实想打人,但还没打着呢。 可想想逮着这混帐必定一顿胖揍,倒也没啥不对。 可赶了没几步,墙后面忽然转出了一个人来,挡在了周大同面前,正是胡麻。 他伸手拦住,怪道:“怎么了,便要打人?” 周大同立刻道:“他们让我晚上给他们买肉吃,不然就揍我。” 那柱子和梁子,见周大同这么说,便也又羞又怒,叫道:“你给我们让开。” “这行子先动的手,旁人都瞧见了。” “……” 早先他们也料到,胡麻应该是大羊寨子里出来的这群伙计的头,再加上胡麻平时沉默寡言,便也不太敢欺负他,可是如今吃了周大同的亏,那心里怎么忍得下,喊着让胡麻让开,便要动手。 “他怎么敢跟你们动手?” 胡麻却不让开,笑着道:“是不是误会了?” “我脸上这么大个巴掌印,你说误会?” 那柱子着恼了,忽然回身扯了一把跟在他们后面的李娃子,道:“你说是不是?” 李娃子也满脸尴尬,万万没想到会闹了这一出。 见这两人的目光,以及胡麻的眼神,都向自己看了过来,一时紧张不已。 慢慢低下了头,好一会,才小声道:“确实是大同哥先动的手。” 此言一出,这两人便又要向前挤,胡麻脸也沉了下来。 周大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在胡麻身后跳着,向李娃儿叫道:“你把那个哥字去掉,以后叫我周大同,我没你这兄弟,咱大羊寨子里面,以后也没你这号人了……” “好家伙,还敢使狂?” 而这话,却更是激怒了那虎子和大龙两个伙计。 他们对胡麻便是忌惮些,也没有特别厉害,如今自觉占了理,哪还客气? 一个上来就推胡麻,另一个直接挥拳就打。 胡麻不知他们出身如何,但跟着许积过来,想也是他那一党,平时大家一起练把式,也早就暗中观察过,知道这两个的底子不浅。 周大同是听了自己的来找事,自然不能让他吃了亏。 于是前一步,使了二爷教的搬拦锤,在身前一横,便拦下了这两人。 只觉得两人拳势沉重,一股子气力逼将过来,他便趟着步子,微微一收,然后就忽地向外震了回去。 二爷教的把式,不如这位吴掌柜教的那么花哨,但却非常有用。 这一势搬拦锤使出来,挡邪祟,也能接拳脚,对方的力道若是强于自己,便可以向后卸劲,三分劲防对方七分劲,对方的力道若是弱于自己,那就是连消带打,给他震回去。 那叫虎子的跟班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胡麻弹飞了出去,顺势砸到了另一人身上。 两人摔成了滚地葫芦,又被胡麻气力一震,都头晕脑胀,半天爬不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伙计,都一时吓的愣住了。 一是没想到胡麻气力这么猛,一下子震翻了这两个伙计。 二是大家都心里明白,这两个跟班不算什么,但他们可是与锦衣少爷许积是一伙的。 这整个庄子里新来的,谁不怕许积,胡麻这是要跟人撕破脸? “哗啦啦……” 一片混乱里,便又响起了许多跑动声,却是其他的伙计见状,都凑了过来看热闹。 “胡麻,大同,要打架了?” 零零碎碎响起了几声喊,却是大羊寨子里的周梁、赵柱等人,听见动静,见是胡麻与周大同被人围在了中间,立刻察觉不妙,周梁抄起了棍棒,赵柱拎起了粪叉,大步赶了过来助阵。 不过来了,却见胡麻与周大同好好的,另外两人却摔在了地上,还没爬起来,倒又愣了一下。 “不守规矩,聚众厮斗,你们这是都想被撵出去了?” 正哄乱间,便忽听得一个声音如牙缝里逼出来的,许积冷着面孔,赶了过来。 一见是他,众少年都吃了一惊,纷纷低头,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就连周梁,赵柱两个,也下意识将棍棒粪叉藏在了身后。 这许积少爷过来不久,但却已经是这庄子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说起来他身份与其他人一样,但却没有人敢正眼看他。 “那敲诈勒索酒肉不成,还要打人……” 但也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胡麻分开众人,慢慢走上前来,针锋相对,道:“就是守规矩了?” 许积见是胡麻,也不由微微一怔。 旋即面色阴沉,一双三白眼,定定的看着胡麻,周围的气温都仿佛有点低。 胡麻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退让。 身后不远处,小红棠悄悄在墙后伸出了扎着两只小辫的脑袋,瞪圆了眼睛,只是盯着他腰间那柄木剑。 唏溜…… 第五十九章 夺权约斗 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压抑,周围小伙伴们都有点害怕,担忧的看着他们。 锦衣少爷许积,如今还不是管事,但在伙计们眼里,他与管事也相差不大,平时掌柜不爱出面,这整个庄子里大事小事,哪个不是他一口说了算呢? 怎么会有人敢得罪他,就不怕被撵回去? 不管他们是镇子里来的,还是寨子里来的,能进红灯会谋食学本事,可都是家里下了大功夫的。 这万一被撵了回去,怕是活都别活了。 再者,这许积少爷本身的本事,也大的很,平时掌柜教的把式,他无一不懂,远超了其他伙计一大截,这真动手也吃苦头啊…… “大大,要打起来了……” 同样也在院子外面剑拔弩张之时,老掌柜所在的内院,堂屋里八仙桌上点着油灯,泡了草药的大缸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坐在里面,只露出了一颗脑袋在外面,焦急的说着。 “嗯,打吧!” 老掌柜拿着一团奇怪的肉块,一点一点,往里面挤着血水,脸色冷着: “早晚都会打,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不打一架,我还当这次招的伙计没血性哩!” “好好打,把本事亮出来,才知道谁才是靠得住的!” “……” “……” 胡麻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眼睛也有意无意,扫过了对方腰间。 他知道这個许积,最厉害便是他手里那把老物件。 这段时间,他也打听清楚了,老物件,可是他们这些常年与邪祟打交道之人的宝贝。 守岁人,或是走鬼人,或是其他身怀绝活的老师傅们,对付邪祟、妖物,除了靠自己一身道行去硬冲之外,还经常使一些工具,或是武器,而被他们用过的工具,便是老物件。 因为这些东西,本身就是因为比较克制邪祟,才被他们选上,再加上他们用了这么多年,浸润了他们的气息,物件便更有灵性。 简单说起来,被人用的越久,越强大的法师用过的物件,便越厉害。 当然,老物件厉害,是针对邪祟而言,对上了人,却效果有限,这也是自己敢跟许积斗一斗的原因。 论起道行,自己比许积高得多,力道浑厚,二爷教的把式也练的纯熟,哪怕需要压着一些道行来与他斗,也不见得吃亏。 孰不料,也就在他做好了准备,甚至开始暗中行功之时,却见那许积儿,只是死死的盯着他,良久,见胡麻没有退缩的打算,却忽地一声冷笑:“破寨子里出来的,倒挺狂妄。” “你要讨打,我成全你。” “但可别惊动了咱老掌柜,也别耽误了给红灯娘娘巡夜。” “……” 他说着,长袍下摆一撩,转身要走,却又回头向胡麻道:“你若真够胆,明天下午,咱们一起出了镇子,到那边水沟子旁的杨树下面好好较量一下,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便是。” 众伙计闻言,皆面面相觑,这就不打了? “这货色厉内荏,比想的还不中用。” 胡麻心里想着,见他要走,便也直接开口:“我无意与你争执,但咱们都是各个地方好不容易进了红灯娘娘会,都是为了长些见识,学点本事,再不济也赚几个银钱。” “你仗着比我们早来几天,安排值守操练,咱没意见,但你好歹也得公平些,才好让大家伙觉得服气。” “都是一样的伙计,凭什么得给伱们买了酒肉,才能轮上一回巡夜?” “……” 众伙计听了,皆有些惊讶,怔怔的不作声。 初时听胡麻这句,还以为他是怂了,再听下去,便忽然觉得这话说进了自己心里。 不仅是大羊寨子来的,便是其他地方来的,也没少受他们盘剥。 纵是嘴上不敢说,心里又哪会服气? “哼!” 许积听着这话,则是忽地神色大炽,死死的盯了胡麻一眼:“到了明日,别怕了就成。” 说罢,忽然转身向别人喝道:“愣着做甚?” “该谁巡夜,还不快去?” “……” 众伙计都吓了一跳,忙忙的提上灯笼,快步的出发了。 …… 胡麻便也收了架子,回了庄子,按照原来的安排,晚上本该他来喂马,但他径直回了房,全然不理。 这一应启衅挑战,都是想好了的,二锅头那边已经决定了要动手,自己固然可以等这许积少爷没了后台,再做这事,但到了那时候,怕是这个效果,便差得远了。 非得是趁着对方如日中天时站出来,再说些漂亮话,才能达到目的。 “胡麻哥,你有把握捶得赢他?” 周大同也跟着一溜烟跑了回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胡麻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捶不捶得赢呢,就敢过去挑事了?” “那有啥怕的?” 周大同道:“我来前爷爷跟我说了,说我虽然也会作,但我是瞎鸡巴捣乱,没脑子,你就不一样了,你又奸又懒又馋,性子又邪,绝不肯吃亏。” “虽然看起来一样的坏,但你是有脑子的坏。” “所以他千叮咛,万嘱咐,出来之后就听你的话,有什么事儿哥俩一块上……” “……” “怎么有点听不懂这是好话还是坏话?” 胡麻晃了晃脑袋,看向了另外两个,却是周梁与赵柱。 这俩从大羊寨子里出来的伙计,却是都老实,平时不说什么,但刚刚也上了。 俩人见眼神看了过来,便道:“俺们不管别的,都是一个寨子里的。” 寨子里的朴素少年啊…… 胡麻心里也不由得叹着,向那两人笑道:“是,有事咱们一起扛,有福一起享。” “胡麻哥,你……你打不过他的呀……”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却是李娃子靠在了门边,小心翼翼的说着。 周大同一看到他,顿时大怒,喝道:“滚出去,你不是与他们相熟?” “抱了你的铺盖卷,去他们那屋里睡好了!” “……” 李娃子顿时眼泪汪汪,说不出来话。 但看着他这样,别说周大同,便是周梁与赵柱也不搭理。 寨子里出身的少年心思朴素,直来直去。 一晚上过去,伙计们起来之后,照例按了许积的安排,忙着各自的事,但心思却都放在了胡麻与锦衣少年这场赌斗上,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心里倒都觉得胡麻定然会输,差距太大了。 这大羊寨子里出身的几个少年,委实穷苦,几个人才凑出来一把刀。 而人家许积少爷,不仅自己身穿锦衣,带了老物件,便是两个跟班,都阔绰的很。 但又觉得,胡麻敢挑战,便有底气,况且,他是帮着大家说话呢。 这般暗流涌动声,许积对众伙计反而更严苛,大声喝斥着他们,这里不干净了,那里做的不行之类。 但胡麻例外,他整天没有露面,只在吃完了午饭之后,径直起身,找周大同借了刀,挟在臂下,也不与人招呼,径直出了庄子。 “他真敢去?” 伙计们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神交换,都是有些惊讶。 而许积瞧着胡麻的背影,则只是冷笑,故意慢慢悠悠吃完了饭,与两个跟班说说笑笑,还进内院跟老掌柜说了会子话,似乎很不在意,这份气度,倒更让人隐隐为胡麻担起了起来。 心中惦记着事,伙计们也都无心思干活。 纷纷快速的把手上的活计料理干净,生怕得不着机会,便偷偷的溜出了庄子。 到了镇子头上,远远的就看到胡麻怀里抱着刀,站在杨树下。 这份镇定从容,却也让人隐约佩服了起来,莫名的对胡麻多了几分信心。 渐渐的,日头偏西,伙计们倒有大半都赶了过来,满心焦急,等着这场约定好的较量。 却不料,等了半个时辰,许积没有出现。 等了一个时辰,庄子方向,仍是不见一个人影过来。 等得日头将落,众伙计都已经不耐烦了,才见庄子方向,有个偷偷跑了回去看怎么回事的伙计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惊讶:“许……许积少爷来不了啦……” 众伙计都呆了一下,远处杨树下的胡麻也看了过来。 那伙计焦急的说着:“说是什么有急事,直接找管事告假,回城去了……” “啊?” 所有人都懵了:“什么事情这么要紧?都约好了……” “没说啊,就很紧张,然后就跑了……” “……” 这一下子,周围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伙计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既然不来,那就算了。” 而胡麻,也是直到此时,才提了刀走了回来,向呆在一边的伙计们道:“庄子里还有那么多的活等着,就别在这里愣着了。” “大同,赵柱,周梁,还有你,你,加上你,你们几个,晚上跟我巡夜。” “你你你,晚上铡草喂马,院子打扫干净。” “你们几个,管着灶下的活,老掌柜要的汤水要及时烧好,别凉了,也别烫了。” “……” 忽见他安排起了活计,周围的伙计们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过了半晌,周大同先大叫着答应了下来,其他伙计也忽地明白了什么,连连的点着头,对胡麻的安排全无意见。 胡麻率先向着庄子里走去,心里默默想着:“这灯笼提起来,便离守岁人更近了一步了。” 第六十章 红灯照夜 “红灯照夜,相安无事……” 黑洞洞的乡野里,一盏红灯,晃晃悠悠,远远的过来。 伙计们带了些许兴奋,更带了些许颤抖的叫声,打破了这浓到化不开的寂静。 也不知有多少窸窻窣窣的事物,远远的见着红灯,便悄然后退,躲进了深沉的夜色里。 孤清清坟头上飘荡的鬼火,也随着红灯靠近,悄然消失。 胡麻提了红色的灯笼,左边跟着一脸兴奋,时不时便拉长了嗓子喊一声的周大同,右边跟了周梁,再后面则是三五个一起跟着出来巡夜的伙计。 他们皆是又新鲜又兴奋,脚步踩在土路上沙沙作响,远远的经过了那些坟头时,也并未躲避,而是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 瞧那模样,倒仿佛有些故意显摆的架势。 “呜呜呜……” 在他们走过了坟头之后,隐约就听着,坟头那边刮过来的风里,似乎掺杂了些幽咽哭声。 转头看去,依稀可以看到有几个身影,坐了坟头边上,瞪着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 胡麻站定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又忽地走了回去。 随着红色灯笼靠近,坟头边上,便忽地刮起了一阵绕着坟圈打旋儿的阴风,到了跟前再看,却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咱是红灯娘娘派了过来巡夜的,没打算扰了左邻右舍的清静。” 胡麻提了灯笼,冷声说着:“但诸位也认认,省得将来闹的不好,大家都不好收场。” 几个荒凉的坟头,没有任何动静,似乎也表示没有任何异议。 胡麻这才转过了身,继续提了红色灯笼,向着前方走了过去,众伙计都摒住了声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便是红灯娘娘会的巡夜。 手提红灯,待到夜幕降临,便行走于村野,驱散误入的邪祟。 这是红灯会的规矩,红灯一亮,方圆十里,便不许有其他的邪祟驻足,停留,便是埋进了荒坟里的孤魂野鬼,不强制你搬家,但你也在坟头里老老实实呆着。 当然,以胡麻他们现在的本事,当然还没有这么大的威风,这威风,本就是来自于手里的红灯。 等闲邪祟,一见了红灯,便逃开了。 但若有像之前的黄仙那一大家子,不懂规矩的,那便要较量一番。 先讲规矩,再讲道理,讲不过了就动手。 打不过,回去叫掌柜。 而这,便是他们这些伙计来到这里,最重要的一個任务。 “红灯娘娘会,不仅在城里有地盘,有香堂,各个地方,都有类似的庄子。” 而胡麻,在提了灯笼,走过了这一大圈时,心里也不由得想着:“这红灯娘娘,是真的本领就这么大,不管在哪里,挂起了红灯笼,便能让其他的邪祟主动退出十里?” “还是说,她的厉害之处,在于这些伙计们帮着她巡夜,一旦真遇到了麻烦,就可以降临到红灯笼里?” 他可是记得,在驱赶那群黄皮子时,红灯笼里隐约出现过笑声。 可如今,自己将这灯笼提在了手里,也只觉得这就是一盏普通灯笼,并没什么神力。 不过,也不想这么多,照着做就是了。 一晚六十里,又是深夜荒野,确实难行,但好歹,这巡夜本来也不要求那么严格,况且,他们都是点了炉子的少年,脚步轻快,却也很快就走完了这一圈,重新回到了庄子里面。 胡麻放回了灯笼,检查了一下马厩灶下,各个地方的情况了然于胸。 然后便去叩响了内院的门,等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便推门进去,向院里的掌柜禀告: “事情都安排好了,掌柜的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么?” “……” 那位吴掌柜,正坐在了内院里的石凳旁边纳凉…… ……如今天气凉了,也不知他纳个鬼凉。 见着是胡麻进来汇报,他似乎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胡麻一眼。 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胡麻忙回道:“我叫胡麻,老阴山大羊寨子里人,今年十六了。” “唔……” 老掌柜点了点头,忽然一拍脑袋,道:“我想起你来了,你反应很快,挺不错。” 胡麻点点头,并不多语。 而这掌柜,却伸手招了招,笑道:“来,我试试你的火候。” 胡麻见他伸出了手,便走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他曾经在大羊寨子时,被当时过去勘探太岁的管事试过,知道规矩。 却不料,这位吴掌柜并不像那位管事一样,只是两根手指头捏着,而是直接握住了胡麻的手掌。 微微一笑,胡麻顿时觉得一股子阴气浸入身体。 他不动声色,也忙调了自己的炉火对抗。 但如今他前两柱香已满,第三柱香也已茁壮长成,只是距离一柱,还差着一些,但胡麻知道,自己一个寨子里来的少年,却有近三柱修为,太夸张了。 因此他收起了另外两柱,只用这新近攒起来的第三柱命香去对抗。 “咦?” 老掌柜试了一下,放开了他的手掌,惊讶道:“伱这底子很厚实呀……” 胡麻早就想好了说辞,便直接道:“我家大人进山,挖到过一些好东西,喂我吃了。” “所以我从开始封炉,就比其他人快些。” “……” 老掌柜听着,便缓缓点头,似乎有些满意。 以他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这等雄厚火力,可不是胡麻这年纪能直接养出来的。 封阳不泄,再好生打磨力气,到了三十,能有这底子便不错。 而胡麻却不仅仅只是说着这些,边说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上前放到了这老掌柜旁边的石桌上,道:“这是我家长辈割的一块青太岁肉上生出来的,倒有些不同。” “家里大人嘱咐我捎给老掌柜,请您别嫌寒酸。” “……” 那老掌柜笑着扫了一眼,并不甚以为意,慢慢的揭开了这纸包,待到看见那里面暗红发青的一块,却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又仔细看了几眼,终于确定,脸上堆起了笑容,态度比刚才实在好了太多。 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你家大人有心了……” 忽地话口一转:“可还有?” “有!” 胡麻早有准备,忙点着头,又拿出了那块布袋里的青太岁,道:“我家大人怕我跟不上,让我拿着补身子的,掌柜的您看……” 上面刀痕清晰,明显桌上那块是从这里割下来的,而非私藏起了别的,只割了这一块给自己。 老掌柜看到了,才忽然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你自己留着吧!” “回头好好补补身子,你这火候啊,已经到了百尺竿头,很快要按道行来算了。” “另外庄子里面的事,你也多盯着些。” “每天只一早晚,到我这内院里面来,若有事,我也就嘱咐你了。” “……” 胡麻答应着,离开了这内院。 听这老掌柜的话语,似乎已经很有希望了。 胡麻当然也想直接找他要个保证,只可惜,这种保证却是不可能要得来的。 他回到了卧房睡去,周大同等人都还很是兴奋,这才一夜之间,他们便成了巡夜的,无形之中似乎也高人一头,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时兴奋,又一时担心那许积忽然回来,再把自己这待遇夺了去,心情忐忑,都想着找胡麻说话,但胡麻却懒得跟他们说这些事情了,只摆手让他们休息。 “许积他们住的,是个三人间,宽敞很多,倒是可以抢过来。” 他只心里默默的想着:“这样的话,小红棠也就不用每夜在外面转悠,白天睡觉了。” “……毕竟天天熬夜,对身体不好。” “……” “……” 同样也是在这庄子,老掌柜等胡麻走了,才激动的拿起那肉块,进了堂屋。 掀开里屋帘子,就看到了油灯下,缸里无精打采的女孩,激动的道:“乖妮,好东西。” 缸里的女孩疲惫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他手里黑糊糊的事物:“大大,那是啥?” “这叫青玉膏。” 老掌柜兴奋的道:“寨子里的乡巴佬,不知这玩意儿的珍贵,估计就是看着颜色发红,还以为是血太岁,当成了礼给我送。” “实际上,这玩意儿不是血太岁,但对咱却更有用哩。” “它的作用不是血太岁那样长气力,增道行,吃了反而有损道行,但是用来治病镇痛,拔火劲,却是极好的,你不是每天都喊着身上烧的疼么?” “有了这,就会好啦……” “……” 缸里的女孩,似乎有些激动,抬头看向了那黑糊糊的事物。 但当她开口时,却似乎有些犹豫:“大大,那你要把本事教给人家么?” 老掌柜这才想到,许是刚刚在自己外间与那大羊寨子里的胡姓小子的聊天,妮子都已经听到了。 微一犹豫,轻声道:“咱这本事是个大事,传给他们谁,都是大恩大德。” “这小子呢,其实比许家小子还强些,而且是寨子里来的,背景比较干净,就看他肯不肯出力了……” “若靠得住,倒也不是不能教他。” 第六十一章 公平竞争 胡麻可不仅仅是出力,还出了大力。 他知道机会的重要性,在得了这许诺之后,便认真做着庄子里的事务。 若要论起来,这庄子不大,且是闲时,但事务却也当真繁杂。 既需要顾着内院所需,也要顾着外院的牲口洒扫,以及厨下的劈柴籴米,每夜间的巡夜,还偶尔也会有周围村寨之人过来说起什么,派人过去查探。 掌柜的不爱管事,那这一应事务便都落在了胡麻的身上。 而胡麻,并未推诿,只是每天认真的安排。 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出不得错,便也事事亲为,且有意和之前许积的骄狂行径区别开来,无论是夜巡,还是其他的杂役,都给众人分配均匀了,不分高下,轮流做着各种活计。 初时还担心周大同等大羊寨子里的伙伴会不满,毕竟许积管事的时候,他的两个跟班别说干杂活了,私底下还要别人孝敬着。 而周大同等人随着胡麻现在握了实权,但也没人孝敬,便是巡夜的活,也是按着机会轮到,有些时候,他们也仍然得去做些打水喂马类的活。 可当胡麻问起,周大同却是出人意料:“你说啥呢胡麻哥?” “就你现在干的这事,俺爷在寨子里不天天这么弄?” “有好处私底下分了,哪有摆明面上的?那不是巴巴的让乡亲们不服气么?” “……” 胡麻倒是听得对周大同刮目相看。 这政治家的孙子,眼力劲果然跟其他人不一样啊…… 虽然寨子里出身,但周大同的处世法则,倒比供奉家的孩子许积还要强些。 如此忙过了一段时间,庄子里一应事务,井井有条,伙计们练把式做事,也没怨言,倒比许积在的那段时间还要好些。 而众伙计们也渐渐把胡麻当成了真正的管事,有什么事便先来汇报给他,胡麻则无论怎么处理,都会在每天晚上巡夜之后,一一汇报给了吴掌柜。 吴掌柜喜怒不形于色,但看得出来,也对胡麻的行事非常满意。 大事小情都交给了他,还偶尔提点几句需要注意的事务,到了当月十号,已是该给这群新来的伙计发放血食的时候,他甚至还把外仓的钥匙也给了胡麻,让他取了出来给伙计们。 “你自己多取半斤。” 他不动声色的嘱咐着胡麻:“好生滋养着,将火候提上来。” “早些成了道行,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也才能真正的独挡一面,帮上咱的忙。” “……” “这似乎是另类的许诺了?” 胡麻自然听得出这话的暗示,可心里却并不敢放松。 呵呵,上辈子吃的饼还不够? 他只是留心着一切的动静,认真处理好事务,并默默的计算着自己的时间。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逼近了三柱香,而那一罐子血食丸,却也快要见底,但愈是这要紧的时候,愈是不能慌乱。 他抢了这实际上的管事职务之后,惟一真正做了的,也只是把许积那两个跟班,从那间小屋里赶了出来,自己和周大同搬了进去,不用跟其他人再挤着。 当然,就算是这,也是为了让小红棠每天晚上能在梁上睡个好觉。 如此按步就班的推进着,众伙计们也开始对庄子里的事务越来越熟练。 偏巧在这时,之前告假离开了庄子的锦衣少爷许积,竟是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庄子,引得众人一阵心惊。 这位少爷临阵脱逃之后,胡麻便直接顺理成章管了事,现在他回来了,二人不得再斗一番? 尤其是他那两個跟班,还以为翻身时候到了,磨拳擦掌。 可意外的是,这一次回来的许积,竟是无精打采,没有半点要跟胡麻争的样子,发现自己的铺盖,已经被搬到了旁边的大偏房里,他也没有什么意见。 就连第二天上午,胡麻如安排别人一样,安排他去厨下做事,他也只是默默的点头答应了,没有丝毫不服气的意思。 众伙计看着,皆瞠目结舌:“这是怎么了?这位狂妄大少爷,就这么服了?”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 胡麻表面偌无其事,心里也是警惕拉满,让小红棠没事看着他点。 总之学到法门之前,半点不能放松。 果不其然,表面上服服气气,没有半点心气要跟胡麻治事的锦衣少爷许积,却在回来的第三天下午,趁了胡麻带人外出做事,仿佛经过了一番计较,还是悄悄进了掌柜的内院。 胡麻怕小红棠冷不丁闯了祸,被人打伤,不许她随便进内院,因此她只能在外面看着。 等胡麻回来,便将这事告诉了胡麻,他心里微动,道:“进去了多久?” 小红棠想了想,道:“吃一碗肉的功夫。” “……很形象啊!” 胡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便将青太岁给了小红棠一块,让她出去玩了。 心知如今的许积,处境堪忧,按理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动老掌柜的了,但人家背景不小,家底也厚,自己也不能想的太简单,只是装作不知,继续安排着自己的事情。 果不其然,这一晚夜巡刚刚回来,便听见老掌柜的小厮走了出来:“胡大哥,许二哥,老爷让你们进去。” 胡麻独苗一个,许积却是家中排行老二,所以他这么称呼。 听着倒像胡麻占了几分便宜。 胡麻看了一眼许积,就见他并不直视自己的眼睛,只是起身向里面走,紧张的攥着拳。 “你们先回去休息。” 他便也嘱咐了周大同,与许积一前一后,进了内院。 到得里面,便见老掌柜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石桌上还摆了几碟小菜,想是老掌柜让仆人在小厨房里做的,有花生蚕豆,还摊了个鸡蛋,切了盘花膏似的肥牛肉。 居然摆了三只杯子,见他们进来,便道:“你们都坐下来陪着。” 胡麻与许积都坐了下来,却是谁也不急着说话,只有许积抢着给老掌柜斟酒。 “算算,伱们来咱这庄子,也快一个月了。” 老掌柜饮了盅酒,才慢慢的开了口,道:“论起来,这时间还短,没跟着拜过几年的太岁,在咱们红灯娘娘会里,都算不上是个老人儿。” “但我也不瞒着你们,你们两个,都是命好的。” “我现在缺人手,咱们这庄子里,也缺个正儿八经的管事,所以,倒是便宜了你们两个了……” “是,是……” 胡麻还在默默听着,许积便已迫不及待的起身,双手捧了杯,道:“多谢干爷!” “先坐下。” 老掌柜看了他一眼,并不答应,面色倒有些不悦。 许积忙坐下了,他这举动,以及那声称呼,倒让胡麻心里微微一动。 “我也不瞒你们说。” 吴掌柜也是沉吟了片刻,索性直接道:“都说进了咱红灯会,是能学到本事的,这话倒也不假,我平时教你们的把式,那都是实打实的本领,够你们赚来吃用的。” “可是,这些本事,还是浅的。” “我这里,倒还有些更高深的本事,也打算找个能担事的,好好调教一番。” 此言一出,不仅许积,便是胡麻也微微抬头。 来了这么久,这还是吴掌柜头一次,当着面说明白了这个事情。 那么他…… “而我观察了这么久,发现这庄子里十来个人,能够有点出息的,便是你们两个。” 吴掌柜看向了他们二人,道:“若要我说,你们两个徒弟,我都想收了,可是不行呐,起码现在我教不了两个人。” “便是教了,咱这庄子里的血食,也供养不了两个,所以,我打算给你们二人出道题,瞧瞧你们谁办得好,办得好的,便是咱们庄子里这群伙计的管事。” “我那本事,当然也就给他。” “办不好的……也别担心,回头庄子里底子厚了,我再教你嘛……” “……” 这就是胡弄鬼了…… 胡麻心里听着,便已忽地一目了然。 什么明年再来之类的话,他早就在红灯娘娘会挑人的时候,听说过了。 自己和许积之间,必然只有一人能成为真正的管事,也必然只有一人能学那本事。 只是,自己已经送了宝贝,许积家又已失势。 那许积究竟是说了什么,居然打动了这老掌柜,要和自己公平竞争? “题目倒也简单……” 吴掌柜且不看他们二人的反应,便径直道:“咱这庄子往西十二里,有个黄狗村子,按理说不在咱们巡夜范围内,可真到了开春时,那里也是个危险的去处。” “据我所知,那里有口井,里面有东西成了气候,咱们可不能任由它在那里作祟,你们两个,便去解决了它吧!” “谁办得好,谁便回来做个管事,如何?” “……” 许积闻言大喜,立刻起身允诺。 但胡麻却是心里微微一跳,暗中冷笑:“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公平竞争的机会!” 第六十二章 夜除邪祟 不知道许积付出了什么代价,但这老掌柜明显是有些偏向着他的。 一来胡麻已经得到了许诺,到头来却又变成了两个人一较高下,赢者通吃。 二来,这老掌柜给出来的难题,是除掉某个厉害的邪祟。 这却是整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许积手里有把老物件,那是除邪祟的利器,谁能争得过他? “老东西是既想讨了好,还想卖乖啊……” 胡麻默默的想着,想来是许积这趟回来,给出了某個老掌柜都心动的好处,而自己之前送他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舍不得退回来,所以,他才挖空心思搞了这么道难题出来。 但事已至此,自己又该如何? 如今求助二锅头老兄,时间上是来不及了。 况且胡麻知道人情难借,这老兄帮自己搞掉了许积身后的背景,已经很好了。 毕竟若不是他帮这个忙,那自己根本没机会与许积争,有背景的富家少爷对上寨子里出身的野小子,简直降维打击。 再求人家,怕不是人家还自己人情,而是自己欠他人情了。 如今,倒要自己先想办法的是。 实在不行,才只能拼着搭个人情进去,求二锅头老兄帮自己出出主意。 而在胡麻默默想着,往外院走来之时,许积则是一反常态,他面带冷笑,大步快走。 出得了内门来,便立时向着伙计们住的偏房位置,高声叫道:“虎子,大龙,你们且出来,叫上几个得心的兄弟,跟我出去办件要紧事。” “待回来,我重重有……” “……谢!” “……” 他说顺了口,便想说重重有赏,但想到自家情况,便硬生生改成了“谢”字。 “啊?” 听得他一声喊,那大偏房里本就好奇他们进内院什么事的伙计们,顿时一哄跑了出来。 那许积的两个跟班,见许积如今这自信满满模样,心里又惊又喜。 感觉之前的许积又回来了,也就是说,自己又可以借着许积这条大腿,过上舒坦日子,不用继续夹着尾巴做人了? “他要连夜出去?” 胡麻闻言,也是微微诡异。 黄昏为界,阴阳二分。生人邪祟,各行其路。 这些玩意儿本身就可怕,到了晚上,可是更比活人凶得多了。 再加上,这是两人的考验,可不是提了灯笼巡夜,平时他们提了红灯笼在周围转悠,那是借了红灯娘娘的威风。 而这一次可不带灯笼,全靠了自身本事,风险不是成倍的增加? 正想着时,又忽地醒悟。 恐怕对方占的便宜,也不只是有着老物件这优势。 对方估计知道对付什么东西,说不定也早早的就做了一些准备了…… ……妈的居然还泄题? 他心里急急的想着,却也有了计较,见他们兴冲冲的找人,便故意高声笑道:“许积少爷,你何必这么着急?” “老掌柜的给咱俩出了这道难题,谁能解决了那厉害邪祟,谁便是这庄子里的管事,还能拜入他老人家门下学本事,所以除掉那玩意儿的心,肯定是着急的……” “但你大晚上带他们过去冒险,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跟人家里交待?” “……” “除邪祟?” “谁赢了谁就能成为管事?” 外院里这些伙计闻言,顿时皆大吃了一惊。 他们这才知道,刚刚这番交谈,竟是决定了这两个人以后的身份。 又忽然听到是夜里去除邪祟,也有不少心里胆怯了。 “呵呵,若没这胆,还做什么守岁人?” 许积闻言,顿时明白了胡麻的用意,居然故意跟他配合了一下。 大声说了一句,才又看向了其他人,一把扯下了腰间那柄木剑,举在手中,大声道: “我这血木剑,是太岁老爷身边伴了血太岁生长出来的老树,被一位走鬼人使过多年,最有灵性,乃是克制邪祟的最好物件了……” “有此剑傍身,管他什么黑天白夜,难道还斩不得一个邪祟?” “诸位兄弟,找你们主要是给我壮个声势,谁愿跟我去一趟的,回来之后,我……” “……” 说到这里,微一沉顿,才铁心开口:“送他一斤青食儿!” 青食便是青太岁,众少年冷不丁听得,顿时又惊又喜,那换成银子得多少饼饼? 他们对许积的实力,本就是信服的,知道他把式练的好,更是见过他除掉那只老黄皮子时的威风,如今见他手持老物件,信心满满,又许以重利,顿时高声答应。 就连人群里的李娃子,也忽地犹豫,眼睛从许积和他身边的两个跟班身上扫过,迟疑着不知要不要上前。 他这段时间,倒一直想着与大羊寨子里的兄弟重修旧好,只可惜大羊寨子里出来的人都观念朴素,容不下他这种分不清里外的人。 自打胡麻做了主,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处境极为尴尬。 眼见众人吵吵嚷嚷,点起了火把,便要簇拥着出门,终于还是一狠心跟上去了。 这一走,庄子里十来个伙计,便一下子去了大半。 留下来的,也只是大羊寨子里的三个伙伴,以及几个确实胆小,不敢夜里跟着出去招惹邪祟的。 “胡麻哥,别害怕,咱也去啊……” 周大同眼瞅着,也紧张了起来,向胡麻道:“这么要紧的事,不拼一把怎么行?” 不仅是他,就连周梁赵柱两个,也暗地里给自己打着气。 冷不丁就说大半夜的出去除邪祟,没人不害怕,可事关将来处境,却是谁也顾不上了。 “不能去。” 胡麻却是沉声说道:“咱们本事没练成,又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去了也是白送!” 见他们心焦,他也有了主意,快步回了自己的小屋,拾缀了几样东西,又向周大同道: “把你的刀借我一用,我自己出去看看!” “……” “啊?” 周大同忙把刀递了过来,但明显还是跃跃试试。 胡麻接过了刀,也不多作解释,望着庄子外面,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也是心一横,便从墙边抄了一个斗笠,扣在头上,抱起了刀,大步出了庄子。 如今,许积他们心急如焚,又有火把照亮,早已出得庄子去了。 而胡麻不想被他们发现,便只是在这黑沉沉的夜色里,勉强借了一点儿星光探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踏上了向西北而行的道路。 渐渐的出了庄子,周围已是一片死寂,就连许积他们,都已走的快要看不见火光了,四下里一片旷野,远处黑不隆冬的山影也几乎要瞧不见。 胡麻深吸了一口气,腹内炉火稍升,这才壮了胆气,继续向前。 而到了庄子外,看不见前后人影了,他才从自己怀里取出来了一枝香,吹着火折子点上,持在了手里,继续向前走着,不多时,自己的衣襟一紧,低头看去,就看到了小红棠。 她歪了脑袋,仿佛很好奇:“胡麻哥哥,你带小红棠过来干什么哇?” 大半夜里,四野无人,冷不隆冬,忽然被一只小鬼抓住了自己的衣角,什么感觉? 满满都是安全感! 胡麻向她笑了一声,作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咱们去办件重要的事。” “完了我给伱青食儿吃……” “好呀……” 小红棠听见不是红食,有些失落,但青食也是好的,眼睛都亮了:“多少呀?” 胡麻狠了狠心,道:“鸡腿那么大一块,够不?” “够了够了……” 小红棠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迈开小短腿,着急的跟上了胡麻。 …… …… 而此时的庄子里,内院里的老掌柜,正坐在了八仙桌旁边,油灯的微弱光亮,照亮了他手里的一个裹了内三层外三层的油纸包,里面赫然便是四五颗红艳艳的丸状事物。 距离近了,可以嗅到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味。 他眼睛在这几颗血食丸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这才轻轻叹惜:“老许做了供奉这么多年,家底还是有的。” “只可惜他贪墨无度,惹了香主不满意,这一栽了跟头,亲朋好友都没个敢继续跟他家有瓜葛的了,但不是这么山穷水尽,他也舍不得拿出这等好东西来给我。” “想必他心里也是有数,既然他栽了,那么他儿子,也只能学了我这法门,成了守岁人,才能保得住他。” “……” “大大,那你究竟要选谁呢?” 里屋里,一阵水声晃动,缸里的女孩,虚弱的问着。 “呵呵,一个背景干净,做事得体,又给我献上了好宝贝,另外一个则是山穷水尽,不仅拿出了家里压箱底的好东西给我,还愿意认我做干爷,发誓以后为我养老送终……” 老掌柜呵呵笑了起来:“那让大大怎么选?” “就看他们谁本事大呗……” 第六十三章 井中阴邪 荒野乡间行夜路,最是让人心惊。 尤其四下里静谧无声,路上无人,旁边田野里荒坟林立,杨柳枝条飘飘荡荡。 胡麻前世是个胆子小的,这一世之前又一直被邪祟侵扰,门都不敢出,如今学成了道行,但也一直没有这样的经历,便是平时巡夜,那也是好多人跟着,而且提了红灯娘娘的灯笼。 如今他还是第一次这黑不隆咚的赶夜路,但心里倒是安定…… ……毕竟自己有小鬼陪着呢! 壮起胆子,他抱紧了刀,背起小红棠,迈开了大步向前走去。 平日里在周围巡夜,对这乡间野路,还是很熟悉的,渐渐的已经转过了一片山脚,顺着小路再往前走了三四里,便已经远远的看到了片山脚下黑不隆冬的村子,里面亮了火光。 想来那是许积他们已经到了。 村子里没那闲情逸致,晚上还要整个亮儿。 胡麻便在村子外面停下,皱起了眉头,那里在他们的巡夜范围之外,也不知有什么。 事实上,虽然接了这道难题,但他对这次难题的任务,本就一无所知。 老掌柜说那里有个盘桓了时日不短的邪祟,究竟是什么? “呀……” 正在胡麻想着,倒是旁边的小红棠,忽然脆生生的开口:“他们去井姐姐那里了。” 胡麻怔了一下:“诶?什么井姐姐?” “那里有個可怜的姐姐,每天都躲在井里面哭。” 小红棠抬头看着胡麻,道:“小红棠过去跟她说话,但她不理人。” 胡麻顿时更惊讶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经常过去呀……” 小红棠道:“胡麻哥平时又不搭理小红棠,小红棠就四处玩耍,但周围没人陪小红棠玩耍,于是小红棠便只能到周围找朋友……” 说着倒是委曲了:“但是周围的人小红棠都不认识,西边的井姐姐不跟小红棠说话,南边的石老爷见了人就发火,北边的那一家子,最爱欺负人……” “你这……” 胡麻听着都有些意外,小红棠这路子还挺野? 不过倒也没有办法,庄子周围十里,不允许有邪祟驻足,都以红灯娘娘的名义赶走了。 而前段时间小红棠在屋里住不下,便终日跑出来玩,竟把这周围都混熟了。 他心里微动,抱了刀,坐了下来,向小红棠道:“你过去看看,只远远的看,别靠近。” “看那些人,是不是在欺负你那个井姐姐。” “……” 小红棠已经得到了胡麻的青食儿许诺,闻言立刻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点红影,向前窜出,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周围顿时只剩了自己,四下里黑洞洞的,只有莫名的风打着旋儿在自己身边掠过。 胡麻透体生凉,便默默抱紧怀里的刀。 声音一沉,向周围夜色里说道:“我只是路过,跟大家伙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谁!” 说着,把刀抽出了半截,横在膝头。 也不知有没有用,或是有没有东西听到,反正周围的风,似乎小了一些。 若有人听到,希望这句话能起作用,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若没人听到,自己这自言自语,也不丢脸。 如此等了盏茶功夫,小红棠却是飞快的从村子方向跑了出来,焦急的向胡麻道:“胡麻哥哥,他们果然在欺负井姐姐哩……” “往井里倒一种很难闻的东西,还用老物件打井姐姐的头发,还用刀剁井姐姐的井沿,他们,他们还围成了一个圈,向着井姐姐吐火,要烧她呐……” 胡麻一听,便已确定,老掌柜指的邪祟,果然是那井里的邪祟。 也不知是投井而死的人,或是井里滋生的什么,但那,无疑就是这次难题的核心。 看样子许积已经找到了方法对付她,也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了手。 那现在自己怎么办?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刀,早在他独自出来之时,便已经打算好了两个主意。 要么,便是硬仗了道行,过去抢了他的? 要么…… ……他心里很快做下了决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慢慢的剥开了。 小红棠初时不知这是什么,但随着纸包打开,她忽然眼睛发亮,直勾勾的盯着。 不仅是她,就连周围黑洞洞的夜色里,都仿佛有什么欢快了起来。 那纸包里,正是几块黑糊糊的肉。 这是从二爷留给自己的那块青太岁上面割下来的,但是,这种青太岁,虽然也很让人心动,却还不够,于是,胡麻还拿出了一颗婆婆给的血食丸,挤出了鲜血,淋在了这青太岁上。 如此一来,青太岁,闻着便如血太岁一样了。 这有个专业名词:糊弄鬼。 而这,也正是胡麻离开庄子时,回房去潦草准备的。 自己若拿了刀过去拼,那许积手里有老物件,不见得能抢过他,还有可能曝露自己真正的道行。 再加上,要赢就要赢的彻彻底底,让老掌柜的再无话说,老老实实将法门传给自己。 “小红棠,你拿了这些东西,去周围转一圈!” 胡麻想通这些,不再犹豫,直接递了过来,向小红棠道:“别偷吃。” “那……” 小红棠看见了,都都呆了一呆,吞了口口水,摇着小脑袋:“不能转的,会有人抢小红棠的。” “在寨子周围,小红棠能给你送饭,因为有婆婆看着,没有人抢。” “在这里,他们都会来抢小红棠的哇……” “……” “没关系,就让他们抢,伱跑快点,快被人赶上了,就扔一块……” 胡麻认真叮嘱着,然后抬头看向了那还亮着火光的村子:“最好扔在村子的旁边!” …… …… “继续,不要害怕!” 而此时,山脚下的村子里,许积让伙计们在周围插了几个火把,周围阴风阵阵,吹得那火苗扑簌跳动,而他则手持红木剑,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湿漉漉的井口,大声的说着。 周围的伙计们,已经吓的心脏都要跳出腔子来,闭了眼睛,手忙脚乱。 他们有的,用刀拼命磨擦着周围的墙壁,发出金戈之声。 也有的,只是拼命的行功,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随时准备向井口位置吐出去。 而许积的两个跟班,则是大声喝斥着一脸哭相的李娃,让他拿着一罐鲜血,倒井里去。 周围的房屋之中,人影晃动,村子里的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这群血食会的人发了什么疯。 早先村子里的人想请他们过来,除了这井里的邪祟,他们嫌麻烦不来,如今倒是大半夜的跑过来了。 可是,谁家正经人,会想到大半夜的去招惹那井里的东西? 早先已经有人出来喝斥阻止,但看着他们年龄不大,却一个个凶神恶煞,还有人手里带了家伙,这些老实巴交的村里人,便也不敢招惹他们了,只是缩在了家里,瑟瑟发抖。 “能成的,一定能成的……” 而这时的许积,也已经咬紧了牙关,暗自给自己壮着胆。 他做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的。 让人用钢刀刮井沿,当然现在是在刮石头,往里倒东西,就是为了逼那井里的东西出来。 刚刚已经成功了一次,分明看到一缕湿漉漉的头发,卷了人要往井里扯。 但他手里的老物件,确实厉害,一剑劈过去,那行子便尖厉叫着,缩回了井里。 而许积为了保险,还让其他的伙计,围了井站在一边。 这些伙计,把式还没练好,当然也不会真阳箭这等法门,可不会归不会,只要他们憋足了气,一见不妙就吐出去,同样也可以借他们炉子里的旺盛炉火,逼退那井里的邪祟。 这样一来,他就等于布下了天罗地网,由不得那行子逃掉。 这份考验,自己必定会胜出。 老掌柜那里的守岁人法门,也无疑是自己的。 “再加把劲!” 如此想着,他胆气便更壮了一些,向李娃大喝:“你再啰哩吧嗦,磨磨蹭蹭,我把你扔进去!” 李娃已吓的脸色惨白,闭起了眼睛,摸到井边,便要抬手往里倒。 许积也已绷紧了心神,这一下子,那井里的东西,必然会被他们逼出来。 自己可要看准时机,只要一剑。 一剑就能让那东西了账! 可也就在此时,成败就只在一线之间,不知何时,这村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他们周围,沿着那口井,本来就阴风阵阵,是那井里的东西在作祟,可也不知怎的,这一刻,阴风竟是忽然强烈了数倍。 而且不是来自井里,倒像是来自村外,这风呼地灌了进来,阴森刺骨。 他们插在了周围的火把,忽地一下,便齐齐的被吹灭,四下里一下子就变得阴森可怖,鬼影重重。 李娃吓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罐子里的液体,洒了自己一身。 其他人却也来不及喝斥,都只觉得遍体生寒,耳边仿佛响起了无尽的怪声。 这寒气浸入身体,竟仿佛眼睛都花了。 隐约见得,这村子外面,影影绰绰,仿佛刮起了阵阵妖风。 当然,他们看不见的是,一个红衣裳的小女孩,正没了命的在前面逃,背后引了一大帮子黑糊糊怪模怪样的东西。 第六十四章 带刀夜行 “这是怎么搞的?” 突如其来的阴风与嘈乱又飘乎的声音,把在场所有的人都吓到了。 火把全部熄灭,周围便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阴冷的风贴了自己的骨头轻缓的刮着。 耳畔里居然听不到任何一点周围伙计的呼吸声……却是心里突地吃惊,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不敢动弹……所有人都在这黑暗里僵硬的站着,直到身边忽然飘过阴瘆瘆的笑声。 “娘嘞……” 这笑声如在耳边,顿时有人绷不住了,扔下了手里的刀,转身就跑。 而随着这一人崩溃,其他人全都把持不住,在黑暗里连滚带爬,哭喊着向村外逃。 “别……别跑……” 许积同样也在僵在了当场,急切的大叫。 但这一叫,才发现自己也紧张到连声音都变了调,嗓子都已经堵了。 他也压不住心里泛起的恐慌,想要逃走,但却握紧了手里的木剑,硬生生挺着。 这一次回城,他也看到了家里的情况。 老爹一下子被人点了炮,别说之前的油水,便是家产,也被香主抄去大半,此前的亲朋故友一个不见,以后说不定更有大麻烦。 他爹也是偷摸把家里仅剩的一点好东西塞给了他,让他偷摸的从后门溜出来,就为了带回来给掌柜,好学得成为守岁人的法子,反过来庇护家里。 所以自己一定要赢的啊,怎么能输给那泥腿子? 但就算自己留下来了,此前的计划全然被打乱,又该怎么办? 正自六神无主,眼不视物,耳边却忽然听到了种奇怪的声音,梭梭梭,仿佛是蛇腹鳞爬过干枯草木时的动静。 在周围这打着旋儿的阴风以及伙计们远远逃走的嘈杂声音里,显得异常清晰,仿佛有蛇正缓缓的在自己身边游走,可是,如今天气已凉了,哪来的蛇? 就算是有,又得是多大的蛇,才会发出这么清晰的爬动声? 他脑子极度混乱,直到脚腕忽地一沉,仿佛被某种毛绒绒的东西缠住了,才反应过来。 不是蛇,是头发! 是那井里的头发,又钻出来了,缠住了自己的脚踝。 “啊也……” 许积惊恐之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大叫,抓着手里的红木剑便向下砍去。 “哧”的一声,火光微闪。 那头发触着了红木剑时,便忽然被焚烧,截断。 而借着这微弱的火光,许积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的形势,那些王八蛋伙计们,早就已经吓的不知跑向了何处,前面的井边,无数浓密的头发仿佛水草一般从井口里生长了出来。 那大羊寨子里来的李娃子,刚刚距离井口太近,已经被头发裹成了一团,正缓缓扯向井中。 许积又惊又恐,举起了自己仗胆的红木剑,便要斩去。 却忽然听到了井里面发出来的呜呜哭声,眼前仿佛一花,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正自井口缓缓浮现,幽幽的盯着自己。 这一霎,如遭雷击,许积浑身胆量瞬间被阴气冲垮,转身就逃。 斗不得了。 自己不惜重酬,叫来了这庄子里的许多伙计,说是只让他们帮着掠阵,其实是思量明白的,这些伙计,可都是红灯会从各个地方挑选了过来,炉火最为旺盛的。 他们本身便是童男子,再加上封了火气,寻常游秽靠近了他们都会觉得烫手,更何况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么多人助阵,所以如今哪怕是半夜,却也是阳气压过了阴气。 恰恰的可以克制井里那行子。 但这些人一害怕,全都逃掉了,顿时便形势逆转,强弱立现。 黄昏为界,阴阳二分。 活人在这大半夜里,怎么斗得过这等阴祟玩意儿? 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要不要抓住这最后机会的时候了,是保命啊…… 许积正是想明白了这些事,才顾不上其他许多,转身就向着村子外面狂奔。 一边狂奔,一边撕开前襟,露出了胸口处的一個荷包。 他自幼在城里跟着父亲长大,但每年家里父亲都会带着家人回百里外来的一个荒僻寨子里探亲,早先他很是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就连父亲从那寨子里的老火塘子里,抓了一把塘灰让他随身带着,他也有些嫌弃。 可如今,却是只能仗了这东西保命了。 人的胆气一丧,便如大河决堤,恐惧无尽的泛了出来。 许积还是好的,起码不至于被吓的腿软,只是大步跑着,但脑后,却只听得呜呜哭声加绵不绵,始终就在自己耳畔,身后更是梭梭有声,时不时的便有什么东西缠向自己双脚。 他大声咒骂,时不时回身一剑斩去,接着再跑。 而每当那哭声靠近,胸膛处的塘灰,便也变得温热几分,然后才渐渐熄了。 也不知是手里的老物件实在厉害,还是胸口处的塘灰起到了作用,他竟是真的逃出了这村子,按理说已经远离了那井。 但也不知为什么,这村子外面,仍然是冷风刺骨,看不见的夜色后面,似乎总有什么东西晃动着,许积也不敢放慢了速度,只是大步的向前跑着。 终于,他在细长的路上,看到一个身影,赶在自己前面跑着。 想来便是庄子里的伙计,许积又气又怒,不由得大骂:“混帐行子,你跑什么?” “胆气但凡壮点,我们就一起弄了那玩意儿……” “……” 他边跑边快步赶上,也是想着多个人做伴,心里能安稳些。 但那人被自己骂的厉害,竟仍是不回头向前走着,速度倒是缓缓慢了下来。 许积快步靠近,终于依稀看到了这个人的模样。 看到了一张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脸。 那人没有回头,但还是看着自己,因为他这张脸,本就是长在了后脑勺上,僵硬的五官像是画上去的,夸张的表情上面,那双眼睛最是奇异,死死的盯着自己,露出怪异的笑容。 它不是背对着自己,而是一直在盯着自己! “啊……” 许积不知这是什么,却被这吓的魂飞魄散,猛得抓起红木剑向前乱挥。 那行子忽地消失,空地里却留下了声声嘻嘻哈哈的笑声。 许积已经被吓的脑袋都晕了,只知道拔腿就跑,深一步浅一步,时而摔倒,爬起再跑,也不知跑了多远,才稍稍的冷静,再看前面,却是一群人围在了那里,瑟瑟发抖。 这一次许积有了经验,死死的眯着眼睛看去,终于认出了那群人腰间的青色带子,这才确定。 找着了,这回才是自己庄子里的伙计。 “等我,等我……” 这一次他都不敢骂了,只是快步赶向了他们身边。 但靠近了时,却又停了下来,这次看清楚了,确实是自己庄子里的伙计,甚至还能隐约的从背景处,看出其中两个,正是自己的跟班。 但如今他们却聚在了一起,身体瑟瑟发抖,仿佛在商量什么,又仿佛只是凑在了一起哭。 待到自己靠近,发出了声音,他们才慢慢的转过身来,眼珠子像是骰子般咕噜噜的乱转,身体仍然哆哆嗦嗦,不停抖着。 这一次,许积看清楚了,他们不是在发抖。 而是在抱着自己的手指,窸窸窣窣的磕着,已磕的血肉模糊,只剩了白骨。 “哎呀……” 他们这些人里,仿佛有人认出了许积,忽地眼睛一亮。 声音尖厉而怪异,极为难听,却仿佛带着惊喜:“终于又堵住你小子了呀……” “啊……” 望着这些人靠近,许积只觉头皮发麻,恐惧涌上颅顶,便要拔腿逃跑,但忽地一股子阴风吹到了脸上,身体如坠冰窑,竟是身体发僵,握着红木剑的手都提不起来了。 他几乎只是直愣愣的站在了当地,看着那一个个庄子里的伙计,嘴皮子掀起,露出了森然冷厉的牙齿,向自己围了过来。 无尽恐惧冲击下,许积全身最后的力气,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惨叫,在黑夜里,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对了,就是这个味!” 远远的,土坡上坐着的胡麻,忽地站了起来。 他听到了许积的惨叫,也从这惨叫声里,听出了很多东西。 就是这种感觉,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被那么多邪祟围着,便是这种感觉。 “该我们了。” 他吹亮了手里的香,不多时,就见小红棠一溜烟的从黑暗里跑了出来。 两只小手紧紧的攥着,胡麻给她掰开来一看,就看到手里居然还握着一块肉,警惕的向身后看着。 刚刚她引过来那么多东西,被赶的那么急,居然硬是保下来一块? “快吃了吧!” 胡麻忙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才呼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身看向了前面黑糊糊的夜色。 前方没有半点灯火,只有沉沉的夜色,躲在了夜色里狂欢游走的邪祟。 以及瑟瑟发抖的人。 “别人胆怯时,便正是自己的机会啊……” 胡麻缓缓行功,调旺了自己的火炉,给自己壮着胆,然后唰的一声,从鞘里抽出了钢刀,带上了心满意足舔着手指头的小红棠,迈开大步,向着那邪祟游荡的深沉夜色里面走去。 第六十五章 黄仙赠剑 寂夜无光,邪祟乱行。 胡麻没奈何下出了这么个主意,却也不知小红棠究竟引来了多少邪祟,他只是意识到,平时红灯娘娘会行为霸道,诸多邪祟,都被赶到了这红灯娘会的红光普照范围之外。 但是,这些敢于在红灯娘娘普照范围之久停留的,也无疑都已经是胆大包天,或有实力的主儿。 此时的它们,因着小红棠手里的“血太岁”气味而来,虽然东西已经抢光吃光了,但这些邪祟既然被惊动了,便没那么容易收场。 此时兀自混乱乱的,凭着本能,在周围的黑暗与村庄周围,飘荡来去,东奔西走。 胡麻可以感受到这片夜色里的不平静,平时绝对不敢招惹。 但如今,却是大起胆子,闯入了其中。 他踏着深一脚浅一脚的乡间土路,越走越稳,越走越快,明明是邪祟侵拢的地域,硬是被他走出了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眼见得大踏步靠近了村庄。 却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前面正走着一个瘦长的身影。 那人似乎走的比自己慢,就在自己身前三四丈外,沉默不语,缓缓的向前走着。 “如此寂静的夜里,还会遇着个赶夜路的人?” 胡麻心里忽地警惕,放缓了脚步,却见对方脚步也似乎更慢了一些,仿佛在等自己追上去一样。 “兄弟,报個名号!” 胡麻可不会冒失追上去,停下了下来,向着那道身影大声说道。 对方忽地停下,却没有转过头来的意思,只有夜风从前方吹来,依稀带了些森然阴冷。 胡麻微一沉吟,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 吹得亮了,便递给了旁边的小红棠,示意她拿着折子,跑去前面照亮。 如此漆寂黑夜,小红棠捧了火折子,看起来便是一个飘在空中的火苗,无凭无依,径直向前飘了过来,对方出其不意,忽地被照亮了脸,赫然便是一张惨白而僵硬的脸,吐着鲜红的舌头。 看着那双冷幽幽似笑非笑的眼睛,胡麻心里一阵发毛。 那竟是一个脸生在了后脑勺上的人,或者说,他的脑袋被人拧了一百八十度。 刚刚自己看起来在追他,他不回头,实际上他一直盯着自己。 若是自己刚刚真个冒冒然的追上去,岂不正好被他喷上一脸的阴气? 二爷可是说过,夜里赶路,被邪祟吹了,炉火都要削三成,普通人的话,更是一口阴气,直接就被迷了。 确定不是人,胡麻也骤然紧张了起来,他低声呼了口气,将周大同借自己的刀摆在了身前,随时做好了拔刀的准备,看着那张僵硬而苍白的脸,沉声喝道: “朋友,我知现在为午夜,是我抢了你的道。” “但我有正事要做,急着过去,还请朋友你让出条路来,咱们哥俩,井水不犯河水……” “……” “嘻嘻嘻嘻嘻……” 胡麻只听得对方一阵阴瘆瘆的嘻笑,身形却停了下来,死死的盯着自己仿佛在等自己过去。 胡麻此时已经浑身发冷,胆颤心惊,但心里默默的想着二爷教自己的本事,却知道如今绝不能露怯,于是干脆刀出半截,一步步向前逼了过去: “好言说过,你若不听……” 腹内炉火调起,运劲于刀,一步一步,向前走出,如移动的火炉。 眼见得离那张诡异惨白的脸越来越近,但对方的身影却似乎越来越淡,待走到了对方刚刚站立的位置时,对方已经看不见了,耳边只听到了若隐若现的笑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胡麻硬着头皮,停了下来,看向了周围黑洞洞的夜色,沉声说了一句:“谢了兄弟,有机会再烧香给你!” 这些规矩,都是二爷交给自己的。 二爷这辈子,仗了六十年的火炉,从没怕过邪祟。 但他受寨子里的影响,也等闲不去招惹邪祟,如惹遇到,多是先跟对方讲礼数。 如今的胡麻便是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遇着的是什么,但先讲究着礼数,总是没问题的。 果不其然,他虽然一路心惊胆绷,但确实没有再遇着影响。 大步的行走在这乡野之间,倒是很快便听到了一阵咯吱咯吱声响,他知道这是又遇到了问题,于是向小红棠行了个眼色,缓缓的走出了小路,向着那咯吱声响传来之处靠近。 很快便接近了一处坡下,只见这里聚集着五六个身影,皆是躬身颤抖,也不知正做着什么。 “都是庄子里的伙计?” 胡麻一眼认出了他们的衣服,忙一声低喝:“干什么呢?” 忽地,那所有哆哆嗦嗦的人,同时停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也骤然之间消失。 胡麻看到,那一个一个僵硬的身影,缓缓转身,向自己看了过来。 浓重夜色下,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只隐约分辨着,那些人似乎手指都递到了嘴边,咯吱咯吱的嗑着,不少人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口中发出了极端怪异尖锐的声音: “讶,又来一个……” “就是他,就是他,这小子当初打伤了俺,俺来记得嘞……” “……” “这些伙计都被迷了……” 胡麻盯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心里默默的想着。 他听出了这个尖锐的声音,分辨出这正是当初迷过镇子里某个人的那群黄仙。 当初自己打伤了它们家里的一个,许积更是霸道,直接仗了红木剑打死了一只,剩下的却都畏惧红灯娘娘的威仪,乖乖搬了家。 没想到,如今居然在这里遇见,可不算得上时运不济,冤家路窄? 这些伙计,都已经被它们迷了,而且,它们对自己明显有着仇怨,一见了自己,便要动手。 先动手,还是什么? 胡麻心里飞快闪过了一些想法,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怀里的刀,但声音却忽地放缓了: “原来是黄仙一家……” 他故意让声音冷静而骄傲,大声道:“早先帮你们家人下了葬,也由着你们祭了坟,本以为咱们这事了了,没想到又在这里遇见。” “既是如此,我倒有话说。” “当初,我确实伤了伱们家的一位,但我动手,是有讲究的,是你们家先冲了人,还对我们家红灯娘娘不敬在先。” “事后,咱们便已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走着各人的道。” “今天我有事过来,遇着了大仙,若你们不满意,我可以个人向你们陪个不是。” “但你们如果连这点脸也不给,那咱们就拔刀,较量一番试试!” “……” 边说着,他忽地运气于胸,一口气吐在了手里的刀上。 这一招是真阳箭。 纯真火炉引动,烧到了刀上,便使得这刀,有那么一霎,如烧红的烙铁。 胡麻甚至借着这片刻功夫,看到了那些伙计们被嗑得干干净净的手指,以及那一张张惨白僵硬的脸,他们看到了自己手里的刀,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 关键是在他们身后,那如人腰深的草丛里,更不知有多少东西,登时受到了惊讶,吱吱喳喳,快速的逃向了远处。 胡麻见状,却是心里大定,故意持了刀,大声道:“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留个面子。” “今天你们别挡着我救人,回头我带了肥鸡,上门拜谢!” “……” 周围草丛里窸窸窣窣,各种怪声交织,竟仿佛是在商量着什么。 半晌,那群被迷的伙计里,才有一个人,忽然开声道:“你带公鸡还是母鸡?” “前世记忆里,据说黄仙爱吃公鸡?” 胡麻心里飞快转着,但也有些拿不准,便大声道:“公鸡母鸡来一对,如何?” 那草丛里,顿时哄然一声,仿佛炸了。 良久之后,一个尖细的声音道:“你这小孩懂事,咱不与你为难,把人带回去吧……” 间或间,还有声音喊着:“鸡要肥的,再带点红糖……” “公鸡血,红糖蛋,给个神仙都不换……” “……” “还挺挑嘴……” 胡麻只是心怀警惕,默默看着周围草丛里一阵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的远去,周围逐渐变得一阵安静,只有那些伙计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刚刚还在动的他们,如同提线木偶,失去了操控的手掌。 正欲上前叫人,却忽地又听到草丛一晃,他顿时站立不动,握紧了刀,却没想到,只是草丛深处,丢了一件东西过来,啪啦一声,落在了自己的脚边,赫然是一柄红色木剑。 “送你啦……” 有个尖细的声音突兀响在身边,旋即再次窜进了草丛深处。 “好邻居啊……” 胡麻一眼认出,这木剑,正是之前许积一直持在手中,耀武扬威的那一柄。 没想到,如今倒是被这群黄仙,送到了自己手里? 讲究人! 若是自己捡了这红木剑,那算是人家许积少爷的,自己只是捡到而已。 但既是这群黄仙给了自己,那这剑,便是自己的了。 若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那也没什么区别! 胡麻只是拿在了手里,略一试量,便感觉这物件与自己平时练把式用的刀和周大同的那把刀都不一样,端在手里空灵灵的,仿佛很轻,但又似乎有着某种神秘层面沉甸甸的感觉。 自己的炉火,随时可以灌入其中,如臂使指一般。 这份惊喜,让他胆气一震,忽地震起长剑,向着周围横扫了一圈。 “呼……” 如有无形火意激荡,周围僵立的伙计身上,那股子阴邪,瞬间褪却。 一个个惶惶的睁开了眼。 第六十六章 率众驱邪 “啊哟,这是哪?” “快,快回庄子里去啊……” “我的手……我手怎么这么疼,我手去哪啦?” “……” 这群伙计,本是被这些黄仙迷了心窍,被胡麻以红木剑激起生气,荡开了黄仙留下的阴气,这才醒了过来。 本是满心惶恐之时,冷不丁醒了过来,也是忽地胆丧心沉,同时剧痛传来,顿时一个个抱着自己的手指,嚎嚎的痛苦大叫了起来。 “许积少爷,许积少爷在哪?” 也有人想到了许积,嘶声叫着:“我们被你害苦了,你可得护着我们……” “看清楚了再喊!” 胡麻左手抱了刀,右手端了红木剑,只是站在黑影里,冷冷看着他们。 “是你?” 这群人瞧见了胡麻,心里顿时一惊,却也冷静了不少。 若是看见了许积,他们心里仍是会惊慌,刚才那股子阴冷而恐惧的劲也会延续下来,但见是胡麻,吃惊之余,恐慌劲却也会被冲散了。 只是又惊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才就跟着你们……” 胡麻沉声道:“就觉得伱们大半夜里出来除邪祟,不靠谱,远远的一瞧,火把都灭了,一片惨叫声,就赶紧过来,怎么周围出了这么多邪祟?” “那个许积大少爷呢?他不是很有信心么?怎么你们都被迷了,他自己却跑了?” “……我刚刚捡到了他的红木剑!” “……” “不……不知道啊……” 周围伙计们,被胡麻一训,倒更是清醒了一些,纷纷带了哭腔喊着。 便是他的两個跟班,都颤着声:“许……许少爷说不会有事,但偏偏,就是出事了。” “打住吧!” 胡麻见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况且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便沉声喝道。 此时的他,整个人隐藏在了黑漆漆的夜色里,但身形挺拔,口吻尤其的严厉,沉声道:“当务至极,救人要紧。” “跟着你们出来了七八个人,如今却只剩了你们,其他的想必落陷在了那村子里面,现在你们都跟着我,点起火把,我们往那个村子里面,去瞧上一瞧……” “啊哟……” 这群伙计,闻言简直吓破了胆。 刚刚就是在那村子里出了事,如今谁还敢回去? 可胡麻早料到了他们会有这反应,立刻冷哼了一声:“我是一定要过去的。” “你们若不愿意,自己个回庄子去吧!” “……” 说着,倒持了红木剑,大步向着那桩庄方向走了过去。 剩下的伙计们面面相觑,忽地反应了过来,一个个紧跟着他跑了过来。 要论回那村子,谁也不敢,但是刚刚,他们这么多人凑在了一起,却还是着了道,现如今手指头快被嗑光了,胆子也嗑没了。 距离回到庄子,还有近十里路,他们非但不敢自己走,便是彼此搭伙,也没有信心,所以,惟一的选择,也就是跟着如今还冷静的胡麻行动了。 便是有几个心里不情愿的,见其他人都跟上,也忙不迭跟了上来。 “只要他们肯跟上,这事便又成了一半……” 胡麻冷静着思索,知道这些伙计,只是胆气一下子给吓没了。 但论起底子,其实没一个简单。 看似是自己带了他们逃命,其实是自己要借他们驱邪,毕竟论起道行,自己比他们都高,但他们加在了一起,这炉子里的火候,却又不是自己一个人能比得了。 没他们跟着,在这群魔乱舞的夜里,自己无论办什么,怕是难度起码高个十倍。 众伙计跟上了胡麻,也无形之中壮了声势,现如今,点起火把,没那条件,但这么多人一起行走,便是周围也仿佛亮堂了许多,在小红棠的指引下,很快又找到了两个伙计。 这两个却是刚刚与其他人跑散了的。 找到的一个,一个正绕了坟圈子,一圈一圈,不停的走着。 胡麻上前,用红木剑拍醒了他,见到周围这么多人,却是吓的一声惨叫。 众人问他,他才说,自己刚刚一直在逃跑,跟着前面的一个人,感觉跑了几十里。 但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绕了坟圈子跑。 “如今是夜里,便是撞着什么,也不是人家的错,反而是你冲撞了人家!” 胡麻低声道:“向人家陪个不是!” 这伙计平日里也不见那么服胡麻,否则也不会跟着许积出来了。 但如今这个光景,却是一点意见也没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向着坟头磕头。 胡麻握紧了手里的红木剑,只是冷眼瞧着那坟头。 心想这一晚邪祟都闹腾起来了,但人家厉害的就罢了,你个躲坟窝子里的也凑热闹,给你磕了头,这事能过去便罢。 不过去,我先拿木剑攮你。 幸好,在受了几个头后,隐约间,似乎坟头里响起了一声叹惜,旋即再无动静。 “懂事!” 胡麻带了这个绕了坟圈子跑的人,离开了这里,继续赶向村子里。 经了这事,周围的小伙伴,都对胡麻的信任多了一些。 他们撞起了胆子,此前心里那恐慌渐消,深一脚浅一脚,继续跟了周围在周围转悠,倒也很快找到了他们这些人里,另一个失散的伙计。 可惜,晚了,已经吊在了树上,飘飘荡荡。 “天亮再算这笔账,咱们先离开,去村子里找其他人……” 胡麻看了一眼那个吊在树上的伙计,周围孤漆漆的,阴风阵阵,却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但直觉让他意识到不对。 这些伙计,再怎么说,也是点了炉子的,而且火候都不浅。 这深夜里,一时胆气弱,被迷了,倒也可以理解,但被迷到直接上吊,害了他的命,这道行就有点深了。 当然,这份判断,还少不了小红棠。 小红棠远远的看着那个吊死的人,胎毛都竖起来了,向着对方,一个劲的呲牙。 傻子才会这大半夜里招惹这种东西,所以他当即立断。 走! 而这中途退走,非但没有让跟了他一起的伙计,心里生出什么质疑,倒更为踏实,如今的他们,本来就被吓的六神无主,只要有人愿意做主,那便多了一份主心骨。 胡麻无论是帮忙,还是下令撤走,都属于主心骨的表现,他们反而没有被吓得四散奔逃,只是跟紧了胡麻。 很快的,绕了大半个圈的他们,已是靠近了那村子旁边。 重回旧地,所有人都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而胡麻也认真打量着,只见这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户人家的规模,远远看去,便如一块干涸的伤疤,而如今,在沉沉夜色下,更仿佛有了些流动感,整个村庄,都在微微起伏。 “那是……” 待胡麻定睛一看,顿时心里微颤:“头发?” 整个村庄的表面,竟然都被一丝一缕的黑色头发丝所覆盖,随着夜风,轻轻起浮。 远远望去,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只有蚀骨的阴冷。 伴随着夜风,仿佛还有一些呜咽哭泣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这份阴气…… 胡麻都不由得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别的不说,仅是这身恐怖的阴气,那比刚才把庄子里的伙计迷到上吊的都要厉害啊…… “这里不能硬闯,先点起火把来!” 胡麻提起了小心,握紧木剑盯着庄子方向,低声吩咐周围的伙计。 这群伙计无有不从,忙忙的散开来找着。 村庄子周围,倒也不缺树枝,而这些伙计,平日里也带着黑太岁炼出来的油脂,或是黑油膏,无论是哪种,都是可以助燃的。 几根树枝凑一块,再抹上了这些油脂,一根简易火把,便已完成。 很快七八只火把点了起来,周围顿时亮堂堂的,众伙计的胆气,也找回来了。 “走吧!” 胡麻这才下了命,众人抄着火把,一点一点向着村子里靠近。 随着火光逼近,出人意料,那在夜色里,仿佛把整个村子都覆盖的黑色发丝,居然消失不见,他们顺利的进入了村子,只在目光看不见的地方,似乎仍有发丝在缓缓的飘动。 “许积早先不是真的莽,必然是做好了计划的……” 胡麻心里想着:“如今小红棠引过来的邪祟,也渐渐离开了,倒恰是我表现一番的好时候!” 他心里打着这个主意,便借了火把照亮,一点一点的上前,看见了村子里低矮破陋的房屋,也看见了那位于村子道路的正中,青石垒就井沿,湿漉漉,光滑滑的一眼深沉水井。 在他们靠近时,周围的阴风忽地大了起来。 隐约可以听见,这水井里,仿佛有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听着凄厉森然,愈是靠近,愈是清晰,众伙计们脸色愈发的惨白,双腿战战,已经是整个身体都僵了。 邪祟越闹越凶,许积一次不成,她便更厉害了,况且夜色也越来越深,差不多到了午夜时候,正是邪祟最恐怖时,刚吃了一个亏的他们,心里又如何能不害怕? “你们都停下吧!” 但也就在这时,听到了胡麻的声音,他沉着一张脸,低声喝道:“打好亮子,我亲自过去会会她!” 上架感言 今天晚上十二点,《黄昏分界》就正式上架了。 成与不成,直见真章。 这本书发之前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这种民俗诡异文在起点这块地会不会水土不服。 现在开书一个月,大家的反响倒是让老鬼很欣慰,无论是读者热度还是读者,又或是月票推荐收藏,都远远的高于预期。 尤其到了最后,居然还在新书榜上冒了冒头,坐了一天半的第一。 惨的是字数到了,第二天就下榜了。 不过心愿完成,暗爽。 另外,明人不说暗话,老鬼知道大家关心什么,在此交待清楚。 首先是字数问题,前两本写的都有点短,要说什么狡辩的话,我也可以说自己大纲就写的那样,或是故事创意讲完了就算不水之类的,但读者老爷的话不会有错,短了就是短了。 所以首先要保证的就是,这本书肯定是会写长的,三百万打底,守四望五吧,算是个保证。 (必须说明,神秘尽头的短归短,好歹也得了银何奖提名的,哼!) 再是更新问题,老鬼在新书期,就基本上做到每章满满三千字了,我不是那种爆更流的选手,但会努力让自己稳住。 保质量的前题下,每天稳着更新六千字以上,视状态不定时加更,或是冲成绩的话也偶尔爆一下。 至于今天,十二点后有两更,中午再来个三更。 简单来说,追书好玩,但断章让人难受。 老鬼只能尽量做到一点,让大家看爽,不断在一些关键时候。 最后,感谢一下支持我的盟主: 【Jay_J】大佬真的很给力,眼瞅着就奔白银去了。 【CalvinJ】大佬 【雪鹰13243324】大佬 【毛毛猫大人】猫姐,还帮我看稿,给了我很多意见 【雨仙齐天】齐天教无敌 【爱爱他家大可爱斯斯】斯斯不用说了,除了爱吃小孩,其他没问题 【伦敦佬】据说在准备黄金了,格格巫在准备女装(狗头) 【高山羊子】挺神秘一位,貌似还没进群 【言归正传】【出走八万里】这俩货就不用说了,现在洒洒水,还得给我更大的 最后,也就先说这些吧,感言说的再多,不如多更点正文。 键盘在我手里,命运在看官老爷们手里,今天晚上十二点更新上架第一章。 希望大家订阅一下,有月票的投一下,拜谢拜谢! 第六十七章 井底哭声 自己先上去,倒不是胡麻硬要逞能,只是看得出来,那群伙计已经吓坏了。 他们头一次跟着许积过来,胆气还是有的,也不至于这么磨磨蹭蹭,但经了这么一场意外,却都已经没了胆气。 哪怕都点了炉子,但心里越怕,炉火越烧不起来,硬逼着他们靠近,倒是更容易被这井里的东西所趁。 一旦乱起来,这局势自己可控制不住。 还不如让他们离得远点,起码能站稳了,拿好了手里的火把。 等他们真个冷静下来,胆气也升上来,那么,火炉子的威力,便也显露出来了。 于是,索性装的满不在乎,借了身后传来的火光,一点一点向前逼近。 影子散乱,如张牙舞爪,慢慢接近了水井。 周围凄厉哭泣声愈发的清晰,仿佛就响在自己的耳边。 两侧稀疏破碎的黑影里,也不知有着多少毛绒绒的事物,梭梭作响,如同爬满了蛇虫,阴森诡异,缓缓的向着自己逼近。 “嗯?” 胡麻感觉到了浸体阴森,仿佛置身冰窑,身体都近乎冻得麻了。 待到感觉脚步沉重,低头看去,才隐约看到,自己双足与小腿,居然缠满了乱糟糟的头发。 这邪祟道行不浅,又趁了夜半,引得阴风阵阵,人的反应迟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缠到了身上,往往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迟了,那诡异的头发,正呼的绷直起来。 “后退!” 察觉到了这一点,胡麻心下惊悚,却是绷紧了神经,一声大喝。 体内炉火刚才有意压着,看能不能引这行子出来。 如今才忽地爆发,行了二爷传的把式里面,那一式“开山”的运劲法门。 炉火升腾,借由手臂,传到了红木剑上,同时剑随身走,忽地向前一挥,在身前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圆弧。 “嗤……” 胡麻不敢大意,用了三分火候,想着应该足以逼退危险。 但他也没想到,这火候借由红木剑斩了出来,竟是威力大的出奇。 空气里一片热燥燥的感觉,倒仿佛有无形的火焰升腾,那周围没有被身后火把照亮的黑暗里,都隐约出现了暗红光影。 那些从四面八方卷来的头发,触着这红木剑的一刻,便瞬间烧得七绫八落,不仅缠着了胡麻双腿的头发尽皆散落,其他的也忽然收缩,扯回了井底。 井底之中,那呜咽哭声,更响亮了。 凄厉诡异之中,还仿佛带了些许恐惧而愤怒的意味。 “好东西啊……” 胡麻一时惊喜不已,胆气也随之大壮,手握木剑指向了井里:“莫要作怪了,咱是红灯娘娘会青瓦庄子的……青香弟子,奉命过来行事,知道有伙计被你害了。” “快些将我们的人还来,否则,我要用强了……” “……” 本想顺势报个名号,却临到嘴边忽地反应过来,这名号可不乱报啊…… 咱是红灯娘娘会的伙计,报红灯娘娘的名号正合适! “红灯娘娘的弟子,竟是如此欺人?” 冷不防,随着胡麻声音落下,那井里,竟响起了一个抽泣的声音:“我自被负心人投于井中,冤魂不散,诉苦无门,只不过囚居于此,只为了等负心汉回来报仇。” “也不曾招惹你们,但你们红灯娘娘的弟子,居然如此霸道,非要过来与我为难?” “诶?” 胡麻听着,倒是心里一动:“她已经害怕了……” 如今自己红木剑在手,身后的伙计们胆气也在逐渐回升,对周围阴气起到克制作用。 村子外面,那些被引过来的邪祟也在退走,少了声势。 论起纸面实力,自己已占了优,现在,真就借了这个机会,想办法把这井里的东西给她除了去? 但心里却又不由想起了婆婆,自己没跟婆婆学过走鬼,但小红棠一直跟着她,从小红棠身上,便看到了婆婆行事的影子。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小红棠,见她瞪圆了俩眼,有些担忧,心里便有了计较。 右手握刀,左手拿剑,他冷眼瞧了那水井,大声道:“伱也不要哭哭啼啼,咱是红灯会弟子,无意欺你,只是你不能再留下,祸害周围的百姓。” “若听劝的,便挪个窝子,到别处去吧!” “……” 这番话说了出来,周围的伙计也都跟着心思浮动。 这胡麻哥与那许积少爷两人的处理方法,果然不一样,许积是上来就打,胡麻竟是要劝。 另一着,遇着事情了先劝的胡麻,刚才一出手,倒比许积威风的多。 见着这势头,伙计们心思也稍安定了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心思一安定,便不觉得周围有刚才那么的阴森。 就连他们手里的火把,火苗也稳定了一些。 胡麻说完了这话,同样也凝起双目,冷冷的看向了井口。 这段时间,他带领着众伙计做事,渐渐对庄子周围的事务,以及红灯娘娘会的一些规矩也熟悉了,知道红灯会的伙计解决邪祟,倒不一定真个要打要杀,还是多以劝解驱逐为主。 便是这道难题,老掌柜也只是说过来解决,没说一定要除掉。 “还说你们不欺人……” 而随着胡麻声音落下,那水井里面,却又是呜呜哭声响起,只听得委委曲曲:“我本就要在此守着那负心汉,不信他不回祖宅来,如今冤仇尚未报得,你却生生要逼我走。” “况且,我便是要走,但我尸骨本葬于此,左右离不得尸身数里,你却又要逼我走到哪里去?” “诉苦了?” 胡麻心里一动,觉得有戏。 对方话里带出来的什么故事啥的,他是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 但对方示弱的时候,万万不能顺着她说,不然便夹缠不清。 没必要太硬,但也不必过软。 于是干脆的眼睛一瞪,咄咄逼人,喝道:“这么说,你是怎么也不肯走了?” “咦呀……” 那水井里面,忽地一股子阴风袭卷,似有怨气升腾。 但胡麻只是站稳了脚跟,不躲不闪,冷眼看着。 再加上他这般强硬,倒是连周围的伙计,也跟着胆气壮了,都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口中井。 他们的胆气一壮,炉火也旺。 等于是跟着胡麻,用自身的阳气,镇住了那口井里的阴气。 果不其然,胡麻没有顺着她诉苦的话往下说,只是强行逼迫,看似不讲理,却很有效。 这井里的东西虽然怨气升腾,但过了片刻,却是一阵呜咽哭泣: “你们若真要我搬,我也不敢拂逆了红灯娘娘,但你们须得亲自下来,掘出了我的尸骨,再将我埋于通往明州府的官道旁背阴之地,等那负心汉回来的时候,我能瞧见……” “若你们答应,我便搬了。” “……” “啊?” 周围伙计们忽听得这个条件,顿时心下惴惴,看着那井,已是心里发毛。 一靠近那井,便只觉遍体生寒,怨气冲天。 便是许积对付她,也是先想办法把她逼出来,如今却要亲自下井掘她尸骨,谁傻呢? 胡麻也皱了皱眉头,道:“此事不难,等天亮了为你迁骨,如何?” 那井里的声音幽幽荡荡,满是怨气:“天亮迁骨,太阳照着我的尸骨,你怕不是要害我?” 不傻啊…… 胡麻倒皱了皱眉头。 如今,自己若是挨到天亮,也不算个难事。 只不过,就算等到了天亮,这邪祟躲在了井里,那井内本就是阴寒之地,又不见天日,省不下多少手脚,况且那样一来,事情总归办得不爽利,显不出自己的本事。 于是心里飞快的计较,算计过了一切的因素,终于还是缓缓吐气,抬头看向了水井,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下去好了。” “啊?” 周围伙计们闻言,皆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胡麻。 就连水井里面,那邪祟都仿佛沉默了良久,才幽声道:“你若真愿为我迁骨,我便走了。” “非但为你迁骨。” 胡麻道:“我还会为你找个好去处,既能望着官道,也不必受这阴寒之苦,还给你烧香祭拜,也让你受些香火哩!” 许是这番话说动了那井里的东西,忽地井口阴气消散,仿佛是在等着胡麻进去。 “胡……胡麻哥……” 周围的伙计担心不已,下意识学着周大同叫了声“哥”,紧张道:“你小心,她会害人……” “咱有红灯娘娘护着,怕什么邪祟害人?” 胡麻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微一沉吟,道:“你们先去周围乡亲家里,取绳子过来,准备拉人,再找些被褥草席,准备收敛尸骨……不要抢,付些碎钱便是。” “等我把她的尸骨收敛了,快些下葬,以免被日头晒了……” 周围伙计闻言,都忙忙的去了。 胡麻这才脱去了外套,以免弄脏,然后提了一个竹篓,走到了井边。 深呼了一口气,他将红木剑绑在了自己后背上,方便取下,便双手撑着,进入了井内。 夜半时分,阴气刺骨,尤其是下得井里,更是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点点的滑了下来,脚下试着一层幽寒井水。 试了试深度,才缓缓的落地,摒住了呼吸,慢慢将火折子取出,照亮了周围。 这亮子一出,便先看得一张僵硬惨白的脸,紧贴着自己。 正式上架啦,求大家订阅,投票支持,老鬼拜谢!!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处事周全 是李娃子。 大羊寨子里出来这么些伙计,就这个李娃子聪明。 他要跟了许积过来,胡麻不说什么,当然,出了什么事,胡麻也不会在意。 如今见着其他伙计虽然也跟着吃了些小亏,好歹性命无忧,这李娃子却不知为何,居然跌到了井里,而且看起来脸色苍白,不知死活,却也叹了一声,抬手,将他呆滞睁着的眼皮给合上了。 “先递绳下来!” 胡麻向着上面喊了一声,声音通过井口,嗡嗡作响。 他将绳子系在了李娃子腰间,先让人把他拉了上去,才又四下里观察。 便见得这井水脏臭浑浊,幽寒刺骨,仔细寻找之下,才发现井角里有着些许红色碎布。 他蹲下身子,才看到,这里果然有着一具尸骨,只是早已朽烂,骨架上挂了些许的碎肉,依稀还能看得出,是一位女子,身上穿着也被井水浸得污浊肮脏,竟似是一身红嫁衣。 “也是可怜人啊……” 胡麻联想到了这邪祟刚刚说的话,隐约猜到了某个故事。 只是他仅仅在心里叹着,却不敢说出口来。 二爷教过,面对这些邪祟,不能露出自己的软弱,而同情怜悯,也是一种软弱。 邪祟并不知事,就算能沟通,也不代表她们逻辑与活人一样。 自己在这里对她表现出了同情,没准她倒认为自己软弱,反而过来害自己。 他只是绷着面孔,将火折子插在井壁湿泥之中,拿过了竹篓。 一点点从井底水中捞出了那具枯骨,放进了竹篓,又帮她捡着散落的骨头。 这尸骨纵是朽坏,在井底也颇占地方,移动不便,胡麻将她抱了起来时,尸骨晃动,脑袋便忽地凑到了胡麻的脖子旁边。 那已经枯了眼窝子里,隐约似有鬼火浮动,枯烂的嘴巴,牙尖森然。 胡麻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井底阴凉死寂,喘息不闻。 “你别作祟,我身上也是有道行的。” 胡麻摒住呼吸,缓缓道:“距离这么近,一口血阳箭打你身上,你怕是承受不住。” “……” 说完了,等了半晌,才继续了自己的动作。 这话不是骗她,敢下来便是因为自己有三柱道行,真要实打实的斗,倒是在这井里,无人瞧见时,才好放开手脚。 只是,当然不斗这场的为好。 也不知是不是被胡麻的话给吓住了,这枯骨果真老实了下来,一块块被胡麻放进了竹篓里。 收拾妥当,胡麻才轻轻呼了口气,示意上面的人拉上去。 “啪啦……” 倒在这时,那枯骨搭在了竹篓外的手臂,轻轻一晃,上面一个黯淡的金镯子掉了下来。 恰落在胡麻脚边,溅起几滴污水。 胡麻怔了下,倒明白了这女尸的意思,冷笑着捡起了金镯子,塞回竹篓之中。 “别搞这套,咱也不是图伱东西才下来的。” 井底,幽幽一声叹惜响起,竹篓果然安安稳稳的被拉了上去。 …… 待到胡麻也跟着爬出了水井,就见着周围伙计们都离那竹篓远远的,而看着胡麻的眼神,简直已经有些崇拜。 不仅是这周围的伙计,便是周围一些低矮的草屋里,也似乎有乡亲们敬畏的眼神看了过来,草屋之外,那漆沉沉的夜色里,同样也仿佛有什么正偷偷打量着自己。 “目的达到了……” 胡麻轻轻吁了口气,便让伙计们如先前所言,收敛了她的尸骨,埋去官道旁边,再点几柱香,烧些纸钱。 伙计们心里还是怕的,但有胡麻在身边,胆气便壮些,再加上胡麻都从井底把人捞上来了,也没出事,自己只是帮着收敛,便更不算什么了,于是三四人上前,帮着收敛起来。 胡麻也借机查看了一下李娃儿,只见他圆瞪着眼睛,面无血色,气息皆无。 身体已经僵了,但又似乎与真正的死人不同。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暗中庇佑,后面的事,居然异常顺利。 他们这些伙计一起,找来了镢头,锨子,在远离村子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将尸骨埋了下去,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再受到什么侵扰,胡麻又在坟前烧了香,低声劝慰了一番。 待回到了村子,天已然亮了,一夜空空荡荡的村子,竟聚集了不知多少人。 “感谢大法师啊……” “我们受这行子袭扰,已经好久了……” “……” 看得出来,村子里的人感激之情,却是情真意切的,但他们感谢的人,却不是胡麻。 而是背了双手,站在了井边的吴掌柜。 他不理会周围磕头的村民,只是看向了胡麻,淡淡道:“许积呢?” “不知道。” 胡麻见着老掌柜来到了村子里,心里便是一沉。 他知道这是到了关键时候,便默默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走上前来,道:“我昨天晚上,见他带了这些伙计早早的出发了,知道争不过他,于是偷偷跟在了后面。” “本是想着在他快要得手时抢了他的,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忽见阴风阵阵,有人惨叫,知道出了事,便壮着胆子过来了。” “路上遇见了这群被迷的伙计,也躲了几只邪祟,捡到了许积少爷的木剑。” “我见人数还缺,便跟这些伙计,一起折返回来救人。” “却没想到,其他人都找着了,便是李娃子,不知如何掉进了井里,也给找着了。” “可是许积少爷,却一直没寻见,也不知道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仿佛刚刚想了起来似的,道:“对了,还有一人,就在西南山脚边,已经吊在了一棵树上。” “我昨天夜里看到了他,只是感觉那里阴气逼人,仿佛有什么厉害的东西在那里,我看那伙计已经没气了,便也不敢靠近,只是带着伙计们,往村子里来了。” 这番回答很坦然,他一点也没掩饰自己想抢功的心思。 甚至,连话那里一点儿抱怨,也直接说了出来。 吴掌柜听着他的话,也不多说什么,脸色只是稍显了阴沉,又忽地转头问其他人: “你们一起过来的,究竟做了什么?” “……” “我……我们……” 直迎着吴掌柜目光的,是与许积相熟的虎子,他脸色微白,也不敢撒谎,颤声道:“我们跟了许积少爷过来,许积少爷便让我们点起火把,围了水井站着。” “见着有什么异状,便大口的吹气,还用刀刮周围的石头、墙壁,他还……他还让那个李娃子,往井里……倒东西。” 如今许积不知去向,吴掌柜又脸色阴沉,却是真个连谎也不敢撒了。 就连逼着李娃子靠近水井的事也照实说。 “倒的就是这些?” 吴掌柜沉着脸,在井边蹲了下来,地上有些湿漉漉黑糊糊的泥土,正是李娃子洒了的。 其他人都连连点头,吴掌柜捻了一点,凑到鼻端嗅了下,脸色更阴沉了。 “没脑子的东西。” 他冷哼了一声:“让他过来解决麻烦,不是惹麻烦的,大半夜里洒这个,真当自己还被红灯娘娘看护着?” 其他人皆懵懵的不作声。 胡麻倒是心里暗想,难道这许积少爷用的东西,本身就是容易在半夜里招惹邪祟的? 没想到,这准备倒是恰好瞒过了自己暗中做的手脚。 当然,便是没有这一茬,他也不怕。 自己用了血食引来邪祟,早就被它们吃的干干净净,连点痕迹也不剩,谁还能赖到自己的头上? “行了,先把人找着再说!” 吴掌柜没有再多问,冷着脸下了命令,便让一帮子伙计都忙活了起来。 而在他身后,那群村子里的百姓,已经有年长的过来,手里捧着两匹粗布,还有一篮子鸡蛋,似乎是想按着当地的风俗,感谢这些为自己村子里除了邪祟的法师,但却不敢靠近。 “胡麻哥,你没事吧?” 周大同等人也忙围了上来,关切的上下打量着他。 昨天他们要跟着来,胡麻却是不让,这一晚上也没睡好,一大早便跟了掌柜过来了。 “我没事。” 胡麻摇了下头,看向了井边的李娃子,道:“把人抬回去,毕竟一个寨子出来的。” 周大同等人见了李娃子的惨状,也都有些于心不忍,刚刚通过那些人的对话,就明白了李娃子的经历。 那许积少爷自己道行高,又有老物件护身,但是往井里撒东西,逼那邪祟出来的危险事情,却不自己上,也不让自己的跟班上,反而逼着李娃子来做,心里如何不气? 当然,在他们心底,虽然有些气,但也更有几分怨气。 不说活该,但总也是李娃子自找。 寨子里出身的少年,观念朴素,可从来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一边派了两个人,找这村子里的百姓,借了扇门板,抬了李娃子回庄子,其他人则都加入了寻找许积的行列。 白天光线充足,也不担心邪祟,人可以散开,便是比夜里方便了不知多少,先是找到了那个被吊死在树上的伙计,只见他脸青眼突,舌头伸出了老长一截。 但昨天晚上过来时,这里还是阴气逼人,毛骨悚然。 如今过来,却只见一切正常,阳光明媚,只有吊死在树上的人,被风吹的一晃一晃。 黯淡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盯着众人。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传法之时(三更) “解下来吧!” 那位老掌柜冷眼看着,摆了摆手。 众伙计有掌柜的在旁边,胆气也壮,便搭了人梯,解下了这伙计。 胡麻在一边瞧着,心里也有些起疑。 原本以为这掌柜的出手了,怎么也要解决这害死了伙计的邪祟,帮人报仇。 却没想到,他让人解下了伙计带回去,便转身就走,理也不理。 “都是命。” 倒仿佛是看出了胡麻的心思,掌柜淡淡解释了一句:“原来那东西已经不在了,他做了替身,要守在这里了,我除掉这里的邪祟,也只是除掉他。” “以后伙计们若是办事路过这里,也要小心些,他可不会再念旧情了。” 胡麻明白了过来,心底一时微沉。 找替身的? 这里确实有东西,但昨天夜里,这个东西害了伙计之后,便已经得了自由,离开这里。 反而这个伙计,以后要代替它守在这里…… 折磨啊。 人都已经死了,这折磨却只是开始。 这么想着时,他忽然也感觉有些脊梁发寒,似乎有人正在身后怨毒的看着自己,猛一转头,却只见身后空空荡荡,完全看不见有什么东西。 分了两个人手,抬了这伙计回庄子,其他人继续找,却是直找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听见前面有人在喊。 其他人便也忙忙的凑了过来,便在靠近了老阴山山脚的位置,一块修在了坡上的梯田下面,看到了杂草堆里面,早已没气的许积。 通过他的衣饰,认出了他,但模样却让人不忍心看。 只见他整个人缩在了一从干枯的荆棘之间,也不知怎么钻进去的,身上到处都是被啃噬的痕迹,一包塘灰,胡乱的洒在周围,那张已经快要辩识不出来的脸上,满满是惊恐的表情。 见着这一幕,不仅伙计们心里生寒,就连吴掌柜也皱起了眉头。 良久,他才叹道:“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那么狠?” 胡麻莫名的感觉,他倒是在看到了许积身上的伤口之后,微松了口气的样子。 心里灵机一动:“他其实也一直担心是我害死了许积?” 这真是太过分了…… ……若是我亲手杀的,你铁定找不到尸体。 早先胡麻就明白,若想确保自己得法,那最稳妥的不是赢了这场较量,而是让老掌柜只有一个选择。 若有机会,说不定自己也会动手。 可是没想到,许积结仇不少,倒是先被那群仇家逮着了。 而且那家黄仙,也当真是有点贼,杀人就杀了,又把尸体扔到了这老阴山的山脚里来,仿佛是示威似的。 咱就弄死了你家伙计,进老阴山去了,你有本事来找我? “走吧!” 老掌柜也是叹惜着看了一眼许积的尸体,摇了摇头,轻叹道:“也不是白看伱死,但那些行子怕是早就跑了,我便是想为你报仇,也找不着他们。” “到了你父亲那里,也是这个话!” 说着,摆了摆手,让伙计们把他也带回庄子,买副棺材收敛起来。 到了庄子里面,一众少年皆心情低落,默默不作声。 有的心痛自己被啃得只剩了骨头的手指,有的则仍是难以相信许积已经死了。 更有的,如今心里惶惶,想到自己在红灯娘娘会做了伙计,怕是一辈子都要与这等邪异妖祟打交道,那怕是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等着自己呢! “去找镇子口的刘木匠,让他快点过来丈量身长。” 吴掌柜回了庄子,便又进了内院,胡麻便直接担起了善后之事。 他让周大同把二爷当初留的黑油膏拿了出来,分给那些被啃光了手指头的伙计。 这黑油膏治外伤是一绝,可是手指头上的筋肉都已经没有了,能不能再长回来,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再之后,便又看着李娃子,却也束手无策。 倒是在这时,内院里面的小厮儿出来,给了胡麻一粒药丸。 胡麻知道这是掌柜的意思,让人拿水化开了,给李娃灌了下去,人居然醒了。 只是痴痴呆呆,不知是不是吓掉了魂。 再之后,胡麻又亲自盯着那个刘木匠,丈量了许积和那个伙计的身长宽窄,催着他赶紧回去打造棺材,暂时将人停在了仓库里。 又给一众心神未定的伙计安排好了这一天要做的活计,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一把脸,带上了那把红木剑,来到了内院门前,轻轻叩响,回禀这些安排。 “你安排的很好,便这样做着。” 老掌柜面无表情,只淡淡道:“那伙计烧了,灰放着,明年开春捎回他们镇上,许积不需我们管,等他家里人来接。” “……如果还有人来接的话。” “……” “是。” 胡麻答应着,又将手里这红木剑双手呈上,道:“这是许积的东西,昨天晚上邪祟横行,我心里也怕,捡到之后,便先用着,既然他家里人要来接,那这把剑,也该掌柜保管着。” “你先留着吧!” 掌柜却是摆了摆手,道:“他家里人若是要,便给,若不提,就当是赏了你的。” “这细微处,也能做人情?” 胡麻心里倒想着,那群黄仙,知道把这剑给自己,卖个人情。 这个掌柜,也要顺口做个人情。 心头只是哂笑,面上却还是恭敬的道了谢,但仍是留在了内院,不急着离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老掌柜轻吁了口气,向胡麻道:“既应承了你的,那我自然会教你。” “晚上你巡夜过后,再来我这里吧!” “……” 胡麻直到听见了这话,才总算放下心来,躬身道:“谢掌柜。” “本就是你解决了邪祟,该传你的,谢什么?” 那掌柜闻言,却是淡笑了一声,旋即眼神略有些冷淡的看向了胡麻,道:“况且,你们两个搞得人尽皆知,我又怎好食言?” 胡麻脸色微红,告退出来。 但虽然装着脸红,心里却是一点愧疚也没有。 外出之前,故意跟所有的伙计都点明了守岁人的事情,本来就是怕这个掌柜再另起幺蛾子,人人都知道了有这场考验,那掌柜的便也不好再找其他的借口了。 在这一点上,就连许积都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当然,两人的区别,只是在于都相信自己会得了这机会而已。 事情到了最关键时候,胡麻便更让自己强行保持了冷静。 回到了侧屋,先补了一会觉,这红木剑就放在一边,由着小红棠抓起来玩耍。 睡了约两三个时辰起来,已经是下午时分。 他还是照例安排了伙计们喂马洒扫,提了红灯笼巡夜,一应妥当,才向着内院走去。 推开门时,便不由得心里微怔。 就见吴掌柜的,正坐在院子里面,周围,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油灯。 他手边放着茶,静静看向了自己,道:“过来吧!” 胡麻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向前踏出了步子。 这平平无奇的小院里,点满了各式的油灯,便多了几分诡谲意味,胡麻鼻端,也可以嗅到不同油灯里,散发出来的各种焦糊气味。 莫名的氛围,使得人很难不生出一种幽隐的危机感。 但胡麻知道如今是在面对能救自己性命的关键法门,仍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进去。 直走到了油灯中间,小石桌旁边,并未发生什么异常。 吴掌柜,也只是一直静静的坐在石桌旁边,看着胡麻缓步走进来的样子。 目意微闪,似乎是在与谁做着对比。 “你这般用心的抢这机会,也坦然走到我身边来……” 抬抬手,示意胡麻坐到他身边,老掌柜缓缓道:“但你可知,我能教你的究竟是什么?” “知道。” 胡麻自打入了红灯会,无时无刻不盼着这一天,内心里也早就针对各种情况打好了腹稿,低声道:“家里有位长辈曾经跟我说过,红灯娘娘会里,供养了一些有大本事的人。” “长命百岁,多福多寿,辟邪袪病,邪祟不侵,这些人有个名字,叫守岁人。” “……” “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吴掌柜并不奇怪胡麻说出来的这些。 守岁人这个名字,常人知的少,但也不算什么大秘密,那些经年的老矿工,或是与邪祟打过交道的,往往都听说过这个神秘门道的名字。 他只是笑了笑,也不置可否,道:“你说的倒是没错,这门本事,确实叫守岁人。” “我便是做了三十年的守岁人,这一生也不知与多少邪祟打过交道,也不知拜了多少次太岁,当然,其间波云诡谲的凶险,也经历了一些。” “如今我年纪大了,咱这庄子里又没帮手,也该找个人点拨一下,而你们这群新来的伙计里,论头脑功底,便是你最合适。” “……” 胡麻听得微微一动,或许这时自己该立刻起身,纳头便拜? 拜就拜,不差这个头。 但没想到,刚要起身,这吴掌柜便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轻轻的摆了摆手,道:“虚礼就免了,你也不必唤我一声师傅。” “毕竟论起来,你我都是拜红灯娘娘的,相差的也只是我是掌柜,你是伙计。” “多磕了这个头,反倒更多了些人情束缚!” “而我传你这法门,也不是因为发了善心,总是有要紧事,用得上你的。” “……” “要紧事?” 胡麻听着这话,倒心间微沉,隐约觉得似乎意有所指。 多更一章,省得大家看的难受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守岁法门 自己确实做成了这黄狗村子的事,理论上老掌柜也该传法,但真就这么容易? 再听到老掌柜这话,胡麻便隐约起了些狐疑,但他记得自己原则,多听,多想,并不多嘴问话。 而这老掌柜,脸上也是看不清喜怒,只是微一停顿,才淡淡道:“也不必多想,这庄子缺个管事,也缺个可以独挡一面的人,我是愿意教你的,学的越快越好。” “但学了这法,便是入了门道,此中凶险,怕不是之前的你所能想象,你可做好了准备?” 胡麻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能学到这法门,什么也不怕。” “掌柜的愿教我这法门,便是我不叫一声师傅,但这恩情,我也记下了。” “……” “倒也不须如此谨慎,是真是假,咱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老掌柜闻言,却是笑了一下,又看向了胡麻,道:“守岁人法门,教伱倒是不难。” “但教你之前,你先要明白的是,何为守岁人?” “……” “这……” 胡麻露出了疑惑之色,表现的自己只知道守岁人这个名字的模样。 老掌柜笑了一下,轻声道:“这是咱们这行当的法门,想来你家里的长辈也不会知道。” “不弃左右谓之守,新老交替谓之岁。” 他慢慢开口道:“守岁人,便是守于阴阳交界,生死之间之人。” “当然也有人说我们守岁人这个名号,是因为我们多与太岁老爷打交道,这话本也不差。” “太岁老爷降世,给这世间人留下了无边福泽,我们若可以一世守在太岁老爷身边,那也未尝不是一件有福气的事情……” 胡麻只是细细的听着他的话,内心里已有些怦然心动。 守岁走鬼,养命通阴…… 这世间门道极多,也只有进了这些门道,才有在这世上挣命的可能。 如今,这守岁的门道,已悄然向自己开启…… “不过,说来说去,想入此门道,总还需要一个关窍……” 吴掌柜坐在了石桌旁边,随着他的声音,周围油灯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一些。 轻声道:“而这门道,便是……” “……死!” “……” “啊?” 胡麻没有压制心里的惊讶,忽地抬头看向了吴掌柜。 “你没有听错。” 吴掌柜似乎很满意胡麻的惊讶,淡淡笑了一下,道:“入这门道,首先便是一个死字。” “现如今,你们这群伙计,都是各家各族挑了出来的,元阳未损,命性最旺,便是没修过什么法门,一身炉火,辟邪镇鬼,游秽也要绕着你们走。” “但是,孤阳不生,到了你们这一步,也就到了顶了,再下去,娶妻生子,身体衰败,这一身性命,也就该走下坡路了。” “但咱们守岁人一道,则是选在此时,反其道而行。” “由生至死,再由死而生,终介于生死之间,不生不死,亦死亦活。” “嘿嘿,都说那黄昏为界,阴阳二分,生人邪祟,各行其路,但咱们守岁人,偏是生于分界,哪都能去得的人。” “……” “由生至死,再由死炼生? 胡麻听着这番话,心里已是愈发吃惊,心里已是明白,难怪婆婆要让自己学这个。 不由得问道:“那……该怎么做?” 老掌柜到了这时,倒似笑非笑看了胡麻一眼,道:“我与你说这些,你不害怕?” 胡麻立刻道:“老掌柜在教我本事,我为什么要害怕?” 老掌柜看着他的眼睛,只见他满眼期待,并无疑惑恐惧之意,倒也低声叹惜。 “早先见着他这等本事,又偏偏许积那么好的条件,硬是被他压的抬不起头,也偶尔疑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个大背景,只是装模作样,到我这里另外有所谋。” “现在看,倒是多虑了,他果是寨子里出来的,人是聪明,也有手段,但这心思,终究还是单纯,不谙世事。” “……” 心里疑虑尽去,便也向着胡麻笑道:“我刚与你说的,是法,要说怎么做,便是门径了。” “想真的成为守岁人,首先,便先要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死去。” “死去之后,再以守岁人的法子炼死为生,这一步走完,你也就有了自己的本领。” “这既是法门,也是倚仗。” “你既入了这一门道,以后也少不得要跟太岁老爷打交道,更少不了撞见那些邪祟妖鬼,稀奇古怪,而你将来是否能够逢凶化吉,辟邪避难,就全在这个‘死’字上。” “当然,你能够死多少,活几分,登阶入府,上桥归乡,到哪一步,却也只能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我能告诉你的是,咱们这门道里,最高道行的人,便叫作‘活死人’。” “那是已经全部死过一遍,又借死炼生,跳出阴阳的人了。” “……” 边说着,他边扶住了身边的茶壶,暗调炉火,手掌竟变得如烧红烙铁,这茶壶渐渐被烧得通红炙烈,茶水沸沸。 然后,他收回了手,向胡麻道:“给我倒茶。” “登阶入府,上桥归乡……活死人?” 胡麻细细想着老掌柜跟自己的说的话,眼睛看着那茶壶,倒像是刚从火炉子上拿下来的,隐隐透出烤人的红光,也不知有多滚荡。 情知会被烫伤,但仍是伸手去拿。 老掌柜却是直接笑了,拂开了他的手,道:“傻小子,还真拿?” 说着,自己却是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端起了茶壶。 胡麻看得仔细,他既然能用一只手将这茶壶烧得通红,自然也可以不被烫着,但他偏偏不运炉火,只是普普通通的伸手,握住了烧红的茶壶。 这一下子,皮肤顿时承受不住,“嗤”的一声响,直接烫伤了,还有些焦糊的气味传来。 但老掌柜并不以为意,只是慢慢抬起了手掌。 胡麻留意到,他那只手,颜色青灰,冷硬僵死,竟无半分活气。 但他也不知怎么做的,气脉运转,这只手便渐渐的活泛起来,那烫伤之处,也渐渐好了。 “这就是生死之间的本事,也是守岁人的绝活。” 老掌柜笑着收回了手,自故自的斟茶,道:“修得了这个法门,非但水火不伤,便是剧毒邪祟,也伤不得这只手,油锅里捞钱,对咱们来说,也不在话下,这就是本事了。” “不过,你若想修成这本事,还得先死一部分再说。” “……” 说着,指向了周围的油灯,轻声道:“手足肢体,筋膜血骨,脏腑眼脑,每一部分炼死而生,而会让你学得不同的本事,直至最后你炼得头脑神魂也死过一次,这门本事便也大成了。” “现在我已为你点了这些灯,每一盏皆代表了不同的部分,用来当成你修炼此法的引子。” “看你缘法吧,先挑一盏,从哪里开始死,便从哪里开始练……” “……” 胡麻转头看去,只见灯盏各有不同,无一例外的,便是火苗闪动,带着些神秘气息。 他也是直到此时,才明白了点这些油灯的用意。 心头只觉诡异震憾之余,却也生出了一些额外的感慨与喜悦。 老掌柜还在等着自己挑一盏灯,选一部分去死,然后再修炼这法门…… 可其实自己怎么选都行的。 因为自己的全身,都已经死过了,只待求活。 他心间喜悦,便也表现的很是轻松,起身向老掌柜揖了一礼,道:“我听掌柜的。” “您让我选哪一盏?” 见胡麻这么问,就连掌柜的,也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他。 心情竟似变得挺好,指着胡麻道:“说你不懂事,但又有个好脑子,也罢,正你这性子,才有了入咱们这门道的机会,瞧见左手边那盏青灯没有,端起来,带回你房里去吧!” 胡麻看向了那盏灯,也不知代表了什么,只是沉定心思,伸手端了起来。 灯在左手边,自是顺手用左手端了。 却不料,这一端了起来,便只觉左手微微一麻,就觉得一股子诡异气息,从自己的左手指尖渗了进来。 他低头看去,竟见得自己的左手,已出现了丝缕暗紫,正顺着自己的血脉,蔓延至整个手掌,乃至半截小臂,这确实是出人意料的事,但他却稳稳端着,没有扔掉。 “这灯里有用黑太岁调制出来的秘药,会毁掉你左手的生机。” 吴掌柜看着他冷静的样子,也多了几分欣赏,轻声道:“如今只是中毒,盏茶功夫之后,你的左手会彻底死去。” “但这只是开始,死去之后,你便要调动炉火,重新炼活这只手。” “我也不求你进境有多快,明年开春之前,练出一臂一脚,许是便能帮上我了。” “……” “是,我会尽心尽力。” 胡麻忙答应着,端了油灯,认真听掌柜传法。 掌柜也轻声感叹,便指点胡麻运行炉火,炼死为生的法门。 细细听着,这法门倒不陌生,其实与胡麻从二爷那里学来,积攒自身炉火的法门在本质上一样。 只不过,那个法门,只是守着一道阴符,搬运生气罢了,而现在老掌柜传的,却是守经走脉,激发左手生机,微妙之处,多了许多门道。 明眼看着,便是高明了很多的法门。 他一一听记下,不露分毫,这才郑重向掌柜道谢,出了内院。 由生向死,炼死为活…… 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如今终于找着解决的办法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本命神像 老实讲,这守岁人的门道,听着确实有些诡异,细思起来,甚至还有些恐怖。 常人都只为了求活,守岁人居然求死? 怎么听都有些离谱。 不过,偏生这诡异恐怖的法门,正是自己的对症良药。 自己守着具死人身子,全靠了血太岁这等神物才能与常人无异,但就算是血太岁,也是治标不治本,而守岁人这炼死为生的法门,却是恰恰可以解决自己这具身体最大的问题。 “不过……” 得传了法门,胡麻也知道了自己下一步的修行需要谨慎。 老掌柜叮嘱了,法不外传,修法之路,颇有些怪异,自己却是不能被其他的伙计看到的。 看样子,还是得让周大同,去睡一段时间的大通铺。 正想着时,回到了偏屋,却发现周大同居然没在屋里,铺盖卷都没了。 他有些好奇,过去了一问,才见周大同有些惊悚,连连摇头:“胡麻哥,我不跟你睡了。” “?” 胡麻感觉周围伙计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忙训道:“胡说什么,睡的好好的……” “不行不行……” 周大同连连摇着头,拉他到门外,小声道:“你们胡家那小鬼还跟着呢吧?” “我刚刚……” 愈说表情愈慌:“刚刚看到你床里那把剑,正在自己动……” “额……” 胡麻倒是一听就明白了什么事情,让周大同不要乱说,自己则端了油灯回到房里。 一抬头,果然看到了是小红棠坐在房梁上,在摆弄那把红木剑。 别的事物到了小红棠手里,往往常人便看不见了。 就好比婆婆留下来的那个篮子,小红棠心里惦记着婆婆,每天都随身带着,但别人是看不见的。 胡麻若从她手里接过来,在别人眼里,这也就像是胡麻手里,忽然多了一个篮子似的,看起来场景离奇,但跟变戏法似的奇妙。 胡麻听二爷讲起过,这是小鬼会遮住东西的原故。 有些厉害的,小鬼还会遮人呢。 把人挡住,别的活人,就看不见这个人了,这个人,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当初小红棠骑到崔蝎儿肩膀上,蒙着他眼睛,崔蝎儿便晕头转向,提起了拳头也不知向哪里打,便是这个原因。 但如此,这把木剑却又不一样。 小红棠抱在怀里玩耍,木剑却仍然可以看得见,就跟自己飘在了空中一样。 也难怪周大同吓的连夜搬家,不肯跟自己睡了。 心里松了口气,胡麻瞧着小红棠抱了老物什,爱不释手的样子,胡麻也觉得有些奇怪。 笑道:“伱不怕这把剑?” 他昨天晚上可也是亲手试过的,这个老物件,威力很是不俗,自己仿佛只用三成炉火,便可以挥出七成炉火的威力来,那些邪祟挨着一下,便要身负重伤。 小红棠好歹也是邪祟里的一类,遇着了二爷那一身恐怖的炉火,她也害怕,但为什么,对这老物件倒如此喜欢? “不怕。” 小红棠抱着那把木剑,缩在了房梁上,道:“老物件抱着舒服。” 胡麻也是好奇,多问了几句,才明白了过来。 这等老物件,确实有灵性,被灵力洗过,类似于打通了筋脉,自己使它,炉火畅通,还能激起剑中灵性,所以威力非凡。 但自己不用时,这剑里便没有火劲。 小红棠喜欢它,是因为阴气在这剑中,同样畅行无阻,这种事物最能让小红棠安心,便如每天呆在房梁上一样。 虽然自己如今基础较差,还搞不懂这里面的细微差别,但小红棠喜欢就好。 胡麻放下了油灯,看向自己左手,已经血脉不通,生机断绝,自己甚至无法感知到它,便知道这只手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便在房里,割下了一截床单,缠在了左手之上。 自己只需按着老掌柜教的法门,重新激起这只左手,身体便有一部分活过来了。 如今,自己实现了独屋独梁的小梦想,治好自身问题的法门也得到了。 就连小红棠想要的老物件,也拿到了。 心里倒是有了种些欢喜满足的感觉,自转生以来便压在心头的重担,轻快了不少。 至于后面的事情…… 他微微沉吟,记起了自己在内院里,得老掌柜传法时,那躲在了内院屋里糊了白纸的的窗户后,偷偷瞧着自己的目光。 那究竟是谁? 定然不是老掌柜的小厮,也不是那个在内院做饭的老仆人。 如果自己直觉不差,应该是个女人! 但自己来到了这庄子时日也已不短,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 事实上,除了刚来时掌柜跟小胡子管事这两个老不正经叫来的陪酒娘子,自己在这庄子里,就没见过有女人的存在呀…… 她一直在内院里躲着? 另外,老掌柜不肯让自己拜师,却又说将来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那又是什么? 名义上,这似是说明年开春,需要自己帮手。 但他特意指出来,真是为了说这个? 再就是,自己如今得传了法门,看似一切顺利,也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但对于老掌柜这种明显有着自己认知的人来说,自己送出去的那块奇异太岁,自己这红灯娘娘会青香弟子的身份,再加上自己将来的用处,真就抵得过他们心目中这守岁人法门的价值了? 二爷,还有二锅头,可都嘱咐过自己学法的艰难啊…… 老掌柜传了法,胡麻心里是领这个情的,却也没有把所有人都想成圣人的习惯。 天上掉的陷阱,吃着容易硌牙。 “呼……” 这些问题,胡麻仔细的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全是好人,那样,自己也就可以做个心安理得的好人了。 默默想着这些,他躺在了床上,慢慢行功,同时也想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老掌柜将来是有地方用得着自己,还真的只是为了身边有个帮手,教了自己这法门,自己都要多藏一份警惕。 毕竟这炼法之法,精细入微,一点也错不得,可能一个地方稍稍改动,自己就成了倒着走路的欧阳锋了…… 保险起见,自己倒该有机会了问问二锅头老兄,老掌柜传的法门是否没有问题。 不过内心里也有点不确定,二锅头老兄走的似乎不是守岁人的路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自己。 …… …… “大大,什么时候才好啊……” 胡麻躲在了自己的小屋里修炼守岁人的法门时,老掌柜也灭了油灯,进了堂屋。 内间里,有个人已等的着急,一听见他进来,便呻吟的问着。 老掌柜忙走进了侧屋,点起油灯,就见到那个缸里的女孩,正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缸里的清水,如今泛着血色,那是许积之前送过来的血食丸。 而女孩的额头,心口位置,则贴着几块青中泛红的布贴,那是胡麻之前送给他的那块珍稀太岁,特别调制而成的膏药。 “不是止疼了么?” 他慌忙来到了缸边,小心替她检查着身体,神色很紧张。 “不疼了……” 缸里的女孩抱怨着:“但我不想再呆在缸里了,大大,我的身子都快被泡烂了。” “妮子乖,妮子乖……” 老掌柜忙哄着她,看着她确实满是褶皱的手,也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但也只能耐心劝着:“快好了,很快就会好了……” “法门已经教他了,但还要等他学会哩……” …… …… 同样在此时的庄子偏屋里,静默运气的胡麻,渐渐沉入了梦乡。 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别的事或许并不勤快,但行功一事,事关性命大事,却一直不敢有半点放松。 而这,也使得他注意力更容易集中,行功一道,很快便可以做到微妙精准,甚至已渐渐养成了习惯,便是在行功之中,渐渐陷入了梦中,都没忘了行功。 恍恍惚惚,来到了那个梦里的小庙。 如今不是逢零之日,二锅头老兄倒是不在,但胡麻竟意外发现了怪异的变化。 自己正借用炉火,洗涮经脉,激起自己的左手生机,而这炉火,在这梦中野庙,显化的便是那三柱命香。 胡麻意外的发现,随着自己行功,其中一柱在炉里的命香,正飞快燃烧,香上烟缕,没入了周围的暗红色雾气里,竟然又引动了这雾气的变化,幽幽荡荡,流转起来。 命香明显的正在消减,但又不是浪费,而是转化成了另外一种形式,在自己这破庙之中运转。 旋转变化之间,胡麻忽地看到,香案之后,闪起了隐约的金光。 他心里微惊,定睛看去,便看到,那赫然是香案后面,笼于黑暗里的神像。 如今,那神像的左手之上,已经出现了丝缕金痕,耀耀生光,如同经脉里的生机模样。 这一惊,使得胡麻心头微震,死死盯着。 良久,良久,他已满眼惊奇,一时不知这神奇如何发生,倒是隐隐的确定了一件事:“或许,验证这法门真伪,不需要通过二锅头老兄了……” “自己,就有了办法!” 正式上架啦,拜求大家订阅,投票支持,老鬼拜谢!!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管事胡麻 早先就听二锅头老兄说起过,其他转生者的本命灵庙里,香案后面,都有一个神像。 那是他们性命显化,可以照见各自的修行,而这,也使得他们修行起来,比普通人要更快了一些,但之前的胡麻只能想象那是什么样,反而他这个香案后面,只有一片黑暗。 但如今,胡麻才初试守岁法门,居然就看到了那神像的一部分。 而且看见的,也恰恰是自己正在死中炼活的左手,不仅如此,便是那左手内中显化出来的丝缕金痕,也与自己刚刚尝试着炼法的行功轨迹,完全吻合,甚至可说,纤微不差。 “我这神像,也可以照见修行?” 胡麻又惊又喜,仔细看了一遍,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但除了那左手位置,显化出来的丝缕金痕,其他地方,却仍是死气沉沉,毫不变化。 “难道就因为我这身子,本是死的,所以这神像也死气沉沉,看不真切。” “我如今开始试着从左手炼活,这神像的左手,便也初见显露?” “……” 心里倒一时有了猜测,却仍拿不准。 可是胡麻清楚,这神像的事情,是自己与其他转生者最大的不同之处。 就算自己有疑问,却也不好去问别人了。 于是他一番揣测,只决定了默默行功,继续尝试。 果不其然,随着他行起守岁炼活的法门,香炉里的第三枝命香,开始加快的燃烧,化作了丝缕生气,浸入左手的经脉血管,仿佛在重新唤起左手的生机。 这正与老掌柜指点的法门一致,可最让胡麻惊喜的,却是这生气走过的经筋血管,无一不在神像左手之上显化。 甚至,胡麻为了进行确认,还壮着胆子,故意将一缕生气,进入了错误的脉络。 而那神像左手位置,也立刻出现了相应的痕迹。 只是颜色却是诡异血脉,还隐约有那根经脉在受到冲击,似断不断的模样。 他忙收回了那缕生气,心下已经有了答案。 “太好了……” 一时无法形容内心里的喜悦:“熬了这么久,其他转生者有的好处,我也终于有了?” 早先他从老掌柜这里得传了守岁法门,心里便也有些不安。 得不到法门传授之时,只一心想着求法。 得到了之后,却也担心,这老掌柜万一藏了一手怎么办,万一故意教错怎么办? 在这诡异的世界,便是学了修行法门,也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尤其是守岁人法门里的由生转死,由死炼活,更是于细微处下功夫,身体各处经脉交织。 修这法门,便如盲人绣花,虽然小心翼翼,但也说不定哪里就行岔了气,留下了隐患,等到出事了,才能明白过来。 但如今,却时时映照,无后顾之忧了。 想及此处,胡麻更是心里畅快,抓住了机会,默默行功,愈发的熟练精巧起来。 一夜过去,胡麻只觉神清气爽。 他左手用布缠起,吊在了颈间,这是因为左手已“死”,不听使唤。 这是所有守岁人必经的过程,先杀死自己的一部分,再炼活,但胡麻其实是可以省掉“死”这一步骤的,只需要断了这一部分的血气供养即可。 初时借了油灯,顺其自然的断,以后没准油灯也可以省下。 当然,现在还是要养一下,哪怕行了这一夜的功,已经感觉到了左手那微微的暖意,却还没有到灵活指使的程度,再加上也不方便被别人看到自己左手的样子,便干脆包了起来。 旁人也只当他是昨夜受了伤,并不怀疑其他。 而这外院里,众伙计早就已经起来,一见了他,便都围了过来,殷勤讨好。 昨天因着许积之死,再加上他们也跟着跑了一夜,又受到惊吓,都有些无精打采,这一晚上休整回来,也知道这院子里某些变化已经出现,再看胡麻,就多了几分看上位者的敬畏。 毕竟人家入了老掌柜法眼,学到了什么本事且不说,单这身份,便不同了。 从这天起,胡麻可不仅仅是领着管事之职,而是有了管事的身份。 每个月的钱粮血食,也都要按着管事来走了。 “都别在这里愣着了。” 胡麻看出了众伙计们心间浮动的情绪,挥了挥手,道:“勤快做事才是正经。” 众伙计讪讪的,只当他拿起了架,但也不敢有怨言。 但看着他们转身,胡麻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中午着人去割点肉,挂柜里账上。” “你们昨天也跟着辛苦了一番,好生补补。” “……” 众伙计顿时呆了一呆,旋及欢呼起来,看胡麻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近。 这也是胡麻和许积做事的不同之后,许积那时领了管事之职,只是吩咐众伙计们做这做那,他与掌柜亲近,但见了伙计们却都板着张脸。 而如今,胡麻成了真正的管事,他们其实也担心,早先胡麻跟他们的亲近,是不是装不出来的,一旦目标达成,就换了张脸。 他要真这样,伙计们也说不得什么。 毕竟就在前天晚上,许积喊了一句,也是大部分人都跟着他走的。 可如今胡麻忽然说了要给众伙计加餐,便无疑代表着前事一笔勾销,有意与人亲近了。 想到以后日子会好过点,没人不开心。 “胡……胡麻哥……” 正看了众伙计们欢呼去干活,扫院子的劲头似乎都足了很多,胡麻转过身来,便听到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在叫唤,却是李娃子。 他脸色苍白,扶着门框,叫了胡麻一声,竟是忽地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胡麻哥,我知道自己错了,还是你们对我好……” “别说这话,先起来!” 胡麻皱了皱眉头,将他拎了起来,上下打量一眼,道:“你好了?” 前天夜里,李娃子被阴鬼卷进了井里,身体都僵了,胡麻虽然把他带了回来,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 内院里掌柜的给了一枚药丸,用水给他灌了进去,人倒是醒过来了,但也迷迷糊糊,木木怔怔,没想到,现在看起来,现在倒是起床了,看起来说话也正常了。 “我……我好了……” 李娃子身体似极虚弱,这一开口,便又要哭:“那许积不是好人,只想着欺负人……” “他们说,他们说要不是伱光着膀子下井里捞我上来,我就死定了……” “……” “难怪他这么感动的样子……” 胡麻明白了过来,见周围人都看着,便将李娃子扶进了屋里。 其实他本来无意救李娃子,初时还以为他死了,对他能醒过来也有些意外。 不过,这李娃子明显听别人说了是自己进井里捞他,这会子的感动,倒不是假的。 胡麻当然也不至于一定要把这话说清楚。 难得糊涂嘛! 他将身子骨虚弱的李娃子扶着坐到了床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李娃子虽然醒了过来,但明明一天之前,还是个精壮的大小伙子,见了羊屁股都要流口水,五十斤的石碾子举在手里跟玩一样。 可现在却显得孱弱不堪,倒像是一晚上导了六十回,喉咙眼里就一口活气了。 “废掉了……” 胡麻心底明白了过来,只是并不言明。 他们这批少年,之所以被选进了红灯娘娘会,便是因为养出了炉火,且火候不浅。 李娃子被阴鬼扯进了井中,换作普通人,早就已经死了。 但因为李娃子有炉火在身,所以多抗了一些时候,但他这撑着,全是凭了消耗炉内的火气硬扛,如今虽然活了下来,但腹内炉火,却是荡然无存,甚至身体都被阴气蚀空了。 如今的他,比起普通人来都不如。 “大同,梁、柱,也别偷瞧了,进来吧!” 明白了这一点,胡麻便向门外喊了一声,周大同和大羊寨子里的周梁、赵柱一起进来了,看着李娃子那模样,脸色也都缓了几分,平时讨厌归讨厌,但少年心性,倒不至于恨成那样。 “你之前做的事情,我确实不满意,大同和梁、柱两个兄弟也不满意。” 人齐了,胡麻才看向了李娃子,正色道:“咱们是一个寨子里出来的兄弟,你不信我们。” “却偏要去相信别人?” “……” 李娃子听着,羞愧的惨白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论起来,你自作自受,我不该救你。” 胡麻继续向李娃子道:“但是二爷走之前嘱咐了我,咱们都是一个寨子里出来的,落下哪个都不好。” “我们四个都在这里做的好好的,你自己出了事,以后回了寨子,我们又怎好去你爹娘面前交待?就看着其他人家张灯结彩,你家却要挂白披麻的,去你坟头上上香?” “又或者,我们几个混不下去,独你抱了大腿,回寨子就风光了?” “……” 这话说出来,周大同都怔了一下,嘻笑神色少了几分。 周大同和周梁赵柱两个,更是觉得这话说到了心坎里,看胡麻的眼神都有些钦佩。 至于李娃子,只是跟着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胡麻也叹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摆了摆手:“在这里好好养着吧,你身体这状况,我先不与掌柜的说,不然定撵你回去。” 李娃子羞愧又激动,几乎要再次跪下来了。 寨子里出来的其他几个少年,也是口拙,不善说辞。 但一切都已在不言之中。 首订成绩出来了,一万七千二百六十五,相当惊喜了属于是。感谢各位看官老爷的厚爱,咱们再接再励!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乡村邪祟 该安抚安抚,该警告警告。 胡麻深切记得二爷临走前跟自己说过的话,没有用转生者特有的傲慢来理解这个世界,村子里的人情,自己坦然的受了,但二爷叮嘱自己照顾其他几个,这话也尽量做着。 毕竟二爷留下来的宝贝,自己都拿去做人情了,总不能翻脸不认。 至于这寨子,当然有些事情是胡麻也不喜欢的。 可寨子就是这样。 贪婪愚钝,为点好处翻脸不认人的是他们,有事了不用叫,直接过来帮忙也是他们。 不讲道理只认亲远的是他们,不问缘由拎了家伙就要过来干仗的还是他们。 寨子里出身的人就是这样,好与坏也都是这样。 自己现在确实有选择,身为转生者的自己,可以抛弃了他们,一心只顾着自己,但也可以在不影响自己目标的情况下,条件允许下互相帮扶一把,而胡麻则暂时选择了后者。 毕竟婆婆说了,大羊寨子,才是现在胡家的根。 当然,胡麻的理解是一回事,摆在了明面上看,有了大羊寨子这几个齐心协力的兄弟帮扶,确实很多事都好办了。 在这外院,胡麻身为管事,领了这十几个伙计,有些是之前根本不认识,现在也没混熟的,还有几个是许积留下来的,之前甚至与自己处于敌对状态的。 要想将这外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安排妥当,其实很伤精力。 之前自己能安排好,是有意在表现,全力以赴,但如今,却是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精力来修炼守岁法门,天天盯着这些事情,劳心劳力,还时不时就闹出点让人不耐烦的事情。 但有了周大同他们带头,事情却是好办多了。 巡夜洒扫,喂马籴粮,挑水劈柴,一桩一桩,按步就班的做了下来。 而有了他们帮衬,胡麻这段时间里,便每天调动炉火,炼活这一只左手。 守岁人的法门,关窍便在一死一活之间。 如今,随着他这炼活法门火候逐渐加深,倒也有了些神妙的变化。 这只左手,初时一片冰冷,自己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随着自己的炼活法门,却渐渐感觉到了这只手有了些微的暖意。 再后来,这暖意愈发的旺盛,自己也渐渐开始感受到了这只手的酸麻痛感,又过段时间,却是可以试探着,一点一点的动动手指,稍稍攥拳了…… “由死而生,倒有这么神奇的感受……” 这是胡麻修炼的第一部分,他也尤为重视,记着每一个细节。 他能感觉到这只左手正在活了过来,但这又与之前那种活着的感觉不同。 首先,这只手有了生气,却不是血太岁强行激起的那种生气。 再者,这只左手重新炼活,竟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以前不敢想象的神妙之处。 一应气血,骨肉,皆充盈有力,仿佛激发了某种神秘力量。 想来生死之间,大受锤炼。 这只左手,随着他每日行功,倒如烘炉铁锤,千锤百炼一般,已渐渐有了异于常人的本事。 “修炼的怎么样了?” 而这位掌柜,看起来是个冷口冷面的人,倒也没有传法之后,便万事不理。 起码每隔两三天,还是会叫了胡麻过来,问一下修行进展。 而胡麻便也老老实实的回答:“初时一片冰冷,不似自己的,渐渐的倒有了些温热。” 当然,只是看起来老实。 实际上胡麻少了“化死”这一步骤,又有了本命神像照见,省了许多弯路,再加上三柱道行,可以尽情行功,他这炼活的速度,远比普通人更快,如今已有了三根手指能动了。 可这些却不能如实相告。 自己进境太快了,也难免惹人怀疑,回头解释不清。 “倒是不错。” 掌柜的问了他几次,每次都有进展,看起来他倒也算是满意,轻轻点头,道:“能有这般进境,倒看得出来是下了功夫的。” “不过终日窝在庄子里行功,也不是个好事,平时庄子外面的事情,你趁了如今,多见识见识,也不是件坏事,有了本事,也得攒些经验才是。” “那七里外的石崖村子里,最近闹了点东西,昨天里长过来找了我。” “你过去看看,给他们处理处理吧!” “……” 胡麻想到了这庄子的责任,便点头答应:“这就去。” 红灯娘娘会设在了各地的庄子,也往往有除邪祟的本领,原意只是为了清掉周围的邪祟,以免开春时候闹事,但左右乡里见他们本事大,若有了事,便也经常上门来求他们帮助。 早先都是掌柜的出马,伙计们还没这手本事。 但如今,想是掌柜的要历练自己,再加上自己已是这庄子里的管事,便答应了下来。 “大同,叫上周梁赵柱两个人,跟我出去一趟!” 问明白了缘由,胡麻便出了内院,叫上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几个。 周大同正坐在了磨盘上吹牛,一听便知道是好事,忙忙的凑到了跟前来。 周梁和赵柱两个,也不问别的,一个从院子里抽了根棍子,一个掂起了粪叉。 如今正是闲时,庄子里的伙计们便不配兵器,明年开春庄子进了血食的时候却是要配的,所以如今这庄子里的伙计们手里,仅有的几把刀枪,也是他们来庄子里时自带的。 比如周大同就有一把,祖传的,许积的那两个跟班,也各有一把。 胡麻倒是可以找他们两个借过来,但周梁跟赵柱两个,却也并不贪图他们这点子东西。 尤其是赵柱,就爱使粪叉。 说他爹在寨子里跟人打架,就爱使这个,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四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庄子,也不知做什么去,旁边的伙计们见了,也都不说什么。 平时,胡麻虽然不像许积当初那么猖狂,但该照顾一下的,也很舍得照顾。 巡夜这种要紧且出头的活,自然以周大同为主。 外院里那些洒扫枯燥的杂役事,当然就是许积的那两个跟班上。 就连之前伤了根本,如今一直病恹恹的李娃,也被胡麻安排在了灶下烧火,干些轻省的活。 偏心? 确实偏心。 但我们一个寨子里出来的,我凭什么不把好事先想着我们的人? 这种事,别说大羊寨子里的人觉得理所应当,就算是这外院里的其他伙计也觉得这种行为很合理。 就连许积那两个跟班,每天虽然做的杂事多些,也劳累,心里可也一点怨言没有。 毕竟许积死了,胡麻领了管事,人家没撵自己走,没有什么事情上都针对自己,没有把自己每个月的那点血食儿全扣下,或是私底下勒索自己,就已经是能让自己烧高佛磕头的好事了。 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拼了命的拍周大同马屁,想着胡麻等人能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 马厩里有马,但胡麻他们也没牵出来。 一是现在还没学会公器私用,二来路程短,几步就到了。 顺着乡间的黄泥小路,他们走了一柱香功夫,便已到了掌柜的说的石崖村。 远远的就看到这里屋舍错落,依山而建,被那山间树木遮挡,一天光景里倒有半数时间,不见天日。 如今,村头上早有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带了村民在这里迎着,慌慌忙忙的迎上来,但见着了胡麻等人,村民们脸色倒有些诧异。 本以为来的是那位老掌柜,却见是几个小年轻,心里便都有些犯嘀咕。 倒是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来自黄狗村子里过来串门子的,看到了胡麻走在前面,顿时眼睛一亮,低声向周围的村民道:“心里可有点数吧,那位走前面的小老爷厉害着呢!” “早先俺们村子井里那行子有多厉害,你们不是不知道,就是这小老爷解决的。” “……” 听见了这话,村里人再看胡麻,便也多了几分敬畏,忙忙的请了胡麻他们进村子。 “胡麻哥,伱可得做的漂亮点,给他们个下马威。” 周大同跟在胡麻身边,瞅空子小声说着:“头一次办得漂漂亮亮,以后的事都方便呢!” “你懂得事倒是很多。” 胡麻看了他一眼,心里笑着。 周大同倒还真不是胡说,这老阴山外的村子,和老阴山里面的寨子有很多不同,但本质上却也一样。 村子里的人既可以像敬畏老掌柜那般敬畏自己,表现出乡里人的淳朴善良,也有可能在自己跟前阴奉阳违,让自己感受一下乡下地也滑的人情冷暖,具体怎样,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就是这家了?” 在村里人的簇拥下,很快来到了村子里面一户人家前。 看起来倒是家境殷实,盖了三间大瓦房,垒了石头院子,里面好大一个猪圈,一个衣着朴素,蒙了头的妇女正在喂猪,见村里带人来了,便一声哭啼,扔了木勺,躲回屋去了。 胡麻扫了一眼,见一切正常,便道:“这里闹了什么?” “白天没什么。” 村里的长辈神神秘秘的,道:“晚上有人过来偷吃猪食儿!” “啥玩意儿?” 胡麻听得都懵了:“还有偷吃这个的?” 新书期间,求月票啦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夤夜怪影 不是,你们忙忙的闹到了老掌柜那里,还让我们几个巴巴过来跑一趟…… 为的就是有人偷吃猪食? 胡麻想着这事,都觉得可气又可笑了。 “是的哩,可吓人了。” 但那位村子里的长辈却一脸的紧张,将胡麻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的道:“这董家呀,最会养猪,以前养了好几只呢,别人家都不如他家肥,但如今都卖掉了,只剩了这一只配种的。” “原因就是这一到了晚上,就有个人过来偷吃,那董家棒槌,这不都给吓病了?” “这……” 细细一听,胡麻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户人家姓董,也是这村子里不错的一家了,每年能往城里卖好几头大肥猪。 这家主人姓董,因着性子耿直,被人叫作董家棒槌。 事情缘由得在十来天前,说是这董家棒槌那段时间,看着猪不长肉,眼瞅着到了年关,他也着急,便夜里喂了食之后,又返过来看看。 却不料,这一眼看过去,就看到里面有个黑糊糊的老太太,扒在了槽子旁边跟猪抢食吃,他这一眼,直接就被吓得病了,第二天叫了村子里的人过来看,也都一下子给吓着了。 实在没办法,这才去了红灯柜上,请老掌柜的过来看看。 “这样听起来,倒有些邪门了……” 胡麻沉吟着,道:“你们看清楚什么模样了没有?” “别是个村子外进来争食的野狗。” “……” “千真万确,就是个老太太!” 长辈严肃的说着,还有旁边几个青壮劳力跟着点头:“夜里黑灯瞎火,虽然看不真切,但可以确定是个老太太,爬在圈里跟猪抢食,爬的可快哩,四五头猪都抢不过她……” 也有人小声道:“我咋瞅着,还有点像前屋李大娘的样子呢?” “去你娘的,伱娘才跟猪抢食……” 但这一句话,却又惹怒了另外一个汉子,上手就打了起来。 旁边的人急忙上前拉架,胡麻也懒得理,问旁边拄着拐杖,跃跃欲试要上前动手的老头子,那李大娘又是怎么回事,才明白过来: 那李大娘是前屋李有银家的老太太,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好端端在村子外面埋着,你这嘴大的说人家娘钻出了坟,跑回村子里跟猪抢食,这能不挨揍? ……况且去看过了,坟圈子好好的。 胡麻搞明白了事情,左右看了一圈,实在发现不了什么。 向着墙头看了一眼,小红棠瞪着溜圆的两只眼睛,也看着圈里,同样一脸懵懂。 “那就只有留下来看看了。” 想着这事是晚上发生的,大概只有晚上才能看,只是要多耽误下功夫了。 正说着,就见那董家,屋里已经有个脸色苍白的汉子,支棱着出了屋,拿了一盘子旱烟,请胡麻等伙计,以及村子里的长辈进去休息,却是这家被吓病的主人,撑着起来待客了。 胡麻由着这位村子里的长辈安排,喝了会子茶,又多问了一些细节。 到了傍黑,这长辈让董家整治了几个小菜,又拿了壶酒,招待胡麻等人吃喝。 这是村子里的规矩,请人来除东西,怎么也得好好伺候着的。 吃罢了饭,胡麻就让这上了年纪的长辈,把没干系凑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撵了出去。 他此行的目的是看看怎么回事,真有作祟的好除掉,这么多的人挤在这小屋里,怕是真有东西也不敢来了,而如果白守了一夜,自己也算是白来,回头还得在这里多耽搁一天时间等着。 眼瞅着夜色渐深,屋子里只点了一盏豆大的油灯。 光线昏暗,都照不出屋门去,众人默默的坐在屋里,也没有人敢说话。 院子里面一片死寂,安静的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 “是不是该喂食了?” 不知等了多久,没有动静,胡麻忽然道:“这槽子里没食,想过来抢也没得抢啊?” “是……是……” 董家娘子期期艾艾的声音响了起来:“夜里是要喂的,但是俺不敢啊……” 胡麻听得好气又好笑。 这董家养猪养的好,就是肯下食,到了夜里还得来一顿,不过自从闹了那东西,董家棒槌吓病了,董家娘子也害怕,不敢再喂,那几头猪,也是担心掉肉,才赶紧的卖了。 面面相觑得几眼,周大同自告奋勇:“我去!” 胡麻叮嘱了他到了猪圈前,不许行功,也不许多作停留,才让他去了。 周大同满口答应,到了灶下,喀喀一顿怼。 什么麸子苞米糁全倒桶里,还切了点干菜进去,撒了几粒子粗盐。 董家娘子仅是听着,便有点心疼了起来:“给多了呀……” 可也不敢出去拦着。 就看着周大同把满满一桶的猪食,都倒进了槽子里,然后嗖的一声,窜了回来。 众人继续在屋里等着,只听见了那公猪心满意足吃食的动静。 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或是那行子大概不会来时,院子外面,忽地听见了公猪一个劲哼哼的声音。 众人一下子摒住了呼息,只觉院子里似乎刮起了一阵阴风,堂屋里这油灯,竟眼瞅着越来越小,堪堪熄灭,外面老树上的乌鸦扑簌簌的飞了起来,受惊一般的乱转。 “来了!” 胡麻心间微凛,低声说着,伸手按住了想要窜出去的周大同,细细交待了几句。 说罢了这些,他才提起了旁边董家准备的灯笼,缓步出门。 他们红灯娘娘会柜上的人做事,往往都提了红灯笼,但这次过来,没想着会挨到晚上,再加上掌柜的现在主要是让胡麻多经些事,所以并不建议他提了红灯笼来处理邪祟。 黄纸糊的灯笼,光线并不及远,只照亮了脚边这一小块。 众人跟了胡麻出屋,蹑手蹑脚的靠近,就看到猪圈里果然多了个黑糊糊的影子。 它正趴在了槽子旁边,狼吞虎咽,倒是那公猪,被挤到了一边,吃不上食,急的直哼哼。 “咯吱咯吱……” 能听到那东西撕咬着野菜根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寒。 它吃的太专注,竟是胡麻等人来到了院子里,都没有听到动静似的。 胡麻转头看看,都已经到位,便忽地舌绽春雷,喝道:“哪里来的邪祟,就这点出息?” “……” “嗖” 那猪圈里的老太太,闻言忽地被吓到,嗖的一声便向大门窜去。 却不料刚到了大门前,一个火把怼到了脸上,周大同狞笑的大圆脸露了出来。 他左右挥刀,学着戏文上面的声音大喝了一声:“哪里逃?” 那老太太吃了一惊,速度极快,唰的一声便调头,又爬向了西边的墙头,还不等翻过去,周梁也露出了脸,一口真阳箭吐了出来。 这玩意儿身在半空,便是一个跟头又翻了回来,欲往东边墙头,翻进邻居家里,赵柱却已经拿了粪叉,远远的对准了她的脸就作势要怼。 老太太模样的东西急不可耐,嗖嗖的在院子里乱窜。 一阵阵阴风袭卷,看那动静,绝不是人。 但它似乎极为惊慌,眼见得左右都被挡住,急切间便向胡麻这里冲来。 原本胡麻是从堂屋里来,堂屋是主人居所,人气最重,这些邪祟会下意识的躲过堂屋方向。 但如今四面都站了人,便只有向胡麻冲过来了。 毕竟周大同他们都把自己的炉火调了起来,胡麻却没有调到,在邪祟的眼里,如今的胡麻,倒是看起来,生气最弱的一个方向。 “啊也……” 借着胡麻手里的黄纸灯笼光线,身后的老长辈与董家两口子看到了一张腊黄发青的脸,嘴巴上还残留着猪食残渣,年纪看着并不甚大,一双眼睛翻着白眼,冷不丁的就窜到了自己的跟前来。 一时吓的发毛,叫着便要倒下。 但胡麻直面对方,却稳稳站着,手里提着的灯笼,都没有晃上一晃,突地抬手按出。 用的左手,还缠着崩带,一下子按在了那冲上来的东西额头。 煞时间,一股子阴气涌进了左手,似乎还要顺着左手,直涌进自己的身体里来。 阴祟触碰不得,一身阴气,能蚀人生气。 但胡麻本也有意试试自己新学的本事,左手生机撤回,赫时间,便只觉这股子阴气涌进了左手,便立时停住,根本不会借这机会传进自己的身体里。 而下一刻,胡麻腹内炉火微动,一股子火气借行外功,传递到了左手之上,这怪物顿时被远远的打飞出去了一个跟头。 “啊哟,胡麻哥现在本事这么大了?” 远处,从大门里窜出来的周大同,两边墙头上跳下来的周梁赵柱,也都吓了一跳。 没见胡麻使刀,也没拿木剑,抬手就把邪祟掀了个跟头。 这是什么本事? 但心里急急思索间,也已经慌慌的赶了上来,压缩了那邪祟逃窜的空间。 同一时间,四下里更是有早就好事的邻居,整晚都在等着,在动静出现时,便已经闹哄哄的点起了火把往这家里来,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那邪祟似乎也被吓坏了,缩成了一团。 在整个院子被火把完全照亮之前,竟是忽地发出了一声嘶哑而短促的怪异叫喊: “老天爷呀……” “猪在夜里都有食吃,就俺没有食吃……” “……” 这一声喊,直叫得众人心底生凉,而那东西,却已喊过一声之后,便缩在了地上不动了。 有人听得不寒而栗,呆滞了半晌,才忽地向那李家人喊了出来:“李大脑袋,那……” “那不是你娘,可那是你媳妇啊……”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老妇怨念 闹哄哄一场,事情还是解决了。 胡麻听那村子里的长辈,喝骂李大脑袋不孝顺,生生饿死了自己的老娘,听着左右邻居把李大脑袋家的窗户砸的嘭嘭作响,听着董家两口子堵了李大脑袋家的院门大骂,让他家赔自己的猪。 他也渐渐的把整个事情的原委听得明白了,对此,竟是一时说不得什么。 邪祟确实是闹了邪祟,但却终是活人造的孽。 缩在了地上的人搀了起来,已是最后一口气,乡里乡亲瞧得真切,正是李大脑袋的媳妇。 但又不是活人馋了,来抢猪食吃。 这些及时赶来的乡亲,都听到了李大脑袋媳妇昏死过去之前的一句喊。 听着那声音,动静,却真是李大脑袋的娘。 事情倒不难厘清,作祟的确实是李大脑袋的娘,但吃猪食的,却是他媳妇。 那李大脑袋的亲娘,被两口子刻薄着,吃不上一顿饱饭,每天夜里倒听着后院董家的猪在半夜里都能有食吃,自己却只能饿着肚子,心里那份羡慕,终是在饿死后成了股子怨气。 生前刻薄她的李大脑袋媳妇,便被她附了身,到了晚上,过来帮她完成心愿。 不过,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东西,这一吓,再人气一冲,就没了。 当然李大脑袋的媳妇被邪祟冲了身子,又现了这么大个眼,怕是少不了要大病一场。 “小老爷,让您见笑了,谁能想庄子里竟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东西……” 那村子里长辈亲眼看到了李家大娘死后的模样,又如何还能不信,带头喷了李大脑袋一阵子后,便忙忙的过来向胡麻作着揖:“您放心,俺们不能饶了他。” “他娘从小把他拉扯的好,有点好吃的就想着他,把那脑袋吃的跟猪一样,他倒好,长大了倒把他老娘活活饿死了!” “我得教训他,我们庄户里也饶不了他。” “……” 胡麻对此,也只能点着头。 兴许李大脑袋饿死自家老娘的事,在庄子里不是个秘密。 只是早先,他自己家里的事,外人也懒得理会,但等他饿死的老娘作祟了,便不能不管了。 再不管,闹了更大的祟怎么办? “您老确实得看着点,好好烧几柱香,多上点供品。” 胡麻低声说道:“活着时没有吃饱,死了之后,总也得让人吃顿饱饭。” “那是,那是……” 村里的长辈连声答应着:“这事一闹起来,怕是十里八乡都知道俺村出不孝子哩……” “这以后谁还敢嫁过来啊……” “……” 胡麻觉得他担心的有道理,但自己又还能说什么。 正想着时,便听那村里的长辈一阵长吁短叹,才终于说到了重点:“这次多亏了小老爷,回头俺们一定去红灯娘娘那里烧香磕头,不过,您看这次过来,那个奉金的问题……” “奉金?” 胡麻反应了过来,隐约记得,当初老掌柜对付了那窝黄仙时,也提到了这个问题。 说是奉金,其实就是庄子里的人帮着村里解决了邪祟,收的报酬。 照理说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也已经好吃好喝的享用了一顿,收不收都可以。 但胡麻想到了掌柜的之前的做法,便一点头,道:“一并找里长算了,送庄子里就好。” “是哩,是哩!” 村子里的长辈连声答应着,又要摆酒再请胡麻他们一顿。 但胡麻见事情完了,便也不多停留,叫上了周大同等人一起,连夜就出了村子。 回到了庄子里时,见内院里已经熄了灯,便不去打扰,早早睡下了,第二天一早,才进了庄子,跟老掌柜汇报了昨天的处理情况。 老掌柜对这样的事情,似乎都已经麻木了,只是一边喝茶,一边默默的听着。 到了最后,才忽然向胡麻问了一句:“奉金怎么算的?” 他怎么会问这个? 小庄户里,便是给钱,能几个铜板,老掌柜这么关心,倒让胡麻有些意外。 但还是道:“我第一次去,也没个谱,便说让他按之前算,给了里长,一并送过来。” “做的很好。” 老掌柜听了,脸上竟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容,道:“你倒是个上道的。” 胡麻也不知这句夸怎么来的,不好回答。 老掌柜倒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好奇,咱为什么要收这奉金?” 胡麻便不隐瞒,点了点头。 别说掌柜,就算是这红灯娘娘会里的伙计,每个月供养可也不少。 当然,普通伙计,还不到半两银子,其实不多。 但跟寨子里,跟这周围村子里的普通人家比,却是实在不算少了。 “为什么收这奉金呐?” 老掌柜看着心情不错,便向胡麻解释道:“因为不收,会更麻烦。” “不论什么大事小情,都过来找你,咱们是给红灯会做事的,这些事情管不管?” “管不过来,还要挨骂哩!” “……” 对这些事,胡麻倒是理解,点了点头。 “更何况……” 而老掌柜说到这里,却是笑了一声,道:“咱们若是不收,那对这周围的庄子,便全是恩情了。” “他们现在就时不时的来庄子外头,对着那红灯笼烧香磕头哩,若是咱们再什么事都帮着处理,甚至没活路了给他们点营生干着,那何止是烧香,还不得给红灯娘娘建庙?” “啊这……” 先一个胡麻能理解,这第二个理由,却是有些意外。 给红灯娘娘建庙,似乎是好事? 便是香主知道了,也只会给他们庄子嘉奖才是吧? 内心里努力的消化着,只觉老掌柜这话里,似乎有些别的意思。 “呵呵,这里面呐,水深着呢……” 老掌柜只是淡淡笑了一声:“建庙容易,也得她承受得起!” 但他后面这句话,说的很是小声,胡麻也没听仔细,便听见老掌柜改了话题,道:“对周围这些村子里的人,咱们得罪不得,但也不能太惯着。” “明年开春,不定什么事就用上了,太远了,他们不服气,不帮伱做事,太近了,他们毛病也多,做事做的同样不痛快。” “我要学的果然还有很多。” 胡麻笑着道:“还得掌柜的多教我。” “多做些事情就好了。” 老掌柜倒只是淡淡笑了笑,看向了胡麻,道:“你虽是寨子里出来的,我瞧办事倒稳妥。” 胡麻心间微凛,反应很快,便坦然道:“家里大人教过,做事总要小心。” 老掌柜笑道:“你家大人,瞧着是个有见识的。” 这对话倒像是忽地出现,但胡麻心里却已演练过多次,便直接老实回答道:“我家婆婆是寨子里的走鬼人,她在我来前便已经过世了,但是她活着时,却教了我不少道理。” “哦?” 老掌柜似乎早有猜测,也不意外,只是道:“那你为什么不学走鬼人的本事?” “学不会。” 胡麻道:“我天生胆小,直到现在见了邪祟也怕,况且婆婆也说了,那没什么好学的。” “她自己在寨子里走鬼二十年,都没落着啥好呢!” “……” 来了这么久,胡麻也早就明白了“走鬼人”的身份,这十里八乡,再加上那老阴山里,其实倒有不少走鬼人,既替人治病,也与邪祟打交道,如同前世的巫医,说出来并不显得特殊。 当然,胡麻自己心里也清楚,像婆婆这种可以独自一人割血太岁的走鬼人,怕是与其他的也不太一样。 但婆婆这本事,自己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甚至,说了老掌柜也不见得信。 “呵呵,这话倒是说的不假……” 老掌柜竟也意外的,似乎被胡麻这句话触动,淡淡一笑,道:“走鬼人呀,最沾因果的。” 听得他似乎有些感慨之意,胡麻也心间微动,大着胆子道:“那……” “……咱们守岁人呢?” “……” 老掌柜抬头看了一眼胡麻,轻轻叹了一声。 胡麻忽然感觉,老掌柜这一刻的眼神,居然显得有些沉重复杂。 同一时间,他也感觉,内院侧屋里,那扇木棱窗后,似乎也有目光看向了自己。 是那个女人? “咱们守岁人啊……” 老掌柜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理论上讲,本是最不沾因果的。” “但活在这世上,又有谁能躲得掉呢?” “你且多下功夫,好好学本事吧,现在才刚入了门,麻烦的事还早着呢……” “……” 最沾因果,与最不沾因果…… 胡麻细细想着这里面的分别,见掌柜无意多谈,便也一边揣摩,一边走了出来。 内心里倒觉得,吴掌柜本来就早晚问自己这些的,如今传法了再问,倒比自己想象中还晚了些。 如今照实回答了,心里倒也觉得轻松。 现在明说了自己是走鬼人的孙子,以后再说些什么,也方便了。 如今的自己,法门得着了,老物件拿着了,事情办的这位掌柜也挺满意,倒像是一切顺利了。 只是,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呢? 细想了一下…… ……没想起来,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失窃的血食(感谢我的白银盟J大) 经得了这一件小事,又问过了胡麻家里的情况,掌柜的似乎就更放心了。 一应大小事务,他全都交给了胡麻。 不仅是日常的巡夜安排,周围的邪祟清理,甚至于周围各村子按月交来的“奉金”,以及这庄子外院里伙计们的血食发放,钱粮入账,都让胡麻试着着手处理。 前后他也只在城里的许家托了亲戚,来接许积时,露了一面,与人说了些话。 那来的似乎也只是个远房亲戚,什么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胡麻与许积的竞争,拿了掌柜的给的一包银饼子,便高高兴兴的去了,红木剑更是没提。 胡麻也终于在这件事了后,才放下心来,收好了红木剑,还去村里买了一只肥冠子的公鸡,一只老母鸡,连同七八颗鸡蛋,一包红糖,把小红棠篮子里塞的满满的,脖子也挂上,送了过去。 据小红棠说,那家子催的可紧了,再不给要算利息。 不过胡麻也觉得这家人心是真大,一点也不担心老掌柜的找他们寻仇啊。 当然,现在看,老掌柜确实没这个意思,当初他对许积说,是因为黄仙一家逃进了老阴山,才不帮着报仇的,现在看,也只是托词而已。 但这倒也让胡麻好奇,这位掌柜的,有点过于懒散了吧? 心里存了些疑虑,却也暂时顾不上其他的,这守岁法门的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借着这石崖村子里闹的邪祟,胡麻倒是初步感受到了守岁人法门的厉害,那心怀怨气滋生了邪祟的老太太,本是阴秽,附身活人之后,三五个拿了家伙的壮劳力,都怕是治不住。 但是自己这只还没有完全炼成的左手,便有了抵御阴气,将对方掀一个跟头的能力,炼成了又会怎样? 由此,他也确定了老掌柜教自己的法门,果然是真的。 不过…… ……唯一的问题是,自己的修炼进程,似乎快了一点。 老掌柜传法给自己的时候说过,只望着明年开春之前,自己可以炼成一只手,一条腿。 但实际上,自己如今才不过七八天时间,这只左手,便已经有了道行。 想想这进度,怕是远超了老掌柜的想象。 不过分析一下原因,却也合理,毕竟其他守岁人修炼这法门,往往都是在一柱道行的情况下开始练习,而自己却是有了三柱道行才开始,洗脉炼活,激发生气的速度,远比其他人更快。 再加上,自己的身体本就是死的,省了一步功夫,还有本命神像,用来照见自身修为,防止行差踏错。 当然,这三个原因,都关系到了自己的秘密,那是不能让掌柜知道的。 所以自己进境极快,非但不能跟掌柜的说,反而要自己仔细算着,不让掌柜的看出来。 而另外一个问题就是…… ……胡麻长叹了一声,血食快不够了啊! 婆婆给自己的那一罐子血食丸,如今已经见了底。 还剩三颗,胡麻知道再吃意义不大,于是珍藏了起来,一来是留个念想,二来也是留了这好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而如今的他,守岁人的法门修行的快,但道行的消耗,同样也快。 随着守岁人法门的修行,身体会炉火的消耗,会越来越少,这三柱命香,想来足够自己撑到炼活这身体了,可自己真就靠了这三柱命香,一直这么硬生生熬下去? 不像话! 得多败家子才能这么消耗存款! 胡麻反正是只想进,不想出,出去一点都心疼。 况且,这守岁人法门,性命是主要的,结合自身的优势,便有了个最浅显的特点:血食儿越充足,炼的也就越快。 只是自己再去哪里搞一罐子血食丸呢? 默默想着,倒是忽然想到了这个庄子,明年开春,那几个仓库里都要堆满血食的啊…… “不行不行……” 胡麻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深深的检讨着:“我现在本事还差得远……” “……没到打这个主意的时候!” “……” 那就只有想其他的办法了,自己身为守岁人,难道还搞不定这点子血食? 婆婆可以,我也可以! 一边想着,一边擦过了脸,洗了脚,这才躺回了床上。 心里默默的算着,这一天正是二十号逢零之日,也该向二锅头兄弟道一声谢了。 求人家帮了那么多忙,总不能到头了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恭喜恭喜……” 二锅头老兄听说胡麻已学到了守岁人法门,顿时连声道喜,但却并不觉得意外。 “好歹是转生者,好歹也有我帮着,若拿不到,才是笑话了。” 他边说着,便问胡麻进境如何,是否借由本命神像,照见这法门真伪之类。 胡麻才明白,自己那本命神像带来的惊喜,对于其他转生者,本来就属于常态现象,每个人都下意识这么做。 自己如实交待了出来,倒也免了将来某些事情上引人怀疑了。 “如今才只是刚开始,想真正学得守岁人的本事,你怕是也要吃一阵子苦头。” 二锅头笑道:“不过,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咱们哥俩,却也可以研究一笔买卖了。” 胡麻有些意外:“买卖?” “搞点血食儿!” 二锅头笑道:“咱们修行这各种法门,怎么离得开血食?” “尤其是你们守岁人,当然要守着血食过活。” “……” 守岁人这名字的由来,好像不是守着太岁老爷的意思…… 胡麻心里想着,却也顾不上抬扛,忙问道:“你似乎早有什么想法了?” “当然。” 二锅头老兄道:“从我知道伱去了青石镇上那庄子之后,便有了这个想法了。” “兄弟,你难道忘了,我跟你说过,那庄子去年出过事?” “……” “出事?” 胡麻忽地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得微一动。 正常青香弟子,进了红灯娘娘会,若是踏实肯干,被人看上,便有机会学到守岁人真正的本事。 但这,无疑是个艰难而又漫长的过程,命好的,怕不是也要熬十几年。 可自己却有机会在短时间学到,原因不就是因为这庄子出过事? 吴宏掌柜早先被娘娘会派到了这里,也是带了些亲信与相熟的伙计的,可结果就在去年,不知怎地,被邪祟侵扰,导致他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就只剩了他那老仆和小厮儿。 如今,这事还有蹊跷? “也只是猜测而已。” 二锅头老兄低笑了一声,道:“事情出在去年,咱们红灯娘娘会运气好,寻着了一处新的血食矿,挖了千斤青太岁,甚至还有不少的血太岁。” “这可是一笔横财,急于运回城里,可结果,那批血食,就偏偏到了他那庄子里歇脚的时候,闹起了邪祟,也惹出了这大乱子!” “据说闹腾了一夜,人死了很多,伤了很多,那批血食也就不见了踪影。” “当然,照那吴宏所说,是被邪祟与趁乱劫掠的妖人给劫走了,躲进了老阴山里,红灯会的香主并一众管事,当然也没那本事,跑到八百里老阴山印证他的说法去。” “再加上,那一次死人确实不少,他的心腹伙计,甚至亲闺女,也都受了伤,其他人倒是不好去怀疑他。” “但是这疑心,却没断过。” “……” “闺女?” 胡麻听着,倒是心里一动,便是那院子里偷瞧我的目光? 打起精神,就听二锅头老兄继续说着:“这起疑,首先便是一点,血食不好运送。” “这你也是听说了的吧?” “咱们这红灯会里,懂些搬运法门的不少,但是惟独血食,尤其是大批的血食,很难用法术搬运,所以咱们才只能老老实实,一脚一轱辘的着人押运。” “而那些邪祟,同样也是如此,它们若闹了起来,冲进仓里,吃掉些,污掉些,甚至带走一部分,大家伙都是可以理解得了的。” “但偏偏,那么大一批血食,要说就这么不见了,那是谁都起疑心的。” “就算退一步讲,是某些伺机作乱的妖人,运走了那批血食,你这一路运送的痕迹,也总会留一些吧?偏就没有。” “所以……” “……” 胡麻听到这里,便已明白了过来:“所以,只有可能是老掌柜监守自盗?” “反正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二锅头笑了笑,道:“这样的事毕竟之前也没少发生。” 胡麻道:“难道没有人查?” “查过,红香弟子并管事,都下去过。” 二锅头老兄道:“不过,确实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再加上,这吴掌柜在这件事里,确实损失也不小,如果对他逼迫的太过,怕是让其他掌柜寒了心,没人帮咱红灯娘娘会效力了。” “再后来,就是吴掌柜到处找人说情,硬是不肯退休养老,一定要留在那里重振这处产业。” “你学守岁人法门的机会,也正是这么来的。” “……” 胡麻听到这里,才明白了过来,微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和其他人一样。” 二锅头笑了一声,道:“我也怀疑,那批血食,就是落在了吴掌柜的手里。” “你现在倒是机会正好,若是能找出来,咱们把他搞了,二一添作五,岂不都发了一笔?” 加更了,能给票了不?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小禾妹妹 “这……” 胡麻说不心动,是假的,自己如今得了这法门,本来就想快些炼活己身,正想搞点血食呢! 但听了二锅头老兄的话,他却也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微一沉吟,便如实问了出来:“在我来这庄子前,你早就有了这主意?” 心里倒觉得有些奇怪,照理不该这样。 这位二锅头老兄,早先甚至不知道自己会来到这个庄子里啊。 除非,他就是那位小胡子管事? 嘶…… ……我家二爷送的礼,难道就是给了这小子? 正想些有的没的,二锅头听了他的话,却顿时笑了起来:“我哪有这能掐会算的本事?” “而且,若是由我直接安排你的去处,这种有风险的地方,我是不会安排的,不然事发了,你不得恨我?便连那位白葡萄酒小姐,心里怕是也会忌惮我了。” “咱们这种身份,彼此不相见,又要取信于对方,留人情还来不及呢,哪还敢这么多算计?” “……” “这……” 胡麻听着,他倒不像是作伪,便笑着道:“上一世没中过彩票,心里害怕。” “若当成彩票,那伱怕是要落空。” 二锅头笑着解释道:“这事八字没一撇,能否赚到,还要看我们的运气如何。” “以后你多与转生者接触一下,便明白了,红灯会里,包括这明州府里,来钱的渠道不少,类似发一笔子财的机会也有很多,或者说,满世界上,都有很多类似的机会。” “但这样的买卖,哪怕是我们转生者,也得机会合适了才做。” “我之前便是在你去了这庄子之后,便将那庄子的情况,还有那姓吴的掌柜,都暗中了解了一下,察觉到了这么个机会。” “现如今你法门已学得,凭你现在的位置,与我现在掌握的情报,正好可以联手查上一查,若是那批血食真被他吞了,我们也未尝不能发上一笔小财。” “当然,这也要看你愿不愿意做这买卖,冒这个险了。” “提前说好,咱们只是猜测,搞了一阵子,发现血食确实是被盗了,落一场空,也是有的。” “……” “怎么听着跟那啥似的,钱庄到处有,只看哪家有我们的暗线……” 胡麻心里吐槽着,但还真个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事,脑海里闪过了数个可能,才慢慢的开口,答应了下来:“好。” “我先留意一下。” “但提前说好,我是个胆小的人,又没啥大本事,太过冒险的事情,现在我可做不了。” “……” 二锅头笑道:“只需要留心一下就是了,若真有这批血食,且机会合适,就搞了它,若是没有,再找别的机会合作就是了。” 听他这么说了,胡麻便也放心了下来。 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就好,毕竟谁也没有确凿证据,自己也只是先留意一下。 是否真动这个手,倒要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照目前情况来说,自己还是还拿不定这个主意。 可话说回来,这庄子里,他也确实觉得有些诡谲古怪的地方。 这位老掌柜的行事,也有挺多让人看不透的神秘。 之前这桩子事,他心腹徒弟惨死不少,甚至亲闺女也受了伤,听着倒是受害者,可是想到了这位老掌柜的性子,胡麻却也觉得,他怕是不见得办不出坑害徒弟的事来。 毕竟,无论是许积,还是那位被鬼迷了,吊死在旷野里的伙计,他都是不闻不问,仿佛丝毫不在乎。 他既是求了人情留下,要将功赎罪,但看他那样子,也不勤快啊,甚至对红灯娘娘,似乎也没那么忠诚的样子…… 而他那亲闺女,怎么也一直藏了起来,从来不露脸? 当然,这些疑惑只是藏在了心底,每日里仍是要安排好一应活计,并抓紧了修炼。 随着时日推移,他左手已经愈发的活泛,显得与此前不同。 如今他已断了血食丸,每日里便只靠了庄子里的这点青食供养着,一身血气,便时有不足之兆。 每到了这时,他仍是会感觉全身冰冷。 当然,如今全身冰冷,问题不大,只需炉火微调,便好转了过来。 让人惊喜的是,他如今变得全身冰冷之时,独这只左手,仍是温热,富含生机。 若要仔细形容,那便是死人身上,嫁接了一只活人的左手? ……噫,有点吓人。 但这种怪异的形容,倒确实符合他如今的状态。 愈发察觉到了这守岁人法门的神妙,胡麻修行的动力便越足,不过,受限于自己的三柱命香有限,他也不能毫无限制的修行,不然三柱命香全消耗了,遇到了事情可怎么办? 这倒是胡麻又与其他活人不一样的了。 对方便只有一柱命香,也可以全部拿来消耗,反正会慢慢涨回来。 胡麻有三柱,却要精打细算,毕竟涨不回来。 说到底,还是血食。 若真如二锅头兄弟所说,能搞到这笔血食,那自己非但可以无所顾忌,道行还能涨。 打定了这个主意,便也每日安份做事,留意周围动静。 这一日,他刚行功完毕,来到了前院里,眼见日头即将落山,该是准备巡夜的时候了。 但搭眼一瞅,却见这外院里的一众伙计,居然灯笼都没点起来,马厩那边,也没有人在忙活,槽里一点粮也没有。 心下正觉得奇怪,便看到,院子里的所有伙计,居然都正齐唰唰的站着,一个个僵硬了一般,呆立不动,眼神直勾勾的,看向了老掌柜所住的内院里面。 “唰……” 这诡异的一幕,瞬间让胡麻心里一惊,出事了? 这庄子里每日与周围邪祟打交道,果然有什么厉害行子,杀进来了? 他心里吃惊着,便要一步后退,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咕咚”一声咽口水的声音,顺着伙计们的眼神看去,就见老掌柜居住的内院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个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她穿着黑底碎花的小褂,一条瘦腰裹腿的白绸长裤,白嫩的腕上套了一只翠绿玉镯,整个人看起来清丽婉转,又干练精致。 此时正坐在了石凳旁边,为老掌柜泡着茶。 因着她的出现,仿佛连这黄昏将近的晦暗光景,都一下子亮了几分。 “女……” “……女人?” “……” 庄子里怎么会出来个女人? 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已经不短,胡麻都麻了。 他封了炉子,积累着阳气,虽然自己是个婆婆口中的“半阴身”,但天天吃血太岁,那也是补的嗷嗷直叫,当然不至于像二爷和其他同龄少年一样那么不忌口,可心里也是馋的。 只是平时所见,男男女女,都粗衣黑裤,被生活磨去了光泽,实在让他不得不做一个正人君子。 美貌那是丰衣足食的情况下考虑的,而他这段时间所见,都只是“人”而已。 可如今,眼前却真个出现了一个女人。 而且当真非常的漂亮,五官娇柔,身材纤细,明艳照人。 这也就怨不得这外院里的伙计一看,就拔不动腿了,便是胡麻,也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不过,终究有着前世的阅历打底,胡麻倒很快冷静了下来,见着外院里的这些伙计,已经颇有些失态,那直勾勾的眼神更是无礼,自己也该劝劝,训上两句。 但话至嘴边,却是忽地反应过来,这些少年,可不像自己有那么多的老师教过,对女子的渴望本是天经地义。 现在只是看这么几眼,便已经是人家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福利了。 这坏人不能做。 于是胡麻干脆装作没看见,便转身向自己的小屋里走去,却冷不丁,掌柜开了口: “胡麻来了,过来见见。” “……” “见什么?” 胡麻有些意外,但掌柜的吩咐,不能不听,便也收拾了一下衣衫,穿过了众伙计。 一下子听到胡麻过来,平时都对他颇为敬畏的伙计们,却也没一个主动跑开的,而看着胡麻有了进内院,近距离看那女子的机会,他们也一个个羡慕的不行,只想求胡麻带着一块。 但胡麻哪能做这事,只是目不斜视,进了内院,在掌柜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我的女儿,单名一个禾字。” 老掌柜的指了一下,示意给胡麻一杯茶,淡淡道:“你我虽然没有师徒名份,但你毕竟是我教的,把式也是我在指点,叫我一声老师不为过。” “从这论起来,禾妮便也算是你妹子了。” “她身子不好,平时不怎么出门,现在你也算认识了,以后有些事情还要你来照拂着。” 胡麻忙起身作揖道:“禾妹妹好。” 那女子也矜持的向着胡麻点头,双手捧着,给胡麻倒上了茶。 外间的伙计们见着,那眼神里的羡慕快要爆棚了。 却不知,胡麻如今心下也正奇怪着,这就是掌柜的女儿,之前一直躲在屋里偷看自己的? 之前她一直不出门,如今怎么倒是出来了? 就冲着有女人出现了,这不得给月票?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有女人的生活 “胡麻大哥看着年轻,但行事却是极沉稳的。” 胡麻心间微疑之时,那位名叫吴禾的妹子,也正抬眼看了过来。 这个世界,女子多羞,便是村里的寡妇看男人,那也是偷着看,但她却挺大胆的样子。 眼神仔细的从胡麻脸上扫了过去,竟是非常的仔细,边将胡麻打量了个遍,边笑将茶推到胡麻面前,也抿了嘴唇,笑着道:“我平时都看到的。” “还有你之前帮着庄子里处理邪祟的事情,大大跟我讲了,我也佩服的很呢!” “……” “果然是她……” 感受到了对方的眼神,胡麻便再一次得到了确定。 她确实就是平日里一直偷偷躲在屋里观察自己的人,甚至连她话里,也不隐藏。 心下倒是更觉得奇怪,也瞥了她一眼,只是掌柜在侧,不便多看。 一边起身接茶,一边笑着道: “那倒没有,我寨子里出来的,啥也不懂,全靠了掌柜的指点我。” “胡麻大哥太客气了。” 那吴禾妹妹道:“但以后我可不会跟胡麻大哥客气,我身子不好,出门不便,以后有些针头线脑,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还要麻烦胡麻大哥,从庄子外面给我捎进来呢……” 胡麻忙道:“这都是应该的。” 说着接过了茶,但无意间手指碰到了什么,低头看去,她的手已快速缩回去了。 胡麻吸了吸鼻子,眉头皱了皱,也不说什么,只是客气的与掌柜说话。 本以为这一日,向来躲在屋里的女人终于现身,会有什么事情说,结果竟是真的没有,掌柜的也只是带了自己这个女儿,在院子里喝了会茶而已,说些家常,便回屋里去了。 眼见日头已晚,胡麻便也出了内院,继续安排伙计们巡夜喂马。 伙计们纵是不愿,但见人家小师妹已经躲回了屋子里去了,便也齐齐的呻吟一声,意犹未尽的过来干活。 胡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自己指使伙计们干活的时候,后背仿佛一直被某个目光盯着…… 以前没见过这妹子时,心里便觉得有些影得慌,如今这感觉倒更重了。 他心下不敢大意,干脆跟着伙计一起出了庄子。 只觉得这师妹看着漂亮,却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这年头可不像前世那么光大,大家闺秀,不出二门。 掌柜的这掌上明珠,不仅看自己的时候大胆,坐在了院子里被这些伙计看着的时候,也浅笑盈盈,倒像是毫不介意? 古怪,怎么想都古怪! 但其他的伙计,可没有胡麻这等警惕心思,仍是沉浸在那惊鸿一瞥之间,一个个的面上带着痴傻微笑,沉浸于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等出了庄子,周大同已经兴奋起来,连声问道:“胡麻哥,胡麻哥,说说,什么味?” “味?” 胡麻诧异的看了他,以及旁边那几个馋到流口水的家伙一眼,才明白了过来。 有些无奈,道:“没有什么味……” 周大同,甚至包括了旁边的周梁,赵柱,都一脸的不信。 瞧他们的样子,胡麻估计自己克扣他们半斤血食,他们也不会这么不满意。 “真没有。” 胡麻想了想,倒忽地觉得有些奇怪,伸出手指,在鼻端嗅了嗅,道:“但讲真,倒好像有淡淡的臭味,只是被草药味掩饰过了……” “臭味?” 周大同都愣了一下,旋即断然道:“那不可能!” “我刚才隔着十丈远,就闻到那香味了,只是没离近了,不知道有多香而已……” “……” “嗯嗯!” 周梁和赵柱两个老实巴交的居然也跟着点头,深表赞同:“二爷也说来,女人身上,有馒头香……” “二爷好像是说女人身上的馒头很香来着……” 胡麻心里想着,但看着他们三个此时认真严肃的表情,便将想要纠正他们的话就全咽到了肚子里。 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宇宙铁律,那臭不臭,是要看脸的! …… 原本随着胡麻坐实了这管事之位,庄子里的一切都已步入了枯燥而规范的正轨,但随着这个师妹的出现,居然一下子所有人都变得活泛了起来。 平时胡麻出钱,请他们吃酒肉,都没法让他们这么兴奋,一个个的仿佛走路都带了风,上个茅厕,都要情不自禁哼起小曲。 还有卫生。 胡麻现在虽然不住大通铺了,但也训过他们,一个个的干净点,别一个个的满身泥垢,领子上厚厚一层泥垢,那童男味熏的小红棠都得绕着他们那间屋子走。 洗澡,不实际。 勤换衣服,对部分伙计来说,也不实际。 那起码你们得洗脚吧? 可别的他们听,这种事却都懒待动,仿佛下意识就归类进了这种事是自己自由,不归管事管的范畴,但如今,胡麻都说不听的这些人,一下子就变得干净齐整了起来…… 不仅爱洗脸了,还喜欢在房子外面洗澡哩。 这可是入冬了啊…… 但问题也有,以前人人都抢的巡夜的活计,忽然不吃香了。 原因也简单,每当黄昏时分,这位师妹,便有可能出了屋子,在内院转一转。 只是有可能而已,她可不是每天都出来。 但就因着这一丝丝的可能,伙计们便都恨不能巴巴的过去等着了。 胡麻感慨着这烧炉子的弊端,倒也因地制宜,想了几个主意,得空了便随手指着一个人道:“去把茅厕出了,都快满了,淘干净了,换点新土和灶灰铺上。” “其他的运到村子里去,卖给里长家,能换三个铜板呢……铜板你就自己留着,路上还能买几个焦黄的烧饼吃……” 以前这活实在是没有人愿意干。 就算不敢不听胡麻的,但那怏怏不乐的模样谁都瞧得出来。 可现在胡麻却先瞅着他们不高兴,又道:“干完了回来,进内院给掌柜送点东西。” “当然,换上身衣服再去!” “……” 这一下子,伙计们顿时动力满满,几乎要打起来了。 而再看掌柜家的这位女儿,现在看着,哪有传说中受伤那么重的样子? 如今这外院里的伙计,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胡麻倒有些想躲着她的意思了,实在是感觉有些看不透她,早先她那么长时间,没出过屋门,如今却时不时出现亮个相。 最关键的是,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胡麻在有意的躲着她,甚至有一回,直接跑到了胡麻住的这小屋里来了。 平时为了炼活法门,胡麻连周大同等人都不让进来,有事也只在门外叫自己。 如今见她直接闯了进来,倒是有些诧异:“师妹,有事?” 那吴禾妹妹站在了门槛里面,笑吟吟的看着胡麻,道:“没事就不能来啦?” “小姐,伱也不想让掌柜的知道偷偷来我房间吧?” 胡麻心里闪过了一句骚话,却咽了回去,勉强笑着,道:“还以为你是有事情要吩咐。” “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 那吴禾妹妹道:“我爹是娘娘会的掌柜,你是娘娘会的管事,都是一样的,怎么叫吩咐?” 她笑着道:“但我还真有事,你答应帮我买的胭脂水粉呢?” 胡麻有些尴尬,道:“最近也没瞧见周围有货郎过来,更没机会去城里。” “那好吧,你可得记着。” 吴禾妹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胡麻只嗅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腐臭气息。 这一次,屋里只有自己跟她,而且,现在她距离自己,比上一次在内院更近,这股子腐臭气息,便也更清晰,顿时使得胡麻心里微凛,下意识后退。 又忽地意识到,这可能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果然,这吴禾妹妹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胡麻的皱眉,还是她自己也意识到,孤男寡女在这小屋子里,靠的这么近说话不像样子,便又后退了一些,道:“我其实还有别的事。” “现在的你……” “……” 她微一迟疑,咬住了嘴唇,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守岁法门炼到哪一步啦?” “嗯?” 胡麻心里微微一惊,她问这做什么? 转念想到,这法门对她来说,应该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便慢慢的回答道: “刚有了些进展,修炼起来,并不容易。” “我刚刚接触,炼的很小心,生怕出了错,而且,修炼这法门,总也要靠血食撑着……” “……” 自己早已炼活了左手,已经开始犹豫着要不要炼活右腿,却是不能告诉她的。 趁这机会,也提出了血食两个字,默默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好吧……” 听见胡麻说进境不快,她似乎也微微有些失落,仿佛不愿听到似的,嘟嚷了一句: “那你可得加把劲……” “……” 这样有些不情愿似的,走到了门槛,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向胡麻道:“胡麻大哥,小心不怕,炼这法门,谁都怕走错了呢……” “我大大倒是有一本笔记,是他平日里修炼写下来的心得,他宝贝的很,平时不肯让人看到。” “我拿给你,是不是能修行的快些了?” “……” “啊?” 胡麻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她究竟想做什么? 给票给票……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修行笔记 守岁人的法门,可是宝贝,等闲不会轻易传授。 而这种以身尝试,记录下来的笔记,无疑更是宝贝中的宝贝了,怎么可能随便偷出来? 又不是前世卖成功学! 听了这位师妹的话,胡麻可没有半点好事临头的感觉,只觉得更警惕。 微微抿起嘴角,压下了心底狐疑,淡淡道:“妹子别开玩笑了,我跟掌柜慢慢学就是。” “胡麻大哥是个实诚人呢……” 但那个禾妹子,见了胡麻这拒绝的模样,却是掩口笑了笑,退出了房门。 屋里的臭味被风吹没了,胡麻也心里嘀咕,隐约想着,这难道是某种忠诚测试?表面给自己,但自己要是拿了就证明品行不好? 有些幼稚了吧? 老掌柜已经答应了要传自己法门,还搞这一套干什么? 左右猜测不到,便也只能先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夜里,他仍是默默的行功。 如今,他在本命灵庙里面,可以看到,自己的左手位置,已经金灿灿的发光,这代表着左手火候已到,炼活成功了。 当然,缠在上面的布,还没有解下来,怕被掌柜看见。 而且不只左手,便是自己的右腿,也已经隐约的出现了丝丝金痕,那是他的尝试。 练完了左手,便要练右腿,老掌柜现在只给了自己这两个法门,他对自己的期许,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明年开春前,练好这两个部分。 这倒让胡麻却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好像很快就练无可练了? 按照自己现在的进度,右腿也会很快炼成,到了那时候怎么办,就一直这么停下来等着? 毕竟其他的法门,掌柜的也没教过啊! 这样一来,自己练的快的优势,也就变得荡然无存了。 老掌柜说了让四个月练好的,自己四十天就练好了,但也没用,毕竟自己就没了法门,只能等到四个月后,再跟着学其他的。 可胡麻也很快发现,守岁人这门道,练不同的部位,有些相通,有些则大相径庭。 细微之处,天壤之别。 自己学会了炼左手的法门,也可以用在右手上,慢慢尝试,倒也大差不差。 有了本命神像照见,胡麻可以自己做些调整。 得传了左手炼活之法,便等于得传了右手炼法之法,而左右双腿,也同样如此。 可用在炼肌膜脏腑,却行不得了。 再就是,永不过时的血食问题了,自己修炼的速度快,对炉火的消耗,同样也是惊人的快。 眼瞅着自己原本的三柱道行,已经消耗成了两柱半,再这么下去,怕不是很快的就要变成两柱,甚至是一柱? 虽然理论上讲,随着炼活愈多,自己对炉火的消耗,应该会越来越慢。 可终究,还是要搞一批血食儿才行…… ……这么想着,二锅头老兄的那个提议,大概,也很有必要? “胡麻哥哥……” 正凝思间,冷不丁的,一股子阴风扑面而来,胡麻豁地从睡梦之中惊醒。 若换了以前,这一股子阴风,便要将他吓一跳,但如今,道行深了,胆子也大,能察觉到这阴风里没有恶意。 一睁眼,就看到是小红棠蹲在了自己床头,她警惕的看向了窗外,慢慢将手里的红木剑放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就躲在了自己的身后,悄摸声的,不发出动静了。 “有人过来?” 胡麻明白了过来,而且知道,来的应该不是周大同。 小红棠机灵着呢! 她放下木剑,便是为了不让人察觉自己的存在,若是周大同,她才懒得管。 缓缓坐起了身,胡麻慢慢靠近了窗口,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倒是外面隐隐有些星光,但也漆黑阴沉,靠近了窗边糊纸之后,闻到淡淡臭味,胡麻忽然听到“嗤”的一声嘻笑。 这声音距离自己极近,只隔了一层窗纸。 若没有这层窗纸,简直就等于是鼻尖对了鼻尖,面面相觑。 “是那个女人?” 胡麻心里微惊,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得那笑声远去,吴禾妹妹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胡麻大哥别害怕,仔细看看哟……” “……” 胡麻呼的喘了口气,拉开了窗子,便见到窗台上放着黑糊糊的两件事物。 他不着急去碰,先回身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亮了油灯,端过来一看,便看到窗台上,放着一本簿簿的册子。 看起来并不很旧,封面上也没写什么文字,而在册子旁边,赫然还放着一碗黑糊糊的事物。 胡麻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竟是一碗太岁……还是油煎过的! “她究竟在搞什么?” 胡麻心底,已有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意味。 他放下油灯,沉默的站了一会,确定闻不到任何气味了,才转头看向了小红棠。 小红棠呆头呆脑的蹲在被褥里,道:“走啦!” 胡麻这才松了口气,用布垫着,拿起了那本册子,略一翻动,心下吃惊。 这册子里面,赫然便是记录了守岁人修炼各个部位的行功法门,由手至足,无一或缺,不但有行功之法,甚至还有些个人的技巧。 而看这笔记,则是虬劲有力,胡麻见到过吴掌柜写的货契,正与这笔记里一个风格,但又不全是。 大略看看,倒有些清秀婉约的部分。 “邪了……” 他越看越吃惊,这女人玩真的? 她居然真的将掌柜的修炼笔记给自己偷了过来,求自己快点修行成功? 甚至,有些地方好像还是她自己补的。 最关键的是,除了这笔记,还有那碗炖肉,胡麻可是从二爷那里没少吃,这是青太岁啊。 虽然这半碗青太岁,胡麻不怎么看在眼里。 但要明白,放在任何伙计身上,这都是宝贝,近一个月的口粮了。 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因为自己长的俊? ……先排除掉这最有可能的选项! 胡麻自忖也不是个笨的,且有前世阅历打底,但硬是想不明白,她究竟在图什么? 只是这暗夜幽幽,四寂无人,他看着这笔记,心里却也生出了一个诡异的想法,如今正是自己缺少修行法门的时候,偏生这法门就这么摆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么,自己究竟看,还是不看? 看! 胡麻心底略沉,便打开了这笔记,飞快的浏览着。 小红棠被撵了出去,在屋顶放风。 胡麻完全不知道这笔记里面记载的是真是假,或是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但还是决定快速的记下来,记得越多越好。 反正真等到修行的时候,自己也可以通过本命神像,一一照见不是么? 至于那碗青食儿,倒是没急着动。 …… 一口气看到了东方鱼肚白出,胡麻才将这册子收了起来,早早的洗了脸,安排这外院里的伙计们一应活计,然后等他们都忙了开来,才瞅人不备,进了内院。 就见老掌柜早已起来,正缓慢的在院子里打着把式,他也不担心胡麻看着,也不招呼,只是慢慢的练完了一套。 这才接过了旁边老仆递上来的毛巾,边擦脸边道:“有什么事?” “昨天,师妹跟我开了个玩笑。” 胡麻拿出了那本用布包起来的册子,向老掌柜递了过去,苦笑道:“给我送了这个,还有一碗青食儿……” 老掌柜看了这册子,居然一点也不意外,道:“你看了?” “翻了一翻。” 胡麻道:“觉得不太规矩,便又合上了。” 老掌柜听了,却是笑了笑,又道:“那碗青食呢?” 胡麻道:“吃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老掌柜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道:“那本是我留着早上吃了,补身子,倒被她偷了去给你,还有这册子也是,不过你也不用慌,既然她给了伱,你就看看便是。” “照理说,你这修行,我该是时刻守着,指点你才行,但咱这里忙,我也没那精力,便索性由着你看就是了……” “青食儿的话……” 他顿了一顿,笑着向身边的老仆道:“以后每三天给他也炖一碗。” “省得偷吃我的。” “……” 老仆答应着去了,胡麻却是心里一阵惊讶。 听老掌柜这意思,他竟也是完全知道,而且认可了的? 心里不仅不欢喜,反正更生警兆。 老掌柜又随口说了这女大不中留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庄子,换了任何一个人,听了这话,都怕是要开心的上房顶,但惟独胡麻不会。 天上哪有馅饼掉下来,又哪有这种好事? 可虽然心底警兆大作,但胡麻表面上,却是偏要表现的又惊又喜,连声道: “多谢掌柜了……” “……” 亏得自己前世在大学也进过校话剧团预备队啊,要不都表现不了这么细致入微。 拿了这册子出来,胡麻算是得了正式的允许,可以看了。 甚至,按照掌柜的意思,倒是放了手,让胡麻自己尝试着多作修行,还有青食儿补着。 但胡麻不敢放松,又说不出什么,只能将这份警惕放在眼里,满庄子的伙计,没有一个不想多瞅那师妹两眼,胡麻倒下意识的要躲着。 当然,只是心里想躲着,却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每当见了这师妹,仍然要笑脸相迎。 甚至遇着了她提过想要的想吃的,也要想着带给她…… ……这就是有女人的生活吗? 心真累啊!还是跟二爷还有伙计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更好玩。 (本章完) 第八十章 乡间货郎 第81章 乡间货郎 除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妹子,其他事情,倒一直很顺利。 虽然不确定她们爷俩在想什么,但这笔记与青食,确实让胡麻大有获益。 而在这庄子里,胡麻对这管事身份,也越来越适应了。 现在不仅这些外院的伙计们服了他,便是周围的镇子上,还有几个巡夜时,偶尔会经过的村落里,也有人认识了这位庄子里年轻且有本事的小管事,见了面,都有人叫管事老爷了。 周围村镇里出了事,也都习惯了请这位年轻的小管事老爷过来处理。 而在解决了夜里偷猪食吃的老太太,以及死后偷情,鬼丈夫堵门的小事之后,胡麻的名气倒也渐渐起来了。 当然,他现在能处理的,也只能是这等阴气浅薄些的邪祟,那些牛跑了,过来让自己算算的,胡麻当真不会,去问掌柜,掌柜直接摆手说打发走了就是。 “咱这又不是衙门,况且也不会啊……” “……” 周围渐渐熟了,庄子里面,也安宁了不少。 那位掌柜的女儿,初初露面,让这庄子里乱糟糟的一阵,后来她倒出门少了。 偶尔瞥见,却也并不再靠近,只是远远的瞧着胡麻笑。 或是问他,你最近修行的进程怎么样啦? 或是歪着脑袋,问胡麻答应她的胭脂水粉去哪里啦? 给她买些胭脂水粉,胡麻是不介意的,人在庄子里,本身就没多少使钱的去处,婆婆当初留给他的三两个小银饼子,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花用,如今已经变成了七八个…… 但这胭脂水粉,实在不好买,得去城里才行。 但他身为庄子里的管事,也没几个去城里的机会啊…… “行了,吃点补药,好好养几天就是了,要紧是别再往西山那边去了。” 这一日,胡麻被薛家村的里长派人请了过来,看一个被邪祟冲了身子的樵夫,这人倒是没啥大问题,就是去西山砍柴的时候,看到了一株桃花树。 正是冬月时节,那桃花树却开满了花,灿烂缤纷。 正常人见着这邪物,怕是要躲开,但这樵夫,却迷迷糊糊的凑了过去。 窝在树下睡了一觉,他梦见有艳丽女子痴笑近身,引他交媾,于是,他交了。 第二天再去一趟,又交了。 第三天再去一趟,交了两回。 第五天……病倒了。 胡麻过来看了,便知道问题所在,那桃花明显有异处,但距离庄子已经很远,自己才懒得跑出三十多里地去除了她,便只是用一缕炉火,帮他除了体内积於的邪气,然后嘱咐他补着身子。 临行前,这樵夫生出了一股子额外的力气,抓住了胡麻的手:“小老爷,我还能好吗?” “当然能好,你放宽心,养着就是了。” 胡麻笑着安慰他。 这世间邪祟,害人方法多样,有的害命,也有的是执念所驱,有的是汲人阳气。 这樵夫遇到的是好的,不害他的命,只窃他一身生气。 其实真要养起来,也不像胡麻说的这么简单,补药只是让他尽快好起来,能劈柴干活,谋生计,但经了这么一遭,他怕是寿命都要短个二十年,但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吓人了。 听见自己能好,樵夫更紧紧的拉住了胡麻的手:“那补药,能开猛点不?” “我快点好了,好……再去一趟!” “……” “?” 胡麻听着都懵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有二爷的本事,倒有了跟二爷一样的爱好是吧? 你当谁都能像二爷一样非但不伤,反而大补呢? “不要命就去。” 胡麻只能撂下了一句话:“伱这寿命起码减了三十年,再去几回,就剩不下什么了。” 这倒不是唬他,守岁人修性命,自身道行,本就是人之生气,借此可以估算寿命,而对外人的生气,也是感知敏锐,大体判断不会差。 这等人妖交媾,可是极为伤身,以这樵夫为例,他本来就泄了元阳,但平日里勤作,身子倒也健壮,本还有个五十年生气,交得一次,便损一分,早已伤了根本。 由得樵夫从里面哭,胡麻走了出来,与里长说了奉金的事。 他记住了老掌柜的话,每次除了邪祟,该收的奉金,自然也不会少。 收上来了贴补庄子,给伙计们发放粮钱,也是好事。 至于家里穷,给不上,那不用胡麻操心,里长就把这事办了。 胡麻能做的,也只是不催,不敲诈而已。 讲妥了,也拒绝了里长留下来用饭的邀请,胡麻慢慢的踱步回庄子,刚到了村口,却听见一阵拨浪鼓的声响,远远的见村头小河边,正有个挑了担子的货郎在招徕着生意。 想到了答应过那位禾妹子的胭脂水粉,胡麻便转向走了过来。 远远的就见着这货郎身边围了不少小孩,纷纷羡慕的看着筐里的糖果与甜食。 这些货郎走街串巷,偶尔也到村里来,两边的担子里,都是好东西,有针头线脑,也有茶碗瓶罐,甚至还有糖果与罐罐馍,鸡掸子及酱醋油盐之类的,可说是村镇之间的行走百货铺子。 一听到拨浪鼓声响,家里有需要的,都赶紧走了出来,有就要,没有也跟货郎说一声,让他下次带来。 如今这货郎,看着应该是照顾完了这村子里的生意,正准备收拾挑子离开。 大人们都走了,只剩了小孩子还馋兮兮的不舍得挪步。 但贫苦家庭,也没几个真舍得给娃买的,馋就馋着,长大了就不馋了。 “不要伸手抢,诶,鼻涕也别抹我身上……” “乖乖站好,都有糖吃……” 胡麻过来的时候,正赶上这年轻的货郎拿了糖果,逗着流口水的小孩子,胡麻看到,他竟真的拿了一块焦黄的糖棍,递给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然后又拿了一块逗其他人。 “你倒小心,他们爹娘不认,你可收不回铜板。” 胡麻走了过去,忽地开口笑道。 “嗨。” 那货郎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却是个身材壮实,天生带笑脸的青年,向胡麻笑道:“不收铜板的,今天生意好,就剩了这点子东西,逗逗小孩子玩就是了,我也等卖完了好早点回去呢。” “我打小就跟孩子亲,送他们吃了,也不心疼,这位小老爷,不知想要点什么东西?” 他却是见胡麻穿着干净的衣衫,腰间扎了青色布带,脚上蹬着青布面子千层底,知道身份不俗,便直接叫老爷。 胡麻也不多聊,只是笑笑,道:“胭脂水粉,你这里可还有?” “有。” 这货郎忙蹲下,从筐里翻出了几个木盒盒让胡麻挑。 胡麻随意挑了几个,付了钱,便揣进了怀里,回了庄子。 如今天色将晚,胡麻安排了巡夜,却见那位吴禾妹妹,一直没有露面。 就进了内院,找到那位老仆,让他把东西交给师妹。 自己则是在庄子看了看活计都安排的不差,又吃了晚饭,等到巡夜的伙计们都回来了,他便带上了红木剑和周大同的腰刀,领了小红棠,缓步出了庄子的门。 趁着夜色,又走了七八里路,竟是又回到了白天来的村子,借了月色,到了村口,在河边的老柳树下面坐了,默默的闭目养神。 四下里一片漆黑,虽然头顶有些月亮,但他坐进了树影里,却是谁也看不见。 如此,等了约一两个时辰,夜色更深了。 身在荒野村头,又值冬月,虫鸣鸟叫声也听不见一声,村里牲口猫狗也睡得深沉。 这当真是一点动静也听不到,如同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胡麻心里想着,再等一个时辰,便回庄子。 但也就在这时,村子外面,卷起了一阵凉风,隐约间,似乎传来了些许拨浪鼓的响动。 那声音极远,极轻,混在了夜风里,几不可闻。 胡麻睁开了眼睛,向着拨浪鼓传来的声音看去,却只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有风刮了起来,阴冷逼人,在乡间小路上呜呜旋转,让人下意识的便生出了些许幽寒瘆人之意。 再转过头来,倒是微微皱眉。 隐约看见,村里的土路上,竟出现了几个蠕动的小点,慢慢的靠近。 胡麻稳坐不动,也拉住了好奇的小红棠,只是默默的在树下盯着,不多时见那几个小不点,从自己身前走过,赫然便是几个迷迷糊糊的小孩。 他们仿佛还在睡着,眼睛闭了起来,伸出了两只肥嘟嘟的小手,在夜里,摸索着向前走来。 倒如梦游一般,脚步与姿势都显得有些蹒跚,摇摇晃晃,偶尔还跌一跤,但脚步却不停,排成了一条线,慢慢向村外走去。 村子里面,无灯无灯,鸡犬不鸣,大人早已睡着,谁也不知道,这群孩童跑了出来。 “呼……” 胡麻等这群小孩从自己身前经过,才轻轻吁了口气,握紧了横在膝上的木剑。 “去,回庄子把周大同叫醒,告诉他……” 他低声嘱咐了小红棠,一一说清楚了,这才持剑站了起来,远远跟在了那群孩童身后,步步深入野地。 新书期间求票啦……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拍花逮娃娃 下午见了,胡麻就觉得那货郎有毛病,蝇头小利的买卖,哪有这么善心的? 另外,他轻步靠近的时候,也隐约看到,那货郎给娃娃们糖吃的时候,手掌有意无意,从一个娃娃的脑袋上拂过,似是拔了他一根头发在手。 虽然当时离得远,看不真切,但胡麻可是在寨子里吃过这种亏的,身体发肤,常用物件,都有可能被别人作法,又如何不留心? 只不过,自己确实没有看真切,这人也有可能确实只是个货郎。 若是忙忙的回庄子里去叫人,惹得大张旗鼓,对方也可能见势不妙,便收了手,到时候落得满身不是的还是自己,所以,他便先悄悄的守在这里,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而确定了问题,那就赶紧打发小红棠回去报信。 叫醒周大同,倒不是指望他能帮忙,而是让他赶紧进内院去叫掌柜。 路见不平,管是要管的,但他没打算自己上。 行侠仗义是好事,是功德,所以这种功德,需要大家一起赚才好。 确定了货郎有问题,他也并不急着声张,只是悄悄跟在了那群小孩身后,只见他们步伐蹒跚,摇摇晃晃的一路出了庄子,黯淡月下仿佛几只笨拙的小兽。 约一柱香功夫,已经走到了庄子外面的土路上,远远就见那里停了一辆人拉的双轮木车,车边站着一人,正晃着手里的拨浪鼓。 正是白天那个货郎,只是他一张脸涂的煞白,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在这寂静深夜里,有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见娃娃们来到了跟前,脸上的笑容便更热烈,手里的拨浪鼓摇的更欢快了。 但明显的拨浪鼓摇的更快,声音却仍是细微不可察,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胡麻停在了路边树下的阴影里看着,见他一边晃着拨浪鼓,一边手舞足蹈起来,绕着车,边跳边摇,转了一圈。 小娃娃也似乎学着他的模样,伸出了两只小手,跟着他转圈。 绕完了一圈,这货郎才站在了一边,笑嘻嘻看着孩子们,往车上面爬去。 胡麻定睛看去,才隐约察觉,那车上放着的,竟仿佛是一具黑黝黝的棺材,棺材盖子抽开了一半,露出了黑糊糊的洞,这些娃娃们也不知道害怕,笨拙的爬上马车,往棺材里钻。 “之前听二爷讲走江湖的事,有些邪法妖人,会扮成货郎赊刀匠,走街串巷,诱骗妇女娃娃,转头就卖给窑子或是牙行,赚取钱财。” “这种妖人本事不大,却极擅邪诡法门,会拍花驱魂,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玩意儿……” “瞧着,我今天遇上的这个货郎,也是这一类了。” “……” 看了一眼庄子方向,还没动静,小红棠也没回来。 按理说不该急着动手,但胡麻猜不准那棺材里有什么,娃娃们钻了进去,又会怎样? “先抻抻他……” 心里做了决定,他便忽地清了一下嗓子,笑道:“生意这么好,大晚上忙着进货?” “唰!” 在这万簌俱静时候,胡麻这一嗓子,极为响亮。 那货郎也忽地吃了一惊,手里的拨浪鼓立刻停下,娃娃们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 侧耳倾听半晌,货郎忽地看向了胡麻方向,道:“哪位江湖上的朋友,何不出来见见?” “有些门道!” 胡麻心下一凛,隔了这么远,竟是一眼便看见了自己? 心间暗生警惕,便从树下阴影里走了出来,缓步向前,笑道:“白天刚见过,就忘了?” 那货郎一直绷着身子不动,见胡麻离得近了,才目光一闪,认出了他来。 脸上堆起了笑容,道:“原来是柜上的小管事老爷,吓我一跳。” “这大晚上的你倒兴致不浅,还出来逛,不过咱俩也没仇,你们娘娘会自割你们的血食,我赚我的娃娃,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行一道可好?” “……” “井水犯河水?” 胡麻笑着摇了摇头,道:“朋友,这就过分了。” “乡亲们信我红灯娘娘,每日烧香供奉,看着他们的娃娃被拐走,这还像话?” “听我一句劝,把人留下,邪术解了,伱赶紧走吧!” “……” 那货郎盯住了胡麻不动,过了片刻,才笑了起来,道:“夺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这道理兄弟你不懂?若是你们掌柜的来了,我倒要给这个面子,但你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表情似乎很轻松,一边说着,一边从车头两个筐里,摸出了一个布袋娃娃,套在手上。 转身向着胡麻笑道:“大不了见者有份,我留个小银饼子给你?” 一边说,一边扬起了自己的左手,他左手上套着那个布袋娃娃,缝的破破烂烂,但眉眼皆有,似乎表情都做得出来。 他套在了娃娃里面的左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朝着胡麻挥了挥手,那娃娃居然也显得活灵活现,嘻嘻一笑,还向着胡麻眨了一下眼睛。 “小银饼?” 月光下,那诡异娃娃实在有些阴森,胡麻心间微凛,面上却笑道:“几两的?” 话犹未落,便忽地抽刀,一步向前趟出。 刚刚被人看破了藏身之处,他便立刻现身,向前走来,便是为此。 这些货郎身怀什么邪术,他也不知道,更是不知他是不是也跟崔家奶奶一样,有无形之中害人的本事。 但胡麻却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守岁人的本身真刀真枪,得近身了才行,所以借着说话,一点一点靠近,眼见距离已不远,便忽下杀手,不给对方什么反对的时间。 “哗……” 他这一趟步,用的是二爷教的“开山”把式。 这三个把式,虽然简单,但运用的熟了,却到处都是机敏。 这一趟步,本是为了快速拉近自己与对手的距离,但在拉近之时,鞋底犁地,却也同时卷起了一片灰尘沙土。 待到身形跟着趟了过去,胡麻便是脚下一扬,忽地将这片沙土,踢向了那货郎的面门,又借着这沙土遮眼,钢刀横在手中,结结实实的一刀横扫。 “什么情况?” 事出突然,那货郎也吃了一惊。 刚还带着笑脸,怎么翻脸这么快,且是一上来就要下重手? 他拿起来的娃娃,也有机关,本想着悄没声的给这愣头青来上一下子。 没想到这愣头青却比自己更快更狠,一点招都还没使出来,对方的刀便到了脸上,倒显得自己像愣头青。 急切间忙忙的一倒,向着车边靠去,同时手里的娃娃一扬,仿佛吐出了什么东西。 “嗤!” 胡麻持刀,与这货郎交手一合,稳住身形。 惨淡月光下,只见得刀刃上一溜殷红,显然刚刚已经得手。 但他却也不敢大意,扬起左手,微微皱眉,上面已中了几根微不可察的银针。 他刚刚出手虽然快,对方反应显然也不慢,如今四下里黑洞洞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发出什么来,只能急切之间,抬起了左手挡了一下。 “哈哈,哈哈,看你死不死……” 货郎倚在了车上,却也是痛得一头冷汗,刚刚猝不及防一刀,竟是连手臂带胸膛,被结结实实抹了一下子,亏得自己江湖经验不少,躲得快,否则怕是要被开膛破肚。 但虽然又惊又恐,看到了胡麻,却也忍不住恨的大骂:“饶是再是凶残,还不给爷们躺下来……” 自己虽然挨了一刀,但娃娃嘴里的毒针已经吐出去,对方显然也中了招。 “有毒?” 胡麻也能感觉到手臂略有些刺痛,听那货郎喊着“躺下来”,他立刻东歪西倒,似是即将晕倒。 却不料,趁了这个身形前扑的机会,忽地又是一步踏上,挥刀劈落。 “啊也……” 那货郎本以为自己这毒见了效,正自心里微宽,冷不丁又见这刀锋劈到了脸上。 心下大惊,一眼瞅见胡麻如今手稳刀快,脸上肌肉微微咬紧,眼睛里倒似泛着杀人的狠辣。 那凶残之色让自己头皮发麻,哪里有半点中了毒的样子,心里的惧意一下子升腾起来,血流顶得头皮都一阵阵麻麻的撑胀。 他不及细想,眼见得利刃临身,竟是不管不顾,忽地转身,手伸向了棺材里面。 “坛姑姑救我……” “……” “守岁人法门就是好……” 而胡麻心底确实大喜,自己这只左手虽然刚刚炼成,但已隐隐有了百毒不浸,水火无惧,刀兵难伤之势,趁其不备占了便宜,便要一不做二不休。 这一刀用了全力,却冷不丁的,身前忽地感受到了一股子阴风。 明明这一刀是朝了货郎脖子剁了下去,但偏偏的一刀落空,旋即只觉周围阴冷刺骨,耳圈里仿佛听到了一声极为诡异的阴瘆瘆笑声,心里忽地发毛,再顾不得,急忙抽身后退。 定睛看时,便看到那货郎已经伸手,从棺材里捞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酒坛子,三十斤装那种,上面盖着红布。 货郎那被削掉了半个肩头子,只与身体剩了一点皮连着的左臂。 用力甩起,搭在了这坛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淋沥沥的淋在了上面。 胡麻眼看着,这坛子里面散发出来的阴气愈来愈重,里面响了一阵诡异的吞咽声音。 所有血液,全不落地,皆凝聚到了坛子口,洇了进去。 你们悠着点,昨天评论被吞了好多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坛姑姑 “坛姑姑,坛姑姑,你大口的吃呀,大口的喝呀……” 那货郎空出了右手,抓起了拨浪鼓摇着,盯着胡麻的眼神已极致酷烈,声音里满是怨毒。 偏偏话声又极为低缓,仿佛讨好般的小声说着:“吃饱喝足,除了这行子呀……” “他是守岁人,血肉都是大补咧……” “……” 他倒是眼毒,初一时见了胡麻腰上缠的腰带,便知道他是红灯娘娘会的弟子,但是系了青腰带,且腰带上没有花纹,便没放在心上。 却不知道,胡麻如今虽然是青香弟子的打扮,实际上已经升了管事,只是那相应腰带还没给送到庄子里来,便先凑合的系着。 至于那些村民的称呼,他们叫谁都叫小管事,与伙计们究竟是不是管事无关。 更没想到的是,胡麻如此年轻,便已学了守岁人的门道。 当然,早先便是想不到,如今见到胡麻中了毒而不倒,也就猜到了。 随着他的絮絮叨叨念诵,那坛子里面,咕咚咕咚喝血的声音更清晰了。 拨浪鼓咚咚咚的响个不停,周围的夜色竟愈发的冰凉,就连旁边那些迷迷糊糊的娃娃,如今也仿佛受到了影响,一个个跟着他叫了起来:“坛姑姑,坛姑姑……” 稚嫩的声音在这夜里,尤其的诡异。 “坛姑姑?这又是什么门道?” 胡麻心里一时狠劲上涌,想要一刀剁过去。 但是,那种本能层面的危机感却提醒着他。 看那坛子,也不过二十斤大小,放条狗进去都废劲,但也不知为什么,坛子里面的东西,却让他毛骨悚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右手仍握着刀,左手却已经悄然解下了木剑,藏在了后背,试探着逼近。 右手杀人刀,左手斩鬼剑,两手都要硬,都要备着。 “嗤!” 也在他想着,还没有成功靠近时,倒是冷不丁的,忽见随着那货郎念念叨叨,那坛子里面,猛得伸出了什么。 看起来竟似一只小手,一把抓住了货郎垂落下来的手臂,扯进了坛子里面大嚼。 货郎痛的大叫,状若癫狂,但手里的波浪鼓竟仍不停。 “唰!” 胡麻得了机会,也不敢再拖。 面对这邪异的货郎,拖的越久,越不知道对方完成了什么邪门的法门。 他一个趟步身形逼近,手里的钢刀便要劈过去。 却不料,恰在此时,忽然觉得腿上一阵剧痛,身体都一个趔趄,慌忙停下,低头看去,居然发现自己的左腿之上,居然不知被什么扯去了一片皮肉,血淋淋的,鲜血涌了出来。 周围黑沉沉的夜色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把胡麻吓的不轻,忍痛再次向前仗刀冲来。 但手臂未曾抬起,便忽觉得右臂一麻,又是被不知什么咬去了一块皮肉。 伤口阴冷刺痛,这阴冷似乎还在往伤口深处钻。 “什么鬼东西?” 胡麻着实吃惊不小,强行保持着冷静,用力挥舞起了左手木剑。 “嗤”“嗤”数声,随着木剑挥舞,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自己身边躲开。 但是,仍然未走,就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什么。 自己根本看不见那是什么,但却冷不防便会被对方咬上一口。 诡异情形,几乎让胡麻胆寒,却只死死咬牙撑住。 面对邪祟,不能怕,一怕便先弱了三成,再被对方占了便宜,又弱三成。 若是连冷静也做不到,那直接就死了九成。 这一刻,他只能将炉火提起,红木剑护着身体,死死看向了前方,就看到那货郎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脸上正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拨浪鼓摇的越来越欢,鼓点声声,几乎让人晕眩。 而那坛子里,则响起了一声声诡异凄厉的笑声,阵阵阴风绕了坛子旋转,连带自己也感觉冷嗖嗖的。 “古怪在那坛子里……” 胡麻用左手握紧了红木剑,双眼盯住坛子,深吸一口气,便狠狠向前刺出。 这时候只能拼上一把。 要么一剑破了那坛子,把里面的东西攮死。 要么,便是自己可能被这邪门的东西,在这漆沉的夜色里活活的咬死。 “嘻嘻……” 看着胡麻一剑直直的刺来,炉火灌入,那坛子里的东西,似乎也知道厉害,竟发出了隐约的笑声,这笑声也诡异至极,仿佛要往人的耳朵里钻。 同一时间,随着胡麻一剑刺出,防护不周,腰肋、肩膀,更是被连续撕咬,看不见的古怪,竟一下子从他身上撕掉了三四块肉。 但胡麻发起了狠劲,只稳着左手不动不摇,直直的刺向坛子。 “啪!” 眼见得一剑成功,坛子里面却忽地伸出了一只如同没有骨头一样的惨白小手。 它死死握住了木剑,顿时被烫的冒起了白烟。 但是木剑也被抓住,胡麻更是知道厉害,眼底火意大炽,便要拼尽全力,一步垫上,强行推出木剑。 “胡麻哥哥……” 也在这一霎,忽然耳边听得一声清脆叫唤,斜侧里红影一闪。 小红棠扑了过来,两只脚蹬在了坛子上,借势扑向了胡麻,将他扑倒在地上。 坛子骨碌碌跌飞出去了丈余,但居然自己歪歪斜斜的正立起来。 视野之外,仿佛有什么东西森然哭嚎,密密麻麻的向着胡麻的身上咬了过来。 “啊呜……” 但却同样也在这时,忽然耳边闻得一阵腥风,野道两侧,那黑糊糊的田野里,竟是忽地窜出来了一只雄壮的黑色大狗,它只比小红棠慢了数息,冲进了场间。 一下子就将那坛子扑倒在了地上,力量如此之大,竟将坛子都磕破了一半,里面有东西惨烈的尖叫了起来。 那坛姑姑似乎非常痛苦,从坛子里钻出半个身子,与黑色大狗厮咬在了一起。 但那大狗,也是凶恶异常,连撕带咬,极尽惨烈。 “那是,那是……” 冷不丁见着这一幕,那货郎已是瞬间脸色大变,挣扎着站起,便要向远处逃去。 却冷不丁,看到前面路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身材微胖,脸色阴沉的老者,他面带怒意,厉声喝道:“坛儿教的妖孽,你们居然还真敢回来……” 货郎大吃一惊,想折向另外一方面逃跑,但大腿同样有伤,跑不动。 情急之下,举起手里的娃娃,向着一照,那娃娃忽地张开嘴巴,吐出了一片飞针。 “呼!” 那老者猛一口气,吹散了飞针,脸上怒意更盛,忽地一把向他脸上抓了过来。 “老掌柜?” 见着小红棠出现,胡麻便已经有些兴奋。 待见到了老掌柜,心里更是担忧尽去,幸亏老掌柜来的及时啊…… ……不然自己就要曝露真正实力了! 那坛姑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法力太强了。 自己平时隐藏道行,只用一柱香的功力,也就是说,自己在本命灵庙之中,那个香炉里,向来都只是烧着一柱香,另外两柱,只在旁边放着。 但刚刚这一柱香的道行,却明显不是坛姑姑的对手,但凡小红棠出现的慢一点,自己都要直接三柱香全都插进香炉里面干它。 操作倒是简单,心思一动,三柱道行便同时使了出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紧随而来的老掌柜,也必然就看到了自己隐藏了道行…… “亏得小红棠……” 心里庆幸之余,却也忽地有些好奇:“那条黑色大狗是什么?” 老掌柜那内院里,平时没见养狗啊? 但眼见得双方交手厉害,胡麻也忙起身,左右一看,并不需要自己帮忙,就忙将周围那些还呆呆站在原地不动的娃娃,都拉到了一块,眼神命令小红棠看着他们。 然后才看向了战场,就见那只黑色大狗,极尽凶戾,这会已经将那坛子里的东西,撕扯的一片稀碎了。 而老掌柜一方,更是轻松。 那货郎本就已经在自己手底下重伤,遇着了老掌柜,更是苦不堪言。 他的飞针,袖子里藏的毒粉,全都被冷着脸的老掌柜,一点一点的破去,大声叫起了坛姑姑,却也没有一点动静,只是更惹得老掌柜双眼喷火。 平时胡麻见着的老掌柜,向来是不理事务,甚至没什么人情可讲。 便是许积和外院里那个伙计丢了性命,也不见他报仇,心硬的让人无话可说。 可如今面对着那货郎,竟似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仅一把捏碎了对方的右臂与拨浪鼓,还直接捏着对方脖子便提了起来。 喝问几句,见对方不说,还想咬破舌尖,直接一个倒栽葱掼在地上,脑袋进了胸腔里。 “采生折割,罪该万死!” “……” 见着老掌柜发火,胡麻都觉得有些心惊,定了下神,才迎了上去。 正想说话,便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呼唤:“大大,他们真回来了……” 胡麻下意识转头,整个人忽然头皮发麻。 说话的是那条黑色大狗。 或者说,是掌柜的女儿,吴禾妹子。 她脖子以下,全是一条大黑狗的模样,惟独脑袋从狗身子里钻了出来,正凄楚夜色里,显得尤为怪异。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狗皮里的女人 黑洞洞的夜色里,一只凶残嗜血的大狗,却生了一张人的脸,吴禾那张俏丽白嫩的脸上,如今却沾满了鲜血与白色肉屑,与那条大黑狗的身体,形成了鲜明对比。 胡麻只是瞥着了这一眼,竟比面对着那怪异的坛姑姑时还要震惊。 “我……” 而迎着胡麻的目光,吴禾妹子也反应了过来,她一时脸色煞白,表情里透出了又羞又惧的绝望,嘴唇嚅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终是说不出,忽地一声悲泣,掩上了狗皮,扑进了路边的夜色当中。 “掌柜的,这……” 惊悚又意外的一幕,直让胡麻愣在了当场,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强按捺住了胸膛里嘭嘭跳动着的心脏,转身向老掌柜看了过去,却见他也正看着大黑狗跑去的方向,满眼的怜惜不忍之色。 良久,才转过身来,看到了胡麻一脸震惊的样子,缓缓摆了下手,道:“别问。” “也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把这些娃娃送回村子,这里遗落的东西,也一一的收拾好,一样也不能落下。” “都安排妥当后,来我院子里,我有事情跟你说。” “……” “是。” 胡麻强压下了心头的疑问,低声答应。 见老掌柜拎起了那货郎已经残缺不全的身体,大步走进了路边的树后,他似是担心着什么,与大黑狗一样,不走道路,而是穿过田野回去。 胡麻也是看着掌柜的身影消失了,才低低的吁了口气,抚摸了一下小红棠的脑袋,夸她来的及时,然后过去看那些被迷的小孩子。 货郎死了,拨浪鼓都被掌柜的捏碎了,这迷魂的法术应该也已经破了。 但这些小孩子,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倒像是梦游一般。 许是要回去睡一觉,叫叫魂才好,但总算是救了下来,无惊无险,很不错了。 让小红棠看好他们,别迷迷糊糊的再跑丢一两个,胡麻这才转身,收拾起了旁边倾倒的大车与那筐里洒落出来的各种玩意儿,瓶瓶罐罐,还有那坛子的碎片。 他很仔细,既担心有什么害人的东西遗漏,也担心这妖里妖气的货郎,还留下了什么害人的玩意儿,一不小心,便着了这个死人的道道儿…… 掌柜的让他把东西收拾齐了带回去,也是担心这一点。 这种搞邪法的人,留下来的任何玩意儿,都有可能是害人的,被村民捡去,便要惹祸。 收拾了没一会,就听见不远处声声嚷嚷,却是周大同他们打着火把来了。 小红棠回去报信,是先一巴掌打醒了周大同,然后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再去通知掌柜,周大同虽然见掌柜的出来了,但他也不放心,叫齐了人赶过来帮忙,只是这脚力却差得远。 “你们来的正好,事已经解决了。” 胡麻转头看去,就见火把下,周大同拎了个棍棒,赵柱拿着粪叉,其他人还有拿扫把的、菜刀的。 无奈笑了一下,这些伙计若真来得早,没准更糟。 那货郎的诡异手段,可不是这些普通伙计能够对付得了的。 正好让他们替了自己在这里收拾着,并仔细叮嘱,绝不能出半点失误,更不要毛手毛脚的被碎片割伤,然后才带了这些迷迷糊糊的娃娃,向着村子走来。 却是刚近了村子,就听见喊声脚步声乱成一团,却是村子里有人起夜,发现娃娃不见了,已闹的沸沸洋洋。 “是白天进村子的货郎,已经被收拾掉了。” 胡麻带着娃娃们回了村子,远远的就被人接着了,便冷着脸向老族长道:“快让各家里过来看看,是不是都在这里,回去之后,各家门槛修的高点,防外面,也防里面的。” 村子里各家都要门槛,是为了防荒年作祟的僵尸。 但胡麻让他们修高点,却是再遇着这种事,也能防着家里娃娃跑出来。 “管事老爷大恩大德啊……” 见着了自家娃娃的,赶紧抱了回去,里长直接就带着头要向胡麻磕头,还回头喊着: “去点灯,摆席,快摆席……” “……” “不用了,我还紧着回去。” 胡麻直接推掉,还想着回去见老掌柜的事情,强行的把里长和其他人扶了起来。 不及多说,便真个转身出了村子,不一会找到了周大同他们,将他的腰刀还给了他,只是刀刃上已经磕了几个口子,好歹在鞘里,周大同看不见,也不至于现在就心疼。 他们一行人,连推带拉,把这辆马车拉回了庄子,而那破碎的坛子,以及里面的诡异肉状事物,则直接一把火烧了。 到了庄子,胡麻让人把车放在了墙边,嘱咐人看着,不能乱动,这才快步进了内院。 院子里无人,堂屋里则点了油灯,门正开着。 胡麻走了进来,就看到了堂屋房梁上,竟悬了一个钩子,吊了那货郎的尸体。 尸体下面,还有烧香烧纸的痕迹。 掌柜的正坐在了八仙桌旁边喝着茶,脸色阴沉,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见到胡麻进来,便放下了茶盏,低声道:“怎么发现他的?” “白天我去杆子庄看那个被桃花迷了的樵夫,出来之后就见着他了。” 胡麻忙道:“他不收钱,给小孩子糖吃,似乎还偷偷拔了小孩头发的样子,我就留了心。” “不过那会子我也不确定,不敢惊动了掌柜,于是就夜里过去,瞧上一眼,看到了他用拨浪鼓引了小孩子们跑出来,这才确定有问题,我担心自己不是对手,便让小使鬼回来报信……” “……” 他也是故意说出了小红棠的事情来。 来了这么久,早已明白,小使鬼在这个世界,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哪怕养在身边,也不算冒犯了红灯娘娘。 更何况自己这只是祖传的。 现在说了出来,倒等于是给小红棠讨了个户口。 “伱做的很好。” 掌柜的果然一点也不在意小红棠的事,只是声音发沉,面目也显得有些阴森:“这帮子坛儿教的杂碎,人人得而诛之。” 胡麻心间微动,道:“坛儿教?” “下三滥的玩意儿……”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道:“惯会坑蒙拐骗,使妖法害人,什么行脚货郎,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用来踩点子望风的,这行子实际上做的是个贩娃娃的勾当。” “他养的那坛姑姑,就是坛儿教的拿手好戏,也亏得你没有自己逞能,否则,现在的你,还真不一定斗得了这邪门行子。” “嗯?” 胡麻心底倒有些奇怪,掌柜的怎么知道这么多? 刚刚动手的时候,似乎也没来得及问。 “嘿嘿……” 似乎是察觉了胡麻的好奇,掌柜的冷笑了一声,瞟了一眼梁上吊着的死尸,道:“刚刚从他身上,拷问出来的。” “他活着不说,死了也要给我交待出来。” “照理说这不是个正经法门,但对这些人,什么手段都不过份!” “……” 胡麻心下倒是一惊,看样子掌柜提前回来,已经对这货郎做过一些什么了。 地上的香烛痕迹,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老天不负我啊……” 而掌柜发泄般的扔了这么几句狠话,才低叹了一声,道:“终于等着他们了。” 胡麻抬头看了过来:“掌柜的跟他们有仇?” 早一会,他也还记得,掌柜的下手捶这个货郎的时候,可是挺狠。 照掌柜的平时这万事不理的性子,似乎不仅仅是因为义愤的缘故,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我与这货郎无仇,但对坛儿教的人……” 掌柜的缓缓抬起头来,声音冷厉,眼缝里几乎要挤出了火来:“恨不能挫骨扬灰。” 确实听出了掌柜的声音不善,胡麻心里都不由得微沉。 想要问,却又有些犹豫,便只是沉默的,等着掌柜的自己说出来。 但这掌柜,似乎也有些犹豫,堂屋里倒出现了片刻死寂。 “大大,告诉了他吧……” 也就在这时,侧屋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正是吴禾妹子,仿佛带了些凄楚意味。 胡麻顿时想到了那只大狗,也不知吴禾妹子是什么情况。 掌柜的更是面露不忍,良久,良久,才缓缓的抬了一下手,向胡麻道:“进去看看你师妹吧!” “我……” 要说胡麻心里不好奇是假的,只是按捺着不问就是了。 如今见老掌柜发了话,他才微一犹豫,慢慢的走到了侧屋前,掀起了帘子。 这一进去,便看到了一张硕大的狗皮,挂在了墙上。 侧屋里没灯,只借了堂屋里的些许光亮,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吴禾妹子坐在了墙角的一个大缸里,鼻端可以嗅到血腥味与草药的味道,还有胡麻之前就闻到过的淡淡腐臭。 “胡麻大哥……” 吴禾妹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伴随着哗啦水声,她居然从缸里慢慢站了起来: “你……别笑俺……” “……” 胡麻本觉得不该去看,但这一眼瞥见,却忽地瞪大了眼睛,借了外屋的油灯光芒,他看到了吴禾妹子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身体。 “这……” 他开口时,才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嘶哑:“这是什么?” 老掌柜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低沉,缓慢,却又带着无尽的愤怒: “造畜。”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造畜之术 “造畜?” 胡麻听着这两个字,心里便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他下意识想看的仔细,却又有些于心不忍,只是借着堂屋里的微光,看到了吴禾的身体上,居然已经没有皮肤了。 能看到的,只有一块块的伤疤,以及果露的肌肉组织,他在这草药味道里,可以闻到腐臭味道,而这味道,则全都是她身上的那些脓化伤口散发出来的。 她是外院里伙计日思夜想的美人儿,是梦里才敢想的标致女人,但她居然是个没有皮肤的人。 又或者说,有。 那皮肤,就挂在了自己身后的墙上,只是,是一张狗皮。 “她就是被人用造畜之法,生生变成了牲畜。” 老掌柜的声音在胡麻身后响了起来,带着冷厉而愤懑的意味,又带了深深的愧疚:“是我对不住她,我本事毕竟不行,我用尽了办法,也只能将那张狗皮给她揭了下来。” “只是,她离不开草药油膏,也出不得屋子,每天都要忍受毒火烧身之痛,如果抗不住的话……” 顿了一下,才低声道:“便只能披上那张狗皮,以牲畜的身份活在世上。” “之前,倒全亏了你送来的青玉膏,才让她这段时间轻省了些,好歹能出门透透气。” “……” “青玉膏?我之前送的那一小块太岁?” 胡麻心间恍然,之前自己送那块太岁的时候,老掌柜毫不掩饰,便问自己是否还有。 当时自己心里还在想,这老掌柜有些贪婪。 却没想到,那小东西,居然对吴禾妹子这么重要,换了自己,怕是更贪婪。 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缓步退出了侧屋。 抬头看向了老掌柜,道:“谁做的?” “就是这坛儿教。” 老掌柜低声说道:“一群专做见不得人勾当的下三滥东西,造畜采割,驱邪弄鬼,尽是学些缺了大德的邪门术法。” “或许,你也好奇过,为啥我这庄子里,只有光杆掌柜一个,都没个老伙计在身边?” “呵呵,也是他们。” “五条人命,三个残废,还有大批的血食儿,全是拜他们所赐。” “……” 胡麻听着,竟是心动微动。 这就是二锅头提过的那桩血案,那些邪祟就是被这个叫坛儿教的引过来的? 他本就有心想搞明白,却不知从何问起,不想掌柜的主动提起。 便是老掌柜,也只是幽幽叹了一声,道:“去年出了那档子事,我本该回城里去,但我求遍了老友,替我说情,硬是留在了这庄子里,就是为了等这批行子回来。” “现在看,快了。” “既然出现了一个,便说明其他的家伙也快要回来了,我们爷俩没有白等……” “……” 胡麻对去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老掌柜又为何一定要等,有些不解。 但他深知此时的自己,应该属于一无所知的状态,所以便也保是耐心的等着。 但老掌柜没有再说,而是忽然转头看向了胡麻,道:“你那法门,如今练的怎么样了?” 胡麻心间微凛,忙解开了自己左手上缠的布条,向老掌柜道:“您看。” “我与那货郎交手的时候,中了一招,用左手挡下。” “针上应有剧毒,不过当时我转生为死,停了血脉运转,便免了毒气入身,到了现在,伤口也快要愈合了。” “……” “很好。” 老掌柜端过了油灯,看了一眼,胡麻手背上只有几个不起眼的针眼而已。 他吁了口气,将油灯放回,看着胡麻,认真道:“伱性子沉稳,又有独断之能,倒是适合修咱这守岁人的门道,这份进境,已是不慢了。” “炼完了左手,便可再紧着炼活一条右腿了,待你有了一手一腿的本事,也就能帮上我的忙了……” “帮忙的话,他之前便说过。” 胡麻心里微动:“原来他指的并不是明年开春拜太岁的事,而是指这些人?” 心思电转着,却道:“不管什么时候,掌柜吩咐就是。” “不说您的传法之恩,就单纯只是……” “……” 下意识看了侧屋一眼,微微顿住,道:“单就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人,我也义不容辞。” 这话不是作伪,转生者与这世界的人很多地方多有不同,但也有一些事情,却会因着同样的义愤,形成难得的共鸣。 总有一些底限,是身而为人,无论何时,都不可打破的。 譬如造畜,采生折割之辈,任何时候看到,甚至是听到,都会产生一种深深的,头皮发麻的恐惧。 而掌柜的见胡麻这样说,倒也微微一怔,眼底似乎涌出了些意外的神色。 侧屋里面,也有微微水声,似乎是苗苗师妹在颤抖,隐约还夹杂了她低声的啜泣。 老掌柜听着胡麻的话,也像是受了些触动,良久,他才正色看向了胡麻,轻声叹道:“说到这里,有些事,我倒也不妨把话给你挑明了说吧!” “我传你法门,却不做你师傅,便是不想要这师徒名份,否则倒像拿这名份绑架了你,时间这么短,便是你真叫我一声师傅,怕也养不出这陪我上刀山下火海的情份。” “再者,话讲明白了,早先,我想选的弟子不是你,而是许积……” 微微一缓,老掌柜才看向了胡麻,道:“倒不是因为他送的礼重些,而是因为他家势已倒,且敢发出毒誓,为我效命,所以,待到那群下三滥回来,我尽可以用他来为我拼命……” “至于你,我倒也看着不错,若是能活下来,临走前传你一道关窍,也非不可。” “……” “还有这种事?” 胡麻心下微惊,觉得有些离奇,但细想来,竟真与老掌柜的态度对上了。 “可终究都是命,那许积太过跳脱,命不长久。” 老掌柜叹了一声,道:“这样一来,说起来,我便也只能指望着你了。” “若是那群人不回来,你也就是学学本事,好好在这红灯会里做你的伙计,但他们既然要回来了,你也脱不开身去。” “原本我可以不说,你学得我的本事,又在这庄子里,他们来了,你躲也躲不掉,但事情到了这份上,倒不防挑的更明白一些,我教你就是为了对付他们,你可愿实心的帮我这次?” “若你同意,我非但传法给你,还可以多供你血食,助你修行。” “……” 胡麻可以感觉到,他说出了这些话时,便盯住了自己,目光有着沉甸甸的压迫力。 看似在问,难道自己还真能拒绝? 于是状作思索片刻,才沉声道:“我还是那话。” “便是掌柜的不许我这些,我也容不得那群伤天害理的人。” “不过我有多大本事,掌柜的也很了解,现在我能答应的,便只是一定会尽心尽力,有多大能耐,就帮多大的忙。” “……” 这话已经说的实实在在,忙是要帮的,但是,老掌柜想要自己怎么帮他? “你说的倒是不错……” 而老掌柜听了胡麻的话,微微沉默,却也是叹了一声,道:“坛儿教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你现在的道行,更是不够。” “但没奈何,我们也只能抓把紧了!” 边说着,他打开了堂屋侧面的一个柜子,却见里面上下三层,皆摆满了油灯。 他从中端出了一盏,放在桌上,点燃了,向胡麻道:“端走吧,早些炼活这条腿,有了这一手一腿,你才有了在面对这些家伙时,自保的一点底气。” “以后,每晚这一餐,到内院里来吃,多补一些血食。” “是!” 胡麻见他仍是没有细说,也不好问,便只能答应着,端起了油灯。 这一次,却不像上次那样,左手变得麻痹,而是触手清凉,右腿倒是微微一凉。 他知道,这似乎也是守岁人的法门。 那些油灯,便是守岁人相对应要练习的部位,每一盏油灯上面,都有着精心调配的毒药,可以杀死一个人相应的部位。 而这也是老掌柜只能教一个人的原因,不说血食儿的补充,就单是这些油灯,也是每一盏都需要精心的调制,一个人用了,另外一个人再用便效果不好。 说白了,对守岁人来说,精准而彻底的杀死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本身也是修行中的一个难题。 当然,胡麻其实可以省去这个步骤,只是没必要说出来罢了。 端起油灯,胡麻已经可以离开,但走到了门边,却又转身,看向了侧屋,道:“禾妹子,多谢你今天救命之恩。” “你以后需要什么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尽管跟我说便是。” “啊,是了,我那里还有一罐子黑油膏,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亲手调制出来的。” “回头我送过来,想必对你也有帮助。” “……” “谢……谢胡麻大哥了。” 吴禾妹子的声音好一会才响了起来,带着颤音:“但还求你……” “千万莫要告诉旁人呀……” “……” “绝对不会!” 胡麻答应着,便要转身走出屋子,而老掌柜却微有些迟疑,低声道:“等等。” 似有些犹豫,他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瓷瓶,放在桌上。 低叹道:“不白用你!” “你既答应了帮咱的忙,我们爷俩便也绝不对你藏私,这是顶好的东西,你拿回去调理下身子吧!” 新的书友群建起来了,Q群:948176094.大家感兴趣的进来嗨聊,分享点民俗小故事之类的。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特别调教 “什么东西如此宝贝?” 胡麻端了油灯,揣起了老掌柜如此郑重给了自己的小瓷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先关上了门,然后将油灯放在桌子上,认认真真的打开了那个小瓷瓶,顿时嗅得一股子熟悉至极的血腥味,微微一怔后,小心的倒进了掌心,却是有些发愣,旋即感觉哭笑不得的样子…… 血食丸。 这个精致昂贵的小瓷瓶里,装的赫然便是血食丸,而且只有一颗。 关键个头,还比婆婆留给自己的小了一圈。 看着这精美的小瓷瓶,再想到婆婆给了自己那个跟腌咸菜一样的坛子,这真是…… ……一个花里胡哨,一个朴实无华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在老掌柜看来,或许也真算得上顶了天的好东西了吧? 心里反而踏实了。 早先从老掌柜对自己的态度,他便有些怀疑,待到那位吴禾妹子,神神秘秘的给自己又是送笔记,又是送青食,更是让胡麻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这还是因为自己可以辩别修行法门的真假。 如若不然,那份笔记,就算放到了自己眼前,自己也会担心有诈,不敢去看。 不过,如今明白了老掌柜的处境与目的,胡麻倒是松了口气。 这世界便是你用我,我用你,长的短的草杆子握手里看谁先撅谁。 不怕你有用我的地方,就怕不知道对方想了什么。 但在此之余,胡麻倒也有些疑惑,看老掌柜所言所行,全然不似作伪。 更不用说还有吴禾妹子那凄惨模样。 难道说,那批血食,真的是被坛儿教搞走了? 另外,老掌柜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这掌柜之职什么的,可见他去年找人帮着说情,明面上说是为了重新建起这庄子,其实就是为了留下来报仇,可这样一来,却有个关键…… 他怎么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回来? 且真要对付坛儿教,直接跟城里说一声,请来帮手不是更好?倒需要亲手调教一个徒弟来帮忙? 心里已有了些猜想,只是暗自梳理清楚,暂且默默记在心里,待到逢零之日,与二锅头老兄交谈一下。 是否真要谋这批血食,他尚且做不下决定,但是这件事,却是要搞明白再说。 这一日便暂且睡下,第二天起来时,右腿已经不怎么灵便了。 换句话说,死了。 死了才能炼活,胡麻虽然不需要走这一过程,可表演还是要有的。 于是便将叫了周大同进来,让他挑结实的木棍,带叉的,给自己削了枝拐拄着。 周大同做这些事倒是爽利,只是把拐送了过来,看着胡麻拐了柱一蹦一跳的样子,也在身后感慨了起来:“难怪我爷爷说有事要躲后边,这领头的就是不容易啊……” “早先断了手,这会子又断腿。” “胡麻哥伱这样子下去,是不是婆娘都不用娶了?” “……” 气的胡麻想拿拐棍抽他。 耐着性子,安排好了院子里的活计,现如今大家都做的熟了,倒也没什么可安排的,胡麻的重点,便是到了昨天推回来的那辆大车前,把那货郎留下来的东西,一一的清理了一遍。 倒没成想,居然还发了笔小财。 筐子最里面,一个小布袋里,倒放了七八块小银饼子,居然还有块金的。 虽然只有一二两,但也着实很值钱了。 直接充公! 此外其他的物件,也清点出来不少,这货郎的身份虽然只是个幌子,但东西倒准备的挺齐全,瓦罐铜镜,面食糖人,鞋样篦子,绣花荷包…… ……还是妖精打架那种。 胡麻也有些开了眼界,便让伙计们一一收拾了起来,全部充公,对于周大同偷偷藏了那荷包的行为,也只当看不见。 另外那货郎留下来的拨浪鼓,倒是做的精致,但想到那货郎曾经用这拨浪鼓施邪法,便也不敢大意,拿回了内院里去,让老掌柜的看看该怎么处理。 对方也只看了一眼,便道:“施邪法的物件,要配合一些巫术与口诀使用,别人拿了也没用,但毕竟不是好东西,烧了就是。” 说罢了,倒又微一沉吟,嘱咐道:“还有一事,这货郎栽在了咱们这里,说不定便有同伙过来寻他。” “你嘱咐伙计们盯得紧点,留意一下近期来到了附近的生面孔……” “但莫要冒然行事,他们这几下子,可不够人家瞧的。” “……” 胡麻答应了下来,带了这拨浪鼓出来,倒没有烧掉。 既然掌柜的看过,上面没有异样,那想着先留下也行,放进了小红棠的篮子里,让她拿着玩。 才刚刚嘱咐了众伙计最近勤快些在周围各村落里巡守的事情,便听得庄子外面,一阵锣鼓喧天,竟是那昨天丢了娃娃的村子,里长带了乡亲邻里,抬着一口肥猪烧香还愿来了。 娃娃丢了是大事,被胡麻帮着寻回来了,乡亲们自然感恩戴德。 非但感激胡麻,连红灯娘娘也一并沾了光,乱哄哄的在这庄子前烧纸磕头,不再话下。 虽说活人都挺忌惮别人在自家门前纸烧,还是冲着自家大门,但对红灯会来说,这可是好事,他们这些伙计照例是不能撵人的。 但庄子里的老掌柜向来不爱支营这些事,也不爱热闹,一个眼神便丢给了胡麻自己处理。 胡麻现在瘸着条腿,同样也不爱支营这些事,于是就给周大同使了个眼色,早已按捺不住的周大同立刻堆满笑脸迎上去了,当胡麻回屋时,乡亲们已经要拉着周大同去村里吃席了。 胡麻倒也不是不爱热闹,主要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坛儿教的人已经露了头,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出乱子,自己尽快的学好本事才是正经。 掌柜的已经几次三番,说让自己起码练成一手一腿,才有可能帮上忙。 那对胡麻自己来说,这标准便提了一倍。 怎么也得练成两手两腿,对上那些古怪门道,才能有些把握。 不过,一手一腿,是明着练,剩下的一手一腿,却是暗中练着,两不耽误。 而在与胡麻挑明了这个话之后,掌柜的竟也真的履行了诺言,除开那枚血食丸之外,胡麻还可以每晚入内院,跟着他吃饭,而毫无例外,桌上总有一小碗青食,是专留给他的。 早先胡麻就意识到了,这血食供养与炼活速度的关系,如今更是得到了印证。 在如今这算是普通伙计无法想象的血食供应下,他悄然修炼自己这双手双腿,消耗的道行仍然是非常惊人的。 每日间,那香炉里插着的一柱香,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取而代之的,则是双手双腿,经脉血气逐渐打通,生机渐苏,守岁人的本事正在被他一点点学得。 而不仅学得守岁人的本事,胡麻现在对于请教掌柜的一些问题,也毫不怵头。 有疑问了,抬脚就往内院走,一脚把门踹开…… ……其实是小心敲开的,然后一一的请教他相应的修行道理。 看似他是一心求学,无所不问,其实倒也是为了自己看明白胡家镇岁书做准备。 那本天书,一字一句,记在了脑海,但想要学会,却还要下很大精力。 掌柜的是个不太爱教人的,虽然与胡麻有了约定,但凡问到的,他也会回答,但明显的兴致不大,倒是有一回,当胡麻问出了一个问题时,里屋里面,忽地响起了吴禾妹子怯怯的声音: “胡麻大哥,性命三分的意思,就是指身、魂、命……” “……” 胡麻有些意外的惊喜,便隔了堵墙,听吴禾妹子耐心的为自己解答着疑问。 老掌柜见了,也不说什么,叹了一声,去院子里纳凉了。 而胡麻则是常来,隔了墙与吴禾妹子交谈。 虽然这吴禾妹子并不是走鬼人,但这世间门道的一些基础,倒是相通的,学来也可以活用。 对这个世界的一些邪门门道,倒也渐渐的长了阅历,偶尔也心里期盼着,补上了这一课,或许很快就可以试着自己琢磨胡氏镇岁书里的内容了。 …… 若不是随时可能过来的坛儿教,现在胡麻的日子倒也清闲,一心学本事罢了。 但一想到那身怀妖法的货郎,还有那神秘诡异的坛姑姑,胡麻便不敢大意,平日里督促伙计们认真巡查不说,等到了这一次的逢零之日,便也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与二锅头老兄说了一遍。 不过吴禾妹子的状况却没提,只是说到了掌柜的姑娘似乎确实是受了伤之类的事。 他如今已是很确定,吴禾妹子的情况,怕是红灯会的高层都不知道。 这许是老掌柜故意不说? 或许牵扯到了一些担心旁人耻笑,女儿家颜面之类微妙的情绪,胡麻不懂,但尊重。 “坛儿教?” 二锅头听了胡麻的讲述,也明显有些迟疑。 “早先那吴宏给上面的禀告,也是如此,提到了坛儿教引来那些邪祟,窃了那批血食的事情,说白了,也正是他说出了这帮子人,上面对这件事的追查,最后才不了了之。” “这些人居然敢跑出来,我是没想到,但兄弟你遇着了这些人,可千万不能够大意啊!” “坛儿教,虫儿门,瞎眼的花子会叫魂……” 二锅头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整个明州府里,敢招惹他们的又有几个呢?”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说话的人皮 “满嘴顺口溜,这是要考研?” 胡麻听着二锅头的话,心里也暗暗吐槽,忙问究竟。 “这是明州府这边的童谣,说的就是这几十年来,明州府里的三害。” 见说到了这些,二锅头便低低的叹了一声,细细与胡麻说着:“这坛儿教,指的便是你刚说的那些人,此前一度闹的厉害,十里八乡的坏种都做了他们的徒弟。” “他们不教正经本事,全都是学了各路的邪法,尤其是那坛姑姑,专挑了身家清白的女娃,吞针剥皮,五刑三术,折磨的怨气十足,养于坛中,便可以借其怨气伤人,防不胜防。” “那虫儿门也是一群邪门行子,擅长用虫蛊害人,可说防不胜防。” “而上门的花子,是说当时有个瞎眼的叫花子,邪性的很,他看上了谁家,便过去要好吃的好喝的,甚至还想要个大姑娘,主人家自然不能答应,肯定打他出来。” “但偏偏他懂得叫魂妖术,对着大门唱一段莲花落,这家里不是破财,便是死人,实在搞得乡里乡亲的都害怕了。” “闹的最凶那阵,城里人自发出来,打死了多少叫花子呢,都搁城外埋了。” “……” “妖里妖气……” 胡麻顺着他的描述,细想着,忍不住道:“现在这三害呢?” “没了。” 二锅头道:“咱红灯会一起来,这曾经的三害便都销声匿迹了,只剩了咱红灯娘娘一害。” “?” 胡麻倒是怔了怔,想着这描述有点古怪。 说着,便又听二锅头道:“不过,听兄弟你一说,古怪的也在这。” “坛儿教是厉害,天天研究这阴毒邪法的没个简单的,但是早两年的,声势便败了,还有人说他们都已散了,逃去了各个地方。” “但早先你们那庄子出了事,这吴掌柜便说是坛儿教的人作祟,咱们过去查了,也看不出个真假,毕竟伱们那个庄子,离老阴山实在太近了。” “无论什么妖人邪祟,犯了案子,往八百里老阴山里一钻,到哪找去?” “……” “我们老阴山成啥了?” 胡麻听着,也有些头疼,如今过来久了,倒下意识把老阴山当老家了。 不想这些坏人去。 “反正是真是假,你先盯着点。” 二锅头也未多说,两人交换了一下情报,便道:“坛儿教会再回来的事情,那吴掌柜可是从来没跟上面提过,冷不丁的,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若真是坛儿教的余孽作祟,凭你这刚刚入了门道的本事,怕是不太好对付啊……” “……” 胡麻答应了下来,表示自己不会鲁莽冒险。 可从本命灵庙里退了出来,心里却也在默默的琢磨着,这坛儿教去而复返,而掌柜又绝口不跟上面提起的原因。 这么着一来,压力倒一下子来了自己身上。 刚刚其实自己也可以开口,直接求二锅头相助,可这话说不出来,若真是有什么好处,那叫了二锅头过来,甚至多叫几个,也没什么。 可如果只是吴掌柜的私人恩怨,那自己是欠了吴掌柜人情的,躲不好躲。 叫了二锅头插手进来,却有点不像话了…… 不是说不舍得为了吴掌柜和吴禾妹子,欠二锅头一个人情。 主要是这种隔了一层的事,二锅头便是答应,心里估计也是会不舒服的。 倒是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今自己加紧了心思琢磨这守岁人的本事,但坛儿教的人,却也一直没有真的出现。 他现在已经不只是让伙计们晚上巡夜,便是白天,也时不时的到镇子周围各个村子里去转悠,一旦遇到了可疑人物,便及时过来汇报。 如今已近入深冬,行商少了,而这些伙计们在这里呆的久了,乡里乡亲的,也都混了个脸熟,若是有生面孔进来,很容易发现的。 可偏偏,一连月余过去,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现。 但也就在胡麻都开始怀疑老掌柜是不是疑神疑鬼,虚惊一场时,这天周大同从外面回来,却是神神秘秘的找到了自己,兴奋道:“有了,麻子哥,我发现了有户人家很蹊跷……” “什么时候改叫我麻子哥了?” 胡麻都怔了一下,但也不及多问,忙道:“哪里?” “石崖子村……” 周大同压低了声音道:“卖豆腐的那个赵家寡妇……” “怎么又是寡妇?” 胡麻听着都离奇了,大同喜欢寡妇他是知道的,但如今可是正事呀…… “我说真的呢……” 周大同神神秘秘的道:“你说让咱注意生脸孔,确实没看着,但前天晚上,那卖豆腐的赵寡妇家里,有个看不见脸的男人,翻墙头进去了……这事能正常?” “这事很正常吧?” 胡麻眼神奇怪的看向了周大同:“你没得用,还不让别人用了?” “不是……” 周大同忙道:“关键是进去了,这一晚上没出来啊……” “而且赵寡妇第二天就不开门了,只说是病了,那人多半现在都还在她家躲着呢!” “……” “嗯?” 这么一说,倒确实古怪了,进了寡妇家,天亮都不出来,这事太不专业,确实不像村里人的行径。 再者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是随便讲的,一个女子孤身住着,本就容易被妖人邪祟盯上。 心里飞快想着,他也忽地反应过来,向周大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仔细?” “村头老太太告诉我的啊……” 周大同道:“我天天跟她们聊天,十里八村的什么事不知道?” “……了不起!” 胡麻也一时不知怎么说他,这周大同不是个老实的,净干些出人意料的刁钻勾当,偏偏这门本事,倒确实挺有用的。 进了内院,跟老掌柜一说,懒懒散散的他,也认真了起来,穿上衣服跟胡麻出门。 掌柜的心急,便要牵了马骑上,胡麻却是想到,这般大张旗鼓的过去,对方没准早就有了提防,察觉了不对,撒丫子就跑,朝着老阴山里一钻,那谁也没招。 于是便让伙计拉上了一辆大车,车上放了几袋子粮食,两匹布,车上藏了棒棍还有赵柱的粪叉,打着往石崖村换几只羊的名号,赶了过来。 他们庄子里,倒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粮食送来,还跟着来点血食,是他们的供养。 但其他一应事物,也多是从周围村子里换,这倒很常见。 因着胡麻“瘸了腿”,所以他倒是坐在了车上,周大同拉着,周梁和赵柱在一边推着,老掌柜也跟在旁边走着。 待遇还是不错的。 申时出了门,走了约半个时辰,天色快黑时,便已经来到了石崖村子,胡麻先向周大同问明了地方,便让他带了粮食,去村子里换羊,自己却跟老掌柜,隐入了黑影里。 不多时,他们便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头的某个瓦房前。 如今才刚入夜,村里不少人家,点起了油灯,做着入冬的针线活,但这做豆腐的赵家,却是安安静静,站在了院子外面,向里面看去,黑灯瞎火,一点亮没有。 看了一眼掌柜,只见他低头沉吟,然后摆摆袖子,让胡麻后退。 他自己却是径直上前,轻叩了几下大门,道:“家里有人在么?过路的讨碗水喝。” 胡麻听着都无语了。 这寒冬腊月的,有几个出门的,况且你这大晚上的过来讨水,正常人家也不敢开门吧? 但老掌柜的叫完门后,便负手站在门口,默默等着。 不多一会,那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虚弱的女人声音:“俺家没有男人,俺又病着,不方便开门。” “客人去别家讨吧!” “……” 胡麻早先来过石崖村,见过这卖豆腐的赵家女人,听着似乎确是她的声音。 但老掌柜的听了,却是忽然冷笑一声,道:“病了?” “那好,我会瞧病,进去给你看看!” “……” 院子里面,良久没有人回答,胡麻意识到了不对,拄着拐棍,准备上前踹门。 却不料,刚准备起脚,那大门竟是忽地打开了。 黑洞洞的院子里,一个身体似乎有些虚弱的女人站在门里,手里还端着一碗水,咋一见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她似乎也有些害怕,慢慢的把水放在了门边,便要再次关门: “夜里不便请人进屋,客人你喝了水就走吧……” “……” 这一下,倒是让胡麻觉得意外了。 却不料,眼见赵寡妇要关门,掌柜忽然伸手撑住了门板,定定看着那寡妇。 寡妇吓了一跳,趔趄后退了几步,惊慌道:“你们……你们怎么……” 胡麻正自心里微疑,想着这寡妇若是叫喊起来,村里人赶来,这事怕是会很不好看。 夜闯寡妇门,可是村里大忌,正经人都翻墙头的…… 但掌柜的挡了门,却根本不多说什么,忽地一口气向前吹去。 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那隔了四五步的赵家寡妇,偌大一个活人,竟是直接被这一口气吹了起来,没重量似的,晃晃悠悠,直飘出了两三丈距离,才轻轻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老掌柜已大踏步冲进了院子,直向堂屋而去。 胡麻则是紧随其后,进了院子,到那寡妇身前一看,却见哪里有什么活人,竟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里面用了竹竿藤条撑着。 想到了刚刚还与她说话,心下不由惊悚。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刑魂之术 在胡麻被眼前的邪异景象惊到之时,老掌柜动作干脆利落,看也不看这张人皮,脚步交错,已经径入闯入了堂屋。 如今黑灯瞎火,胡麻根本看不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加上自己还拄了拐,也不敢冒冒然闯进去。 只是听见里面一阵混乱,夹杂着痛呼,还有坛子破碎的声音。 但不过数息功夫,老掌柜已经揪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低声道:“掌灯!” “是!” 胡麻心里微惊,急忙答应,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进了堂屋里去找油灯。 火折子的微光,照亮了这房子里的一应事物,搭眼一扫,顿时让胡麻惊的一时都忘了呼吸。 太邪异了。 他看到地上满满是血,有的已经干涸,有的像是刚流出来的。 橱具桌椅,多有破碎,倒像是刚刚打坏的。 而顺了火折子的微光,向前一亮,却见在靠墙的木案之上,摆了一个坛子,与自己从货郎那里见的一般模样,只是稍大了几分。 如今坛子已经被打破,里面流出了一个白花花的诡异事物,看着像某种胚胎,却又大了许多,隐约像是个畸形的女婴模样,瞧着便让人胆寒,这东西已经被捏死,但部分血肉还在微微颤着。 而在这坛子前面,赫然烧了香,还有三样供品。 头一个供品是一个骷髅头,上面还挂着细碎的血丝碎肉,空洞的眼窝,看着房顶。 第二个盘子里摆了一副心肝。 第三个盘子里,却是放了满满的五个白面馒头……这倒确实是真的馒头。 周大同这小子打听的果然不错,那夜潜入了赵家的人影,确实是坛儿教的,暗地里谋害了赵寡妇,血肉掏了献祭,人皮用妖法处理了蒙骗周围的邻居。 那人皮会动会说话,连自己都差点受骗,更何况周围人家? 想到他的歹毒残忍,一时心里发颤。 但他强忍着,找到了摔在一边的油灯,亏得没坏,用火折子点了,捧了出来。 老掌柜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石磨上,那被他揪出来的人则直挺挺的跪在了老掌柜面前,看着倒没有绑住手脚,但想来也被老掌柜用什么办法治住了,正一脸的绝望,闭着眼睛。 “说吧!” 老掌柜从院子里扯了条晾的发干的衣褂,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扔到了一边。 然后目意低沉的看向了这跪在眼前的男人,冷笑道:“孙老九,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 那汉子似乎也知道自己活不成了,闭了眼睛,半晌才睁开,咬了牙冷笑: “我说花哨子怎么不见人影,想也是落你手里了吧?” “嘿嘿,我劝您老别耽误这个功夫,给咱爷们一个痛快的吧,说我是不会说的……” “……” “还挺硬?” 胡麻微有些诧异,打量了这汉子一眼,倒是这村落之间常见的形象。 脸上沾了血,才显得有些阴戾,若除掉这些,眉眼里竟是个看着和善爱笑的模样。 “学硬汉,充脖子硬的是不是?” 老掌柜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早先过来那货郎,叫花哨子?” “他也跟你一般,不肯说,但我一把摔死了他,然后细细的问,他还是说了。” “……” “呵呵,他说……” 那汉子闻言,便要冷笑,但忽然察觉味不太对,心里顿时一惊。 看向了老掌柜的眼神里,颇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声音都颤了:“死了问的?” “你……” “伱们守岁人,什么时候有了刑魂门道的本事?” “……” “为了你们,特意学的。” 老掌柜淡淡道:“花了我三斤血食,才找人换来了这手本事。” “但也值了。” “不学到这个法门,又怎生在等到你们回来的时候,好好的招待你们这群老朋友?” “……” 掌柜的如今表现的实在平静,竟似真跟熟人拉家常似的。 心神大乱之下,声音都显得有些嘶哑了:“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回来?” “呵呵……” 掌柜的看向了那院子里停着的两辆大车,这赵家是做豆腐的,有辆车也正常,不管是下乡里收黄豆,还是进城里卖豆腐都用得上。 但只是一家豆腐铺子,却放了两辆,让这个院子都显得有些局促了。 掌柜的看着这人,脸上带着阴森冷笑容:“装神弄鬼的玩意儿,真以为我看不透你们坛儿教的本事?” “说什么瞒天过海,这世上或许真有人懂那本事,能把这么一大批血食运走。” “但绝不会是你们这帮子下三滥!” “所以甭管你们玩的多花,我早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 “……” 听得这话,不仅这汉子吃了一惊,就连胡麻也一下子印证了早先的猜想。 那批血食,果然还在这镇子周围? 二锅头老兄早先猜的不错啊,那批血食当时虽然招来了邪祟,但根本没有被运走。 只不过,不是老掌柜藏起来的,而是坛儿教。 这事显然也是瞒着老掌柜的,他们作出了血食已经被运走的假象,就是为了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偷偷的运走,可老掌柜早就看破了,也就猜到,他们这些人,一定还会再回来。 只不过,掌柜的既然猜到了,又为什么没跟上面人说? “哈哈,哈哈……” 冷不丁被掌柜的说破了心里的秘密,这汉子吃惊不已,但末了,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忽地大笑起来:“和你家那闺女不同,你倒确实是个聪明的。” “可惜,你也想岔了,你想着从咱嘴里,问出那批血食儿的下落?告诉你,想多了,因为九爷爷根本就没告诉咱……” “咱只是奉命过来看看花哨子是死是活,再准备两辆大车而已。” “其他的咱啥也不知道,你就算弄死了我,想要问灵,也根本问不出啥来……” “……” 老掌柜死死的看着他,这汉子心里着慌,却也故意挺着胸膛看向老掌柜。 眼神不躲不闪,似乎证实了自己说的是实话。 而老掌柜也只是微微沉默之后,低叹了一声,向胡麻道:“给我准备三枝香,一对蜡烛,再拿个盆过来接着血。” “你……你……” 这汉子终于绷不住,还是显露出了惊慌:“我说了,我真不知道……” “是。” 老掌柜道:“但我还是要问问,不光是为了问出那批血食,主要是为了让你遭点罪!” 那汉子听着,脸都青了,一股子寒气,摄住了心魄。 胡麻不敢怠慢,忙进屋里搜找了一番,确实找到了掌柜的需要的香与蜡烛。 可笑的是,还是从一个黑色的包袱里翻出来的,而这包袱,也明显不是豆腐赵家的,更像是这个坛儿教的汉子随身带着的。 当他交给了掌柜,掌柜便也拎了这个人,大步的走进了堂屋里面。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掌柜的应该用某种方法,封了这人的口鼻,以免他的惨叫,惊动了邻居。 但胡麻能感觉到身子一阵阵的受到寒意侵袭,周围毛毛燥燥,仿佛有什么非人的东西,都跑进了这院子里面似的,他调动了炉火,方才勉强的撑住。 “这堂屋……” 他转头看了一眼堂屋,却又很快的错过了目光。 不知道这堂屋里,正进行着什么样诡异残酷的刑罚,但胡麻明白,那一定很精彩。 足足一柱香功夫,掌柜的才走了出来。 胡麻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阴着一张脸,仿佛是从地狱里回来的。 默默的扯下晾着的笼布,递给了他。 掌柜的擦完了手,还有脸,才随手一扔,在磨盘上坐了下来,默默的拿了烟锅子抽着。 “你不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然向胡麻问道。 “不好奇。” 胡麻道:“那不是我一个烧青香的伙计能惦记的,我只是来跟着还掌柜的传法之恩的。” “别的事,不想听。” “……”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见他模样不似作伪,才低声叹了口气:“你是聪明的。” “其实对那些失窃的血食什么的事情,我也不关心,毕竟黑锅我早已背了,我现在,也只是要等坛儿教的这帮子杂碎回来,把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 院子里,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胡麻忽然道:“但若说有个问题,我还是关心的……” “禾妹子,还能治得好么?兴许那些人手里,会有解药……或是解法?” “……” 夜色里,油烟恍惚不定,但仍可以察觉,掌柜的眼神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良久,才低声道:“难,太难了……” “那造畜之术,以滚油烫烂她的皮肤,又活剥了恶犬,以秘法炼制其皮,糊在了她身上,直生长至一处,分也分不开……” “……都是她的命啊!” “但我是她大,我总不能不理,总要带她碰碰运气的。” “……” 胡麻不多问了,低声道:“咱们该回去了,掌柜的,那边应该换好东西了。”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老白干呼叫二锅头 扔下了这一屋子的绫乱不理,胡麻与掌柜的悄然离开,拴上了门。 不知多久村子里的人才会发现这屋子里的碎尸残肢,想来一定会闹起大乱子来。 但胡麻与老掌柜,如今却是不会把这件事主动声张出来,因为这种惨案,已经达到了村子里一定要报官的程度,却不是红灯会的柜上,任意的安抚几句,就能轻易过去的程度了。 周围这些村镇里的命案,与胡麻他们那个庄子的内部事务不同。 那庄子是红灯娘娘会的柜上,伙计们都等于卖命给了娘娘会,死上一个两个,自行处理,官府根本不会管。 但这十里八乡的村子寨子,名义上却还属于官府的辖治,当然了,话也只是这么说,如今的胡麻也早已明白,如今这各州县的官府,也就只是个摆设。 自从太岁出世以来,天下大乱,夷朝早已名存实亡,各处都差不多自治,这些名义上还是隶属夷朝的州官,顾自己还顾不上呢。 某种程度上,红灯娘娘虽是邪祟,倒更像是这方圆百十里内正儿八经管事的。 为啥说咱红灯娘娘是方圆百十里最大的邪祟? 因为连官老爷都偷偷的拜哩! 红灯娘娘不同意,他就做不了这官老爷,不定什么时候便被人害死了。 摸了黑,顺着村里的小路绕出来,就见村头上,周大同他们正拉了车,在那里等着,想来这交换也顺利,不仅车边草绳系了几只羊,车上还多了些瓶瓶罐罐,盐巴酱菜之类的。 “酱菜家的小娘子真不错啊……” 本来周大同正跟周梁赵柱兴冲冲的聊着,忽地见到老掌柜跟胡麻过来,尤其是老掌柜沉着一张脸,也忙不说话了。 胡麻摆了摆手,坐到了车上,众人便忙忙的往回走。 有的拉,有的推,很快远离了这村子,对胡麻和掌柜的做了什么,他们好奇,却也不敢问,夜色里看不真切,但闻到了掌柜的身上似乎带了些血腥味,但他们几个,也只装作没有闻到。 回到了庄子,拴羊的拴羊,搬酱菜的搬酱菜。 胡麻见巡夜的人已经主动出去了,便也省了事,不多时灶下烧好了饭,众伙计们吃了。 现在胡麻晚上都是跟了掌柜的一起吃,灶下便不烧他的饭,而胡麻安排好了外院的事,才进了内院,见着油灯边,老掌柜的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大褂,老仆人也已经做好了饭。 摆在胡麻位置的,便是那一大碗血食,油光光的,几乎冒了尖。 “先吃饭吧!” 老掌柜的坐在一边,抽着烟杆,并不着急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饭。 胡麻已经跟着吃了一段时间,当然也不问什么,便默默的吃了,然后主动收拾好了碗筷,送到了小厨房里。 “想来你也看出了什么。” 老掌柜的一直在旁边默默的抽着烟杆,等胡麻吃完了,才淡淡的道:“见识着那些行子的手段了吧?” 他这一开口,便能听出平静里的痛恨。这个整个亮堂宽敞的屋子里,便一时被复仇的气息所充斥,似乎变得有些压抑阴暗,桌子上的油灯,都被吹得呼呼作响。 胡麻忙道:“正想请教掌柜的,那张会动的人皮……” “皮影戏罢了……” 老掌柜淡淡的开口,道:“杀人抽骨,画皮为影,没有他们不会的。” “这还只是对普通人,若是得罪了他们,那更是什么歹毒阴损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里屋里,胡麻听到了一阵水声。 似乎是缸里的吴禾妹子,激动的身子都开始发颤。 不必掌柜的提醒,胡麻想起了那豆腐赵家那女子的惨状,也明白了这些人的阴狠。 这还只是坛儿教的普通教徒而已啊…… 心里感叹着,便也直说,道:“这样的人,本该早早除了了事。” “当然要除了,但那可不是个轻省的活。” 老掌柜没有在胡麻的脸上,看到畏惧与迟疑,似乎心里也稍稍安慰,倒有些坦然的道:“我等这坛儿教的人回来,等了一年多了。” “这一年来,我做了很多准备,但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唉,我本以为,他们会在年跟里,趁庄子里无人时过来,却没想到,他们比我想的还要心急,竟是早来了一个多月,相应的,留给了你学本事的时间,也是有些紧促了。” “……” 胡麻只是认真的听着,这时候才道:“掌柜的,你别怪我多嘴。” “这件事,为什么不跟城里面说?” “……” “城里?” 老掌柜的闻言,冷笑了一声,道:“说什么?说那批血食还在这里?” “呵呵,我若说了,他们也只会派人过来找出那批血食,运回城里去罢了,那坛儿教的人没了念想,又怎么回来?” “呵呵,血食能不能找回来,我并不在乎,甚至这掌柜的要不要做,我也不在乎,但我只在乎一件事,要帮着我家妮子,报了这个大仇!” “……” 胡麻听着,默默点了点头,这些,他本也想到了,只是还是问一嘴更稳妥而已。 沉吟了下,才认真看向了掌柜,道:“那等他们来了,掌柜的要我做的,究竟是什么?” 到了这时,心里也确实有些奇怪。 若是与坛儿教的人见招拆招,厮杀一趟,掌柜的似乎不必这么几次,刻意提醒。 掌柜的见问,微微沉默了一下子,却没有直接回答。 吧嗒抽了口烟,才忽然看向了胡麻,道:“伱这条右腿,炼到什么程度了?” 胡麻道:“已经感觉到有些暖了。” 如今这条右腿早已炼的有了火候,不仅如此,他的右手,也能动几根手指了。 老掌柜自然不知道真实情况,听见胡麻右腿已经感受到了暖意,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轻叹了一声,道:“难为你了,看样子那些血食给到你身上,一点也没有浪费。” “不过,就这也还是慢了。” “坛儿教可不会等我们,这段时间,你多吃些血食吧。” “炼成了这条腿时,便过来找我。” 说到这里,才认真看向了胡麻,道:“我教你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件重要的事情。” “能把这事做成,咱们爷俩之间的人情账也就算清了。” “但你若是做不成,嘿嘿,那就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同样的,也是我家妮子的命。” “……” 听他说的这般郑重,胡麻倒也隐隐感觉到了些许压力。 半晌,他点头道:“我会尽力,哪怕只是为了帮禾妹子出了这口恶气。” 老掌柜低低的叹了口气,也并不多说什么。 待到胡麻转身走出了内院,侧屋里,才响起了禾妹子带了颤音的声音:“大大,胡麻大哥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啊……” “咱们,要不就跟他明说了吧?” “……” 老掌柜只是默默的坐着,良久才道:“你不想好了?” 侧屋里没有了说话的动静,只隐约听到了吴禾低声的啜泣。 …… …… “掌柜的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而出了内院之后的胡麻,则是心情闷闷的,事情看似明朗了,起码确定了坛儿教真的会回来,但是,对于自己而言,反而更有了种模糊的感觉。 自己从老掌柜手里学到了本事,帮忙是应该的,更何况对付的是那等妖人? 但老掌柜究竟想要自己做什么事,为何藏的这么深? 另外,就算确定了这批血食没有被运走,坛儿教的人又究竟把它把藏在了哪里? 血食这东西可不是什么金银财宝,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就行。 这东西最招邪祟,就算人找不到,在一个地方久了,邪祟也会被吸引过去。 当然,摆在了自己面前的最重要的问题,却是一个选择了,老掌柜这策划了一年的报仇,在等着自己帮忙,二锅头老兄,同样也在等着这批血食的情报。 自己夹在中间,又怎么选? 这倒看似是个难题,但胡麻却很快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回到房里,缓缓行功了半晌,继续炼活自己的右腿,以及右手,直到这刚吃下去的一大碗青食,也缓缓消化,化作了命香,弥补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勤奋炼活消耗的空子。 然后,他进入了睡梦,也来到了本命灵庙。 如今不是逢零之日,但他已经决定主动进入灵庙,唤醒二锅头老兄。 很简单不是么? 现在的自己,究竟是帮了老掌柜报仇,还是谋这批血食? 胡麻的答案,是全都要。 一切都未曾明了的情况下,自己两手都要准备着。 帮人家报仇是应该的,哪怕与坛儿教为敌,凶险万分,可这是胡麻该做的事情,要还了这传法的恩情。 但那批血食,也要谋算着,这是身为代号老白干的转生者,不能错过的机缘。 …… …… 正抱了这种想法,当自己出现在了那雾气弥漫的本命灵庙里,胡麻缓步来到了香案前,看着香案后面,那一尊神像的左手,已经被丝缕金痕缠绕,几乎完全的显化了出来。 而右手同样出现了部分金痕,只是不像左手一般完整,另外,盘坐的右腿,同样显化了一部分。 这些是自己的本事,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倚仗啊…… 胡麻默默的想着,先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与计划,仔细梳理了几遍,才来到了香炉前,伸手按着了香炉炉壁。 深呼了口气,低声开口:“老白干呼叫二锅头,有要事商量,可能听到?”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踩点,行动,销赃(感谢雪鹰大佬白银大盟) “兄弟,这么急着找我,想是有好消息了?” 在胡麻的注视中,随着自己的呼叫,炉内的半柱命香,燃烧忽地加快,一缕香气如游蛇一般,钻进了暗红色的雾气之中,飞快的扭曲旋转,如同寻找着什么。 半晌之后,这缕香气忽地绷直,二锅头的声音也就跟着响了起来,同一时间,命香的燃烧速度,也渐渐变慢。 虽是第一次正式呼叫别人,但胡麻之前也了解了这命香使用方法。 若是命香插在香炉里,自己便随时可以听到别人的呼叫,若是以前曾经连接过的,那更是可以直接呼叫自己,当然,这需要自己也在睡梦之中,才有可能一下子便被拉进灵庙。 若是醒着,或许会微有感应,但胡麻还没试过。 二锅头之前只约了自己逢零之日交谈,但只要他在睡梦中,不是逢零之日,也能唤他。 但这种唐突打扰,非急事多少有些不礼貌就是了。 如今听到了二锅头的声音,胡麻也知道呼叫成功了,心里吁了口气,笑道:“还不那么明确,但确实掌握了一点点的情报。” “只不过,我倒也急着问你一问,若我们真想谋得那批血食,在真正动手之前,需要准备些什么,又怎么着来合作,才能拿的安稳,也更稳妥?” 自己如今,已几乎可以确定,那批血食,就在这庄子左近。 但这些情报,不必第一次就说出来,问妥了较好。 而胡麻行事谨慎,那位二锅头老兄,更是上道的,绝口不问,而是道:“简单,摸清楚状况,定好出手策略,最后嘛,则是要保证拿到之后,扫清首尾,安稳享用了。” “踩点,行动,和销赃?” 胡麻心里莫名的跳出了这几个词,忙道:“其他的且不说,行动这块,倒要小心。” “老兄,不是我怀疑,但我要问问,坛儿教的人好对付么?” “……” 二锅头微微一怔:“那帮子下三滥?真从老阴山里跑出来了?” “八九不离十了。” 胡麻道:“现在消息还不明确,但我可以确定一点,我们若想稳妥的拿到这批血食,便少不得要跟他们对上。” 二锅头的声音,也沉稳了些,道:“多少人?” 胡麻表示不确定,只是道:“起码也要做好对付整个坛儿教的准备。” 二锅头闻言,倒是微微沉默了下来,沉吟半晌,才道:“这倒需要好好谋划了,坛儿教虽然大都是野路子,但当年能在明州府闹这么大,本事又哪里是能小瞧的?” “……你们那位掌柜,又在打什么主意,他那两把刷子,怎么斗得过这些人?” “……” 胡麻听着,心里却也苦笑:“那却不知了……” 自己能看出来的事,这经验丰富的二锅头又怎么看不出来。 老掌柜对于不上报的事情,虽然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但任谁听着都极怪异的。 哪怕说的再多,首一个关键便过不去,掌柜的就真这么有信心,可以独自一人,对付得了整个坛儿教? 或是说,加上了自己就够了? “不管如何,事关坛儿教,还有你们那位心思不明的老掌柜,还要瞒着红灯会,这事只靠我们两个,怕是不保险……” 二锅头也想着,慢慢道:“或许,咱哥儿俩,得找个帮手过来才行。” “……” “帮手?” 胡麻有些意外:“这从哪里找?” “当然是那位白葡萄酒小姐姐了……” 二锅头老兄笑道:“她这一身本领可不小,据我所知,她本就不是明州府的人,但有事情过来处理,现在应该还在这里。” “不过她不爱聊天,我呼叫了她几次,想着她应该是听到了,只是懒得搭理我罢了。” “……” “主动找人家聊天?” 胡麻都有些意外了:“那为什么我每次都要等到逢零之日才能找伱?” 二锅头也沉默了一下,有点尴尬的道:“和你聊的都是正事……” “……但平时谁爱跟男的聊啊?我偶尔上来,当然也想着找人家白葡萄酒小姐撒撒娇了,在你面前还得装大哥!” “……” “啥玩意儿啊这是……” 胡麻听了这话,都有些无语了,只能无奈的摇了下头,道:“具体的消息,我还要继续打探,如今还有太多事情难定。” “不过,但到时候若真定了要动手,那该找的帮手也该提前找,我估摸着,坛儿教要来,大概也就在最近。” 二锅头老兄闻言笑了起来,道:“那你放心。” “我约那位白葡萄小姐出来喝茶逛胭脂店,她不理我,但我说有这批血食,她定然会心动的。” “……” 又交待了几句细节,胡麻便离开了灵庙。 已经与二锅头老兄聊好,既然好事将近,那便不必再等逢零之日。 近段时间,每夜子时,皆入本命灵庙来等候一柱香时间,有消息便交流,无消息便退去。 而在次日起来之后,胡麻便也只是默默的修行,安排庄子里的事务。 睡着了,自己便是转生者,醒过来,还是胡麻。 肯下功夫,爱学本事。 老掌柜答应了给胡麻补充的血食,那是真个一点也不少。 虽然血食丸,再也没见掌柜的舍得拿出来,但青食却是每天一大碗,胡麻毫不客气的都吃了,也感觉到了血气的滋养。 早先他修炼的勤奋,命香消耗的也快,眼瞅着连炼活,带与转生者联系,自己的第三柱命香,已经快要消耗干净,自己的道行,也将要从三柱香,落到二柱命香了。 但如今得了青食的滋养,居然硬是保住了这第三柱命香,虽然修行的进度没有落下,但命香也没有再掉。 而除了修行,他也主动让庄子里的伙计们加强了巡逻,没事到处走走。 当然,也严厉叮嘱,遇着什么,万不能动手。 心里很清楚,这些伙计若是遇上了坛儿教的人,仅凭这炉子和几手把式,怕不够瞧的。 至于早先那村子里的命案,也有人找上了庄子来。 与胡麻估摸的不差,庄子里忽见豆腐赵家,出了这等血案,都吓坏了。 着人忙忙的奔了城里去报官,但官府里却一直没人下来。 想来人家衙差也不傻,你那么荒僻的地方,都靠近了老阴山边缘了,啥怪事没有? 我巴巴的跑过去,又没好处,遇着点厉害的,把我害了怎么办? 而周围的乡里乡亲,从来不把红灯柜上当外人,见城里的官府不管,就跑来了庄子里求掌柜的管,胡麻见是这事,却是连掌柜的都不用问,自己随意的跟着他们过去走了一遭。 其实相对起命案,村子里的人更是怕这案子太凶,闹了邪祟。 但实际上,他们这是多虑了。 胡麻再次进了这豆腐赵家,仍是上次那般血腥残忍,只是多了些腐臭气味。 但是,干净。 在那些邪乎事的层面,这宅子简直比任何地方都要干净。 那坛儿教的人,把这位可怜的赵寡妇处理的干干净净,掌柜的也把他处理的很干净。 所以,对胡麻来说,也只是告诉乡亲们:“残肢断臂的都捡过来,烧了。” “一早一晚,过来烧烧纸,上上香,便安宁了。” “……” 看着乡亲们面带恐慌的模样,胡麻也想到,坛儿教已经连折了两人,怕是不肯甘休。 便又故意道:“这案子,你们也不必找官府查了,简单的很,有外来的妖人,盯上了赵寡妇,夜里潜入,将其害了,你们瞧那人皮,这是那些搞邪术的人造的。” “不过这人也没得着好,被赵寡妇冤魂索命,死的更惨,这叫什么,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但是,咱乡里乡亲的,也得多留心。” “这些学邪法的,大家以后可得警醒着些,赵家这事,已不是第一起了。” “早先那杆子庄,也过去了一个货郎,瞧着浓眉大眼,实际上是个贩娃娃的,差点被他迷走了三个娃娃,也亏得是我遇上了,才帮他们找了回来,不然想想就让人害怕。” “……” 村里人自然也听说过这事,一个个慌不迭的点头:“是极,是极!” 甚至还有人气愤道:“以后遇着了这些走街串巷的,敢进村,就直接打死。” 胡麻倒唬了一跳,还真知道他们不是闹着玩,村里人一怒,打死一两个人扔外面喂狗,根本就不在怕的。 忙道:“那倒也不用,人家大部分是好的,走街串巷赚俩铜板,乡亲们也方便不是?可恨的只是那些混迹其中的妖人!” “乡亲们只是多加点小心,遇着可疑的,来庄子跟我们讲。” “……” 村子里的人闻言顿时大受感动,上了年纪的人拉着胡麻的手,一个劲的说感动的话。 胡麻倒隐隐觉得,随着这几次事情的处理,自己现在的名气起来了。 甚至,比不苟言笑的老掌柜还要大了一些。 处理完了这事,胡麻便也回了庄子,如此过了几日,心里倒更是不安。 不仅让伙计们帮着看,村里的人也会留意那些进来的生面孔,按理说应该没多少疏漏了,可是一连三五天,却始终没个动静,明知他们要来,却又不来,这风雨前的平静最熬人。 不过,事情总要做,虽然不太明白掌柜的真正用意,但这日吃过了午饭之后,暗中掐着点的胡麻还是走进了内院。 来到了掌柜面前,笑着将自己手里的拐杖扔掉。 “掌柜的,我成了!”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守岁登阶(感谢最近新上盟主,名单附后) 掌柜的正坐在了院子里抽着烟,脸色低沉的模样,忽见到胡麻进来,也怔了一下,才猛得站了起来。 看他的表情,竟似疑虑尽去,满是喜色,仿佛天上乌云都散了一般。 “好好好……” 他直接起了身来,来到了胡麻身边,左右看了一眼,便有些着急的道:“刚刚还在挂着要紧事,只担心你这里跟不上趟,没想到你这就炼成了。” “有了几分火候?” “……” “能使劲了,只是还有点木,没完全炼好。” 胡麻一一回应着,脚尖拧动了几下,便将院子里一块青砖踩出了裂痕。 “很好,很好……” 掌柜的见了,脸上的喜色藏不住,便是屋里的禾妹子,目光也投了过来,甚至可以感觉到,这目光里,倒似有些喜悦。 而掌柜的来回多问了几句,胡麻也一一的回答了,却是分毫不露,听得掌柜都连连称好,笑道:“你果真是下了大功夫,没枉了我把这法门教伱。” “天赋也好,我之前教了三个徒弟,都没有你练的好。” “呵呵,要不是有这些事影着我,我都动了想收关门弟子的念头了。” “……” 瞧他夸胡麻这模样,倒不是假的。 当然了,他之前收的那三个徒弟,可不会这么用心的教,更没这么多血食供养着。 “确实下了很大功夫啊……” 胡麻自己心里也不由默默想着:“天天琢磨怎么把真实的水平藏起来……” 如今在充足的血食供应,和本命神像的照见之下,他已经炼活了自己的两只手,两条腿,给掌柜的展示的,反而是刻意进度放慢了的右腿,左腿,实际上早就已经炼得好了。 可这不能表现,胡麻每天都在计划,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到了哪一步。 现在,右腿炼了一半,勉强算炼成,恰是最合适的。 “我之前真个一直在担心,怕你学不成。” 老掌柜的叹了口气,让胡麻也坐下,又叫了老仆拿茶上来,向胡麻道:“但你倒是没有辜负了我给你的这些血食,能炼到这一步,我也就可以把我这手绝活跟你说一说了……” “你能学会了,我才好安排你做那件事。” “……” 胡麻闻言,倒有些好奇:“绝活?” 吴掌柜点了下头,正色道:“咱们守岁人这门道,登阶入府,各有各的本事。” “当然,不只咱们,其他门道,也各有登阶入府的说法,只是大家的法子都不相同。” “简单来说,你窃见了死里求活的法门,不管是炼成一手,一腿,还是那些起手刁钻的一眼,一耳,这都属于入了门道,在行内,便叫作登了阶。” “而当你炼成了手足四肢,便是登了二阶,若是你天赋够深,炼活了脏腑五庙,那可就是登了三阶。” “到这一步,在咱们守岁人这个门道里,也算是功夫深的了。” “至于头脑神魂,那个不好炼,但炼成了,便不只是登阶,而是入了府门。” “当然,那就不是咱能惦记得了的,我炼了三十年,也只登了三阶,开府门的事可还是不敢想。” “……” “听着像是等级?” 胡麻也不由得想着:“若是除了守岁人,其他门道,也有这说道,那么……” “婆婆又是到了哪一个层次的?” “……” 正想着时,老掌柜便又认真的瞧向了胡麻,道:“而在咱们守岁人的门道里,这登阶入府,炼法一样,可是怎么着行功驱祟,却是各有各的经验与理解,其独道之处,就叫作绝活。” “我除了守岁人的法门,也有一手绝活,当年师傅传下来的。” “我想着让你快些炼完一手一腿,便是因为,这是学这手绝活的最低门槛。” “这手绝活,就叫四鬼揖门。” “……” “还有这意外的收获?” 胡麻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起身,向掌柜道:“多谢掌柜。” “莫要谢我。” 吴掌柜摆了摆手,叹道:“因为,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也恰恰的来了。” “教你这手绝活,是为了让你成功可能大些,当然,时间紧迫,能学多少,却不知道了。” “……” “来了?” 胡麻深感意外,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派人在外面盯着,没有什么动静啊。 “唉,你看看吧!” 吴掌柜说到了这里,却是叹了一声,起身,进了堂屋,拿出了一封淡黄封的信,上面有着一个窟窿,似乎曾经被钉在了什么地方。 落款处,却只花了一个细笔描的坛子,坛子上面,还画了一个潦草诡异的符文,似乎是一个“敕”字。 他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潦草的写着些“相好的,知道你在想咱了,七天之后,登门拜访,可备好了酒菜”之类的话,便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了吴掌柜。 “昨天夜里,我正睡着,便被飞刀钉在了桌子上。” 吴掌柜缓缓的摇了下头,道:“这群行子,消失了一年,本事更大了。” “深夜留书?” 胡麻闻言,确实是有些吃惊。 昨天一夜安稳,自己和外院的伙计,都没半点察觉。 而住在了内院里的老掌柜,居然也没有察觉? 对方若是可以这般悄无声息的摸进内院,还把信钉在了掌柜的屋子里,大摇大摆的离开,那岂不是也有可能…… “别担心。” 吴掌柜摆了摆手,道:“他们悄没声的送封信过来不难,想悄没声的杀我可不容易。” “不是担心你啊……” 胡麻心里想着:“这些人本事若这么大,岂不是庄子里的伙计,随便宰杀?” “甚至,包括自己?” “……” 当然,这话不能说,只是微一迟疑,道:“说了什么?” 掌柜的冷笑了一声,道:“说是知道我想他们,七天之后,过来拜访。” “当然,还说他们少了两个人,也顺便找我讨讨债。” “……” 掌柜的说的很轻松,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胡麻听了,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这坛儿教的行踪,自己没有找到。 可结果,他们竟是直接下了战书? 但这倒更怪了,明明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拿回血食,悄悄的干活岂不是更好? 偏这么大张旗鼓的,搞什么? “呵,这正是他们耍心眼子的地方……” 掌柜的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回来,他们一开始估摸着我可能不知道,但在折了两个人,甚至连魂也招不回去之后,便也猜到了。” “知道我在等他们,索性下了这封战书,约了日子,但是不是真的会来,又或是什么时候来,就不一定了。” “或许他们真会按日子过来,或许提前就把事办了,又或许只是凭白的让我们紧张着,消耗一两天的心神,却又冷不丁的杀了过来。” “毕竟指望这批下三滥守信,也是妄想……” “……” “更或许,还是试探?” 胡麻忽地想到,他们先下战书,就是为了看掌柜的会不会上报给城里? 毕竟换了旁人,大概都会想着跟上面求援,只有这位吴掌柜,固执的让人不理解。 “你也不用害怕。” 吴掌柜倒是看向了胡麻,道:“我等了他们一年,也准备了一年,不论他们耍什么把戏,我都不在意,不管他们什么时候来,我都会过去跟他们会会。” “但是,也正因此,我倒有件要紧的事,一定要交到你手里,从一开始,我教你这守岁人的本事,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胡麻心底微沉,抬头看向了老掌柜,道:“您说就是。” “咱得了您的传法,还要教我绝活,不管什么事,都会尽心尽力。” “……” “是个不错的,可惜咱们爷俩认识的不是时候。” 掌柜的见胡麻这么说,倒是叹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说,而是抬头看向了庄子外面,如今天色还早,那一盏大红灯笼,正坐在了门边。 “说来也是简单,那就是帮我守着这灯笼。” “……” 瞧见了胡麻眼底的诧异,老掌柜道:“正常来说,冤家拜门,头一件就是得把咱这红灯笼给灭了,这是明面上的输赢,而在暗处,这也是关键。” “我要跟这群冤家会会,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让上面知道,但万一我真敌不过,也是需要请红灯娘娘过来救命的……” “同样的,那坛儿教的人,也会想着灭了我的灯笼,绝了我后路。” “所以,我要你做的就是,到了那一日,你需要带人在这里守着,不开大门,不离庄子,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要死死的守住了这盏灯笼,不让它灭了,这事情便算是成了。” “……” “我守着?” 胡麻大感意外,心下已是不由得疑心大起,却很好的藏住,下意识道:“那掌柜的你……” “我去哪里,你便不要再问了。” 掌柜的脸色倒忽然沉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冷凝的看向了胡麻:“总之还是我之前那句话,你只要帮我做了这事,便不欠我了。” 胡麻闻言,怔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我早已答应过掌柜,不会不认账。” 掌柜的闻言,脸色舒缓,也笑了起来,道:“既如此,我便把我这手绝活,说给你听吧!” 【要么不加更,要么加两章!】 【感谢楚柳拂风,感谢天生爱讨论,感谢不好看直接跑,感谢普通乔治几位大佬!】 【框内字数不收费的!】 这本书真的得到了很多读者的支持,再次谢谢大家,老鬼只能努力写好,不辜负大家的厚爱……好了,我继续码字,这下子要加班,明天的稿子没了。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四鬼揖门 老掌柜,人真是太好了。 他细细的向胡麻一说,便让胡麻感受到了这守岁法门的神奇。 这手绝活,名字叫四鬼揖门。 说白了,也是从胡麻他们平时炼的把式里面化出来的。 守岁人的前身,便是点炉子,点了炉子的人,只要学了相应的把式,都可以引得炉火升腾,借此驱邪辟鬼,而若与旁人交手,在炉火加持下,也是势大力沉,等闲人没有几个能近身。 只不过,这些把式,都是很消耗炉火的,每使一次把式,这炉火便败上一分…… 若是平时能够得到血食滋补,那倒无防,用来用去,便更熟了。 无若血食滋补,身子便很快就废了。 而哪怕不说这一茬,一旦自己破了身子,这身道行,同样也就废了。 可若是进阶到了守岁法门,则是由生转死,再由死炼活,把式也就更有了妙用。 老掌柜说的这手绝活,其实就相当于守岁人才能施展的把式。 胡麻名面上,已炼成了一手一脚,但暗地里炼的进境更快,可饶是如此,他也只知道自己炼活之后,有了不惧刀兵毒火之能。 直到听了老掌柜的话,才意识到,自己理解的,着实浅薄了。 手脚俱死,便踏入了鬼门关。 借着这守岁法门,赫然可以借来鬼神之力,使出些活人难以想象的阴诡力量。 “四鬼揖门,幽冥加身!” 仅是这手绝活指向的意境,便将胡麻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这竟是一种可以打开所谓的幽冥之门,借来鬼神之力的法门,更不说借了鬼神之力后,可以用出来的鬼登阶,索魂手等等本事了。 这些本事,别人倒也不是不能学,只是学了,没有守岁人的功底,也根本使不出来。 “一招一式都是经验,一静一动,都是先人拿命试出来的啊……” 胡麻听了老掌柜的指点,也不由得感叹。 这些绝活,有挺多都是身为守岁人的他,一点即透的。 但别看听起来简单,若全靠了自己琢磨,真不知道要琢磨到什么时候。 而老掌柜大方的地方也在这里。 普通的守岁人带徒弟,都是一个法门一个法门,一条经脉一条经脉的指点,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你便是问,他也只是一句你火候不到,就搪塞过去了。 徒弟碍于所限,给师傅当牛作马都嫌不够,但老掌柜教人,却是一鼓脑把关窍说出来,然后让胡麻静心参悟。 有关守岁人的法门修行,是如此,关于这手绝活,也是如此。 照理说,这手四鬼揖门的绝活,须得到胡麻修炼成了双手双足,才能完全施展,他也只需要先指点一下胡麻入门功夫就可以,但他还是一次性教完了口诀,生怕胡麻记不住。 说等到胡麻炼活了双手双脚,自然也就会用了。 这份恩情,自然让胡麻感动不已,一个指点,一个学,直到了掌灯时候。 胡麻这才站起身来,向老掌柜深深揖了一礼:“多谢掌柜。” “呵呵,去吧!” 老掌柜也教的尽兴,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别忘了把厨房里那碗青食带上。” 胡麻笑着答应,先去小厨房拿了那碗青食,笑着出了内院。 他心情振奋,脚步仿佛都轻盈了很多,而在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之外,他将那碗青食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关上了门,再转过身来时,脸色笑容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 “老掌柜,真有这么好?” “废了这么大的劲,最终要我做的,只是在庄子里守着灯笼?” “……” “……” “大大……” 内院里,捋须微笑的老掌柜,看着胡麻端着青食出了门,也缓缓的叹了口气。 脸上的欣慰笑容,渐渐淡去,眼神里多了一抹阴沉。 他久久不语,便是那平时总是默不作声的老仆,也是将饭食用托盘端了上来之后,见气氛不对,便转身退出去,拉了那个打杂的小厮,一起去他们内院的小厨房里面吃饭。 堂屋里的沉寂,持续了好一会,侧房里,才响起了禾妹微颤的声音:“咱这样做……真的好吗?” 老掌柜也只是默默的坐着,好一会才道:“还能怎么着,若直接告诉他了,哪怕是个傻子,也不能答应?” 吴禾沉默了一会,道:“可他是真想帮我们的……” “其实我也觉得他不错。” 老掌柜低叹了一声,道:“懂事,勤快,知恩图报,且不设提防,背景又干净,我刚刚与他说的不是假的,若换了其他时候,我说不定真的愿意收他做个关门弟子。” “但如今瞧着……咱爷俩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不用他,又哪里还有别人可用?” “不过话说回来,在教本事的事上,咱也没亏着他,这用他这一次……也不能说是不公平!” “只看他命硬不硬吧,或许,我们不是真能用着他……” 缸里的禾妹默不作声,似乎隐约响起了啜泣声,但又强行忍住了。 …… …… “起码确定了两件事。” 如今的胡麻,正坐在自己的侧房里,那碗青食便放在小桌上,都没心思吃。 只是认真梳理了一番自己刚刚与掌柜的交谈,得出了结论: “老掌柜知道那批血食在哪,起码,也知道了大体位置,只是可能拿不到而已!” “许是那坛儿教的人,将那批血食藏了起来之后,他早就悄悄的找到了下落,只是藏起来不说。” “也正因为知道那批血食的下落,所以他才根本不慌,也不在意那坛儿教的人打着什么鬼主意,因为对他来说,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能安稳的等着,那帮坛儿教的人送上门。” “第二件……” 胡麻想着,脸色愈发的阴沉:“他有些事情,没有跟我说实话……” 若胡麻真只是寨子里来的,若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和做人经验,若不是也与二锅头聊过几次,兴许胡麻真就信了老掌柜这番说辞,但是有了这些,他便猜到,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当然,当着老掌柜的面,他说不了什么。 自己这个寨子里出身的少年,没有道理怀疑这个。 可胡麻已得出了一个最简单的结论,他若真是想让自己守红灯笼,没必要这么麻烦。 但具体他要怎么做,却是需要问问懂行的人了。 如此只是不动声色,慢慢的将这碗青食吃了,然后照例一番行功之后,进入了睡眠之中。 照例还是学着上次的模样,呼叫了二锅头,然后说道:“坛儿教的人,怕是不久之后,就会过来了,不过事情倒是有些蹊跷,我家掌柜,很担心红灯笼被人吹灭,要我在这里守着。” “守灯笼?” 二锅头闻言,却是怔了一下,道:“何必这么麻烦,若是怕灯笼灭了,直接提着不就是了?” “若真担心别的,大不了他直接把请红灯娘娘降临的本事教给了你就是了,怎么搞得这么麻烦?” “……” 胡麻从他的话里,隐隐印证了猜想,缓缓道:“我也这么想着,老掌柜又传法门,又教绝活,还用青食儿帮我补着身子……” “这份大恩……” “……” “恐怕不是大恩,倒是个大仇吧?” 也在他心里疑惑之时,却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淡淡道:“伱学的是他教的守岁法门,练的绝活也是他最擅长的,活脱脱便是小了一号的他。” “如果,在他离开庄子之外,再用些其他的手段,那你岂不正好成了他的替身了?” “诶?” 胡麻有些意外,忙定睛看去,便看到,自己香炉里面的命香之上,已分化出了一缕香气,两条命香的烟气分别连向了两个方向,都已形成了细细的一缕,说话的正是另外一个人。 “难道听不出这声音了?” 二锅头这时笑道:“你过来之前,我们恰好正说着话。” “白葡萄酒小姐?” 胡麻这才想起了这声音是谁的,忙笑着道:“正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若有好处,见我也只是随时。” 那位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若没有好处,那你见我做什么?” “……” 胡麻有些无语:“还是那么不让人亲近啊!” 瞧瞧人家二锅头兄弟多好…… 但要紧事还没问完,便也不想这些,忙道:“你说的替身是指?” “受命桩。” 白葡萄酒小姐道:“现在只是凭空猜测,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倒要看他离开庄子时,是不是会摆个什么法阵,让你在里面呆着,或是给你什么奇怪东西了,若没有……” “……呵呵,也不排除你遇到了一个好心师傅的可能。” “……” 好心师傅自己是遇到过的,不过那人还在老阴山里当矿工呢! 胡麻心里想着,低呼了口气,道:“如果有呢?” “若有,你就要小心了。”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坛儿教害人的手段多,但若正面较量,也只有那养出了一身怨气的坛姑姑厉害,论起本事,你们掌柜的绝不是坛儿教众多妖人对手。” “但他若是可以找人替他受了这坛姑姑的怨气,那坛儿教的人再多一倍,怕也不够他杀的。” “……” 胡麻心间微沉,忙道:“那我……” 二锅头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笑道:“那岂不正好?” “我们要谋这批血食,也正好缺个机会不是?”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一声叹惜 “这世道啊……” 猜到了老掌柜的某些想法,胡麻也想发出些感慨。 但竟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失望,却也认清了现实,抱怨的心都懒了。 他只是低低的一叹,便打起精神,说出了自己的某些猜想,与二锅头,还有这位刚被邀请过来的白葡萄酒小姐,一起制订了相应的计划,这才默默的退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庙来。 夜色里,他睁开了眼睛,心里也默默的琢磨了一下。 这是自己第一次与转生者合作,也不免有些惴惴,担忧这,担忧那。 但想来想去,心倒是定了。 这世间哪有真个十全十美的计划,无论做什么事,都要面临失败的风险与意外的挑战。 自己只是确定了需要一笔血食儿而已,那还犹豫什么? 毕竟,若不是这两位转生者帮忙,自己怕是连面对的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做了! 第二天醒来之后,胡麻一切如常,安排各处事务,但是不再刻意安排伙计们出去巡逻了。 毕竟,坛儿教已经下了战书,七日之后登门,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他们随时有可能到达这里,尤其是他们认为庄子里欠了他们两条人命,万一要从这些伙计身上讨回,可就麻烦了。 就连小红棠,也被他禁足了。 那坛儿教的人都懂邪法,会养姑姑,你个贪玩的,到处瞎跑,万一被捉走怎么办? 倒是外院的伙计们,并没意识到这无形中的压力。 他们现在都熟悉了庄子里的活计,又不重,闲来便只掰了手指头算还有多久过年。 红灯娘娘会规矩严,便是家里老娘死了,也得告了假才能回去奔丧。 但也没有不让人回家吃团圆饭的道理。 现在这庄子里的伙计们拿不准的,只是自己今年下半年才来了娘娘会,掌柜的允不允许他们这些刚来的回家,又或是要留下了谁在这里侍奉着,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了。 到了年跟里,早先答应给的钱粮,能不能如数的带回去? 这倒不是伙计们精明现实,反而恰是他们较为纯朴。 因为他们下半年来的,明年开春了才有血食入库,所以他们直到现在,等于还没有给娘娘会干过活。 虽然来时娘娘会许下了他们每个月能拿多少钱粮,但到了这时候,反而觉得没干活,便白吃着,过年还要拿了钱粮回去,有些心虚。 而对于这些关心的事,不敢直接问掌柜,便都偷偷的问胡麻。 可胡麻也不知道啊…… 只能想着:“能不能带了钱粮回家过年不知道,我先保着你们有命回去过年再说吧!” 另外倒也有些好奇:“这世界太多与前世不一样的,但风俗习惯倒是相近。” “也不知有没有转生者前辈,研究过两者之间的关系。” “……” 如此又过了一两天,随着坛儿教拜门之期愈近,无形压力也愈大。 总感觉这庄子上空,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喘不过气。 胡麻仍是勤快行功,行功之余,便也揣摩着吴掌柜教给自己的那手绝活。 不过,如今他隐藏着道行,却也没办法放开了练,能够明显感觉到,掌柜的虽然表面上仍跟之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内地里也警省了许多。 小红棠现在都不太敢出屋子了,问她时,就只摇着小脑袋:“现在庄子里让人不舒服,你又不肯让我出庄子去玩。” “那就只好躲在屋里睡觉啦!” “……” “让小红棠都觉得不舒服了,这庄子里压力得大成什么样?” 胡麻隐约感觉,这可能是老掌柜在用了什么法子盯着庄子,便也更小心了一些。 于是,在这压抑到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氛围里,时间已近了约定那一日,庄子外面,陆续来了几波向庄子里报信的乡亲,有人说道:“黄狗村子那边,来了个补祸匠,停了一天了。” 胡麻可不打算去看,只是劝着:“或许没事,临过年了,都想用个好的锅碗。” 又有人过来说,石崖子村,来了三五个进城卖山货的行脚商,说是要进城之前,整理一下山货,于是赁下了村里的两个宅子。 咱村子可记得小管事老爷伱当初说的话哩,一般的陌生人不让他们进村,但这几个人看着就有钱……不,看着就实在,才让他们租了下来的。 啊是是是,看着实在,给钱也给的实在对吧? 若是前一段时间,胡麻早就带人过去看了,现在,则是视而不见。 只是进了内院,把这些事都给老掌柜的说了一声,但老掌柜却也只是缓缓的点了下头: “来的好,算算也是时候了。” “……” 竟不说别的,又耐着性子等了两天,就连庄子里的伙计们也觉得意外了: “这大年跟里,怎么倒是跟庙会一样热闹?” “这吹糖人的,耍猴的,写对子的,耍把戏的,都跑这边来了……” “咱们也看看去?” “……” “谁也不许出门!” 胡麻正想着提醒这些伙计们一声,却忽然听见内院里传出来了一句话,转头看去,竟是穿戴整齐的吴掌柜。 他背了双手,脸色冷漠的看着院子里的伙计,沉声道:“从这一刻开始,都留在庄子里看着,谁也不要出庄子一步,晚上的巡夜,也省了吧,看好了庄子就行。” “若有不听的,不用我多说,收拾东西家过年,年后也不必再来了!” “……” 平时,这庄子里的伙计干活与教训,都是胡麻来,平时见掌柜的一面都不容易。 如今见他忽然亲自过来命令,一个个哆哆嗦嗦,不敢不答应。 “胡麻,你且进内院来!” 而掌柜的教训完了众伙计,便又唤了胡麻进去,等关了内院的门,才看了一眼天色,道:“时候差不多了,我呆会便要出趟门,你留在这庄子里守着。” “对了,呆会灯笼点起来之后,就不要像之前一样挂在外面了,你提到内院里面挂着,务必看好了,千万灭不得……” “是!” 胡麻听着这吩咐,知道到了时候,低声答应着。 心里也有些颤,想着,难道真就只是做好了这些,就行了? 白葡萄酒小姐之前说的法阵,名贴…… 见老掌柜并未提这茬,心里已是不由得松快了一些,正想着,却又忽然见那老仆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向着老掌柜点了点头,老掌柜便又带了胡麻,指向了堂屋里面,道: “看那里!” 胡麻抬头,便见里面的那张八仙桌,抬出来了些许,原是靠墙放着,如今却是放在了堂间。 旁边点了几盏油灯,火盆,还放了些幡子,黄黄绿绿的符篆之类。 他心间微凛,状作不解,看向了老掌柜。 “今天晚上,就怕是有东西要过来吹灯笼了……” 老掌柜也看向了胡麻,冷淡道:“我虽然教了你四鬼揖门的绝活,但你才练了没几天,功夫浅,不一定能用得好,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阵法。” “等到了晚上,如果那些东西来叩门,你不要应,如果有东西作祟,你应付着,如果觉得应付不了,便去那桌子边上坐着。” “在这里面,哪怕你功力浅些,也能使得出来。” “……” “……是!” 胡麻沉声答应了下来,只心里滋味已是说不出来的怪。 法阵,出现了。 “还有这个!” 老掌柜说着,忽然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封红纸封了的信贴,递给了胡麻,道:“这是我给你写的护身贴,你随身带着,千万莫要弃了丢了,若出了事,这贴子也能够保你的命。” 胡麻看着那贴子,只觉身子如坠入了冰窑一般冷。 过了良久,他才伸手接过了贴子,慢慢的,脸上堆起了笑容。 看向掌柜,诚恳道:“我记下了,请掌柜的放心。” 老掌柜的见他答应,将贴子塞进了怀里,眼神微微沉定,终究也没说些什么。 “胡麻大哥,你小心些。” 气氛已是稍显沉闷,却也在这时,吴禾妹子,已经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她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裳,扎了绑腿,后背上背了一个包袱,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这时,她连脸都用黑巾扎了起来,只有一双眼睛,还如水似的温润。 低声向着胡麻说了一声,似乎有些犹豫,又道:“还要麻烦你些事,帮我把缸里的水倒了……” “……也只能你能倒。” “……” 胡麻心里默默的吁了口气,笑道:“好了,我知道。” 见他答应了下来,老掌柜才向吴和师妹点了点头,也从墙边拎起了一个包袱,似乎里面装着他的家伙,转身出了院子。 这一下,内院里顿时冷冷清清,那位老仆和小厮儿,似乎也提前让他们走了。 胡麻心底,已经颇有些压抑,冷冷看了一眼老掌柜在八仙桌旁边摆的法阵,又感觉自己揣进了怀里的字贴,隐隐有些发烫的样子。 低呼了口气,他进了侧间,看到了吴禾平日里呆着的那口缸。 心底已经颇为愤懑,却冷不丁在这时,忽然看到了那口缸边,竟依稀刻了一行淡淡的字迹:“胡麻大哥,千万莫使四鬼揖门,若抵不住,弃了字贴,保命去吧!” 瞧这字迹,竟是心里一惊,情绪复杂起来。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酒气壮胆 “老掌柜的干啥去了?” “哎,大小姐怎么还把脸给遮上了,好久不出门,出门了也没瞧见……” “身上好香啊,嘿嘿,刚刚从我身边走过去的……” 见着老掌柜和吴禾身妹出了门,众伙计们也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为没能看见吴禾师妹的漂亮模样觉得遗憾,当然,也有些敏感的,心下觉得怪怪的。 以前掌柜的一直住在内院,虽然不怎么露面,但有那么大个本事的人在,他们心里也觉得踏实,冷不丁他忽然出门了,还是夜里走的,心里便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都别愣着了。” 胡麻见状,便道:“今天晚上不巡夜,但灯笼还是要点上的。” 掌柜的一走,胡麻便是这庄子里说了算的,众伙计们不敢大意,忙忙的去摘下了灯笼。 这种灯笼,庄子里一共三个,一大俩小,两个小时的,是平时巡夜的时候提着的,大的,则是平时挂在了庄子的门口。 似乎是用某种皮质做成的,极为坚韧,却又薄如蝉翼,殷红如血,里面放了一个油盏,盏里是秘制的油膏,添上一次,便可以燃烧好久。 如今灯里的油却不多,于是胡麻便立刻命人去添上多多的灯油。 很快灯笼便已点上,但胡麻却没有让他们把灯笼挂回去,而是拿进了内院,挑了根高杆,当灯笼挂在了外院里面,一时照得四下里红通通的。 抬头看着那悬在头顶上的红灯笼,众伙计们也都面面相觑,觉得心里微微发毛。 他们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见到老掌柜离开,胡麻又让人把灯笼挂在了院子里,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了。 “胡……胡管事……” 有人壮着胆子,小声问:“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一开口,旁边的人便也都忙忙的转头看过来,眼神里都带了些惊悚闪烁。 “没有啊……” 胡麻笑着转向了他们,道:“就是靠近年关了,掌柜的也有些安排,规矩自然跟之前不太一样。” “是了,你们之前关心的事,我也帮你们问了。” 说着表情也似非常开心,道:“咱们啊,虽然都是新过来的,但今年过年,也是可以回家的,不光如此,还有钱粮发哩,每个人回去,都可以风风光光的。” “啊?” 众伙计们本就一直担心着这个事,冷不丁一盯,竟是喜出望外。 仅仅是能放自己回家里吃顿年夜饭,便了不得了,居然还真可以带着钱粮回去? 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待从彼此脸上确定了这份惊喜是真实的,那兴奋劲,直要冲破了天去。 胡麻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 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若真的提前跟他们说了呆会会发生什么事,这群伙计没得左右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这胆气倒是提前弱了,炉火也会跟着烧不旺,没得被邪祟所趁。 便有胆子大的,也被别人吓到了,毕竟恐惧可以传染。 但跟他们说些高兴的,他们的人气便也跟着高涨,炉火也旺,最镇邪祟。 人逢喜事精神爽,便是这个道理。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这头顶上的灯笼,只是围住了胡麻七嘴八舌的问着,什么时候能回,又能带多少钱粮之类。 胡麻一一跟他们讲着,直听得伙计们眉飞色舞。 但也就在这兴奋劲感染着所有人时,冷不丁的,忽听见院墙外面,响起了一声梆子响。 在这夜幕已经降临,万簌俱静的时刻,这声梆子,便响显尤为清晰,同一时间,那响声传来处,也忽地亮起了微光,极为奇怪。 伙计们忙踩了板凳,向庄子外面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却见他们所在的这处小镇子,搁在平时,早就人人都已睡下。 但如今,这镇子的土泥路上,居然点起了几盏灯笼,远远的可以看到,灯笼下,似乎有个玩把戏的老人,正借了灯笼的光芒,在那里耍着皮影戏。 还不仅这一个,更远处,倒还有个耍缸的,有个耍猴的,有卖糖葫芦的。 这个小镇子,人口本来就不多,一共也就那么百十户人家,多是做了那些进出明州府的行商车马的生意,如今是往来客商少了,又不是城里,怎么一下子过来了这么多耍把戏的人? 热热闹闹的表演,却无人观看,那演给谁看的? 尤其是,他们在那里演的热闹,但周围却一个看的人都没有,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 这强烈的反差,下意识让人心里有些发紧,那爬上了墙往外看的伙计,下来时脸色都有些煞白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胡麻都不必看,只是听见了那声梆子响,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伙计们有些迟疑之色,便故意笑道:“演把戏也得有头脑才行,这镇子里的人抠门的狠,都没人给赏钱,他们这可不是演给了鬼看?” 伙计们便想附着他笑笑,只是有点笑不出来。 胡麻却仿佛根本不理这茬了,大手一挥,道:“咱爷们本来也该给他们点赏钱,但掌柜的说了不让咱出去了,那咱今天只好听他们个免费的动静了。” “娃子,虎子,饭烧的怎么样了?” 他边说,边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大声道:“今天掌柜的不在,那就是我做主。” “你们两个就别弄那腌菜豆腐苞米糊糊了,宰羊,割肉,掌柜的屋里还有几坛子酒,我也拿回来,咱们今天先过个年。” “……” “啥?” 众伙计们听了,一下子都傻了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能来这庄子的,大都是穷苦人家,便是家里有些家产的,但一年到头又能吃几回肉? 便是来了这庄子,说的有血食供养,其实每天就那么一丁点,也吃不着几口,况且血食的味道,跟他们馋的那些猪牛羊肉,本来也还有着一点儿差别。 简单来说,都是常年吃素的身子啊,一个月里见不着多少肉腥,上一次胡麻从村子里换了几只羊过来,那也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吃的。 但现在胡麻忽然做了这个决定,惊喜的让他们都怀疑不真实。 待到看见胡麻的笑脸,确定了他不是开玩笑,一下子就乐翻了天,呜呼一声便主动忙活了起来。 拿盆,磨刀,烧水,哄着羊到盆子前。 便是李娃子和几个在伙房里忙活的,都愣着了,过来这么久,硬是没想到今天自己还能整治这么硬的大菜。 左右都是要吃进自己肚子里的,他们也忙抖擞了精神,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全都打点好了往锅里面填,而胡麻也真的从内院里搬出了几坛子酒,还让他们熬一锅红糖水,待会解酒。 非但如此,胡麻还特意进了厨房里看看,只见一个瓦坛里面,还存了差不多两三斤的冻肉,这可都是供养给庄子里伙计们吃的青太岁。 看着不少,实际上是差不多所有人,一个月的口粮,于是他也大手一挥,让李娃子全都给做了,并向伙计们保证,今天就放开了吃,放开了喝,明天我向掌柜的说,再拿一块过来就是了。 有羊吃,还有这么大块青太岁,伙计们简直比过年还兴奋,热热闹闹的搭手忙活。 一片热烈里,只有周大同眼神有些奇怪,不方便问,却是偷偷的看了胡麻一眼,意有所指。 胡麻并不解释,只是向着他点了点头,周大同便一下子反应过来,上前踹了一个伙计一脚,骂道:“一瞧伱就没吃过好东西。” “什么叫切成了小块炖着吃?” “今天咱麻子哥带咱们享福哩,就得整只羊给它烤了,再拿刀子割着吃,可香!” “……” “谁家这么有钱,羊还能这么吃?” 伙计们听着这种吃法,光是想想,口水就哗啦啦的流了。 倒是胡麻听着,心里也确定了一件事,周大同他爷爷在寨子里估计没少贪,居然还吃得起整羊。 但周大同的提议,一下子迎来了所有人的同意,直接便在院子里垒起石灶,劈足了柴,火点了起来,羊也架上了。 伙计们手里有刀的,更是直接把刀子拿了过来,跃跃欲试的等着割羊肉,没刀子的也抢菜刀,赵柱连粪叉子都拿过来了,但被人强行逼着扔到了一边。 “好了,开酒,吃席!” 两张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桌子上是庄子里平时难得的好吃食,旁边烧了一堆火,上面烧着羊。 胡麻心里默默算计着时辰,见着差不多了,便一声笑,端起了酒碗,领着伙计们喝了一大口,然后开始兴高采烈的吃肉。 如今夜色渐深,四下寂静,头顶上又悬着这么一盏殷红的灯笼,气氛怎么说怎么诡异。 可伙计们心里却是实打实的高兴,大呼小叫,你争我抢,再是怎么个阴森氛围,也直接给冲淡了。 直到这气氛到了最浓烈,吃的忘乎所以,外面那些耍把戏的根本就没有人想起时,忽然大门处,响起了吱呀一声,紧紧拴着的大门,竟一下子被风吹开了。 黑洞洞的门外,忽地探出了一张惨白的脸,向里面张了一张,又缩了回去。 伙计们吃了一惊,端着酒的手,都僵住了。 胡麻感觉到了众人的心情变化,忽地笑道:“诶,那是谁家小娘子,这是想男人了,想要跟咱们回去过年呢?” 伙计们呆了一呆,旋及再次哄堂大笑。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借势 四下里一片阴冷漆黑,鬼庙会演的起劲,却都带了些森森鬼意。 阴风不知从哪里刮了出来,黑影里仿佛窜动着些看不真切,也不明所以的东西,浸人的凉意如夜雾一般袭卷,将路边的荒草吹得簌簌作响,东倒西歪。 四下里死寂一片,镇上人家,皆关门闭户,惟有那庄子,高挑的红灯笼下,显得一片热热闹闹。 酒肉香气,腾空而起,伙计们大呼小叫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了不知多远,就连那些靠近了庄子的把戏人,都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说不出来的古怪。 在他们眼里,那庄子里面,倒像是烧了十几个炉子,任是寒冬腊月,也热的也脱了大棉袄了。 于是,庄子外的梆子声敲的越来越急,人眼看不见的夜色里,更有什么东西被催促着,一点一点,急切的想要挤进庄子里去。 可如今,胡麻正跟上了些酒劲的伙计们说着笑话:“四大软,你们听过没有?” 众伙计们眼神都直了:“哪四大软?” 胡麻笑道:“这可是我们寨子里二爷讲的,棉花包,杨柳梢,晒红的杮子娘们的腰……” 伙计们哄的一声,脸又红又兴奋。 周大同闻言,便笑着接过了话茬:“这才到哪,还有呢,四大硬,四大嫩,四大蔫巴你们听过没?” 伙计们也不知道这是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着都兴奋起来了,一个个的红光满面,眼睛里都不由得要冒火。 “有大同在,稳了……” 胡麻看着伙计们兴奋的模样,都不由得暗想着。 自己都想着没办法了,把那什么金什么梅,挑几处紧要的跟伙计们讲讲呢。 当然这效果肯定是有的,但自己这个向来沉稳的小管事形象,估计也就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大同是好兄弟,而且很有天赋啊…… 边喝着酒,他边若无其事的向庄子外面瞧了一眼,只见天色似乎愈发的黑了,远比之前更显得黑暗,阴风绕了庄子,嗖嗖的刮着,似乎有什么急切的想要钻进来。 但偏偏,如今正吃的好,喝的好,听得更好的伙计们,全神贯注,专心至致,根本就是无缝的蛋。 当然,也亏得是如今来的是坛儿教的人,若是美人祟来了…… ……那估计要全军覆没。 但眼瞅着用了这法子,已经抵挡了不少时候,外面的东西,似乎也愈发的着急了,胡麻听着外面那梆子响,快要敲出烟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凭空刮起了一阵阴风,直吹得众伙计们透体生凉,也一下子从遐想与兴奋之中反应了过来。 低头看去,就见那烤羊的篝火,竟一下子被吹得呼呼作响。 火苗也飞快的弱了下去,倒仿佛是人被吓的缩了起来一样,而头顶上的红灯笼,更是被这股子阴风吹动,轻轻的晃动,地下众人红色的影子,也一下子摇晃不已。 “诶?” 有人反应了过来,呆呆转头看向了墙外:“那些耍把戏的,还没走呢?” “啪!” 胡麻早就留意着这一块,见伙计们被分了神,便忽地起身,将碗砸到了地上,这动静立时引得众伙计们慌忙看了过来。 胡麻满面不满,向着庄子外面骂道:“真他娘的扫兴,俺们庄子里兄弟,天天的累死累活,几个月了才混得这么一顿肉吃,一顿酒喝?” “难道还真有什么邪祟,被咱们馋着了,想过来混上一口?” “简直欺人太甚,真当我们兄弟好惹,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庄的邪祟,哪个不是被我们赶走了的?” “谁敢再来捣乱,信不信咱一口真阳箭喷死你?” “……” 时至如今,这头羊已经吃的所剩不多,众伙计们,酒意也已上了七八成。 刚吃的那阴风一吹,倒是醒了些许,但又听见胡麻这么破口大骂,也一下子被带动了情绪。 酒后易怒,尤其是胡麻说到了他们心坎里,虽然都怕邪祟,但天天巡夜,没碰见过敢得罪红灯娘娘的,心里自然也多少有些狐假虎威的牛气范儿。 再加上他们素来信任的胡麻先带头骂,便也都跟着破口大骂。 污言秽语一句句从嘴里钻了出来,还有人站起来,一边跳着,一边拍着巴掌骂。 那一阵进了墙来的阴风,竟硬是给压了下去,烤着羊的火苗渐渐的升腾了起来,那股子浸凉的阴风也消失了。 “很好,不要停!” 胡麻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很是满意。 炉火可以对抗邪祟,污染秽语与怒气同样也可以,大羊寨子里,二爷就说过夜里遇到了游秽,破口大骂可以让东西不敢近身的说法。 更何况,如今是七八个炉子一起骂? 当然,他自己也明白,如今要面对的,可不是游秽,虽然暂时有效,但也有可能激起对方怒气来的。 于是趁了伙计们破口大骂,他便也快步的起了身,到了厨房里,拎出了几只活着的公鸡,还有一锅刚刚让李娃子烧的红糖水,以及煮出来的鸡蛋。 他向周大同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帮着维持气氛,自己则快步的到了庄子旁边。 挥刀抹了公鸡的脖子,沿着庄子洒了一圈,又来到了庄子门口,将扑棱着的大公鸡扔了出去,又将那一锅红糖蛋,放在了庄子门口,点起了几柱香,默默的等着。 夜色深沉,庄子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得自己那只公鸡扔了出去,扑腾了没两下,便忽地消失,仿佛被什么吞了。 “来了没有?” 胡麻转头看去,小红棠正蹲在了自己身边,她一脸的担忧,或者说,恐惧,直勾勾的看着外面。 刚刚一入夜,她就从屋里出来了,不时爬到房顶,或是两边的墙上,然后又受惊般的跑了回来,偏又不敢靠近胡麻正喝酒的桌子。 刚才那些伙计可真吓人。 直到如今,才敢到了胡麻身边,见他问了,摇了摇头。 “这……” 胡麻只能耐心的等着,只觉庄子外面,阴冷凉气,似乎愈来愈重,吹得人骨头发寒。 他也察觉到,身后那两张桌子旁边,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伙计们,都沉默了下来,只有周大同还在努力的骂着,只是声音已经显得非常单薄。 院子外面,草丛才忽地一晃,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管事,伱这来的冤家不少哩……” 胡麻都吓了一跳,忙回过身,便见李娃子身体扭捏着,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声音尖厉,嘶哑,眼神古怪的瞧着自己。 “怎么这就附体了?” 胡麻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过来,这整个庄子,李娃子就是容易被附身的,没有之一。 “别吃……” 眼瞅着李娃子说着话,便要将手指头往嘴里塞,胡麻忙拦住了,道:“好邻居,都是自己人,借他身子说说话可以,就饶了他这手指头吧,红糖水都是他给熬的呢……” 李娃子不情不愿的把手指头放了下来,道:“你叫俺们来干啥哩?” “这还不够明显?” 胡麻向庄子外面看了一眼,道:“庙会都开起来了,咱们有交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们家帮帮忙?” 李娃子道:“你们家红灯娘娘那么威风,找我们帮什么忙哩?” 胡麻忙道:“她高高在上的,哪有咱们交情深?” “好邻居就算不帮我这一把,好歹也帮着看看,外面都来了什么东西呀……” “……” 这也是提前想好了的,一开始就知道这一晚上定然不安稳,更不知坛儿教能搞来什么厉害的东西。 偏生也不敢让小红棠出去打探,真担心她被那坛姑姑一口给吃了。 能求的便是这窝黄仙了,它们一家子横的很,当初咬死了许积,连老掌柜的都以为它们定然知道害怕,跑进老阴山里去了,但事实上根本没有。 它们仍然在这周围晃悠着,只是不敢跟巡夜的冲突罢了,当然,胡麻也多数时候,装着不知道它们存在。 如今胡麻准备好了供品,就是看看它们来不来,若是来了,便说明它们不怎么怕外面的东西,可以帮着打探一下。 若是不来,便说明它们也被吓跑了。 “东西可不少,他们的供品,可比你们多哩……” 李娃子眨了眨眼睛,馋兮兮的看着庄子外面那锅红糖蛋,道:“咱家是仗义的,吃你几个蛋,帮你一点小忙,但多了可管不了了。” 胡麻忙道:“多谢多谢。” 李娃子根本不听这声谢,直接道:“那你下次给啥?” 胡麻道:“十只鸡怎么样?” 李娃子一脸惊喜,忽地晕倒了下去,却是身上的东西已经跑了。 胡麻只听着外面一阵响动,夜色里似乎有什么黄影一闪,那装了红糖蛋的小锅,已经被扯走了。 他也微松了口气,只是仍然不敢大意,叫了周大同过来,把昏死在地上的李娃子抬了回去,转头看向了正一脸惊悚,都害怕的酒都醒了的伙计们,沉声道: “别问,都回房去,拴紧门窗,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 伙计们本来还又紧张又疑惑,呆了半晌,唰的一声跳了出来,纷纷跑着回屋。 胡麻低声叹了口气,独自坐在了桌子旁边,将狼藉杯盘,扫在了地上,木剑与腰刀,都放在了上面,独自一人,盯着那夜色。 这一晚已借了太多的势,剩下半夜,要靠自己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深夜扫坟(一更) 这一晚,注定会很漫长。 坐在了院子里,胡麻默默的想着自己今天晚上要面对的东西。 他知道坛儿教的妖人现在不过是袭扰试探而已,想来重点是帮那些找血食的人打掩护,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老掌柜不在庄子里,摸清楚庄子底细前,也不敢一下子把真本事使出来。 但是,一旦他们与老掌柜撞上了,也就知道了庄子里只是个空城计,那才会是他们真个发狠的时候,也是自己挑大梁的时候。 而算算时间,快了。 胡麻低呼了口气,将半坛子酒提到了身边来,狠狠灌了一大口,抹了抹嘴。 有些事情,站在自己的视角根本看不清楚,不知道老掌柜的用意,也不知自己真正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却可以轻易看出老掌柜真实的目的,也从另一个层面给了自己指点,只是他们不能替自己做什么。 庄子外面,阴风幽幽的吹了进来,似乎夹杂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古怪声响与嘻笑声音。 伙计们都缩回了屋子里,灯都不敢点,这一晚上,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毕竟,他们就算是火底子,也是有极限的,如今一鼓作气再而衰,连续几回超常发挥,便迎来了低谷,这会儿胆子比平时还小。 但没关系,自己抗住就是了。 “麻子哥……” 胡麻正在心里壮着底气,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喊,只见周大同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他的刀被胡麻征用了,于是他又征用了许积那俩跟班的刀,与周梁一人一把,而赵柱则是扛了他最忠爱的粪叉。 闻着一股子熏人的臭气,原来已经附过魔了。 “你们过来做什么?” 胡麻低声问道,看了一眼院子周围,似乎比刚才安静了一会,那鬼庙会也不知琢磨什么,但给人的感觉却更危险。 “帮忙啊……” 周大同从桌子上捏了颗花生米抛进嘴巴里,贼忒兮兮的道:“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连你都开始讲四大软了,就知道这事肯定不小。” “你别瞒着咱兄弟,有事一起上,现在我们不帮伱,万一你出了事,我们以后在这庄子里的好日子不也到头了?” “这……” 胡麻本来下一句就是想撵他们回去躲着,但看到了他们认真的样子,倒是一怔。 旋即笑了笑,摆手道:“那就在这里守着吧!” “但要听话,不要害怕,万一觉得自己怕了,还不如早点回房里睡觉!” “……” 周大同跟周梁,赵柱,一听倒像是被人骂了似的,脸都胀红了,嚷嚷道:“不怕。” “二爷说来,活人为什么要怕死人?” “不过……” 说着,却还是不免露了点慌,小声问道:“禾姑娘跟老掌柜的,究竟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胡麻却也只能笑了笑,低声道:“这谁又能知道呢?” …… …… 同样也就在庄子里成功熬过了半夜,已然准备好了面对下半夜的东西时,庄子周围,都早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连那些早先在庄子外面耍把戏的,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动静,彼此相视一眼,便有几个悄然收了摊子,进入了黑洞洞的夜色,也有人看向了庄子,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 夜色寂寂,悄无声息,空中一弯惨淡白月,静静看着无人荒野。 也就在一柱香功夫前,距离庄子不足十里的地方,一条被人踩了出来,已经生满荒草根茎的乡间小路上,悄然走来了两个人。 他们身上都穿着彩衣,用破烂的布条缝了起来,一人走在路的一边,各自怀里都抱着一个坛子,自老阴山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不发出一点声响。 来到了路口位置,他们便同时将怀里的坛子,向旁边一放。 默默坐了下来,一人点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另一个则揪了根草茎在嘴里叼着。 等到一袋烟抽完,他们两个便同时起身,向身后挥了挥袖子。 慢慢的,黑影里,便又有几个人影浮现了出来,却见都是些穿了粗布褂,肩上扛了扁担的人。 如今已是寒冬腊月,却都敞了怀,皮肤被冻的发青,手脚都已皴裂,赤着脚踩在满是碎石子与寒霜的地面上,却似毫无感觉,只是呆头呆脑的拎了扁担,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两个彩衣人并不动弹,仍抱了坛子等着。 又过了数息功夫,终于见到黑影里,浮现了一个高大浑圆的影子,脚步声沉重,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到了近处,才赫然发现那也是一个人,只是将一个坛子,背在了自己背上。 那坛子,简直可以说是一个缸。 足有两人合抱,用粗缆绳与木棍,扎了一个架子,牢牢固定,背在了身上。 “大姑姑……” 两个彩礼人见了这个背着大坛子的人影,皆躬身行礼。 但他们这行礼,却是先向这个人背上的坛子,或者说缸行礼,然后才向这个男人行礼:“九爷爷……” “那姓吴的还在庄子里呢?” 背了缸的人,慢慢站定,喘息了几口气,才带了点冷笑问道。 “灯笼一直没灭。” 两个彩衣人里的一个,低声道:“孩儿们还在使劲呢,只是没到时辰请姑姑动手,先跟他姓吴的老相好抻一抻,打打招呼。” “呵呵,既然这样,那咱就开仓吧!” 背了一只大缸的九爷爷冷笑了两声,不置可否,便又缓慢的向前走去。 他背了这么沉重的事物,走的自然极为缓慢,但谁也不敢催他,只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前方野地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坟包。 上面已经长满了草,也没有立碑,更没有烧纸或是打幡的痕迹,看起来,倒像一个不起眼的小土丘。 到了这坟头前,那九爷爷才停下了,向旁边伸出了手。 一个彩礼人,慌忙将一把扫帚递给了他,另外一个,则赶紧在旁边烧起了香。 这九爷爷拿了扫帚,就慢慢的在这坟头前扫起了土。 一边扫着,嘴里一边念叨:“一扫神明看不见,二扫冤家闭了眼。” “三扫耳根里都清静呀,四扫主人到了门前……” “……” 那坟包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年里也不知多少村人经过,没有任何异处,也不曾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 他扫起来也不使劲,来回划动,只不过扫掉表面一层灰。 但奇异的一幕出现,随着他左扫右扫,念念念有辞,这坟头前忽地刮起了一阵阴风,周围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安静,就连头顶上那一弯黯淡的月亮,竟也被一层黑云给慢慢遮住了。 夜色变得更为深沉,坟头前的土,却是越扫越薄,竟是渐渐露出了两扇木门来。 木门斜着立在地上,上面,甚至还有两个生了锈的铁环。 这位九爷爷见门出现了,便停下了扫帚,模样甚是得意,左右顾盼,低声道:“开仓吧!” 两边的彩衣人顿时大为兴奋,一人一边,拉住了铁环,扯开了门扇。 却见下面黑洞洞的,竟是一个土窑子。 “快进去!” 见着了这土窑子,两个彩衣人都有些激动,其中一个便回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铃铛,摇了摇,发出了极为低细的声音。 跟在了他们身后,木木登登的几个挑夫状男人,便像是一个激灵,缓缓的上前,钻进了土窑之中,不一会,便从窑里,运出了七八个布袋来。 这些布袋,外表看起来黄澄澄,看不出什么材质。 古怪的是,运了出来之后,布袋里面,竟不知有什么东西蠕动,似乎要钻出来一样。 无论是那九爷爷,还是两个彩衣人,见了,都眼睛都笑弯了。 摆摆手,向挑夫道:“挑上,走!” “守了一年,这血食终于还是到了咱们手里啦……” “……” 挑夫早已等着,闻言便木讷僵硬的扛了扁担上前,挑起布袋来,排成了一列,准备跟了铃铛的声音离开。 但也就在这时,万簌俱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咳嗽,竟是就在他们的身后。 众人都吃了一惊,慌忙的回头,便看到了沉沉夜色的对面,已经有两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来时的路边,一个是背了双手的老头,另外一个却口中发出了呜呜低吼,瞧着居然是一只大黑狗。 “深夜无人,扫坟叫门。” 那老者看不清面容,却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叹着:“坛儿教的把式,倒越来越多了。” “是谁?” 两个彩衣人见了,都不由吃了一惊,慌忙将坛子抱在了身前。 但那背了大缸的九爷爷,却并不慌张,冷笑了一声,道:“吴掌柜,你学聪明了呀……” “扔下一帮子伙计做筏子,自己倒躲在了外面?” “是你们的活儿太糙了。” 来者正吴掌柜,他低声说着,缓步向前,渐渐的彼此都看清了面容,脸上的笑容也已隐去,冷笑道:“若不是我帮着你们隐瞒,真以为红灯会的人都是傻子,发现不了你们的把戏?” 高潮就加更,求大家给票支持啦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人皮袋子(二更) “嘿嘿,血食难运,也难藏。” 老掌柜的眼睛,扫向了那七八个黄澄澄,灰扑扑的布袋,声音也压低了些:“但那是对讲究人来说,对你们坛儿教,方法却简单的狠。” “无非就是人皮袋罢了,” “活杀几个人,剥了皮下来,再用你们坛儿教的阴损法子炼过,缝成布袋,就可以防止血食的气味泄露,是也不是?” 那九爷爷身边的彩衣人听见吴掌柜说破,却都不敢回答,死死盯着他。 倒是那位九爷爷,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反而低低的笑道:“你猜到了我们将这批血食留在了这里,也猜到了我们用什么法子藏的,怎么这一年都没动静,这么耐心等我们来?” “哦,对了,伱不会扫门,找不着是吧?” “……” “我确实不会你们这扫门的法子,但猜也能猜到大概藏在了哪里。” 吴掌柜冷淡的开口:“这庄子离老阴山近,便是有红灯娘娘的灯笼在这里挂着,邪祟也没断过,偏偏就这数里方圆,一直没闹过什么古怪,难道我还看不出事情有什么蹊跷?” 那几个挑夫,迷迷怔怔,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动。 但彩衣人却有些吃惊,看着这吴掌柜出现,心里已经担心红灯会的人埋伏在侧。 只有那九爷爷一点也不慌,慢悠悠转了转身子,松了一下勒得自己肩膀生疼的绳索,耳朵微微一侧,倾听了些什么。 忽地嘿嘿一笑,表情得意,道:“姓吴的,你有几个心眼,但也别小瞧了咱们的坛姑姑!” “刚一过来,就知道你在这周围窝着了,孩儿们都叫了回来,留下的也准备吹灯笼了,你们爷俩,又能拿咱们怎么样呢?” “……”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黑影里只见人影绰绰,倒又跑出来七八个人来的,有的货郎打扮,有的像是耍把戏的,只是人人怀里,都抱了一个硕大的坛子。 却是刚才就招了过来的,他们这一过来,当然也就摸清了周围并没有红灯会的埋伏,而且坛儿教的人也一下子多了数倍。 “呜……” 那大黑狗顿时低下了脊梁,呜呜作响,随时要扑过来拼命。 但没想到,吴掌柜忽然伸手,按在了大黑狗的背上,声音也忽然放得低了: “我知道你能察觉我在这,但也知道你今天晚上一定会出现,你等不了了,再等人皮袋子也不顶用了,血气会泄露……” “但我今个过来,并不是为了拦你。” “这批血食,你尽可以带走,黑锅我早就已经背了。” “但是……” 他顿了一顿,忽地抬头看向了这九爷爷,声音发沉:“我只求你,饶了我家姑娘。” “她还年轻,她还要做人啊……” “……” 这句话一说了出来,周围所有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风声都似乎安静了许多。 那条大黑狗,更是一下子呆了,转头看向了老掌柜。 “我这话,诚心诚意,只要你能放过我姑娘,我可以立誓,我……我可以给你磕头!” 但吴掌柜说着,竟是真的膝盖一沉,向那九爷爷跪了下去。 “大大……” 而这样一幕,却使得旁边大黑狗都急了起来,狗头鼻尖处裂开一条口子,吴禾的脑袋从狗皮里钻了出来,她满眼都是泪痕,用力拉着吴掌柜:“你起来啊大大!” “你不说了带我过来报仇的,你为什么要跟他们磕头啊……” “……” “报不报仇,不重要的……” 吴掌柜伸手摸着她的脸,眼睛里满满都是痛苦,低声道:“但妮子你得活着啊……” “哈哈,说的好……” 这样的一幕,让那些坛儿教的人都吃惊不已,倒还是那九爷爷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缓缓拍了下手,道:“老吴啊,你早这样不就完了?” “去年你听了咱的话,乖乖跟我们一起吞了这批血食,咱现在早就在老阴山里过好日子了,没准你闺女都嫁了人,哪需要披着张狗皮?” “是,是……” 吴掌柜仿佛一点骨头也没有了,只连声道:“是我对姑姑不敬,是我小瞧了姑姑的手段。” “现在我老吴知道厉害啦,求你们帮我家姑娘解了这术,好不?” “……” “简单。” 那坛儿教的九爷爷得意的笑了起来,道:“咱家姑姑,能把这张狗皮给她披上,当然也能给她脱下来,这么着,你且让开,咱带了这批血食回去,三天之后,过来救她,如何?” “熬不得了。” 吴掌柜道:“现在就帮我闺女解了吧……” “我在这里发下毒誓,只要你帮着解了,随你们带这批血食走,我绝不拦着。” “……” 那九爷爷目光闪烁了一下,慢慢笑道:“可现在咱手里家伙什不齐全,没法现在就给她治啊……” 吴掌柜低声道:“若不然,你告诉我怎生个解法,我自己去解也行。” 九爷爷看着吴掌柜,良久不言,背后的缸,似乎动了一下。 他忽地开口笑道:“既如此也行,但这是咱的秘法,别人可不能听见。” “你且过来,我教给你,如何?” “……” 说着微歪了身子,将身后的这口大缸,朝向了吴掌柜的方向。 吴禾从狗皮里伸出来的脑袋,已经不由得连连摇晃,但吴掌柜却深呼了一口气,道一声“好”,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也不拍两个膝上的灰土,便径直走到了九爷爷的身前,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向着那个坛子摸了过来,却还不等摸到,忽地喀喇一声,手臂已是断了。 上面的血肉,居然都少了一大块,九爷爷背后的坛子里,却响起了咀嚼声音。 老掌柜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左手垂落在了身边,晃动不停。 但他强行忍着疼痛,神色不变,低声道:“孝敬坛姑姑一块皮肉是应该的,但到了现在……” “……你们该把法子告诉我了吧?” “……” “哈哈……” 但这九爷爷,却一下子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周围的彩衣人也跟着笑,那些躲在了夜幕之中,抱了坛子的把戏人也跟着笑。 末了,就连那几个表情僵硬的挑夫,也木讷的跟着笑了起来。 笑声中,似乎还夹着某些怪异的声响,似乎是他们坛子里的东西,也在笑。 “你吴掌柜不是自诩精明,怎么倒说这傻话?” 九爷爷笑声一收,厉声说道:“造畜容易,做人难,人皮脱下来了,你还想穿上?” 声声嘲笑里,只有吴掌柜不笑。 他只是绷紧了神情,却也难掩脸上的绝望:“所以,真就没法子了?” “就连你们这群下手的,也没有法子?” “……” 九爷爷笑着,死死盯着老掌柜:“杀人的法子你也会,但把死人救活的法子你会不?” 老掌柜低低的叹了一声,说不出那叹惜声里,有着多少绝望。 但下一刻,他却忽地抬头,眼睛变得阴森起来,里面满满都是血丝,低声道:“既然这样……” “……那你们的这张皮,也别穿着了!” “……” 话声之中,他已忽地向前,右手往身后包袱里一摸,便已抽出了一根铁鞭,狠狠向着九爷爷身后的坛子砸了过来。 身为登了三阶的守岁人,他这动作难以形容的迅捷狠辣,黑影里几乎看不真切,便已挥起了铁鞭,划过呜呜的风声,重重的向着九爷爷身后的大缸砸去。 “想动手?” 可也在这一时间,九爷爷以及他身边的人,已是同时大叫一声。 夜色里,只见得他们同时抱起了坛子,坛子里面有阴森怪异的响动,下一刻,阴风遍地缠绕,老掌柜刚刚挥起来的右手,空中的鞭子,甚至两条腿,都忽地被阵阵阴风缠住。 在坛儿教的包围下,他堂堂掌柜,竟是一动手便被拿住了。 “嗤”“嗤”“嗤” 下一刻,他右手,两条腿,同时有鲜血崩溅,大块的血肉忽地消失,仿佛被什么啃噬。 可到了这一刻,吴掌柜竟是仿佛没有知觉,只是冷眼向前一瞥。 忽地揉身向前,垂在身侧的左手猛得抬起,一拳正中了那九爷爷的胸口,又紧接着,飞起一脚踹在他左肩,将他身体踹得转了半个圈,身后的大缸也跟着甩了过来,再一脚奋力踢去。 “啊啊……” 那坛子被他踢的震动,出现了裂纹,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痛苦的惨叫。 周围坛儿教的人都吃了一惊,这一变故大出意料,竟是猝不及防之间,九爷爷便已经被这吴掌柜打伤,而他们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不等他们想出别的招,身边一声呜咽,竟是那位吴禾小姐,已经再次把狗头往头上一罩,向着他们狠狠扑了过来。 “你……” 那九爷爷被吴掌柜重创,已是就地一个翻身,堪堪拉开距离,嘴角呕出了鲜血。 低声吼着:“你难道找了替身?” “对付你们这样的下三滥,不想点主意怎么行?” 老掌柜的脸色阴沉,夜幕里都能感觉到扭曲咬动着的肌肉,沉声道:“妮子,动手吧,咱们灭了这些行子,帮你和师兄弟们报了仇,就带了这些血食,远走高飞了呀……”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四祭坛与揖鬼门(三更求票啦) 刚刚还是软烂如泥的吴掌柜忽地变得满腹杀心,坛儿教的人没有不吃惊的。 坛儿教人人怕,那是因为他们懂妖法。 不管是迷魂偷娃娃,而是翻墙入户采花,给人招灾引祟,都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躲在暗处,本事再高的人也有可能中了招,去年做了这么大一桩案子,便是在街上放了个找不着家的娃娃在那里哭,吴禾心善,上前询问,却冷不丁被这娃娃喷了一口的阴气。 她也是学过本事的,但硬是一点没使出来,就这么被治住了,醒来时那滚烫的油膏早已熬好,朝身上浇了过来。 老掌柜的心疼自己闺女,仗了一身本事去抢,却恰好被守株待兔的坛儿教给围住了,他堂堂登了三阶的守岁人,本事去了七成,才带吴禾逃了出来。 待安置好了闺女急急赶回庄子,红灯笼早已被吹灭了,一群伙计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血食也已被抢。 那一阵,他输的彻彻底底,从头到尾,都被人戏耍于股掌之上。 但那是他们在暗处,如今可是面对面的较量。 老掌柜憋了一年,藏着这血食的秘密,终于堵着了他们,也算是取得了先机。 这一来,很多拿手手段,便用不出来,他们也再顾不得别的,纷纷抱起坛子,有的念咒,有的咬破手指头往坛子上滴血,各使手段。 这等当面较量,坛儿教能倚仗的,便是坛姑姑。 但虽然手段少,这坛姑姑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厉害东西。 坛姑姑,妖术制成,天生一股子凶煞怨气,而且饱受折磨,恨意愈重,怨气越强。 但坛姑姑最恨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养着她的人。 所以这些人也都懂得如何让坛姑姑怨气最重,驱使它的方法,有四种。 一种是念咒,这可以让坛姑姑受命驱使,激发怨气害人,但这怨气若是不足,便要用自己的血液喂养,可以使得怨气更强。 若还不足,便要喂以肢体,如此怨气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当然,这门法术有限,便是一次喂一个指头,能够使用的次数,也会是一点点减少的。 当初胡麻遇到的货郎,便是被迫喂了一条臂膀,因此怨气忽地大增。 念咒,是驱使,以血喂养,是血祭,以肢体喂养,便是身祭。 还有最高明的,便是脏祭。 如今他们当然舍不得身祭,更不敢脏祭,因此只是以血喂养,增加坛姑姑怨气。 可迎着这些坛儿教的人催动坛姑姑的怨气,森利如刀,割人血肉,吴掌柜却表现的丝毫不放在心上,双臂一挥,便已开了鬼门,脚下快步趟行,看起来倒像是行走在阴间。 “嗤”“嗤”“嗤” 一时间身边只听得破空之中混乱,那些坛儿教的人可没什么讲究,各种飞针,暗器,石灰,毒烟,纷纷向老掌柜身上喷了过来,几乎要将他的身子淹没。 但老掌柜是守岁人,学了一身真本事,再加上早就防着坛儿教的阴招,竟是大袖挥舞,全给荡了开去。 身形交错之间,却是手沉脚重,砸碎了好几个人的骨头。 刚刚还嚣张狂妄的坛儿教妖人,已是不由得慌乱起来,惊呼连连。 可是另外一边,那已经披上了狗血的吴禾妹子,本来最是恨死了这些人,刚刚吴掌柜向这些人磕头时,她便难以接受,如今要动起手来,本该竭尽全力。 但吴掌柜说出来的话,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大大的意思,居然是报仇之后,便要带着这批血食远走高飞吗?” “那大大岂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胡麻大哥他们……留后路?” “……” 心里一时混乱,披着狗皮,说不出话,但扑咬之时,明显慢了。 “傻妮子啊……” 而吴掌柜眼观六路,耳听作方,在这群坛儿教的人包围之中,也委实不敢大意,察觉到了吴禾动作微缓,又如何还能不懂她的心思。 妮子一直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把事说明白,要瞒着那寨子里来的少年。 她真以为自己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仇,却不明白,报仇算什么,活命才是大事。 若是自己堵住了这群坛儿教的人,靠着磕个头,拼着这批血食送出去,能换来她中的这造畜之术的解法,就罢了,不需要真个向坛儿教的人动手,胡麻自然也就不用替自己受那一身的怨气。 闺女能救得,胡麻也能活,还占了大便宜,可关键是坛儿教没有。 这个可能吴掌柜之前就想到过,只是心里仍是抱了一线希望。 但另外一个准备也要做,那便是,如果坛儿教真没有解救之法,自己便要截了这批血食。 妮子总要活着,坛儿教若没有解法,那自己便要带了她去求访各地的高人,若没有血食做敲门砖,谁又会搭理自己? 而要截这血食,就绝不可能惊动红灯娘娘,只能自己料理了这些人。 既如此,便要靠了那寨子里的少年。 从坛儿教手里吃过亏之后,老掌柜便想了很久,究竟如何才能对抗这坛姑姑的怨气,法子有无数,但没有一个稳妥的,思来想去,便也只有这个刑魂门道里面的替身之术。 至于胡麻…… “看他命大不大吧……” 心里想着时,吴掌柜身形游走,如同一只恶鬼,招招取人性命。 周围坛儿教的人也被吓到,疯了一般的鼓捣邪术,阵阵怨气,向吴掌柜身上裹了过来。 但这无往而不利的怨气,却似对吴掌柜毫无影响。 “承受了这么多的怨气,看样子他已经入了法阵,使了四鬼揖门的绝活……” 而吴掌柜心里也在算着,到了如今,心里倒是踏实了下来。 “那他便脱不得了……” “四鬼揖门这手绝活,一手开鬼门,另一只手便要准备着关鬼门。” “一脚踏入鬼门,另一只脚,便要准备着踏出鬼门。” 老掌柜的神情绷紧,感觉到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动起手来,便更为冷静。 自己确实瞒了那少年一部分。 正常守岁人,需先修双手,而非一手一腿。 修双手,便是为了推开鬼门,以及关闭鬼门,可自己教他的法门都是对的,教的方法却故意歪了,为得就是他会开不会关,会进不会出。 只要他使了这四鬼揖门的绝活,那后面,他便会被牢牢锁住,一直替自己挡着这怨气。 直到自己赢下这一场,或是他直接死了。 “都是他的命!” “难道我真猜不到,那许积的红木剑,好端端的这么容易被他捡着?” “哪怕此时,我也会尽全力出手,解决这坛儿教的余孽,但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就看你命硬不硬了!” “……” “……” “冤家来的这么快……” 早先的庄子里,胡麻与大同,周梁、赵柱几个,已经将挑在高杆上的红灯笼都提了下来,各持刀剑,护在了灯笼旁边。 早料到了外面某个地方一动手,这里的妖人便也明白了老掌柜不在庄子里,一定就不会再留手,而是真个冲进来吹灯了,却也没想到,他们这一动手,倒是如此的厉害。 想也合理,老掌柜究竟打了什么主意,谁也不知道,但这灯笼,坛儿教是一定要吹灭了的,灯笼一灭,就都没了后顾之忧了。 声声梆子响,在这沉寂夜里清晰无比。 庄子的大门,早已被阴风吹得四敞大开,一个个如真似假的女子,扭着身子,轻飘飘的走进了庄子里,向了守住灯笼的几个人挤眉弄眼,脂粉鲜红的脸上,挂着扭曲呆板的笑。 同一时间,身后的小红棠也忽地冲了出去,将一只悄悄摸到了胡麻身边的黑色影子扑倒在地上,连撕带咬,斗了个吱哇乱叫。 “娘们……咋有点邪乎?” 里外皆是危险,胡麻心焦,但见着这些女子痴痴笑着向前飘来,周大同等人动作都有些缓慢。 “皮影戏!” 胡麻大声的提醒:“没看双脚都不着地?别被近身,不然一下子就被裹了去!” “啊哟,那怎么办?” 周大同等人往脚下一扫,果是如此,一个个吓的哆嗦。 胡麻大叫:“脱裤子,呲它……” 周大同等人怔了一下,才慌忙的反应过来,纷纷扯开腰带,朝着那几个皮影就是几条水龙。 少年人火气确实壮,逆风尿一丈。 而且他们是实打实的童子,大羊寨子里有小孩尿墙根风俗,就是因为童子尿可以挡邪祟。 胡麻木剑一扫,将那只跟小红棠打成一团的黑色影子扫掉,又急忙一手拎起了她,另一只手捂了她的眼睛,转头看去,便那几个皮影也没防住这童子尿,吱哇怪叫着后退,身体瘪了下去。 甚至有的地方破损了一块,露出了里面的竹杆与藤条。 “小管事小心了……” 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身后忽地悄然无声息出现了脸色惨白的李娃子,扭捏的跺着脚,尖声道: “外面的人在往坛子上滴血哩,大个的要来了……” “……” 话犹未落,便只见得这庄子,一阵阴风阵阵,时不时便有些似真似的虚影爬了进来,满院子乱窜。 “坛姑姑的怨气来了……” 胡麻心里已是微微一沉,大喝道:“退进内院去,我要使绝活迎这几个相好的了。” 熬了一个大宿,三章奉上,老规矩,遇着高潮部分就加更,尽可能早点写完,不让大家心焦,也借机会求票啦!老鬼去眯一觉,醒过来继续奋战。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人情还了(今天继续加更,求票) “绝活?胡麻哥要冲散了它?” 周大同等人虽然决定了要与胡麻共同进,但见到了这些邪门术法,怎么可能不怕。 见着了胡麻似乎还有应付之策,才略略鼓起信心,慌忙退向内院。 而到了这一刻,胡麻也是顾不上了,只是驱邪祟的话,靠了庄子里的伙计,还有周大同等人一身的炉火,尚能勉强撑着,但坛姑姑一出手,那可就麻烦了。 早先遇着货郎花哨子,凭了自己三柱香的道行,都需要拼命。 而周大同等人面对着这种看不见又阴森歹毒的邪门玩意儿,又怎么保得了小命? 没奈何,他也只能看向了屋子里面那张八仙桌。 如今,整个庄子里面,已经只有那内院的堂屋里,还有着些许光亮了。 庄子外面,阴风刮骨一般的凉,层层袭卷,把内院里提前点的火把都吹灭了。 咯咯咯阴冷瘆人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面,也不知有什么东西一轰挤进了院子里,他们不知是不是眼花,只看到夜色仿佛成了活物,一步一步逼进了内院。 而在那笼罩了整个院子的阴影里面,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爬来爬去。 小红棠这会已经不敢再向外冲,就连刚刚给报信的黄仙,一见不妙,也跑了…… ……挺讲义气,跑前先把李娃子扔到了墙根里。 “只能这样了……” 胡麻暗自想着,低喝一声:“护好灯笼。” 说着,便将灯笼交给了周大同,自己则是一咬牙,大步走进了那法阵之中。 看起来,一切本来都应该像老掌柜计划的一样,坛儿教的妖人,必然要吹灯,刚成了守岁人不久的胡麻与伙计们,也定然抵挡不住。 抵挡不住了,当然就得进入他准备好的法阵,在这法阵里面,施展四鬼揖门。 若自己没有转生者之间的警告,无论疑不疑惑,都会进来。 但有了之后呢? “当然也要进去。” 这是二锅头当时给自己的话:“你没有任何理由不进那个阵法,因为你不应该懂这些。” “所以,明知是坑,也先要进去。” “只是,进去之后……” “……” 周大同等人咬牙,抱住了灯笼,颤颤的感受着外面涌进来的逼人阴气,感觉犹如无形刀锋刮到了皮肤上。 心里其实有些不解,这麻子哥难道真这么忠诚,一定要护着红灯娘娘的灯? “爷爷来前说,平时要装的尽力,可真遇着了麻烦要跑呀……” “……” “是时候了……” 而在胡麻退进了那阵法里面后,却真个感觉到了一阵安心。 周围老掌柜摆放的那些盆盆罐罐,似乎在这时都散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力量,这些力量护住了自己,就连外面随时准备涌进屋子里来的阴风,都仿佛受到了阻隔。 紧接着,胡麻双足站定,双手捏起阴阳印,向前拜了一拜,使出了四鬼揖门绝活。 吴禾妹子提醒了自己不要使这个法门,但他还是用了。 拜了一拜之后,周围竟似变得灰蒙蒙的,仿佛有某个无形的大门被打开。 胡麻耳边听到了一阵凄厉哭嚎,阴风在自己身边刮了起来,那从屋外涌了进来的阴森怨气,倒是被这法阵里面点着的油灯光芒一挡,再被自己这一揖,竟弱了许多,退出了屋门。 屋子里面,仿佛暂时得了安宁。 周大同几人,都大吃一惊,惊喜的回头看向了胡麻: “麻子哥,这法子好使……” “……” “是的,确实好使……” 胡麻也默默的想着,原来这法阵,倒确实是能帮着对抗一下坛姑姑怨气的。 或许老掌柜在等坛儿教回来的这一年里,也确实准备了许多的招,这法阵正是其中之一,可以削弱坛姑姑怨气对人的侵袭,而用了这法子,自己也确实可以帮老掌柜看着灯笼不灭。 只是,下一刻,胡麻身上,忽地响起了喀喀几声。 周大同几个一转头,都吓得脸色惨白。 坐到了八仙桌旁边的胡麻,好端端的,忽然左手,右腿,同时鲜血喷溅,骨茬突出,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骤然打击,鲜血喷了满屋子都是,阵阵阴风在屋里旋转个不停。 “麻子哥,你这是……” 周大同他们被这看不明白的变化惊吓,失声向胡麻大叫。 “还人情。” 但左手右腿受到了这等重创,甚至还能感觉到,诡异怨气,顺着伤口侵噬身体。 一层一层,如同刮骨凌迟。 自己可以防得住庄子外面的坛姑姑怨气,却明显防不住老掌柜那边对抗的坛姑姑,双方怨气,并不在一个量级上,无论是这阵,还是自己的四鬼揖门,都挡不住。 胡麻已经脸色苍白,但表情却显得极为平静,甚至,镇定。 他忍受着身体被怨气冲击,却向周大同看了过去,淡淡的开口问道: “大同,我平时跟着老掌柜学本事,伱知不知道,我究竟学到了什么本事?” “……” “快死了都,还想这个?” 周大同已经吓坏了,竟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这时候还要求大同帮着捧哏,是有点过分了……” 胡麻却笑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以后,这就是咱自己的本事了。” 下一刻,他左手,右腿,再次遭受重击,怨气撕裂层层皮肉,但胡麻却也忽地咬了牙,猛然之间,要站起身来,但居然觉得,自己的左手与右腿,倒仿佛陷在了什么地方一样。 他都能感觉到这已经受伤的两肢,仿佛陷入了冰冷的泥潭之中,而且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 “老掌柜的不仅让我做替身,甚至都不让我在最后时刻逃命?” 胡麻心底,都闪过了一抹荒唐般的自嘲。 心里,倒也明白了吴禾妹子给自己留字的原因,是啊,前世有忠诚的保镖替雇主挡子弹,但被拉过来,用链子锁了挡子弹的,那还叫忠诚么? 幸好,自己炼好的,不仅是左手与右腿,自己可以挣脱。 但这一刻,他却并不打算用这种方法,只是强行忍着这钻心的疼痛,忽向周大同叫道:“灯笼给我。” 周大同不及细想,将拼命保下的灯笼,推给了他。 而胡麻则是一手接过灯笼,推向了八仙桌子上,然后飞快从怀里掏出了字贴。 正是老掌柜给自己的,贴在了灯笼上。 “人情还完了,命可不能给你。” 胡麻忍受着自己胳膊和腿上的剧烈疼痛,直到此时,才顾得上用守岁法门,缓缓修复着自己身上被怨气腐蚀的伤口,但眼睛却只是盯着那贴上了字贴的红灯笼。 安静等着,等着,直到,忽然之间,一股子怨气,忽地自那字贴上袭来,瞬间浸入了那盏红色灯笼里。 这股子怨气如此强烈,若是自己受了,怕不是直接命丧当场。 但这股子怨气,直接浸入了红色灯笼里,却让这红灯笼,忽地一暗,堪堪熄灭。 但紧接着,红灯笼里的火苗再度亮了起来,甚至,越来越亮。 非但亮了起来,甚至越来越红。 仿佛有鲜血从红灯笼里面洒了出来,将周围映得一片妖异殷红,如同变成了一只眼睛。 “嘻嘻……” 某个怪异的女子声音,从灯笼里传了出来。 …… …… “嗤”“嗤……” 在胡麻跳出了那法阵时,吴掌柜已经一掌将那九爷爷的脸都拍歪了,身上那口缸也已经掉了下来。 吴掌柜下手狠辣,根本不留半点迟疑,便抬步上前,而那九爷爷看着,已是胆颤心惊,在这种压力下,便是身祭,也觉得不够,已是不要命的高声叫嚷了起来…… “坛姑姑,坛姑姑,咱献你肚肠,咱喂你腑脏……” “你救咱小命呀……” “……” “脏祭?” 老掌柜听着,心里也是一惊。 养坛姑姑最厉害的法门,便是脏祭,以自身脏腑喂养坛姑姑。 常理来说,腑脏一次,人便死了,但喂养了坛姑姑的却不是这样,而是人身五脏,每献祭一部分,自己的身体便被坛姑姑接管了一分,最多五次,自己这身子,就是坛姑姑的。 但也因此,力量强到可怕。 老掌柜也绝对不想靠自己硬接这怨气,但是,事已至此…… “只能说,是那小子的命了……” 他默默想着,忽地咬牙,不躲不闪,向了前方一揖,身边鬼气森森,冲向了九爷爷身前的坛子。 “噗……” 但这一掌拍出,整个人却忽地怔在了当场。 因为他这一礼揖了下去,还不等一身鬼气冲到坛子跟前,自己身上,却是忽地皮开肉绽,仿佛被人用无形的刀凌迟。 “你……” 那被老掌柜打成了重伤的九爷爷,都呆了一呆,旋即吐血大笑。 “你替身死了……” 他拼命爬向了地上的坛子,手掌按在上面,大叫着:“坛姑姑,坛姑姑……” “杀了他呀,吃了他……” “……” “难道真就这么不中用,竟是死了?” 而吴掌柜呆呆抬头,同样也有些迷茫:“还是他……” 不等这一念头闪过,他又忽地浑身起了一阵颤栗,那是一种未知层面的可怕,还没看见什么,便先感觉到了那诡异而恐怖的存在。 这压力来的无声无息,也使得他跟那个九爷爷,都先是一呆,再惊愕转头,便看到了,七八里外的庄子方向,忽然亮起了一道诡异红光,阴森感仿佛直入骨髓。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摘桃子的人 红灯娘娘…… 无论是那背了坛子的九爷爷,还是老掌柜,又或是被裹在了狗皮里面的吴禾妹子,都很清楚,刚刚那一瞥之间的红光,究竟代表了什么。 也很清楚,那一瞬之间,便让自己察觉,而且带来了无穷压力,甚至连坛姑姑的怨气都被压了下去的存在是什么…… 方圆十里,当然只有红灯娘娘,才有这个威风。 “你,居然真请了红灯娘娘来?” 九爷爷的笑声还没响起一半,就变成了吃惊,甚至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他不理解,这姓吴的明明为了那血食,才硬拼了这么久,怎么最后反倒是请了红灯娘娘? 但却也没料到,如今看着那庄子方向,老掌柜也同样一脸的绝望的与不解:“我怎么会请她?” “若要请她,我守了这么久,又折腾了这么多的事,最终却为个什么?” “……” 要请早请了啊,更不明白,红灯娘娘是怎么被请过来的。 明明为了稳妥,自己没教过庄子里任何一人请红灯娘娘的方法,甚至灯笼里的灯油,也少放了一些的啊…… 最关键的是,红灯娘娘若是来了,那自己所有的谋划…… “姓吴的,吴掌柜……” 也在这令人窒息的片刻沉默之后,那位坛儿教的九爷爷忽然反应了过来,张口大叫:“红灯娘娘不是你请过来的吧?” “你没这么傻,惊动了她,咱们都得不着好处,还是别斗了,赶紧各自走了吧……” “大不了,这血食伱我各拿一半,趁她过来之前,赶紧走了吧!” “……” 这提议听着,简直天方夜谭。 双方血海深仇,不同戴天,若真这么做了,像什么话? 可吴掌柜也确实满心愤恨,脑海里闪动着自己那些死去的徒弟与伙计,但恨着恨着,却也真个心里微动,眼神酷烈的看向了九爷爷,心里却已忽地闪过了某些东西。 他对坛儿教的恨从来不是假的,但如今也真的心动。 趁了现在赶紧走? 还是真就由得红灯娘娘过来,然后献上这批血食,说自己将功赎罪了? 后者自是更稳,但前者却赚得更大。 只有他知道这批血食的价值,那得是自己为红灯会效力多少年,才能赚到的? 再加上,如今自己虽然还有一战之力,但那替身却已经死了。 饶是自己这一身登了三阶的守岁人本领,却也不见得能撑住坛姑姑的进攻,真要较量起来,自己不见得能撑到红灯娘娘从庄子里过来啊…… 吴禾这时也揭下了头上的狗皮,喊道:“大大,杀了他们……” “给咱们报了仇,血食交回去吧……” “……” “九爷爷,咱该走了,不然那红灯到了,咱们就……” 旁边的几位坛儿教帮众,也在大叫着,刚刚交手不过片刻,便皆已被老掌柜重伤。 可虽然他们这么喊着,那九爷爷和老掌柜,却真是谁也不敢动。 一个也是担心自己这时候走,那姓吴的掌柜会拼命的上来拖延,耽误了功夫。 另外一个则知道,若是这时再动手,坛儿教也会拼命,自己没了替身,怕是占不得便宜,况且就算是拖住了对手,等红灯娘娘一到,这批血食,别说一半,半点也不是自己的…… 这么想着,竟还是两方人给分了,最有赚头? ……他心里一动,猛得转头,与九爷爷对上了眼神,双方竟仿佛要达成什么协议。 “呵呵……”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黑影里,响起了一声清冷的笑声。 两方人都一下子摒住了呼吸,刚刚双方斗得正酣,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又或是,她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透过夜色,依稀可见得那里似乎站了一个人影,看着是个纤细的女子模样,肩膀上不知蹲了什么东西,只能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 那女子发出了一声冷笑,却并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仿佛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物,轻轻一晃,叮当作响,居然是个铃铛。 而随着铃铛一响,木讷站在原地,从头没参与这场恶斗的挑夫,身形却缓缓的动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的拿起扁担,挑上了那几袋子血食,无视周围人,慢慢向那女子走了过去…… “你……” 冷不丁看到了这一幕,场间众人竟有些反应过来。 猛一转头,那九爷爷和吴掌柜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迷茫,才忽地意识到: “摘桃子的?” “……” 自己两边斗了个生死难当,结果早有人在旁边守了摘桃子? 吴掌柜与坛儿教的人心底皆是吃了一惊,有种急切的荒唐感觉,厉声喝道: “朋友,你哪条道上的?” 可对方并不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了那里,任由挑夫木纳的过去,走向了自己身后的夜色。 坛儿教的九爷爷和老掌柜,都被这诡异的人影搞得心里发慌,确定了这人不是对方的帮手,却更觉得这种事难以想象。 急切之间,再也顾不得其他,两个人都忽地跳了下来,向着那个沉默不语的身影下了狠手,一个手扶在已经有了裂痕的坛子上面,飞快念着咒语。 忽地怨气深沉,裹在夜风里,直向那静默的人影卷去。 而老掌柜也是翻身从包袱里抽出了一根链子镖,猛得一抖,劲风扑面,钉向了她的心口。 不仅是他们两人,周围坛儿教的教众也反应过来,同时驱动了坛姑姑的怨气。 一下子双方联了手,都往这个神秘人物身上袭来,何其危险? 但那站在了黑影里摇着铃铛的女人,竟似全不在乎,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但她肩膀上那只有着明亮眼睛的东西,却忽地开口,发出了一声嘶哑刺耳的怪异猫叫。 这叫声凄厉无比,在夜色里仿佛有着无形的压力,他们同时头晕脑胀,竟是动弹不得。 而随着这声猫叫,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忽地炸开,老掌柜那一道满满了力道的链子镖,忽地倒飞了回来。 竟比刚刚投出去的时候更快更沉,唰的一声砸到了老掌柜的身上,他身子竟是直接被砸了一个跟头,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坛儿教那边,却更是可怖,道道阴风倒卷回来,手里的坛子,竟是一个接了一个,纷纷爆开,里面的坛姑姑发出了一阵绝望惨烈的大叫,旋即红的白的,散落了一地。 只经得这一下,无论坛儿教,还是老掌柜,便已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可怕。 若是双方完好之时,没准还能斗一斗,现如今双方都是残兵败将,哪还有对抗的勇气? 那坛儿教的九爷爷,已经声音嘶哑,绝望叫道:“朋友,你究竟是谁?” “留个名号下来,也好教咱输的心服口服?” “……” “呵呵……” 但那站在了阴影里面的身影,却并不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 那些挑夫,都已经在铃声中走到了她的身后,仿佛消失在了黑夜里,而她也停了铃铛,似乎转身欲行,却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竟是向前走了过来。 这举动吓的坛儿教教众与老掌柜都是身子一颤,以为她要杀人灭口,却不想她只是走到了吴禾身边,轻轻抬手拿去。 吴禾心里也是一惊,跳起来便要反抗,但也不见她什么动作,纤指便搭在了狗头上。 翻手一掀,竟是直接将吴禾背后的狗皮,撕下来了一块。 吴禾只觉痛苦万分,已经闭目待死,就连老掌柜的也急切间想跳起来,却忽地被她肩膀上的那只怪猫盯住,只觉身上沉重万分。 而这女子,竟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晃出一个火折,向着吴禾妹子后背上照了一下,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可怜呀,果是造畜的邪术……” “不过坛儿教养姑姑的手段倒是可以,造畜之术却学得不到家。” “若是能找到神手赵家的人,也不见得治不好……” “……” 说罢之后,再不管其他,轻轻转过了身,一阵铃铛晃动声响,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待醒来时,那晃了铃铛的人,早已引了那群挑夫遁入了夜色。 来的古怪,去的迅速。 场间众人面面相觑,竟谁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只在半晌之后,吴掌柜忽地反应了过来,他也觉得这神秘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干脆,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神秘劲。 可事实由不得自己犹豫,血食已经走了,红灯娘娘怕是也很快要到,最关键的是,自己没了替身,刚刚与坛儿教的人斗,可能还远远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现在,对方的坛子却破了大半,而自己呕了一口血,却还有一战之力啊…… 冷不丁反应过来了这一茬,他忽地眼神酷烈的盯向了坛儿教的人,而那坛儿教的九爷爷与几个幸存的帮众,也是在老掌柜这眼神投过来时,才猛得反应了过来,心中暗叫不好: “这老小子要灭口……” “孩儿们,拼了……” “……” 又是一阵惨烈拼杀,而那神秘人,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本章完) 第一百章 红灯照夜,相安无事(加更求票啦) “红灯照夜,相安无事啦……” 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已经提起了红灯笼,带着周大同和梁、柱二人走了出来。 一声悠长吆喝,红光照亮了暗沉沉的夜。 不出来不行,老板来了。 二锅头兄弟指点的那一招,虽然损点,却特别的好使。 老掌柜没教自己如何请红灯娘娘降临,已经决定让自己替死的他,虽然表面上吩咐了自己要尽全力保住灯笼不灭,实际上他反而最不希望红灯娘娘降临。 这本就是胡麻自己也能慢慢想明白的事情,老掌柜的口口声声说了要自己帮他报仇,但那真是报仇,自己倒有可能活下来了。 惟一让自己必死的局面,反而是他不只是为了纯粹的报仇,而是有了别的想法。 仇恨这东西啊,不能留太久,不然会变质的。 说来这也是他与吴禾妹子最不同的地方,吴禾妹子也不介意用自己一次,但只是用,好歹想给自己留个活命的机会,而他,不给留。 这一点,也可以从他不教自己请红灯娘娘降临的事情上猜出来,他教了自己那么多守岁人的绝活,惟独这个管事应该学的,而且不算什么秘诀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 只不过,老掌柜既然不教自己,二锅头虽然懂,却也不能私下里教给自己,不然事后问起来,自己很难解释从哪学的,首尾不容易厘清。 但幸好,二锅头似乎对红灯娘娘非常的了解,于是,提前帮着自己制定了一招祸水东引的法子。 不请红灯娘娘,而是逼她过来。 红灯娘娘地盘大,灯笼多,也不是感应着什么邪祟,便亲自降临的。 邪祟便是吹了灯,她就算生气,也过不来,但若是强烈的怨气,直接冲击到了灯笼上,而灯笼里面的油灯又没灭的话,她便不得不来了…… 来瞧瞧是谁这么大胆! 于是,在那一股子能要了自己两条小命的怨气,借由替身贴冲击到了灯笼上时,灯笼就变得越红,胡麻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此时的红灯笼,却能感觉到有什么在打量着自己。 此时的自己,浑身血肉翻裂,鲜血淋漓,不知有多惨。 但被那红光照到,自己居然觉得身上皮肉渐渐酸麻,那红光仿佛有着某种可以让自己忘记痛苦的能力,这凌迟一般的惨烈伤口,都仿佛一下子不影响自己了。 若是不低头去看这些伤势,倒仿佛伤势已经好了一样。 紧接着,红色灯笼慢慢的飘了起来,仿佛在等着自己把它拎起来。 胡麻当然要赶紧拎起来,二锅头告诉了自己面对红灯娘娘时,要注意什么。 他拎起了红灯笼,还踢了旁边发呆的周大同一脚。 一行人提上了红灯笼,慢慢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也在红灯照亮了这内院的一霎,刚刚还涌进了内院,欢天喜地的邪祟,便忽地一哄而散,这个院子变得尤其安静,静谧无声。 然后在胡麻提了红灯笼,来到了外院时,这阴风阵阵的院子,也变得安静下来。 “咚咚咚……” 只有院子外面的梆子声,还在响着,而且越敲越急促。 但胡麻却已经不在乎了,他提着红色灯笼,缓步向前走去,便看到了大门口处,还有东西两边墙跟里,坐着的三个坛儿教妖人。 他们都穿着打满补丁,脏兮兮的衣服,有的身边放着补锅用的工具,有的放着剃头挑子,还有的放着一个吹糖人的架子。 惟一相同的,便是他们的面前,都放了一只坛子,上面淋着许多的鲜血。 他们忙活了一晚,终于攻进了院子里来,却还没等到吹熄灯笼,便见到灯笼亮了起来,看他们的神色,恐慌而扭曲,似乎也想逃走,但被那灯笼的红光照着,竟是动弹不得。 急切间,只能喉咙里一阵耸动,含混的叫喊着什么。 依稀可以听到“脏腑”之类的词,只可惜,这一声喊,还没有喊完。 或者说,在红灯笼照着了他们的时候,他们身前的坛子,便忽然布满了裂痕。 下一刻,坛子直接融化掉了,里面有东西颤颤的,伸出了粉嫩的小手,但这小手也在融化。 如蜡烛一般。 紧接着,融化的是这三个坛儿教妖人的血肉。 他们嘴里兀自含混的念诵着什么,但嘴里却忽然开始流出了鲜血,旋即是鼻子,旋即是眼睛,耳朵。 又不仅是流出了鲜血,而是一种混合了血肉的东西,纷纷自七窍之中涌了出来,身体也一点一点塌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张干瘪的人皮,落在了一滩血红色的事物上。 而红色的灯笼,却在这一刻,变得尤为的妖异,红的如血。 “真不愧是明州府惟一的一害啊……” 胡麻心里想着,当然不敢说出来,甚至想也是一念飞转,便努力压了下去。 什么一害,这是红灯娘娘! 他提了红色的灯笼,连看都不看那三个惨死的妖人一眼,便缓步的走出了庄子。 红灯光照,夜色都被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妖异气质。 身后扑簌簌有声,却是镇子上的百姓,他们被坛儿教闹了一夜,猜也猜得到出了什么事,只是强忍着不敢出来看热闹。 便是之前有闹着要出来看猴戏的娃娃,也给一巴掌扇的这辈子都不敢提“猴戏”两个字了,直到听得周围梆子响起消失了,才有人颤巍巍的伸头看。 但这一看,却只看到了提了红灯笼的胡麻,被那妖异的红光照亮了脸庞。 胡麻转头看向了乡亲们,轻轻点了下头,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身向着镇子外面走了出去。 觉得该说些什么,于是,他就喊了出来:“红灯照夜,相安无事……” 毕竟平时没少巡夜,早做的熟了。 一时夜里的死寂被打破,在声声红灯照夜的声音里,他提了灯笼,一步一步,走进了荒野。 身后,镇上百姓吓的不敢作声,只是跪了下去,一个个的头磕了下来。 四下无人,寂寂无声。 这片因了坛儿教的大闹,而变得沸腾的夜,又因为红灯娘娘的降临,变得无比安静。 胡麻借了红光,看到了夜色深处,不知有多少东西,忙忙的向远处逃去,早先这些被坛儿教的邪术招了过来要吹灯的邪祟,见着了红灯娘娘,只恨少了两条腿。 也看到了有很多逃不掉的,便呆呆站在了原地,匍匐跪倒,向着红色的灯笼磕头,直到他们过去,都不敢起来。 红灯照夜,相安无事。 提了红灯笼的胡麻喊了出来,便代表了红灯娘娘的意志。 这里本来就是红灯娘娘的领地,每晚上他们都要替红灯娘娘巡视。 而红灯娘娘说了相安无事,那便不敢有生事的。 倒是在经过了一片荒坟时,听得荒草一动,一只黄糊糊的事物,想要跑,已来不及,于是人立起来,呆呆的看着那盏红色的灯笼,一动一动,两只圆不溜的小眼睛,发着红光。 不知是黄仙家里的哪个,却明明是吓傻了。 胡麻察觉到了红色灯笼,光芒似乎微微浮动,周围的夜色都阴森了许多,仿佛随手便要捻死这个见了自己不跪的小东西。 于是忙道:“这是拜过了娘娘的好人家,这天夜里,没少帮忙。” 于是灯笼光芒,便又稍稍黯了下来。 胡麻向它使了个眼色,那黄色的小东西也反应了过来,忙向着红灯娘娘拜了拜,指了指某个方向,嗖一声窜进坟后面不见了。 胡麻就这么一路提着灯笼,顺着那方向,穿过了荒野,来到了一处坟前。 远远的,他就感觉到了怨气四溢,呼喝出声。 “还打着?” 他并不觉得意外,血食被抢,吴掌柜与坛儿教必然拼个你死我活,没有退路。 前方充斥着的强烈的怨气,他见过,差点丢了小命,但如今手里提了红灯笼,却是一点也不怕,径直向前走了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两条身影交织,血腥味儿扑鼻,其中一道身影,在看到了红色灯笼远远过来时,便已急着向老阴山方向跑去,却一直被缠住。 直到红灯近了,才仿佛终于瞅着了一个空子,跌跌撞撞的要逃,只是还没跑几步,身体便忽地歪倒,忽然仿佛被抽干了血肉,如人皮般轻飘飘的瘫倒在地。 继续向前,便看到了吴禾妹子,窝在一张狗皮里,呜呜的哭,满身是伤。 再就看到了吴掌柜,他手臂皆已断了,胸口被撕开了一条恐怖的伤口,可看到内脏,而在他身边,则是一个个死状凄惨,连脑袋都已经被打破,脑浆子流了一地的残尸。 当灯笼的红灯照到了脸上,他嘴唇颤着,惊疑而绝望:“红……红……” 面对着脸色惨白,声音颤抖的吴掌柜,仿佛也想努力让自己说出些完整的话,但当他看到了红色灯笼后面伸出来的脑袋时,挤在嘴边的话,却忽地完全咽了回去,甚至头皮也微微发麻。 那是本该死了的胡麻。 如今他却还活着,慢慢从红色灯笼后面,伸出了脑袋,眼神平静的看着自己,脸上带了浅浅的冷淡:“掌柜的,我带了咱红灯娘娘,过来救你了……” “你还不跪下,恭迎娘娘法驾?”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事情不小 无法形容老掌柜在看到了胡麻这张脸的一刻,那满脸的惊疑与苍白。 很显然,这一晚上,有太多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 可是,纵是冲击再为强烈,眼角余光扫过了周围坛儿教那些惨死之人的尸体,看到了那一个个破裂开来的坛子,也看到了那红色灯笼里,仿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诡异目光。 他还是忽地反应了过来,强撑着如今可说是破破烂烂的身体,猛得向着红色灯笼跪了下来,大声道: “青石镇分柜掌柜吴宏,恭迎红灯娘娘法驾,娘娘……娘娘……” “……娘娘救我性命,吴宏万死难报娘娘大恩!” “……” 胡麻只是提了灯笼,平静的站在了老掌柜的对面,倒仿佛这几个头是磕给自己的。 红色灯笼里,光芒显得妖异而灵动。 周围的夜风绕了红色的灯笼旋转着,仿佛有一些窸窣的声音,响在了自己的耳边,便仿佛是有个看不见的女子,正附在了自己的耳边轻声的说着一些话。 于是他略略淡定,低头看着吴宏掌柜,道:“娘娘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是坛儿教!” 老掌柜伤势明显不轻,说话都些发颤,却还是努力撑着,略有些不易察觉的迟疑:“坛儿教去年大胆作祟,窃我红灯会血食。” “虽然娘娘未曾罚我,但吴宏也深感过失惨重,这一年来一直想着将功赎罪,没想到,终于又发现了坛儿教教众的踪迹,于是,便想着将他们拿下,送到娘娘面前请罪……” 他不愧是老江湖,看起来根本没有思索时间,但边说边想,竟是愈说愈顺了: “只是,只是吴宏本是待罪之身,又无十分把握,不敢直接请动娘娘法驾,本还想着悄悄拿下了他们,能够为红灯会立上一功。” “却不料自己本事低浅,若非娘娘救命,我已……” “……” “诶?” 胡麻听着,倒微微一怔,他竟完全未提血食之事? 自己还编了些话等着呢。 正迟疑间,周围的阴风里,再度有女人的声音,轻盈的飘进了自己耳间。 于是,他便再度板着脸,为红灯娘娘传话,向老掌柜道:“娘娘问你,只是这样么?” “……是!” 老掌柜明显回答艰难,却还是点了下头。 如今他也是重伤之伤,脑筋并不怎么清楚,那血食之事,几乎到了嘴边。 但末了,竟是艰难的咽了回去,只是道:“坛儿教搞了这么多玄虚,不知是为了什么。” “但属下不想这些,只想拿了他们,回红灯会销案。” “……” 说完了这些,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这红灯。 旁边,吴禾妹子,也只是远远的跪着,同样也不敢看这红色灯笼。 甚至还害怕,红灯娘娘,会问自己一些什么。 但是,在胡麻替红灯娘娘问了这几个问题之后,那灯笼里面闪动的妖异红光,竟是慢慢的消褪了。 灯笼里面的油盏仍然亮着,也仍然透过了这红色的灯笼,将四下里照得一片暗红,但是刚刚那灯笼里的妖异气息却消失了,众人身上那无法形容的压力,也在这时悄然退去。 “红灯娘娘已经走了?” 胡麻心底暗自揣摩着,心里微松了口气。 果然,二锅头老兄说了,红灯娘娘可以看到红灯笼为中心方圆十里的动静,只要红灯娘娘赶来之前,白葡萄酒小姐走出了十里范围,便不会有问题。 心里想着,也忙在老掌柜面前蹲了下来,低声道:“掌柜的,你没事吧?” “唰!” 而迎着胡麻的询问,老掌柜却是忽地抬头,死死的看向了胡麻。 仿佛要用这一眼,看出自己所有疑问的答案似的。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的开口,声音都显得有些低沉:“伱……刚刚在庄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迎着老掌柜直视过来的眼睛,胡麻没有躲避,同样也是正视着老掌柜,脸色微沉。 半晌,他才淡淡道:“掌柜的着急什么,回去再说吧!” 老掌柜迎着他的目光,竟是一时心虚,刚刚那满眼的质疑神色,都在缓缓的消褪。 胡麻此时的表现太过冷淡,但这冷淡却也显得心间坦然,倒是那份坦然里的疏远与冷漠,让自己微微有些心虚。 说着回去再说,胡麻却并没有扶起老掌柜的意思。 他只是提了红灯笼,站在一边,看着身受重伤的老掌柜,撑了几下身体,都没撑起来,还摔的非常狼狈,直到吴禾妹子跑了过来,勉强人立起来,将老掌柜虚弱的身子扶住。 胡麻身后周大同、周梁、赵柱两个,看到了吴禾妹子这时的模样,已如见了鬼。 配上这周围的惨烈与断肢,他们比胡麻第一次见到吴禾妹子时还吃惊。 “大同,梁子,柱子,转过身去!” 胡麻留意到了吴禾妹子撑着老掌柜,又在周大同等人的目光下,羞愧难当,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 知道这等女孩的心思,本就是花容月貌,谁又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如此丑陋怪异的一面? 于是脸色一沉,大声吩咐,同时道:“另外你们也记着,今天晚上遇到的事情,是红灯会里的大事!” “红灯娘娘都亲眼看到了的,任何一个字,你们都不要说出去。” “自己,回头睡一觉之后,也给我忘干净了。” “……” 周大同怔了一下,忙拉着另外两个转过了身,谁也不敢回头看。 吴禾并不知道胡麻怎么忽然下这个令,但听着这话,心里竟不自禁的一软。 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她很难形容自己这忽然想哭的情绪是什么,也不太明白,胡麻做的事情虽小,却代表了尊重。 “麻子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听得身后老掌柜与吴禾妹子的脚步声远去,周大同忍不住小心的问道。 “先别问了,这次的事情有点大。” 胡麻低声嘱咐他们:“快点回去,然后把庄子里的人都叫出来,将这里收拾干净。” “有机会了我再跟你们细说!” “……” 说完之后,便先一起回庄子,按理说这处惨烈之地,需要着人看着。 但如今可是大半夜里,谁敢啊? 让胡麻自己留在这里,他心里都发怵,也就不让周大同和梁、柱两个遭这个罪了。 回到庄子之后,叫出来了其他躲在屋里瑟瑟发抖的伙计们,让他们点起火把,把那块地方封起来,留着城里的人过来查。 毕竟红灯娘娘虽然问了,也只是随口几句,少得还有别人过来,而胡麻自己,则是将灯笼挂回了庄子门前,然后带上了刀,大步的走进了内院之中。 老掌柜已经浑身都缠上了布条,看起来精神十分萎靡。 守岁人身子的强壮,在各门道里都数得上号,能受这么重的伤,已是罕见了。 见着胡麻进来,老掌柜便目光一闪,似乎想问些什么。 胡麻却不等他问,直接看着老掌柜,道:“我这一晚,才终算懂得了死是什么滋味。” 说着,直接掳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胳膊的破碎与伤口痕迹。 老掌柜看着,也是眼神微缩,想问的话便暂时压下。 胡麻站直了身子,看向了老掌柜,声音显得非常平静,道:“掌柜的让我护着灯笼,说这是你最后的退路,我便真个拼了命的护着。” “掌柜的说让我躲进这阵法里面,我便躲了进去,掌柜的说你给我的字贴,关键时候能救我小命,我甚至都没顾着自己,而是把它贴到了灯笼上。” 他越说声音越大,显得坦荡,又似乎有着掩饰不去的愤懑:“我寨子里出身,没那么多想法,就想着掌柜的待我不薄,你交待我的事情如此重要,我便拼了死,也要帮掌柜的做成。” “但是……” 他说到了这里,却顿了一下,才低声道:“掌柜的,我也不是个傻子。” “若不是红灯娘娘受到惊动,主动降临,我这条小命,怕是已经交待在你手底下了。” “……” 他大声说的这些事,也正是吴宏掌柜想要知道的。 这位掌柜的,原本心里的疑问多的很,自己没有教胡麻怎么请红灯娘娘降临,她是怎么来的,自己只教了他进入鬼门的法子,没教给他离开鬼门的法子,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但如今听了胡麻这些话,心里的疑问却是直接解开了,一时间,倒是不敢直视胡麻的眼睛了。 “我这身本事,是掌柜的教的,你要让我任何事,我都不会拒绝。” 而胡麻也是说到了这时,才抬头看向了掌柜,道:“我只是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掌柜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你便是直接说了,我也不会拒绝你的吩咐的……” “……” 这最后一问问出来,非但老掌柜那阴沉的脸上,忽然有些复杂的情绪浮动,侧屋里面,更是忽然响起了一阵水声晃动,吴禾妹子带了哭腔的声音已经有些忍不住:“胡麻大哥……” “……是我们,是我们对不住你!” “……” 这一声哭喊,却使得老掌柜也一下子有些心懒了。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向胡麻道:“莫要再说了……” “老夫这张人皮也已经脱了下来,又还能再说些什么别的体面话呢?”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血食三分 “本不可以这样的……” 胡麻离开了屋子时,心里倒有种荒诞的感觉,这世界上,竟是坏人多些,自己才更好安心。 自己是一点也不愧疚于对老掌柜做的事情,甚至也不怪他,只在内心里清算了这人情,无论再算计什么,再做什么,都不会亏心了。 只是隐约,有些心疼吴禾妹子,她毕竟还是心善的,那种关头,还知道给自己留句话。 不过,事已至此,坛儿教的人已经死光,也算是为她报了仇了。 至于她与吴掌柜出去这一趟,究竟经历了什么,却是要回了灵庙,才会知道。 如今的外院里,已经所有人都被叫了出来,打起了数枝火把,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众伙计正在周大同的安排下,准备一起出去做事。 但这些伙计们经得先前那一吓,如今还正惴惴不安,挤在了院门前,不敢出去,于是胡麻便走了过去,大声道:“都别害怕,如今事情已经了了,只是个收尾。” “兄弟们都好好做事,忙完这几日,都可以领了钱粮,回去风风光光的过个年。” “……” 众伙计们听了,倒是心里安定了些。 虽然害怕,但想想这一晚上,吃了好的,喝了好的,虽然确实不知被什么鬼东西给吓了一跳,但也是有惊无险,再听到胡麻说事情已了,又许诺了钱粮过年,胆气便不由壮了些。 周大同这时再安排活计,便省了功夫,提起灯笼,一排火把出了门。 而胡麻却是暂时不出去了,他本就受了重伤,该回去休息,躺下之后,很快入梦。 待进入了本命灵庙,心情便也有些急切,伸手按住了香炉,道:“怎么样?” “呵呵……” 不多时,香炉里飘出来的烟气,已经一分为二,同时实现了与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的连接。 看样子他们两人,也早已经等在这里,分享这件事情的情报,并商量怎么分赃……怎么分这好处,以及料理后续之事了。 胡麻先听见了二锅头的笑声:“计划如此稳妥,还能不好?” 听得这个“好”字,胡麻才松了口气。 血食既已谋到,便不枉了自己这一日甘冒大险,被怨气冲击。 “正好等你来了说。” 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仍是那般清冷,音色却显得好听:“我早早便已经在你们庄子旁边,跟了那位吴掌柜出门,守到了那帮子回来取血食的坛儿教。” “趁他们两边斗得累了,才现身把血食带走,当然,如你所言,还伤了坛儿教几人,以免伱们掌柜斗不过。” “那中了造畜术的小丫头,瞧着可怜,我也指点了一句,后事咱却顾不得了。” “如今,这批血食已经安置妥当。” “好教你们知道,血食共有千余斤,其中青食七百斤,血食也有个百余斤,另外……” “……” 一听得青食七百斤,血食也有百余斤,胡麻心里便一阵激动。 分到手里,怕是不少啊…… 但听见白葡萄酒小姐忽然沉默,心里倒有些诧异,二锅头更是着急的问:“说啊……” “怎么不说了?” “……” “别催!” 白葡萄酒小姐道:“让我纠结一会。” 胡麻与二锅头倒是都有些诧异了,心想这时候还纠结什么? “唉……” 白葡萄酒小姐居然真是纠结了一会,才叹道:“我本可以不说,直接给你们吞了的,但还是便宜你们两个吧!” “这批血食里,除了青太岁与血太岁,居然还有一袋子奇怪的,虽是血色肉质,却有生了丝丝金纹,想来是些珍稀事物,不过具体是什么,还得我去好好查查。” “诶?” 胡麻听了倒有些意外之喜。 自肉山上切下来的,除了黑、白、青、血四类太岁,还经常发现一些难以归属四类的奇异肉质,便如之前给了老掌柜的青玉膏,就是其中之一,不是血太岁,却也另有妙用。 这批血食里,竟也有这等东西? 当然,这种珍异太岁,往往都有特定价值,或是价值千斤,或是分文不值,具体怎样,却要看结果了。 白葡萄酒小姐倒是可爱,她其实可以不说有这些,随便拿一袋子青食过来顶替就行,反正自己与二锅头老兄都没见过东西。 但虽然心疼,竟还是如实说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二锅头老兄笑道:“但不管它是什么,都是三份分了就是。” 这话无论是胡麻,还是白葡萄酒小姐,都毫无异议。 而从这分法里看,胡麻倒也了解了白葡萄酒小姐之前说过的,转生者之间那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只要参与进来了,无论谋得什么,都要分上一份的说法。 便如这血食,二锅头本来负责的是,如果老掌柜说出了血食被抢之事,那在红灯会高层的处理与抛锅的问题。 如今老掌柜直接省了这句话,看起来,三个人里倒像是二锅头出力最少,难道不给了? 可若这样,倒争起了功来,自己提供了最要紧的情报,是不是要拿大头? 白葡萄酒小姐冒着风险,亲自过来夺了血食,是不是也要拿大头? 不如就直接三分,省得口角。 “分当然是要分。” 那位白葡萄酒小姐道:“但既然这样,你们两个便说说吧!” “是直接指定一个地方,把血食给你们放在那里,还是炼成血食丸,再给你们?” “……” 胡麻一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直接分成了三份,一人拿一份血食,最是简单。 但炼成了血食丸,无论是贮存,还是防人耳目,却都更简单了一些。 他头一次掺与这“分赃”,经验不多,二锅头老兄闻言却是直接笑了起来:“当然是血食丸,草心堂的圣手小东家亲手炼制的血食丸,那平时是买都买不到的啊,我们还能不占这便宜?” “随心。” 听着二锅头的话,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反正十斤血食,只能出八斤半血食丸。” “剩了的一成半,算是工钱,也算损耗。” “想来你这红灯娘娘会正当受宠信的右护法,左右也不会心疼这点子东西……” “……” “啊这……” 听着他们俩话里暗怼,胡麻心下也觉得有些好笑,但忽地一惊。 不对,刚刚他们说了什么? 草心堂圣手小东家,还有红灯娘娘会最受宠的右护法? 卧槽…… 他们两个就这么彼此的把身份都说出来了? 这惊喜来的有点突然啊,本来在这三人里,胡麻就是因为身份被另外两人知道,但这两人的身份自己却只能猜个大概,而不太公平。 如今,这俩人怼着怼着,就全曝露了? “白葡萄酒小姐真过分啊……” 但胡麻正想着,二锅头却似乎并不在乎,只是嘿嘿的一笑,转而向胡麻道:“老白干兄弟,你那里处理的妥当了?” “妥当了。” 见二锅头询问,胡麻便也叹了口气,道:“亏得提前白葡萄酒小姐提醒,留了心,再加上有你教的阴损法子,不仅保住了小命,掌柜的也确实没有起疑……” “……不过,倒有一点让人好奇,红灯娘娘问他时,老掌柜居然绝口不提血食之事,我这提前准备好的话,倒没处说了。” “呵呵,他当然不会提。” 二锅头闻言,却冷笑道:“他若提了,红灯娘娘难道不会问,那血食到了哪里?” “他说冷不丁出现了一个人,把血食截走了,那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况且,就算有人信他,当这批血食被人再次截走了,那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处,为了这批失窃的血食,他已经吃了一回挂落,如今又丢了一次,那岂不是得再白白吃一次挂落?” “说了,便是大过,不说,还有点小功哩……” “……” 胡麻闻言,便略放了心,向白葡萄酒小姐道:“他们与坛儿教交手,结果是怎样的?” “呵呵,结果与我们推敲的大差不差。”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笑了一声,道:“你们那位掌柜,聪明的很,他守着坛儿教的人过来,也只是为了最后确定一下,坛儿教的人有没有解了他闺女所中的邪术方法而已。” “结果当然是一定的,造畜之法,若这么容易解,便也不会让人闻而色变了。” “而他确定了没有之后,也就有了截下这批血食,远走高飞的想法。” “当然,这样一来,便是不死不休的恶战,若没有你这替身顶着,他也没有什么把握赢下来。” “而照他的意思,只要能夺了这批血食离开,至于你这替身是死是活,你们庄子里的伙计后来怎样,他倒是全不在意了。” “……” 胡麻如今才算搞明白了事情的整个原委,低低的叹了一声,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事情已经做了,手尾也算干净。” 二锅头似乎察觉了胡麻的心思,便道:“老白干兄弟,也别想这件事了。” “倒是辛苦一下白葡萄酒小姐,把这批血食整治了,我们各自拿到手里才算安心。” “你现在也不好大意,还有事情要处理。” “明天天一亮,城里必然会派人过去,但只要按我们商定好的说,便不会有事。” “倒相反的,你还有功哩,会有赏赐给你的。” “……” 胡麻听着,倒是心里微动,道:“这赏赐,我可以自己选不?” PS推荐老铁的一本龙珠同人《龙珠:赛亚人的我终成天使》,同好可以去看看。 吓我一跳,还以为被屏蔽了,原来是忘了定时。 我就说我写的这么真善美……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特殊赏赐 确定了这批血食的分配问题,胡麻这才安心睡下,这一晚确实连惊带吓带伤,消耗不少。 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出了屋子,便看到一应事物,都已经安排好了。 周大同和寨子里的兄弟,做事还是稳妥的,他们依着胡麻的吩咐,把那些坛儿教的余孽尸首,都用草席子卷了,还成形的,便放到了庄子里,不成形的,便堆成了一堆。 而那些坛子里的怪物尸,有大半经得太阳一晒,便烂的只剩了些许枯骨,更有一些,直接烧掉了。 至于坛儿教的余孽剩下的东西,什么兵器,衣物,坛子碎片,也都堆了起来。 这是留了物证,等着城里的人过来了问询。 与周大同细细的一问,才知道,凌晨时分,休息了一会的老掌柜,便已经出来了一次,一一查验过,这些伙计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胡麻却是明白,想来是这位老掌柜有意要隐瞒血食之事,以免吃了更大挂落,所以便更要确定坛儿教的人死光了,死绝了,省得消息泄露,再横生了事端。 对此他心知肚明,便也不说些什么。 哪怕是每天一早的请安,也不过去了,好歹咱也生着气呢! 经过了一夜的奔波,伙计们脸上都有些疲倦,但好歹是点了炉子的人,还撑得住,胡麻也知道时候要紧,不仅不让他们回去休息,还特意的让人打扫干净了院子,耐心的等着。 期间,倒有不少周围的乡邻上门,探头探脑的打听什么。 胡麻知道,昨天晚上的动静太大,把乡邻们都吓着了,便也都一一的安抚了他们。 不多时,已到了晌午时分,该造饭了。 但胡麻让伙计们暂时忍耐,果不其然,很快的,便听见外面镇子上,一阵马蹄声响。 众伙计们开了大门,便见到几匹马快步的奔进了庄子,搭眼看去,赫然看到是两位管事,带了三四位伙计,而这三四位伙计,看着面容稚嫩,与胡麻等人相仿,腰间却系了红色带子。 “红香伙计?” 胡麻暗想着,甚至看出了一两个脸熟的。 如今自家这些青香弟子,还没混上马呢,他们已经骑了马,来去如风了。 外院里的这些伙计,见忽地来了这么几个大人物,也都心下惴惴,守在了一边不敢吭声。 “孙兄,刘兄,来的是你们二位,我就放心了……” 老掌柜听见了马蹄声响,便也从内院里走了出来,如今过了一夜,却见他伤势非但未好,反而显得更重了些。 眼窝都深陷了下去,身上可以闻见浓烈的草药味道,行动之间,动作迟缓。 对于守岁人而言,这是极为罕见的,毕竟守岁人炼死而生,性命最强,修养伤势,远比别人快得多,也算是出了名命硬的一个门道,再重的伤,养一晚,也能缓和一些。 而掌柜的这一身伤却不是装的,想必是他前一晚,一场苦战,太过惨烈,已经伤到了根本。 “吴掌柜……” 这过来的两位管事,也都跳下了马,远远的拱起了手,唉声叹着:“怎么出了这等事?” “我们昨天晚上,得了娘娘的话,城门一开,就赶紧来了。” “……” “不还是坛儿教的余孽闹的?” 老掌柜的苦笑了一声,道:“能保住这条命,便已经是靠了娘娘护佑了……” “请吧,到里面坐着,我慢慢说与你们听。” “……” 说着,便要将这些人进内院,两位掌柜抬步便行,倒是那跟了过来的几位红香弟子,有个脸长的,皱着眉头,在马背上扫了一眼这外院里的伙计,以及那些收敛过来的坛儿教余孽身体。 忽地开口道:“为什么不在这里问?若有什么事,也好问一问这些庄子里的伙计。” 吴掌柜闻言,有些为难,看了两位管事一眼。 “呵呵,还是进去说吧!” 那两位管事里的一个,笑着开口,与这些红香弟子说话,倒显得非常客气,道:“他们这些伙计,能知道些什么?再怎么着,也有些私密话儿,关起来门来问才最稳妥嘛……” 另外一个也笑着看向了胡麻等人,道:“你们也别愣着了。” “这些尸体运到外面去,再着几个人赶紧去治席,我们中午在这里吃。” “这一早的赶来,肚子都还空着。” “……” 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这几个红香弟子才不说话了,下了马,跟着进入内院之中。 胡麻知道,他们是奉了红灯娘娘的命,过来问老掌柜的前后事由,其他的倒都好说,惟独那批血食的事情,不知道老掌柜要怎生遮掩过去,但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想了这一晚,想必他也已经想好了怎么说,自己便不理会,只是安排了伙计们把尸体搬到外面,再赶紧治菜买酒。 这些尸首,本是为了给这些下来的人瞧的,但他们看着不甚在意,想必上面人对这件事也并没那么看重。 清理了尸体,又在外院里直接摆起了几张桌子,杀羊造饭,忙忙活活已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跟老掌柜进了内院的几人,也不知问了些什么,再出来时,脸上便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便是那几个不苟言笑的红香弟子,脸色也松缓了一些。 有人过去查了查尸首,但也只是扫了两眼,应付应付,便不说什么了。 看样子老掌柜本事还是有的,这事已是蒙混过去了。 “那个,谁叫胡麻呀?” 而出了内院之后,掌柜的与两位管事,并红香弟子,在上桌坐了。 其中一位管事,便笑着转头,向众人问道。 胡麻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向这位管事行礼。 这老小子也是装佯呢,想来他还认得自己。 因为他就是那送自己来这庄子的小胡子管事,几个月不见,只是胡子长了些。 而论起如今的身份,自己也是管事,但人家是跟在香主身边办事的,身份与掌柜相当,自己当然更比不上,差得不少呢! 城里城外的管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伱很不错啊……” 小胡子管事姓徐,他看到了胡麻,自然也认得出来,脸上也带着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咱已知道了,昨天夜里,坛儿教的妖人来袭,惹出了不小的乱子。” “你家掌柜分身乏术,却是你拼了命,护着红灯不灭,这才有了咱家娘娘降临于此,解决了那帮子余孽,显了咱红灯娘娘会威风的事情。” “这是大功,该当赏你!”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 “我……” 胡麻微一迟疑,面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心里倒是明白,看样子他们进了内院这番交谈,掌柜的倒说了些好听的。 他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表现,便装着有些惶恐模样,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什么都不懂的,是掌柜的要我一定得守着红灯,不能被那些邪祟吹灭了,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听见胡麻这么说,那位小胡子管事,表情更是满意。 呵呵笑了一声,向吴掌柜点了下头,似乎是在夸他教人教的好。 然后向胡麻道:“你家掌柜的吩咐,那是他的事,但你守了红灯不灭,是你尽心。” “赏赐可是不能少,不然传出去,外人笑咱红灯会赏罚不明。” “唔,让我想想,你立了这一功,本该升个管事,但你家掌柜的说你做事勤恳周到,已经升了你做管事。” “那就这样吧,依着咱红灯会的惯例,这里有三十两银子,青食二十斤,便都给了你吧,呵呵,你这功劳不小,哪怕是想要血食丸,咱报上去,也能给你几颗的。” “……” “啊?” 听得这管事如此说,周围的伙计,都已经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三十两银子,那是何等价值? 赚得这赏金,直接就可以回寨子盖楼娶媳妇了,而且根本用不完,还能吃用好久。 更不用说青食二十斤,平时他们每个月,也才半斤份额。 胡麻这是一下子领了旁人三四年的? 不仅是这庄子里的伙计,就连那几位红香弟子,也都有些惊讶,羡慕的看了胡麻一眼。 “若是这样……” 而胡麻估摸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道:“若可以的话……” “我想请管事开开恩,那银子和血食,我都可以不要,血食丸是好东西,咱更是不敢想……” “这赏赐,能不能给我换成青玉膏?” “……” “嗯?” 管事闻言,都有些诧异了:“那东西补不了身子,你要来做甚?” 胡麻看了眼内院方向,停顿了一下,道:“我有个妹子伤了,想讨来青玉膏,给她治病。” 听得这话,坐在桌边的老掌柜,忽地瞳孔大变,难以自持。 而在内院里面,那道悄悄看向了屋外的目光,也一下子混乱起来,隐约有抽泣之声。 胡麻则只是抬头看向了掌柜,脸色凝重,这个要求,是他提前想好,并且与二锅头老兄也商量过了的。 与掌柜无关,只为了吴禾妹子留的那一句话。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掌柜之位 “过来坐吧!” 面对胡麻提出来的要求,老掌柜沉默以待,纵是脸色大变,也只是很快隐去。 那位小胡子管事,则是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先看了一眼老掌柜,又下意识想要回身看向屋里,却并没有真个回身去看,莫了,竟是哑然失笑,与同来的管事相视一眼,没有再说一些什么。 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甚至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向着胡麻点了点头,示意他来自己桌边坐着。 那里是首座,照着宴席规矩,这张桌子,只能坐老掌柜,四位红香弟子,两位管事,若是还有其他席面,其他人依次坐下,若是没有,那么,其他人便只能站着,在旁边伺候。 八仙桌,能坐八人,恰还缺了一人。 叫了胡麻过来,这桌子倒坐满了,但胡麻却无疑是末席。 但是,因着胡麻是这庄子里的管事,所以他一坐下,便等于是坐了陪席。 旁边的伙计见着胡麻坐过去的样子,心里已经是说不出的羡慕,而周大同及大羊寨子里出来的几人,则是面面相觑,旋即心底生出了强烈的喜悦。 就连厨房里的李娃子……因着他现在主要是烧饭买菜等活计,随时准备着添热水,没能坐下……也露出了一脸的欣喜。 “多谢管事老爷,请……” 而胡麻则只是默默的过来坐下,默认对方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一声道谢,发自肺腑,那位小胡子管事,眼神也甚是宽慰。 但也就在这时,不等这场宴席,真个开始,一位坐在了左首的长脸红香弟子,忽然看向了胡麻,声音硬硬的道:“你刚入红灯会时,是不是进城,住过那长了一棵大杨树的宅子?” 胡麻看向了他,心里翻起回忆,倒也依稀觉得眼熟。 似乎这红香弟子,正是当初在城里宅院里住着时的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 不过与当时相比,现在的他,却是神气非常,干净体面。 当然说话时硬梆梆的,看不出什么礼数。 他笑着点头,道:“正是,我那会在西厢里住了几天,你呢?” 那红香弟子神色冷淡,径直伸了筷子挟菜,道:“我那时住的马厩。” 连吴掌柜和两位管事,都还没动筷子,他这举动,自然显得有些无礼,可两位管事却也只当看不见,其他几位红香弟子,则是表情淡淡,这一桌宴席,还没开始,气氛便有些冷。 胡麻笑道:“昨天住马厩,今天就骑了大马,当时那些住堂屋的,若见了现在的你,该有多羡慕?” “嗯?” 这话一出,那举了筷子挟菜的红香弟子,倒是微微一怔。 他看向了胡麻的眼神,似乎也显得有些复杂,道:“伱也很好,都成管事了。” “我只是得了掌柜的提拔。” 胡麻笑道:“况且,便是在这庄子里做个管事,都不知经了多少艰难呢,更不用说你们留在城里的了。” 这红香弟子听了,动作倒是慢了下来,半晌之后,直接放下了筷子,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是却又有些说不出来,只是向胡麻点了点头,道:“咱们讨生活的,确实不容易。” 胡麻道:“容易学来的本事,那还叫本事?” 这红香弟子眼神里,倒似一下子溢出了神彩,明显有些犹豫,最后却直接举起了酒杯。 向胡麻扬了一扬,道:“我叫杨弓,跟了郑香主做事。” “释放善意了?” 胡麻心里想着,也向对方轻轻点头,笑道:“能留在城里的,都是有本事的,以后咱们有机会多亲近。” 说着向吴掌柜看了一眼,举杯请其他人,气氛倒一时热烈起来,都举起了杯盏。 这摆在了晌午后的一席,倒是直到日头偏西,才停了下来。 经得这一场饮宴,无论是小胡子管事,还是那几位红香弟子,皆已熟络,因着掌柜的状态不佳,虽然一直坐在这里陪着,但却没有几分说话的精神,倒是以胡麻相陪居多。 眼见得杯盏狼藉,酒足饭饱,胡麻便请他们留下来,但这几位却都摆手,说要回去给娘娘复命。 于是胡麻便和众伙计一起,扶他们上马。 临行之前,那位小胡子管事笑着拉了胡麻的手,笑道:“我可是记得你的。” “你家大人做事妥贴,你也是有福气的,等你回了寨子,别忘了替我跟你家大人问好。” “……” 胡麻也笑道:“是管事引我上路,我一直记得。” 转头又向那位长脸的红香弟子杨弓道:“兄弟,生活不易,咱们各自珍重。” “你学的是大本事,我们是跑腿做杂事的,本不该高攀,但你我投缘,何时空了,也别忘了来庄子找我喝一杯。” “……” 那叫杨弓的红香弟子只是点了点头,道:“我们都是学本事的,怕那些人做甚?” “你这人很好,我空了来找你玩。” “……” 一番陪送,两位管事并四位红香弟子打马离去。 庄子里的伙计,直到如今才松了口气,心里倒是有些不太明白。 这忙忙活活的过来,醉醺醺的离去,正事也没见说几句,究竟图了个啥? 但老掌柜,却只是深深看了胡麻一眼,他本就受了重伤,又因为这几位管,甚至是那几个红香弟子,太过重要,因此强撑着陪他们说笑,如今已是倦了,便起身回了内院之中。 胡麻也同样不需要这位掌柜说什么,仍是照例安排伙计们巡夜。 至于那些坛儿教的余孽留下来的遗骸并各种残肢,那就直接下令连夜烧了。 倒是废了不少功夫,烧到半夜,仍闻得阵阵腥臭。 对于这青石镇子分柜里的伙计们,经得了这一件大事,倒是多半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某些事情不一样了。 细细看去,却又看不出太过明显的变化,能感觉到的,便只是掌柜的出内院越来越少了,那位感觉能掐出水来的吴禾小姐,更是再也没露过面。 不过这种疑惑,也只是稍一萦怀,便考虑起了别的。 将近年关,他们也该回家里去过年了,现在活计不多,要到明年开春拜太岁才忙起来。 现在他们每天关心的,便是掌柜的何时发善心,又让自己带多少钱粮回去。 胡麻同样也在这段时间里,表现的不急不徐,那几位管事回去之后,不到三天,便又有人骑马赶来,却是专程带来了胡麻的赏赐。 一眼瞧去,一个青色大瓮里,装的满满都是青食,想必是赏赐给自己的,另外却又有一个包袱,打开来,里面竟全都是些青里泛红的肉干,瞧着晶莹透亮。 “青玉膏……” 胡麻低低的吁了口气。 早在提那个要求前,其实就问过二锅头了,知道这青玉膏,柜上自然还有。 这等稀罕物儿,价值不高,起码不如血太岁。 但用处却是特定的,对于受了火毒之人,有着极佳的效果。 当然,若是直接喂了人吃,那就是毒药了,会一点一点毁掉人的道行。 胡麻当时不要银两,也不要血食儿,只要这东西,对于那两位管事来讲,倒是好事,因为他们只需要把库里没人问的东西拿出来作为赏赐。 银两与血食,那多少人抢着呢? 并没有多看,胡麻也只是兜起包袱,送进了内院里面,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开。 但是,坐在了八仙桌旁喝茶的老掌柜,却忽然唤住了他,看起来,老掌柜似乎也有些尴尬的神色。 停了一下,才道:“近了年关,想是你也要回寨子里去,在走之前,算清伙计们的钱粮,安排好行程,让他们开春之前,早早的回来……” “照惯例,过来头一年,便是不给钱粮,不放人回去过年,也是可以的。” “……” 胡麻听见,便转身道:“现在庄子里事不多,伙计们规矩也学得熟了,且既要回去,带些粮钱,也都脸上有光。” “你做主吧!” 老掌柜的摆了下手,道:“只需算着,明年开春之前,莫再向城里讨东西便是,另外,也不只是要算这些,开春之后,一应修库,清账,雇佣挑夫车马的钱粮,也要多留心。” “嗯?” 胡麻答应着,心里却也微觉奇怪。 这些事情,都是庄子里最核心的事务,哪需要自己这么个管事? 而老掌柜,似乎看出了胡麻的疑惑。 他并不抬头看向胡麻,只是一边端起了茶杯,一边淡淡道:“这次坛儿教的事情,我表面是功,实际上却是过,娘娘已经疑我,我再继续呆在庄子里也没意思了。” “现在不走,只是怕我走的太急,城里的人会担心我别有所图而已……” “但我既然要走,这庄子里,总是要有个掌柜。” “这掌柜,可以由城里派别的人来,当然,也可以直接让咱们的人接上。” “……” “这……” 冷不丁听见他说起了这些话,胡麻心里倒是有些惊讶。 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道:“掌柜的没必要为这些事情忧心,还是让禾妹子养好身体再说。” “这世间有害人的邪术,便有救人的良方,一定治得好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黄仙一家横着走 确定了坛儿教的事情已了,却也到了真个该准备回寨子过年的时候了。 掌柜的话里的暗示,胡麻不是不懂,若有机会坐了这庄子的掌柜,那无论钱粮还是血食供养,自然也都多了一大截。 尤其是这种分柜上的掌柜,位高权重,日子过的舒心,做什么事情也都方便,但是他心里却按捺着这个想法。 早先的自己,其实是计划着在学到了守岁人法门之后,便想办法离开,隐姓埋名的。 如今,倒是因为知道了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的身份,三人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离开的事,倒是不必那么着急了。 但胡麻自我分析了一番,却也仍然觉得,太早出头,不是好事。 毕竟,自己到现在,其实连一次太岁都没有拜过呢,真就这么成了掌柜,想想便有些不踏实。 不过,掌柜的虽然有了离开之意,但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摆在了面前的,还是安排伙计们回去过年之事。 早先胡麻就已经向伙计们许诺过,如今得了掌柜的吩咐,便也认真算过了庄子里剩余的钱粮,除了明年开春之后的结余,剩下的都打算发给庄子里面的伙计。 不仅如此,便是庄子前不久换来的羊,也都宰杀了,还去村子里订了一口猪,回头把肉分了,也都让伙计们带上,这年头,能带一大块猪肉回去过年,可是非常体面的事情。 按理说,这庄子里是不能断人的,便是放人回去过年,也要有人守着庄子。 不过掌柜的也说了,今年他留在庄子里,倒是省了功夫。 按着老掌柜给自己的传法之恩,其实胡麻是应该留下来陪老掌柜过年的,但是前不久经了那件事,胡麻便不再与内院里太过亲近了。 而这份疏远,反倒让掌柜的和胡麻都显得轻松了许多。 如今大家也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胡麻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备好了钱粮肉食。 也不用担心他们无人照顾,那老仆与小厮,都已经回庄子里来了。 说来也是可笑,这两人,本来在坛儿教的人过来之前,便都已经离开了,想是老掌柜那时候就定好了夺得血食,不再回庄子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事情出了意外,又招了他们回来。 “胡麻哥,咱真能带这么多东西回家啊?” 当胡麻把一应钱粮都分给了伙计们,也定了他们可以回家的时间,不说其他伙计们怎么的欢呼雀悦,就连周大同都觉得如坠梦中。 那么大的半扇子猪肉,还有羊,两匹布,以及三袋子精米,直把他看的眼神都直了。 更不用说,现在各人怀里还都揣着几块小银饼子呢。 “还不够。” 胡麻看了一眼,便道:“得租一辆大车过来,回大羊寨子走好几天呢,我们怎么扛得动?” 周大同道:“扛着这些东西,让我走一个月我也不嫌累。” 不仅他点头,就连周梁、赵柱,甚至现在瘦得皮包骨头一样的李娃子都连连点头。 他们不是没想过出来赚银钱,衣锦还乡,在爹娘叔伯和寨子里的大小媳妇面前风光一番,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才出来几个月,就能带了这么多东西回寨子了? 比劫道来的还快啊…… 但胡麻却心里明白,带了这些东西回寨子,风光自然是风的,但其实也都来之不易。 若不是自己有转生者帮忙,若不是自己扛过了老掌柜给自己挖的坑,那别说带了这些东西回寨子了,这五个人能不能都活着都是问题。 看起来如梦一般风光,暗地里却都交过学费了。 当然,自己也是因为头一年做管事,没想着刻薄手底下人。 不然,若是把其他人的克扣了,全都带回寨子,这钱粮起码多个三倍。 库里好东西多着呢。 他们这些分柜,往往一年盘一次账,盈余便是庄子所需。 因着这分柜情况特殊,基本上没分青食,只分这些肉布钱粮,已经是寒酸的了。 “你要走想扛着回去,我也没意见。” 想着这些,胡麻向周大同笑道:“但我要去城里赁辆大车来,你们去不去?” 周大同立刻高举着手:“去,我去……” “今天,终于能钻胡同啦?” “……” 这话听得胡麻脸都拉了下来,这周大同是真不想好事啊。 这才刚进了娘娘会,明年开春有的是正事要做,现在就破了身,那明年倒楣事多着呢! 不过自己的话…… ……貌似炼活了那地方,自己就自由了啊! …… 按捺下了心里的遐想,胡麻挑了一天清早起来,带了周大同与梁、柱,一起进了趟城,买了些城里人才有的时新玩意儿,对联、鞭炮一类,又去了骡马行,用了二两银子,雇下来一辆大车。 约好了两天之后,这骡马行去庄子里接人,一路送回庄子,再由人自己回来。 周大同等人还从来没有过这等自己支配银钱的经验,看着那街市上琳琅满目的新鲜事物,直花了眼,有的买了顶虎头帽带着,有的给自家小妹子买了个五彩的风筝,梳子等物件。 胡麻也只是任由他们,只是告诫了不能急着去钻胡同,但也向他们保证了,等咱们兄弟多赚些银钱,明年带你们去勾栏听个曲儿! 有一说一,这世界物资匮乏,这城里看着热闹,能买的也就那几样。 当然,满载而归的喜悦,倒是两世界共通的。 中午又在一家包子铺吃了饱饱一顿,然后胡麻到肉市上买了两笼子鸡,让周梁和赵柱两个替自己扛着,周大同还觉得有些奇怪:“买猪买羊就好了,还买这么多的鸡做什么?” “我当然有我的用处。” 胡麻也不多说了,带了他们回来,两笼子鸡放在了小车上。 要搁以前,这些东西,直接让小红棠送过去了,但现在这两笼子,小红棠却拿不了,于是胡麻决定自己亲自出来送。 临走前,想了想,却是又把李娃子给带上了。 李娃子又激动又兴奋,自己现在没用了,胡麻虽然照顾自己,但很多事自己也掺与不了,现在是怎么着? “跟着就是,没危险的。” 胡麻看出了他的忐忑,笑着说了一句。 李娃子倒是挺起了胸膛,道:“跟着麻子哥,我什么也不怕。” 当然脸色微微泛白,说明还是怕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别说火炉子废了,就算没废,也旺不起来了。 胆子已经吓破了。 胡麻带了李娃子,趁了傍黑出了门,不多一会,小红棠在前面指着路,便拉着这小推车,到了荒野里的一块大石头旁边,胡麻就停了下来,让李娃子坐在一边,两个人休息。 渐渐的夜色越来越浓,忽听得笼子里的鸡一阵聒噪,胡麻便抬起头,知道客人来了。 “哎呀……” 一阵阴风刮过,他先听到了李娃子尖厉的声音。 只见他已经跳了起来,身体扭捏着,蹲在了笼子旁边,惊喜道:“这么多的呀?” 胡麻笑道:“答应伱们的十只不是?” “小管事是讲究人……” 路边的荒草里,一条条黄褐色的事物飞快的跑来跑去,急的吱吱作响,吓的笼子里的鸡扑扑腾腾,十分不安。 “一个,两个,三个,两个,三个,一个……” 李娃子正是快要扒到了笼子上,一遍遍的数着,只是不识数,数也数不清楚。 “够数的。” 胡麻笑道:“但我得跟好邻居们说一声,我也要回寨子里过年了,你们这段时间可不要太横了,别伤了乡亲,也别闯民宅。” “而且这段时日,大概没有巡夜的人了,但你们也小心着,最好连庄子也不要靠近,我们掌柜的还在庄子里,若是让他瞅见了你们,估计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他一个掌柜,怕他做甚?” 李娃子转过了头,梗起了脑袋,得意道:“俺们跟红灯娘娘都有交情呢!” “啥?” 胡麻倒是吓了一跳:“你们啥时候跟那位攀上关系了?” “就前几天啊……” 李娃子道:“你提了灯笼过去,俺家小三子还帮红灯娘娘指路来着……” “就那事?” 胡麻听着都怔了:“那小子回去怎么吹的?” 明明当时差一点小命都没了,现在倒还觉得自己攀上关系了? 有些好笑,但这一家子黄仙,也是嚣张蛮横惯了,一窝子混不悋,肯定不听自己的。 自己也只能提醒提醒就是了。 送完了东西,便推了小推车,带了李娃子和小红棠离开,李娃子足走出了十几丈,才忽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见身后一阵鸡飞狗叫,鸡脖子被咬破滋滋喝血的声音与鸡毛乱飞的动静,在这深夜里倒让人恐惧,忙忙的跟上了胡麻。 “掌柜的,我们后日启程,过了年,十五前就回来了。” 到了庄子,让周大同他们收拾东西,胡麻还是进了一趟内院,向老掌柜的禀报:“厨下的米面,我都已经着人磨好了,村子里也已说好,回头杀了猪,便再送半片子过来。” “若再有别的吩咐,我走前也安置妥当。” “……” “没有了。” 老掌柜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来,道:“只是别等十五,早些回来吧!” “开春还有许多事,我要一一托付给你。” “……” “是!” 胡麻答应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回寨子探亲 第三天一大早,与周大同等人,坐上了雇来的马车,赶车的是个老把式,走南闯北的经验很多,要不然也不敢接这种进老阴山的活。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位老把式,也是先提前跟胡麻这位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出手阔绰的小东家说好了,每天只白日里赶路,阴雨天和晚上,一定要停下歇息。 这倒不用他嘱咐,胡麻当初跟二爷出来时,便学到了规矩。 他对这老阴山的了解,自然不如二爷,甚至还不如这位老把式,但小心一些总不是错。 也正是为了路上少些事,他连青太岁都没有带,就是怕招来了邪祟。 如此朝行暮歇,渐渐深入了老阴山地界,众少年都已经感觉到了回家的气息。 更没想到的是,在过了一片林子时,居然又碰到了熟人。 “过往的客人,发发善心,村子里遭了灾,连这个年也过不下去啦……” “……” 瞧着那一窝子拿了锄头,粪叉,棍棒跟石头的乡民,车上的几个娃子都面面相觑,那位老把式更是赶紧勒停了拉车的老马,转头看向了胡麻。 这可是提前说好的,遇到了拦路劫货的山匪流民,都由小东家出面,自己只是帮着赶车,出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管的。 “二爷当初是一下车就哭了的?” 胡麻心里想着二爷当时的做法,觉得有些为难,哭不出来啊。 于是他一下车,便立刻笑了起来,向着那拦路的人拱手:“乡亲们新年发财呀!” “许是你们贵人多忘事,早几个月前,咱们才跟了家里的大人从这过去,还多亏了你们指路,躲了邪祟呢,想着能在这里碰着你们,提前备了些年货,伱们过来帮着搬一下!” “……” 说着,便让周大同把提前准备的一袋子糙米,和七八斤重的一块猪肉拿下来。 这伙子人见胡麻脸嫩,但说话却不怯场,也面面相觑。 胡麻见了,便直接一手抓起了那袋子糙米,尾指一勾,又挑上了那块猪肉,平举着向前走了过来,面带微笑示意他们接过去。 那领头的见状,顿时脸色微变,忙忙的扔下了锄头,拱着手: “好啊,好啊,多谢乡亲还记着……” “……” 便要让旁边的人接过去,却有人看了一眼车上,还有不少的布匹,粮食,微微意动。 悄然过来,在他耳边说着。 但这领头的转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说什么呢,这是有交情的乡邻!” “咱要过年,人家就不过了?” “……” 边说着边千恩万谢的接过,还保证着,记住胡麻了,回头再过来,就不收东西了。 客客气气的过了这一关,就连赶车的老把式都有些佩服胡麻,一行人这么相安无事的进了林子,却是越来越清静,人也越来越少。 说白了,就算是拦路截道的,那也只是在靠近老阴山边缘的地方才有,进了老阴山,这林子里的主人便不是人了,大家都小心的过活,满心敬畏。 相比别处地方,老阴山的特点便是,邪祟多了,人祸反而少了。 当然,老阴山太过神秘,在外面名声不是很好,若是外人头一次进来,必定会疑神疑鬼,忐忑不安。 但对大羊寨子里出身的少年来说,这就是回了家,心里愈发的兴奋。 又走了两个白天,已经到了大羊寨子跟前,荒草掩没的小路,被分成了两支,一支是可以直接通往寨子里面,另外一支却是可以先去二爷那里,胡麻毫不犹豫的选了后者。 好容易回来一趟,当然先见亲的人。 众少年们也都没话说,想着要见到二爷,眉眼上都爬了笑。 吱吱呀呀,晌午头时,远远看到了二爷那小山包上的庄子,马车赶了过去,便在山脚下停了等着,胡麻则跟周大同几个人,跳下了车,一起向庄子里面走去。 远远的就听见二爷正扯了嗓子,在庄子里面骂人:“勤快!勤快你们懂不?这时候不下苦功夫,开春怎么挣钱?” “寨子里的胡麻你们不知道?周大同不知道?” “你当这两个是怎么进了娘娘会去赚钱粮的,人家跟我学的时候,就是最勤快的!” “……” “哎哟?” 胡麻与周大同听着,倒是都怔了一下。 面对着这冷不防的夸奖,两个人倒都是有点心虚…… “二爷,还忙着?” 心虚归心虚,还是上前推开了虚掩的门,站在门外,向了二爷笑道。 “诶?” 二爷转头看来,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手里的烟杆都缓缓的放了下来,待认清了确实是他们两个,身后还跟了周梁、赵柱,以及探头探脑的李娃子,然后眼珠子就瞪大了: “我的娘嘞,这才几天,你们就都被撵回来啦?” “……” “?” 胡麻等人都懵了一下,眼见二爷像只暴怒的狮子,冲了上来就要打人。 忙向后退了一步,让周大同在前面挡着,笑道:“不是被撵回来,是回来过年的。” “对啊……” 周大同躲避不及,先是挨了一巴掌,也忙边叫边跳:“是哩,回来过年的……” “还给你买了上好的烟丝哩……” “……” “什么过年?” 二爷脾气不减,破口骂着:“那娘娘会也不是开善堂的,这才几天就放你们回来过年?一定是你们几个不学好……” “是真的啊……” 几人连忙都上去劝,还把烟丝给二爷,指了山下的大车给他看。 二爷这才将信将疑的信了,又看胡麻一眼:“小胡麻,你们几个小子不是蒙我?” “当然不是。” 胡麻笑道:“过了年就得回去,柜上等着呢!” “哎哟哟,娘娘会的人可真不错……” 二爷终于转怒为喜,看着他们几个,倒觉得比之前自己送过去的时候,更壮实了些,捶一下这个,捶一下那个,果然见到周大同和周梁、赵柱,身子骨很是结实,挨自己一拳,都没事似的。 于是到了李娃子的时候,稍稍用力,李娃子便吱的一声被远远的揍飞了出去。 “这小子怎么还比之前软糊了?” 二爷有些目口呆,胡麻忙劝住了他,说着先过来看他,还没回庄子。 “回,这就回,我也跟着回去。” 喜不自胜的二爷,跟着坐到了马车上,抽着孝敬他的烟丝,都觉得如在梦里。 很快的到了寨子前面,就见仍是那般模样,只是仿佛离自己更遥远了些,老族长正牵了他的那头犟驴,挖了两袋子山药回来。 远远的看见了马车上坐着二爷,还坐着胡麻、周大同,以及寨子里的几个娃娃面孔,顿时也愣在了当场,眨了几下眼睛,嗷一嗓子就哭了起来: “坏啦……” “这才几天,小崽子们全被撵回来啦……” “亏了我那袋子青食哟……” “……” “?” 不仅胡麻,连周大同几个,都有些无语了,寨子里未免对自己几个人,太不信任了吧? 忙忙的赶了马车上去,跳了下来,二爷帮着跟老族长说了一阵子,才不哭了。 “什么被撵回来了,我们回来过年的。” “不但没有被撵回来,爷爷你可不知道,俺麻子哥,现在还做了柜上的管事哩……” 老族长信了他们不是被撵回来的,但听了这话仍是不信: “胡吹什么大气呢?” “隔壁狸子寨的,进娘娘会干了五六年了,也没混个管事做呀……” “……” “这还有不信的?” 周大同就喊着:“麻子哥,把你那身管事的衣裳,拿出来给我爷爷看看……” 而当他们在寨子门口七嘴八舌的说着,寨子里的人也早已惊动,远远的都围了上来看,尤其是周梁、赵柱等人家里的大人,忙忙的就往寨子外面跑。 看着自家孩子真个就忽然到了自己跟前,而且身子骨还壮实了,心里只觉喜不自胜,倒是不在乎那车上拉的东西了。 惟有李娃子家的,一窝蜂涌了过来,便见到李娃子瘦弱不堪,弱不禁风的样子,一下子就忍不住掉了眼泪,李娃子见了自家爹娘,也顿时哭了起来:“爹啊,娘啊,我差点死了……” 他们这一哭,倒是连周围的邻居,还有族长,二爷,都有些担忧的看了过来。 李娃子哭的委委曲曲,早先在庄子里没哭的,这一回全哭了出来。 “我被人欺负,掉井里了,我还遇着了阴鬼……” 他哭着:“是麻子哥大晚上的,就脱了衣服下井,从那阴祟身边,把我捞了出来。” “爹啊,娘啊,我炉子里的火不旺了……” “若不是麻子哥做了管事,安排我轻省的活,帮着我跟柜上说话,我怕是要被掌柜的撵回来哩……” “……” 他哭的伤心不已,说起话来抽抽噎噎,也没有什么条理,但寨子里的人都还是渐渐的听明白了,闹哄哄的动静小了下来。 一个个或明或暗看向了胡麻的眼神,有的欣慰,有的感慨,颇为复杂。 “唉……” 身后响起了一声叹惜,一双有力的大手,拍了拍胡麻的肩膀,道:“做的不错。” 是二爷。 看官老爷们吉祥,看官老爷们给票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热闹乡里 “还愣着做什么?” 就在寨子里的人都乱哄哄在寨子门口挤作一团时,老族长一句话,便让众人一下子意识到了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去通知大同他娘,杀鸡,烫酒,蒸馒头……” “娃子们回来咧,咱要摆席嘞,都去吃,都去吃!” “……” 寨子里人哄一声笑,拥着胡麻等人与那辆马车进了寨子,早有人通知了周大同的娘还有他那个老实巴交的爹,这时已经大开了院门,邻居家借来了桌凳,搭起棚子,便要摆下席面来。 按理说,因为这是自家娃娃回来过年,不能算整个寨子的大事,没办法以寨子名义办席。 但老族长心里高兴,又不能让娃娃们刚回来,便各自回家吃饭,于是加一桌再加一桌,真个办成了流水席。 而连招呼都不用打,那些周梁赵柱李娃子的家里人,便主动的带了菜肉米面过来帮手,邻里的女子也都主动过来帮忙,蒸馒头,炸丸子,一坛一坛的酒搬了上来。 寨子里有头脸辈份的,都不用请,便主动过来了,坐在桌边抽着烟袋说笑: “早知道大同跟那个小胡麻是好样的。” “咱寨子里这么多年,小小年纪就知道偷看寡妇洗澡的,就他俩!” “梁子跟柱子也不错,踏踏实实,瞧这一来,这两家人在寨子里可有脸面了。” “你瞧李娃子,一脸好福相,大难不死,以后还情着享福哩……” “……” 不仅寨子里热闹,就连那位送了胡麻他们回寨子的车把式都被请上了桌,这也是个实在人,面红耳赤,连连说咱就是个赶车的,收了小东家的银子送人回乡,上了席不合适。 但寨子里人高兴,硬是送到了桌上,外来都是客,送娃娃回来就是大功。 办喜事的人,都大方,叫花子过来,都能混碗肉吃。 而这种寨子里的席面,以前胡麻和周大同他们这些小孩可上不了桌,就周大同能跟着混几块肉吃,也是沾了族长的光。 可这次不一样,他们几个小的,连同李娃子,都被送到了桌上,由族长、二爷,并村里的几位长辈陪着,甚至他们面前,酒碗也一下子就摆上了。 待到开始上菜,更能见着寨子里的重视。 虽然寨子里穷,但摆席面,鸡、鱼、肉是少不了的,缺了不能算个席。 但平时,寨子里条件有限,哪真舍得这么吃,这几样大菜,往往都是木鸡木鱼,上面浇点汁,就算是个意头。 可今天老族长发了话,那是真的杀了鸡,上了鱼,而且盘子里一块四四方方的肉,摆在了正中间,虽然个头不大,却是正经的白太岁,硬菜呢! 论起来,这隆重比上次寨子里接待娘娘会的管事都不差了。 嗯,缺的只是李家寡妇,现在人李家寡妇,正在周大同他家的厨房里,帮忙煎鱼呢…… 不多时菜上了三道,老族长便带头领酒,开始吃席面。 村里人挤挤攘攘坐了五六桌,便是坐不上桌的,也远远的看着热闹。 老族长可是说不出来的高兴,连连领着人喝酒,待到上了酒劲,便一一的拿出了胡麻等人带回了寨子里来的东西,见着什么夸什么。 那城里带回来的猪肉,看着就肥,那米,多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吃的。 那布…… ……谁也别动,我家大同带回来孝顺我的,我要留着做寿衣。 便是寨子里人一开始见胡麻他们去了没多久,便急着回来,还说有人做了管事,不太相信的,看见这些好东西,也不由得信了。 早些年往外走,到城里去讨生活的,也有过,但能养活自己,过年拿点粮食回来养着老娘媳妇就算不错了。 谁能想到这几个娃娃过次年,能带回来这么多好东西? 再多吹嘘的话,都不如这实实在在的好东西更有说服力,一样一样,哪个不是寨子里的人稀帘到不行的? 倒是看到了胡麻带回来的东西时,见又是布又是糖,还有上好的烟丝和酒,都是又眼馋又是有些不解,胡家现在寨子里可是没有人了啊,带这么多东西给谁? 而胡麻见了,便只笑着道:“我带回来的东西,自然是孝顺二爷的,二爷把我们这些人教出来,那可是很不容易,难道不该孝敬?” 这句话一说,不仅二爷感动的都差点红了眼眶,连族长都郑重起来,端了酒碗过来: “老二,你年年教咱寨子里的小孩拜太岁,还教出来几个出息的。” “你是咱寨子里的大功臣啊,这酒我得敬伱……” “……” 二爷这等糙汉子,又是感动,又是被族长说的有些手足无措,都有些慌不择言了: “都是自家娃娃,这不应该的?跟我客气你大爷呢?” “……” 族长听着都黑了脸:“我大爷,不是你大爷?” 寨子里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平时谁敢笑话二爷跟族长啊,可今天,百无禁忌。 由了老族长带头,给二爷敬酒的人很多,便是胡麻这几个刚回来的,也被迫喝了几碗。 二爷更是喝的黑黑的面堂透出了红光,感慨的看着胡麻带回来孝敬自己的东西,叹道:“早知道你小子有心,有出息了肯定孝顺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出息,今年就让我见着了。” 胡麻笑道:“只是刚开始,回头年年的孝敬,哪能少了你的?” “别光顾着回来显摆。” 二爷倒是拿起了长辈的架子,训了胡麻一句,道:“在外面讨生活哪有个容易的?” “紧着你们那边的事,在外头别缺了花用。” “……” 但训完了,也轻轻叹了一声,道:“不过啊,你今年回来倒是正好。” “你家婆婆,今年刚入了老火塘子,头一年就没个晚辈烧纸,怎么说都是件不好看的事。” “若是你这次不回来,想着你是在外面学本事,倒也情有可缘,你家婆婆料想不会怪罪,但在咱寨子里的人看起来,多少都觉得差了点意思,但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呀……” “……” 胡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 其实二爷不知道婆婆的真正情况,只当婆婆真的没了,他是很看重这香火的。 胡麻若不回来,他不会提,但心里会觉得缺憾。 至于寨子里的人,那就更不知道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了,头一年去世的老人没个晚辈烧纸,那会惹人笑话的。 一席酒喝到了晚上,夜色全黑下来才算完,寨子里的人各自散去,胡麻回了自家小屋。 这才走了几个月,小屋里倒是显得有些孤清,也落了些灰尘,胡麻打扫干净了,当夜便在小屋里面睡下。 借了酒意朦胧,倒依稀觉得,仿佛婆婆仍在外间,念咒守着自己一样。 算算自己来这个世界时间已经不短了,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却仍如恍然一梦似的。 但无论如何,自己走的路子,已开了头,却是要好好走下去了。 第二天起来,寨子里仍是非常热闹。 仿佛是这群从城里回来的娃娃,给寨子里注入一汪活水。 当然了,胡麻等人其实并不是从寨子回来,他们呆的庄子,充其量也只能算个镇子,可寨子里的人可不管这些,红灯娘娘会,就是城里的,从娘娘会回来,也都算是城里人了。 如今已是年关,农活闲了下来,寨子里的人一年到头,本就只为了这几天的清闲。 吃酒的,打牌的,到处都是。 只是崔家老三没了,约牌九的局却是少了一些。 不过因着这些伙计们回来,串门子聊天的人却都多了很多,周大同、周梁、赵柱、李娃子几个人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碎了。 家里有娃娃的,都过来打听,城里怎么样,本事怎么学的,想着回头让自己家娃娃也要下下功夫,以后能跟这几个出息的人一样,去娘娘会做工。 倒是胡麻没这待遇,因为他这几天一直被人请来请去。 初一时乍听的胡麻居然混上了管事,寨子里的人都难以置信,但等到周大同和周梁、赵柱把在庄子里的事情一说,他们也终于信了,原来那胡家小子何止有出息,本事居然这么大。 想到自家孩子以后多靠他照顾,没准寨子都要靠他照顾,人人挤着来请他吃酒。 这倒是寨子里罕见的,以往近了年关,热闹的都是寨子里几个大户。 但今年瞧着,最热闹的竟是胡家。 可胡麻虽然了解寨子里人的想法,却也着实不太适应天天这么着。 只能怪自己前世没升到保安队长就来了,还没学会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应酬。 好在有二爷,见来请的人家太多,便训道:“你们可别瞎客气了,小胡麻就算混成了红灯娘娘会的管事,也还是个孩子呢,毛都还没长全,你们天天请他吃个什么酒呢?” “再请,是不是要请到寡妇炕上了?” “……” 听得二爷这么一说,寨子里的人才收敛了一些。 如今二爷的身份可不一般,胡麻是混成了红灯娘娘会的管事。 二爷,那是教出了红灯娘娘会管事的人。 也因着得了这点子空,胡麻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屋子,跟二爷学起了祭老火塘子的事。 这是他回寨子,最重视的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祭火塘子 来了这个世界愈久,胡麻内心里便对这个世界愈发尊重。 不是尊重某个人,而是深知,能在这个邪诡的世界活着,人类这个群体本身便值得尊重。 也正因如此,他知道这个寨子对老火塘子的祭礼多看重。 前世时,胡麻也知道有这些,但那时的他,并不是很相信这些东西,有时候看到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如此不厌其烦的准备,总是如此的重视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也会觉得难以理解。 甚至认为他们是在浪费精力与金钱在这些虚无缈缥的事情上,但如今,却渐渐的理解了。 对于未知的事物,表现自己的尊重,本身就是一种人生态度。 而在这个世界,这些规矩与仪式,便更是蒙上了一层神秘而严谨的色彩。 尤其是,婆婆这么大本事,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老火塘子? 她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受到老火塘子的保护,让自己拥有一把护身的塘灰? 不见得。 到外面长了见识,还学了守岁人的本事,胡麻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求生方法还是很多的,便如庄子周围的镇子与村子,他们并没有老火塘子,但靠了拜红灯娘娘,一样可以避趋邪祟。 老火塘子,似乎在这个世界,都属于一种古老而传统的辟邪祭祖的方式…… 越学了本事,胡麻越是发现婆婆的深不可测。 而对她做下的每一种决定,也都保持着深深的敬畏,所以祭火塘的事,胡麻也非常认真的对待。 还好有二爷教着,帮着准备。 祭火塘是寨子里的大事,每家每户,都要好好的准备,二爷当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不过二爷是周家人,他们周家领着祭火塘的是族长,所以二爷倒也得了个空子,一一教导着胡麻该准备什么东西,什么时辰往老火塘子去,到时候穿什么衣,又该说些什么话之类。 胡麻一一记下了,并将二爷提到的每件事物,都往好了准备。 不几日,已到了年关,寨子里吃酒打牌的一下子绝迹了,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凝重严肃的神态。 而刚过了晌午,寨子里的人便都带了包袱,提了自家的娃娃,搀着自家老人,默默无声的往寨子中间的老火塘子走来,远远看去,人头攒动,有种神秘而沉默的气息。 老族长就站在老火塘子旁边,压低了声音命寨子里的人按往年规矩跪下,不要打架。 为了离先人近些,打架争地方的事情可没少过。 “小胡麻,往前面来。” 眼瞅着塘边已跪满了人,老族长看到胡麻背了包袱过来,却是低声喊了一句。 于是胡麻挤过了人群,前面跪着的一位老者,便示意家里人往后退退,给胡麻留了地方。 胡麻感激的向对方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让了地方的,是崔家人。 崔家本是寨子里的四姓之一,而且能算是第二大家子了,不过崔老太太家因为害人,被除了门,连带着整个崔姓人家都抬不起头来。 这一次红灯会里的娃娃回来,流水席摆的那么热闹,崔家硬是没有一个人好意思过来。 事后各大家都打听怎么送自家娃娃进去,他们也没法问。 但到了这次祭祖,照例人家要跪前面,区别只在于以前这个位置,属于崔家奶奶和她那四个强壮蛮横的儿子的,今年却是由崔家人家的另外一位长辈顶替就是了。 可这是按往年规矩,今年又有不同,一是塘子里进了一位胡白氏婆婆,二来是胡家出了一位年轻小管事。 位置不好改,一改就要打架。 但特殊情况下也要改一改,让胡麻到前面,不只是敬他胡麻,主要是敬婆婆与胡家。 当然,胡麻那个管事的身份,起了很大作用。 崔家当然也可以不让,趁机闹起来都不为过,可这位崔家长辈,却是直接让了。 甚至老族长让胡麻过来,也是有意为之。 借这个机会,与崔姓人家缓和关系,解了恩仇便是了。 别看崔姓人家只是往后挪了一个身位,但这种事,在寨子里的人看来,已经是大事了。 胡麻以后再威风,都不好再找人家崔家的麻烦了。 而崔家,也终于能借了这次机会,与崔家奶奶一房剖清关系,不受他们连累。 …… …… “请先人开眼啦……” 正前方,最靠近老火塘子的地方,老族长一声悠长叫喊,周围已经跪了满山坡的寨子里人家,以家主为主,便都解下了身前的包袱,放在了地上,里面拿出了香、碗,纸线等等。 纷纷将手里的三柱香点着,然后向了老火塘子的方向,高高的举起,香气,弥漫了山坡。 老族长等候了些许,见各家都点了起来,才一边高举了自己手里的香,一边喊道: “一拜先人护平安,阴秽妖鬼不沾身。” “二拜先人护房田,高栏大寨阻邪祟。” “三拜先人引福气,五谷丰登瓮满钱。” “四拜先人早登仙哟,儿孙无难了祖宗也心安……” “……” 老族长每喊一句,便手持三柱香,向了老火塘子一拜。 而在他身后,这满山坡的人,也都跟着老族长拜了下去,一时烟气袅袅,漫山遍野,阴风不起,畜鸣不闻,便是人群里的小孩,也似被这厚重肃穆气氛感染,没有半点哭闹。 神三鬼四,哪怕是拜老火塘子里的祖宗,也是拜四下。 胡麻跟了周围几位长辈和前面老族长,一一的跟随,心里也默默的想着。 “老族长这拜的念的,是自己因了心诚想的,还是传下来的?” “这古老的规矩里,所言皆是直白浅显,但又似乎寄托了某种心思祝祷似的……” “……” 拜完了老火塘子,便是上祭品。 随着老族长一声令下,人群便里便都纷纷拿了自己最先准备好的鱼、肉、米、粮,纷纷向着老火塘子走来,将自己准备的供品放下,才又回了人群。 一时间,这老火塘子周围,满是碗碗盘盘,里面都是些满满当当的食物,且都是各家各人,平时舍不得吃,攒下来的。 “好请祖宗们放心,今年咱大羊寨子无灾无难,儿孙平安呐……” 而摆完了祭品,老族长才又挺起了腰板,向着老火塘子诉说着,周围香气飘袅,只能听到他一人的动静,似乎是说着一些寨子里的大事,居然连胡麻等人出息了的事情也说了。 “烧纸喽……” 而老族长直到说完,才又磕了一个头,向着身后,高声喊了一声。 一时间,沉默肃穆的人群,便又忙乱起来,刚刚献上了供品的人家,便又都赶了上来,纷纷向回拿自己准备的祭品。 祭品先人们只是享用,却并不会真的吃了,各家还要拿回来。 只是大羊寨子里的规矩,自有其特色,这再拿回来,便不分彼此,见着了什么,拿什么。 但寨子里的人也不介意,你拿我的,我拿你的,都是先人们赏的。 自家准备的猪头被别人拿去,自己只拿回了别人家的三个馒头,也不会介怀。 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同时,有人拿了祭品,也有各家的家长开始烧纸,这一时间,倒是纸屑乱飞,火光蔓蔓,有人被熏红了眼睛。 族长早就安排好了人,守在四周,防止这飞溅的火星引着了柴垛,可那些人又似乎白在那里站着了,因为今年烧的纸,倒显得格外灵验。 一阵阵风风,打着旋儿把飘飞的火星都卷了回来。 就像是老火塘子里的祖宗们小心眼,自家儿孙烧来的,不舍得被别人抢了似的。 “好了,该请先人们回家过年啦!” 烧完了纸后,气氛已经轻松了一些,老族长也转过身来,向寨子里的乡亲们笑着。 乡亲们都仍是不多言,只是小心拿起了身前烧的香,嘴里念念有辞,叫着“爹爹,阿娘”、“爷爷、奶奶”、“大哥、小弟”之类的话,请他们跟好了香火,跟着自己回家去过年。 一边念着,一边自老火塘子旁边四散,远远的只看到老火塘子旁边,点点香火飞向了各家。 这一日,村里各户人家,桌上都摆了好吃食,都擦干净了八仙桌与太师椅。 但是,没有人会去坐到太师师上,桌子旁边都是空着的。 酒菜上了桌,但活人是不上桌的。 胡麻也同样依着规矩,手里持着还没烧完的三柱香,请了婆婆回来过年,因为他知道婆婆情况不一样,所以心里并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能请了婆婆来。 但这规矩却错不得一分,一样在自己家的小屋里,摆了酒菜,太师椅,并将这三柱香,插进了桌子上的香碗里面。 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人人守在自己家,便是二爷,也不可能今天过来自己家的,这里只有自己,和小红棠。 看着空空荡荡的太师椅,与笔直燃烧的香,他不知道婆婆回来了没有。 可也就在他端了一份饺子,准备下到锅里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骑在了门槛上,仿佛等着什么的小红棠,一下子看向了门外。 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清脆的向胡麻喊道: “婆婆回来吃饭啦……” 新书期间,求票啦!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瑟瑟的干娘 婆婆真的回来了? 胡麻向着桌子旁边看了过去,并没有看到,在他眼中,只有一团空气,与门外的夜外融在了一起。 但他看到了小红棠的脸上,那份开心与亲近不是假的。 若真是婆婆回来,那自己自然看得见,若是婆婆以另外一种形式回来,照理说她也会让自己看见的,这确实让胡麻觉得有些疑惑,但他却忍不住了不问,二爷告诉过自己,这时候,不能问类似的问题,否则便是不尊重。 自己看不见,不代表婆婆没有回来,寨子其他人都是看不见先人的,也一样心怀虔诚。 于是,胡麻也堆起了笑容,先去桌边,给婆婆倒了酒,然后自己下了饺子。 前三个,先盛给了婆婆,放在了桌边,然后给小红棠盛了一小碗,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一家人,窝在这油灯昏暗的小屋子里,又吃了一顿团圆饭。 恍惚间,他也真觉得自己看到了太师椅上,眼神慈爱看着自己和小红棠的婆婆,心间感觉非常的安稳。 这一晚,万家灯火,夜里都不熄灯,每个人家,都有自家先人住下了。 人鬼同居一户,但寨子里的人,这一晚却都睡的非常的安稳。 人人怕鬼,但又有谁会害怕生养自己的人? …… “婆婆,别挂着我,我学到了守岁人的本事,还没学全,但也快治好自己了。” 接了婆婆回家来过了一个年,第二天胡麻便又将婆婆送回了老火塘子。 仍与接婆婆回来时一样,烧了三柱香引路,与寨子里络绎不绝的送魂人一起,来到了老火塘子,大家便都将手里的香插在了塘子里,然后各自取出了荷包,将里面的塘灰倒进去,换了一把新的。 因为这是要准备回门的回门,各寨子之间串着走亲戚了。 在老阴山林子里往来,塘灰必不可少。 只不过,寨子里面的人家,相邻之间亲戚过往不少,胡家却是没有。 祭过了老火塘子,胡麻也就考虑着什么时候回去了。 这入红灯会的第一年,虽然得着了回来过年的机会,但毕竟情况特殊,还要赶回去做事。 尤其是,白葡萄酒小姐的血食丸已经做好了,自己也赶着回去分赃…… ……不,分机缘。 “小胡麻,你先别忙,我跟你二爷有事找你。” 不过,也就在胡麻都已经开始了收拾东西时,族长与二爷倒是又来了。 老族长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太师椅上一坐,塞上了旱烟巴嗒巴嗒的抽着,道:“今年有伱们几个小子出来,咱寨子着实风光了一把,这几天寨子里的人四下里串门子走亲戚,把你们的事一说,可把相邻的几个寨子都羡慕坏了。” “都说咱火塘子里正往外冒青烟哩……” “一下子五个人进了红灯娘娘会,还干住了,其中一个还混成了小管事呢!” “这十里八乡也是头一个啊,先前那啥寨子,成了管事的小舅子,都到处显摆吹牛呢!” “这事是咱寨子里的好事,咱也不能不接着这份情面。” “……” 老族长先是美滋滋的回味了一阵子,然后才磕了磕烟袋锅子,向胡麻正色道:“所以我跟你二爷也商量着,今年咱光祭了老火塘子还不够,想趁你们走之前,也给咱寨子周围的这片山林子,烧烧香,上上供,念念好。” “毕竟你们几个能出息,可不光是老祖宗们保佑,咱老阴山也护着你们呢……” “……” “祭山?” 胡麻倒是吓了一跳,这老族长是真敢啊…… 前世记忆里,敢祭山的,那可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皇帝都不一定抗得住。 尤其是这个世界里的山,那更是邪乎的厉害。 咱现在就算在寨子里的人眼里混出息了,那说白了也只是红灯娘娘会的一个小管事,哪有资格祭山? 便是红灯娘娘亲自来了,怕是也没有这个资格吧…… “不是大祭。” 老族长看出了胡麻的惊讶,便道:“就是到寨子外面,向这山林子念叨一下,求个心安。” “这事你可不要推托,我跟你二爷,还是村子里的几位长辈都商量过了。” “现在这周围的几个寨子村子,左右乡邻,哪个不知道咱大羊寨子最风光,不趁这时候烧烧香,等到啥时候?” “尤其是,祭了这林子,那咱大羊寨子,可就是周围最出挑了。” “便是割血食,人也先从咱这挑……” “……” “原来不只有脸面问题,还有实际的利益呢,就说他不会拍脑袋行事……” 胡麻倒是听明白了老族长的意思,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转头看向了二爷。 如今婆婆不在寨子里,二爷便是自己的长辈,而且他也是有见识的,遇着难题听他的肯定没错。 “这倒也不是胡祭。” 二爷见胡麻眼神看了过来,便也放下了烟袋,道:“咱们寨子里吧,向来有祭山的传统。” “往年遇着了丰年,多割了血食,寨子里娃娃多了,那都是要祭的。” “不过近些年寨子里虽然还算是太平,但也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啥要紧事,倒是渐渐的淡了。” “况且,说是祭山,其实就是小打小闹而已。” “你林子里不是还有个干娘呢?咱们就供它,干儿子供干娘,不是天经地义?” “再者,你家婆婆在时,心善帮人,在老林子里熟人多,连带着咱寨子里的采药人进了林子,都受照顾。” “你走时也跟它们磕过头,如今回来了,上点贡品,烧柱香也是应该的。” “……” 听了二爷的话,胡麻倒是略略放心。 二爷虽然是个粗人,却是个懂规矩的,他觉得有道理的事,便可以做。 况且,胡麻还从二爷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一点意思。 早先自己给干娘上供时,林子里来了一些神秘的事物,于是二爷就立刻把供品转向了他们,还让自己磕了头。 这事寨子里不知道,二爷想来是记下了。 这所谓的祭山,原就不是祭山,只是将这些精怪,当老火塘子里的先人一样敬着。 早先是人家念了婆婆的旧情,照拂一下自己,但只要今年自己主动上了祭品,这就是接上了旧情,走动起来了。 “我听二爷的。” 想明白了这一节,胡麻便点下了头,但还是又忍不住说着,想要低调些。 总感觉这种事情大了,自己会担不住。 “放心,你二爷我有分寸的。” 二爷明白胡麻的意思,便与老族长两人离开去准备。 这事他们倒也没做假,虽然祭林子,是比祭老火塘子更大的事,但规模倒是比祭老火塘子小的多。 先是不让妇女娃娃参与,也没有把寨子里的青年壮汉全叫上,只是几个长辈领着,再加上胡麻,以及其他几个进了红灯娘娘会的伙计,就连李娃子,都特意让他留下了。 挑了初三这天,一行人带了供品,香烛,换了新衣,出了寨子。 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胡麻的干娘,如今正是寒冬时节,柳树上光秃秃的。 干娘正在林子里稀疏的日头下舒展着身子,冷不丁见来了这么多人,抖的冰棱子都掉了。 “柳儿娘哎,你干儿子风光了,趁了过年回来看你……” 二爷跟干娘最熟,热络的迎了上去,嘴里絮叨着,往干娘身上贴着红纸。 干娘似乎一点也不想这个干儿子,但大过年的也不能撵人是不是? 而二爷则是给干娘身上贴了红纸,又让周围的人把荒草,枯枝都给清了,留出了干干净净的一块,一样一样的供品都放了下来。 干娘看着那一碗碗的鸡、鱼、馒头、丸子,甚至还有一颗猪头,上好的供香,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好好一株柳树,竟显得有些怯生的气质。 “大羊寨子胡白氏走鬼婆之孙胡麻,早逢大难,险死还生,亏得了胡家福缘深厚,林间长辈念旧,庇佑于他,如今身体康健,得脱大难,今日来谢恩还愿,请长辈们笑纳……” “……” 摆完了祭品,二爷便将一张写了胡麻名字的红纸,一边说着,一边烧了。 不一时,竟觉得周围,似乎忽然幽暗了许多。 林子深处,诸多窸窣之声,络绎不绝,身影晃动,枯枝摇摆,便仿佛换了一个世界。 直接以眼睛看去,只觉得阴风阵阵,什么也看不见,但若以眼睛余光去看,便觉得那林子后面,仿佛站满了人。 各有着不同的目光,有的欣慰,有的嘻笑,纷纷向胡麻投了过来。 而在这众多目光之前,柳儿娘简直瑟瑟发抖了。 “该死的,你们哪来的脸说是来祭我?” “……” “果然来了……” 同一时间,在察觉到了这些目光之后,胡麻心里也微微一凛。 是那些人。 那些曾经出来送婆婆的人,也是自己离开寨子时,过来看他,受了他一礼的人。 他现在看不真切这些“人”,但是他可以察觉到那熟悉的目光。 尤其是,在他微一抬头时,眼角的余光,也确实再次看到了那林子深处的某个事物。 那截树桩。 老族长和二爷商量的这个祭山之事,自己都觉得有些心里没底。 但他们,却好像……等很久了? 深呼了一口气,便要一礼揖下,却忽听得远处一阵吵吵闹闹,隐约有喝骂声传来: “你们大羊寨子多大能耐,便要跑到外面来祭林子?”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绝户村 “谁?” 冷不丁的一声喝问,瞬间驱散了场间的神秘与幽隐氛围。 场间大羊寨子里的人忙忙的转过了身,就看到了一群衣衫简陋,手里提了棍棒锄头的老少爷们,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带了羊皮帽子,手里拎了一把朴刀的老人。 他黝黑的脸气的通红,大骂道:“不说一声,不言一句,便跑来这里祭林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大羊寨子,想抢了这周围所有村寨的福气吗?” “还是想招来什么坏东西,把咱们在这老林子里讨生活的人都害了?” “……” 见他们来者不善,大羊寨子里跟过来的寨民,也纷纷跳了起来,随手抄起家伙。 就连上了年纪的老族长,也是一把就抽出了刚刚挑着供品过来的扁担,扯着脖子向了对方大叫: “老羊皮,你是个什么意思?” “咱又没去你们寨子门口去烧香,伱带人过来,是想打架了?” “……” “打架又怎么样?” 那老羊皮一伸手,身边的人便都举起了家伙,大叫道:“是你们大羊寨子先不讲规矩。” “你们不给咱留活路,咱就给你拼了!” “……” “坏了……” 眼见得双方剑拔弩张,竟是一言不合,就要打架。 胡麻却是心里一阵担心。 这村寨之间,讲规矩讲礼数的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也有,甚至不乏为了某些荒唐理由就动了刀枪的。 盖因单个人遇到,还有可能会先怂一个,讲讲情面,但牵扯到了寨子的事,就说不清了。 一句话说不好,就先打一架。 而且这种寨子之间的打架,可是会下死手的。 早先村寨之间,为了水源,为了地,为了太岁老爷的归属打架的,还算有个正当理由。 但也不乏因为怀疑你们村子里小孩偷了我们寨的牛这种没头脑的事情,说不清楚,就直接打了起来。 一场混战打下来,各村都死了好几个,才发现牛是跑山凹里吃草去了。 于是被误会偷牛的气不过,再去找,但对方寨子骑虎难下,也不能认,于是又打。 又死好几个人。 一场误会而起,竟是直接结了世仇。 寨子之间,讲人情。 道理也讲,但说真的,不多,帮理不帮亲的事,得到了一定高度才能做,在寨子里只会落埋怨。 胡麻情况都还没搞明白,可不想就先为这事死上几个人。 正着急间,看向了二爷,却见二爷早已迎了上去,守在了两边人中间。 二爷身高腿长,炉火又旺,往两边人中间一站,很有压迫感。 但他没有咄咄逼人,向着那戴了羊皮帽子的老人道:“莫慌,莫慌,老羊皮老哥,你这是怎么的,啥话不能先好好的说道说道?” “这还好好说哩,晚一会过来,你们都祭完了……” 那老羊皮愤愤道:“本来你们大羊寨子就占了福份,还出来祭林子,若是林子里的福气都被你们大羊寨子抢光了,那让我们喝西北风去?若不是有人提前过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们这溜贼!” “谁那么嘴快,跑去你那里搬弄是非?” 二爷听着,也皱起了眉头,道:“这不是纯纯的胡扯吗?” “你瞧瞧这是谁?” “……” 说着,向胡麻招了招手,胡麻便也走了上来,站在了二爷身边。 二爷向老羊皮道:“这是胡麻,走鬼婆婆的孙子,早先在林子里走丢了,你们蟒村还帮着找来着。” “现在人已经好了,也出息了,才进红灯娘娘会多长时间,就学到了本事,还被贵人瞧上,提拔他做了个管事呢!” “但他混的再好,回了寨子,也不能忘了老本呀……” “早先他为了点炉子,认了个干娘,今个就是来带他祭干娘的。” “难道这还不行了?” “……” 那老羊皮倒是一下子被二爷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大羊寨子的老族长多贼啊,他不是不知道出来祭林子,容易出事。 不管你们大羊寨子有没有祭林子的资格,但只要你们挑了这个头,其他的村寨,就会有人不高兴。 但他料着了这一点,也提前想好了说辞,就是为了堵别人的嘴。 老羊皮大爷若顺着这个说,根本说不过人,但他也认死理,不理这茬。 只是向着胡麻道:“小子,还认得你老羊皮爷爷不?” “婆婆走的时候,咱也是过去磕过头的,我见过你,你家婆婆是好人,俺们蟒村也认她,但一码归一码,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咱们还能不知道?” “你们想祭林子,出风头,那可以的。” “但你们不能先跑来祭柳树,要祭,你们把绝户村子祭了去!” “……” “绝户村?” 冷不丁从他口中,说出了这个名字,周围一下子变得阴风阵阵。 仿佛光线都暗了许多,周围的风声里带了股子寒意,场间众人,心里皆有些发毛。 就连二爷,口吻也忽地变了,低声道:“老羊皮老哥,你这就过分了吧?” “他才多大,你就让他去绝户村?” “……” 老羊皮不看胡麻,只是看着二爷,道:“你们都来祭林子了,那绝户村怎么就不能去?” “他是婆婆的孙子,去绝户村,不是应该的?” “……” 二爷一下子踟蹰不语,就连身后的老族长,也面露难色,气势没那么足了。 胡麻见着他们的反应,又听着这个古怪的名字,心里也微沉好奇,抬头向二爷投了个询问的眼神。 若不是因为这时双方吵的正僵,便直接问出来了。 二爷同样也明白胡麻的好奇,又见这老羊皮大爷不肯退让,况且现在他们是得了信急急过来,属于先头军。 说不定呆会还有人随后就到,人多起来,吵吵嚷嚷,一个处理不好,便真是村寨之间的混战了。 微一迟疑,便向老羊皮道:“老哥,你先别急,我有些话儿要交待。 见老羊皮点了头,才将胡麻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你之前病了,脑子糊涂,不记得以前的事,这人提的绝户村啊,是你家婆婆之前处理过的一件大事,可是非常邪门的。” “说是绝户,其实是个死村。” “这村子本来叫石匣村,就在蟒村旁边,那几年饥荒,各村各寨都没粮食,偏生石匣村的人,发现了一种太岁,瞧着像是白太岁的模样,便割回来自家吃。” “结果那不是白太岁,是个邪乎东西,满村子里的人,都被这玩意儿给害死了,死后不甘,满是阴鬼,扰得周围村寨不得安宁。” “是你家婆婆过去,帮着镇了阴祟,封了村子。” “但是你家婆婆当时也说了,这村子里的都是可怜人,不能打散了他们,于是只是封了村子,不让他们出来作祟,想着过些年,消消怨气,然后再想办法送他们离开吧……” “但没想到呢,说的时间还没到,你家婆婆就……” “唉……” “……” 说到这里,他也叹了一声,道:“蟒村离那个绝户村最近,一直害怕它们再出来闹事,老羊皮老哥本事不够,想不到解决的方法,这可一直是他们那个村子的心病来着……” “是婆婆留下来的事?” 胡麻听到这里,也明白了这老羊皮带人过来闹事的原因。 早先掌柜的说,走鬼人是最沾因果的,这话竟是一点也不假。 婆婆本来跟那个村子没有半点关系,但就是因为出手帮忙了,这因果就沾上了。 沉吟了一下,向二爷道:“我是婆婆的孙子,若是没学到本事就罢了,但如今学了本事,还出风头了,他们也害怕我不认这个账,所以才来闹,但没关系,婆婆留下来的手尾,那自然该是我帮着解决。” “二爷,我想着,不行咱们就跟了他,先去那个村子看看吧?” “……” 二爷听着,顿时有些担心,道:“你才学了几天本事,能解决得了这个?” “只是看看。” 胡麻道:“按理说婆婆留下来的事,确实该由我来解决,但我是肯定不会向他们做保证的。” 二爷反应了一下,看胡麻的眼神倒有些欣慰了,夸奖道: “你小子,不愧是个贼种,脑子灵光的很!” “……” 愿意过去看看,只是表着不推卸这个责任,有担当。 但保证了,那就是债了。 胡麻可不会随便欠人的债,不过这里面的关系,二爷都需要反应一下才能明白。 “老羊皮爷爷,那绝户村子的事,是老阴山乡邻们所有人的事。” 跟了二爷回来,胡麻向那老羊皮道:“我家婆婆心善,帮着封了那一村子阴祟,现在婆婆没了,我也想着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但我本事比婆婆差得远,可不敢打包票!” “好孩子,能想着过去看看,就行了……” 这老羊皮听胡麻这么说,顿时像是换了一个人,感激的陪着笑脸。 过去看了,就代表着婆婆的这个孩子认账。 只要是个认旧账的人,那就不怕他在这林子里面出这个风头。 其实上次去吊唁,他们便担心着这事,毕竟能解决那绝户村的只有婆婆一个,她没了可怎么办? 但见胡麻小小一个人,话也不好说出来,如今见他出息了,才又生出了点希望。 新书期间,求票啦,票很重要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方镇门石(加更求票) 说去就去,这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拔人,如今倒是立刻合在了一处,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了那绝户村的方向走去。 彼此之间也有相熟的,便凑到了一块,亲切的打着招呼:“老表,你也过来了,我还想着下午就去你们寨子,给你拜年哩……” “我就是在去伱家看姑奶奶的路上被叫过来的呀,你看我带的红糖还在身上。” “……” 胡麻走在前面,听了一些身后的对话,都觉得新鲜又荒唐。 这也得亏二爷站出来,没让两边人打起来,不然这表兄弟,指不定谁家发丧。 一路行去,果然见到了各有人带了家伙来支援的,但见到已经说和了,便也都收起了家伙,分别打着招呼,人数越多,气势也越壮,大步向前走去,林子里不知惊飞了多少东西。 但一行人说说笑笑,早先气氛很好,却随着越来越近,都沉默了下来。 没多久,在下了一个山坡后,忽地一阵阴风吹来,顿时所有人都透体生凉,沉默不言。 老羊皮大爷都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低声道:“到了。” 不必他提醒,胡麻已经抬眼看去,就见前面荒草萋萋,林深石险,远远的可以看到几顶枯黄的屋舍。 那里想必是有个村子的,只是太久没人过去,附近的农田与路径都早已荒废,一条被先人踩踏出来的小径,都几乎看不见了,周围一点虫鸣也没有,静的让人发慌。 他不敢进村,先慢慢的左右看了看,倒是看见了村子周围立的几块石碑。 皆是四四方方的青色石头,上面刻了满满的名字。 二爷走了过来,低声向胡麻说道:“这些石碑,都是当初你家婆婆,找到了周围的石匠过来刻的,绝户村四周,各立了一块,上面刻了这村子里死人的名字。” “你家婆婆当初就说来着,只要碑上有名字的,里面的东西就不会随便跑出来害人。” 胡麻默默听二爷给自己讲了这些事,一一记在了心里。 婆婆用的法子,很巧妙,只不过,当初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是靠了外村的人来回忆这村子里都有什么人,姓甚名谁,再刻上去。 但外村人记性再好,总有遗露的,所以这村子里,也时不时会有孤魂野鬼跑出来作祟。 蟒村因为离得绝户村最近,所以深受其害,不过,倒也因此出了个能人。 这位过来闹事的老羊皮大爷,原本只是个村子里的羊倌,但就因为蟒村时不时便闹孤魂邪祟,而婆婆这样的走鬼人,毕竟不是自己村子里的人,赶来不及时,于是便也琢磨着自己处理。 一来二去,处理的多了,倒是攒出了越来越多的本事,成了村里的神汉了。 这时,两边村寨的人,没有敢靠近的,只是远远的看着胡麻。 哪怕只是在这村子外面站着,都觉得心里毛梭梭的,总感觉有异样目光向村子外看来。 “婆婆用的法子,太巧妙了。” “这四块石碑,只是工程最大的一项,还不知用了多少法子安抚他们呢!” 胡麻倒是越看,越觉得惊奇。 能够封住整整一个村子里的阴祟,这么多年没闹出大乱子来,可见婆婆的手段有多高明。 而自己学的是守岁人的本事,对走鬼人的手段并不了解,当然看不懂。 但是随着他在村子外,略略的转了一圈,心里倒也微动。 “四方镇门石?” 他越看这四方石碑,越觉得眼熟,却又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 直到脑海里灵光一闪,忽地想到了婆婆留给自己的清元胡氏镇岁书上提到过的法门。 那镇岁书他记在了脑海,只是看不懂,但后来跟着吴禾妹子,学了一些基本的理论,倒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尝试消化那书上庞大高深的法门。 如今这四块石碑,便是其中的一道,胡麻本来仅从书上,想象不到这四方镇门石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今见了石碑,却想了起来。 “如果村子外面都立了四方镇门石,那村子里面,岂不是得有一件化怨之物?” 思路倒是渐渐的清晰了。 这四方镇门石,仅是那法门的一部分,若真如镇岁书上所言,这最关键的一件东西,应该在村子里面,与四方镇门石配合,用来化解村子里的怨气。 而且,那应该是一件称得上“法宝”的,极厉害的事物。 胡麻微微心动,却不着急,先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了解了这村子里的阴气程度,心里默默计较了一番,倒渐渐有了几分把握。 这才停下脚步,向二爷道:“我得进去看看!” “啊?” 不仅二爷,便是在一边跟着的老羊皮大爷,都吓了一跳。 “可别冲动啊……” 他们忙道:“这绝户村子,大白天的,只要靠近了就会出事,更别说进去?” “早些年也不是没有被引进去的,一进去,就甭想出来了,外人连找都不敢进去找。” “你能过来瞧一眼就是好的,没想你真个现在就解决了……” “……” “我晓得。” 胡麻点了点头,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村子的恐怖? 心里也同样明白,现在自己解决这个村子的麻烦还早,但里面那件东西,却好歹要先进去瞧上一眼,只有如此,才能有针对性的在镇岁书里找到相应的法门。 况且,依着镇岁书上所言,自己只要不碰石碑,那安稳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有绳子吗?找一条长的过来。” 但胡麻也知道危险,不敢大意,转身向其他人问道。 自己进村子,按理说一见不妙,应该能出得来,但也要多多留心,所以让人找一条绳子,系在自己腰上,实在是出了问题的话,还能指着这村子外面的人,把自己给拉扯出来。 “有。” 跟过来的人多,身上什么玩意儿都有,果然有人凑了几根绳子,系在一块。 胡麻将一端系在了自己腰上,与二爷约定了,自己扯绳子三下,他就拉自己出来,这才抖擞了一下精神,调旺了身体里的火力。 为了保险,如今两柱半的命香,皆插在了香炉之中,又让周大同拿过来了自己的红木剑,插在腰间,这才缓缓迈开步子,向着村子里走去。 一股子阴风,忽地迎面吹来,胡麻倒觉得身上火气,都被吹没了大半。 大白天靠近这村子,简直比深夜里撞鬼都可怕。 若是一柱道行以下的人,挨着这一下,恐怕一身的炉火,都直接被吹灭了。 但胡麻道行深些,炉火升腾,很快便又烧了起来。 他就这么,一步步越过了石碑,进了村子,这已经多年未见的天日的村子里,那低矮的草屋,生满了荒草的小路,被藤条缠绕的石碾子,破破烂烂缠满蛛网的纺车,都一一映入了眼帘。 空气都仿佛黏稠了起来,耳中依稀听到了一些似真似幻的吵闹声。 “吱呀……” 忽然之间,他站住脚步。 看到前面的一间黑洞洞草屋里,有一个女子朴素却清丽的女子端了瓦盆出来,咕咕的唤着,似乎是要去喂鸡。 胡麻站定了脚步,那女子也看到了胡麻,转头看了过来。 眼前忽地一阵阴风吹过,胡麻定盯一看,却见那里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开了半扇的木门,被风吹得前后晃动,门边扔了摔碎的瓦罐,房前几堆风干的鸡骨。 “不愧是鬼村子,真邪门啊……”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努力不去想这些,继续向前走去。 呆在这邪门地方,自己也不能太耽误时间。 不然阴气愈来愈重,自己道行再高,也有可能会被消磨干净,那就麻烦了。 进来之前,他已经看过了四块石碑的位置,知道若真有那件化怨之物存在,便一定是在这四块石碑的中间位置,自己也不用做些别的什么,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回来了。 而他这一加快脚步,周围竟仿佛更加的热闹起来。 眼光不直视的余光之中,各种影子稀奇古怪,来回的荡着。 他本想速战速决,到里面瞧一眼便出来,因此对周围的古怪声响全不理会。 却没想到,自己愈是往里面走,身上便愈沉,仿佛抗了几百斤重量似的,双腿酸软,气喘吁吁,背了一座山似的。 心间微微生迟,慢慢向路边的一个石槽走去。 这似乎本是用来饮驴的槽子,里面有几株杂草,积年雨水如同枯黄的镜面。 胡麻伸头看去,心里便是一惊,险些直接停跳。 通过水面模糊的倒影,他赫然看到,自己肩上,背上,竟堆叠了七八个黑糊糊的,看不清楚脸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就连自己的后背,都被压成了弓形。 “大过年的不磕头,倒往人背上跳?” 心里其实很慌,但却强迫着自己不能慌,还自言自语说了句俏皮话。 当然,鬼爬肩与鬼磕头,到底哪个更吓人,却顾不得了。 边说着,他一边将自己腰间带的红木剑拿了出来,取在手里,暗运炉火,灌入了木剑之中。 红木剑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子炙烈之气,肩上的黑色影子受惊,一轰而散。 胡麻一下子觉得轻快起来,挺起腰身,持了红木剑大步向前。 眼前灰蒙蒙的光彩忽地消失,他看到了前方的村子正中间,一个大磨盘上面,摆了一个铁链缠着的石头匣子。 “那就是婆婆留的化怨之物?” 他瞪大眼睛,将那东西的大小长短,外表的花纹,死死看进眼里,然后抽身便走。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老树桩子(直接加两更) “呜……” 胡麻进来时,虽然阴气森森,总还显得容易一些,但如今要出去,却是难了。 在他转身的一刻,便只觉一股子阴风吹到了脸上,眼前一花,却是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他看到这村子,不知何时活了过来,一片的阳光明媚,活人走来走去,脸上带了笑,有的人在将一块块白色的血肉状事物,铺在了屋顶上晾晒,有人在用石碾子碾最后一点粟米。 有人劈着柴,有人打着娃娃,也有人端出了饭,给坐在门口和人闲谈的男人吃。 生机昂然,光影流转,仿佛一个转身,便已置于另外一个世界。 但也只是这么一瞥,胡麻只觉眼睛酸痛,微眨了一下眼睛,再看时,便见这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忽地转过了头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脸上活人的神采,正在飞快的褪去。 如同器物在时光里被剥离颜色,仅剩了惨碧的眼神与干枯的面颊。 胡麻强忍着这画面给自己内心带来的冲击。 在这村子里,时时刻刻被阴气吹着,自己道行再强,身上的热意也会被吹凉。 但这毕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如果自己先害怕了,胆气一弱,这过程怕是会一下子加速十倍。 “诸位乡邻,我只是进来看看。” 他慢慢向前一揖:“知晓大家过的艰难,等我出去,定然早早想到办法,帮到诸位。” 到了此时,也不知讲礼数还有没有用,但总是先说了再说。 不仅是希望唤起对方的最后一分灵性,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人总是面对着能讲道理,能沟通的事物时,才会多那么几分自信。 于是胡麻一边作揖,一边迈开步子,向村子外走去。 在揖起的双手放了下来时,已经再次握住了红木剑,往里面灌了一分火力,横在胸前。 这一分火力,是为了开路,而不是杀人。 一来这个村子里的阴祟,被困在这里,出去害人的少,凭白杀了不合适。 二来,你在人家地盘上杀了人,那岂不是引了众怒? 只可惜,便是不想伤人,也似犯了众怒。 眼瞅着胡麻迈开步子,走向村外,忽地村子里阴风大作,那一个个刚才还能看清的人影,皆已消失不见,愁云惨淡里,只看到一条条黑糊糊的影子,铺天盖地向了胡麻飞来。 “唰!” 胡麻早有提防,猛得身形一闪,向前夺路奔出。 这一步奔出时,便已用了自家守岁人的法门,一手炼活,持了红木剑,另外一只手却是化作死物,遮在自己的脸前,用死物对抗阴祟的阴气,以免被他们吹了头脑。 同时双脚蹬地,竟是直接跳到了旁边荒草缠绕的屋舍之上,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快速向村外奔来。 这是鬼登阶的功夫,比江湖上的壁虎游墙还多了几分神秘。 尤其是在这鬼村子里,若是活人用这壁虎游墙功夫,阴祟一吹,双腿便先软了,而这鬼登阶的功夫,却可以不受影响。 他身形闪动,向外急奔,躲过了鬼影的扑击,但仍是周身生凉,冰冷彻骨。 虽然用左手挡住了脸,没有直接被吹了头脑,但一身脏腑,却还是被吹得空洞冰冷,仿佛躯干都不是自己的,但还好炼活的肢体,受影响极小,仍是坚持着,远远看到了石碑。 而见胡麻似乎将要冲出村子,这村子里的阴祟,也似着急,密密的飞来。 耳中听得凄厉叫喊无数,周围仿佛瞬间陷入黑夜。 胡麻知道关键,忽地调动炉火,不仅刚刚被吹凉的脏腑,滋生了活人气息,同时一口真阳箭,向前吹了过去。 如今的自己,可是三柱道行,哪怕最近炼活,损了些许,也有两柱半。 换成旁人,便是接近一甲子的功力,比掌柜的都要高,平时自己都藏起两柱,只用三成,真个全用出来,威力之大,自己都不好想象,而这,也是他敢进这村子的原因。 如今一口真阳箭吐出,竟如在黑夜里,忽地吐出了一团火,照得四下里一片通明,便是拦路的阴祟,也被逼退。 而胡麻则借机双足一蹬,身子如离弦之箭,猛得跳到了石碑之后。 “总算逃出来了……” 胡麻出得村子,已是额头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绝户村子确实厉害,最后这一下,若是不用真正的道行,怕是不保险。 “二爷他们呢?” 缓了口气,便赶紧找二爷等人,却忽地发现,周围一个人影不见。 刚刚还在村子外面等自己的人,居然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惊非小,但他强自镇定,仔细一看,才忽地明白过来:“这里是村南……” 刚刚自己离开村子,是严格按着进村的路径向外闯,毕竟那是最近的路径,但没想到,已经这么警惕在意,却还是被迷了。 看似一直在沿路返回,实际上已经在村子里绕了大半个圈,明明自己是从村北进去的,但等到自己出来时,却已经到了村南的这块石碑旁边。 这一身道行,能保得自己不被阴鬼所侵,但对自己的影响,还是有的。 若不是自己最后那一道真阳箭厉害,说不定如今的自己,还在村子里转圈,而不自知。 想着这一点,他也急忙拉动自己腰间系着的草绳,却见草绳松垮垮的,扯回了几丈,便见尽头是断的。 草绳的一端,有着四五个惨白的影子,死死的抓着草绳,仿佛要跟着出来村子似的。 “不好。” 胡麻心里忽地明白了什么,暗暗叫着,这村子里的厉害东西,被石碑挡住了,出不来,这是想借了自己的绳子,爬出村子来。 微微握紧了红木剑,余光扫了一眼天时,竟觉得愈发暗了下来。 自己祭拜柳儿娘,挑的是晌头时分,后来来到了这绝户村子,也才一个时辰左右,但看这天光,却是已经愈发的黯淡,仿佛早已到了黄昏之后,进入了黑夜,群鬼横行时候。 “鬼遮日……” 他想到了吴禾妹子跟自己讲过的一些现象。 黄昏分界,阴阳二分,白天是活人的时候,夜里是邪祟的时候。 老阴山里,虽然阴阳混淆,但也多少遵循了这规律,白天总是活人安全一些,但总有些强大的邪祟阴物,法力高深,便是白天,也能遮了日头,强行将黄昏前变成了黄昏后。 自己刚刚若是在村子里,遇着这种现象,那还算合理,如今出了村子,它们居然也能做到? 心里一时惊悚,虽不明白究竟为何,却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个厉害的。 本来不想动武,但这一下,再不犹豫,握紧红木剑,一身道行全灌出来,便要抽身向前,回身便斩。 但却也就在这一刻,忽地一阵怪风吹来。 刚刚才从绝户村里出来,胡麻对这阴风感知敏锐,连身子都是凉的,这时却明显感觉到,这股子阴风,与绝户村里的不同。 吹在身上,竟微生暖意,同时有种似香似香,似有声若无意的奇妙感觉,还不等反应过来,自己后背上趴着的东西,已忽地被吹回了村子里去。 耳边只听见若有若无的叫喊,那几个东西,竟是连半点反抗余地也没有。 胡麻肩上稍轻,却仍不敢大意,余光瞥见,日头仍是黑的。 他内心里猜测着,慢慢的转身,向了那一阵暖风吹来之处,剑尖下垂,慢慢抬手作揖。 “不知是哪位好朋友帮我,还请一见?” “……” 说着时,作完了揖,才慢慢的抬头,向前看去,倒是忽地一怔。 眼前景像似乎化了,整片林子都沉默在了夜色之中。 惟独自己身前三丈左右,有一截老树桩子,安静的出现在了那里,桩子上,依稀有个身影,但很奇怪,自己若是努力看去,却是看不清他的模样,甚至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只用余光,却能分明看到个人,宽袍缓袖,五官难辨,但似乎带了淡淡的笑意,安静看着自己。 “是他?” 胡麻心里微凛,忙再次作了个揖,道:“前辈。” 这老树桩子,早先跟着婆婆见过一次,后来自己婆婆走时,自己离寨子时,它都有来。 称呼他,便不能叫好朋友了,它跟婆婆有交情,是自己长辈。 “你还没学会该学的东西……” 胡麻揖礼下去,便感觉身边风声温和,似乎有个温润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些事情,本就是你家婆婆留给胡家后人来解决的,石匣子里的东西,也是给胡家后人的。” “伱如今本事虽然有了,学的却不是胡家的本事,也就算不得胡家后人,那个匣子里的东西,不会认你的。” “但要我说,你婆婆去了祖祠,帮你扛着压力,争取了时间,你若让她等的太久,也不像话,所以,还是早些学到你该学的东西,再过来吧!” “……” “嗯?” 胡麻心间微凛,忙再度抬头,却在这一个微小动作之间,周围景象大变。 天色已亮,阳光自古木间洒落,稀碎斑驳。 自己身前,只有几株合抱的大树,哪里有什么木桩子存在? 推书:在群友的指导下,我走上了渣男式篡清之路,腰好疼!糕点新书《篡清:我初恋是慈禧》 两更加上,求票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二爷的遗憾 “时候不早了,快拉出来……” 这时的村子北边,二爷焦急的转着圈子,见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扯动草绳,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步窜了过来。 周围人还在犹豫,毕竟提前约好了里面有人扯动绳子,外面才会拉,二爷却着急道:“这绝户村子一共才多大,便是横穿过去也到时候了,定是出了事情吧?” 说着便用力去扯,却没想到越扯越松,只是拉出了一根绳头。 不论是老羊皮,还是族长,或是跟在身后的周大同以及乡邻等人,都懵住了。 “我的老娘嘞……” 二爷一声呻吟,身子都颤了,猛得撕开外套,大叫着就往绝户村里冲。 “我找他去!” “……” “你消停着,老二……” 老羊皮慌忙拦住了二爷,叫道:“你这点子本事,怎么敢闯绝户村子的?” “陈年老炉子也给你吹灭了啊……” “……” “灭了我也得找啊……” 二爷急的眼都湿了,高声叫道:“小胡麻若是出了事,我哪还有脸再跟人家婆婆交待?” “别管我了,死了都不用把我埋老火塘子里了……” “……” 说着竟真是大步就往村子里面闯,任是两个寨子的人都拉不住。 但也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道:“什么死的活的?” 众人慌忙一转头,却见胡麻好端端的,从旁边小路上绕了回来,顿时又惊又喜,忙忙的迎了上去,左右看看,见果真是他,纷纷又惊又喜:“伱从这进去的,怎么从那里回来了?” “迷路了。” 胡麻道:“绕了个远回来的。” 旁边的人一听都懵住了:“这闯鬼村子,还带迷路的?” 但见胡麻好端端的回来,也都松了一口气,老族长也趁机赶紧把棉袄给二爷披上了。 只有老羊皮大爷,见多了这绝户村里的邪祟,心里仍警惕着,悄悄捏了捏胡麻的手掌,胡麻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把自己手上的生气褪了,这一捏之下,只觉冰凉刺骨,不像是活人的。 “啊哟……” 老羊皮大爷吓的脸都绿了,踉跄着后退,胡麻却伸手拉住了他,笑道:“小心些。” 这时活气又回来,手掌温润,老羊皮大爷呆了一下。 这才忽地明白,是这小子耍自己,心里倒是稍稍宽慰:“没事了没事了……” “阴祟哪有这么皮的?” “……” “出了点小小的状况,但好歹顺利出来了。” 胡麻这才向众人解释道:“现在我的本事还没学成,想要解决这里的问题,那是说大话了,不过,好歹也明白了是怎么个情况,回头多做做准备,看能不能找到法子。” “那是那是……” 二爷忙道:“早先婆婆说了,先封了村子,消上十年的怨气,这才七八年光景。” “还早呢,若不是这羊倌心急,哪需要冒这个险?” “……” 刚刚还担心两边寨子打起来,一口一个老羊皮大哥,但因着这虚惊一场,二爷都不讲究了,上来就揭老羊皮的老底。 而老羊皮不是正路子,羊倌做了神汉,又没个师承,本来特别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可现在心里愧疚的很,软声道:“娃子,老二说的对,是俺们小心眼了。” “早该知道,走鬼婆婆的孙子,差不了事……” “……” 这一句话,算是为这次的事情定了性。 蟒村的头脸人物跟一个小娃娃赔不是,以后蟒村的人见了胡麻都得敬着。 老族长笑弯了眼,便道:“别在这里扯皮了,天都快黑了。” “小胡麻的干娘香火还没吃上,没见过祭了一半,先跑出来做别的事的。” “……” “对对对……” 老羊皮大爷也忙道:“你干娘收了你这么个干儿子,不是哪一家的事,是咱邻里们的大事。” “走走走,都跟着磕个头去。” “……” “成了……” 这话赶话的如此丝滑,就连二爷跟老族长都意外了,看着这个披了羊皮的老人精,暗暗想着,这就顺着杆爬上来啦? 这倒小瞧了这羊倌,一开始就存了这个心吧? 只是硬赶着上来磕头脸上挂不住,顺便也瞧瞧婆婆家的小孙子是不是个认旧账的人…… 却说柳儿娘,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见这些人走了,还以为自己这一难过去了。 冷不丁的,又看到乌怏怏的人回来了,而且比晌午时候还多,一过来就磕头的磕头,烧香的烧香,它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哆哆嗦嗦,几根可怜的枝条瑟瑟的颤着。 好歹这群人祭完了,便约着去大羊寨子喝酒,没管他。 但二爷却是趁人不备,走时又悄悄的过来,捡了根红绳在它身上,上一次拴的,还只是红线,这一次却有指头粗了。 这是怕柳儿娘给吓到,悄悄的跑了。 她可不能跑,这一次,只是开了个头而已,回头孩子们出息了,正儿八经祭林子,祭太岁,甚至祭老阴山的时候,她都得在哩…… 夜里寨子里又摆起了流水席,招待蟒村的乡邻。 对寨子里的穷苦人家来讲,这可真是太奢侈了,一年到头,也不过那么几场有数的席面,过年时,或是有什么婚丧嫁娶时,但今年宴席一场又是一场,连族长儿媳妇都心疼了。 这些吃的喝的,年后让大同他们带城里去多好,都填了你们这几个窟窿。 “你们蟒村嫁过来的女子,就是小家子气。” 老族长见儿媳妇拉了脸,便笑呵呵的训着:“寅吃卯粮,那是不好的。” “但也得看这卯年有什么奔头。” “你知道个啥,现在吃的,瞧着吧,不到一年就回来了……” “……” “……” “石匣子里留了东西,是什么意思?” 而胡麻,其实对这种席面,也有些腻了。 如今应付着这场热闹,但心里却在想着村头遇着的那截树桩,还有他说的话。 那截树桩,是被婆婆称为“熟人”,而且第一次见了时,要规规矩矩行礼的存在,他特意找着自己,说的那几句顺话,是何深意? 自己是婆婆的孙子,却还不算是胡家后人…… ……难不成,这胡家后人看的是本事,而不是血脉? 倒隐隐觉得,婆婆的面对的事情,远比自己想的复杂,留的布置,也比自己想象中多。 便如这绝户村的事,在周围村寨看来,婆婆是忽然去世了,所以留下了这么个事,来不及解决,心里也就害怕了起来。 但胡麻刚刚听说,便意识到没这么简单。 因为婆婆根本就不是突然去世的啊,她只是回了祖祠,时间还是她自己拿捏的,以她心善的性格,如果这绝户村子真的隐患那么大,她一定会提前解决了的,起码也会留下方法。 本不该留下,又偏偏留下,只能说是,留给自己的。 再想到婆婆回祖祠时说了,要去帮自己阻止孟家的那些玩意儿,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挡得几时,只盼着能多争取点时间给自己,等自己学成一身本事…… ……现在的自己,还是慢了,太慢了。 心里默默想着,压力倒大了起来。但总归,此间事了,自己也该早点回庄子里去。 先拿到那批血食再说,毕竟那是一切的根本啊…… 一场宴席完了,蟒村里来的人倒不少在大羊寨子有亲戚,自去找亲戚住,便没亲戚的,也找了几间空屋子让他们睡下,胡麻也把醉醺醺的二爷,扶回了自己家里,烧茶给他喝。 婆婆留下来的东西,有些是很深的,自己察觉不到。 但亏了有二爷在身边,他也不知道婆婆留的事情,但会指点着自己朝正确的方向走。 胡麻对他,一直满怀感激,而且,知道他的心病是什么。 “哎哟……” 可是二爷,一听到胡麻口中的“守岁人”这几个字,却是直接吓的酒都醒了。 慌忙的盯着胡麻,严厉道:“胡小子,你可别乱说,二爷我啥也没听见……不是,你小子警醒着些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学了本事,为啥我一直不问?” “学了师傅传的艺,那是恩情,不得师傅允许往外传,可是要命的罪过。” “你张口就说,不想好了?” “……” “没事。” 见着二爷紧张的样子,胡麻笑道:“咱身上的艺,就是咱们的。” “师傅那里,我已经还过了,不欠谁的。” “……” 二爷见他说的确定,倒是有些迟疑,知道胡麻经的事,想来比他们回来说的多。 况且,这守岁人的本事,确实是他一辈子的心病。 “二爷,说白了就是一个字的关窍。” 胡麻笑着,附身在二爷耳边,低声的说了一句话,二爷眼睛便忽地圆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的事,于二爷,竟仿佛遭了雷击。 他脸上一时恍然,一时疑惑,一时仿佛明白了,一时又更糊涂,到了最后,竟是慢慢的,一双老眼都有些湿润了。 背过身去,不让胡麻看见自己哭,但声音里却带了无尽的感慨:“琢磨了一辈子,整整的一辈子啊……” “但谁也没想到,竟是这个路子啊……” “……” 胡麻见着二爷这模样,心里也感慨,便要将法门一概传授,但二爷却摆了摆手。 “晚啦……” “胡小子,你想多了,早二十年,我还能炼,现在,这身子已经扛不住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分赃之时 冷不丁一听二爷说晚了,胡麻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才走了几个月,二爷已经那啥了,可听到了二爷说的缘由,却是心里不自觉的沉了几分。 二爷守了一辈子纯阳火炉,也琢磨了一辈子,总是在想,自己火炉已是烧到头了,其他那些本事大的人,又怎么走的呢? 如今胡麻一句话解了他的惑,却也让二爷感慨了起来。 他正因为琢磨了一辈子,所以对自己的身子最为了解,这种由活炼死的法门,那不光得是炉子旺,身子也得好,自己已经年迈,寿数过了大半,已经走不得这种折腾的路子了。 更为心下恍然的是,难怪当年自己遇到的老师傅,只教了自己那几年,便让自己回来了。 自己回来的那时候,其实就是自己已经没希望再学的时候。 他是把自己用到尽了,却没跟自己说不必再守着了。 胡麻不明白二爷心里想到了这么多的事,借着酒劲一发涌上了心头,但能看出二爷的惆怅,心下也有些难过,便打起精神,说些让他高兴的话。 比如自己其实一直没说,现在的自己,不仅是做了庄子里的管事,若真是争气,没准明年回来,自己还成了一位掌柜的呢…… 还跟二爷说,早先你送我们过去,那位小胡子管事,还念着你,说有机会请你喝酒。 二爷把那什么掌柜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只当胡麻吹牛。 但说到了这小胡子管事,倒打起了精神:“那得准备点东西,过了年再给人捎回去。” “人家这身份,想着咱这山里的老矿工,多大的情份呢?” “……况且这是个收了东西办事的,好人啊,这交情伱得维护着,以后用得着!” “……” 见二爷到了这时还想着自己,胡麻心底里感动,但老爷们之间,不说太矫情的话,只是认真的向二爷说着:“二爷,我能混出头来,以后你也别去割太岁了,我给你养老……” “净说傻话。” 二爷听着,也只是笑:“你养我老,那寨子里小的呢?谁带着他们去赚银两?” …… …… 第二天送走了蟒村的人,胡麻一行伙计,便该准备着回庄子去了。 照例又是装得满满当当,寨子里收的花生,蒸得面馍,腌的咸蛋,还有周大同他娘悄悄在这几次席面里克扣下来的鸡鸭鱼肉,都塞进了坛子里,已经化了冻,在冬日里能吃好久。 此外还有新做的褂子鞋裤等等,这些倒不是临时赶出来的。 本来就做好了,想着这几个孩子如果过年不回来,就年后找人给他们捎过去的。 家家户户,都很舍得拿好东西出来让他们带着。 尤其是二爷,胡麻早先晚上跟他说的话,他兴许都忘了,反正醒来之后,再也没提过“守岁人”这几个字,早一天的惆怅也不见,还是像之前一样笑呵呵的。 但是他偏偏把那个小胡子管事记住了,收拾了寨子里的野味,草药,还有黑油膏什么的,让胡麻一并捎上。 寨子里有嘴碎的,打趣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你忙个什么?” 二爷听了,却是得意洋洋:“我可不是给这几个小崽子准备的,我是给城里的徐管事。” “那是我老哥们了。” “……” 这次回去,倒是不用二爷送了。 毕竟已经马上到了拜太岁的时候,他也需要多教寨子里的人一些事情,还要提前带他们进山,年前送胡麻他们回来的车把式,也如约提前赶来了寨子等着。 年前他在寨子里受到了盛情接待,心里记着情,这次回来,倒还带了些城里的吃食糖果,分给寨子里的小孩。 回来时满满当当,回去时仍然满满当当,快快的赶路,朝行暮歇,不几日回了庄子。 胡麻带人卸下了东西,便见庄子里冷冷清清,镇子上虽然人不多,但过了这个年,还能依稀看到些过年的气氛,就连庄子前面,烧的纸钱香烛,都比走的时候,多了许多。 但进了庄子,却毫无过年的气氛。 胡麻他们是回来早的,其他的伙计,也都还没回来。 带了周大同等人进内院给掌柜还有吴禾妹子拜年,老掌柜也没有像其他的掌柜一样给他们封上红包,只是让老仆人拿坛子酒给他们喝。 并且道:“回来就好,收收心,马上活就来了,到时候可有的你们忙,还有胡小子,记得封几个红包给伙计们,喜庆。” “这是掌柜的活啊……” 胡麻听着,虽然答应了下来,却也默默想着。 更觉得奇怪的是,这一别十来天,掌柜穿了一席棉袍,脸色腊黄,声音无力,看起来竟似更加的虚弱了。 身为守岁人,按理说这身伤早该养好了。 他将从寨子里给吴禾妹子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也见到了吴禾妹子从屋子里出来。 她穿了一身红色的棉袄,倒不像之前穿单衣时那么瘦削,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站在了清冷的枯树身边,显得明艳照人,就连之前身上的腐臭气味,也很淡了。 与胡麻等人说了几句,她收了礼物,回了屋子。 周大同等人见过她的模样,但如今见了,还是眼馋的狠…… 当夜喝了一场,便又开始了巡夜,早先几天,只能他们几个人亲自上阵。 但没几日,回家的伙计们回来,人手倒也渐渐充足。 一切都如年前一样,渐渐步入了正轨。 也是到了这时,趁着城里的活还没来,胡麻找了一个时间,趁人不备,换上了棉袄黑袍,领了小红棠,悄然出了庄子。 到了外面,才戴上了一顶棉帽子,遮住脸面,慢慢的来到了镇子的西头,一户一进的院子前面,蹲下身子,从旁边石头下摸出了钥匙,打开了锁进门。 这院子,本是住了一个钉马掌的,但年纪大了,年前回了乡养老,便不回来了。 这庄子已经被人租了下来,年间还有人来看过。 胡麻进了庄子之后,便见到一口水井,一株石榴树,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他也不着忙,先进屋子里四下看了看,仿佛在看着房子布置,然后才走了出来,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一连坐了好多时候,小红棠便也一直在周围警惕着。 确定了没人看着,他才让小红棠继续警惕,起身到了水井旁边,扯住了井绳。 这井绳倒像被什么绊住了,很是结实。 但胡麻力贯双臂,一点一点将它扯了上来,尽头却是个大包袱,里面有东西晃晃荡荡,发出了瓷罐碰撞的声音。 胡麻提起了包袱,仍是不着急,转头看了小红棠一眼,就见她小脑袋快速的周围看了看,转头向胡麻道:“没事的,周围都没有人呀,小红棠可机灵着呢……” “乖。” 胡麻这才放心,提了东西,进入堂屋,也不点灯,借了微弱的天光打开。 只见这包袱里面,放了几个瓮,一个白色的坛子,还有一块层层油纸包包着的事物。 先低吁了口气,打开了那几个瓮,却见里面都是些青油油的肉块,已结了凝脂。 瓮打开的一瞬,小红棠便忽地从屋顶上探下了脑袋,瞪大眼睛看着。 胡麻向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又打开了那个坛子。 一声惬意的低呼,自胸膛内响起,只是仍然压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一颗颗红色的血食丸,个头总算快赶上婆婆给自己的那些了。 屋顶上探下了脑袋来的小红棠,这会眼睛已经瞪的如铜铃一般了。 而胡麻直到这时,才拿起了那块油纸包裹着的事物,微一沉吟,却没有直接打开。 白葡萄酒小姐,做事就是稳妥呀…… 当初那批血食,不管青的还是红的,她都一一给炼成了血食丸,或是凝胶,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直接拿了草心堂的存货顶的。 这有几个好处,一是体积小了,占地方也小,而且容易保存,不那么容易被邪祟盯上。 再就是,那么多的青太岁,若是一发给胡麻运了过来,太显眼,所以,其中也有一部分,她给换算成了血太岁分过来,当然,该有损耗她也给扣掉了。 另外一个明显的好处就是,不能不防着有人对之前的事情起疑,追查那抢走了血食的神秘人,万一查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可是这批血食丸,却都是草心堂的手炼出来的,皆能追根溯源,找着来源,就算倒一万个楣,被发现了,那也是草心堂丢了货,关红灯会什么事? 踩点,行动,销赃…… 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每一个环节,可都错不得呀…… “小红棠,把灶下的土挖开。” 心里想着,胡麻也愈发的心情大畅,指使着口水都流了出来的小红棠,低声笑着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不?” 小胡棠颠颠的凑了过来,蹲在地上,眼睛发亮,摇了摇头。 胡麻笑道:“代表着,咱们好日子总算来了……” “你想每天都吃青食不?” “……” “不……” 小红棠摇着头,道:“我想每天都吃血食!” “……” 胡麻都有些尴尬了:“这条件咱现在倒还是没有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守岁传承 修行嘛,有什么难的? 有了这批血食到手,胡麻心间大定,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守岁人这门道,自己本身就占着两个便宜,一是身体已死,二是有本命神像照见,如今限制自己进度的,也无非就是自身道行火候。 而这批血食,则是解了燃眉之急,只要自己补足了道行,那便又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修行了,说不定,整个三阶,都可以修行得完。 炼活一手,当时自己便已是登了一阶。 如今自己早已悄悄炼活了四肢,理论上已经是登了二阶了。 再炼活了五脏,自己就算登了三阶,这一身本事,便不比吴掌柜差什么了。 心里惊喜,倒恨不得把这些血食全吃下去,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先往嘴里塞了个血食丸,便还是准备先将这批血食的大部分都藏起来,留待着细水长流,慢慢的炼成道行。 当然,要藏,是主要藏那批青食,血食丸实在太贵重,自己要随身收着。 但也幸好,这血食丸占地方小,收着方便。 而在喂了小红棠一块青食之后,她也特别的卖力,工具都不用,蹲在灶前,撅着屁股刨了半天,搞得自己小脸乌黑,转头一笑,只能看见一排雪白的锋利牙齿,模样诡异里透着可爱。 胡麻收好了血食丸,也忙过去帮忙,将这布袋,埋进了灶底的坑里,上面又填了土,铺了砖。 再用泥铺一层,膛灰放回去,这小小的宝库便成了。 虽然已经被炼过,但如何稳妥藏起血食,也是一门大学问,坛儿教的人行事歹毒,直接剥了人皮作袋,可以保得一年时间,血食气味不泄。 而红灯会又不同,红灯娘娘虽然也是明州一害,但这般大张旗鼓杀人剥皮的事不能做…… ……起码现在人家不做了。 所以通常是用大缸来盛,血符封口,再着人手护送。 照理胡麻这一批,已经炼过了,安全了不少,但里面也好歹有一块是没有炼过的稀奇太岁,所以胡麻也不敢太过大意,用了二爷教的一个土方子,藏在了灶下。 灶下是餐食之本,百草精华,最是人间烟火气,能遮掩血食气息,算是他如今能选的最便宜之物。 “这块白葡萄酒小姐说的金线太岁,又是什么?” 做完了这些,胡麻倒也觉得奇怪,那块油纸包里,包的就是那块色质如血,却有了丝丝金纹的稀奇太岁。 白葡萄酒小姐把其他的血食,都炼成了方便携带与保存的血食丸与凝胶,惟独这块,却没有进行任何的加工,只是平分了三份,并嘱咐了自己与二锅头好好保存。 包裹这金线太岁的,是一种特制的油布,能让这太岁气血不露不腐,其实比人皮袋好用,只是太贵。 远远不如找个人剥下皮来做布袋省事又有效率。 “要么用不着,要么便是救命的东西。” 白葡萄酒小姐将这块太岁分给了胡麻与二锅头时,只是懒懒说着,心情瞧着不是很好。 胡麻猜着,她可能心里也在心疼,明明可以把这东西昧下的…… 安排好了一切,才带了小红棠出来,锁上了门。 抬头看向夜暮沉沉的夜空,走在镇上石板路,瞧着满天繁星,倒有种做了坏事的神清气爽。 或许,回头自己也要找个合适的由头,直接搬到这里来住。 当然,如今住过来的事不能着急,毛毛躁躁的一会这,一会那,只没得惹人怀疑。 回到庄子里,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胡麻便开始安排庄子里的伙计,打开外院里那一间锁了一年的仓库,修补鼠洞,破烂的窗棱,连同开春时需要用到的大车,兵器,也都一一查点。 忙忙的到了下午,冷不丁掌柜又让老仆人过来叫胡麻,到了内院之后,却见石桌上,放了两盏油灯,老掌柜的脚边,还放了一只看起来有些古旧的藤条箱子。 他正喝着茶,也不给胡麻倒了,也没请他坐下,便只是道:“我说,你听着。” “早先的事,我也不多解释了。” “但我教你的法门是真的,四鬼揖门的绝活也是真的。” “你现在只炼成了一手一脚,火候还浅得狠,做这庄子的掌柜,怕是应付不来,所以,这另外的一手一脚,伱也该开始参悟了,两盏灯你带走,自己瞧着时候到了就点上。” “连同这箱子里的,还有你之前取走的两盏,便不用还回来了。” “……” “掌柜的意思是……” 胡麻听着,竟微有些惊讶,透过藤条细微的缝隙,能看到里面皆是一盏盏油灯。 早先自己在掌柜的柜子里,看到过。 这些油灯,是守岁人炼死求活的根本,他倒是要给了自己? 而迎着胡麻的疑惑,老掌柜却没有多作解释,而是微一皱眉,迟疑着问了出来,道:“你之前说过你家婆婆是走鬼人,想来也该是个有些见识的,可曾听说过有个神手赵家?” “神手赵家?” 胡麻心间微迟,缓缓摇了摇头。 “唉……” 老掌柜便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一叹,道:“跟伙计们说,有机会帮我留意一下。” “这段时间你心思活络些,我怕是教不了你多久了。” “……” 胡麻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掌柜年前,便有向自己暗示,要保举自己做个掌柜之类,又说他已经引起了上面人的怀疑,怕是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看,他说的要离开,倒是真的,也不光是红灯会不留人,而是他想去找那个神手赵家,给吴禾妹子治病,只是现在还没有打听清楚。 可关键是,自己其实也是不知道的。 白葡萄酒小姐跟自己说了这事,但也没有透露别的消息,一来某些特定的消息,自己就算知道了也不能乱说,因为这不属于自己该知道的,二来白葡萄酒也不知道神手赵家的下落。 她知道这家人,也知道他们治得好吴禾妹子,但这家人太神秘,住哪里谁也不知道。 带了藤条箱子回来,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是满满的油灯。 查了一下,一共一十五盏。 看样子老掌柜是真的把这守岁人法门给了自己。 正常来说,守岁人修炼守岁人法门,离不开这些油灯,四肢五脏,眼耳鼻舌,都有特定的油灯对应。 说起来,这其实都是毒药,可以精准定向,杀死自身的某一部分,但偏偏又是守岁人最需要的毒药,不知蕴含了多少前人心血,自己虽不需要,却也知道它的价值。 不过,登阶入府,其实整套下来,是有十七盏灯。 老掌柜传下来的这一套,已经算是好的,只少了最神秘的头脑与秘窍二盏。 这不是老掌柜藏私,实在是他也没被传到。 另外就是,其实说起来坛儿教的妖法多,守岁人这一门道的本事也很多,无论是手脚脏腑,耳眼鼻舌,都可以对应着修炼出一些特殊的本事来。 但这每一门的本事地,都要花了大功夫去琢磨,老掌柜本身就是个投靠了红灯娘娘的闲散掌柜,能有一手绝活就不错了。 “只望着吴禾妹子命好福大,能够顺利找着那神手赵家吧……” 胡麻心里叹着,倒隐约觉得,人情二字,当真复杂。 其实照他之前算来,白葡萄酒小姐指点了吴禾妹子一个方向,她暗中通知自己保命的人情也就还了,但终是不忍她受苦,帮她求来了一坛子青玉膏,没想到这又给自己换来了好处。 老掌柜现在对自己,倒比对亲徒弟还好。 但两人之间已经生了嫌隙,却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之前那推心置腹了。 他将所有的油灯都收了起来,但右手却也缠上了布条,好歹老掌柜还在庄子里,自己要防着一些,但自己四肢已成,下一步倒是要考虑五脏的炼法了。 老掌柜那本笔记里,有相关的记载,自己已经记在了脑海里,只是单纯笔记,毕竟不如手把手的教,更来得仔细。 可自己一来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去求老掌,二来有本命神像照见,倒也不担心走错了路。 现在需要定的只是,这五脏,究竟从哪里开始着手? …… 夜里胡麻想着修行之事,白天里却开始忙碌了起来,如今已到了日子,城里早先后来了几波人,勘探路况,瞧瞧牲口养的是否健壮,仓库修缮的怎么样,账目清不清楚等等。 如今,属于红灯娘娘会的七处血食矿,都已经拜了太岁,城里的人手,也都已经派下去了。 想必第一批血食,很快便要到,各个庄子里也要开始做好准备。 每当这些人来,掌柜的便也出来陪着,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瞧着也是一幅精神翌翌模样。 但是他也只是作陪,绝大多数的事情,都让胡麻跟着参与,主持,而且人一回去,便也快步回了内院,似乎每次强撑了保持这么一会正常状态,便已经让他感觉非常的吃力了。 但这样一段时间下来,胡麻倒是对这些事务与相关人越来越熟。 尤其是在一次城里的徐管事下来,把二爷给他的东西奉上时,面对这不值钱玩意儿,他居然也是欣喜不已。 自那之后,私下里都与胡麻论私交了。 就连胡麻,有时候也忍不住的想了:“莫不是我还真能混个掌柜?”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红香杨弓 也就到了三月里,整个庄子,迎来了第一批血食。 一位管事,带了两位红香弟子,七八个青香弟子,押了一辆封的严严实实的马车,来到了庄子里面。 胡麻便立刻带了人,将他们迎进了庄子,马车直接送进了仓库之中,也不卸货,便即将马牵了回来,送到槽子里喂草料饮水。 然后仓库贴了封条,大红灯笼挂在了仓前。 庄子里的伙计,便持了家伙,整夜不休,在仓库外面守着,而胡麻则又安排着人给这位管事和红香弟子,青香弟子张罗饭食,都是好肉好饭,不过酒却是一点也不给他们上。 到了第二日,才揭了封条,套上了马,离开了庄子,往城里去。 从头到尾,胡麻竟是一点也没见着那血食是什么样的。 他分析着,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庄子,之前出过事,上面还有疑心。 不是迫不得已,血食并不往庄子里面来,便是过来的,也是一些赶路,或是数量较少的。 而且押送人员,从头到尾不换,一口气押回城里去,杜绝了各种风险。 毕竟这庄子有黑历史。 早先老掌柜出事那次,却是这些矿上的人,先把血食押送进庄子,由老掌柜验过入账,再来安排人手送入城里,其他人接着回矿上做事,效率比这高得多。 但这样一来,活倒比胡麻想的清闲。 前后忙了两个多月过去,眼瞅着这一季便忙活完了。 而这前后,他也并没有着手太多实质的事情,不过是让准备车马,就准备车马,让打开仓库,便打开仓库,让去哪里接应一下,便去哪里接应一下,此外便是管饭入账之类罢了。 哪像什么掌柜,倒像是仓库管理。 虽然说起来,这倒清闲,少了许多风险,但那做掌柜的心思,也就淡了。 掌柜的之前说了想让自己做这掌柜,但细想想,在这般熬上一年,只有苦劳,没有功劳的情况下,自己底子实在太浅,想这掌柜的位子,还是太难了。 “话说这红灯娘娘会一年的收成,硬是可以啊……” 倒在做事之余,胡麻默默盘算了一下,心里也不免有些心惊。 自己这个庄子,进进出出的血食,算是少的,但胡麻冷眼瞧着,前前后后,也怕不是有两三千斤的血食通过庄子进城。 而且胡麻知道,自家庄子,只是红灯娘娘会各地的分柜里,规模最小的一类,那借此推算,加上其他的庄子,红灯娘娘会这一年的血食,不怕得五六万斤? 照这世界的行价,一斤青食,就值得好几两银子,红灯娘娘会这一年,就几十万银子进出了? 这还不包括其中的血太岁,一些特异的珍稀太岁,太岁血等等稀缺或附加。 “红灯娘娘在这明州府里起势,也有十来年来了,得攒了多少家底啊……” 胡麻都不感叹着,当然不是惦记什么,只是纯感叹一声。 眼瞅着近日里进庄子里来的血食,越来越少,他也算是松了口气,功劳没有,但这一年的苦劳,总是落着了。 却在这一日,已是即将黄昏,庄子外面却忽地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旋即有人忙忙的赶了过来,跟胡麻说,有个腰间系了红带子的弟子来了,要见管事。 “怎么天都快黑了,才要过来?” 胡麻倒是心里一凛。 押运血食,往往都是趁了白天,夜里一定要进各庄子里封好。 但是道路复杂,总有些意外之事,若是这些押送的车马,落在了半道,赶上了天黑,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这时候他们往往都会立刻派人,到相近的庄子里来求援,多加人手。 但人手再多,夜里押送血食,也不太平,没准就会出事。 忙忙的赶了出来,却有些意外,只见这来的红香弟子,倒是个熟人。 说熟,也不太熟,毕竟这段时日里来回接应,已经认识了不少红香弟子,有的还见了好几面。 如今来的这个,却是只见过一面的,便是当初闹了坛儿教的事情之后,跟了徐管事来到庄子里调查的四位红香弟子之一,胡麻还记得他名字叫杨弓,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 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是过来找人手的,见着了胡麻,便道:“我来找你帮忙了。” “什么忙?” 胡麻有些意外,请他进庄子里,道:“还没吃饭吧,先进庄子吃饭。” “不进庄子吃。” 这杨弓看了一眼庄子里,道:“外面有没有,吃甚都行,我已是饿了一天了。” 虽然他条件比较奇怪,胡麻还是道:“有,我带你在镇子里吃。” 说着让人牵了杨弓的马,去马厩里喂食,歇息,自己则与他并肩出了庄子,来到了镇子上的一家酒肆。 这镇子百十户人家,其实也五脏俱全,有酒肆,有饭庄,也有些油盐酱铺,大都是往这些于明州府里往来客商生意的,冬日里大多关门,只是开春之后才有些生意。 进了酒肆,酒家也是认识胡麻的,忙忙来招呼。 胡麻让他先做些酒饭上来,与杨弓在四方桌上坐了,这才问他是怎么回事。 “我搞了一批血食,想着从你这庄子上走,其他人我不放心。” 杨弓等肉切了上来,先挟了几筷吃了,这才低声向胡麻说道:“但是我没什么人手,关键时候,大概需要伱带了伙计,去接应我一下,所以提前过来找你,请你帮我这个忙。” “血食?” 胡麻闻言,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杨弓是跟自己同一年进了红灯娘娘会的,如今还不到一年时间。 他们这些红香弟子,如今大都只是负责从各处跟了管事,押送血食,或是去矿上,防止有变,可听这杨弓的意思,竟是他自己要去搞一批血食。 这倒让胡麻好奇了,他本事再大,也没有单独负责一批血食的时候吧? 况且,若是有了这权力,手底下又怎么会缺人手? “哼,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杨弓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杯酒,重重拍在桌子上,咬牙道:“我爹娘死的早,叔伯们把我卖给了牙子,运气好进了红灯会,拼着吃苦,想着熬一番出身,回去宰了那几位叔伯。” “可偏偏的,我肯吃苦,敢拼命,但是那些人,却还是瞧不起我,拼命的活让我们兄弟去,捞功劳的就让他手下人去。” “分血食时我们排在后面,挑个小使鬼,还给了只瘸腿的……” “去他娘的!” “……” 说着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盯着胡麻道:“胡管事,我进了这红灯会,只看你一人顺眼,也不怕你笑话。” “我本来可不叫什么杨弓,我叫羊蛋子,没人给我起个正经名字,但我烧了红香之后,就给自己改了名字,我叫杨弓,谁敢再欺负我,我就一箭射死那个王八蛋……” 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戾气,却也听出了他内心里的一些压抑与委屈。 胡麻低声叹了口气,把酒给他倒上了,道:“杨弓兄弟,我与你一样,只有一个婆婆疼我,去年还去世了,但这个世道总是如此,被算计,被人欺负的事情,难道就少了?” “何必为难自己,看开些就是了。” “……” “我看不开!” 杨弓拍了一下桌子,倒让柜台上的酒家,吓了一跳。 胡麻向他使了个眼色,这酒家顿时明白,小跑到后厨里去了,不敢听他们说话。 杨弓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脸色微红,声音放低了一些,道:“那些家伙压着我,不让我出头,可我偏不认这个命,咱会里的几处血矿,我去了也只是受人指使,干些跑腿巡逻的杂活。” “所以我找了几个人,决定要去抢一处无主的血食矿,只要成功运回来,那就是大功一件了……” “无主的血食矿?” 胡麻不由吃了一惊。 这方圆百十里,肉山倒是不少,但大都是黑太岁,但凡能割出青太岁、血太岁,甚至白太岁的地方,早就被人占光了,且多数都是自家的。 倒也听说了一些量少,或是太难切割运输的,往往被三教九流的人来回争夺。 这杨弓居然打起了这个主意? “呵呵,你不必担心,我已打听好了,有了十足的把握。” 杨弓还以为胡麻怕了,笑了笑,道:“现在惟一的问题是,会里的那些香主管事,我都信不过,但我们几个兄弟,人手又太少,能将血食割来,运进城里去却够呛。” “我想了很久,也只有你这条路子可用,于是打算先送来你庄子,然后再运回城里,你可愿帮我?” “这批血食送了回去,那些人甭想再小瞧我,于你,也是大功一件!” “……” 胡麻见着他这激动到脸都胀红了的模样,心里倒是叹了一声。 但面上,却是正色道:“这算什么帮忙,份内事罢了,你若能成,运了过来,我没道理不收。” 心里却是明白,这样的少年,行事激奋,多半事败。 就算他真的成了,这批血食送进庄子里,自己也只需按了已经做熟的,挂上灯笼,封了仓便可以,前前后后,只需公事公办。 拒绝的话,倒不合红灯会的规矩了。 如今心里感慨的,倒是这红香弟子的愤怒与单纯,自己其实只跟他见过一面,他倒如此相信自己。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靠得住的。” 杨弓闻言也是大喜,举起了酒碗,向胡麻道:“兄弟,我们一起立功,搏个好前程!”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瘸腿小使鬼 胡麻倒没有真觉得杨弓能成事,他们这批红香弟子,除了极个别的,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如杨弓这般知道自己家在何处,姓甚名谁的,已是少数。 大多数根本就是懵懵懂懂,连自己家乡也忘了,进了红灯娘娘会,也是以命拼前程,用血换饭吃。 别看他们在会里身份高,供养也好,但往往命不长久。 今天还说说笑笑,雄心万丈,说不定明天便死在了阴沟里无人问津。 杨弓瞧着便是个典型,他心高气傲,侍奉了红灯娘娘一年,还能活着,当然本事肯定是有的,这些能熬过了一年淘汰的红香弟子,说不定本事比自己还大,但这时就想独自挑大梁,去跟那些穷凶极恶的抢血食,却还是勉强了。 胡麻甚至觉得,他多半命都要搭里头。 但是没法劝,杨弓仗了一身烈性活着,自己劝了,没准他倒会迁怒自己。 因此,他也只是请了杨弓一顿酒饭,帮着他喂足了马,眼见得夜色已是深了,本想留他住一晚上,他却不在乎,牵过了歇息后的马,连夜便行了,反正他们这种侍奉红灯娘娘的,根本不怕晚上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 或者说,与活人相比,他如今倒更像鬼祟。 而这件事后,胡麻也只是忙着造账,回头一并往城里交付。 红灯会里能人不少,对于各庄子里的血食出入,查的极严,估计也是怕人私吞。 当然,胡麻这个庄子是不用担心的。 他们这些庄子里的人,连血食是啥样都没见着几回,每个过来的,在这里也都特小心。 “就跟咱庄子里有人惦记这血食似的……” “……不是白的就是青的,谁瞧得上啊?” “……” 而造账之事,本该是掌柜的亲自来,但自家这位掌柜,心早就飞走了。 他本就是打着,强撑一年,应付过了红灯会的事,便要向上面请辞,带了吴禾妹子外出去寻神手赵家的人求医。 胡麻倒是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有了线索,但听人说过,吴掌柜在城里的房子,都已经让老仆人变卖了。 现在庄子里的很多事,胡麻都是自行处理,也不需要问他。 不过对胡麻来讲,庄子里的事只要不出纰漏就行,关键还是在于修行之事。 在老掌柜眼里,自己如今已经修成了双手单脚,即将完成登二阶的修行,但其实他早已暗中开始了五脏的修炼。 但事关重大,胡麻也不敢儿戏,每一步都考虑周全。 心脏定然是最后一个,因为那里最要紧,也代表了登三阶圆满的标志。 其余四脏,则由胡麻决定。 胡麻虽然有本命神像照见,而且全身皆死,修炼起来极为便宜,但他经过了一番思索,还是决定先从肺部开始。 因为老掌柜也是从这里开始,笔记上记载的也最为详细。 况且,肺部吞吐阳气,最为要紧,自己炼活之后,对于自己真阳箭这一手把式的威力提升极大。 现在胡麻吐一口真阳箭,最多伤到半米外的邪祟。 若是炼活了肺部,气吞山河,怕不是可以直接一口气吐到丈余之外? 而且,炼成了肺部,气力悠长,对身手帮助也极大。 “唉……” 可是这一修炼开始,却也遭了不少罪。 平时靠了充足的血太岁,供养全身,倒没感觉,但修炼之时,先将一身气血从肺部撤出,便立刻感觉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走上几步,便觉气力不足,倒像害了痨病一般。 外人常误会守岁人多灾多难,仿佛百病缠身,其实这都是他们修行的一个阶段。 不过也正因这样,胡麻白天绝不敢炼,怕掌柜的看到。 只在半夜无人时,才会默默修行一会,到了白天,仍是靠血太岁把肺部气血撑起来,装着无事。 像极了白天拼命游戏,晚上偷摸刷题的绿茶学霸。 心里倒想着,自己若真能做了掌柜就好了,起码修行不用偷偷摸摸了。 如是几日,这一年割太岁的时候将将过去,胡麻这天晚上正要准备行功,窗外不知怎地,刮过了一阵凉风,直吹得纸糊的窗棱一阵哗啦啦作响,胡麻感觉皮肤微凉,便忽地坐了起来,看向门外,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站在那里。 “是谁?” 他皱着眉头,低声问了一句,但门外无人答应,只有弱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说话!” 胡麻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还是无人回应,只是敲门声又响了一下。 不是庄子里的伙计。 胡麻暗想着,庄子里的伙计不可能不答应,也不会傻乎乎站在那里敲门。 微微警醒,看了眼房梁上揉着眼睛的小红棠,见她也醒了过来,好奇的看向了门外,便知道来的应该不是人。 抬手接过了小红棠扔过来的红木剑,他慢慢走到了门边,将这扇房门,忽地拉扯开来。 “呜……” 这一拉开,顿时一股子清冷的凉气扑面。 胡麻眼前一花,赫然看到了一个约到自己腰间高矮,脑袋圆滚滚的小鬼,顶着一张惨白而诡异的脸。 它瘸了一条腿,歪歪的站在门边,冷不丁被自己把门打开了,它倒也似吓了一跳。 后退两步,忽地低头,向着自己跪下,一个头磕了下来。 “什么玩意儿?” 胡麻倒吓了一跳,差点就一剑斩了过去。 冷不丁大半夜的,有小鬼敲门,还一个头给自己磕了下来,谁不害怕? 却没想到,剑至中途,这小鬼竟然依依呀呀的开了口:“杨弓老爷让我来找胡管事。” “杨弓?” 胡麻这一剑生生停在手里,险些将这小鬼销了账。 但这小鬼却不知道刚刚的凶险,呆傻傻的道:“杨弓老爷让捎话,说他已经得手,到了水神庙,只是江水太急过不来,身边点子追得急,请胡管事帮着前去接应一下……” 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块衣襟来,双手献上,上面血淋淋的,赫然写着“救命”二字。 “杨弓居然真得手了?” 胡麻听了,倒不由得吃了一惊,同时看了一眼这瘸腿小鬼,明白过来。 这就是杨弓的那只小使鬼,与小红棠一样…… ……想着转身看了一眼梁上,小红棠漂漂亮亮的,顶着羊角小辫,好奇的伸着脑袋往下看。 嗯,还是不一样的,小红棠多漂亮啊。 但还没来得及骄傲,先想正事,胡麻接过了这小鬼手里的布片。 见上面的两个字都写的歪歪扭扭,倒确实像是杨弓这种本来大字不识一个,进了红灯会才开始学字的人风格。 又忙忙的问了这小鬼几句,它说话夹缠不清,啰哩巴嗦,倒是连问了几遍,才问清楚了。 这倒真个惊人了,杨弓居然真的抢到了那批血食。 不过照他们之间的商量,杨弓本该是过了牛家湾,一路向北,赶在天黑前将血食送进胡麻这个庄子。 可如今,应该是遇到了一些危险,不仅耽搁了行程,而且被困在了牛家湾的对面。 如今脱身不得,只好谴了小使鬼,跑到庄子里来搬救兵。 “你先回去,告诉他我知道了。” 胡麻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去,点起油灯,翻找地图。 冷不丁见到,那瘸腿还在门边站着,见自己回头,便磕个头:“谢胡老爷。” “谢我做什么?” 胡麻皱了皱眉头,又见那小鬼再次磕了个头:“胡老爷吉祥。” 抬头看看胡麻,见他似乎还没明白,便紧跟着又磕了一个:“胡老爷万福金安。” “?” 胡麻这才明白,这是讨赏。 便从床边罐子里,捏了一块肉干,丢进了他的手里。 那瘸腿小鬼,这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难怪杨弓这么嫌弃他的小使鬼,传话传的不怎么明白,讨赏倒是很擅长……” 胡麻无奈的笑了笑,便继续翻找牛家湾一带的地图。 因着他们经手的大都是押运的活,地图倒是不缺,且都是自制,虽然粗糙,但也看得明白。 胡麻凑近油灯,很快找到了瘸鬼小腿说的地方。 “牛家湾水神庙……” 微微沉吟,琢磨了一下,这地方距离自己这庄子七八十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平时庄子里的伙计,外出接应,最远也差不多就这个距离了。 但那个牛家湾方向,可不属于平时红灯娘娘会的活动范围啊,离明州府太远了。 自己真要过去接应他? 心里默默的琢磨了一番,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倒是很快便做下了决定来。 去是要去的,这个地方倒并不远,凭了自己守岁人的脚力,个把时辰也就到了。 杨弓这事若是真的,那倒确实是一件功劳,也恰是自己现在正缺的,现在老掌柜有心要推举自己做个掌柜,只是自己入会时间太短,平时又没什么大的功劳,这种情况下,老掌柜再有这个心,也是帮不上忙的。 倒是自己立件功劳,这事还有戏。 而且自己本身对这掌柜之位不是很感兴趣,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掌柜之位,用处却非常的大。 毕竟,现在有吴掌柜在这里,自己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 若是再来了个陌生的,谁知道出什么乱子? 再者,若是杨弓手里那血食很值钱,那自己能额外再赚一笔也说不定。 谁会嫌血食多? 当然,也不排除这件事还有别的猫腻,不能完全排除这是某个未知圈套的可能。 可若是这样,那就更要去了,只是不急着露面,先暗中过去瞧一眼,看是不是有人算计自己。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河边水神庙 心下想定了主意,便起身穿衣,同时让小红棠去叫周大同出来。 等穿好了鞋袜,已听得对面的侧屋里,响起了“啪”的一声响,不多时,周大同捂着半边脸从屋里出来了。 向胡麻抱怨道:“我的麻子哥哎,下次你直接叫我行不行?” “我梦里梦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正想着上去亲她一口的时候,结果她转身就给了我一个嘴巴子……” “这不是好事?省得你梦里泄了火候!” 胡麻忍着笑,正色道:“叫你出来,有正事。” “我需要出去一趟,办点子事,不确定啥时候回来,明天的事,伱支应着些。” “能解决的就解决,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进内院去找老掌柜就是了。如果他要问我去了哪里,也只说我出去办点子小事,一天时间就回来了。” “另外,你的刀借我使使。” “……” 周大同答应着,回房拿了刀出来,道:“哪是我的刀,这不是你的刀吗?” 胡麻听着,倒是都不好意思了,笑道:“使得惯了,回头我还你一把没有豁口的。” 如今庄子里的伙计们,其实都配上刀了,但胡麻办了几件事,用的都是周大同这把刀,用的极顺手。 况且,庄子里配的刀,上面都有红灯会的标记。 而胡麻这次出去办事,还没想好自己是在明处还是暗处,先用周大同这把没有标记的刀,遇着事了,更稳妥一些。 将这腰刀挂在腰上,又将红木剑也用布条缠了,系在背上。 然后胡麻绑紧了小腿,戴上了斗笠,唤上了小红棠,大步的出了庄子。 按杨弓说的,是想让自己带了伙计们过去接应。 但胡麻却感觉事态并不明朗,而且此行颇有些凶险,所以先自己过去看看再说。 槽里有马,现在胡麻牵一匹出来骑着去办事也没什么,但他还是决定靠两条腿走过去。 如今还是在夜里,邪祟横生,马是龙种,一跑起来,热血沸腾,没得招惹过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出得庄子,他认准了方向,迈开了两条腿,大步前行,却也同样迅捷。 乡间野路,夜风低沉,一路过去,也不知惊动了多少暗中的东西。 但胡麻使出了守岁人的本事,两条腿由生转死,不仅速度极快,也让那些暗里的东西,分不清他是什么。 还来不及试探呢,胡麻便已经过去了,倒是一路通畅,天刚蒙蒙亮时,便已经赶到了牛家湾。 远远便看到,一条白蒙蒙的大河,从西而来,在此打了转,又流了下去。 湾里坐落着数十户渔家,晾晒着鱼网,泊了几艘木船。 “那水神庙,就在对岸?” 胡麻努力将眼前所见,与地图上看到的标志结合起来,默默想着。 靠水吃水,这里有座水神庙,倒也合理。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庙很少,胡麻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便也多少有些好奇。 他压低了斗笠,走进了这渔村之中,心里想着从何处着手。 如今,早有渔民起来,正缝着网,晾着鱼干,下水捕鱼的倒是没有。 眼见胡麻这个生面孔进了村子,便都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也不主动招呼,或询问,只是用眼睛上下打量着人。 胡麻迎着这目光,便主动开了口,向旁边一户擦着船的黝黑汉子道:“老哥,我是明州府里来的,替俺们东家去小梁县送封信。” “急着赶路呢,大晚上的就动身,赶到了这里来。” “想找您问问,往小梁县去,是从这里走吧?这么大条河,怎么也看不见个渡口什么的?” 这渔民在胡麻问前,只是瞅着他,一见胡麻说话,倒忙忙的起身,回道:“去小梁县,大都是在这里过河的,平时有客人,俺们也就送过去了。” “但今天你可过不去哩,河对岸有人闹腾着呢,俺们今天都不敢下水,你想过河,除非再往东走四十里,找下个村子去……” “这来不及呀……” 胡麻装着焦急的样子:“急信哩,要不然我也不能天不亮就动身了。” “要不老哥你发发慈悲,送一趟?” “……” “不敢不敢……” 那渔民摇着手:“那窝子人凶得狠哩,不敢冲撞了他们。” 胡麻皱眉道:“那是什么人在闹?” “不晓得哩。” 渔民压低了声音道:“拿刀拿枪的,凶得狠,村头的吴虾头,昨天撞见了他们,船都被抢了,说是办完了事就还,老吴哪舍得这船,还没哭出声哩,对方刀子就亮出来了……” “想来是与杨弓那事有关的了……” 胡麻默默想着,远远瞅了一眼这白茫茫的河面,怕是有几个几十丈,看不真切对面。 他心里细细的琢磨了一下,便低声向渔民道:“我这事实在着急,耽误了功夫,没准东家得辞了我。” “不如这样吧,老哥,我这里有五两银子,先押在你这。” “你把船借我,我自己悄悄的过河,过了河之后,我把船给你拴在对岸,你安生了自己划回来。” 边说边想着,又觉得自己过于大方了,反而太假,便又道:“不几日我还得回来,咱们都是实诚人,这五两银子你留在手里,等我回来时还我三两,另外二两就算是渡金了,咋样?” “还有这好事?” 眼见得胡麻正个拿出了一块小银饼子,这渔民也怔了一下。 之前倒没想过,还能遇着这件事。 真有了这五两,便是这艘船被人划走了,那也不算不值得了,便道:“你等着。” 胡麻倒有些纳闷,不知他要自己等什么。 这渔民回了低矮的小屋,不一会出来了,还跟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把香,一张纸,递给了胡麻,道:“这香你拿着,你不是咱湾上的人,别惊动了水里的东西。” “到了河中心时,若是坐不安稳,就烧着了,说些好听的……俺也不识字,就给你摁了个手印,在这纸上。” “你回头拿了这手印,来找俺讨剩下的三两银子。” “……其实,其实都不用二两,一两也够了。” “……” “实诚人啊……” 胡麻叹着,还是坚持与对方说好了二两,然后接过了香,细细问了这水里的讲究。 渔民一一的说了,倒不敢欺生。 一来是人善良,二来,大概也是见胡麻带了刀,风尘仆仆,像个走江湖的。 胡麻将船推进河里,自己坐了上去,拿着木桨,来回扳了两下,船倒确实能往前走。 前世里好在也在公园里游过湖,知道怎么划。 当然水平肯定不如这些靠水吃饭的渔民,可这条河,水流缓慢,无风无波,自己过个河是没问题了,便慢慢划着,渐渐的向了河的对岸划了过来。 听刚刚这渔民的提醒,他也知道,这河里大概有东西,一直警惕着。 但结果倒很顺利,并未遇见什么,蹲在了船头,看着水里的小红棠,也没有什么反应。 不多时,他便已经接近了河对岸,远远的就瞧见,河面上倒是有几艘小船,呈包围状,守在了河岸上的一栋木楼内。 那木楼想必就是水神庙了,正建在了对岸的舵口旁边,一侧临着河水。 那些小船则围住了水神庙,每艘船上都站着人,其中一个,正向了水神庙里喊话: “兄弟,你硬撑了这一晚,想是也累了,饿了,咱耗下去有什么意思?” “不如你把东西拿出来,咱管你顿酒饭,各自去了吧?” “……” “去你妈个头!” 话音刚落,水神里,便响起了一声暴喝,听着正是杨弓的动静。 他直接破口大骂:“这血食是咱爷们提了脑袋抢下来的,那肉山又没个主儿,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要拿走?” “真有本事,你们就冲上来,我把这血食往江里一丢,你们捞去吧!” “……” “嘿嘿……” 小船上的人被骂了,也不恼,冷笑道:“你扔到了江里,咱们是捞不上来。” “但你脖子上那颗脑袋,也别想留着吃饭了。” “……” 杨弓丝毫不惧,大声道:“你们要抢血食,便是抢我的命,你猜我舍不舍得扔里面?” “……” 胡麻只是靠岸之时,略略一听,便已明白,心底竟是不由一惊。 血食这事,果然是真的。 而且瞧这样子,双方倒是正僵持不下。 杨弓躲在了水神庙里,看不见模样,也不知他身边有几人,但外面的,小船上的,再加上岸上的,却是二三十口子,而且都带了刀枪,精明凶悍。 若要打起来,杨弓当然不敌,可偏偏,这杨弓竟也有个阴损法子,用把血食扔进河里的举动威胁他们,皆不敢妄动。 这河水深,也不知有什么精怪,便是鱼虾,嗅到了血食气味,估计也会发狂。 所以,一旦杨弓真把血食扔进河里,怕是大家都白忙活一场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接他出来?” 想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的船头,背对自己,晃着两只小脚丫的小红棠,心里微动。 养了红棠姐这么久,也该指使着她干点活了。 求票啊求票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坛血太岁(加更求票章) “小红棠,你能涉水不?” 离着靠岸,还有十几丈,胡麻故意速度慢了下来,低声询问。 杨弓那只小使鬼去庄子里给自己送信时,身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本来就那样,还是因为渡了河的缘故。 但胡麻固然知道养小使鬼送信送点小物件之类的,在这个世界挺常见。 但自己却也没有让小红棠送过什么,不知道着她们送东西的时候,有什么讲究和禁忌类的。 小红棠转过了小脑袋,用力点了点头,道:“小红棠不怕水的,还会扎猛子呢。” “真厉害……” 胡麻夸了她一句,正想着安排个活给她,却不想小红棠想了一想,又道:“但现在不能下水,水里有东西。” “而且岸上有人烧香呢,他们凶的狠,这是告诉我们,不能再送信啦,万一被发现了就要打死。” “我现在下水他们就会看见我,我不想被他们打……” “那是当然的……” 胡麻也舍不得让小红棠被人打,更何况如果真被抓着,可能不是打的事了。 抬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岸上那伙人,立了一个香案,上面摆了些什么东西,飘着些许烟气。 这或许就是正在施展什么法门,来警告过往的邪祟阴灵,有点像俺们兄弟在砍人,无关人员散开之类的。 可这样一来,自己又怎么跟杨弓取得联系? “不过小红棠也能不让他们看见。” 正想着时,倒听小红棠琢磨了一下,忽然道:“可以躲在老物件上。” “老物件?” 胡麻倒是一怔,想到了红木剑,这毕竟是木剑,入水不沉,且不易被人注意。 但这样,难度多少高了些。 顿时心下一宽,低声笑道:“那你愿不愿意帮我送点东西?” 小红棠眨着眼睛,仍是晃着两条小腿。 胡麻道:“办成了,我给你一块好大的青食。” 小红棠撅着小嘴,似乎没有听到胡麻的话。 胡麻无奈了叹了口气,狠了狠心,重新许诺道:“那就给伱两块好大的青食。” 小红棠顿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哒。” 吃货都比较单纯啊,正如老色批总可以给人安全感…… 胡麻放下心来,细细的叮嘱了小红棠,又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放进了她随身挎着的小篮子里。 趁了距离岸边还有点距离,便悄悄的解下了红木剑,在船尾处放进了水里。 眼瞅着小红棠坐在了红木剑上,悄然向着那水神庙而去,胡麻则是收全省了心神,扳动双桨,向对岸靠去。 别人看不见小红棠,更注意不到这小小的木剑,但却远远瞅见了他。 还没靠岸,那岸上便有人围了过来,喝道:“干什么的?把船靠过来说话!” 他深呼了口气,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 …… “杨弓大哥,还没信儿呢?” 如今的水神庙里,那破败的香案前,正或坐或卧,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脸色铁青,早已死了,胸前有着一道恐怖的伤口,像是肚子被豁开。 另外两个,腰间都系了红带子,其中一个胳膊上用布条绑着,看样子也受了伤,脸色显得十分苍白,正向窗边的杨弓问着。 “他们烧了香,小使鬼回不来,不知怎么样。” 杨弓背上,用包袱裹了一个坛子,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声音低沉。 “但小使鬼只要出去了,口信就能送到,想必帮手也快到了……” “……” “你是送给的谁?郑香主么?” 那个受伤的红香弟子,声音有些疑虑:“他有匹快马,若来,怕是已经到了呀……” “郑香主?” 杨弓闻言冷笑:“若请他来,告诉了他我们身上有这等东西,呵呵……” “你信不信,他定是会来,这罐子血食也会回到娘娘会。” “但是,我们肯定回不去!” “……” 这受伤的红香弟子脸色已是苍白了几分,如何听不懂杨弓的话。 那郑香主与他们素来不睦,若是真请了他来,外面这些青衣帮的人想是可以逼退。 但是,那郑香主十有八九,也会顺手把他们两个给灭了,独自带了这罐子血食回去领功。 毕竟,无论如何,郑香主也不会坐视他们几个眼中钉立这么大功劳的…… “那……那你请的谁?” 胳膊上负伤的红香弟子,有些绝望的道:“咱们熬不住了啊……” “咱们身上都带了伤,又没点吃食,一个不留神,他们就闯进来了……” “……” “再撑一会……” 杨弓微微咬牙,低声道:“我让小使鬼去找的,是我的一个兄弟……” “他应是个靠谱的人,应该……可能会来吧?” “……” “兄弟……” 那胳膊上负伤的红香弟子,也忙问道:“他是什么身份,靠……靠得住么?” 这一句话,倒是把杨弓问住了。 他下意识觉得胡麻这人可交,也与他商定了从他庄子里走这批血食的事,出事了也自找他求援。 可是直到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与那位胡管事,也只是见过两面而已啊。 况且,他们烧红香的,都知道自己学的才是真本事,烧青香的那些,不过是跑腿的伙计,真能在这时候帮上忙? “哪位是杨弓哥哥呀……” 也正在这时,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杨弓倒跟另外一个伙计,都吓了一跳,猛得转身,手里家伙都拿了起来。 可定睛一瞧,却发现来的是个扎了两只羊角辫,穿了一身红衣裳,小胳膊上还挎了个篮子的小丫头。 她若隐若现,一身的鬼气森森,明显不是活人,但又似乎也没有什么敌意。 “胡麻哥哥让我给你送吃的来啦……” 小红棠却是目光一转,看向了杨弓,然后掀开了自己小篮子上面的黑布。 杨弓与另外一个红香伙计,见状皆是一怔,旋即狂喜。 那篮子里面,赫然放着几块拳头大小的肉干,分明就是青太岁,加起来怕不是有一斤多。 使鬼用来捎口信,送东西很方便,但惟独血食不好弄,毕竟使鬼本身也是邪祟,碰着了血食便要发狂,且带的血食越多越发狂,杨弓就很确定,自己那瘸腿小鬼,别说送一斤青食,便是送半两白食,它也能给吃了。 可如今,这红色小使鬼竟送进来了一斤青食? 他们两个被困在这里,最怕的就是连饿带伤,怕自己熬不住,有了这一斤青食,那简直就是救了命的东西了。 若只为了活命,青食一天只吃一口,也能让人精神一整天。 “你是胡管事的使鬼?” 杨弓看过了青食,再无怀疑,接过了篮子里面的青食,又道:“你怎么进来的?” “胡麻哥哥送我进来的,他就在外面。” 小红棠脆生生的道,见他们拿出了青食,便又把篮子拿回去了。 这是婆婆给自己的,她可舍不得丢了。 “他让我进来问问,外面的都是什么人,商量个什么法子,把你们接应出去。” “……” “太好了……” 杨弓听见了小红棠的话,都一时眼眶有些红了。 转头看了另外一位红香弟子一眼,见他嘴里咬着青食,但也一脸的迷茫警惕,便有些骄傲的道:“听到了?” “这位胡管事,就是我说的好兄弟,第一次见他,我就知道他是个靠谱的人。” “得了咱的信,连夜就赶过来帮忙了,你说这不是个好兄弟?” 那位红香弟子,也连连点头:“这般义气,当然是好兄弟……” “……他带来了多少人?” “……” 小红棠道:“胡麻哥哥自己来的。” “啊?” 这俩人闻言,倒又是一怔:“自己过来,顶什么用?” “许是他想的更周全。” 杨弓也怔了一下,低声道:“他们庄子里的伙计少,带来了也没用。” “况且如今我们手里有了青食,也能多撑一些时候了……” “呵呵,若不是担心这坛子一打开,里面的血食味儿惊动了河里的东西,我们能跟他们耗到过年……” 说着微一沉吟,才又低声向小红棠嘱咐了一些话,让她回去转告胡麻。 想到了这小使鬼的规矩,便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块肉干,递给小红棠。 这是白太岁,本来是他身上最后的口粮,一晚上都没舍得吃。 照例是要赏给了小使鬼的。 而小红棠看了看他手上的肉干,晃了晃小脑袋,也不接,挎起了自己的小篮子,转身就走了。 “?” 杨弓倒是都怔住了:“这胡管事怎么调教的,小使鬼居然不要赏?” …… …… 而在船上的胡麻,在靠岸时,便已默默的用了炼肺法门. 到了岸边时,他已经显得一张脸苍白近乎透明,虚弱无比,与平时的他全然不同。 这可比任何易容法都简单方便,那岸上的人见他这般虚弱,便也消了疑心. 一个病怏子,哪怕身上带了刀,也不值得太过关注。 便只是喝问了他几句,什么来历,去哪里等等,便让他把船留下,自己快些离开。 胡麻自不争辩,应付了几句,便到旁边一块大石头后面,装着要把船系好,悄悄的将顺水而来的红木剑拿上了。 “什么?” 走出了几步之后,他才边走边听了小红棠的话,差一点失态:“血太岁?” “那坛子有多大?” “……” 小红棠用力的张开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胡麻直惊的心脏快要跳出了腔子。 他妈的,杨弓从哪搞来这么一批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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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走鬼请河神 杨弓这一身本事,还真不能小瞧啊…… 胡麻本以为他只是找到了一个无主的小血食矿,和一帮子三教九流争抢些白太岁青太岁,左右不过只是些不甚值钱的东西,就这还觉得他冒冒失失、鲁莽激进的性子,多半要失败。 却谁能想到,这杨弓不仅成功了,而且抢到了手里的,居然是那满满一罐子的血太岁? 按小红棠努力比划的那个样子,这一罐子得有多少? 四十斤? 六十斤? 若里面满满都是血太岁,难不成还过了百斤? 夭寿了,这可是要了命的好东西啊! 今年的血太岁,尤其的稀缺。 往年红灯娘娘会,是固定会每年都从老阴山里割出一些血太岁来的。 老阴山虽然邪祟多,门道深,但血食确实是充盈,这也是城里的血食帮都会争着抢着去老阴山里拜太岁的原因。 但偏偏,今年不同。 早两年是个大年,割过了血太岁,如今恢复了两年,按理说血太岁不会太少。 可偏偏一点也没割到。 原因是啥,胡麻也不清楚……又不是咱吃了! 但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今年的血太岁,在整个明州府里都是极为稀缺的,相应的就是价格会涨,在血太岁丰盈时,都能卖得一两黄金一两太岁,如今却又涨到了什么程度? 怕不得是二两,三两? 反正一颗炼好的血食丸,那些城里的富绅老爷们,三十两一颗买起来不心疼。 毕竟是救命的东西。 而对红灯娘娘会来说,挖不到血太岁不可怕,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连红灯会都没有血太岁了,那就太可怕了,所以,现在整个会里,对血太岁也是异常的关注。 若是杨弓那一个罐子里,全都是血太岁的话,胡麻都无法想象,这送回了娘娘会,得是多大一份功劳了。 ……又或许,落在自己手里,也是发了一笔? 照理说,仅是这一罐子血太岁,都值得转生者们合作,干它一票了。 可惜,时间紧迫,自己来不及攒局了。 转生者喜欢谋定而后动,这种临时决定的事做的不多。 …… “若是这样,我倒该怎么接应他出来?” 意识到了这批血太岁的重要,胡麻便也暗暗琢磨了起来。 杨弓已经借小红棠的口转告了自己一些关键信息,这在外面堵着他的,是一批青衣帮的弟子,这青衣帮在明州府境内,也是一个声势不小的血食帮。 虽然不像红灯娘娘这般占明州府,家大业大,但帮中弟子也不少。 同行是冤家,双方素有磨擦,但表面上还过得去。 再加上,他们采出来这一罐子血太岁的肉山,不属于两者任何一方的活动范围,也就等于是无主之物,所以,两边在外面不管怎么争,谁先带了血食入库,另外一方就要认栽。 毕竟一旦闹到明面上,红灯娘娘会是不可能因这点东西与青衣帮撕破脸的。 胡麻意识到了关键,便快速的想了几个主意。 “往红灯娘娘会送信?” “还是请庄子里的人过来?” “……” 连想了两个,又都觉得不靠谱,明州府距离这里,已在两百里外,人来的慢。 况且,小红棠对明州府不熟,过去送信,没准会迷了路,被人拐走。 而往庄子里送信的话,老掌柜那一身本事确实不弱,可关键是,他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年前对付坛儿教的伤一直没好,不见得能帮上忙。 而其他伙计叫了过来,一来人数仍是比不上青衣帮,二来这等厮斗太过凶残,为了这一罐子血食死了人,那就不值当了…… 或许,只能…… 他心里略略一动,倒隐约想到了一个可能。 …… …… “小香主,我看,也只有请这河里的冤家帮忙了……” 就在早先胡麻刚刚到了对岸的渔村,准备划船渡河的时候,团团围住了水神庙的青衣帮里,也正想着主意。 他们深知被对方夺走的那一罐子血食之贵重,也不想夜长梦多,但那红灯会的几个贼鸟,居然想出了这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倒让他们无可奈何。 但眼见时间都拖到了天明,却也顾不上了,这群人里,一个穿了青衣,头上梳了发髻的年青人,便找到了这伙人里的一个脸颊上生了痦子,上面还有几根黑毛的猥琐老头商量。 这老头也面露迟疑,看向了茫茫河面,低声叹道:“这建了庙的冤家,多半不怎么聪明。” “若在平时,我是不愿跟这样的冤家打交道的。” “但如今时间越拖越久,越容易出事,也不知他们红灯会会不会有援手过来,只能走这路子了。” “……” “我想着也只是这样。” 那年青的小香主低声道:“那坛子里的东西太贵重了,谁能想着,这屁股大小的血食矿里,平时采割些青食都难,冷不丁竟挖出了那么大一块血太岁?” “消息若是传开,怕是明州府都要乱一下子。” “如今我们也只能趁着消息还没传开,尽快的把这血食拿到手,送到老祖宗跟前去。” “钱先生是走鬼人,就麻烦你跟这河里冤家说一说了。” “……” “小香主放心,咱老钱得你供养这么些时日,也该下下功夫了。” 脸上生了痦子的老头爽快笑了一声,便道:“着人给我划艘船来,我且准备一下。” 说着,便自从车上取来了自己随身的包袱,在里面拿出了符咒名贴,公鸡木剑,还有一碗米,纸钱,幡子等等。 等一会帮众将船划到了岸边,他便将东西都搬到了船上,独自登了船,划着桨,到了离岸边约三丈的距离,烧了符,念念有辞,然后盯着河面下的动静。 半晌,不见有什么回应,便又扳了桨,向河里进了五丈,再次念符,却仍没有动静。 这走鬼人也无奈了,深呼了一口气,默默将船划向了河中心。 这时,距离岸边已远,距离那些船上的其他帮众也远了,要出事,都没人搭把手。 钱先生也整肃衣冠,神色凝重,放开了双桨,从船上站了起来,先是将带来的公鸡,一把割断了脖子,扑腾腾的扔进了河水里,鸡血伴着河水,一股股的在水里泛了开来。 然后他又抓起了几把米,向着船周围用力洒了下去。 这才拿起符纸,烧着了,朝着河面轻轻的念着:“天灵灵,地灵灵,人精神,神化身。” “我礼拜,请河神!” “拜请河神来相见,重恩厚礼谢河神!” “……” 符纸一点点烧成了灰,落在了平静的河水之中,他则又拿起了幡子,用力的摇了起来。 不多时,竟不觉周围天色已经暗了,如今刚刚天明,旭日将升,但却随着他摇动幡子,这黎明过后,天色愈亮的规律,倒像是反了过来,天色反而愈来愈暗。 周围的河水,也像是一下子迎来了风浪,汹涌搅动,将他所在这艘小船搅得来回旋转,随时便要侧翻的样子。 “河神开恩……” 这钱先生直吓的丢了幡子,蹲了下来,两手紧紧握着船舷两边,哀声求告:“便在这里说吧。” “我可不会凫水……” “……” 但周围的动静,却没有因为他的求饶而变小,周围层层寒气,愈发的沉重。 他模模糊糊,只看到船舷两侧,墨色河面里面,似乎飘起了一张张惨白的面孔,瞪着无神的眼睛看着他。 这钱先生手忙脚乱的点起了香,连连向了船的四周祭拜,哆哆嗦嗦说着。 同一时间,周围的人,包括那位小香主与帮众,都看着那位神秘的走鬼人划船进了河面,也都好奇他会怎么做。 青衣帮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但是面对这种未知的事物,却是走鬼人来做更合适,只可惜,那钱老进入河面有些深,众人看不真切,只看到他又烧香又作揖。 有那么一会,河上仿佛起了雾,竟是连他那艘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正自心焦,才等到那船又晃晃悠悠回来了,用尽了最后力量将船划到岸边的钱老,已是浑身上下湿透,但又不像是落了水,倒像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模样,上下牙关不时叩着。 “快去给钱老烧茶。” 那少香主向手下人喝了一声,忙忙的来接,低声道:“怎样?” “难怪能愣到建这个庙。” 钱老被扶着远离了河边,仍是哆嗦着,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河面,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冤家胃口大的很,我将咱的事与它说了,它也不是不答应帮忙,只是……” “想要上贡哩……” 少香主听了,却是神色微轻,笑道:“肯帮忙就好。” “冤家哪有不要贡品的?” “……” “不是……” 这钱老也有点慌,忙忙的看了一眼周围,急声道:“可他要的贡品,很不一般啊……” 少香主也忽地意识到了问题,低声道:“他要什么?” “他要……” 钱老有些艰难的开口:“一对童男女……” “这……” 少香主听得这话,也一下子有些头疼了,有些不甘心的道:“没有商量余地了?” “我是尽了力了……” 这钱老低声叹道:“我们走鬼人请灵、问灵、降灵,对冤家都是敬着,供着,连句重话也不敢说,它能回应了我,愿意帮忙,便是给了我这脸面了。” “再与他讨价还价,我这功力不够,怕是直接就得罪了他呀……”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献人邪祭 “不消说。” 看着钱老那一脸担忧的样子,这位少香主也只是摆了摆手,其实把这走鬼人带在身边这么久,对方什么能力层次心里也清楚。 走鬼人往往走南闯北,穷苦过活,这种靠了血食帮供养享福的,反而水平都有限。 况且自己也能看出来,这里的河面虽然平静,但里面的冤家却不比寻常,连自家烧的香,都无法飘到这河里面去,这钱老能说上话就很不错了。 因此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低声道:“若要一对童男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边说边看了河两岸的渔村一眼,却又摇头:“可如今是大白天的,行事多有不便。” 这钱老听他说的简单,心里也是一惊,却很快隐去,不敢露在面上。 小心道:“那要不,想想别的办法,或是……晚上?” “事不宜迟,等到晚上,谁知道又会出多少事?” 可那少香主听了,却是忽然又下了决定,虽然一开始听钱老说了,他也犹豫,但调整的却远比这位钱老更快。 目光微微转了一下,便道:“那个黄毛丫头,如今在哪里?” 这钱老微微一惊,道:“后面村子里,帮着给伙计们烧饭呢!” 少香主淡淡道:“叫她过来吧!” 钱老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吓了一跳:“那可是你的……” “左右不过是十两银子买的,看她胚子不错,想献给老祖宗罢了,我又还没用过。” 少香主淡淡道:“用在这里,也不赔本。” “啊……” 钱老听他说的平淡,却是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心里也微微生寒,又忍不住小声的提醒着:“可是,就算叫了她来,也只是一个啊,还缺……还缺一个童男子,你不会是……” 边说,边已经下意识看向了周围的那些青衣帮弟子。 这些弟子里,倒确实不乏童男子,还好自己早早的就破了身了。 “想什么呢?” 少香主察觉了他的眼神,却冷笑了一声:“这都是给我卖命的,我怎么会打他们主意?” “倒是周围这渔村里,若是有单独出来打渔的……” “……” 心里正沉吟不定,看向河面,空空荡荡,渔民被他们吓着,还没有出船的,而且这一天,也不见得有人出来。 若是直接进村子里掳人,却是极易惹起众怒,他们处理起来也麻烦。 正沉吟间,冷不丁一转头,看到了一个戴了斗笠的男人,正从岸边离开,那却是刚刚才接到了小红棠,正准备过去的胡麻了,倒是恰好被这少香主看到,眼神微微变化了些许: “那是谁?” “似乎是个过路的客人,看样子手下人已经盘问过了。” 少香主心里忽动,道:“叫他过来。” 那一边的胡麻,刚听小红棠描述了那个罐子有多么多么大,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佯作离开,却没走几步,忽又被人叫住。 转头看去,便见一个身上穿了青衣,用料考究,丝滑光鲜,头上梳了一个发髻的男人,带了几位帮众走了过来,远远的笑道:“兄台,见礼了!” “看你行色匆匆,不知要往哪里去呀?” “……” 胡麻见他客气,便也向对方揖手还礼,笑道:“咱是帮东家送信的,往小梁县去!” 这青衣男子笑道:“失敬,失敬。” 说着问了几句,无非就是帮众刚刚盘问胡麻的话,但一一说清了,却又忽地问道: “瞧着兄台伱年纪不大,不知可曾婚配了没有?” “……” 胡麻心间微转,道:“那倒还没有……” 说着,一眼瞥见对方眉宇稍松,便又笑道:“但胡同里相好倒有两个,兄台问这作甚?” 冷不丁听了这一句,旁边那老头,便有些失望。 可那青衣男子,却是盯着胡麻的眉宇,仔细看了几眼,微笑道:“我倒瞧着兄台这一身元阳未泄的样子,不如这样,我这里有点要紧事,请兄台过来帮帮忙,事后必有重谢……” “这个也能看得出来?” 胡麻有些无语,还是道:“重谢不必了,咱这里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说着转身便要走,但那青衣男子,微微使了个眼色。 胡麻身后,刚刚拦住了去路的两个青衣帮弟子,便忽地一左一右,包夹了上来,他们一人去按胡麻的肩膀,另一只便去扯他的胳膊。 动作娴熟老辣,显然这种事做的多了。 却不料刚刚碰着胡麻衣衫,胡麻两条胳膊便忽地一软,手臂从他们手里脱了出来,顺手扯住他俩的腰带,直接丢了出去。 这两人摔出了丈余,脸色发青,腰间挺了几挺,竟是站不起来。 却是胡麻这一手里,已经用了守岁人索魂手的本事。 两条手臂化死,非但不受力,而且一触之下,便能伤人的神魂。 这还是胡麻故意留了手,不然动了狠招,可以直接便将这两人的神魂扯出来。 “唰”“唰”“唰!” 周围人见状,皆是大惊,纷纷拔出了腰刀,严阵以待。 那青衣男子也脸色微变,死死盯住了胡麻,低声道:“原来是个练家子……” 胡麻看向了他,笑道:“你们这里找人帮忙,还带动手的?” “只是个误会而已。” 青衣男子说话极慢,似乎也在边说边思考,向胡麻道:“兄台不要误会,是我们莽撞了,请去吧!” “误会便好,告辞了。” 胡麻笑着向他揖了一礼,转过了身去,无视身边青衣帮弟子举起的刀,大步前行。 内里也警惕着,随时准备拔刀。 但一路过去,始终感觉周围人死死盯着自己,但居然真个没人动手。 直到他走出了视线范围,双方的人,才都微微松了口气,那钱老有些不解的看了过来。 便见那青衣男子,也是皱了皱眉头,轻声道:“晦气,没想到随手逮着一个,还是个扎手的,这人看起来本事不差,现在我们不宜多竖仇敌,免得被那庙里的几个家伙钻空子逃了出来……” 钱老跟着点头,又道:“但这人深藏不露,也有可能来者不善。” “顾不得了。” 少香主低声道:“只能尽快将东西拿到手,送兄弟们回去养伤,否则会越拖越乱。” “……那几个受伤的兄弟,如今在哪?” “……” 钱老听得他这么问,心里已是骤然一惊。 昨天夜里,青衣帮追着那娘娘会的几个红香弟子过来,双方各有死伤,青衣帮便有个重伤的,如今正在马车里躺着,伤口已经扎好,正在车里昏睡。 这少香主与钱老走了过来,看着他大腿上那一道伤口,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也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少香主,便要起身。 “不必起来了,你伤太重,放心去吧,你家老娘与妹子,我会养好。” 少香主走近了他身边,低声说着,那车上的男子心里一惊,难以置信的看了过来。 但还不及说话,少香主的手掌,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一吐暗劲,便将他直接给拍的晕死了过去。 钱老在旁边看着,已是心间瑟瑟。 这少香主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他们本来就是为我卖命的,卖在这里,难道不好?” 钱老低下头来,不敢说话,这少香主只淡淡道:“安排去吧!” …… …… “这群人在打什么鬼主意?” 同一时间,在对方面前露了一手的胡麻,也一直防着对方再度出手,却见他们居然没有真的追上来,心里也默默思索。 对方冷不丁的对自己不利,倒让人废解,动了手又不强留自己,说明不是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但平白无故的,又不是想劫道,招惹自己做什么? 脑海里倒又想起了对方问自己是否婚配的问题…… ……这是看我是不是童男子? 他一边想着,一边绕了一个小圈,向着河这一岸的渔村走去,这河两岸,都有靠水吃饭的渔家,这边的村子,倒比河的另一岸还大些。 胡麻过来时,已经看到炊烟袅袅,渔家正在造饭。 远远看到了两个身穿青衣的影子,正与河边那些人是一路,便默默的站在了一边。 “少爷叫我过去做什么?” “我……我正给少爷做饭,我……我做饭很好的,也从不偷吃。” “……”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两个青衣帮众,正带了一个看起来面黄肌瘦,麻杆一样的女孩往河边去,这女孩似乎看起来非常害怕,不停的向两个人问着,但这两人却都不回答她。 一见到她,胡麻心里倒是豁地一亮,明白了过来:“乖乖的……” “……童男童女,莫不是献祭?” “……” 自打回了一趟寨子,他这段时日以来,除了修炼自家守岁人的门道,也没忘了继续在镇岁书上下功夫,倒是渐渐也懂得了不少上供献祭,招邪引祟的事情。 知道上贡之物,千奇百怪,多有讲究,少者一碗米,多者鲜蔬瓜果,或是鸡鱼三牲太岁等大祭。 但除开这些,却还有一些邪祭,如这童男女,便是其中的一类。 “这青衣帮的人,又领了丫头去,又冷不丁的拦我去路,问我是否童男……” “……他们想祭河神?” “……” 如此想着,胡麻缓缓吁了口气,这他娘的,倒是跟自己想一块去了…… 镇岁书上,也是有祭河神的法门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镇岁招邪法 都是要朝河里的东西使劲啊…… 胡麻看得明白,现在这其实不是两方势力僵持,而是三方势力。 若不是河里那东西的威胁,那么青衣帮的人一拥而上,便能直接将水神庙里的杨弓和他那位同伴乱刀砍死。 两个红香弟子,纵是学了些法门,但如今可离红灯娘娘远着,他们又哪里挡得住这么多人? 而胡麻也恰恰想的是,论起人手,自己这边远远不如对方,也不想为了这个功劳,便去跟青衣帮的人搏命,所以,惟一能讨巧的,便是借了这河里东西的力。 若自己只学了守岁人的本事,怕是奈何不了这河里的东西,但镇岁书上有办法。 婆婆留给自己的那本镇岁书,应该牵连甚大,胡麻学的也很小心,但这次回了寨子,先是看到了婆婆留下来的绝户村子,又得到了老树桩的提醒,他也知道自己该在镇岁书上下下功夫了。 老人家临走前说的话,再次浮现在了耳边,她还等自己学会了这书上的本事,好回去帮她呢。 可要学,却又不得不承认,这镇岁书上的法子挺怪,他不像守岁人的本事一样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而是牵扯到了一些神秘又缥缈的内容。 简单来说,一个是功,在身上。 一个是法,在身外。 正常来说,走鬼人也是需要有长辈带着,让晚辈多看,多学,积攒经验,等有把握了,才会让他们试着开始自己尝试。 但胡麻没有办法,镇岁书不可示人,他想学,便只有自己揣摩。 之前他从吴禾妹子那里,学到了一些基础的东西,狠狠补了一下功课,然后再对镇岁书进行理解,才学了这几件招邪问祟的法子。 但也只是记住,搞明白了做法,却还没试过。 这也没有办法,镇岁书法度严谨,对付邪祟的法,便只能用在邪祟身上,想试都没得试。 心里想着,便也慢慢的走进了河这一岸的渔村,找了一户正在房门外边造饭的渔家,陪了笑脸上前招呼,道:“乡亲见礼了,我是小梁县来,往明州府送一封急信的。” “正着急要渡河,却不知前面这是怎么了?” “瞧着好多凶神恶煞的人在那里晃悠,咱胆子小,不敢过去。” “……” 那渔民见问,忙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客人不过去就对了。” “这帮子人可凶哩,昨天在村便闹腾了一宿,这会子都在水神庙那里聚着呢!” “……” “水神庙?” 胡麻吃了一惊,低声道:“这帮人真是好大胆啊,水神庙那不是仙家的地方?” “他们也敢到了那里动刀动枪的?” “……” 这渔民见胡麻这么说,却是无奈的叹了一声,摆摆手,道:“你不知道,客人,这水神庙啊,早已荒废了。” “随着他们闹腾去吧,咱管不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完,耽误了打渔。” “……” “荒废了?” 胡麻有些惊讶,道:“这河里没有仙家了?” 但或许是见他问的太多,这渔民却也不说了,只是低了头造饭。 胡麻见状,便直接银子开路。 拿出了一个小点的,约一两左右的小银饼子,悄悄递了过去,道:“乡亲,我一大早的便赶路,正肚子饿,这银子你收着,买你碗粥喝……” “啊?” 这渔民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忙忙推辞不敢收,还说粥就随便给一碗,不要钱。 胡麻硬是塞进了他的手里,便直接被人请进了屋,擦干净了桌子,不但满满一碗粥盛了上来,还给了一碟子腌鱼佐粥。 他便一边吃着,一边询问,面对着这朴实渔民,也不用精心编什么谎话了,只说自己以后大概还要经常在这条河上来去,问清楚了,心里也安生。 渔民收了银子,那就不好不说了,叹惜着道:“这河里的东西啊,可有来历了……” 胡麻细细的听了,倒又感觉大开眼界。 照这渔民讲,这河里确实是有东西的,而且一直都有。 早先便经常闹过水鬼,还有水猴子什么的,渔民代代在这河上讨生活,也都懂得一些土方子,尚能应付。 但也不知哪一年开始,这河里忽然出现了个厉害的,从那之后,捕捞渔获,愈来愈难,偶尔有掉进河里的,那就没有个还能再活着出来的,两岸渔民也开始害怕了。 为求平安,开始往河里献祭,先是鸡血,后是猪羊,也算下了血本。 可就这也不行,竟是越闹越凶,最凶时候,死人不少,两边村子里甚至有娃娃被偷了去的。 直到后来,有个能人从这里经过,问明了情况,便私底下给渔民们出了个主意,干脆的在河岸上,给这河里的东西建个庙,香火供奉,四季不缺。 渔民们开始是不高兴的,但村里的长辈明白了,就听了这话,建起了那个庙来,初一时,那河里的东西,倒还挺高兴的。 有过去烧香的渔民还说,有时候会看到水迹出现在庙里,祭品也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那段时间,仿佛是河里的东西大发慈悲,渔获也多了一些。 但没过多长时间,却有一天夜里,忽然雷声阵阵,阴风呼啸,到得天明,有人看到那水神庙破了半边,河里还有着丝丝血迹。 村民们佯作不知,修好了水神庙,仍是过去上贡,但庙里的贡品,却再也没有被人吃过,而河里的那个东西,自那之后却也是老实了不少,兴风作浪明显的少了,也不敢再索要贡品。 如是过了几年,渐渐的,这水神庙便也荒废了,倒是这两岸的渔民与这河里的东西,彼此相安无事。 偶尔也要烧香,用些鸡鸭投进河里,但也没有再像之前那般闹过。 “这家伙被人坑了呀……” 胡麻听完了,便也多少有了数。 早先就想着,这水神庙出现的古里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别说这么一条河里的精怪了,红灯娘娘狠不狠? 明州府里唯一的一害。 不仅狠,而且各地庄子里的伙计,还帮了乡邻们不少,多少人诚心的过来给红灯娘娘磕头烧香呢,但就算是这样,红灯娘娘也不敢建庙。 各地的庄子,那是“柜”,是用来做生意的,而不是用来收香火的,按老掌柜的说法,这庙建起来容易,伱也得抗得住才行。 这河里的精怪却堂而皇之给自己建了庙,这不是找死么? 想来那经过渔村的能人,不说道行,见识便是过人的,不动刀枪,便灭了这精怪威风。 了解了这些,胡麻心里有了数,但仍是不能着急,又不厌其繁,细细的问清楚了周围的河况,以及另外一些有关水下东西的传闻,不拘真假,问的特别的细。 直到吃完了粥,也对这水下东西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才起身与这乡亲告别,并买了一些东西。 其中,包括了一个盆,一碗米,见他屋子角落里,还有过年时写完对子剩下来的红纸,也讨了一些,香自己身上带着,倒是不用,渔村里没有笔墨,自己用别的方法,也能代替了。 胡麻带上东西,出了渔村,在村边的稻垛上抽了一把稻草,一边随手编着,一边慢慢的来到了河边。 这里距离那水神庙还有一点距离,但双方也看不真切。 胡麻将米倒了出来,用这只碗,盛了一碗河水,然后又回身,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河水放在地上,米则撒在了周围,冲着河边,留了一个缺口。 刚刚自己编好的稻草人,放在了两侧,各有两个。 亏得自己上辈子在大学里,也报过手工艺的兴趣社,手还是挺巧的。 当然,模样一般,凑合用着就是了。 正常来说,倒还是扎纸人更合适,婆婆其实就有一门扎纸人的手艺,只可惜胡麻没机会学。 做完这些,他又取了火折子,身前放了火盆,里面点了火,又从里面拿了根树枝,用碳灰在每张红纸上面写了一个“敕”字,一一的贴在了草人的身上,这才面朝着那河水方向坐了。 “小红棠,你可得给我看好喽……” 胡麻在做这一切之前,先叫了小红棠过来,把红木剑给她。 “若是顺利便罢,若不顺利,你就攮它!” “……” 说着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不够稳妥,便又向傻乎乎的小红棠,多嘱咐了一句:“如果特别不顺利,镇不住这行子,那你就跑。” “别回头,跑的越快越好,不用怕跑丢了,回头我就烧香把你招回来了……” “……到那时候,我也是得跑的,不一定顾得上你。” 小红棠抱着红木剑,用力点了点头:“嗯嗯,我肯定跑,不管你。” “哪里怪怪的?” 胡麻咂摸了一下,又觉得小红棠理解似乎没问题,便不说了,默默想着镇岁书上的法子。 心里默默思索了一阵,做好了应急预案,胡麻这才深呼一口气,身边烧了三柱香,口中开始默默的念诵。 “天森森,地森森,生人避,日月昏!” “我设坛,唤河神!” “速着河神来相见,休拖莫阻误时辰!” “……吾言即令,还不快来?”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招邪问事 “……” 连续念了两遍,胡麻凝神看向了眼前的米圈。 只见碗里的河水,忽地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一般,轻轻一颤,泛出点点涟漪。 这虽只是一碗水,却也沾了那里河里邪祟的气息,如今,这气息里,便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引动,悄然升腾,自大河的方向飘了过来。 如今本是旭日升起,天地一片明媚,但隐约间,竟似阴风阵阵,身前火盆里的火苗呼呼作响,胡麻恍恍惚惚,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某高堂之上,身边隐约有着高堂大瓦。 正自心里微觉奇怪,便忽听得喇喇风声,只觉一阵阴凉刺骨的风自河上卷来,直吹得人神魂皆栗,气息不畅。 胡麻有守岁人的本事与道行,便强自忍住,瞪眼看去。 便见眼前,竟模模糊糊,似乎飘来了什么东西,在米圈里转着,似乎有些迷茫。 他强行忍住内心本能的畏惧,沉声大喝:“来者何人,速通名号!” 一句话喊了出来,胡麻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些,可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露出半点怯意,否则这术便败了。 而那东西,仿佛也被胡麻这一嗓子吓到,一时之间,在米圈里呜呜的转,似乎想要找一条路,逃离这里。可胡麻洒米成圈,只有一个门,它能退出去,却无法从圈里转出去。 愈转愈急,连地上洒的米粒都微微晃动。 胡麻此时也是心神绷紧到了极点,余光也时时着自己身前烧起来的那三柱香。 心里只是害怕,这香烧成了两短一长的模样。 胡麻敢进行这番尝试,便是因为,镇岁书上,详细记载了一种“观香术”。 通过观察香烧成了什么模样,来判断自己这法使的如何。 也就是说,一见不妙,有机会逃走。 这香烧出来的样子,有中、凶、吉,三种,照镇岁书上说,凡是凶相,便不可再行法,但胡麻则想着,但凡不是中上等的吉像,自己也就跑了。 没办法,本事有限,只能对不住杨弓兄弟了。 还好,这三柱香在米字圈里有东西乱转时,确实烧的比平时快些,但三柱香都差不多,只有左侧一柱香,似乎比中间与右侧两柱快些,尚属于“吉像”,可以继续。 胡麻打起精神,再度死死盯住了那米圈里的东西,隔了火盆,神色显得阴晴不定,神秘森然。 “既蒙召唤,为何不讲?” “……” 他这声音严厉,那米字圈里的东西更是慌张,无声尖叫激荡,竟似要向胡麻涌来。 层层阴气冲击,身前的火盆,火苗都似快熄了下去。 “这东西在看我?” 胡麻知道,身前这火盆是保着自己的,一旦火盆里的火弱了,那东西就看清楚了自己,麻烦也就大了。 心里一惊,便心一横,忽地念起了咒。 他只是按着那镇岁书上写的咒快速的念,务求字音标准,连续不断,胡麻把这咒语记得一点不差。 但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念的究竟是什么,之前也私底下找机会,专门把这咒逮着一个坟头子里的小鬼念过,可是小鬼一点反应也没有,还伸头出来问胡麻想干啥。 但如今一字一字吐出口来,竟仿佛引动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周围阴风阵阵,有种森严威武的声音。 隐约间,胡麻竟看到,那两侧的稻草人,仿佛变成了数道皂衣身影,有的持刀,有的持杖,有的持链,向着圈内的黑影逼近。 最惊人的是,自己快速念咒之时,身前的三柱香燃烧速度,也明显加快。 他惟恐在香烧完之前,里面的东西都不害怕,嘴里念诵不停,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自己念咒之时,米字圈里的东西似乎也异常害怕,它急切间想要逃走,但转来转去,终是找不着逃脱途径,渐渐的,终是怕了,身体缩成了一团,隐约可见是一个厚背男子的模样。 向着胡麻垂了首,声音嘶哑如老者,听着有种若有若无的阴冷。 “大人饶命,我本是江中一老鳖,久在此地居住,因吃得沉尸多了,染上阴气,得了灵性道行,羡慕人事,学得别人讨要牲畜贡品,但早先吃得一亏,早已改了。” “如今与左右乡邻和睦,也不需他们以三牲祭我,平时若要入河捕获,烧一柱香,我便放他们过去了……” “……” “交待了?” 胡麻心间微动,都觉得有些惊喜。 想对付这些邪祟,首要的便是找着她们来处,寻着根底。 但这往往是最难之事,不知难倒了多少法师,如今自己一句话便问出来了? 尤其听到他说吃过那亏,便知道,自己已是找着正主儿了。 心里想着,但气势不落,只是死死盯着那东西,距离如此之近,哪怕有米字圈与火盆挡着,也能感觉到阴气扑面,如刀锋刮脸,亏得自己有守岁人这身本事,否则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我不问你这些,召你前来,只是有事用你。” “片刻之后,我要接人,借伱水府一用,一柱香内,见着红纸行船,你便避开了吧!” “……” 那黑影瑟瑟发抖,哪有半点不愿。 说到了这里,胡麻也是心里稍松,威势不减,声音却稍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白用你,想要什么祭品?” “……” 那黑影瑟瑟抖着,说了出来:“只需三……” 胡麻皱了下眉头:“嗯?” 那黑影声音便忽地换了:“……三碗祭品,一碗米,一碗鱼,一碗肉即可,别无所求!” 胡麻松了口气,道:“可以。” 真是,还以为你想要三牲呢,三牲可是正祭,而且是正祭里面顶好的供品了,供给邪祟,有点过头了。 答应下来之后,那黑影如蒙大赦,悄悄后退。 刚刚他转来转去,始终在这米字圈里打转,如今悄悄的后退,不见有何动静,竟真是直接退了出去,忽地化作一道阴影,忙忙的向河里去了…… 如此看起来,倒像是自己百般逃不掉,胡麻一句话放它,他才能离去的样子。 同样也是在它退出之后,周围忽地一阵清明,没有阴风阵阵,没有高屋大瓦,没有森森烈焰,也没有持刀持链的皂衣人,仍只是火盆、米圈、几个身上贴了红衣的稻草人罢了。 胡麻怔怔扫过了周围,良久,才忽地喘了口气,暗想:“这镇岁书,好霸道啊!” 这河里的东西,明显就跟自己现在这身本事,不是一个量级。 但是,用了这方法,竟是强行与对方达成了协议? 抬起头来,才看到周围天色已经恢复如常,身前火盆里放的枯枝,早已燃尽,那三柱香,也已快烧到了根,只落得两柱略长,一柱烧尽。 如今这才是最终的香像,烧成了这样子,便代表了法术已成。 心间松了口气,一转头,却看到了小红棠正瞪了眼瞧着自己,身体瑟瑟发抖。 胡麻微疑:“你怎么了?” “我……我怕他打你……” 小红棠瑟瑟的道:“刚刚,刚刚这个老爷,好厉害呀,但是,他好像很怕胡麻哥哥。” “他明明可以跳过来打你,但他没有……” “……” 听得这话有些奇怪,胡麻心里微动,向小红棠道:“婆婆之前不是这么做的?” 按理说,这镇岁书上,是胡家人的本事。 自己现在做的,应该与婆婆是一路,也属于走鬼人的本事。 但他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些奇怪。 果然,小红棠听了胡麻的话,也只是摇头:“婆婆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事……” “婆婆对每个人都很好的,从来不欺负人……” “……” “果然……” 胡麻听了这话,心里倒觉得奇怪了:“自己明明是从婆婆手里接来的镇岁书。” “但如今使出来的本事,却与婆婆完全不同的?” “……” 内心里其实也隐隐觉得有些不踏实。 这镇岁书上记载的东西,跟守岁人完全不是一路,刚刚自己似乎召来了一些厉害的力量,强行唬住了那河里的东西。 跟把刀架人脖子谈条件似的!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刚,这召来的力量极为霸道凶悍,但风险却是自己担的。 便如自己在念那刑咒之时,香烧的极快,那邪祟没有在香烧完之前就屈服,自己可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要是婆婆能带了我学这法门,就好了……” 胡麻心里暗暗警醒着自己,却也只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 他再次快步回了渔民,找村民买了一碗米,一碗肉,一碗鱼,都是常见之物,倒是好找,末了,来到岸边,趁人不备,将三碗祭品倒进河里。 再之后,便寻了艘船,在船头贴了红纸,然后点起一柱香,持在手中,这才将船悄悄推进了河里。 这时,就见那青衣帮的人,也有一艘船,正缓缓驶入了河中,船上依稀有着某个身影。 而之前还守在了河里,围了那水神庙的帮众们,倒是都靠了岸。 远远见到一艘船忽地出去,靠近水神庙,他们也都吓了一跳,忙忙的大喊: “回来,祭河神呢,莫要下水……” “……” 但胡麻哪管他们这些,手持一柱清香,径直划到了水神庙临水的一侧,朗声道: “杨弓兄弟,快跳下来船来,我接你们过河。”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河神发怒 “什么人?” 其他青衣帮人听到了胡麻的叫喊,也都吃了一惊,纷纷搭箭,射了出来。 耳中听得“咻”“咻”破空之声,胡麻心里也是一惊,这里离岸不过三四丈,正是箭矢厉害的时候。 自己虽然学了守岁人的本事,但可没有前世看的电视上那么厉害,大袖一卷,所有箭矢便都被自己拍下,老实说,在肉眼看来,这箭飞的如此之快,便与子弹也相差不大。 急切间便要振起双臂,护住头脸,只消身躯头颅不伤,自己便能挨得住。 却没想到,还不等自己以臂护脸,身边的小红棠见状不妙,便忽地绕了胡麻旋转起来,她这两条小短腿一阵猛蹬猛窜,竟卷起了一阵强烈的阴风,箭矢尽被扫飞。 胡麻一时惊喜不已:“小红棠还有这本事?” 另外一侧,水神庙里的杨弓与那位红香弟子,也听到了胡麻的叫声,伸头一张,便看到胡麻已撑了船,来到窗外接应。 这一着当真是大出意料:“难不成就这么划船硬闯过去?” “青衣帮的人岂不是立马就追上来了?” “……” 关键时候,倒还是杨弓一咬牙,喝道:“胡兄弟是咱惟一的救星了,不信他信谁?” “他不是个莽撞人,定然有了主意。” “……” 说着,便心一横,猛得跳起,撞开了窗户,跳了下来。 毕竟装了血太岁的罐子还在杨弓身上绑着,另外一位红香弟子见状,也顾不得犹豫了,跟着跳了下来。 两人身手都不错,直接跳到了船上,两丈高的高度,却也没有把船砸得翻了,只是晃了一晃,胡麻更是来不及与两人招呼,便又扳动船桨,快速的向了河心驶去。 “不好,相好的要逃了……” 岸边的青衣帮弟子见箭伤不得胡麻,都已收了,又急又怒,纷纷大喝。 有心急的,已经抢到岸边,便要上船。 倒是那少香主,见得这一幕,同样也是又急又气,可还是暂且拦住他们,喝道: “先别下水,马上便要祭了河神,他们这时过河,是找死!” “……” 同也在这一刻,划船到了河中心位置的钱老,仍是一艘小船,上面绑了那个昏死过去的受伤青衣帮弟子,还有被缚了双手双脚,堵了嘴巴,只瞪着一双惊恐眼睛的黄毛小丫头。 他也留意到了岸边似乎有一阵嘈杂,却是顾不上。 只闭了眼睛,快速的念念有辞,然后猛得睁眼,抬头便将船上两个人掀下了水。 “咚咕咕……” 那昏死过去的青衣帮弟子,竟不知挣扎,直接便要沉进水里。 而那黄毛小丫头却是恐惧到了极点,用力的挣着,但双手被绑,又哪里挣得动? 这船上的钱老,则根本不看这两个人,只是死死盯着他们身边的河面。 本是眼里满是忐忑的期待,可看得数息功夫,却忽地心里一惊,汗毛都竖了起来: “河水不打旋儿,这……这……” “……” 河神受祭,往往便是水面上忽地起了旋儿,直将祭品卷入了河中。 但如今,这两人落了水,却只是在河上挣扎,浮沉,等于是河神根本不受祭啊…… 早已说好了的,怎又不作数了? 偏生也在这时,青衣帮的人见胡麻等人已经离岸愈远,等得心急,又远远瞥见,钱老似乎已经将祭品推进了河中,他们也忙忙的推船入河,跳了上来,急急的追捕。 却冷不防,还没入河三丈,这平整如镜的河面上,却忽地一阵波涛汹涌,似乎凭白无顾的刮起了大风。 他们的船到了水上,有的原地打转,不得前行,有的直接翻倒。 船上的人冷不丁的掉进了河里,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凫水,便都是咚咕一声就沉了底,仿佛被什么扯进了水下。 “呜……” 一片惊慌之下,耳边里,更是有森森阴风刮了起来。 这时有人抬头看去,才见这河面上,已是阴气森森,到处都是数尺高的浪头。 更诡异的是,河面上点点泛白,枯骨森森,倒像是河里数年来淹死的人,都到了水面。 “怎会如此?” 那青衣帮的少香主狼狈逃回了岸上,回头看去,已是脸色发青。 而这两岸的渔民,忽地见到天色变暗,森森鬼气自河边传来,耳中听得哭嚎浪打之声,也皆是吓的魂不守舍,纷纷从屋里拿出了纸钱与香烛,朝着河水的方向,不停的磕头祈求。 “水神发怒了……” 平时这一处的河水,往往风平浪静,但一旦掀起了波浪,便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往往要投入牛羊进去,才能平息河怒。 否则这段时间出去捕不着鱼是小事,往往都要翻了船,死上好几个人才行呢! “我们完了……” 两岸的人都害怕不已,船上的一行人更是心惊胆颤。 杨弓与那红香弟子在这鬼气森森里,都已经心惊肉颤,不知何时这船便翻了过去。 而一旦掉进了河里,他们这一身本事,也是根本毫无用处。“你们划船!” 但也就在这时,胡麻沉声下令,将双桨给了他们,自己则起身到船头。 将那插在船头上的香拿了起来,持在手中。 河面上吹来的阴风,将他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幽寒刺骨,他却手持青香,纹丝不动。 但偏偏,波浪冲击之间,这小船竟是全不受影响。 杨弓与另外一位红香弟子,也反应过来,急忙接过了桨,用力扳着,快速的靠向对岸。 “咕噜噜……” 但也就在驶过了河心时,忽听得一阵吹泡泡的声音。 胡麻低下头去,就看到船舷上挂了一个人,竟是此前见过一眼的黄毛丫头,她被青衣帮当成祭品,投入了河中,但河神不受,便也没有被卷入水底。 可是绑了双手双脚,终还是要淹死,只不过她水性倒是不错,却是撑了片刻,不知是否老天保护,竟遇着了小船经过。 而她被绑着的双手,用力一挥,手上的绳子,却套到了拴船的钩子上。 如今被小船拉扯着向前行去,但面朝水中,咚咚的灌水,时间一久,也定然淹死。 如今形势危急,无暇多想。 想救她只是伸手拉一把,踹她下去也只需一脚。 胡麻没有时间多想,伸手一把便扯住了她的双手,直接提到了船上来。 “呼!” 可胡麻也没想到,这女娃子面黄肌瘦,身量却重得狠。 这一提了上来,才发现在她脚下,赫然跟着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掌,耳边听得一阵凄厉惨叫之声,急要伸上岸来,再扯她下去。 “是河里的水鬼?” 胡麻倒是心里一惊,明白过来。 这河面宽广,成年来不知出了多少事,里面的东西,可不只那老鳖一个。 青衣帮的祭品投了下来,老鳖不收,可河里的水鬼却盯上了,想要扯她下去做替身。 若没伸这手,也就罢了,既然伸了手,难道还能再扔下去? 无暇多想,忽地猛吸一口气,一口真阳箭,直向着那河里钻出来的水鬼喷去。 “嗤……” 那水鬼身上滋滋作响,仿佛被烈焰烧了一般,重新钻回了水底。 但是这水鬼潜下去了,旁边却听得船体叮咚作响。 杨弓伸头向外看了一眼,心里已是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死人?” 却是不知何时,这船上飘得一个一个,竟全都是一些泡的发胀的死人,甚至还包括了刚刚那个淹死的青衣帮弟子,也飘在了船边,木然的睁开了双眼。 惨白的手只是扯住了船舷,似乎不想让他们离开。 死人就是这般不讲道理,这青衣帮弟子本是立功负伤,却被投入河中淹死,怨气极盛,但这时候的他,不去找淹死他的少香主报仇,倒是扯住了过路的船,想让船上的人下来陪他。 “不对……” 眼见小船行得慢了,胡麻也忽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已经与那河里的东西说好了,它怎么不帮自己驱离这些祟物? 正想着时,忽地周围风浪激涌。 耳畔里也忽地传来了一阵阴森森的苍老声音,与自己之前在岸上做法时听到的一样,河面上蒙蒙雾气里,仿佛可以看到水下一个巨大的影子,缓缓荡起波纹,向小船靠了过来。 耳边阴风呼啸,依稀夹杂着某个声音:“船上的,是火盆后的小老爷吗?” “何不留步,入水府一叙?” “……” “叙你大爷……” 胡麻心里也是大惊,浑没想到会有这一着。 但想到了镇岁书上的“森严法度”四个字,却不敢露出惧色,反而神情一板,猛得持香回头,沉声默念:“吾言即令,吾令即法!” “一柱香时间未到,你敢拦我?” “……” “啥?” 杨弓等人听不到胡麻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胡麻转身看谁,但只见他这一刻神色俱厉,极具威严,一眼看去,竟是舟边掀起的风浪,都止歇了不少。 他们两个也不及细问,也忙拼命扳起桨来,如离弦之箭向前窜出。 “河里那东西还是怕的……” 而胡麻则是紧紧握住了手里这枝香,这明明只是最普通的香,是走江湖的人身上必备的东西,但如今,却似有了某种可以逼退河里东西的法力。 不管这河里的东西起没起疑,只要这枝香没烧完,它就不能直接向自己动手…… 但这一个念头未落,周围忽地河水袭卷,竟要将这小船拉扯回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守岁拜河 胡氏镇岁书上的内容神秘,霸道,但似乎风险也大。

当然,也或许是自己如今道行太低,使这法门太过勉强了一些,竟是不知何时便出了破绽,那河里的东西此前受了自己供品,便算是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但如今,却又明显起了疑心。

只不过,法施成了,就是成了,这一柱香之内,它怎么也不敢直接动手,但却也动了要在香烧完之前,阻止自己靠岸的心思。

说不定,这些河里的飘子冒了头,过来阻止船的前行,便是它的纵容。

胡麻心里微惊,便已急急的开始寻思着对策。

而同样也在这时,杨弓与另外一位红香弟子,眼见得船周的浪花不对,同时高高的跳了起来,这时看向对岸,虽然迷迷蒙蒙,看不真切,但也隐约可以瞥见对岸的舟船与房屋。

知道距离岸边已然不远,便心里一横,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捏起一个法印,抬起了脚。

“不对……”

但刚抬起脚,那位红香弟子便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向杨弓大叫:“大哥,脚不着地,请不来娘娘的法力!”

“……”

杨弓同样也咬紧了牙,喝道:“拼了!”

说着,捏了法印的手,忽地向嘴边一凑,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他咬的极重,惟恐鲜血不够似的,趁了鲜血涌出,便向了自己的脸上。

他飞快的画着,几下就已经将自己的脸画得鲜血淋漓,怪模怪样,在这森森河上,看起来更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另外一位红香弟子见了,心里一惊,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顾不上,忙学了他的模样做着。

“红灯娘娘护性命,以血为油照光明!”

“……”

二人画完了脸上的血符,便同时低声大喝,身上顿时涌出滚滚阴气。

诡异的一幕出现,随着他们念咒,脸上画的血符,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脸上扭曲不停,下一刻,他们则同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根磨的澄亮的黄色铜钉,自自己的右颊扎了进去。

竟是直接穿透了双颊,横插在了自己脸上,鲜血流淌,他们朝了河面,晃着脑袋,鲜血四溅,看起便如两只地狱里来的恶鬼。

“滴嗒”“嘀嗒”

被他们甩飞的鲜血,滴在了河里,竟似生出了某种魔力。

那围拢在船边的飘子,铁青僵硬,或是浮肿的脸上,竟被这血烧的身体嗤嗤作响,脸上也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纷纷退散,让开到一边。

就连那莫名掀起,要将小船扯回河心的风浪,也在他们的鲜血甩进了河中时,止息了不少。

“这是什么?”

胡麻本来背对着他们,却也忽觉身后一阵阴森刺骨,胆战心惊。

有那么一刻,还以为回到了坛儿教袭来时,红灯娘娘降临到身前时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从红灯娘娘那里学来的本事?”

胡麻看了一眼,便已经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刚刚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居然邪乎的吓人。

这是真个拿了自己当人烛来施展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啊,而且这一下子,便烧掉了一大截。

可如今不是感慨的时候,他也趁了这个功夫,有了主意。

将手里只剩了一点点的香往船上一插,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已经开始炼活的肺部,本就可以容纳远比平时更多的氧气。

他存气入胸,自己便也毫不犹豫,直接向那黑黝黝的,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的河水里面跳去,整个人砸出一团水花,下一刻,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杨弓大哥,这小子跑了?”

船上的红香弟子吃了一惊,忍着双颊剧痛,向了杨弓大喊。

杨弓瞪着红色的眼睛,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喝道:“别乱说,他要是这会子跑,又过来做什么?”

“撑住,别让那些行子近身……”

“……”

而在船下,胡麻跳进了水中,便如进了冰窑,周围刺寒硬往身体里钻。

他眼前不得视物,只觉这河水仿佛没有浮力似的,竟是硬扯着自己往水下沉,想要挥动双臂,游水上去,却只觉得双腿仿佛搅进了水草里面,竟是想要摆动也不能了。

“莫慌,莫慌!”

他强迫自己冷静,若是一慌,灌一口气,便大事去亦。

好在胸部已经开始炼活,憋气功夫总比旁人强些,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向下看去,便只看到一只只惨白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双腿。

因着视物不清楚,隐约还能看到,河底不知有多少东西,在顺了自己的双腿,向自己的身上爬,层层阴气一步步爬上胸膛。

“三柱道行……”而胡麻则不敢大意,知道自己机会不多,如今水下,没人瞧见,便毫不犹豫,便将三柱道行都调动了起来。

炉火忽地烧得极旺,火力灌入了全身,使得全身也都火碳一般的烫。

那些河里的东西,纷纷被炉火灼烧,惨叫着放开了自己的身体。

而他则趁了这个机会,又忽地四肢化死,冰冷一片,这一冷,在这幽寒水里,受到的影响便小了。

他奋力全力,向着对岸游去,竟是借了自己在水面上吸的一口气,直接在水下游了七八丈,一口气冲到了岸边,这才猛得从水里冒出了头来,然后在岸边船里找着绳子。

船上绳索倒是不少,拉网扯鱼,系船捆货,都用得着。

胡麻直接拿了一捆最长的,双臂力气运足,狠狠的向着河里抛去,大叫:

“扯住!”

河面上阴风一荡,绳索不受力,竟眼看着要落进水里。

但船上的小红棠见了,便从船上跑下来,扯住了绳头,拉进船里,杨弓本来背对着岸,都没见清绳子怎么抛过来的,但也下意识的抓住,然后转了两圈,将绳子系在腰间。

“过来吧……”

胡麻在岸边一颗树上绕了绳子,然后双手扯住,奋力拉扯。

他这时发挥出了守岁人最拿手的本事,双足陷入泥中,双臂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一点点扯回绳子。

借了他的拉扯,那小船并船上的杨弓等人,也终于挣脱风浪,快速靠岸。

待到离岸还有丈余时,便都已经忍不住,跳了上来。

但也在这一刻,那船头上插着的香火,已经最后一截香灰,被忽地吹落,燃至了尽头。

霎那间,河里掀起了三尺左右的浪花,平平的推向岸边。

河面之下,隐约可见某个庞然大物,挟着森森阴气,瞪着一双褐色怪眼赶来。

而那河上的飘子,也似受到了某种力量摧动,同时伸出了苍白僵硬的手掌,伸向了河边。

但也就在感觉整个人,都似乎要被这无形的阴气彻底淹没,甚至再度卷回河里去时,胡麻已经放开了手里扯着的僵绳,稳稳的站定。

迎着那向岸上卷来的河水,以及河里的魑魅魍魉,面上不露分毫惧色,双足不丁不八,踏定阴阳。

两手缓缓举起身前,向着河水,轻轻一揖。

四鬼揖门。

他如今,便是在明面上,也已经炼成了双手双脚,再加上老掌柜心间有愧,便也认真的跟他说了这手绝活。

所以,这时的胡麻,向前轻轻一揖,便是地道的四鬼揖门绝活。

身体迷迷蒙蒙,仿佛裹挟了一身阴气,来自幽冥的无形力量,随着他向前一揖,挤压向了前方。

如今的河水,已凭空掀起三尺浪花,看起来便像是一个浪头,就要拍到岸上,而在这浪花里面,则又隐约着不知多少古怪事物,一个个伸出了苍白的手掌,或是吐出了幽森的阴气。

但恰逢着胡麻向前一揖,无形的力量挤压,爬上了岸的浪花,竟又被压回了水里,里面的东西惨叫惊惶,跟着河水退下。

不远处有百姓拜着河水,看到河水上岸,已吓的面无人色,待到看见胡麻轻轻一揖,将河水拜回河中,已瞪大了双眼,还以为见了神仙。

而借着这个功夫,杨弓与另外一位红香弟子,也已经转过身来。

他们双脚踏着了实地,气质便又不同,狠狠向河中看来,同时拔出了脸上的铜钉握在手里,眼中凶残红光乍现。

那河里的东西,见河水被胡麻拜了回来,本是大怒,再要掀起一次更大的浪潮卷来。

却冷不丁看到了河边站着的几人,胡麻双手呈揖状,身形幽荡,不似活人,肩膀上又蹲着身穿红裳,脑袋上扎了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向了自己呲牙耍狠。

身边两个,则是气质诡异,手握染血的铜钉,体内仿佛藏了什么诡邪力量的男人,竟使得它也一时犹豫了,河里风浪,也微微一缓。

“走!”

而胡麻眼见河水稍平,心里明白,也立刻低声说着,扛了那黄毛丫头,与杨弓等人缓缓的后退,眼睛只盯着河水。

直退出了三四丈,见河水不再有大的动静,才转过身去,发足狂奔。

周围百姓都呆呆看着他们,不敢问,也不敢阻拦。

而在河的另一岸,青衣帮的人更是看着忽然闹得这么凶的河水,心里不甘,但又有谁敢在这时候下河去?

河水里面,一只巨大的阴影,飘了上来,贴近了河面。

河面下方,仿佛有两只蓝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河面上逃走的众人。

他的身边,则是阵阵幽寒刺骨,一只只孤寒无依的影子,静静浮在了水面上。

又伴随着河面上雾气的散去,也跟着慢慢消失在了河水之中。

只剩了阳光照着河面,却已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食大功 “这牛家湾,我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再来了……” 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胡麻心里却仍是激动不已,脑子停不下来。 深深感觉到了胡氏镇岁法门的霸道,却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凶险,那河里的东西,想必已经恨透了自己,虽然千钧一发之际,逃了出来,但以后遇着了,也不一定会消停。 心里想着,脚下却也不敢停。 他们一连逃出了四五里,周围已是阳光明媚,照得脸上发暖,也不见有任何鬼哭狼嚎或是青衣帮追来的动静了,胡麻等人,才脚步略略一缓,对视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狼狈的模样,自赶到这里,胡麻还没跟杨弓好好打声招呼,可如今话到嘴边,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太狼狈了……” 胡麻顿了一下,才笑着打破了沉默,道:“杨兄弟,咱们就喝过一顿酒,你就坑我一次大的,不厚道吧?” 杨弓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听了他这句话,才忽地笑了起来:“怎么说是坑你,之前不就说了要一起立个大功劳?” “不拼命的活,这功劳又哪里来?” “……” 说着两人才哈哈大笑,上前抱住,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照理说两人关系也没这么深,但上来先经了这件险死还生的事,倒一下子亲近了。 “这是我兄弟,沈棒子。” 抱过之后,众人也不敢停下来歇着,仍是快步向前走着,杨弓便介绍他身边的那位红香弟子,道:“我跟他,还有牛老角、朱大肠子四个,是结拜兄弟,一起跑出来,干了这一票。” “牛老角直接死在那血食矿里了,朱大肠子也死在了水神庙,如今就剩了我们两个了。” “现在我们四兄弟里缺了两个,胡兄弟,你要不要加入进来?” “……” “还是算了,不吉利。” 胡麻心里想着,转身与那沈棒子点头示意,算是见过,嘴上仍笑道:“这玩意儿还有加塞的?还是算了,不占这便宜。” 嘴上说笑,心里却想着,因这么一罐子血食,竟是死了他们两个兄弟,也不由得微沉。 固然知道,这罐子血食拿回去,必然是大功,但为这搭两条人命,真值得? 便如自己,若是为了这百来斤血食丸,就要搭进周大同和周梁、赵柱等几个人的性命去,那自己…… ……这种难题真考验人呀! “我们兄弟发过誓的,谁死了都值得,剩下的兄弟只要还有气,一辈子给他烧香。” 杨弓似乎看出了胡麻脸上的忧色,轻声道:“况且,富贵险中求,把命搭在了谋富贵的事情上,总比悄无声息死在那犄角旮旯里强。” “胡兄弟或许不知道,当时我们十五六人被买了进来,如今一共活下来的,也只七个了。” “……” “这……” 胡麻听着,心里竟也不由得一颤,红香弟子拿命博富贵,这话当真是一点不假啊! “先回庄子再说吧!” 到了如今,心里也不敢大意,只是停下来松了口气而已。 心里也实在担心,那青衣帮万一再渡了河,追赶上来,所以紧接着便又是大步的赶路,同时胡麻让小红棠先走一步,赶回庄子里面去报信,让周大同他们牵了马出来接应。 双方倒是很快便在四十里外碰上了头,然后一口气不停,直接骑了马,径直进了庄子里面去。 “点灯!” 胡麻进庄子,也不停歇,便立刻吩咐着伙计们。 如今是大白天,点灯不符合规矩,但伙计们也不敢多问,将红灯笼点上,挂了起来。 “消停了。” 胡麻也是直到这一刻,才微松了口气。 进了庄子,又点上了红灯笼,那无论是活人还是邪祟,便不能再抢这罐子血食了。 早先在外面,又在各人的地盘之外,伱要能抢去,那便是你的,大不了事后双方为着你杀了我弟子,我抢了你东西之类的事打打口水仗,但讲起规矩,谁也说不得什么。 可如今,若是再进了庄子来抢血食,那就是撕破了脸,这件事,也就不再是血食层面的事了。 你这是打了我家庄子? 你那是打了我们红灯娘娘的脸! 而杨弓一直抱着那硕大的坛子,也是直到看见胡麻点上了灯笼,才微松了口气。 “这庄子里的掌柜呢?” 他仍是抱了坛子,血食不离手,但却已大咧咧的转身看着:“如何不来见我?” 杨弓是红香弟子,在红灯会里地位超然,按理说无论是这庄子里的掌柜,还是城里的管事,身份地位都比他高,没准本事也比他的大,但他可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本就是傲慢又直率的性子,再加上则立了大功,脾气更是见涨,一开口便要跟这庄子里的掌柜直接说话。 “你可别喊了。” 胡麻道:“我们掌柜的在养身体呢,你过来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若想见你,早就出来了,现在不出来就是不想见,难道这庄子里,由我来出面,还接待不了你了不成?” 杨弓这性子,委实不适合在讲究个人情往来的红灯会各柜上交际。 不过他对胡麻的话倒是听,得了埋怨,也只是笑道:“我是想让他看看你的功劳。” “以后也好多知道点事,别来欺负你。” “但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不找他了,还不行?” “饭总得给一口吧?” “……” “造饭,庄子里吃的喝的,都给杨大师兄搬上来。” 胡麻听了,便也笑着跟李娃子打了招呼,掌柜的没有出面,便不把杨弓往内院里带,直接带向了自己的小屋。 却也就在想要开门时,却见屋子对面的墙跟底下,忽地刮过了一阵弱弱的阴风,一个大脑袋的瘸腿小鬼,欢天喜地的向着他们跑了过来。 “杨弓老爷吉祥……” “……” 胡麻都怔了一下:“是杨弓的那只小使鬼?” 却原来杨弓派出了小使鬼出来报信,但因为青衣帮烧起了香,小使鬼不敢回去,这只小使鬼便也只在庄子周围转悠,还被这里的一窝地痞给揍了一顿,如今才算等到了主人。 “呸,原来你小子躲这了……” 杨弓也瞧见了自己的小使鬼,抬脚就给踢到了一边,看也不看,往屋里走。 胡麻倒是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只被踢到了一边,委委曲曲的瘸腿小鬼,然后笑着向杨弓道:“这小鬼好歹也是报了信,怎么这么着不疼他?” “说起来就来气。” 杨弓进了屋子,直接抱了罐子,在床上躺了下来,叹声叹气,向胡麻道:“你可不知道它有多气人,平时也就是能报个信了,传递物件取个东西啥的,那真是不保险。” 胡麻有些惊讶的想到了自家的小红棠,好奇道:“小使鬼还能做这么多?” “那当然了。” 杨弓道:“小使鬼就是挑了那些能摸着根底,拿捏住的小鬼与邪祟来炼成的,有的能招财,有的能辟邪,有的能祈福,有的能防身。” “因着需要主人时时供养,沾了阳气,这才能白日里显形。” “不过啊,最笨的就是这种只能捎口信的了,最关键我这一只,口信都捎不全。” “跟他说十个字,能忘了八个。” “它也不知道换过多少主人了,都是我之前的红香弟子,死了之后,才只受了娘娘的庇佑在城里乱转,我们这些烧了两柱香的,都在它们里面随便挑。” “只可惜,那姓郑的小气,故意针对我,别人都挑剩下了,才被我捡了这么只剩下的,我想换,还没得机会换哩……” “……” 胡麻向外面瞧了一眼,那瘸鬼小鬼蹲在了墙头下的阴影里,老实巴交,默不作声,倒是无奈的叹了一声,从自己床头的坛子里,摸了一块青食,远远的给它丢了过去。 那小鬼呆了一呆,见有青食,才反应过来,一把抓在了手里,然后磕头: “胡老爷吉祥……” “……” 胡麻也有些无奈,向杨弓笑道:“还是挺机灵的,都是些可怜的小东西。” “也就讨血食吃的时候机灵,吉祥话一套一套,不知跟谁学的。” 杨弓摇了摇头,满脸的不满,向胡麻道:“胡兄弟,还是你家的小使鬼好。” “懂事,也不讨赏,怎么训出来的?” “……” “我家的不一样。” 胡麻道:“我家婆婆是走鬼人,小使鬼是家传的。” “走鬼人?” 杨弓倒是肃然起敬,道:“那可是了不起的门道,听说很厉害,难怪你能治邪祟。” 胡麻早就想到了怎么回答,便只是状作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别说厉不厉害,我家婆婆攒了一辈子,也只给我留了那么件好东西。” “那一柱香,只要烧了起来,寻常邪祟别想近我的身。” “不过,现在说了也没意思了,香已经烧完啦,总算是帮着你们做了这事,也不算亏。” “这……” 杨弓听了,表情倒是有些尴尬,连带着他身边的沈棒子,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早先从河上逃出来,他们自然看到了胡麻一直紧紧的握着那枝香。 那河里的东西,尤其的凶残,自己能逃过河来,全靠了那柱香,如今得知是胡麻祖传的,一时间都怔住了。 那河里的东西这么凶,那柱香却可以让它不敢近身,这得是多宝贵的东西,他们底下爬起来的,最缺宝贝,又如何能不知道心疼?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兄弟义气 “胡兄弟,我这人不会说话。” 杨弓沉默了好一会,才看向了胡麻,道:“我杨弓没几个朋友,也就这么几个把兄弟,大家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小命。”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只见过你一面,便求你来搭救,说起来不像话,但伱如此义气,连夜赶了过去,用这宝贝救我们兄弟的性命,我……” 顿了一下,他忽地起身,竟是要直接跪下来:“这人情,我记下了……” “哎,别搞这套……” 胡麻在他起身时,便留意着,见状忙拦下了他,另外一只手拦住了也要跟着过来跪下的沈棒子,道:“说笑归说笑,总归不过是一柱香而已,哪里有兄弟的命重要?” “你要真把我当朋友,以后这种话就别说了。” “……” 杨弓听了这话,也不知怎么,眼眶都红了一下,却故意堆起了笑容,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换了我都不一定舍得。” “但我杨弓进了娘娘会这么久,总算遇着了一位好兄弟,老天爷算是待我不薄。” 沈棒子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也向杨弓道:“胡管事确实是好兄弟。” “城里的人都靠不住,还是咱们一起爬上来的可靠些。” “……” 见他们兄弟两个,虽然把一些动情的话憋回去了,但意思却是认真的,胡麻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只是摆了摆手,道:“这么酸的话,以后少讲,能帮得上忙也就行了。” “现如今这一坛子血食进了庄子,你们怕也是能立个大功劳了?” “……” “何止?” 杨弓见胡麻错开了话题,心里领了他的情,只是默默记着,笑着拍了拍自己怀里的这个罐子,道:“今年上头是有多需要血太岁,我是知道的。” “照之前的情况下,怕是往更上面交的份例都不够了呢,我们兄弟俩带了这一罐子回去,恐怕起码也有一个能烧得上三柱香了。” “嘿嘿,那姓郑的有眼无珠,我倒要瞧瞧,从这之后,他怎么还敢为难我们!” “……” “往上面交的份例?” 胡麻听到了他话里的细节,倒是微微一动:“红灯娘娘会,还需要往上面交份例?” “她都已经这么大的道行,往上交,又是给谁?” “……” 但这些话不便细问,只能记下,问清楚了这些,心里倒也松了口气。 其实之前担心的,便是杨弓他们立的这个功不够大,毕竟他们可是为此折了两个人手,若是功劳不够大,那交上去了,或是功过相抵,或是功不抵过,自己便也算白忙活了。 而确定了这是份大功,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能帮上忙就好,咱兄弟出来讨活路不容易,就缺了这么个机会。” 心里其实明白,这杨弓说到底,运气竟也是很好。 按他早先的计划,也不过是去抢些白食青食,这一罐子血太岁可是极为难得,而这种的,就属于是只有他这种敢想想干的人才会有的运气了。 当然,现在只能恭喜人家,可如果真按一开始的打算,他怕是也立不了这份功劳,不过也同样的,大概也不会死了这两个兄弟。 “不错,都是一个脑袋,凭什么别人吃香喝辣?” 杨弓更是觉得胡麻这话爱听,沉声道:“咱们兄弟,互相照应,总不会差了别人去。” 正说着,外面李娃子敲门:“饭做好啦!” 胡麻便邀请了杨弓和沈棒子出来吃饭,却见院子里已经摆下了一个方桌,上面放着一大碗青食,一盘子猪头肉,馏的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炒的几样菜蔬,甚至还提了一坛子酒。 但庄子里面的伙计,倒是一个也不见,向着远处一瞅,才顿时有了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如今这庄子里的人,见胡麻去了一夜,天亮却带了这么几个人回来,也不知那罐子里是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所以满腹心神…… ……都在胡麻捎回来的那个黄毛丫头身上。 一时对胡麻和杨弓几人做了什么都不在意了,倒是李娃子现在有种圣人般的清心寡欲,瞧着那些人往窗边凑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女人有什么好看,你们都不担心麻子哥没饭吃?” 但胡麻他们也不在意这些伙计了,忙活一夜,都消耗不少,坐了下来便动筷。 杨弓本是高兴,想要酒喝,但胡麻却拦下了,道:“现在你就先别急着喝酒了。” 杨弓不服气道:“喝口酒又能怎的?” 胡麻道:“这么大一件事,我估摸着城里的人下午就到了,你喝的醉醺醺的,像什么话?” “等事情了了,再来庄子里找我喝吧!” “……” 杨弓本来对这些事并不感冒,但听胡麻说的有道理,也只好道:“好嘛好嘛,听你的。” 那位跟了杨弓过来的红香弟子,沈棒子,本也有着其他红香弟子的毛病,心高气傲,心思偏执,对这些各庄子里的青衣弟子,那实在看不上。 可是先得了胡麻救命,又刚听了杨弓与胡麻的对话,便也另眼相待了。 他叫杨弓大哥,而杨弓与胡麻却没分大小,平辈论交,他便也跟着叫了一声胡大哥。 “来了来了……” 胡麻刚回庄子里时,便安排了一个伙计,在外面看着,果然,一顿饭刚刚吃完,茶还没喝几口,这位伙计便兴奋的跑了回来:“来了好多人哩,还挑着大灯笼!” “……” “看样子城里对这一批血食,也是非常看重的啊……” 胡麻笑了笑,向旁边蹲在椅子上喝着茶的杨弓看了过去,道:“还不出去?” 他倒是猜的不错,这罐子血食进了庄子之后,便已经通知了城里,正常来说,这只是庄子里的报备,若只是普通的事物,也只是等过一晚,再由城里人来接,或是着庄子里人送进城去。 但一听说是这么多的血太岁,城里的人也立刻坐不住,直接派出了几位得力的人手,骑了快马,赶来了这城外的庄子接应,送回城里才安心。 但瞧见了杨弓,就见他也一脸兴奋,偏偏装的满不在乎,怀里抱着坛子,翻着白眼道:“凭啥我去见他们?” “让他们进来见我!” “那些家伙一个个人五人六的,但他们这一年挖的血太岁,不一定有我多。” “……” 见着他这张狂模样,胡麻都皱起了眉头,道:“你这会子装什么佯呢?” “听我一句劝,客客气气出去接着,先把功劳立了再说。” “……” 旁边的沈棒子,都不由得看了一眼,知道杨弓平时可不是个听劝的人。 但出人意料,杨弓听了胡麻的话,却也只是笑,虽然他嘴上说的满不在乎,但听到了庄子外面有马蹄声响,知道来人到了庄子外,便也向胡麻道:“说的是,先给他们这个面子。” “走,胡兄弟,迎咱的大功劳。” “你们拼死赚来的,我只是接应了一下,这功劳我不领!” 胡麻笑着摇了摇头,向他们道:“你们去吧,别摆太大的谱。” 杨弓听了,倒是微微一怔,深深看了胡麻一眼,叹道:“好兄弟,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忒实在。” “这样子在红灯会里混,会吃亏的。” “早先在你在这庄子里吃的亏,其实城里都知道了,大家私底下还聊呢……” “……” 边说着,边叹惜的看着胡麻摇了摇头,就抱了罐子出去了,就连那沈棒子,也诧异的看了一眼胡麻,然后急急的出了屋子。 倒是旁边一直听着的李娃子,有些诧异,看了胡麻一眼。 他似乎也没想到,这听着是件大功劳,但为何胡麻居然不过去抢着,对杨弓说的那个“庄子里吃的亏”,也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胡麻则只是默默坐在了桌前,知道这是说的自己跟掌柜之间的事。 早先掌柜杀了那坛儿教的人,自己也跟着立了一功,表面上大家都好,但其实城里能人不少,多少猜到了掌柜在利用自己,想必也当成个闲话来聊的。 杨弓担心自己这个实在人吃亏,也是从这里来的。 他当然并不多解释,只是听着庄子外面,已是马蹄声乱,一阵交谈响起。 具体说什么,却听不真切,直到杨弓声音大了起来: “这罐子血食,是我们兄弟拼命挣来的。” “不光是我跟沈棒子立了功,牛老角、朱大肠子两个兄弟也都把命搭了进来,红灯娘娘跟前,该有他们一柱香的。” “当然,怎么也不能忘了我们胡麻兄弟,多亏了他们去接应我们,冒死带我们过河,否则,别说这罐子血食,就算是我们哥俩的小命,也被青衣帮的人给毁啦!” “……” 庄子里面喝着茶的胡麻,倒是叹了一声,这杨弓脾气是坏得很,人也莽撞,但还是讲义气的…… “能人要出头,那是谁也压不住的……” 同一时间,内院里面,一直都没有露面的老掌柜,细细的听着外面的交谈,也不由得有些感慨,他虽然心不在此,但今年的行情是知道的。 谁能想到,这最大的一批血食,竟是去年刚入了会的几位红香弟子抢了来的,更没想到,自家这小管事,也跟着立了一场大功。 “妮子啊……” 他抬头向了里屋,叹道:“不用挂着啦,咱爷俩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黄毛丫头(今天加更求票) 被提到了名字,胡麻便不得不出来了。 到了庄子门口一看,倒是心里微微一惊,城里来的人居然不少,有三五个管事模样的,还跟了几位红香弟子,不仅他们自己骑了马,手边还牵了几匹。 心里一怔,才明白过来,这是不打算在庄子里留一宿,要连夜便赶回城里去,献给红灯娘娘了。 他们这庄子,距离城里,骑马也得两个时辰,现在出发,到城里估计天就黑了。 平时为了稳妥,不会这么赶,但准备了多多的人手,冒这个险也问题不大。 “都是杨弓兄弟他们勇猛,我也不过是尽了柜上的责任,接应了他们两个一下而已。” 来到庄子外,与这些城里来的管事见了礼,胡麻说的很是低调。 功劳自己要不要,都有自己的,既然这样,那说话就没有必要太过高调了。 “呵呵,这么一批血食拿了回来,你也不要谦虚了。” 马上一人笑道,正是胡麻相熟的那位徐管事,胡麻是他送到庄子里来的,也等于是他提拔的,再加上如今与寨子里的二爷,搭起了不错的交情,现在他也以胡麻长辈自居。 这时候冷不丁见胡麻立了这么大一功,笑的眉眼都舒展开来,道:“我真是早就知道你不错,却也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 “今天咱们要早点回城,省得娘娘挂念,回头过头来,再好好与伱说吧!” “……” 众人皆知道厉害,忙忙的下马,让出两匹好马来,让杨弓和沈棒子两个人坐上,其他人将这两人,尤其是背了血食的杨弓护在了中间,向着胡麻点了点头。 一声呼哨,便扬起马蹄,浩浩荡荡向了城里赶去。 胡麻看着他们走远,心里是松了口气,虽然这批血食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但看着血食被带走,不是觉得自己丢了点什么。 唉,要是可以……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 这批血食自是贵重,但用来换了杨弓的友谊与这份功劳,却也不错。 自己本来就因为身上秘密太多,需要个自己能做主的地方,方便修行,所以这掌柜的位子,还是放在了心上的。 早先因为资历太浅,虽然有掌柜的愿意保举,那也没戏,如今倒或许有几分希望了。 “一件年前护着红灯笼的功劳,一件帮着谋回了血食的功劳,应该能抵得过我资历浅的短处了吧?” 心里默默想着,转身回了庄子。 刚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城里的大人物都来了好几个,但庄子里的伙计们,却都有些心不在焉,正挤在了自己的小屋子旁边,伸长了脑袋向里面瞅着,摒着呼吸,怕惊动什么似的。 “走走走……” 里面很快又响起了周大同的驱赶声:“别在这里站着,也别瞧了……” “这是我们麻子哥的姘头,你们多看一眼,俺们都吃亏……” “……” “这都什么跟什么?” 胡麻又好气又好笑,有时间得说说周大同了。 明明是元阳未泄的童男子,结果一开口就满嘴的荤话…… 当然,这事往头上数,那还是二爷的锅。 周大同撵了半晌,其实没个人动步子,但一见胡麻过来了,伙计们才忙忙的让开了一条路,装着忙别的去了。 胡麻来到了自己的屋子前,把周大同也撵出去了,然后看向了那个放在自己炕上的黄毛丫头,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换过,如今倒是已经干了,正自昏睡了不醒。 胡麻站在床前,打量了她一眼,道:“既然醒了,就别躺着了。” 守岁人对生气感应敏锐,她醒着还是睡着,一目了然。 但点醒了这一句,对方却还是紧紧闭着眼睛,只是瘦削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胡麻皱了皱眉头,道:“我只是随手把你从水里救上来,毕竟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倒是不求你回报什么,我这庄子里全是爷们,留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方便,你早些起来,回家吧!” 说着,便要转身出屋。 却冷不丁,刚一转身,便听得身后哗一声。 却是那床上的黄毛丫头,听着胡麻的话,竟是忽地从床上滑了下来,跪下就磕头。 “好心的公子,求你了,千万别撵我走……” “……” “什么叫撵你?” 胡麻看着她这害怕的样子,道:“你是哪里人家?叫什么?可是牛家湾里的人?” “我……我姓李,叫香玉,家……家在大石头崖……” 这黄毛丫头听胡麻说的认真,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我跟着管家爷爷看花灯时,遇着了干娘,干娘说,家里人不要我啦,要带我去看花儿,她带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教我规矩。” “她说,说谁买了我,就让我好好的孝敬着,见着了好看的,就叫公子,见着殷实的,就叫少爷,如果……如果有人要了我身子……” “……就叫相公。” “……” 说着偷眼看了看胡麻,仿佛是在确定自己叫没叫错,又忙忙的磕头道:“公子别撵我,我学会做饭啦,也会缝衣裳,会打扫庭院……” “看花灯的时候遇着了干娘?” 胡麻听着,倒是皱了下眉头,隐约明白,这应该是个被拐了的女娃子。 细问她究竟家在哪里,却见她迷迷糊糊,只记得大石头崖,但具体的州县却是说不清楚,也不知是被拐出来的时间久了,还是中间中过什么迷魂法术。 于是微一沉吟,便道:“不必叫我相公,更不必叫我少爷。” “我不撵你走,但也不能留你住在庄子里,先去外面给你找个安身处,回头再托人打听一下大石头崖这个地方,若能找着你的家人,便找人捎个口信,过来接你回去。” 黄毛丫头听了,喜出望外,千恩万谢的磕头。 胡麻也是心里叹了一声,自己最多也只能这样做了。 直接撵她出去,倒确实不像话,这世道,大老爷们一个人走在外面,都讨不着活路,更何况是个没长成的黄毛丫头? 白葡萄酒小姐说过,这是个乱世,妖世,凶世,像她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甚至说,非常普遍。 自己没那好心肠,一些坏事不发生在自己眼前,也就装着不知道。 但自己终究也没冷漠到,看见这些可怜事发生在自己眼前,却仍然装着没有看到的境界。 但他确实没有将这人留在身边的打算,自己虽然也是童子身,不知肉味久矣,但也没有馋到这个程度,动不动就想着捡个丫头暖床。 尤其是这种身份存疑,不知究底的,留在身边不是自讨苦吃? 退一步讲,真的馋了,那准备几两银子,去牙行里随便挑,什么样的没有? 毕竟乱世,人命不值钱,这种黄毛丫头,还不如羊贵。 还不如当件善事,打听清楚了,送她回去。 带了她走出屋子,外面一众伙计眼神便都直勾勾的,她低了头,身子颤着,不敢看任何人,直到胡麻将她领出了庄子,来到了镇上的酒肆之中。 胡麻向那酒肆的掌柜道:“我寨子里来了个亲戚,想到城里大户人家做工,我那庄子里没个落脚的地方,便先安置在你这里。” “这里有点银两,你每天给她安排点饭食,找你媳妇的衣裳给她换上。” “……” 这段时间以来,胡麻没少在他这里打酒,再加上红灯娘娘会的小管事,在这周围镇子村里,那可都是能人,这掌柜的哪有个不答应的,一听便叫了老婆出来领人,银子都不要。 但胡麻还是塞给了他,又命黄毛丫头好生呆在这里,不要声张,多想想自己家里的事。 一应说定了,便顺手打了两斤酒,回了庄子里面。 这次自己接应杨弓的事,当然是件大功,周大同带人跑出去接应自己,也有苦劳。 怎么也得赏他一顿好的。 回到了庄子里,伙计们见胡麻自己回来了,便都怅然若失的样子。 “憋的太狠了……” 胡麻看着他们这模样,都忍不住暗自笑着:“都不容易啊!” 也难怪跟了二爷学本事的,若是不学守岁人的法门,便最多只能干几年。 还是得尽快给他们找找出路,不然的话,以后自己这个庄子里,也不能养羊了。 “周大同他们,倒是可以考虑着尝试学这岁守人的法门。” 回了屋子,心里也默默梳理了一番:“但其他的伙计,若憋不住,还是要钻胡同子,只要这红灯娘娘会里的血食供养着他们,便是破了身子,那身把式照样能使,能干活。” “但这么说起来,本质上又与人烛有什么区别呢?” “……” 默默的一叹,倒也并不多想,自己能顾上自己就不错,最多替周大同他们考虑一下。 其他的伙计,进红灯会,本来就是这个命了。 如此过了三五日,倒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城里那边的准信还没到,内院里的老仆人,却忽地出来,到镇上置办了一桌酒饭,又出来向胡麻道: “小老爷,老爷在里面等你,要请你喝酒哩……” “怎地忽要饮酒?” 胡麻心里想到了什么,忙起身,进了内院,就见老掌柜与吴禾妹子皆在桌前坐了,面前满满的一桌酒菜。 老掌柜神情有着挥不去的疲惫,叹着向胡麻道:“我们这就要走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打点打点(二更) “啊?” 胡麻知道老掌柜早有离开的心思,却没想到这么快。 见着胡麻表情有些诧异,老掌柜却也只是笑了笑,向身边点头,旁边的吴禾妹子便端起了酒壶,给胡麻身前的杯子满上,又给老掌柜满上。 老掌柜端起酒杯,向胡麻示意了一下,轻声叹道:“我早就呆不住了,只是一来现在就走,上面不好交待,二来总觉得欠了你的,想着帮你谋谋前程。” “如今大事已定,我别无挂碍,还不紧着走了?” “……” “大事已定?” 胡麻察觉了老掌柜话里的关键,顿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呵呵,你这一功,立的好。” 老掌柜笑着看向了胡麻,称赞道:“年轻人做事,果然更精进一些,换了我年轻的时候,倒不见得有这等胆量,敢拼了命去争这么一批血食,这件事上,伱也算是帮到了自己。” 说着向胡麻解释:“我此前,已经向上面投过荐信,只是被压了下来,也没人给个准话,想是上面人不太放心,把这庄子交到你这么个年轻人的身上。” “不过这一次,我却收到了消息,那几位红香弟子立了这一件大功,连带着你的名声,也到了上面人那里。” “如此一来,我推举你,便轻松多了。” “有我做保,再有这两件大功打底,你便是年轻些,管这庄子也够了。” “……” “果然……” 听到了老掌柜的话,胡麻心里顿时微微一松。 也难怪,这批血食进了城里四五日,都没有赏赐下来的动静。 是赶上了老掌柜的保举,所以两件事合并作一处了? “你有本事,这是好事,只不过……” 而老掌柜,见胡麻面露思索,并没有得意忘形,倒也微微沉默了一会,他一双眼睛,有些深沉的看向了胡麻,良久,才低声叹了一声,道:“临走前,我怎么也得嘱咐你一句话。” “做了掌柜,便安稳修行,其他的事,少掺与吧……” “……” 听得他话声有异,胡麻便抬头看了过来,认真道:“请掌柜的示下。” “没什么示下,只是一句话关起门来的话。” 老掌柜摆了摆手,叹道:“现在这世道,邪祟丛生,天下大乱,那州县里的官衙,坐拥良田万亩的世家老爷,自保尚且艰难,更何况咱们这种拜邪祟割血食讨生活的血食帮?” “那些拜了红灯娘娘的红香弟子,自入会起,小命已经交到娘娘手里了,想有二心也难,不得不挣命活着。” “但咱们守岁人的本事是自己身上的,倒不必硬往他们那个圈子里钻……” “红灯娘娘她再厉害,再威风……” “……” 说到这里,老掌柜微微顿住,才缓缓说了出来:“但她终究不是个……” “人。” “……” 冷不丁听得这话,胡麻倒是立刻抬头,看了老掌柜一眼。 这位老掌柜,心思深沉,又担着大仇,顾念着自家闺女,虽然教了自己守岁人的本事,但也是各有算计,利用居多。 如今这番话,倒算是两人认识以来,最实在的一句了。 “掌柜的,我明白。” 他认真向老掌柜作了个揖,道:“我只信咱这一身本事,并不惦记其他的。” 老掌柜闻言,倒是宽慰,深深看了胡麻一眼。 也不知内心里,是不是有后悔过,当初那一念之差的事情。 “胡麻大哥,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啦……” 倒是在这沉默里,旁边的吴禾妹子轻轻的开了口,她穿上了一件毛绒边的黑色棉袄,系上了腰带,若是遮住了头脸,看起来倒像个小子。 如今天气渐热,冬天时她穿这一身,倒也正常,但如今穿着却嫌略厚了,但想到她的状况,却也知道只能这般遮掩着。 如今,她提起了酒壶,小心的给胡麻斟着酒,眼睛红红的。 “这说的什么话?” 胡麻笑道:“等你治好了伤,不就见着了?” 边说着,边向老掌柜道:“掌柜的说的那神手赵家,有下落了?” “现在还不太确定。” 老掌柜闻言,也是苦笑了一声,道:“十姓本家,哪有这么容易找到的?” “不过,总算是亏着这张老脸,托城里的朋友四处打听了下,有了一点线索,这就要急着过去碰碰运气,也亏得有你之前向娘娘会求来的青玉膏,妮子才能承受这赶路之苦。” “但这神手赵家,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能不能找到,还得看我们的命。” “……” “十姓本家,又是什么?” 胡麻默默的想着,但见他们父女心情不佳,便也并不多说,只是劝慰了几句。 人都要离开了,也替自己争取了最好的一个待遇,胡麻便也暂时放开了其他的事情,陪着他们用了这一餐饭。 原本自己是个被请的,但吴掌柜心思疲倦,兴致不大,吴禾妹子倒是依依不舍,但又是个女孩儿家,所以到底还是胡麻陪着他们说话,故意忿开话题,聊了些修行与江湖中事,驱散阴霾。 这倒不得不承认,吴禾妹子对阴阳修行等事,懂得却是不少。 早先胡麻便是跟着她,学了些阴阳门道里的基础,才啃下了镇岁书里的一些法门,如今快要分别,吴禾妹子更是知无不言。 “丫头早年也是个机灵的,还有人想收她进害首门道呢……” 就连老掌柜,听得胡麻夸吴禾妹子懂得多,都轻轻的叹了一声,表情有些骄傲,只是一转头,却又叹惜了起来。 饮几杯酒,尽了尽心意。 出得庄子来,已是月上柳梢,胡麻心里,倒也默默想着。 自己真就能谋了这掌柜之位? 一时觉得有些不踏实,毕竟才入娘娘会不到一年,做了一季的工,直接便实现了伙计到掌柜的二级跳,多少有些夸张。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似乎也合理。 自己确实只是庙街刚开始混的马仔,但已经帮社团干了一票大的,再加上老大的保举,做个小地方的扛把子,难道很过份么? 不过…… 他又忽地意识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上面有了话,那自己也该准备着打点打点了呀…… 这掌柜不比管事。 管事是各庄子的掌柜,自己就定了的,掌柜的却是实打实的高位,供养也极高,每月便有二十两银子,三十斤青食,一百二十斤白太岁的份额。 此外每三个月,或是逢年过节,还有血食丸赏下来呢。 比管事的不知高出了几个量级。 红灯会里的庄子管事、或是炼制血食丸以及其他秘药的供奉等等,其中不少,都是成名已久,被请过来的。 想从下面爬上来,那真得是熬上个十年八年,皮都脱上几层。 自己算是幸运的,掌柜的心里有愧,极力推荐,又恰好帮着杨弓立了大功,才有了些机会。 但饶是如此,也不代表就高枕无忧了,该送的礼,可是一点也省不下来。 只是,这可怎么送? 如今不是刚入红灯娘娘会的时候,几条青太岁,就让人家管事眉花眼笑的。 但如今自己若是去城里走动,只是拎了这么几条青太岁送过去,估计人家能直接把自己给哄出来…… 可若要送贵礼的话…… ……自己手头上好东西倒是不少,但一是舍不得,二是见不得光。 而自己明面上的,这几个月攒下来的,也有十几两银子,青食也能从庄子里拿个十来斤。 别说一一打点,给一个人送都是不够的。 他虽然对城里人际还不是很熟悉,但凭着前世经验,估摸了一下,自己若想坐稳了这掌柜之位,光是城里的人事走动,就怕不得三五百两银子。 这么一大笔,自己可去哪找呢? 正默默的想着,往屋子里走,冷不丁看到一条黑影迎头撞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才见是周大同提了裤子从刚茅房里出来,见是胡麻,才缓了一声,道:“吓我一跳,麻子哥,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在这里找鬼呢?” “没事。” 胡麻正满腹的心事,随口问道:“大同,你有钱吗?” 周大同道:“有啊。” 胡麻道:“有多少?” 周大同道:“好几两呢,还有几个铜板。” 胡麻叹息:“没事了,回去睡吧!” 寨子里最有钱的寨二代都帮不上自己,看样子借钱送礼这事不太可行。 “老白干兄弟,恭喜荣升啊……” 无奈的回房睡下,倒没想到,许久未曾通话的二锅头,忽地找到了自己。 自从与白葡萄酒小姐合作,一起搞了那么一票,三个人之间的联系倒是少了些,大概一是要安置分到自己手上的血食,二也是下意识联系少些,以免露出了什么马脚之类…… ……虽说转生者之间的联系很隐秘,但总得按道上规矩办不是? 抢过劫的都知道,做完这一票,都得一段时间不联系的。 “你也知道了?” 胡麻听见了二锅头的声音,心情也好了许多。 “我何只是知道,你这批血食都是由我的手交上去的呢,我还刮了层皮……” 二锅头笑道:“不过,我也正是来问你,可准备好做这掌柜之位了?” 胡麻怔了一下,笑道:“自由自在,为啥不做?” “这倒是巧了……” 二锅头道:“今天晚上,我找你还真就是为了提醒你这件事,这掌柜之位啊,先别惦记。” 【正在修改,马上还有一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绝活门道 “嗯?” 冷不丁听二锅头提了这么一句,胡麻倒是怔了一下。 不过,他旋即便也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难道有什么事?” 心里一时警惕起来。 若真是寨子里出身的普通少年,有了这成为掌柜的机会,怕是连命都恨不得搭上。 因为这已经不是有出息了,简直就是平步青云,真个算得上祖坟冒青烟那种,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柜上掌柜,但是不是可以在红灯会里跟熟人打声招呼,多照顾照顾大羊寨子啊? 是不是可以等红灯会要招人的时候,多讨几个寨子里的孩子过来奔前程啊? 胡麻不过是成了管事,在寨子里就是十里八乡最出息的孩子。 这要做了掌柜,老族长还不得噎过去? 但胡麻毕竟也是转生者,天生心怀鬼胎,对这身份,便不会那么魔怔,一听有问题,便立时小了些。 “呵呵,这些做掌柜的,往往都不是娘娘心腹,当然娘娘的心腹也偏偏做不了他们这个活,可每月这么厚的钱粮血食养着,真当这么容易赚呢?” 二锅头冷笑起来:“不定什么时候,也会用得着他们的。” “偏巧,下个月便要来这么一波了,所以啊,我想你等过了这一劫,再打掌柜之位的主意。” “……” 听着二锅头的话,胡麻倒是心里微凛,道:“具体是个什么事,你说说?” “具体的……” 二锅头闻言,倒是纠结了一下,才低声道:“千万莫说漏了嘴。” “这件事,现在加上我在内,红灯会里,知道的也不过三个人,一旦泄露了消息,外人太容易锁定你我了。” “……” 胡麻郑重道:“我晓得厉害。” 二锅头这才低低叹了一声,道:“下个月,各庄子里,都要挑掌柜的进城,效死力了。” “青衣帮的恶鬼被咱红灯娘娘压了这么多时候,如今总算是按捺不住了……” “……” “啥?” 胡麻细细的听完了,才忽地出了一身冷汗,知道了二锅头告诉自己的事情有多重要。 刚刚的自己,还是满心狂喜,哪里想到,竟差点撞了大霉运。 他微微沉定了一会,才正色向二锅头道:“老兄,伱这情报简直救了我的命。” “我不能白要你的,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了。” “……” 二锅头道:“不消说,这才是转生者最基本的合作模式,有什么事递着点信儿,倒不是动不动就干一票的。” 他虽这样说,但这个人情胡麻还是记下了。 这种事情可真的神妙,别人只需要一句话,却是大大的扭转了自己命运。 沉默了下,才道:“那我需要推了这掌柜之位?” “也不是推了,在外面庄子里做掌柜确实舒服,我们以后合作也方便。” 二锅头道:“但你现在不要出这个风头,甚至出去躲一阵子都可以,也别担心这掌柜之位就这么没了,一个庄子的掌柜,选起来麻烦着呢。” “这倒新鲜……” 胡麻细想了一下,道:“我晓得了。” 二锅头见胡麻从善如流,也笑了起来:“讲真的,我也没想到你露头这么快。” “那个叫杨弓的小子,人见人憎,见了我都翻白眼,没想到他倒是特别认你,前几天给他行赏的时候,他就一直提你的功劳,说其他掌柜都不如你,好好帮你扬了次名声……” “这名声我可不想要,没得得罪人……” 胡麻听着,也有些无奈,苦笑道:“其实早先就是顺手帮了他一把,本也担心,但那功劳毕竟太馋人了,左右琢磨了一下,还是把这事给做了。” “这件大功确实值得,你们去年这批进了娘娘会的,露出头角来的没几个,青香弟子里你更是惟一一个。” 二锅头说着,声音里倒也不无遗憾,道:“不过,毕竟是这么一大批血食啊,要是我们自己搞到手里了,那就好了……” 胡麻笑道:“我也不是没心疼,只是事情太急着了,实在来不及安排……” “也是,出手不能太频繁,不然早晚出事。” 二锅头想了想,倒是深深的认可,笑道:“总也不亏,那叫杨弓的红香弟子,不知天高地厚,暴戾凶顽,完全不懂藏拙。” “本来以为他不过是个很快丢了小命的炮灰,却不料竟是剑走偏锋,真个就抢下了这等大功,入了娘娘法眼,你现在与他交好也不错,没准以后有事能用得着他。” “……” 胡麻听着,感觉深深的认可。 杨弓这类人典型,但也特殊,何止是二锅头,早先自己也是不看好他的。 但偏偏,这类不被人看好,觉得毛病太多的人,有时候就能凭了那简单头脑与一口气,做出一番惊人事来,当然,也确实有可能明天就死了。 心里感慨着,便也忽地好奇了一事,道:“他们这些红香弟子,是个什么奔头?” 二锅头笑道:“总是比青香弟子,多经历几番凶险。” “这些烧了红香的弟子,入了会,第一件事,便是享福,上好的血食供养着,睡的好,穿的好。” “概因他们大都是穷苦出身,先天不足,需要补一补身子,否则连红灯娘娘的会都见不上,便先被一股子阴气吹丢了魂。” “而养得好了,便是名字叫作‘拜红灯’的第一关了。” “于深夜殿内,手持三柱香,跪在红灯笼前,被红灯笼照上一夜,若是撑不住,便即死了。” “就算不死,被阴气蚀了身子,也会大病一场。” “而若是能撑过来,便成了阴体,这时候的他们,只要学会了咒术法门,就可以在遇到了情况的时候,请来红灯娘娘的法力了……” “你可以理解他们为,可以行走的红灯笼。” “当然,这还不够,学会了请动红灯娘娘法力,只代表他们能干活了,此外还有一系列的特殊情况,如何祭拜,如何将养身子,如何手脚干净的做些脏活等等。” “如果学的既好,又肯做事,入了红灯娘娘的法眼,便有可能被调到红灯娘娘的灯前伺候,直接听娘娘的旨意,行使红灯娘娘的意志……” “其实,他们这类弟子,若过了三关,也属于一个门道,叫作负灵人。” “现如今这江湖中,见得最多的便是他们这一类人,走最凶险的道,也搏最大的富贵。” “所以,这杨弓活不下来则罢,活下来了,便不容小觑。” “……” 胡麻听着,也有些感慨,低声道:“守岁、走鬼,负灵……” “这世间究竟有多少门道?” “……” 二锅头笑道:“这却是大了,前一世的你,能搞明白世间有多少学科?” 先是反问了一句,才又道:“总而言之,这江湖上最常见的,便是守岁走鬼,负灵刑魂,害首司命,通阴盗灾,把戏降头等几个大门道了。” “但人的创作欲是无穷的,便在这些门道也是。” “每一个大门道里衍生交融,又出现了多少小门道,多少偏门,那便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了。” “……” “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只冰山一角……” 胡麻心里默默想着:“如今我走了守岁的门道,但又要学镇岁书的本事,镇岁书上的内容又是什么门道,走鬼,还是另外一种我不知道的?” 有关镇岁书的事,不好直接问二锅头,只是心里微动,道:“这次跟杨弓一起出去办事,倒遇见了青衣帮的走鬼人,老兄,你对走鬼人这个门道,了不了解?” “走鬼人?” 二锅头听了先是一怔,然后笑道:“这可是最容易入门的门道了,江湖上多的很。”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部分走鬼人还是挺容易对付的,因为啊,走鬼人这个门道,一般人可学不着精髓……” “……烧钱!” “……” 说着便跟胡麻随口说起了一些走鬼人的讲究,倒是头头是道,让胡麻大开眼界。 二人聊得尽兴了,二锅头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了连接,还有些无奈的感慨着:“……唉,要是每次跟白葡萄酒小姐聊天,都跟你似的这么有话题就好了。” “……” 胡麻听着都有些无语,怎么还莫名其妙被嫌弃了? 只是退出了本命灵庙之后,心里却也在无奈的想着:奇人异士,各种门道…… 这个世界实在是深邃诡异又复杂啊…… 自己和二锅头、白葡萄酒一类的转生者,又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来到了这个世界? 只是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就算一点点学到了本事,站稳了脚跟,最后会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这个最本质的问题,胡麻一直没有功夫去想,如今想了,竟愈发觉得头疼又迷茫。 终究却还是只能一叹,将这最初的疑问,藏进了梦境的最深处。 直到天色还未亮时,听见院门响,他才从床上爬起,就看到吴掌柜的老仆人,已经牵了一辆马车进来,停在内院旁边,正在往车上搬送着行李。 胡麻上前帮手,放妥了东西,也没惊动伙计们,在天蒙蒙亮时,送着他们两老一小,出了庄子。 依稀看着走远了,薄雾里,吴禾妹子还掀开了帘子往回看着。 但自己除了向她挥手道别,又还能怎样呢? 心里倒是透亮了:江湖路远,命运波澜,无论是是转生者还是这世界的原住民,都只是艰难的求生罢了。 何必想那远的,先活下来,再想着活明白的事情吧…… 三更求票啦!明天继续加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镇岁法门 等到天亮,伙计们都起来了,见内院里空了,也都面面相觑,有些惊讶。 及到看见胡麻出现,继续安排人做事,洒扫,心里才恍然明白过来,忙低了头做事。 这庄子里换天了呀…… ……有时候换天,倒不是风雷霹雳的模样,而是悄无声息,难以察觉。 但如今这一庄子人的小命,却实实在在握在胡麻手里了。 不仅周大同等人心里喜悦,走路都带了风,早先跟了许积进庄子的两个伙计,才是心惊不已,暗暗的算着: “之前咱是得罪过胡掌柜,但后来那姓许的死了,咱俩也老实了,咱俩的刀被大同哥夺去,也没说过啥,还偷偷给他送过酒肉吃……所以,不会再为难咱了吧?” 胡麻倒确实没想着为难他们两个,不过他们这颗心想放下,还是得过段时间了。 也是这时起,胡麻调整了心情,还是先安稳做起了自己这个闲散掌柜。 老掌柜一走,自己在很多事情上,便都不用那么小心了。 便如修行。 自己的修行,本来就比别人快,只是以前需要遮人耳目,反而无法修炼的勤快。 直到现在,红灯会里,都还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没能炼完四肢的新手,登二阶而未满。 却不知自己早就已经完成了登二阶的修炼,开始了炼活五脏,属于登三阶了。 而这牛家湾里遇着的事情,也让胡麻意识到了炼肺之法的神妙,这时候得了机会,自然就放开了速度。 不仅空了下来,便即默默行功,而且每天一大碗青食,这是必须吃的,此外还会定期的服食血食丸,用来弥补自己炼活所亏,甚至还想着把道行,推到三柱以上去。 不过,这倒艰难。 人之道行,修到了三柱香,便隐约触摸到了极限,上不去了。 盖因这三柱道行,理论上便已等于同一甲子纯阳功力,属于凡人的极限。 老掌柜别看动起手来厉害,但其实他也只是两柱道行,比起靠血太岁撑起来的胡麻都还略有不如。 当然,据说也有些人,是可以突破三柱修为的。 但是那无一不是靠了秘法,或是什么造化,才突破了这层界限的。 既然如此,胡麻便也不强求,只是在保持了自己三柱修为的同时,加快了五脏的炼活速度。 如今得了自在,不用刻意的放缓速度表演,他只用了七天时间,倒比之前自己偷摸的修炼一个月的进度还明显,很快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肺部炼活,渐渐到了火候,或者说: 成了。 很奇怪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胡麻便觉胸臆大开,呼吸之间,气力悠长,便仿佛可以将整个天地吞下来似的,当然,这只是想象,但实际上,他的呼吸能力,也确实强了很多。 周围水少,他没试过自己闭气能多少,但揣摩着,起码得有一柱香时间以上。 另外就是,自己可以转肺为阴,吐出一口阴气。 这倒有点像夜路上经常遇着的邪祟了,那些邪祟害人,便往往都是趁人不察,忽地一口阴气喷到脸上,活人可以直接迷了,甚至直接吹丢了魂,便是有了道行的人,也能被削了三成法力。 胡麻如今便可以吐出一口阴气,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能将普通人吹死过去的…… ……不是没想着找李娃子试试,但末了还是觉得算了。 娃子哥也不容易,干厨房可勤快了,而且清心寡欲,不像其他人一样只惦记胡同子。 “炼活了肺,便代表着我超出了普通的二阶守岁人了,当然,还无法自称三阶,得是炼完了五脏,起码炼完了大半,才好自称三阶……” 这份成就感无人可说,胡麻也只能看向了小红棠,带着隐约的欣喜与骄傲。 “哦。” 小红棠答应了一声,继续抱了红木剑睡觉。 “?” 胡麻都非常无语,这不会捧哏的跟班不想要了…… 当然,炼活了肺部,还还没停下进程的时候,他也想着尽快修炼五脏。 血食是不心疼的,毕竟这都是“赃物”,留着不定什么时候就是雷,还不如快点吃了,变成自己的一身本事。 而且他心里也明白,自身对于血太岁的需求,也是在不停变化的。 刚活过来时,自己一天都离不开血太岁。 但随着进入了守岁人的门道,对血太岁的需求,也在逐步降低。 炼活的身体部位越多,对血太岁的需求越低,只不过,在炼活的过程中,却又要大幅度的消耗血太岁。 自己这三柱道行,想要突破,不太可能,但胡麻却也想保住它,让自己的道行一直维持在三柱香的巅峰状态,毕竟之前遇险几次,都是靠了这三柱道行来撑着底气。 所以现在的他,便是在保持了三柱道行的同时,再服用大量血食丸修行。 这就是重点把握一个度了,自己每天最多能吃多少血食,便用这最高上限的量转化的命气,来作为五脏的修炼。 多了不行,命气会浪费,少了也不行,时间会浪费。 倒幸好如今血食足够,能撑一阵子。 另外,在修炼守岁人门道之余,镇岁书上的内容,他也不敢再放松。 修炼守岁五脏,虽然勤快,但受限于血食,他每天还是能空出来一些时间的,倒是正好用来进行镇岁书上法门的理解与参悟。 简单来说,便是学数学学累了,就学学语文,换换脑子。 而之前在与二锅头聊过了走鬼人的门道之后,他倒隐约确定了一点,镇岁书上记载的,其实就是走鬼人的法门。 只不过,两本本质相同,表现却大不一样。 便如人家请灵、问灵、降灵,这镇岁书上怎么却是招灵、敕灵、拘灵? 简直霸道的像收保护费的流氓! ……能在这世道做流氓,便可以确定这镇岁书上记载的肯定是好东西,真本事了,所以胡麻动力更足了。 而之前在牛家湾试了这么一场,胡麻见识到了镇岁书的霸道,自己也在事后进行了深入的自我反省,分析出了当时的几点不足。 第一就是,准备时间还是少了。 镇岁书不是守岁人门道,讲究提前准备,万无一失,不能迎头便上。 再一点就是,学镇岁书上的内容,要做好与守岁人不同的心理准备,那书上写的,是“法”,不是艺。 同样的法,如何施展,效果便大有不同。 便如自己当时招那河里的东西,用的是镇岁书上记载的最普通的事物,米、盆、香、稻草,祭品,但这些东西,太过寻常,本身不具备法力,是镇岁书里的“咒”给予了他们法力。 自己这法虽然能成,但威力确实弱了些,所以那河里的东西,才会对自己起疑,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果,自己将这些东西,都升级一些,用了更好的材料呢? 便如,米,不用普通的,用那些在大邪祟面前供过很长时间的,沾了阴气的,甚至,直接用某种“恶地”里面生长出来的? 盆,用装过死人骨头的。 香,用那种加入了太岁血,或是朱砂,炼制过的。 稻草换成纸人,祭品也一一的准备好? 法是一样的法,但或许用这不同的东西施展出来,效果却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东西,在镇岁书里,统一被称为“物件”,本质上与自己用惯的红木剑一样。 但守岁人和镇岁书上本事不同的,就是自己的红木剑,在守岁人来说,就够用了,但走鬼人的门道,只这么一件,却还差得远。 所以,二锅头老兄说的对啊…… ……镇岁书上的本事,起码有一点是跟走鬼人完全一致的:烧钱! …… …… 心里有了目标,那便是这庄子里的生活清闲些,也每天过的踏实,饱满。 惟一不解的是,掌柜的走了已经有段时日,但是有关自己的任命,还有那一批血食的赏赐,竟是一直没有下来。 胡麻心里也有些疑惑,莫非上面的人,还在等着自己过去送礼? 现在这礼,可是不能送啊,大敌当前,自己上窜下跳的太过惹眼,不是好事。 也正在胡麻琢磨着,这一日却忽然来了一位伙计,告诉胡麻,让庄子提前备好饭食,晌午时分,城里来通知大事的使者便到了。 听见这话,都不用吩咐,庄子里的伙计们便开心起来,忙忙的置办酒饭,各种好鱼好肉都安排上了,过年似的,等了那城里的使者来赏功。 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后,才隐隐听得锣鼓声响,伙计们忙忙的迎了出去,就见几匹高头大马,并着一辆马车过来了,马上坐了两位管事,几位红香,前面还有一个挂着彩的使者。 到了庄子前,见伙计们都已迎着,便也眉花眼笑,看向了众人道: “哪个是胡麻?” “……” 胡麻忙越众而出,向了这一行使者揖礼。 那人坐在马上,也向胡麻揖了一礼,然后笑道:“咱是奉了红灯娘娘的旨意,过来给你行赏的。” “之前你佐助三香使杨弓,谋了那批血食,大大有功,娘娘降下旨意,命咱过来给你赏赐,这里有绸布三匹,血酒十坛,青食三十斤,重要的是……秘制血食丸,三颗。” “伱可满意?” “……” 才三颗,瞧不起谁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郑大香主 “啊?” 乍一听得这赏赐,庄子里的伙计,倒是人人心动,恍若梦中。 那绸布,青食,便已是好东西,血酒,也是红灯娘娘会里用太岁血炼制的酒水,喝下去上头,有劲,气血充盈,金枪不倒,若受了伤,那烧着了擦伤口,同样也是化於止痛奇效。 卖到市上,怕不得十两银子一坛。 最关键的是,血食丸……莫不成是,用血太岁炼制的药丸? 这玩意儿可是比金价还高啊…… 早先他们见着了胡麻大半夜出去,带了杨弓他们回来,也知道这应该是个大事,只是胡麻事后一直不谈,却也不知道那罐子里究竟是什么。 如今冷不丁听到了这个赏赐,才一下子震惊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份赏赐,都不像是给管事,而像是给掌柜的了…… “那杨弓升了三香了?” 胡麻心里也暗想着,他们红香弟子,刚入会,便是烧了一柱红香。 立功之后,便升二香,早先杨弓只是一香,如今立了这一功,却也是连升两级? 三香弟子,已经能算是红灯娘娘的身边人了呀…… “谢娘娘的赏赐。” 胡麻心里其实多少已经不是三颗血食丸能打发的时候了,但面上却只能表现的非常满意,还要跟娘娘说谢谢。 不过转念想想,都是能见光的东西,也确实不坏。 “呵呵,这赏赐只是小事。” 那骑在了马上的人又笑道:“咱这里过来,倒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想也知道,你们庄子里的吴掌柜,前不久盘清了钱粮,便交了印章,请辞了,但他走了,这庄子里也不可无人照看,他走前保举了你替他做这掌柜之位,伱可知道?” “……” 此前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得使者说到,众伙计们也都不由得一阵惊喜。 尤其是周大同,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捶李娃子一拳了。 胡麻听他说到这一点,也微一迟疑,沉声道:“掌柜的提过,但我毕竟入门短,资历浅……” “呵呵,无妨的。” 那使者笑了一声,道:“你是守岁人门道里的吧?” “守岁人师徒相传,也是老规矩了。” “吴宏老掌柜被咱红灯娘娘会从外面请了来做掌柜,这么多年用了钱粮血食供养着他,便是犯了错,咱也没追究他,这事本就有道理的。” “他有事请辞,咱不为难他,但他本来也有着一个义务,那就是替咱红灯娘娘会调教出个弟子来。” “……” 冷不丁听得这话,伙计们都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而胡麻听着,也有些意外,若不是有二锅头的提醒,这会自己也该欢欣雀跃了。 可现在…… 心里正默默的想着,却忽听这香主道:“不过,一庄子的掌柜,非同小可,郑香主也说了,你毕竟年龄太小,入会的时间也短,很多规矩,怕是还没学会。” “料想着让你一人照看一个庄子,怕也是力不从心,所以,便先调拨一个人过来帮你,等你学好了,再放手给你,如何?” “……” “啊?” 冷不丁的一句话,倒让这些伙计们的心情掉了崖似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却是人都懵了。 这使者说话怎么绕来绕去的,一说是麻子哥做这掌柜,合情合理,一会又说他资历不够,需要派一个人过来帮着一些…… 那这掌柜,还是不是掌柜? 倒是这跟着过来的一行人,有不少,脸上都露出了隐晦的笑意。 倒仿佛他们听着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听这最后一句出来时,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似的。 “郑香主?” 而胡麻听着他的话,脑海里也恍然一闪。 自己这还是无形之中得罪了人呀…… 杨弓确实是混出头来了,但他在混出这个头之前,可是一直受他那个顶头上司的欺压,如今他立了这份大功,那位顶头上司,也不好在这时招惹他。 可没想到,这位顶头上司,倒是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在自己毫无所察的情况下,便已经把自己这个掌柜的事搅活了…… 自己要做掌柜,是为了逍遥自在,方便做事。 结果他却派了个人过来,那这跟之前老掌柜在的时候,有什么分别? 或许,更糟了呢! 老掌柜之前起码把事都交给了自己,从不指手划脚,如今这个,怕不会像掌柜的一样好打发。 细想起了这里面的道道,倒一时觉得这红灯娘娘会,也不过是个拜邪祟的血食帮,但里面的猫腻倒是一点不见少,一时忽又想到了二锅头告诉自己的事,心头不由得一阵哂笑…… “孙牛子,你出来吧!” 也正在胡麻想着时,那位使者已经笑着唤了一个名字。 在人群后面,便有一个人提了提马缰,慢慢的上前了几步,却是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 他看着约三十来岁,身上穿了一件松垮垮的衣服,他也不下马,便在马上瞧着胡麻,笑吟吟道: “胡掌柜,郑香主让我过来帮着你些,提醒着你红灯会里的规矩。” “以后,咱俩要多亲近亲近了呀……” 他脸上带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看得周围周大同等伙计,都一时心里发毛。 这人还没下马进庄子,便已经让人头顶上似蒙了一层阴影。 但听着这人不阴不阳的话,胡麻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马上的他,脸上露出了微笑:“是的,确实要多亲近亲近。” “……” 这一笑,倒让这马上的孙牛子呆了一下,隐约感觉哪里不对。 这人脸上的笑,怎么倒像是从心而发的? …… 但除了胡麻,这庄子里的伙计,心情确实都显得有些低沉,说完了事,便要请这些使者什么的进庄子用饭,本来他们喜气洋洋治下了这么大席面,如今吃起来却都是闷闷不乐。 倒是那孙牛子,仿佛回了自己家,请了那使者坐上首席,自己作陪,开开心心的吃喝了起来。 胡麻面色如常,陪着饮了两杯酒,对周围人投来的眼神,也毫无反应。 直到数杯之后,才有一人借了入厕,与胡麻躲在一边,悄声说道:“胡兄弟,我是跟了徐管事做事的,你想是还记得我?” “他老人家让我跟着过来,提醒你一句话,你们庄子掌柜这事,他本是想着帮你促成的,只可惜郑香主发了话,派了他小舅子过来,这郑香主本就主管人事,别人却也说不得什么了……” “……” 这徐耀徐管事,便是当初收了二爷三条青太岁的小胡子管事。 当然,如今胡子留长了,已经是中胡子了。 他见胡麻出息,一直与胡麻长幼论交,把胡麻当成了自己人。 而红灯娘娘会里,一共三位香主,一位主管血食大矿,是最具实权,最受信任的,红香弟子出身,常年在外。 一位是主管钱粮发放,血食运转的。 而这位郑香主,便是杨弓曾经的顶头上司,他恰恰管的是这各个庄子里的事务,有他一句话,徐管事自然说不得什么。 但他人倒不错,还特意着人过来提醒自己一声。 话说回来,若是事情顺利,大概他就亲自过来,告诉胡麻这好消息了。 胡麻便笑道:“我晓得,替我谢过徐叔。” “是我没有及时去城里走动,回头有了机会,再去城里补上。” “……” “是,你空了去城里,先去管事大爷那里坐坐。” 二人说得妥了,才又回去饮酒。 当夜留宿了诸位行赏的人,送了他们回去,庄子便又空了下来。 而那位郑香主的小舅子孙牛子…… ……郑香主的岳父母也真的会取名字啊! 自打他入了庄子,便立刻将老掌柜走后这庄子里的悠闲氛围,撑得荡然无存。 他来到了庄子,自然要安排住下,一眼就瞥见了老掌柜的内院,如今虽然老掌柜走了好几天,但胡麻为了对其表示尊重,一直没搬进这个内院。 但如今这孙牛子来了,却笑道:“重新收拾也麻烦,我就直接住在这里面吧!” “反正我早晚是要回城的,等我走了,你们再搬进来不好?” “……” 说着,便让人给自己收拾出来,众伙计们敢怒不敢言,也只能闷闷的收拾了。 不过,这都是胡麻给了他们胆量,在这之前,他们面对城里来的人,那是连点怒气也不敢有的。 而等他带了一位随从,住进了内院,便又开始了诸多事端。 吃饭之时,便先让随从进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每顿的青食,他直接砍一半带回内院,好好一只大肥鸡,却把两个腿并半边鸡身子都自己拿了,剩下鸡脚鸡屁股鸡头留给庄子里的伙计。 此外,还每天早晚的要热水,把厨房里的李娃子,指使得陀螺一般的转。 瞧这体面,恨不得庄子里要专门派三个伙计给他。 两个专门的伺候他,一个伺候他的随从。 但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每天干活时分,他便又背着两只手,出了内院。 一会说这里打扫的不干净,重新打扫,一会说马喂的不肥,怀疑伙计们是不是私吞了马的饲料,卖给了周围的村民去喂猪,一会又说巡夜时安排的人手,巡查的区域不合规矩。 伙计们做了这一年的事,本就是熟了的,一下子被他捣乱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烧香人(加更求票啦) 孙牛子在庄子里作威作福,惹得天怒人怨,不过有一点倒也不得不说,庄子里的伙计,也都只是窝火忍耐,倒没有上赶着往他那里爬的。 包括曾经许积留下来的两个伙计也是这样,平时都躲着他们,而不想着过去抱个大腿。 原因则是这一年下来,胡麻做事稳妥,待人厚道,在这庄子里威信不小。 他们倒都下意识的想着,胡麻定是不会吃这亏的人,这孙牛子太过张狂,没准过上几天,就会被这位胡管事,不对,胡掌柜,给撵回城里去,心里也抱了瞧这一场好戏的态度。 但他们也没想到的是,胡麻眼瞅着孙牛子闹的鸡犬不宁,竟是一直冷眼瞧着。 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让怎么干,就怎么干。 倒像是仍然跟之前他是管事的时候一样,从来都没个二话。 你之前做管事的时候,就兼着掌柜的活了,如今有了机会做掌柜,倒做回去了? 心里各自想着,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胡麻不挑头与这孙牛子为难,他们身为伙计,自然更是不敢。 直等到差不多七八天时间,眼瞅着要进了六月,胡麻却是在这一天,主动进了内院,陪了笑脸,向那正带了随从,在石桌上饮酒的孙牛子,笑道:“孙掌柜,我正有些事要说。” 那孙牛子刚端起杯,忽地一怔,笑道:“你叫我什么?” 胡麻笑道:“掌柜的呀!” 那孙牛子忙放下酒盅,摆了摆手,道:“可别这么叫,咱就是个管事。” “这城里几位大人物,想抬举的可是你。” “……” 胡麻笑道:“我才入会几天,能懂得什么,这掌柜必是要可靠人来做的。” “今天我进来,也是有件要事跟孙掌柜商量,如今开春的血食之事也做完了,一应盘账,老掌柜也已处理妥当,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活。” “咱月月吃着红灯娘娘的钱粮,心里不踏实。” “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带几个兄弟出去一趟,看有没有能帮红灯娘娘效力的事,做上一做。” “以前有这庄子拖累,想走也脱不开身,如今有孙掌柜看着,倒是放心了。” “……” “伱要出去?” 这孙牛子听胡麻一口一个掌柜,心里极是舒坦,慢慢捏了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甚至都没请胡麻坐下,便学了自己姐夫的样子,道:“你想着给红灯娘娘效力,这是对的。” “只是不知,你想做什么?” “……” 胡麻笑道:“这不正想找明白人问问?” “那你还真找对人了,咱姐夫……咱一直跟了郑香主学着做事,最了解这个。” 孙牛子倒是一时兴奋了起来,拉了胡麻坐下,一一跟他讲着,红灯会里,白香弟子都做什么事,青香弟子都做什么事,红香弟子又是做什么事。 胡麻都认真听着,也只说自己打算立个功劳,让他帮着推荐,孙牛子便借机笑道:“功劳倒是有一件,只看你想不想做。” 胡麻忙道:“请说,不立功劳,站不住脚,没个不敢的。” 孙牛子大笑,当即说出了一件事来。 却是距离这里二百余里路程,本有一个富户,虽不在明州府境内,却是红灯娘娘的信徒,早先红灯会的秘制血食丸,便有一部分是从他手里走,靠他的铺子卖给周围的有钱人家。 但这富户,却在去年年跟里,不知被谁杀了满门,此事一直悬而未决,等人过去呢。 而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胡麻,却是忽然点了一下头,道:“我倒愿意试试。” “若真能解决了这事,怕是不比杨弓兄弟的那个功劳小。” “当然,给城里的回复倒是要写清楚,有了名份,才正好去做事。” “……” 孙牛子却是闻言大喜:“甚好,甚好。” 而胡麻看着他,也露出了亲切而诚恳的笑容。 不过当这件事传开,倒让庄子里的伙计们颇为不解,胡麻为什么要接这个活,安稳的日子够了,偏要出去找麻烦? 他对这位孙牛子的退让,已是人人都想不明白了。 不仅平时对方说什么,都一昧忍让就罢了,如今到了关键时候,你居然还甘愿让出了这掌柜的名头,甚至受对方的摆布。 泥人儿都还有三分火性,你这看起来,倒是连个泥人都不如了呀…… 倒是在一片疑惑里,周大同忽地闭嘴不说话了。 胡麻更是不解释,只是一副下了狠心,要立大功的模样。 他看着孙牛子连夜写了书信,领了这份活,盖上了庄子的印章,定好谁留守,谁外出的事情,然后唤来了小使鬼,递向城里去。 最关键在这信上,胡麻写到孙牛子留守之时,便干脆的后缀了掌柜二字,直看得孙牛子心花怒放,一时对胡麻的观感好了几个档次,甚至不想再为难他,而是跟姐夫说一声,这是个好人了。 而胡麻,则是在做妥了这些事情之后,立刻开始了收拾,支取钱粮。 周大同、周梁、赵柱,都带上了,就连李娃子,也准备带着。 但李娃子却过来道:“麻子哥,我不中用啦,炉子不旺,走在路上,遇着个游秽吹我一口气,我就完了,跟你出去了,也只是一个累赘。”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你出去了,庄子里不能没咱自己人。” “我留下来,帮你盯着。” “……” 听他这么说,周大同等人倒都有些犹豫。 这李娃子可是有前科的,你现在是自己人,谁知道等我们回来之后,你是不是就成了孙牛子的人? 但胡麻看着,倒觉得此时李娃子可信,便答应下来,又细细的嘱咐了他。 到了第二天,便即带了东西,从庄子里领了多多的钱粮,青食,黑油膏、兵器等事物,还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 因为知道胡麻这一去有多难,这孙牛子非但没有从中作梗,反而大手一挥,让他们随意的支取,几人换好衣服,绑了裤腿,便向着朝阳,大步出了庄子。 直到走出了数里,胡麻才转头看向了庄子方向,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好人呐……” “……” “掌柜的,这寨子里来的人就是憨的可以啊……” 而在胡麻等人出了庄子之后,孙牛子与他的随从,却是一下子雀跃起来。 立刻便命厨下里的李娃子,做好好的酒菜,送进内院来,同时嘻嘻哈哈,谈起了这事来。 那孙牛子学了郑香主模样,摇头晃脑,道:“呵呵,你瞧着他憨,我瞧他精着哩。” “他这也是知道,有咱在这里,他这掌柜的坐不安稳,所以想学着杨弓,立上一份大功,好顺理成章坐稳了这掌柜的位子呢。” “但他也不想想,那灭门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为啥一直没人过去处理?” “青衣帮的人就盘恒在那里,岂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 那随从笑道:“这么说,他非但别想立这功,能不能回来都两说呢?” 孙牛子笑道:“可不就是?” 内心里,倒隐隐盘算了起来,如果胡麻回不来,这庄子的名份该怎么定? 也是老天照顾着自己,这姓胡的小子,胆子太小,为了讨好自己,硬是愿意做个小的,把自己捧成了掌柜,不过嘴上说的,总是不作数,还是得看姐夫那里怎么安排。 越想越高兴,又让李娃子再去炖只鸡,好用来下酒。 但如此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天,这天巡夜之后,他正在内院里和随从喝酒,还从外面的伙计里,挑了几个瞧着顺眼的人,过来听着自己吹嘘。 只是正值酒足饭饱,却冷不丁的,庄子外面,忽地吹进了一阵凉风来,挂在门口的红灯笼也散发出了一阵异于平时的妖异红光。 “是谁?” 这一阵阴风,吹得庄子里的人,酒意都忽地醒了。 忙忙的擎刀持枪,赶出了庄子,却直吓的差点昏过去,忙忙跪倒在了地上。 “烧香人?” 见孙牛子直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其他伙计,也忙跟着跪下了。 他们不知这些人什么来历,却见他们每人都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身上穿了一身黑色衣服,便连头脸,也都被黑布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双阴气森森的眼睛。 他们腰间挂了刀,马上还挑了一盏红色的灯笼,半边身子隐没在夜色之中,看起来倒是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里似的。 其他伙计不知这些人的来历,见他们提了红灯笼,想来应该是自己人,但却让人瞅着害怕。 只有孙牛子知道,这些人是红灯娘娘驾下,最神秘,也最受宠信的人。 他们都是红香弟子出身,身怀秘法,行踪神秘,只有红灯娘娘亲自下发了什么旨意,他们才会应旨而行,一旦他们出现,别说这庄子,便是香主,也得赶紧跪下行礼问候。 不是为了问候他们,而是问候他们代表的红灯娘娘。 马上的人,为首一个,闻着了他们身上的酒气,黑色布饰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声音幽冷低沉:“谁是这庄子里的掌柜?” 孙牛子怔了一下,忙忙道:“我是,不知几位大人,有何吩咐?” “那就走吧!” 那马上的人冷声道:“娘娘下了法旨,召各地掌柜,连夜进城,有要紧事吩咐你们。” 今天还是三更,求求票呀!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红灯斗法 “进城?” 孙牛子听了,心里一时惶恐,又有些庆幸。 惶恐是在于,这事听着不小,烧香人亲自下来,连夜召人进城,多少年没出过了? 庆幸倒是,亏得那姓胡的走了,否则还轮不到自己。 早先姐夫让自己过来,可是为了跟那姓胡的斗法的,自己也磨拳擦掌做好了准备,结果,那人不堪一击,直接便退让了,又赶上了这好事。 要知道,这种大事,自己跟着过去一场,也就等于坐实了掌柜之名,便是那姓胡的回来了,以后怕是也没法跟自己掰扯了啊。 于是回头看看,想着带谁过去,却又不想便宜了他们,便只唤了自己的随从,赶紧牵马。 夜色幽幽里,他跟了这些人马上的红灯笼,奋力拍马,直往明州府而来。 路上不知有多少邪祟,都吓得远远逃脱了开去。 孙牛子本是越想越兴奋,但看着那些人在前面急急飘动的红灯笼,心里也多少有些幽冷了。 偶尔闪过了一个念头,或许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又旋即释然,若不是好事,姐夫定然早就提醒自己了,没提醒便说明不是大事,大不了进城之后,见了姐夫,再好好的问他。 不多时,已经到了明州府,如今深夜,本该严闭的城门,却单独在西门开了一扇,由得他们这些人进入,而入城之后,更不耽搁,直接就去向了一处挂满了红灯笼的大宅院里。 孙牛子进了院子,就见这里摆了三四张桌子,早已坐满了人。 瞧着有人年龄大些,有人年龄小些,神色颇有几分威严,正是各地的掌柜。 红香弟子在周围站满,沉默不语,使这院子里,有几分肃杀之气。 孙牛子本来心虚,不敢坐过去,但想到自己的身份,便挺着胸膛,向那边桌子走去。 大略略的坐了下来之后,心里还有些忐忑,到坐稳了,反而又觉得自己真的和周围这些掌柜身份相等,有些自傲了起来。 只是冷不丁的,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 回头看去,却见竟是那个叫杨弓的,他本来看到自己过来,有些诧异,想了一下,却是忽地冷笑起来。 孙牛子被他打过,不敢惹他,只是别过了头。 正想着该什么时候去找姐夫,却冷不丁看到,一个国字脸,衣着昂贵的男人,来到了自己身边,他定睛一看,便看到了孙牛子一本正经的坐在了桌子前面,倒像是见了鬼,表情一下子垮了: “怎么来的是你?” “……” “姐夫……” 一见这人,孙牛子顿时心下放宽,忙忙起身,笑道:“终于找着你了。” “那姓胡的,前几天被我打发到外面做事去了,所以我就代表着这庄子掌柜过来了。”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究竟是什么事呀?” “……” “你……” 那国字脸正是郑香主,听孙牛子说着,脸色都有些绝望了:“伱把他打发出去的?” “对啊。” 孙牛子道:“他胆子极小,我说的话他不敢不听。” “他要不走,我还没机会开这个会哩……” “……” 郑香主本来只是抽空子过来看一眼那个年轻的小胡掌柜,这一整晚,他也忙的连点功夫都没有,如今见着竟是孙牛子过来了,心里已是凉了半截。 瞧着他脸上居然还带了些得意,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只是时间紧迫,却来不及,只是一把拉了他的胳膊,便想赶紧带他离开了这地方。 却不料,刚刚伸手,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阴瘆瘆的声音:“这是我们从庄子里接回来的掌柜,红灯娘娘正有要紧事要靠着他们做,一个萝卜一个坑,郑香主这是想做什么?” 郑香主后背微紧,顿时整个心都凉了。 看着孙牛子脸上还残留着得意的表情,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你过来了,那个家伙……又去了哪里?” “……” “……” 如今的胡麻,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的某个野店里,正围了塘火,默默的喝着村酿。 算算时间,距离自己离开庄子,已有了五六日,二锅头跟自己说的那件大事,想必也已经开始了,只是不知道孙牛子是不是够笨,真会削尖了脑袋,硬是钻进了这场祸事里面。 当然,他不往里钻也没关系,等这件事了,自己回去了,总有办法再将他赶走。 “红灯青衣,荒丘斗法!” “……” 直到如今,想起了这件事的经过,都不由得心有余悸。 混血食帮也不容易啊,不只是做好了活,偶尔立个功就行的,各柜上的掌柜,能够拿着那么多的钱粮,血食供养,可不是白拿的。 说不定便到了什么事上,就要拿出了命去跟别人拼。 自己如今也在红灯会里,也只是底层,太多凶险暗坑,根本看不见。 之前只瞧着红灯会生意红火,每天这么多的血食入账,如同坐拥了金矿,不仅上面人,连伙计们都能捞着青食吃。 可也是在听二锅头说了之后,才意识到红灯娘娘会也不是高枕无忧的,如今,便面临着这明州府里,另外一个血食帮的挑衅,那就是自己碰着过的青衣帮。 这青衣帮本就是明州府里的另外一个大会,只是被红灯娘娘会压一头而已。 双方这么多年来,暗中的厮斗没停过,也不知葬送了多少红香弟子性命,但如今这一次,却不是暗中的厮斗,而是青衣帮递了法帖,光明正大的约红灯娘娘会的人来一场斗法。 这危险便在此处。 若是暗中的厮斗拼杀,掳人行刺,那都是红香弟子的活。 但这种明面上的斗法,却要着落在红灯娘娘会的各位掌柜身上了。 毕竟红香弟子只是里子,明面上红灯娘娘会的人,就是各地的掌柜与割肉队执刀人。 每当双方斗法,挑人的时候,便多是从这些掌柜里面挑。 尤其是守岁人,更是躲不掉。 二锅头的情报重要,也在这里,如果早先自己不知道,真个准备了厚礼,去城里走动,说不得,这掌柜之位正好就落在自己头上。 不仅落在自己头上,甚至人家一看自己如此上心,真个就顺势把这斗法的事给了自己。 还会美其名曰:你不是想做掌柜?这功劳可不就来了。 可听二锅头提醒之后,胡麻就明白了。 这种斗法,别说自己现在的道行,赢面不大,便是赢了,也多半废了。 正因如此,他才巴不得孙牛子再张狂些,巴不得这家伙赶紧把掌柜名头顶在脑袋上。 至于自己? 跑! 出了庄子之后,就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就朝着远离明州城的方向跑。 非但跑的急,还担心红灯会里的人,会想办法把自己召回去,各方面的担忧都考虑到了,并特意嘱咐了小红棠:“这一出来,咱短时间内不接红灯会的信,如果有小使鬼过来……” “……揍他!” “……” 说真的,还真担心红灯会里,会有人派个小使鬼过来叫自己回去。 小红棠不知道什么事,但见胡麻这么认真的样子,又吃了一大块青食,便也鼓起了劲来,两只眼睛瞪的可圆了。 在他们离开了庄子之后的第二天,他们才刚歇下,胡麻就忽地被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惊醒,急忙爬起来一瞧,居然真的是小红棠正逮住了一只小鬼,摁在那里,劈头盖脸的打着。 他定睛一瞅,忙拦下了小红棠,把那小鬼揪起来一看,还真是见过的。 正是杨弓那只瘸腿小鬼。 红棠姐头一次战胜对手,还是揍了个熟人,而且这小鬼没还手。 被胡麻扯了起来,也只是怯怯的缩着脑袋,道:“杨弓老爷让我过来找胡老爷,他让捎个口信,说让胡老爷赶紧躲起来,城里不久之后可能要出大事,留在庄子里面会有麻烦。” “我到了庄子里,胡老爷不在,我见过胡老爷,就闻着味找过来了……” “……” “啊?” 胡麻听了,倒是略有些感慨。 这杨弓倒是个讲义气的,估计也是提前得着了信,冒了大险,过来知会自己。 须知道,这种事情,之所以消息封锁的如此之严,就是担心有人暗中通知,这些分柜上的掌柜,哪个没有点人脉,你通知一个,我通知一个,大家都跑了,那谁替红灯娘娘上擂台斗法去? 所以,排除了二锅头不说,杨弓能够想着通知自己,已经是把前程都搭上了。 “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胡麻都有些感慨,又向这挨了顿揍的瘸腿小鬼道:“委屈你了。” 那瘸腿小鬼眼珠子转了转,直接就是一个头磕了下来:“胡老爷吉祥!” “好吧好吧,吉祥吉祥……” 胡麻无奈,从包袱里撕了手指长的一块青食给他,这瘸腿小鬼顿时欢天喜地的去了。 虽说杨弓给的是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但这人情胡麻也记下了。 跑,跑的越远越好! 按照二锅头嘱咐的,这事不几日里怕就要定下来了,杨弓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说不定那位郑大香主也会得到消息,找自己回去,那自己当然要跑的越来越远。 红灯娘娘与青衣恶鬼斗法,那是掌柜的事,关我胡大管事怎么事?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旱魃引灾 自打出了门,胡麻便连着赶路,恨不能夜里都不休息,就连周大同等人都觉得,麻子哥这次出来,怎么这么着急,想着要立大功似的。 另外,一开始胡麻说的似乎是去调查某个亲近红灯娘娘的富绅家命案来着,怎么看着,倒仿佛方向跑偏了? 不过胡麻也没解释,带他们逃出了三五百里,才算是放慢了速度,态度也轻快起来。 这一日才刚过了晌午,便带着他们找了一处野店,投宿歇脚去了。 这野店开在了官道旁边的一个村子前,有着五六间大草屋,还有一个大大的马棚。 胡麻他们花了一两银子,便将一个能睡十几人的大通铺包了下来,不让别人再进来,然后又向店家买了些面,取了些柴,在房子外面的炉子上,自己烧了水,将面下进锅里,煮了吃。 咸肉他们自己带了,再向店家要点咸菜,大蒜,吃着就口。 这种野店,通也就是这待遇了,多是行商走马的人住下,只为吃喝方便,没那么多讲究。 那种前世电影电视里见的大客栈,只有城里才有,在城外想住的好些,便只有住驿站,而驿站本是官家的,他们这种帮派中人没资格住进去。 不过如今的朝庭名存实亡,新主未出,各地都早已荒废了,胡麻身上的银子自也是够住进去的,但保险起见,还是低调行事。 万一红灯娘娘会神通广大,从驿站里找着了自己呢? 吃过了饭,便又自己烧了洗脚水,眼见得天色已沉,便准备着在通铺里睡下了。 胡麻倒是没歇着,眼见时间还早,于是便给了周大同一两银子,允许他去买些酒食来跟伙计们解馋,自己却是来到了这野店的大堂里,要了一壶酒,一把花生,在塘火前慢慢喝着。 这堂里亦是十分简陋,只有一个曲形的粗木柜台。 屋里倒也有三五张桌子,不过大略略坐下来要酒要菜的人很少。 大部分都是要上一壶酒,抓一把花生,或是切半颗自己带的咸蛋,就这么围了塘火坐下来,一边喝着,一边天南海北的胡聊。 如今天气渐暖,围了塘火,也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夜里守着火堆,心里更安生。 而胡麻过来,也是为了打听些消息。 这世道不像前世,各种酒店饭庄子到处都是,尤其是在外面,方圆几十里可能也只这么一家,走南闯北的人都会汇聚到这里,你一言我一嘴的聊起来,便能听到很多的见闻。 这些人彼此之间也都不认识,但出门在外都讲究多个朋友多条路,聊的很是开心。 刚入夜时,还有人说些各地趣闻邪祟的,哪里闹了僵尸,哪里被冤鬼索命,但渐渐的夜色深了,便也都不敢聊了。 有人回了通铺去睡觉,也有人往草垛上一靠,借了酒劲,昏昏入睡。 “老丈,我量浅,酒要多了,请你一杯。” 胡麻到了这时,才向火塘边刚刚瞧着十分健谈的一位行脚商打招呼。 这行脚商约五十余岁,刚刚听着也是个走南闯北的,十分有见识,从他身上,胡麻倒依稀看出了二爷的模样,想来年轻时二爷与他相仿,只是后来回了寨子,带人去割太岁了。 老者那一壶酒,早就空了,但瞧着似乎还没尽兴的样子。 “哎哟,那可是多谢……” 这老者一听胡麻要请自己酒,便开心不已,但不用自己壶,去柜台讨了个杯子。 他确实馋酒,但也是个阅历丰富的,讨来了杯子,胡麻便用壶倒了进去,他先看了一眼酒液,又凑到鼻端闻了一下,笑道:“是好酒啊,老汉我今天占了小哥你的便宜了……” 直到这时,才喝了一口。 其实这又算是什么好酒,柜台上直接打的,跟他刚刚喝的一样。 老者让胡麻倒进杯子里,是为了看一眼颜色,闻一闻,是看会不会发酸,味道正不正。 这也是担心胡麻酒里下东西的意思。 传说中无色无味的毒药,那只是停留在传说里,江湖上用的东西,多半还是一些蒙汗药之类,一旦放下了,无论颜色,还是气味,都挺明显的。 “唉,我也是量浅,只是又心里发愁,才要了壶酒喝。” 胡麻当然也不说破,只是叹着道:“我是从老阴山里出来的,寨子里今年闹了虫灾,眼看着收成不会太好,家里的长辈,把我跟几个弟兄打发了出来,想着赚些银钱回去救命呢。” “只是不知这世道,哪里有赚钱的营生?” “……” “后生,倒不是老头子我说话难听,伱想赚银子,难哦……” 老者喝了酒,便也叹道:“这跑出来走江湖的,能吃上口饭就不错了,哪有真个能赚了银子回去的?” “我估摸着,你家大人也不是真指望你们能赚着银子,打发你们出来,一是给家里省些口粮,二是,再不济,真的遭了荒,也只是不用家里人看着彼此饿死就是了……” “是。” 听这老者说的实在,胡麻便也跟着点头,又给他添上了酒,说道: “但我们兄弟几个,在寨子里时,倒也跟着长辈学了几手把式,有些技艺在身上。” “只是不知去哪里找门路,换成银钱。” “……” “懂把式?” 老者看了一眼胡麻腰间的刀,笑了笑,说话也更客气了些,道:“那倒比旁人更容易讨活些,可以去大户人家做护院。” “这年头啊,乱,大户人家都心里不安生呢。” “当然,能进血食帮自是最好了,那些老爷们靠割血食维生,官府又不敢惹他们,他们是最滋润的了……” “……不过也难,血食帮讲究规矩,人家轻易不收人的。” “……” “我们血食帮出来的,在外人面前倒是体面……” 胡麻心里想着,多聊了几句,才向那老者道:“刚刚我听您老人家聊,说山那边的满仓镇子,如今正在闹旱魃呢?” “那里人凑了银子请人治事,却不知道现在悬了多少的赏?” “……” “我说你怎么愿意请老汉的酒?” 老者闻言,这才笑着看向了胡麻,道:“原来是打听消息的。” “这事是真的,那满仓镇子,老汉我做生意,去过几回,早些可是好地方,水美田丰,家家满仓,但也就前几年开始,那里的雨水是一年比一年少。” “头年里一共就下了两场小雨,河都不淌了,有明白人说是闹了旱魃,再不除掉,怕是来年一点雨水也见不着了。” “等那地下的行子成了气候,说不定还要招灾呢!” “他们也确实是在凑了银子请能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为了寻这行子,已经挖了多少坟了,就是没找到,还惹得打了几场群架,死了不少人。” “如今已经凑出了二百多两银子,托我们这些行商的到处说说,若能请着能人,过去给他们除了,这可是立了大功德的事呢!” “不过,我看后生你还是别凑这个热闹。” “那得是行家才能做的事,你过去了,若办不了,没得惹人埋怨。” “……” “多谢老丈了,我也就是打听打听,对咱自己这几把刷子,还是心里有数的。” 胡麻笑着谢过了老丈,又攀谈了一会,便回去了睡觉。 “如今左右无事,倒是可以过去瞧瞧。” 嘴上虽然说着只是随口问问,但这事胡麻倒是放在了心上。 这几百两银子,其实是可以赚的。 无他,镇岁书上有找旱魃,除这邪祟的法子。 而且与他这种转生者历来的传统思维不同的是,这种法子其实还挺简单的。 前世的他们受电视电影影响,都以为旱魃非常厉害。 有的还形容成了上古大神,飞天遁地,但按镇岁书上说的,这旱魃,其实就是一种邪祟,属于地下的尸体受风水影响,产生了变化。 成了气候,自然厉害,不成气候之前,便是村子里的人,若能找到,也就给它烧了。 这世间邪祟,有游秽、邪祟、恶物等等,早先自己在牛家湾遇到的那只老鳖,可算是自己见过最厉害的,已经可以算是恶物了,而这旱魃,其实只属于邪祟,还是较弱的类型。 若是把它除了,赚个几百两银子,自己倒是不亏。 至于红灯娘娘会里分派的那个活,胡麻一开始就没打算去。 原因也很简单,那个富户,倒是死的蹊跷。 一家上下几十口人,连老爷带丫鬟,一晚上全死了,而且脸上都贴着一张黄纸,听起来就诡异又恐怖……傻子才去查这个。 至于回头怎么交差? 趁这趟出来,多赚点银子,回头去城里打点打点,什么差交不了? 不过就是让上面人点点头的事,自己办好了那个差,让他们点头,与给他们塞的满满的银子让他们点头,这里面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吗? 胡麻觉得没有。 当然了,闲着也是不能闲着的,自己确实要接几个活,多赚点银子,毕竟回头去城里的走动,再加上自己为了进一步学习并掌握这镇岁书上的法门,需要购置的一应物件…… 全都是钱呐! 越算压力越大,这一趟出来,不赚个千把多的银子回去,就感觉太亏了。 心里想着,便回了房,见周大同他们喝的小脸通红,也只笑着吩咐:“早点喝完了歇下,明天一早出发。” “咱们往满仓镇子赚钱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周大师傅(先更一章求票啦!) 第二天一早,胡麻便带了周大同等人,洗过了脸面,饱饱吃喝一顿,就忙忙的上了路。 他算过了路程,自己跟周大同等人,都是守岁人,腿脚快,正常来说,不耽误功夫,不走错路的话,可以赶在日落之前,便到了那满仓镇子。 于是提前说好了早上吃饱,中午就不停了,一群天天跑山的小伙子,自然没什么问题,马都不骑,一起赶了过来。 这倒也亏得没带李娃子,不然现在的他,是跟不上众人趟的。 穿山过岭,这世道道路少,先一天胡麻又问清楚了,倒是没走冤枉路,眼瞅着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翻过了一个山坡,便已经看到了前方一片平原,暮霭里座落着一个齐整的村落。 “先收拾一下。” 胡麻叫住了要赶着进村子的周大同等人,嘱咐了一下,然后将那匹从庄子里带出来的马牵了过来,自己坐了上去。 同时又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在脸上围了围巾,身上挂了几个路上用稻草编的小人,又将几条胡乱画的符,缀在了自己的腰间,这才往村子里面来。 排头还是要讲的…… 胡麻提前想过,这里的人家凑了两百两银子,给人治旱魃,但拿到可不容易。 自己出来是赚钱的,但对这世道的物价倒也不太了解,可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二百两银子已是不少。 这世道花钱的地方少,对于大多数仍讲究个自给自足的人家来说,二百两银子,起码在寨子给二爷起个小楼,再娶房媳妇,置办上牲口,都花不了。 这地方虽然在找能人除祟,但想拿到这银子也不容易。 他们这一行人,都是脸嫩的,便是有本事,人家也不一定信得过,如今打扮一下,倒瞧着像个样子了。 “大同,待会到了村子里,你替我吹着点,我这扮相扮上了,很多话就不说直说了。” 一边走着,胡麻还一边嘱咐了周大同,怎么说话,怎么捧人,还让他们把身上的刀子家伙都亮出来…… ……赵柱的粪叉就不用了,还是藏一藏吧! “我初时还想着跟麻子哥出来查案子,没想到竟是来扮大戏的?” 周大同不皮一下子是难受的,连胡麻也敢取笑,但是随着眼前的村子越来越近,他便也板起了脸,一只手牵了马,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刀,走路都开始向外撇,成了个威风八面的八字步。 这一马三随从,擎刀带剑,造型又古怪,便一下子非常惹眼了。 村里进了生人,本来就惹人警惕,再加上天还快黑了,他们这一进来,村子里有几个端了碗坐在门坎上吃饭的人家,都狐疑的看了过来。 “大姐你好啊……” 周大同知道自己出马的时候到了,这村头上有抽烟的老汉,也有捧了碗的男人,他偏偏一眼就瞅见了一个正奶着孩子的妇女,笑着上前打招呼:“不知这村里可有里长或是族长啊?” “有能说得上话的长辈也算,咱家大师傅带了俺们路过,有些要紧事要跟这里的人商量……” 瞧着憨厚的周大同笑脸模样,那抱了孩子的妇女直接给吓的躲进屋里去了。 倒是旁边抽烟的老汉站了起来,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呵呵,咱家大师傅是走鬼人,走南闯北的除妖孽,驱邪祟,这几年大邪祟除了八百,小邪祟除了三千,寻常的冤鬼也都是吹口气儿就散了,刚巧今天从这村子边上过去……” 胡麻听着,都觉得吹过了,周大同才说到了重点:“瞧着咱这里有妖气啊!” “大师傅心善,就带俺们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 “哎呀……” 听周大同这么一说,抽烟的老汉倒是被吓到了,忙忙的拱了拱手:“咱这里就等着师傅呢,伱们且等一下,我去请咱村里的赵老爷过来说话。” 说着忙忙的便进了村子里面,胡麻等人就骑了马在这里等着。 村里人也听见了动静,都伸了头出来瞧,但也只是远远的看,并不上前搭话。 周大同见旁边那个妇女又从门后伸出了半张脸,便笑着道:“大姐,你家孩子挺壮实,怎么喂养的?” 吱呀! 门一关,人家又躲起来了。 倒是等不多时,就远远的见着村子里几盏灯笼打起,远远的飘来,到得近处,就见是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带了几个青壮长工,远远的到了跟前,向着马上的胡麻一拱手: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大师傅怎么称呼?” “……” 胡麻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声音显得粗些,道:“我姓周,叫周大壮。” 旁边的周大同呆了一呆,瞅一眼胡麻,心想:“好端端的你报我爹的名字做啥?” “周师傅有礼了。” 那赵老爷忙忙的又向胡麻行了个礼,靠近了胡麻骑的马,小声道:“师傅瞧出了咱这地方,有妖气?” “怕不只是妖气吧?” 胡麻粗着嗓子,笑了一声,道:“远远瞧着,可算得上是妖气冲天了,我想咱这里,许是快一年不见雨水了吧?” “或许,还死过几个人?” “……” “是哩,是哩……” 这赵老爷唉声一叹,忙忙的指挥着身后的人:“快把师傅往里面请。” 一行人便牵了马,跟了这赵老爷往村子里面走,但是胡麻心里也在想着,这赵老爷虽然客气,却也明显是个精明的,不一定就已经信了自己这些人。 与村里人打交道,不能不小心,自己想好好的把这件子活揽下来,说不得,还是得露一手才行。 心里想着,便也默默的观察。 偏巧想着时,就来了,到了这赵老爷家的宽敞宅院前,胡麻便觉得有点不舒服,只是看向了左右,又不见什么,心里微微迟疑。 倒是跟着他,坐在了马屁股上的小红棠,似乎察觉到了胡麻想找什么,顺着他的后背爬到他肩上,两只冰凉的小手捂了他的眼睛,胡麻顿时眼前一黑,看到了什么。 那是赵老爷家院墙旁边,蹲着一只黑影,正奋力的挖着他家的墙头。 但周围人跟着来来回回,却没人看见它。 见胡麻留下了下来,眼睛只是看着墙角,其他人也都微微一怔,不知他在搞什么玄虚。 “红棠姐真是厉害啊……” 胡麻心里夸赞着,收回了目光,笑着道:“赵老爷,您别怪咱多嘴,你家这宅子,怕是不太干净呀……” “怕是府里,前不久办过白事?” “……” 这赵老爷闻言吃了一惊,心里顿时生疑:“又是个过来骗银子的?” 自家这地方闹了旱灾,要请人除旱魃的事说出去了,不知来了几波骗子,每一波都是先上来唬人,真事上却不行了。 “白事……” 他表情疑惑,勉强挤出了笑容:“没有呀……” “或许不是你家的。” 胡麻笑道:“但也定是与你家有关的,人家对你不满意,正挖你墙角呢!” “挖我墙角?” 赵老爷闻言,倒是真个吃了一惊,他也是听过孤魂野鬼挖人墙角,让人家里生病,或是破财的,想到最近身子不大爽利,慌忙道:“什么模样?” 胡麻看着墙角里的黑影,道:“瞧着年龄不大,该不是老死,身体倒壮,也不像是病死的。” “哎呀……” 赵老爷这回是真的害怕了,想了一下,慌忙道:“这怕是赵老三吧?” “前段时间有人要挖我家祖坟,老三厚道,替我守着,结果被临村的人给一镢头砸脑门子上了……” “他……他这是对我不满意了?” “……” “想来是的。” 胡麻道:“人家为你而死,老小你得养起来,不然亏了阴德。” 边说着,边又余光看向了周围恐慌的百姓,知道自己露一手的时候到了,便道:“我既然赶上了,便也先替你解决了这个麻烦,回头要做大事,让他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说着,便自默默念诵了片刻,忽地伸手一指,喝道:“飞剑!” “哗!” 周围的村民,慌忙的退开了好几丈,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瞧着。 就连周大同等人都愣了,心想麻子哥会本事,都知道,但啥是飞剑啊? 正想着时,就见胡麻将自己后背红色包袱包着的红木剑拿了出来,随意的向空中一丢,旁边的小红棠反应过来,跳起来将飞剑给接住了。 然后随着胡麻并起剑诀,向前一指,小红棠就抱起了这柄木剑,直直的向了那个墙跟里蹲着的黑色影子攮去。 别人可看不见小红棠,只看到胡麻一指,那剑真飞了起来,歪歪斜斜指向墙角。 一时惊住,瞪大了眼睛瞧着。 那墙跟里的黑色影子,只是最弱小的游秽,因着心里有口怨气,所以过来挖赵老爷家的墙角。 其实胡麻看得出来,这赵老爷家有祖先庇佑,想必是家里供着祖宗牌位,真让他挖上几年,也最多只是让赵老爷生场小病,他自己倒有可能惹怒了赵家祖宗,被打散了。 如今小红棠冲了他跑过去,他胆子小,顿时化作一阵阴风散了。 而周围的人,却只瞧着“飞剑”往那里一指,顿时一阵阴风,枯草瑟瑟作响,极为神异,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回来!” 胡麻见状,又是并指一划,这红木剑便又飞回了自己手里。 周围人见了,哪里还有半点怀疑,赵老爷大声的喊着:“杀鸡,杀鸡,备酒,备酒。” “真有能人过来了,咱村子有救了呀……”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请它出来(二更求票) 果然,做事还是要讲究方法。 胡麻估摸着,若是自己和周大同他们,直接就冒冒然的过来,村子里的人都不一定会得管自己这些人的饭,或许就看着他们脸嫩,一人发俩馒头,最多加点咸菜,也就打发了。 便如一位姓欧阳的先生说过,穿鞋的杀手,跟不穿鞋的,价码是不一样的。 但如今,却是把他们恭恭敬敬的迎进了宅子,好酒好菜都端了上来,这位赵老爷还主动让胡麻坐了上首,自己坐在旁边殷切相陪。 周大同等伙计,也都是跟着胡麻,赶了一天的路,早已腹内空空,便毫不客气的大口吃了起来,胡麻倒要考虑着吃相问题,略吃了两口,便听那赵老爷细细的说着。 果然,村子是前年开始旱的,去年的雨水就更少,收成也减了不少,今年更是到了如今,都没见着雨水。 眼见得田里庄稼蔫蔫的,都不忍心看,眼瞅着便要迎来减粮挨饿的日子了。 但偏偏,你说旱吧,也只旱了这么几十里。 人家隔壁县里,却还是风调雨顺,这两年都是五谷丰登。 村里有些见识的,都说是闹了旱魃,挖出来烧掉才行,可一来二去,不知挖了多少土坟,硬是没有用。 现在左右村子里,已经挖坟挖疯了,就连赵老爷家的祖坟都差点被掘了,之前那位蹲墙角的长工就是为了帮着赵老爷护祖坟而死的。 如今眼看着势头再止不住,怕是这几个村子里的人,不等到饿死,就先要因为打群架死了。 这也是周围村子的富户,舍得出这个钱的原因。 “这可是救命的大功德啊……” 赵老爷越说越是心酸,几乎要抹着泪,握住了胡麻的手,诚恳的说着: “实不相瞒,俺们都已经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了,若是您能帮着解决了这行子……” “……我们教敬您五十两银子的奉金啊!” “……” “?” 胡麻听着都有点懵了:“这他娘的,明明往外传话是说二百两的!” 但自己可不能掰扯这些,只是向周大同使了个眼色,正逮着一只鸡屁股下嘴的周大同会意,便即一抹嘴上的油光,冷笑道:“五十两?我们家大师傅,低于五百两不出手的。” 胡麻低低叹了口气:“吹高了……” 这位赵老爷一听,也忽地有些为难,但居然没有还价,而是微一沉吟,向胡麻道: “这个,奉金好说,我可以找周围村里的人商量商量,就是……” “……您确实有把握吧?” “……” “没有。” 胡麻直接摇了摇头,那赵老爷一下子就呆了。 “还没看过,谁敢说有把握?” 胡麻又冷笑了一声,道:“咱是过来处理事的,又不是江湖骗子,哄你做甚?” “啊这……” 这赵老爷听了这话,面露喜色,倒是更放心了。 这来的几位,看起来确实年龄都不大,但瞧着倒不像之前那几波过来打包票的骗子那么油猾,满口包票。 于是便更忙忙的敬酒,向胡麻道:“那就拜托大师傅了,今天天晚了,您且在这里歇着,明天天一亮,我就让人去周围村里送信,怎么也把这奉金给凑出来……” “而您的话……” “……” “你且慢慢商量着。” 胡麻道:“我明天也得先到处看一下,心里有数了再动手。” 这赵老爷闻言放心下来,又命人赶紧的上饭,然后腾出屋子来,烧好洗脚水,给几位大师傅小师傅烫烫脚好睡觉。 等吃完,撤了席,时间已经不早,周大同几人先去睡,只有胡麻跟着赵老爷喝了会子茶,又事情详细问了问,这才回了房间,顿时见周大同他们围了上来,担心道:“怎么样?” “麻子哥,伱确实有办法的是吧?” “若是弄不了这玩意儿,咱们找他要点定金,找机会跑了吧?” “……” “什么鬼?” 胡麻看周大同的眼神都变了,这糊弄人的道道是跟谁学的? “跑不了。” 这时候比较稳重的周梁却摇了摇头,向众人道:“我刚刚瞧见了,他们家的长工,把咱的马牵到前面马棚里去了,这是看着咱哩……” “呵呵,都不傻。” 胡麻听着,也冷笑了一声,道:“不过,咱这趟过来,本就是踏实赚银子的。” “这事我有把握,以前听二爷讲过打旱骨桩的事,只要把这旱魃找出来烧了,事情就解决了。” “……” 周围几人听着都呆了,周大同更是道:“二爷怎么没跟我们讲过?” “那还用说?” 胡麻瞧着他就来气,道:“你们一到二爷身边,就净顾着聊荤的去了……” 周大同一时心虚,连周梁和赵柱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还真是。 但胡麻看着他们这模样,也不解释,只让他们赶紧休息,明天一早帮人办事。 其实他说的三真七假,打旱骨桩的事,确实听二爷讲过,毕竟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对这个世界不了解,就靠听着二爷讲的那些奇闻逸事,来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可二爷也只是随口说说各地见闻与传说,真正能解决旱魃的的事情,他是从镇岁书上看的。 只不过,镇岁书上关于解决旱魃,尤其是这种还没成气候的旱魃的内容,说的也非常简单,寥寥几句话而已。 但如今,自己却是要靠着这寥寥几句话,来解决这行子。 纯当实践理论,加深理解了。 第二天起来,赵家的长工打来了水,各自洗漱了,厨下便已经蒸好了雪白的包子,胡麻与几个伙计们饱餐了一顿,便在赵老爷的带领下,出了庄子,四下里察看,身后跟了一群看热闹的。 在村子周围转了一圈,却是胡麻也不由得心惊。 在这村子周围行事,人总像是处于一团燥热的火团里,明明才只是六月天气,却又干又燥,仿佛到了七八月里。 最触目惊心的,倒是在这周围的荒田野地里,竟是到处都有被刨开的坟,以及被捣烂的尸骨棺木,有的扔在了太阳底下曝晒,也有的已经被野狗叼走了。 看样子,这里的村民实在是害怕,已经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了,不管是与不是,都把坟给掘了,各家的先人一视同仁,都先给你砸烂了再说。 倒是包括了赵老爷在内的几个富户家里,都找人看着,祖坟还完好。 但是村民们都死死盯着,虎视眈眈,不定什么时候就一拥而上,给他们也给刨了。 天干物燥,又担心真迎来了旱灾,朝不保夕,左右乡邻脾气都不太好。 “大师傅,怎么样?” 一口气看了整个上午,晌间便在田里休息,有人安排着村里送过来了吃食。 如今跟着胡麻他们的人不见少,反而更多了,赵老爷约了几个周围村子里的富户过来,商量了奉金问题,众人倒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只是担心这位周师傅能不能解决了问题。 胡麻如实回答:“还没有看到可疑的。” 赵老爷听了,倒是又担心,又略略的有些庆幸。 担心是怕找不到,庆幸则是因为,他也一直担心村里人一发怒,便刨了他家的祖坟,所以一大早,就特意带着胡麻先去自家坟上看了。 但胡麻观察了一番,只是说了旱魃不可能在这里。 如此一来,赵老爷也就有了借口训斥那些蠢蠢欲动的乡邻,人家师傅都说了没有问题了,你们总不能再硬是过来刨了吧? 但胡麻也不是特意照顾这个赵老爷家,确实是看他家祖坟没有问题。 镇岁书上说的很清楚:“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一旦有了旱魃生于地下,周围便会一片赤地,但偏偏,那生了旱魃的坟里,则会水汽洇洇,绿草莹莹,这赵老家爷的祖坟,都快干的冒烟了,不用想,肯定是不会生出旱魃来的。 可关键是,自己找了这么久,其他的坟头,也不像是有符合旱魃生长的模样啊…… “或许这么找不是办法。” 胡麻心里也在默默想着,或许该换个法子了。 自己从庄子里出来,已经第六天了,也不知那边斗法的事情开始了没有,但想来时间紧迫,自己总也不能为了这二百两银子,一直耗在这里。 况且周围村里的人不懂镇岁书上的法子,但也有自己办法,他们无差别攻击,所有可疑的都刨了一个遍,却一无所获。 这便说明,那旱魃埋尸之地确实隐蔽,不好找,而这样的话…… “既然找不着它,那我想,便只有请它出来了。” “……” 周围村里的人闻言,皆是被吓了一跳。 刚刚还在担忧,胡麻会没有办法,谁能想,胡麻这办法,竟是如此的吓人? “怎……” 赵老爷一开口,才发现嘴都结巴了:“怎么找?” “便先从你们村子开始。” 胡麻想着,道:“你趁了时间还早,先回村子吩咐一下,每家每户,都要讨来几只牲畜养着,有条件的,也把自家的屋门与窗户修一修,好好的用纸糊上。” “入夜之后,便即闭了屋门,敞开大门,门口洒上白石灰,然后闭门睡觉,夜里若听到有动静,不能出来,也别出声。” “如此一来,再加上我夜里施法,咱们便能找到那东西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毛尸 虽然胡麻说的离奇,而且越听越吓人,但赵老爷与周围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一狠心便答应了下来。 时间越拖越久,村子再这么旱下去,怕是真要闹起一场大饥荒来了…… 非但答应了下来,而且他们见胡麻不像之前的师傅那么糊弄事,而是实实在在的找了一天,倒也隐隐对他有了些信心,一狠心答应了下来,周大同说的五百当然不能,给不起,但若事办成了,一开始几个村凑出来,让行商出去宣扬的二百两两奉金便给了。 “若是这样,那我也就舍得出本了……” 胡麻心里想着,便先回了村子,细细的嘱咐村子里的人应该怎么做。 不仅如此,还让赵老爷组织了人手,挨家挨户的查,有牲畜的,就养好牲畜,没牲畜的,从邻居家里借两只过来养着,总之,家里除了人,要有别的活物。 门口的石灰要洒匀,屋门一定要修好,门槛是越高越好。 如果家里的门槛实在破烂,那就砍一根粗粗的树枝,以人膝为上为标准,横在自家的屋门前。 忙忙碌碌,做完了这些,已是到了晚上,胡麻便让赵老爷他们都歇了,自己带了周大同等几个伙计,来到了外面,先是让人把赵老爷这个村子里凑出来的鸡鸭给杀了,血接了整整一大桶。 然后他才狠了狠心,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是一颗血食丸。 这颗血食丸,是红灯会之前赏赐下来的,能见光的东西。 别看这小小的一颗,便能值三两金子,换成银两,那可是三十两。 用了这个办法,自己也是下血本了。 胡麻都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把这颗血食丸倒进了自己手里,只嗅得一阵血气扑鼻,看着龙眼大小,鲜嫩多汁,这血气顺风飘十里,不远处屋檐下的小红棠,一下子就探出了脑袋。 “小红棠过来……” 胡麻向小红棠招了招,小红棠立刻乖巧的跑来了。 胡麻先是将这一颗血食丸里面的汁液挤了出来,挤进了这血桶里,然后把剩下的肉给了小红棠。 为了解决这村子里的旱灾,自己都用了一颗血食丸……的汁,可不是下了血本? 看着小红棠兴奋的眼睛都弯了起来,胡麻心情也很好。 “吃吧!” 给小红棠吃了不算心疼,以后自己这手飞剑绝活,还要靠她呢! 做完这些,胡麻又让周大同拿过来了一瓶酒。 这也是之前红灯会赏的,是一瓶子血酒,里面也有太岁的气味,而且酿进了酒里,气血更浓更烈,他便直接倒进去了小半瓶,让周大同封好口子,把剩下的收起来。 做完了这些,才命人,趁了天还没黑透,把这血在村子周围洒了。 伙计们不太明白,但还是听了话,各自分了一桶,赶紧的去洒,洒完跑了回来。 忙完这些,天已经完全黑了,胡麻他们也回到了赵老爷家。 赵老爷照例又摆了一桌席,倒还是有酒有菜,只是并不像前一晚那么轻松,包括了周大同等人,人人心里发沉,吃饭也不敢大声。 整个村子,更是无人敢出门,灯都不敢点,天一黑就催着家里人快睡。 “呜……” 也不知过了多久,村子外面,便是一阵阵的阴风刮了过去,夹着些鬼哭狼嚎。 赵老爷也没睡,守在胡麻身边,听得已是脸色发白。 “没事,一会就消停了。” 但胡麻却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喝酒,不用担心,自己让人在村子里面洒的血,都是好东西,肯定会召来一些邪祟。 但自己只洒在了庄子外面,加上东西不多,气味很快就会散掉,那些被招来的东西,也不会进村,只是在周围游荡上一会,也就各自归去了。 果不其然,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村子外面,再度安静下来。 甚至说,安静的不正常,一片死寂,便是村子里的骡马牲口,也没半点动静。 “应该是快了。” 胡麻默默的等着,约摸到了半夜,众人也早已有些吃不住,只是耐心陪了胡麻在这里守着。 “俺地娘来……” 但也就在他们这些人都觉得神思倦怠,昏昏欲睡之时,却冷不丁的,忽然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尖叫,从距离赵家宅子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寂静夜里,这声音又惊又恐,带了哭腔,直让场间所有人心里皆是一凛。 “唰!” 周大同等人都是一个哆嗦,便跳了起来,刀子也抽在了手里。 强撑着不睡的赵老爷,更是吓的差点一头栽倒,一张脸白的如纸一般,颤巍巍的看向了胡麻。 和刚刚的鬼哭神嚎不同,如今这叫喊,分明是有人发出来的,而且,刚刚那阴风阵阵,听着遥远,只是在村外。 如今这叫喊,却是村子里的人发出来的,仿佛就与这里隔了几户人家。 空气里,不知何时气温都降了下来,菜里都隐隐生出了一层油脂,桌上的油灯,明明没有风,却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了豆大的一点。 众人手臂上,则是生出了尖刺般的汗毛,谁也不敢大声喘息。 “不用慌,继续喝酒。” 但胡麻却只低声道:“等到天亮再说,天亮了,就明白了。” 听见不用出去,周大同等人倒是面面相觑,微微放心,但谁也不敢大意,更是无心吃喝,只是苦熬着,好容易到了四更天,远处一声鸡鸣响起,胡麻这才站了起来,道:“走吧!” 一夜没睡的众人,忙忙的打起了精神,天还未亮,便打上了灯笼。 就连赵老爷,也强撑着跟了过来,一起向了昨天晚上那惨叫声响起之处找去。 路上,见他们出来了,便不时有房门打开,跟着混进了人群,看样子这村里的人,昨天也没几个睡好的,都在听着动静,胡麻他们一出来,也就跟着过来帮忙。 渐渐的倒是聚集了几十口子壮劳力,一起来到了村西头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有人颤颤的哭着,又惊又恐。 “都散开,在外面等着,别踩了门口的石灰。” 胡麻大声的提醒着众人,自己跃过了石灰,向里面看去。 这时就发现,这家人里已是死了一只羊,整颗羊头几乎被撕了下来,肚子被刨开,里面的肝肠已是少了一半,还能看到爪撕牙咬的痕迹。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妇女,抱了孩子,缩在了门里面哭。 他家的男人则是手里持着锄头,身体一直哆嗦着,见到门开,便迎头砸了过来: “我除了你呀……” “……” “看准了再动手。” 胡麻伸手接住了锄头,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皱眉道:“那行子夜里来了?” “来……来了……” 那汉子急着不分辨人,但被胡麻瞪了一眼,一下子畏畏缩缩,颤声道:“好……好吓人哩……” “身上,身上长了白毛,眼睛……眼睛像红鸡蛋,走路……不会走路,只是跳,进来之后,便把……把羊咬死了……” “临走,他临走还向屋里磕头哩……我真怕,怕它会闯进来……” “……” “找着了。” 胡麻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笑着摆了摆手。 确定了是那玩意儿,自己这银子就算是赚着了。 这旱魃就是埋下去的尸体,因着风水不对,或是有怨,产生了变化,一旦开始长成,周围就会大旱,但这也只是还没成气候,一旦成了气候,这玩意儿就会破土而出。 而它这一出来,先伤冤亲债主,第一个先到亲近的人家里,头一晚吃了家里的牲畜,第二晚就会吃人。 自己用了血气诱导,就是为了催发它的凶性,让它提前破土。 因着它第一晚不伤人,所以只要家里养了牲畜,人便无碍,看看这一晚,谁家的牲畜死了,便知道是谁家的人出了事,顺着去找,便能找着那坟。 而且,为保稳妥,还让他们在各家门口,都洒了石灰。 等到了天亮,顺着石灰痕迹,找着了埋它的所在,刨出来,在太阳底下一晒,就好了。 …… 却不料,胡麻才刚刚略放了心,外面跟了过来的乡邻,却都已经纷纷议论了起来:“是这老卫家啊?不对啊,老卫家最近几年没埋人啊?他爹娘不是十几年前就死啦?” “嗯?” 胡麻听着他们的议论,心里也觉得奇怪,忽地一回头,便看到了这家男人眼神闪烁,一见自己撇来,便低下了头。 他心里暗道不妙,向门口看去,顿时有些上火。 刚刚过来时,还是黎明,看不真切,如今天已渐渐亮了,倒看得明白。 这家人门扇是破的,想来昨天并没有如自己说的那般打开大门。 更关键的是,自己昨天晚上明明说了让他把石灰洒在门边,好能留下那个东西的脚印,但如今看过去,却只见门前被扫的干干净净,哪里有半点石灰? 若没有石灰,自己又怎么循了踪迹去找那个东西? 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皱起眉头,看向了那个男人:“我让你洒的石灰呢?” “啊……” 这男人怔了一下,连连摇头:“就在门口啊,许是……许是被风吹没了吧?” “呵呵……” 胡麻笑了笑,却不说话了。 谁家的风这么厉害,把一层石灰吹的跟刮过的一样? 心里知道有问题,但这不是自家的寨子,自己过来除邪祟,却不管人家的人事,便只是笑着看向了赵老爷,道: “事我已经办了,但你们村子里的人却不听劝,如今耽误了事,您老瞧着怎么处理?” 求票啦,呆会还有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人桩(四更求票!) 不用胡麻提醒,跟着守了一整夜,前因后果全了解的赵老爷,已经怒气冲冲的冲了上来。 抬手就要向着那个屋里的男人脑袋上抽去:“我打死你个鳖孙,什么让吹没了?” “我昨天晚上还让人专门的过来看你有没有把石灰铺上……怎么各家各户都有石灰,就偏是你家没有?” 那男人挨着赵老爷的巴掌,也不敢还手,只是抱了头不说话。 倒是那抱了孩子的女人,也是给吓坏了,颤声叫着:“他,他把那灰给扫……” 可还没说完,那男人忽地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顿时不敢说了。 “还敢耍横?” 赵老爷能做这一个村子里的富户,哪有个不精的,一瞧这眼神,便已经猜摸到了什么,心里更是生气。 自己捶了他两下,觉得手疼,便不捶了,直接向身后一喊:“都还愣着干什么,这鳖孙要坏咱整个村子的性命哩,上来打,都打,打到他把那实话吐出来再说……” 村里人听赵老爷说了,尤其是那句害了整个村子,顿时激得一片喝骂之声。 这方圆大几十里,本来就是水越来越少,做饭的水里都混了泥渣子,水一少,人人心里郁积了一股子燥热,这会被激发了出来,眼睛都红了。 对灾年的恐慌,对他做的这等事的愤怒,对那旱魃的恐惧,一发儿凑在了一处,恶狠狠围了上来。 胡麻只是冷眼瞧着,还离得远了些,也用眼神示意周大同等人别掺与。 他们是外来人,处理事的,但也要有个分寸,旱魃的事处理,但村子里的人事,却绝不插手,否则不定惹来什么意外的麻烦。 瞧着乡亲们围了上来,这男人顿时吓的瑟瑟发抖,大叫起来:“俺不知道,俺真不知道……” “也许是伱们请来的师傅不灵哩,关俺什么事?” “……” “还他娘的说不灵?” 赵老爷直接领了头就上去踹:“不灵你家羊怎么死的?” “不灵你把石灰扫了做什么?” “不灵……不灵你他娘的之前惦记我太爷爷的坟是想干什么?” “……” 赵老爷向来慈眉善目,是村子里的大好人,人家活了一辈子,从来不让别人瞧见自己害人。 但这么讲究体面的老爷都上了手,村子里的青壮更不客气,上去就是一顿打。 这汉子也知道,村子里的人动手,可是能打死人的,直接吓得嗷嗷叫:“别打了,别打了,俺说……” “来的,来是……是俺堂兄啊……” “……” 村子里的人这才住手,但闻言,却只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那抱了娃子的妇人,闻言一呆,然后跳了起来,向他头上捶。 赵老爷更是上前喝问,胡麻则跟周大同等人,只是在外面瞧着,等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才明白。 原来他说的堂兄,本是跟他一个村子的,但早几年里,哥俩一块去城里做生意,发了一笔小财,这人老实,带了钱回来过日子,但他堂兄,却是跟城里的窑姐跑了。 也就是说,那屋里的妇人,不是他媳妇,其实是他堂嫂。 不过家里没了男人,生活艰难,他就常常过来照顾,慢慢的就住下了。 这事不光村里人不说啥,便是堂嫂家里的公婆也不说啥。 毕竟田里的活要有人干,家里的娃要有人养,在村子里,兄死弟继的规矩一直有,堂兄跑了,那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人总是要活着。 “你家,你家堂兄,大愣子,不是跟窑姐跑了?” “怎么会……怎么会夜里回来?” “……” 而在此时,赵老爷气喘咻咻,也已经审问了出来。 却是那堂兄跟窑姐跑了的事,本来就是他编的,当初哥俩一块出去做生意,说白了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是行窃去了。 好在俩人手艺还不错,真让他们偷了一家大户,于是他眼红,便在回村的路上,把他堂兄给砸死了,尸体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填了进去,又堆了土。 而他砸死了堂兄,又不仅是为了独吞那钱,还一直惦记着他家里这个娇滴滴的堂嫂,于是回来之后,放了谣言,然后没事就往这里跑,又舍得使钱,便也渐渐的得了手。 只不过,因着担心堂兄回来,堂嫂倒是一直没跟他把名份定了。 他事后估摸着也常后悔,不该说堂兄跟窑姐跑了,就该说是不知死在哪里了。 …… …… “难怪。” 如今村子里的人,吃了这么大一个瓜,且不说,胡麻倒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怪道找不着那行子呢! 根本就没有坟,而是被他不知埋在哪个犄角旮旯了,而且他堂兄死的时候有怨气,再加上藏尸的地方应该不对,这可不就渐渐尸变,成了东西? 而这家伙心里有鬼,所以其实并不想被自己找到,因此夜里偷偷的把石灰给扫掉了,甚至说,他之前给自己的那一锄头…… ……不是吓坏了,他是真想刨死了自己。 自己这个“师傅”死了,才没人继续管这事,才有可能掩过去吧? 这也真是…… 自己过来给人处理事,没被行子弄了,倒差点被人弄了。 “算了,这些是你们村里的事,还不到时候说,先让他带我们看看尸体吧!” 等那边气咻咻的审问完了,胡麻才走上前来,向那赵老爷道:“既然是他埋的,那他必然知道在哪里,趁着现在天已经亮了,把尸体挖出来,日头下晒一晒,这事也就过去了。” 赵老爷正气的浑身发抖,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 恨恨的踢了那地上的男人一脚:“还不去?” “去,去……” 这男人磨蹭了半晌,才爬了起来,低着头,眼睛只看到周围村里人恨自己的眼神。 他谁也不敢瞧着,只是作势往外走,在周围人让了开来时,却忽地双手一扒众人,向着外面就窜。 却是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事曝露了,事后村子里的人也饶不了自己,估摸着一个被吊死在树上的事是逃不了的,所以哪还顾得上什么找尸体,逮了机会,便要赶紧的跑。 却没想到,门外面也有村民,正急急的赶过来,一见他要跑,便有人忙忙的横过粪叉镢头过来拦他。 但他刚刚夜里被吓去了半条命,又被村里的青壮围着连踢带踹,腿脚都不灵便了,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影响着他,竟是鬼使神差的一跤跌倒,镢头从下巴里戳了进去。 村里的人慌忙散开,又忽地想起,围了上来,连声问埋在了哪里。 但他嘴巴张了张,已说不出话来,眼睛却渐渐黯淡了。 刚刚还乱嘈嘈的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人人面面相觑,刚刚脸上的激愤,如今倒慢慢变成了恐慌。 这惟一一个知道尸体埋在了哪里的人,就这么冷不丁的死了,问题可怎么解决? 谁也没有办法,各自不知所措。 怔怔的,目光便只好都向着胡麻身上集中了过来。 而这时候的胡麻,也来到了这个男人身前,看着那镢头就这么结结实实下巴钉进了他的脑袋里,心里同样也有些无奈。 明明就只是跟了那东西的脚印过去,找出来日头底下晒一晒就完了的事啊…… 解决这行子原是不难,却因着人的事,搞成了这般棘手的模样。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他思索了一阵,也只能走了上来,看向了那屋里哭的更狠,快要抽过去的妇人,低声道:“只有找人趁了白天,多去那偏僻些的地方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它,如果找不到的话……” “……便要用生人桩。” “……” “啊?” 赵老爷及周围的人都惊住,忙问什么是生人桩。 胡麻如今其实也是个生瓜蛋子,对于旱魃的了解,只是来自于二爷讲的传闻,镇岁书上的一些讲解,以及之前与吴禾妹子还有吴宏掌柜闲谈时讲述的一些门道道理拼凑出来。 但如今迎着村里人敬畏又恐慌的目光,知道如今引起了恐慌最可怕,便也只能保持着沉稳,看向了屋里那妇人怀里的娃娃,慢慢道: “人死了,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那行子昨天夜里回来伤了牲畜,今天夜里便必然回来伤人。” “活着时,自是以亲人为重,顾念血脉亲族,但人死了,成了邪祟,却先从亲人开始害起,冤亲债主,便是这个说道。” “如今,这娃娃便是他在这世上最近的人,所以他今天晚上回来,第一个就要害他。” “而赶在了夜里,谁也不敢保证,能不能在斗着那行子的情况下,护住这小孩的周全,便只能用他的八字,取些精血,做个替身了。” “趁了这替身吸引它的注意,集合人手将它除掉,才能真正的把这庄子的旱灾给解了。” “只不过……” “……” 他说着,看向了赵老爷,赵老爷也正被他说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道: “怎么?” “……” 胡麻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得加钱!”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夜半守尸(一更) 那行子倒不是咱的挚爱亲朋,但本来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难度与风险都相应的增加了,所以,想要咱继续帮着解决这件事可以,那相应的酬金,却也必须得增加了。 胡麻不是在挟势要价,而是实实在在的说了这个话。 就连那位赵老爷,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听到要加钱,心里总是为难。 他早先便与周围几个村子的富户说好了,不论最后查出来,这东西究竟是从哪个村子里出来的,三百两酬金,大家都一起凑凑。 但如今,却是确定了这行子是自己村子里出来的,而且要额外再加钱,恐怕那邻村的几个富户,便都舍不得了。 难道这钱得是自己出了? 照理,倒该朝这主家要,可他也清楚,这主家是拿不出来的。 胡麻也不逼他,只是向这赵老爷道:“土里爬出来的冤孽害人,先是从自家开始,害得人越多,便越厉害,头一天它吃牲畜,第二天便要害自家亲人,你猜它第三天,会怎样?” 赵老爷心里便是一惊:“害……害乡亲?” “不仅是害乡亲了。” 胡麻结合着镇岁书上的内容和二爷跟自己讲过的传闻,道:“还会散播尸毒,引发瘟疫,早年间说的大旱之后必有大疫,便是这个缘故。” “于我,大不了不赚这个银子,您老也瞧见了,为咱这事,我一宿没睡,可耐不住咱这村子里的事不好看。” “于您,可需要好好想想了。” 赵老爷听了,也是羞愧的满面通红。 被外人说了自家村子里事情不好看,脸上也是挂不住的。 但偏偏因着这事,也不好说啥,只是强撑着道:“大师傅多费费心,酬金我想办法。” 这时听得人群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冷笑。 胡麻转头看去,却见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头,肩膀上蹲了只猴,抽着旱烟往里面瞧。 他也不理会,只是向赵老爷道:“事您老看着办,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现在趁了天明,还是先派人去找找吧,若是能够找到,一把火烧了,这事也就算完了。” “如果找不到,今天晚上还要一通忙活。” “我昨天晚上守了一夜,今天夜里再熬怕撑不住,先回去歇口气。” “……” “是是是……” 这赵老爷连声答应着,命人把大师傅和几位小师傅送回去休息。 但胡麻也做了一下安排,周大同和赵柱,跟自己一起休息,睡上一觉,但周梁却是要辛苦些。 他做事稳重,白天先跟了赵老爷安排的人去找那东西,若是找不到,那晚上就由自己和周大同、赵柱三个人对付那行子,周梁晚上则休息。 这也是为了事情能办得稳妥一些,万一他们白天找着了,给烧了,自己的人没参与,这村子说不定会赖账。 回到房里,热毛巾擦了把脸,然后胡麻便上床睡了过去。 等到睁眼,已经是下午时分,赵家大宅子里,已经开始蒸馒头做饭,招待他们,因为都知道晚上有事要忙,所以吃饭早些,饱餐一顿,便要去那里守着,做好准备熬一夜。 胡麻擦了脸,出得门来,还不等做好饭,先听见门口一阵嚷嚷。 “出了什么事?” 他好奇向走过来的周梁问,便见周梁也皱着眉头,道:“找那行子找了半天,却没见着半点影子,回村的时候,倒赶上了这个带了只猴的老头。” “他说他也是听到了行商传的消息,过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是这个活咱已经接了,这村子里也没人理他,于是他又想跟着进来蹭顿饭,这家里人也只想给他俩窝头吃。” “他倒不依,嚷嚷着要跟着进来吃席。” “……” “倒是来了个同行?” 胡麻心里有些好奇,微一思量,便道:“都是跑江湖的,缺他顿饭咋的?” “叫进来吧!” “……” 周梁听了,便过去跟家丁说了说,放那老头进来了。 胡麻打量了一眼,就见是个穿着如叫花子似的老头,肩膀上蹲了一只明显是驯过的猴子,头发篷乱,一只眼睛浑浊暗白,笑了起来,便露出了两个缺牙的豁口。 这一眼瞧过去,倒看不出什么底细,胡麻不愿轻易开罪人,但也不愿多生端,便只是一起坐下来就是了。 赵老爷先是低声跟胡麻嘀咕了一阵子,说自己好辛苦才说服了村里人一起凑凑,答应了事情除掉之后,再给胡麻加一百两银子,问他满不满意。 二百两银子的活,一出了事端,便成了三百两,也可以了。 胡麻点头答应,便拿了筷子吃饭。 “小兄弟,你真准备着这天晚上,硬碰这个东西呀?” 那带了猴的老头,却是笑嘻嘻的打量着胡麻与其他几个伙计,主动递着话儿。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什么好说的?” 胡麻边吃边回答道:“老先生难道有更好的主意?” “嘿,咱就是混顿饱饭吃,哪有什么主意?” 那老头子笑着,就差承认自己是骗子了,又道:“小兄弟走的是什么门道?” “这是在探我的底?” 胡麻知道同行是冤家,既然大家都盯上了这个差事,便不能不小心,他请这老头进来,是想着面上好看些,不得罪人。 但老头既然试探自己,便笑道:“我年纪小,哪懂什么门道,倒是老先生瞧着很有本事,可有更好的法子?” “……” 老头子嘻嘻笑了笑,道:“咱就是在江湖上混碗饭吃,哪能有什么法子?” 胡麻见他不肯说,便也不问了,只是暗暗提防着。 江湖上的事,自己先把礼数讲了,剩下的也要看对方,这活自己已经做了一半,便要做下去,真出了什么事,那也就真章上见。 一起吃完了饭,便让周大同他们收拾了该带的东西,找齐了人腰粗的木桩子,破棉被,鱼网倒是不好找,但也临时用粗绳编了一张,一起收拾上,往出事的这人家走来。 周梁晚上本来可以不参与,但他说自己不累,也跟着过来了。 到了这里,便见挤得满满都是人,那家里的妇女正哭闹着:“别拦着俺,俺要回娘家。” “你们害怕,俺回娘家去,娘家人多,才不怕那个哩!” “……” 胡麻听着无奈,却是这妇人吓坏了不愿配合。 他不愿料理这事,便向周大同看了一眼,示意他去解决。 周大同早已磨拳擦掌,便立刻凑到了那颇有姿色的妇人身前,严肃道:“大姐,伱这就错了。” “若是白天,那肯定不怕,多凑几个壮丁,一把火也就给它烧了,但那行子只有晚上才出来,你娘家人再多有什么用?” “就算你想跑,也不想想,这一晚上,能跑出多远去?” “真以为那行子跟你似的夜里看不清路,晚上找不着你们娘俩?” “……” 妇人被他说的害怕,抽抽噎噎:“那俺咋办?” 周大同拍了拍胸膛,道:“你放心,有我在,夜里你在炕上踏实的睡,我帮你守门。” 妇人瞅了他一眼,抽抽噎噎的答应了。 “总觉得二爷当初封了周大同的火炉子,是做了件为民除害的事啊……” 胡麻一直在旁边瞧着,心里也不由得感慨。 他放下心来,先让人在院子里挖出了一个大坑,将这提前找好的木桩子埋进去了一半,上面的土填上,又压实了。 然后又找来一床破被子,蒙在了上面,再从那妇人孩子指尖里,挤出一点鲜血,淋在红纸上,悄悄的问了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背面,贴在了这木桩子上面。 做完了这些,便只能等着了。 白天时,村人都围得满满当当,人人争先看热闹,比比划划说羊死的有多惨。 但刚一黄昏,便都害怕,远远躲回了家里,大门紧闭。 就连赵老爷也顾不上了,他还想安排几个村子里的壮汉在这里守着,看能不能搭把手,但壮汉也害怕啊,最后许诺了一人一吊钱,才说服了几个人,躲在了屋子里面等着。 胡麻知道这是一番硬仗,便直接让人大开了门户,摆了一张小桌。 找人烧了浓浓的酽茶,自己喝着提神。 身边,一把钢刀,一把木剑,都摆在了身边,小红棠也上了屋顶,蹲在那里瞅着。 周大同则跟赵柱,躲在了两边,一人手里牵着根绳子,中间扯着网。 这一天,夜似乎黑的特别早,很快便已四下里无声。 院子里挂上了两盏灯笼,一左一右,将周围的景色,照得一片迷蒙黯淡。 本是鼓足了勇气,等在这里,却不想,左等右等,始终没有东西出现,这等着的人都越来越无聊了,守在了屋里的壮汉,更是已经昏昏欲睡,仿佛感觉没事了。 却也就在这夜色最浓最深时,忽然之间,敞开的大门外,一阵子透风的狂风,猛得打着旋儿吹了进来。 这风里透着股子腐臭,竟是直接便将院子里的两盏灯笼给吹飞了。 一只灭了,另外一只却是呼地烧了起来。 借着这跳跃的火光,胡麻心里一个警醒,抬头看去,便见大门外,忽地爬进来一个人形的事物,身上长着尺许长的白毛,脸上血肉剥落,露出了一张参差不齐的尖利獠牙。 它冲进了院子里,便直接盯上了那院子里竖着的木桩子。 口中发出了呜呜的怪叫,仿佛是在哭,但动作却极狠辣,扑到了桩子上一阵撕咬。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火烧旱魃(二更) “冤家来了……” 在那东西冲进了院子,扑到桩子上撕咬的一刻,胡麻便站了起来。 但他没有急着动,而是沉声大喝。 这本就是跟周大同他们提前商量好的,造了这木桩子,便是因为知道这旱魃出土,先害冤亲。 所以它今天晚上出来,第一件事必定是害自己的亲骨肉,因此造了这个桩子迷惑它一下,当然,自己这桩子造的还是太糙,本来就没指望糊弄得了它,只是吸引它注意罢了。 趁了它扑到桩子上,便到了周大同他们出手的时候。 “柱子,罩它!” 果然,其实都不用胡麻提醒,周大同便在这东西进了院子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他猛得跳起,手心里都出了汗,但等到那东西扑到了庄子上,这才一声吆喝,与赵柱同时冲了出来。 二人扯了那张草绳缠的网,从地上掀起,便往那东西身上一罩,然后两个人同时向里面冲,一左一右的交错,便将这网里的东西给勒到了木头桩子上。 然后他们脚步不停,交错着围了这木桩子几圈,便已经将它死死缚在了上面,双足趟地,死死抓着绳索,固定住身形。 同一时刻,胡麻也已经左手刀,右手木剑,向了木桩子冲来。 “荷荷……” 那东西居然发出了类似于声音,却又不像是嘴里发出来的声响,更像是胸膛挤压的。 它已经发现了这木桩子是假的,用力挣扎,撑得这网竟要再次挣开。 周大同与赵柱两个,都是点了炉子的少年,又从早吃血食补充,体力远比常人强壮,一个人的力气,便差不多有普通的两三个成年人大,但一左一右,硬是被这东西扯得向前滑。 但也在这一刻,胡麻已经到了,手握钢刀,迎头便是一招“开山”。 这刀里灌入了自己的一柱火力,寻常邪祟,怕是迎着刀风,便已经消散了。 却没想到,这一刀劈落,直剁进了这行子脑袋之中三分,然后刀锋硬是被它头骨卡住。 再下一刻,这东西也仿佛被他刀上蕴含的火意激怒,身上一股子阴气散发了出来,这阴气极为怪异,身上的网被这阴气浸染,竟仿佛碰着了硫酸似的,快速的枯萎,然后松懈下来。 周大同与赵柱两个,手里一空,同时被晃倒。 而这东西则是手臂胡乱摆动,一把就将这木桩子扯的稀烂,腿脚僵硬,张牙舞爪的向了屋子里扑了过来。 院子里的灯笼尚自烧着,能够看到跳动的火光下,他的指甲乌黑,瞧着便如同利刃一般。 “嗯?” 胡麻心里也是一惊,刀被卡在了他脑袋里,拔不出来。 眼见得这枯瘦的怪爪伸到自己身前,以这能撕裂木桩的力道,怕是要开膛破肚。 他也微一咬牙,忽地撒开了刀,同样伸出了手。 左手伸出之时,已经转生为死,冰冷僵硬,唰地与利爪撞地一起。 双方竟来了个五指交缠,难分彼此。 那枯爪上有着浓重的尸气与阴毒,常人触之即伤,碰着即腐,尸气渗进皮肉,但偏偏胡麻转生为死,手掌如同死尸,竟与对方差不多,皮肉被抓的破烂,也丝毫不觉痛楚。 而这行子身体僵硬,力道却大的出奇,但转生为死的胡麻,却也同样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二人掌爪相交,胡麻竟硬是以自己的活人之躯,与这个僵硬阴冷的尸怪斗了个不分上下,谁也没有后退半步。 可不仅如此,胡麻毕竟是活人,心思灵敏,稍稍僵持,便趁势抓了他的手指,用力的向外一扭,喀啪几声,这怪物的手指断了几根。 可它同样毫无所察,反而身上忽地一股子阴气,挟着强烈腐臭,扑面而来。 而胡麻反应极快,自冲了过来,他怕嗅着尸毒,便直接在胸内憋了一口气,没有呼吸,直到如今这东西吐出了阴气,他自己也是一口真阳箭向前喷了出去,犹如一道真实气剑。 这一口气,直接冲散了那扑面而来的阴毒,反而打在了这行子脸上。 他已经炼活了肺部,加上道行高深,这一口真阳箭结结实实中了,那有多大威力? 这行子已成了僵尸,力大无穷,一拳捶在胸口,都不动不摇,但被这口气吹到了脸上,竟是踉踉跄跄,后退了数步。 便是这它身上的尸气,都被冲散了不少。 而胡麻则是借机抢上,眼见得这行子往后一退,便再次扑向前来,却是顺着它的势力,使了一着搬拦锤,手臂一横,任由它抓住,借势向前一扯。 这行子本就腿脚僵硬,行动不便,被胡麻一扯,便已扑地趴在了地上。 而胡麻则是足尖一挑,刚刚扔在了地上的红木剑,跳进了自己的手里,同时灌入了自己的一身炉火。 对准了那东西的后脑,便是直直的插落。 他知道,这时候一定要准。 木剑就是木剑,对付这些邪祟,或有奇效,但确实不如铁器结实,自己要对付这行子,逮着了它的弱点刺上一剑,倒没什么,若是劈砍到了骨头上,这老物件便怕是要报废了。 为了做这个活,血食丸都搭了一颗,再搭上这木剑不值当。 所以他这一剑,也瞅得特别准。 但是,还不等木剑刺穿对方的后脑颈间,却忽听得“呜”一声,爆烈尸气散发。 这个东西,其实还没有成气候,是胡麻用了办法,提前逼它出来的,这也是胡麻敢在夜里斗它一斗的原因。 但是,也因为它还没成气候,体内养出来的尸气不凝,在刚刚胡麻一口真阳箭,再加上一顿重手捶打之下,那身体里的尸气,竟仿佛是汽球一般,炸了开来。 这一下着实出乎胡麻意料,下意识后退。 但定睛一看,借着已经开始减弱的火光,仿佛有一股子阴气,竟是如同活物,径直的向着自己身后的屋子里冲去。 “是它儿子……” 胡麻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邪祟,无论是什么样的邪祟,都不讲道理。 人在生前,血亲最亲,但死之后,成了气候,便要第一个拿家人开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种现象又确实存在。 如今这行子道行已经废了,只剩了最后一口怨气,居然还是想进屋子害了自己挚亲。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胡麻心里想着,无暇思索,使出了鬼登阶的功夫,双脚踩着竖直的墙面,飞快的抢在了怨气的前头,稳稳的落在了房门之前。 这时,早先被赵老爷安排的那些人,也已经惊醒,都要急着出来看情况,若是被尸气冲着,恐怕也讨不了好。 不是死一两个的问题,而是一旦生了瘟疫,那麻烦可就大了。 因此到了这时候,胡麻终于不再犹豫,猛地咬破舌尖,向着这股子尸气喷去。 血阳箭! 自打跟二爷学了这法门,只有两个人有过这待遇。 一个是被山魁附身的崔蝎儿。 另外一个,就是这个靠了最后一口尸气的旱魃了。 “嗤!” 尸气是这旱魃身子里最强烈的一口气,但迎上了胡麻的血阳箭,还是倾刻之间就散了,连带着那旱魁身体里散出来的其他尸气,也被一股子腾腾火意烤干,快速的蒸发掉了。 那遮着人眼的黑雾散去,地上便只剩了一具半腐的白毛尸体,身体兀自颤抖。 “烧它,烧死它!” 也在这一刻,刚刚跌飞了出去的周大同,逮着空子,跳了出来。 他见胡麻与这东西斗着,便不上来添乱,而是手忙脚乱的点着了火把,同时向了赵柱大叫着,两人手持火把冲了出来。 另外一侧里,则是钻出了一个人,却是周梁,他也一直准备着,见着有机会,便抱着一个坛子冲了过来,却是里面掺了黑油膏的烈酒,向那东西身上浇。 “呼……” 当烈酒烧到了那东西身上,周大同和赵柱手里的火把往上面一凑,火苗便嗖的一声,在这东西身上烧了起来。 仿佛被某种妖邪的力量催动似的,这火苗烧的无法形容的旺。 整个院子都被这妖异的火苗照亮,噼啪作响,一股子腾腾黑烟升上了半空。 本来这天上还有指甲盖大小的月牙挂着,一片晴空,却在这黑烟升腾上了半空之中,竟仿佛墨水染黑了天空,一片阴云也就此凝聚了出来。 越堆越厚,遮住了那一点子可怜的月亮,也将周围的繁星遮得结结实实,旋即一道雷霆,仿佛将夜空直接劈成了两半。 随后,阴风呼啸,吹得这村子里的树木东倒西歪,扑簌簌的雨滴,打落了下来。 “这……” 胡麻眼盯着那行子,被烧成了焦碳,这才被雷电惊醒,抬起头来。 脸上被几颗雨滴砸到,才缓缓从刚刚这番恶战带来的炙烈之中,恢复了过来。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万千雨点自空中飞落,微微惊讶: “下雨了?” “……” “下雨啦……” 远处也响起了一声兴奋的叫喊,旋即是更多的欢呼,淹没了这个村子,甚至盖过了雷声。 “下雨啦,旱灾过去了……” “今年有好收成啦……”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骨玉(三更) 第143章 阴骨玉(三更) 如今,这久违的雨水落下,却是抑不住内心里的喜悦,纷纷跑了出来拜谢老天爷。 当然,在如此情绪高涨的时刻,便有什么邪祟,也不太敢进村子了。 就连赵老爷留在了这屋子里守着的青壮年,也都跟着一阵欢呼。 只不过,院子里面还烧着那行子,他们不敢出屋子,只是在屋子里面,瞧着这场越来越大的雨,兴奋的欢呼着。 “大师傅,大师傅在哪里?” 而在这欢呼声里,院门外面,也响起了一阵湿漉漉的脚步声,却是那赵老爷,在几位长工与青壮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他们撑起了伞,手里打着灯笼,声音里有着抑不住的喜悦:“落雨了,落雨了,那行子这是除了吧……” “……我的娘诶,这是什么东西?” “……” 却是一边说,一边进了院门,冷不丁瞧见了那正烧着的东西,腐臭气味一熏,吓了一跳。 “这就是闹了旱的行子了。” 胡麻接着雨水,洗了手,转身向赵老爷笑道:“若是白天,晒晒日头,除了它身上的阴气,还能入土,只是换个地方埋就是了。” “但没办法,这行子晚上过来,也只能给它烧成了灰。” “……” 解释是要有一句的。 人死之后,填进老火塘子里的传统,只在老阴山和一些偏僻古老的地方才有,而山外的这些富庶镇子与村落,甚至是城里的习惯,倒更符合胡麻对古代人的想象。 他们讲究个入土为安,每每有人去世,找风水先生看地方,为了先人一口棺材卖身的也在所多有。 当然,这也确实惹出来不少的事端。 可无论是寨子里送先人进老火塘子,还是外面的人盛葬先人,都是传统。 对于传统,不好改,外人插不得话。 真要说起来,在这些外面生活的人眼里,老阴山才是一个古怪的地方,风俗神秘,古老,传统,而且动辄将先人扔进火塘子里烧掉,平时还要带塘灰在身上,这简直不可理喻嘛! “好,好,先请大师傅回去休息……” 赵老爷远远看着那正烧着的尸骸,竟是连雨水落下来,都浇不熄,火苗仍攒动着。 他绕了一个大圈,才走到胡麻身边,兀自有些担忧:“……话说这行子真安稳了吧?” “确定没事了,赵老爷放心,我处理干净了再回去。” 胡麻也看着那旱魃,确实烧了就没事了,但也多少有些古怪,这旱魃尸体,烧起来似乎非常的旺,而且极为容易就烧得干枯,破碎。 但他瞧着,这被烧完了的尸灰里,却也有一些奇怪的碎片留了下来。 瞧着光溜溜的,似骨非骨,似铁非铁,瞧着倒如黑色玉石一般。 头一次帮人处理这东西,他也怕处理不干净。 而这奇怪的玩意儿,不知是什么用处,却也让周大同找来一块包袱,先收了起来。 做完了这些,才连地上的灰,再加上泥水,一并铲了起来,找一只木桶存放着,拎了回来,打算第二天再交给村子里的人。 如今已经是后半夜了,胡麻拒绝了赵老爷摆酒的要求,只是让他找人,烧了几锅热水,自己与周大同等人都洗一洗,去去身上晦气。 洗完之后,舒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被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了。 来到门边一看,只见雨还没停,哗啦啦的下着,但赵家宅院外面,却是乌乌怏怏都是人,周围几个村子里的富户都跟着来了,用红纸包了早先商量好的酬金,客客气气的送到跟前。 “大同,收起来吧!” 胡麻得讲个排场,自己一块一块的银子往怀里塞不像话,便拿着腔调说了一句。 周大同眼睛都呆了,伸出双臂接了过来,竟是双手微微一沉。 这么多的银子啊…… 我爷爷在寨子里做了这么多年,也没赚着呀…… …… 给了酬金,便又安排饭食。 不得不说,来了这村子,赵家的伙食安排是不错的。 头一天过来,是酒宴,第二天白天吃的是雪白的大肉包子,晚上也是四个菜,有酒。 而这最后一天,因着周围的富户都来了,也是赵家极为显脸的一天,更不用说事情了了,他也就不用担心有人刨自家祖坟,更大方。 摆的酒比头一天来时还要好,让胡麻和周大同他们都痛快解了解馋。 “小兄弟,你这活做的地道,酬金拿的没毛病,不过找你打个商量……” 宴酒用的差不多了,倒是一个人凑到了胡麻跟前,竟是之前那个带了猴子的老头,笑眯眯的向胡麻道:“昨天那行子烧了,应该留了些东西吧,你把那玩意儿卖给我怎么样?” 胡麻见了他,便也笑着道:“老先生出多少银子?” 他其实一直警惕着这个老头,毕竟同行是冤家,也很担心在自己处理这旱魃的问题时,老头子会给自己捣乱。 昨天夜里,自己对付那东西,却一直让小红棠在屋顶上瞧着,不是为了瞧这旱魃,而是提防着这个老头子出现,但一晚上处理过来,倒仿佛自己多心了。 老头子没有出现,他那猴倒是出现在了树上,与小红棠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夜,但也没做别的事。 那老头子琢磨了一下,笑道:“十两银子?” “嗯?” 十两银子也不算小数了,胡麻心里却是微一警省,笑道:“昨天倒确实烧出来一些东西,但这烧旱魃的活,咱已接了,再占老先生的便宜,就没意思了,不如我直接送老先生一块。” 说着,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老先生倒是先要给我讲讲,这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 “……” 那老头闻言,倒是怔了一下,看着胡麻,露出了一种老江湖的笑容,摆了摆手,道:“罢了,伱这后生做事爽利,咱也不好意思蒙你了。” “这旱魃身体里烧出来的东西啊,叫阴骨玉。” “能治毒,能入药,落在走鬼、负灵与刑魂之人的手里,还是用来施法的好东西呢……” “我花十两银子买你的,你是亏的,便给你一百两,我还有的赚。” “……” “老先生也是厚道人,这一块便送你了。” 胡麻听着“阴骨玉”的名字,心里倒也是微微惊讶。 原来这就是阴骨玉? 这玩意儿,也是镇岁书上提到过的“物件”之一,或许该说是材料,在自己施展镇岁法门时,若是用来押在米字圈的四角,便可以让邪祟感觉森然,更难冲破出去。 只不过,这镇岁书上提到了这种东西该怎么用,却没提这东西怎么来,胡麻也不知这可以烧旱魃烧出来。 “若是去买,这一块就得值得好几两银子的价吧?” 他暗自揣摩的,自己可是烧出来了不少,竟是无形之中,省了一笔银子。 不过,虽然意识到了这东西的价值,却也没有表露出来,仍是挑了一块,送给了老丐,笑道:“我倒不知这东西这么值钱,但既然答应了老先生,这一块便请老先生笑纳 。” 二爷说过,走江湖的,好处不能占尽。 若不是自己早来了两天,怕是这烧旱魃的活,就被人家给接了。 “小伙子人不错啊……” 这老头子,将这块骨头,或者说,阴骨玉,在手里掂了掂,笑着向胡麻道:“其实我瞧着你处理这行子,用的法子不是很对头,做的时机,也不太好,你可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 胡麻一听,倒确实证实了猜想,这老头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不然也不能想到,孤身一人过来接这个活。 他如今正是学东西的时候,见老头有炫耀之意,便也笑道:“正想涨涨见识。” “先说这法子。” 老乞丐笑嘻嘻的道:“你引这行子进村,想法倒是没错,但多废事,还冒险,倒不如直接带了这娃娃出去,在村外设下陷阱,里面铺上干柴桐油。” “娃娃绑在陷阱上面,怕了必然会哭,这行子便会被引过来,陷入其中,一把火结结实实的烧了,岂不比你在村子里等着它强?” “这方法,倒是有些道理……” 胡麻闻言,也是微怔,默默想着:“虽然用娃娃引邪祟有些冒险,但我可以换成生人桩。” “再就是时机。” 老乞丐叹了一声,道:“你下手早了呀……” 胡麻忙道:“怎么说?” 老乞丐摇了摇头,道:“这行子还没成气候呢,村子里也只是有些干旱而已,你过来除它,村子里又哪里舍得拿出太多钱来?” “你等它成了气候,开始害人,再过来做事,到时候别说三百两,怕是一千两他们也得拿出来,况且,到那时候,烧出来的阴骨玉,品相也更好。” “所以啊,这么个好活,只赚三百两,算是让你干废啦。” “……” “啊?” 胡麻听着,倒是心里一凛。 不动声色的看了这老乞丐一眼,已经暗中生了提防。 这老乞丐本事明显是有的,但法子太过阴损,怕是跟自己不是一路啊。 不过脸上这警惕也只藏了不露出来,仍是笑着,道:“受教了,我果是江湖经验欠些。” “门道不同而已。” 这老头子听了,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我有这经验,可没有晚上对付它的本事。” “不过,我也是瞧你小伙子地道,有件不错的买卖,不知你愿不愿意做?” 今天我得去结个婚,所以只有三更啦,真对不起我的读者老爷们,唉!但还是求下票吧,万一投到了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葡萄酒小姐呼叫 “买卖?” 胡麻听着,倒是一怔:“什么买卖?” 这才明白,这个老头子这么殷勤的带自己涨见识,原也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比这村子里的活要大些。” 老头子笑道:“因为东家不同意,我现在倒不能跟你说太仔细,但能让你晓得的是,我们东家,已找了几个人要来做这事了,都是有本事的,这件事也起码也有了七成把握。” “这活若做成了,可不是几百两银子,咱们,起码能拿这个数。” “……” 说着,竖了个“一”字。 胡麻微怔:“一千两?” 老头子神秘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胡麻表情一下子纠结了起来。 但这纠结,只是作给老头子看的,心里却是一下子有了决定:“这活不能干。” 江湖险恶,自己与这老头子聊的还可以,他看起来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算盘? 这世上千两银子的活可不多,事实上,这个村子里烧旱魃的活,一开始人家只肯给二百两,自己借着事情难度增加,多要了一百两,已经算是平时难得遇着的大活了。 银钱难赚,便是门道里的人,也难赚。 像老掌柜这种得了红灯娘娘会供养的,这么几年掌柜做下来,也不过才攒下了一套明州府里的宅院,手头上二三百两银子罢了。 自己运气再好,哪有刚出来就赚了几百两,这一转头,便又有轻松赚个一千两的道理? 现在自己缺钱当然是缺钱的,不论是回城里之后的走动,还是置办镇岁书上法门所缺的物件,都要钱,甚至还想在庄子周围镇上置办个院子,以后藏东西啥的方便。 是了,还有油灯…… 老掌柜一走,这庄子里便只自己一个守岁人了,以后出了点子事,连个可靠的帮手都没有。 多少还是要教周大同他们一些东西的。 但若想教他们,就不是张张嘴皮子的事情了,首一个就是那油灯。 每一盏油灯,都是用各种秘药配制出来的,其中不乏一些珍贵的,需花极大的心血与金钱来配置。 自己之前在掌柜的眼皮子底下,不得不浪费了双手一脚的油灯,而想要教他们一些本事,偏偏就需要从这简单的手脚功夫上开始做起。 光是配这油灯的钱,便不是小数目。 数来数去,身上便觉得这个压力更大了,早先不考虑银子的事没感觉,如今这一考虑,竟发现处处都需要,到处是窟窿。 几百两银子扔进去,都怕是没个水花。 但话又说回来,缺钱归缺钱,也得分什么活啊…… 于是,虽然脸上表现的纠结,末了却还只是一叹,道:“老先生照顾我,先多谢了,但这钱啊,我还是不去赚了。” “咱是小富即安,临出来前师傅也交待了,历练历练就可以了,千万不能贪心,所以啊,我做完了这村子里的事情,便打算带了兄弟们回去了……” “江湖路远,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 “说的是,这活确实有些风险,我就算说没有,你也不见得信。” 老头子闻言,却也不强求,只是笑着道:“那咱们还真是看缘份,瞧着何时再见了。” 说着也不留下来吃这席面,而是打出了一个瓦罐,把席上的肥鸡与炖肉往瓦罐里一倒,又加上两个大馒头,带了自己的猴,扬长而去。 “麻子哥,这老头神神秘秘的,做什么的?” 村里的人见这老头子能与胡麻说上话,自然不敢拦他,周大同等人也是有眼色的,老头子在的时候没胡乱插嘴,等他走远了,这才小心的问着。 但胡麻其实也看不出来,这老头子定然不是守岁人,气血早已衰败了,也不像走鬼人,身上没有那一股子阴气。 只能说自己阅历还浅,看不出人家底细了。 当即坐了下来吃饭,完事之后,收拾好了行李,又终于牵回了自己的马,这便准备离开。 这村子里的手尾如今都处理干净了,赵老爷还写了个条子,盖了印,证实了这笔银子,是胡麻帮村子里处理东西才得了的,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以免各地的官老爷们盘查。 当然,这是老规矩了,其实不顶用。 现在天下大乱,谁管伱这银子怎么来的,有本事就保得住,没本事就被抢了。 可他虽然小心,周大同和周梁、赵柱等人却都是非常紧张,这可是沉甸甸的几百两银子啊,提在手里都沉,抱起来都那么大一包袱,心里都有了点疑神疑鬼的感觉。 只盼着什么时候回了庄子,找个瓮把这银子装里面,埋起来才放心。 “这还远远不够呢……” 倒是看了他们这么小心的样子,胡麻暗暗的想着。 虽然自己推了那老头子的邀请,但心里却也知道这缺口还大着呢。 但赚银子的活,尤其是安稳的,哪有这么多呢? “找个大户人家干他一票?” 心里闪过了这个想法,但也只是自己给自己开个玩笑:“咱可是良民!” 最多也就是摸清哪里有钱,让小红棠去掏点出来…… ……毕竟听杨弓说了,小使鬼有的会烧香,有的会搬财,自家小红棠虽然已经有了一手飞剑绝活,但其他的天赋也不是不能培养一下。 …… 想着这个问题,也不急着回庄子,先在周围,找了一个野店住下了。 外面湿漉漉的,出行不便,倒等雨停了再走的好。 夜里睡下不久,正默默修炼自己肝脏的胡麻,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白葡萄酒呼叫老白干,若能听到,回我一声。” “……” “白葡萄酒小姐?” 胡麻听着这个声音,却当真有些意外,忙道:“我能听到。” “……你怎么找到我的?” “……” 早先听二锅头的说法,白葡萄酒小姐可是一直呆在明州城里的,如今自己跑了好几天,早在几百里开外了。 而转生者的呼叫,都是有范围限制的,如今的自己早早超出了这个限制,所以才没有办法找二锅头打听红灯娘娘会的事情进展,但白葡萄酒小姐为何能呼叫自己? “我道行比你和二锅头都高些,范围自然也比你们都远些。” 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显得平淡有自然,却有着些许让人察觉不到,但又真实存在的小小得意。 “她实力这么高?”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难怪之前谋那批血食的时候,说要找帮手,二锅头便想到了她。 只是,道行这东西,不都是以三柱为限,也就是三柱以下,大家都差不多一个层次,她却比别人强了这么多,难道她道行已经超了三柱? 正心里想着时,白葡萄酒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听二锅头讲,你如今跑到外面避祸去了?” “……” “是。” 胡麻看了一眼自己命香的连接,便实实在在的回答,道:“若不是得他提醒,险些又进了一个坑。” “这不就是转生者存在的意义么?” 白葡萄酒小姐道:“又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些随口的提醒与些许不伤利益的提醒,便已经够我们交下朋友来了。”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了,红灯娘娘会与青衣帮恶鬼这场斗法,已经定下了时间与人数,好教你得知,你这躲出来,倒是躲得对了,红灯娘娘会一十七个分柜,选出了十个掌柜上阵。” “除了那几个年龄大的,辈份高的,或是立下过真正大功的老掌柜,其他一个没跑了。” “……” “果然要开始了?” 胡麻心里一时庆幸不已,忙道:“可定了时候?” “下个月初五。” 白葡萄酒淡淡道:“你们红灯娘娘还能不能留在这明州府里作威作福,甚至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也就看她能不能赢得这一场斗法了。” “红灯娘娘已经是明州府惟一的一害,居然还能再进一步?” 胡麻心里暗想着,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倒是发现,也不剩几天便要开始了。 “当然,我也不是替二锅头给你传话来着。” 也在这时,白葡萄酒小姐道:“我是想问你,既然出都已经出来了,想不想找人合作,赚上一笔?”“ “嗯?” 胡麻一听,倒是意外了,她找自己,是为了给自己介绍生意的? 这不巧了,自己这次出来就是为了赚银子。 “也是一位转生者。” 白葡萄酒小姐道:“他有件重要事情要做,但找江湖上的人不放心,还是要找转生者才安心。” “我与他合作过,倒是靠谱,但他这活太小,我也瞧不太上,况且距离不近,懒得跑这么远,所以就想到了你。” 胡麻心里倒是有些好奇:“什么活?” 白葡萄酒小姐道:“我没打算接这个活,便也没问太仔细,但他是憋宝人,这活便兴许和憋宝有关。” “你若是感兴趣的话,便在三天之内,赶到山荫城附近的梧桐镇去吧,夜里亥时入眠等着,他会在那时呼叫,你只说是白葡萄酒小姐介绍的,便可以取信了。” “……” 胡麻一一记了下来,微微心动,道:“若做这趟活,能赚着多少银子?” “又不是血食,我懒得打听。” 白葡萄酒小姐想了一下,笑道:“但他们憋宝人都富得流油,想是几千两银子他应该拿得出来吧?” 胡麻听了,顿时放下了心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地瓜烧呼叫 这活可以接。 白葡萄酒小姐看不上这小活,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胡麻同样也痛快答应了下来。 如今自己本身就是想赚些银子的时候,只是一来赚大银子的机会不多,二来也担心自己江湖阅历浅,真赶上了那耍猴老头说的大活,自己反而不敢应。 如今与身份相同的转生者合作,还有了白葡萄酒小姐作保,那这活便多了几分保险。 第二天醒了过来,便找了机会与周大同他们商量,说自己有事情要离开一趟,让他们先带了银子回庄子。 这也是想好了的,毕竟事关转生者的秘密,带了他们,倒不方便了。 而且昨天白葡萄酒小姐带来了红灯会那边的消息,各路掌柜都已经进了城,事情也算定了音,周大同他们如今再回庄子,也不会有危险了。 “啊?” 但周大同等人一听胡麻要离开,自己却要带了银子回庄子,心里都有些害怕。 他们一起从寨子里出来,虽然也经了些事,但都习惯了有胡麻带着,出着主意,如今胡麻让他们自己上路,尤其是还要带着这几百两银子的巨款,心里便更发毛。 若是胡麻能带了这些银子离开,他们倒还能放心些。 可这也是说笑了,胡麻是去做凶险的事情,带着银子,实在太沉了。 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胡麻笑道:“咱们都出来走江湖讨生活了,这么点子事情都怕,将来可怎么混?” “这些银子,便由你们带回庄子里面去,这一路上,也算是番历练。” “当然,不遇着事则罢,若真遇着事了,该把银子扔了就扔了,千万记得,银子没了再赚,命只有一条。” 他这话倒不是故意装大方。 实在是知道寨子里出来的少年实诚,又没见过这么多钱,真有可能为了银子拼命。 “放心,胡麻哥,这点子事都办不成,还说啥其他的?” 倒是见胡麻主意已定,周大同便将刀子抽了出来,咬了牙,发着狠:“反正咱把式也学了这么多,真遇上了毛贼,一刀剁了他。” “放轻松点,别一脸我身上有银子的表情,不然鬼不招你,都被你们招了过来。” 胡麻笑着嘱咐了他们一句,又特地向周梁说了几句。 这几个家伙里,周大同就是能闹腾,总是一肚子坏水,周梁倒是相对稳重。 说定了这件事,便分了行李,胡麻是要去做事,身上的行李就不便太重,只是背了红木剑,拿了周大同的那把腰刀,名字上有红灯娘娘会印记的兵器留给了他们。 真遇着事了,这些武器一亮出来,那也是个威慑,等闲的路霸山匪,甚至懂事的邪祟,都不敢招惹的。 身上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这一路花用。 其实挺沉了,已经是一斤多的金属,塞在怀里咯的慌,挂在腰间钱囊里都坠着。 至于马,也让周大同他们牵走。 虽然骑了马走路快,但胡麻身为守岁人,是可以赶夜路的,若是带了马,却只能白天赶路,夜里休息。 一来二去,倒还不如自己靠这两条腿,白天黑夜的更好把握行程时间。 约定了,胡麻便送走了他们,然后自己多留了片刻,又向这店里的掌柜与行商,打听了一下梧桐镇的去处,先一步动身。 现如今倒不比在庄子里,那庄子里有周围的地图,翻出来看看就行,但到了红灯娘娘的地盘之外,却只能跟这个世界的人一样,靠打听才行了。 而且打听出来的也不详细,只有个大概方向,只能边赶路边问。 问妥当了,便在这野店里,买了两斤面,让店家给下出来,还多花了几个铜板,买了足足的肥肉熬出来的浇头,淋在面里,饱饱的吃了一顿,搭着自己带出来的青太岁肉干。 出了门,便朝了西面,大步而行。 而比胡麻早了半个时辰出门,向南行的周大同等人,心里更是紧张不已。 他们三人,一匹马轮着骑,一人骑马休息时,另外两人则靠了两条腿跟在旁边小跑。 本来一开始都疑神疑鬼的,见着个人,就怕有人过来抢银子。 但周梁一看,这样不行啊,便道:“大同,柱子,咱不能这样,麻子哥说了,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咱身上带了好东西。” “咱们太紧张了,没得招来麻烦。” “伱们就想着,咱这包袱里不是银子,就是地瓜,这样再赶起路来,就不用担心别人一看见我们,就打我们主意了。” “这是个好办法。” 周大同更是琢磨了一下,从马上跳了下来,道:“你们等我一下。” 说着,向了不远的村子过去,不一会,倒是挺了一个筐过来,也不知是从谁家顺手摸了出来的。 他拉着另外两人,找了个僻静地方,将那几百两银子,分成了两份,大的一份,全都放进了筐里,又把外套解了,这筐扣在自己背上,结结实实的绑住,外面套了衣裳。 这样看起来,就是个驼背模样了,其他银子则放进搭链,搭在马背上。 这样一个罗锅骑马,另外两个好人跟着走,既保证了速度,也显得不那么扎眼了。 可是这样赶路,到了下午,将将要投店时,却还是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个人,也不上前来搭话,也不着急赶路,不仅不慢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周大同他们也机灵,意识到不对了,彼此低声商量着:“那小子从先前吃饭的地方,就一直跟着我们,咱们进小路都跟着,说不定是盯梢的。” 赵柱一呆,道:“劫道的?按二爷跟麻子哥的做法,这会该给人点好处啊……” “给好处也得分什么时候,这人明显就是揣摩咱们肥不肥呢……” 周大同压低了声音,他骑在马上,向前方张了一张,又道:“前面那一大片芦苇荡,说不定就有他的同伙,等咱们过去了,堵了咱们的前后路,就要动手。” 一番商量,速度便放慢了下来,果然,身后跟着那汉子,居然也放慢了,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于是周大同干脆勒住了马,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 那汉子不好停下,只能慢吞吞的过来,装着无事,从他们身边走过。 周大同却忽地哟喝了一声:“兄弟,过来。” 那汉子吓了一跳,站住脚步,斜乜着他们,道:“怎么地?” 周大同道:“咱们在这野地里遇着也是有缘,你身上带了银子没有,借来花花?” 那人听了都惊了:“啥?” 周大同直接把刀子拔了出来:“兄弟们没饭吃了,找你借点盘缠。” “你们找我借盘缠?” 那汉子直接气笑了,一个人面对着三个人,居然不怕,反手也拔出了一把刀子,道:“知不知道你们趟过界了?” “咱花爷就在前面等着呢,在这条路做买卖的,只能有咱们花爷一家,瞧你们两个小子一个驼子,真是不知死活,当咱花爷手底下十几个兄弟是吃素的?” “啊?” 周大同吃了一惊:“同行啊?” 忙忙的抱拳:“兄弟别怪罪,不知道你也是道上的。” “快滚吧!” 那人不耐烦,摆了摆手,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柳哨,用力的吹了几下。 周大同等人灰溜溜的跑了,果然直过了前面的芦苇荡,都没有人拦着,倒是隐约听见了芦苇荡里响起了几声低笑,还有说着什么“一听花爷名头,就吓尿了”之类的话。 …… “这几个家伙要是放飞了自我,也挺难缠的。” 而在半个时辰后,几十里外,胡麻也烧起了香,招回了小红棠,问清楚了周大同他们赶的这半日路上的情况,也一时觉得好笑。 早先他也确实有点不放心,因此让小红棠跟着他们几个,但见他们做事也算可靠,便真个不担心了,带上了小红棠,加快步伐向梧桐镇赶去。 如此白天加上半夜的功夫赶路,夜里便随便找个村里人家的柴房休息,倒比和周大同他们一起带了马的时候赶路还快,行了两天一夜,倒是比白葡萄酒小姐说的时间还早了一天到了梧桐镇。 见着这里好歹也是个小城,总算有了客栈,这才掏了银子住下,好生的休息。 到了这客栈里,也不用睡大通铺了,有上房。 而且洗脚水不用自己烧,让店小二打了送过来就是。 他趁了白天,便在这县城里逛了逛,记下了横贯的几条大路,然后才回了客栈,饱餐一顿,早早的睡了过去。约摸到了午夜,果然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地瓜烧在梧桐镇呼叫……” “可有转生者听到?” “地瓜烧……” “……” 胡麻深呼了口气,看到自己正站在了香炉前,身前炉里,一柱命香,正袅袅燃烧。 默默将自己的肺部转活为死,声音听起便有些枯哑难当,缓缓回答:“老白干已收到,我由白葡萄酒小姐介绍过来,兄弟,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 在他回应的一刻,雾气之外,一缕香气便灵敏的钻了进来,与自己命香上飘出来的香气连接到了一起,然后胡麻便听到了那个有些惊喜的声音,如响在耳边:“果然等着了……” “你代号叫老白干?” “嘶……怎么你们的代号全都是酒啊?” “……” 胡麻都惊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卢家大少(一更) 总感觉这人一下子抢了自己的话啊…… 为啥转生者代号都是酒?这个问题胡麻也早就想问了,头一回遇着二锅的时候,还想着大概是取这个名字,更容易被同为转生者的人注意到,后来又见了白葡萄酒,就觉得有些新鲜了。 不过因着这两人的影响,自己便也随口取了个老白干的代号,感觉一下子就融入进他们这个群体。 可现在又见着一个地瓜烧,就不由得开始好奇,是不是所有转生者都取了一个原生世界的酒的名字,来作为互相之间的代号了。 这是一种默守的规矩,还是一种习惯? 若是前辈们留下来的习惯,那最初这么取名的前辈,难道是个开酒厂的? 另外,大家就不担心重名了? ……又或是在名字前面加上地名,我是老阴山老白干,你是梧桐镇地瓜烧? 但若是自己先问的,这些也就问了出来,既然对方抢了话题,胡麻便也只是微一沉吟,低声反问:“你不也是?” 突出一个老练沉稳。 那地瓜烧忙道:“我只是因为之前联系过白葡萄酒小姐,所以就取了一个跟她类似的,本来想叫红葡萄酒来着,但是她……” 胡麻道:“怎么了?” 地瓜烧好一会才回答,有点尴尬:“……她说我不配!” “……” 胡麻心里一下子就有数了:‘看样子也是个雏儿,经验不多,打起交道来就更请放心了。’ ‘萌新最让人放心了。’ “……” “不管怎么样,老兄你来了就好。” 而在胡麻想着时,这位地瓜烧,却似乎比自己还激动。 隐约听着他的声音微微发尖,倒像换声期的小孩,有点男女不分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装成了这样,还是原来的声音。 就听他道:“我真担心等不到伱,我们梧桐县是小地方,找不着其他的转生者,我又没法离开,到更大的城市去找人,还好有白葡萄酒姐姐介绍啊。” “你们梧桐县好歹有人往来,我们老阴山才叫惨……” 胡麻心里想着,却装着稳重的样子,沉声道:“我与白葡萄酒小姐很熟,她脱不开手,便拜托了我过来这一趟,先说正事吧,她说你这里,有一笔能值不少银子的买卖?” “银子?” 地瓜烧听了,声音倒有些惊奇,道:“银子算什么?” “我虽然与转生者合作的不多,但也知道转生者神通广大,谁那么没出息会为了银子劳苦奔波的?我这次谋的,可是一件宝贝!” “……” 胡麻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给骂了,但又不知道怎么找补。 微一沉默,便只是作着沉稳模样,道:“什么宝贝?” “是我们刑魂门道的宝贝,于外人用处不大的。” 地瓜烧忙解释了一句,道:“不过你若是帮了我的忙,便是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了。” “这宝贝只有一件,我怕是没法分给你,况且外人也用不着,但其他的,无论做事,还是别的你想要的宝贝,但凡我有的,咱们都好商量,实在不行的话,血食丸我也能给你搞一些的。” 胡麻听着,倒是心里微惊,忙道:“多少?” 地瓜烧想了想,道:“起码七八颗。” “……” 胡麻叹了口气,道:“这不值得出手,你若实在为难,便换成银子吧,虽然不算什么,但一二万两的,也能用。” “嘶……” 地瓜烧倒一下子被唬住了,小声道:“兄弟,你是转生到世家里的?” “血食丸这么瞧不上,银子张口就是几万两?” “……” 胡麻意识到,白葡萄酒小姐是个讲究人,她虽然攒了这个活,两边的人也都指着她互相取信,但她并没有透露双方的信息,心里便也更淡定了起来。 不说是与不是,只是淡淡道:“先说正事。” “你想我怎么帮你?” “……” 地瓜烧也吁了一口气,才低声道:“那宝贝,就在这梧桐县里,不日便要成了气候,我正是要赶在这时候把它取了。” “只不过,有一说一,现在盯上了这宝贝的可不只我,不少能人异士都过来了,但其他人,我倒不放在眼里,惟有一个人,我对付他没把握,找个人配合着才放心。” 胡麻皱了皱眉头:“谁?” “便是这梧桐县米粮大户卢家的大少爷,卢休瑾。” 地瓜烧沉默了一下,便如实说了出来,道:“别看他是个闲散富贵少爷的模样,其实早几年便暗中拜了江湖里的一位老师傅,学了一手黄官纸的绝活。” “这几年,他也没少害命,他家里跟人跑了的丫鬟,石桥底下无人认领的尸首,其实都是这位光鲜大少爷做出来的好事。” “暗地里,他还已经加入了青衣帮,也算是小有势力,如今正在与我抢这件宝贝,打算去帮青衣帮做件大事,不过你放心,我也做了不少谋划,两边优势倒是差不多的。” “……” “青衣帮的人?” 胡麻闻言,倒是微微一怔,默默盘算了一下,低声道:“这等人怕不好对付吧?” “果然是江湖越老,越是小心啊,老兄你这谨慎值得我学习……” 地瓜烧感慨了一声,叹道:“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们是有心算无心,优势当然在我们。” “另外你倒不用担心他,他这个人虽然阴险,也有一手绝活,但他会的招,我全都会,他准备怎么做,又有什么弱点,我也全都知道,都可以提前告诉你。” “……” ‘什么?’ 胡麻闻言,倒是真的有些诧异。 门道里的人,都对自己的绝活晦莫如深,哪有这么容易被摸清楚的? 一旦被摸清楚了,怕是小命都交在别人手上了吧? “呵呵,不止是我知道他的绝活与弱点,他也知道我的绝活与弱点。” 仿佛察觉到了胡麻的诧异,地瓜烧嘿嘿笑了一声,道:“因为,我俩本就是一个师傅,他算起来还是我的师兄,现在我们抢的这宝贝,便是我们的师傅当年种下来的。” “我们两个现在谁能拿到宝贝,谁便是这一门的面子,还能成为青衣帮的供奉。” “当然,我们的弱点,平时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这种事在这个世界是大忌诲,门道里的人没有人会往外泄露,但我在乎什么,泄露给转生者不算泄露。” “……” 胡麻听着,不动声色,心里倒也默默的想着。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转生者可怕的地方。 这世上一些人得以立足,便是因为自己这手绝活,但绝活说破了,便不是绝活了,就跟魔术师一样,或许一个匪夷所思的神奇魔术,一句话就可以漏了底,变得平慵无聊。 无论是这位魔术师,还是他的弟子,他的助手,都绝不会泄露这个秘密,否则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但转生者,明显没有这种信念,想说,也就说了。 当然,虽然心里想的明白,却也故意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那你给我说了,就不怕……” 转生者之间,难道就没有这种为了利益生死搏杀的? 他将自己这门道里的秘密与弱点告诉了自己,就不怕自己回头杀了他夺宝贝? “这有什么好怕的?” 地瓜烧闻言,倒是怔了一下,好奇道:“就算老兄你眼红那宝贝,想坑了我,就不怕白葡萄酒小姐找你?” “……” 胡麻暗自揣摩了一下,对于这个深不可测的白葡萄酒小姐,还是怕的。 但这似乎也解释不了地瓜烧心这么大? “呵呵,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地瓜烧道:“我只认识白葡萄酒小姐一位转生者,但是她跟我说过,咱们转生者之间的一个共性。” “当时她问我,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见到的很多穷苦人,分明自己活着都已经很艰难,却总是很善良,不敢做些违背良心的事?” “……” 没想到他会反问回来,胡麻也怔了一下,淡淡道:“因为本性?” “不。” 地瓜烧道:“白葡萄酒小姐说,这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们相信有来生,相信有地狱天堂。” “因为相信,所以他们哪怕穷困潦倒,也不敢做坏事,因为怕死了下地狱,怕来生转为猪狗受苦,怕这辈子苦了,死了之后,还要继续再受苦……” “咱们转生者,有些地方倒跟他们是一样的。” “我们转生者都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送来了这个世界,我们究竟是穿越者,还是转世投胎的恶鬼,谁也说不准,当然也就说不准,是不是真有一个幽冥地府,十殿阎罗等着我们。” “若真是有,那一旦我们死了,被清算起了这个世界的所做所为,可怎么办?” “再就是一点了,既然有唤醒者的存在,唔,就是那个将我们从混沌中唤醒的声音,他既然能将我们唤醒,那是不是也代表着,他一直在盯着我们?” “如果我们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坑害彼此,他是否会认为我们是害群之马,把我们踢出去?” “……” 这倒真是胡麻第一次意识到的问题。 他之前与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没认真谈起过有关转生者之间互相信任的问题。 如今听得地瓜烧说起来,竟越想越有道理,只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的听着,良久,才轻轻吁了口气,道:“那么,说正事吧!” “我该怎么配合你?” “……” 地瓜烧也放心的笑了,道:“那就简单了,首先第一步,你需要去找我师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江湖异士(二更)) 有了白葡萄酒小姐从中作保,双方本就有了一个互相信任的基础。 而且地瓜烧说的这番话,也让胡麻确实明白了转生者群体与其他人之间的不同,倒是稍稍放下了心。 当即,便与地瓜烧详细的聊明白了这件事,问清楚了他那位师兄的绝活与弱点,商量好了每夜交换一次情报,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带好了钢刀,红木剑则仍是用布条缠上,不让人看见,洗漱过了,他这才下了楼,先在店里坐了,拿出一把铜板,让店小二给自己沏壶好茶,再出去买两笼包子来吃。 这当然用不了这许多,店小二回来了,胡麻也只是摆摆手,让他把剩下的铜板收着,然后才一边吃着饭,一边向他打听,这周围有没有什么能赚银子的地方。 这店小二得了赏钱,自然是满脸堆笑,道:“有了赚钱的本事,哪里还能没个赚钱的地方,客官做什么行当的?” 胡麻笑了笑,便将自己腰间的刀提了出来,拔出一半,放在桌上。 这刀上几处锈迹,染着些暗红色擦不掉的污迹,刀口几处崩缺,明显是砍人砍的。 “靠刀子混饭吃的?” 店小二见了,顿时唬了一跳,不太敢说。 倒是那柜台后面算账的掌柜,陪着笑脸搭了话:“客官想是一位江湖上的好汉,好教客官知晓,咱这梧桐镇上,近些年仇杀斗狠倒是少见。” “你若想赚银子,镇东青砖大院前,倒是有个告示,正要请客官这种有本事的。” “……” “是么?” 胡麻便收了刀,道:“若真有,回来再给你赏钱。” 说着,便起了身,眼见得外面,此时天气阴暗,不定什么时候便要落雨,就又将客店门边的斗笠和蓑衣解了下来,披在身上,只说回来就还,那掌柜和店小二也不敢拦他。 等他去得远了,才撇了撇嘴,偷偷的露出了冷笑。 “这年头,靠刀子吃饭的也敢大摇大摆的出来做生意了。” 老掌柜不屑的看了一眼胡麻离开的方向,道:“搁以前,非报官抓了他不可。” 边说边又低下头去算账,显然也不放在心上。 胡麻出了客店,先在街上转了一会,慢慢来到了城西,果然远远的看到一排青砖大宅房,那一溜平整的砖墙上面,贴了七八张告示。 离近了一看,却见都是一样的内容,上面写着: “马儿洼土匪猖獗,抢米害人,特集丰厚钱粮,征幕壮士,为民除害,恭候各路好汉”。 再看下面,留的地址是钱丰茶楼。 胡麻看了,便确定这就是那位卢家大少爷贴的告示了,这位大少爷正四处请人,但他请的都是能人异士,却是不好明目障胆的说,因此借了剿匪之名,招徕着各路的江湖好汉。 于是便揭了一张榜单,一路向人打听着,往镇上的钱丰茶楼而来。 到了这里,果然看到一座三层的木制小楼,瞧着规模不小,装典古雅,便是放在明州府,也很能入眼了。 胡麻便拿了榜单,径直向着这茶楼里面走去。 那门口站着一个肩上搭了白毛巾的茶博士,见胡麻披了蓑衣,戴了斗笠,腿上打了绑腿,腰里明晃晃的挂着一刀钢刀,立时知道他是个走江湖的。 笑着迎了上来,道:“客官也是揭了那榜来的?往里面请吧!” 说着,竟不多问,直接邀请胡麻进了茶楼坐下,偌大一个茶楼里,摆放了十几张方桌,但却空空荡荡,只坐了除胡麻之外的五六个人,瞧各人的模样与一脸凶悍,也是江湖里的。 不需要胡麻主动问,茶博士便拿了茶和几样点心过来,但除此之外也不问别的。 安安静静的,坐了倒有半个上午,期间又有两三个人找了过来,中间也有几波客人想要进来喝茶,但茶博士只是声音低低的跟他们说了些什么,这些客人便忙走了。 想来是那位卢大少爷,手笔不小,直接包下了这个茶楼,专用来招呼胡麻他们这些揭榜而来的江湖好汉。 约快到了晌午,众人心里,已有人等不耐烦,大声喝问了几次。 这时才见一个穿了丝绸衣裤的老头子走了进来,上来便先陪着不是:“诸位久等,咱已备下酒宴,专为各位洗尘,不过在这之前,都先随我去后院见见咱家大少爷吧?” 众人对视一眼,便都起身,鱼贯来到了后院。 茶楼后面,却是一个十丈见方的大院子,摆了一溜的炉子,上面都是烧着热水。 只见这院子尽头,放了一张太椅师,一个小桌,上面摆了茶点。 一位穿着白色长衫,身材瘦削的男子,正坐在了太师椅上喝茶,察觉到了这些人进来,眼睛也只是略略的一抬,扫过众人,便又仍是低了头吃着茶,并不言语。 那位领了他们进来的师爷,则忙道:“诸位,这位便是咱卢大少爷,都是江湖上的,倒是不必拘于礼数。” 他虽这样说着,倒还是有几人向了那卢大少拱拱手,恭敬行礼。 但那卢大少,却仍是脸也不抬,只略一点头。 “实不相瞒。” 卢大少爷不开口,这位管家模样的老头便成了他的嘴替,笑着道:“咱是请人过来除匪,为民除害,但是这榜单一贴了出去,倒是各路吃江湖饭的都来了。” “但诸位别嫌咱直说,你们敢来,咱还不敢收呢,这是凶险的行当,普通人去了,怕是一个不留神,小命搭里头。” “所以,诸位若不介意,就在咱卢大少爷面前,亮亮本事?” “有本事的,咱里面请,若是本事不合适的,咱也当交个朋友,好聚好散。” “……” 众人听了,皆面面相觑:“这是要考较咱啊?” 他们都是看了榜单,或是听人说这里有赚银子的路子,这才跟了过来凑热闹的。 但如此东家要看自己的本事,当然也没道理不亮一下。 于是,便先有一个穿了黑衣黑裤,头上绑了围巾的敦实汉子,走了出来,他一解外衫,里面却是露出了两把沉甸甸的钢刀。 先向上面的卢大少爷抱了抱拳,傲然道:“几位爷台有礼了,咱是威震三省龙虎霸刀陈大龙,自幼学的好刀法,今天就请爷们们指点指点。” 说着,便嘿一声拉开了步子,双刀耍的虎虎生风,寒光凛凛。 胡麻在旁边瞧着,眼睛都直了,然后…… ……差点笑出声来。 这位威震三省的龙虎霸刀,使得刀法当真是好,完全看不出一点章法。 便是二爷教的那几手把式,使了出来也比他齐整。 那位管家看着,也明显有些懵了,好一会,才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卢大少,忙忙的叫停了那陈大龙,拍了几下手,道:“好刀,好刀,这位爷台,请到外面喝茶吧,我们管饭。” “哎?” 那陈大龙余兴未减,道:“管家伱这是啥意思?” “你不留咱?管家老爷,我可跟你说,咱学刀二十八年,水泼不进,砍人如切瓜……” “……” 管家已是满脸尴尬,只想请他出去,但这人却不肯,只是卖弄自己刀法。 冷不丁的,推攘之间,那前头坐的卢大少爷,却是忽地抬起头来,向陈大龙看去: “你这刀水泼不进?好,但凡你能做到,我花五百两银子请你留下来。” 陈大龙正自大喜,刚要抬头说话,却冷不丁看到,那卢家大少,说着时,便已经起身,从旁边炉子上提了一壶正烧的呜呜作响的开水,劈头盖脸就向他砸了过来。 这陈大龙反应未及,便被这一壶砸到了脸上,开水流遍了全身,直烫的他一声惨叫,在地上打起滚来。 “什么东西!” 那卢大少冷着脸,喝道:“给他药费,赶紧滚!” 惨叫着的陈大龙被人抬了出去,远远的声音兀自未停,剩下的人也都怔怔的。 面面相觑之间,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壮实汉子走了出来:“俺来吧!” “咱学的是硬气功,银枪刺喉,胸口碎大石。” “……” 说着,解下身后的包袱,露出了三五杆红缨枪,对准了自己喉咙,一端杵在地上。 双臂一振,猛得向前一顶,“嘿”的一声,红缨枪都折成了两截。 这汉子也有些自傲,站直了身体,看向了那位卢大少爷。 那卢大少爷脸上的阴冷更深了几分,瞥了他一眼,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短矛,径直扔到了他的脚下,冷笑道:“你别用那木头渣子,用这个,能不死,我就请了你。” 学硬气功的汉子呆了一呆,捡起短刀,拔出来一看,锋利无比,顿时犹豫。 旁边的管家见势,知晓厉害,不等卢大少爷发话,便上前,把短刀接了过来,叹道:“这位爷台,也请吧?” 学硬气功的汉子脸臊的通红,地上断了的红缨枪都不捡,忙忙的去了。 “请来请去,来的都是些装神弄鬼的假把式。” 那卢大少爷看了两个,便已有些不耐烦:“这江湖上的能人,难道就这么少么?” 被他嘲讽到了脸上,便是剩下的人里,也都表情讪讪的。 有人挂不住脸,便已经想偷偷的离开。 胡麻也已经对自己有了清晰的认知与定位,便按了刀柄,越众而出,道:“请人就请人,你摆这么大谱是想做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猴子(三更) “嗯?” 这一开口,倒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刚刚两个人吃了亏,对这位卢大少爷,也已经心里生出了隐隐的畏惧,生怕自己绝活不行,反遭了刁难,万没想到,竟出来了一个主动启衅的,顿时都有些担忧。 那位卢家大少也怔了一下,打量了一眼胡麻,冷笑了一声,道:“银子我不缺,缺有本事的人。” “这位爷台瞧着倒是手里有绝活的?” “……” 胡麻故意表现的耿直硬气,道:“便是你手里有银子,咱也是凭了本事过来赚的,又不是求你赏的,大少爷没必要拿这么副面孔待人。” “我倒没什么大本事,但既然见着了就是有缘,无论行与不行,就先请大少爷喝一杯茶吧!” “……” 他说着,直接便上前,拎起了一壶正烧得呜呜作响,滚烫的开水,径直走向了那位卢家大少爷,旁边的管家立时有些担忧,那位大爷也皱眉向胡麻看了过来。 但胡麻并未多言,只是来到了他身边,旁边小几上,放着两碗茶,一碗是这卢家大少爷喝的,另一碗是给被挑中的人喝的,如今还空着。 胡麻便拿起了卢家大少爷身边的那一碗,抬手把水泼掉,然后给他倒了满满的一碗,然后又调转壶口,在空碗里也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便端了起来,向卢大少爷说了句:“请吧!” 说着一饮而尽,放下了杯子,静静看着卢家大少爷。 那卢家大少爷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碗,里面热水还是滚烫的,这一喝下去,怕不是嘴都要掉一层皮。 他们也没看出来,胡麻究竟是不怕烫,还是在端起碗来的时候,水就已经被他变得温了,但这一手,无疑是极吓人的。 半晌,他并未端茶,而是直接站起了身,向胡麻拱了拱手:“这位爷台好本事。” “快快上座。” “……” 说着还看向了管家:“刚刚确实是我不对,那两位上门就是客,你去好好招待一番,给上路费,也替我好好的陪上一声不是。” 管家忙笑着答应,先搬来一张椅子,请胡麻坐了,然后去安排。 而剩下的几个人,见状也略有了些胆量,感激的看了胡麻一眼,一个表演了一手飞刀的绝活,一掌长的薄片飞刀,指哪打打,只是力道差些,只能入木三分,但也留下了。 另外一个,则是表演了一手轻身的功夫,丈余高的屋顶,都不用助力,抬脚就上,只得一串脚步响往左走,却从右边下来。 至于其他几个,见没有绝活拿出来,便也只能怏怏的离去。 值得注意的倒是一个矮敦敦的汉子,他模样木讷,也没带兵器,轮到了他时,他怔了一怔,便主动的向外走。 但因为他是最后一个,却是管家叫住了他,笑道:“爷台不亮亮?” 那汉子陪着笑脸,道:“俺不会这些,也没带刀。” 管家好奇道:“那伱会为什么?” 那汉子老老实实道:“俺什么也不会,也没想着要考这些,以为就是杀土匪呢。” 周围人见了,还真以为又是个误判了形势过来自取其辱的,胡麻本来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但也不知为什么,目光扫过了这人一眼之后,便不放在心上。 但忽然又觉得心里不踏实,便又看了他一眼,竟又觉得这人气质有些古怪。 第三眼看过来,心里却莫名一惊。 这人看着不像是练过把式,也不像是学了什么绝活。 但偏偏身上有些说不出来的气质,让人下意识里,便不敢小觑于他。 不对,不仅是不敢小觑,而是觉得他,非常危险。 不止是胡麻,那位卢大少,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皱起眉头盯着这人,刚刚他教训了两个江湖骗子,已给人极大的压迫力,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人心里不慌,偏偏这汉子只是笑着。 陪着笑脸,一点也看不出来什么。 倒是看着他的卢大少,越看他越觉得心里不自在,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道: “也留下吧,瞧着是条好汉。” “……” 众人算是过了这一关,心里也都微松了口气,那管事见了,便忙请人往后面去,却见是茶楼后院接着的一个小院,里面确实已经摆上了酒菜。 不仅如此,桌子旁边,还有两个脸色腊黄的汉子,两三个麻衫配朴刀的人,想也是之前这位卢大少爷招了过来的,最意外的,倒是桌边坐了一个干瘦的老头子,肩上蹲了只猴。 而胡麻才刚刚进来,那老头子便抬眼瞧来,竟是眼前一亮,起身大笑: “小兄弟,千里有缘来相逢,咱们还是遇上了。” “……” 见着了这老头,胡麻也是一怔,然后不动声色的调整了表情,笑道:“原来老前辈说的大活,指的也是这位东家。” 老头子笑道:“大活可不好找,凑来凑去,就碰上了。” “不过我请你你不来,自己却又偷摸过来了,难道是信不过我老头子?” “……” 胡麻一脸汗颜,苦笑道:“总是江湖经验少,想着谨慎些,没想到却绕了个大弯。前辈别笑话我了。” 那老头子摆了摆手,笑道:“你那几位兄弟呢?” “已经让他们带了银子先回老家了。” 胡麻道:“独我贪了点,想着再赚一票大的,自己留下来。” 见他们二人起身说笑,这桌子上的人表情都有些诧异,那位卢少爷也是等他们两人说完了,才笑着看向了那个老头子,道:“猴爷,听着这位还是你认识的?” “不错。” 那猴爷笑道:“我见过这周兄弟降伏旱魃的手段,夜黑风高,一把就摁下了。” “当时就想着他大概能帮得上大少爷的忙,想邀他过来,只是我这张老脸看起来不那么踏实,这小兄弟信不过我,但是山不转水转,我们爷俩居然还是在大少爷你这里碰上了。” “……” “降伏旱魃的手段?” 在场众人对其他的没怎么听,倒是听到这事,都有些惊讶。 那旱魃在座众人都听过,但向来都是白天寻着地方,一把火烧了,晚上却少。 听说这行子到了晚上,便会动会嘶咬,且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这后生竟能把这玩意儿摁倒? 一时都对胡麻多了几位重视。 而胡麻迎着众人目光,便也只是拱拱手,露出了汗颜模样。 心里则飞快的想着:“这老叫花子管我叫周兄弟?早先在满仓村留了的一个小心眼,如今倒是起到了大用处……” “既是旧相识,那就更方便了,这位兄弟便与猴爷一起行动吧!” 这位卢少爷说着,便又看向了在座的其他诸人,道:“诸位都是有本事的,能够结交诸位,也是我卢某人的荣幸,但在喝酒之前,倒也有些话,不妨明说了吧!” “诸位过来,是为了赚银子,而我卢某,同是花银子请人办事。” “咱闲话也没必要说太多,我之所以花大价钱请人,还只请有本事的,便是因为,我可不是真的为了剿什么山匪。” “而是,为了拿得一件宝贝。” “……” 在场人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听宝贝,心里微动。 “呵呵。” 这卢少爷道:“诸位也别一听宝贝便动了心,对我们这一门来说,这是宝贝,但诸位拿了恐怕没什么用,还会招来灾祸,这也是我放心请诸位帮手的原因。” “不过,丑话先说在头里,正在盯着这宝贝的不只我一个,而且那还是个硬手,没有诸位的本事助我,我也没什么把握。” “我们卢家银子是有的,也愿意重礼请了几位爷台帮忙。” “但我也有几个条件要说在前头,拿了银子之后,诸位便少问,多做。” “我让做什么,你们便要做什么,否则的话,我事败了还可,害了诸位性命,便不值当了。当然,你们要是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提前问我,但到了事上,可别磨磨蹭蹭。” “总而言之,忙完了这一趟,我取了宝贝,诸位得了银子,大家各取所需,自此相忘于江湖,我们这件事,便算圆了。” “……” 在场众人听着,皆面面相觑,胡麻出声道:“给多少银子?” 那卢家大少,先伸出了两根手指,然后轻声道:“每人先付二百两定钱。” “事成之后,还有三百,绝不拖欠。” “……” 胡麻立刻抬头向那猴爷看了过去,眼神明显,你不是说一千两的活? 那猴爷大窘,便低下了头吃菜。 倒是其他人,闻言皆是有些振奋,前后若能得五百两,便着实是个大活了。 “诸位若无意见,便吃了这顿酒,先取了定钱吧!” 那卢大少爷举起了杯,旁边的管家,已经命两个壮实的汉子,抬上来了一个箱子,打开之后,便见得摆的整整齐齐的银元宝,直耀的人眼红。 在座众人出来,便是为了这白花花的东西,哪有不心动的,当即举起了杯,笑着与那卢大少爷共饮,双方便算是定了这差事。 气氛也是直到这时,才缓合下来,那卢大少爷当着众人的面,向那位猴爷道:“我算着日子,怕是不能再拖了,猴爷辛苦一下,今天晚上,便出去一趟,钓几只魂过来吧!” 听着“钓魂”二字,胡麻心里已微动。 而那卢大少爷,也恰好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道:“周兄弟也跟着一起,没意见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半勾魂 胡麻能怎么说,当然是没意见了。 这顿饭倒是吃的痛快,这位东家是个舍得花本钱的,一顿宴席,鸡鸭鱼肉,很是丰盛。 等人酒足饭饱,更是每人数了二百两银子带在身上,沉甸甸的一大包,让人都感觉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而这位卢大少则是道:“今天晚上,没有事的爷们就先回去休息,既然答应了帮我做事,那诸位爷台在梧桐镇的开销,便都挂在我的账上就是了。” “这些银子你们也拿回去自行处理,只不过,大钱庄得去七十里外的城里,诸位还是不要离开镇子的好,镖行倒是有一家。” “你们想要提前捎回家里去也是可以的。” “……” 众人皆点着头,各有打算,不必卢少爷费心。 说白了,镖行逢百抽十,一下子就让人拿了二十两去,其实也心疼。 况且,路近的人家派俩人就送过去了,对于路远的,车马劳顿,这二百两银子人家镖行估计看不上。 而胡麻属于已经被安排了事做的,便先等其他人走了,才与那位老猴子又坐着说了些话,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这才带了这二百两银子,回到了客店,直接扔在了桌子上。 默默想了一下与地瓜烧约好的计划,一一与这位卢大少爷对比。 虽然这地瓜烧知无不言,且有白葡萄酒小姐作保,但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才是。 耐心等着差不多时辰到了,才出来。 仍是带了斗笠,蓑衣,经过柜台时,一两银子扔在了掌柜面前。 那掌柜先是怔了一怔,想起了胡麻早上时与自己说的话,勉强笑了笑,拱手道:“发财。” 等胡麻离开了,才瞧着他的背影,低声叹了叹,将一两银子扫进了抽屉。 暗暗摇头,低语道:“怕是又一个回不来的。” 到了约好的镇子口,就见到那个老头子果然已经等着了,他笑嘻嘻的,猴子蹲在他肩膀上,手里提了一盏白色的灯笼,造型很古怪。 但如今夜色已经降了下来,他却没有点亮。 胡麻抬头看了一眼黑蒙蒙的天色,笑道:“看样子,这是要趁了夜色做事了,灯笼不点上?” “这可不是用来照亮子的。” 猴爷笑了笑,道:“况且你一个夜里能斗旱魃的主儿,还怕走夜路?” 胡麻笑道:“守规矩守惯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老猴子,出了镇子,摸着黑向前走去,路上两人也低声的聊着天,胡麻对老猴子询问的一些门道、传承之类的事,只是支支唔唔,表现的不太想回答。 其实一应假的,他都编好了,但编好了也不说,只等某个时候,装着不经意的露出来一两句。 冷不丁别人一问,自己全都说了,那别人倒一眼看出来自己说的是假的了。 落在这老猴子眼里,便是胡麻除了姓名,以及他走的门道是守岁人之外,居然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而且,他这门道,是自己之前亲眼见了,认出来的,而他的姓名,还是上一次遇见的时候,打听出来的,等于胡麻什么底都没漏。 不过他也并不介意,与胡麻说着笑话,却是在野地里越走越远。 差不多半个时辰,两人才停下了脚步,胡麻抬头看去,便见前面有几座黑压压的房屋,原来是到了一个村子前. 他抬脚便要进去,但老猴子却拉住了他,笑道:“再等等,时候还早。” 见他已经在村外席地而坐,胡麻也只能跟着他蹲了下来。 两人仍是有一着没一着的说着话,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四下里一片寂静。 胡麻倒是忽地察觉到了什么。 自己是守岁人,有避邪祟的法子,但猴爷怎么也不招邪祟? 两人先是走夜路,又消磨这么长时间,竟是一直没有碰到什么邪祟过来。 “走吧!”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问问,猴爷却已经不知用什么法门算着时间,站了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 胡麻只好跟上了他,两人刚到了村子边,就听见里面忽地响起了一阵犬吠,而且颇有此起彼伏之势,这些村里养的狗,警惕性极高,他们脚步虽轻,但也已经惊动了看家犬。 “真是烦人啊……” 猴爷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向肩膀上的猴子道:“去吧!” 那猴子吱的一声,便从他肩上跳了下来,连跃带爬,窜进了村子,夜色里面,竟是连它的影子都看不见。 而刚刚就在那里狂吠的狗子,一下子更是疯了,嗷嗷叫着,连声了片,有数家人都被惊醒,点起了油灯出来看,见什么都没有,便结实的踢了狗子几脚,回房继续睡。 但狗子一消停,那猴子便又在村里乱爬,闹得狗子又叫,又挨了几脚。 如是几回,那猴爷才低低笑道:“行了。”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黑影里猴子窜回了他的背上,他便将荷包打开,里面居然是一颗颗红色的豆子。 他让猴子拿了,再回村里,不一会,响起了几声狗子呜咽,却无人在意。 又等了片刻,这猴爷才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白色的灯笼。 却也不知这灯笼怎么做的,夜里点上了,居然都照不得亮,只看到些许白蒙蒙的光,照不清眼前的路,猴爷拎在了手里,也不向胡麻解释,便自顾自的,慢慢悠悠,进了村子。 他先是来到了一户有着门板的院子前,仔细看了看,这院子门前标了记号。 提着灯笼,上下幌着。 微光摇动,如在深夜里打着一柄白色的招魂幡,他就朝了院子,声音幽荡,轻声叫道:“天昏地暗鬼招幡,无常老爷到门前……” “张大全,张大全,伱老子过来接你吃席去啦……” “……” 声音很低,在夜风里几乎听不见,村子里也不再有狗叫。 胡麻被他这诡异的行为,搞得心里毛毛的,瞪大了眼睛瞧着,只听他叫了三回,周围温度降低,竟是冷不丁的,忽然听见他手里的白色灯笼里面有扑棱声响起。 仔细一看,便见这灯笼里面,竟多了一只蛾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飞进去的,左冲右突,在灯笼壁上,不时映出了慌乱的影子。 “得手了。” 猴爷满意的看了一眼灯笼,压低声音道:“走吧!” 不多时来到了一户只围了篱笆的院子前,再次看了记号,向着院子里面叫: “天昏地暗鬼招幡,无常老爷到门前……” “牛张氏,牛张氏,你娘唤你,要领了你看胭脂去啦……” “……” 同样与之前一样,叫了三遍,又一只蛾子出现在了灯笼里面,扑腾腾作响。 胡麻跟在这猴爷身边,只觉阵阵幽风,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待得看到蛾子进了灯笼,已是惊的头皮微微发麻,等离这户人家远了一些,才忍不住问道: “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法子?我瞧着怎么有点瘆得慌?” “……” “嘿嘿……” 这猴爷低声笑道:“你有你的本事,咱有咱的门道。” “这手叫魂的绝活,小兄弟之前也没见过吧?” “……” “果然是叫魂……” 胡麻心脏绷住,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呵呵,功夫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猴爷低声笑道:“白天时我就来过了,还给他们耍了场好猴戏看呢,我陪他们说话,给他们算命,替他们解梦。” “知道了这张大全小时候跟他爹吃过一次席,这辈子难忘,也知道这牛张氏惟一一次进城买胭脂,就是跟了她娘去的,到了夜里我再这么一喊,他们不就出来了?” “……” 胡麻细细想着,不寒而栗,道:“那这些人被叫了魂又会怎样?” “不怎么样,最多迷糊几天而已。” 猴爷道:“小兄弟放心,反正死不了人,时间长了还能长回来的。” “长回来个屁!” 胡麻心里,根本不信他的话。 虽然自己不了解刑魂门道,但魂这东西叫了出来,难道还跟肉似的能长回来? 这个世界他虽然不太理解,但前世却一直有三魂七魄的说法,无论少了哪一魂,哪一魄,这个人都不再是完整的人。 你却在这里跟我瞎掰扯,说什么人的魂其实还能长回来? “这可是世上顶好东西啊……” 而在胡麻愈想愈惊时,这老猴子瞧着灯笼里扑腾的两只蛾子,倒是愈发有些得意,道:“别人说起好东西,只知道太岁老爷,却不知道,还有一个更好的,那就是人。” “甚至在咱们眼里,这人呐,比太岁老爷还好。割太岁,你得去跟别人抢啊,争啊,运啊,炼啊,弄不好还丢了小命。” “但这人啊,可是哪里都有,每一个都是有肉有魂有性命,不知多少法门用得到。” “……” 听着他在这夜里低声自语,胡麻一时只觉浑身发冷。 邪修,邪修! 这猴爷与自己第一次见时,虽然心里提防,但也谈不上恶感,可如今,亲眼见了他做的事情,听了他的话,心里竟隐约生出了要杀人的念头。 但想到了地瓜烧的提醒,便也只能强自忍住,目光不动声色的向夜色里看了一眼。 他猜的不错,看起来只是自己与老猴子两个人出来了,但也就与他们相距不远,一条土路的另外一端,正有两个脸上贴了黄纸的男人,安静的站在了那里。 胡麻与老猴子隔了夜色,看不见他们,但他们却似乎能看到胡麻,一直在那里默默观察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家祠堂 猴爷一晚上,叫了七八个魂,都变成了他灯笼里的蛾子,扑棱棱的乱飞,这才与胡麻悄悄的出了这个村子。 到了村子外,那只猴子跳到了他肩膀上,他的声音也终于大了起来,很是得意的跟胡麻夸耀着自己这手绝活,但胡麻却只是淡淡的,看起来心不在焉,并不怎么想回应他。 “你啊……” 这猴爷居然也像是不在意,只是笑着向胡麻道:“还是太年轻,不懂哩!” “门道,门道,入了门道,便跟门外的人不是一路了……” “……” 他或许看出了胡麻隐约对他的抵触,却不知道胡麻心里已是对他起了几次杀心,只是知道如今自己还在被人盯着,敌众我寡,没到动手的时候而已。 如今忍耐着回到了梧桐镇,早就有人在那镇子口接应着老猴子,打算带他去吃酒了,约胡麻同去,胡麻却是直接拒绝了。 他们由着胡麻回客店休息,然后与老猴子来到了钱丰酒楼,那卢家大少爷,已经备了一桌子酒菜,等老猴子回来,见到他灯笼里面扑腾着的七八只蛾子,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怎么样,猴爷,那小子可以?” 但坐了下来之后,收起了灯笼,他却还是不放心,凝神看向了老猴子。 “再没比他更合适的。” 老猴子笑了笑,先滋了一盅酒,道:“你放心,我看人看的准。” “这就是一个初出江湖的雏儿,便是看起来懂些规矩,也是长辈教的,自己并没有真个出来过。” “而且他虽然忍着,但看得出来,他对我这手绝活,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这就说明了他绝对不是咱憋宝人行当里的,不然哪怕没做过,总也见过,不至于反应这么大了。” “……” 听着他这么说,那卢少爷也是疑尽去,略有些期待:“八字毛发拿到没有?” “这倒没有。” 老猴子摇头道:“好歹是守岁人,而且挺谨慎,我总不能上去抢去?这把老骨头,可不够他拆的。” 卢大少略显遗憾,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那他的名字?” 老猴子嘻嘻笑了一声,唤人拿纸笔来,却又不写。 卢少爷无奈的笑了一声,比出了三根手指,道:“老猴儿精,三百两够了吧?” “够了够了。” 老猴子笑着答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团成一团,扔给了卢少爷,笑道:“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名,我打听过他兄弟,跟他的名字是一路,听着还像一个辈份的哩……” “如此便好,若能收个守岁人在身边,何愁帮不上青衣老爷?老先生这人情我记下了。” 而这卢大少也展开一瞧,欣喜的收了起来,端起酒杯,道:“来,我敬你一杯。” “咱们明天动手,只求万事顺利。” “……” “……” “他们应该就是明天会动手了。” 同样的,此时的客店里面,胡麻在外人看来,只是回来之后,情绪低落,抑郁了一阵子。 身边的小红棠几次抬眼瞧着自己,试探着问要不要自己去把隔壁屋顶上蹲着的那只猴子揍一顿,但胡麻也摇头制止了,只是发泄一通之后,还是默默的躺回了床上睡觉。 而在梦里,立时活动开了。 地瓜烧早已在这里等着,他将这些事情细细的一说,地瓜烧也明显有些惊讶:“叫魂术?” “带了只猴的老头……他是不是有一只眼睛是浑浊的?” “……” 胡麻点头:“正是他。” “嘿嘿,原来是这老东西……” 地瓜烧听了,便冷笑了一声,道:“也是一个老人渣了,早些在明州府里混的,做过几桩大案子,只是后来被撵了出来。” “听说后来加入了青衣帮讨生活,只不过,他名声太差,仇家也多,便是在青衣帮里也不敢亮明了身份,但既然会叫魂,且如此熟稔,我瞧多半就是他。” “他叫这魂,是为了破我的一道术。” “而且他们叫魂,一晚上最多叫十个,他只叫了八个的话,不可能是心善,放过了剩下两个。” “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们已经叫够数了。” “所以,我倒晓得我这师兄的计划了,他们明天一定会上山。” “……” “能让伱分析出情报来就好。” 胡麻与老猴子在一起,虽然是被动的,但也时不时反问一句,想摸清他们的行动时间,好带给地瓜烧。 倒没想到,问没问出来,但从这叫魂的数,倒是被地瓜烧猜了出来。 低低的呼了口气,才略略郑重,向地瓜烧道:“话说你对这瞎子熟不熟,他有什么弱点,跟我讲讲。” “……” 地瓜烧笑道:“我与他不熟,但他这法,本就是我们这一门里出来的偏门,倒是可以说给你听。” “他用的,其实我们这一门里的皮毛,学得不如我和师兄深,名字叫无常拘魂术,可将人生魂叫来,用以施法,但他这法子差得远呢。” “若是学成了,暗中记了人的名字与生辰,甚至只是在暗中描摩画像一张,夜里烧起三柱香,便可以请来无常老爷叫魂,一道链子锁脖子上,再大的本事也没处用去。” “更有厉害的,拿东西一照你,姓名与生辰八字就全知道了,想对你用什么招,那就用什么招……” “不过在这之前,倒是有个要紧的……你的名字与八字,还没有被他给摸了去吧?” “……” 胡麻闻言,忙摇了下头,道:“他不知道。” 自己因为早先在大羊寨子里吃过亏,这一出了门,便加倍小心。 现在看……以后还要加倍小心。 “那就好了许多。” 地瓜烧道:“前辈,虽然你是老手,本事肯定也大,但你千万记得,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了你的名字。” “甚至,从这一刻开始,你要忘掉自己的名字。” “他们或许拿不到你的八字与头发胡须,更不用说精血,但只是知道你的名字,便已经有很多招可以用来算计人了。” “……” “这么邪乎?” 胡麻听了,倒是怔了一下,道:“那若是熟人,面对刑魂门道里的人怎么办?” “嘿嘿,这么说吧!” 地瓜烧道:“师傅的名字,我俩到现在都不知道,而且师傅虽然名义上是青衣帮的老供奉,但由来都是独来独往,离群索居,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想让我师傅靠近丈内,不愿同桌吃饭。” “而我师兄的话,本来就是大户,所以一开始我和师傅都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也吓坏了,这三四年里,名字改了三四个,且每天让丫鬟仆人混着叫。” “至于我,小时候流落街头,被师傅捡到,其实我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但只说不记得,所以师傅给我另取了名字。” “但我心里没认过,这当然也就不能算是我真正的名字。” “……” 胡麻倒是觉得有些离奇:“你们这门道里的人,都过的这么辛苦?” 地瓜烧无奈的笑了笑,道:“因为知道能用什么方法治别人,当然也就小心着别人用同样的方法治我们。” “反正不光我们这一门,刑魂里的门道多着呢,你时时留意着就好。” 当即,二人又聊了一些第二天具体的计划,胡麻将这一日在卢大少处所见所闻,甚至他身边各人的服饰打扮,神情言行,乃至方言口音,彼此之间的称呼,都一一说了,这才退出来。 及至天亮,胡麻起了床,还不等他吃了早饭,便听见一阵楼下一阵喧哗,却是老猴子进了客店,但他衣衫褴褛,立刻遭到了掌柜与店小二的驱逐。 他也不恼,只是笑嘻嘻的与他们扯皮。 人家作势欲打,他就跳出了门外,人家回身,他又进来了,直到看见胡麻出现在了楼梯口,才笑着招手: “小兄弟,咱吃包子去,我知道一家的包子,又大又白……” “……” 这客店里的掌柜与店小二见他竟与胡麻认识,都有些吃惊,不知如何是好。 胡麻则是摆了摆手,懒得与他顽笑,早先听二爷讲荤的,大家都开心,如今听这老叫花子讲荤的,却只觉得恶心。 懒洋洋的走了出来,向老猴子道:“老先生这么大本事,怎么倒让他们呼来喝去?” “多好玩呐……” 老猴子笑道:“人人瞧我不起,那我想害了谁,也一点不亏心。” 胡麻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再说多余的话了。 这老猴子说的带胡麻去吃又大又白的包子,但实际上还是回了钱丰茶楼。 只见昨天见过的人都已经到齐,那两个脸色腊黄的男人,会使飞刀的姓郑的汉子,穿麻衣的江湖人,还有那个木讷的,看起来老实巴交,见了人只会傻笑的男人都在。 “早上吃顿饱的,过了晌午咱就出发,往马家祠堂。” 那位卢大少爷见胡麻进来,便道:“想来我师妹早已等在那里,这个丫头年龄不大,模样也齐整,但却阴险狡诈,厚黑无耻,别人肚子里淌的是血,她那一肚子里可全都是害人的坏水……” “诸位虽然都是老江湖,可也要警醒着些,以免着了她的道。” “……” 众人都应付着,想着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对手,倒是胡麻听了微怔:“师妹?” 你们反应太灵敏了,我昨天就一个“她”字,直接漏了底,回头改掉,不能让新来的读者猜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纸人探路(一更) 那躲在了祠堂里的,应该是地瓜烧吧? 他说过自己已经提前下手了,倒是与这位卢大少的话对应上了。 只不过,这小子居然是个女的? 早先自己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尖细,更似女声,但以为她是故意换了声音,没往深处想,如今看来,她倒真是用了个原声…… ……这些萌新真不专业啊! 当然,哪怕是她遮掩了这个信息,胡麻也不好说什么。 人家已经把她这一门里的底和自己需要注意的事项和盘托出了,性别不算大事。 不过他这微露沉吟的模样,却也被那卢大少捕捉,忽地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微笑道: “周兄弟有话想说?” “……” 胡麻也是略略一怔,迎着他的目光,索性道:“既然要出发了,那究竟怎么个章程,东家给说说?” 问出之后,倒像不好意思,道:“不是咱不懂规矩,只是心里明白些,也好帮上东家。” “便像昨天,咱啥也不懂,倒被老先生吓的够呛。” “……” “也好。” 那卢大少爷看了胡麻一眼,见他神色坦荡,又瞥见其他被自己请来的人,也有不少露出了狐疑犹豫之色,便道:“我早先便说过,请诸位过来,是帮我夺一件宝贝。” “实不相瞒,这宝贝也是我家师傅,早十几年里种下的。” “而且为了防止宝未成,便被别人盯上,或是出了意外,还在那周围布了一些手段。” “如今我跟师妹,都要夺了这宝贝,好好做一番事业。” “但我们师傅说了,他并不偏心,我们谁能拿这宝贝,大家也只看各自本事。” “可说是这么说,他有三手绝活,师妹学走了两个,我却只学了一个。” “再加上我这个师妹,也实在是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几个寡颜鲜耻,卑鄙狡猾的女子,专会哄了老头子……” “……师傅开心,早就把他那宝贝周围的情况摸清楚了,而且比我早了三天,赶去了那里。” “如今我失了先手,便没有别的招了。” “既要赶在她得手之前赶到,也得准备着破了师傅留下的手段,还得防着师妹给我布的阴招,之所以把诸位请了过来,便是为了借助大夥的本事,替我破了她那阴险招数。” “……” 众人听了,也深觉这一门的规矩邪的很。 而胡麻一一对比着,竟也觉得,他说的倒与之前地瓜烧说的差不多。 可见这卢大少爷,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前世之人早已总结出了说谎七分真三分假的公式,但他肯定不知道,却凭着自己的精明,无师自通了。 如今的他讲起这些事来,只显得坦荡,愤懑,又不甘,再老道的江湖人,也无法从这番话里瞧出什么破绽来。 唯一有点诧异的是,地瓜烧究竟干了什么啊,怎么把这师兄气成这样? “诸位既然帮我,我也不会小气。” 卢大少见众人都没意见,便笑了笑,道:“虽然早晨吃这些有些腻得慌,但几位也顶着些吧!” 说着话时,外面的下人,已经捧了一个小托盘出来,上面赫然放着一个个的青花小碗,里面满满都是切成了一条条的肉,以瘦肉居多。 “这难道是,青太岁?” 那一个个小碗放到了眼前,有人嗅了口气,顿时脸色大变:“卢大少好阔气。” 这卢大少笑了笑,道:“这算什么,办好了这档子事,我请诸位喝上好的秘血酒。” 而在众人都有些兴奋的当口,只有胡麻与那个看起来木讷的男人没有什么特殊表现,那个木讷的男人,拿筷子捣了捣,似乎都不知道这是啥。 其他几人早已按捺不住,大口吃了起来,胡麻在一边瞧着,倒是对这“江湖”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看样子走江湖的人,生活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富绰,这样一碗青食,自然是好东西。 但自己在庄子里,倒是没太缺过这些,就连周大同,也是可以时不时搞上这么一碗解解馋的。 但他们却似乎吃的不多,都当成了难得的补品。 而那老猴子与卢大少,却是吃了几口,便开始了收拾东西。 胡麻留意着,他们牵了一辆驴车进了院子,往上面放了几个包袱,几个扎得栩栩如生的纸人,只是眼眶里没有点睛,看起来空洞而惨白,两颊上的腮红鲜艳妖异。 另外则是一个白色的灯笼,正是昨天老猴子提过的类型,只是更大了些。 如今没有点着,倒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蛾子。 见东家都准备的如此认真,几个干活的便也装模作样的准备了一下。 那两个脸色焦黄的,磨了兵器,却都是用刀的。 使飞刀的解开腰囊查了一下,只见里面是两排飞刀,加起来一共八柄,瞧着锋利森然。 只有胡麻与那个木讷的兄弟,对视一眼,接着低头吃饭。 眼瞅着日头升高了,众人便也抹抹嘴,跟着这位卢大少走了出来,簇拥着这辆驴车,但上面堆得东西满,谁也没坐上去,只是跟在后面,一步一步的出了镇子,向着西边走去。 约摸走了二三十里,便见得越走越荒,周围有农田痕迹,只是已经长满了杂草。 抬头看看,却已经到了一个山跟里,不是老阴山那么大的山脉,只是一个土包,但也看着荫荫葱葱。 上面种了好大的一片松柏树,如今正是春尽夏初,但却让人感觉不到勃勃生机,反而脚下多是荒草,枯萎蔫败,瞧着便让人感觉有些瘆得慌。 头顶之上,更是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阴云,连日头都遮住了。 众人随了驴车,到了山脚,向前看去,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蜿蜒上山。 也不知怎地,心里微微的发毛。 “那马家祠堂,就在山上了。” 那位卢大少也停了下来,向众人道:“虽然是白天,但大家伙也谨慎着些。” “我那师妹的手段,便是白天,也厉害着呢!” “……”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条黑布带,把驴的眼睛给蒙上了。 这驴一开始还昂着头,不肯被蒙上,结果被他抽了一个嘴巴子,老老实实绑在了驴头上。 蒙上了驴头,他才从车上取下了一个铜盆。 胡麻仔细瞧了一下,只见这铜盆上,已有了不少污垢和黑斑,看起来用过挺长时间了。 定睛看去,有种让人不舒服的阴气,心里便明白,这应该也是一件老物件,若是自己拿了过来,对行使镇岁书上的法门,应该挺有用处…… ……刑魂门道,倒与走鬼,有颇多相通的地方。 预订上。 铜盆放在了山路的正中间,这卢大少又从车上拿下了一个纸人。 一只手提了,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简易携带的墨盒,从里面抽出了一只笔,蘸了那里面半黑半红,也不知怎么炼出来的墨汁,在纸人的两只白色眼眶里,轻轻点了一下。 “去吧,上山探探路!” 收起墨盒,他伸手从老猴子那里接来了吹着的火折子,把纸人点着了。 纸灰纷纷扬扬,落在了他面前的铜盆里。 直到烧了一半,他才将纸人完全进了盆中,然后蹲了下来,仔细的看着。 直到纸人烧没了,他才端起了这个盆,面对了盆里的灰,默默念诵了些什么,便向盆向下面一倒。 眼见得一阵阵纸灰飘飘洒洒,顺了山间的风,向着山上飞了过去,而他做完这些,则是死死的盯着,眼睛却是眨不眨。 眼力浅的,瞧着这灰随风飞了,也就飞了。 但目力深的,却可以看到,这些飞灰,竟有一些,随了山风飞着,一直不落地。 起起浮浮,飘飘荡荡,倒像是往山顶上飞了过去。 可也只是飞出了十几丈,尚未拐过山脚,却是冷不丁一阵阴风从山上吹了下来,那些飞灰,一下子便被倒卷回来,倒是一下子吹到了卢少爷的脸上。 他急忙用力挥着袖子,将这飞灰拂开,险些跌了一跤,一张脸已是阴森的可怕。 “我那师妹,道行越来越深了啊……”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了山上的方向一眼,低声道:“几位爷台,咱们走吧!” 众人都不知道他刚刚让纸人探路,探到了什么,但明眼看着,也知道不是很顺利,期期艾艾的挪步。 倒是卢家大少,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转过头来。 脸色略和缓了些,看向了身后的一人,却是那个擅长使飞刀的,道:“乔爷,呆会就要靠你这手飞刀绝活了,咱们顺了小路往上走,如果身边出现了什么东西,便一刀钉了他。” “你先把飞刀给我。” “……” 那使飞刀的急忙答应,解下了腰囊。 卢大少拿过来,手指虚划,在飞刀上写了什么,又递回给他,倒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使飞刀的人压低声音道:“东家,你这是划了什么符?” “不是符,是咒。” 卢大少爷道:“我在伱飞刀上施了我们刑魂一门的咒,若是我师妹派了什么东西来,你这飞刀便是能打中,也伤不了它,若是加了我的咒,便可以伤到那些东西。” “不过我功力毕竟还是浅,最多也只能维系一柱香时间,然后就得重新施咒,呆会你可千万准一些。” “是。是。” 使飞刀的连连点头,又犹豫着:“事成了,我不要银子,你把这咒传我可好?” 卢大少倒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容后再议。”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趴背纸人(二更) 见这卢家大少,态度并不太好,使飞刀的连忙答应,不再多问了。 人家若是愿意,自是最好,不愿意自己也没办法。 其实这江湖上,有不少半把刀都是这么来的,使飞刀的这手绝活练的再好,也只是门道外的人,能伤人,若伤不到邪祟,但若是能学了这咒,便算是与门道沾了边,身价也涨了。 当然,几百两买个咒,有人觉得便宜,有人觉得赔了,只看个人。 胡麻这守岁人门道里,也有一些可以外传的。 便如他们练的把式,用好了也是一门好的拳脚刀法,教给了别人也不算什么。 众人说定了,便继续向前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卢大少的话,却是越走越沉默,总感觉周围的松柏越来越深,迷迷蒙蒙,有种让人不踏实的感觉。 胡麻更是跟在了驴车旁边,表面看着如常,实际上浑身绷紧,走出了不到十几丈,他忽地眼角扫过了一物,脚步微顿。 那是在身后的一棵松树后面,冷不丁探出了一张惨白的脸,看了他们一眼,又缩了回去。 不仅胡麻猛得收住了脚,那牵了驴车的老猴子,和卢大少,也都忽地一顿。 偏偏那使飞刀的,却没反应,见众人都停了下来,他才一惊,忙忙的拔了飞刀在手。 但那树后的脸一闪而逝,这时候晚了八百年。 众人都不由得看向了那使飞刀的,眼神都多少显得有些古怪。 这使飞刀的也是满头大汗,抬起袖子抹了抹,低声道:“走神了,我紧慎着些。” 众人都不说话,继续前走,没走多远,便听得身后荒草沙沙作响。 想是有风吹拂,但本来极为安静,却冷不丁出了这动静,反应快的也立时知道有异,猛得转身瞧去,果真见到草丛里面,居然蹲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心里皆是一惊,同时看向了那个使飞刀的哥们。 他本来还在继续往前走,察觉不对,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来,便是一声大叫。 手里的飞刀激射而出,却打歪了,钉到了几尺歪的树上。 这回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已是说不出的古怪了,这使飞刀的也是冷汗一层一层的流,抬了袖子擦着,表情尴尬,向卢大少解释道:“我……我通常都是对着人,对这行子……” “……实在没有经验。” “……” 卢大少冷着脸,也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低声道:“猴爷。” 前面牵着驴的老猴子,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缓缓摇了下头,道:“也不必再麻烦了。” “就算他打得准,怕是飞刀也不够用。” “……” 众人听着,忽地发毛,向前一看,便见前方松柏林间,已不知何时,生出了薄薄的雾气,隐约之间,只看到树后,草间,石头缝里,同时探出了一张张惨白的纸人脸。 但也只是这么微微一探头,便已缓缓缩了回去。 但那被密密麻麻眼睛盯着的感觉,却深深留在了众人心间,不由有些渗得慌。 “这是怎么的?” “……” 若是假的,为何都瞧见了这样一幕。 若是真的,那这山上,得藏了多少纸人啊,而且,居然还都是会动的? “是我师妹的术。” 卢大少爷明显也很有些无奈,瞥了一眼那使飞刀的,低声道:“这手扎纸的术法,她得了师傅的真传,玩的可是比我溜。” “本来想借了这位爷台的飞刀破她这手术法,看样子是我想的浅了,没法子,只能硬碰硬。” “诸位爷台,从现在开始,咱们跟了猴爷在后面走着,看准了脚下,谁也不要开口说话,尤其是若有人叫自己名字,更是千万别回头,也别答应。” “一答应,魂就丢了一半,一回头,小命就没了。” “……” 听他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是一慌,甚至已经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大家都是吃江湖饭的,行险要命的事多少经过几件,但这种冷不丁就要丢了小命的事,听着就骇人。 若是真刀真枪动起手来,哪怕危险一些,大家倒都还觉得可以接受的…… 一片死寂里,胡麻忽然道:“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众人这也才反应过来。 是啊,若是被人叫名字,那也得知道我们名字才行,这山里的东西,是怎么知道的? “它们不知道。” 卢大少看了一眼众人,道:“但它会让你感觉有东西在叫你的名字。” “别人都听不见,独你能听见,但只要一被叫到,答应了,或回了头,便也中了招。” “这是我们刑魂里面的门道,叫生魂,有远叫有近叫,远叫需要知道生辰八字与姓名,还要有原主穿过的衣服鞋子,使过的物件,这样才叫得住。” “近身叫法,只需一个名字,甚至名字都不一定需要准,冷不丁一声,魂就出来了。” “我师妹奸滑,不用自己近身也能叫伱们的魂,具体怎样我也说不太清楚,只能告诉你们,你们呆会会听到各种声音,冷不丁一听,都像是在叫你的名字。” “功力深的时候,叫的像些,功力浅的时候,叫的模糊些,但都不可答应,若是普通的叫法,我跟猴爷,自是帮你解了。” “若是叫的非常清晰,确实是你名字,便说明这纸人已经离你极近了,你万不能答应。” “便直接秽痰一口,重重的吐在地上。” “……” 众人闻言,这才都不说话了,只是看向了前方那牵了驴的猴爷。 却见他也是无声的笑了一下,从驴车上取下了一个灯笼,小心的将火折子伸进去点着了。 ,顿时白蒙蒙的光亮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昨天夜里,胡麻看见过这种白灯笼,夜里居然照不了路。 可如今点了起来,周围山道上迷蒙的雾气,倒像是被这白灯笼的光芒,给驱散了不少。 更为惊人的是,灯笼点着,里面便扑扑腾腾,竟像是满满都是蛾子。 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怕不是有几十只? “这就代表着,他之前已经害了几十个人啊……老王八蛋!”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压下了心里的负面情绪,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了众人身后。 这山路其实并不长,但他们却越走越慢,而且越走越安静,安静到仿佛自己走山路的脚步声与驴车车轱辘轧过小路上碎石头的声音都要听不见了。 只隐约听到了周围山风穿过松柏的声音,以及纸人的衣服,与荒草磨擦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冷不丁,还忽地响起了一声嘻笑。 胡麻明显看到,走在前面那个使飞刀的,身体猛得一绷。 立时明白,这应该是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了,只是他确实忍住了没答应。 “扑唆唆……” 同样也在这时,老猴子低头看了一眼,就见他灯笼里,一只白色的蛾子,忽然从灯笼里飞了出来,顺着飞进了林子里面,一个脸上画了诡异笑容的纸人身边,与它一起消失了。 胡麻微微惊讶,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们钓了这么多的魂过来,就是为了对付地瓜烧布下的扎纸之术。 地瓜烧的纸人会叫魂,而且叫魂的法门,明显比这老猴子的法门,高明了很多。 可老猴子提前钓来了这么多魂,就是为了破他这个术。 果不其然,众人继续顺了山路向前走去,周围不时有白色人影晃动,也不时可以察觉,似乎有人身体僵了一下,正是被名字叫到。 不过,灯笼里顿时有蛾子,替他们飞了出去,这山里的纸人,便也随之减少了一个。 直到路行过半,众人正值压力极大,却冷不丁听得身边一声哆嗦。 猛得转头看去,便见是那使飞刀的,他身后居然紧紧贴着他,有一个纸人,白纸扎的脑袋,便凑在了他肩膀旁边。 想是离他太近,叫了他的名字,他太过恐惧,衣衫一抖,动静让周围人都听到了。 但还好他还是忍住了,一口秽痰,用力吐在了地上。 “咦呀……” 那纸人竟依稀发出了一声叫减,不情不愿的飞回了山道上的浓雾里。 “果然有纸人可以趴在背上叫人名字……” 众人已皆是心里一凛,谁也不敢大意,只是不由得加快了赶路的步伐,后背都下意识挺直了。 就连胡麻,也跟他们一样,他在这过程中,也确实听到了一个声音。 而且,明明白白,叫的是“胡麻”二字。 可他忍住了没有反应,便同样也有一只蛾子,从灯笼里飞了出去,代替了自己。 但这么走着走着,临到快要过了这山路时,胡麻刚刚抬头看路,便忽然感觉自己肩上,微微一阵清凉。 那是极轻的触压感,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小红棠趴到自己背上时就这样。 可如今绝不会是小红棠,他与这些门道里的人打交道,随时便要爆发一起恶斗,惟恐他们有伤到小使鬼的手段,是绝对不会让小红棠跟着的。 最多只是小红棠远远的跟着,有机会了就上,没有机会了就分两头赶紧逃命去。 那如此趴到了自己背上的是什么? 胡麻强行忍住了不回头,只是眼睛微侧,余光瞥见了一片惨白,内有艳红,那是纸人脸上的腮红。 旋即,便是凑在了自己耳边,轻轻叫出的名字:“周大壮……” 胡麻身体一僵,便站住了脚步,定得半晌,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旋即大步向前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恶人凶刀(三更求票) 见到胡麻的举动,卢大少与老猴子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而被叫过一次之后,便没有再叫第二次,灯笼里的蛾子,少了七八只,众人这一关,便似乎也过去了。 如今的他们,也终于堪堪走到了山路的尽头,却见前面是一个破败的小村子,隐约可见横生竖长的松柏之间,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大石头房子,想必就是那马家祠堂了。 可过了这条小路,众人的压力却是丝毫也没有减轻。 隐约只见,只觉阴气扑面,那马家祠堂周围,竟好像站满了各种形貌的影子,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可也只是一晃神,便不见了。 但看着这山路再到那马家祠堂这么短短的一段小路,众人却是人人心惊,谁也不敢踏上前一步。 就连那蒙了眼睛的驴,也是一阵惊慌。 “到地方了。” 卢大少深呼了一口气,缓缓上前了半步,盯着那马家祠堂,低声道:“我想取的宝贝就在那里面,我师妹想必也在那里面,只不过,虽是近在咫尺,但是真正难处,也在这里了。” “这……” 那使飞刀的,噎了口气,有些艰难的道:“这可是大白天,那祠堂里……” “白天么?” 卢大少冷笑了一声,道:“你再看看。” 不仅使飞刀的,众人皆是抬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们出发时,还不到晌午,走了也只半个来时辰,便到了山脚,如今上山这段路,虽然艰难,漫长,但好像也没走那么久。 如今怎么算都该是白天,只是天气阴沉些罢了。 但如今再看,却见天色已是完全的黑了,周围松柏林间,一团团隐约的鬼火,幽幽荡荡,飘来飘去。 “是阴气太重,遮了日头,还是……” 胡麻心里微动,他之前闯绝户村子时,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这马家祠堂在山阴里,最好行术。” 卢大少爷低声道:“这马家,早先也是一个旺族,香火旺盛,好的很,只是后来闹祟,那马家祖先压不住,于是后人恐慌,便都搬了出来。” “那个地方,也就渐渐的荒了,成了无人问津的所在。” “而我这趟要寻的宝贝,便在那马家祠堂里。” “师傅借了这些阴鬼,来替我们护着宝贝,本来也是对我跟师妹的一场考验。” “只可惜,我那师妹是个极为阴损的人,我为了这宝,在这里谋划多年,但是她却偷偷从师傅那里,求到了当年师傅特意留下来的一个后手,那是一位马氏后人的骨头与时辰八字。” “她假借马家后人的身份,骗过了这祠堂里的鬼。” “如此一来,这一关非但被她轻松过了,反而将我也拦在外面了。” “如今她在里面安稳守着宝贝出土的时辰,马家的先人自然会护着她,谁靠近了,便会被恶鬼缠身。” “……” “那……那怎么弄?” 一下子周围变得死寂无声,人人惊悚。 若只是一两只游秽,那谁也不会害怕,但这样的古怪地方,这样一群恶鬼。 谁遭得住? “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的。” 也在这时,那位卢大少转头看向了一人,轻声道:“但请王兄出马,就没问题了。” 众人都是一惊,发现他看向的竟是那个老实人。 在场众人,多少都是有一两下子绝活在身上的,便是那使飞刀的,瞧着也是个走过江湖的,惟独这姓王的男子,看起来皮肤黝黑,老实巴交,看着就像是个种地的农夫。 既不会说些场面话,也不见有什么过人之处,早先这卢大少爷,会把他留下,众人都多少有些不理解的。 “呵呵,若是我没看错……” 那卢家少爷,却是看向了这王姓男子,低声道:“老兄杀过人吧?” 这话又让人觉得奇怪,在场的谁还没杀过人? 而迎着卢大少奇异的目光,那木讷的王姓男人,也是抬起头来,憨憨的笑了一声。 他挠了挠脑袋,道:“杀过几个的。” “只是几个?” 卢大少爷看着他,低声道:“怕不得是七八条命吧,而且都不是好杀。” 听着这话里,似乎有些言语探底的逼问之意,那木讷汉子,也呆呆抬头,看向了卢大少爷。 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憨笑道:“二十一个吧?” “咱村里的里长欺负人,他儿子睡了俺婆娘,还不肯借钱给俺小孩抓药,于是俺就趁夜去了他家里,把他满门上下一十七口,全都给宰了。” “他家的小孙子刚刚三岁,伸着小手找俺要抱抱,俺也给他淹死在了猪圈里,这才跑了出来讨生活。” “……” “什么?” 在这幽荡气氛里,冷不丁听了他这毫无感情,甚至还有些讨好之意的话,在场众人竟是人人心间生寒。 即便是胡麻,也心里微微一沉,难怪自己一见这个人,便觉得极有压力。 这老实巴交的农夫,竟是个意外的狠人。 他手底下这些人命,可与江湖里的人手上的人命不同,煞气重到可怕。 “十七个?” 但也在这时,说话的却是胡麻,他也盯着这个汉子,声音有些奇怪:“你刚不说,二十一个?” “对。” 木讷汉子道:“加上俺家的四个。” 他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也仿佛也觉得自己这点子事瞒不住,便脸上带着某种不太自然的微笑,慢吞吞的道:“既然要杀里长家的人,那俺若是被抓了,老娘肯定也得饿死,便先杀了。” “我孩子没钱抓药治病,早晚病死,便也杀了,俺那婆娘这么喜欢里长家大儿子,便送她们一道走。” “最可惜的是……” 顿了一顿,他似乎有些惋惜:“俺家的老黄牛,它对俺最好了,但俺不想在死后,看着它再被别人拿鞭子抽着干活,俺那村里的人不行,不会伺弄牲口,只知道拿鞭子抽。” “……” 听到了这里,在场众人,都已经浑身汗毛微炸,看他便如看怪物一般。 其实是二十人和一头牛的命,但也不知怎么的,听他这么讲,竟比二十一个人还吓人。 “可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卢大少,却见他也脸色苍白,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了预料:“可是我……” “我怎么看到,你身边只跟了七……七八魂?” “……” “他身边有死人跟着?” 众人冷一丁,又是微惊,更想离他远一些了。 难怪当时他看起来一点绝活没有,卢大少还是将他留了下来,原来是看中了他身边跟着的死人。 可是,当时他与卢大少见面时,还是白天吧? 太阳地底下站着,阴魂居然还能跟着他,这得是有多恨他? 只有胡麻反应最快,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卢大少只看到了七八个? “俺……俺不知道啊……” 木讷汉子闻言,倒是挠着脑袋:“俺当初杀了人,本来以为会被抓去砍头的,可是村子里的劳力一看到俺,就跑了,县衙里的捕快也跑了,于是俺就出来讨生活了。” “一开始,倒是经常做梦,梦见里长家里的人找俺索命,梦见俺娘,和那头老牛护着俺,还被他们欺负,于是,俺就又把他们杀了。” “只是杀的废劲,有几个没能杀掉。” “不过现在俺不做噩梦了,他们在梦里不索命了,也不欺负俺了……” “……” “这又是怎么回事?” 胡麻听着,已经觉得又恐惧又离奇,却不太明白原因。 倒是那卢大少与老猴子,如今都已经彻底的变了脸,那卢大少明显犹豫了,老猴子却是把他拉到了一边,低声向他耳语。 胡麻离得稍近,耳力也好,依稀听到了他们说什么“凶人伥”“只给一半”“没有办法”之类的话。 木讷汉子也只老实站在那里,仿佛担心东家听了,便不肯用自己似的。 “呵呵,兄弟……” 那卢大少似乎犹豫了一阵子,才又走了过来,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强撑着笑脸,道:“伱之前做过什么事,咱外人不好说话,更是不会下了山去报官。” “如今咱只是为了取宝,借助你这一身的煞气。” 他边说边走回了车边,打开了一个包袱,取出了一截沉甸甸的事物,双手捧了,向那老实巴交的男人道: “这把刀,就是我为你准备的,乃是前朝一个刽子手祖传的。” “由你拿了此物,这些没了祭祀的孤魂野鬼,怕是没有能挡你路的吧?” “……” 胡麻在旁边冷眼旁观,听到这里,都不由得想叫一声好了。 这卢大少爷,见着了这么个凶气缠身的汉子,便又找来了这么一件煞气缠绕的东西给他用,论起来,这等物件,怕是比红木剑还要高出了几个档次。 当然,也可能不是临时找到的,他们刑魂门道里的人,平时本来就会很注重搜集这一类的东西。 但总而言,这木讷汉子,拿了这把刀,便已经是极为骇人的存在。 凶刀配恶人,恰可以用来治鬼。 当然意外还是有的,这位卢大少,似乎一开始太过自信了,低估了这汉子身上的杀气,所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他在努力补救。 胡麻就瞧着,那车里的刽子手刑刀,似乎不只一半,而是有着两截。 但他临时藏起了半截,只拿了半截给这汉子,难道是怕这汉子身上的凶气太盛?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官纸 “噫,好东西来……” 旁边人都已经摒住了呼吸,不敢大声。 甚至有人想到了早先对这木讷汉子没放在眼里,说话的时候也不够客气,这会都已经有些后悔了。 但这木讷汉子,却仍是憨憨的样子,说什么听什么,随手把刀接了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接过刀时,周围人感觉身边的风声,似乎都混乱了一些,隐约有鬼哭狼嚎声响在身边。 惟独这汉子却无甚反应,只是拈了一拈,低头瞅这刀,却见只是一把断刀,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刀身上有些厚厚的暗红色物质。 他似乎有些不满意,道:“城里人不知咋想的,这玩意儿不顺手,还不如柴刀好使……” “噫,你别跟俺说话,俺不是你主人,也不会砍人的头……” “……” “他……他这是在跟谁说话?” 旁边的江湖人听着,已是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汉子怕是脑筋不够清楚吧,居然觉得这把刀在跟他说话? 又或者说,是真的说了,只是旁人听不到? “王老哥,请吧……” 就连那卢家大少,似乎也对这汉子生出了深深的忌惮,称呼都不自觉的变了。 他后退了一步,向这汉子揖了一礼,低声说道。 那木讷汉子提着刀,向卢家大少爷道:“东家,完事了你会给俺银子吧?” 卢家大少心间微凛,沉声道:“那是自然,一两也不会少。”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这木讷汉子连连点头:“如果俺那里的富户都跟东家似的讲究,俺也不用逃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提了刀,向着前面的祠堂走去,竟是一点也不用准备似的。 而这卢大少爷,反应更是快。 不敢叫住他,只是快速的向老猴子挥了挥手,让他牵上驴车,与其他人一起,忙忙的跟在这个木讷汉子身后。 “呜……” 果不其然,随着众人向前走了稍些,平地上便忽地卷起了一阵阴风。 众人一时只觉浑身冰冷,毛毛燥燥的,也不知有多少手掌抓到了自己身上,不知多少诡异惨白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甚至有人感觉到了身体某些部位,有被嘶咬的痛感。 若是他们解开衣衫,便会发现身体上已经不知多了多少乌青。 一个一个在皮肤上绽开,形成手掌印或是牙齿印的形状。 可是随着那提了刀的憨厚汉子走在最前面,他身上也忽地有一种强烈而诡异的煞气缠绕了起来。 被这前面的鬼气一冲,他眼睛却莫名的红了起来,似乎回到了之前某个他提着柴刀,奔向里长家的夜里。 那一晚,他先杀了自己家被人睡了的老婆,又杀了眼看没药可医,奄奄一息的娃。 然后他趁夜杀进了里长家,杀得血光滔天,没有一个邻居敢出面。 杀的全家死绝,头七都没有冤魂回家。 杀的整个村子里,猫狗呜咽,躲进了窝里,杀的村外邪祟闻到了血腥,却不敢进村。 他只是杀了人,并不知道自己有啥变化。 但刑魂门道里的人能看得出来,他手里那把曾经属于刽子手的刀也看得出来。 这些马家祠堂里缺了祭祀的孤魂野鬼,也看得出来。 因此,他刚一过来,这些孤魂野鬼便忽地化成了一股子阴风,朝他扑了上来,连带着他身后的卢大少、老猴子,还有胡麻等人,人人都不敢睁眼。 仿佛一股子一股子的阴风,呼呼的向自己脸上吹着,自己身体里的生气,仿佛都要被吹干,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冰封。 可是当这木讷汉子红了眼,周围的风声仿佛也忽地受惊了。 他身边隐约出现了七八个影子,绕了他的身体向了周围嘶吼游荡着,张牙舞爪,凶性毕露。 而那些祠堂前的黑影,则一时如同被捣了马蜂窝的马蜂,凶乱的扑了上来,又嗡嗡嗡的向后退开。 有的惨白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惊恐,也有被这一身凶气所慑,呆呆跪在了地上。 同样也有一些,已经失了分辨之能,一轰儿冲了上来,如同阴风潮水。 这一身凶性的木讷汉子,却似乎根本不知恐惧,人在恶鬼缠绕之中,嘴里居然难得的发出了一点嘿嘿笑声。 他毫无章法的挥舞着手里的断刀,但每一刀挥刀,都荡起层层阴冷气息,与那大团恶鬼缠斗一处。 倒像是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阴秽都引了过去,其他人反而得了空隙。 胡麻他们见状,快速的向前赶去。 趁了那无尽恶鬼被这木讷汉子挡住,有惊无险,头也不回的冲进了祠堂的大门。 这是一个小院,掩映在松柏之中,外围有齐腰高的石头垒了一圈外墙,里面则是荒草丛生的院子。 祠堂本身是一个大石头房子,有着虚掩的朽烂木门,还有一些结了蛛网的飞檐,看起来也不知多久没人踏足。 “终于进来了……” 卢家大少一进了这院子,便立刻回身,横在了这祠堂小院的门前。 外面,那木讷的凶悍汉子正被马家的先人纠缠,难分难解,隐约看去,还是这马家祠堂里的阴秽更占了上风,毕竟数量居多,但如今的他,可完全没有去帮那汉子的想法,直接便留他在外面生死由命,关上了门…… ……只是扇朽烂的木栅栏,勉强可以称作是门而已。 “快给我!” 站在了门前,飞快划动,仿佛是这扇木栅施着咒,同时向了身后低声喊着。 老猴子立刻便将两个纸人递给了他,他将两只纸人,放在门的两侧,还飞快的掏出笔来,替它们画上了眼睛。 也在画上眼睛的一刻,纸人僵硬的缓缓转了半个圈,同时看向了院外,似乎是守住了门。 再到这时,那老猴子便也将白色灯笼递了过来。 这灯笼仍然亮着,里面的蛾子,经过了路上叫魂的消耗,已经少了七八只,但还剩了十几只,在里面扑扑棱棱。 而他则将这白色灯笼在纸人身后一挂,伸手在灯笼上戳了一个洞,里面的蛾子顿时飞了出来。 但却不飞走,只是绕了灯笼,上上下下的乱飞着。 周围人看着他施为,谁也不敢打扰。 直到他挂好了灯笼,才仿佛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看向了那祠堂虚掩的木门。 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几位爷台,我师妹就在里面,刑魂一道,没有与人搏杀的本领,比伱们差得远,我花了大银子过来,便是要请诸位进去替我绑了她,免得有人打扰我取宝。” “……” “这……” 无论是那使飞刀的,还是几个走江湖的人,都面露难色。 他们都是被这位东家花了大钱雇过来的,但从上山到现在,委实没有效力的地方,只有那使飞刀的,本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但偏偏他这本事不够,非但没帮上忙,还丢了一个大脸。 如今到了关键时候,大家自然要卖力的做上一番,省得回头人家给银子给的不爽利。 可这一路过来,见多了刑魂之人的门道,心里正慌,又哪里有底气? “还是小心些。” 那老猴子道:“东家,别小气,到了关键时候,保魂的符给几张。” 卢大少微微皱眉,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画了些奇怪纹路的纸,低声道:“到了这里,她最多也只是能叫个魂,贴了黄纸,便不怕她了。” 这些黄纸,他一一的分了过来。 那老猴子毫不犹豫,便沾了点唾沫,脸到了自己脸上。 恰好巴掌大的一块,能够糊住大张脸。 另外两个脸色腊黄的汉子,便也如法施为,贴到了脸上,见他们这样,使飞刀的汉子与其他几个江湖中人,也犹豫了一下,但一路上惊吓太过,又无暇多想,便还是往脸上一贴。 轮到了胡麻时,他早有准备,也接了过来,但看着这黄纸,心里竟是莫名的微微一怔…… “黄纸糊面……” 他忽地想到了自己接来的那个活,要查那忠于红灯娘娘的沈氏富商一家死因。 那一大家子,便是一夜之间,尽皆惨死,死者脸上,都贴着一张黄纸,竟与这黄纸异常的相像…… “同样也是在青衣帮的活动范围内,这人似乎也与青衣帮有关联……” “不会这么巧吧……” “……” 而在胡麻拿了黄纸,面露迟疑的时候,那卢大少爷看了过来,道:“周兄犹豫什么?” “信不过我?” “……” 这一下子,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胡麻。 胡麻怔了一下,笑道:“没有什么,到了这时候,还要退出不成?” 说着,便也将黄纸贴到了脸上,根本不用唾沫,脸上都出了些汗,一贴便贴上了。 旁边同样在脸上贴了黄裱纸的老猴子悄悄与卢大少换了一个眼神,眼底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而见胡麻也在脸上贴了黄纸,周围人的目光才转了过去。 大家一起干活的,都贴了,独你一个不贴,就显得气氛有那么些不对头。 而且如今历经艰险才过来了,正是见真章的时候,谁也不敢大意,都转过身去,掏出了身上的兵器,死死盯住了那扇半掩的门,一步一步,小心的接近了过去。 随着接近那木门,便愈发觉得,里面阴气森森,似乎有风吹了出来,但一靠近脸上的黄纸,便被挡了出去。 这黄纸果然有用!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炼人为宝 众人心里放心了些许,慢慢接近,可是到了门前,却也不由得有些犹豫。 都是走江湖的,没有傻子,知道到了这凶险时候,更没个敢冲在前面的,都想着别人先动手。 而速度一放慢,倒是那两个脸色焦黄的汉子,与那三个麻衣刀手,对视了一眼,慢慢走在了最前面。 他们各持一把刀,到了门前,低低呼了口气,忽地一左一右,同时推开了两扇木门。 啪啦一声。 木门向两边弹开,露出了祠堂里面黑洞洞的事物。 虽然有火光,但祠堂里大部分空间,仍是掩在了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但随了那两个汉子,众人齐齐向后一退,便见没有什么危险从里面出现,于是稍稍一定,便由那两个脸色焦黄的汉子带头,同时向着祠堂里面冲去。 如今可是最关键的时候,不管黑暗里有什么暗器,机关,藏了什么人,都有可能在这时候招呼到自己身上,因此人人谨慎。 可是他们却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向他们进祠堂时,身后那辆驴车旁边,卢大少却是与老猴子对视,轻轻点了点头,又拿出了一盏新的灯笼,然后从车上拿下了几个崭新的纸人。 四个纸人,摆成了一列,对准了祠堂,或者说,对准了胡麻他们的后背。 老猴子则提了一盏白灯笼,站在纸人中间。 而那卢大少爷,则是取笔在四个纸人空白的脸上,画出了嘴巴,又将四张早就准备好的黄色小纸条,贴在了纸人的嘴巴位置。 依稀可以看到,这黄色小纸条上,各写着一个名字,其中一个,便是“周大壮”。 做完这事,他才与老猴子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此时,胡麻等人,已经推开了大门,见里面没有风险,便忽一声喊,同时冲进了祠堂里面。 冷不丁进来,眼前顿时一黑,每个人神经都绷紧到了极点,生怕会出现什么危险。 ……可那是别人。 胡麻冲进了祠堂,立时脚步不停,脱下了斗笠,摘了蓑衣,往墙角一扔,自己则使出了鬼登阶的功夫,双脚顺着墙壁,忽地爬上了房梁,然后钢刀取在了手里,仔细的向下盯着。 “周大壮……” 同样在这一刻,他耳边忽地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仿佛就贴在了自己后背说话。 如今他正在房梁上,通过镂空的门窗,向外一瞧,大开眼界。 只见如今的祠堂外面,驴车旁边,正站了四个纸人,如今这四个纸人,嘴巴里居然都有一条黄色的舌头。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四张写了名字的符纸。 而随着那位卢大少爷在身后施法,忽地阴风阵阵,四个纸人同时开口,叫出了四个名字,正是包括了自己在内的四个人。 “哎?” 那三个人,不是没有防备,可正是浑身绷紧之时,冷不丁听到了卢大少叫自己,这可是东家,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回头,就见卢大少正站在车边,用力的向自己挥着手。 他们忙走了出来,向卢大少道:“东家,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们问了,这卢大少却是不答,仍然只是向了祠堂方向,招着手。 他们觉得有些诧异,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推卢大少。 忽地发现,自己手掌居然轻飘飘的,仿佛被阵风便要吹得没了,一时有些不察,呆呆站在了原地。 直到祠堂里面,那两个脸色焦黄的汉子,以及身穿麻衣的刀手,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向着卢大少行礼,笑道: “恭喜东家,术成了,又收了几个好用的人手。” 这卢大少哈哈大笑,道:“差不多了,总算有了跟我师妹斗的底气!” “都出来吧!” “……” 随着他的叫声,祠堂里面,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响,竟是刚刚冲进去的江湖人,一起走了出来。 除了早先一起跟着过来的,竟还有几个没见过的。 他们脸上都贴着厚厚的黄纸,偏偏这些黄纸,被水打湿,一层层蒙在了这些人的脸上,一言不发的站着。 “总算赶上了。 那卢大少笑道:“得了这些人手,青衣红灯斗法,我非拔个头筹。” 这几个被叫了出来的人,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心间大惊,急忙要回祠堂里去。 却冷不丁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出来了,就站在这些江湖人里,他们急切间便想冲进自己的身体里,但刚刚冲了进去,便觉得憋闷难耐,又忽地飞了出来,心间惊恐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有人愤怒不已,向着卢大少破口大骂,挥着拳头要打。 “哎哟,果然是江湖人,脾气不小。” 老猴子提了白色的灯笼,跟在卢大少身边,见着那几个纸人,仿佛被风吹动,身体晃动,自己灯笼里面,火苗晃动,似乎斟斟欲熄,便笑了起来,并起手诀,向着灯笼里的火苗一指,那火苗便腾腾上涨,烧了旺了些。 然后他笑着向卢大少道:“这些人贪着银子,还想为东家取宝。” “却不想,东家要取的宝,正是他们。” “……” “宝贝?” 那卢大少冷笑了一声,道:“太岁老爷才是宝贝。” “除了太岁老爷,人就是宝贝。” “我家师傅偏心,只传了我这手黄官纸的绝活,却把更宝贝的传给了我家师妹,但这手黄官纸的绝活也够用了,我只要炼好了这宝贝,便不愁在青衣帮出不了头。” “等我做了这青衣帮的大供奉,也就该带了人去找我家那老头子,找我那位可爱的师妹,好好的聊一聊了……” “不管师妹取到了什么宝,到时候还不得乖乖的送上来?” “……” 老猴子也跟着笑,道:“那马家洼老墓里的东西?” “师妹捷足先登,我怕是抢不过他,哪怕制住了这些人,与她也只五五开……” 这卢大少爷想着,低声道:“先不急着其他,把这几样宝炼成再说,无论是去里面跟师妹夺宝,还是直接退出,都算是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这些从祠堂里出来的人面前。 其中三个,正是那三位被叫出了魂的江湖中人,第四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当然就是胡麻了。 与其他人不一样,这三个人脸上都只贴了一张黄纸,薄薄一层,不知何时便破。 “好教你们服气。” 那卢大少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叠子黄纸,看起来居然是用过的。 厚厚一叠,已黏成了一块,隐约可见人的五官。 他笑着走向这几个人,道:“咱这手绝活,是从狱里传下来的。” “那里入了狱的,有人不听话,便被捆在凳子上,黄裱纸贴在脸上,然后浇水,一层一层贴上去,一壶一壶的水浇下来,便喘不过气,睁不开眼。” “待到最后人死了,连魂都出不来,便只在这纸上,变成了人脸。” “这活,就叫加官,到了我们这一门里,便叫黄官纸。” “……” 他说着,转向了那几个纸人,知道他们的魂就在里面,特意要让他们服气,便说的很详细: “现在你们已经中了我的法,魂被挡在了外面,若是你们想回来,也是可以的,只是记着从此要听话,哪怕是下油锅,也得毫不犹豫跳进去。” “否则的话,我驱散了伱们,再换个魂进来也是可以的。” “……” 那些被叫出了魂来的江湖中人,立刻更加的愤怒,惶恐,在他身边乱飘乱转。 老猴子看着自己提的灯笼里面,火苗子扑簌作响,知道他们还在闹,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连自己都能中了招,这些粗鄙江湖人,又凭什么? 眼见得这位卢大少,将一张张黄纸,贴在了这些江湖人的脸上。 最后一个,便已轮到了那位年轻的守岁人。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这娃娃倒是与自己投缘,自己本想收了他当徒弟的…… …… …… 而同样看着那位卢大少,即将将黄纸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祠堂内房梁上躲着的胡麻,便也从梁上轻轻的落到了地上。 他有守岁人的绝活,落地一点声音也没有,轻轻站定,隔了一堵墙,对着外面的卢少爷与老猴子等人,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捧了起来,轻轻一揖。 四鬼揖门。 同样也在这时,卢大少即将将黄裱纸贴到戴了斗笠的胡麻脸上。 因为斗笠碍事,他抬手就要揭掉。 却冷不防在这时,眼前的胡麻,忽然发出了“嗤”的一声低笑,黄纸都被吹的微动。 是女人声音。 “不好。” 听到了女人声音的那一刻,卢大少爷便已反应了过来,心里一惊,便要向后逃开。 但也就在这一刻,那戴了斗笠的人脸上的黄纸忽地被吹飞,露出了一张精致娇美的脸庞来。 只是在这阴风阵阵的祠堂之前,站在了一群脸上贴了黄纸的人中间,这张脸庞上的促侠与得意表情,更是让人心间胆寒,可不待他真的逃开,这人已经清脆婉转的开了口,叫出一个名字: “卢棒槌……” 这名字出口的霎那,卢大少爷的表情,便如见了鬼一般的恐怖。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买命钱 见着那个女人的时候,卢大少便已被吓掉了半条命,冷不丁听她叫出了“卢棒槌”,更是整个人都一哆嗦,哪怕是因为修炼了这么久,一些警惕已经形成了本能,但喉咙里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来。 她怎么知道的? 她不叫自己的名字卢休谨,也没叫自己私下取的名字卢怀玉,居然直接就叫了卢棒槌? 这本来是一个她开自己玩笑时给自己取的绰号,自己反其道而行,心里故意认定了这个名字,且催眠自己,只认这个名字,就是为了防她这手近身叫魂术啊…… 但心里有着无数的想法,却都已得不到解释,他那声呻吟出口,便已暗觉大事不妙。 眼见得身体微僵,神魂不定,看到那张娇美却讨人厌的脸,已经飞快向自己凑了过来,心都凉了半截。 “哗啦啦……” 但也就在这时,他身后挂着的那个白灯笼里,一阵蛾子乱飞。 灯笼里面的火烛像是一下子被强烈的风吹掉,呼闪不停,里面的蛾子,一发儿全飞了出来,飘进了夜空。 但这十几只蛾子一发儿飞走,也总算是帮他扛过了一招,后退几步,声音都变了调: “师妹?” “……” 一边叫着,他一边死死盯着身前这个女子,几乎有些咬牙了。 “哈哈,师兄,你躲在这里害人,拿江湖异士炼黄官纸,师傅知道吗?” 而那女人并不意外于他有这一着保命之法,虽然叫了他的名字,没能完全将他治住,却也并不在意,只是哈哈一笑,袖子向前一甩,却只听得哗啦啦作响,一片纸钱洋洋洒洒,飞了起来。 “纸钱买命……” 卢大少不及细想,继续飞快后退,不敢被这纸钱碰着。 师傅三门绝活,一门黄官纸,一门叫魂,一门纸钱买命,师妹却比自己多了一门。 他知道这时她袖子里洒出来的,都是买命钱。 被这纸钱砸到了头上,便会削福削寿,道行浅的,一张纸钱就能把命买走,道行深的,也会被不停的削弱道行。 因此一边逃开,一边大叫,顺势将那飞蛾全都逃走的灯笼拿了起来,飞快的甩动,打开纸钱。 这一甩,那灯笼便已烧着了,倒像举着火把,烧掉了不少纸钱。 …… …… 而在这对师兄妹交起手来之际,祠堂里面的胡麻,已经隔了一堵墙,半扇门,向着外面施展了四鬼揖门的功夫。 身边幽幽荡荡,一股子阴冷气息,瞬间压向了外面的人。 他从一开始到了这位卢家大少爷身边赚银子,就已经从地瓜烧处,知道他的目的。 什么所谓的寻宝,对付师妹,全都是假的,托辞而已,他一切的手段,就是为了这些江湖人士。 地瓜烧一早便告诉了自己,这手黄官纸的绝活,便在于可以控制人。 黄纸贴脸,锁死一人的气命神魂,对方中了招之后,若想活着,便要听他的命令,一世做其奴隶,供其差谴。 若不想活着,那么他将其他生魂锁进身体,一样可以将其变成听从号令的行尸走肉。 卢大少所说的话里竟不是七成是真,而是九成是真。 上山时的纸人确实是他师妹布的,祠堂边的恶鬼也是他师傅留的。 但他真正的目的,却不是破了这几道术,冲进最深处的马家洼去夺宝,而是这一路削弱同行江湖人的胆气与提防,说白了,就是让他们疑心疑鬼,神思不定,毕竟他们这一门,目标越惊疑,越是容易施他们的法。 说山上有敌人,是为了让众人紧张。 一路之上有人叫魂,其实叫的模糊不清的,才是他师妹布的阵,而那趴到了众人身后,直接叫出了“真名”的,是他偷偷布下的纸人。 而到了进祠堂的一刻,关键时候,人人紧张,再由纸人叫人真名,于是一个不察,魂便被他叫了出来。 但人的魂魄离体,其实短时间内仍可以回去,可他还有另外一个手段,那便是黄官纸。 黄官纸封了人的五窍,魂魄想回也回不去,如此再加以秘法,便可完全控人。 这些人到手,那么,他进可以去马家洼老墓,与师妹斗法夺宝。 退可以直接走人,靠了这些被控制的江湖人去青衣帮斗法。 这一套一套,可谓步步阴险。 刑魂门道里的法子防不胜防,若不是地瓜烧一开始就透了底,恐怕自己也会不留神中招。 但既然知道了,胡麻当然就躲了开去,那黄官纸他也贴了脸上,但是没用。 黄官纸覆面,当自己第一口生人气息呼出时,便开始被黄官纸锁定命性。 即便名字叫的不那么对,便是自己没有掉了魂,对方也有可能制住自己,可胡麻一开始便将肺部转生为死,呼的都是阴气。 而保证了自己不会被治,那很多事情,便由地瓜烧来做了。 这卢大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确实早就得到了宝贝的下落,也轻易破掉了师傅当年留的法,进入了老墓,但她并没有在那里等宝贝出土,而是得了胡麻的通知,回头来堵着这位师兄。 而她算计的法子,就很简单了。 与胡麻约定了在祠堂互换身份,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黄纸贴面,黑洞洞的谁都发现不了。 当然,事后若真有人问起,那就是她等胡麻一进祠堂,便点住了胡麻,抢了他的蓑衣与斗笠,才出去的。 …… …… “师妹,我炼这手绝活,便是为了治你,你既跑了出来跟我拼命,正是伱自己路走到头了!” 同样也在这一刻,那卢大少挥舞着烧着的灯笼,在灯笼快要烧没的时候,这空中的纸钱,也已纷纷落地。 躲过了师妹的偷袭,他也微松了口气,咬牙道:“猴爷,上来搭把手。” “今天碰着了这个机会,我要为师门除害。” “……” 听着他叫喊,那猴爷也是又惊又怒,慌慌的从车上拿出一个布袋扔给他。 肩膀上的猴子,也跳了下来,吱一声叫,向师妹脸上抓去。 “师妹,你也没想到吧?” 卢大少接过了布袋,急急的转身,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一些的白纸灯笼,里面同样也扑棱棱飞着五六只蛾子。 他让猴爷趁了夜里,去周围村里叫魂,害的人倒是不少。 大部分蛾子都在大灯笼里,为了控制这些江湖中人,还留了一手,在这小灯笼里,也藏了这么五六只。 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可以防身一阵子了。 而他另外一只手,则是抓起了一张黄色面具,趁了那猴子追着师妹连撕带咬,戴到了自己脸上,顿时鬼气森森: “黄纸加官,刑魂敕令!” “……” 边喝着,手里的灯笼上下晃动,转了三圈。 周围那些脸上贴了黄纸的江湖人,脸上的黄纸急剧收缩,隐约变成了一张脸模样。 而且这张脸还在用力的张口,像是在努力的呼吸与喊叫,只是表情痛苦挣扎,却喊不出半点声音来。 而在这张脸的控制下,他们便同时身体晃动,抽出刀子兵器,向着师妹砍了过去。 那师妹才刚刚一脚把猴子踢飞,见状已经是吓的脸色苍白。 可也就在这一刻,他们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却没有发现,祠堂里面,忽地起了一阵阴风,隔墙吹到了他们身上。 一时都只觉迷迷蒙蒙,寒气迫体。 就好像大半夜里,被一只恶鬼迎面吹了口气,一时间身体都僵硬了,脑子也似有些糊涂。 四鬼揖门这手绝活,本来就是用来偷袭的。 隔墙一拜,任是谁都要中招。 “你们师兄妹之间斗法,却要来害了我们的命?” 也恰在这一刻,胡麻隔墙一拜,让人蒙怔在当场,自己则持刀从祠堂里冲了出来。 当先一个,便是看向了那只老猴子。 这老头看到胡麻脸上没有黄官纸,只有一片阴冷,已是心里大惊,慌忙的大叫着:“护我!” 一边喊着,一边后退,急急的要从怀里掏什么东西。 而他叫喊出口,身边那些脸上贴了黄裱纸的人,便也身体晃动,瞧着要过来拦下胡麻,尤其是那三个穿了麻衣的,以及两个脸色腊黄的汉子,被控制最久,虽然神思迷茫,但还是强行把手里的刀举了起来。 可守岁人近身,最是凶险。 且刚刚他们才受了胡麻一拜,动作僵硬,反应迟钝,如木偶人也似,胡麻哪容得他们还手。 挥刀裹脑,欺近身前,使出了二爷教的把式,左一刀,右一刀,下手凶辣。 趁了他们活动不便,快速的将这三个麻衣汉子砍倒在了地上。 又忽地一势搬拦,接下了一个腊黄脸汉子机械僵硬劈下来的刀,反手将他肚豁开了,同时转身挥刀上撩,把另外一个腊黄脸汉子从裆下劈上去,身体分开了半截,甚至都不回头看一眼,便已提刀大步向前赶了过来。 那老猴子刚才也被四鬼揖门一拜,神思不定,直到过了这片刻,才算是动作缓和了过来。 他刚刚才慌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一堆破烂,尚没有想好了用哪个,冷不丁抬头,看到了胡麻已大步赶到了自己身前,身后已倒了四五个人,便如稻草一般东倒西歪。 一时几乎要吓丢了魂,张开带了豁牙的嘴巴大叫:“小兄弟……” “唰……” 话犹未落,便已吃了满嘴的沙子。 胡麻也不知道这老江湖身上藏了多少诡异的门道,更不容他使出来,一步抢上,趟出了一片泥沙,直接洒到了他的脸上。 跟着便是一刀,直接抹了这老猴子的脖子。 还是加更吧,毕竟还有一点点的存稿……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勇斗恶驴 “我……” 再是什么老江湖,被一刀抹了脖子,便也大势去矣。 这老猴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胡麻,枯瘦的手掌努力的去堵自己脖子上流出来的血,但又哪里堵得住,一股一股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涌了出来。 他那双眼睛,一个清晰,一个浑浊,都努力的看着眼前的胡麻,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已经漏了风,却终于还是缓缓的倒了下去。 曾经的明州府三害,闯下了这么大名声的叫魂花子,便这么无力而憋屈的死去。 身上门道再多,迎着近了身的守岁人,那也如待宰的鸡鸭。 “啊?” 那卢大少冷不丁看到了自己的师妹,便已被吓掉了半个魂,又忽见得胡麻从祠堂里杀了出来,杀人如切瓜,还一刀抹了老猴子,自己也彻底的慌了神。 守岁人近战搏杀的本事那是出了名的。 他之所以在这么多江湖人里,独独盯上了胡麻,就是因为,一旦自己可以把这个人治住,时刻带在了身边,那就等有了一个护卫,什么人也不怕了。 但如今这个护卫没找成,倒成了仇人,且已经近了身。 但好在到了这时,刚刚被胡麻隔空一揖导致的神魂不稳,也缓过了神来,他忙忙的转身,上下晃动着白灯笼。 身边那些被他控制的江湖人,便也都擎刀持剑,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自己则回身向纸人念咒。 但才只是刚一分神,忽然一缕阴气点到了身前。 师妹的笑声在身边响起:“师兄,怪我,不知道他是守岁人,咱的截魂指点不住他呀……” “点不住你特么倒是挑个别人啊,比如那使飞刀的……” 卢大少又惊又怒,已是明白了自己怎么回事,合着师妹刚躲在祠堂里,伺机点了那守岁人,偷了他的斗笠与蓑衣穿戴上,跑了出来暗算自己。 结果人家可是个守岁人,截魂指对他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一时只觉头痛至极。 一是觉得师妹太会挑,偏偏挑了那守岁人,二是如今那守岁人杀了过来,你倒是先跟我联手对付他呀…… 至于师妹和那守岁人是否联手坑害自己,却完全没想,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俩人是一路。 如今心里最为不解的倒是…… ……师妹既然有了机会进入老墓的机会,怎么就偏偏舍得再跑出来,难道她拼着可能错过宝贝出土的风险,也要过来害了自己? 她就这么恨我呢? 想着时,狼狈的一个翻滚,躲过了阴指,同时抓过了灯笼,用力一撕。 呼啦…… 灯笼里的蛾子同时飞了出来,一出灯笼,隐约可以看到五六个人形的影子,惊恐的在周围逃窜,但也立时卷起了一股阴风,向了胡麻的脸上卷去。 但只吹得他脚步一缓,便又硬撑着冲了过来。 当面搏杀,守岁人可比鬼可怕。 “好汉饶我性命……” 卢大少则一边大叫,一边逃走,几步抢到了祠堂门边。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两个放在了门边的纸人,忽地同时动弹,向胡麻飘来。 但胡麻早就被地瓜烧细细的讲起过这卢大少擅长的绝活,尤其是那些可以在仓促之际用出来的保命绝活,更是一一分析了个遍。 若不知底细,冷不丁瞧着两个纸人冲到了脸上来,估计要吓一跳,但知道了底细,便一点也不害怕。 只是腰刀一横,叼在了自己的嘴里。 腾出来的双手,同时转生为死,狠狠向前插出,直接洞穿了这两个纸人,然后去势不停,却是抓住了那正逃跑的卢大少爷双肩,五指用力一收,指头已经勾进肉里,捏碎了他肩膀。 卢大少爷张口大叫,痛苦异常。 却还不等叫出声来,忽地身前人影一晃,出现了师妹那张娇俏却阴森的脸。 她飞快的拿出一叠纸线,重重拍到了他头顶之上。 感受着纸钱那沉重而又阴冷的气息,卢大少爷喉咙眼处的惊呼都被憋了回去,只发生了一声绝望的呻吟。 而在下一刻,他脸上贴着的黄官纸面具,也被揭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惨白的脸。 也不知有多少的不甘与绝望,但头顶上的纸钱起到了作用,他的眼睛迅速变得黯淡无光,脸上强烈的表情也在迅速消失。 “唰!” 紧接着这一刻,胡麻一脚踹飞了木纳的卢家大少,手里取了刀,奔了师妹过来。 瞧着他杀气腾腾的模样,这师妹似乎很惊恐,大叫:“大兄弟,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啊,说起来还是我救了伱……” 但胡麻哪里理她,仍是一刀接着一刀,还一刀砍在了她的胳膊上,衣袖被斩下来长长的一块,露出白嫩的皮肤与可怖的伤口,皮肉裂血,鲜血滚滚流了下来,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这一刀必须砍,不然显得不专业。 胡麻早就与地瓜烧商量好了,梦里一切都好商量,但到了现实里,做戏要做足。 在外人看来,胡麻也是一个险些被这对师兄妹给害了的江湖人,又不认识这所谓的师妹,没道理不动手。 就算没有外人看着,该演还是要演,当然,连伤她的这一刀,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地瓜烧说了:“要砍就砍左手,我右手还要留着取宝贝画纸钱呢!” “但你可得收着点劲儿,别把膀子给我卸下来了,我可没你们守岁人卸四肢的功夫。” “……” “啊哟……” 师妹受了伤,一声大叫,转身便走,同时洒出了一大把纸钱。 胡麻知道这纸钱厉害,急忙收身,好歹守岁人动作如鬼魅,倒是不会被这纸钱砸到头上。 但这一耽搁,距离也拉开了。 那师妹冲到了驴车前,伸出小刀,割断了缰绳,同时伸手在驴屁股上拍了一把,念念有辞,又转到驴车前,一把把驴脑袋上蒙着的黑布给取了下来。 顿时,这驴嘴里吐出了白沫子,蹄子狠狠刨着地,瞧着如疯了一般。 胡麻才刚刚想追上来,这驴已经粗重喘息着,迎头向自己撞了过来,这么大一头牲口,如今又发了狂,那力道连胡麻都有点害怕,急忙后退了一步,持刀跟这驴打了起来。 拧身躲过了这驴的撕咬,伸出手臂,勒住了它的脖子。 先是往驴脸上擂了两拳,然后使出大力气,一跤将这驴给摔倒了,又死死的摁着,不让它站起身来,一人一驴较了半天的劲,这驴身上发狂的劲渐渐的小了,挣扎的力量也跟着减弱。 胡麻这才转身,从驴屁股上拔出了一根针,于是这驴也终于老实了下来。 “呼……” 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抬头看去,小红棠托了下巴,蹲在不远处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一只猴子半死不活的缩在不远处,似乎被小红棠揍的不轻。 胡麻道:“怎么了?” 小红棠一脸的崇拜:“胡麻哥哥好厉害,能打得过这头驴……” “?” 胡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理说小红棠现在是真的在夸自己,但怎么听着像嘲讽? “老实呆着吧!” 胡麻拍了拍驴头,这才起身查看。 就见刚刚趁了自己跟这头驴较劲,地瓜烧已经偷偷带了被她制住的卢大少爷溜了,而在卢大少爷上那个黄官纸面具摘了下来之后,这场间那些脸上贴着黄纸的江湖人也停了下来。 胡麻揭掉了他们脸上的黄纸,便见他们也是直愣愣的,便是手指在他们眼前晃也没反应。 “废掉了。” 胡麻低声叹了口气,这些江湖人中了刑魂门道的术,魂已经乱了。 便是把施术人解决了,他们也成了白痴。 怕是余生,连吃饭睡觉都不会了,但自己也没有什么帮他们的方法。 至于卢大少的离开,这是自己与地瓜烧早就商量好的。 对于地瓜烧来说,她其实是不得不调这个头,不治住这位卢师兄,便取不到师傅留下来的宝贝。 “我这位师兄,又狠又坏,但却很单纯……” 地瓜烧说出了这事来的时候,胡麻都觉得有些意外:“他只当师傅疼我,三个绝活给了两个,又把这里种宝的消息和马家后人的骨头与八字给了我,内定了由我来继承这一门。” “却不知道,我们这一门只有一人可以继承,三手绝活,缺了任何一手,都不可能取了那宝贝。” “师傅固然疼我,却也没在这件事上偏向,所以本质上讲,我们师兄妹二人,只有解决了另外一个,剩下的才算得全了师傅的本事,也才能取这宝贝。” “我初时也不清楚,但一进老墓,就明白了这件事,所以要调头回来,还要请了你过来助阵,一定要拿下了他才行。” “……” 地瓜烧聪明在,总是可以揣摩他那师傅的想法,一早就知道了这夺宝的真正关窍。 但既然要动这个手,把她这位师兄治住,才是上策。 不能杀,真的杀了,她只有两手绝活,仍然取不得宝贝,况且,真杀了,这卢大少爷的家业,也就跟着没了。 “我在红灯会名下的庄子里学本事,已经经了不少风险,没想到他们刑魂门道里面,彼此算计,害来害去,两个徒弟注定只能活一个,更加的风险啊……” 胡麻默默想了一下,都觉得不寒而栗,低低一叹,准备收拾了场间的东西走人。 冷不丁的一抬头,却是忽然心里一惊。 竟看到祠堂外面,有个木讷的汉子,手里拎着半截凶刀,歪了脑袋打量着自己。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恶人伥 是那灭门的家伙? 胡麻看着,心里都不由得一惊。 卢大少爷费尽心思,搜罗了这些走江湖的人过来炼宝,原因有二,一是这些走江湖的,没有跟脚,便是出了什么事,死上几个,失踪几个,也没人报官,闹不出事。 二来,走江湖的,不管本事大小,多少都比普通人强些,被控制了之后,总是用起来顺手。 可这卢大少爷,打起了别人的主意,却惟独小瞧了这个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是个凶人,所以他也临时决定,不要他了,只是借了他的凶气对抗马家祠堂的恶鬼,让他们两败俱伤。 刚刚故意封门,将他拦在祠堂外面,就是打着他能与那群恶鬼同归于尽的主意。 但谁能想到,他只拿了半截凶刀,一人对抗马家祠堂里那么多阴祟,居然硬是撑了下来? 如今瞧着,他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眼底浮动着惊人的凶性。 而刚刚还恶鬼成群的祠堂外面,如今反而是安安静静,不见半点阴风刮起,与他身上诡异阴冷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麻没有刑魂门道里的观鬼之法,不知道如今他身边有多少冤魂跟着。 但是仅凭这一眼看过去的直觉,便感觉他第一次见时,身上的凶恶阴冷,还要强横了数倍,难不成,经了这么一场算计,他倒比以前更可怕了? 一时间呼吸都微微止住,三柱命都插进了香炉之中。 胡麻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形容,照理说起来,这姓王的汉子,其实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他杀过人,身边也跟了冤魂,但是他毕竟没有学过手艺,拳脚兵器一概不懂,就连他身边跟着的冤魂,他也不懂得如何驱使。 而自己是守岁人,手里还有刀,真要动起手来,按理说可以一刀抹了他,可如今与他隔了一堵矮墙面对面的站着,心里却仍然感觉一阵发毛,眼花间,仿佛有无穷恶鬼,向自己扑面而来。 眼角更是瞥见,小红棠早在这人出现的一刻,就吓得跑了,一溜烟翻过了墙头,然后伸出了半颗小脑袋瞧着自己。 “冷静,冷静!” 胡麻脑海里也是快速的闪过了几个吓人的念头,最终却是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向他拱了拱手,道:“王老哥,咱们可都是被人骗的好惨……” “东家已经跑了,咱们这些赚银子的,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几个,连魂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 “也不算骗……” 那姓王的汉子本来也只是表情木讷,不阴不阳的隔了一堵墙看着胡麻,待到胡麻这一声无奈的笑,仿佛才确定了他是与自己一路,脸上渐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他打量了一眼脸上贴着黄纸的江湖人,又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老猴子,才讷讷的向胡麻道:“起码两百两银子拿着了。” “只可惜了没人再付尾钱。” “……” 说着,慢慢的转过了身,竟似要走。 而胡麻也微一纠结,看着这人的背影,心里鼓起了勇气,忽然道:“且等等。” 那木讷汉子转过了头来,脸上仍是带着那憨憨的笑,似乎有些不明白的看着胡麻,胡麻则是吁了口气,从驴车上取出了另外半截断刀,远远的扔了过去,道:“送你了。” “这是卢大少爷找来的好东西,对你应该有用,你回头把两截煅在一处,这刀便值钱了,也能抵得那笔尾钱。” “……” 木讷汉子看着半截断刀落在脚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刀,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慢慢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僵硬的笑脸,向胡麻道:“谢谢伱啦!” “早先你就帮着俺们说话,如今又想着俺该得的银子,可见真是一个好人啊……” “……” 说着捡起了地上的半截断刀,揣进怀里,另外半截则仍是在手里拎着,向胡麻笑了笑,竟是就这么下山去了。 胡麻听得他的话,倒也怔了怔,想不起来自己啥时候帮他说过话。 反应了一下,才忽地明白,最早自己跟他们一起见卢大少爷时,卢大少爷对人很不客气,自己为了出头,怼了这少爷两句,倒给这人留了好印象。 一时本也想叫住他,留个字号,落个交情,但一番犹豫,硬是忍住了。 这也是个神人,以后或许有事用得着。 但是,胡麻也真有点怕他,还是从此之后不交道的好。 转头看向了那木纳的汉子走下了山路,身后兀自鬼影绰绰,不知有多少阴物跟了他,怕是不比大羊寨子里的老火塘子差不多,胡麻心里也是许久,才徐徐吁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安生,不定便惹着一个厉害人物,而且,虽然这个世界没受过信息爆炸的洗礼,但也都透着一股子老练的狠辣与精明。 便如这位卢家大少,若不是自己提前就知道了他的底,最后谁坑了谁还不知道呢! 又如这位凶人,看起来也没学过本事,但谁知道会如此怕人? “胡麻哥哥……” 等那人没影了,胡麻刚想回过头来忙自己的,才听见身边,响起了一声怯怯的叫声。 只见是小红棠这个不讲义气的回来了,如今仍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下山的路,好似怯怯的样子,小手牵了自己的衣襟。 “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胡麻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倒没想着小红棠真能知道。 小红棠应该能看到那个人身边跟了多少东西,但具体的倒没指望,只是心里压力太大,想随口问句。 却不料,小红棠竟下意识的回了句:“伥鬼。” “嗯?” 胡麻怔了一下,看向小红棠:“什么伥鬼?” 小红棠眨了眨眼睛,一直盯着下山的路,只是道:“就是伥鬼……” “伥鬼……跟了老虎的伥鬼?” 胡麻忽地想了起来,在寨子里的时候,倒是听二爷说起过,老虎若吃了人,身边便会跟了伥鬼,伥鬼会替老虎把生人引来,主动送给老虎吃。 这王姓汉子身边跟的,便是伥鬼? 但他分明是个人啊,人的身边,也会围了伥鬼? 一时心下起疑,但再问小红棠也说不清楚了,只能暂时记住了这个问题,留着将来找了懂行的人问问。 确定那人已经走远,他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把旁边那头已经服服贴贴的驴牵了过来,重新给它套上,又接了缰绳,清点了这辆大车上的东西,这才一步步离开了祠堂,顺着山路下来。 他知道如今那地瓜烧去了哪里,在这马家洼另一端,还有他们师傅种了宝的地方。 准确来说,他们师兄妹这场斗法,还没结束。 想得到那宝贝,需要破了他们师傅留下来的法,如今地瓜烧也还差最后一道法门,需要指着她这位师兄去破。 真正俩人到了马家洼老墓,破了法,把那宝贝取手中,于她,这个事才算真个圆满了。 但自己的责任已经做完了,那里的事情,不用自己管。 非但不能去帮忙,真遇上了还得打。 虽然自己与地瓜烧合作了这一把,但明面上,两人却是毫无相干,甚至还能算是有仇。 如今的自己,也只能装着被人坑了一把的江湖人,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回去,并努力的演好后面的这场戏。 当然,即使不演,照理说这次的事做的隐匿,走漏风声的可能性不大,但自己毕竟是地瓜烧的“前辈”,考虑事情,当然要比她更为周全一些。 刚刚在马家祠堂,看着已经深夜,迷迷蒙蒙不见物,但如今下了山,才发现,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山麓里尚有一丝阳光未曾褪去。 胡麻离开了那阴气森森之地,被这丝缕夕光照着,也感觉身体微微生暖,长长的吁了口气,只觉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便坐在了驴车上,一边清点着,一边慢慢的回梧桐镇子。 他倒是早就盯上了这辆大车,车上有不少老物件,放在旁人眼里可能并不值钱,甚至腌臜。 但对于想使镇岁书绝活的自己来说,却都是拿着银子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好东西。 便如之前那卢大少爷烧过纸人的火盆,这样的东西,自己就算赚着了银子,还得到处去寻摸,找着了合适的高价买下来呢,如今直接得了,便也算是小赚了一笔。 而这辆驴车上,类似的东西应该还不少,自己回了客店之后,好好清点一下,许是还有其他能用得上的。 不合适又不保险的,回头一并烧了就是。 到了梧桐镇子,夜色已经深了,客店里都上了门板,胡麻便用力捶开了,点着油灯过来的小二一瞧见胡麻,倒先是吓了一跳,忙高举了油灯,照向胡麻,看他身后有没有影子。 却是怕胡麻已经死在了外面,如今回来的是舍不得行李的孤魂野鬼。 “照什么照?” 胡麻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把我的驴还有车牵到后院,喂上。” “打来热水给我洗脸,再有什么吃的,一并拿上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红棠搬财 “是,是……” 这店小二忙答应着,不敢多问一句。 他们在这里开店,之前倒是见过一些江湖人莫名其妙的过来,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其实镇子上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开店的,消息灵通,有眼力见,也隐约猜到了与米行的卢大少爷有关,但谁会去问这个? 江湖人消失几个,当地人才不在乎,倒是之前镇子上出了命案,很是惹人紧张。 如今也是如此,他们本以为胡麻也是这一走就不见人影了,又或是再出现时,便成了卢大少爷的跟班,却没想到他居然又回来了,还一脸愤懑的模样。 不敢在这时招惹他,忙忙的让了进来,让人去烧水,下面。 心里倒是庆幸,没有急着当夜便瓜分了他的行李,否则的话,人家必定咬死了自己这里是黑店,说不定便要吵吵起来了。 “小红棠,咱们这个店客,三楼尽头有一间,你去里面找找,把银子搬来。” 而上了楼,胡麻等小二打来了热水,洗过了脸,又吃了一大碗肥肉浇头的手撵面,还服下了一颗血食丸,填补自己这一夜的亏空,然后就立刻叮嘱起了小红棠。 那几位和自己一起的江湖人,都得了一笔银两,如今他们都失了魂,这银两便是自己的。 这也是之前就与地瓜烧说了,算是自己得了的一部分。 所以早先也就让小红棠留意那几个人的落脚地了,如今那边的事了了,这些人的银子成了无主之物,自己当然要赶紧收过来。 当然,除了那个狠人王老汉,他那里可不敢让小红棠去。 “婆婆好像之前说过搬人银子不太好?” 小红棠也迷迷糊糊的,又听说那里没人守着,不用担心被看到,便还是决定相信胡麻哥哥。 毕竟婆婆也说过,让自己以后听胡麻哥哥的话,于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一阵风吹过,穿过了窗棱,就消失不见了。 而胡麻则是在屋子里烧上了香,耐心的等着小红棠回来。 不多时,便提着一个包裹,废劲巴拉的从窗户里跑了进来,哗一声扔在地上。 “还有镇子口那个没人住的宅子里,也有……” 胡麻又指示了另外一个地方,喂了小红棠一大块青食,看着她欢天喜地的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胡麻热水洗了脸,烫了脚,又吃了店里连夜给煮的一大碗面,这才略略的松了口气,这时身后已经堆了三四个包裹,每个包裹里面,都是之前卢大少送出去的银子。 这卢大少也是精明,他故意给了每人都是沉甸甸的银子,看着实在,实际就是拿定了这些江湖人不可能短时间内把银子带走。 等他事成了,这些银子还是可以再回收的。 倘若他是给了银票,或是等价的珠宝,血食,倒有可能一个错眼,就被藏了起来,想找也不好找了。 当然,如今就便宜了胡麻。 “加起来七八百两银子,再有这些老物件,这一趟可谓没有白跑。” 银子塞在了床下,想着明天转移到大车上,胡麻也默默计划了一下,心里有些雀跃,当然,这还不是大头,大头是自己帮了地瓜烧的忙,还得看这位老弟……老妹怎么感谢自己。 吃饱喝足,也把小红棠喂了个饱,胡麻这才躺在了床上,边行功边耐心等着。 “老白干兄弟,在不在?” 果然,睡下之后,约摸着得到了后半夜,地瓜烧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胡麻沉声回答:“我一直在等。” “哈哈,老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地瓜烧一听到胡麻的话,便大笑了起来,她如今也完全不伪装声音,听着满满都是兴奋之意:“若不是你,我都没有把握对付我那位师兄。” “我们这一门,没有什么与人砍杀的本事,便是他请来助拳的老乞丐,我都解决不了,倒是伱一刀一个,可真是干净利落……” “……只是你下手忒重,我这手膀子都差点给废掉了。” “……” 胡麻闻言,便也笑了笑,道:“其实没使劲,但忘了刀上有豁口,拉下了一块肉来。” 地瓜烧叹着:“你那刀跟锯似的,怎么搞得啊?” 胡麻道:“杀人杀多了,就这样了。” “?” 地瓜烧明显懵了一下,小心道:“前辈你没事就杀人玩啊?” “也不是啊。” 胡麻道:“僵尸也杀过的,对了,你伤口好好清理一下,之前我拿这把刀剁过旱魃,保不定有尸毒。” “嘶……” 地瓜烧倒吸了一口凉气,明显有点哆嗦了,试探道:“前辈你出手时,院子里忽地刮起了一阵阴风,我都感觉神魂不稳,那是什么本事?” “你们守岁人里的门道?” “……” 胡麻知道她说的是自己那一手四鬼揖门,当时自己隔墙一拜,祠堂院子里的人谁都逃不掉,不管脸上贴没贴黄官纸,也都会神魂震荡,动作迟缓。 然后自己再提刀子进场割人脖子,才会更爽利一些。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揖在先,自己想对付那个会叫魂的老猴子,怕是还没有这么顺利。 不过听见了地瓜烧问,便也只是笑笑,道:“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聊这个。” “现在,你那宝贝,已经得着了?” “……” “得着啦……” 地瓜烧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人家可是老江湖,不会轻易漏底。 自己当初漏了刑魂门道的底,是因为有求于人,但如今问人家,人家当然就不肯说了。 便如白葡萄酒小姐,当初自己问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什么,有空了过去找她玩,她就根本不理自己。 这些前辈们真神秘啊…… 她也不介意,说到取宝,便兴奋了起来,笑道:“我们那师傅真的阴险啊,我倒底还是制住了师兄之后,才把那老墓里的宝贝取了出来。” “现在,我已经是我们这一门的门主了,师兄那手黄官纸的绝活,我也能从他身上问出来。” “照着之前与师傅的约定,他在青衣帮的那个老供奉名头,也算是归我啦!” “……” 胡麻听着,倒也微微意动,道:“你们师傅留下来的宝贝,是什么?” “嘿嘿……” 地瓜烧见胡麻问,也略有些尴尬,笑了一声,道:“对外行人不算什么,只是一件老墓里的棺材,养了这么多年的阴气,才算能派上用场……当然对我来说,宝贝不止这个。” “我师兄家财万贯,我这做师妹的,当然也要笑讷。” “……” 听出了她的犹豫,胡麻倒是意识到,还是自己这问题问的唐突了。 自己与地瓜烧是合作,合作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对付她的师兄,不牵扯宝贝的事。 问了她不太好意思不说,但说到底她完全可以不透露的。 反应过来之后,便也话锋一转,只是笑道:“卢家这么大家业,你可怎么笑讷?” “嫁给他啊……” 地瓜烧笑道:“他是师兄,我是师妹,一起学艺,感情又这么深厚,我嫁给他又有什么问题?” “只是我师兄现在对我这位师妹,感情太‘深厚’了,言听计从,所以我想使什么银子,他都会给我,再过上几年,他又偏偏病死了,这卢家可不得是我的?” “嗯?” 胡麻听着,倒是心里不由得微凛。 早先只当是地瓜烧制住那卢家大少,是为了用他的本事夺宝,但却也没有想到,这地瓜烧手段这么狠。 她是想把这卢家大少制成了傀儡,以他为跳板,直接谋了这卢家人几代的家业? 想到卢家大少浑浑噩噩,将家业白手送人的下场,心里也不由凛然。 刑魂门道,当真阴毒啊…… 早先这卢大少一提起师妹,便恨得牙痒,各种话都来,与自己认识的这位地瓜烧,简直不是一个人。 可如今想想,那卢大少似乎一点也没看错,对于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地瓜烧确实就是这么一个阴损毒辣的性子。 亏得自己,是站在了与她一边的…… ……白葡萄酒小姐特意的告诫过地瓜烧,让她知道转生者彼此之间的忌惮,做人要有原则,是不是也是因为早知道地瓜烧这个性子? …… “至于你的谢礼,如今才是最要紧的。” 正想着时,地瓜烧又道:“我想了几个法子,你且看看,头一个,是你老兄也来他们这米行,入个份子,我帮你办妥下来,这样以后你月月有进账。” “第二个,便是我先帮你筹上一大笔银子,不过这么多现银,怕是不好弄,我得要点时间,变卖变卖他们家的珠宝才行……” “入股子……” 胡麻倒是微微心动,知道这个世道,米绸茶盐,最是赚钱。 若能有了这份产业,自己可穷不了。 但是这样一来,便少不了一直与地瓜烧打交道,拖来拖去,怕是不够保险。 心里微微无奈,还是道:“便由你先帮着筹些银子吧,我倒不缺,这次主要是过来帮忙。” “是,这人情我可忘不了……” 说到这件事成了,地瓜烧便又是止不住的兴奋:“东西得了手,我便要赶去明州府,帮着青衣帮赢上一场擂台啦!” “到时候我血食都能赚不少,定是能帮你筹上这样一批大礼的。” “……” 有白葡萄酒小姐作保,胡麻倒不担心她短了自己的。 倒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微微一动,道:“青衣红灯斗法的事我也听说了,听你这意思,青衣帮对这擂台,倒是挺有信心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香火令 “信心?” 地瓜烧却是听胡麻这么一问,便也笑了起来:“他们能有什么信心?” “之所以他们要向红灯娘娘会下这封战书,打这场擂台,是没有办法啦,上面人的香火令就要发下来了。” “得了这符,便有了建庙的机会,那只青衣恶鬼的实力,当然不如红灯娘娘,可他却绝对舍不得这符,对于他们这种大邪祟来说,能建庙的机会,一辈子或许也就这一次了。” “若是能抓着这次机会,一飞冲天。” “若是得不到,这辈子都享不了香火,只能做个恶物。” “……” “建庙?” 胡麻倒是一听,顿时心里一动。 对这世界的邪祟建庙之事,他本来就一直好奇,只是没个人去问。 先是吴宏老掌柜,跟自己说过,红灯娘娘不是不想建庙,而是不敢,抗不住。 后来又见过那牛家湾里被能人坑了,建了一个庙,却又吃了大亏的老鳖,内心里的疑问,也就越攒越多了。 这世道有“庙宇”“香火”说法,却很少在小地方见着庙,里面究竟有什么讲究? 且又听到她说了“香火令”,难道这世道建庙,还得要人的批文? 也是这样一句话,便让他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疑惑,难怪这次的斗法,搞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神秘,本来只以为是红灯娘娘与青衣恶鬼抢地盘,抢血食矿,如今看来,却远不止此。 胡麻心里越好奇,越是按耐着,不能显得自己不懂,便只淡淡道:“它们到了建庙的时候了?” “前辈也好奇……” 地瓜烧嘿嘿一笑,道:“莫非想再去搞一票?” 胡麻不置可否,道:“了解了解罢了,毕竟信息最值钱。” “那倒是。” 地瓜烧声音微微一沉,道:“我也是听我们师傅说的,他是青衣帮的老供奉了,只是上了年纪,帮不上手。” “如今,外人还不知道香火令的事,只当是青衣帮真的要与红灯娘娘斗法,定下几个大的血食矿归属,但实际上啊,这只是个幌子。” “也不想想,两边相安无事这么多年,青衣帮又是个势力差些的,自保尚且顾不上,怎么就忽然想来找红灯娘娘的茬了?” “说到底,也只是因为通阴孟家的人露了面,开恩给了这一道香火令。” “有了这一令,红灯娘娘和青衣恶鬼,都恨不得豁出命去拼个你死我活,只可惜,孟家的人可不会允许他们直接动手,扰了一方安宁,更不希望乱了秩序,明年的血食进贡受了影响。” “所以他们也只能收敛着一些,选择了这种江湖上的斗法,来分出输赢,夺了此令……” “……” 听她当个奇闻逸事似的说出了这件事,胡麻一直没有插嘴。 但默默听着,心里却已如翻江蹈海。 通阴孟家? 这就是红灯会也需要年年上供的那背后的影子? 以及,婆婆之前一直让自己小心,快点学好本事,好去对付孟家,难道就是这个孟家? 随便发一道所谓的香火令出来,便能让两个占据州府之地的大邪祟斗个你死我活,还能决定它们能否建庙的命运…… ……这得是多大本事? 他一时间,觉得自己手掌都在微微颤抖,还好与地瓜烧是隔了香炉通话,不怕他看见,而自己也是努力让自己稳下来,慢慢的道:“这通阴孟家,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嘿嘿,毕竟是十姓本家之一。” 地瓜烧道:“太岁老爷出世,夷朝崩溃,天下大乱,连皇帝佬儿都被人剖了皮,各州的官府如今也是朝夕难保,但为什么很多地方,还能有着最基本的秩序?” “听说就是这十个世家的人在帮着维持呢,在他们选出新的皇帝之前,各地的大邪祟,都得老实着……” 胡麻听着,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忽然道:“十姓本家都有谁?我倒只见过神手赵家的人,曾经有位中了造畜之术的朋友,托了他们去治。” “我的天,前辈你果然是转生到世家里的吧,居然认识神手赵家的人?” 地瓜烧闻言,不由得一阵惊叹,道:“我就差远了,只是听师傅大略的提过几个名字,什么通阴孟家,无常李家,好像还有姓胡姓陈之类的什么什么……” “……他们太厉害了,便是门道里的人,也等闲不敢提他们名字,只怕惹火烧身,也就是我们敢聊一聊。” “但白葡萄酒小姐也叮嘱过我,最好不要招惹他们,以后听了他们的名字,便要赶紧躲开,咱们这些转生者,有不少都是在他们手里坏了性命。” “……” 与地瓜烧说起此事,胡麻一直装的风清云淡,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但实际上却是每一个字都死死的记住了。 若是这通阴孟家,也是十姓本家之一,又是婆婆所说的,胡家的仇人…… ……难道前身所在的胡家,也是十姓本家……有关的? 倒不是胡麻胆子不够大,实在有些离奇,胡家若真有这么大来历,又怎么会在大羊寨子那样的偏僻地方,一躲就是二十年? 但虽然他也不想把这事想的太大,可自己又忍不住想到了很多奇怪的地方,一是神通广大的婆婆。 二是,自己手里那本,法门威力惊人的镇岁书。 或许,也只有十姓本家里面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种绝活? 不行,不能曝露,绝对不能。 他心里好奇越强烈,越告诫着自己,自己是绝对不能想这些的,照地瓜烧这个说法,连转生者都有不少在十姓本家里坏了性命的,那就可以想见十姓本家的能量。 若是真的坐实了自己这个身份,那恐怕不只在现实之中,便是转生者圈子里,也会一下子就炸了起来吧? “既然这样……” 他慢悠悠的,顺了地瓜烧的话,轻声问道:“伱为何还要去斗这场法?” “一旦青衣帮输了,你岂不是会被找麻烦?” “……” “找我什么麻烦?” 地瓜烧好奇道:“我只是顶着青衣帮供奉的名义,过去帮着斗一场法,又没有暗害红灯娘娘会的人,她找我麻烦干什么?” “青衣帮在我看来,定是要输,但就算输了,红灯娘娘会也不会把青衣帮赶尽杀绝的,你都杀光了,那些血食矿不管啦?那来年的贡难道就不上啦?” “所以啊,真等红灯娘娘会赢了,她也只会把青衣帮的人招徕去,而且越有本事的,越要招徕。” “我在这斗法里赢上一擂,青衣帮赢了,那我是大功臣,红灯娘娘会赢了,也会高看我一眼,给个高价,况且,名声打出来了,便是不进红灯娘娘会,其他机会也多着呢。” “当然,有选择的是我们这些供奉与掌柜,青衣帮的青衣童子和红灯会的红香弟子,就没有这样的选择了。” “一旦分出了胜负,那双方定然是要把他们这些核心弟子给杀光的。” “……” 听到了这里,胡麻倒有了种恍然明白的感觉。 这红灯娘娘会与青衣帮,倒不像是那种生死大仇的帮派。 或者说,有仇的,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是上面的,倒不是下面这些讨生活的。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同样有点好奇的地方,若是这样的话,那斗法的为何不是那些青衣童子和红香弟子?这些人利益相关,明明应该会更拼命才是,怎么倒要下面掌柜的动手? 但他也意识到,自己确实问得多了些,便只是顺着笑了声:“我倒对这些不是很了解。” 地瓜烧笑道:“那是肯定的。” “前辈你一听就是转生到大户人家的,估计不懂这些江湖上的道道。” “也算是我运气,有白葡萄酒小姐帮着说情,否则我估计自己都请不动你……” “……” “咳……” 这家伙嘴实在太甜了,胡麻都有些绷不住。 便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意识到了这场斗法背后,还有这么多道道与复杂的规矩,尤其是牵扯到了神秘的通阴孟家,看样子自己倒也要想想办法,是不是过去看上一眼了…… 想到了最后一件事,道:“我倒还有一件事问你。” “去年年跟里,衮州与明州二府交界处,有户姓沈的人家被灭了满门,死者脸上都贴了黄纸,我瞧着倒与你师兄的手法有点像。” “你清不清楚,这桩案子究竟是谁做下来的?” “……” “这事我知道,便是我师兄做的。” 地瓜烧这个却是立刻回答了,笑道:“他打算多逮几个江湖人,一是与我争宝,二是控制了这些人,回头去斗法的时候扬扬名。” “但他这手黄官纸的绝活,也是需要提前准备一下的,先杀了那一户人家,就是为了炼这纸,有了那些冤魂作底子,才好用这绝活来控制别人呢。” “果然……” 胡麻听了,倒是心下敞亮,没想到意外的竟把这案子给破了。 只可惜,这功劳拿着倒不太踏实。 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守岁人,冷不丁回去说破了这件案子,怕是惹人怀疑啊…… 那么…… 他心里有了主意,低声道:“倒还有件事。” “如今看着事情了了,但我明天还要过去找你一趟,也好让别人看着合理些。” “……” “啊?” 地瓜烧吃了一惊:“还要再给我一刀?” “不。” 胡麻低低的叹了口气,道:“这次,是我要过去吃你一刀。” “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纸钱砸头(一更) 夜里老白干与转生者之间的交易,关我白天胡麻什么事? 从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诡谲与风险,胡麻就坚持两套思维,以免留下马脚,也是因此,有些事情便顺理成章的想到了。 自己只是一个出来打工接私活的小小守岁人,却被这镇上卢家大少爷联手她的师妹,坑了一把惨的,如今自己侥幸活了下来,但说好的银子却也只打了水漂,要不要报仇? ……正常来说是不报的,毕竟已经见识到了对方的厉害,再上赶着过去岂不是自讨苦吃? ……躲个十年八年,有把握了再搞他才是正经。 但自己的人设却是要去的。 毕竟一是吃了亏,险些丧命,更是知道了对方的家门,还是一个擅长近身搏杀的守岁人,血气方刚,不报这个仇反而不合理了。 而这个仇一报,吃上一点小亏,再回红灯娘娘会去汇报一点线索,这份苦劳就到手了。 当然,与地瓜烧商量商量,把卢家大少交给自己杀了,带回去交差,大概也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一来现在的卢家大少也是地瓜烧的战利品,二来,以自己现在的道行,对付刑魂门道里的人,能摸着点情报,领份苦劳,就可以了,这么大个功劳,领了反而太扎眼。 他当即与地瓜烧约定好了,又自己默默的想了半夜。 第二天起来,便先吃了一顿饱饭,然后将自己床底下的银子,分了批次,运上了自己那辆驴车,然后结了房钱,留了五十两扔在客店的桌子上,向掌柜道: “你们镇上人家干的好事。” “这些银子留在这里,回头把那群白痴安顿一下,若贪了银子,我回来找你。” “……” 说着都不管这掌柜听没听懂,便已出了客店来。 那些江湖人如今失了魂,无人安置,只有饿死一途,自己留下五十两银子,便已尽了心意,具体如何,自己却也无能为力了。 大步离开了客店之后,他便牵了驴车,先去找了当地车马行,请了一位车把式过来,帮着将驴车赶到了镇子外,然后让他在路边,帮了自己看着驴车。 “我想起了些事,回去一趟,你且帮我盯着。” 胡麻向这车把式道:“但伱可要小心,别偷看我车上东西,更别有什么心思。” 那车把式忙道:“东家说的哪里话,咱是老实人,只赶车赚银子。” 胡麻道:“最好如此,你便不老实,我也有办法。” 说着,先在车头,点上了一枝香,然后向这枝香拜了拜,便转身回了镇子。 留下来的这车把式见胡麻行事神秘,也果然留了神,瞧着车头上那一枝香,大概也能猜到这或许不是一位普通的行商。 但是,他回头看向了车辙,早先刚下过雨,路上泥泞,从这车辙的痕迹,他便猜到,这车上应该有些沉甸甸的东西,那么,这沉的又会是什么呢? 越想越是好奇,便动了心思,想悄悄伸手去揭开上面的茅草瞧瞧。 却也就在这时,冷不丁忽然听到一声“嘻嘻”的笑,眼前一花,竟看到一个身上穿着红衣裳,扎了两只羊角小辫的女孩,正坐在了车辕上,两只小脚丫在那里一晃一晃的。 这车把式顿时吓的一身冷汗,忙跪在了地上,不停的求饶祈祷着。 …… 胡麻倒是没担心别的,有小红棠看着,这车把式别想拐了自己的银子走。 他只是怀里藏了刀,再度披上了蓑衣斗笠,向了这镇子上的卢家大米行走来,路上便已肺部转生为死,顿时一张脸惨白无比。 这是他学到了的一种易容法,当初去牛家湾接应杨功,与青衣帮的人对上时也用过,不需过多手段,只是这么一转,脸色差别极大,比贴什么胡子啥的都好使。 毕竟昨天自己脸上贴了黄纸,没有与地瓜烧真正的打过照面,今天只是演个首尾,也没必要露了自己的脸。 很快到了卢氏米行之前,远远的看到一群伙计在那里搬运着东西,很是热闹,他也不细究,只装着江湖愣头青的模样,沉默的走向了米行。 见着周围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便只是低声道:“你们家卢大少爷呢?” 周围伙计们都不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冷不丁一个过来问自家大少爷,还不是个穿绸戴银的,自然没人会说。 但胡麻一言不发,便又要往米行里面闯,众伙计们慌忙喊着,上前拦他下来。 “你是做什么的?” “有事先去找我们掌柜的说吧……” “……” 胡麻并不言语,只是伸手入怀,警惕的盯着米行伙计。 这些伙计们见了他的样子,却也警惕起来,不少人都提起了手里抓米袋的铁钩子。 双方气氛已是有些僵持,却也恰好就在这时,忽听到里面一个妖滴滴的声音,正一边说着,一边向外来:“门口这么多人凑着做什么呢?给我师兄抓药的人回来了没有呀……” 另有一苍老声音忙回着:“快了,快了,小……小姐,我们少爷伤的不重吧?” 他们边说边过来,一抬头,恰好与胡麻撞了个对眼。 正是昨天打过一个照面的地瓜烧,昨天她还穿着朴素简单,像是个江湖人的模样,如今倒是换上了大家闺秀的衣服,显得光彩照人。 只是身上那一身痞气,却是改不掉。 而跟在了她身边的一个,却正是之前帮着卢大少爷招呼胡麻他们这些江湖人的卢家的管家老爷。 “你……” 地瓜烧刚到门口,一眼瞧见了胡麻,微微一怔。 而胡麻则是忽地杀机四溢,狠狠喝道:“你们师兄妹联手坑人,拿命来吧!” 说着,手从怀里抽出,正是提前藏好,抽出鞘来的刀。 一步冲向前方,狠狠一刀劈落。 “我滴妈……” 冷不丁见着这一刀,人人心惊胆魄,纷纷向旁边让开。 那地瓜烧更是大吃一惊,叫道:“老管家救我……” 说着将那位老管家向前推了一把,同时自己飞快的后退,手伸进了袖子里。 这会子,那位老管家也认了出来,如今来的,正是前天自己帮着少爷招徕的江湖人,而且还是其中的好手。 他并不知道自家少爷昨天晚上带了那些人去做什么,只是知道很多人都没有回来,只有少爷的师妹,陪了少爷回来,而且少爷看起来有些迷糊,仿佛状态不好。 他不敢问,但心里也明白,想是少爷去做了什么大事,估计那些没回来的江湖人,便已经被坏了性命。 如今冷不丁见着一个过来寻仇的,更是心下豁亮,高声大叫:“好汉饶命……” “哗……” 胡麻这一刀,本该直接剁了这老管家的脑袋,却冷不丁,旁边那些伙计们,早先见自己心怀不轨,也都提防了,如今自然没人敢上前来硬拼,却也顺势扔了一袋子米砸过来。 胡麻一刀砍破了米袋,顿时白花花的大米遮住了视线。 也在这时,那师妹后退了一步之后,便已猛得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叠纸钱。 忽地跟在米后,向自己洒了过来。 胡麻钢刀抡圆,将大部分纸钱扫掉,但迷迷蒙蒙之间,却还是有其中几张纸钱,似乎砸到了自己的脑袋。 他一时觉得晕沉沉的,便好像被大石头敲在了脑袋上一样,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竟是微微一个踉跄,有种天旋地转,身体仿佛轻了几分的感觉。 知道自己中了招,急忙大叫了一声,乱挥着刀,转身就逃:“你们卢家记好了……” “山不转水转,这件子事,咱完不了……” “……” 一边喊着,一边冲出了街口,撞开了许多人群,大步的跑了。 只是他倒也没有发现,就在自己刚刚逃开之后,另外一边,也正有个提了刀的木讷汉子,正慢慢走了过来。 胡麻还需要把刀藏起来,但这木讷汉子却因为太过不起眼,便是提了半截刀在手里,别人也只当是锄头,居然没有一个在意的,他也看到了胡麻,微微怔了一下。 “这种害人的事,有人出头就好咧,有人出头,就不用咱出头咧。” 他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跟什么对话,转头慢慢向远处走去:“没人管的才要动手咧。” “那……那是谁啊……” 而在这时,刚刚死里逃生的管家,也正捂着胸膛,一阵子的喘。 “是师兄昨天晚上坑了的一个人。” 师妹也看向了胡麻逃走的方向,叹道:“瞧人家是个雏儿,便只想着骗人,但也不想想,人家虽然是个雏儿,却是个有本事的哩!” “这下子,麻烦可就大了。” “管家爷爷,我瞧你还是听我的,快点把这米行转手了的好,不然人家的师门找上门,咱们卢家不一定够瞧的呀……” “……” 边说着,边偷眼瞧了胡麻离开的方向一眼,心里暗自想着:“这位前辈如此身份,还愿意配合我做戏做全套,可真的是敬业啊……” “人家够意思,这人情我也不能亏了。” “可他眼光如此高,几万两银子才能入得眼,我去哪给他找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五镇物(二更) 却说“复仇”失败,中了阴招的胡麻,放了狠话,然后忙忙的赶出了镇子,找到了自己那辆驴车。 本来着急想要赶路,却冷不防到了跟前,见着自己之前雇来的那个车把式没影了,只有小红棠坐在了驴车上,百无聊赖的等着。 “赶车的呢?” 胡麻一见都惊了,自己已经让小红棠提防着了啊? 忙到车上一看,翻开了盖在上面的茅草,却见里面的银子倒是还在。 “吓跑啦!” 小红棠道:“他偷摸翻胡麻哥哥的银子,我就现身看了他一眼,他就赶紧磕头。” “磕完了头,就跑啦!” “……” “什么鬼?” 胡麻都惊了,自己只是想着让小红棠看了银子,省得被人摸了,没想到看过头了,把车把式都给吓跑了。 那没办法,自己现在肯定也不能再回梧桐镇子去重新请人了,只能自己赶着驴车向前走。 但这倒也是个头疼的事,这赶车也是有讲究的,什么速度赶路,怎么让牲口避让人,怎么过一些崎岖险地,以及,在歇脚的时候怎么伺候牲口,喂草料,这可都是需要专业知识才能做的。 不过,虽然一开始自己也没啥把握,但真赶了起来,倒发现不难。 主要是这头驴听话,让走就走,让停便停。 正常情况下,驴的脾气都是很大的,这一头想必是昨天让自己给揍服气了。 但这意外的顺畅,倒让胡麻觉得惊喜,在赶了一段,发现没有问题之后,索性就让小红棠骑到了驴背上,看着点方向,自己则坐到了驴车上,开始清点起了这驴车上面的东西。 这一趟活,一共能赚多少,还得看地瓜烧的诚意。 但不得不说,这卢大少给的,已经是挺丰厚的了,好歹千余两银子呢。 而这驴车上的物件,那也是他准备了施法的,每一种都是他之前辛辛苦苦搜集来的,其中不乏一些极为难寻的。 胡麻如今最大的兴趣,便是要看看,他们刑魂门道里的物件,有多少是适合自己镇岁书里门道的,直接拿过来,当作自己将来施法时的“五镇物”使用。 早先在牛家湾,胡麻以镇岁书上的法门,拘来河中老鳖问事,便用到了五镇物。 分别是火盆、米、香烛、稻草、祭品。 其中,盆就是随手从渔家顺的,米是从旁边村里买的,香烛是自己随身带的,稻草是从草垛上扯的,祭品嘛…… ……简单,毕竟那只老鳖老好说话,一碗鱼,一碗肉,一碗米就打发了。 那时候胡麻是真没想太多,因为镇岁书上对这东西确实没什么要求,就是简单一提。 他甚至还是在与二锅头细细打听过了走鬼人门道之后,才了解到了一些门道。 那就是,这些东西,都是五镇物,是施法的物件。 同样的法,用的五镇物不同,施法的效果,与成功率,便也大不一样。 镇岁书霸道,总想花小钱办大事。 但自己可不行,这五镇物还是需要好好的搜集一下的,如今这卢大少爷驴车上这个铜盆,他就相中了,明显是个好物件。 这铜盆是用来在施法的时候升火的,火一旦燃了起来,那被拘来的邪祟,便看不清火盆后面自己的模样,也就不敢造次,所以是很关键的东西。 早先自己招来那老鳖,就差点被看透,但如果是用这个盆呢? 如果再备上一些阴木,或是槐木,松柏、荔枝之类本就偏阴性的柴,在里面烧火呢? 想想就带劲,怕不是红灯娘娘都看不透自己? 当然了,这也只是想一想,现在的胡麻哪有胆量敢招红灯娘娘这种级别的。 但无论如此,这盆到手,便是小赚,再看看其他的都有没有合用的,胡麻抱着这种想法,将驴车上的东西都翻开来看了看。 一是路上反正也闲着没事,二是查看这些东西,本来就最好是白天,若是晚上随随便便的拿了出来,便不定会引过来什么东西,抢自己的宝贝。 “纸人、黄裱纸……刑具?怎么还有米?” 但一一清点了一遍,胡麻倒是有些好奇,纸人他见卢大少用过,那是他的拿手宝贝,按理说自己施展镇岁书上的法门,也能用得着纸人,但这纸人太邪乎,他却是不敢直接用。 直接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再翻看着,便见是一箱子黄裱纸,触手生刺,做的极为粗糙。 这是他们施展黄官纸这手绝活的时候才用得到的,也与自己用处不大。 若是叠成了元宝,施法时烧掉,倒容易引一些生前爱财的阴鬼过来,但也没必要。 胡麻看过了,这就是最普通的黄裱纸,纸扎店里多得是。 不过,最异样的,却是车上的一个箱子里,里面放了一叠脏兮兮的,明显被水浸过的黄裱纸,这些纸仿佛之前扣在人脸上,倒隐约像个面具的模样,倒是心里微惊,忙放好了。 他听那卢大少得意的说起过这手黄官纸绝活的由来,知道那人脸形状是什么。 那是将黄裱纸一层层贴在人脸上,再拿水浇,活活将人闷死时形成的。 是绝对的邪物。 自己非但不能用,还得尽快毁掉。 之所以现在不随手扔了,是怕这邪性玩意儿,会害了经过的行人。 至于那一个布包卷着的,一根一根磨的锃亮渗人的刑具,什么细钩子,穿脑针,小巧的锯骨刀。 还有一些弯弯的,似乎是用来割某些长条状与鸡卵状事物的弯刀,就更不知道做什么用了…… ……大概是他们刑魂门道里面,既然有个“刑”字,那便是用来折磨对手的东西。 ……这倒是可以暂时的保留,没准事后用得到呢。 一一将这些事物归整,胡麻才看向了最后半袋子东西,略略凝神。 这是最难归类的,居然是半袋子米。 卢大少爷家是做米行生意的,难道也这么敬意,出去办事,随身带着米煮来吃? 但仔细一看,胡麻就知道绝非如此,这袋子里的米,黯淡无光,颗粒干瘪,明显不是什么上好的米,卢大少爷这种身份,就算要吃,也不会吃这样的。 更重要的是,袋子一打开,胡麻便能感觉到一股子瘆人的凉气直迫面门,余光瞥去,能看到这米里似乎有黑气蒸腾。 “这米定然是有来历的!” 胡麻立时确定,这应该是用来施法的米。 世间的米,自是用来吃的,但也有一些奇异的,或是在阴地里生长,或是被人无意中洒在了太岁老爷身边,汲取着太岁老爷的血肉生长,便都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诡异作用。 活人吃了,非但无益,反而有可能生病,甚至疯狂。 但落在门道里的人眼里,这种东西,却是施展法术的顶好东西。 胡麻之前与吴禾妹子闲谈,便听她说起过,有些人会去采割黑太岁,埋进地里。 这种地便成了阴地,再用一些秘法,能种出一些特殊的米。 专门卖给门道里的人,或是用来害人,或是用来施法。 “好东西啊……” 胡麻细细看着,倒是明白了过来,这半袋子米,怕是比那盆还要好。 只不过,自己得先找地瓜烧打听清楚,再确定这米适不适合自己当作五镇物来用。 一一清点清楚了,他也长长的吁了口气,抬起头来。 只觉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脑袋竟略略有些晕眩,身体上出了一层虚汗。 “地瓜烧的术起作用了……” 他心里清楚,便默默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道行,却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自己的道行,本来一直保持在三柱香左右,便是因为修行或是与人斗法,消耗了一些,也会赶紧吃血食丸补回来。 但如今一看,自己这三柱香,居然已经变成了两柱半,不,不仅仅是两柱半,而是第三柱几近于没有,只勉强剩了一丝丝,差一点,就要倒退回两柱了。 “纸钱买命,她这手绝活真阴毒啊……” 主动去中这一招,倒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切身感受了,还是觉得吓人。 胡麻中这一招,一是为了事后圆起来合理。 二是因为,意识到了刑魂门道的可怕,反而更想亲身感受一下。 在地瓜烧的手里感受,彼此下手有分寸,总不致于坏了性命,总比将来遇到了不认识的对手,一下子中了招,却束手无策,防不胜防的要强不少。 但饶是做了这么足的心理准备,仍是吃惊。 自己只是被纸钱砸了一下头,便差不多耗去了一柱道行。 若是普通人挨这一下,真就没命了? 本来就想着回去好好演一番,如今倒好,差一点过头了,他心里一个警醒,便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让小红棠用力抽了那驴一巴掌,甩开蹄子,加快了赶路。 如今,自己这趟私活算是已经了了,现在倒要想着如何去领了这份苦劳。 但就算是这趟苦劳,也要想想怎么合理才行,甚至,还要尽快赶去能够联系到二锅头的地方,好好的向他请教一下注意事项,才更稳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杨弓兄弟救我(三更求票啦) 转生者视道行的深浅,能够呼叫的范围也有一定限制。 大略都是一城之地,只有道行突破了三柱的白葡萄酒小姐,跟其他人不同,可以隔了一个州府的距离呼叫自己。 但这也有个前提,她能呼叫自己,自己却呼叫不了她。 所以,胡麻的计划是先暗中潜去明州府,但不现身,在那附近,呼叫过了二锅头,再来做下决定。 下午时分,路过一个道边的茶水摊,胡麻下来吃了碗茶,又让店家拿了两个馒头吃,顺便打听清楚了路,便一路向了明州府过来。 他独自一人,赶了驴车,车上又拉满了东西,赶路的时候,倒还有些扎眼,只不过现在他渐渐本事大了,还有小红棠跟着,却也不怕这些土匪路霸什么的。 真遇着了眼睛尖,一直往自己车上瞅着,亮一亮刀,对方也自怕了。 这般连着赶了两天的路,倒是把这驴累的够呛,因着胡麻实在不会伺候,有一天夜里没找着店家,便只在一个村子里投宿,但村子里的人可以让你睡柴房,却不会帮着喂牲口。 胡麻也只能割了几把野草给它吃,这驴倒是不敢不吃,只是第二天一直拉稀。 好容易已经到了一个座落在明州府西北方向的村子,天色还没到下午,胡麻便也停了下来。 进了村子,便打听里长家的住处,说自己是进明州府的行商,怕路程不便,还没进城就天黑了,想着先找个落脚的地。 这村里的里长得了银子,便热心的将胡麻安排进了庄子里一对年青夫妇家里住。 小两口很是热心,妇人给胡麻做了饭,烧了洗脚水,小伙子则是个照顾牲口的好手,给这驴喂了上好的草料,也算让这赶路几天的驴舒服了一下。 吃饱喝足,胡麻这才安稳睡了下来。 待到入梦,便进了本命灵庙,手放在香炉上,呼叫了二锅头一次。 见没反应,便又隔了一个时辰,又呼叫了一次。 眼见得已经过了子时,还没有回应,便又耐心等着,一个时辰之后再次呼叫。 “我听到了,你回来了?” 二锅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倒显得有些疲惫。 “白葡萄酒小姐介绍了一个活,我过去做了,这才刚回到明州府附近。” 胡麻道:“平日里你早歇下了,怎么今天这么晚?” “不还是为了这场斗法?” 二锅头道:“那青衣恶鬼真的疯了,不知请来了多少人使阴招,本来咱们十拿九稳,硬是输了一场,如今红灯娘娘都发了火,我们便也都闲不住了。” “夜里议事,这才歇下。” “明天白天,怕是更要好好的筹备,只等到了明天晚上,再赢下了那一场,才好教她放下心呢……” “……” “青衣帮这次确实掏空了家底啊……” 胡麻想着地瓜烧之前说的话,也知道这次机会对青衣恶鬼有多重要。 或者说,是对红灯娘娘重要,这青衣恶鬼,是不惜一切,要从红灯娘娘嘴里抢食。 这种情况下,倒是占了赢面的一方更吃亏,因为要想着赢了之后怎么办,怎么安置,但劣势一方,反而不惜代价,先赢了再说。 “那现在到了我现身的时候了么?” 胡麻道:“另外倒有一件事,我如今正是有些拿不准。” “这次过去,我见着了另外一位转生者,帮着她算计了一个人,倒是巧了,之前我出去,名义上是为了查一桩案子,便是那沈大户一家被灭门的事,竟真的找着了那个动手的……” “……” 说着,便将这件事一一说了出来。 他做好了要拿这份功劳的准备,但究竟是不是真要拿,还得多问问前辈的经验。 但也正是为了问这经验,所以并不瞒着二锅头,一一说了。 “黄官纸?伱跟刑魂门道的人打交道了?” 二锅头倒是一听,有些惊奇:“白葡萄酒小姐偏心啊,她就没给我介绍过活……” “……” 胡麻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再说了白葡萄酒小姐为啥不搭理你,你心里没数?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你最近忙吧……” “……” “忙当然是忙……” 二锅头忙道:“不过,你真的确定,那黄官纸的传人,马上也要来斗法?” 胡麻微觉奇怪,道:“是。” “太好了。” 二锅头一听,竟是无比的欣喜,道:“我正愁着这事,青衣帮这次也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请来了不少老供奉,阴了我们一阵,搞得红灯娘娘大发脾气。” “更关键的是,我们知道,他们也已找好了人,准备再阴我们一阵,若是这一阵再输了,那这麻烦可就大了……” “知道了是谁来参加这一阵就好。” “……” “那可是咱们转生者。” 胡麻道:“而且,她瞧着本是打算要过来赢上一阵的。” “这倒好说。” 二锅头笑道:“我们好好谋划一番,给他足够的好处不就是了。” “况且,这又不是我个人的事,得是红灯会出的好处,只要能搭上话,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大家都是自己人,话都是可以说得下来的。” “退一步讲,她就算要赢,也不是不行,只是商量好怎么个赢法大家都便宜便好。” “兄弟,这个消息,便足够还我之前通知你躲过去的人情了。” “么么哒……” “……” 能听出二锅头很激动,但最后这三个字还是不由得让胡麻只觉一阵恶寒。 脑海里甚至能想象他一个大男人对着香烛撅嘴的模样。 忙道:“那这事我倒管不了,我离她已经太远,无法与她说话了。” “你要找白葡萄酒小姐才好,她能帮着递个话儿。” “……” “那是自然。” 二锅头笑道:“这么大事,没个中人,双方都不可能太放心不是?” 听着他语气很是兴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胡麻倒忽然想着,这家伙的高兴,大概也不仅仅是因为可以解决问题,还是因为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可以联系白葡萄酒小姐了吧? “还有我的事。” 他生怕二锅头急不可耐,直接跑了,便也忙道:“我现在怎么着?” “到没到现身的时候?” “查了这案子的苦劳,要不要领?” “……” “当然要领,凭什么不领?” 二锅头道:“不仅要领,兄弟,你还真得赶在现在这时候过来,才好把这小功劳,做成一个大的。” “没你过来报这个信,我这都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 “啥?” 听他这么一说,胡麻都有引起吃惊了。 最早发现了那卢大少便是沈大户家惨案的元凶,他便有些纠结。 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岁人,冷不丁做了这么大件事,难免招人注意,所以,他就想着,即使要领,也只带份情报回来,勉强的领一份苦劳。 但就算这苦劳,也先问上一问。 但如今,听二锅头的说法,自己只要赶准了时间过去,小功劳也能做成一份大功劳? “如何运作?” 二锅头笑道:“可不可以得先问过人家,你莫着急,我问清楚了再与你说,说定了之后,你再过来!” 见他这样,胡麻便也只能先退了出来,等着他去寻白葡萄酒小姐递话,也不知道这么大一份功劳,自己怎生才能得来。 “兄弟,成了……” 待到半个时辰后,二锅头再次连接自己,却已是快要天亮了。 他听起来很是兴奋,看样子已经经由白葡萄酒小姐,与地瓜烧达成了某种协议。 然后便又与他商谈了一番自己这次要怎么回去,回去了怎么说,以及后续的事情怎么配合之后,胡麻也是细细的问过了每一个细节,这才终于放心,带了点离奇,在床上醒了过来。 小夫妻起的早,已经给烧好了洗脸水,还煮了苞米粥,蒸了一笼地瓜面的野菜包子,却是把胡麻当成自家客人照顾了。 胡麻趁他们不备,将自己驴车上的大半银子,埋在了他们家侧屋的床底下,又让小红棠问清了,回头过来挖,自己的车上却只留了二百来两。 做完了这些,他也不客气,饱饱吃了一顿,将二两银子,扣在了他们的碗下面,这才赶上了驴车出来。 如今的心情,自是美好,甚至想唱一首二爷当初挂在嘴边的曲儿了,不过,眼看着距离明州府越来越近,他便也收起了两柱命香,只留了最残缺的一柱。 这一来,整个人便也显得无精打采,眼神飘乎,冷汗出得一层一层,瞧着便像是大病一场,眼看着小命都要丢了的人一样。 而到了明州府外面的官道上,却又不进城,只是装模作样,找人一打听,便转了驴车,径直往朱门镇而来,这个距离明州府只有一个时辰路程的镇子里,如今已是气氛诡异。 镇子东边,挂满了红灯笼,镇子西边,则飘着数丈长的青布,鬼气森森。 “干什么的?” 红灯笼旁边,都是一个个气质阴冷,腰上扎着红带子的人,远远见了,便即喝问。 “我……我是红灯会青石镇子分柜的管事胡麻……” 胡麻也是一见他们,便忙的摆起了手:“快,替我请三香弟子杨弓过来……” “杨弓兄弟,救我性命哇……”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己人(一更) “杨弓?” 在这里把守的都是红香弟子,平日里最是心高气傲,不太听人使唤,冷不丁见有人过来,自然少不了一番盘查。 但见胡麻上来便叫三香弟子,还是前不久刚出了风头的杨弓,便也不敢大意,忙忙的喝命胡麻留在这里等着,自然有人烧香召来青衣小厮状的使鬼,去请杨弓。 胡麻便只在驴车上坐着,一副面若白纸,晕晕欲倒的黛玉模样。 等了至多只有半盏茶功夫,便忽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响,随着便是一声急急的大叫: “是谁找我?” “可是我胡麻兄弟来了?” “……” 来的正是杨弓,只见他大步奔来,身上外袍的带子都没上系上,竟像是刚刚还在睡着,不及问细,只是一听对方要找“杨弓兄弟”,便跳了起来。 在这地界,他认识的人里,兄弟叫他杨大哥,会里的人都叫杨师兄,又没别的熟人,只有胡麻会这么叫他。 奔到近处,果然见到驴车上坐着胡麻,顿时心里一急。 刚想撵他离开,不知这家伙明明得了自己的信,这会子回来又做什么,却是一下子看到了胡麻的脸色不对,顿时心里一慌,凑近了一看,叫道:“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快,血食丸!” “……” 说着便向身后伸手。 跟着他跑了过来的倒有几个,见他要血食丸,便有一个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青色的瓷瓶,直接递了过来。 但杨弓接过来一看,顿时大怒,猛得往地上一摔,一脚踩碎了,向身后的人大喝:“别拿这种狗吃的东西来糊弄,我让你把血太岁给我!” 平时,无论白的青的还是红的,只要不是黑的,都称血食。 但一般炼成了丸状,方便携带食用的,才称血食丸。 他身后跟来的弟子倒不是不懂,只是没想到,杨弓冷不丁的居然真要血食丸。 那可是值钱的东西! 如今见杨弓在这里骂人,也一脸为难,他身上也没带啊…… 好在这时,另外几人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与杨弓一起见过胡麻的沈大棒子。 他听见了杨弓的大叫,又认出了驴车上的是胡麻,便忙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包着的物件,一层层的揭开,里面正是塞子裹了红布的一个小瓷瓶。 杨弓一把夺了过来,拔掉塞子,喂到胡麻身边:“兄弟,吃了再说话。” 他却是红香弟子,经历的事情与胡麻等人不同,一眼就认出了他这时候近乎油尽灯枯,红香弟子也只有在借多了红灯娘娘法力的时候才会这样,知道需要一颗血食丸来吊着命。 “这……” 胡麻倒是犹豫了,自己为了作戏逼真,才装成了这样,没想到杨弓如此大方。 但微一迟疑,想着日后必定要还他,还是一口吃了。 立刻感受着滚滚气血在胸膛之内化开,便是自己不做什么,精神也不由得一振,这才深深喘了口气,低声向杨弓道:“我出去帮会里做事,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厉害的,伤着了。” 杨弓眉眼都拧成了一团,狠狠道:“哪个王八蛋伤的,我把他削成人棍,给你出气。” 胡麻听着都心里微沉,他可是明白,杨弓这哥们不是说说。 他这性子不是爱骂人的,他想把人削成人棍,那就是真的打算把对方削成人棍。 “先不说这些。” 他忙道:“管青香弟子钱粮发放的徐管事可在?” “……就是留了两撇鼠须,最爱穿了青衫扮书生的那个,那是自家长辈,伱先带我去见他。” “……” “他应该是在西边瓦房里落脚。” 杨弓也反应了一下,看向了周围人,有人指了一个方向,便即转过身来,向胡麻道: “上来,我背你。” “……” “不用,能走。” 胡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从车上跳了下来,转身要走,忽又道:“驴车帮我看好哈。” 杨弓道:“放心,咱兄弟的东西没人敢动。” 说着转头看向了那些红香弟子,道:“你们瞧清楚了,这就是青石镇柜上的胡麻兄弟,这是咱们自己人,早先我跟沈大棒的命都是他救的,以后见了他都给我客客气气的。” 那些跟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腰缠红带,见杨弓这么说,却都跟着点头:“那当然。” 胡麻倒是有些惊奇:“看样子杨弓如今非同凡响,收了一大票兄弟啊!” “……还都是红香。” “……” 一边说着,一边下了马车跟着往镇子里面走,却是连盘查询问都不用了,在这里把守的红香弟子,都以一种看自己人的眼神看着胡麻。 就连驴车,都翻也不翻,便即让人牵到了旁边的马棚里去,用好料喂上。 这种待遇,怕是连庄子上真正的掌柜见了,都自叹弗如了。 跟着杨弓向镇子里走来,胡麻倒发现,如今这个朱门镇,百十户人家,倒是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 这一边许多宅院门口,都挂了红灯笼,便代表着有红灯会的人在这里落脚,另外一边则是青帐飘飘,而最中间的街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方高台,台边则分别有人在那里把守着。 杨弓带了胡麻,进了一条胡同,这会子已经有不少听到动静的人出来看是怎么个事。 胡麻远远的就看见留了中胡子的徐管事,也在那里掂着脚向这边瞧,忙忙的挥了下手:“前辈,找着你了。” 那徐管事远远瞧着像胡麻,也在犹豫,待到真确定了是他,顿时吃了一惊: “哎哟,胡大侄,真是你……你这是怎么了?” “……” “贪图功劳,被伤着了。” 胡麻来到了徐管事身边,才压低了声音,苦笑着道:“早先我怕这掌柜位子坐不安稳,就接了个会里的差事,去查那明州界外的沈大户一家灭门案。” “却没想到,事没办清楚,倒是撞上了刑魂门道里的人,本以为不差他们什么,却不料一动手,便吃了这么个大亏……” “快进来说!” 徐管事一听,便脸色骤变,忙忙的将胡麻领进了旁边的院子,转头看着他脸色苍白,靠了血食丸才激起了两颊不健康的红晕,但眉宇之间,一团阴气,仍是挥之不去。 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低声骂道:“傻实在的孩子,我之前就听说了你领了这份差事,还当是好事。” “但你这怎么不长个心眼,还真去办这差啊?” “你在外面转上一圈,落个苦劳,回来到我这里说说,什么差交不了?” “……” “?” 胡麻听着,都怔了一下,暗想:“我一开始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面上却只好带了一些羞惭的苦笑,摇着头道:“想着要小心了,但还是低估了人家……” “刑魂门道都是阴险毒辣的,哪有好对付的?” 徐管事训着,又关切道:“你这究竟是中了对方的什么招,怎么成了这样子?” “我瞧你以前根基扎实,如今一身道行都快没了。” “……” “我……我也不清楚。” 胡麻表现的有些尴尬,道:“就是被对方洒了一脸纸钱,没躲得开,然后就这样了。” “纸钱?” 徐管事这顿时吃了一惊,慌忙道:“你且坐着,我请人过来帮你瞧瞧。” 边说边往外走,一眼看到门边站着的杨弓,便道:“杨师兄是吧?咱俩之前见过,都是自己人,可顾不上招待你,你且看着胡小子,自己泡茶喝,我得去请懂行的人过来帮着看看。” 其实他一早就看到杨弓跟着了,还看见对方一脸焦急。 但故意不打招呼,而且当着他的面,跟胡麻说了一番自己人的话,如今也拿他当自己人。 红香弟子向来抱团,别人可很少都交际得上。 “多谢徐管事,跟我客气什么,快去,如果他们不来,我去找他们。” 杨弓也催促着,徐管事这才快步的出去了。 坐了没一会,仆人刚刚送上茶来,便听见外面脚步声响,却见徐管事拉着一个胡子花白,头上戴着小帽,瞧着便跟个账房先生似的老头子走了进来。 那老头子不情不愿,被徐管事扯的像个风筝似的,进门看到了旁边坐着的杨弓,才微微皱眉,态度不那么不情愿了: “怎么回事?话都不说清楚就叫我来?” “……” 徐管事道:“会里的一个小兄弟,出去办事,被刑魂门道的人用纸钱伤了。” “咱们会里,我就知道你一个人懂刑魂门道的法,这不得赶紧叫你过来给看一下?” “……” “纸钱?” 这老头子听了,倒是一惊,歪头看了一眼胡麻眉宇间的阴气,更是一惊。 忙在胡麻身边坐了,伸出了手指,搭在胡麻脉上,低声道:“且缓着,不要抵抗。” 胡麻知道他要做什么,当然不可能完全不抵抗。 只不过,他如今有两柱露头的命香,却把那完整的两柱,都从香炉里取了出来,只留了小小的一点,放在香炉里,看起来身体里面,倒像是只有那么一点残存的火力。 随着这老头子手指搭在自己脉上,这缕残香火候在身体里面微微一动,被这老头子感应到了道行的存在。 他顿时心惊不已,连声道:“好小子,什么伤不伤的?” “这是被人买了命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湖处处坑(二更) “买命?” 旁边的杨弓与徐管事闻言,皆是吃了一惊,显然对这类的事情听得不多。 “是刑魂门道里的一种手段。” 青衣老头子放开了搭着胡麻脉门的手,仔细打量着他,口中道:“在一些东西上施法,丢到了地上,谁若捡了去,谁就被买了命,有些大邪祟或是阴物想要娶亲,也会用这种办法。” “但这小子中的可不是简单的买命手段,他这是遇见高人了。” “这些人把普通的纸钱,用秘法炼过,便有了买命之能,与人斗将起来时,便将那纸钱往人身上一洒,被纸钱砸了头,就会被人买走了命,这小子……” “……你之前怕是吃过血食丸吧?道行超了一柱?” “……” 胡麻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忙道:“是,早先为会里立了一功,娘娘赏了三颗血食丸。” “我吃了,道行便有了突破,但如今……” “……” “亏得是你道行破了一柱,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青衣老头子道:“否则的话,你这条小命,早就完全被人买走了。” “啊?” 旁边的徐管事与杨弓,表情都有些慌乱。 胡麻也跟着他们慌乱,但心里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什么状况,其实自己最清楚,怕的只是瞒不过会里的高人。 如今听这老头子说了,这份担心便过去了,看起来情况凶险,实际上只要后面血食跟上,这身道行很快就会回来,也没有其他的影响。 但他心里明白,徐管事他们却不懂,忙问老头子:“这怎么办?” 青衣老头子脸色深沉,低低的一叹,道:“没办法了,他被纸钱买了命,天门处开了一个口子,孤魂野鬼都会找上门来,我必须把这个口子给他封上,但这个活可不容易……” “……只能用我祖传的膏药了。” “……老徐,我这可是瞧伱的面子,回头三颗血食丸,你少一颗我都亏。” “……” “啊?” 听得这句话,在场的三人却是又惊又喜又傻眼。 惊的是徐管事,冷不丁听到这青衣老头子居然要三颗血食丸,已经被吓到了。 喜的是杨弓,总算有法子救了胡麻。 但眼傻的却是胡麻,因为……这老头子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嘛! 这纸钱买命,买的就是那一刻,买完就完了。 所以老头子说自己幸亏道行深才没丢了小命是对的,若真换了一个性命不足一柱的人过来,这三张纸钱,确实能将人的命买走,道行空了,人也就死了。 可关键是,若是没有买完,那也没有后续的,根本没破了个洞的说法。 这老头子胡说八道,是……推销他的膏药呢? “膏药呢,快拿来……” 这时候杨弓已经忍不住了,道:“不就是三颗血食丸?我给了。” “不行不行……” 胡麻忙道:“三颗血食丸,这……这也太贵了吧?” “贵?” 徐管事与杨弓,连同这个青衣老头子,同时看向了胡麻,一脸严肃:“救命的事呢,还贵!” 胡麻顿时为难,想说又说不出来,只好道:“我可还不起啊……”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说笑话!” 杨弓道:“自家兄弟,我哪里要你来还?” 这话说的,胡麻感动倒是很感动的,但就是有点憋的难受,只好把眼神看向了青衣老头子,道:“老先生给便宜一点……” “罢了罢了,当我给红香杨师兄一个面子,要你两颗就是了。” 青衣老头子摆了摆手,道:“且先坐着,我去把膏药取来,火上烤一烤,贴在他脑门上,封了他的天门,这命便不会被买走了。” “……” 这一下子场间却是两喜一恼。 喜的是徐管事和杨弓,一个喜不用自己出血食丸,一个喜胡麻有救。 恼的是胡麻,这老头子真是在唬人啊…… 要说一个人心里的秘密太多了也不好,遇见骗人的,心里气,却说不出来。 自己虽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却不能说什么,毕竟理论上,自己如今不该懂这些,也只能装着懵懵懂懂的样子,任由这个青衣老头子满口糊言,从自己兄弟这里坑走两颗血食丸…… 回头等这一贴膏药贴在脑门上,这是封了天门吗? 这是冤大头啊! ……胡麻很快便把膏药贴到脑门上了。 不贴不行啊,老头子对了自己又是念咒又是比划,看起来真的是非常敬业。 照人家话说,这是违背了祖师爷的决定,把自家好东西拿出来给外人救命的呢…… “记下你了。” 胡麻也只能暗暗想着,自转生以来没吃过这么大亏,你是头一个。 “这下好了……” 倒是杨弓与徐管事见着胡麻脑门上贴了这块膏药,终于都放下了心来。 尤其杨弓,一点也没察觉自己做了冤大头,一脸的喜色。 “哎呀……” 但还不等他们说话,便听见院子里一声惊叫,旋即一个声音道:“是他,真的是他。” “我的娘嘞,他来了……” “姐夫,快,快去叫我姐夫,他真的来啦……” “……” 屋里正说话的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便见是一个穿了青衫的汉子,他胡子拉碴,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过。 这时候眼睛里满是惊喜,死死的盯着胡麻看着,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却不是别个,正是当初跑到了青石镇庄子上去历练,却又被抓了壮丁的孙牛子。 胡麻皱了皱眉头,道:“这怎么着,他似乎挺开心?” 杨弓阴森森的,刷的一声拔了刀出来,道:“我挖出来瞧瞧,是不是真的开了心。” “啊?” 那孙牛子最怕杨弓,连滚带爬的跑了。 就连徐管事,也忙拉住了杨弓,摇了摇头道:“现在谁也动他不得。” 说着转头看了胡麻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本想说胡麻回来的不是时候,但想到了胡麻刚刚那个伤势,却又说不出来,因为他中了那等邪术,若是不回来,不一样也得死在外面? “咳,呆会有讨厌的人过来,我先回去了,你们聊着。” 青衣老头子见了,也忙拎着自己剩下的膏药起了身,向他们摆摆手,自去了。 一时屋里只剩了胡麻、杨弓、徐管事,倒是安静。 杨弓皱了眉头向徐管事说道:“人都已经定下了,改不了了吧?” 徐管事则是皱起了眉头,似乎也拿不准。 胡麻清楚是什么事,但却装着一脸疑惑,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徐管事看向了胡麻,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我刚刚就想跟你说,你之前出去,其实是好事……” “虽然说吧,你那掌柜的位子被人算了,但偏偏躲了一劫,还私下里跟人说你是个好命的,没想到绕了一圈,竟是又回来了,没瞧见现在这阵仗?” “正是会里最不太平的时候呢!” “……” 胡麻微微凝神,道:“我回来的路上,倒听说了一些。” “咱红灯娘娘,正与人斗法?” “……” “不是红灯娘娘与人斗法……” 徐管事看了杨弓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是红灯娘娘会与青衣帮斗法,一帮出了十个人,每天斗一场,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天。” “咱家娘娘,倒是只赢了三场,反而是青衣帮,赢了四场,现在满会里的人都人心惶惶呢……” 胡麻吃了一惊,忙道:“怎会如此?” “我路上也听江湖人提到斗法的事,但所有人都说青衣帮比咱们差得远,哪来这么大本事?” “……” “因为青衣帮已经疯了。” 徐管事道:“我瞧那帮子拜恶鬼的,为了赢这一阵,家底都掏出来了。” “况且这封战书是他们下的,咱会里不能不能接,这样一来,他们准备的时间也比咱长,倒想出了一些阴人的招,请来了不少能人。” “可付出这么大代价,就算他们赢了,这两三年的血食,也得填进去。” “……” “重点是昨天那一阵。” 杨弓道:“本该我们赢了的,但实在是没想到,被对方阴了,竟亏了一阵。” 胡麻正色起来,道:“你们说说,我只知道在斗法,却不知具体。” 杨弓与徐管事对视了一眼,便还是由徐管事讲了出来。 胡麻细细听着,虽然早就在二锅头那里知道了些许,但了解了细节,也顿时心惊。 “青衣红灯斗法,其实,就是两个血食帮斗法。” 徐管事说的与二锅头说的大差不差,只是二锅头说的时候,更加的直白一些: “那血食帮斗法,斗的是什么?” “是掌柜,供奉。” “你别瞧着红灯娘娘与青衣恶鬼的名声大,血食帮也以它们命名,但他们其实就是帮上面人看着这两个血食帮的,真正血食帮的主体就是这些掌柜,供奉,以及靠了血食吃饭的弟子。” “所以,这斗法,可不是两帮人拿了刀子上去拼,而是要一一的把本事亮出来。” “真到了拼的时候,上的反而是红香弟子了。” “而这一次斗法就是如此,青衣帮向红灯会递了战书,要双方亮亮本事,确定几个大血食矿的归属,因着两边的祖宗,都有输不得的理由,所以双方都下了血本。” “咱红灯会,准备时间短,出的人是各庄子里掌柜选出来的。” “青衣帮,出的却是他们各路请来的供奉。” “咱们这次的亏,就吃在这。”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擂台斗命(三更) 头一次听二锅头讲了两个血食帮斗法的规矩后,胡麻也是有些吃惊的。 这与他想象中的斗法,完全不同,怎么倒像耍狠斗勇? 一边出十人,定了时间人物,然后约在这里,每一阵双方便出一人,抓阄来定谁先叫阵。 轮到了时,这边就先出来一人叫阵,嘴上说着客气话,请了对方的人上来,自己做一件事,便请对方做一件,双方一轮轮的比了下来,等到一方跟不上,或撑不住了,也就输了。 红灯会输的这一阵,正是一位守岁人。 那人是狗儿山的掌柜,已经在红灯会里做了七八年,是个早就成名的守岁人。 论起名声,可比青石镇子的吴宏掌柜还强一些。 他本事可比对方的大,再加上轮到红灯娘娘会叫阵,也就是他先给对方出难题,本来这一阵是定能拿下来的。 但没想到,他先是拎了一坛子血酒上台,向着对方的人邀请:“夜里天寒,我带了一坛子酒请爷们取取暖,不知道哪位这会有兴致,上来陪咱喝一顿,坐下来好好的拉拉呱。” 他这坛子里的酒,掺了黑太岁,再毒不过。 对方也有一人上来,两人坐了,他就先拿了一大口,让给对方。 青衣帮那人也晓得厉害,接过了坛子,半晌不动,最后竟是心一横,也给喝了下去,顿时脸色发青,良久都不发一言。 双方人皆紧张的看着,如果青衣帮那人倒了,这一阵也就赢了,却没想到,对方沉默良久,居然也强行撑住了那凶猛的毒性,只是眼瞅着丢了半条命。 这狗儿山的掌柜,虽然意外,看出了对方也是守岁人,却也并不慌。 这坛子里的毒酒,自己早先服过了化解毒性的药物,因此受到的反噬,远比对方更轻,这一下子就占了很大优势。 对方出的人,脸色已经发黑,却也笑着道:“有酒无菜,不成个席呀!” “来人,烧一锅油,我给老哥炸个丸子吃。” “……” 说着,便有人端上来了油锅,另一人端上来了面盆。 他就从这盆里,捞出了一团一团的浆糊,仍进油锅里,烧的焦黄,然后掳起袖子,从里面捞了出来,一一的捡起,放在狗儿山掌柜面前的盘子里,请对方吃着,用来下酒。 到了这时候,狗儿山的掌柜仍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对守岁人来说,凡是入了门道的,油锅里捞钱,这是看家的本领。 便只笑着瞥了一眼,道:“萝卜馅的?我喜欢吃肉。” 边说着,直接来了个绝活,抽出刀来,一刀剁掉了自己的膀子,扔进了油锅之中。 旁边不知情的,已经吓的脸色发青。 却不料,这是他的绝活,也是他压箱底的手段。 他虽然也还没有入府,但在守岁登阶的境界,停留了极久,功力极深,已经学会了一手卸四肢的功夫。 自己的肢体,若是被剁了下来,当然也没有那个能力能长回来,但他可以去其他人,或是刚死不久的人身上,卸一条臂膀回来,给自己接上,再以法门炼活,便与自己的一样使用。 所以,他说别说一臂,便是双腿也能卸,而且料定对方比拼不过。 可他也没想到,那人见了,也只微一皱眉,借了把刀,笑道:“我也凑点。” 说着一咬牙,也卸了一条臂膀在油锅里。 狗儿山的掌柜一看,就知道这人没炼过卸四肢的本事,因为他骨头茬子是新鲜的,也就是说,这人虽然也炼活了四肢,但如今断了一臂,那就是断了一臂,以后也别想长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加了这条臂膀,只是跟了注,还要加注。 一个守岁人,难道你双臂都不要了? 就算你不要,我还有双腿等着,看你撑到什么时候。 可就在他想着时,那人已经笑着说了,脸色苍白,却谈笑自若,道:“本来我得再加个菜,但只是两只膀子,再加点什么都不够分呀……” “老哥出了手,我得出菜,还不能让老哥挑我的不是,这样吧,弄俩灯笼炸上一炸,咱们哥俩一人一颗!” 说着,便又提刀,剜出了自己两只眼睛,扔进了油锅之中。 “唰!” 看着对方血淋淋空洞洞的眼眶,就连狗儿山的老掌柜,也已经脸色大变。 他的本事,还没有炼到双眼,况且就算炼到了,也只会卸四肢,没学会换眼睛。 这一招他是不好拼的,表面平静,心里已经有些压力。 赶巧这时候,那扔了两只眼睛进油锅的,却还在笑嘻嘻的说着:“老哥请呀……” “我这会瞧不见,就靠老哥伱把菜端上来了。” “……” 于是这位狗儿山的掌柜,便也心一横,大笑道:“爷们说的是,是我照顾不周。” “你眼睛看不见,那咱们把这汤喝出来,你不就摸着菜在哪了?” “我先喝半锅!” “……” 说着,伸出单手,端起了正被烈火烧的滚烫的油锅,凑到嘴边,骨咕咕的喝了下去。 那热油崩进去个血点,都吱啦一声响,可见温度有多高,可是他仗着炼过脏腑,硬是喝了半锅下去,然后便将油锅往身前火上一放,笑道:“汤我留了一半,省得老兄你说我太贪吃。” “这么大个锅总不能摸不着,要不我帮你送到嘴边去?” “所以,请……” “……” 见得这一着,红灯会一方,已是人人叫好,知道这一阵赢定了。 对方那位守岁人分明道行不如狗儿山掌柜,只是靠了一股子狠劲撑着,但这半锅热油进了肚子,那可不是靠狠劲能撑得住的,眼瞅着狗儿山掌柜,便可以直接宣布这场赢了。 却不料,就在对方脸色难看,眼瞅着便要直接认输时,这位狗儿山的掌柜,慢悠悠说着,说着,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忽地从椅子上栽倒。 旁边人惊呼上场,才发现,他已是死了。 虽然炼过了脏腑,但也明显高枯了自己的极限,没撑住这半锅热油。 “就差那一会啊……” 徐管事说起这事来时,还在摇头感慨着:“他但凡再多撑一小会,对方也就认输了。” “所有人都瞧了出来,对方出来的那位,根本就不敢喝。”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老杨掌柜就栽到了地上。” “一个死了,一个活着,都不会接话了,咱这必赢的一阵,也就这么输了。” “……” “……” “这都什么牛鬼蛇神?” 胡麻虽然听二锅头提过,但没有这些细节,冷不丁一听,也头皮发麻。 这哪叫斗法? 这根本就是拿命来拼啊…… 那狗儿山的杨掌柜输了,命也搭上了,青衣帮的那位供奉,不也搭进来一条手臂,两只眼睛? 况且那一坛子黑太岁酒,他是硬撑的,说不定身体也已经出了毛病,不知道养不养得回来,合着就是,这上了擂台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重残,双方都没讨了好去…… ……也难怪二锅头一开始就让自己躲出去。 若是没躲出去,一听说要上这种擂台,说不得,自己也会跑。 “若是这样……” 胡麻听着,忙道:“那怎么会轮到了我们这些新人?” “这可是每一样都是拼着自家的绝活,找那些有本事的上,岂不是更好?” “……” “若这么想,你还是没明白这道道。” 徐管事摆了摆手,叹道:“这斗法,难就难在叫阵这个规矩。” “双方轮流叫阵,谁来叫阵,谁先划下道道,划道的这个,自然是先出对自己有利的题目,对方若是跟不上,第一阵也就输了。” “所以,咱们斗法,主动叫阵的,便都找自家靠得住,有绝活的,争取一轮就让对方躺下,或是认输。” “至于被动的时候嘛……找谁都一样。” “要么上去个年轻些,有冲劲的,跟对方耍耍狠,看能不能撑过去。” “要么便是认输。” “……” “呵呵,没个认输的说法。” 这时杨弓接过了话茬,道:“你若是上了擂台,对方划了道,你接不住可以,但不能不接。” “比如对方拿了一坛子毒酒,你可以喝下了毒酒之后,撑不住躺下了,但如果喝也不喝,就直接认了输……” “……那娘娘怎么会满意?便是会里的兄弟,也会瞧不起你!” “……” 胡麻听到这里,便已是明白了。 这种斗法,说白了,赢也好,输也好,惟独怂了太丢脸。 这也是所有被选上的掌柜,都如临大敌,做好了丢掉这条小命的原因。 毕竟,上去一趟,废了是轻的。 “难怪二锅头一听到地瓜烧要来,高兴成了这么个样子……” 但在这离奇恐怖的讲述之中,胡麻结合自己所知的信息,却也忽地意识到了这种斗法里面的一个关键点:“叫阵,叫阵最重要,若提前知道了对方叫阵的题目,便可以赢。” “郑香主来啦……” 也在他想着这个问题时,门外,忽地响起了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护法大人 “啊……” 冷不丁听到了这个声音,徐管事顿时有些慌。 就连杨弓,也忽地咬紧了牙关,明显对这个人的到来,有些压力。 他们对胡麻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他斗法之事的可怕,而偏偏,早先胡麻暗中得了杨弓提醒,提前躲了出去,是件大好事。 他们那青石镇子上的掌柜,已经被选中了。 只不过,新手与老手,都是隔天上,那顶替了胡麻的孙牛子,如今还没有出过阵,万一出了意外……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敢做什么,直接让胡麻跑什么的。 红灯娘娘对这斗法,可是极为看重,夜幕一至,便会降临在这镇子里。 没有什么可以瞒过她的耳目,倘若两人这时候催着胡麻赶紧跑了,那少不得要填两条人命进去,无奈之下,却也只能等着看看,希望那位郑大香主,不要在这时候动心思了。 当然,这只是妄想,郑大香主不但来了,还来得很快。 胡麻还是第一次见他,只见是个穿着锦袍,国字脸的男人,倒生得颇有英气,瞧着四十许年龄,背着双手,带了几位青衣弟子过来。 那孙牛子跟在他身后,一脸的紧张,不停的向屋子里瞅着。 那位郑香主则是来到了屋门前,也不与徐管事和杨弓招呼,只淡淡笑道:“听得胡麻胡掌柜回来了,哪位是他?” “……” 这他娘的屋里一共就仨人,另外两个你又不是不认识…… ……况且,你现在终于舍得叫我掌柜了? 胡麻便自起了身,诧异道:“这位是谁?怎么叫我做掌柜?” “哼!” 那位郑香主脸色一冷,道:“我姓郑,是咱红灯会里的青衣香主,早先你刚入会烧香的时候,难道没见过我?” “在我面前就别装糊涂了,早先伱立了大功,又得到了吴宏的全力推举,满会上下都点了头,要你做这掌柜,谁知道大事近了,你倒溜了号,当真不懂规矩。” “但如今是用人之计,我也不难为你,你跟着我过去,把名头定来吧!” “若是你能帮红灯娘娘赢上一阵,便既往不咎。” “……” 这话一说出来,满屋人皆是大惊,徐管事都忍不住颤声道:“那个……” “……这人不都定了,还能换的?” “……” “定也是咱们自己这边定了,青衣帮又不知道,换个更有把握的,难道不好?” 郑香主看着徐管事,冷哼了一声:“难不成你有意见?” 徐管事不是个惹事的,便自不说了,这位郑香主在会里人缘不佳,便是徐管事,也不太买他的账,但人家毕竟品职高过了自己。 他敢暗着帮胡麻,也敢暗着跟这郑香主较劲,但在明面上,却也只能客客气气。 不该说话的时候,帮着胡麻说了一嘴,便已是大人情了。 “定你大爷。” 却在这时,旁边的杨弓忽地忍不住,直接破口大骂:“姓郑的,你打的好算盘,我兄弟立功时,你找了你那便宜舅子去抢位子,如今遇着事了,又想把你那小舅子给换下来。” “你也不看看,我兄弟都伤成了什么样,如何去赢这一场?” “……” 那郑香主被杨弓骂了,居然不恼,许是之前已经挨过几回,习惯了。 只冷淡道:“伤了无妨,能动就行,咱们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必胜的法子不是?” “我这不是难为他,还是让功劳给他哩……” “……” “那法子……” 杨弓听了,都是唰的一下变了脸色,竟似隐隐有些害怕。 猛得一扯钢刀,喝道:“姓郑的你别太欺负人,我杨弓的兄弟,不会被你害了。” “咦?” 这位郑香主看着杨弓亮出来的刀,却也只是皱了皱眉,似笑非笑的道:“这位杨师兄,你功劳立的大,但道理却有些说不明白呀。” “咱都是为了红灯娘娘的事情出力,如何却来说我害你兄弟?” “你既然这么不满,那我倒想问问,是你兄弟重要,还是会里的大事重要?” “……” 杨弓被他抢白,一时又急又怒,竟是说不出话来。 胡麻在旁边默默的瞧着,倒也隐约明白:杨弓性子急,这姓郑的倒恰好克制他。 若非当初杨弓拼着性命,立下了那一场大功,恐怕他会在这郑香主手底下,活活的被消磨死…… 但如今,杨弓倒算混出了头来,一场大功,成了三香弟子。 如今,会里除了护法与烧香人,其他的供奉掌柜管事,倒都要叫一声杨师兄了,反倒是这个姓郑的,与他之间怨隙太深,彼此之间倒懒得修复关系了。 与此同时,心里也已经对这郑香主的行为,动了杀心。 早先若是因为杨弓的事,他迁怒自己,为难自己,还说得过去,如今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想送自己上死路,那这就是想往不死不休的路上去走了…… 如今惟一不解的,倒是他话里这个“稳赢”的法子是什么? 昨天二锅头就说这些人在议事,难道还真商量出了一个能稳赢一阵的手段? 看杨弓刚才的反应,这手段怕是很不简单呀…… 心里瞬间想了许多,面上却还挂着笑,道:“看样子我还真成了掌柜了?” “但我印信钱粮,一应皆未取过啊……” “……” 那郑香主冷眼看了他,淡淡道:“这算什么,立时便可以给你。” “但这些事让手下人办去,你先跟我去见见护法,擂台的事究竟怎么定,总得让护法大人定夺一下吧!” “……” 徐管事与杨弓闻言,已不由得大惊。 而胡麻则认真想了一下,道:“香主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得去一趟。” “平时咱吃红灯娘娘赏的饭,没道理不为娘娘效力。” “……” “你……” 杨弓闻言,已是紧张到说不出话,伸手扯住了胡麻的胳膊,胡麻却是按住了他的手,向他低声说道:“杨兄弟,你拿命搏条路出来不容易,别为了我的事情太过为难,坏了规矩。” “既是我必要经此一劫,总也要把自己的路趟出来!” “……” 听得胡麻如此说,杨弓竟是眼眶微热,只恨不得捶胡麻两拳,什么时候了还担心着我。 这胡麻兄弟太过实在,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道,可怎么才能活着哟…… 倒是徐管事,这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能心里盼着,或许两位护法,不会答应郑香主临时换人的请求了吧…… “按着商量,这事本来就要见着护法才能说,不然显不出力道,搏不出大功劳,还想怎么说服了徐管事带我去,现在倒省事了……” 胡麻心里也默默想着,跟了表情大悦的郑香主出来。 身边忽听得一个人“嘿嘿”笑了一声,转头看去,正是一脸得色的孙牛子。 “这姐夫与舅子都是好人啊……” 胡麻也笑着看了他一眼:“会让你们得着好报的……” 这一眼瞧去,倒是又让孙牛子心里一惊:“怎么感觉他现在这笑容,像是发自内心的?” 上次产生这种感觉时,结果可是,不怎么美妙呐…… “回禀两位护法,属下有要紧事禀报。” 郑大香主带了胡麻,以及看热闹的孙牛子,几位下属,不放心的杨弓等人,穿过了几条街巷,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宽敞些的民宅里,宅门上挂了两盏硕大的红色灯笼,一看便与其他不同。 而进了宅子,更是看到这边院子里,有一个合抱大的灯笼,正正的悬挂着,如今灯笼尚未点亮,两边却正坐了两个人。 皆穿着大红的袍子,披散了头发,一个带了哭脸面具,一个带了笑脸面具。 胡麻都懵了一下,本以为能见着二锅头,怎么还戴着面具? 这下又有点分不清他是哪个了。 “早先青石镇子分柜的新晋掌柜胡麻,跟了前掌柜吴宏学了艺,据吴宏走前推举,说他也有了守岁二阶的本事。” “先前挑人上擂台,本该有他,但他恰好出了庄子,错过了此事,如今他已赶了回来,听闻咱红灯会里正有这斗法大事,便主动请缨,还请护法禀报娘娘……” 正想着时,那郑大香主已经汇报了一番。 胡麻听着都觉得这人有几分本事,居然全程不提自己是被迫过来的。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主动请缨,倒让自己更难辩驳。 但凡自己说一句是被逼来的,他兴许也会跟上一句:“立功时候,难道你不愿意?”非但会把自己逼得无话可说,而且自己这表现,也容易引起护法不满,更有可能会被选上。 “青石镇子?” 正想着时,只见旁边那个哭脸的红袍人淡淡道:“不是有了一个人了?临时换阵,可是大忌!” 这人声音温惋细腻,倒是个女人。 胡麻便立时确定,旁边那个戴了笑脸面具的,才是二锅头了。 郑大香主见问,忙道:“早先来的那个,并不是青石镇子的掌柜,只是个小管事。” “这位才是掌柜,如今刚刚赶了回来。” “……” “嗯?” 也就在这时,旁边那个戴了笑脸的红袍护法,轻轻的开了口:“听你的意思……” “……是想说烧香人搞错了?” “……” “啊?” 郑香主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连连摇头,哪里敢应这个话? 他身后的胡麻,闻言已是放下心来。 虽然还没见着人,但听见了这个声音,却是稳了,正是咱二锅头兄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了一功 除了转生者,还有谁能那么阴险,一句话便往人最痛的地方戳? 胡麻一听就放下了心,但也不敢细细打量二锅头。 愈是现实里见了,愈是要加倍小心,因此便只是低下了头,抱了看热闹的心思,默默的听着这位郑大香主,如何受挤兑。 “我……我实不敢说烧香人搞错了……” 郑大香主也是一下子宕机,反应了好半天,才想到了说辞,忙忙道:“青石镇分柜早先辞了一位掌柜,本就是特殊时期,乱了些。” “哼!” 那脸上戴了笑脸面具的二锅头冷哼了一声,道:“再乱,还能乱到掌柜是谁都分不清楚?” 说着声音变得柔和,向郑香主道:“郑香主不必害怕,我知道你是为会里考虑,刚刚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实在是那群烧香人做事太不像话了,现在就连谁是掌柜都分不清楚,那时间久了,是不是连谁是娘娘都分不清了?” 一听这话便是要找烧香人麻烦的意思,郑香主却是听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坏了,这不是让自己得罪了烧香人? 虽然自己在红灯会里贵为香主,但得罪了红灯娘娘身边的人,还能落着一个好? 一时间想要解释,又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二锅头老兄这戏可以啊……” 胡麻在旁边不敢露出破绽,但看戏也看得很欢乐,可也就在这一霎,忽地一束冷厉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正是二锅头,笑脸面具下的他严辞俱厉,喝道:“倒是你这小小掌柜,实在是胆大包天了些,平日里吃着娘娘赐的钱粮,如今到了重要时候,竟敢临阵脱逃?” “……” “妈的,吓我一跳……” 胡麻受着那目光,都不由得心里一凛,犹如一只恶鬼扑到了脸上。 若不是因为知道他是二锅头,这会怕是腿都软了。 他忙收拾了心神,拿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道:“护法明察,我不是临阵脱逃,事先也并不知道会里会有这件大事要用人,我……” 说着,微微一顿,看了一眼孙牛子,道:“……我早先确实得了人递话,说要升我为掌柜,但随后,这……这位孙掌柜就来了,说是郑香主吩咐,让他做这掌柜位子,我再跟着学学规矩。” 那郑香主闻言,脸色一变,跪在了最后面的孙牛子,更是慌忙道:“我没有……” “我……我只是按姐夫说的……” “……” 郑香主猛得回头,死死瞪了他一眼,才让他不敢说了。 这时,那戴了哭脸面具的护法,倒是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平时如何做事,我又不是没有耳闻,便别在这里争辩了,那小掌柜,别装的委曲,该是伱的,无论赏罚,你都逃不掉。” “是。” 胡麻忙道:“我只是想说,这次出去,本就是领了会里的一份差使,且向城里报备了的。” “本还想着,若能查清了那沈家富户的灭门一案,立个功劳,再回来……” “……” 说到这里却不说了,反正大家都明白。 “真是,为个小掌柜的位子,也值得抢成这不争气的样子。” 上面的二锅头,这时适时接过了话茬,不无嘲讽之意的看着胡麻道:“那你这差事办成了?” 胡麻一脸羞惭,摇头道:“没有,反而受了伤,险些丢了性命……” “谁耐烦听这个?” 二锅头已不耐烦:“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为这点子小事来打扰,休要啰唣,先带出去,打个半死!” 一听他的话,旁边的人便要动手。 旁边的郑香主等人,也都已微微有些激动,不怕这小掌柜受罚,甚至不怕护法生气,现在左右需要一个替死鬼,他受罚愈重,这替死鬼越是跑不了他。 外面的事没做成,回来这不正好给你件功劳? “怎么就要打个半死了啊……” 胡麻都唬了一跳,忙道:“请护法听我说完,我也知道差事办不成,不该回来。” “只因无意中撞见了一伙人,知道了她们要跟咱们红灯会为难,这才着急回来报信的。” “……” 冷不丁听了这话,包括郑香主在内,人人有些诧异。 二锅头还没说什么,那位哭脸面具的护法,已经诧异的向胡麻看了过来:“什么人?”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快速道:“那人姓卢,名卢休谨。” “他本是梧桐镇卢氏米行的大少爷,但他暗中却学了一手黄官纸的绝活,而他拜的那位师傅,便是青衣帮的一位老供奉,如今,他正哄骗了不少江湖中人,借人炼宝哩……” “还准备着炼成了那一手绝活之后,帮着青衣帮过来打擂,也好扬名立万……” “……” “什么?” 这话一听,在场众人,顿时人人心惊。 胡麻都能感觉到,周围一下子便有无数目光,忽地向自己看了过来,如针扎一般。 忙道:“此事千真万确,我……我本是负伤回来,险些身死,便是被这人的师妹所伤,他……他好像与他师妹关系也不怎么好,正是两人斗起来时,才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 看着胡麻说着,似乎也有些糊涂,前面那哭脸的左护法已经厉声喝道:“谁管你这些?” “我只问你,可确定是他们要来斗法?” “……” 胡麻停顿了一下,道:“是。” 这一个字说了出来,那两位护法,居然都激动的有些颤抖的样子。 哭脸的护法是冷不丁听了这事,激动些也就罢了,二锅头抖的却是比她还厉害。 老哥戏也是很足的啊…… “快……” 却是不等二锅头开口,那哭脸面具便紧张道:“他们是何门道,有何本事,细细说来!” “是。” 胡麻忙道:“我当时领了差事,请了孙掌柜在庄子里看着,便动了身,本想着……多凑点路费,听闻满仓镇子闹了旱魃,便过去……” “……凑些路费。” “恰好遇着了一个带了猴子的老叫花子,他引我往梧桐镇去,说是那里有个大活,我想着可能有线索,便跟着过去瞧一瞧,结果这花子不是好人,蒙骗了我……” “……” 这番话简直说的漏洞百出,但却也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那郑香主立刻便想开口喝斥,可那哭脸面具的已经不耐烦的道:“别给自己找补了,你们办事怎么个样我又不是不知道?” “领着红灯娘娘钱粮,还一个个的贪心不足,假借了红灯娘娘的名号在外面捞银子,倒把正事扔一边……” “……但我不来管你,只问你怎么遇着了他们的?” “……” “是,是……” 胡麻忙忙的将到了梧桐镇子上的事细说了,把那卢大少如何招人,如何许诺了银子,如何钓魂,如何引了他们上山,又如何忽地引来了他那位师妹,两人斗法一应等等事情。 这些本来就是他亲身经历,说的自然半点不差。 做戏做全套,为的就是这一刻。 而当他一一说了出来,尤其是说到自己头一天看到那对师兄妹在斗,第二天却又合好如初,自己过去报复,反而被他师妹所伤时,那哭脸与笑脸的两位护法,却都已经难掩面具下的激动。 二锅头呵呵笑了一声,抬手制止了胡麻的讲述,向哭脸道:“你瞧这情报如何?” 哭脸面具下面的女人,沉吟道:“如今我们四负三胜,想稳赢这斗法,后面三阵,便须得全赢下来。” “而剩下这三阵里,我们有一次叫阵之机,这次却是必赢的,难就难在那两次被叫阵的局。” “……” 二锅头也适时的笑了一声,道:“昨天我们已经商量出了一道稳赢之策不是么?” “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们现在,只差一阵,没有把握。” “……” 哭脸面具下的左护法微微一怔,略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 “叫阵叫阵,总是可着自己最擅长的绝活来给人出难题……” 二锅头低低的笑了一声,道:“若是我们提前就知道了对方的门道,猜到了对方的绝活……” 哭脸面具下的左护法已是微有些激动:“莫不是在开始之前,三阵便都拿下了?” 二锅头拍了下手,大声笑道:“还是咱家娘娘气运通天,这小掌柜带回来的,简直就是决定了胜负的一手啊……” 两人说着,竟是愈发的开怀。 而到了这时,胡麻便闭上了嘴,知道自己这份功劳已经到手,倒是旁边的郑香主,完全没有料到这一茬,更没想到话题居然偏到了这里,已经插不进嘴去。 见两位护法都在笑着,他也只能勉强的陪着笑脸,试探着道:“那此事……” “郑香主放心,该怎么赏他,我们心里清楚……” 二锅头看了胡麻一眼,笑道:“当然他这点子贼心思,就连那沈大户家,也不一定是那黄官纸一门杀的,最多双方都是用了黄裱纸施法而已,这小掌柜没点证据就回来胡说,可也见是贼胆包天,但比起擂台大事,都是末节。” “他一听有人与咱红灯会为难,能想着回来报信,便已是值得夸奖了。” “倒是你……” “……” 他忽地目光一转,看向了郑香主,道:“这小掌柜帮咱们立下了一功,已是好的。” “你呢?” “郑香主,你舍不舍得,让咱们再稳赢一阵下来?” “……” 听着这话,郑香主已是有些表情绝望,良久,才低声道:“舍得。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克制法门(加更求票啦) 听到这里,郑香主怎么也明白了。 自己是真想保下这个小舅子,也尽了最大努力,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掌柜太贪心,还命大,这一出去,居然碰到了那刑魂一门的人,还把人家要斗法的消息带了回来。 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大消息,怎么就偏赶在这时候,一步一步的,成了最关键的情报呢? 这么着,人家已是立了大功劳。 既然立了大功劳,那自己再想换人,也就难了。 那位带了笑脸面具的右护法,最后问自己的一句话,说白了就是,问自己舍不舍得,把这个小舅子奉献出来挡这一阵了…… 难道自己还能说不行? 红灯娘娘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太清楚了,里面到处都是龌龊事,但不管什么帮派,越往上的人越坏,但明面上却越要脸。 那个小掌柜与杨弓这等人,本是自己随意拿捏的,可是他冷不丁带回来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之后,上面人就不可能再推他上去做那必死的事了。 “哈哈,快请小胡掌柜到偏房里休息,另外三个上擂的也请过来。” 这时,两位心情大好的护法已经站起了身,笑道:“我们商议一番,便将此事定了。” “今天晚上,总算有了话向娘娘交待。” “……” 说着他们二人便已经转身入了堂屋,倒是胡麻隐约觉得,二锅头跟自己抛了个媚眼…… ……老兄还是厉害啊! 小小一个情报,话赶话的,便成了了不起的大功劳。 刑魂门道有人要来替青衣帮出阵斗法,其实并不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若不是正赶上红灯会斗法失利,正赶上红灯会咬紧了牙关要赢后面的三阵,一点不容有失,自己带回了这个消息,甚至把那卢大少脑袋提了回来,功劳都没这么大。 “姐夫,怎么样?” 两位护法一走,跪在后面的孙牛子便忙爬了过来,凑到郑香主身边,紧张道:“怎么样?” 有些话里的话他搞不太明白,隐约听出了些,却还是先问了才能死心。 郑香主转过身来,看着那隐含恐惧的脸,忽地抬手,重重的括在了他的脸上,直把孙牛子打的都跳起了脚来,但不等他喊痛,却又一把扳住了他的脑袋,声音说不出的沉重: “安心去吧!” “……” 孙牛子一时愣住,嗷一嗓子就哭了起来。 郑香主也心如刀绞,但事已至此,又还能怎么样呢? 如今他甚至已经不知该向家里那位三百斤重的婆娘交待,对她,对那个一心贪银子的岳父,对这个蠢而不自知的小舅子,都已满满的亏欠。 自己早年被仇家打断了腿,扔进寒冬腊月的臭水沟子里等死,就是他们一家救了自己,自己也发过了誓,要让他们一家人富贵。 但怎么富贵?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竟是连人都不齐全了啊…… 至于胡麻,在旁边瞧见了他们两人的模样,却只是淡淡挪开了目光,转身进了刚才两位护法说的偏殿。 因着时间紧急,他早先其实还不知道二锅头为什么一听到刑魂门道的消息,便如此兴奋。 再看到如今,那位哭脸的左护法,也是如此兴奋,便明白了。 对于这种斗法来讲,似乎知道了对方属于什么门道,知道了对方出手的是谁,便有了更多占据优势的可能。 更不用说,自己非但带回了这个消息,还见过他们师兄妹的出手,把他们的绝活形容了一下,红灯会便更可以分析出她擅长的绝活,来针对性的作准备了。 毕竟,斗法,斗法,虽然不乏狠厉血腥之事,但凡是上台划道的,还是要可着自己的本事来。 一旦自己的绝活露了底,对方便很有机会提前准备,破了自己的法。 当然,这事还有个兜底的,那便是二锅头已经通过白葡萄酒小姐,与地瓜烧聊过,说不定,他现在连对方到时候会划下什么道来,又怎么取胜,都已经了然于胸了…… …… …… 来到了偏屋里坐下,居然还有白香弟子给上了茶来。 胡麻便也安心坐着,知道这里的消息,有人会捎给杨弓与徐管事,也不怕他们担心。 唯一不舒服的是额头上贴着一块膏药,刺鼻味冲着。 刚刚二锅头看见了自己这滑稽模样,也不知后面会不会笑话自己…… 坐了没太大一会,有人送来了午饭,一大碗炖的青食,两个大馒头,一盘子青菜,居然还有一壶酒,胡麻也不客气,就在这里吃了,吃完之后喝着茶,自有白香弟子进来收了。 到得了下午,才等到了三个人过来。 却见一个是头上光光无毛的壮实汉子,一个是身上穿了绸缎,已年逾三十,但瞧着还有几分姿色的妇女,最后一个则是两只眼睛哭的红肿,畏畏缩缩的孙牛子了。 他也不知道与郑香主说了什么,这会整个人都彻底的蔫了,进来之后,便蹲在了墙角,也不敢看向胡麻。 胡麻倒是与另外两个人见了礼,得知都是红灯娘娘会的掌柜。 这次选出来十个掌柜上阵,如今加上孙牛子,就还剩了他们三个没动过手了。 不过两人虽然客套,也没有因为胡麻年龄小拿架,但看着也是心事重重,想必压力极大。 “呵呵,三位休息的如何了?” 坐下来没多久,听着外面有笑声传来。 却是消失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知是去讨论什么的左右护法过来了,还跟着几位脸色阴沉,腰间系了红带子,但年龄似乎比杨弓他们大一些的红香弟子。 胡麻猜摸着,这些人可能就是红灯娘娘身边,最重倚重与信任的烧香人了。 见左右护法进来,包括胡麻在内,三人皆起来行礼。 只有孙牛子慢了半拍,颤巍巍的。 左右护法也不理他,先看向了那位中年妇女,道:“花掌柜,你叫阵那一关,没问题吧?” 花掌柜道:“没问题,我那件宝贝,正好派上用场。” 哭脸面具的左护法点了点头,道:“你那宝贝,我也瞧过,确实是件厉害的。” “不过你总需要小心,一旦输了,该知道是个什么后果。” “……” 花掌柜连连点头。 两位护法便又转头看向了光头男子,道:“张掌柜,伱呢?” 光头男子有些尴尬,道:“那得看对方划下什么道,总之,我做好了为娘娘出力的准备。” 他们点点头,又看向了孙牛子:“你……” 孙牛子啪一下就跪下了,连连磕头:“护法大人饶命啊,我……我真是害怕。” 两位护法对视了一眼,笑脸面具的道:“看样子他没把握。” 说着伸手把孙牛子扶了起来,态度居然意外的温和,道:“但你也别害怕,能站出来为娘娘效力就是好的,咱昨天晚上已经商量好了一个稳赢的法子,总是能让你立这么一功。” 跟哄小孩似的,哄着孙牛子坐下了,才又看向了那中年光头男子,忽地笑道: “至于你,老张。” “你可得好好好谢谢这位小胡掌柜啊……” “……” 这光头汉子怔了一下,有点懵懂,不知道自己谢这位素未谋面的胡掌柜做什么。 哭脸面具的左护法淡淡笑了一声,道:“若我告诉你,你将对阵的,是刑魂门道里的人。” “你有几分把握?” “……” “啊?” 这光头汉子怔了一下,道:“守岁刑魂,各有所长,谁能赢,得看对方划出什么道道来。” 他倒是个实诚人。 血食帮因着各种活计,招揽的守岁人最多,十个掌柜里,倒有八个守岁人。 而青衣帮势力不如红灯娘娘会,招过去的守岁人便也少一些。 正常来说,这种正面斗法,守岁人最占便宜,可如今大家都摸熟了这道道,怕的倒不是守岁人,而是那些身怀绝活的奇人异士。 斗法斗法,法还是重要的。 若真只是比狠,双方直接派红香弟子和青衣童子冒充一下上台就行了。 但负灵人的手段单一,而且双方暗中交手多次,早摸清了对方的底,真到了台上,再狠,对方针对着你的弱点划下道来,却也只能是白给。 两位护法也不嫌他说的保守,笑道:“那么,我若找位把戏门的高人,指点指点你呢?” “又或者说,直接替你出这一阵?” “……” “啊?” 光头汉子顿时有些激动,慌忙道:“我素来听说,把戏克刑魂,若对方真是出了一位刑魂门道的人,而我们能找来一位把戏门的高人帮着指点指点,那这……” “赢面就大了啊……” “……” “呵呵。” 左右护法闻言,也皆是笑,显得心情极好,边笑着,又向这汉子道:“让你谢过小胡掌柜,便是这个道理了。” “你可心里有点数吧,回头你这一阵便是赢了,功劳也不给你,给他怎么样?” “……” “啊!” 这光头汉子闻言,竟是激动的浑身颤抖,转头就向胡麻跪了下来:“何止功劳?” “小兄弟救我一命,这天大的人情,老张记下了……” 继续三更,趁着还有,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孙牛子上阵 到底还是二锅头老兄老奸巨猾,做事周全啊…… 胡麻倒没想到最后是这个安排,既省了自己上擂台,又帮着自己得了奖赏,还赚得了一个大人情。 他忙将这位年龄看着比自己大了两轮的大掌柜扶了起来,诚恳的道:“老哥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会里本事大,我也只是凑巧带了个消息,可不敢受你这一拜。” 瞧这掌柜一脸的激动与庆幸,对自己的感激倒不像是假的。 这种上擂台的事,尤其还是对方叫阵,便是他们这些老江湖也害怕。 自己收了他的人情,以后在这群老掌柜里面,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交情与人脉了。 “呵呵,有你们哥俩聊的时候,现在走吧!” 这时,那笑脸的右护法已经挥了挥袖子,道:“其他的事情,我们已经着人去安排了。” “今天晚上,我们倒是要先拿下这一阵再说!” “……” 见着众人表情都轻松了起来,一起向外走,胡麻心里也有些好奇:“这一晚上是被叫阵,地瓜烧赶不过来,想必是孙牛子上了。” “这人本事瞧着一般,他们说的稳赢的法子又是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走了出来,远远就见一群人在外面等着,正是杨弓和沈大棒子等人。 瞧着杨弓一脸关切,胡麻便要过去跟他说话。 还没走近,冷不丁一股子欣喜的阴气扑面,一个瘸腿的小鬼向自己磕了下来。 “胡老爷吉祥……” “……”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弓一脚踢了出去,骂道:“吓老子一跳!” “平时不烧香都不会出现的,这会子怎么这么勤快?” “……” 不仅是他,就连胡麻也吓了一跳。 冷不丁出来一只小鬼磕头,没人不害怕,但见到了是杨弓那只小使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怀里摸了摸,之前出去办事,随身带的青食肉干还有一点,便捏了一块扔给了它,笑道:“吉祥吉祥,这会子倒确实承你吉言,撞了大运了。” “伱太惯着它了……” 杨弓看着,埋怨了胡麻一句,表情倒是挺开心。 说白了,自家的小使鬼,自己抱怨打骂都行,但别人对小使鬼好,那也是尊重自己。 看着那瘸腿小鬼欢天喜地的捧了肉干,躲一边享用去了,才看向胡麻:“你说的大运道是……” “不必上擂台了。” 胡麻凑近了他,低声道:“上面人念着我给会里办事,好歹有个苦劳,还要赏我呢!” 自己带回了对方一阵人选的消息,倒是先不说,如今已经是个机密了。 “太好了……” 杨弓一听,也顿时喜出望外,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笑道:“这事值得庆祝。” “我呆会要去值守,你且等我,散了场一起喝酒。” “……” 他这大咧咧的性子,把后面的沈大棒都看的皱眉了,胡麻也忙拍了拍他,示意他可别说这种话。 轮不到自己上擂台,当然是好事,可你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那岂不是表示给红灯娘娘效力是坏事? 一边说着,一行人皆往镇子中间的擂台处走来,却见两边已经摆上了数个圆桌,徐管事正在一桌上坐着,远远的向胡麻招手。 杨弓等人送了胡麻过来,便也去巡逻了。 在这种大事上,杨弓他们的身份虽然高,但却要担起巡逻把守的活计,是不会坐在这里吃酒席的。 而白香弟子,则是忙着起灶,上菜,当杂役使。 倒是胡麻这样的青香弟子里升上来的掌柜,可以坐在两边的席面上吃酒。 胡麻坐了下来,与徐管事说了自己不用上台的事,这徐管事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便给胡麻介绍起了桌子上的人。 都是在城里担着各个职务的,就连白天时,拿出了“祖传膏药”救胡麻性命的青衣老头子也在这桌上,姓钱,听徐管事他们打趣叫他老算盘,胡麻深深瞧了他两眼,然后也只先陪着笑脸端酒,谢他的救命之恩。 “好说,好说……” 老算盘笑着,关切的看着胡麻脑袋上:“回头如果睡觉不安稳,再来找我换一贴,第二贴一枚血食丸就够了……” “又想坑我一颗是吧?” 胡麻想着:“还特么第二贴半价。” “你等着,不从你身上找回二十颗血食丸,这事不算完……” 当然心里想着归想着,却也只能陪了他们说话,这会子徐管事给自己的介绍的,也恰是自己之前离开庄子时,打算赚了银子过来走动的。 如今在这里认识了,又有了功劳打底,银子倒是可以省下来一些。 当然该花还是要花,却不用像之前打算的那样买贵重礼品来当敲门砖了。 坐着说了会话,眼见得黄昏将临,便有一声锣响,擂台两边,沸沸洋洋的说话声便忽地消失,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 擂台两侧,各有布置,红灯会这边,是左右护法,提了一盏巨大的红色灯笼过来,高高挂在了他们这一侧。 青衣帮那边,则是张开一幅巨大的青布。 青布中间,悬挂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象征着他们拜的青衣恶鬼。 拜过之后,众人坐下,白香弟子便开始穿梭着上菜,两边的人也各自吃喝起来。 却是因着青衣帮昨天赢了一阵,而且赢的还是红灯会这边叫阵的,因此人人振奋,早先青衣帮很多人都不好看自己,都打着主意怎么投奔到红灯会来了,如今却发现居然赢面大涨。 很明显,他们那边的饮酒说话声,都比红灯会这边响亮。 “成与不成,就看今天晚上这一阵稳不稳了。” 徐管事也低声叹着,说出了众人的担忧。 若是今天晚上再让青衣帮赢一阵,那红灯会便是赢了剩下的,也只是平手。 对于道行本就高深的红灯娘娘来说,这已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他们心忧此事,就算席面丰盛,也吃不下,当然,对他们来说,已经吃了七天,也没什么胃口了,胡麻倒是这几日忙着赶路,胃口大开,痛快吃了一阵,还向几人敬了杯酒。 酒过三巡,天色也早已黑透,忽地又是一阵锣鼓声响,众人同时转过头来。 只见青衣帮一方,一个身上穿着青衣,面容俊俏的男子,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缓步走上了台。 见着他,胡麻倒是一怔,居然是个自己见过的。 当初在牛家湾与其打过照面,杨弓那份大功劳,便是从他手里夺来的。 只见他走上了台,便在擂台上的一个蒲团上面坐了,向红灯会这边看了一眼,淡淡笑道:“昨天那一阵,未免太过血腥,伤了两帮的和气。” “今天由我来叫阵,却是不想搞得如此难看。” “我带了一壶好茶叶,不知贵帮哪位爷们,上来陪我喝一杯?” “……” 红灯会一方人人脸色压抑,没人真信他的鬼话,说的越是风轻云淡,准备的招越狠。 而在对方叫阵之后,便见得不远处,郑香主牵着孙牛子的手,把他领到了台前,转身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眶微微发红,低声道:“上台去吧!” 孙牛子嘴唇哆嗦,嘴里似乎含着什么,想说话,却已说不成了。 一咬牙,还是抬步上了台,双腿颤颤,努力站着,向了对方长长的揖了一礼: “兄台,见礼了……” “……”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脸色却比哭还难看,说话时更像嘴里含了东西,含混不清。 实在这就已经显得很失礼了,显得红灯会没有脸面。 但那青衣男子,却并不介意,只是笑着邀请他坐下,拍了拍手,身后便有下人,抬上来了一个炉子,里面满满碳,正烧着火,另外则是拿了一个大铁壶。 当着众人的面,向里面倒满了清水,然后蹲在了炉子上,默不作声的下去了,那位青衣的少香主,则淡淡笑着道: “我请兄台上来,是为了尝尝我带来的好茶。” “不过,我这水平不太行,烧来烧去,这壶水总也烧不开,兄台瞧瞧有没有办法?” “……” 一时两边的人都摒住了呼吸,知道这是划下道来了。 胡麻也好奇的看向了台上,只见炉火熊熊,火苗都从壶下窜了出来,烧的极猛。 但那只黑色大铁壶,却始终稳稳坐着,不见半点变化。 旁边的徐管事伸过了头来,低声道:“小胡掌柜,能看出这里面的道道不?” 胡麻道:“水烧不开,难道是壶有问题,或是水有问题?” 他倒记得,在前世,也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一壶水烧不开的,但不知那少香主做了什么手脚。 “我瞧不然。” 徐管事缓缓摇了摇头,道:“若是那样,便下乘了,一旦看出了破绽,他就输了。” “青衣帮拼了老命,也要赢这一阵,不会如此简单的。” “……” 问其他人,也都凝着眉头。 这时,倒有坐在了徐管事对面的一个老头子,压低了声音,向众人道:“这一关有些难了。” “我瞧着啊,他应该是用了害首门道里的某个法。” “这法叫作煮饭煮肉不熟法,若是不破了他这个法,那壶水便是烧到天亮,也是不可能烧得开的……” “……” “还有这种法?” 胡麻听了,也觉得离奇,心里更是好奇。 孙牛子,或者说红灯会里的上层打算用什么方法来破对方的法,而在他们还不知道对方如何叫阵时,又怎么笃定了自己能稳赢这一阵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稳赢之法 当那青衣少香主划下了道,左右两边的人,便都将目光放在了孙牛子身上。 四下里寂寂,只有火苗舔着壶身的动静。 孙牛子看了一会,也似乎横下了心,早先紧张的他,如今倒仿佛是认了命,比刚才还要从容一些了。 他等了良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差不多盏茶功夫过去,才忽然看向了那青衣少香主,道:“水烧不开,这是你的火不行,俺还等着喝茶嘞,帮你吹吹吧……” 说着,他竟真的伸出了脑袋,朝着那正升腾着火苗的炉子,鼓起了腮帮子吹起来。 初时一吹,只是火苗微颤,没有半点反应。 就连那位青衣少香主,脸上都带了淡淡的冷笑,心想这火已经很旺了,你再吹又能怎地? 便是架上了风箱,用力拉扯着,那炉子火,也烧不开。 但是他这冷哂的态度,却只保持了片刻,脸色便已微变,因为那孙牛子,竟仿佛是吹上了瘾,对准了炉子,一口气接着一口气,连续不断的吹。 那节奏,竟隐约让人难受,如果跟了他的节奏,便会发现,他每短短的吸一口气,便又长长的吹向了炉子。 整体下来,已是严重的出气多,入得气少,几乎能让人憋死。 可孙牛子却没有要憋死的模样,反而越吹,越是起劲,仿佛身体里有个风箱,而随着他不停的吹向炉火,台下的众人,有人眼前微微一花,竟仿佛看到,孙牛子的嘴巴里,隐约有另外一个他,向炉子里爬了过去。 一边吹着,一边爬向了炉子里面,最后时,竟渐渐的与炉火并在了一起,那火焰也已经呈现出了怪异的白色,愈烧愈发炙烈。 到了这一步,那青衣少香主,已经明白了什么,瞳孔都骤然缩了起来,死死盯着孙牛子的脸,仿佛想看出什么。 在这死一般的沉寂里,炉火越来越旺,片刻后,忽然呜的一声,壶嘴里喷出了一股热气。 水开了。 孙牛子也顿时松了一口气,坐了回来,脸上青煞煞的,很是瘆人,但他自己却似乎全无知觉,只是眼神有些飘乎的看向了对面的青衣少香主。 胡麻在台下,都看的惊了,猜测道:“这是用自身炉火破了对方的法?” “不。” 徐管事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一手更高明的手段,也是两位护法大人定下的。” “唉,咱红灯会也是没法子了,必然要有个人顶上……” 料想他是知道的,胡麻便也不急着问,只见台上见着水开,那位青衣少香主也是脸色微变,却还是强装着镇定,脸上也挤出了微笑。 对他来说,或许被破了法不是大事,看不出对方怎么破了自己的法才是大事。 可心里虽慌,仍然要起身,用热水冲了茶,双手捧到了孙牛子面前。 “兄台本事大,请吧!” “……” 这茶倒上,便是表明自己认了输,轮到对方划道了。 而孙牛子则是根本不看他,他表情似乎比刚上台时,更显得有几分呆滞,恐惧表情都已经消失,只机械式的道:“喝茶,没意思。” “夜里天凉,我请老哥泡个澡吧?” “……” 青衣少香主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不平稳:“怎……怎么泡?” 孙牛子也不回答,只是转头,就见红灯会这边,已经有两个红香弟子,双手抬着一只大锅走了上来。 那锅看起来倒像只浴桶一般,里面满满都是在下面就烧热了的热油。 他们端了上来,倒是直接用了这位少香主的炉子,将大油锅蹲坐在了上面,很快油便又烧得滚烫,泛起油花。 见着这只大油锅,不仅红灯会,青衣帮那边也是一阵涌动。 昨天,他们才刚用油锅赢了一阵,没想到,今天红灯会居然照样搬了这么只大锅来。 而且,锅比昨天青衣帮用的还大,油烧的比昨天还要烫。 “既然用了那法子,那这一阵咱是怎么也能赢的。” 徐管事低声道:“不过咱家娘娘记……讲究,在哪里丢的阵,便要在哪里捡回来。” “是想说娘娘记仇吧?” 胡麻心里想着,这怎么能说是记仇呢,这…… ……最多只能说是小心眼! 而在台上,那青衣的少香主也正死死的盯着油锅,心里一阵惴惴不安。 他们两边,斗法十天,论起来,便属昨天那一阵最为凶险恐怖,给两帮的人都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今天自己本是好好的要来亮一亮本事的,没想到,这红灯会的人,却又把这油锅给端了上来。 难道,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家伙,也是想跟自己比狠? 他正想着,就见那孙牛子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那锅热油,也明显心里发怵,求救似的看向了台下,却只看到了郑香主站在了屋檐下,缓缓向他摆了摆手,捂着脸,躲进了屋子里。 孙牛子也绝望了,忽地伸出两只手,将自己的衣衫一把扯掉,露出了瘦削脊梁。 向那青衣少香主道:“差不多啦,俺先进来,伱也来吧!” 说着,竟是直接抬脚,便迈进了油锅里。 听得那油锅吱啦一声响了起来,两侧的人,都已经捂了眼不敢再看。 但半晌之后,还是忍不住看去,便见孙牛子整个都已经躺在了油锅里,还不停的撩起热油,往自己的身上泼着。 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向呆立在旁边的青衣少香主招了招手,仿佛在等他进去。 那青衣少香主看着,已经失了神,能感觉到身后的青衣帮,无数眼睛看着自己。 但他终究还是狠下了心,木然的挤出了一丝微笑,道:“不……不用了,兄台你赢了。” 骤然听着这话,红灯会一边,忽地响起了一片欢呼。 而青衣帮一方,则是一个个面若死灰,但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昨天他们在刚刚在对方先叫阵的情况下赢了一阵,没想到这才一天,便又输了回去。 昨天是靠了自己帮里的一个狠人,拼着残废,赢下来了那一阵,没想到今天又遇着了一个更狠的。 只是,不光是狠,这看着不起眼的人,一身本事也高吧? 难道,他已经是入了府门的守岁人? 只有下面的胡麻,已经是越看越觉得离奇,他知道孙牛子绝对没有这本事。 若是他被强迫,一狠心跳进油锅里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一进去,人也就死了。 可是这会看着他,在油锅里洗着澡,却还在还在动,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已经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 “呵呵……” 也就在这时,挂在了擂台一边的红灯笼,散发出了一抹妖异的红光。 隐约在众人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淡淡的笑声,旋及,灯笼黯淡,似乎红灯娘娘走了。 另外一边,也是响起了一声隐约的冷哼,而后阴冷气息消失。 众人这才都忙忙的起了身,有人想要上去搭手,把孙牛子捞出来,但孙牛子却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他的身体,已经被油炸的不像个样子,却仍然在机械的走着。 一边走,身上的肉一边往下掉,一块一块,洒了一地,待到他走了下来,径直向郑香主的屋子摸了过去。 靠近时,忽然叫了一声:“姐夫。” 但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下巴一下子打开,一颗黑色的珠子滚落了下来。 听着这声叫喊,郑大香主猛得从屋里冲了出来,恰好孙牛子身体扑地向前摔倒,他将孙牛子抱住,但孙子身体已经炸的焦酥,这一使劲,竟是直接将孙牛子的身体抱了个对折。 “牛子……” 他喉咙里冲出了一声呜咽,眼睛都已变得血红。 顾不得有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痛哭起来,良久,才忽地反应过来,解下了外袍,将孙牛子的尸骨一一的收拾进了衣袍里,兜了起来。 又顺着他走过来的路径,上前捡起了一块一块的碎肉,都是刚刚孙牛子掉的。 做完这些,脑袋忽地一转,竟是恶狠狠的向胡麻看了过来。 迎着那似欲择人而噬的凶厉眼神,胡麻心里也是暗暗的叹了一声,忽然直迎着他森冷的目光,道: “郑香主,恭喜你立下大功呀!” “……” 郑香主本就已经到了愤怒爆炸的边缘,听见了胡麻这一声不阴不阳的话,更是眼睛里都仿佛有血水流了下来。 周围人尽皆大惊,已经做好了准备,生怕他会直接跳起来伤人。 但良久,郑香主却没有动手,只是挥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袖子落下时,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向了胡麻点点头,道:“好。” “好的很!” “……” 说罢了,将兜了孙牛子尸骨的外袍扎起,穿过众人,径直去了。 “这是结下死仇了啊……” 胡麻低低的叹了一声,若有得选,他是绝对不会与人结下这样的仇恨的。 但仇已经结了,又何必再忍让? 孙牛子下场固然凄惨,可若不是自己有转生者暗中相助,如今这跳了油锅的难道不是自己? 摆摆手,谢绝了徐管事想要对自己宽慰的话,见着两位护法已经提了灯笼离开,擂台两侧的人也都已经纷纷离去。 自己却是在椅子上坐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了三枝清香,来到了擂台前面,点着了,轻轻插了上去,默默的道:“若你心里有冤,也莫要过来找我了。” “这世道无人不冤,我也实在不想再杀你一次……” 今天就两章啦,我得赶一赶稿子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摄魂图 孙牛子为红灯会赢了一场,也算是立了大功。 若还能活着,这青石镇子分柜的掌柜,怕是就轮不到胡麻了。 而这连着两天,搞得血腥吓人,这孙牛子赢了的这一场,也惹得会里兄弟议论纷纷。 有人夸赞:“那孙牛子以前看着贼滑,只知道仗了他姐夫的势到处占便宜,蹭人酒吃,倒是没想到,遇着事了居然是条汉子,早知道之前跟他打架的时候,就不把他往粪坑里扔了。” 也有人冷笑:“什么汉子?那是嘴里含了定魂丸了。” “定魂丸入口,便锁了一身性命,你就算把他切割成八块他都不会觉得痛。” “一开始他能破了对方的法,把水烧开,便是因为他口含定魂丸,吐气吹火,魂从口出,硬是把那法火吹成了魂火。” “后来进油锅,更是全凭了定魂丸的作用在撑着了,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再怎么炸都不会死……” “但他下了擂台,叫一声姐夫,魂气便消,人也死了。” “只可惜啊,这定魂丸用一次,上面的法力就散了,要养很久,否则,这十阵咱都赢的轻松。” “……” 胡麻也在散场之后,从徐管事那里问到了这定魂丸的事,才明白了孙牛子之前在擂台上的怪异表现,那定魂丸入口,上面施了咒,孙牛子也已被操控,就算想反悔也做不到。 甚至往回想想,那位卢大少拿人炼宝,没准也是想着驱使傀儡上台,赢这一阵。 而如今赢下了这一阵,双方便已四胜持平,重点便在最后两阵了。 如今双方都已经是高手尽出,拼得差不多了。 论起来,形势倒是比红灯娘娘会预料的更糟糕一些,这等斗法,本身就是拼底蕴,也拼双方手底下人的忠诚。 红灯娘娘会是明州府第一大血食帮,照理讲人才辈出,远远强于青衣帮,早就该占了优势,沦落到如今八阵还是平手,已经说明青衣帮这次下的功夫极深了。 胡麻倒是觉得有些遗憾。 早知道就该过来,好好看一看这斗法,估计能见到不少新奇玩意儿,了解更多门道。 现在却是只能问,虽然也能了解一些,终是不如自己看的清楚。 这天夜里,等杨弓下了值,便约在了一起吃酒,杨弓又介绍了一帮子红香弟子认识,双方都喝的尽了兴胡麻这才回到了徐管事落脚的宅院,收拾了一间侧屋,凑合着睡了。 第二天时,众人便已经将孙牛子的事忘在了一边,只关心这一晚的斗法。 人人都想知道,那位红灯娘娘会十七位掌柜里面,惟一的一位女掌柜,会给对方划下什么道来,又会不会被对方破了。 猜测之中,甚至还有人开着玩笑:“花掌柜要赢多简单呀,看看对方是不是上个爷们,直接跟对方比生孩子……生孩子时间久,比睡男人也可以!” 另一人嘿嘿笑着:“生孩子便那稳赢,比睡男人就不一定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上个爷们,就不能睡男人了?” “……” “噫……” 一群人恶寒,顿时都离这个嘿嘿笑的远了些。 到了晚上,倒又是让人意外,这位花掌柜两通锣鼓后登了台,却是直接让人把一副丈许长的绣布挂在了台上,先用帘子遮了。 然后转过身来,向青衣帮的方向,笑吟吟道:“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男人那些打打杀杀的,听说了有这件盛事,便赶时间,绣了幅画给两边的大爷们瞧瞧……” “只是咱不识数,绣来绣去,倒忘了数。” “青衣老爷这边,哪位上来给咱数数?这幅画里,究竟有多少个人?” “……” 她说的可是非常客气,但青衣帮却也没人真敢大意。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上了台,笑着向花掌柜拱了拱手,道:“那就请掌柜的亮亮吧!” 花掌柜笑吟吟的,揭下了帘子。 台下众人看得分明,那确实是一件绣布,上面有着山水廊亭,当然一看就是旧东西,并不是像她说的一样临时绣出来的。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上面有多少个人。 可是台下人这一看,却更是不明白了,那图画又不小,一个个人或坐或卧,明明白白,不正是一共七个? 可惊人的地方也在这,青衣帮这个上了台的老头子,睁大了眼睛看着绣布,又努力擦了擦眼睛,似乎就是看不清楚,台下众人都已经急的恨不能要提醒他了,他却一声不吭。 只是愈看脑袋愈向前伸,一个踉跄,迈出了一步,但又急忙收了回来。 花掌柜笑道:“不碍事,老爷子凑近了瞧瞧,实在不行,上手来摸一摸也可以。” 既然这掌柜说了,那自己上前便不算坏了规矩,老头子急忙走近了两步,却还是看不清楚,最后几乎眼睛都贴到了布上。 瞪的两只眼睛都充了血,却还是一脸的迷茫,明明台下人都看得如此清楚,但偏偏他就是说不出答案来,搞得已经有些人,怀疑他是不是装的了。 “呵呵,花掌柜的摄魂图拿了出来,这一阵便稳了。” 旁边的徐管事,却是认了出来,捋着他又长了不少的胡子微笑。 “摄魂图,这又属于哪一门门道?” 胡麻微微好奇,对这些掌柜供奉的本事,已隐隐有了几分了解。 “具体是什么,咱就不知道了。” 徐管事小声解释道:“只知道是花管事的师娘传给她的,她一介女流,又没有守岁人的本事,能够管得住下面人,替咱红灯会看着那么大一个庄子,就是靠了这件宝贝呢……” “关于这件宝贝,传闻可是挺多,据说有一年,也有一位妖人,纠结了一帮子流匪,闯进了她那牡丹庄子,想夺她的血食,她自忖挡不住,便展开此图,将所有人都困在了庄子里,等了三天再进去,那庄子里啊……” “……血流成河,尸体都没个完整的,彼此嘴里,都有其他人的肉。” “……” 胡麻听着,略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有些恶心。 看样子这位花掌柜是那种,不靠自身的本事,也不靠法门,而是靠了一件宝贝行走江湖的。 “真的……可以摸?” 而在此时的擂台上,那青衣帮的老头子,实在是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 两只眼睛已然充血,便是看其他的事物,也模模糊糊了,他颤着声音,向花掌柜问道。 花掌柜微笑:“那是当然,您尽管摸,摸得脏了,我自己洗去。” 台下人又是一阵骚动,担心花掌柜是不是太拿大了,她这是一副绣品,又不是画,上面的人物都是凸出了画面来的,一摸不就摸到了? 可碍于斗法规矩,上台之后,谁也不能声张,只能耐心看着。 果然见到那个老头子,已经到了绣画前面,颤颤的伸出了手,上去摸索。 “一,二……” 他边摸索,边报出了数,心间也稍定,果然是能摸得出来的。 可是随着他越数越多,身体却仿佛有些吃力,一条胳膊不停的颤抖着,另外一边的花掌柜,脸上带着笑意,但随着他数出来的越来越多,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待到对方已经数到了第五个人时,更是身子都微微颤了一下,青衣帮则有无数人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台上。 可谁也没想到,这老头子摸到了第六个人时,便已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声音颤颤的报出了一个“六”字,便继续向前摸去,手指已经触着了第七个人,众人心脏也跟着悬了起来。 “魂宝。” 胡麻他们这桌子上,徐管事等人,都只能瞪大了眼睛瞧着,满心关切,却看不透这里面的门道。 倒是早先那个坑了胡麻两颗血食丸的老算盘,却忽地低声开口: “花娘子手里这件,是一件走鬼人的法宝,里面住着恶鬼,看起来是青衣帮的人在用手摸绣图,实际上是图里的恶鬼在吞食他的性命,便如深夜里被七只恶鬼对了额头吹他。” “他能不能赢了这一阵,也就看他那身性命,能不能撑到摸出第七个绣像的时候了……” “……” 桌上众人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是个识货的,又或许是早先听人说起过,但如今这要紧时候,却是谁也无暇多问。 擂台两侧,满场寂寂,只等着他说出那个“七”字。 可也就在这时,他却身体轻轻一晃,如破木头一般,无声的栽了下去。 人已经死了,死的悄无声息。 老算盘低低的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到底还是一个人斗不过图上那七只恶鬼,这也是没法子事,那人能撑这么久,已经是道行罕见的高人了。” “想来应该是青衣帮暗中聘来的一位高人,只为了再出其不意赢上一阵的。”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道行再高,这样斗法,也吃着大亏,靠了一身性命拼消耗。” “青衣帮其实使错了劲,要是上阵的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哪怕道行不如他,却也有机会数到最后一人的……” “……” 胡麻等人听了,也都心间微沉。 这青衣红灯斗法,当真是步步有坑,谁能想到不动声色间,青衣帮竟又险些强行赢去了一场? 擂台上,花掌柜脸上露出了微笑,抬手将绣布卷了起来,向地上的老头子道: “承让了您老。” “……” 心里则暗想着:“在这么多人面前露了底,要再找一个人绣上去,才能继续用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红灯娘娘记得你 “好……” 红灯会这边的人,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花掌柜赢了,赢的干净利落。 一时纷纷站了起来,大声叫好,就连那擂台旁边的红灯笼,都似乎红的有些喜庆。 直至目前,已斗过了九阵,红灯娘娘会赢了五阵,便是下一阵输了,也是平手,当然了,对红灯娘娘来说,若真是最后是个平手,她是接受不了的,可帮众们终是松了口气。 而青衣帮一边,则是沉默无声,无数人起身便走,扔了老头子的尸体在台上。 相比起前一晚的振奋,如今士气已是低蘼到了极点了。 “下一阵地瓜烧便要来了……” 而胡麻则是起了身,暗暗想着:“也不知她备了什么招,二锅头又打算怎么赢她。” 正边想着,边准备回去,却是冷不丁的,瞧见一阵红光,向着自己走了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一队蒙了脸,气息神秘的烧香人。 而在他们手上,居然还提着一盏小巧的红色灯笼。 虽然这只灯笼,看起来没那么大,甚至比庄子里提着巡夜的灯笼还小一些,但却花团乱簇,非常的精致,但灯笼里的光芒洒了出来,却又殷红如血,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妖异气质。 “这是……” 被这灯笼照住,胡麻都不由得心里一惊,倒有种身体里外,都被某种目光看透的感觉。 一种本能的危机感,使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顿时有些不知所已,警惕的看向了这群烧香人。 “娘娘有话要问你……” 这时,那走在了最前头,手里提着红灯笼的烧香人,忽然漠无感情的开口,声音仿佛是从冰窑里捞出来的一般。 “所以……” 胡麻听着他的话,才忽地反应过来:“这是娘娘的……本体?” 他曾经也提过红灯娘娘的力量降临的红色灯笼,却也能感觉到双方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层级,顿时便有了猜测,慌忙的点了下头,准备要行跪拜之礼。 但那烧香人却淡淡挥了下手,道:“省了。” “娘娘是想过来问你一句,就是你带回了那刑魂门道里的人会替青衣帮出阵的消息?” “……” 胡麻一颗心已经紧紧悬了起来,但面上却只能表现的更为凝重,沉声道:“是,一应相关信息,我都已经如实汇报给了两位护法。” 他不敢直盯着红灯笼看,却能够感受到红灯笼的光芒妖异流转,仿佛一个人的情绪。 那烧香人沉默了半晌,似乎在听红灯娘娘的话,然后忽地加重了语气,道:“此消息可真?” 胡麻已是骑虎难下,只能道:“真。” 红灯笼的妖异红光,似乎忽地柔和了下来,那位烧香弟子的声音,也随之变得轻柔了些许,淡淡道:“娘娘说了,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容失。” “伱带回来的消息若是真的,便会重重赏你。” “若是假的……” “……” 他略一停顿,却是冷哼了一声,道:“不必我提醒你,你也知道后果。” 后果还能怎样? 剥皮?抽筋?还是像当初坛儿教的妖人一样变成果冻? 胡麻心里也着实的无奈,而被红色灯笼照着,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回答道:“是。” 烧香人说完这些,便已提了灯笼向前走去,似乎代表着娘娘的话已经问完了,但他走出了丈余之后,红色灯笼光芒微微一转,他也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胡麻,脸上竟带了淡淡笑意: “对了,娘娘说,她记得你!” “……” “记得我?” 胡麻直等到这一盏红色灯笼走远,才直起身来,只觉冷汗浸湿了后背。 红灯娘娘如何记得自己,难道是当初在庄子上,自己请了她过来,对付坛儿教那一次? 这娘们记性倒是挺好啊! 按理说被公司老板记住,也不是个坏事,但是一想到了那红灯笼里的妖异血光,胡麻便隐隐觉得浑身上下都发毛。 现在,他倒也明白了,红灯娘娘会对这斗法的胜负,究竟有多看重。 按理说她如今五胜四负,已占了优势,但她是一点也不想放弃最后一阵,拼尽全力也要赢,为此都不惜亲自过来,向自己确认一番消息了。 不过由红灯娘娘亲口在自己面前应承,若是真的消息,便会重赏自己,那这究竟得有多重? 二锅头要替自己运作一件大功劳出来,如今瞧着,有点过于大了呀? 连带着风险都大了起来,合着青衣帮最后一阵,如果不是地瓜烧或她的师兄上来,自己便要遭老罪了…… “胡大侄儿,怎么样?” 也是到了这时,看着红灯娘娘远远去,旁边的徐管事等人,才忙忙的凑上前来。 刚刚他们也都看到了烧香人提了灯笼过来与胡麻说话,只可惜红灯笼照着,这边的声音他们听不见,倒是注意到烧香人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也听到了那句“红灯娘娘记得你”的话。 听着倒不像是坏事? “也没什么。” 胡麻看出了他们好奇,但又不敢细问,自己也知道干系重大,索性不说,只是道:“娘娘问我点儿事。” 徐管事等人面面相觑,都暗想着:“多大面子啊,娘娘亲自过来问你点事?” 但他们不敢细问,胡麻也不敢再往外说,也只能含混几句,便忙忙的跟了徐管事回来睡觉,连此前杨弓约着喝酒的事都顾不上了。 事情多少有点大条! 本来自己就只是捎句话儿回来,搏个苦功,但如今瞧着,娘娘太重视了,连着自己风险也大了。 二锅头确实已经说服了地瓜烧吧? 早先自己之所以答应回来,便是二锅头说已经与地瓜烧达成了协议,但毕竟自己还没亲口问过地瓜烧呢…… 睡觉睡觉,早点与地瓜烧接上头,亲口问过她才能放心。 之前自己因为距离远,连接不上她,但如今只剩了最后一阵,她怎么也得赶过来了,自己应该可以直接呼叫她了。 “老白干呼叫地瓜烧,能否听见?” 夜里,胡麻进入了本命灵庙,手掌按在了香炉上,低声呼叫了几遍,正自有些担心,却忽见命香一缕,连接向了红雾之外,地瓜烧的声音,果然随着响了起来。 她也显得非常兴奋:“前辈,原来你也在附近啊?我正想谢你呢,帮我介绍了一个好活。” “我过来凑凑热闹。” 胡麻藏起了心间的担忧,只是压低声音,嘶哑的笑了笑,道:“看样子二锅头已经找过你了,只不过,早先听你说,本是想过来赢这一阵的,如今却要输了,不会怪我?” “怪你做甚?” 地瓜烧诧异道:“二锅头前辈没跟你说他许了我多少好处?” “我要赢这一场,也是为了搏名声,好去赚个出身,如今直接变现,不是更好?” “跟你说,早先我还想过,要不要让我师兄上呢,现在倒好,我直接自己上,先在咱红灯娘娘那里讨个欢心。” “没准以后进了红灯会,我跟二锅头前辈还要靠你多照顾呢?” “……” “呼……” 听到了她这回答,胡麻才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 看样子二锅头老兄,在这种大事上,还是靠谱的,真要是满嘴跑火车,可就把自己给害了。 而在放下这颗心之后,才忽然察觉了地瓜烧话里的怪异,好奇道:“我?” “照顾你们?” “……” “对啊……” 地瓜烧神秘兮兮的道:“二锅头前辈都跟我说了,你是咱红灯会里一位隐藏的高人,白葡萄酒小姐都得过你的帮忙,而他更是如此,若非你照顾,这条老命都要丢在老阴山里了……” “我真是运气好才认识了你呀……” “前辈前辈,咱们也算是合作过的,以后我进了红灯会,可就跟着你混了啊……” “……” “我擦?” 胡麻一时都觉得有些离奇了:“二锅头这是跟她怎么吹的?” “再者,现在你还是青衣帮的人啊,怎么张口闭口我们红灯会啥啥的……” “合着二锅头不是找你泄了题,而是直接策反了你?” “……” “大家彼此照顾,在这个世道里求生罢了……” 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隐藏在红灯会里的神秘高人,胡麻平时脸皮也不算个薄的,都被地瓜烧叫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话赶话赶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装着高人模样,顺口交待了句,退出了连接。 想想还是心里不太踏实,想要问问二锅头是怎么与地瓜烧商量的,却不料,二锅头也是一呼叫,便连接上了,而且一开口便贼兮兮的笑着: “兄弟不用谢我。” “这地瓜妹子懂事又机灵,说话还好听,听着就是又乖又可爱的小师妹类型呀!” “都是自家兄弟,该怎么给你做僚机,难道我还不懂?” “……” 胡麻一听都无语了,这二锅头脑袋里天天装的什么东西? 果真是生活太安逸了就不想别的事情了是吗? 咱可跟你不一样,咱还要求生,还要学本事,还要赶紧把肾脏炼活了…… ……不炼活这里,认识妹子有个屁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猪不死法 事情问清楚了,胡麻也总算略略放下了心。 等到了第二天,与杨弓等人吃了早饭,听着他们都鬼鬼祟祟的商量今天晚上究竟哪边赢,哪边输,上面的人忙着斗法,下面的人虽然有压力,但娱乐活动却也没少。 从第一阵开始,就有人压输赢了,如今是最后一阵,再不押便没得玩,所以大家参与的兴致更高。 “本来吧,基本上就是谁先叫阵,谁的赢面大。” “但前天与大前天,倒都是反了过来,可我琢磨着……还是押先叫阵的一方吧!” “我也是,押十两银子。” “最后一搏了兄弟们,我押三十两,咱们输。” “……你小声点,让娘娘听见了,银子拿不到,先把你吸干了。” “……” 见他们玩的热闹,杨弓都跟着押了五十两,还热情的邀请着胡麻也来上一注。 胡麻却是有些尴尬的笑着:“我不喜欢赌钱的……” “……给我押二百两,咱们赢。” “……” “嘶……” 包括了杨弓等人,都吃了一惊,敬佩的看着胡麻,这兄弟对会里是真忠诚啊…… 胡麻也有点无奈,二百两算啥,咱跟红灯娘娘把命都赌上了…… 一群人厮混,斗牌,一直到了黄昏时分,红香弟子们恋恋不舍的去执守,胡麻也跟了徐管事一起来到了擂台前。 却见这一次人来的最齐整,就连消失了两天没见过人影的郑香主都过来了,端端正正的坐在台下,只是一张脸还是肿的,听人说是家里的婆娘给扇出来的。 青衣帮一方,如临大敌,气势森严,红灯会却也同样并不轻松。 虽然这一阵他们就算输了,也是平局,但如果真是这样,红灯娘娘的名声,可就不太好了。 毕竟平时你占了最好也最多的血食矿,享着最好的供奉,养着最多的掌柜,结果到了真章上,居然与青衣帮斗了个平手,那上面可能就要怀疑红灯娘娘的实力究竟行不行了。 酒菜照例端了上来,只是谁也没有心情吃喝。 熬到了二轮锣鼓响,便先听得,青衣帮那边,响起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正自心不在焉的众人,却是都忽地一呆,看向了擂台上。 只见一个穿着翠绿的衣衫,脑袋上盘了一根俏丽小辫子的女孩子蹦蹦跳跳上了擂台。 艳丽照人,倒是让周围的火盆都显得有些黯淡了。 两帮帮众,大部分都是糙老爷们,看得眼前一亮,都有些怔了神。 “果然是地瓜烧到了……” 胡麻暗暗的想着,这丫头看起来娇俏可爱,但实际上也是个有手段的,况且…… ……人家都嫁人了不是,嫁给她师兄,做了米行阔太太了。 也正在众人都各自想着时,地瓜烧摆了摆手,就见台下,青衣帮的人帮着她牵上了…… ……一头猪? 刚刚还沉浸在她这俏丽可人模样之中的人,却都是懵了一下。 这么漂亮一个姑娘,牵头猪上台干什么? 而且看起来还是刚从猪圈里牵出来的,身上满是污泥,臭气熏得台下人都吃不下饭了。 “红灯娘娘会的爷门们见礼啦……” 地瓜烧牵住了猪,摆摆手让青衣帮帮众退下,笑嘻嘻的看向了红灯会这边,道:“我赶着来拜见青衣老爷和红灯娘娘,好几天都没吃好饭,也没洗个澡,赶路赶的身上都臭啦……” 台下有人忍不住接了个茬:“不臭,香的。” 地瓜烧笑道:“我洗过澡了,当然不臭了,伱闻得味,是这兄弟身上的……” 说着拍了拍猪,那猪哼哼了一声。 台下顿时一阵哄堂大笑,那接话的人一下子丢了个大丑。 “显眼包到了哪里都是显眼包啊……” 胡麻都有些无奈的想着,再看台上,地瓜烧已经笑嘻嘻的道:“来到了这里,就是想着吃顿好的,台下倒是有酒有肉,不过我最想吃的,还是火锅。” “不知道红灯会里的老爷们,有谁也好这一口的,陪着我上来涮几筷子肉呀,你看我,把食材都已经准备好啦……” 虽然女娃子养眼,说话也好,但这毕竟是叫阵的,红灯会一方,一时提起了心来。 “呵呵,老头子来吧!” 这时,台下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了话,人群里,便见一位身穿彩衣的老头子,越众而出,笑眯眯的登上了擂台。 众人看时,却都不认识,胡麻也有些意外,居然不是早先自己见过的光头掌柜。 “范老爷子?” 而在这桌子上的,都是老家伙,倒有人认出了他来,惊讶道:“这位是城里有名的彩戏班班主啊,也是一位门道里的高人,会里竟把他请了过来?” “上次他们说了把戏克刑魂,这老头便是把戏门里的?” 胡麻仔细瞧了瞧,只见这老头穿着的衣服,确实如民间耍把戏的人一般。 造型上看,倒与之前的坛儿教教众相似。 心里倒也一下子明白了,看样子红灯会也意识到了这最后一阵,非同小可,哪怕指点了光头掌柜,也不放心,便干脆花了大代价,也从外面请来了一位高人过来打擂。 当然,是不是好请,还两说,要么便是花了重金,要么便是动了手段。 “老爷子请坐,咱上锅子……” 地瓜烧很是嘴甜,明明是杀意森森的斗擂,大家虽然都会说些场面话,但其实也是压力极大,只有她说着倒真像是很亲近热情似的。 一边说着,一边向后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搬上了炉子,上面坐了一个锅,她与老头子在炉子两边坐了下来。 两边台下的人又开始担心,炉子又上来了,这两人不会又要烧手割肉什么的吧? 但出人意料的是,地瓜烧请了那彩衣老头坐下,便笑眯眯的道:“您是长辈,先坐着,我给你涮肉,这肉啊,就得吃新鲜的才好,而且,我就喜欢涮五花肉了,可香了……” 一边说,她一边拿了一柄银色的小刀,转身在猪身上抚摸了两下,然后一刀插了进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旋即表情都变得异常古怪,只见地瓜烧在那头猪身上,割出了一块伤口,然后从里面切割了一块肉下来,扔进了火锅里面。 而那头猪,明明没有人牵着,也没用什么法子固定,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偌大一颗猪脑袋,还在那里左闻闻,右哼哼。 “这是什么门道?” 台下,徐管事等人也大眼界纷纷猜着:“让猪感觉不到痛么?”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青衣帮已经请了那么多人,最后来的,应该更有几分本领。” “这一阵,不会容易。” “……” “什么?” 就连胡麻,看到了地瓜烧划的道,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早先自己带了消息回来,已经向左右护法,详细的讲述了地瓜烧与她那位师兄两人的施法模样,虽然自己只能像个外行人一样凭空讲述,但也让左右护法了解到了她们的三手绝活: 黄官纸、叫魂、纸钱买命。 自己说出来的,便是理论上现在的红灯娘娘会掌握的,在二锅头不补充信息的情况下,红灯会想必会就针对这三手绝活做准备。 可是地瓜烧如今一出手,便不像是这三手绝活里的任何一道啊…… 是二锅头又与地瓜烧聊了别的,还是地瓜烧这个不靠谱的,要出夭蛾子了? 一想到了红灯娘娘当初亲自过来跟自己说的话,心里顿时也有些忐忑了,死死的盯着台上。 而见到地瓜烧切割出了一块肉,彩衣老头子,脸色也略沉了些。 他看了看那块肉,又看向了那头似乎一无所察的猪,沉默了半晌,才慢慢的伸手抚摸着猪头,仿佛很心疼的样子,轻叹道:“女娃子很懂事啊,那我,也还你一块大的吧……” 说着,他抚摸着猪头手掌,轻轻按了一下,自己便也伸手到台下,有人递了把刀上来。 他接过了,便也在猪的另外一侧,割下了好大一块肉,比地瓜烧的还要大,但不像地瓜烧那么仔细,直接连皮带肉,扔进了火锅汤里。 整个过程中,那猪似乎愣了一下,但也没动。 “可惜了这锅汤……” 地瓜烧看着汤锅,摇头道:“我是真打算吃的……” 一边说着,一边嘻嘻笑了一声,却又逮着那只猪,切割下了大半条臂膀来。 彩衣老头表情已极严肃,显然压力巨大,但他慢慢的,先取了几根银针,插在猪的几个部位,然后也一点一点的下刀。 非常的慢,仿佛惟恐手一抖,便坏了自己的法,切到了最后时,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但终究,还是把这一块切下来了,向着旁边一放,大口喘气。 “他们斗的是谁能切下更大的块,又让猪没有知觉?” “不,不仅是这样,还要保证猪不能死,在谁的刀下死了,谁便输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里,二人你一刀,我一刀,这猪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而地瓜烧见这彩衣老头居然真能跟上自己的趟,却是忽地笑了笑,直接拿出了一把银色的小锯子,居然直接从猪脖子处下锯,嗤嗤啦啦,把一颗猪头给锯了下来,然后锯子随手扔到了一边。 在自己兜里一摸索,倒是摸出了一把草,递到了猪的嘴边,那猪立刻吃了起来。 只是吃进去的草,却在脖子处掉落了下来。 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场间顿时一片死寂,连火苗似乎也停止了跳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鬼缝针 “分出胜负了?” 看着擂台上无声而诡异的一幕,台下两边,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刑魂门道的法,实在太过诡异,将一只猪从头到尾杀死,猪都不知痛,不知逃,便已经极为的诡异,如今,连猪头都割了下来,而这头猪居然还活着,而且还能吃草。 这份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便已经让两帮的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她能对猪这样,是不是也能对人这样? 刚刚还被台上娇美可爱的地瓜烧小姐迷住的人,都一样子清醒了过来。 再看她时,已有种说不出的阴森诡异气质。 同一时间,也有人看向了那位迷彩老头子,心下也只觉得绝望。 这江湖上有把戏克刑魂的说法,所以红灯娘娘会,才请来了把戏门的老先生上台,但是克与不克,也得分什么时候。 如今便是明显的让人感觉艰难了,这位彩衣老先生,其实从一开始,便只是吃力的跟上了轻松施法的地瓜烧,明眼看到,他在这斗法里面,处于下风。 而如今,地瓜烧更是一下子使了绝活,割了猪头。 他怕是无论再怎么做,也不可能做出对地瓜烧还高明的做法,这一局已是败定了。 眼见他只是垂了双目坐着,青衣帮这边,已经将要欢呼雀跃,只差一口气而已,而红灯会这边,却是一片低迷,人人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如有山头压在心尖,不知前景将会如何。 真要平局收场? 那红灯娘娘岂会甘休,下面的人哪个不得吃挂落? 倒是只有台下,胡麻皱起了眉头,隐约觉得,事情或许不会这么简单。 毕竟二锅头早就知道了什么,由他亲手安排的事,哪有输的道理? 果不其然,就在台下人都以为那位彩衣老先生,似乎确然除了认输,别无选择之时,他却忽然抬起了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着什么似的。 然后,就见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方布卷,上面贴了一些诡异的符文,他直接将符文撕开,布卷展了开来。 台下不知有多少人伸长了脑袋,瞪大眼睛瞧着,便见布卷之中,赫然便是一排排针线。 针便是看起来普通的针,有大有小,材质灰黑,便如裁缝铺里的人用的一般。 而那线则是黑色的,一团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编就,只是能看出来,数量似乎不多,也就那么几团。 彩衣老先生默默的看了一眼地瓜烧,轻叹道:“小姑娘好本事。” “年纪轻轻就有了这番绝活,以后谁敢想呢?” “……” 边说着,他一边拈了根针,抽出一截线头,穿过了针鼻,然后便转向了那头已经肢离破碎的猪,从它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的缝合起来。 台下众人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只难以相信,都摒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不肯错过一点。 只见他从猪身开始,拼凑缝合,针眼并不细密,似乎是为了省着点线用,待到最后,他将猪头抱起,拼在颈上,穿针走线,缝了一圈。 那猪看起来,便已经恢复了原来模样,只是身上伤疤刺眼,到处都是缝合痕迹。 而做完了这些,彩衣老先生却扯出了一块绣着鲤鱼的布,向了这头缝合的猪脑袋上一罩,口中默默念诵了许久,忽地将布一扯,然后在屁股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坐了回去。 “嚎……” 众人本是异常安静,都只是看着,冷不丁,一声刺耳的猪叫,忽地响起。 那台上那口猪,刚刚被人各种切割,连脑袋都砍了,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如今,居然忽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只见他身上有两块,血淋淋的往外淌着血。 却是最一开始割的两块,其他地方,彩衣老先生都尽量给它缝了回去,惟独那两块,已经煮了,却没缝回去。 如今,那里便成了最显眼的伤口,这猪似乎也吃痛,死命逃了下来。 一边叫,一边乱冲,不知撞翻了多少桌椅,吓散了多少围观的人群,逃了。 两边围着的,都是血食帮弟子,也都是有本事的,手里更拿着兵器,但迎着这头跑出来的猪,居然没有一个敢上去砍的。 更是有位小管事,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正惊喜的大叫道:“别砍,别伤了这头猪!” “以后把它养起来,当祖宗养起来,咱们给它养老送终……” “……” 赢了! 红灯会里反应快的,人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彩衣老先生这最后的法一出,人人都知道,这一阵已是赢定了。 你杀猪而不死,我便把猪从死里救活。 你让猪不知痛,而我不但把它救活,还让它觉了痛,甚至知道了逃跑。 无论从哪方面,这都是更高明的法。 台下乱哄哄的,而在台上,地瓜烧也微微有些惊讶。 看了一眼彩衣老先生面前的黑色布卷,以及里面一排排的骨针,还有所剩无几的法线,却是末了,才轻轻叹了一声,道:“冤骨针,孽发线,老先生还是高啊……” “你有这手鬼缝针的绝活,我又怎么可能赢得了伱?” “……” 听着似乎是在夸赞,也分明是认了输,但彩衣老先生,却殊无欣喜之色。 一张老脸,神色甚是黯淡。 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自己却修炼了几十年的绝活,在这明州府里,也成了几十年的名声。 可上了这擂台,人家只是随手施咒,而自己最后赢了她,却还是靠了自己最压箱底的宝贝,且是仅此一回,便把那些能用来救命的线,全用在了猪身上…… 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开心起来…… 这一阵,虽是自己赢了,但也等于是用了自己几十年的名声,替人家小姑娘垫脚了。 “认输了,认输了……” 台下众人怔怔的,却是在听见了地瓜烧的话后,忽然欢呼起来。 他们听得分明,地瓜烧已是自认不如,认输了。 这一声认输,便是敲砖钻脚,再也无可分辩,红灯娘娘会,结结实实赢下了这一阵。 六胜四负,这场斗法,红灯娘娘会漂漂亮亮的赢了。 “把戏克刑魂,果然如此!” 胡麻身边的徐管事,也已激动的站了起来,连声道:“范老先生真有一身好本事。” 旁边也有人道:“他最后赢的,似乎也不是把戏门的本事,但……” “……赢了就好,赢了就是本事。” “……” 胡麻看了这一阵,也觉得大开眼界,忙向徐管事道:“把戏克刑魂,这说道怎么来的?” 徐管事心情正好,周围人声鼎沸,也不怕被人听见,大声道:“小兄弟,你怕是还没真正见过把戏门的人,他们啊,都神道着呢……” “什么空杯取水、画布成川,神仙摘豆,还有三龙入海,都是些让人摸不着脑门的手法。” “也正因着他们平时多行走江湖,逗人一快,所以才叫把戏门……” “……” “这不就是魔术?” 胡麻听着,都有些离奇了,早先听到把戏二字,他便有些联想了。 如今一听,更是对上了号,却更觉不可思议。 这种都是以假乱真的手法,前世也在所多有,还不乏匪夷所思的,但也算是门道? “呵呵……” 瞧见了胡麻惊讶的表情,徐管事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道:“把戏门里,有九假一真的说头。” “这话就是说,他们九成的本事,都是假的,看着唬人,一旦拆穿,便让人大失所望,但偏偏有一个是真的。” “因你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是真的,所以你只能认为都是真的。” “这世上走江湖耍戏法的人在所多有,但却不能说人人都是把戏门的,其中把这些耍把戏的,分出了内外门道的,就是看,这么多东西里面,是不是有那么一个真的绝活……” “说白了,这把戏克刑魂,便在于刑魂门道,有很多探底,惊魂的准备。” “但刑魂一门的人遇到了把戏门,便往往束手束脚,因为,刑魂门道的人是喜欢扮作走江湖的,盘道,探底,使些隐蔽手段,而把戏门,却是真个走江湖出身。” “双方一遇见,无论是盘道,还是一些在暗中使的手段,往往刑魂门道的人还没使出来呢,便全被把戏门的人看出来了,偏你又看不透人家!” “……” 胡麻如此听着,也觉得又涨了一分见闻,心里啧啧称奇。 若论起来,坛儿教似乎也是属于把戏门,只不过,那是走了邪路子,和这老先生不同。 坛儿教人人喊打,而这老先生,红灯会想请,也得是带了重礼,拉下身段的。 如今惟一不解的,倒是地瓜烧究竟是真的输了,还是借坡下驴? 正在这些问题还没想清楚,而两边的帮众则因着这场斗法分出了胜负,表情各自不同时,台上的地瓜烧与那位彩衣老先生,都还没来得及下台,忽然众人耳间,听到了一声冷哼。 森森鬼气,忽地袭卷四方,场间火苗,都忽然变成了青色。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通阴孟家(J大盟发话,必须加一更) “不好……” 胡麻在感受到了那阴冷鬼气之时,心里便忽地一颤。 如今的两帮人马,正表现各不相同,红灯娘娘会这边赢了,便欢呼雀跃,恨不得要拿鞭炮点起来。 而青衣帮一边,则是如丧考妣,惶然无主,浑不知自己将来命运如何。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一开始就认定了青衣帮会输,提前找好了下家,甚至投奔了红灯会的,这会子正装的伤心,实则开心,亏得早早选了边。 但一时激动懊恼间,却都忘了一个存在,那便是青衣恶鬼。 这位青衣帮的老祖宗,才是这场斗法里面最关键的人物,一旦输了,如何能情愿? 青衣红灯斗法,赢的建庙,输的便要无立足之地。 它有多看重这场斗法,从它花了多少代价请人过来,便可见一斑。 直到这一声冷哼响起,人人心里皆是一颤。 忙忙的抬头看去,就看到了擂台另外一边,青衣帮旁边悬挂着的青布上,那块代表了青衣老爷的恶鬼面具。 如今,周围的火盆,火把,都在一种阴冷的力量影响下,变得阴森可怖,碧油油照在了那面具上。 本是僵硬的面具,如今竟像是表情出现了变化,仿佛有眼睛睁开,嘴角翻起。 那突如的獠牙,正上下交错,似欲噬人。 “不好,青衣老爷发怒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忽地反应过来,这位青衣老爷输了阵,看起来却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哗啦啦……” 不等他们一个念头闪过,场间,重点是青衣帮那一边,已是呼喇喇卷起了一阵子阴风。 这阴风干燥,怪异,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之意,内中仿佛还夹杂着一些听不清楚的森冷笑声,滚荡荡自场间卷过,青衣帮里,顿时便有四五个人,忽地身体直直的跳起,张开了嘴巴大叫: “青衣老爷饶……” “……” 饶命的第二个字尚未开口,他们便已忽地扑倒,身体居然快速的干瘪。 仿佛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的血肉,只剩了一副魂销骨立的骨头架子,裹在肥大的衣服里,无声的倒在地上。 这都是之前青衣帮输了阵,却又没死的人,还有帮着青衣老爷安排这斗法事宜的人。 而冷不丁见着了这一幕,青衣帮一边的帮众们,皆怔了一怔,忽然发一声喊,同时向四下里逃去。 青衣老爷疯了,在发泄,在杀自己人…… 混乱的人群四散奔逃,但他们耳边却听到了清晰的,鬼气森森的冷笑。 阴冷的风迎面吹来,却是让人睁不开眼,看不清路,时不时的便有人在奔跑途中,忽地摔倒,他们或是倒在地上,抽搐起来,缩成一团,或是闭起了眼睛,大声念着什么咒,最终却也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副骨架。 就连魂魄,也被那张开嘴的鬼面具抽离,吞了下去。 倒是只有一群穿了青裤子,扎着辫子,眉心点了红点的怪异弟子,表情阴森,也略慌乱,却没有动。 这些人是青衣帮的青衣童子,与红灯会的红香弟子相仿。 他们是最忠于青衣老爷的,所以没有被杀。 而红灯会一边,看着青衣帮那里忽然生出大变,也都是人人心里吃惊,下意识跳了起来,离对方远些。 却也就在这时,随着青衣老爷震怒,台上的地瓜烧也嗷一声就叫了起来。 她与那位彩衣老先生,都还没来得及下台,便已经听到了青衣老爷的冷笑,感受到了那刮骨抽魂一般的诡异阴风。 那阴风自台下卷了上来,越过了彩衣老先生,直奔自己而来。 她立时知道怎么回事,急切间想要逃,却已经感觉阴风逼至身后,仿佛被无形大手摄住。 这种力量太强,与自己不是一个层面,学了再多的法,也根本无从对抗。 脸色不由得大变,忽地心一横,反而直接跨过擂台,向着红灯会的方向冲了过来,同时口中大叫:“我立誓效忠娘娘,求娘娘保我性命啊……” 在她大叫声,身体已忽地跌倒。 一条小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扯起,向后拖去。 而这条被拖着的小腿,也已经肉眼可见的干瘪,枯萎,仿佛被汲空了血肉。 但眼看着地瓜烧便要被青衣恶鬼的力量扯回到那边,却也在这时,仿佛真是地瓜烧喊出来的话,打动了红灯娘娘,擂台这边的红色灯笼,忽然之间,光芒大盛,极为耀眼。 那浓到如血一般的红光,从灯笼里洒了出来,照亮了大半个擂台。 同时,也将彩衣老先生和地瓜烧,都笼罩在了红光里面。 地瓜烧眼看着便要被拖走,却是随着红光的洒落,那股扯着她的力量,一下子便被驱散到了擂台之外,然后她忙不迭的连滚带爬,跑到了红灯娘娘会的一边。 同时,那股子被逼出了擂台之外的青衣恶鬼,则是骤然大怒,滚滚阴风带着更加汹涌的怒意,向台上挤压过来。 “喀喇喀喇……” 两种力量在擂台之上冲撞,交织,将整个木制擂台,都拧成了麻花。 无数的碎木,破布,纷纷洋洋,四下里乱飞。 这可是明州城一带,实力最强大的两大邪祟,正面交上了手,在场众人都是有本事的,但只是站在一边,都觉得压抑恐惧,眼睛都睁不开。 而胡麻,更是毫不犹豫,快速的向远处退去,头都不回。 虽然挺想看看红灯娘娘这种层次的存在打架什么样子,却还是得先保了小命再说呀…… 而在他飞快往擂台远处逃时,倒是一眼瞥见,徐管事,欠了自己二十颗血食的老算盘,甚至郑香主,以及那些亲近认识的会里供奉掌柜等等,这会也正抱了脑袋,窜的比自己还快。 不过在他们忙忙奔逃的路线对面,却也忽地冲来一群人,耳中只听得一声暴喝: “红香弟子何在?替咱们娘娘,剁了这帮子输阵又输人的恶鬼!” “……” “杨弓?” 胡麻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杨弓等一群腰上缠了红带子的弟子,正从街道另一侧,逆了逃跑的人群大步奔来。 他们各自杀气凛凛,拔出了香,插在自己头顶。 而在他们前面,左右两位护法,也没有动过,只是各自施法,捧向了那盏红色灯笼。 青衣恶鬼一边,那些青衣童子,也正妖异的抬头,便要冲上擂台。 “大家讨生活的方式,果然已经不一样了……” 胡麻心里想着,虽然心里已经认了杨弓这个好兄弟,但这会却也只是向远处逃窜的速度更快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战会斗成什么样,原本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直接的厮杀,才选择了斗法,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去,只是红灯娘娘与青衣恶鬼直接斗法,怕是这镇子都要被拆掉。 他们一连逃出了十几丈,都不敢停步,恨不能直接逃出镇子。 但却也在这时,忽然听到了镇子外面,冷不丁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击磬声。 这声音清幽悠扬,本不甚响,但却异常清晰,仿佛一道清凉,远远的投入了镇子。 那刚刚才交上了手,正自杀的血肉横飞,难分难解的红灯娘娘与青衣恶鬼两边,似乎也因此而被削弱了不少。 正自逃跑的红灯娘娘会诸人,也仿佛被某种魔力震慑,脑海里想要逃走的想法瞬间消失,一个个都呆立当场,眼神里含着对神秘的敬畏,向了镇子口看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隐约有一队人乘着夜色,向了镇子而来。 他们似乎应该是活人,但偏偏身上笼罩了一层谁也看不真切的迷蒙气质。 只隐约看见有人举幡,有人持杖,有人击磬,有人抬轿,还有影影绰绰的鬼影,在轿子的旁边翻腾跳跃,嘻戏。 见着这么一队人,人人只觉惊悚莫名,反应快的,心里一惊,猛然将头低了下来,眼睛都死死闭住。 胡麻同样也是如此,初一看去,便先是心里一惊。 他想到了婆婆。 当初婆婆要回祖祠时,似乎也有这么一队仪帐来接,与这阵仗相似。 只不过,接婆婆的似乎规格比这还要高了一些。 他说不清差别究竟在哪里,只隐约觉得,接婆婆的,更为神秘,规模也更加的大。 但他也同样意识到,这些人来自哪里,慌忙低下了头。 只是将这一眼的所见,牢牢记住。 这一队仪帐,簇拥着中间那顶轿子,如真似幻,虚影重重,挟着一股子阴森气息,自西至东,进入了朱门镇,又快速的来到了镇子中间。 而在他们来到了擂台之前时,红灯娘娘与青衣恶鬼之间的恶斗,早已止歇。 就连那些红香弟子与护法,青衣童子,也全都跪了下来。 轿子里面,响起了一声轻笑,旋及,有一只手掌,从轿子里面伸了出来。 在这只手伸出来的时候,轿子前面,便有两股子阴风,形成了漩涡,向了轿前,缓缓的聚拢。 隐约间,那轿子前面,居然出现了一个穿了红衣,梳了云髻的宫妆女子,与一个穿着青衣,青面獠牙的男子。 他们皆是老老实实,跪在了轿子前面,身体缩成一团,受了这只手的轻抚。 “要斗法就斗法,输了得认。” “如果斗了法,还要打架,那让你们斗这个法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 轿子里面的声音,轻轻说着,仿佛有些调侃。 跪在了轿子前的两个身影,同时向了轿子里面的人拜了下去,完全不敢有半点怨言。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转生者蛰伏 太安静了,安静的吓人。 谁也没想到,青衣老爷掀了赌桌,准备真刀实枪的与红灯娘娘斗上一场时,却出现了这么神秘的一顶轿子。 更没想到,见到了这顶轿子,盛怒状态下的红灯娘娘与青衣老爷。 明州府里,能排得上前二号的两大邪祟,会变得如此乖巧。 外人不知道镇子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些稍近的人,看到了轿子进入了镇子,红灯娘娘与青衣老爷便都现了身,恭敬的跪在了轿子前,依稀还有人看到,轿子掀开了帘子,里面的人谈笑风生,对他们两个都很和善。 但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也无人敢听。 他们只是在轿子进了镇子之后,便纷纷跪倒,等在了镇子外面,内心忐忑的等着消息。 双方都不太确定消息对自己是否有利,只知道自己定然只能接受。 “娘娘说了,各地掌柜,管事,皆归其职,等候消息。” 他们倒未等太久,感觉也就一柱香左右的时间,镇子里面,忽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了起来。 胡麻与徐管事等人,皆抬头看去,便见是一队烧香人骑了马跑出来。 他们分向四方,朝了跪在镇子外面的各路掌柜与供奉道:“贵人要在镇子里面休息,所有人皆速速离开。” “走前莫要发出声响,免得冲撞了贵人。” “……” “啥?” 冷不丁听得这吩咐,却是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说一声,便要让所有人都回去? 不说青衣帮,红灯会还以为赢了这场擂台,便要好生庆祝,以及商量如何接受青衣帮血食矿的事情呢。 却没想到,红灯娘娘竟是一句旨意发回来,便直接让人都回去。 “走吧,走吧!” 徐管事在人群里瞧见了胡麻,怕他不懂,忙忙的挥着手: “千万别问刚刚来的是谁,也不要讨论人家,只听娘娘的吩咐,先回庄子上去!” “……” 胡麻确实本来有点事情想问,但见徐管事如此紧张,便也只能点了点头。 他略转了一圈,倒是见到了一个前天夜里,跟杨弓一起喝过酒的红香弟子,已来到了朱门镇子外面警戒,便走上了前去,打了声招呼,那弟子见是他,慌忙道:“胡大哥,你在这里,你那驴和大车都在呢,我找人给你牵出来。” 胡麻迟疑:“杨弓……” 这红香弟子忙道:“杨弓师兄在里面执守呢,今天估计顾不上说话,且回庄子等吧!” “好吧,我这就走……” 胡麻也无奈了,见一位年龄小的红香弟子,替自己把驴跟车都带了回来,还给套上了,便谢过了他。 临行前微一转头,这小红香弟子便也连忙摆着手:“胡大哥,伱车上东西没少,回头说吧!” “我本来想问问我赢了银子怎么算的……” 胡麻暗想着,见他们都这么紧张,却不好问了,只能先赶了驴车走。 如今正是黑夜,赶了牲口走夜路,本来不会太平,但也不知为什么,如今周围非常的安静,连只邪祟也瞧不见。 胡麻隐约猜到了这可能与那通阴孟家的人有关,心里不踏实,倒更不敢逗留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着急,倒也没有直奔青石镇子,而是先绕了一个圈,去了早先落脚的那个村子。 一是防着,别有什么人在路上堵着自己,二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又走了大半夜,却是在凌晨时分,到了之前歇脚的庄子旁边,便让小红棠进去把自己早先藏的银子挖出来。 小红棠吃了一大块青食,干劲十足,掳起袖子就去了。 这一晚,倒是把此前那对留了胡麻歇宿的小年轻吓的不轻,好端端睡在了堂屋里,却听得明明没有住人的侧屋,一阵子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扑扑扑挖土和小女孩嘻嘻的笑声,小两口吓的紧紧抱在了一起,也不敢过去看。 到了第二天,才发现自家侧屋一片狼藉,床板子都被翻倒了,床下被刨了一个大坑。 他们忙忙的烧香烧纸,忙活了好一阵子,那张床都不敢留,丢掉了。 当然,虽然把人家吓的不轻,好歹胡麻提前给过银子了。 也因得这么一耽搁,胡麻这一晚倒是没遇着什么事,但回到了青石镇子时,也已经快到第二天晌午了。 也是直到如今,这颗奔波了许多时日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虽然这镇子不算自己的家,但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心里也轻快,看什么都顺眼,路边的黄鼠狼子都要打声招呼。 同样也在这时,庄子里面坐了小板凳,靠在了厨房门框上打盹的李娃子,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忙忙的向院子里正在打牌吃酒的周大同等人道:“快快,别打牌了,麻子哥回来了。” 周大同等人怔了一下,看李娃子的眼神都有点狐疑。 这家伙自从掉井里那一回,怎么越来越神叨叨的了,有点未卜先知的意思。 但心里虽然怀疑,但还是忙忙的收拾了起来,菜和酒端进厨房,牌九用包袱一兜,塞到了床底下。 然后一个个拿起了刀枪粪叉,勤快的练着。 胡麻赶了驴车回到庄子,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呼喝连声。 抬头一看,就见周大同他们正光了膀子,挥舞着刀枪练把式,看样子挺下功夫,一张张小脸红扑扑的。 心底也有些欣慰:“这群家伙还是懂事的,知道下功夫练把式了。” “以后这是自家庄子,用得着他们的时候多着呢!” “……” “哎呀,麻子哥回来啦……” 见着胡麻,这群人纷纷扔下了刀枪粪叉,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 “小心点搬。” 胡麻驴车上都是好东西,见他们七手八脚的要上手,便叮嘱着,这车上的可都是自己这一趟收获的宝贝啊! 但看他们要往小屋子里去,倒是想了一下,笑道:“不用往那去了。” 边说,边拍了拍驴脑袋,将车赶进了内院里面。 “啊?” 众伙计们见了,顿时又惊又喜,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这庄子里例来的惯例,只有掌柜才能住内院,那麻子哥现在,总算是真的坐稳了这位子啦? 周大同则是更高兴:“麻子哥搬进了内院,那我也不用跟别人挤大通铺啦?” 这件事却也没人有意见,如今大家都默认了他是胡麻的第一大跟班,胡麻住进了内院,他当然就可以搬进早先胡麻住的小屋子里,胡麻做了掌柜,那少不得,这位大同哥也就要跟着高升,成为这个庄子的管事小老爷了。 说不定还有周梁,毕竟正常庄子里,管事都是起码两个的。 胡麻进内院看了看,也挺满意。 这小院了了里,老掌柜的东西已经搬空了,早先孙牛子在这里住了几天,不过时间短,东西也没怎么搬过来。 胡麻只是让人简单一收拾,便放在了一边,回头给郑大香主送回城里去。 然后他便自己将驴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再让别人把自己的铺卷,也搬进了内院里面。 这一来,好清静的他不仅不用睡通铺,还能睡独院了。 就连小红棠……也换了根更大的梁。 而内院里面,胡麻忙忙活活的,外院里面的伙计们,却也都没有闲着,忙忙的要杀鸡买豆腐,炒花生,再争了一阵子由谁去镇子酒肆里香玉妹子那里打酒,准备着晚上好好的开上一席,也算是提前给胡麻掌柜庆祝一下子。 对这种事,胡麻当然也是不在意的,伙计们一片好心,况且也知道团建的重要性。 不过他心里倒是还存着点事,也不敢喝太多,等着晚上进本命灵庙。 他有一种预感,随着通阴孟家人的突然到来,转生者之间,也会有相应的动作,晚上一定很热闹。 毕竟,别说他们这个明州城的小圈子,孟家人的消息,放哪都是值钱的。 果然,他夜里喝过了几杯,躺下之后,很顺利便与早就已经在等着的二锅头连接上了。 更加意外的是,出现的不只二锅头,连白葡萄酒小姐与地瓜烧师妹也在。 自己连接上了他们之后,因为与白葡萄酒和地瓜烧也都连接过,香炉里的香烟,便很自然的一分为三,穿过暗红色的雾气,与另外三人连接在了一起,先听到的,便是地瓜烧师妹诚恳的声音:“感谢几位前辈帮我,带着我……” “现在我算是成功跳槽了,就是差点丢了小命。” “白葡萄酒姐姐,你那里有没有治血肉枯萎的伤药啊,我快嫁人了,不能瘸着条腿啊……” “……”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有是有,只是很贵,我也买不起。” “你若需要,去草心堂,最多花上几十斤血食,他们大概也就帮你治好了。” “……” “啊?” 地瓜烧傻了眼:“这么贵?我现在可拿不出来。” “也不知道老白干前辈这么神通广大,是不是能够帮上我的忙……” “……” “咳……” 胡麻听着,都有些尴尬了:你私下里这么说,就算了,现在说,可不是要让我社死? “老白干前辈确实神通广大,不过啊,地瓜妹子,他现在不能帮你。” 但也就在这时,二锅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先说了句没正形的话,然后才正色咳了一声,道:“诸位,我今天急着呼叫你们,便是为了跟你们说一件正事,从今天晚上开始,别说合作,就连梦里的呼叫,我们也要暂时停止了。” “换句话说,我们现在需要蛰伏。”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恶鬼密令 “蛰伏?” 骤然听着这句话,却是胡麻与地瓜烧都微微有些吃惊,只有白葡萄酒小姐,默不作声,似乎已经料到。 “是的,停止所有合作,再好的机会也暂时不要出手。” 二锅头的声音,听起来倒是罕见的严肃:“就连平时的转生者呼叫与连接,也要停止。” “想来原因你们都已经猜到。” “通阴孟家的人,已经来到了明州城,如今落脚在了朱门镇子,且看起来,这厮好像还要继续逗留一段时间。” “……” “就因为他们?” 地瓜烧嘴快,把胡麻想问的话问了出来:“难道通阴孟家能发现转生者的秘密?” “不确定,但小心为上。” 二锅头不开玩笑的时候,声音还是显得很严厉的,低声道:“照理说,便是十姓本家,也没有看破我们转生者可以在梦里交换信息的本事,但无论如何,小心些好,毕竟,之前确实有不少转生者,遭到了十姓的清洗……” “清洗?” 胡麻听着,都不由得心里微怔。 若只是一二个转生者,因为自己不够小心,被抓了把柄,也就罢了。 听二锅头这意思,出事的居然还不少? 但还没开口问,便听见白葡萄酒小姐道:“他说的很对。” “你们记着,不仅是在这里,以后也是如此,有十姓本家之人在的地方,都要加倍的小心才好。” “……” 胡麻听出了这个提醒,刚想答应,听见地瓜烧“哦”了一声,便收了声。 在心里“哦”了一声。 而白葡萄酒小姐,也是附议了此事,才道:“但听你这一说,也有些奇怪,孟家人过来,不是发香火令的?” “早些年也时不时有香火令,发给一些厉害的邪祟,助它们得香火供奉。” “但孟家人什么身份,发了也就发了,向来从不逗留,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为何偏偏留了下来?” “还有,伱们红灯会,是不是也要向青衣帮下手了?” “我手底下也有些产业,需要及时转移的。” “……” “怕不是转移,是想混水摸鱼吧?” 见白葡萄酒小姐与二锅头说起了正事,胡麻便也只是听着,倒是默默琢磨了起来。 转生者之间的合作虽然要暂时停止,但靠了这个消息,趁着红灯吞并青衣帮,白葡萄酒小姐估计也能捞上一笔。 正乖乖的学习老前辈们的操作,便听二锅头的回答有些疑惑:“奇怪也是奇怪在这里。” “按之前的规矩,青衣恶鬼既然败了,那便没了在明州府立足的资格。” “他们青衣帮这次斗法,用来赌注的血食矿当然要收,其他的产业甚至人手,也要被红灯会一一接手。” “就连他养的青衣童子,也会一个不剩的被杀,这是为了防他耍赖反扑。” “可这一次斗法,红灯会确实赢了,但这一应该有的动作,竟是被那位孟家的人物给摁下了。” “……” 此言一出,却是人人意外:“摁下了?” “是。” 二锅头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低声道:“斗法已经赢了,红灯娘娘有了在朱门镇建一座庙的机会,自不用说。” “而更关键的,接手青衣帮血食矿与各路分舵的事情却没了下文,如今青衣帮如今只是将它作为赌注的几个血食矿交了出来,其他的一应留下,而那些青衣童子,更是一个都没有杀掉……这代表着青衣恶鬼实力未受损呐!” “可红灯娘娘,居然对此也别无异议。” “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便是通阴孟家的人发了话,娘娘不敢不听。” “……” 白葡萄酒小姐都沉默了一下,才道:“青衣恶鬼什么身份,也值得通阴孟家的人对它手下留情?” 胡麻都只是想着,多听,少说。 地瓜烧却忽然小心翼翼的插了句嘴:“或是说,有用得它的地方?” 胡麻立时在心里跟着点头。 青衣恶鬼已经输了,却不让红灯娘娘赶尽杀绝,便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孟家人要使唤它。 “诸位……” 二锅头到了这时,才深深的呼了口气,道:“上面那些信息,只算是我友情送给了诸位的。” “但我接下来要说的,则是牵扯到了一些极为风险的机密。” “诸位听了,可是要欠我一个人情了。” “……” 他这一说,人人都竖起了耳朵,二锅头也仿佛等了片刻,看有没有人会在这时候退出连接,然后才道: “孟家的人,确实要使唤那只青衣恶鬼。” “我虽然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也不敢偷听,但离着娘娘近,好歹也猜摸出了一点。” “那孟家人,应该是给了青衣恶鬼一道密令,要让它帮着找一个人,非但让这青衣恶鬼动用自己一身的法力与在这明州城里的势力,帮他来找人,甚至还叮嘱了红灯娘娘,在这找人期间,红灯娘娘也需要全力配合着这恶鬼的。” “……” “找人?还这么兴师动众的,驱使了明州府排名第二的大邪祟来找人?” 冷不丁这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地瓜烧已脱口而出:“不会是找我们转生者吧?” “我想过这种可能,但又否决了。” 二锅头慢慢道:“照理说,整个明州府里,值得孟家人关注的,也只有我们转生者了。” “可很快我又觉得不是这样。” “原因也很简单,青衣恶鬼算什么东西,孟家人真要找我们,派了它来,怕是有些小看了我们吧?” “……” 胡麻听着这话,都忍不住愣了一下,旋即想到,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冷不丁说起青衣恶鬼与红灯娘娘,确实挺吓人,那都是诡异莫测,不可抵挡的存在。 但要与转生者的身份比起来,它们又似乎不太够瞧了。 那话怎么说的来? 明州府如今最厉害的邪祟是谁? ……正开会这四个! 只是,若是孟家人想找的不是转生者,那么又是谁值得他逗留于此,甚至还特地驱使了青衣恶鬼来找? 如今的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地瓜烧都在猜测着。 惟独胡麻却沉默了下来,不过这场对话里,他话本来就少,倒也并不显得奇怪。 他只是在听了二锅头分享出来的这个信息之后,心里已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有点吓人的可能。 那孟家的人要找的,莫非是自己? 或者换句说法,他来到这里想找的,其实是胡家的后人? 早先看到了那仪仗之后,他已几乎完全确定,这通阴孟家,应该就是婆婆口中所说的胡家的仇人了。 其他的胡麻了解不多,却看得出来,这孟家人出行的仪仗,与婆婆当初返回祖祠时的有些相仿,双方起码在某种层次上有种奇异的统一,而要说起来真正的仇人,那往往也是双方半斤不差八两的时候,才有资格这样说…… 当然,切实证据自己没有,但先朝这个方向想,没有错处。 只不过,若真是孟家人过来找自己,又怎么会搞得这么麻烦起来? 早先婆婆离开时,并没有让自己隐姓埋名的交待。 于是自己也只是按步就班,入了红灯会学本事,一步一步,将自己变成一个活人。 照理来讲,若是孟家的人进了老阴山,找到了大羊寨子打听,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而曾经派过大邪祟进老阴山害了前身的他们,似乎也没道理不知道大羊寨子的存在,为何如今要找自己,反而变得这么麻烦了起来? 再者,他们如果真是想派了青衣恶鬼找自己,那青衣恶鬼又会用什么方法? 一时间,脑子倒有些混乱了。 如今自己掌握的消息还是太少,心里隐隐有了这方面的猜测,却分析不出个结果。 而胡麻分析不出这个结果,二锅头等人自然更是分析不出来,末了,也只是白葡萄酒小姐轻轻叹了一声,道: “无论如何,值得孟家人找的,也必定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们都只是小心些便是了。” “可以确定的是,孟家人既然托了青衣恶鬼找人,便说明,他们也必定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而且,他们应该不想闹的太大,不然一句话发出来,整个府里,都会帮他找。” “所以静观其变,总能看出些猫腻来。” “……” 二锅头与地瓜烧,都连连点头,胡麻则也沉吟半晌,轻轻叹了一声:“是啊!” 最终,四个人只能先放下了第二个问题,只是确定约定了暂时蛰伏,停止一切联系与合作。 地瓜烧兴冲冲的道:“三位前辈,你们现实里的身份是谁呀?” “我只知道二锅头前辈和老白干前辈都在红灯会里,却不知道你们是谁。” “如果梦里不能联系,真遇着事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直接现实里递个信儿什么的啊……” “……” 听了她的话,三人都怔了一下,然后报以淡淡的敷衍笑声。 二锅头笑道:“我们这些混久了的,从来都不会透露给别人自己真实的身份的。” “不信你问你家老白干前辈……” “……” 胡麻能咋说呢,也只能声音嘶哑,干笑了一声:“是。” 说着赶紧退出了连接,躺在了床上,长长吁了口气,心里倒是不由得发起愁来:“这孟家人,真是来找我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君传话 冷不丁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胡麻倒是有些心神不宁了。 一来虽然有所猜测,但又并不是真的确定孟家人找的是不是自己,二来,即使真的是,但也不知道那青衣恶鬼会用什么方法找自己出来,自己又该怎么防范。 倒像是对着空气使劲,全无效率,都只是内心里的忐忑在消耗心绪。 另外,他也仔细回忆起了婆婆的话,当时婆婆口吻很确定,她一回去,便能替自己暂时解决问题。 也因为婆婆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考虑过隐姓埋名。 当然,或许在这样一个世界,如果对手掌握了自己的信息,隐姓埋名,没什么实际用处。 可说到底,自己虽然认了这个婆婆,终究还是对那些事知之太少。 如今想了一想,也全然不知劲往哪里使。 或许,真如白葡萄酒小姐所说的,当务之急,只该静观其变? 不过,胡麻也没想到,自己也只是愁了一天,到了第二日晚饭时,李娃子给自己端进来了饭菜,才刚刚放下,转身出了门,却又忽地回来了。 一脚跨进来,身子倚在门框上,吃吃笑着,媚眼如丝的瞧着自己。 “这是犯什么病了?” 胡麻看着李娃子那媚眼如丝的模样,心里有些古怪,还有点恶寒。 然后才忽地反应过来:不是犯病了,是好邻居来了。 ……这一家子是真狂了啊! 以前的规矩是庄子周围十里之内它们都不能留,现在倒好,不仅天天在这周围转悠,如今都想进庄子就进来了。 但还是笑着看向了李娃子道:“来的是哪个?早先欠你们的红糖蛋我可是给了。” 李娃子吃吃笑着,道:“俺是老七……” 胡麻笑道:“七爷好。” 李娃子顿时向胡麻翻了个白眼:“俺是七姑奶奶。” “好吧……” 胡麻无奈的笑笑,也只好拱起了手,道:“七姑奶奶有什么吩咐?” “不是吩咐,俺是过来传话的。” 李娃子拧了拧腰身,掐着兰花指,道:“今天俺家小三子进了老阴山去巡逻,遇着了一个先生。” “他让俺们来庄子给你捎句话,俺怕小三子说不清楚,就自己过来了。” “那先生说,知道明州府最近出了一点子事情,让你不要害怕,别疑神疑鬼的,踏实学伱自己的本事。” “真遇着事了,进老阴山里,烧三柱香,喊三声请山君降临,他就来了。” “……” 老阴山里?请山君降临? 这没头没脑的一番传话,让胡麻都怔了一怔,立时想起一个人来,只是还不太确定。 忙忙的便要细问,却见这七姑奶奶似乎也是漫不经心的,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鸡肉。 胡麻忙道:“七姑奶奶坐下吃一口?” 李娃子道:“那多不好意思?” 说着扭扭捏捏的坐了。 胡麻忙提起了酒壶,道:“要喝一盅不?” 这壶里可是好酒,红灯娘娘赏的血酒,他平时喝着都是舒筋活络,有助修行的。 李娃子更不好意思了,道:“俺又不贪嘴……小来一盅吧?” 直到倒上了酒,李娃子一口干了,舌头都伸了出来,才道:“好辣,幸亏不是俺自己喝的……” 又吃了块鸡肉,仿佛也觉得不如自己吃有味道,便放下了。 这才顾上了正事,道:“别的俺也就不知道了,小三子也不知道嘞……” “他就是正在山里转着,忽然就迷路了,绕着一截老木桩子跑了半天,听那个声音交待完了,才跑出来。” “……” “老木桩子?果然是他!” 胡麻听了,心里倒是一怔,忽地想起了大羊寨子周围经常出现的那个木桩子。 那截木桩子,似乎是对婆婆的事情知道的最多的,与婆婆的交情也最深的一位前辈了。 而且似乎是个好事的性子,有啥热闹都赶在前头。 早先在绝户村时,便是他来帮了自己,如今偏又赶在通阴孟家过来的时候,找了这黄仙一家过来递话。 难不成是早就知道了这边会发生什么? 心间疑惑不少,但再问七姑奶奶也不知道更多了。 而且那位前辈说的是让自己遇着事情的时候再去老阴山里请他,如今事情还没到,倒也不好立刻找过去了…… “多谢七姑奶奶给递这个信儿……” 心里想着,起身客客气气揖了一礼,见李娃子眼神还在鸡上瞅,便笑道:“要不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你再这么客气,俺下次可不来了啊……” 李娃子顿时一脸的抱怨,然后伸手抓了桌子上的肥鸡,又把酒壶也拿了起来,转身出了院子,用力掷过了墙头。 只听得墙头那边,一阵兴奋的吱吱叫声,拖着什么东西远去了。 李娃子也忽地一阵晕眩,倒在了地上,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四下里张了张,居然不觉得奇怪。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就转身就回厨房去了。 “这家子人也真是……” 胡麻倒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讲究啊……” 也没让李娃子重新再做,就着青菜吃了一大碗米饭,心里默默的想着。 如今倒是略略放了心,那老树桩子非常厉害,早先在绝户村子外面,就已经看出来了。 既然它提前预感到了什么,并且让黄仙一家递信,便想必心里有了数。 甚至说,他应该知道很多婆婆与胡家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己现在镇岁书上的本事还没学好,所以没有告诉自己。 “呼,他提醒的倒是很有道理。” 胡麻默默想着,与其因为通阴孟家的一句话便疑神疑鬼,不如先把本事炼好。 这段时间出去做活赚银子,修行的事也没落下。 每日勤快行功,不敢耽搁,但毕竟是在外面,自己带的血食也不够多,修行起来进度受阻。 如今却是终于回到了庄子,而且是一个能自己做主的自由小天地,于是便抽空子又去取了一部分血食丸,然后开始了五脏的加急修炼。 这一次,他选择修炼的是肝脏。 守岁五脏,各有妙处。 炼活了肺部,气力悠长,对阴气的对抗能力增强不少。 而且行走江湖,多有那下三滥的,爱使迷药手段,炼活了肺部之后,自己对这一类的手段,抵抗力便强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炼活了肺部,不仅擅长久战,能熬死对手,而且擅长跑路,一口气跑出个百多里,你就是骑了马也不一定追得上。 炼活了肝脏,能舒筋开窍,老掌柜的笔记里有记载,炼活此脏,可吞毒不死,百病不生。 脾在五脏里属土行,炼成之后,消化能力如同异人。 在老掌柜的笔记里,对此的记载是一则传闻: 说早些年,夷朝还坐龙椅的时候,曾经有江湖异人入朝献技,为皇帝表演封棺不死的绝活。 沉入棺内,埋上半月,再挖出来,却面色红润,满朝惊疑,问他缘由。 他只笑着说自己可以食土而活,别说半月,三年都不死。 当然,老掌柜在记录完后,也表示了怀疑:“土,能食,若说吃饱,那便扯淡……” “他真吃过啊?” 胡麻想着,都有些惊了:“这也算老掌柜黑历史了吧?” “……” 看完了这个,再想到其他的,胡麻则更为激动。 肾属水行,这个就不用说了,自己一直关心着这一脏的修行。 守岁人前身便是封炉的人,一旦破了身,便等于坏了道行,而守岁人却不像点了炉子的人这么苦。 原因就是,炼活肾腑之后,可以逆转阴阳,到那时,不仅这里就算真的活了,而且,可以破身,而不掉修为…… 安排上! 这个必须尽快安排上! 当然,说来说去,最后一脏,心,还是最重要的。 心为五脏之首,属火。 对于守岁人来说,炼活了心脏,便等于完成了三阶的修行,可以触及府门了。 到了那一步,别说在江湖上,便是在守岁人这个门道里,也可以算作是一个小小的高手了。 自保与讨生活的本事都有了。 只不过,唯一让胡麻有些遗憾的是,老掌柜在炼五脏这一阶段,炼法是有的,却没有什么绝活。 也就是说,自己炼了五脏,也只能享受这五脏由生转死带来的妙处。 但却没有类似于四鬼揖门一样的绝活,用来克敌致胜。 是老掌柜也没学到,还是藏了一手? 胡麻细想了一下,倒觉得还是前者可能性居多,老掌柜把油灯都传了自己,没有必要再留这么一手的。 或许,他也正是因为缺了这一手绝活,早先才会在坛儿教手里吃了亏。 当然,遗憾归遗憾,想这些还远,紧着修行才是要紧事。 胡麻只是定下心来,在充足血食的补充与勤快的行功之下,第二脏竟是只用了十多天的时间,便已修行圆满,且此前因为纸钱砸头,而被迫消耗掉的道行,也已涨回了三柱。 唯一心疼的倒是,这个过程中,血食却是消耗了不少。 但也偏在这时,红灯娘娘会的赏赐,也跟着到了。 已经因为修行消耗有些肉疼的胡麻,顿时满心期待,迎了出来。 早先红灯娘娘可是特意单独找了自己许诺,会有厚赏,只是不知,这赏有多厚?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胡大掌柜 “青石镇子分柜掌柜胡麻,办事用心,赏血食丸十颗,青食二百斤,金银绸段……” 听见了城里来的徐掌柜一一说完了红灯娘娘给的赏赐,整个庄子里的伙计们都沸腾了起来。 他们如今只是挂着一件事,那便是胡麻的掌柜位子能不能坐稳。 如今看城里人过来给赏时的称呼,便明明白白的已是定了这件事,更没想到的,这一次的奖励…… ……太丰厚了吧? 可是胡麻,听着这赏赐,却是微微一怔:“就这?” 照理说,自己只是带回来一个情报,不值得这么许多赏赐,但自己的情报,帮红灯会赢了一阵,这是真将那位老掌柜的赏赐给了自己了。 这场斗法,红灯娘娘会赢了六阵,便是六场大功。 这样大的功劳,几年不见一次,这次出现了六件,自己便占了其中之一。 另外,也毕竟因为自己只是带回来了情报,所以赏赐上,比其他掌柜少了一半,便如那几位真的靠了本事上擂台,且赢下了一阵的老掌柜们,得到的血食丸,其实是二十颗。 当然,自己没什么好挑的,这已经是意外的赚头。 可关键是,红灯娘娘亲口许诺过,要给自己一份厚赏,仅是这点东西,就让人怀疑了…… ……红灯娘娘这么小气的? 正想着时,便见那徐管事,一口气念出了赏赐,却又忽地一顿,笑着看向了胡麻:“另外,咱来前,娘娘还亲自让烧香人带过来了一样东西,指明了是额外给你的赏赐。” “小胡掌柜……你这福份,可真是不浅啊!” “……” “额外的赏赐?” 胡麻忙接了过来,竟见是一个小巧的紫木匣子,里面躺着小指粗细长短的一截红香。 他不知是何物,面露疑惑。 “救命之物。” 徐管事却是知道,暗示他赶紧收起来,低声道:“无论身在何处,烧起此香,娘娘必会降临,救你性命。” “多谢红灯娘娘赏,多谢徐管事……” 胡麻大喜,接了赏,笑着向那徐管事道:“徐叔先进庄子里面坐着。” 因为徐管事来庄子之前,便已经打过了招呼,庄子里面,李娃子一大早就已经起来,准备席面了,众伙计们也都帮着忙,杀鸡宰羊,不亦乐乎。 “呵呵,先坐着喝茶,不急着开席。” 徐管事进了庄子,笑着向胡麻道:“呆会还有一位好朋友要过来呢!” “我们本就是一起约好了的,过来给伱贺一贺。” “杨师兄如今在庙里忙着,不然,他也一定是要跟着过来的。” “……” “好朋友?谁?” 胡麻倒怔了一下,自己如今在会里,交情最深的,也就是杨弓和徐管事了。 难道是那骗了自己二十颗血食丸的老头子? 但见胡麻好奇,徐管事却是故意笑而不语,过了片刻,茶刚吃了半盏,就听见庄子外面一阵马蹄声响,众人一起迎了出来,就见一颗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汉子带了一辆大车与几个弟子来到了庄子外,笑道:“胡掌柜,我招呼也没打一声,过来蹭饭,你不嫌弃吧?” “原来是他……” 胡麻忙笑着迎了上去,一揖到底:“前辈里面请。” 这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早先那原定了要在第十阵上擂台,且做好了必死准备的柏子沟老张掌柜,当初便是左右护法,将自己引荐给了他认识,还打趣说自己救了他一命。 这老哥当时是真的一个头给自己磕了下来,但该有的赏赐会里给了,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过来。 “哈哈,胡掌柜对我可是救命的恩情,你们几个,把东西运进去。” 这光头掌柜很是豪爽,跳下了马,便让身后跟的伙计赶了大车进来,这青石镇子里的伙计们一瞧,却是有些傻眼。 只见这大车上,一坛一坛的酒,一匹一匹的布,此外还有盐茶猪羊,两大片子青太岁肉干,乍一看过去,这架势竟似比红灯娘娘会的赏赐,还要丰厚不少。 咱这庄子今天是过年了? 他们都有些被这阵仗唬住,忙不迭的开了仓门,搭着手往下卸东西。 “这些不值几两银子。” 那光头掌柜则是到了胡麻身前,悄悄将一个油纸包塞了过来,道:“这个你拿着。” 胡麻一看那油纸包,再加上他神秘兮兮的表情,便知道这里面定然是血太岁,而且看着体积,怕不是得有一斤重,却是一下子吃了一惊,忙忙推辞:“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贵重?” 光头掌柜硬塞过来,压低声音道:“你可是救了我老张的命。” “你都不知道,当时那最后一阵,看得我心里发凉。” “我倒楣,赶上了这事,原本想着靠了这身守岁人的绝活,跟对方硬扛的,可一看人家使的法,我连看都看不明白,让我捏死那只猪容易,只杀不死却难了。” “若不是你当时带了这个消息过来啊,我那一阵,可是必输无疑的局面。” “甚至,会是那种,我想舍了身子,给会里表表忠心的机会都没有,便傻了眼认输,这得是啥局面?” “我以后在这会里,甭想再混下去了,一家老小,怕不是得到了外面饿死?” “这人情我不能不领,不然满会里都要说我老张不会办事了。” “……” “这……” 胡麻见他这说的,倒是情真意切,细想一下,倒也能理解他这心有余悸之意,只好收了下来。 但也找空子跟李娃子说了一声,回头再切上几斤青食,放进宴席里。 不管是代替了红灯娘娘会来给自己行赏的,还是这位光头掌柜,出手都太阔绰。 自己招待人家的席面,也必须跟着提一提档次,否则传出去了,倒是会有人说自己太过小气了。 “前辈请用茶……” 请了光头掌柜进内院坐下,他与徐管事也见了礼,胡麻才给他们倒上了茶。 这光头掌柜虽然是过来还人情的,但却非常豪爽,笑道:“胡掌柜这称呼得改改,咱们都是在红灯会里讨饭吃的,没什么前辈不前辈,你叫我一声老哥,更显得咱哥们亲近。” 胡麻倒是汗颜,笑道:“那就岔了辈了。” “徐叔是我们寨子里二爷的好朋友,我可一直把他当长辈看待的。” “……” “哈哈,那咱们各论各的。” 光头掌柜笑着,向徐管事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高人,也不引荐引荐?” 徐管事一共才见过二爷几次,只是过年回来时,胡麻他们捎来了一些二爷给徐管事的礼物罢了,两人再见面,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但他却毫不羞惭的笑道:“改天进老阴山看血食时,我带你去趟寨子里,你不就认识了?” “那位老哥,可是个讲究人,大家多亲近亲近。” 说着便又向了胡麻,道:“但以后在咱们这会里,你倒还真不用以晚辈自居,现如今,你也成了正儿八经的掌柜啦,印章契子,都已经做好了,我一并给你捎了过来。” “从现在起,这庄子可就算是交到你手里了,堂堂的红灯会掌柜,这到了明州府里,也是有面子的。” 胡麻笑道:“这是多亏了徐叔帮着打点,只可惜我道行还是浅,心里没底。” “慢慢修炼就是。” 徐管事道:“若在以前,让你们看着庄子,那便是看着方圆十里的邪祟,押运血食的时候,还要防着邪祟来抢,压力自然是大的,没点子本事看不住。” “但如今又不一样,红灯娘娘得了香火令,甚至还建了庙,哪还有不长眼的邪祟敢招我们呢?有人看着就行了。” “再加上你这一份一份的功劳,可是不小,又得了血食赏赐,正好快快的修行。” “话说,后面的修行法门,都有了吧?” “……” 胡麻忙道:“吴宏掌柜待我不薄,皆已传了。” 徐管事笑道:“那就好,有了血食,还有了法门,这身本事还能弱了?” “咱们红灯会里,各地掌柜,本就是以守岁人居多,不少在进咱们会里之前,可都是门道里有名堂的。” “便如这位张掌柜,他那一手五雷金蟾吼,可不知喝破了多少邪祟,声震明州府,请他进咱会里,那都是额外花了大价钱的呀……” “这次原本排他坐最后一阵,也是想着他本事大,最为保险的。” “……” “这就是笑话我了,安排我坐这最后一阵,倒险些毁了我的名声,要了我的老命。” 就连光头掌柜也笑道:“不过我们确实路子相同,胡兄弟以后修行上有不懂的,也可以来找我讨论讨论。” “虽然我与吴宏掌柜的把式不同,但修行方面,大家都是差不多少的。” “……” 听他这一说,胡麻还真心里微动,只是有些拿捏不准,便只是笑道:“多谢老哥,我要学的东西可是很多呢!” 光头掌柜也是一眼瞥见了他的神色,便即笑笑,道:“那空了多多切磋便是了。” 说着转向了徐掌柜,好奇道:“话说,娘娘建庙的事,是怎么落实的,与我们有没有关系?” “……” 胡麻心里明白,便不再提,也跟着听,对这个事情,自己却也是很好奇的。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五雷金蟾吼 徐管事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理论上自然是有,但还早着呢。” “如今啊,咱家娘娘,准备先是在朱门镇,建一个红灯庙,允许四方百姓过来供奉。” “若是百姓们觉得灵验,香火也盛了,那便从明州城开始,周围的村镇里面,一座座的庙也就建了起来。” “不过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护法和烧香人才需要考虑呢。” “对咱们来说,就还是守着庄子,日日巡夜,确保自己周围不出什么事就好……” “……当然,该做的准备要做,红灯会呀,要迎来一场大变啦!” “……” 胡麻与光头掌柜都细细听着,心里明白这句话的份量。 红灯娘娘建庙,其实是一件惊人的大事,对邪祟来说,简直是命运的翻天覆地。 但只是她么? 连带着以她为名的这个血食帮,怕是都要经历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有可能跟着红灯娘娘,摆脱血食帮这个草莽出身,混个侍奉香火的半官身了。 这当然是难得的机会,不过巨变一起,也说不定便有没脑子的丢了性命。 至于怎么做,那当然就是大家伙彼此念个好,有事照顾着了。 这些事需要先耐心观察一阵,有确定信儿了再关起门来聊,这种宴席上,也是不能敞开说的。 于是那光头掌柜便笑了笑,道:“嘿嘿,咱红灯娘娘能吃上香火,早晚的事,那青衣恶鬼,不过是妄想罢了。” 这时,那光头掌柜倒是忽然开口,脸上挂着冷笑:“但谁也没想到,斗法输了,青衣帮倒狂上了。” “这帮子恶鬼,以前连明州城的门都不敢进,现在倒是四下里耍威风,连咱们红灯会的人遇着了,都得让着。” “……” 胡麻闻言,倒是心里微动,忙道:“这是怎么说的?” 徐管事无奈的摆了摆手,叹道:“都是些没办法的事,你道咱娘娘的赏,为啥现在才给了你?” “事太乱了。” “青衣帮的血食矿,咱已经接下来了,但还有好多按规矩该由咱们接手的,硬是被他们的人扣下了,就是不肯让,现在咱也不能强行讨,只能忍着。” “这还不算,更头疼的是那青衣帮的恶鬼也不知道是仗了谁的势,如今倒是在整个明州城里搅风搅雨呢。” “实在话,与青衣帮争了这么多年,这次斗法赢了,倒吃了青衣帮最大的气……” “……” “青衣帮在与一些门道里的人打交道?” 胡麻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 早先他便已经从二锅头处,得知了青衣恶鬼在奉了通阴孟家的命,找一个人。 只不过,那时二锅头知道的也不多,且现在转生者已切断了联系,却一直没有得着新的消息。 如今见徐管事与光头掌柜说起了这件事,便抓住了机会,故意道:“他们早先为了斗法,已经欠了很多的债吧,如今已经输了,又要做什么?” “不知道,咱也不问,反正红灯娘娘不让管这事。” 徐管事道:“其实这明州城里,门道里的人高人多半与咱红灯会有交情,不该任由他们被恶鬼骚扰的。” “可前不久,顺昌镖局里走丢了两位镖头,怀疑与青衣恶鬼有关,又不敢惹他们。” “过来请咱们主持公道,但结果,左右护法都躲着,就连娘娘,也只说不让我们管这些事呢!” “……” 胡麻笑着问了句:“愈是赢了的愈要体面,许是娘娘懒得理他。” “那两位镖头后来呢,可回来了?” “……” “没有。” 徐管事道:“竟是生死不知了,但确实有人看见,他们是被青衣童子带走了。” 光头老张道:“唉,说起这些事就来气,只愿他们光在城里搞,别惹到咱们庄子里来,不然腿给他们打断。” “是,形势比人强,现在能怎样,且忍了他。” 两人也对这个问题深深忌讳,只聊了几句,便不说了,催着开席。 胡麻到外面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了,便请二人坐下,可是心里却也忍不住的想了起来。 青衣恶鬼果然行动开了,而且,瞧这模样,确实是在找什么人? 只是,他们是依据什么找人,怎么又找门道里人的麻烦,又绑了两个镖局里的镖头走? 这镖局里讨生活的江湖人不少见,可有本事的多半进了血食帮,谁会在镖局里混? 再就是,胡麻一直拿不准,他们是不是就是在找自己。 可若是找自己,要么直接进老阴山找线索,要么便直接按着姓胡的找,找到了一刀就砍掉…… ……噫,有点残忍,但这可不是自己的本性,只是在猜测对方的行为。 反正说来说去,这事透着古怪。 总而言之一句话,还是要小心谨慎啊…… 起码现在可以确定,青衣帮已经行动起来了,而且虽然没有公开,但做事也挺张狂。 连红灯娘娘都不敢过问这件事,那也就是说,一旦沾染上了这件事,那恐怕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心里想着,他不动声色,招呼了徐管事和光头掌柜吃喝。 而且因着光头掌柜带来了几位伙计,这一桌席面就不够了,干脆摆了两大桌,由周大同和周梁赵柱陪着光头掌柜的伙计,以及徐管事带来的随从,酒肉随便的上。 李娃子甚至在烧菜之余,都没忘了煮一锅红糖蛋,送庄子外面。 毕竟是胡麻升掌柜,大喜的事,好邻居也得跟着沾沾光。 最无语就是这群家伙,吃吃喝喝不算,酒过三巡,便琢磨着要找陪酒的了。 胡麻哪有这一块的经验,无奈的一问,庄子里的伙计们倒是知道,忙忙的跑出去,不一会,便领回来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带着三五个一言难尽的女子,坐进了席间,陪着几个人吃酒…… 这却是专门从城里来镇上,专为各路行商服务的。 人家也是春夏秋三季里来,冬季便回城里歇着,休养生息。 这一顿宴,却是从晌午吃到了傍晚,众人都已醉熏熏的,这才起身散了席。 光头老张喝多了酒,便与带来的伙计们,睡在了庄子里面,徐管事却要带了随从回城。 如今即将天黑,照以前来讲,这会子必须得留宿,出门就是大忌,但红灯娘娘建了庙,徐管事自己身上也是有本事的,却是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 胡麻将留宿的人一一安置妥当,才回了自己房里,烧了点茶,慢慢醒着酒。 心里一时琢磨着,不知道这青衣恶鬼搞得满城风雨,是个什么意图。 一时又拿不准,如今该不该去老阴山里问问老树桩子。 喝完了茶,已经打算休息,却冷不丁的,忽然听到了窗户,被小石子轻轻的打了一下,他便忽地警觉。 沉默良久,才起身到了窗前,推开看去,竟意外的看到了一颗光头。 他向自己笑了笑,道:“小胡掌柜,能否讨杯茶喝?” 这家伙刚刚还喝的醉熏熏的啊…… 胡麻也有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赶紧把人放了进来,笑道:“老哥夜里倒有雅兴。” “想说我跟做贼一样是吧?” 这光头掌柜却是在太师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笑着向胡麻道:“法不传六耳,虽是自己的东西,也小心些好。” “啊?” 胡麻闻言,不由吃了一惊,竟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忙站了起来。 “呵呵,我又不傻,瞧你模样,便已明白了。” 光头老张笑了笑,道:“小胡掌柜,咱哥俩才刚有了交情,但我与吴宏打交道却不少,知道伱们这一门什么个情况,如今有些话我也只好关起门来说。” “你对我老张有恩,我也知道你缺什么,但在这之前,我还是得先问你一句。” “老吴那身本事,全给你了?” “……” 胡麻也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点头道:“现在我学的这些法门,都是我自己的本事,吴掌柜也认了的。” “若是这样,便好说了,之前那些事我其实也听说过。” 光头掌柜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我今天过来,其实也是为这。” “实不相瞒,我也有一手五雷金蟾吼的绝活,正合守岁人炼了五脏使用,当初老吴想找我换,我都没有答应他的,不知,老弟你想不想听听这窍门?” “……” “啊?” 冷不丁听这光头掌柜提起了这一茬,胡麻已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早先他听了徐管事的话,便已然心动,只是见人家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便也只当是客气了一下,没有好意思真个问出来。 哪曾想他到了夜里,竟又找了来? 如今吴掌柜走了,自己没了师傅指点,这么一位老牌的守岁人,对自己帮助有多大? 况且,虽然这次斗法,最后上的不是这位老兄,但徐管事的恭维话也没错,红灯会安排他在最后一阵,便是因为他相信他这一身本事,能够就付绝大多数难题的…… 这样一个人的绝活,那得是什么份量?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互换绝活 这事对胡麻来说,可谓惊喜不小,不过见了胡麻的反应,光头老张却只是笑了笑,摆摆手,道:“你且听我讲完。” “我与老吴都是走的守岁人门道,但大家学的本事却不同,老吴有一手四鬼揖门的绝活,我却是师傅教了一手五雷金蟾吼的绝活。” “他那一手,炼会了四肢,甚至双手,便能用,我这一手,却非到练到了五脏,才使得出来。” “这也就使得我们俩人这本事,多少都算不上顶尖的……” “他吧,炼到了五脏,便没后劲了。” “我呢,教出来的徒弟,不炼到五脏,帮不上大忙,多少事全得我来。” “其实早几年,老吴来找我,想用他那手四鬼揖门,换我这手五雷金蟾吼时,倒是都有好处,但我没答应,毕竟咱这手绝活,比他那高了一阶,与他换了,我不成了冤大头了?” “实不相瞒,这事还搞得我们老哥俩不太愉快哩……” “……” “这……” 胡麻倒是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对手里的绝活有多重要。 明明这俩人其实互相需要,交换了之后,对彼此都有好处,但偏偏,各自都算计着,还闹得不愉快。 只不过,这光头老张如今坦然说了出来,自己若想学这绝活,却不知得付出多少代价? 他给的血太岁,怕是要退回去了,没准,再搭上娘娘这次赏的血食丸? 心里倒是不介意这光头老张提条件了。 绝活绝活,安身立命,谁不看得比命还大,哪怕是互相交换这手绝活,光头老张的绝活比四鬼揖门高了一阶,要额外条件也很正常。 “那咱哥俩……” 胡麻想明白了这一茬,也压着心里的激动,低声道:“老哥,明着说,我若想换你这手绝活,得再给你多少?” 光头老张笑了起来,摇头道:“不用,咱俩直接平着换,多出来的,当交情了。” “……” 胡麻听着这话,已是有些激动。 这光头老张又不是转生者,一个个的都不把豆包当干粮。 他们都把自家的绝活,看得比命还大,哪怕是交换,他以高阶换低阶,都是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而看着胡麻的反应,光头老张却也是点头微笑。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毕竟看着胡麻年轻,便学了本事,入了门道,而且在这红灯会里混起来了,甚至,还有人说他入了红灯娘娘的法眼哩…… 胡麻等人眼里,杨弓如今是平步青云,但在其他掌柜眼里,胡麻却也不差什么,甚至比卖命的红香更值得看重一些呢。 如今红灯娘娘要建庙,红灯会里机会多的是,与这等年轻人搭上交情,大家都可以相互照应。 “如此,我便多谢老哥了……” 大喜过望的胡麻,郑重的起身,向这位光头老张行了一礼。 也亏得自己早先与吴宏掌柜断了人情,所以才能用四鬼揖门换对方的绝活。 不然,非得禀报了吴宏掌柜才能行。 当然,哪怕是现在,如果有机会再遇着吴宏掌柜,这换来的绝活,其实也是可以分享给他的。 “小兄弟莫要客气,我先说给伱听。” 这光头老张瞧着倒是个极为坦荡的人,笑着摆了摆手,便细细的道:“我这手绝活,之所以叫作五雷金蟾吼,便是咱以口使法,舌绽春雷,声如蟾鸣,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其中五雷对应五脏,炼成了一脏,便可以使。” “此外每多炼一脏,这威力便添一分,变化也更多一分。” “一脏一分力,一脏一妙用,若是到了五脏齐活,五声同鸣的火候,怕是恶鬼幻化出来的鬼府,咱也可以一嗓子给它破了。” “我是师傅死了,师傅的女儿现在是我家婆娘,不然,这手绝活我都没法告诉外人哩……” “……” 胡麻听他细细说着,则更为激动,真传一句话,对方是不是真的绝活,简单一说,自己便明白过来了。 大赚,实在大赚。 心里已是开心之极的胡麻,如今心里只有一个担忧:“炼这绝活不掉头发吧?” 当然掉也没关系,掉也得学。 两人心情都是极好,便在这寂静无人的堂屋里,互相说起了自家的绝活,一个讲四鬼揖门,一个讲五雷金蟾吼,倒是都心里坦荡,并未藏私。 细细指点了一番,把各种关窍说完,天明了再互相分开。 “小胡掌柜,咱这就先撤了,以后你这里得了空,再来我口子山喝酒吧!” 一大清早收拾了牲口马车,光头老张大笑着向胡麻道别,他的弟子们睡眼惺忪,都不知道他做了这么大个事。 “一定,一定!” 胡麻也笑着与他道别,心想与这光头老张的交情,那是真的成了。 这种互相交换绝活的交情,可比拉上那么一大车的东西过来,更显得贵重。 “这口子山分柜上的兄弟,可真是能吃能喝啊……” 见着送走了这帮子人,李娃子与周大同都感慨着:“别看他们带来的东西不少,吃的喝的也不少。” “夜里睡觉,还打呼噜呢……” “……” 胡麻听了,便向他们笑着道:“记着这帮子人,以后都当好兄弟处着。” 有些话倒不好说,没准以后周大同他们,都得受了这光头老张的好处呢,能学到他的绝活。 而送走了光头老张,也对如今这明州府里的形势,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胡麻修炼的便更勤奋了起来。 以前他修炼的动力,来自于让身体快些活过来的目标,以及把那个地方炼活过来的执念,但如今,却又多了一桩乐趣。 光头老张还以为胡麻才刚开始修炼五脏,想使这绝活得一阵子。 却不知道,他才刚走,胡麻便已经试过了这手绝活。 暗运法力,激荡脏腑,守岁人炼活了肺部之后,本就是气力充足,如今得了法门,猛一声舌绽春雷,如金蟾吐息,如雷鸣的声音便从口中发了出来。 与四鬼揖门不同,这手绝活可以使活劲,倒隐约有种辟邪惊祟之意。 在他偷摸修炼这手绝活时,就连小红棠都不愿在他身边呆着了。 胡麻问她,只是摇着小脑袋:“吵得慌。” “只是吵得慌么?” 胡麻倒想逮着只邪祟,试试正面吼一嗓子,试试效果,当然,这事不能朝小红棠,毕竟这是自家的,舍不得。 而这么潜心炼了几日,他倒是进境颇为喜人,只是苦了周大同几个。 时不时一脸苦恼的在庄子周围找:“这也没什么池塘啊,怎么晚上老是听见蛤蟆叫?” 起码当时听到了这句话的胡麻,脸是黑的。 于是为了周大同他们好,想着这庄子也步入了正轨,而且红灯娘娘会即将迎来巨变,便也叫了周大同他们过来。 “老掌柜走了,这庄子归了咱,但头顶上没人管着了,也就是事要自己办了。” “早先我看你们炼把式还是挺勤快的,便考考你们吧,看看你们进庄子这一年多,进境有多少?” “……” 在胡麻的打算里,这也是必然的事情,虽然青衣恶鬼不知在搞什么,但也不能因为它,而乱了自己的阵脚。 如今自己切实的坐稳了这掌柜位子,但压力却也更大了,凭自己担起这庄子,是不可能的。 必须要把这些伙计们的本事也教出来。 想想光头老张,为什么愿意用他五脏的绝活,换自己低一阶的绝活? 就是为了更好的培养手底下的徒弟啊,毕竟自己都成掌柜了,得有多傻,才事事亲历亲为,而不是培养出徒弟来替自己效劳? “啊?” 可是周大同他们一听,却顿时都傻了眼。 早先查进境,是严厉的二爷,后来是跟着一脸阴森的老掌柜,惟恐丢了饭碗,也不敢不下功夫。 可如今,麻子哥怎么也开始考较了? 也只能硬起了头皮,在胡麻的面前,一一的打了一套把式出来。 守岁人,或者说,在没成为守岁人之前,还是点炉人的时候,便都会开始学把式,这些把式,便蕴含了拳脚与刀枪的用法,一一拆分的熟了,放到江湖上,那也算是个硬点子。 照理说周大同等人都跟二爷学过把式,但毕竟二爷把式是齐整的,拆分了却只三招。 简单来说,就是有练法,没有打法。 所以,如今周大同他们用的,便都是吴宏掌柜当初教的那一套,平平无奇,但完整。 这群伙计们见胡麻如此认真的过来考较自己功课,心下也都有点没底,只能一个一个的,把吴宏掌柜教的那套把式,练了一遍,生怕挨了胡麻训斥。 但结果,胡麻倒是对他们挺满意,好歹一个个的都把把式使全活了,也挺到位。 只不过在老辣火候上面,还差了一些。 但这也没有办法。 他们跟自己不一样,自己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这些把式的重要性,因此一招一势,每天琢磨着怎么使。 这一刀怎么剁在别人身上最有效,怎么撩进别人胯下最难提防,天天这么想,所以普通把式使出来,也带了杀气,但他们却等于是被人逼着练习,虽然熟了,但功力却不到家。 可无论前世今生,这些半大小子,都是这样,哪有知道学习重要的,能听话就不错了。 若真是有那种不被别人逼迫,便天天下功夫,练刀练的得极好的…… ……胡麻就得防着他了。 好端端的没病没灾没仇没怨的,你就练的这么勤快这么好,天天琢磨杀人,是想干啥,造反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守岁传承 “还行,把式都学到了,就是与人动手还差点意思。” 胡麻对这些伙计的把式挺满意,道:“以后大同带他们多磨炼磨炼,就用咱二爷教的法子,动真格的打……” “……但如果是拿刀来练的话,就别对那俩铃铛下手了。” “黑油膏再好,这玩意儿也长不回来……” “……” 早先二爷在寨子里教他们练把式,那真是要他们往死里下手。 法子朴素,但有用。 这种练法,哪需要什么高招不高招,练得久了,动起手来都是一个个狠的。 “这一关算你们过了,现在看看你们火候。” 胡麻边说着,边跷起了二郎腿,坐在板凳上,心里倒想着,以后还是换成了太师椅比较好,对后背比较友好,当然主要是坐着更有威严。 而听着他的吩咐,周大同等人便一个个的提心吊胆,排着队到了他身前,伸出了手腕来等着他试自己火候。 这个法子其实也简单,只是用自身火力稍稍的一试探,便也对对方功底有数了。 可不是每个人都像转生者一样,可以通过控制香炉里的命香,来隐藏自己真实的道行。 “嗯?” 而胡麻连着试了几个,倒是心里微微一怔:“还可以呀……” 要说这些伙计里,破了一柱道行的,没有。 但居然好几个接近的。 周大同已经有了一柱道行的八九分火候,距离一柱,也只差一线了,其他的,周梁、赵柱等人,也还不错,都有了七八分的火候,比不上周大同,但其实瞧着也很可观了。 胡麻也是微一反应,便明白了原因。 这些火底子的少年,又打小跟了二爷跑山,举石锁,严命封了火炉,不能泄得半分,其实底子打的一个比一个壮实,自己是身体本是死的,生不出生气。 但他们却每日间生气滋生,炉火极旺,再加上到了庄子里,血食没吃过,但青食却差不多吃了个饱,焉能补不上? 毕竟有一说一,自己这庄子里,待遇是极好的。 其他庄子,伙计们的口粮,不一定发放的这么完整,也不乏以次充好。 毕竟伙计们嘴里省下来的,便都落在了掌柜的手里。 但自己很早就接手了这庄子里掌柜的事务,却是从没来苛扣过他们,毕竟瞧不上。 这倒使得,他们一个个的底子不错,近了一柱了。 不过再往下看了去,又发现,除了周大同他们这几个出挑的,其他人里,也有六七分的,也有五六分的,末了居然还有一个,只有两三分的火候,胡麻却是一下子脸就板了起来: “你火候怎么这么浅?老实交待,伱是不是每天都……” “……” 手掌握起,上下比划了两下,极为严肃的看着这个伙计。 “没……没有……” 这伙计见胡麻如此严肃,都快吓哭了:“……没有那么多次的!” 胡麻无语:“果然如此!” 一柱道行,便是二十年生机。 以男人为例,活到二十岁,未泄身,没有大病大灾,又时常锻炼,自身生气便会达到一个颠峰,属于游秽阴鬼都不怎么愿意招惹的程度。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事实上,现在这个世道,人人都吃不饱,又谁也不敢保证没个伤病,火候便会远远的低于理想水平。 普通人,便是二十岁壮年,火候也只在六七分左右,这还是好的,比较健康的类型。 在门道里,这便是一柱道行了,而门道里面的人,有着血食滋补,可以短时间内,达到三柱道行,这在行内话,便是一甲子道行,属于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最高道行了…… 他们这些伙计,还不算门道里的人,但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身体机能虽然没有达到最佳,可平时却有青食白食补着,怎么也该达到了六七分的程度才合理…… 这家伙火候这么弱,明显就不老实,起码也是一两天就要来一趟的。 “人家血食矿上那些矿工,天天累死累活,还能忍得住,你在这里吃香喝辣,倒忍不住了?” 胡麻皱着眉头,严肃道:“戒了吧!” “下次再有这么着,就给你一把刀,不是剁手,就是剁那里,你看着办!” “……” “记下了,记下了……” 这伙计忙忙的答应着,就差发下誓来了。 其他伙计也面面相觑,心里害怕,都是十六七的大小伙计,早上起来,铺上一排旗杆。 虽然都知道不能破身,要禁欲,打熬力气。 但偶尔守不住的时候,也是有那么一两回的,这后果这么严重呢? 好在胡麻也只是看了一遍各人的火候,没有逮着每一个细问,问完之后,心里便有了数,起身叫了周大同,跟着自己进了内院,等关上了屋门,便从柜子里取了一盏油灯出来。 笑道:“大同,想学本事不想?” “啊?” 周大同被胡麻叫了进来,本来就心里忐忑。 冷不丁见胡麻端出了一盏油灯,又忽然换了笑脸,那油灯的光从下巴处照了上去,便显得这个笑脸尤其的阴森,一下子就吓得毛了。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叫道:“麻子哥我错了,我上个月十六号夜里三更,在茅房里……” “……弄了那么一回。” “不光我弄了,周梁赵柱也有过,还有那聋子,上次在羊圈旁边弄的……” “……” “?” 胡麻都听得懵了,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 这群家伙,平时都这么不老实的? 但其实到了他如今这个道行,入了门道,也了解了很多门道里的事,其实已经明白了: 只要不是真的丧了元阳,有这么一回两回,还是没关系的,倒是当初的二爷,因为他是门道外面的,不懂得其中道道,反而会像苦行僧一般守着这些戒条,雷池都不敢迈上一步。 可这事自己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那便不能给他好脸色…… ……毕竟自己都没有过,凭什么你们有? “知道我叫你进来是做什么?” 胡麻向了周大同劈头盖脸的训道:“是想教你本事。” “你当这是什么?” “是咱二爷,学了一辈子,都没学上的本事,是咱命好,才学着了,而且还能再教给你们。” “可你们倒好,居然连这点子苦头都忍不住,好容易攒一点火候,都扔在了羊身上,怎么,非得再回寨子里去苦熬日子才行?” “……” 周大同被这一训,哭丧了脸:“我知道错了麻子哥。” “都怪那个聋子,以前我们不会这道道,是见了他一回,才学会了……” “……” “不是,这种事都是怎么无师自通的?” 胡麻都觉得有些离奇了:“便是上辈子,我也是有老师教的啊……” 但让他们知道厉害也就行了,没有多说,只是让他自己仔细着,然后便将这油灯,推到了他面前。 如今自己手掌转生为死,便不会被这油灯上的毒影响,而这一盏灯,也正是当初老掌柜传下来的那一批,自己为了演戏,不得不使用了三盏,如今这是剩下的惟一一盏。 “瞧在二爷的面上,这次我饶了你,回头过年,你可得给二爷孝敬点好的。” 严厉说着,道:“端了这盏灯吧!” 周大同连声答应着,歪头打量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手捧了起来。 “啊哟……” 但他端了这灯,没多大一会,便忽地低声叫了一声,按住自己的左腿,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了胡麻。 “别慌,这就是咱们入这门道的第一步。” 胡麻看着周大同,低声道:“这也是门道外的人,不告诉,永远也参不透的关窍。” 周大同听着,眼睛都直了,忽然有些严肃的道:“若这样……” “……那麻子哥,我以后是不是要管你叫师傅了?” “……” 胡麻也微微怔了一下,细细一想。 确实是这个理。 自己被传了法门,却没有师傅,是因为吴宏掌柜的人情,用了别的法子还了。 但周大同没有,照理说,自己传他法门,便是师傅,也是大人情。 可都是一个寨子里出来搏命的,年龄也相当,担了这个名份,却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心里只是略一想,便正色看向了周大同,道:“不用,以后便是论起门道里的出身,你也只叫我一声师兄就好。” “我代替二爷收了你,以后还要收了他们几个,但这份恩情,你们记到二爷身上,二爷便是咱所有人的师傅,这手本事,我们都是跟了他学到手的。” “……” 周大同吃了一惊,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麻子哥。” “去吧!” 胡麻点了点头,道:“墙边那只拐拄着,这还是当初你给我做的,一直给你留着。” …… 而在此时的外院,众伙计们见了周大同被胡麻叫去,便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一个个心下惴惴,直等到夜里,快要掌灯的时候,才见周大同出来了,而且瘸了一条腿,拄着拐,样子极惨。 “这是怎么啦?” “……” 一个个都赶紧围上来问,周大同则苦着脸道:“我上个月,那啥了一次……” “麻子哥知道了,打断了我一条腿,让我涨涨教训。” “……” “哗……” 伙计们一下子惊住了,脖子都不由得缩了几分,纷纷想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青衣闹祟(三更) 而胡麻倒也没太关注伙计们想什么,只是看着,周大同得了这手绝活之后,整个庄子里的伙计,练起把式倒也更勤快了,心下里对他们的表现,倒还是满意的。 他也不只是教了周大同,仔细研究了那些油灯之后,便将周梁叫了进来:“这单子上有些药材,你没事了进城,采买一些。” 前四盏灯,都已经用完,想再教其他人,便要将灯油配上。 而这些需要用来配油灯的材料,不拘稀众,都是价格不菲,更有一些,是市面上极难买到的。 所以在守岁人这门道里,配油灯是大事。 但胡麻这些事却不打算自己去,而是安排周梁和赵柱,毕竟这说起来,就是为他们配的,让他们自己赚些材料来,把油灯配上,也算是给他们的磨炼。 不仅是他们,就算是周大同,第一盏灯,只是自己刚刚开始教人,怕有个拿不准,找他试试。 而在第一盏油灯之后,后面所需要的东西,也得自己来赚。 当然了,李娃子就算了,现在的他…… ……大概这辈子也无缘守岁人门道了。 不仅是采买油灯所需要的东西,便是如今庄子里的其他事务,胡麻也尽量交了出去。 如今红灯娘娘建了庙,整个红灯会,怕是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影响,虽然这个影响还没影响到这个庄子,但其实变化也有了。 那就是,红灯娘娘比以前,更要面子了。 庄子周围,每日夜巡,不说方圆十里,便是方圆二十里闹起了邪祟,都于她脸上无光,所以这些庄子里的伙计,便也只能比平时都更忙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有了事情找上门,那就得去处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以前是光明正大收奉金,按月找各村的里长过来结,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也是胡麻让周大同他们勤快点做事的原因,再晚点,怕是奉金都没了。 一开始,胡麻本来还担心他们做不好,结果倒发现某些时候,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些少年,他们的招多着呢。 本身就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以前跟着别人除邪祟,也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如今胡麻让他们自己做主,便也大着胆子,把各种能驱邪的物件,都一一的备上。 胡麻往他们那小仓库里看来着:鸡、粪、狗血、锅灰…… 有了周围的乡亲过来,他们就跟着过去了,手里带了刀枪粪叉,逮着了那中邪的人,上去就是鸡血淋头,再不好就摁在粪桶里一阵泡,还不好先浅上一桶狗血,几个人围着吹气。 都是壮小伙子啊,一口一口的真阳箭吹过去。 别说邪祟,人都丢半条命。 但也有一次,遇着个厉害的,实在是治不住了,胡麻都以为他们要来找自己了,结果他们匆匆的回了庄子,大步的向内院里过来…… ……然后一转头,就钻进了厨房里去了。 只听着一个个的陪了笑脸:“娃子哥,沟子村那里闹起来的东西,咱们实在是有点治不住啊……” “这不只能回来,找你出手了……” “……” “你们等着!等我给麻子哥做好了饭。” 李娃子训了他们一句,便先是做饭,做完饭时,也顺手煮好了一锅红糖蛋。 然后便在众人簇拥之下,抱着那锅红糖蛋出门了。 大概也就半个时辰,一群人便又回来了,一个个围上了李娃子说着好话,李娃子也是一脸的骄傲,道:“就是一只过路的刺猬爷而已,咱请了三爷过来,就给解决了。” “若是遇着个厉害的,我把七姑奶奶请来,才好让伱们见识一下呢……” “……” 胡麻眼瞅着这些事就在外院里发生着,都有些惊讶了。 自己到底还是江湖经验不够,眼力也差啊,居然没想到,李娃子哪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啊…… 他根本就是寨子里出来的最有出息的一个。 都没用别人教什么门道,便无师自通,学了手出马的本事…… …… …… 心里感叹着,倒是省了心,便将精力都用在了修行上。 在充足血食加持下,小半个月过去,他第三脏也已经炼活,该修炼最重要的肾脏了。 其实守岁人门道,五脏里面,公认最重要的,是心脏。 但胡麻就是觉得,肾脏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肾脏可不只代表着肾脏,炼活了这里,还盘活了其他很重要的事物。 尤其是,胡麻不仅要炼活肾脏,还打算在这里下苦功夫。 守岁人有卸四肢的绝活,功力深了,便是手臂四肢无法长回来,也可以卸了,重新换一条。 而其实到了五脏这一步,同样也可以换。 民间传说里的许多换心传闻,便多是由此而来,不过胡麻对换心之法,倒不是那么着迷,若是熟练了换腰子之法,那将来可就厉害了…… 尤其是守岁人功夫到了深处,好像还可以替别人换。 当然了,无论是卸四肢,还是换五脏,都是要看功力与火候的。 这些,反而不是绝活,是守岁人本来就有的本事。 需要一遍一遍,千锤百炼才能做到的。 有些时候,一个不得法的人,在四肢阶段,一下子就炼了几十年,怎么也能自己修炼到卸四肢的境界,但反而得了法门,很快进入了五脏阶段的守岁人,就做不到了。 所以,这种事倒不能急。 而如今庄子里的事情,进展的倒是颇顺,伙计们也算是省心的,但胡麻修炼之余,也没忘了警惕。 他一直在关注着城里面,青衣恶鬼的事情,想方设法搜集着消息。 因着转生者的蛰伏,现在的消息来源,便只能着落在徐管事与杨弓兄弟的份上。 胡麻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还叫了小红棠过来,往她的篮子里放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都是赵柱平时练他那叉子的时候,无意之中逮住了的。 毕竟跟杨弓是兄弟,不用送那么贵重的,送点野味过去,更显情谊。 当然,除了送东西,打听消息才是根本。 小红棠也不负重望,一阵阴风的去了,也就个把时辰,便又一阵阴风的飘了回来:“东西送到啦!” 胡麻忙道:“杨弓怎么说?” 小红棠想了想,歪着脑袋道:“他说:我胡麻兄弟这个实在人终于开窍了,知道派小使鬼过来探探信了。” “还说让你放心,这边有什么要紧事,他派小瘸子过来通知你。” “只是你别给那么多的赏,小使鬼现在嘴刁了,见着别人,说吉祥话都心不诚了。” “……” “还是咱家小红棠好啊……” 胡麻都不由得心下宽慰,想着:“瞧瞧这话带的,多全?” 然后又忙问道:“其他的呢?” 小红棠道:“其他的就是,他想提醒你小心,说姓郑的在会里呆不住,便领了差事,去配合青衣帮找人啦。” “如今他们正开始在红灯会里的庄子里,挨个的拿了镜子照人,被照出来的就带走,生死也不知,各庄子里的掌柜都不能阻拦的,问红灯娘娘,也都没个信儿……” “……” “什么?” 胡麻听了这话,心里倒不由得一凛。 果然来了。 早先听说了青衣帮在明州城里,拜访各门道里的人,他就担心,会不会找来来找去,找到红灯会头上? 毕竟论起门道里的人,明州城哪还有比红灯会更多的? 如今瞧着,竟是一点也没猜错。 虽然碍于面子,最后一个才开始找红灯会,但终究还是开始了。 更糟糕的是,那姓郑的去帮青衣帮的忙了? 默默的想了一下,胡麻倒也只能暗暗的点头,还挺合理。 郑大香主得罪了以杨弓为首的新晋红香弟子,又在二锅头一句调侃之下,得罪了烧香人,这些都是与红灯娘娘最亲近的。 如今在斗法里立了功的,处境倒属他最惨,等这阵风头过去,怕不是这香主都坐不安稳,如今豁了出去帮青衣帮找人,莫非也是出来搏一搏? 只是,莫要给自己添了麻烦吧…… “知道了。” 深深的呼了口气,胡麻还是保持了镇定,便又笑着问了小红棠一句:“我不是还让你顺口问句话?” 小红棠用力的点了点头:“小红棠记得,你让我问那赢了的银子怎么算。” “对对对。” 胡麻忙点着头,道:“他怎么说的?” 小红棠道:“杨弓哥哥说:银子?什么银子?” “……” 这一句话把胡麻都说得懵了:“咋了这是?” “我那可是二百两银子,他们当时一赔二,该赔我四百两,加一块六百两的……” “这就没了?” “……” 杨弓这小子浓眉大眼的,也不是啥时候都实在啊…… 早晚是要讨回来的,不过如今倒也顾不上,胡麻知道事情的轻重,从杨弓他们那里得着了青衣帮开始向红灯会各地庄子下手的信儿,便知道,自己该进趟山了。 于是等到了夜里,庄子里的伙计们都已经睡下,四下里寂静,胡麻便悄悄的起了身。 吩咐小红棠在梁上好生的看着家,然后自己换下了这红灯会掌柜的衣服,穿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然后从后院墙上翻了出去。 该正式与老树桩前辈聊聊了…… 拼上老命啦,再加一更,求票啦!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石亭之盟 出门的一刻,胡麻便已转生为死,半人半鬼,迈开大步,融进了这片夜色,向了老阴山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倒是安静,他迈开腿,奔行了二十余里,远远的便已经看到老阴山巨大的身影,黑黝黝座落在大地上,顶着苍穹,沉默而无声。 如匍匐在地上的幽府,有着某种庞大而神秘的气质。 以这山脚下野生野长的松柏为界,仿佛与山外的世界,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划出了生人与邪祟的分界。 “如今这里,已经属于老阴山范畴,但距离大羊寨子,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呢!” 胡麻边走,边默默的想着:“但按那位前辈让黄仙一家捎的话,只要进了这老阴山地界,不拘是在山的哪一边,距离又有多远,烧起了香,念了他的名字,就能请他现身了吧?” 这老阴山本来就是家,但如今心里有事,一靠近了,竟有些无形的压力。 山外除了那一家流氓,别的邪祟都已经非常老实,但是一入了老阴山的地界,便忽然感觉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不知有多少毛毛窣窣的东西被惊动,悄然舒展,偷偷的盯着自己。 哪怕自己如今已经是半人半鬼,却还有一部分是活人,这部分气息,便让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东西察觉到了。 胡麻深呼了口气,壮起胆子,默默向前走。 他也知道老阴山里的厉害东西多,自己这身本事,怕是不够瞧的。 但想到这里也是自己的家,算是自家地盘,当然不能软了腿,没得让邻居们小瞧了。 眼见得已经进入了林子边缘,地方差不多了,想要找一个避人的地方烧香,却冷不丁的,忽然听到一声嬉笑。 胡麻心间一凛,猛得转身,就看到不远处,居然有一株桃树,黑洞洞的夜色里,开了满树的桃花。 但也只是一瞥,那株桃树,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那树木掩映之间,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农舍,有着两间精致优雅的草屋,篱笆院前,却放了一张藤椅,椅上半躺半卧,有个罗衫半解,气质雍容的娇艳女子。 她在椅上,缓缓舒展开了两条修长的玉腿,精妙处若隐若现,吃吃笑着看向了胡麻: “小相公夤夜赶路,要往哪里去?” “如此深夜,孤男寡女,何不入我院来,消谴良宵?” “……” 胡麻也是头一次遇着这种道道,倒是不由睁大双眼仔细看了看,感慨了一番,然后才笑道:“我还有事,改天吧!” “你若实在着急,不如我回头给你介绍一个六十年的老炉子?” “……” 那女子顿时有些诧异,仔细看了胡麻一眼,忽地啐了一声,身形向藤椅下一滚。 一阵阴风卷过,没有草屋藤椅,罗衫半解的女子也消失了。 “好端端的,啐我一口干什么?” 胡麻心里想着,也就是今天有事,不然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继续转了身,走远了些,找了个隐蔽的山坳,便从怀里取了三枝香点上,插在地上。 然后低声默念:“请山君降临!” “请山君降临!” “请山君……啊,前辈伱来了?” “……” 香气飘枭,安静燃烧,红色的火点若隐若现。 胡麻的低声呼唤在夜风里若隐若现,颇有几分神秘古怪,甚至仿佛召来了一些本就在周围的东西。 蹲在了树端,草木后面,阴森而怪异的盯着他。 但胡麻在唤过了两声之后,第三声还未唤完,周围便已忽起了一阵香风。 似乎有些香烛檀木的烟气,周围忽地变得一片安静,仿佛所有正悄悄窥视着自己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胡麻感觉到了异样,忙转过身,就看到了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桩树桩子,树桩子上面,还坐了一个自己看不清楚的黑色影子,正带了淡淡笑意瞧着自己。 毫无悬念,确实就是之前在绝户村子外自己见过的老树桩。 他居然真的横跨了几百里,在这老阴山的另外一端,与自己见了面。 “功力有了些长进。” 这老树桩子的人影,胡麻看不清楚,也不敢无礼的瞪大眼睛直盯着它看,却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带了些长辈的宽厚欣慰:“看样子这大半年时间里,你倒没有耽误功夫。” 胡麻忙揖了一礼,像拜见长辈一样,恭敬的道:“是。” “婆婆走前毕竟说过,胡家还有仇人,我晓得厉害,也一直不敢怠慢。” “……” “这一点,你倒也不用太害怕。” 树桩子上面的人影淡淡笑了一声,道:“你家婆婆道行极高,辈份也在,有她回去了,短时间内,总可以稳得住局面。” “当然,孟家也不是可以小觑的,总能想到一些你家婆婆没有预料到的法子,现在他们不敢进老阴山找你,但也确定你不会一直在老阴山里面呆着的。”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家婆婆走前找过我,拿了旧人情说话。” “我受过她的恩,便也答应了她,如果真有人过来找你,便会替她,看护你一二。” “……” “是。” 胡麻听出了他话里的庇护之意,心间稍安。 早先还有些不确定,如今从这前辈的话里倒是确定了,看样子那通阴孟家想找的人,确实就是自己了。 这也证实了,胡家的仇人,正是这个孟家? 只是也有些疑惑:早先他们曾经派了一只鬼,进老阴山追杀自己,怎么如今反而不敢进老阴山找自己了?是因为婆婆回去之后,已经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吗? 另外,既然胡家的仇人是通阴孟家,那是不是也说明,胡家其实也是所谓的十姓本家之一? 两家究竟发生了什么,落得这般不死不休的下场? 而且,如果自己所在的胡家,便是十姓本家之一,那胡家还有没有其他人?真就只剩了自己一个? 这些疑问积在心间,早就想问,只是没得着机会。 而不用胡麻开口,老树桩子,似乎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轻声道:“我只是答应了你家婆婆,会在孟家人找你时,对你看护一二。” “但我无意牵扯进十姓之争,也不会干涉你学本事,况且,我无法离开老阴山,所以你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我也管不了。” “但通阴孟家的事不一样,我欠你婆婆人情,便不能不管。” “……” “晚辈明白。” 胡麻一听,便知道这位老树桩子前辈是在提醒自己,他之前与婆婆,似乎只达成了有关通阴孟家的事情,这也就代表着,其他的事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找他? 微微一顿,便道:“这次我进山,便是因为孟家已经活动开了,他们派了一只青衣恶鬼来办这个差事。” “如今,他们已经在明州城动了不少门道里的人,如今又开始在红灯会下面的庄子里,用一面不知什么作用的镜子,挨个的照人……” “晚辈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所以才想过来请教前辈,给个指点。” “……” “真正的孟家人是不会自降身份,亲自过来的,所以来的,应该只是一个出了五服的子侄,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那老树桩子道:“另外,十姓本家,有石亭之盟,虽然胡家与孟家仇大,但你婆婆回了祖祠之后,孟家应该就不会向你出手了。” “嗯?” 胡麻闻言,却是怔了一下,孟家不会再向自己下手了? 那他们还找自己做什么? 另外,这位前辈说的石亭之盟,指的又是什么? “十姓本家,曾经在石亭之内,定下盟约,牵扯到了很多事。” 老树桩淡淡道:“其中一条,便是不可互相攻伐,虽说盟约就是用来违背的,但现在应该不会。” “当然,你也不要大意,他们过来找你,或许本就不是为了要你性命,而是有其他的目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好处。” “可无论他们这样做,是哪种目的,都会导致一件事。” “那便是打乱了你家婆婆所有的安排。” “……” 胡麻听着,不由心间微凛,忙道:“那我该怎么做?” 搞不明白石亭之盟是什么,更有些搞不明白孟家人既然现在不能杀自己,找自己又是为什么。 甚至,他连婆婆对自己究竟有什么安排,也不知道,因为婆婆走之前,只说了让自己学本事,其他的话一概都没有说。 但是,对于神秘而诡异的十姓本家,他唯一确定的便是婆婆不会害自己。 那无论做什么,乱了婆婆的安排,却是万万不能。 “继续做你的事。” 老树桩道:“你家婆婆的某些安排与想法,连我也看不透,但我知道她下了多少苦心,听她的总不会有错。” “孟家人不论抱了什么心思,你不见他都是对的。” “且不管他们过来,是想做什么,但若是他们找你不到,便自过去了,也就罢了。” “如果他们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话,那么……” “……”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胡麻也立时有些好奇的抬起头来。 然后便听这老树桩子淡淡笑道:“……那么,我就要过去一趟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恶鬼上门 “这是……” 胡麻听着,忍不住心里一阵激动:“这位前辈,是承诺了必要的时候会出手?” 自从通阴孟家的人来了,心里确实一直有些放不下。 如今听了他的话,总算略略安心了些。 不过转念又想,这位前辈说了他不能离开老阴山,又说必要的时候会过去一趟。 难不成,他想要过去,也是需要付出一份代价的? 话说到此处,便已经算是有了交待,可胡麻如今心里的好奇却愈发的强烈,并不愿意就此离开,而是微一沉吟之后,忽然向老树桩子道:“前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我知道我们胡家,与孟家定然有些恩怨,可我却只糊里糊涂……” “我想问,我什么时候,才能了解到这一切?” “……” 听了胡麻的询问,这老树桩子上的身影,倒是略略沉默了一些,仿佛有沉重的目光落在了胡麻的身上。 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道:“曾经的你,一心躲着,不想成为胡家人,你们胡家,一度沦落到了只靠嫁进来的白家人帮你们撑着最后的香火,连我们外人看着都同情她。” “如今的伱,倒是瞧着总算懂些事了,但想了解这些,或是接过你家婆婆肩上的担子,也得先成为真正的胡家人再说。” “……” “成为真正的胡家人?” 胡麻听着老树桩的话,再度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想法。 排除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不说,自己本就姓胡啊,而且婆婆都认了自己,为什么他这样说? 微一沉吟,才道:“前辈,早先我没有学会胡家的法,但如今,我已经尝试着去理解,而且使过一回了。” 若说没学会胡家的本事,便不算胡家人,那自己现在起码也入门了吧? “我看得出来。” 老树桩子上的人影轻轻道:“但你现在仍然还不能算是胡家人。” 胡麻顿时皱起了眉头:“那得怎样才算?” 老树桩听着,竟是忽然笑了笑,道:“我不知道,因为我又不是胡家人。” “……” 胡麻一时都懵住了,心里暗骂:“谜语人都该死……” 老树桩淡淡道:“我能感受人心善恶,也能感受到你是否正在心里骂我……” “?” 胡麻默默想着:“老树桩前辈天下无敌……” “总之言之,胡家形势确实不妙,你家婆婆肩上的担子也重,她只是外姓嫁进来的,所以很多希望,只能寄托到你身上。” 老树桩不理他,只轻轻叹了一声,道:“你想了解胡家的事情,倒是应该,但你需要明白,了解了,便是要从你婆婆手里接过重担的时候……” “你做好准备了?” “……” “这……” 从他平平常常的话里,胡麻竟隐约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但有一句话,他算是真正的听清楚了。 是的,胡家也是十姓本家之一。 便与那驱使红灯青衣的通阴孟家,神秘莫测的神手赵家一样,也属于十姓本家。 这个世上,最神秘的十个世家之一。 这种层次的恩怨,诡谲可怖,哪是自己这么一个才刚刚入了门道的小小守岁人能够担得起来的? 转生者都喜欢闷声发大财,但这胡家的身份,却仿佛要将自己推进那风波漩涡的最中间去,自己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对胡家的恩怨好奇,但这么大的恩怨,却也实在从本能层面抵触啊…… “看样子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而那老树桩子上的前辈,似乎也通过胡麻的表情,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实说,我之前劝过你家婆婆,不必守着这么个名头不放,胡家没了也就没了。” “但你家婆婆本姓白,却比任何一个姓胡的,都更像胡家人。” “她终是不肯听我的,也就只能看你了。” “你若愿意,那么这世上,确实还剩了最后一个胡家人,你若是不愿意……” “……倒也了了一桩恩怨。” “……” 听着这些话,胡麻也莫名的感觉有些沉重,沉默了一下,笑道:“前辈的话我明白了,现在倒先说具体的。” “这孟家人自是不想招惹的,也没什么见面的必要,只不过,他们挨个庄子的找,拿镜子照人,我总也躲不过去,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手段?” “……” “这个简单。” 老树桩子上的身影淡淡笑了一声,道:“这样吧,我走之后,你将我脚下的土,挖一捧,带回庄子里去。” “他们过来时,你便将这土涂在心口,他们的镜子,应该就照不出你来了……” “……” “应该?” 胡麻有句话憋着不敢说出来:‘前辈,这种事你的口吻是不是该更确定一点?’ 仿佛看出了胡麻心里的想法,老树桩子淡淡笑了一声,道:“通阴孟家的手段不少,我哪敢直接给你打包票?” 胡麻也有些无奈,忙道:“那这土,具体能防什么?” 老树桩似乎也有点被这个问题问住,沉默了一下,道:“理论上,各种法都能防一点。” “?” 胡麻心里一动,顿时有些心动了。 眼神稍稍的向下撇了一眼,什么都能防一点的土,这可比阴骨玉什么的强多了吧…… “你若喜欢,便都带回去好了,虽然,只有你挖出来的第一捧才有用。” 那树桩子上的身影轻轻笑了一声,已在缓缓的变淡,道:“总之话已说到,我也不与你多讲了,只需记得,无论孟家人怎样,别乱了自己的阵脚。” “别人还没做什么,自己倒先怕了,这未免也……太没出息。” “……” “嗯?” 胡麻听了,倒有更多的话想问了,但老树桩说着时,便已悄然消失,仿佛融进了这老阴山里,空荡荡的地面,全不像有树桩存在过。 不论孟家人做什么,先稳着自己阵脚…… 胡麻默默的想着,蹲了下来,在刚刚老树桩出现在的地方,把地上的杂草拨开,掳起了袖子。 倒是好奇:明明都是他脚下的土,怎么却只有第一捧有用,第二捧就没用了? 那这一捧如果大了一点,是不是捧起来的也都有用?指缝里漏了一点,再捡起来,还会不会有用? 倒是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这门道里的事情,似乎很多都有些玄乎。 不管了。 他虽然想不明白,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双手转生为死,用力插进土里,结结实实挖了一捧。 用自己的外衫包了,扛在肩上,这才迈开大步,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老阴山,一路借着夜色遮掩,回到了庄子里面。 把这些土,连同袍子,都塞在了床下,又让小红棠帮忙看着,才略安心。 “起码这位老树桩前辈已经答应了我,关键的时候会出手。” 他心里暗想着:“当然,无论怎样,有事还是得先自己扛着,不能凭白的浪费了婆婆在老阴山里的人情。” 他内心里也猜测了一下,这位老树桩,究竟是什么道行? 听他的话,倒似乎对通阴孟家,没那么怕,只是多少有些不愿卷进来的感觉。 虽然胡麻从来没有见过它行法,也因为双方差距太大,感受不到他的压迫感,但隐约想起来了这几次相见,总感觉这位老树桩与其他邪祟不同。 其他邪祟现身,多半伴随着一股子阴风,有时候还夹了些腐臭诡异的气息。 但这老树桩,却似乎都是伴着一股子香风…… 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不是香水的香,倒有种像香烛烧纸一类的味道,厚重,而且堂堂正正。 毕竟只是随便出现在哪里,脚底下的土便能染上一定法力的存在啊…… ……虽然只有第一捧。 心底大定,便也只默默关注着这边的事情。 知道了青衣童子开始进红灯会各个庄子找人,胡麻便也谨慎着,多多关注这一块的消息。 这种事倒是堂堂正正,打着自己本来就与郑大香主有仇,而且刚刚才坐了掌柜,心里不踏实的名义,好好的了解了青衣童子的行为。 知道他们到了各个庄子上的行径,也知道他们同样是照过之后,便不分青红皂白带走了一些人。 他们这一闹腾,却把一个个庄子里的掌柜搅得苦不堪言,偏偏又无处去说理。 青衣红灯本来就不和睦,那些青衣童子有了上红灯会查人的权力,倒仿佛趁机报复了起来似的,惹怒了不少人,只是被左右护法压了下来而已。 而且郑香主作为红灯娘娘会的香主,却在这件事上成了青衣童子的向导,一时惹得名声更差了。 “事情怕是不简单啊……” 一番打探,胡麻倒是心里有了数,他们早晚会来到自己这个庄子,倒是不知道为何来的这么晚。 反正避免不了,那来就来吧! 如此又过去了七八天,庄子里却终于收到了一只小使鬼的报信,让庄子的人聚齐了,一早便等着,胡麻便也深深的呼了口气,命伙计们: “将所有人都叫回来,备好酒菜香烛,明天有人要登门了,好好照应着!” 来的虽然是恶客,但该有的规矩,总也不能少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黑镜照人 到了这一天,一大早庄子便打开了大门,将红灯娘娘的灯笼挂在了院子里,便是左近乡邻,有过来烧纸还愿的,也让他们稍等等,明后天的再来。 本来满庄子里的人,都做好了准备迎接,却没想到,从早到晚,一整天过去,都没有看到青衣童子及郑大香主的半个身影。 直到夜幕降临,胡麻已经准备安排人去巡夜了,却冷不防,庄子外响起了一声锣响。 庄子里的伙计们急忙看去,却忽地被阴风迎面吹来,都有些不寒而栗。 外面不知何时升腾起了薄薄的雾气,阴冷蚀骨。 人的目光与庄子里的灯笼光芒,仿佛都被阻隔,照不出两丈之外。 随着雾气涌进庄子里面来,影影绰绰出现了七八个蹦蹦跳跳的身影,皆是穿着碧绿的裤子,赤着上身,脑袋后面扎了一个古怪的小辫子,两抹腮红刺眼,形状说不出的古怪滑稽,不似活人。 他们簇拥着一顶轿辇而来,而那轿辇之上,却赫然没有坐人,而是放了一张生了锈的铁面具,隐约呈现恶鬼模样。 胡麻在红灯会与青衣帮斗法的时候见过,正是青衣恶鬼的面具,与红灯娘娘灯笼一样。 “这……” 冷不防看着这么一群鬼里鬼气的家伙冲进了庄子,伙计们人人心颤,转头看来。 “贵客上门,不要丢了脸面,更不要没了胆气。” 胡麻沉着低喝,训斥了庄子里的伙计们,然后缓步迎上前来。 “红灯娘娘座下青石分柜掌柜胡麻,恭候青衣老爷法驾,恭候青衣师兄法驾……” 该有的场面话得有。 青衣帮与红灯会斗得不可开交,红灯会私下里都叫青衣老爷为青衣恶鬼,青衣帮私下里对红灯娘娘叫的也不好听,但那是私下里,到了面上,仍然要客客气气,称对方一声老爷。 “嘻嘻……” 那些青衣童子听胡麻说的客气,一个个嘻嘻笑着,摇头晃脑。 但不等他们回答,那浓雾里,倒是转出了一个国字脸,穿着锦色长袍的人来。 脸上带着阴冷笑意看向了胡麻:“小胡掌柜好呀……” “朱门镇斗法之后一别,再也未见,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 “郑大香主……” 胡麻看着这个人,也缓缓的吁了口气,直迎上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我也一直惦记着郑香主来的,只是没想到你贵人事多,居然到了这时候,才来到了我这个庄子上……” “呵呵……” 那郑香主缓步上前,左右四顾,淡淡道:“我奉了娘娘之命,带了青衣师兄们四下里找人。” “咱们红灯会的一十七个庄子,都找了一遍,当然要先从人多,本事大的庄子开始,这么一个个轮了下来,你这里当然是最后一个……”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可没有藏起哪个来吧?” “……” 胡麻道:“青石镇分柜加上我一共九个人,全都在这里了。” “郑大香主替青衣老爷办事,如此认真,我哪里敢在这种小事上耽误了伱的大功?” “只是不知你们要找人,却是要找什么人?” “……” 那郑香主听着胡麻不卑不亢,甚至还带了点嘲讽之意,却也不以为意。 事情便是这么奇怪,早先没撕破脸时,他在胡麻面前拿着架,便是胡麻有一句不好听,便也披头盖脸的训斥下来了,如今撕破了脸,别说阴阳两句,就算是破口大骂,他也不在意。 “才九个人?” 他只是冷淡一笑,道:“那就把十五至二十岁之间,所有人都叫出来吧!” “要找什么人你也不必打听,青衣师兄们一照,自然明白。” “……” “十五至二十五,那我们庄子却是一个都少不了,全得过来照一遍了……” 早在他们来前,胡麻便已清楚了他们到了各庄子上的流程,并不觉得意外,而且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将从老树桩那里挖来的土抹在了胸口上,有了老树桩的庇护,自然更是心间大定。 因此便先上前了一步,道:“那我这庄子里所有人都得照一下,便是我这个掌柜也不例外,就先从我开始吧!” 郑大香主听了,倒是有些意外。 在各庄子里找人,但是很少照那些掌柜,毕竟大多数掌柜都过了这年龄段,但这里不一样,他本就想让胡麻照一照,没想到胡麻都不需要他多话,直接站了出来。 微一沉吟,便笑着转身向那些鬼里鬼气的青衣童子揖了一礼:“师兄们,请吧!” “好说,好说!” 那些青衣童子们嘻嘻笑着回答,声音尖利,如同幼儿。 这些人与红香弟子相当,或者说,他们与青衣恶鬼非常接近,是最忠诚的一批负灵人,应该与烧香人对标了。 一个个的沾染了太多邪气,已经显得像鬼多过像人,见胡麻站了出来,其中两个便蹦蹦跳跳的上前,分别持着一张古怪圆镜的两端,向了胡麻,直接照了过来。 “嗯?” 胡麻面上平静自若,心里其实也紧着。 老树桩前辈给了自己那些泥,说是可以躲过对方的窥探,但也只说是“应该可以”。 万一出了意外,那麻烦也大的很呐…… 但有些事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挺起胸膛,看向了那镜面。 这一看去,却觉得忽然鬼气森森,一股子阴气迎面冲了过来,仿佛寒冬腊月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他有种被某个厉害存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的感觉,但他也死死盯着那镜子,却见镜面仿佛泛起了黑色的涟漪,隐约间有什么东西,从镜面一闪而过,旋即消失不见。 镜面下边,一缕若隐若现的红线,升高了指许,便已不动。 “不是他,不是他。” 那群青衣童子看过了镜面,便连声道:“差得远,差得远。” 郑大香主微微眯起了眼睛,缓缓摇头,又堆起笑道:“那请师兄们照一下旁人。” “这一关过去了?” 胡麻心里微松了一口气,站到了一边。 刚刚要说不紧张可是假的,老树桩也说了不打包票,万一真的在自己身上照出了什么问题,当着这青衣恶鬼的面,自己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反抗的余地。 哪怕是那位老阴山里的前辈答应了帮忙,那也得能进老阴山再说啊…… 不过,现在看来,老树桩子的法力还是深的,嘴上说着没把握,但他给的土,却还是轻易破了对方的法。 这如悬底之剑似的萦绕在自己心头,足足半月有余的一关,竟是如此轻易就闯了过来。 瞥了一眼那位郑大香主,却见他也是双目低垂,对自己能躲过这一关,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想来有关上面那位贵人的事,他再怎么着,也是不敢胡来的。 只不过,心下稍松之际,却也生出了好奇。 这群人究竟在照什么? 那镜子上面升出了一缕红线,镜框上面隐有子丑寅卯一类的刻痕,这是衡量什么的? 在他想着时,其他的伙计,也一个又一个的上来照了一面,速度却是不慢,每个人站在了镜子上面,只需三息功夫,便已经照完。 而且胡麻看着,每一个人被照出来的红线长短也不一样,有的三指多长,有的一尺,或是尺半。 对这些人,青衣童子等人,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只是略照一照,便赶到了一边。 眼见得伙计们都照了一个遍,帮着安排伙计们过来的周大同、周梁赵柱等人也过来了。 先是厨房里的李娃子走了上来,他瘦得跟杆似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别人也都没有当回事,却冷不丁的,一往镜子前面站,豁地一惊。 只见那红线忽地升起,居然超过了二尺,已是照过的人里,最高的。 霎那间,场间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看到了他的脸上。 李娃子顿时慌了神,忙向胡麻看了过去:“麻子哥,这……” 胡麻也是心里一惊,猛得从青衣童子脸上扫过,又看向了那位郑香主,想看出来是不是他搞得鬼。 郑香主垂着眼睑,并不言语,只慢慢道:“还有几个,一起照了吧!” 最后没照的,正是周大同等人,他们本就是在帮着维持秩序,也就恰恰排在了后面。 有了李娃子在前,那青衣童子们仿佛也兴奋了起来,忙忙的拿了镜子凑过来,向着他们照了过去,黑色的镜片里,一一闪过了周大同、周梁、赵柱三个人的脸。 顿时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那镜子里的红线,竟是忽地飙升。 赵柱时还好,两尺多一点,与李娃子相当。 而到了周梁时,却已经达到了两尺半,而周大同时,竟是直逼三尺,堪堪达到了红线。 这一来,整个庄子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鸦雀无声,只有冷风吹过。 “四个,四个……” 而另外一边,青衣童子们则已有些喜不自胜,呲牙咧嘴,摇头晃脑,一边蹦跳,一边指了周大同他们大叫,也有人说:“三个,三个……” 边说着,竟有人直接掏出了链子来。 而郑香主则是低垂着双睑,半晌,嘴角才缓缓升起一抹微笑,轻声道:“既然照出来了,那就带走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娘娘说了 “慢着!” 眼看着郑大香主一句话,那些青衣童子笑嘻嘻的,便拿了链子,走上前来,似乎要带了周大同他们走。 这几个人都不明白镜子照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但被这些鬼里鬼气的人盯上,也一个劲心里往外冒寒气,偏偏面对这么妖异的人,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向站在一边的胡麻看了过来。 就连周大同这等胆子大的,如今都明显的着慌了。 可不等青衣童子真个走到他们身前,胡麻忽地站了出来,挡在了他身前。 不能不站出来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留意着这些青衣童子的事,知道他们在明州城里闹的动静不少,有不少人都是被他们拿镜子照过之后带走的。 甚至红灯会下面的各庄子里面,也是如此,不少伙计被人照过之后带走,而且这一走,便再也没了动静,无人问询,不知去向,甚至不知生死。 便是问红灯娘娘,也没有给出个音讯来。 他不知道周大同等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照出来。 他们明明就是身家清白,再普通不过的寨子里的子弟,怎么会与其他人有这么大区分? 少不得,便是那姓郑的做了手脚? 眼神猛然看向了郑香主,阴森冷厉,同时也已咬紧了牙关,不管这姓郑的做了什么,自己却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周大同等人带走的。 一跟了他们去,还能有个好? 心里已是急急的想着,面上却带了笑。 盯着郑香主道:“咱不敢拦着青衣老爷办差,但是这庄子里面,好歹都是给红灯娘娘效力的同门,你们只是拿镜子照一照便要将人带走,怎么着,也得先给个说法吧?” “说法?” 郑大香主看胡麻站了出来,也淡淡一笑,慢悠悠的道:“青衣老爷有令,着咱持照阴镜在明州城寻阴德有亏之人,一镜照人,阴德自显。” “凡是达到了红线的,皆要带回去问问细过,再行定夺。” “明州城,红灯会,甚至青衣帮,都是这么做的,你们倒想要说法?” “……” “红线?” 胡麻所谓的说法,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给自己什么说法。 但是听了他的话,却不由得心里一动,向了铜镜上面瞥去,确实看到了一道淡淡红杠,标在了镜子边缘。 所谓的阴德有亏等话,根本听不懂,也顾不上,只是立时跟上了话,道:“青衣老爷怎么吩咐,咱不敢说,但我刚才如果没瞧错的话,他们离着那条红线,还远着呢吧……” 这倒是实话,这几个人里,也就周大同接近了三尺红线,但也只是勉强。 至于周梁,还差着半尺,赵柱和李娃子就差得更远了。 而郑香主听了胡麻的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青衣老爷仁慈,只让找达到了红线的。” “但咱们办事自然要小心,接近的也带走,省得疏漏。” “你们既然没有达到,又害怕什么,左右不过是问问,便放伱们回来了。” “……” “回来你大爷……” 胡麻暗骂,心里急急盘算着,但脸上却愈发笑的更自然亲近,忙忙的道:“只是怕事情太麻烦,也让青衣老爷受累,几位师兄也受累,若拿不准,便再照一次就是了……” “真到了红线,何必师兄出手,我自己绑了他们送过去……” “但这么迷迷糊糊的就带人走,郑香主,你好歹也是会里的人,回头娘娘知道了你这样对咱自己的伙计……” “……也怕是不会高兴吧?” “……” 嘴上胡乱的说着,自然也不会真的指望这句话唬住了郑香主。 别人不知究竟,只当是郑大香主仗了青衣老爷的势来作威作福,但胡麻却知道这件事背后,还有孟家人的影子,红灯娘娘怎么敢插手? 只是拖延着时间,已经想着如何才能脱困,带了周大同他们,打出庄子,躲进老阴山里面去。 这红灯会里的掌柜位子,不要了。 左右还是周大同他们的小命要紧,反正本事学了不少,大不了再找机会重新出来找门子。 如今唯一担心的只是,面对着这些青衣童子,郑大香主,还有那轿辇上神神秘秘,似乎与红灯娘娘的灯笼一个性质的恶鬼面具,他们这几个人,有几把刷子能冲出去? 而在胡麻想着这些时,那些青衣童子,似乎都已经有些焦燥。 他们本就对红灯会里的人不满,况且办了这么多的差,哪里遇见过这么麻烦的事。 一个个的挤眉弄眼,嘿嘿冷笑,甩着手里的链子,若不是因为有郑香主挡在前面,怕是已经直接冲上来抢人。 “唔,说的是啊……” 但谁也没想到,这位郑大香主一直看着胡麻,仿佛也在微微沉吟。 末了竟是低声一叹,自言自语:“好歹我也是红灯会里的,这些伙计都算是我亲手招进来的,又怎么真的对他们一点不顾惜?” 边说,边面无表情的看了胡麻一眼,转身向青衣童子们看了过去时,脸上却是已经陪上了笑脸。 有些讨好般的道:“诸位师兄,咱们走吧?” “啥?” 冷不丁听得这话,别说青衣童子,就连胡麻及庄子里的人,也都大感意外。 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听得这话,非但没有人敢放心,反而以为这姓郑的是不是立刻就要动手,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我是说真的。” 郑大香主向了那些青衣童子,深深揖了一礼,道:“咱们这段时间,在明州城,在各大血食帮,也已经照过了不少人,也带回去了不少人。” “这庄子里的几个伙计,虽然确实比普通人高了一些,但与那些超过了红线的相比也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如今那边的人已经不少了,审都审不过来,倒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几位师兄辛苦一场,眼见得一十七个庄子都照了过来,没道理在这里横生枝节不是?” “况且没有照出来超过三尺的,连青衣老爷都没有请过来的必要。” “……” 见他如此说着,青衣童子们大眼瞪小眼,手里甩着的链子也慢慢停了下来。 他们这一身本事,不见得比郑香主低,但是跟了青衣老爷太久,已经与常人不太不一样,说话做事,都不算灵光,因此这一路上,倒是多以郑香主的主意为准。 而且这位郑香主刻意交好,出行坐卧,也把他们伺候的很舒服。 这时听他说了,竟真的缓缓点了点头。 而胡麻这一边,一脚把地上的泥砂铲到他们脸上的准备都做好了,孰料他们竟真的要走。 竟然真的放过了周大同等人? 这个变化,非但不让人觉得惊喜,反而有些诡异。 眼见得郑香主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些青衣童子们便也抬上了轿辇,真的要走,他也心思电转着,猜测这郑香主的心思。 忽地心里一动,忙走两步,跟上了他们,笑道:“青衣老爷慢走,几位师兄慢走,我来送送你们……” 他却是忽然想到,这姓郑的有可能是缓兵之计,说着要走,转头便要动手。 自己是守岁人门道,与人距离愈近,愈好施展本事,这关键时候,反而不能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伙计们也有机灵的,已经拿起了刀叉,跟在了后面。 但就连胡麻也没想到,自己一路送了郑香主他们出来,眼看着他们出了庄子,走向镇子口,居然真的只是要走,没有半点动手的样子,倒着实有些意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胡掌柜是不是担心我要强行带走你的伙计?” 此时的郑香主,也只是背了两只手,跟在青衣童子们的身边慢慢走着,嘴角带了笑,向胡麻看来:“甚至,你以为你这几个伙计被照出来,是我做的手脚?” 迎着他的目光,胡麻心里微微一沉,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这很正常,换了我也会这么想。” 郑香主也不等他回答,只是低低的笑着,仿佛在与胡麻说着悄悄话,看起来,关系极亲近似的。 就连庄子里的一些伙计,都还以为是因为胡麻与这位郑香主关系好,所以他才帮着说情,把周大同等人留了下来的。 但郑香主说出来的话,却让胡麻一时大感意外:“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做手脚。” “就算我有这本事,也只会朝了你使,毕竟我确实想让你尝尝下油锅的滋味,可对这些伙计,我不感兴趣。” “他们,是真的被照了出来,也真的达到了带回去的标准。” “……” “那……” 听着郑香主的话,胡麻都一时怔住,竟发现他似乎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可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怎么这么好心,真要放了周大同他们? 送到了镇子外,青衣童子们身边裹着的鬼气,已经愈发的浓烈,阴冷,那抬着的轿辇,都轻轻的颤了起来,仿佛夜里出嫁的新娘。 胡麻这时候,没有理由继续跟着了,况且也看出了他们真的不打算动手,只好停了下来,但是满心的疑问,却让他看着这些人的背影,久久未曾转过身去。 而郑香主跟在了这群青衣童子身边,愈走愈远,快要看不见时,才忽然转头向胡麻笑了笑。 看着那仿佛诡计得逞的笑容,胡麻心里忽地一惊,闪过了一个想法: “坏了!” 想加更了,你们能不能给我点票,显得我加更加的很合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孟家贵人(三更求票啦) “麻子哥……” 心里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的胡麻,久久站在夜里的镇子口,没有挪步。 而在他身后,刚刚经了这么一劫的周大同他们,都已经吓的瑟瑟发抖,刚刚差点被那群鬼气森森的家伙带走,实在是把他们的胆都吓破了。 只是最后也没想到,竟是有惊无险,那位与麻子哥对话的香主,难道真是一个好人? 胡麻听着他们叫唤,才缓缓转过了身来,看到了他们两包眼泪,哭哭啼啼的模样,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道: “哭什么?” “出来讨生活,便免不了这些事,若论起来,倒还是在寨子里,守了老火塘子过活更安稳些。” “反正记得今天的事,好好练本事吧!” “学到了本事,也就不怕了。” “……” 这会子胡麻说的话,可没人敢不听,只是偷偷瞧一眼青衣童子们离开的方向,仍然有些不放心,小声道:“那这事,真的……过去了?” “……” 胡麻没有急着回答,只慢慢道:“不管怎样,有事一起担着便是。” 或许非但没有过去,反而更大了啊…… 刚刚看到了郑香主回过头来的一笑,他已是忽地心下豁亮,想明白了一个关窍:这姓郑的,哪里会有这么好心? 他是不动声色之间,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得不跳的大坑啊…… 他离开时说的话,倒是实实在在的真话,他对这些伙计们的性命没兴趣,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命。 那为什么不趁了自己想保着这些伙计,找着由头,直接向自己出手? 是了! 他可不知道,自己刚刚已经动了带着周大同他们打出庄子,逃进老阴山里去的念头。 他以己度人,只以为自己会像其他门道,其他庄子里的掌柜一样,虽然对于自己的人被带走,会不满,会发怒,但一迎着青衣老爷的威势,便也立刻怂了,乖乖把人送了出来…… 若是那样,他也只是恶心了自己一把,终是要不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他反而顺水推舟,真个把周大同他们留下了,再回去告自己一状,坐实自己不放人的名头…… 这种阴险鬼心思,谁猜得着? …… 而在胡麻想着时,那位郑香主,却也已经跟了那帮青衣童子,快步的进入了夜色。 如今正是深夜,但他们在青衣童子身边的浓浓雾气包裹之下,不仅不会招惹邪祟,反而有种夜行千里的感觉。 白天骑了快马,赶到朱门镇子,恐怕也得用上四五个时辰。 但他们夜里赶路,且抬了轿子,只靠步行,竟仿佛只用了两个时辰左右,便已到了镇子前。 如今的朱门镇子,家家户户亮着灯,到处飘着彩巾,显得有种不真实的奢华。 这镇子上本也有居民,只是红灯青衣斗法,连斗十日,总不能真找个小山包去两边扎营露宿,因此花了大价钱,再加上些微一点点的武力,将这镇子上的所有宅子都租了下来。 如今本该还了那些百姓,但通阴孟家的人来了,便由他住了下来,钱还是红灯会里出着。 郑大香主等人随了驾辇,直入了镇子,来到了镇子中心的一个院子前。 只见这里门口挂了一个红色大灯笼,瞧着便像是由红灯娘娘,亲自替贵人守门一样。 入了院子,便见堂屋里,正有一位披着锦袍,穿着棉布鞋,在一左一右,两位丫鬟的侍奉下,练着字的年轻人。 郑大香主及青衣童子,皆不敢抬头,只一并跪在了屋前。 隐约间,这轿子上面的恶鬼面具里,似乎有一股子阴气钻出。 化作了一个青袍男子模样,跪在桌前,细细回禀着,但声音其他人却听不清楚。 “有阴泽的才这么几个?” 桌前的贵人放下了笔,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了热毛巾擦着手,轻声道:“这明州府还有着拜火塘子习俗的人家应该不多了,都受不到几分像样的庇护……” “拜老火塘子,那是最老的规矩了呢……” 身边的丫鬟笑道:“现在世道乱,背井离乡的人多,多少宗祠都散了的,更何况死后进火塘?” “那需要送尸归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活计,普通人家也请不起。”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里没了那样的风俗,红灯青衣,在这地方,才这么好厮混呀……” “……” 另外一个丫鬟接口道:“不过,这里的人不拜火塘子,大的宗祠也少,只是靠了邪祟庇佑着,倒是更方便了少爷找人。” “不然在那里大家族,老地方里,香火旺盛,那户人家躲起来,可更不好找呢……” “呵呵,想这么简单就找他出来,也不必我亲自过来了。” 那位少爷,听着她的话,倒是淡淡笑了笑,道:“那些带回来的人怎么样了?” “没个像样的。” 他身边的丫鬟,接回了他手里的毛巾,笑吟吟的道:“身上那点子阴庇之力,根本不顶事的,只是问上一问,便都顶不住,多是疯了,还有几个直接便丢了小命的……” 那位贵人摇了摇头,道:“既是死了,便绝无可能是那个人。” “但那家人要躲,便一定会躲在有阴庇之力的地方,通过这法子,多少应该能与他沾着边了……” “……” “贵人老爷,还有些人不曾带来的……” 正自疑虑着,忽然之间,台阶下面响起了一个颤抖的声音,却是那郑大香主。 原本这时候没有资格插话的他,忽然大着胆子开了口,道:“我们以铜镜照人阴德,本该到了红线的都带回来,但是却有几个地方,达到了红线的人有,但却不好强行带人回来。” “便如城里的草心堂,明州城府衙,以及梅花巷里的那个小院……” “是了,还有红灯会下属的一个庄子,也有伙计达到了红线,只是那里的掌柜强硬,不让带人。” “……” “嗯?” 听得他说话,那位贵人身边的两个丫鬟,倒先是有些不悦,向外盯了一眼。 郑大香主心间瑟缩,只是跪低了头,不敢言语。 那位贵人听着,却是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台阶下的郑大香主,忽然道:“你是个小人。” “什么地方该找,什么地方不该找,青衣自然明白。” “但你最后说的这个庄子,跟那几个地方可不是一路,红灯没有个护短的道理,想来那庄子里的掌柜更不敢拦着青衣恶鬼,你若强行动手,没道理带不来人。” “如今却空着手跑了回来,跑回来了,若不说,我也不知道,伱偏又主动提了出来,倒不怕担个过失似的,难道与那庄子的掌柜有仇?” “呵呵,想借我的手,把你的仇人除了?” “……” 郑大香主听着,身子猛得一颤,冷汗哗哗淌了下来。 他不敢言语,只是用力的磕着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身后大门口处的红灯,光芒都似乎异样了几分。 红灯就挂在外面,她……听见了? 这一刻,甚至感觉仿佛有一双阴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后背,整个人都僵了,冷汗浸透了全身。 如今自己已经在红灯会里得罪遍了人,若红灯娘娘也对自己不满…… 可那贵人却不再瞧他,只是继续向了身边的丫鬟道:“原本我便没想着能直接照他出来的,但寻着了这几个有阴泽之力的地方,便可以用些手段,寻他出来了……” “用什么手段?” 旁边的丫鬟有些迟疑,小声提醒:“老爷说了,要顾及十姓的脸面。” “我只是想请那一家的后人见一面而已。” 这位贵人笑着道:“又不牵扯其他,哪里说得到什么脸不脸面?” 一边说着,一边向前面跪着的青衣恶鬼道:“一事不劳二主,这差事便还是交给你了,使些真本事,把人找出来吧。” 青衣恶鬼磕了个头,似乎有些疑惑的问了句什么。 贵人听了,顿时向它撇了一眼,微露不悦:“怎么找,还用我教?” 他眼神微微一撇,顿时满院子里微微生寒,一阵阴风卷来,便是烛火,都黯淡了几分,那青衣恶鬼,更是不停的磕起了头来。 就连他身边的丫鬟,也陪了笑道:“小地方,能办事的人总是少些,只能出苦力。” 四下里人都隐约有点压力,不敢吱声。 偏偏在这时,那跪在了台阶前的郑香主心思电转,忽然咬牙,大声道:“我愿为贵人效力,玉成此事。” 那堂屋里的贵人看了郑香主一眼,表情竟是笑吟吟的,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道:“刚刚我说破了你的小心思,你家娘娘可就挂在大门口,想来也听见了。” “你也知道她这回定是饶不了你,所以想在我这里讨一线生机是吧?” “……” 郑大香主深深磕下了头去,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刚刚自己小心思被贵人一句话说破,便已是穷途末路,红灯会里怕是没了活路,但他也极有决断,立时便要抢着这最后的一个机会…… “倒也没关系,我喜欢看你们这些人挣扎求活的模样。” 看着他这模样,贵人倒是笑了起来:“青衣毕竟只是恶鬼一只,脑子不大灵光,你瞧着倒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既上赶着过来,那便去帮着做吧!” “若成了,便罢。” “若成不了,我可就把你留给你们家娘娘处置了……” 哈哈,加更加更,求票求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变应万变(一更) “姓郑的给我挖了这个坑,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会不会那孟家人一听我拦着不让带人走,立刻就勃然大怒,派了青衣恶鬼来杀我?” 经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庄子里的伙计,人人胆战心惊。 说到底都不过是寨子里出来讨生活的少年,平时除个阴秽什么的,因着做熟了,倒不害怕,但见了那鬼气鬼气的青衣童子,谁能不怵? 他们只能求救似的看着胡麻,而胡麻,心里却也不比他们踏实了。 在郑香主离开,他也想明白了这个人的阴险心思之后,立刻就让伙计们收拾了东西,塘灰全带在身上,马都牵了出来,搭上了鞍子,小红棠在外面盯着动静,看他们是否会回来。 随时见着不妙,便立刻逃进老阴山。 可这么心惊胆颤的候了一夜,却是直到东方鱼肚白出,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是怎么着? 胡麻有些诧异,想来那等大人物,若是怒了,也只是一句话发下来,便随手把自己小命给取了,怎么还要等上一夜? 又或是自己误会了郑香主,他没有真的过去告状? ……不可能,换了自己都会告这个状,贵人一怒,顺手除了仇人,多好的机会? 想想心里不踏实,便还是谴了小红棠,去城里打听打听消息。 小红棠去了一回,带回来的消息倒是让胡麻惊讶:“大胡子徐爷爷和杨弓哥哥都说,知道了郑香主给你捣乱的事,但没关系,事情过去啦!” “之前有几个庄子里被带走的伙计,也放回来了,看着似乎有点影响,但好歹命还在,青衣童子也都招回去了。” “他们猜摸着这事应该了了,让你安心着就是,事后空了,再来访你。” “……” “过去了?” 胡麻一听,心里惊讶,那孟家人搞了这么大个阵仗,在明州府搅风搅雨,居然说过去就过去了? 心里隐约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有些搞不明白状况。 种田的农民想象不到皇后娘娘耕地用金锄头还是银锄头,他们这些寨子里出身的伙计,自然也无法想象通阴孟家人的想法。 可自己毕竟是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于是他竭尽全力,让自己代入了那来自十姓的世家子弟视角。 老树桩前辈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但信息也够了。 不论胡家与孟家究竟出现过什么矛盾,但似乎随着婆婆回到祖祠,一些游戏规划也发生了变化,如今的孟家人过来,不是为了杀自己…… ……当然,只是面上不会。 但既然不是为了杀自己,两家又有世仇,他也猜到自己不会主动出来见他,又为什么要找自己出来? 再一点,他用那镜子若是为了找自己出来,那镜子照出来的又是什么? 这一点,胡麻不能从自己身上找出答案,但却仔细的问了周大同,以及当时被镜子照了出来,红线较长的几个伙计,隐约从他们身上,发现了共同的一点。 这些人,姓氏,来历,家中贫富,各有不同,惟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来自比较偏远的村寨。 而且村寨里,都有祠堂,或是老火塘子的传统。 这份共同点,一下子便打开了思路,难道那面镜子照的,其实是老火塘子,或者说,先人对后人的庇护? 无论老火塘子,还是宗祠,都会形成一种顾念后人的力量,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当初地瓜烧去取宝,都要假扮马家祠堂先人的后人才行。 若是从这里想,倒是能明白周大同等人为什么明显的红线比其他人更高了…… 因为都来自大羊寨子,所以周大同、周梁、赵柱,甚至包括李娃子的红线都不低,因为都受着庇佑。 但是,周大同毕竟是周姓本家的长孙,所以他受到的庇佑,也是几个人里最高的。 周梁次之,毕竟他也姓周。 赵柱与李娃子虽然也是四个大姓的族人,多少就少了一点。 “这倒需要警惕了,我与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但照出来的庇佑之力却低,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引起了别人怀疑?” 胡麻分析出了这一点,先是微惊,又反应了过来。 “是了,不会引人怀疑。” “毕竟是外人眼里,我家在老火塘子里,只有一位先人,庇佑低些,也合理。” “……” 如此想着,倒是愈发确认了:“虽然我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我若真属于十姓本家里的胡家,那这具身体受到的阴庇之力也特殊?” “所以他们拿了这镜子来,只需要对着我一照,便立马从人群里筛选出来了,想藏都想不起来。” “若不是老树桩前辈帮我,我甚至都不会想到对方用这法子找我。” “只不过,婆婆安排的好,找了这位老阴山的前辈看护我,倒是帮我渡过了一关,可这些有了火塘子庇佑的伙计们,倒是因此而受了无妄之灾,凭白被迁连了进来……” “但说回孟家,他搞了这么多事,但找不到我,会轻易甘休?” “……” 胡麻立刻给出了否认的回答:“不会,若这么轻易放弃,他都不会来这么一趟。” “可如今他们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却只是扑了个空,他又会怎么做?” “……又或者,他表面上是想用这种法子找人,实际上也知道行不通,只是为了别的手段铺垫?” “……” 默默的思索了半晌,心里竟是突地一跳。 胡家人,其实还有一个特质,甚至,可能是比血脉与所谓阴庇之力更明显的特质…… 镇岁书! 老树桩早先都跟自己说过,自己不学胡家的法,便不能算是胡家人。 那么,孟家是不是也会从这上面下手? 若是这样的话,他又会怎么安排后面的事情? 愈发想着,心里已隐约有些紧张。 他所有的猜测,也真的只是停留在了猜测的层面,他靠着信息爆炸时代带来的特殊共性,努力再努力的代入到了那些高位眼的视角,作出了大量的想象。 但也都只是停留在了想象的层面,他着实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但这不防碍他害怕。 他是朝了最坏的可能去的,当然也会害怕这个可能性会真的发生。 心里不确定,偏偏如今胡麻无法与转生者们商量,倒使得如今的他,竟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难道就这样跑了? 那自不能。 不是因为舍不得这掌柜身份,这庄子里的钱粮血食,主要是现在一跑,便不打自招,摆明了自己身上有问题了。 这叫什么,人家还没出招呢,自己便已认了。 “兄弟们都警醒着些吧。” 细细的想了很久,胡麻找来了周大同等人,严肃的叮嘱着:“最近四处里的巡逻勤快着点,但是夜里巡夜倒是要小心,实在不行天黑之后就不出去了,不巡这个夜。” “反正现在这个局面,红灯娘娘娘也不可能因为我们耽误了一两次的巡夜,便摘了我这掌柜的名头……” “……刀枪都配上,以后也不要单独外出。” “……” 周大同等人不知所已,却是慌忙都记下了下来。 交待完,胡麻想了想,又特意把李娃子叫了过来,道:“伱与外面那一家子,还挺熟的?” “外面?” 李娃子都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啊?你说黄仙一家?那是自己人。” “我跟四姑奶奶,三爷,二叔,小弟都能搭得上话。” “有时候它们馋了,过来找我讨红糖蛋吃,讨酒喝,我也就给它们煮上一锅。” “……不是我贪了哈,都是我从口粮里扣出来的。” “……” “以后就不用你从口粮里省了,直接入公账就行。” 胡麻忙道:“这段时间,你倒要跟它们说说,帮咱们盯着点周围的动静。” “好嘞。” 李娃子痛快的答应,道:“这事大,我直接找七姑奶奶谈。” “可以可以。” 胡麻连声答应着,又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七姑奶奶,排行第七,怎么成最大的了?” “就是最大的啊……” 李娃子笑道:“黄仙一家不识数,觉得哪个数大,哪个就厉害。” “后面如果再起来个小的,七姑奶奶的辈份还得涨,没准成为八姑奶奶,九姑奶奶……” “……” “……这事听着古怪,但放在这一家子身上,倒也合理。” 胡麻放下心来,安排了李娃子去了。 而他自己,则默默计较了一番,将红木剑,过年时从老火塘子带出来的塘灰,前几日从老阴山里挖了出来,还剩了一点的土,以及早先与地瓜烧干了一票,赚来的那一车东西,一一收拾了。 如今离了寨子一年多,自己赚来的本事在身上,本钱则是这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只能这么着了。 无论对方会不会出招,又会出什么招,自己干涉不了他们,也只能管着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 便如老树桩前辈说的,若真是因为对方的一点动静,便吓的自己方寸大乱,什么都做不了,那也实在太没出息了。 反正仔细想想,那郑香主对自己使阴招,倒是帮了自己。 你能拿我怎样,大不了找老树桩前辈去! 他若真朝了周大同他们下手,自己早就已经打出庄子去了,没准身份也已曝露,被那孟家人盯上了,恰是他想朝了自己下手,反而无形中帮自己躲了一劫…… ……郑香主也跟他小舅子一样,好人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活过来了(二更) 修行,修行,还特么的是修行! 与其现在疑鬼疑鬼,什么都做不成,倒不如专注要紧的事,努力修行,学好本事。 守岁人的本事,一分一分,都是救命的。 如今,自己已经开始了修炼第四脏,也就是至关重要的肾脏。 说起来,对其他守岁人而言,每一步脏,都是一道小关卡,修炼起来没这么容易,光是精准的杀死这一脏,再一点点炼活,便是一桩大功夫。 可是胡麻如今血食充足,又早已死了,再加上老掌柜传法的时候没有藏着掖着,法门齐整,倒使得他修炼起来一帆风顺。 其实,如今他已到了第四脏的修炼,若说了出去,怕是立马被人当邪祟抓起来。 实在太快了。 当然,守岁人还有个好处,好隐藏。 若是不在人前施展这由生转死的功夫,或是施展一些特定的绝活,外人都看不出来。 想要真正搞明白自己的潜力,那得把自己开膛破肚才行。 “这就是做了掌柜的好处啊……” 胡麻一边想着,一边又取回了一批血食丸,再加上红灯娘娘会赏给自己的,快速的开始了第四脏的修炼。 …… …… 朱门镇外,有一座并不算高的荒丘,上面树木稀少,乱石嶙峋。 荒年时,常有镇子里夭折的婴儿,被扔到这座山上,也有无家可归的横死人被弃于山间,因此有着累累白骨。 每到夜里,便鬼火升腾,漫山飘荡。 镇子里的人莫说夜路,便是近了黄昏时,也会远远的绕了这山走。 但是如今这荒山之上,却有一个个穿了碧油裤子的青衣童子,跪在了山间,赤着脊梁,受着这山上阴冷的风吹,他们拱卫之间,是一顶轿辇,辇上只放了一个造型狰狞的恶鬼面具。 因有它在,这山上鬼火都不敢飘出来了。 他们在这里等了很久,但红灯会郑香主郑知恩这种平时在青衣老爷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的人,却是在青衣老爷到了这山上之后,足足迟了一个时辰,才缓缓走来。 只见他穿了一身未系袍带的粗布袍子,披散了头发,手里持着一杆长长的木架。 木架上面,足有七八条丈许长的黄幡,迎着夜风飘飘荡荡,给这座阴森的荒山,更添了几分鬼气。 “郑知恩,你好大的架子啊……” 看着郑香主上了山,跪在了靠近山顶的一个青衣童子,抬起了头来,森然道:“真就因为贵人的一句话,你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敢让青衣老爷等这么久?” “为贵人办事的,终究是青衣老爷,你不过是个带路的而已……” “师兄请信我。” 郑香主被人骂了,却也并不着恼,只是此时的脸上,却也没有了早先的谄媚。 只是淡淡笑了一声,道:“我是走鬼人,伱们是负灵人,你当然更了解青衣老爷,但我更了解邪祟。” “所以那位贵人最后让我帮手是对的,我才能帮他把人找出来。” “当然,功劳我不敢跟青衣老爷抢,如今的我,也只是走投无路,想要讨个活命而已。” “……” “活命?” 青衣童子听了,脸上不乏嘲讽之意:“难道不是你自己找的?” “呵呵,确实是。” 郑香主居然不反驳,早先斗法,自己也算是立了一功,但就因为护法一句话,烧香人对自己充满了敌意,那最近因为表现极佳,入了娘娘法眼的杨弓也愈发起了势。 自己这个领了斗法功劳的,倒是在会里都呆不下去了。 就连这过来领着青衣帮找人,注定了得罪人的差事,烧香人也偏偏要指派给自己,还说自己是自愿的。 他心里明白,怕是等到这份功劳带来的名声消失,自己这香主怕是都坐不住,实在没有办法,才早做打算,索性跟了青衣,到贵人面前搏个机会。 如今,竟是搏到了,只是,这个结果,真是自己想要的? 见着他一脸消沉的模样,青衣童子倒是一时嘲讽不下去了,只是微一沉吟,森然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帮青衣老爷挑了几个地方。” 郑香主将那木架,插在了地上,他手劲不小,竟一下子入地三寸,牢牢立住。 然后才在飘荡的幡子下,转过头来,道:“阴泽厚的地方,便是可能藏了人的地方,但怎么向这几个地方使劲,却要看青衣老爷了……” “只是挑了几个地方?” 青衣童子听了,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怕是有些你看不惯的,也特意加进来了吧?” 郑香主居然不否认,只是笑道:“师兄若有看不惯的,现在也可以加进来。” 那青衣童子都吃了一惊:“你……” “贵人只是托我们找个人出来而已,哪会管我们怎么找?” 郑香主却是笑了笑,道:“而且用这种法子找人,名声总是不好听,如果我们不作这个主,一定要让贵人点头才办事,那出了忿子,是我们的,还是贵人的?” 夜风寂寂,荒丘无声。 那被放在了荒丘正中间,轿辇之上的恶鬼面具,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只隐约听见风里,似乎有一声冷笑。 “那就多谢青衣老爷了……” 郑香主长长的向了那恶鬼面具,一揖到底,然后起身,从袖子里扯出一块黄布。 铺在地上,又拿出了香烛油灯,甚至还摆了几块石头作祭。 旁边的青衣童子看着,都已经有些忿忿难当,这姓郑的是走鬼人,走鬼人确实擅长驱使邪祟的力量,但他用了这么简单的法坛,甚至拿了石头作祭,简直就是对青衣老爷的侮辱。 但想到了贵人的吩咐,谁又敢说些什么呢? 郑香主则是更不言语,摆放完了这些,郑香主才站了起来,轻轻一叹,旋即便捡了一根树枝。 他披散着头发,未系外袍,在夜风吹荡之下,整个人鬼气森森,看起来倒如疯子一般,手舞足蹈,念诵起来: “荒野坟,怨气伤,生在荒郊古道旁。” “吾今摄尔为神将,助我行法荡阴阳。” “巍巍泰山,赫赫阴阳,孤魂野鬼听吾令,作成善法受供养……” “……” 旁边的青衣童子听着,已是忽地大怒,狠狠向郑大香主看了过来,这混账东西,竟不是请灵,而是敕灵,把青衣老爷当成了孤魂野鬼指使了? 但还不等他们说出什么话来,郑大香主便已手里枯枝作剑,猛得向前一指: “贵人之命不可违,快去!” “……” 呼! 荒丘之上,顿时鬼气森森,身后木架子上面,七八道丈许长的黄幡,同时被风吹起。 最诡异的是,一个架子上的黄幡,竟是同时向了不同的方向飘荡,招招摇摇,犹如伸向了周围未知之地的黄泉路引。 …… …… 其他的事情,胡麻无从知晓,他只能顾着修炼第四脏。 早先他便尤为重视这一脏,或者说,换每个人过来,都会尤为重视,如今开始了修炼,却也正是比平时都多下了几倍的功夫,不论白天黑夜,都勤练不缀…… ……终于,就在第四五天左右的样子,胡麻自睡梦之中醒来。 低头一看,顿时兴奋的头皮发麻。 起来了! 在自己没有用血太岁的血气强行撑着的情况下,那杆旗站起来了。 它,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我……” 这一刻的胡麻,都恨不得站起来高声的宣布:“我活过来了!” 当然,理论上讲,自己这具身体,距离活过来还差得远,但偏偏,胡麻就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滋味,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有一种,脱胎换骨一般的感觉。 这不是前身活了过来,是自己活了过来。 因为守岁,便是由生转死,再由死炼活,一生一死之间,革旧换新。 这些炼活了的,那都是结结实实的,是自己的! “哈哈哈……” 胡麻害怕吓着别人,不敢笑太大声,但表情却已经抒发着他此时的激动。 要不怎么说,有了自己的地方,就是方便,自己早先与二锅头和白葡萄酒小姐谋来的血食,甚至是娘娘会里得来的赏赐,如今都落在了实处,势如破竹,便炼成了第四脏。 这代表着,自己在守岁人里,也不能算是弱了。 有了这四脏功底撑着,四鬼揖门自然威力更强,五雷金蟾吼也快能摸着精髓了。 这份欢喜,倒真是一时难以形容。 原本自己是天天害怕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来着,怎么如今,倒是在压力下,本事长进了? “麻子哥,不好了……” 但也就在这时,周大同忽然从外院里,紧张兮兮的冲了进来,冷不丁一钻进屋子里,看到了胡麻披着外衣,一脸兴奋的模样,倒是呼的吓了一跳。 早先从来没见胡麻这么开心过,把他刚刚的紧张与急迫都给冲淡了,仿佛自己是在因为某件小事,打扰了胡麻大事似的。 “下次你好歹敲个门,哪怕用踹的……” 胡麻也忙揉了一下自己的脸,让自己的兴奋显得不那么明显,这才问道: “怎么了,紧张兮兮的?” “……” 周大同反应过来,忙道:“杆子村发生了一点怪事,想请咱们庄子里的人过去看看呢……” “怪事?” 胡麻这段时间,本来一直都挺紧张的,只是因为这天早上的惊喜太过突然,才一时没能调整了情绪,但见了周大同的表情,却也顿时心里一沉。 早些的惊喜忙忙抛在了脑后,忙披了衣服起床,一起向外走:“什么怪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磕棺(三更) “就,就一句话说不明白……” 周大同也忙帮胡麻拿上了红木剑,还有自己那把刀,一边跟着他往外来,一边道:“一开始吧,就是杆子村的赵老汉,过六十大寿。” “这可是好事,他们决定杀一头猪,还请咱们过去呢。” “可谁也没想到,那头猪居然怎么杀都杀不死,还一下子跳了起来,到处的乱窜,把赵老汉撞倒了。” “偏生这一撞,把门口看着杀猪的赵老汉给撞死了,喜事一下子变成了丧事。” “不过该办还是得办,四五个壮汉摁着那猪,才终于杀了,又请人过来搭了灵堂,买了棺材,可赵老汉躺在了棺材里,却死活不肯闭眼,于是丧头就大着胆子,伸手把他的眼睛给抹上了。” “可结果……结果孝子正哭丧呢,赵老汉又忽然坐了起来。” “这可好,吓的满院子里都是人跑,他们家也忙过来叫了我们,过去瞧瞧。” “……” 胡麻边听,边穿好了衣服,闻言神色略凝重了些:“你们去看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小心?” “……” 周大同道:“特意等天亮了才去的,现在晚上谁敢出门啊……” 胡麻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 早先他已经观察了一段时间,周大同等人办事,已经越来越纯熟了,寻常阴秽都瞧不上眼,便是遇着只邪祟,各种骚操作围了对方一一招呼上,也能把事办个八九不离十。 而这段时间,他虽然心里一直担忧着,但也只是叮嘱周大同他们晚上不要出门,平时出门也多凑点人。 周围庄子里的百姓们了事求过来,该管还是要管的。 想来那孟家人的事,再怎么着,也不会落到这些百姓们的头上。 “这事,真是有些说不明白啊……” 周大同听了胡麻的话,也有些头疼,小心的说着:“但是,唉……麻子哥你自己过去瞧瞧吧!” 胡麻听了,倒是严肃了起来。 随着周大同他们解决了几个问题,胆气也跟着壮了,不会那么轻易的吓破胆。 如今能够把他们吓成这模样的,可不多啊…… 他也顾不得洗漱,只是冷水搓了把脸,便跟着周大同出了庄子,没忘了一声呼哨,把小红棠也叫上了。 如今自己守岁人炼活的地方越多,便越像正常人,有些阴秽类的东西反而不易察觉,带上了小红棠,可以借了她帮自己看一些东西,搜索一些情报。 庄子外面,便是周大同他们套的马车,上面还有几只桶。 胡麻坐了马车,周大同甩起鞭子,便嘚嘚嘚的向了七八里外的杆子村赶来。 远远的,还没有进村,胡麻便忽地一个警醒,仿佛身体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他微微皱眉,抬头向那个村子看去,竟隐约只觉眼前一花。 如今旭日东升,将四下里照得一片明媚,惟独那村子,暗沉沉的,阳光似乎照不进去。 “能看出什么来不?” 他忙转头看向了小红棠,却见她也警惕的瞧着,但摇了摇小脑袋。 “先进去看一眼吧!”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马车继续向前走,远远的就看见周梁、赵柱,以及庄子里的两个伙计,连带着一些村子里的百姓,都在村子边上蹲着。 见着了马车上面的胡麻,他们却都松了口气,与百姓们一起,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 “怎么出来啦?” 周大同道:“不是说让伱们在里面盯着,我去叫麻子哥过来?” “呆不住啊……” 赵柱道:“里面忒瘆得慌了。” 其他几个人听了,都深表赞同,连连的点着头。 “那就走进去吧,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胡麻闻言,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牲口容易受惊,发起狂来,很难制住,倒是添乱,这些村子外的百姓也是如此,不如自己进去的爽快。 于是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将红木剑拿在了手里,默默将炉里的三柱香都插上,这才一步一步,深一脚浅一脚的,摸进了这个村子里面来。 这村子他之前也来过,不能说不熟悉。 但如今进来,却只觉得周围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异常的压抑。 “呜呜呜……” 还走了没几步,便听到墙角处,一阵凶狠的呜咽嘶咬声。 众人心里皆是一凛,转头看去,便见是两条狗,一条花狗,一条黄狗,在打架。 是真的打架,而不是嘶咬。 只见它们都像人一样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前腿搭在了一起,不停的咆哮撕打,活脱脱便是两个人的模样,森然狰狞的犬齿雪亮,爪子上都沾了不少鲜血与毛发,一只眼睛都瞎了。 “这……” 胡麻站定了脚步,忽然抬足,一颗小石子飞了过去,砸在它们身上。 两条恶犬忽地同时转头看来,死死的盯着他们,眼睛里仿佛有着人一般的仇恨。 但并没有真的冲上来,只是缓缓倒退着,转过了墙角。 不一会,又响起了厮打呜咽声,似乎又动了手。 “那赵老汉家的灵堂在哪?” 胡麻看着它们消失的方法,低低呼了口气,转头询问周大同。 周大同忙指明了方向,众人略略加快了步伐,向着那里摸去,路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却是越来越重。 总仿佛呼一口气,都带着一股子阴冷,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女孩,一边哭着,两只手抹着眼睛,从街道的另一端走了过来,嘴里只是喊着,要找娘亲。 赵柱刚想迎上去,却被周梁扯住了,低声道:“看脚。” 众人这才低头一瞧,只见那小女孩居然是飘着走的,边哭边钻,进了一家院子。 跟过去一瞧,已经不见了。 胡麻也被这村子里的诡异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加快了赶往赵老汉家灵堂的步伐,既然事情是以赵老汉开始,那想必这些诡异也与他有关。 只是走着走着,竟仿佛这条乡间的小道,越走越长,没有尽头似的。 众人越急,越是感觉走不过去,浑浑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额头上都已经急出了汗珠来。 “我们这些人一起,居然也能碰着鬼打墙?” 胡麻都觉得有些离奇了,皱了一下眉头,忽然一口“真阳箭”,吐了出去。 “呼!” 他以炼活的肺部使真阳箭,便如真吐出了一口飞剑。 周围阴气被他的炉火冲击,滚滚荡荡,眼前一花,便已看到了扯着白布的灵堂,周围还有为了办丧事,而搭起来的临时灶台,切割的猪肉,以及摆放在了一起的桌椅碗筷。 “就是这里了……” 周大同忙道:“我们一早被叫了过来,棺材已经空了,也没寻着赵老汉。” “赵老汉若是诈了尸,跑丢了不稀奇……” 胡麻低声自语:“但是这村子里的百姓呢?怎么一个也见不着?” “对啊……” 听他这一说,周梁赵柱等人,也慌了神:“刚刚我们退出去时,还都在这里的。” “小心一些。” 胡麻只能提醒了他们一句,缓缓向了灵堂走去。 “追儿……” 他们刚刚才迈步,靠近了灵堂的范围,便冷不丁,一股子阴冷气息迎面而来。 众人正自警醒,却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在身边响了起来,直吓的冷汗出了一身,慌忙回头,便见是那旁边的肉案子上,用铁钩子吊起来的一颗血淋淋的猪头,如今正扯了嗓子叫唤。 黯淡的眼睛里,仿佛还带了怨恨,死死的盯着他们。 “早先这村子里的人就说,猪杀不死,才撞死了赵老汉……” 周大同说话都有点发颤了:“怎么现在,连猪脑袋都吊起来了,还没杀死啊?” 胡麻并不说话,只是盯着那猪头,确定了不是被人施了类似于地瓜烧曾经用过的那种杀猪不死法,而是这猪本身就带着一股子诡异劲。 他握紧了红木剑,一步一步的接近,却冷不防,身边忽然桌子椅子碗筷乱碰乱撞,猛得回头,却不见任何人。 倒是篮子里的鸡蛋,忽然一颗一颗的裂开,黑色的黏液,从里面渗了出来。 死自烧着火的灶台上面,蒸笼里面忽然有腾腾热汽冒出,里面响起了小孩子哭叫的声音。 种种诡异,已使得众伙计们心里往外冒寒气。 胡麻则是忽然眉头一皱,低声喝道:“你们都别动,炉火给我调旺起来!” 说着,自己大踏步的上前,伸刀将那灶上的蒸笼,挑起了起来,向里一看,却见并没有什么小孩被搁进了蒸笼里,里面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馒头,裂着口,发出了小孩子的叫声。 但蒸汽一熏,这些馒头,又似乎变成了一个个张着嘴大哭的小孩脑袋模样。 胡麻已顾不上,索性将这些诡异丢在身后不理,只大步的冲进了灵堂,灵堂搭在了赵家门前,与大门相连。 闯过了灵堂,便闯进了赵家院子,胡麻一眼就看到了赵老汉的棺材,也看到了刚刚一直没见着的村子里的邻居,只是眼前这无声的一幕,却让他也心间一凛。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关门避祸(四更) 所有人都在,这村子里的大人小孩,还有赵家穿着孝服的人。 只见他们都围在了一口黑漆棺材前,挤满了整个院子,寂寂无声,不停的朝了那具棺材敲着头,只是磕头,却又没有别的动静。 胡麻看到,有些人额头上沾满了土,也有些人已经殷红一片,却是碰到了脑袋下面有碎石子或是台阶之类的,也不知道躲,硬生生把自己的脑袋都磕破了。 “这是怎么了?” 瞧着这无声而诡异的一幕,胡麻居然都有些束手无策。 他甚至无法再上前查看,因为整个院子都被磕头的人挤满了,插不进去脚。 “醒过来!” 他微一咬牙,挥起了手里的红木剑,炉火灌入,红木剑便划出了一条无形的火线,直卷向了满院子跪着的人,冲散阴气。 在这火线笼罩之内,有几个村民,略略醒转,恍然抬头。 但也只是惊慌的抬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却是喊出一些什么,眼神便又迷茫了。 继续跟着其他人,向着棺材磕起了头。 “我这一挥之力,已经赶上了真阳箭的三成火力,都影响不了他们?” 胡麻也觉得有些离奇,确定了是院子里面那棺材作怪,便微一咬牙,忽地使出了鬼登阶的功夫。 直接踩着周围的土墙,冲进了院子里面,又双腿用力,跳过了满院子里磕头的人,直接落在了棺材上,低头一看,棺材尚未阖上,里面一个面容慈祥的老汉,穿了寿衣,嘴角带着笑。 一看就知道是赵老汉,听大同他们讲,他本来已经诈尸,跑掉了,如今玩够了,居然又躺了回来。 他是准备过寿,看着别人帮自己杀猪的时候死的,本是满面堆笑,被猪一顶,便磕死了过去,脸上的喜悦神色都没来得及变化。 只是这笑,如今看着却让人莫名的惊悚。 “这村子里的怪事因他而起,院子里的人也是向他磕头……” 胡麻心里闪过了一个主意:“那直接用红木剑攮他一下试试?或是抱出去烧了?” 虽然心里有着这想法,却也在犹豫着。 处理这些邪祟,路子要对,路子对了,省心省劲,路子不对,可能废了多大的事,却办不圆满,甚至一些明明看起来很聪明的行为,也会惹出大乱子。 “哎哟……” 正纠结之间,忽然听到外面,周大同等人惊慌的叫声。 胡麻心里一惊,靠着鬼登阶的功夫,飞快的跳到了旁边的墙头,又跳出了院子,远远就见周大同他们正围了一个人。 还以为是什么邪祟,持剑冲了过去,才看到居然是刚刚还在庄子里烧饭的李娃子,他身上还系了围裙,一张脸煞白,捏着兰花指,拧着腰身,骂道:“看你爹呢?” “没见过七姑奶奶是不是?” “连声招呼也不打,真是一帮子不懂事的小子……” “……” “他怎么来了?” 胡麻落在了地上,轻巧无声,这一开口,周大同他们才发现了他,慌忙道:“不知道啊,一转头就出现了,吓人一跳……” “别慌,看着周围点。” 胡麻嘱咐了他们,自己则走进了人群,看着李娃子这模样,便知道是好邻居来了。 忙也客客气气,揖了一礼,道:“七姑奶奶有礼了。” “刚刚还想着找个人请教一下,这庄子怎么样了,古里古怪的?” “……” “看不懂呢……” 李娃子对胡麻这客气的模样很喜欢,白了他一眼,细声细气的道:“早先你不是托俺们帮你看着周围的动静嘛,俺记得呢!” “昨天黑里,好像有人往这里吹了一口气,俺就知道有事了,本来想帮伱看看是谁吹的,但也没看着,紧着过来告诉你一声,这里很邪乎呀……” “连七姑奶奶都觉得这里邪乎了?” 胡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邪祟都觉得邪乎的,那得是什么? 她说是有人往这里吹了一口气…… ……只是吹了一口气,便将这个村子,祸祸成这样了? 但是,这怎么造成的,又得怎么解决啊? 心里正自乱成一团,便听那李娃子又道:“反正俺帮你瞧着了,也告诉你了。” “你先忙着,俺还要忙呢……” “……” 胡麻正急需消息,闻言忙道:“七姑奶奶要去忙什么?” “收拾东西。” 李娃子道:“这个地感觉变邪乎了,俺们得紧着搬走才行呀……” “连黄仙都要搬走了?” 胡麻这一惊吃的更大,这一家子什么德性,他可是太清楚了。 早先与庄子里结了仇,都不怕红灯娘娘,照样在周围横行霸道,甚至还得了个机会,咬死了许积,如今只是有什么东西往这里吹了口气,它们却害怕的直接要搬家了。 难道是说,那往这里吹了口气的东西,比红灯娘娘还要吓人……又或是,比红灯娘娘更凶恶? 其实心里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李娃子已经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倒是醒得很快,一看自己迷迷糊糊出现在了陌生地方,便奇怪的道:“七姑奶奶走了?” “以前她都是把我搁在软和地方,怕我摔着,今天怎么搁碎石子上了?” “……” “走的是真快啊……” 胡麻也从七姑奶奶的反应里,意识到了什么,低低呼了口气。 转头,便看到周大同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周围,那杀不死的猪头,哭闹的馒头,不时晃动的桌椅也时不时闹个动静。 飘来飘去,哭着找娘的小女孩,也不知何时飘了过来,正一家一家的推开门进去瞧。 院子里面,则是这村子里的百姓,还在不停的向那具棺材磕着头…… 胡麻几番犹豫,狠下了心,低声喝道:“走,都退出去!” “啊?” 周大同等人也看出了形势危急,还想着胡麻出个主意救人,却没想他下了这个决定。 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慌忙凑在一处,快速的退出了村子。 村子外面,有些及时逃出来的村民,已经忙不迭的赶了过来,都急着想问怎么回事,但胡麻也一时难以回答,只让他们耐心等着,先不要回村子,自己需要回去好生问一问。 他不能不做这个决定。 村子里的怪事太多,自己固然可以尝试着解决,不一定应付不了,可他已经意识到,表面上的闹祟是次要的,这些事背后,还有更邪乎的东西。 “这事太大,得请上面的人瞧瞧……” 他带了人,快步的赶回了庄子,便让人准备起香案,又在屋里点起了那盏红灯笼。 请红灯娘娘! 遇着这种事了,自己逞能那等于犯蠢,必然要红灯娘娘过来,看看该怎么做。 毕竟说白了,自己是替红灯娘娘看着这个庄子里的,方圆十里不能闹邪祟的规矩,也是红灯娘娘定的,出现了一些力所不能及的难题,那请红灯娘娘过来,帮着解决一下,也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这种情况下,自己虽然有一根香,可以直接请红灯娘娘,却还是用正常的方法来请比较合适。 摆上了香案,又点着了红灯笼。 胡麻便在香案前,手持三柱香,向了红灯笼拜着:“红灯藏命鬼娥娇,娘娘法驾过冥桥,我请娘娘降法力,手提红灯四方照……” “……红灯会青石镇分柜掌柜胡麻,恭请娘娘降临!” “……” 连念了三遍,便觉香案前那盏红灯笼,隐约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红光。 但还不等胡麻说出请红灯娘娘过来的目的,便见那红灯四下里转了一圈,似乎在打量,发出了疑惑的动静: “咦?” 然后便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一惊:“啊!” 紧接着,那一抹诡异的红光忽然消失,只剩了一只灯笼,孤伶伶的悬着。 “走……走了?” 胡麻也都一下子惊着了:“什么鬼?” 他心里已经有些猜想,意识到了这个村子里闹祟的事情不简单。 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想到,红灯娘娘被自己请了来,竟是看了一眼,连句话儿都没留下,便溜了? “过分了吧?” 他都感觉无比的怪异,这好歹也是刚建了庙的人啊…… 眼看着周围的伙计们,如今也没个敢说话的,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胡麻也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手里捏着的三柱香,不知何时,早就已经熄了,似乎是红灯娘娘,也在用这种方法告诉自己,这次的事情,不要试着请她,而是自己决定,自己想着办…… “关起大门!” 胡麻沉默了良久,才低声开口。 周大同他们已经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关起大门,谁也不要出庄子。” 胡麻过了片刻,才只能跟他们解释:“事情大条了,已经不是我们能解决得了。” “可那个村子里的百姓……” 人群里,有伙计忍不住说了一声,但又及时住了口。 “这次的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胡麻看了一眼庄子外,低声道:“闹祟事小,背后引起了闹祟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在那东西面前,我们与那些百姓,怕也没什么区别。” 听着胡麻的安排,所有伙计们都沉默了。 而如今的庄子大门外面,一直在焦急等候着的村里百姓,却已经开始忙着询问:“法师老爷准备好了没有呀?” “咱村子里人等着救命呢……” 忽然发现今天加更加错了,断在上一章不上不下的,那就错上加错,再加一更吧!21号了,已经出票了,大家也能给老鬼一点安慰了吧,嗷嗷哭着打滚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躲不过去 “莫要怪我。” “不是我不想救人,实在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胡麻默默坐在了内院堂屋里,低垂了双眼,神色显得有些低沉,小红棠则是骑在了门槛上,不时向外面看一眼,又看一眼堂屋里的胡麻。 周大同等人,则已如胡麻所言,将外院的大门紧紧关闭,而他们则躲进了内院的两侧偏房里,只留了红灯娘娘的灯笼在外院。 按理说,红灯娘娘的灯笼,才是最要紧的,先要带到里面保护起来。 可是如今,由着她被阴风细雨吹拂,却是谁也顾不上了,毕竟红灯娘娘自己都顾不上这个庄子了。 也因为他们都进了内院,离大门远些,所以也离大门外百姓的求救远些。 这周围几个村子里的百姓,如今都是庄子里的伙计混熟了的。 平时在外面遇上了,要么便是管事老爷,要么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小哥”,赶上庄子里有什么东西要跟他们采购置换了,也都是把自家顶好的东西,先拿来庄子里面挑。 卖豆腐的,都把第一块留给庄子里。 甚至,现在周围村镇里,谁家有红白喜事,都以请到了庄子里的小管事为荣。 可如今,在大门外求救的就是他们。 他们不敢用力拍打大门,只是在外面磕着头,偶尔一声哭喊,穿透了两进的院落,刮在人的心上。 庄子里的伙计,知道他们如今都心忧家人,也知道杆子庄那里,已经愈来愈危险,邪祟闹起来,不知要害了多少人,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只是缩在内院,有的,已经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能怎么办呢? 能让红灯娘娘看上一眼,便直接溜了,胡麻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件事,就是大人物的布局。 出力的可能不是他,但背后一定有他的影子。 大人物的布局,难以想象的凶险。 所以他知道躲起来是对的,只是心里非常的不痛快。 “小红棠,你是不是觉得躲起来不好?” 他一直在堂屋里坐着,没有捂耳朵,因为知道捂了也没用。 但庄子外面的哭声一直传来,他却越来越觉得这间宽敞的堂屋压抑的厉害,总是想找些话来说,于是他看向了门槛上的小红棠。 感觉如今的小红棠也好奇怪,以前,她遇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早就跑了。 又或者说,感觉外面有什么热闹,也早过去骑在墙头上看了。 但这次她不一样,她一直骑在门槛上,看起来似乎害怕,不敢出去,又不愿意进来,和自己一起躲着。 所以胡麻很好奇她在想什么。 “不知道。” 小红棠摇着脑袋,道:“以前没有过。” 她的话总是清脆而简单。 是啊,婆婆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做的。 就像在大羊寨子里,也不是每一个都那么淳朴善良,但有人家需要帮忙了,婆婆不会看是谁家,也不看他们能不能给的起钱,婆婆只是很自然的,就过去帮忙了。 胡麻不知道,婆婆知道了这时候我在庄子里躲着,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他说不出答案,也不太愿意去想,只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呼救声,似乎越来越多了。 自己躲进了庄子里,把祸事关在了门外。 可祸事能关在门外,哭声却不能,仍钻进了院子,钻进了耳朵里。 这哭声让人心乱如麻,但自己能怎么办? 求老阴山的前辈? 那位前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己的事他自然会管,但如今却不是自己的事…… 那么,自己就这么躲着? 胡麻看向了外面,目光穿过内院,仿佛直接看向了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一个监,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心里倒是想到了一个关键:为什么找上了我? 理论上,这若是那位大人物的出手,便只能是向了那些有嫌疑的人,可明面上自己根本只是一个普通小掌柜,便是大同他们,嫌疑也不高,为什么这场祸事还是来了? 郑香主? 他脑海里闪过了郑香主那张阴冷而沉默的脸…… ……只有他,才会在老树桩子已经帮了自己遮掩的情况下,仍然把自己扯进这片祸事里。 可是…… 想到了郑香主,心里便已生出了一股子强烈的痛恨,但也在想起他的一刻,胡麻忽然心里猛得一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既是郑香主在作祟,那么,他岂会容得自己躲过去? 如今自己躲了起来避祸,但恶鬼闹祟能躲,小人作祟,又怎么躲? 愈想心里愈是惊悚,思维不由得快速运转了起来,拼命的让自己利用着信息爆炸时代带来的优势,去代入那位高高在上的孟家人视角,代入郑香主的视角,猜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那等人物,若是想除掉自己这个庄子,那直接动手就行了,为什么偏要将他们的力气,使在了周围的村子里? “逼我,或是胡家后人出手?” 胡麻心里闪过了这个答案,瞳孔也微微收缩。 镇岁书! 除了阴庇之力,那么,胡家后人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镇岁书。 或许,相比起阴庇之力,这镇岁书上的法门,才是孟家人真正想要找见的。 那么,如果他最终的目的是逼人使出镇岁书,那么必然已经向着明州城里,其他几个让他产生了怀疑的地方都使了劲。 自己这个庄子,应该不是最要紧的,甚至,有可能是附带的,是那姓郑的额外加进来的。 这场祸,本就是朝了自己来的,那村子里的人,倒是被自己连累的啊…… 庄子外的哭声不停的传来,里面是深深的绝望。 那村子里闹祟闹的厉害,百姓们也会越来越害怕,人胆气强了,便可以镇邪祟,胆气弱了,邪祟便也会愈发的厉害,愈发的凶。 早晚酿到一个自己躲在庄子里,也撑不住的时候…… 自己怎么办? 带大同他们逃进老阴山里去吗? 逃是要逃的,但也得考虑到可能逃不出去的问题,姓郑的既盯上了自己,哪会再手下留情? 而现在…… 胡麻豁地起身,看向了院子外面的天空。 天气阴沉沉的,分不清白天黑夜,天上乌云,隐约如同恶鬼形状,死盯着庄子。 庄子外面的哭声,阴冷天气,厚重的乌云,仿佛形成了无边的压力,庄子外百姓的恐惧与哭嚎,助涨了邪祟的气势,邪气比刚才更厉害了,但也在这一刻,胡麻心里,反而豁地透亮了。 “这他娘的,是在熬油啊……” “有人,正在把这个地方,变成油锅!” “我在这里躲着,便是油锅里的蛤蟆,非但躲不掉什么,倒是快被煎死了……” “再这么着,还能不能有机会逃得出去先不说,便是小红棠与庄子里的伙计怕是都瞧不起我了,那么现在……” 他一沉吟,脑海里只能飞快的想着,那自己就不能一直看着他们把这锅油烧起来,哪怕最终还是一见不妙,要躲进老阴山,那也得先出去,才更靠近老阴山,才有在关键时候逃命的机会。 “呼……” 想明白了这些,他长长吐出了一口郁气,神色微冷:“躲不掉,便不躲,还要做的漂亮些!” 脑海里分析了无数的原由,对整个事态,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也明白了怎么做才是最稳妥的。 当然,其中也或许有一点点,只是因为不想躲了而已。 这世上荒唐事,悲惨的事太多,不发生在自己眼前,自己也就只当没看见。 但发生在眼前了,也很难装着看不见。 …… …… 而同样也在此时,门槛上的小红棠,内院两边侧房里躲着的伙计,都在偷眼看着胡麻。 胡麻一直坐在了堂屋里,大门敞着,他们伸长了脑袋,便可以隐约看到他。 如今庄子外面百姓们的求救哭喊声,让他们心里如抓如挠,可是他们不敢做决定,只能看着胡麻,而在他们眼里,胡麻也似乎承受着内心的煎熬,一直在思索,思索。 直到,胡麻忽地拍案起身,走到了门口处。 “出来了,麻子哥出来了……” 周大同顿时有些欢喜的叫了起来,连连拍着其他的伙计们,也从两侧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寨子里出身的穷苦少年,遇着了邪祟,会害怕,所以一直都指望着堂屋里的胡麻做他们的主心骨。 但他们也是十七八岁,憋了一肚子的火泄不出来的少年人,有着自己的仗义。 所以看到了胡麻起身的一刻,都已经忍不住一颗心都颤了起来,一张张憨憨的脸上,露出了自己也说不出意义为何的笑容。 “胡麻哥哥……” 就连小红棠,一见到胡麻终于起来,也眼睛一亮,笑成了月牙状,高兴的喊着。 胡麻向小红棠点了点头,然后从桌子上,取了自己的红木剑,锯齿刀,向了伸出头来的周大同等人道:“大同,你们的家伙什,都还在么?” 周大同等人怔了怔,忽然用力点着头。 胡麻笑了笑,道:“那就带上,咱们出去,为乡亲们除邪祟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小法师老爷 以前这个庄子,白天从来不闭门的。 如今却一早就关上了大门,这代表了什么? 杆子村的百姓不理解,也不愿深想,但却已经人人害怕,他们在庄子前面哭,求里面的管事老爷去救救自家村子里的人,却没有人敢拍门。 而他们的动静,也惹来了相邻几个村子里的人,听闻了杆子庄闹了大邪祟,庄子里的管事老爷却还没有出来,也都跟着担忧起来。 其中也不乏热情的,或是杆子村胆子大的,等不得庄子开门,毕竟自家还有人陷在了村子里,便大着胆子,哟喝上朋友,一起回村子里找人,但是这一进去,却也出不来了。 一来二去,不光杆子村,其他村子也有陷在里面的,越来越害怕。 普通百姓面对这种事情,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的,他们能求的,也就这庄子里的人。 可庄子紧闭了门户,却又如何能不让人绝望? 这份绝望与怨念,仿佛使得天色都阴沉沉的,人人心头压着一座大山。 似乎,这份阴沉,总也能发酵出来一些什么。 “吱呀……” 可并没有等这些东西发酵出来,就在庄子外面的百姓们快要绝望了时,那紧闭的庄子大门,忽地打开了。 就见里面,一位穿着掌柜布袍,脚蹬千层顶布鞋,留着平头,却气质沉稳的掌柜,背上背着一把红木剑,手里拎着一柄腰刀,冷着一张面孔,从庄子里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那些庄子里平时与周围村镇乡邻也打过不少照面的伙计,则有的持刀,有的持枪,有的提着粪叉,身边还赶着一辆驴车,上面都是满满的瓶瓶罐罐,有的往外渗着血。 正自绝望哭求的百姓们心间一沉,下意识有些敬畏的退了一步。 嘴唇嗫嚅着,倒不敢吱声了。 而在这时,那最中间的小掌柜,已经大踏步走了出来,看向了周围满面不安的百姓,沉声道:“往日里承蒙各位乡亲邻里关照,如今村子里有事了,咱不能不应。” “但是我们也都才进了庄子不久,这手本事还不太到家,能帮多少忙,便帮多少忙吧!” 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走来。 他明明也年纪不大,脸还有些稚嫩,但左右百姓却纷纷让开,看着他满眼希望。 “是哩是哩,都跟上……” 有人很快反应了过来,大力挥着手:“小掌柜出来帮我们除邪祟啦,大家都跟着过去瞧瞧呀……” 这时才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泪痕,踩灭了在庄子门口烧的纸钱香烛,按以前的规矩,他们遇着事了,都是要向红灯笼烧纸祈求,然后庄子里便有人过来帮忙了。 可这一次,他们看到了胡麻与众伙计,倒一时觉得向红灯笼烧纸多余了。 越来越多的人跟在胡麻身后,周大同等人皆是一脸凝重认真。 就连那拉车的驴,也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竟似不用人赶,便知道跟着走…… ……当然也有可能是赶车的东西百姓们肉眼看不见。 庄子里倒有两匹马,但胡麻还是选了这头驴来拉着大车,原因就是这次要去的庄子太过邪门,马容易受惊。 而这头驴,好歹是跟着见过世面的,而且挨过自己一顿揍,与小红棠也磨合的不错,赶了它来拉着东西,等闲的玩意儿,应该还不至于会把它给吓着。 而在大步走向杆子村的过程中,胡麻回头一看,见百姓们跟了上来,也略有底气。 一探杆子村,不让百姓们跟着,是怕他们被惑,惹了麻烦。 但如今,这麻烦已经够大了,却要带多些人在身边,可以壮壮声势。 一行人乌乌央央,很快便再次来到了杆子庄前,只见与上午相比,这里阴气更重了,人还没有靠近,便已感觉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 站在庄子外看里面看去,就见那庄子里天阴的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厉害,有些看不真切的人影,在宅院间晃来晃去。 胡麻走在前面,驴车跟在身后,周大同他们则在驴车两侧,百姓们跟在更后面。 眼见得胡麻走到了村前,周大同等人也跟着,百姓们却有些迟疑了。 “大同!” 胡麻则是看了一眼那阴气森森的村子,忽然喝道:“把咱红灯娘娘的名号唱起来。” “名号?” 周大同怔了怔,他们巡夜时只是喊,不用唱名。 但他也是见过大羊寨子每年开山,或是要进山伐木时唱的口号的,听着胡麻这一喊,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朝了那阴气扑面的村子,当即扯上嗓子,高声叫道:“红灯照夜……嘿呦!” “相安无事……嘿呦!” “……” 他这一唱,身边跟着的伙计,便也忙跟着唱了起来。 一个个这时都觉得自己重担在身,都觉得自己是帮百姓除邪祟的大老爷,这担当感,本就是极壮胆气的,一唱起来,这声音便沉甸甸的,显得极为厚重。 而身后跟着的百姓也是不傻的,听他们唱的又简单,便也跟上了调子,一边喊着,向着村子逼近。 “红灯照夜……嘿呦!” “相安无事……嘿呦!” “……” 这巡夜的口号,以往听起来都是有些鬼气森森的,时常与红灯与深夜相伴。 如今被伙计们高声唱起,又有百姓们跟着附和,为邪祟巡夜的调子,竟唱出了几分阳刚之气。 而且这阳刚之气,愈发的浑厚。 随着胡麻大步向前,直将这扑面而来的刺骨阴气冲散,乌泱泱的闯进了村子里面来。 “口号能聚人心,能壮胆气!” 胡麻见着这一着有效,心里也默默的想着,当然现在喊这个名号,不太合适,红灯娘娘其实不想管这里的事,但咱一喊,就好像她让我们来的似的。 但这有问题吗? 没有! 红灯娘娘不想管,但咱不能让她不管。 她毕竟是一个刚刚建了庙的,正需要名声,需要功德,需要香火啊…… 给她! 一定要给红灯娘娘造足了名声! 而他在心里想着,身后的伙计们,以及跟进来的百姓们,却也真个感觉,似乎跟着这么一喊,山呼海啸的哟喝便也有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这村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了,刚刚那刺骨的阴气似乎也被削弱了,本来谁都不敢再靠近的村子,如今来了,又咋地? “娘亲……” 但也在他们这个想法刚刚生出时,村子里已经响起了一个哭声。 那哭声刺耳缥缈,仿佛直接扎进了脑袋,人人都是眼前一花,竟看到村子里面,一个抹着两只眼睛哭的青衣裳小女孩,正一边喊着,一边飘了过来。 身后跟着四五个面色铁青的大人,有男有女,但都已经失了神智,眼神空洞,走路跌跌撞撞,而且都诡异的扭着腰身。 不仅百姓们,连周大同等人都吓了一跳,哟喝声弱了许多。 刚一来时就遇到了这个找娘亲的小女孩,如今看着,倒好像找到了好几个…… “到处找娘,也不问问你爹答不答应?” 胡麻察觉众人变化,便直接大踏步向前冲去,喝道:“我先替你爹,好好教训你一顿。” 若在平时遇着邪祟,得好好盘道,看有没有得聊。 能落个交情,便不落恩怨。 但如今不同,这村子已经太邪乎了,而且这里面的阴秽游魂,都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影响,变得更厉害,但也不怎么正常了,所以胡麻根本聊也不聊,直接便是一步冲了上去。 左手握着的锯齿刀不出鞘,却是反手把背上的红木剑拔了下来,一柱香火力,直接灌入其中。 他毫不客气,直接便是一柱香。 若换了旁人,便有一柱香的道行,也舍不得一次使这么多,担心后劲不足。 但胡麻要先声夺人,再加上还有两柱打底,却顾不上了。 “娘亲……” 而见着胡麻迎面而来,那女鬼声音也忽地尖利,变形,面目变得狰狞,忽地向胡麻扑了过来。 却冷不防胡麻这红木剑上火力如此之强,直接便被红木剑刺穿,身上阴气都被震散了不少,但是她被红木剑挑在半空,竟仍是不散,只是猛然张开大口。 一团诡异黑气,从嘴里吐出,缠向了胡麻。 胡麻冷哼一声,抬起握着刀的左手,整条左臂,转生为死,挡住了这团黑气。 下一刻,又舌绽春雷,一口真阳箭吹出。 这一口真阳箭也是用上了火候,内蕴火力,普通人看来,就是一口气,但邪祟被迎面吹上,却如遇着了烈火,一阵强烈的挣扎嘶喊,这女孩已变成了点点火星,飞散向了四方。 也在这一霎,她身后跟着的四五个百姓,如梦初醒,惊恐的四下看着,双腿发软。 周围的百姓则是又惊又喜,钦佩的看着胡麻,如看见了主心骨。 “乡亲们别怕。” 胡麻挥了一下红木剑,甩掉上面的火星子,大声喝道:“这邪祟也不过是阴气所化,胆子大了,一口气就给它吹散了。” “平时咱们拜它们,是给它们面子,但活人怎么能靠死人活着?” “今天它们要作乱,咱就有一个,弄一个!” 他边说着,边提了木剑,向着庄子里面走去,声音低沉,仿佛也在向了这个村子里作祟的东西警告着:“别的地方闹祟,咱管不着。” “但我们庄子方圆十里之内,不管伱是什么,都给我消停着!”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硬碰硬(一更) 邪祟真的只是一口阴气所化? 那当然不是。 邪祟种类本来就有太多,什么精怪游魂,邪物鬼魅,各有不同的来历。 所谓的邪祟只是一口阴气所化,指的不过是那些最低等的阴秽,那倒确实是一口阴气,遇着阳气重一点的,便作不了怪。 有的,甚至自从存在,再到消失,都不会惹人注意,只是阴阳生复的一部分而已。 但这防碍胡麻这么说吗? 也不防碍。 如今的胡麻,就是要借了当初从二爷那里听来的这句话,给百姓们壮壮胆气。 反正自己已经躲不过去,那任由邪祟在这里肆虐,倒不如提前出手,先抢占上一点先机,百姓们胆气壮了,那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血活力,倒不比老火塘子祖祠什么的差多少了。 他以雷霆手段,解决这只小鬼,也是为了维系这胆气。 有了这胆气,他便也能借了势,对付这村子里的邪祟,能对付一个,就对付一个,真遇着了个大的,往老阴山里跑,也不亏心。 而这一着,也果然奏效,跟在了后面的乡亲百姓们,胆子都大了起来,口中仍然跟了伙计们唱着那哟喝。 连刚刚被小女鬼迷了的四五个人,都拉进了人群里,浩浩荡荡往村子里面闯,却是刚又冲进去没多一会,便见到前面也正立着两个人,往一棵梧桐身上挂着腰带。 这么多人到了跟前,他们也似看不见,只是专心致志,系好了腰带,脑袋便要伸进去。 冷不丁见着,乡亲们心里也是微颤。 但胡麻根本不让他们有害怕的机会,立刻喝道:“什么玩意儿,也敢作怪!” “大同,带人过去砍了他!” “……” “来了!” 周大同高声答应,挥起了手里的刀,便往树前冲。 先把那两个要上吊的,一脚踹开,就朝着树身上剁,到了这当口,根本就不关心上吊什么原因,究竟是这树上有吊死鬼找替身,还是这棵老树成了精,要作怪什么的,直接砍树。 “夺夺夺……” 砍了几下,树身颤抖,叶子扑簌簌的落下,仿佛有什么在挣扎。 “哗!” 但不等这老树挣扎,一桶童子尿,就浇到了树身上。 旋即赵柱冲来,手里附了魔的粪叉往树身上一叉,喝道:“接着砍!” 这树立刻老实了,跟着又有百姓冲上来帮忙,七手八脚,直接给它放倒,再继续向里面冲,这股子腾腾的生气,倒是使得这村子里,还有一些游荡的阴秽等物,也不敢靠近了。 而在这过程中,一传十,十传百,倒是有更多的壮劳力,闻着信了,也都赶了上来,帮忙。 胡麻带了人,径直冲向了赵家灵堂。 在这股子气势下,早先遇着的鬼打墙都没有出现,直接便冲到了灵堂前。 也不知这里藏了什么东西,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顿时吱哇乱叫。 案子上的猪头扯着嗓子喊,蒸笼里的娃娃哭叫声不绝,桌子椅子跟着乱碰乱撞,倒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也似。 “嘭!” 那些桌椅胡乱碰撞,胡麻出手却比他们还干脆。 大步来到跟前,直接一脚踢出,使了全力,将一张桌子踢飞了出去,撞垮了第二张桌子,然后是第三张,整个灵堂,都被他这一脚踢出去的桌子砸得稀巴烂。 一条条的白布与稻草都跟着飘落了下来,与之相比,那刚才的桌椅晃动声,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唰!” 同时伸手,一把抓向了那铁钩子上的猪头。 那猪正惨厉叫着,居然一口向胡麻的手掌咬了过来,可胡麻不躲不闪,由着它咬到自己的手掌之上,反而五指一捏,直接将猪下巴都捏碎了,然后向身后一丢:“大同,接着。” “好嘞……” 周大同如今还瘸着一条腿,却忽地一跳,接住了猪头,朝着猪嘴,便吐了口阳气。 一下子,惨叫的猪头忽然没了动静,仿佛上面附着的东西已经跑了。 “?” 胡麻都怔了一下:本来是想让周大同把它扔粪坑里去的,这小子居然跟它亲嘴? 心下也觉得好笑,当然如今不是抠细节的时候,重点是这个气势。 仍是大步向前,一脚将那有无数小孩哭的灶台与蒸笼也踢烂了,里面的馒头滚了一地,被跟上来的伙计,百姓们乱脚一踩,也不发出小孩哭声了。 只是那毕竟是难得的白面馒头,却实在是可惜了…… 拆了这些,便已经到了赵家的院门前,这时身后的人也都看到了里面的那具棺材,以及朝向了棺材,不停磕着头,已经所有人都磕的满脸鲜血,神智诡异模样的村里百姓。 “咣咣咣……” 仿佛同样也是被胡麻带了过来的雄浑生气一冲,棺材里的东西,忽地生变。 棺材胡乱撞动,竟是猛得人立起来。 里面的赵老汉,脸上仍然还带着那诡异的笑容,但那双似闭未闭的眼睛,如今却是忽地睁开,冷幽幽的看向了闯进来的人。 本来在周围不停向它磕着头的村子里百姓,如今也忽地齐唰唰直起身来,血糊糊的脸看向了外面。 这样一幕,鬼气森森,如同噩梦。 胆子再大的人,被这一眼盯上,怕也立刻就软了双腿。 可胡麻早有准备,他不能让百姓有害怕的机会,在那棺材人立起来时,他便已经踏上一步,提起双手,按在胸肋之间,忽地体内咕咕几声,猛得舌绽春雷: “喝!” 这一声大吼,被他沉声喝出,仿佛起自体内,如蟾鸣,又如雷霆。 声音震荡,倒仿佛有了种辟邪驱鬼的阳刚之意,瞬间压倒了周围作祟的声音,就连离他近些的乡邻,也被震得猛一哆嗦。 院子里面,那些磕头磕的满脸是血的百姓,竟同时被这一声吼,震得神魂惊乱,阴森的表情都一时被震散了,一个个有些如梦初醒的模样。 只有那棺材,猛得晃动,邪气被压制,但又要立时爆涨起来。 可在一声吼后,胡麻也已经双腿猛得一弹,守岁人强横的肢体力量炸开,一下子冲出了两三丈,直接扑到了棺材的前面。 “喀!” 胡麻一把掐住了那棺材里的赵老汉脖子,直将棺材打烂,推着他飞快前近。 直到将他冰冷僵硬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他们堂屋墙壁上。 “噗!” 先是照脸上喷了一口血阳箭,然后红木剑贯入火力,直直的朝了心脏攮进去。 根本不给它作乱的机会。 没办法,守岁人也没有别的本事,就是硬气。 若是别的门道来了,怎么也得探探底,找着关键,再解决这里的问题,可胡麻没有时间探底,这时候便只是选择了守岁人最擅长的硬碰硬。 我不知道你怎么作的祟没关系,我先把你毁了,再瞧瞧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啊哟……” 胡麻红木剑插进了那赵老汉僵硬的心窝里,顿时一阵火焰袭卷,这赵老汉的身体,竟真如活物一般挣扎了起来,可哪怕红木剑穿心,也四肢抽动,张嘴乱咬。 但胡麻掐着它的脖子,硬摁着它,不让它动,任是它身上尸气扑面,也动摇不得守岁人分毫。 这处理方式当然是极高效的,却是把后面的周大同与百姓们吓了一跳。 刚刚冷不丁的棺材人立起来,院子里的人同时转头看过来,一瞥之间,扭曲诡异,他们也险些丧了胆。 可还没等真的害怕起来,就看到胡麻冲了上去,下手极为干脆,也极重,瞧着倒是比这棺材里的赵老汉还恐怖了几分。 一时倒是迷茫了:“我这边的更吓人,那我还需要害怕不?” “别愣神!” 也在这一恍神间,胡麻已经转头,向了他们大喝:“院子里的人都绑起来。” “叫醒他们,叫不醒的,抽耳聒子,抽不醒的,直接灌大粪!” “……” 这一声喊也提醒了周大同等人,慌忙向前冲了进来,这院子里的百姓,刚刚因为胡麻震散了邪气,反应也有些慢。 这会刚有一个迷糊的,顶着一脑门的鲜血,便要扑过来撕咬冲进来的人,便被周大同一肩膀给撞了进去,然后一轰儿挤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去摁着他们。 人多力量大,有的进不去,有的出不来,倒有人发一声喊,土墙都给他推倒了。 这院子里磕了半天头的百姓,神智不清,也是有几分凶性的。 但赵老汉如今已经被胡麻烧的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他们也迷迷糊糊,再加上自己挤在一起,放不开手脚。 还没反应过来呢,便被外面的百姓薅了出去,摁在了地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捶。 有绳子的,直接用绳子绑起来,绳子不够了,直接就扔粪坑。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是臭气熏天,就连村子里的阴气都似乎被冲淡了许多。 眼瞅着这杆子村明天庄稼要减产,肥料该不够用了。 可效果却也显而易见,这影响了半个村子人的闹祟,居然真就被人这么七手八脚的解决了下来。 磕着碰着的当然不少,但四舍五入的数一数,似乎也没有闹出多少条人命来…… 还不等胡麻想明白,便见得这村子里,远处有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众人皆是一惊,却见是几个满脸惊慌的邻村人: “不好啦,求小老爷救命,俺村子里大白天的闹祟啦……” “……” 另外一个则喊:“村里的娃娃撞着客了,哭的眼珠子快掉出来啦……” 喊声未落,又有人忙忙跑了过来:“太吓人了,老鼠都从洞里钻出来啦,要吃人哩……”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邪祟四起(二更) “什么?” 才刚刚解决了这杆子村闹祟的赵老汉,气都没喘一口,刚刚吊着的心,都还没能放下来呢,便冷不丁又听到了这么多的事,庄子里的伙计们,都一下子被惊着。 忍不住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而刚刚还帮忙搭着手的百姓,也一下子愣了神,眨着眼睛,不知所措的模样。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解决的……” 胡麻心里,那个最可怕的猜测,正在一步步得到验证。 他也忍不住微微咬牙,两颊肌肉都鼓了起来,但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强作着镇定,道:“慌什么?杆子村这么大的事,不也说解决就解决了,别慌,你们出了什么事,一个个说。” “那谁,劳烦打盆水,洗洗手脸。” “……” 慌慌张张赶了过来报信的百姓,便自七嘴八舌的抢着说,但其实根本听不清楚。 只知道邪祟闹的厉害,但平时这红灯娘娘庄子周围的邪祟,本来就少,而且也都守规矩,特别老实,怎么这会倒一下子闹了起来? 胡麻转身在端过来的木盆里洗着手,正自心里急急的想着,直到借了洗手的机会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才转身,接过了不知哪位乡亲递过来的毛巾,擦着手,向众人道: “我知道大家很急,但大家先别急。” “不管周围闹了什么邪祟,我们这么多人呢,怕什么,一个个的给它解决了。” “我就不信有什么邪祟,挡得住咱们这么多的人。” “别的地方远了,咱管不着,方圆十里之内,不管是什么,都让它们给我消停着。” “走,瞧瞧又是什么玩意儿在闹!” “……” 正自满心惶惶的百姓们,一听了胡麻的话,这才顿时宽下了心,一一的拎起了锄头棍棒,要跟了胡麻过去帮忙。 周大同等人,这会也已经收拾好了驴车上的东西,还特意刮了一大桶粪水,簇拥了胡麻,大步的向了庄子外面走去,却冷不丁,竟迎面看到了扭着腰肢,自村外走了进来的李娃子。 “小掌柜,事大啦……” 一眼看到了胡麻,李娃子一见胡麻,便喊了起来:“俺来求你救命啦,咱家小三子跟你们家娘娘有交情,伱可不能不管……” “七姑奶奶?” 胡麻顿时怔了一下,道:“你不是已经搬家了?” 李娃子摇着头,扭捏了身子,道:“搬不了哩,出不去啦……” 胡麻微惊:“出不去了是什么意思?” “……” 李娃子扭扭捏捏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但因为他离胡麻近,别人倒听不清楚他们说的话,只是觉得这个庄子里的伙计怎么娘里娘气的,却不想他正给胡麻证实了最终的猜测: “不仅有人往这里吹了口气哩,还有人把周围的路封了,不让这一带的冤家们随便离开哩……” “俺还能听到一个声音,在逼着俺们闹起来。” “俺们家的没事,有道行在身上哩,那些定性不足的可保不准咧……” “……” “果然连我们想逃的路子都堵了……” 胡麻微微咬牙,慢慢点着头,他不知道莫后的人想着做什么,但毫无疑问,他算着自己逃走这路子了。 大邪祟的一口气,或许便已经足以让这一带本来不成气候的邪祟,闹将起来,让本来不是邪祟的东西,也成了邪祟,让本来安分守己的,也撑不住,开始害人了…… 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做什么? 若他们真是朝了自己,朝了庄子里的伙计,那干脆就直接杀过来不就是了? 为什么要搞这种手段,一步步烈火煎油似的? 他心里迷茫着,时间却不等人。 这些跟了自己进村子庄灭祟的人里,本来就有不少相邻村子里过来帮忙的壮劳力,如今才刚解决了人家的问题,便听说自己家里起了火,顿时慌忙向胡麻看了过来,满眼祈求。 自己如今但凡露出点软弱,怕是这恐慌就蔓延开了。 但胡麻却也不能立刻就答应什么,只是强作了镇定,压低声音向李娃子道:“七姑奶奶,乡亲们祸事了,帮帮忙吧?” 李娃子道:“俺跟他们可不怎么亲。” 胡麻道:“乡亲们就这样,你帮我,我帮你,帮来帮去就亲了。” “回头我把你们这么仗义的事说说,你们想在谁家吃红糖蛋吃不到呢?” “……” 李娃子歪头瞧了瞧胡麻,忽然捂嘴笑道:“小掌柜不安好心,算计俺们哩……” “但俺们可不白帮忙,这次你给多少只鸡?” “……” 胡麻听着有门,便爽快的笑了起来,道:“光论数,哪够意思?” “回头你们啥时候到了庄子上,啥时候有鸡吃,还专挑冠子肥的给你们养着,可好?” “……” 李娃子,或者说七姑奶奶,顿时眼睛都亮了,忙忙的回答,掰了手指头算着:“赚了赚了,本来就跑不了,还赚了小掌柜这么多只鸡,你们算算这便宜大不大?” 也是话都快说完了,才忽然惊讶的发现还没从李娃子身上离开,顿时叫了一声。 李娃子身体软倒,角落里一阵窸窣,一串黄色的身影跑了出去。 “……” 胡麻都没想到,这七姑奶奶说聪明不聪明,把心里的算盘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了。 但偏偏,这个当,自己得上啊…… 好歹算是有了帮手,心里总算得了一个安慰,胡麻这才带了人继续向外走,同时向身边的小红棠低声说了几句,让她赶紧往老阴山里跑一趟。 怕她出不去,还将之前从老树桩脚下挖的土,给她抓了一把。 先试试能不能跑得出去,留好活路,再也是先在老树桩那里打好招呼,万一逃不成,还得他接应一下自己。 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闹祟的村子,远远的就听见,里面一个大宅子里面,小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歇斯底里,竟让人仿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夜啼郎?还是什么其他的邪祟?” 胡麻来到了这个村子时,里长已经命人将村子里的小孩子都抱到了一个院子里,焦急的来回乱转,旁边都是心痛的大人,可是这些小孩子,都是嗷嗷的哭,无论怎么哄都不管用。 就连院子里的黄狗,都仿佛被这些小孩子的哭声吓到,钻进窝里,死死夹着尾巴。 胡麻过来,看了一眼,也只觉头皮发麻。 他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这种小孩夜里哭闹不止的原因,有的时候,是因为碰着了一种名为夜啼郎的游秽,这时候只需要烧起香来,念一念咒,便会好了。 但是如今,虽然天气晦暗,可是大白天啊,而且一下子这么多的小孩在这里哭闹,那闹祟的东西又有多厉害? 更关键的是,这送走夜啼郎的咒,自己也不会啊…… 可又不能不来,还要第一个过来,毕竟这里出了事的是小孩子。 “大人都站远一些,家里供着祖宗牌位的,请过来,村子里的劳力也都叫过来。” 没有办法,胡麻只能先低声吩咐了,命人离得远远的。 他自己则站在了院子外,向着这群哭闹不止的小孩,深呼了一口气,忽地轻轻拜了下来。 四鬼揖门。 这门绝活,便是以守岁人的肢体,打开幽府,引动阴气。 一拜之下,可以杀人,可以剥魂,但用的巧了,也可以冲击作祟的阴魂。 当然,这得做的极细致才行,毕竟这些小孩子们年岁太小,一个拜不好,他们身边作祟的夜啼郎拜不走,反而把这些小孩子害了。 胡麻也是因为随着炼成了第四脏,功力渐渐深了,才敢做这事。 周围村子里的人,只是瞧着,胡麻稳稳的站好,轻轻一拜,似有一阵风吹过。 这风阴而不冷,轻柔抚面。 更为惊人的是,随着胡麻在庄子外面这一拜,里面大声啼哭,声音都混在了一起的小孩,忽然都猛得收了声,有些本来就哭的极为难受的,顿时大声咳嗽起来,小脸都红了。 “这难道是神仙?” 就连村里的里长,也没见过这等手段,惊的目瞪口呆,瞧着直起身来的胡麻。 周围心疼孩子的爹娘,正是要慌忙过去照看。 “大人先别靠近。” 胡麻忙喝道:“请来祖宗牌位,放在周围,它们纵是力弱,总不能不管自己儿孙。” “再让那些壮劳力,元阳未泄者优先,围了小孩子们坐。” “院子四周,烧上旺旺的火把,烧完了就换,火把烧着,应该就没事,如果火把全熄了,便找人过来通知我。” “……”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若是在大羊寨子,这种事直接抱到老火塘子旁边就行了。 但这里的村子,却没有大羊寨子那么古老的传统,便是供了牌位,但也不多,只能凑合着使用了。 “麻子哥……” 但刚刚才解决了这边的问题,已经被旁边百姓催的把不住的周大同,便又从旁边凑了上来,焦急道:“黄狗村子也闹祟了,蚂蚱岭那边说走丢了人,豆子铺那边说空屋里面有东西在哭……” “百姓们都来请,可咋办?” “……” 胡麻深吸了一口气,道:“挑近的先过去,能解决一件,解决一件。”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百里走鬼人(三更求票) 除了一件一件解决,还能怎么样呢,继续回庄子里躲着去? 若真是来一个厉害的,自己斗不过,也就直接逃了,可偏偏竟是这么一个情况,这里那里都是邪祟四起,但又不是都那么厉害。 一件件解决起来不难,但却没个完。 刚刚才解决了娃娃闹了夜啼郎的事,那边又说某某家的大姑娘被迷了,刚刚才过去把那大姑娘绑上,夹着手指送走了那上身的东西,这边里又有一家大活人,冷不丁的就不见了。 才刚刚把人从井里捞了上来,忽然又说那边娃娃开始哭,周围的火把全熄灭了,怎么点都点不着。 胡麻等人不能不管,每到一处,解决了这里的,又得紧着去解决另外一个,刚刚得着了些许安稳,气都没喘上一口,又忽然来了一窝子人喊。 能不去吗? 若不去,便是小邪祟,也能闹出来大祸。 但若是去了,又偏偏又是各地里事情不断,想歇都歇不下来。 如此忙忙活活,来回奔走,竟已是连过了两天一夜,胡麻及庄子里的伙计,都是满身疲惫,偏偏四下里的事情,竟是更多了。 “……” “……” “还没有找到么?” 而在胡麻带了一众伙计,在庄子周围,忙忙的奔来奔去时,朱门镇子旁边的荒山上,郑大香主郑知恩,正拿过了刚刚老仆人送过来的食盒,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有酒有肉。 他挟了一筷子肥肉,然后滋一声,喝了一口小酒。 看那享受的表情,似乎在品尝最后的晚餐一样。 可是他在那里自斟自饮,旁边的青衣童子们却是仍然一个个跪在了旁边,被山风吹的脸色铁青。 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他这么舒服,翻出个阴冷的眼神,向着郑香主寒声问道。 “师兄急什么?” 郑香主向了那位青衣童子笑道:“想要逼人出来,就得小火慢炖才行。” “你瞧,青衣老爷只是吹了几口气,那几个地方都乱起来了,甭管是草心堂,还是明州府衙,又或是梅花巷子,本来都是不想管的,但碍不住百姓哭求,到底还是出了手。” “甚至,连我没想着能出手的那个庄子,也出手了。” “我本来以为他会躲着,会缩在洞里,那样,才会让这油锅,更热一些……” “……” “出手了有什么用?” 青衣童子森然道:“他们都出了手,那人混在里面,不就更找不到了?” “若都不出手,才找不到。” 郑香主慢吞吞的道:“既然出了手,抽开手就难了。” 看着他仿佛信心满满的样子,青衣童子这种脑袋不太正常的都觉得他不正常,冷笑道:“可你这么熬着,那些人若是撑不住,死了人怎么办?” “死了,也就死了呗……” 郑香主淡淡道:“若不死人,又怎么能到了贵人要的火候?” 旁边的青衣童子,豁地明白了这郑香主的主意,脸色都微微一变,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看懂这位香主。 不仅是他,便是那飘荡的黄幡之下,恶鬼面具,都仿佛散发出了一股子阴气。 这青衣童子似乎听到了面具的话,表情忽然变得阴冷讥嘲起来:“郑香主,不论事情如此,祸乱一府的罪名,可不低呀……” 郑香主慢慢的挟了块肉,填进嘴里,一点点的吃了,仿佛要尝尽所有的肉味,记住这味道。 然后才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当然不低,若是低了,又哪轮得到我?” …… …… “法师老爷,求求您了,娃娃们又哭开了……” “法师老爷快来救命,俺娘不知招了什么东西,哭着喊着要跳井……” “法师老爷快去看一眼吧,赵家的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盐粒子,已经把快自己齁死了……” 一声一声,交织而来,胡麻奔波不停,不时有人来叫,甚至有人直接抬了闹祟的人过来,堵在了路上磕着头。 就连那头驴都跑累了,只能牵回去休息了一阵子,又给牵回来。 胡麻甚至已经不想再坐在驴车上,仗了守岁人的身子,凭了两条腿,来回的跑着。 他都说不清自己已经解决了多少件闹祟的事,只是感觉到守岁人的身体,都快要撑不住了,脑袋更是晕淘淘的,感觉天地都晕眩了起来。 可是他不能不帮手,帮手了,就能救下人来,不帮手,那便是活生生的人命被害了。 而在这连续的奔波之中,当他被惊慌的百姓簇拥着,来到了来到了石崖子村前,心情还是一下子绝望了…… 这里有着几个表情呆滞的女子,眼睛都瞪的大大的,却不会应声了。 “这是被什么东西把魂唤走了啊……” 胡麻看着,一时脑袋都有些大了,终还是遇着了自己不懂的。 这两天里,其实已经有好几个问题,都是勉强解决的,而且只治本,不治根。 可如今遇到的,却是自己真的完全不懂的了。 但难道自己直接推脱说不懂? 迎着周围百姓恐慌又期待的眼神,胡麻甚至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 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这些邪祟一作起来,究竟会害了多少人的命,多少条活生生的人命,轻易的就没有了? 还是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而自己,自己来回的奔波,处理着这些仿佛根本处理不完的事情,真有意义? 这世界自己的人都不在意他们的生死,自己是转生者,一个外来者,为什么要管这样的事情? 也就在这一刻,纷乱复杂的事情,几乎要让胡麻也崩溃了时,骚乱的村民之间,不知何时,有个担着挑子的人走了过来。 这人一头烧了铁壶,上面烧着热水,一头有着剪刀剃刀毛巾等物,瞧着像是个走街串巷给人剃头刮脸的。 他挤过人群,放下了挑子,向胡麻拱了拱手,笑道:“小师傅,需要搭把手不?” 胡麻怔了一下,打起精神,客气道:“这位老师傅是……” “咱就是个剃头的。” 那剃头匠笑道:“但乡里乡亲的,遇上事了,能帮的怎么能不帮一把呀……” 胡麻看着对方诚恳的表情,竟一时恍惚。 而那剃头匠却也并不多言,只是向着胡麻拱了拱手,然后便从挑子里,拿出了一束香,几道符,还有一根用来刮脸的红线,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持在手上,来到失魂女子身边。 系在失魂女子手指头上,牵着她转了两圈,低低叫了几声,那女子忽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竟是直接还魂了。 “这……” 胡麻一时激动不已,突如其来的惊喜,甚至让他都感觉微微的晕眩。 “走吧!” 大喜之下,他认真的向那位剃头师傅揖了一礼,便赶了驴车,要再去下一个地方。 却不料,才刚出了村子,进了田边的小道,却迎面走来了一头老牛,牛背上坐着一个梳了小辫子的娃娃,牵牛的却是一个慢吞吞的老头,旁边簇拥着几个百姓。 一见胡麻,便大声叫道:“小法师,你不用去俺们村子啦……” “这位老爷子,帮俺们把那老太太的事解决啦……” “……” 胡麻顿时一惊,忙忙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向了那牵牛的老汉,恭敬施了一礼。 “老先生伱……” “……” “呵呵,不用叫俺老先生,文纠纠的听不惯。” 牵牛的老汉咧开了嘴,露出了黑洞洞的豁子牙,道:“小哥你在这忙的事,俺听说了。” “刚刚有乡亲递信,豁子岭那边不太平,都过去瞧瞧吧!” “……” 胡麻立刻答应了下来,调转了驴车车头,跟着往那走,牛背上的小娃娃转过头来,向了自己嘻嘻的笑。 他与老汉向了豁子岭走着,那里已经不是庄子方圆十里的范围,但是胡麻此时却也不想了,快到时,远远便瞅见那里,一阵阴气冲天,心里倒吸了口气,知道是厉害的。 可也就在这时,停在了坡上的他,向远处看去,便看到通往豁子岭的小道上,有不少人影都往这里赶着。 他们有驼背的老人,有扛了刀枪的江湖人打扮,有扭扭捏捏,满头是花的妇女…… 甚至胡麻还从里面看到,有位拄着拐杖的佝偻老妇人迎面走了过来,向了自己点点头,笑道:“小哥做的好呀……” 依稀之间,胡麻还以看到了婆婆在称赞自己,但揉了揉眼睛,却见是一位陌生的婆婆,只是打扮有些像,边笑着与自己打了招呼,边走了过去。 “老先生,这是……”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画面,但胡麻看着,心里竟一时震憾,声音都有些嘶哑。 “搭手的嘛……” 牵牛的老汉瞧了一眼,笑道:“哪里闹邪祟,走鬼人便要往哪里去。” “有人着小使鬼跟俺们递了信,知道这里乱,方圆百里能动身的走鬼人,都收拾了家伙过来啦。” “这世道乱,乡里乡亲的遇着事了不搭着把手,可怎么活下去哟……”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守界之人 “哪里闹祟,走鬼人便往哪里去……” 听着身边这位牵牛的老汉那朴实无华,极为简单的话语,胡麻一时竟觉得心旌动摇。 婆婆已经回了祖祠一年多,他也适应了血食帮里围绕着太岁血肉采割求活的生活,久而久之,甚至都忘了这些像婆婆一样,每天行走在村寨之间,给人走鬼除祟的人。 血食帮里,走鬼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也与婆婆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们已经成了帮着血食帮里的人赚钱平事的,他们身上没了村寨里面的烟火气。 “胡麻哥哥……” 一只冰冷的小手牵住了胡麻的手掌,小红棠也赶了回来,胡麻低声问道:“小红棠,是你去通知的这些走鬼人吗?” 小红棠怔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呀,我跑了好久,才跑出去,跟山君爷爷说了句话,就回来啦!” “不是小红棠?” 胡麻也微微怔了一下,这些走鬼人,说是有人派小使鬼递了信,知道了这里闹祟,就过来了,自己本以为是小红棠…… 但若不是小红棠,又是谁? 迷茫之间,看到了彼此笑呵呵打着招呼的走鬼人,又忽地心里恍然。 或许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只是在自己忙的焦头烂额时,一位路过的走鬼人瞧见了,便派小使鬼通知了一声,就像村子里谁家有麻烦了,回村子报个信一样自然。 一个走鬼人得着了信儿,再派小使鬼去,便又有人得着了信。 一来二去,于是方圆百里内的走鬼人,都得着了信,便都收拾了家伙什,往这里来了。 只是…… 胡麻心里倒有些不解,低声道:“小红棠,我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来?”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这里闹祟闹的厉害,给自己惹了祸?” “……” “走鬼人不想这些的。” 小红棠也看着那些自山路上聚集过来的人影,晃着两只扎了红绳的小羊角辫,清脆的道:“婆婆说过的,走鬼人,是沿着界线讨生活的人。” “哪里的界限乱啦,他们也就到哪里啦!” “……” “界线?” 胡麻想着:“以黄昏为界的二分世界?” 心里忽地便明白了,隐约有种难言的情绪涌动着。 黄昏为界,阴阳二分。 这个世界邪祟多,尤其是到了晚上,邪祟闹腾,活人甚至不敢出阳宅一步。 但在这么多的邪祟作乱之下,人还是要活着的,而他们能活着,便是因为有这条界限存在,邪祟再厉害,也只能晚上出来,白天,这个世界,还是属于他们活人的。 他们可以趁了白天耕种,做工,割太岁,维持自己的生活,让这世界还像个活人的世界。 这条界限,便是活人的命。 但总有一些厉害的邪祟,也有一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有大法力,可以让云遮了日头,甚至只是让自己手下的恶鬼吹一口气过来,便乱了这条界限。 便让这里日不日,夜不夜,大白天里四下闹祟,让这不再像个活人的世界,也让这些努力挣命的人,活不下去…… 但无论他们有多不在乎,总有人在乎。 这些走鬼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背后是谁的影子。 但他们只是看到这里乱了,也就来了。 理由简单到让自己这样的转生者难以置信,他们里面难道没有聪明人,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闹祟,很不正常,极有可能是某种超出了他们力量界限的东西在搞鬼? 他们只是没去想,只因为这里闹了祟,就来了。 只因为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世道乱,世道苦,不搭手,活不下去。 无法形容这一刻胡麻心里涌动着的情绪,他只觉这数日下来,积攒的疲惫与晕眩,愤懑,都忽然之间,被某种力量击开了。 他以前信任婆婆,却也并不理解,对这个世界,也一直是警惕,且疏远。 对那些不顾这些百姓生死的人,他会觉得愤怒,但心底,竟有时会隐隐觉得,那些人做的没什么。 转生者来自于信息爆炸的时代,什么没见过? 但也是直到这一刻,他却忽然见到了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一些东西,竟隐隐约约,有种被这种最朴素,最古老的东西击中了心脏的感觉…… “这世道再乱,总也有人做着事情呢……” 想明白了这些,胡麻脸上的疲惫,都像是消散了一些,低声道:“界限不是天生就在那里的……” “走吧,小红棠,咱们也去帮忙。” 小红棠看着胡麻的样子,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随着这些从各个地方聚集过来的走鬼人,向着那片山坡走了过去。 这一刻,仿佛没有什么转生者,也没有红灯娘娘会里的小掌柜,只有大羊寨子走鬼婆婆的孙子,带着小使鬼。 当他们来到了山坡前,便发现这里已经有七八人提前到了。 他们都是各地的走鬼人,有着各种不同的服侍与打扮,若说他们相同的一点,大概便是他们都看起来比较贫穷,因为他们平时行走的,都是各个边缘的村寨,都没有多少油水。 二锅头说过,走鬼人是个烧钱的门道,但这些人,却看起来并不像是有钱可以烧。 如今这些人已经远远的围住了坡上的一座坟。 说是坟,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土包,有小半边塌了,隐约可以看见墓里的朽烂的棺木。 古怪的地方是,这坟里,时不时有黑色的烟气飘了出来。 以肉眼去看,看不真切,用眼睛余光则可以瞄到,时时蒸腾,竟一刻不绝。 胡麻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不约而同的找到这里来,这几天,各个村子里闹祟闹的层出不穷,他跑来跑去,只为了救人,头都大了。 像这种坟头冒起了黑烟的怪事,已经实在排不上号了。 但这些走鬼人,来到了这里的第一时间,便是找到了这里,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人群里,有位托着烟竿的老头子,低声与身边的人商量着:“四下里闹祟,总是有个根子的,我瞧便是这坟不好,邪气就是从这里散出去的。” “是它。” 旁边一位头上戴着花的中年妇女,声音响亮的说着:“这坟头子邪,把这周围的行子都搞乱了,便是其他地方的行子也被引了过来,不先把这里封了,这周围的人家就别想安生了。” 人群里,其他走鬼人也都点着头,想是认可他们的说法。 便有人道:“那就先封了这祸根,再散开来去除邪祟,各位这就开始吧?” “谁有什么招数,便使一使。” “……” “干起来喽……” 汇聚过来的人群一阵涌动,高声吆喝了起来。 胡麻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们,也能发现这群走鬼人的本领不一,有的很是高明,手里还拿着锁呐,铃铛等类似于法器的老物件。 但也有人瞧着身上没有道行,有可能只是村子里熟悉了闹祟镇邪,能帮着处理一下的巫婆神汉之类,便如老阴山里蟒村的老羊皮大爷一样。 但他们都没有惧色,也不争抢,更不藏拙,只是笑呵呵商量着过来帮忙。 有人道:“邪气泄了,无非就是通过地脉、水脉、气脉,影响了周围的风水,这坟包子属于哪一种?” 也有人道:“这会子顾不上,全给它封了,才稳妥。” “那我先给他封了地脉!” 旁边的人听着,便有人自告奋勇,纷纷拿出了自家的东西,有人拿了骨杖在地上绕了坟包子画着符,又从肩上的挑子倒出来一些灰,洒了一圈,然后拿火点着了慢慢烧。 众人纷纷掩鼻:“粪啊?” 封地脉的走鬼人眼睛一瞪:“是掺了黑太岁,在猪圈里捂了三年的粪哩!” “那不还是粪?” 众人无奈,又喊着:“谁有绝活使一使,把气脉给它封了。” 听着有人喊了,便有那中年的妇人道:“俺有,帮着拉一拉绳子。” 说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了荷包,里面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线团,周围的人帮她搭着手。 先是从旁边削来木头,在坟包子四周搭上了架子,然后用红线固定在架子上,牵着一端,绕了坟包子一边转,一边口中念诵有声。 连转了几个圈,一层层红线,也就把坟包子圈了里头,连那粪味都淡了。 “我来封了它的水脉。” 人群里一位大爷越众而出,拿出了几根上面全是锈,下面却磨得锃亮的钉子,向周围的人夸耀着:“你们瞧这钉子上面镶的什么?” “阴骨玉!” “这可是当年俺爷爷烧了一只成了道行的旱魃,烧出来的,最能克水,等我给它钉在四方位上,瞧他怎么作祟。” 这坟包子,应该就是黄仙说的一口气吹过来的落点了。 胡麻之前已经忙活了几天,却根本不知道这口气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这口气吹了过来,也会落在一个地方,形成祸根,而且,就算是知道了,他恐怕也找不到方法,能够封它。 而这些人道行有高有低,却都是极有经验的,说笑之间便封了。 看着他们对了这坟包子烧符念咒,胡麻也热心肠,想要上前去帮帮手。 “你就是那位血食会里的小掌柜吧?” 但里面的人却嫌他碍事,推了出来,不少人打量着他,笑道:“几天没阖眼了?” “先歇着吧!” “之前这里被血食帮的人看着,俺们都不愿意来,现在瞧瞧,血食帮里也不都是只认钱粮的坏种呀……”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祸乱一州 只是一声好人吗? 被这些走鬼人夸奖了一句,胡麻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动。 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忙碌,都被人看在了眼里,他感觉这比任何夸赞都要高。 甚至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之前自己管这些事,是因为没有别人管,所以自己能处理的,不能处理的,都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更是因为这里闹一起,那里又闹一起,这里的还没处理完,那边已经处理过的,又开始了,搞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堪,黑眼圈子重的像被人打过。 但如今来了这些走鬼人,他却忽地信心大增。 他看到这些走鬼人封了这坟包子向外散发阴气的三脉之后,便各走向了其他地方。 在这一刻,阴晦了好几天的天色,都仿佛变得晴朗了起来。 如今,周围各个村子里面,闹祟的事情仍然很多,还在不时的出现。 但再多,也多不过这些热心肠的走鬼人。 他们处理邪祟的手段,远比自己丰富,而且处理起来举重若轻,简直有种朴实的艺术感。 那群哭啼不止的小孩子,为了治好他们,为了不让它们哭坏了身子,或是哭伤了眼睛,胡麻已经往返了三回。 他每一次,都只能用四鬼揖门的法门,勉强安抚下他们来,可是,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便又哭闹了起来,而且哭闹的比之前更凶,让人心疼,但又束手无策。 但这些走鬼人来了,却只是一位老婆婆,让人倒来一碗清水,对了水默默念诵着。 半晌,找人拿碗过来,把水分了,去给孩子们喂下。 只喝了一口水,居然就好了,不但不哭,而且都乖乖的睡了下去。 有闹祟的屋子,里面的桌椅晃动不停,人一靠近便听得里面有鬼哭狼嚎的声音,还有东西扔出来砸人。 胡麻都过来两趟了,但都是一进门,就安生了,什么也看不见。 但胡麻一走,不大一会,又哭闹起来。 可一位额头上贴了膏药的老头子,却只是过来一瞧,命人在西北角上烧四柱香,又拿锅灰在香的旁边画了一个圈,转身就走了,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房子里不闹了。 还有某个靠近了老阴山的村子,男人们都一个个的灰着脸,丢了魂一般。 旁人都看出了有问题,但问他们时,却一个个摇着头不说。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汉,被这村子里的女人请了过来,绕了村子转了半个圈,停了下来,指着村头的一株桃树道:“以前这里有这棵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村子里的人这才察觉,平时自己来来回回,不见这里有树呀? 但这棵树突兀的出现,居然谁也没有觉得奇怪。 难道村子里的男人出了问题,都是因为这棵树的原因? “呵呵,这个好解决。” 老汉歪头打量了一眼那树,冷笑了两声,向村子里的人道:“去找一头发情的公驴过来,拴到树上。” “她能撑住一天不走,我叫她一声姑奶奶……” “……” “……” 这一天里,胡麻见到了太多走鬼人的手段,各种心思窍门,土法子,让他大开眼界。 怎么说呢? 走鬼人这门道想涨本事,看样子,除了烧钱,还得会整活…… 当然也有正经的,在闹祟厉害的村子里,有走鬼人烧了纸,一边上下晃着,一边走在了村子里的街道上:“人归土,魂归天,儿孙后代保平安,死人莫抢儿孙福,儿孙孝敬你纸钱……” 有人拿了一盆灰,在村里人的额头,抹上一道,便让他们不沾邪秽。 有人叫人砍来松柏,在村子东西两头烧着,说这样邪祟们就不敢进村子里面来。 这是一种与守岁人完全不同的本事,简单而怪异,看起来各有绝活,但又像是遵循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规矩。 “麻子哥,各个村子都安生了,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做?” 周大同他们也终于腾出手来,凑到了胡麻身边。 早些出来处理这些邪祟,胡麻是不允许他们与自己分开的,但忙着忙着,也就分开了。 各个村子里的事太多,他们只能兵分三路,自己与小红棠一路,周大同和赵柱带了一路,周梁则带了一群伙计,跟了李娃子一路,都奔走在周围的各个村子里,忙的已是灰头土脸。 李娃子那一路还好说,周大同和赵柱这一路,实在是把平时准备的锅灰狗血等宝贝都使完了。 最后只能拼命的喝水,憋起尿来,遇着了闹祟的,把裤子一脱,上去就给它滋…… 但水喝的太多,童子尿都淡了,威力大减。 这会子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疲惫,周大同也顶着两只大黑眼圈…… ……他这个不仅是累的,而且确确实实被某个邪祟上身的,往眼上捶了一拳。 “我知道大家伙都累了,但先撑一撑。” 胡麻向了他们低声道:“这些都是过来帮忙搭手的热心人,咱们也要看顾着他们点,能帮手的,就帮上一把。” 周大同等人忙答应了,哟喝着去了,也幸亏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然可撑不住。 而胡麻,则是牵了一匹庄子里的马过来,领了小红棠在各村子间转着,邪祟已经消停了不少,但他心里,却仍不敢有半点大意。 …… …… “怎么着?” 而在此时,朱门镇子外面的荒丘上,郑大香主与青衣童子等人,同样也已经看出了些疲惫,尤其是青衣童子。 郑香主好歹有人送饭,而且挺丰盛,自己小酒喝着,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但青衣童子们却因为青衣老爷规矩森严,只能在旁边跪着,不吃不喝,跟了苦熬。 如今来回跑着的小使鬼,汇报着各个地方的情况,他们脸也冷了下来。 不少人都阴森森的看着郑香主:“你这主意不太好啊,哄着咱们家青衣老爷,用一身大法力帮你乱了那几个地方,可现在怎么着?” “根本什么事没弄成,伱小火慢炖,炖出什么了?” “……” “这就是我们要等的火候啊……” 郑大香主刚刚躺在石头上睡了一觉,只是荒山野地,显然也睡不舒服。 这会子坐了起来,看着几个脸色发青,已被山风吹了几日,如同死人一般的青衣童子,带了些歉意似的,笑了笑,道:“我就是走鬼人,难道还不明白这种事情会引来什么?” “又或者说,师兄以为贵人不知道,这等闹起乱子,会引来什么?” “……” 跪在了前面的几位青衣童子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郑香主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看不出半点欢愉,只是脸色颓丧:“办这次差,贵人交待的事情太少了,他什么都不说,只让我们使出真本事,可我们有什么本事,能入得了他那法眼的?” “我们最多也只是闹一闹而已,但他既然对我们的做法没有意见,便说明,他本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找那人出来……” “我早些也不明白,贵人哪里来的把握,但现在,我倒有些明白了……” “……” 一众青衣童子面面相觑,郑香主却已经站了起来,再次捡起了曾经被他当木剑使的树枝。 “你们以为贵人为什么会饶了斗法失败的青衣老爷,还给这么大好处?” 他头发绫乱,神色也有些枯萎,如今说起了这个话时,眼睛里倒像是有鬼火在浮动:“你们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在贵人面前插了话,坏了规矩,为什么不罚我,还给了我这样的一个机会?” “因为有些事情,贵人是不能做的。” “只有斗法失利的恶鬼,和我这种走头无路的小人,才能担这种名声啊,我们要成为祸乱明州府的妖人啦……” “亏你们到了现在还守着规矩,不吃不喝,哈哈,以后怕是再也没了吃喝的机会啦……” 一边说着,一边忽地挥起树枝,狠狠向前指去:“青衣恶鬼,师兄们,咱们都没得选,那就使出真本事,闹得大一点,凶一点吧!” “也许差事办得满意,贵人还能给咱留条活路呐……” “……” “……” 黄狗村子里,因着有个上吊而死的汉子不安宁,于是也有一位走鬼人过来了。 他烧起了香,在屋子外面,向里面跪拜,又拿了米,向了屋子里面撒着,每撒一把,便上前一步,等到了屋子前时,里面的阴气已经很淡了,他也笑着说道:“老哥,上路了。” “知道你心里有冤,但留在活人地界里也难,不如早些下去啊……” “……” 说着话,他走进了屋子里。 因为吊死的人往往有冤,反而他的手法是很温和的,只是劝着,并不打算下重手。 而且感觉得出来,里面阴气,已经不那么重了。 于是他放心的一步走了进去,脸上堆着笑,才刚跨进了门槛,便忽然看到了屋里的一双阴冷的眼睛。 他吃了一惊,还没有说出话来,那个头上扎着冲天小辫,穿着碧绿的裤子,脸色铁青,犹如恶鬼一样的男人,忽然之间向他冲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了他的喉咙上。 村子里的惨叫声响起来时,胡麻正在相邻的村子巡逻,冷不丁一听有人闹了起来,他便也脸色突变,跳上了骏马,向了这村子飞驰而来。 进村子的时候,他就看到,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青衣童子,正提了某个走鬼人的脑袋。 坐在了村子里的磨盘上,亮着尖牙,狼吞虎咽。 胡麻眼睛瞬间红了。 (本章完) 第二百章 守岁斗负灵 青衣恶鬼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些走鬼人根本与这里的事情毫无干系,他们只是热心肠,过来帮忙的啊…… 你在这里招祟,引祸,但为什么还要让青衣童子过来杀人? 胡麻在这一刻,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看到了那只坐在了磨盘上的青衣童子时,便只觉眼睛都红了起来。 自转生至今,都未有一刻如此时般生出了腾腾杀气。 他人还在马上,便已经唰的一刀拔出了自己的腰刀,牙关紧咬,压低了身形,便向着那青衣童子杀去。 “唰!” 可是在胡麻冲了上来之际,那青衣童子,也忽地狠狠向他看了过来。 它似乎可以察觉到胡麻此时满心的怒火与杀意,更不答话,反而兴奋的笑了起来,猛然之间,便从磨盘上跳了起来,手里捧着的那颗脑袋,重重的砸向了马上的胡麻,身形紧随。 “这……” 胡麻看到了空中被砸过来的脑袋,黯淡的眼睛睁着,脸上还有着些不甘之意。 心脏一时微颤,不忍他的头颅这般被人抛来抛去,胡麻双腿使劲,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双手捧住了这位走鬼人的脑袋。 借着守岁人出色的身体素质,在空中身体拧转,翻身落地,轻轻的将他的脑袋,放在了旁边一块干净一些的,村里百姓放供品的石台上。 同一时间,左脚猛得向后踢出,用脚使出了猴子硬摘桃的把式。 那青衣童子掷出了头颅之后,自己便趁势跟了过来,想要趁着胡麻手忙脚乱将他杀死,眼看着便要抓住后背面对着自己的胡麻,却冷不丁这一脚蹬来,恰好踹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守岁人炼了四肢,这一脚力量极为可怖,普通人肠子都能给一脚踹断。 可这青衣童子,被胡麻这冷不防的一脚踹出了两三丈远,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竟是忽又翻身跳起,沾了土灰的脸上已经是露出了极为暴戾阴狠的表情。 口中呜呜怪叫着,双腿在地上一弹,便已如人形的野猫一般,再度向了胡麻冲过来。 看起来,竟似没被这一脚踢伤。 凶气扑面,让人眉眼狂跳。 青衣童子便等于是红灯娘娘会里的红香弟子,甚至还是红香弟子最出色的一批。 他们都属于负灵人。 而在门道里面,能与守岁人近身搏杀的不多,负灵人便是其中之一。 原因便在于他们常年受阴气洗身,有种诡异的灵活与麻木,且不惧伤,不知痛,神智癫狂,力大无穷,更甚者,他们可以借来青衣恶鬼的法力。 也就是说,相比起守岁人一点一滴苦修来的道行,他们却是可以直接任由恶鬼邪祟往身体里灌入法力,几乎没有极限…… 这种法力,自然不如自身道行一般拥有诸般妙用,可以滋养身体,壮大体魄。 但用来搏命厮杀,短时间内也够了。 如今这青衣童子暴怒而来,一身鬼气蒸腾,迅疾无比的扑到了胡麻的脸上,隐约间倒仿佛一张巨大的鬼脸冲了过来,那鬼脸蕴含的阴冷煞气,已经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恐怖。 胡麻已经放下了那位走鬼人的头颅,转过身来,迎着青衣童子,几乎要窒息。 可如今的他也冷着脸,对这青衣童子起了杀心,迎着他大张嘴巴,露出来的森厉尖牙,却是不躲不闪。 待到他冲至跟着,这强大的阴气几乎要将自己一下子扑倒,才忽地横起左臂,拦在身前,恰好被这青衣童子一口咬住,尖利牙齿深深嵌进了血肉之中。 而胡麻却忽地使出了搬拦锤的招数,身体猛得向后拉,反而拖住了这青衣童子,一退丈余,等于是扯着向前扑过来的他向后疾行,硬是用了这一后退的劲,化解了他的扑势。 而等到他气力用尽,便又忽地一声,挥刀剁向他的脑袋。 青衣童子虽然疯疯癫癫,但反应也快,脖子一扭,躲过了这一刀。 但胡麻得势不饶人,索性顺势弃了刀,双足向前一趟,左拳使出了开山的把式,指节突起,捶他耳门。 “喀……” 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青衣童子的脑袋上,直将他脑袋砸的嘭然作响,脖子一下子拉开,嘴里还咬着胡麻的一块肉,便被砸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只见脑袋软塌塌的耷拉在肩膀上。 却是直接被胡麻这一拳砸断了颈骨,脖子已经撑不住脑袋,只能如橡皮泥一般勉强连着。 但就算到了这程度,青衣童子居然仍然未死。 甚至,仿佛感觉不到痛,脑袋已经垂到了肩膀上,还在用力的将脸朝向了胡麻,眼珠子乱转,向了胡麻发笑。 与此同时,他也双足站着,捏起法诀,右脚提起,狠狠跺地。 这明显是想借法力。 青衣童子本身就已经这么厉害,若是再让它借来了青衣恶鬼的法力,又会怎样? 胡麻知道厉害,无暇细思,在对方捏起法诀,抬起右脚之时,也猛得向了对方,双手提起,按在胸肋处,一口气深深吸进来,体内三脏齐鸣,猛然之间,仿佛口吐一道雷鸣。 “喝!” 这一声五雷金蟾吼,直震得周围房子上的糊窗纸都簌簌作响。 那青衣童子抬起了右脚,连跺两下,眼看着便要跺下第三下,请来法力,届时他法力大涨,胡麻都不一定是对手。 但他冷不丁被这吼声一震,第三下没落地,身体便已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站立不稳。 而胡麻却已经趁机快速抢上,身体一斜,将地上的锯齿刀捞了起来。 那青衣童子的脑袋垂在肩上,眼见胡麻过来,露出了凶狠的表情,脖子一使劲,便要把嘴甩过来,向了胡麻下口,但胡麻却是身子一斜,躲过他这一咬。 然后伸手抓住了他脑袋上面的小辫,用力一扯,露出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挥刀剁下,还顺势的来回切割了两下。 “噗……” 这颗脑袋直接被他扯了下来,鲜血喷了一地。 饶是这样,那青衣童子居然还在拼命的挥舞着手臂,兀自不肯死去。 但胡麻却更不理会,提着他的脑袋,一脚便踢进了旁边的宅院里的粪坑里,然后伸脚将这青衣童子绊倒,一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上不让他翻身,一身滚滚杀气,兀自未曾消散。 “恶鬼,恶鬼!” 杀了这个青衣童子,他根本不解气,也知道作祟的不是这童子,是那青衣恶鬼。 或者说,是孟家来的那个人。 只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若是怀疑自己那个庄子,怎么不向庄子出手? 怎么不向自己出手,反而向这些走鬼人出手? “呼……” 可根本不等他想明白,天地间起了一阵狂风,阳光都一下子黯淡下来,犹如八月天里,忽然阴云密布,狂风骤起,白天变成了黑色。 胡麻只觉耳边都响起了不知多少鬼哭狼嚎之声,浑身上下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的炸起,神魂颤栗。 “老天爷呀……” 村子另一端,忽然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叫喊,由此如同拉开了噩梦的序幕。 在那只恶鬼朝了这里吹过一口气后,这周围的几个村子,便已经好几天未得安宁,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闹鬼。 但这些走鬼人过来,封了坟包,对症下药,已经将这里的邪祟处理的差不多了,可偏也就在这一刻开始,阴风荡荡,许久的努力,忽然之间消于无形。 正在周围这各个村子里帮着处理闹祟之事的走鬼人,都冷不丁吃了一惊,有正劝得无主冤魂离开的走鬼人,冷不丁眼前一迷,看到了那本无害人之念的冤魂,忽然变成了厉鬼。 有刚刚才被领回了家的失魂女子,忽然直勾勾的站了起来,看着周围人嘿嘿的笑。 有人家圈里的羊,褐色横瞳,变成了竖瞳,一点一点,人立了起来。 有人家里种了好多年的老槐树,上面忽然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不知何时,上面爬满了一个个咧嘴笑的青脸娃娃。 更有走鬼人布置着阵法,却忽听得一声怪叫。 抬头看去,便见到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脸色惨白,穿着绿裤子的人。 正瞪着一双怪眼,盯上了他们。 “麻子哥,不好了,各处的邪祟,忽然之间,又闹起来了,比刚才还凶……” 胡麻察觉到了不妙,便大步的冲出这个村子,但还没到外面,迎面周大同等人已经赶着驴车,快速的跑了过来。 一个个的身上都沾了血,李娃子则是躺在了驴车上,生死不知,周大同他们的声音都带了哭腔:“而且,上次进了庄子的恶鬼童子也来啦,见人就杀……” “我……” 胡麻本要向外狂奔的步子,忽地收住,脸上肌肉根根蠕动。 他忽然之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语不发,猛然冲到了驴车边,先看了一眼李娃子,见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正处于昏迷之中,性命却该无碍,便不多说了。 此时四方作乱,到处都是青衣童子在闹,邪祟害人。 要过去帮忙? 胡麻忽地否决了这个想法,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而是抓起了驴车上面的一个包袱,跳到了身后跟着自己的马上,直奔老阴山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胡家后人 胡麻没有向周大同他们解释自己去做什么,因为连他也不敢保证。 如今周围各个村子里,都有哭喊声响起,隐约可见诸般怪影,层出不穷,明明该是正晌午时,偏偏四下里都黑漆漆的。 胡麻沿路看到了有青衣童子出没在各村子之中,疯了一般的闹腾,看到了有走鬼人,正艰难的对抗着那些忽然钻了出来,而且道行高了无数的邪祟。 但这会他顾不上了,只是骑了马,快速的奔向了老阴山地界。 四下里阴气沉沉,有不知多少影影绰绰的影子随行,有的,应该是被自己策马奔腾,这匹马身上的强烈血气给惊动的。 也有一些,可能是被某些人派了过来,盯着这里动向的…… “都给我滚开……” 胡麻破口大骂,从怀里抓出了一把土。 那是从老山桩子脚底下挖来的,已用了大半,只剩了这么一点。 但胡麻却不心疼,直接向周围洒了过去,他不知道那些随了自己的马飘飘荡荡,跟过来的究竟是周围的阴祟,还是某些人派过来看着这里动静的使鬼,直接一把阴土伺候。 “啊啊啊……” 随着阴土扬出,周围空气里,竟出现了丝丝白烟。 一个个痛苦的影子出现,挣扎打滚,旋即便被快马舍在了身后。 这匹马在这种环境里,同样也害怕,已经有了受惊之像。 但胡麻使出了守岁人的本领,两条腿死死夹着马背,一只手抓住了马鬃,却是控制着它,哪怕是受了惊,也朝了自己想去的方向狂奔。 万一尥了蹶子,在这么危急的时候,那可就不知道要给自己添多少麻烦了。 一阵狂奔,已远远看向了老阴山的地界。 说来也怪,这老阴山外面,几个村落,以及周围整片区域,都已经阴风阵阵,仿佛天色昏暗,日月不明。 偏偏平时便阴气森森的老阴山,却仍是清幽寂静,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跨下的骏马已跑的大出粗气,越跑越惊,一点也不平稳。 但是在接近了老阴山地界的时候,却是仿佛被什么影响,忽地安静了下来,也不再那么颠了,在冲进了老阴山脚下的松柏林后,更是忽然放缓了脚步,慢慢的在林中停了下来。 “前辈?” 胡麻正急着进了老阴山里,烧香请老树桩前辈过来,却是一抬头,便看向了。 老树桩,便在松柏林间,最靠近边缘的地方。 眼前微花,仿佛还看到了上面坐着的那道身影,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前辈……” 胡麻已经连续奔波了几日,再加上与青衣童子一阵恶战,又这么骑了受惊的烈马奔驰,就算是守岁人的本事打底,这会也有些头晕脑胀,快要垮掉。 但是,他却连气都顾不上喘一口气,翻身跳下马来,便向了老树桩子的方向,跪了下去,大声道:“请前辈出手,帮我这一把!” “帮你?” 刚刚说了出来,胡麻却听见声音从自己身后响起。 他猛然回头,才发现老树桩出现在了自己身后,躲过了自己这一拜。 只是树桩子上面的身影,却似乎有些冷淡:“我说过了,你若有性命之忧,我会帮手。” “但现在,你不还是好端端的么?” “……” “我……” 胡麻一时语塞,惶急道:“不是帮我,是那些走鬼人。” “他们……” “他们都是与婆婆一样的热心肠,见着这里有事,便过来帮忙,可是,那青衣恶鬼疯了,那个孟家来的人也疯了,他们,他们居然在大开杀戒……” “……” “那是他们的事情。” 那树桩子上面的身影,淡淡打断了胡麻的话,道:“孟家人是懂规矩的,提前便已经找好了替罪羊。” 胡麻心间微急:“这种事,也是能找个替罪羊便过去的?” 老树桩淡淡道:“对于十姓而言,还想着要找替罪羊,便已经属于守规矩的。” “伱如今倒是着急了,看你看这明州府里,能人不少,但也最多只是救几条人命,对他们做的事情,又有哪个管了?” “现在的你,也只是一个在血食帮里讨生活的小小掌柜,倒想管这些事?” “……” 胡麻心里忽地一凛。 是啊,山君说的很有道理,论起来,自己只是一个血食帮里讨生活的小掌柜,自己管不了这些。 但心里,总是不愿这些走鬼人吃亏。 他们和自己不一样,自己管这些事,是因为有山君做后盾,是因为自己随时可以撤进老阴山,但那些人,却是真个来帮手,没有指望的啊…… “那么……” 他甚至有些艰难的问了出来:“小掌柜管不了,那……谁能管?” 老树桩上的身影若隐若现,只有一双眼睛,清晰的落在了胡麻脸上,淡淡道:“当然只有胡家的后人能管。” “甚至说,对方就是因为知道胡家的后人会管,才会这样做。” “对方为了逼你现身,用的法子其实非常简单,青衣恶鬼闹祟,作乱一州,走鬼人便一定会来,这是他们门道的规矩。” “而走鬼人遇险,胡家人若在这里,便不可能真的躲起来不管,因为……” “……” 他说到这里,微一停顿,声音倒如无声的霹雳:“胡家,便是走鬼人的老祖宗!” “把戏门的祖宗是神手赵家,刑魂门道的祖宗是无常李家,而走鬼人的祖宗,就是你们镇祟胡家。” “……” 这一瞬间,胡麻心间忽地惊动,难以想象的憾动,激涌进了自己的脑海。 神手赵,无常李,镇祟胡? 镇祟,就是胡家的名号? 胡家与走鬼人的渊缘,居然这么的深? 他一时声音都有些艰涩,努力的迎向了老树桩的目光,道:“前辈,那如果……如果我不管这个事,又会怎样?” “不管,便说明这里没有胡家人。” 老树桩淡淡的开口,却似每个字都沉如万钧:“相比起找到你,孟家会更乐意看到这一幕。” 可是…… 胡麻听明白了老树桩子的话,心里也一下子充满了纠结:不是说了,胡家人的身份,不能曝露吗? 明明已经苦苦撑了这么久,躲了这么长时候,难道已经躲了这么多时候,就要送上门去,向对方承认了自己胡家后人的身份? 可关键是,就连自己,都没有真实的想好,要不要做胡家人。 毕竟,那代表着,要担起胡家留下来的恩怨。 在他纠结之中,老树桩却只是安静的坐着,并没有丝毫打乱胡麻思索的意思。 而胡麻,也没有思索太久,他只是,努力的抬头,看向了老树桩,道:“前辈,我……我没想好。” “这件事太大,我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想透彻。” “但我知道,现在那边正在死人。” “我多每想一会,便会有更多的人死掉,他们是热心肠,过来搭手的走鬼人,是我们庄子里,那些跟了我出来讨生活的兄弟,我接受不了。” “所以,哪怕我没想好,我也必须做出决定来。” “请告诉我吧!” 他抬起头来,站在了老树桩子面前,低声道:“我想管,但我本事不够,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帮到他们?” 老树桩子的目光看着胡麻,似乎有着无尽威严。 但胡麻抬头,迎向了他的目光,他的道行与法力,皆无法与老树桩子相提并论,但却一脸坦然。 然后,老树桩笑了。 胡麻能够到他在大笑,而且心情非常的舒爽。 然后他才忽然开口:“不需要代价。” 胡麻怔了一下:“什么?” “不需要代价。” 老树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你若不是胡家后人,那你没资格插手这样的事,你若是胡家后人,那处理这样的小事,还要付出代价,这胡家后人,未免也太不值钱了……” 胡麻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失声:“那我?” “看不惯它,就杀了它便是。” 老树桩淡淡道:“孟家人想逼你现身,但你对付一只区区恶鬼,又何必现身?” “他既然想找胡家后人,那就告诉他,胡家后人确实就在这里,只是凭他一个孟家人,又哪有资格让你现身相见,又哪有本事真知道你是哪个?” “他不知你究竟是谁,当然也就不会乱了你家婆婆的安排。” “……” “那……” 胡麻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这里面的区别,心里也是微微一颤:“具体要怎么做?” “当然是要用你们胡家的法。” 老树桩轻声道:“胡家的后人,用胡家的法,不是天经地义么?” 胡麻听着他的这番话,一时如遭雷击。 他确实准备好了用镇岁书上的法门,连放在了驴车上的镇物都取来了。 但就算是打算要用,他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对付青衣恶鬼啊。 那是什么,是几乎与红灯娘娘齐名,可以祸乱一府之地的大邪祟,而镇岁书上的法门,虽然霸道,但也凶险。 早些时候,自己只是对那牛家湾的老鳖使过,便差点被它看穿,阴沟里翻了船,如今要对着青衣恶鬼使,那怕不是,等于直接伸出了脑袋,让对方去砍? “若你确实在镇岁书上下了功夫,便不必担忧。” 老树桩似乎看出了胡麻心里的想法,淡淡笑道:“你只管大胆施法,而我……” “……亲自做你的镇物!”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镇岁拘灵 “哗!” 早先一切的震憾与冲击,都不如老树桩子这最后一句话来的惊人,胡麻都差一点表情失衡。 镇物? 镇物是走鬼人,或是镇岁书上记载的,想要设法坛施法的必须之物,那是物件,而镇物的灵气也确实与施法的结果息息相关,胡麻一直很注意收集这些。 可是,老树桩子…… 它是何等样的道行啊,脚下的一捧土,便有无尽的法力,但是他,居然愿意做自己的镇物? 这等于他是在自降身价啊,一旦做了自己的镇物,那自己便在法坛之上,而它,则是自甘处于法坛之下的位置。 它若真是直接出手,帮自己解决难题,胡麻反倒不会如此震惊了。 迎着老树桩似乎略带笑意的目光,胡麻倒一时觉得头皮麻梭梭的,心里一下子涌出了无数的问题想问,最后,却也只是有些失声:“前辈,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位老树桩前辈,早先并不愿意牵扯到胡孟二姓的事情里来,现在却愿帮手? 为什么,你早先也只答应护自己性命,如今却做到了这么多? “很简单呀……” 老树桩知晓人心善恶,也猜出了胡麻为什么要问,轻轻笑着道:“原本你不是胡家人,所以我只是碍于伱家婆婆情面,顺手帮你一些。” “但在你刚刚为了那些走鬼人,进山找我的时候……” “……你就已经是胡家人了。” “……” 听着他的话,胡麻心里,再度生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 自己从出了庄子,便一直在观察着,准备随时逃走,自己只是在能帮一把的情况下,稍稍的帮一把,惟一一会按捺不住,便是看到那些走鬼人遇险的时候…… 这一会的不理智,冷静下来,没准肠子都要悔青了。 若是被其他转生者知道了,恐怕会笑话自己的吧?这简直比被人骗了,脑袋上顶着一贴膏药还要可笑的行为…… ……但老树桩评价却这么高? 若是自己这种行为,便像个胡家人了。 那么,那些真正的胡家人,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可是他迎着老树桩的目光,却也很快冷静了下来,现在无疑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顾不上了,那就布法坛吧! 关于镇岁书,自己也就只是入了个门,刚学会了这五镇之法,也只用过一次。 而需要布法案的五镇物,自己本就是带着的。 早先去与地瓜烧合作了一场,可是从那位米行卢家的大少爷那里赚到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可以用来做自己镇物的。 这一次出来除祟,虽然知道自己不能用镇岁法,但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带上了,一直在放在驴车上,最后往老阴山里赶来时,拿的包袱里面就是。 但带着这些,本来只是为了安全感,谁能想真能用上? 老树桩只是坐在了旁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似乎没有指点自己的意思。 人家都做镇物了,当然不会再教自己怎么设法坛。 胡麻便也只能按着自己理解的来做。 从卢大少爷那里拿来的火盆,阴气森森,也不知道之前是干什么用的,胡麻先摆在了自己身前,里面放了旁边捡的枯草,然后是枯枝,最后是几截木头,小心的点了起来。 然后便是从卢大少爷那里拿来的米,在火盆前,洒了一圈。 出于安全考虑,还拿了几块阴骨玉,在这米字圈的四角,各压上了一块。 再就是稻草人,旁边没有稻草,但有藤条,便也扯过来,略编一下,放在了两侧。 然后三柱香,插在自己身边。 最后还缺了一镇物,那就是祭品了…… 这东西自己可没有准备,幸亏老树桩子还在旁边等着补位…… ……胡麻转头看向了他:“你不是说了要帮我做镇物,难道就补这个祭品的缺?” “我能感受到你现在心里,对我满满都是不敬啊……” 老树桩子上面的人影,察觉到了胡麻的眼神,轻轻的感叹了一下,目光似乎也微微一动,在他身前的五镇物上扫过,轻声道:“送祭的盆,三绝地的米,还有旱魃身上烧出来的阴骨玉……” “看样子你确实下了功夫来参悟胡家的法,只是很明显,对胡家的法了解还浅。” “……你是为了拘灵,又不是招灵,还要什么祭品?” “……” “?” 老树桩的话,胡麻隐约明白了,但疑问也还有。 可如今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时间紧急,便看向了老树桩,低声道:“那我……” “……可以开始了?” “……” 老树桩笑了笑,似乎还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见他如此淡定,胡麻便也放下了心,走了过去,坐在了火盆后面,然后从火盆里,取出了一截木头,把身边的三枝香点着了。 见着香头起了红点,香气开始飘散,他才深呼了一口气,看向了老阴山外,那里,方圆几十里内,都是阴气森森,恶鬼作祟,各地赶来帮手的走鬼人苦苦支撑。 那里,阴阳分界已乱,有人只手遮天,视人命如草芥。 他眼前闪过了那位走鬼人头颅上的不甘与惊愕之色,心里腾腾怒气升腾,忽地大喝: “天为证,地为凭。生人莫睁眼,鬼神莫留停!” “吾今洒米成坛问邪祟,八方护法来领旨,上坛兵马听号令。” “速拘青衣来相见,问罪刑身进法坛!” “吾言即令,吾令即法……去!” “……” 这是镇岁书里的拘字令,不是招,也不是敕,更不是请! 这法门与招字令相仿,但言辞却厉害了许多,胡麻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只是感觉到自己念诵之际,身边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 就连这老阴山里的林子,也开始淡化。 隐约间,自己便好像来到了一个高房大瓦的森然所在,高坐于上,抛下令牌,向了下方厉声喝问。 “呼……” 随着自己的大喝,一阴刺骨的阴风刮了起来,滚滚荡荡,向远处卷去。 …… …… 与此同时,朱门镇子外的荒山之上,青衣童子,都已经被驱使向了各个作乱之地,这山上却只剩了郑香主,以及那摆放在了山丘之上,青仗遮阳的恶鬼面具。 郑香主守住了自己身后飘着的黄幡,感受着四下里乱作,感受着内心里极度紧张,所带来的丝丝快意情绪。 自己是走鬼人,走鬼人便是问灵使鬼。 但自己这一辈子,又何尝驱使过青衣老爷这样的恶鬼? 差事看起来是青衣老爷办的,但其实就是自己办的,自己一声令下,让它作乱哪里,他就要作乱哪里,而自己,甚至不需要付出祭品,或是反噬的代价,因为有那位贵人在…… 当然了,身为走鬼人,他也很清楚,这般祸乱一地,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哪个走鬼人会这么做,当然也做不到。 事后,别说红灯娘娘会已经容不下自己,便是能容下,她又怎么保得住自己? “狗娘养的世家少爷……”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清楚的声音骂了一句。 也不知如今心里是否后悔,只因着想除了那个小掌柜的些许心思,插了句嘴,便一下子惹怒了那位贵人,让自己落到了这种万劫不覆的地步。 但是再来一次,或许自己也会这样做的吧,毕竟这已经是自己能够除掉那个小掌柜报仇的最好机会了。 怪只怪,那贵人太精明,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他又想起了婆娘一家,低声叹着:“你们一家人把我从臭水沟子里捞出来时,我想过要让你们一家富贵的,但我这本领有限,实在是照顾不了你们这一家子啊……” “天天的不是贪蠢便是得罪人,我替你们一家子缝缝补补,又能缝补到啥时候呢?” “既然在这世上,富贵不了,那便下去了团聚吧……” “……” 心里想着时,他起身,握紧了手里的木剑,盯向了南方的那个小庄子。 他不知道,那位明州城里躲着的,能够让贵人花这么大力气去找,去逼出来的人会不会出手,只知道那人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死期。 所以,他要在这之前,先把那青石镇子上的小掌柜给除了。 已经让他煎熬了这么多天,再让他死掉,也算尝了牛子的滋味? “青衣,动手吧!” 随着他手里的树枝一指,身后架子上,一条黄色幡子,立刻飘向了南方。 那正是青石镇子的方向,这代表着要给那里加码。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以木作剑,指挥着青衣恶鬼,有贵人名份压着,青衣恶鬼没理由不听自己号令,作为走鬼人,这也算是自己此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情了。 隐约间,倒有种放眼明州,无所不能的感觉。 可偏偏,如今自己这包含了绝决的一剑指去,青衣恶鬼怒号,却忽听得嗤啦一声,自己头顶飘着的幡子,竟是断了。 “嗯?” 他猛得惊觉,抬起头来,便看到,这天不知何时黑了。 荒丘周围,阴风荡荡,滚滚肃杀之气,让自己的身体都瞬间冰冷一遍。 眼前猛得一花,竟看到,那滚滚阴风里,赫然便出现了四个持剑持链的皂衣人,隐约间,看着倒如捕快一般。 他们乘了阴风而来,看不清模样,只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惊人的阴冷与霸道,远远的便瞪起双目,手里的链子哗啦啦作响,竟是直接向了那恶鬼面具锁去。 如拘犯人。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吾言即令,吾令即法 “这是什么?” 郑大香主骤然吃了一惊,无法理解眼前所见。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自己驱使了青衣恶鬼这种远超了自己极限的大邪祟,因而法术出现了某些自己不知的变故。 可也同样在这一刻,那轿辇上面放着的恶鬼面具,也忽地散发出了无形阴气,隐约间化作了一个身穿青袍,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它看到了那持链而来的皂衣人,也又惊又惧: “你们是何人,竟敢拿我?” “……” 但那些皂衣人,赫然丝毫不理会,或者说,有种不屑于理会的感觉,半空之中,铁链哗啦啦作响,直向了青衣恶鬼脖子上缠来。 堂堂青衣老爷,自然不肯被这般拿走,青色袍子鼓荡,一口阴气狠狠向前吹了出去。 空气里响起了金戈交鸣之声,无数青袍,刀剑断裂,掉落下来。 其中有半截链子掉在了郑大香主身边,他捡了起来一看,整个人却都已经懵住。 哪有什么金戈锁链,威严皂衣,居然只是半截枯萎的藤条。 真就只是普通的藤条,上面竟感受不到分毫法力或是阴气的存在,倒像是被人从林子里随手扯来,胡乱编织而成的。 是什么人,使了这等东西,就来拿青衣老爷? 一惊之下,顾不上别的,抬眼看去,便看到青衣老爷何止是不受人拘,甚至鬼气森森,怒气冲冲,滚荡的鬼气冲天而起,向了皂衣人来处直冲而去。 他是青衣恶鬼,这段时日里,受贵人之命所束,不得不被郑知恩这样的小小走鬼人驱使,便已经是满怀不满,如今居然又有人用了这等强硬的法门来拘自己,心里又如何能不大怒? 或许,大怒之外,还有一点点不可察觉的恐惧。 毕竟它自从成了道行,甚至没成道行之前,也一直被人供着,奉着,以礼相待,何曾有过这种蛮横霸道的法坛? 盛怒之下,他使出法力,不仅要将这些过来拿自己的皂衣撕裂,还要直追源头,把那个在背后施法的人找到,直接一口气,吞了那人血肉…… …… 而如今的胡麻,坐在火盆之后,只觉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 火盆已是极特殊的事物,火也烧的极旺,但还是一下子差点被吹灭,吹到自己脸上。 眼角余光瞥见,一颗心都猛得一缩。 那三枝香,赫然正在飞快燃烧,中间一枝略长,两侧却是飞快下降。 两短一长,大凶之相! “呵呵……” 但也就在此时,他眼前一花,看到老树桩子出现在了米字圈内,树桩子上的人影,静静的循了那股子向自己吹过来的阴气看了过去。 也只是这一眼看去,阴气森森的周围,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是……” 青衣老爷一声怒吼,吹散了皂衣,还要看向源头,是谁在施法来拘自己。 它也认为自己可以看到,因为几乎没有什么能阻挡自己,眼看着自己的目光,正快速的向前推进,看破了那些皂衣,看到了远处的一片高房大瓦。 看向了里面,看向了最深处,那案后坐着的,向自己施法的人。 但却也在这一刻,他忽然看到了一座大山。 那大山突兀至极,冷不丁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自己的目光完全被挡住。 自己吹过去的阴气,也忽地撞在了山上,然后折返了回来。 青衣恶鬼察觉了不妙,猛得收回法力,便欲逃走,在这一刻,他甚至起了把那位贵人的吩咐都忘掉的打算,只想立刻便逃走,离这里的事情越远越好,逃到没人寻见自己的地方…… ……是了,就去老阴山,老阴山里最安全了。 可这终究只是一个想法,它甚至只是刚刚才这么想了,便忽地看到,阵阵阴风卷到了自己身上,那刚刚过来捉拿自己的皂衣,又已赶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它们一个个的身形都变得无比清晰,如同高山一般,手里的刀剑纷纷斩落,瞬间便将自己的手脚都劈落了下来。 链子向前一甩,便已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拴了一只猪狗,向前拖去! “成了?” 老阴山边缘,胡麻忽地察觉,有东西被拘到了自己身前,猛然睁开了眼睛。 而荒丘之上,郑大香主正自满心惊疑,豁地站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如今看到的是什么。 只隐约觉得,似乎当初自己那个走鬼人师傅,跟自己讲过类似的事情,但他能意识到如今出了变故,很大的变故。 他是反应快的,自然也从这变故里,忽然猜到,可能有人出手了。 而出手的这个人,难道就是那位贵人…… 一念即此,他猛得抬头,看向了身后飘着的七八道黄色幡子。 这些幡子分别指向不同地方,其中,只有一条断裂了,而断的那条正是…… “青石镇子?” 他猛得一惊,心里的惊骇无法形容,立刻便想通知那位贵人。 但却也在这一刻,他忽然听到头顶之上,四分五裂,就见所有的黄色幡子,齐齐断裂,随着阴风,被撕成了布条,飘飘荡荡,不知去向了那里。 而正急着冲到木架子下面的自己,却也在奔出了两步之后,忽然看到,那木架子下面,赫然还坐着一个自己,正满脸吃惊。 “我……” 他猛然抬手,看向了自己的手掌,虚幻无物,不似实体,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扯出了身体。 那人使的拘字令太过霸道,不仅拘去了青衣恶鬼,就连自己,也被扯了出来…… 绝望的话无法出口,他便已飘飘荡荡,随了这股子阴风,被扯了去。 …… …… “这……哪里来的这么多厉害行子啊……” 青石镇子一带,以红灯娘娘会下设于此的庄子为中心,周围都乱了起来。 这几天时间里,已经有很多走鬼人得着了信,赶了过来帮着除祟,本以为有了这么多人搭手,这里的问题怎么也解决了,却没想到,形势一下子恶化,凶险也一下子增加了起来。 到处都是邪祟在害人,还有鬼里鬼气的青衣童子,四下里作乱,杀人。 他们擅长除祟驱邪,但却不见得擅长与人搏杀。 很多走鬼人,这辈子也没有与人打过架,更有一些,因为平时与邪祟打交道多了,又不懂得养法,也没有那么多的血食来供养自身,身体本来就比普通人还虚弱。 他们撑着,凭了自己的经验与手段,与那些邪祟对抗,但是,又怎么能够对抗得了那些四处杀人的青衣童子? 为什么,已经封了祸根,闹祟反而更厉害了? 为什么,无冤无故,这些恶鬼一般的青衣童子,上来就要吃人? 那是人还是鬼? 绝望的气息,压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天色昏暗的如同进入了午夜,走鬼人的眼中,到处都是惊慌奔逃的百姓与晃动的鬼影,到处都是哭喊声与求救声。 而他们身处混乱之间,却已经生出了一种无力与迷茫感,若说走鬼人是循着阴阳分界线行走的人,那现在算什么? 走鬼人的法,根基便是这条界限,这是所有规矩里最根本的一条。 可是如今,这条界限却忽然之间被人抹掉了,自己守了一辈子的规矩,什么都不是。 “打,打,打!” 有苍老的老人,学了一辈子的法门,在这时完全没有了用处,他抽出了自己的扁担,向了那些闹祟的影子,狠狠的抽了过去,这当然是对付不了祟物的,但这已是他最后的方法。 有人苦苦的念着咒,眼睛与耳朵里都流出了鲜血。 他只想驱走那只迷了一大片人,往池塘里跳的鬼,半条命都搭上了。 却在眼看要成功时,被人踢翻了法阵,一睁眼,就看到了青衣童子狰狞的笑容。 有村子里正当壮年的壮劳力,他们看不惯那些到处杀人的青衣童子,壮起了自己这辈子的胆量,纷纷拿起了锄头与叉子,向了那青衣童子冲了过去。 他们用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插在了那青衣童子的胸口,却发现这怪物一动不动,还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向他们怪笑。 “别分开,用大网……” 人群里响着周大同等人的声音,已经嘶哑,仿佛嗓子都充了血:“一分开会死的……” 他们驾了驴车,在追着那些青衣童子,对方则戏谑的耍着他们,终于有一个被他们追上时,周大同已经拼了命的叫着,一张用童子尿浸过的网向对方兜头罩了上去。 但对方却只是露出了一个鬼气森森的笑脸,忽地双手一扯,便将这张网给扯破了,目光森森看了过来。 庄子里的伙计,也一时绝望,对这东西,谁能有办法? 绝望压在了心尖,有老汉痛苦的向了昏暗的天空,嘶声大骂着:“究竟是什么狗籴的行子,敢这样的闹,难道……” “难道就没有人治得了你吗?” “……” 这种哭喊,当然没有用,任何时候,哭喊都是最无力的。 但却也已经是一个人心底,最后的不甘。 然后,也就在这吼声响起的一霎,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狂风,隐约有一个声音: “吾言即令,吾令即法!” “生人闭眼,阴阳归位!”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审青衣(三更) 空中落下来的声音并不真切,只仿佛在一种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听到,可正处于天昏地暗,满心绝望里的走鬼人与百姓,却皆是心头一震,猛得抬起头来。 他们抬头,只是因为下意识想看,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头抬了起来,却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而闭上了眼睛,本该眼前只得一团漆黑,但又偏偏不知怎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也看到了什么,不知是一霎的幻觉,还是闭眼时余光残留带来的错乱。 他们隐约间,看到了此时的空中,乌云密布,流云四起,哗啦啦的铁链声传入耳中,竟隐约看到了风中有四个高大模糊的皂衣人影。 他们拖着一条锁链,仿佛扯着某种东西,伴随着狂风,从空中飞了过去。 等到这些人离开,他们才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却也在这一刻,只觉满眼花白,四下里已是忽然之间天色大亮。 仿佛随着他们过去,连这遮蔽了日头的乌云,都被扯走了。 阳光再度洒落了下来,将这片天地照得如同白昼,一切尽显于众人的眼前。 周围百姓们的哭喊声,也在日头出现的一刻,稍稍的消失,日头照在了身上,便驱散了身边的阴冷,也仿佛让人感觉到了安全。 正在四下里作乱的鬼影,也在日头照了过来的一刻,发出了尖厉的叫声。 那是刚刚还在邪气作祟之下,四下里生乱的邪祟,它们仿佛出现在了错误的位置,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它们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也有不少感觉到了恐慌,却已来不及做些什么,有的瞬间就在日头之下,被晒得融化,也有的躲在了阴影里瑟瑟发抖,与刚才的凶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被邪祟迷了的人,恍然如同一场大梦,猛得睁开眼,从噩梦之中脱离。 “杀……杀死他……” 还有正与青衣童子们厮杀中的声音没有止歇。 有正被村里的壮劳力们,持着锄具与叉子推着的青衣童子,原本这些东西根本伤不了他,他脸上也带着戏谑的,享受他们恐惧表情的笑容。 但如今,表情却忽地消失不见了…… 呆呆低头,就看到了那些用来农作的东西,已经刺穿,割裂了自己的肚肠。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法力,忽然消失了。 “弄死他们,打死他们,一个也别放过……” 而在街巷之间,周大同等人,也都如同一个个的血葫芦,高声大叫着。 赶上了一个正朝了某个走鬼人下手的青衣童子,纷纷打了过来,这青衣童子也感觉到了体内的法力忽然被抽调一空。 没了青衣老爷的法力,他们的身体,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可凶性还在,猛得起牙来,便要向周大同等人咬过去,却被周大同一脚狠狠的踹了过来。 “啪!” 这一脚踹过去,谁也没想到力气会这么大,居然直接把这青衣童子踹飞了两三丈。 身体撞在了身后泥墙上,骨头都断了七八根。 周围伙计们都愣住了,呆呆看着周大同:“大同哥,你这一脚怎么这么有劲?” “不对,你之前这条腿不是断了吗?” “……” 而周大同比他们还呆,喃喃道:“我这活……成了?” …… …… 究竟发生了什么?刚刚那是什么? 而在这忽然逆转的形势里,人人都猜测着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幕代表了什么。 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懂,甚至不知那是不是幻觉。 只有一些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走鬼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惊喜冲进了胸臆,眼睛都激动的红了:“拘鬼令?” “这玩意儿,不是好多年没出现了吗?” “……” “拘来了……” 施这个法时,胡麻也紧张,若没有老树桩子在侧,定然就放弃了。 他这次施法,论起来可是要比上一次在牛家湾招那老鳖慎重的多,但还是几次遇险,差点失败。 若是直白一些形容,这种施法的感觉,倒像是用一根纤细麻绳去捆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样,哪怕自己的绑法没有问题,也总担心会被对方挣破,甚至一脑袋撞死了自己…… 可如今,毕竟是成了。 看着眼前的米圈之内,已经多了一股子阴气来回的冲撞,那力量如此的狂乱,那些米都要被直接吹散了。 压在了米圈四个角上的阴骨玉,也都颤颤作响,仿佛随时会迸飞出去。 再看自己身边的香,中间一根,几乎未烧,两侧却已见底。 这已是绝对的凶相! 不过,细麻绳拴不住发狂的公牛,但老树桩子前辈却能给自己使上劲。 它安静的坐在了自己身前,稍靠右些的位置,淡淡的眼神看了过去,那奋力挣扎的青衣恶鬼,似乎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缓缓的安静了下来。 而身前的火盆里,火苗像是被狂风吹着,几次将熄未熄,但在老树桩子看了过去之后,也忽地稳定下来,反而愈烧愈旺。 稳了…… 胡麻这时,才略略放心,果然有老树桩子做镇物,这法不行也得行。 他也立刻冷起面孔,隔了火盆,向着那米圈内的青衣恶鬼看了过去,喝道:“坛下何人,报上名来!” 无论是招灵敕灵还是拘灵,唤得灵来,首先一点,先问来历。 招来的东西,若愿说来历,便说明服气,若不肯说来历,这法便行不下去。 那青衣恶鬼听着喝问,又立时一阵骚动,跃跃欲试,想要逃走,但老树桩子上的身影,淡淡冷哼了一声,它便身体一抖,老实了下来。 隐约间化作了一个身穿青衣,五官狰狞的鬼影,跪在了地上,颤声道: “好教大老爷得知,我本是一贩卖牲口的骡马商人,因入了黑店,被人迷倒,骨肉切了去做包子卖,肚肠喂了猪狗,只剩一张皮,埋于荒野之中。” “幸得那里有一股太岁余脉,我沾了太岁气息,成了道行,报了杀身之仇,于是惑得几人,建了青衣帮,只为赚得血食,供养己身,后得了孟家敕令,如今三十年有余了……” “……” “一张人皮,也成了精?” 胡麻冷眼听着,心里也是微微一怔。 便是有些人落了全尸,满腹冤屈,也只能化作阴秽,闹不出多大动静。 这青衣恶鬼原是一张人皮,居然可以修成祸乱一州之地的大邪祟? 不过转念想想,他是靠了太岁血肉才成了道行,那就不奇怪了,凡是与太岁老爷沾上边的,各种怪事都有可能。 自己本是一个死人,不也靠了太岁血肉,强行活了过来么? 又听闻它提到什么敕令,什么牧守血食矿,便隐约察觉,这些大邪祟身后,怕是还有一个规矩森严的体系,分配利益,划分地盘,若是想问,怕也是能一一问了出来。 但如今怒气在胸,便也不理,只是喝道:“区区恶鬼,也敢祸乱四方,害人性命,无视阴阳分界,我倒问你,是谁给了伱这么大胆子?” “坛上老爷饶命……” 那青衣恶鬼被拘来之后,便已是丧了胆,如今老树桩在侧,让他感觉像是被一座大山镇住。 而那火盆后面的人更是一身怒气,高深莫测,便立时苦苦哀求:“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一是受过敕令,上面有命,不能不听,二来……” “二来我也是被人设坛驱使,并非有意作乱……” “若不是我亲身感受,反而信你了……” 听着它的哀求,胡麻心里更怒,这青衣恶鬼上面有孟家人的意思,他又不是不知。 更是知道这祸乱了一州之地的法力,便是来自于这恶鬼身上,再加上招它过来,本就是为了杀它,问刚刚那些话,也只是要走程序而已,如今杀心骤起,便下意识的,向老树桩望了一眼。 老树桩明白胡麻的意思,轻轻颔首,胡麻也顿时心间大定:“事实俱在,还敢狡辩?” “你是堂堂青衣大老爷,若不是你自愿,谁能设坛驱你?” “杀了!” “……” 一边说,一边忽地口诵咒言。 镇岁书里,在将灵物招来之后,根据不同的情况,便有各种咒言对付。 其中,有刑咒,有杀咒,有枷咒,也有消咒。 胡麻设法坛,不需要消耗道行,但惟独念诵这些咒语之时,道行会飞快消耗,而且愈是霸道的咒语,这道行消耗的越快。 上一次胡麻招来了那只老鳖,见他不服气,便是用了刑咒,好好的教训了它一通。 但这一次,却是直接用杀咒。 当然,杀咒本就凶险,最容易惹得邪祟反抗。 若不是有老树桩在旁边坐镇,胡麻也是不敢用这种大凶之咒的。 别说自己的道行撑不撑得住,坛下邪祟感受到了这等凶咒,也会不要命的反抗,伤着自己。 但如今,他一声令下,咒语响起,立时便见得火盆里面,火苗忽地升腾起来,周围也是一阵阴风阵阵,昏天暗地。 隐约见,那几个被自己用藤条编出来的小人,却都已化身为高大的皂衣人,自四面向中间走来,按向了米圈里的青衣恶鬼,那恶鬼大惊,顿时奋力的挣扎。 可是老树桩上面,人影轻轻抬手一指,青衣恶鬼便身形不停的缩小,反抗之力却愈发的弱了,硬是被旁边几个皂衣身影给按住。 已经有人举起了手里的刀,对准它脖子,高高举起。 “世兄,手下留情。” 但也就在这时,胡麻耳边,忽地听起了一个带了笑意的声音来。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胡家的人(四更求票) 他心间微凛,念着杀咒的动作停顿,那皂衣人的刀便也只举在了半空,未曾落下。 而胡麻眼角瞥见,自己身前里的火苗,本已烧的极旺,居然又在这一刻,忽然快速的收敛,仿佛要直接消失,幸亏在这一刻,老树桩轻轻叹了一声,火苗才忽地稳住,然后又旺了起来。 胡麻立时明白,是那孟家的人来了。 早在自己决定要用镇岁书上的法,除了这青衣恶鬼时,就知道那人必来。 只是如今搭眼看去,便见周围并无人影,倒是那米圈里面,青衣恶鬼的身上,隐约有一道符篆发光的模样。 那符篆发出来的金光,隐约变幻成了一个小人,在向了自己,揖手为礼,轻笑道:“我特地赶来,便是为了拜访胡家后人。” “倒不曾想,未曾请得世兄现身,倒是见识到了久违的镇岁秘法,何其之幸……” “……” 胡麻见得此人现身,心脏已是扑扑的跳,却强行压住紧张,冷眼向他看去:“驱使恶鬼,祸害百姓,逼我现身……” “……便是你做的?” “……” “那怎么会?” 那人影淡淡的笑,道:“我乃孟家人,虽会通阴驱鬼,便怎么会做这等祸害一方的事?” 胡麻能猜得出这种人的性子,明明肆无忌惮,却总还要顾念一张脸皮,他驱使青衣恶鬼做了这种事,但却又不会承认,仿佛是在顾着自家脸面。 当然,也有可能他毕竟只是孟家五服之外的偏房,确实怕担了这个名声。 懒得与他配合,便只是冷笑道:“事都做了,还想要脸?” “那你倒说说,这般辛苦,请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 那人影闻言,便也略显肃穆,正色道:“我来拜访,便是因为有要事相商。” “还望世兄莫要嫌弃,拨冗一见。” “……” 胡麻冷笑:“我自会见你们孟家,但现在倒是没空。” “若不肯见,听我一句话也好。” 那孟家人闻言,并不觉得意外,而是立刻说道:“世兄,实不相瞒,我来之前,已经见过白家奶奶,老人家性子犟,念着旧怨,不肯以大局为重,但世兄却该晓得厉害啊……” “另外九姓,一直在等伱们胡家的人回来,才好图那件大事。” “……” “回来?” 胡麻听了他的话,其实心里震惊。 这人口中说的白家奶奶,便是回了祖祠去的婆婆吧? 她现在怎么样? 另外,这孟家人说话,怎么如此古怪,说什么等自己回去,难道早些想害了自己性命的不是孟家人么? 只要自己不傻,便不会回去,他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另外九姓在等胡家的人回去,图那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他心里急切,险些便问了出来,但却又立时提醒了自己,能够听得出来,这孟家人似乎是以为自己知道一些什么。 但实际上,转生而来的自己,对胡家与孟家的事,一概不知,便是在老树桩前辈眼里,自己也是因为失去了记忆,不了解那些恩怨,但他们却不知晓。 如今自己问了出来,没得让对方警觉,但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心思电转,冷笑道: “你们孟家人本事大,又何必找我回去?自己做那件事不好?” “……” 孟家人听出了胡麻话里的嘲讽之意,苦笑了一声:“世兄说笑了……” “要图那件大事,缺了你怎么能成?” “……” “我?” 胡麻心里更奇怪了,但想多试探,却感觉到了老树桩的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 他知道这是前辈在提醒自己,不能拖了。 于是微微一顿,森然道:“你用这法子逼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 “那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 “……” 孟家人微怔,忙道:“什么?” 胡麻深呼一口气,喝道:“立刻滚出明州府,再也不要回来!” 这一声喝,已经带上了这连续几天的怨气,声色俱厉,若不是自己道行不足,若不是老树桩不肯帮忙,胡麻已经有了把这孟家人留下来,脑袋直接砍掉的想法。 不过,虽然如此喝了一声,心里却还是没底,也担心唬不住他,倒没想到,那孟家人听了,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递完了这句话,我自是要走。” 他淡淡说着,向了胡麻,再度揖礼,胡麻也不知他这是真客套,还是暗中在使什么手段,不过老树桩前辈挡在了自己身前,却也不怕他。 只听他放低了姿态,道:“世兄也不必发这么大脾气,我只盼你能够明白,胡家与孟家的事,再闹也只是小事。” “只是石亭里面定下来的事情,却不能因为一时任性,便不听了呀……” “……” “石亭里面定来的不是盟约?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胡麻心下好奇,只是也知道拖不得,孟家人本事大,手段多,自己如今看起来安全,却也保不齐他有什么方法窥见自己,当即大喝:“胡家人的决定,何时轮到你来插嘴?” “立刻滚!” “……” “你……” 那金色的小人,连续被喝骂两次,也明显有些压不住火气。 他是过来递话的,已是尽量让自己守礼,但被骂一次,可以当作听不见,被骂两次,便有些心浮气躁。 论起这一块,他倒还不如郑香主,郑香主第一次被胡麻与杨弓这样的人骂时,心里也有气,但骂的多了,便从容自若,都不放在心上了。 可压不住火气,但也打算忍了,看出了胡麻确实不愿交流,话也已经带到,便打算离开。 偏也就在这时,胡麻察觉到了他似乎真的离开,也察觉到了他的愤愤不平,忽地低声开口:“等等。” 那金色小人,便也微怔,转头向胡麻,或者说,火盆看来:“世兄……” 胡麻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色小人,脸色略变,淡淡道:“我是孟家人,带了诚意过来传话的,世兄不必问我名字……” “只是递信的,确实不必问名字。” 胡麻森然道:“但作乱一府,害人无数,总要问个名字,才好知道找谁。” “你……” 那金色小人,也猛得吃了一惊,哪怕是个虚幻小人,也能看得出来,似乎脸色冷了几分,低声道:“是青衣恶鬼作祟,是红灯名下的掌柜走鬼,与我无关……” “这孙子逼格掉了……” 胡麻听见,便已明白了许多,这孟家,也果然是不敢担这作乱一州的名声的。 但一念即此,口吻却更凶厉,喝道:“是与不是,你自己清楚,如今,我只要你把名字报来。” 那金色小人,脸色大变,忽然道:“口信已经递到,告辞!” 说着时,化作一缕金光,竟似在这阴风阵阵的法坛之中遁去,这能困住青衣恶鬼的法坛,于他而言,倒似乎想来就来,想走就行。 “入我法坛,你想走就走?” 可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却是森然厉喝,身前法坛之中,骤然狂风大作:“给我拘来!” 同一时间,老树桩倒似有些欣赏的看了胡麻一眼,也不知他做没做什么,那看似要走的金色小人,便忽地撞上了什么,迷迷茫茫,在这法坛里绕起了圈子。 而这金色小人,也着实被惊到,忽地高声大喝:“世兄,十姓本家有石亭之盟,难不成你还想杀我?” 听出了他话里的惶急,胡麻则更放心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只是想驱他离开,毕竟这可是孟家的人,属于自己这个红灯会小掌柜高攀不上的存在,能把他吓走就很好了。 搁平时,自己上去磕头人家都不一定理自己。 但如今,毕竟是自己在作法,对方为了与自己对话,在青衣恶鬼身上动了手脚。 确实对上了话,但也代表着他有一部分进了自己的法坛,偏偏这法坛还有老树桩帮着坐镇,哪能让你说走就走? 而对于那石亭之盟,自己可不了解都包括了什么,顺着他的话说,难免露馅。 只是想到了老树桩之前的话,当即向了对方冷笑,只冷冷说出了一句:“十姓本家自有石亭之盟,但这,又关你什么事?” “……” “啊?” 这金色小人,或者说,孟家人,闻言着实吓了不轻:“他看出了我不是本家之人?” 原本极有信心,极有把握过来与胡麻对话的他,自忖安排好了一切,非常淡定,但如今冷不丁听到这话,倒像是有某种脸面,被人揭了下来似的。 胆气一破,更急着逃走,但法坛里面,皂衣晃动,铁链声响,竟是硬将自己缠了下来。 金色小人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老老实实跪倒在了坛中,道:“我名孟思重,家住灶山瞎子岭,生辰……” 但也是说到这里,金色小人忽然裂开,迸溅出了点点火星。 正常来说,哪怕只是一缕神魂被拘入法坛,也能问出他的来历,不敢不从,如今金色小人爆裂,倒像是对方用什么手段,强行断了连系,可见孟家人的本事不浅。 胡麻心间微凛,意识到了这孟家人不好对付,但也死死记住了他的名字。 “噗……” 同时也在这一刻,朱门镇子,某个被红灯娘娘亲自守门的大宅院里,孟家贵人,忽地睁开双眼,他脸色惨白,满目惊怒,低低开口: “胡……” 一个字刚出口,便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闭目良久,才说出了后面的话: “胡家人,好霸道啊……” 不是我想断,主要是这一部分剧情,放在哪里都是断啊,本来想加一更,但断在上一章更难受,把最后一章存稿发了吧,先让大家爽一爽,今天我再熬夜加加班。 求票!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斩青衣 旁边的两个丫鬟,一个持磬,一个持拂尘,站在两边护法。 冷不丁看到孟家贵人口吐鲜血,也都是一慌,忙忙上前来,想要帮助,却被这孟家人伸手推开,只见他脸色惨白,眼睛里一条血纹闪烁,皮肤下的青筋,倒如一条条蚯蚓般狰狞游动。 她们顿时慌忙,一个转身,便去打开柜子上的匣子,另外一个则要轻轻击磬,召来邪祟护法。 但孟思重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低喝道:“莫招它们来……” “我……” 他刚说到这里,便又差点要呕血,硬是忍了半晌,才缓缓说了出来:“生魂受创,见不得外人……” “啊?” 持磬的丫鬟愣在当场,另外一个丫鬟,也忙从匣子里取出了一颗上面带有金纹的血食丸,喂到嘴边,却不见他服下,焦急道:“公子,你刚刚……与那家人见上了?” “见上了,话也递到了,我的差事已经了了。” 孟重思沉默了良久,才慢慢张口,将那一颗血食吃了,但不见脸色好转,倒是表情里现出了一抹愤恨:“只是可笑……” “我本以为三叔公派我过来,为孟家传信,这么一个露脸的事情,还真是……真是为了提携我呢!” “……” “那……” 两个丫鬟都有点慌,不知该说什么。 但他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再说,表情甚是颓丧,沉声道:“走吧,离开这里再说。” “不论这里再发生什么,我们都留不得了……” “毁我道行,伤我生魂……” 他低低的说着,愈说愈是忿怒,到了最后,却似有了几分恐惧:“胡家人吃了这么多亏之后,变狠了呀……” “……” “……” “那……” 同样也在这时,胡麻问出了那孟家人的名字,也微微侧目向老树桩看了过来,得到了他的眼神许可,便立刻向法坛里面看去。 “坛上大老爷饶命,孟家少爷救我性命啊……” 如今,却是随了那孟家贵人逃走,坛里的青衣恶鬼也总算知道了怕,或者说,已经彻底的吓破了胆子,不停的磕着头,声声求饶,绝口不停。 “什么东西,闯下这等大祸,还要求我饶你性命?” 而胡麻则是一声厉喝,再度念咒。 刚刚米圈内的皂衣身影,便已经将青衣恶鬼摁倒,如今听得杀咒一起,顿时阴风荡荡,继续行刑,滚滚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根本无人理会青衣恶鬼求饶的话,大刀斩落,嗤的一声,一颗脑袋便掉落了下来。 同样也在这一刻,明州府内,一个无人知晓的小镇子里,某个守卫森严的宅院,最深处,用华丽青棺收容起来,日夜受人香火,还要定时投喂血食的人皮,忽地四五分裂。 一声绝望的惨叫,立时震荡四野。 如今的明州府,本就有六七个地方,刚刚才得了安宁。 诡异莫名的闹祟,将这几个地方的人都搅得头痛不已,虽然这几个地方,也都有门道里的高人。 他们自然看出了这场闹祟的源头,就是此前在朱门镇子上与红灯娘娘斗法输了的青衣恶鬼,但是他们也都隐隐猜到了这青衣恶鬼闹祟背后,有着某个世家里来的人的影子。 所以,这几天时间里,他们最多也只是尽可能的除祟,护下几个百姓。 只是闹祟的越来越多,他们也已经心里不安,直到一柱香时间之前,青衣恶鬼忽然被抓走,才算安定下来。 普通人在青衣恶鬼被慑走之时,便以为大事已定,欢呼不已。 惟独这些门道里的高人,心里明白,青衣恶鬼被慑走,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反而从日头再度出现的一刻,便悬起了一颗心,不动声色的等着。 这里面,有明州城草心堂里的掌柜,他奉了小姐之命,在柜上点了一枝蜡烛,然后坐在了旁边,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火苗。 能够感觉到,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小姐,也在二楼,关注着这枝蜡烛的动静。 有明州府的府衙,那位久已不露面的掌刑,也正换了官服,正襟危坐,盯着自己桌子上的令箭。 还有某个种满了梅花的巷子里,有人正盯着院子里的水井。 除了他们,就更不用说如今被挂在了朱门镇子里面,某盏白天也被点亮的红灯笼了。 青衣恶鬼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在胡麻眼里,更像是一种幻象,迷蒙不定。 只是一刀斩落,便嗤的一声,阴气四溢,形成了一道道强劲的狂风,里面夹杂着某些绝望的哭喊,由小至大,忽地冲出了米圈。 又在冲出米圈的一刻,一下子形成了狂风,将老阴山树木吹得东倒西歪。 而这青衣恶鬼临死前的惨叫,被很多人听到了。 越是门道里的,越是道行深的,若是与邪祟走的近的,越是听到了这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明州城草心堂,那位掌柜看到自己面前的蜡烛,忽地一下熄灭,灭的竟是毫不犹豫,也惊的猛一声站了起来,颤声向了楼上叫道:“小东家,死了,竟是真的死了。” “那可是成了气候的大邪祟啊,就……就这么死了……” “……” 话犹未落,他便忽地收声,没有看到楼上的小姐下楼,她养的那只猫却跑下来了。 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柜台上熄灭的蜡烛。 明州城府衙里,掌刑之人看着,自己案上令箭壶里的“斩”字令箭,无声无息,忽然之间便自动从壶里跳了出来,啪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也是豁地起身,只觉身体上一阵发寒,看着那道“斩”字令箭,他久久不发一言,最后,竟是连捡都不捡,便快步出门去了。 梅花巷子里,有人看着那水井里清澈的井水,忽然泛起了微微的血色。 也是一时摒住了呼吸,良久才低声自语:“竟真在这?” 当然也在这一刻,最为害怕的就是挂在了朱门镇子门口的一盏红灯笼了,在青衣恶鬼的惨叫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它直接瑟瑟发抖了起来,连灯笼里面的火苗,都快要熄灭了。 搞什么呀? 自己好容易才得了香火令,有了建庙的机会,自己马上就要熬出头来了…… 结果却得知,就在这明州府,居然有个能砍了自己脑袋的人在? 内心里竟一时颤颤,想找宅子里的贵人问上一声:“这庙不建了行不行?” 可是略一伸头,却又顿时吓的差点掉在地上。 只见这座宅子里,那位贵人已经不见了,不仅是他,连同他的丫鬟,他坐的轿辇,他带来的仆人,全都已经不见了,甚至带来的东西都消失了。 这可是孟家来的贵人啊…… 他怎么走的这般悄无声息,他怎么连最简单的仪仗都不要了,他怎么连声吩咐都没有留给自己? 想了很久,红灯娘娘才忽地明白:“难道,他也怕了那个人?” …… …… 而在此时的老阴山里,胡麻缓缓的呼了口气,看向了米圈之内。 青衣恶鬼已经被斩了,但是圈里却还有一道阴秽,是刚才拘青衣恶鬼时,顺手拘来的。 如今,他正缩在了米圈的一角,匍匐跪地,瑟瑟发抖。 而在胡麻看向了郑香主的时候,郑香主同样也在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坛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只可惜看不到。 被拘来的他,只能看到这里肃穆庄严,是自己能感受到,但却触摸不到的巍峨殿宇,周围皂衣森厉,前方恶焰熊熊,自己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被古老而沉重的气息压得动弹不得。 孟家子弟受刑,青衣恶鬼被斩的一幕,他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分毫说话或求饶的机会。 但他正魂未散,生人的思索能力还在,所以他其实反而是最清楚如今发生了什么的人,也知道眼前这位,从哪里来的。 作乱七地,而这人便属于七地之中,他最没想到会有人现身的地方。 早在孟家人开口之前,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身为走鬼人,他知道自己如今遇着的是什么情况,无论眼前看到的再不可思议,但本质上,这其实就是走鬼人之间的一场斗法。 自己是出手的一方,以黄幡作坛,石头为祭,枯枝作剑,仗了贵人的势,驱使了青衣恶鬼,作乱一州。 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强大的恶鬼被自己驱使过,自己甚至都有点了无所不能的感觉。 然后,他就看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也起了坛,然后一声令下,非但将作祟的青衣恶鬼拘了过来,甚至连自己这个起坛的人,也给拘了过来……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霸道的本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第一个被截断的黄幡,指向的是南方,也就是说,最后现身的这位,恰恰就是自己为了那一点点私怨,主动划进名单里的这个地方出来的? 总不可能就是…… …… 也就在郑香主想着时,坛上的胡麻,低头看着坛下这道属于郑香主的阴秽,也沉吟了半晌,然后,忽地向了身前的火盆,吐出了一口阴气。 他可以将脏腑转活为死,自然可以口吐阴气,吹熄火苗。 而吹熄了这些火苗后,他身前便也无拘无挡,定定看着他,开口道:“抬起头来,看我。”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作乱妖人 那道阴秽瑟瑟发抖,缓缓抬起头来。 那张脸是虚幻的,但分明可以清楚的看出来,那正是红灯会郑香主的模样。 而在他看到了胡麻的脸时,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异常绝望。 火盆里的火苗被吹熄,他就看到了周围的正常模样,看到了眼前只有一个米洒成的圈,几个藤条编的几乎看不出是人的小人,一截老树桩,几块阴骨玉……甚至都没有祭品。 当然也就看到了,坐在坡上的胡麻,这个小掌柜,年轻稚嫩,仿佛一口气就可以吹倒。 但这似乎该让他吃惊的,他居然没有感觉意外,似乎特别害怕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变成真的,但真变成了真的,心里也就麻木了。 “是你啊……” 胡麻能够听到他幽幽的说着:“真的是你啊……” “可是,怎么会是你呢……” “……” “是我伱感觉很意外么?” 胡麻也冷了脸看着他,对这位郑香主,一时有着复杂的心情,这一次的事情,闹得太大,有两个人本来不该卷进来,因为距离这个层次太远。 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就是这位郑香主了。 这他娘的也是个奇人,他是怎么做到取得那孟家人的信任,把这大口锅背到了身上的? 一时觉得愤怒都没有意义了,只是荒唐里带了点无奈,看着他道:“若不是你,我怕是还卷不进这件事情来吧!” “我只是不太明白你这人的想法,你那妻舅,又不是我亲手害死的,怎么倒盯上了我?” “……” “除……除了你,又还能盯上谁呢?” 郑香主瑟瑟发抖着,但似乎因为知道自己必然无路可逃,反而比那青衣恶鬼,更从容一些了。 只是颤颤的,仿佛喃喃自语一般的道:“我掉进了臭水沟子里等死的时候,就发下重誓,谁能救我,我必还以富贵,然后便是他们这一家子救了我,帮我抓药,还给碗热汤喝……” “这大恩,让我发了誓要让他们一家人富贵,哪怕他们蠢笨贪婪,也总觉得靠我一身本领,能护得住他们一家。” “可牛子只是因为那么一点贪心,就落了个油锅里煎熬的死法,多惨呐……” “你要说他是坏人,那么在他们这一家子里,可比我岳父还有婆娘,要单纯的多了,包括我,他是我们这一家子里,最单纯的一个……” “我怎么样,不报仇吗?” 他倒有些理所当然的样子,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我若不帮了他报仇,婆娘与岳丈,该怎么看我?会里的人又怎么看我?” “可我惹帮他报仇,那除了找你,难道还能找两位护法,难道还能找红灯娘娘?” “……” 胡麻闻言,已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嘲道:“所以,就因为只有我,你才能惹得起?” 郑知恩也想跟着笑,但笑着笑着,倒如哭了一般。 是啊,只有这个,自己才惹得起…… ……只是,如今这个原由,倒像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一样了。 “江湖险恶啊,倒差点栽在了你这种人手里……” 胡麻听着,隐约能明白他的想法,却也懒得真个去搞明白了,只是叹了一声,看向了他,道:“但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该知道自己下场了吧?” 郑知恩怔了半晌,才摇了下头,道:“太大了,我没法想象。” 胡麻道:“我也想象不得,确实有点大,倒也正好借此看看这个世道的底限。” “但总有一点你清楚,这件事已经不是你自己能背得了吧?” “……” “是啊……” 郑知恩良久才低低的叹了口气,道:“早些朝廷里有个妖人作祟的罪名来着,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好不好使了……” “对。” 胡麻同情的看着他,道:“恐怕你岳父一家,要怪你牵连他们了……” 郑香主似乎想要苦笑,却已笑不出来,只是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 而胡麻也已懒得再与他说话,摆了摆手,忽地一口真阳箭吐了出去,直将他打的魂飞魄散。 同一时间,朱门镇子外面的荒丘之上,郑香主立下的木架与黄幡,摆起的石头祭品,用来作剑的枯枝,都已经散乱一地,而他则只是呆呆坐在了绫乱的法坛之中。 胡麻在老阴山里,一口气吹散了他的生魂,这里的他便忽然呆滞,如同木偶。 这是施法反噬的症状。 比当初胡麻在马家祠堂遇到的那些失了魂的江湖人都要严重,那些人生魂离体,却还尚在,不至于死。 但他却因生魂被吹散,又遭了法术反噬,整个人便瞬间失了生机。 青衣童子也已被各地愤怒的百姓杀死,孟家人也招呼不打一声就走,这里成了被人遗忘的存在,如果没人过来,郑知恩应该会落得一个在这山顶风吹日晒,无人问津,直至朽烂的结局。 但如果是真是这样,反而好了。 山下有顶小轿子和一头驴赶了过来,轿子里坐着的是个快三百斤重,浓妆艳抹的妇人,被两个干瘦的轿夫抬着,到了山脚下,轿夫便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打死都不抬她上山。 妇人对了轿夫又踢又骂,极是凶厉,坐在了驴上的老头则劝着:“还打人,什么时候了,快上去看看。” “不知他忙什么大事,几天不着家,看我不抽他耳刮子。” 妇人觉得受了委曲,也只能下了轿子,亲自挎上了食盒,跟从驴背上下来的老头,一起气喘吁吁,手脚并用的往山上爬来。 矮矮的一座荒丘,于她无异登天,一老一妇,爬了得有半个时辰,才终于满身是汗的到了山上,然后就看到了披头散发,呆呆坐着的郑知恩。 “狗籴的东西,你还在这里坐着,不知道接一下?” 妇人一见他,便像又生出了力气,气冲冲上去就要打,却忽然发现了他神情不对。 嗷一声便哭了起来,上去用力摇着他,边捶打着边哭:“姓郑的你别吓我啊,你别出事,出事了我怎么活?” 老头也吓坏了,慌忙的上来一看,然后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山下的轿夫你们快来,送我家姑爷去瞧病啊……” 可是山脚下的轿夫早就跑了,他们哭喊着,惊慌着,却发现山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竟是几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人,只见他们身上穿着皂衣,腰间佩着刀,头上戴了帽,正在官衙里的衙差。 在明州府里生活的人,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群人存在。 妇人与老头都很意外于他们出现在这里,怔了一下,便要大声呼救,却见这群里人领头的,只是冷着脸看了一下破碎绫乱的法坛,又看了一眼坐在幡下无知无觉的郑知恩,眼神便冷厉起来。 蓦地向前一指,喝道:“妖人作乱,驱鬼害人,今有法坛为证,给我拿下。” 旁边那些瑟瑟发抖,技艺早已生疏的衙差,便慌忙取出了链子,要往郑知恩的脖子上套过来。 “你们谁敢?” 痴胖的妇人发起悍来,顿时与他们厮打在一处,边打边喊:“谁敢动我男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红灯会的香主……” 衙差们听了更害怕,再加上妇人凶悍,老头子也敢上来动手,倒一时被打退。 可那领头的见状,已微微咬牙,厉声喝道:“妖人作乱,按律须得凌迟处死,满门抄斩,你们哪里来的胆子,敢阻挠公差办案?” “一并给我拿了!” 这一声喊,顿时吓的妇人与老人都慌了神,公差们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次不同,上去一脚踹倒了老头与妇人,一并都给锁了起来,然后枷锁扣向郑知恩的脖子。 只是手指触到郑知恩的身体时,却骤然一惊,失声道:“头,人已经死啦……” “死了?” 那差头猛得转身看了郑知恩一眼,微微咬牙,低声道:“死了也给他锁起来,木棍夹腿,让他看起来在走。” “他怎么能死?怎么能现在死?” “犯下了这么大的事,不往凌迟台上走一遭,他是没有入土的资格了……” “……” 衙差们恍然明白,忙有各种瓶瓶罐罐拿了出来,抹在了郑知恩的身体与双腿上,软化他僵硬的肌体,又将他绫乱的头发扯的更乱,垂下来遮住他铁青而惨白,毫无生机的脸。 铁棍从裤子里进去,缠在腿上,旁边人牵引,让他看起来像是还活着,像是还能走路。 “放开他,我叫你们放开他啊……” 旁边的妇人与老头看见郑知恩死了还在被人折腾,一时心痛,拼了命的嗷叫起来,却被衙差打碎了满嘴的牙。 最终,一家人都被铁链锁上,押下山来,那木架子与碎裂的黄幡当成物证,也扛下山来。 当他们押着人走街串巷,进入明州府时,不知来了多少人看,既痛恨又吃惊,恨的是那些受了闹祟影响的人,看向了这个祸乱州府的妖人,又打又骂。 惊的是,这些官差,居然还敢管事的? 昨天四更,今天也不能耽误,连夜码字到天亮,更上!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做胡家人的感觉 “结束了么?” 一口气吹没了郑香主,周围的阴气也终于消失,一切回归于平静。 胡麻也在这时,变回了红灯会庄子里的那个小掌柜,兀自感觉有些不真实。 低头看看,脚下只有熄灭的火盆,烧成了两没一长的香,一把散乱的米,压在了米上的阴骨玉,几个破破烂烂,上面颇多撕扯痕迹的稻草人,以及……一个微不足道的老树桩。 就这么点东西,便将那个祸乱明州府几十年,占了诸多血食矿,养了数百帮众,甚至能与红灯娘娘掰手腕子的大邪祟青衣恶鬼给杀了? ……甚至还捎带手解决了一位红灯会里的香主。 这事无论怎么想,胡麻都感觉有些不真实,仿佛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幻觉一般。 但他又真切的知道,青衣恶鬼确实被除掉了。 它就在这个简陋的法坛里被杀掉,甚至场间都没留下多少痕迹,只有一条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的青布,扔在了米字圈的边缘,这么大一个邪祟,被杀了,也只剩了这点子东西。 至于郑香主,一口气吹没了,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前辈,我……” 胡麻都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才按捺住了心绪起伏,转身向老树桩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老树桩并没有看自己,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米字圈里那块残留的青布,伸出两根手指,将它捏了起来。 转头看了胡麻一眼,似乎想递过来,却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向了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带着微笑,轻轻的招了招手,道:“小红棠丫头,你来这里。” 胡麻转头,才看到小红棠一直在旁边的树杈上蹲着。 这几天里,周围一直邪祟丛生,小红棠也跟着自己,只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来到了老阴山里之后,她更是寸步不离,但只敢守在不远处,却不敢靠近这个法坛。 如今法已施完,老树桩又叫她,她才从树上出溜了下来。 乖乖的来到了老树桩的面前,两只小手往腰间轻轻一按,向老树桩福了一礼,乖乖巧巧的道:“山君爷爷吉祥……” “是个乖孩子。” 看起来老树桩居然与小红棠是认识的…… 不过这也不该意外,小红棠跟了婆婆那么久,跟婆婆的故人,比自己还熟。 老树桩夸赞着小红棠,然后便小心捏着手里的青布,倒不像是害怕,只是有些嫌脏似的,轻轻扯了几下,将这青布上面沾了血,或是有烧焦痕迹,或是有斩裂痕迹的青布碎片都给撕了下来。 只剩下了中间最干净平整的一块,扯过小红棠的胳膊,轻轻的扎在了她的手腕上。 还系了个蝴蝶结的形状。 然后才笑着拍了拍她,道:“没事了,去玩吧!” “?” 胡麻都惊着了:别乱给孩子东西啊…… 那可是青衣恶鬼,青衣恶鬼被除掉之后剩下来的东西,还能简单得了? 这玩意儿你给小红棠多危险…… ……要不给我? “阴气很重的东西,你带着不合适。” 老树桩知人心善恶,只是淡淡解释了一句,道:“就让小孩子看着玩吧,小红棠挺乖巧。” “早先跟了伱婆婆,每次出寨子玩,见了我都会行礼。” “你后来带她离了寨子,我倒还想她。” “……” “虽然你这么说了,我多少还是感觉你好像有点偏心……” 胡麻心里想着,不过,当然不至于吃小红棠的醋,心里其实还想着更多其他的东西。 那孟家人想逼自己现身,倒没让他如愿,也没曝露了身份,但他花了那么大代价,生魂入法坛,拼着受伤,居然只是为了向自己传个话? 按理说,双方该是有着深仇血恨,自己原身都曾经被孟家害死,但他却口口声声,只说石亭之盟…… 这石亭之盟,究竟指的是什么,他说另外九姓在等自己回去,又是什么意思? 自己现在其实对十姓的事,一无所知,但对方巴巴的过来,只为了亲口告诉自己这几句话,一定是有他的用意,换句话说,他本是以为,自己只要听了这几句话,便会明白什么? 可我明白你个大头鬼! “我知道你想问石亭之盟的事情。” 老树桩察觉到了胡麻的眼神,便轻轻道:“但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那是十姓的事情,我对其中的内容也是一无所知。” “便是十姓之间不可互相攻伐之事,也是你婆婆离开老阴山之前,告诉了我一句,她回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让这个盟约,重新对胡家有效。” “当然,她之前也不是那么放心,所以才拜托了我。” “现在看,这盟约还是有一定效力的,起码,这次孟家来的人,确实对你没有杀心。” “……” “对我没有杀心么?” 胡麻默默想着这句话,表面上倒确实是。 虽然有可能只是那孟家人发现确实看不透自己,也可能是他没有把握。 这次只是对话,并没有下杀手。 但是,越是这样,倒越是可笑了,他居然真的只是为了逼自己现身,与自己交谈几句,却就为了这交谈几句,却死了一只明州府的大邪祟,一位红灯会的香主,更重要的…… ……死了多少走鬼人,多少百姓? 转生者其实对这种视人命为数字与筹码的事并不陌生。 只是亲身体会了,仍然会觉得有些压抑。 “所以在这时候……” 而老树桩说着,倒也似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也想问你。” “做胡家人的感觉怎么样?” “……” “感觉?” 胡麻有些意外于老树桩的这个问题,抬头向他看了过去,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笑意,但却没有应声说出答案。 “我不知道,前辈。” 他只是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种因为坦然而带来的轻松,道:“因为我没想着去做胡家人,我只是做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 “嗯?” 老树桩都有些被这个问题惊住,他看向了胡麻,良久,轻轻叹了一声,道:“这回答意外的好啊……” “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比我想象中让人满意。” “不是因为你确实能用胡家的法,而是我没想到你会问出那孟家子弟的名字来。” “若换了其他人,哪怕是你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或许会生气,但他不会像你一样,强留孟家人。” “……” 胡麻微微一怔,他对前身的父亲,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知道去世很早,但老树桩的话,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点奇怪。 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十姓有十姓的体面。” 老树桩淡淡道:“我说过,这孟家孩子其实已经是守规矩的。” “既然是守了规矩的,便一般不会这么欺人,你家婆婆在老阴山的安排,最初一直不让我插手,就是为了规矩,她为了护着你,要回祖祠去,也是为了守规矩。” “……” 胡麻一时怔住,其实有些不太理解老树桩的话。 他只是慢慢的,不让自己心里的话顺势而出,用了更符合这个世界认知的话,慢慢道:“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觉得,是人都一个样子,他那张脸难道就比我大了一圈的么?” “……” “?” 老树桩都有些被这话惊到了,过了半晌,才淡淡笑了起来,道:“也许是因为你是胡家人,却从来没有真正在胡家长大的原因吧,这些话说的其实不太符合十姓人的身份。” “不过,我倒觉得很中听啊……” 边说,边笑了一声,仿佛心里放下了什么,笑道:“在我看来,这时的你,倒是有了去绝户村,把那件信物取回来的资格了。” “……” “信物?” 胡麻倒是微微一怔:“婆婆留在了绝户村的,并不只是一件法宝,还是一件信物?” 他略心动:“前辈,我现在可以去取了?” 老树桩道:“还不能。” 胡麻微怔:“怎么又变话了,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本事还不够啊……” 老树桩叹了一声,道:“我本来以为你会先学成本事,再养出这份资格,倒没想到,你似乎先得了这份资格……” “但入府之前,你还是别想这事了,光那信物你就背不动。” “……” “入府……” 胡麻倒是沉吟了一下,自己守岁人的本事,才刚学到了登阶,入府还有段距离。 至于镇岁书上的本事,搭眼一看,皆是法坛咒术,镇祟法门,林林总总皆是术,却似乎没有提到过相应的登阶入府之类的修行体系。 当然,这一次胡麻也知道了,镇岁书其实是与走鬼人一个体系的,或许这个入府,是要按走鬼人的规矩算。 心里仍有着挥之不去的忐忑,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在山里多留,山外还有很多事情,于是也只能化作低声一叹,打起精神,谢过了老树桩的庇护之恩。 约好了等自己有了本事,拿到婆婆留在绝户村子里的东西,再回山里去拜访老树桩,这才收拾了东西,快步出了山。 胡麻骑到了马上,小红棠便坐在了他的怀里,瞅着自己胳膊上的青布,不时扯一扯。 “什么感觉?” 胡麻始终觉得这青布不简单,下意识的问道。 小红棠道:“没什么感觉呀,就是这朵花系的不是很好看……” “……” 胡麻不知怎么回答,只能道:“离远点再说,现在还在老阴山地界里呢……”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救人安祟 双腿一夹马身,加快了步伐,离开了老阴山地界。 出来之后,便见山外已是一片阳光明媚。 远处田垄之间,各个村子里面,都有人来回奔走,有人欢呼,有人哭泣,也有人远远的见到胡麻过来,就迎上来,跪在了马前,向了胡麻磕着头。 他们不知胡麻在老阴山里斩恶鬼的事,但胡麻这几日在各村子间的奔波辛苦,却都还记得。 胡麻也忙让他们起身,不受这拜,只是问着:“事情解决的如何?” “村里伤了多少人?” “那些外地赶过来帮手的走鬼人都在哪里?” “……” 这些村民说了,胡麻便也忙安慰了他们几句,向着前面村子里赶了过去。 如今那遮云蔽日的阴气一扫而空,但遭了这一劫,方圆三十里内的人家与村落,却也都有一种大伤元气的颓败感。 仿佛生机凋凌,庄稼都枯黄蔫败,也不知多久才养得回来。 来到了前面的村子里一看,仍有不少走鬼人在忙碌的,有的在照顾那些被邪祟冲了的百姓,拿出了草药给他们熬着药,嘱咐着他们事后要怎么养,才能把身子养好。 有的安慰着周围的百姓,让他们不必害怕,这次邪祟闹的厉害,但解决了,就是解决了,不会再来了。 也有人已经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胡麻忙催马上去,道:“老先生,婆婆,大姐,不必急着走。” “辛苦了这一日,还请跟我到庄子里来,我备上些酒菜,先垫垫肚子再说。” “……” 正常情况下,走鬼人到了村子里帮手,这乡里乡亲的得置办好酒菜招待着,奉金也得主动的准备好,不能等人去讨要。 但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百姓们人心惶惶,却是都顾不上了,胡麻却得想着。 “不合适呀……” 那几位走鬼人听了,忙摆着手,道:“俺们是走鬼人,你是血食帮,没道理吃你的饭。” “这……” 胡麻之前倒是没意识到这一点。 走鬼人来自村寨,血食帮却是以太岁血肉为核心的帮派组织,双方平时确实不是一路。 但微一沉吟,便向小红棠道:“去找大同,跟他说,从庄子里取了米面酒菜,在黄狗村子里摆下流水席,然后请周围的走鬼人都过来,人家热心过来搭手,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回去。” “另外……也问问他,死伤有多少?” “……” 小红棠从马背上跳了下去,迈着两条小短腿就跑了。 她倒是很快找到了周大同,如今他们也还没有回庄子里去休息,只是在隔壁村子里帮着挖坑,埋那些怪里怪气的青衣童子。 这些青衣童子,趁乱跑了过来杀人,凶气四溢,无人可挡,但在青衣恶鬼被摄走之后,却是一下子变得虚弱不堪,被愤怒的村民给活活打死了。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妖人,打死了就打死了,挖坑埋了,上面还得压着石头。 那摆设一样的府衙,想必也不会过来管。 当然,就算过来管了,当时怒火上了头的村民们也不会留情。 “先别埋啊……” 胡麻知道之后,也是立刻嘱咐他们:“先烧,浇上油烧,烧完了再捣碎。” “捣碎了再埋,埋猪圈里,镇邪!” “……” 边说边亲自示范了一个,然后让周大同他们回庄子里去取米面菜肉。 当伙计们过来,村子里的里长便也明白了胡麻的意思,硬是抽调了一些人手,便在村子里面搭上篷子,摆上桌椅,然后支起大锅,又找人去各个村子里喊,请那些帮忙的走鬼人过来吃饭。 可是活人安置上了,听到了走鬼人的死伤时,胡麻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沉。 各地过来帮忙的走鬼人,死了三个,重伤了七八个,还有被忽然厉害起来的邪祟迎面喷了一口阴气,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的。 胡麻听了,也只能低低叹了一声,一点点安置着。 死了的,便让人小心的收敛,找其他走鬼人过来认认,记下身份名字。 这得好好的送人回去。 伤了的,庄子里面,那些能见光的黑油膏、血酒、白食、青食,甚至血食,都拿出来。 一一分给了人治伤,回头再找娘娘报销。 这些走鬼人见了这些东西,也冷不丁有些吃惊,平时走村串寨,吃上碗肉菜就不错了,何时有过这么富裕的待遇啊? 从这点,胡麻倒也确实发现,大家都是门道里的人,但是走鬼人与守岁人真有很大的不同,守岁人不说富裕,都并不贫穷,但走鬼人却是真的朴素。 也许他们身上值钱的,也就是走鬼时用的一些物件,但也只是在特定的圈子里值钱。 而他,也是在安置好了这些人之后,才回到庄子,浅浅的睡了一觉。 自他出了庄子的门,直到如今,已有两天三夜未曾阖眼,且连续奔波大战,便是有守岁人的底子撑着,却也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这一躺下,便睡了两个时辰,才又恍然惊醒。 走到了内院时,见李娃子也躺在了床上,养着伤,被人喂粥喝。 周大同等人却是不见踪影,问了一下才知道,各村子里事很多,过去帮忙了。 胡麻便也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离开了庄子。 此时已经到了大半夜,但刚刚闹了这么一场,如今的夜里,倒甚至比白天还安全,但他还是看到了很多的走鬼人,仍然在各个地方忙碌着。 有的在烧香,有的在烧纸,也有的布下了法坛,声音低低的念诵着什么。 胡麻在他们脸上,看到了一种虔诚而神秘的气质,便只是默默站在一边,等他们作完了法,才上前说话。 “小掌柜。” 那位牵了牛,带着自家小孙子出来除祟的老人,见着胡麻,便点头笑笑。 他们平时与血食帮打交道不多,但对胡麻的印象都不错。 胡麻看到他点起了一大把香,在野地里走着,每遇着一个坟包,便都插上一枝,有些看不懂他这么做的用意,便客气的低声请教:“老先生现在做的是……” “安祟。” 那老头子笑的露出了豁子牙,道:“走鬼人呀,不光管活人,也得管死人。” “这次闹祟,遭了灾的不只百姓,它们也跟着遭了灾。” “别看白天时闹得凶,其实有很多也不是自愿的,被邪气压着,身不由己,而且还都伤得不轻呢……” “毕竟都是入不了地府的魂,苦留在这个世上,等死而已,闹祟的时候咱要管活人,但闹完了祟,也不能就把它们扔那里呀……” “……” “入不了地府的魂……” 胡麻听着这话,心里倒是微微一惊。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抬头向夜色深处看了去,这时代少有灯火,一到了晚上,便都是黑漆漆的。 但如今,却能看到在这深沉夜色里,各个村口,或是野地里,都有星星点点的火苗起伏,偶尔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声声低吟,古老,神秘,却又有着种让人心安的气质。 这些走鬼人的做法,似乎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规矩。 而这又恰是自己之前没有想过的:这个世界,真的有地府么? 若是有,为什么世间如此闹祟,阴阳秩序都乱了? 自己向来修行,都是更重视守岁人的法门,因为自己能看得清,摸得着,实实在在,镇岁书虽然霸道,但自己心里没底。 因为那仿佛是在掌握超出自己界限的力量,转生者不喜欢这种把命运交到其他人手里的感觉。 可这一次在山君的帮助之下,使了镇岁书上的法门,又让胡麻切实的感受到了那种力量的存在,那仿佛是一种权柄,仿佛是在召来一种森严肃穆的力量。 那不是自己的力量,只是自己在用,如同县太爷在审台下的犯人。 那力量是哪里来的? “老先生,我不是走鬼人,只是心里好奇,这些死去之人的魂,真有一个归宿么?” 他心里组织着语言,压下了心里的好奇,轻声向这位走鬼人问着。 “那当然啦。” 这位老走鬼人笑了,与胡麻在一起,倒没有面对那些血食帮掌柜时的不自在,反而像是在与自家的晚辈聊天,他便也愿意多说一些。 笑道:“无常勾魂,判官审罪,地狱轮回,不都有的嘛……” 胡麻听着,更觉得有些离奇,道:“那这世上为什么这么多阴秽,为什么您说它们入不了地府?” “因为地府的门关了嘛……” 老走鬼人道:“关了好多年了,就因为地府关了,没规矩了,所以这游秽生魂才越来越多,走鬼人的活也越来越多了嘛……” “关了?” 胡麻更惊讶了:“为什么关了?既然说关了,也就是之前有?” “那既然有地府,便也有勾魂使者,投胎转世?” “老前辈见过这些事情吗?” “……” 老走鬼人本来脸上带着笑,如今却有点尴尬了。 还以为这小掌柜是好人,没想到,这是过来挤兑自己呢…… “我到哪见去?” 颇没好气的瞪了胡麻一眼:“地府关门,恶鬼出世,这世道乱作了一团,后来有能人出头,才以黄昏为界,定了规矩,生人邪祟,各安其事……” “……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转生者会议 就是单纯请教一下嘛…… 胡麻看出了这老先生不满意,也有点尴尬了。 自己只是一直以来,都对这样的事情有些好奇,所以随口问问嘛,这世道有生魂有邪祟,还有以“无常”为名的李家,那么理论上,地府也应该是存在的才对。 可自己入了门道,也有些时间,却真个没有见过这一类的东西。 这位老走鬼人说了地府关了,说的时候态度很平和,似乎在说一件公认的事情一样,还以为有什么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呢。 原来只是一件公认的传闻而已…… 那么,胡麻倒是更想不明白了,这种公认的传闻,一般都有两个来历。 要么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口口相传,人尽皆知。 要么,便是因为大家都好奇为什么会有这遍地的邪祟,为什么没有地府来引这些生魂下去,为什么没有鬼神出来还这世界一个清静? 大家都好奇,都想有个答案,但又不知原因,因此随口附会,也算是个心理上的安慰。 可如今,终究只能是一个猜想,这个世道太乱了,邪祟并起,已经让很多人失去了思索的能力,只是先活着而已。 而对于自己来说,思索这些问题,或许也过早了。 镇岁书,本就牵扯到了一些秘密,但如今自己能啃透的,不过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 被人剥皮的皇帝,集体隐身的官府,据说已经关了门的地府,又高不可攀,似乎在石亭里商量下了某种大事的十姓本家…… ……或许,真的只有到了自己能与十姓见面资格的时候,才能了解这些吧! “老先生也莫要太晚了,明天再向老先生请教。” 胡麻问不下去了,便也只好陪着笑脸与这位老走鬼人说话,见人家有些嫌弃自己的样子,便没有打扰这古老的传统,只是回来之后,准备着第二天继续摆席,招待他们。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一早起来,便去黄狗村子安排,而已经缓了一天的黄狗村子,也已经主动做起了这事。 甚至不少相邻的村子,得了帮助的人家,都过来送米面,送鸡蛋。 但过来吃了这顿饭的走鬼人,却已经很少很少了。 大多数走鬼人,在昨天夜里安抚了亡灵之后,便都已经悄悄的离开了。 他们这一门道,也有着自己的规矩与传统,平时怎么做都好,事上却要讲规矩。 这一次闹祟,不是哪一家哪一户的事,是一场灾。 所以他们得着信了,便都过来,但帮完了手,也不收奉金,只是默默离开了。 “那就自己村民吃了吧,总不要浪费。” 胡麻站在村口,看着一位挑起了挑子,正在远去的走鬼人身影,也没有去刻意留对方。 只是向了他们的背影,轻轻一揖,然后走了回来。 “正在养伤的走鬼人,都好生照顾着,缺了什么,便到庄子里来拿。” 他一一的吩咐:“死的那三位,用好木材打棺材,收敛起来,供着香火,等着送回家去。” 直到做完了这些,他才又再次回到了庄子。 昨天晚上,明明已经睡过几个时辰,但也不知怎地,如今一躺在床上,仿佛切实的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终于过去了,居然又是眼皮发沉。 仿佛在身体里藏了几天的疲惫,忽然一下子泛了起来,很快便已沉沉的进入了睡梦之中。 直到,被一个声音唤醒:“老白干兄弟,在不在?” “转生者终于要开会了?” 胡麻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本命灵庙之中。 心里倒是略略宽慰。 早先孟家人一来,转生者们便立刻定下了蛰伏的决定,偏生也就在这么一段时间里,自己却对上了最厉害的一个对手,以及转生以来,最为复杂的局面。 当时就想着,若是可以找转生者们交流一下,问些意见就好了,但总不能因为自己,便破了四个人一起商量定下来的决定。 如今,孟家人一走,倒是都活跃了起来。 “老白干兄弟也看出来了吧,通阴孟家的那位,已经离开明州府了。” 二锅头的声音,听着居然并不放松,而是显得比之前还要压抑一些,低声道:“但这可不代表着咱们就没事了,我……我倒觉得,咱们的处境,怎么瞧着比之前更险了呢?” “嗯?” 胡麻心情是已经放松了下来的,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心里一惊,忙道:“怎么了?” “因为那孟家人,不是主动离开的,而是被这明州府里的某人给惊走的……” 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而且青衣恶鬼也是被明州府里的某个人直接设法坛斩了的。” “能够将通阴孟家的人惊走,又如此轻易的杀了青衣恶鬼。” “你们想,这人应该是什么层次?” “……” “这还用想?” 二锅头的声音都显得有些低沉,甚至有些许慌乱:“能把十姓家的狗宰了,又把十姓的人给吓走的,定然也是十姓那么一个层次。” “可最关键的是,从孟家过来找人,而且是用这种手段逼人现身这种事上来看,那位,一直都留在明州府啊……” “这么说起来,我们之前合作的事情,居然全都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进行的,你害不害怕?” “……” 听着他抱怨又担心的声音,胡麻也搞明白了情况,倒一时哭笑不得。 这次的事情,自己不得已而为之,倒把转生者吓着了? “前辈前辈,我来啦……” 正想着,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自己命香上的烟气,也又分出了一缕,穿过暗红色雾气,与另外一个人连接。 地瓜烧比胡麻晚了一会过来,一来便是非常的兴奋:“最近的事你们都看了吧?我的天,青衣恶鬼居然被人宰了,孟家人也离开了……” “这说明,明州府有一个高人啊,而且想必与孟家,与十姓都有牵扯的。” “伱们说,如果我们合作,把这人挖出来,那这情报往外一卖,得值多少钱啊?” “……” “?” 这句话一出,二锅头,白葡萄酒小姐,胡麻,都一下子被惊到了。 然后不约而同开口:“闭嘴!” 这地瓜烧,心是真大啊…… 胡麻都被这家伙给惊着了,这会子别人都怕我,连红灯娘娘都怕到从良了,二锅头老兄都怕的声音里带了颤音儿了,怎么就你个愣头青不怕,甚至还想着把我找出来的? 也亏得我不是真的胡家人,不然这就拘你到法坛来! “哎……” 地瓜烧被三人同时喝骂,也顿时怂了:“嘿嘿,我就是提个意见……” “下次再提这种意见,便会将你踢出我们这圈子。”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二锅头说的没错,有这么一位在明州府,我们确实需要警惕。” “当然,也不需要害怕到那种程度,我们几人合作,时间已经不短,直到现在仍然没事,说明呆在了明州府里的这位,并没有关注我们转生者的事情。” “或者,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本身就是躲在这里的,孟家人为了找他,废了这么大的事情,便是因为不好找到他……” “……” 二锅头忧心忡忡的道:“就算是躲在这里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现了我们。” “之前我们心太大了啊,以后我可不能找你聊天了……” “……” “我谢谢你。”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不过,十姓本家曾经清洗过转生者,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每一个十姓本家的人,都有能力把转生者从人群里找出来。” “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十姓本家有没有能够看透我们梦里联系的事,只是不知道上一次清洗的原因罢了。” “但既然确定了有位能与孟家人齐平,甚至更高层次的人在这里,我们倒也需要谨慎对待了。” “所以……” 她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大家交个底吧……” 胡麻听着,微微怔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白葡萄酒小姐的交底是指什么。 然后就听见她道:“二锅头先生,如果换了是你,青衣恶鬼,或是你们家红灯娘娘这个级别的邪祟,你能斩了几只??” “……” “?” 冷不丁听得这话,胡麻懵了,地瓜烧也明显的懵了。 这话是不是错位了,白葡萄酒小姐是在开玩笑吗?二锅头只是红灯娘娘身边的护法啊…… “啊?” 二锅头也明显被白葡萄酒小姐的话吓了一跳,又有种被人当面揭开底裤的感觉,慌忙道:“说什么呢?我对我们家娘娘,那是忠心耿耿,万死不辞,要命给命,要身子给身子……” “我信你。”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所以,如果真要放开了动手,红灯娘娘这样的邪祟,你能除几个?” “……” “我哪除得了啊……” 二锅头已是又惊又恐,连声道:“娘娘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法力滔天,断人性命,我在她面前,我……” “……我舍不得。” “……” 胡麻与地瓜烧,一下子都惊住了,这番对话,是搞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一原则 “都这么问了还不说?” 白葡萄酒小姐在胡麻等人的诧异里,也只是淡淡笑了笑,道:“你这样的老油子倒真是小心。” 胡麻与地瓜烧,都已经憋了一肚子的话,胡麻还在勉强忍着,地瓜烧却已忍不住想要开口:“等等,你们刚才说的话……” 但还不等他说完,二锅头便忽然笑着道:“白葡萄酒小姐问人的话太突然了……” “不过你呢,伱这样一位……大小姐,如果真要放开了放对,那红灯娘娘这种程度的邪祟,又能对付几个?” “……” 面对他的问题,白葡萄酒小姐居然没有分毫的犹豫,只是淡淡道:“我来明州,便是因为这里比较安全,因为明州没有能够伤到我的邪祟。” “?” 胡麻与地瓜烧闻言,更是惊住了,一时间觉得,这个聊天,似乎与想象中不太一样。 “包括那位孟家来的人么?” 二锅头却似乎因为被揭露了什么,略微生了气,淡淡笑着,反问了出来:“想来这么一位通阴孟家偏房来的子弟,白葡萄小姐姐,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不知道,因为不敢与通阴孟家有关的人交手,不了解他们的本事。”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但若是明州忽然有人对付我,我想,起码我是能逃进老阴山里去的。” 二锅头呵呵笑了两声,道:“那我也说实话,我也有这把握,留在明州府不走,也是因为我有这个把握,况且,我们家娘娘……” “……哄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啊?”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胡麻与地瓜烧却实在是忍不住了,搞什么? 这两人是不是一言不和,说出了一些要紧的东西? 但胡麻还有这个意识忍着,地瓜烧已经再也受不住,大声道:“等等,老哥老姐,你俩刚刚在说什么?”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一些正常操作而已。” “地瓜烧是新人,所以可能不太明白,转生者大都喜欢跟着实力不如自己的势力讨生活,能在这世道搏个安稳就是了,其他都是假的。” “因为我们本身就有太多的机会,还有本命灵庙照见,所以我们如果想学本事,大抵都不慢,但又不得不承认,本事学的太快了,我们便也很容易被十姓盯上了……” “二锅头先生便是典型,他一个能独身闯老阴山狐棺村的人,却躲在了小小红灯会里……” “……呵呵。” “……” “等等……” 地瓜烧忍不住打断了他们,道:“所以你们两个平时装的这么小心,其实你们都有在这明州府横着走的本事?” “青衣恶鬼与红灯娘娘,表面上你们也敬重着,其实你们根本不怕?” “……那为什么你们不肯治我的腿伤?” “……” 冷不丁这么一问,白葡萄酒与二锅头,也都微微有些尴尬。 二锅头沉默了一会,才笑道:“本事归本事,安全归安全,我来到这个世界十年的时候,就意识到我这一身本领,提升的实在太快了。” “我当然也可以去更大的城市,去求更高的门道,更高的法门,但是不保险啊……” “……不是,咱们在这个世界求那么高的法门干什么?” “在这个世道,本事越大越容易被盯上啊,你们真以为我们转生过来一辈子,都是要成就什么王图霸业,什么拯救世界,什么做个孤独的英雄到死?” “生活啊老兄!” “怎么打发这几十年的时光才是重要的啊……” “我发现这个世界很危险的时候就决定了啊,所以我入了府门,立刻就按捺着不提升了,我挑了好久才挑了咱们这个可爱的红灯娘娘,跟着她在明州府混起了血食帮……” “躲在红灯会里多舒坦啊,要啥有啥,还安稳,遇着事了也威胁不到我……” “不然怎样?” “……” 二锅头听起来甚至有点生气了:“非要加入什么大局谋略,拿这条小命去跟十姓的人拼?” “死了怎么办?” “反正我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年,我认清了,这个世界可不是他妈的游戏,这个世界的生与死,美酒与美人,都是踏踏实实的东西。” “……” 感觉到二锅头似乎有些心情不悦,众人倒都不太好说什么了。 白葡萄酒小姐也淡淡道:“你这种行为并不算特殊,很多转生者都拥有与你一样的态度,找一个实力不如自己的头领,有好处自己贪了,有事对方顶着……” “但无论躲在多么偏的地方,也总是免不了与十姓有交际。” “如果会有第二次清洗到来,想必便是这么躲着的,也很难躲过这样的危机。” “毕竟,躲着容易,但这一身的本事,也确实就停下了,我本来认为你不同,毕竟第一次见你,就是在你冒了生命大险,进老阴山去谋狐棺村那件宝贝的时候……” “……” 二锅头闻言却只是苦笑:“若不是以为明州府,甚至包括老阴山都没有能让我为难的东西,我哪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胡麻听着,已经难以形容的惊讶,但又忽地明白了过来。 是了,从二锅头一开始去老阴山狐棺村的时候,就可以看出什么来了吧? 早先自己不知道老阴山有多危险,如今倒是知道了,而二锅头却是一个敢自己闯进老阴山去谋造化的人。 最关键的是,当他遇着了麻烦,通过本命灵庙与自己联系,求救,那时候就说了,他没了血食,但可以在很危险的情况下撑两个月不死,这得是有多大本事的人才能做到? 守岁人是出了名的肉身强大,但自己若是被困,能不能撑半个月都两说呢…… “但也别只说我,你呢?” 正想着时,苦笑的二锅头也是话音一转,明显的朝向了白葡萄酒小姐道:“你特意从上京那样的大地方来到了明州府,还一留这么久,难道不是因为这里安全?” “一开始当然是,所以我把某件对我影响很大的事情,放在了这里处理。”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不过现在确定了这里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安全,一些计划也该跟着变变了。” “哎,你们等等……” 听着他们的话,胡麻都已经有些憋不住,地瓜烧更是一下子就毛了,抢着道:“所以,你们两个,其实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不仅是她,胡麻如今心里也多少是在咆哮着的。 早就知道这两人本事大,只是谁能想到,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 红灯娘娘那是什么,一言不合要人命,连反抗都反抗不得的大邪祟,你倒觉得她哄起来可爱,所以跟着她混? 合着我们在这个世界,玩的是求生游戏,但你们玩的是养成? 而在他心里想着时,却听着地瓜烧也万分的吃惊,说着说着,忽地话锋一转:“卧槽,那老白干前辈呢?你的本事又到了哪一步?” “我?” 一直憋着的胡麻,已经有些无奈了,暗暗想着:“我在跟你一起卧槽呢……” “那就不知道了。” 白葡萄酒小姐却在这时,淡淡开口,道:“老白干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人里最神秘的,也许,刚刚斩了青衣恶鬼,驱走了孟家人的那个神秘人就是他也说不定……” “?” 胡麻听着,心都快凉了。 你特么别乱猜啊…… “有道理啊……” 偏偏二锅头也在这时严肃的道:“我也一直对老白干前辈的身份很好奇,他救过我的命,还帮过白葡萄酒小姐姐,我觉得他道行指定很高,说不定就只有那个身份才对了……” 地瓜烧已经惊着了:“啊?” 胡麻下意识就想反驳,但却也忽然反应了过来,只是干笑了两声,道:“那说不定我真是……” 一句话仿佛让三个人放下了心,地瓜烧嘿嘿笑了几声,道:“反正我知道了前辈们都这么厉害,那明州府城,是不是能横着走了?” “这红灯,还有草心堂,我如今瞧着都不太满意,回头给他拆了行不行?” “……” 一句话又说的在会几人,心情都有些忐忑了,胡麻是不说话,二锅头等人则慌忙道:“你低调着点,学我,在红灯会里做个掌柜挺好的……” 白葡萄酒小姐也道:“你确实需要注意。” “我今天也说这些,也只是为了告诉你小心一些的重要性,如今倒要给你补一句忠告:” “千万不要因为自己转生者的身份,而对这个世界拥有优越感。” “你刚进了门道,学本事肯定会比其他人快一些,也很容易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幻想,好像天下没有事情难得倒你。” “但是,当你学到的本事越来越多,你也会越来越害怕。” “二锅头的做法,其实是最合理的,很多转生者都不会去追求那些更高的本事与地位,因为越高,便越会发现这世上存在着一些可怕的事物,也越容易被这个世界的能人盯上……” “若你真的被人盯上,你会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有多么恐怖的……” “……” “好吧……” 地瓜烧被这么严厉警告,也明显的怂了一点,小声嘟嚷道:“你们这么大的本事,都这么小心,那我当然得听你们的……” 而胡麻在这一刻,同样也是心间一凛,怎么感觉这句衷告,更像是给自己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好惨的地瓜烧(三更) “不论如何,这次的事情,都给我们提了个醒。” 白葡萄酒小姐见地瓜烧都怂了,才淡淡开口:“哪怕是明州府城这样的小地方,连我与二锅头……还有老白干都认为安全的地方,也有可能一下子成为漩涡的中心。” “甚至有些我们根本无法察觉的危险人物与我们相伴。” “这件事了了之后,我们需要把孟家人过来的消息传递出去了,也要让其他的转生者知道,明州府这个地方的风险,起码要调高两个等级。” “……” “调高两个等级?”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转生者圈子里,还有这个概念? “只是一个大略的判断而已。” 白葡萄酒小姐倒知道胡麻,或者说地瓜烧在好奇什么,轻声解释:“有些地方,入府的高人都没有,也没什么厉害邪祟,那对转生者来说,便如天堂一般,做什么都发现不了。” “早先我与二锅头,便认为明州府城就是这样的地方。” “但现在有了那么一位神秘的高人,我们便明白,这不是我们可以只手遮天,肆无忌惮的地方了。” “它的危险之处就在于,若是真个出了事,便是我与二锅头两个想救人,恐怕也没有办法在紧急时刻,做的周全。” “……” 地瓜烧闻言,已是有点慌了,忙道:“那我们要怎样?继续蛰伏?” “那倒不用……” 二锅头叹了一声,道:“毕竟我们已经在人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久的事,要发现,早被发现了。” “当然,加倍小心是对的,以后你……地瓜烧,再想做什么事情,最好问一问我与白葡萄酒小姐,得到了我们两个的同意再去做……” “……当然还有老白干前辈,但你轻易不要烦他。” “……” “嘶……” 胡麻只觉牙疼,二锅头这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给自己僚机啊…… 但心里明白,这话其实也与白葡萄酒小姐的衷告一样,明面上给地瓜烧,但实际上也是给了自己。 其实作为松散的转生者组织来说,他与白葡萄酒小姐愿意给这份衷告,等于是给自己和地瓜烧两个新人做了限制,但也无形之中,担起了一些责任。 相处久了,大家毕竟也是有些感情了…… “啊,那太好了……” 却在胡麻想着的时候,地瓜烧顿时有些激动,道:“那我最近这几件要紧的事,前辈们还是可以帮我的吧?” “要紧事?” 二锅头倒是怔了一下,疑惑道:“你还有什么要紧事?” “很多啊……” 地瓜烧道:“我要治自己的腿,红灯娘娘给的赏不够,我还得再搭进去一点。” “另外我还需要找个机会,来到了红灯会,本来寻思给我指派个血食矿管着也行啊,没事了我还能捞一点,结果只是让我挂名了一个供奉,就每个月给点钱粮领着,跟白养着我一样。” “我寻思这没什么实权啊,没准就是指望着红灯娘娘会下次与人斗法,还派我上呢……” “啊……” 她嘟嚷的说着,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是了,还有老白干前辈的银子。” “上次他帮了我的忙,说要几万两银子,我还没凑出来呢……” “……” “嗯?” 这句话说的白葡萄酒和二锅头两人都怔了一下。 本命灵庙里面,大家彼此不可见,但胡麻都有种这两人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的感觉。 顿时有点尴尬,咳了一声,道:“不急。” “……有了,先给我一部分就行。” “……” “呵呵,老白干兄弟出手,一向都是如此昂贵的……” 二锅头也忙陪着干笑了两声,道:“至于其他的,伱也不用急,早先安排你从青衣帮跳到红灯会来,我也是牵了线的,只是其他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得问问会里的护法大人再说。” “你先暂时稍安勿燥,现在娘娘要建庙了,还收了青衣帮的生意和地盘,机会可多着呢……” 地瓜烧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等着。” 胡麻隐约听见了白葡萄酒小姐冷哼了一声,自己也真是感觉,地瓜烧小姐…… ……真是好惨一女的啊! 自己这几万两银子的账,当初只是顺口说的啊。 谁让她当真了呢? 现在她非要给自己,那自己……当然也就不好意思不答应了。 至于二锅头,明明自己就是护法,偏偏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他一句话的事,还要说的这么艰难。 没准回头帮地瓜烧办妥了,还得再让地瓜烧反过来,欠他一个大人情的…… 说起来,倒是白葡萄酒小姐还算比较实在? 不对! 胡麻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地瓜烧现在这么紧着要血食是为了什么? 治腿! 她那伤在这明州府地界,大概也只有草心堂能治,可白葡萄酒小姐就是草心堂的人,非但不说,还介绍了地瓜烧去她那草心堂里治伤,这血食收起来是一点也不觉得心疼…… ……没准心疼了,一边心疼,一边要了地瓜烧几十斤血食的高价。 这可真是,太合理了。 “以后确实要降低一下各自交流以及合作的频率,一切都以稳妥优先。” 这时候,白葡萄酒小姐淡淡的,打断了那两个人的交谈,道:“不过像地瓜烧一样,把自己需要的说出来倒也不错,相比起有事没事消耗着自身道行找人聊天,各讲所需,才更有意义。” “……总还是有的放矢比较好,把自己需要的说出来,其他人都帮着留意,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便利些。” “确实。” 二锅头第一个赞同,严肃道:“这才是转生者们交流的真正意义!” “不过,我现在需要的东西可就难了,我曾经谋过一件造化,可以让我在想脱离红灯会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早先我差点死了,多亏了老白干兄弟救我性命那次,就是为了找这东西……那次倒成功了,不过那件东西,我只得了一半,想解决问题,多少还差点意思。” “……” “是是是……” 胡麻无奈:“就当我救过你的命,这事不用一直提了吧?” “地瓜烧已经想歪到天际去了……” “……” “我知道你缺的东西是什么。” 白葡萄酒小姐接过了话茬,淡淡道:“但你莫要心急,现在谋这件事,还太早了。” 二锅头忙道:“我不着急的,那你呢?” “你需要的是什么?” “……”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我需要的东西很危险,你们几个帮不上忙。” “……当然,老白干没准可以,老前辈嘛!” “……” “?” 胡麻都惊着了,连她也跟着学坏了? “那么,老白干前辈需要的是什么呀?跟我们说说,若是帮个大忙,还能抵点银子。” 地瓜烧听了,倒是连忙说了起来。 “我?” 胡麻倒是一下子想开了,自己缺少的东西,可太多了。 缺少守岁人的两盏灯,缺少一些炼活了眼耳鼻舌之后的绝活门道。 缺少用来施法的镇物,缺宅子,缺马车…… 但他也只能维系着自己的体面,隐约也觉得这时候和盘托出,其实不太好。 于是沉默了一下,便只淡淡的开口:“我缺血食。” “……” 这一下子轮到其他几个人沉默了,都叹道:“这倒确实,没有不缺的。” 只有地瓜烧在那里感慨:“好实在的一位前辈啊……” “那就都帮了留意一下吧,各自所缺的没这么容易找到,毕竟我们这里人少。”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早先大家不熟,也只是有机会了合作一把,如今倒也彼此有了牵绊了,利益上多少一致。” “况且,既然明州府城存在了那么一位厉害人物,也不由得我们不在一起合作。” “……” 众人都答应着,各自退出。 其实心里都明白,虽然没有什么盟约立誓之类,但他们四人既然有些事说开了,便也算个小型组织了。 当然,这等小组织得以成立的根基,便在于相互约束。 论起实力,大家相互不等,但约束这块,因为胡麻与二锅头,白葡萄酒小姐,彼此知道身份,便相互有了约束。 至于地瓜烧…… ……她只是好惨一女的。 放心退了出来,胡麻也没想到,才刚准备睡下,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却再一次的想了起来:“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你说。” “白葡萄酒小姐怎么还单独再次联系我?” 胡麻微微疑惑,便明白她是有些事不想让地瓜烧与二锅头听到,忙道:“什么事?” 一缕命香连着,白葡萄酒小姐却沉吟了良久,才轻声道:“我来明州府,是有原因的,本来也想着尽快把事情办妥,但是因着……” “呵,那个意料之外的人存在,我倒要更小心一些了,没准近期便要离开明州府处理些事,但这里也有些要紧的事情,倒是分身乏术,需要在这里找个人帮着我。” “不过,二锅头不靠谱,他离红灯娘娘太近,一旦被发现了,他也只能把那位娘娘灭口,不值当。” “地瓜烧更不靠谱,交给她不放心。” “所以我想来想去,咱们明州府里,倒是只有你才能帮我做这件事了……” 月底啦,加更求票呀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事情定性 凡事经不得想,解决了青衣恶鬼的事情,胡麻也确实有一刻,好像觉得自己飘了,到了另外一个层次,但冷静下来想想,便又有压力跟着爬了上来,自己终究只是一个红灯会的小掌柜啊! 如此沉叹着睡了过去,多日的疲惫一发儿了上来,待到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过午了。 坐起身来,只觉体内力量滋生出来,一身生气滚滚,微一内察,胡麻顿时微觉惊讶,竟发现自己体内的生气,居然充沛了许多。 “我是死人身子,如今也只才炼活了一半,没有血食供养,便会显得气血不足。” “如今这忙忙的几日,还没来得及服用血食补足,但怎么感觉……” 他又惊讶,又有些欣喜:“道行竟涨了不少?” 一时竟有种神完气足,浑身充满了力气的感觉,这份惊喜,当真是难以形容。 难道是做了这等不亏心的事,对涨本事也有好处? 可这似乎又牵扯到了什么阴德福泽之类的事,倒让人觉得又虚无缥缈了,像是在搞封建迷信…… ……但说回来,这好像本来不是个那么科学的世界。 正自惊疑间,却忽听得外面一阵骚乱,有伙计跑了进来,急急忙忙的道:“麻子哥,快出来看呀,徐老爷还有杨弓师兄,甚至是几个骑了马蒙着脸的人,都过来啦!” “嗯?” 胡麻一听,便知道是城里来人了。 早先城里人过来,总会先让小使鬼过来通报一声,毕竟庄子里要准备酒饭,也要收拾收拾,显得对娘娘敬重。 如今怎么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过来了? 按理说自己该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迎出去,毕竟自己虽然借了山君的力,除了青衣恶鬼,但事情过了,自己还只是一个红灯会的小掌柜。 见了老板,如何能不恭敬着? 可这个心理转换,自己倒没问题,只是一想起来,红灯娘娘其实是二锅头老兄的养成系…… 这份敬意,便有点提不起来了。 虽然想着,但还是换上袍子,走了出来,却在出了内院时,便见到一大队人马,这会子已经直接进了庄子了,一搭眼,便见徐管事,杨弓等人都在,还挑了一顶巨大的灯笼。 看他们风尘仆仆,算算路程,这得是天还没亮,就动身了吧? “青石镇子分柜掌柜胡麻,恭请娘娘法驾……” 胡麻迎到外院里,便向着他们挑在手里的红色灯笼拜了下去,这是规矩,没挑着红灯笼,怎么都好说,挑了的话,得先拜娘娘。 可是自己这一下还没拜下去,旁边有人跳下马来,正是杨弓,他直接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他胳膊腿都齐整,才道:“还好,还好,没出事。” “咳!” 旁边马上的徐管事,则是咳了两声,作为提醒,才板起脸,向胡麻道:“胡管事,看这周围,人心惶惶,出了什么事?” “闹起祟来了。” 胡麻道:“我们也不知怎地,周围邪祟并起,骚扰百姓,瞧着似乎还有青衣恶鬼的影子,周围百姓都信娘娘,敬娘娘,我们吃着娘娘给的钱粮,自然不能不管,为这周围百姓奔波了几日。” “啊这……” 徐管事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个不知道的道理,却还是装着惊讶,道:“这么大个事,怎么不请娘娘过来看?” “?” 胡麻都懵了,心想:“我特么请了啊,她跑了啊……” 但眼角余光瞥见,被烧香人提在手里的红灯笼,兀自亮着,光芒流转,瞧着竟有点心虚的意思。 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声。 还是道:“确实怪我,经验太少,以为都是小事,自己能解决了呢……” “下次,我肯定就直接请娘娘过来了。” “……” 这句话一说出来,红灯娘娘明显的松了口气。 “胡掌柜,你辛苦了。” 见胡麻回答的得体,徐管事也很是欣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下了马,拉着他的手,叹道:“你可不知道这次事情闹的有多大。” “是那只青衣恶鬼,它斗法输了,不肯甘心,便在这明州府里四处作祟,也不知乱了多少地方,搅得整个明州府都不得安宁,处处都是哭声。” “不过,它也是自食恶果,被某位高人顺手给除了。” “但气人的,倒是咱们那位姓郑的香主……” “……” 徐管事一开始还只是说着,到了最后,却忽地声音一沉,严声道:“咱们红灯会,那是采割血食讨生活,平日里顾念百姓不易,施米舍粥,帮着除邪祟的清白人家。” “咱红灯娘娘在百姓里的名声,那也是有口皆碑的,但偏偏就是这个姓郑的,只因受了青衣恶鬼蛊惑,居然助纣为虐,过去帮那青衣恶鬼设坛,祸乱州府,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现在好啦!” 他冷哼了一声,道:“事发了!” “咱红灯会立刻将其除名,绝不姑息,而这姓郑的,也已经被官府捉拿,连同他那一家子,都下了大狱了。” “瞧着,这两天便要往凌迟台上走一遭儿,但也活该!” “……” “?” 看着徐管事义愤填膺的模样,胡麻都懵了一下:“姓郑的早就死了吧,还上什么凌迟台?” 但一瞧徐管事及旁边杨弓向自己暗使眼神的模样,胡麻便也明白了过来,倒不得不佩服那郑香主,他临时猜到了自己的下场,也与他想的一样,果然与官府有关。 如今看着徐管事的模样,心里如何还能不明白? 这是给现在这件事定性呢! 闹祟的是青衣恶鬼,被蛊惑的是红灯会除名的香主,有问有罚有因有果,只是绝口不提孟家。 胡麻估摸着,这事大概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会以这种口径收尾了。 孟家人背后的影子,明州府里怕是没人敢提,但作乱一州,事情不小,最后总要有一个人或邪祟,出来背锅。 这么算起来,还有什么比青衣恶鬼背锅最好的? 这还是自己把青衣恶鬼给除了,就算没除掉它,估计它也会…… ……不对。 若是自己没除掉青衣恶鬼,只是现身与孟家人相见,那青衣恶鬼在孟家人面前,便是一个立了大功的,这样再让它背锅就不合适。 毕竟孟家人也不能做事不讲规矩,否则谁还敢跟孟家人办事? 那样一来,需要背锅的便可能是另外一人,那也就是…… ……郑香主? 这人削尖了脑袋进这件事,图什么呢? 整件事情上看,他才是唯一一个,不论结果怎样,都注定要被拉出来顶罪的人啊…… 而这种事,正常来说,是上面人的口径,与自己无关的。 他们还能知道过来说一声,便是因为,自己这个庄子,是红灯会里惟一一个被卷进了这件事情里的,是亲历者。 自己杀青衣恶鬼,但没有曝露身份,其他人也只猜着,那位“高人”,位于这七个闹了祟的地方之一,也有可能并不在这七个地方,只是看不惯了,才出手。 但毕竟有了可能,那无论是谁,对这七个地方,便都不敢小觑。 这也是红灯娘娘紧着过来的原因。 事情想明白了,便也打起了精神,迎着徐管事严肃的表情,他也很严肃,道:“我倒不知道还有其他地方乱了,还以为就是郑香主瞧我不惯,故意难为我呢……” “当时这庄子周围闹祟,百姓们都来哭,我也没想别的,就是想着,咱家娘娘才刚要建庙,正是重名声的时候,咱不能丢了娘娘的脸。” “于是便硬撑着头皮,到处帮周围的村子除祟,中间一个不察,差点把自己陷里头。” “倒是亏得有那些热心肠的走鬼人过来搭了把手,才算是撑了下来。” “……我还想着,这庄子周围的百姓,是咱红灯娘娘照看的呀,他们过来帮咱们的忙,那就是帮红灯娘娘的忙。” “于是我还替娘娘招待了他们一番,从庄子里拿了些血食膏药给他们治伤,另外,还有几位受伤的,还有三位被邪祟害了的,唉,你瞧他们该得这葬身钱……” “……” 他说的很严肃,这问题很重要的! 走鬼人不愿与血食帮打交道,但咱不能让人家吃亏啊,该争取就争取一些。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施法除祟,吃喝行走,还有消耗了的香烛物件,哪件不是非常值钱的? 甚至,还有好几个人的医药与抚恤。 得给人报了! 唯一担心的只是红灯会不肯认这个账…… “……伱说的很对!” 心里正担心着呢,却见徐管事激动的拉了一下胡麻的手,他声音提高,仿佛是故意说给身后的红灯笼听的:“胡掌柜,你这件事做的周全啊!” “这周围的村子与百姓,何止是咱红灯娘娘照看的?” “以后,这都是咱红灯娘娘的信众啊,他们的事,可不就是咱们红灯会的事?” “你放心,一应支出钱粮,咱们会里担了。” “你回头好生的计划一下,然后到城里来销账就是……” “……” 胡麻倒是一下子怔住了:“哎?”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红灯祈祷(三更求票) “红灯会啥时候这么大方了?” 看着徐管事那张严肃认真的脸,胡麻都怔了一下。 正常来说,这种事徐管事是做不了主的,尤其是身后还跟着烧香人与红灯娘娘。 但是烧香人向来不理会这些会里的俗务,红灯娘娘更不理会,徐管事也是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都不用回城里去请示一下,便当了红灯娘娘的面,把这事定了下来。 当然,想请示也没得请,郑大香主失踪,管这事的位子空着呢…… 一时间胡麻大喜,徐管事也颇为高兴。 就连烧香人手里提着的灯笼,都仿佛终于放下心来,悄悄的熄灭了下来,红灯娘娘走了。 只有旁边抱了双臂站着的杨弓,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一眼胡麻: “这傻实在的兄弟,居然敢在这时候出庄子管事,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啥……” “你现在倒是替娘娘把脸面保住了,但自己小命差点丢了知不知道?” “……” 站在庄子门口说了这会子话,胡麻才忙请了徐管事他们进来,只不过,外面一直没有下马的烧香人,见红灯笼熄灭了,居然也不跟胡麻说一声,便调转了马头离开。 胡麻微一犹豫,不知该不该留,徐管事便道:“让他们去忙就是了,这趟过来,他们还有要紧事呢!” 胡麻道:“那要不要留他们在庄子里用饭?” 徐管事笑道:“管着我们的行了,他们烧香人从来不跟庄子里的掌柜一起用饭的。” “有时候他们都不用吃饭,有香火就行了。” “……” “怕是跟青衣童子一个模样,跟邪祟呆久了,像鬼已经多过像人……” 胡麻这才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只是忙着招呼了徐管事进来,却是就连杨弓,也得跟了烧香人过去。 这一进庄子,就看见小红棠在摁着一只小鬼搁那打。 那小鬼抱了脑袋,也不还手,等胡麻进庄子了,忙忙的喊:“胡老爷吉祥!” “这是怎么的?” 胡麻忙上前去拉开了,还给了这瘸腿小鬼一块肉。 瘸腿小鬼这才欢天喜地的抱了这块青食,跑出庄子去追杨弓了。 却原来刚刚娘娘在,它不敢现身讨赏,就躲进了庄子里面等娘娘离开,但这庄子是小红棠的地盘,它连红棠姐都没有拜会过,就躲在了这里,于是就挨了小红棠的一顿老拳。 “杨师兄这小使鬼在会里也是出了名的啊……” 徐管事看着那瘸腿小鬼一歪一扭的跑出了庄子,也是看着苦笑:“早先还有人专门拿了血食逗这小鬼玩呢,现在倒是不敢了,害怕杨弓师兄发火。” “但杨弓师兄本来也天天抱怨,如今倒是用顺了手,之前会里想着给他换一个呢,他倒是不让换,只说先这么凑合用着就行……” “……” “杨弓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胡麻心里感叹着,早先还觉得自己进步也不慢,但在如今的红灯会里,杨弓可比自己厉害呢。 已经有了和烧香人一起,跟着红灯娘娘单独行动的资格了。 只不过,这些烧香人与红灯娘娘,来到了自己这个庄子,却又不停留,饭也不用,究竟是去了哪里? 边说边进了内院,徐管事也看到了庄子里面的伙计,只见身上挂了彩的好几个,包得跟粽子也似,便也猜到了之前这事有多大,庄子里这几日又经了什么样的风险。 进了内院坐下,这才低声向了胡麻说实话:“胡大侄,也不是我说你,这次的事情啊,你可真是躲了一场大劫呀!” “这件事背后不简单?” 胡麻配合着他,露出了一副我也有所察觉的表情。 “何止不简单?” 徐管事压低声音道:“有些咱们不敢想的人参与进来呢,不然伱以为,那青衣恶鬼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说一声没,就没了?” “就算是咱家娘娘,亲自跟这青衣恶鬼动手,逐他容易,想要杀他都难着呢,谁能猜到,咱这明州府地界,居然还能藏了这么一位高人呢?” “是啊……” 胡麻见他一脸凝重,也只能跟着叹:“谁能猜得到呢?” “如今啊,红灯会里的规矩都要改了。” 徐管事又道:“这件事一过,娘娘便下了令,朱门镇子那边的庙,要开始建了,以后各处庄子里的伙计,也都要严守规矩,与人为善,但凡惹出祸来,娘娘就一定会重罚。” “这次过来,娘娘也是要祷告四方神明,立定受香火宏愿,为周围百姓谋福的……” “……” “祷告四方神明?” 胡麻倒觉得有些奇怪,她一个大邪祟,祷告什么神明呀,刚刚那么着急的带了烧香人与杨弓等人离开,莫非还有事情? 也在彼此聊着时,如今在庄子外面,靠近老阴山的地方。 烧香人骑着被特意训过,不会在晚上胡乱嘶鸣受惊的马匹,如同融入了夜色里一样,默默的来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他们皆沉默不语,包括了跟在后面的红香弟子杨弓等人,也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一个个的闭了嘴不说话,感受到这浓重的夜色。 默默走着,直到看见前方的野地里,点起了一盏红色的灯笼,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红灯芒的光芒幽幽亮着,灯笼两侧,各坐了一个披着红袍子,脸上戴了笑脸与哭脸面具的人。 烧香人见着了他们,便勒定了马,将手里的灯笼高高的提了起来。 灯笼里的红光,本是黯淡的,只能发出微弱的光,但如今挑了起来,却光芒渐盛,洒向四方,渐渐照出了一片妖异如血的红地,仿佛用鲜血染出了一片空间。 烧香人的神色与眼神,更为严肃压抑,口中开始念起了古怪的咒语。 “两位护法居然也等在这里了?” 后面跟着的杨弓等人,还没有到念这咒语的时候,但也只能跟着,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咒语里的妖异。 他不知道红灯娘娘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只知道,也只有自己这种忠心耿耿,受到了娘娘赏识的红香弟子,才有资格跟着过来,一时手心里也浸满了汗。 是不是又到了向娘娘表忠心的时候了? 杨弓向来不怀疑自己,因为自己从一个饭都吃不饱,差点被花子挖眼断手扔到街上去乞讨的流浪儿,再到走在城里,人见人怕,都要叫一声杨弓大爷的身份,全靠了自己对红灯娘娘的忠诚。 所以娘娘的对手不论是谁,自己都敢冲在前头。 死便死了,不死,便成了番事业。 那么,如今娘娘来到了这寂静无人的地方,只带了亲信,两位护法又提前在这里等着,是为了做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传言,此前明州府各个地方闹祟,红灯娘娘严令手下人谁也不许出来,直到后来,听说有某个厉害人物出手,解决了青衣恶鬼。 难道娘娘就是为了找他? 看来,今天又是一场硬仗啊…… 杨弓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握紧了藏在腰带里的钉子,咬紧了牙关。 咒语愈急,红灯愈亮,妖异的光芒仿佛将这里变成了一片地狱般的空间,甚至可以看到,这妖异的红光,如同活了过来。 在夜色里挤着,交织着,隐约变成了一个纤细柔美的宫装女子的模样,轻盈的出现在了这片宽阔的地面上,身形缥缈,虚幻,俯视黑暗,有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那就是杨弓自入了红灯会便立誓效忠,至高无上的红灯娘娘。 哪怕是红香弟子,杨弓也没见过几次红灯娘娘显形的模样,每次见到,都心旌摇荡,不能自己。 娘娘这次无论要对付谁,自己都要上了…… ……然后就在杨弓激动的想着时,就看到红灯娘娘显形于这片黑暗之中,然后,忽地如风摆柳,霸气十足的,跪了下去。 “?” 杨弓眼珠子都一时瞪大了。 就看到红灯娘娘向了老阴山,也不对,不是正朝了老阴山,似乎她只是在向这个地方下跪,声音清柔,缥缈难定,生人很难听清楚她的话,但身为红香,他还是依稀分辨出了几个字。 似乎是什么“不知神圣在此,多有得罪”、“孟家香火令,建庙必行”、“一心行善,积累功德”等等类似的话。 “娘娘,差不多了。” 红灯娘娘跪拜良久,那两位护法之一的笑脸面具才低声劝道:“贵人若在此地,那便已经听到了,稳妥起见,这几个贵人有可能在的地方,都要走一遭儿呢……” “走过了这一遭儿,哪怕贵人并不在这几个地方里,想必也明白了娘娘的诚意了……” “……” 红灯娘娘这才答应,依依不舍的起了身,身形变淡,回到了灯笼里面,但忽地灯笼光芒微盛,似乎她又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 烧香人听着她的话,表情都似乎有些古怪了。 那两位早早在此等候的护法,也沉默不语,良久,笑脸面具才道:“也对,小心些好,不能让这青石镇子上的小掌柜乱说,坏了娘娘的名声。” 杨弓听着,一时都麻了…… 红灯娘娘过来,不是来找什么所谓的高人,她大半夜跑到这里,是……是做保证来着? 这一幕,对杨弓形成了好大的冲击。 本来今天不想加更的,感冒了,有点烧,但毕竟到月底了,先加更,呆会吃了头孢睡一觉,看能不能减轻一点,醒了之后继续码字。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封口费 红灯娘娘满心紧张,虔诚跪拜写着保证书的时候,庄子里倒是气氛快活,上酒上菜,吃吃喝喝。 胡麻本来担心早先花在那些走鬼人身上的血食与钱粮讨不回来,孰想娘娘如今竟是如此好说话,一时都深深认可了这位老板。 徐管事在红灯娘娘走后,也是笑吟吟的,放松了下来,道:“以后啊,各种事都不一样了。” “胡大侄,我也得说,你这做派,搁在以前,算不得事,但偏偏现在咱红灯娘娘会不一样了,你帮扶百姓,除祟安民,恰是咱红灯娘娘会最喜欢的呢……” “……” “当时倒没想太多,如今瞧着,怕是要被立典型?” 胡麻也隐约反应了过来,红灯娘娘会怕是因着这次的事情,真要与之前不一样了。 一边想着,一边也触动了些心思,向徐管事道:“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多少也能算作一场功劳?” 徐管事笑道:“那可不得是功劳?” “再说,姓郑的不见了,这块的事没人管,我先给你报上去再说。” “……” 瞧着他一脸得意的模样,胡麻倒是心里微动,压低声音笑道:“红灯会三大香主的位子,都是肥缺,如今却空了一个。” “难道徐叔伱,也到了时候,再升一升?” “……” “哎!” 徐管事一听,忙板起了脸,摆摆手道:“那位子如此重要,哪轮得到我?” 然后才又嘿嘿一笑,低声道:“已经开始走动了。” “老伙计们都捧我,咱也不能不识抬举,真上去了,也好替大家帮点小忙之类的不是?” “……” 好嘛! 胡麻都惊着了,这次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有关的无关的人都卷了进来。 谁能想到,最后最赚的,竟是这老徐? 双方说着,胡麻让人去镇子上叫来了酒饭,是那个黄毛丫头李香玉提了食盒,亲自送过来的,倒是让庄子里的伙计们一下子兴致高昂了几分。 而胡麻则也招待了徐管事用饭,又聊了很多自己人才能聊的事情,对这件事情的影响,以及红灯娘娘建庙,接收青衣帮名下血食帮及各类产业的事情,多多打探了一番,大家都很高兴。 及至酒足饭饱,这才送了他们出门,准备闭了庄子休息。 可才刚刚躺下,却冷不丁的,又有人叩门,打开了一看,却大感意外。 竟是白天时离开了的烧香人,如今骑了大马,出现在了庄子门口,两人手里,各扯了一根绳子,拎着一只柜子,也不多言,便直接将柜子放在了门口,道:“娘娘赏你的。” “但这赏你就不要往外说了,以后在这庄子里呆着,好生做事就行了。” “……” “赏?” 胡麻都怔了一下:“这次来的这么快?” 慢着,这次的事,就算是功,也不值得这么急躁的赏,更是不必大半夜的,让烧香人偷偷的过来,还说什么不让说出去…… 胡麻看着沉默的烧香人,以及他们手里提着的红灯笼,能感觉到那红灯笼里的光芒也似乎有些忐忑,仿佛目光在偷偷看着自己的反应似的。 心里忽然就反应了过来:“好家伙,这红灯小娘皮,是堵我的嘴呢?” “谢娘娘赏赐……” 胡麻忙谢了赏,看着两位烧香人沉默不语,牵了马离开。 这才搬了这只大箱子,进了自己的内院,周大同等人倒是好奇这箱子里有什么,但胡麻也只是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说这个事。 不过进了内院之后,把箱子一打开,倒是冷不丁吸了一口凉气。 了这里面瓶瓶罐罐且不说,居然还有大块的未曾制成血食丸的血太岁,此外居然还有一些珠翠金银之类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红灯娘娘把嫁妆都搬过来了。 心里明白,红灯娘娘生怕自己露了她之前怂了的事情,坏了她的名声,因此动用了不用走公账的一些东西,又让嘴最严的烧香人给自己送过来,让自己把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 不过,干嘛弄的这么麻烦,直接灭我的口不是更好? 转念一想,不能灭,如今的红灯娘娘,怕是这么多年来最善良的时候。 而且,以后都得善良起来了。 心里感慨着,倒是微微一动:“现在这小娘皮这么害怕,那以后有事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暗中用镇岁书,敲打敲打她?” 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就是有点损。 红灯娘娘挺可怜的了,看起来是个建了庙的,实际上手底下三个大邪祟…… 心情大好,清点了一番,这瓶瓶罐罐的血食丸,居然足有三十多颗,比早先自己帮着赢了那场斗法的赏都多。 这还没算那块瞧着得有两斤多的血太岁呢,至于里面掺杂着的金银珠宝,当然都是好东西,但与这些血食比起来,却是根本就不够瞧了…… “小红棠,接着!” 胡麻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拔开塞子,捏了一颗血食丸,扔给了小红棠。 小红棠嚼在嘴里时,还有些难以置信,然后眼睛才忽地一下亮了。 血食,居然真的是血食? “你瞧……” 胡麻看着她兴奋的模样,自己也有些得意,道:“咱们这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啦?” 小红棠激动的点着小脑袋,道:“以后是不是可以天天吃血食啦?” “……” 胡麻顿时有点尴尬:“这个条件还是暂时达不到的……” 这份赏赐,或者说,这笔封口费,其实来的还真特别是时候啊! 自己正愁着修炼第五脏的血食呢。 若真靠了这庄子里的一点粮钱供养,想把这炼活心脏的血食攒出来,那真不知得多少年才行呢…… 那就炼吧! 深深意识到本领重要性的胡麻,更是没道理在这时停步。 从这一夜开始,便即尝试着停了血太岁对自己心脏的血气供养,而是以道行炼活。 扑通! 心脏最后一缕血气撤出,最后一下跳动之后,居然是长时间的死寂。 冰冷的感觉自心口向了整个身体蔓延。 胡麻也仿佛是到了这一刻,才再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 自己这身子,是个死人啊…… 没有血太岁的诡异活力撑着,便是心脏都不跳的。 而在心里低低的叹过之后,他便也立刻调动起了道行,一丝一缕的开始炼活。 由这一刻,炼活第五脏的水磨功夫开始。 早先无论是红灯娘娘处得来的封口费,还是光头老张给自己的礼,还有之前与二锅头和白葡萄酒小姐干了那一票赚来的血食,都已经被他悄悄拿了出来,藏在了床底下。 每天都大把的吃了下去,然后借了这血食带来的充足道行,一丝一丝的引过来,给心脏注入活力。 而早先胡麻炼过了四脏,从老掌柜的笔记上,知道这第五脏极其难炼,也需要大量血食,但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如今倒是明白了。 心脏与别个不同,气血转换之所,一缕活气调转过来,也只是略略驻足,便已随之随走,无法真个停下来,好生的滋养。 炼其他四脏,倒是铁锤重击,千锤百炼。 惟独心脏,却如用了水流,不停的冲击,日日夜夜,不可停止。 当然了,与普通水滴石穿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用来冲击心脏的水流里,满是金砂。 不炼这一脏前,他还以为走鬼人才是最烧钱的。 现在才明白,守岁人门道,烧起来也是眼睛都不眨的啊…… 自己这次得来的封口费,那真是实实在在,不知别的掌柜连赚带贪,多少年才能攒得出来。 但如今,居然也只像是勉强够用的样子? …… 不过,炼活第五脏的功夫急不得,但胡麻倒也有了时间慢慢的打磨,如今庄子里的伙计,都跟着历炼了一番,稳重了不少。 再加上没到采割血食的时候,庄子里的活计不多,他们自己都能应付,当然,如今庄子周围,邪事少的离谱,却也不像其他庄子,应付起来那么麻烦了。 现在周大同与一众伙计们,除了巡夜,最重要的事,倒是调节村子里的人打架纠纷类的矛盾。 两帮打群架的人斗在了一起,持矛持棒,周大同凑过去咳嗽一声,便都老实了。 简直比这几个村子里的长辈都有用。 而红灯娘娘的庙,也开始动工了,这小娘皮也许很快便能受着香火了。 只是胡麻怀疑,这世道,是不是哪怕受了香火的正神,也仍是受人摆布的傀儡? 如此一天天的过去,胡麻对心脏的炼活渐有涨进,庄子周围也越来越平稳,隐约想起之前那一阵子铺天盖地的闹祟,倒如同一场已经渐渐远去的噩梦一般,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胡麻也是在这一日,又吃了几颗血食丸,行功之后,走出了内院。 若不是血食丸吃多了浪费,他现在恨不能一口全吞下。 本想着看看自己这段时间没管事,伙计们做的怎么样,却没想到,自己刚一出来,便听得外院里“哗”的一声大喊。 伙计们的声音里都带着真实的惊喜,能听到一阵忙忙的奔跑脚步声,嘴里还喊着“来啦”、“快把衣服穿好”之类的动静,整个人倒是有些意外了…… 这群小子,还是懂事的啊,知道自己对他们有多照顾。 边想边放缓了脚步,寻思呆会得劝慰他们几句,好好干活,好好学本事之类。 然后一出内院,就有点懵了。 只见没一个人瞧着自己,全都堵在庄子口围着进来的黄毛丫头。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香丫头 “还好没人瞧见啊……” 孤冷冷的胡麻,看了一眼热闹的庄子口,都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转头又回去了。 还好没人瞧见自己。 这一段时间没关心,黄毛丫头在自己这庄子里这么受欢迎呢? 他倒也隐约听周大同提过几句,她被自己搭救了之后,便暂时安身在了镇子上的那个小小酒肆之中帮手。 说白了只是个容身之地,按理说那酒肆,是不招人手的,本来就是个夫妻店,两口子就忙活完了,但硬是因为香丫头干活勤快,听话,还识字算账,给留下了。 现在周围人都熟了,管她叫香丫头。 而在这段时间,因为李娃子之前在处理邪祟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在床上躺了几天,然后,又躺了几天。 反正他是躺舒服了,庄子里的伙计们没饭吃,便让那小酒肆里每天做了,香丫头推着一辆小木轮车给送过来,等他们吃过了,再把碗碟收拾好回去洗了。 正常来说,这多败家? 哪怕那小酒肆收钱不多,但天天吃外面饭庄子的,哪有自己家做的便宜? 不过伙计们毕竟在闹祟的时候都辛苦了,胡麻也不说,只是让他们轻快这一阵子就是。 不过这也搞得,现在每天到了饭点,庄子里都像过年一样热闹。 “香丫头,最近还有泼皮欺负你没有?” “没啦!” “哎这些波皮真不争气,挨了一顿揍就老实了,我还想再过去帮你忙呢……” “香丫头你手艺越来越好啦,比娃子哥强……” “娃子哥就会什么东西都往锅里一煮,跟我们村里喂猪一个样……” “香丫头听说伱之前昏倒啦,现在好了没?” “没昏倒呀,就是睡了一觉……” “……” 任由外面热闹着,胡麻只是坐在了屋里的椅子上喝着茶,等不了一会,倒是听见了叩门声。 微微一怔,便见是香丫头提着一个红漆食盒,怯生生的站在了内院外面,胡麻平时主要是用功,吃饭的事,放在堂屋里桌上就行,有时候到了要紧处,屋门一关,便放在院子里。 反正现在他吃饭也不怕吃凉的。 没想到这次香丫头送了过来,自己又恰没用功,倒是撞见了。 轻轻点了点头,香丫头顿时一欢的欢喜,挎着食盒走了进来,道:“公子现在吃吗?” 胡麻点了点头,道:“你不必叫我公子,叫声大哥,或叫我掌柜就行。” “啊?” 香丫头一边端着菜,一边有些为难,小声道:“不行的。” “我……” “我若不叫公子,镇子里呆不住,这里人都对我很好,但我知道,那是因为……” “……他们敬重公子。” “……” 胡麻听了,倒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这丫头其实不傻,刚救回来时,她看着反应有些慢的样子,那是因为人被吓坏了,再加上似乎被那些拐子动了什么手脚,脑子便没有那么清楚。 如今在镇子上虽然做活,但也算是安顿下来,将养了一段时日,如今瞧着此前枯瘦干瘪的脸蛋,都多了一些胶原蛋白。 隐约间,倒是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模样出来了。 而心思定了,脑子便也愈来愈活络,她其实知道自己撞了多大的运。 能在这镇子里落脚,便全是因为胡麻。 而胡麻救下了她,又没动她,女孩子早熟,她其实也明白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这一点,胡麻也不多啰嗦,左右只是一句称呼,随了她去。 拿起了筷子,刚准备吃饭,便见香丫头又收拾了一下屋子,捡了他的脏衣服,但却仍是不走,便看出了她有话想说,转头道:“我衣服都习惯了自己洗,你不用替我做这些事。” “若有话,便只管说就好。” “……” 香丫头闻言,这才连连点头,略有些迟疑的道:“公子,我……我这段时间,想起来了一些事。” “我家,家是在安州灵寿府黑洞子岭大石头崖……我记得门前有两株大花树。” “……” “嗯?” 听得这话,胡麻意外的抬起头来,笑道:“那就太好了。” “知道了家住哪里,找个骡马行的人捎封信过去,便可以让你家里人来接。” “……” 此前香丫头脑袋似乎不甚清楚,对以前的记忆模糊,只记得自己家住在什么大石头崖,哪州哪府都不清楚。 胡麻倒也拖了徐管事帮着问,他头脸熟,朋友多,但问来问去,谁也不知道这大石头崖是个什么地方,一来二去,此事便撂在脑后了。 甚至觉得找与不找,都没什么意思。 不过是个顺手捡来的丫头就是,你留在身边便是了,都成掌柜了,又不是养不起。 没想到,她倒是慢慢想起了地址来。 有些意外之喜,看着她道:“其他的也想想,你家里大人的名字,有几口人之类,是否还记得?” 香丫头闻言,也有些苦恼,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那倒没有……” “我记得,当初干娘,拿钉子砸进了我的脑袋里,现在一想家里的事情,就会觉得这颗钉子钉得我脑袋疼,想起来的,也就一下子又模糊了……” “但前段时间,感觉有人往这里吹了口气,我脑袋冰凉,倒开始慢慢记事啦……” “……” “吹了一口气?” 胡麻倒是微微一怔,是那青衣恶鬼闹祟的时候? 青衣恶鬼当时把这里搅得昏天暗地,不仅邪祟闹了起来,受到了影响的人也很是不少。 不过香丫头说的话,却让他觉得有些古怪,往脑袋里砸了钉子? 忙道:“你且过来,我看一看。” “嗯。” 香丫头闻言过来,在胡麻面前蹲下,递过了脑袋。 但胡麻翻开她的头发,看了一眼,却发现没有钉孔,或是伤疤之类,有些奇怪。 香丫头后退了半步,红着脸道:“我自己也摸过的,能记起来脑袋里被砸过钉子,甚至感觉到钉子,但没有伤口。” “或许这也是拐子的某种法门?” 胡麻默默的想着,也隐约猜了一个大概。 早些他就想过,香丫头应该是被拐子施过什么法,才会不记得家里的事情,毕竟看她年龄,起码也有十三四岁了,没道理记忆力这么糊涂。 大概是她当初被拐之后,那拐子也懂些邪术,因为她年龄大了,怕她想起家里的事情,便拿钉子砸进了她的脑袋。 不过,她中的这门术,倒是无意中被青衣恶鬼吹的那口气给吹的松动了,这才又慢慢的,想起了一家关于自己家的具体情况。 “不论怎样,想起来就好。” 胡麻对此也不了解,只是宽慰着她道:“好歹地方想起来了,你回头写一封书信,我去城里找个稳妥的人,帮你捎过去,等你家里人过来接了,其他的事大概也就想起来了。” “公子……” 香丫头听见了胡麻的话,倒一时都有些颤了起来:“真的愿意让我回去呀?” 胡麻笑着看向了她,道:“怎么,你还想在这镇子呆一辈子?” “我……” 香丫头说着,眼睛已是红了,抬起手背抹了抹,声音都有些颤:“公子,是大好人哩……” 大好人自己可算不上,虽然最近在这一带,自己名声似乎确实挺好。 胡麻也只笑了笑,看着她说道:“莫哭,帮你找着了家,也是我一份阴德。” “你既然想起来了,便写一封信,我找些稳妥的人,让人把信给你家人捎回去,大人过来接了,也就好了。” “……” 见胡麻不只是嘴上说说,还让自己写信,香丫头便更知道他是认真的,感动的眼泪哗哗的流,冷不丁跪在地上,便要向了胡麻磕头,还好被胡麻一把给扯住了。 这里的人都什么毛病啊,动不动就磕头…… ……自己倒不是迂腐,主要是这个世道邪乎,受了人家的头怕有问题。 好歹答应了不再给自己磕头,但香丫头还是明显感激的不行,一边红着眼睛,继续帮他收拾着衣服还有屋子。 胡麻都说了不用她,但她却不肯听,也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想法,胡麻便也不说了,反正这会正是自己刚刚要停下来,休息一会的时候,若正赶上了修炼时候,便要撵她回去。 一边看着最近的账簿,一边吃罢了饭,没有再与她说话。 吃完了饭,刚想收拾了拿出去,忽然发现身后没有了动静,转头一看,才发现香丫头正坐在了原来吴禾妹子住的屋子里,靠了窗台,闭着眼睛,竟是睡着了。 手里还拿着自己的一领衣衫,嘴里咬着线,似乎是想给自己补衣裳来着,结果补着补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是得有多累啊……” 胡麻想过去叫醒她,倒看到了她手上磨出的茧子,微微停步。 这丫头最近也是很辛苦的,听着她之前讲述家里的情况,想来也是个能养得起管家的大户人家,估计不用做这些杂活家务。 但来到了这镇子,心里没有安全感,便一直勤快的做这做那,带了些讨好,身子怎能不累? 只是,这丫头是不是心太大了,就这么睡在我一个大男人跟前? 当我还跟之前一样呐?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梦里引魂(三更求票) 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受到了别人发好人卡的待遇,胡麻心里也是很不平衡的,说一个男人是好人,跟骂人废物有什么区别? 当然,也只是想想,真要让自己做什么,那肯定是不能的。 现在自己正集中了精力要炼成这第五脏呢,怎么会把一身火候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呸,没出息! 不准备叫醒她,只是自己收拾了,打算离开,正一转头,瞧见她瘦弱的身子。 想着要不要给她披点东西,却见香丫头忽然醒了过来,看到了胡麻已经自己收拾了碗筷,顿时脸红,有些惊讶的道:“啊,我刚刚又不小心做梦了,公子别怪我,实在不该……” 胡麻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见她醒了,便将衣袍放下,看着她道:“最近很累么?” “没,没有……” 香丫头一边跑了过来,帮着胡麻收拾碗筷,一边红着脸道:“孙叔孙婶都对我挺好的,不让我干重活。” “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无缘无顾的睡着,做一些怪梦,之前是在夜里,倒没什么事,这一次没想到白天睡着了。” “嗯?” 胡麻微微好奇,道:“什么怪梦?” 他有些奇怪于香丫头的描述,夜里做梦,不很正常么? 至于白天做梦,累极了也会如此,只是打个盹,却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 当然,因为这个世道古怪,总还是要问一句。 “就是……就是……” 香丫头听胡麻问,便皱起了眉头,苦苦的思索,好像要将那个已经有些残留的梦境给找回来,道:“就是听见外面有人哭,然后,我就迷迷糊糊跟着出去了。” “之前我在夜里,出去之后,就看到有人蹲在门口哭,觉得他可怜,就帮着他带路,带到了黑色大门前,就回来了。” “这次,这次也是的,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去了崖子村,看到了有人哭……” “……” “嗯?” 胡麻听了这话,却顿时感觉惊讶,忙道:“你这几次梦,都是类似的?” 看着香丫头有些迷茫的眼神,他道:“我的意思是,都是听到有人哭,便做了这样子的梦过去,给他们带路?那你是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那个黑色的大门,又是什么?” “我……” 听见胡麻的话,香丫头倒是有些迷茫了。 良久,才缓缓摇了下头,道:“我不知道,就,就被人吹了口气之后开始的,当时周围村子里闹祟,夜里我总听见有人哭,但孙叔他们听不见。” “就有一次,我听着哭的可怜,不忍心出门瞧了瞧,就看到有人在镇子转悠,哭着,说找不着路,我觉得他们很可怜,就带他们去了黑色大门那里,然后,我就时不时的会这样了。” “我不知道黑色大门是什么,但好像,就觉得他们该去那里。” “他们……他们很可怜的,像是被扔在街上没有人管,去了那里,也都很高兴,还要向我磕头……” “……” 胡麻听着,愈发的有些惊讶,忙看着香丫头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啦!” 香丫头道:“每次送他们到了地方,我就感觉飘回来了,也就醒了。” “就是梦里的事记不太清,每次又听到有人哭了,便能将之前的事记起来,但回来睡一觉,又慢慢的忘了。” “……” “这……” 胡麻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样子。 仔细想了一下,也知道崖子村这个地方,靠近了老阴山,距离自己当初发现那棵桃树精的地方不远,但想想也有三十里路了。 微一沉吟,便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伱刚刚带路的人,叫什么名字?” “她……” 香丫头有些迷糊,但居然很快就说了出来:“她叫李二丫,庚辰是……” “嗯。” 胡麻答应了下来,见香丫头被自己连问了几句,有些紧张,便只是摆了摆手,道:“这种梦你能控制不?” “我不太懂这些,但这世道邪乎,不能留心,若是你能控制,便先少做这样的事情,回去了先写一封信过来,我找人带给你爹娘,等他们来接你回去了也就好了。” “嗯,我记住公子的话了。” 香丫头忙道:“我可以不去的,只是听他们哭的可怜,才过去的。” “对了……” 她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道:“我开始记起事来,也是,也是从给他们带路开始的。” 她也觉得自己在胡麻这里打了瞌睡,不太好,便紧着离开,只是硬要把胡麻破了的衣裳拿回去洗了,再给他缝补,胡麻也没阻拦,看着她的身影出了庄子,才叫了周大同过来: “看够了?” “……” 周大同闻言大惊,鄙视的看了一眼外面庄子那里还恋恋不舍看着香丫头的伙计,道:“我才不看,我现在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 “麻子哥,我从你这学到真本事了,现在就想着把你说的灯油钱赚出来,好学更大的本事,女人?” “呵呵,我宁把拿把刀过来,剁了自己……” “……” “?” 胡麻见他发着狠劲,倒吓了一跳,忙道:“那倒不必。” 老族长如果知道自己让他宝贝孙子剁了自己,大概大羊寨子自己也回不去了。 不过,周大同右脚已经炼活的事,自己也是知道的,这小子刚过来说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吃惊来着,这速度居然出乎意料的快,也让他在那段时间,隐约的产生了一种好奇: 难道这世道,真有什么福泽阴禄之类的东西? 因为周大同那几天,也一直忙着帮左右乡邻,所以阴德厚了,修行的都快? 自己当时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不像周大同这个明显。 暂且将这块放在了脑后,向周大同道:“有个事让你跑腿,你现在便往崖子村那边去一趟,打听一下,那里是不是有红白喜事,尤其是问个叫李二丫的……问清楚了来回我。” “李二丫?” 周大同听着,道:“感觉应该是个挺俊俏的姑娘呀……” 他不知道胡麻为啥让他去,但也不多打听,只是答应一声,便即出了门。 等周大同走了,胡麻也坐了下来,默默的想了一下。 倒是隐约觉得,这个自己从青衣帮某位少香主手里捡来的丫头,似乎也不怎么简单。 听到了哭声出门,梦里给人带路,还带到了黑色大门前…… 越想越觉得蹊跷,甚至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丫头姓李……” “十姓里面,也有一个李家啊……” “……”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心里一闪,便即过去,总觉得有些离谱。 堂堂无常李家的人怎么会被拐子给拐了? 她要是无常李家的人,自己把大门口那盏红灯笼给吃了…… 边想着,边默默的盘了一下最近的账簿,倒是感觉周梁把事做的妥当,如今庄子里最得力的,便是周大同,周梁,赵柱。 周大同就是会胡闹,赵柱则是衷爱他那一把叉子,而且特别喜欢搜集一些土方子治邪祟,这次跟着其他走鬼人大涨见识,想必各种法门,如今更加的厉害了。 倒是周梁,是个稳重性子,算账盘活,还得是他来才行。 当然了,除了他们几个,还有李娃子。 但李娃子能跟他们几个比么? 现在娃子哥,已经是这庄子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最倚仗的大师傅了…… 放下了账簿,便只等着周大同回来,却是直到擦黑,才见周大同慌不迭的溜进了庄子,瞧着有些狼狈的模样,一进了内院,便向自己哭诉道:“麻子哥,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好活呀!” 胡麻有些惊讶,忙笑道:“怎么了?” “我……” 周大同先进厨房,灌了半瓢凉水,才道:“幸亏我跑的快啊!” “我一进了崖子村,就问人家有没有个红白喜事的,就有人指给了我,刚好就在他们村里,有个办白事的人家。” “我过去了,便找人打听,是不是有个叫李二丫的姑娘,长的漂不漂亮……” “好家伙,一下子人家就疯了,都要过来揍我。” “……” 周大同哭丧着脸:“挨了几捶才知道,李二丫就是躺在棺材里那个,都八十七了,今天中午刚刚没的,亏我还兴冲冲问人家的孙子她许了人家没……” “啊?” 胡麻一听,倒是又觉得好笑,又惊讶。 周大同挨了顿揍,倒是没关系,反正他身上有了底子,皮糙肉厚。 这也是因为去了三十里外的村子,若是周围的村子,人人都认识他,这顿揍挨不了。 而惊讶的则是,香丫头说的人,居然真的在? 她梦里给人带路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那么她为什么能有这个本事,说是带去了黑色大门,那黑色大门又是哪里?总不能真的是…… “看样子,这丫头确实是个有来历的呀……” 胡麻心里默默想着,安抚了周大同几句,倒先不声张,只是自己先把这事记了下来。 不论如何,往往她家里捎个信再说。 昨天烧到了38.5,退烧药吃了一身的汗,前天夜里赶出了点存稿,准备着今天和明天准备跨年休息的,好嘛,也不用休息了,先更出来让读者老爷们爽了。我无谓的,给票就行。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五脏已成 在说定了这件事后的第二天,香丫头果然写了一封信,拿了过来。 胡麻便让周梁去了一趟城里,找了家骡马行,给了银子,让人把这封信捎过去。 他们走南闯北,总能有人恰好往安州去,再给些银子,人家稍一绕绕,信也就送过去了。 如今一来,剩下的便是等着,且不说这个丫头身上的诡异之处,能够给这个顺手救来的孩子找着家,胡麻心里倒也是挺舒服的。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做了这样一件事,真的无形之中积累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德,又或只是单纯的最近血食补的勤快,功夫也下到位了。 胡麻在闹祟事件,过去了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之后的这一日,忽然感觉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雷霆也似的轰鸣。 他只觉,身体里面,像是有某种东西,骤然被驱离了出去。 身体先是有一阵,忽地死寂,仿佛一切的生机,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而在下一刻,却又忽然有滚滚热流,涌入了四肢百骸,将身体的冰冷,驱逐干净。 “嗯?” 胡麻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便已身处本命灵庙之中。 他以这庙里的神像照见自身修行,每到关键时候,必然要过来仔细的看着,如今果是睁开眼,便看到了身前那涌动着暗红色雾气的空间。 香案后面,漆黑一片,只隐约可以看到那个神像的轮廓,但那隐没在黑暗里的神像,如今却有数个地方,大放光明。 那是神像的四肢,以及五脏。 因为神像隐没在黑暗里,看不真切,隐约倒像是只有这四肢五脏悬浮在半空里一样。 神秘,壮观。 其中,五脏为首的那颗心脏,正扑通扑通的跳动。 每跳动一次,都似乎有隐隐的金光涌现,涌向四肢百骸,似乎要将整个神像照亮起来,虽然,因为这神像似乎非常的深沉,只是这颗心脏每跳动一次带来的变化,并不足以真个将神像照亮。 但这源源不断的生气,还是让胡麻感觉,仿佛这个神像,已经活了过来一般。 他注视着神像,久久不语。 心里莫名的有些轻松,有些感动,甚至有种敬畏的感觉。 成了。 自己在这一刻,已经炼活了心脏,正式完了守岁人五脏阶段的修行…… 按理说,这其实不算什么大的成就。 但内心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震憾,与由衷的喜悦? 这份喜悦,使得胡麻在这本命灵庙之中,枯坐良久,才低低叹息,退回了现实世界。 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 这跳动与之前不同,之前是机械化的,被强行跳动着,如今却是自发跳动。 自转生到这个世界,胡麻感觉自己从未有一刻,比如今的自己,更接近“活着”的状态。 不过……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床边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却也不由得苦笑。 这份消耗,也真的可怕啊…… 也许,该催一催徐管事那边,把自己早先的账销一下了? 虽说红灯娘娘额外给了咱一份奖赏,但这跟我准备报的账,完全是两回事嘛! 内心里倒有种难言的欢喜,若不正是半夜,倒想去酒肆里来上一盅,自己为自己庆贺一番,可也没想到,偏在这时,外面倒响起了酒肆老板的声音: “小老爷睡下了没?快去瞧瞧吧,香丫头她,病倒啦……” “……” “嗯?” 听见了这动静,胡麻便皱了眉头起身,披上了衣裳,向院子里来。 如今红灯娘娘建了庙,庄子里虽然大规矩没改,但也有了一些小规矩,便如到了夜里,大门是不关的,所以他听到那喊声是在院子里响的,而且听出了是镇子上的酒肆老板。 只是,若是病了,请郎中抓药就是,怎么还到了庄子来说? 胡麻心里想着,披着衣服出了内院,便看到了那酒肆老板焦急的表情,立刻便知道病非好病,上前问了几句时,旁边侧房里,伙计们也纷纷惊醒,跑了出来。 如今在这庄子里,香丫头三个字可是有着异常的魅力,一出现便是一片惊动,仅仅次于“麻子哥来了”这句话。 “先过去看看吧!” 胡麻问了老板几句,见他也糊里糊涂,说不清楚,便低低的说了一声。 这会已经是半夜,早先是不会出去的,但如今规矩改了,而且庄子外面也消停,再加上香丫头是庄子里的伙计们都熟的,便都穿好了衣裳,跟了这酒肆的老板,一路出了庄子。 本来胡麻是打算自己过来看看,但见伙计们都一脸关切,便也让他们跟上了。 还提了庄子里的红灯笼,现在的红灯娘娘,可是能镇邪祟的。 只有睡眼惺忪的李娃子,往外伸了伸头,便道:“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看着家。” 伙计们一听香丫头病了,都满心关切,杀气腾腾的一路过来,连路边遇着的阴秽都吓得跑出了二里远。 到了镇子上酒肆门前时,便见门板都卸了下来,还没装上,内院里,香丫头平时住的小屋点着油灯,胡麻进来时,正看到镇子上的郎中,一脸愁容的摇着脑袋。 “杨大夫,你瞧过了?” 胡麻也是认识这位镇子上的郎中的,便上前见了礼。 那郎中见是胡麻来了,也忙起身,恭恭敬敬的与胡麻行了礼,道:“瞧过了,老孙头一叫我,我就过来了。” “但我诊过了脉,也扎过了针,硬是没什么用处啊,我瞧着,这应该不是我能看的问题了,大概得让胡掌柜您才能瞧得明白……” 郎中是镇子上的,不是什么名医,但也是老实人,他说不是病,那想必就是某种东西了,胡麻也不敢大意,进了屋里,就看到香丫头正躺在了床上,紧闭了眼睛,一张脸憋的通红。 拿手指试了试,她鼻端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细白的皮肤下面,倒仿佛充了血,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个的红点子。 “难道是闹了祟?” 胡麻皱着眉头,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只见瞳孔是正常的,是昏迷之人的表现。 又看看她的指尖,也不见发黑。 而凭着自己的见识看过之后,便又看向了最保险的一个地方。 小红棠已经不知何时,爬到了屋梁上,见胡麻看了过来,便摇了摇小脑袋。 “嘶……” 胡麻明白小红棠的意思了,这也不是闹了祟呀? 一时间心里倒微微沉了几分,不是病了,也不是闹祟,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中了法? 瞧着香丫头如今的模样,他倒想起了自己在大羊寨子里的经历,那时候,自己也是不知不觉中了法,烧得自己头晕脑胀,差点丢了小命。 如今瞧着香丫头的模样,倒不与自己完全相同,但也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于是俯下身来,拍拍脸颊,试着唤了她几声。 “没用的,叫不醒……” 旁边的酒肆老板与他的婆娘都道:“叫好几回啦。” 就连郎中,也跟着点头。 胡麻皱起了眉头,向了那酒肆老板道:“什么时候发病的?” “入黑就这样了。” 酒肆老板道:“香丫头勤快,洗过了碗筷,还揉了阵子衣服,天黑了都不睡,还要点着油灯纳鞋,说是要给你……” 瞅了瞅胡麻,怕自己话里不敬,改了词,道:“要给庄子里的掌柜纳双鞋穿,俺婆娘还笑她哩,人家那么大一个掌柜,哪里能缺伱一双鞋了?” “……” 胡麻都有些无奈了,道:“说事。” “是,是。” 酒肆老板道:“反正说了她也不听,就是要赶出纳出这双鞋来,俺与浑家便早着睡下了,但睡不到一会,忽然听到她喊了一声,有东西被扑倒的声音,急忙过来看,她就这样了。” 胡麻道:“没有什么东西闯进来?” “没有没有。” 酒肆老板忙忙道:“庄里的门板上好的,她那屋门里面也拴着哩。” “俺是从窗户里钻出来开的门。” “……” 说着瞅了一眼被踹了一个窟窿的窗户,想是有点心疼。 但当时一看屋子里面的人晕倒了,却也顾不上,只能先踹开窗户进来瞧瞧。 一听这,胡麻便知道问不出来了,只是看向了床上躺着的香丫头,瞧她晕迷不醒的样子,似乎非常的虚弱,若是能先唤醒了她,倒是可以问些东西,但怎么唤醒? 使四鬼揖门? 早先自己在周围村子闹祟的时候,倒是用四鬼揖门,暂时让那些啼哭的娃娃们,暂时平复。 但那是白天啊,如今却是晚上,四鬼揖门的力道有点大。 况且,胡麻大略判断着,也隐约感觉,这香丫头似乎与那些娃娃不一样,那些娃娃是被邪祟迷了,等于是身上多了点东西,但香丫头不是,瞧着,倒隐约像是少了一点东西。 低低呼了口气,守岁人擅长硬碰硬,对这样的事情,倒真有点怵头。 也只能捺着性子,仔细的向酒肆老板问道:“你且仔细想想,今天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些奇怪的人?” “生面孔的,瞧着不像是好人家的。” “想想有没有人跟香丫头说过话,问过她姓名来历什么的,若是有人拿了她的头发,或是问过她的八字什么的,那便更靠谱了。” “……” 这话一问,酒肆老板却是更为难了:“咱这做过往客人的生意,来的大都是生面孔呀……” “哎,有的……” 倒在这时,酒肆老板的婆娘忽然道。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李府管家 “你在后厨,没瞧见……” 见众人眼神都看了过来,老板婆娘忙道:“我看着今天下午时分,来了一个老头子,穿的破破烂烂,跟个叫花子似的。” “他要了一碗面,但也没吃几口,还向我问那后厨里的丫头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什么的,我没理他,回了趟后厨,他就已经走啦……” 胡麻微微一凛,道:“他问你的,你说了?” 酒肆老板的婆娘脸色微红,忙摇头道:“没……没说。” “我没有怪伱的意思。” 胡麻放缓了口吻,道:“若是说了,也没关系,但你得告诉我。” 普通人对这一块的警惕,毕竟不高,也不知道,有些邪门东西,听个名字就能施法。 “真没说……” 那酒肆老板的婆娘红着脸道:“他一问,我就说香丫头心上有人呢,你别惦记了,别瞧人家在俺们这做丫头,不定什么时候就做了柜上的夫人哩!” “……难怪她脸红啊!” 胡麻都有些无语,这世界的人也都这么八卦的? 但心里也明白,既然有这么个怪人存在,想必香丫头出的事,便与他有关了。 自己这庄子周围,有妖人混进来了? “找他去!” 正自沉吟,门外头的伙计们,便都纷纷怒喝:“敢混到咱们身边害人,不想活了?” “他既是傍黑来的,想必出不了镇子,定能找着人。” “……” 他们也是有江湖经验的,知道这世道,能在夜里乱跑的人不多。 便是很多门道里的人,也不敢走夜路,那人既然下午还在,现在也多半还留在镇上。 可也正当他们群情激奋,便要点起火把,去外面找人。 胡麻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看到小红棠已经跳了下来,蹲在窗口,向外张了一张,然后回身揪了自己的衣角,向了那外面的墙头不停的指着,心里就一下子有数了。 默不作声的走到了门边,忽然道:“不用了。” 周大同等人微怔,胡麻道:“人家已经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了小红棠指的地方,轻轻一揖,道:“听墙根的朋友……” “……何不出来见见?” “……” 口中说的非常客气,但这一揖之间,身边却是微风一动。 “哗啦!” 胡麻说的客气,事情也做的隐秘,周围的人都看不出什么来,但那墙外,却是忽地响起了一声剧震,只见一道身影,火烧了屁股一般猛得跳了起来,向着远处就疾窜了过去。 “还想走?” 胡麻倒没想对方反应不慢,但一揖之后,便已身形抢出,没有被他拉开距离。 使出了鬼登阶的功夫,翻墙过院,如履平地,夜色里一闪,身形便已飘了出来,赶到了那人身后。 抄起刚刚从赵柱手里夺过来的粪叉,便要插向他的后背。 却不料,那人也是反应极快,察觉到了危险,索性不跑了,忽地停下,双手一伸,便解下了衣袍,那衣袍活物似的,在他身上褪下,立时向胡麻身上兜了过来。 “噗!” 胡麻看不出这是什么门道,但小心着,一口真阳箭吐了过去,同时一叉子刺去。 手感微沉,仿佛已经将人刺穿,但定睛看时,便见这叉子居然只是刺穿了一件黑糊糊的袍子,对方却出现在了丈余之外,正转过身来。 胡麻抬脚就踢出了一片沙子,同时再次扬叉,便要再给他一下。 但得了这个功夫,对方却也忽地厉声喝道:“且慢着,你们可知她是什么人,也敢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 他这喝,胡麻手里的叉子便也停下,距离他的脸只有一指之遥,袍子兀自在叉子上挂着。 微微皱眉,道:“我确实不知她是什么人,难道你知道?” “我……” 那人声音有些悲愤,带了哭腔:“我当然知道,这是我们家小姐……” “我……我找了她好几个月啦……” “……” “小姐?” 胡麻打量着这个人,看得出来,他衣服料子不错,只是破破烂烂,显是许久没换。 身上也有不少伤痕,似乎与人交过手,一条腿还是断的,若不是这条断腿,恐怕自己都没这么容易抓着他。 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谁?” “我……” 那老人声音里仍是有些激奋,大声道:“我姓周,是大石崖李府的管家,你……” “你莫要仗了血食帮的势,便觉得自己可以胡作非为,我只劝你,好生将小姐交到我的手上,让我带回去。” “不然,等到老爷找了过来……” “……莫说是你这小小庄子,便是你们的红灯娘娘,怕也担待不起!” “……” 看出了他的激奋情绪不是假的,虽然话有些古怪,胡麻也收回了叉子,道:“胡言乱语些什么?若你真香丫头家的管家,又怎么不大大方方来见,还要搞得藏头露尾?” “听着你们家还称府什么的,像个大户人家,做事畏手畏脚,也忒没规矩。” “……” “我……” 这老头子本是异常激奋,被胡麻给骂了,倒是呆了一呆:“什么大大方方的见,大大方方的见了,岂不是正中了你的圈套?” “这是怎么的?” 这会子,周大同也已经凑了上来,手里拿着绳子,向胡麻道:“掌柜,要不要绑起来?” “那边童子尿已经准备好了,不行先泼他一脸?” “……” 经了上次那个事,他们现在都成熟了许多,擅用童子尿干大活,而胡麻平时对他们的教导也起了作用,知道江湖凶险,所以遇着了江湖上的人,不轻易叫名,只是叫掌柜,兄弟之类的话。 当然,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没用,老头子在周围打听过了,很容易知道胡麻名字。 但有这个意识,倒是好的。 “先不用,他瞧着就是脑子有点糊涂而已。” 胡麻看了那老头子一眼,道:“我一个月前就给你们家递了信儿,让你们过来人接,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她现在似乎中了法,难道也是你下的手?” “……” “递信了?什么信?” 老管家更是迷茫了:“小姐确定中了法,但那不是你们下的手?” “废什么话呢?” 周大同踢了他一脚,骂道:“香丫头是我们家掌柜捡回来的,若不是他,丫头怕是早就被人丢进河里喂老鳖了。” “捡回来之后,我们掌柜也好生安置了她,养尊处优的养着,最多就是每天打扫打扫酒肆庭院,洗洗衣裳洗洗碗,买菜擦桌子做做饭……” “……打扫茅厕跟挑水之类的粗洗,我们可没让她干过啊!” “……” “捡来的?” 这老管家更是有些糊涂了,倒是有些跟不上他们的话,眼瞅着表情有些迷茫。 正说着,赵柱端着一只桶过来了,双手捧着,离自己的脸远远的。 道:“童子尿倒不倒?再不倒,就凉了。” “不用不用……” 老管家这次不用别人说了,慌忙摆了摆手,道:“你们,真的没有骗我吧?” 胡麻听着已是有些不耐烦,也隐约察觉,这似乎是个误会,便道:“我半年之前,捡来了这个丫头,说了要送她回去,只是她不记事,也打听不出家在哪里。” “好容易她如今想起了地方,我便找人捎了信去家里,让人过来接,怎么,你不是得了信来的?” “……” “啊……” 这老管家如今却是终于听明白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胡麻,当然也看到了旁边赵柱手里随时准备要浇下来的童子尿,还是热乎的…… ……终于知道自己错怪了人,激动的泪水涌出了眼眶,猛然一个头磕了下来,大哭道:“恩人,是恩人啊……” “没想到我家小姐福大命大,竟是遇见了好人……” “……” “卧槽……” 胡麻倒是吓了一跳,急忙闪身到了一边。 又来了个磕头的…… 什么毛病这是,不怕别的,就怕头无好头,借了磕头过来暗算自己。 这种阴招不可不防,毕竟自己就会一手类似的。 不过让开了这个头,却也看出了这老管家似乎确实没有歹意,便摇了摇头,道:“先进来吧,把事情说清楚了。” “……” “我家小姐好命啊……” 这老管家进了店里,这才放心的哭着:“是我老了,不中用,带小姐看灯,却把人丢了。” “我没脸回去见老爷,只留了封信在家里,然后拼了命的出来找,老天爷有眼,倒真让我一路找了过来,瞧见了你们将我家小姐当丫鬟使,只以为是你们拐的。” “我在店里,悄悄的与小姐说话,她却认不出我来,我便知道她身上被人施了法,不敢打草惊蛇,于是白天就先离开了……” “本想着趁了夜里过来,再好生问问,看怎么救她,却没想到……” “……” “也就是说,他不是接到了我往大石头崖递的信儿才来接人的……” 胡麻也明白了这件事情的误会,皱了眉头,道:“那她现在这样,也不是你害的?” 老管家吃了一惊:“我……我哪敢害我们家小姐?” 胡麻微微沉吟,便起身道:“那你先过来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你家小姐,又出了什么事?” 这老管家闹了这么一通,直到这会子,才算有了机会近距离看丫头,忙忙的跟了过来,却是一看之下,顿时有些吃惊,慌忙的绕了香丫头的床,转了个圈,声音已是有些惊惧: “小姐……我家小姐,这是被带走了啊?”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草心堂(三更求票!) “被带走?” 胡麻听着,没头没脑,已是觉得有些奇怪。 那老管家,似乎也被吓到了,一脸焦急,边说边要上手,胡麻却是忽然向他看了一眼,对他位无凭无证的老管家,还不是完全信任,不能让他靠近。 那老管家倒也知事,急忙收住脚,向胡麻道:“请恩人先试一试。” “试试我家小姐,脉搏是否正常?先观掌心,再试食中二指之根,再探无名与尾指之根,是否有异常?” “……” “不用试啦!” 这时候,旁边的郎中便在旁边插嘴道:“我搭过脉了,怪的很,手掌冰凉,脉膊几近于无,倒是掌心偶尔一动,食、中二指不时抽动。” 他倒是一直没走,想看看胡麻怎么治的,长长见识。 再加上如今天黑,他也不太敢回去,郎中也怕邪祟啊,得等忙完了,有人提着灯笼送自己回去才保险。 “那就是真的了……” 老管家闻言,更是表情如死灰,喃喃道:“小姐,确实是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留住了,只是……” “……谁有那么大本事,带走了她?” “……” 胡麻一直默默听着,这才看向了他,道:“被人带走,是什么意思?” “失魂。” 老管家眼睛只是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香丫头,道:“人有三魂七魄,小姐这是魂魄离体,不得归身的症状……” “她魂魄离体,不是很正常?” 胡麻心里想着,甚至她还会离体去给别的生魂带路呢…… 只是早就知道香丫头定然有些来历,便也先不说破,只是看着那老管家道:“既是丢了魂,那得找走鬼人过来帮着瞧瞧?” 正常来说,叫魂失魂,这是刑魂门道里的手段。 但走鬼人帮人诊病除祟,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所以会的手段也杂一些,寻常百姓家出现了丢魂的症状,都会下意识的请走鬼人来瞧瞧。 “没用的,没用的。” 胡麻这提议没有问题,但老管家却立刻摇起了头来,道:“小姐与别人不一样,她魂不归体,一定出了问题。” “当务至急,是须得护着小姐的命门,否则,过了十二个时辰,人……人就不中用了。” “……” “嗯?” 胡麻听出了这老管家,似乎知道一些什么,默默瞧了他一眼。 但老管家却神色略尴尬,躲过了胡麻的视线,只是关切的看着香丫头,倒是急的脑门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草心堂。” 这时候,旁边一直跟着,想看看怎么回事的朗中,倒像是明白了老管家的话,急忙道:“若是魂叫不回来,那便是失魂症了。” “那得进城,去找草心堂的人呀,他们最擅长治这类疑难杂症,不过,这里规矩大,倒是轻易不给人瞧……” “……” “这里也有草心堂的铺子?” 老管家听了也忽地一愣,旋即大喜:“那太好了,只有找他们才行。” “白葡萄酒小姐的草心堂?” 胡麻麻也微微怔了一下,并不主动发表什么意见。 如今他对香丫头出现的状况,还不太了解,这老管家似乎也有些遮遮掩掩,让人不喜,但毕竟救人要紧,便也不再多言。 当即让人套了马车,准备连夜赶往明州城里去。 如今见是香丫头出了问题,所有伙计都很关心着,但总不能这么多人都把庄子一扔,全进城去,于是胡麻便只让周大同和赵柱跟着,周梁留下来看着庄子,以免出了什么事。 “找骡马行往大石头崖递了信儿,李家没过来人,倒是香丫头忽然出了问题……” “这老管家自己找了过来,一眼就确定了她的魂叫不回来……” “……或是被什么留住了?” “大石头崖李家,又是什么人?“” “这老管家早先说这一家的事,红灯娘娘扛不住,是唬人呢,还是真有这个底气?” “……” 一路上,胡麻坐在前面驾着车,倒是生出了许多疑问。 不过这些,看出了这老管家并不想说,许是自己信不过他,他也信不过自己,便也暂时不强行问,无论如何,都先到了草心堂,找那里的人帮着香丫头稳定了情况之后再说。 边想着,胡麻边坐在车前,佯装打瞌睡,当然实际上也是真的像是睡着了的模样,不动声色,进入了梦乡。 进入了本命灵庙,胡麻便将手掌按在了香炉之上,低声的呼叫了几声。 倒是很快,命香便有了反应,穿过暗红色雾气,与白葡萄酒小姐连接在了一起,只听她似乎有些惊讶,又有点开心的样子: “你这么快就炼成了?” “……” 胡麻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与她约定过,炼成了三脏便连系她。 其实自己五脏都炼成了,只是还没顾得上找她,便忙道:“第三脏我倒是快炼成了,不过今天倒不是因为这事,我是想问,草心堂,能治人的失魂症?” 白葡萄酒小姐倒是怔了一下:“是失魂,还是离魂?” 胡麻反应了一下,便明白了这里面的差别,离魂只是单纯的丢了魂,走鬼人叫一下便回来了。 香丫头这种叫不回来的,才算失魂症。 忙道:“就是失魂,是我的一位朋友,郎中们都说,要送到草心堂里去瞧瞧才好,但我听说草心堂规矩极严,又是你的地方,便先问上一问,省得大家都犯了难。” 白葡萄酒闻言,便稍稍沉默,道:“若是真的失魂症,等闲郎中是瞧不了的,得门道里的人出手。” “但草心堂确实不轻易给人瞧这个,地瓜烧早先已经过来转了两圈了,但因为准备的血食不够,也没给她瞧上。” “……” 听她这么一说,胡麻就知道自己这个招呼打对了。 他也不作这个请求,只是耐心的等着白葡萄酒小姐自己决定,却听她微一沉吟,然后才道:“这样吧,你若是要来,便赶在天亮之后,晌午之前,还是可以找人看得上的。” 胡麻顿时好奇:“为什么?” “因为有个伱认识的人,恰在那时候的铺子里坐诊,你那时过来,便可以碰上他,瞧在故旧面上,他会帮你瞧瞧。” 白葡萄酒小姐道:“当然,事情若是严重,他怕是也不会插手,你现在的身份,在别人那里都会有面子,但在他面前却没大到那个程度。” “不过你倒不用担心,必要的时候我会过来瞧瞧的。” “……” 胡麻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心里倒也感慨,这就是知道底细与不知道底细的区别了。 地瓜烧不知道白葡萄酒小姐的底细,所以白葡萄酒小姐也不必给她开这个绿灯。 但自己好歹是与她认识的,白葡萄酒小姐便在某些事情上,碍于情面,多少会顺手帮这么一把。 说定之后,才退出了本命灵庙,看着前方的笼罩在夜色里的田陇,低呼了口气,继续赶路。 如今明州城清静,这夜里赶路,倒也无事,天刚蒙蒙亮时,便已到了,胡麻等人随着等在城门外进城卖菜蔬瓜果以及押镖行商的人涌进了城门。 按理说自己到了明州府,各路朋友那里都要拜访一下,但如今却是为了给人瞧病,顾不上那些,便直接向行人打听了草心堂的去处,倒是轻易问了出来,很快来到了一个颇为阔气的楼前。 只见这楼有三层,两个门脸,皆排着长队。 一边是生药铺子,另外一个门脸则是医馆,里面有郎中坐诊。 这才一大清早,等候的人便已不少,胡麻也忙让周大同去领了号牌,在后面等着,远远的向里面一看,便见已是一片忙碌,郎中正在给人瞧病,一边号着脉,一边嘴里唱着: “脉浮洪大而数,内毒不散……” “黄连四钱辅金银花……” “……” 他边诊,边把症状与药数都用唱腔唱了出来,抑扬顿错,身边的伙计便边学边抓药算钱,一一做着事。 忙碌之间,井然有序。 等候诊病的人,也都小心着,不敢在这里喧哗,就连咳嗽,也得紧捂着嘴。 却不料,胡麻等人刚领了号牌,还没将香丫头抬进来,那老管家便急急的从车上滑了下来,冲进了医馆之中,向伙计们道:“可有草心堂的司命人在这里?” 他这一喊,医馆里面,顿时有些乱嘈嘈的。 旁边有两个医馆里的伙计,立时便过来推攘人,喝道:“先去领了号牌。”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 老管家只是着急,忙忙的揖着礼,道:“我不嚷,我们要看的普通郎中也看不了,请你们馆里的司命人出来,我直接与他们说……” “什么司命人?没有。” 但他衣衫破烂,模样也瞧着有些糊涂,却哪有人理他,医馆里的伙计也只是推攘。 胡麻皱起眉头,正打算让人把他拉出来,倒是忽然看到,这里的小小喧哗,引出了另外一个门脸里面,生药铺子里的人。 相比起来,生药铺子里倒是比医馆清静,人手也闲,见这边有事,那里的伙计自然过来帮忙,但伙计们身后,倒是跟了一位穿了长衫戴小帽的老头。 他手里端着烟壶,也跟了看热闹,眼神倒恰与医馆门口的胡麻对上。 双方皆是一怔。 新年第一天,怎么可以不加更? 反正应该是不会再烧了,今天我要努力码字!!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五鬼掌柜 胡麻是见到了这个人,才明白过来,白葡萄酒小姐为什么让自己赶在这时候过来,她说的故旧又是谁。 而那个老掌柜,见着了胡麻,也微微一怔,似乎是在苦苦想着什么。 胡麻便即笑了笑,让周大同等人去扯着老管家,自己则是客客气气的上前,向了那老头子一揖到底,笑道:“前辈,许久未见了,不知是否还认得我呀?” “哎,你先别说……” 这老头子忙伸手拦着他,道:“我也瞧着你眼熟,马上就能想起来了……” 胡麻看他这样,便知道他很难想起来。 直接笑道:“掌柜忘了去年进山,我跟二爷帮你带路的事了?” “啊!” 这掌柜一拍脑门,笑道:“真的是伱,我就瞅着眼熟,你怎么一身血食帮的打扮?” “这不能怪我记性不好,才一年不见,你这模样大变呀……” “……” 原来这掌柜并非旁人,去年白葡萄酒小姐进老阴山找狐棺材,身边就带着他。 还曾经试图以五鬼术帮着胡麻找婆婆,只可惜他那一手,在老阴山里不太管用,但无疑也说明了,他也是门道里面的人,胡麻在这里遇着他倒不觉得意外,毕竟人家就是这生药铺子的掌柜。 胡麻笑道:“托您与小姐的福,去年回去,我便进了血食帮赚口饭吃了。” “当时您给我一卷布,帮我收敛婆婆,这情份我还记着。” “……” “那是敬你家婆婆,倒不用这么客气。” 这老掌柜也忙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胡麻:“你这可真是不错,做了管事了?我刚听着吵嚷,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是我一个妹子。” 胡麻忙低声道:“患了失魂症,想请草心堂里的郎中给瞧瞧。” 老掌柜怔了下,道:“若是失了魂,让走鬼人叫叫便是,你婆婆便是走鬼人,还能不懂?” 胡麻道:“没这么简单,叫不回来。” “这样……” 老掌柜听了,便微微皱眉,向胡麻招手道:“那你去那医馆也没用,带我这来吧!” 胡麻大喜,忙让周大同他们将李香玉带了过来,被这老掌柜领着,抬上了二楼,却是放到了一个厅里的软榻之上。 这掌柜抬抬手,便有下面跟着上来的伙计,给他打来一盆清水,他在里面洗了手,又在旁边的香炉里立了一枝香,然后才轻轻的撑开香丫头眼皮瞧着。 看完眼睛,已是面色微沉,又看了她皮肤下的红点,然后翻了她手掌,按捏掌心。 身边有伙计跟着,他倒是未像郎中一般的唱,但也边看边说道:“查惊魂疑魂之症,先探地心,地心浮动急为初病,浮动慢为久病。” “食中之交急跳,是为路口受惊。” “尾指初节跳,是为受牲物惊,多披毛之牲,小指初节跳,多为鳞甲之怪。” “若地心如常,则视长指初节两侧,疾跳则为受鬼魂冲撞,中节疾跳则为黄柳附身,以筷夹之,便可除邪……” “……” 他极有条理,边诊边说,但在香丫头手上按捏几下之后,脸色却显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嘴里也不再说话了,最后又查探多处,慢慢直起了身来,向胡麻道: “小兄弟,咱们也算半个故旧,我不是不想帮你,但你带来的这丫头,我们草心堂怕是看不了。” “……” 早先他在寨子里见了胡麻,那时胡麻只是他口中的小孩,连个名字也落不着。 如今见胡麻进了血食帮,而且打扮瞧着不像普通帮众,倒像个管事,说话也客气了不少。 但客气归客气,最后的态度,却让胡麻心里忽地一惊,他记得这老掌柜,本事也是不小的,瞧着也愿意帮忙,但怎么一看就说看不了? 老掌柜似乎也有点纠结,停了一下,才低声道:“她这魂丢的太蹊跷。” “咱草心堂帮人瞧病,但不帮人瞧恩怨。” “……” 看着他的眼睛,胡麻立时听出了这弦外之音:“香丫头果然是被人拘走了魂?” 微疑之间,便转头看向了那老管家,隐约猜到了什么。 而一直有些心焦的老管家,本是一到草心堂,便要找这里的司命人,但是没找到,却见有胡麻的熟人帮着瞧了,也是心下一喜,耐心等着,如今见了对方不肯瞧,便又有些着急了。 忙上前,向了老掌柜揖礼,道:“老先生,借一步说话。” 老掌柜听了,倒是怔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胡麻,胡麻也不动声色,道:“这位,是我朋友的亲人,不过……我们也不太熟。” “那便在这里说吧!” 老掌柜转头向老管家道:“左右都是这一位病人,我草心堂也是凭了规矩办事,说话何必背人?” 那老管家顿时有些迟疑起来,看看左右,一时拿捏不定。 而这草心堂的老掌柜,却是不理他了,只是转头向胡麻道:“小兄弟,咱也不是不念旧情,只是你这病人病的蹊跷,我想你还是先找找病根吧!” “草心堂有草心堂的规矩,咱也是没有法子的。” “……” 口吻客气里面,透着绝决,倒让周围的人一时心里着慌,那老管家则更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香丫头患这失魂之症,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便与她梦里引魂有关。” 胡麻心里也在默默想着:“草心堂定是瞧出了异常,说不定香丫头就是被什么东西扣下了,他们也不想开罪,才让我去找病根。” “正常来讲,这时候我也该直接走人,不能让白葡萄酒小姐为难。” “但之前白葡萄酒小姐也说了,必要的时候她会现身,那我这会子,是走还是不走?” “……” 正想着,在这当口,倒是也没人留意到,在胡麻等人抬了香丫头上二楼时,三楼楼梯之间,便一直有一只猫懒懒的卧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睛,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待到二楼间气氛有些僵硬,却从三楼处,出现了一双踩着白色绣花鞋的纤细小脚,旋即探下一双纤纤玉手,将这只猫抱了起来,白色绣鞋轻盈下楼。 听得楼梯声响,众人下意识的回头,便一下子都直了眼睛。 只见楼上下来的,是一位抱着猫的白衣女子,她明艳照人,但气质却甚是清淡,身上带了淡淡的草药香气。 仿佛是无意之间下楼,见这里有人,便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胡麻身上时,却是略略一怔,旋即目光向着那位吴掌柜看了过去,似乎带了些许的询问之意。 “东家……” 这掌柜便忙站了起来,笑道:“可还记得这小孩?” “去年咱们进山时,他还给咱引过路,如今出息了,在血食帮做了小管事。” “……” 胡麻闻言,也忙客气的起身揖礼。 心里倒是想着,白葡萄酒小姐原来长的这么好看。 之前在老阴山里,她一直不出轿子,自己倒是第一次真个见着她。 其实大家已经很熟,但在现实里遇着,该演一下的还是要演,不能表现出这熟络来,所以只是客气揖礼,只偷眼打量了一下。 “这不是管事,瞧这袍子,倒像是掌柜。” 白葡萄酒小姐比胡麻更会演,只是眼睛淡淡在他身上一转,便道:“当年在寨子里,我便瞧这小孩不俗,我在林子里遇了难,他小小年纪,就知道出手相助了,品性不错。” “掌柜?” 这五鬼掌柜闻言倒是微微吃了一惊,重新打量了一下胡麻。 去年见时,胡麻还只是寨子里的一个小孩子,如今,倒成了血食帮的掌柜? 这爬的可不慢呐…… 当然,他自己便是草心堂的掌柜,未必瞧得上这个血食帮的掌柜,但不论其他,明面上大家可是要平辈论交的。 心里惊讶之余,便也隐隐想到:“爬这么快可不容易,这是卖了身还是卖了命?” 可心里想归心里想,却也忙笑着向胡麻拱了拱手,道:“那可是我眼拙,小兄弟这身本事不小,如今既到了城里,无事了便来我这里喝喝茶。” “前辈抬举我了。” 胡麻也忙还礼,看出了这五鬼掌柜的惊,心里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点。 爬到这掌柜位子,也差不多了,不能再做太出格的。 去年自己还只是寨子里的凄苦少年,这一年多的时间便爬到了血食帮掌柜,哪怕自己明面上做的,都有逻辑可循,但落在其他人眼里,也是个飞黄腾达的。 万一真有十姓的人过来,没准便会因此而确定自己有问题,凭白的惹来麻烦。 以后,有些事还是暗处来比较好。 而见着胡麻与五鬼掌柜问好,白葡萄酒小姐却也是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仿佛她也只是认出了胡麻,略问一嘴,便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淡淡的嘱咐五鬼掌柜,道:“既是故旧,五鬼掌柜便好好招待着,中午留人用饭吧!” “红灯娘娘如今要建庙了,也不算野路子,与红灯会的小掌柜交际,还是旧识,也不能算是坏了草心堂的规矩。” “……” 胡麻忙道:“东家小姐,咱这里有位病人,你看……” 白葡萄酒小姐道:“有病人让五鬼掌柜瞧瞧就是了,诊金你可不能省下,去年在林子里的人情,咱当时就还了。” 胡麻顿时轻松起来,笑道:“那是自然。”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鬼洞人家 “哎……” 这五鬼掌柜一听,却是心里一惊,见小姐边说着,边要抱了猫,再回楼上去,忙小步跟了上去。 心里也是一时有些无奈,这寨子里的小孩,也太会打蛇随棍上了呀,当初在老阴山里,也是因着他一句话,东家小姐把自己的大事都扔一边,陪着他找婆婆去了。 如今又是因着他一句话,便让自己给人看病。 这俩人身份明明天差地别,一在云天一在泥,但怎么还挺投缘的? 只不过,东家小姐大方,一看是认识的,便随口让自己帮忙,但她其实还不了解情况啊…… 低低的向她说了几声,又回头看了香丫头一眼,白葡萄酒小姐闻言也是微怔,皱眉道:“这么麻烦么?救人是本份事,但不沾恩怨也是对的。” “问清楚了,再帮忙吧!” “……” “那就还是要帮?” 五鬼掌柜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也只能先应下,只是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过身来时,脸上才堆起了笑脸。 小姐毕竟还是要面子的,正常来说,这种明显牵扯恩怨的事,草心堂直接问都不问的。 “小兄弟,咱东家发了话,这事咱也只能听着。” 他走了回来,才在香丫头身边坐下了,无奈的向着胡麻笑了笑,道:“但你带来的这个病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你们可得好好的说一说。” “不然,咱就算是想帮你们看,也看不了呀……” “……” “是。” 胡麻点头应允,然后看向了旁边。 那位香丫头家里的管家,早已焦急而又不知如何说才好,直到这时,胡麻才向他道:“刚刚伱一直遮遮掩掩,我也不直问你,现在你听见老掌柜的话了,还不肯说么?” “我……” 这老管家满心急切,迎着胡麻与五鬼掌柜的眼神,也终于按捺不住了,可似乎又觉得周围人多,一脸的纠结。 草心堂五鬼掌柜瞧着,已是颇不耐烦,挥挥手,让身边的伙计们下去了,周大同是个会察觉观色的,便也带了其他的伙计下去,如今,场间便只剩了胡麻与老管家,五鬼掌柜。 但这老管家明显还是有些迟疑,似乎碍于胡麻在场似的。 五鬼掌柜却是明显有些生气了,淡淡道:“老先生真是好大的谱,要不然你也别说了,自己带了人走吧!” “是,是,是老夫的错……” 老管家额头都急出了些汗,忙忙的带了歉意,向胡麻一揖,也仿佛是狠下了心,才向五鬼掌柜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我家小姐……” “她是灵寿府,看守鬼洞的李家千金……” “……” 骤一听了这话,胡麻与五鬼掌柜,脸色都有些微微的变化。 五鬼掌柜似乎有些惊讶,急忙低头看了一眼香丫头,身形稍稍后缩,隐然若有所思。 “看守鬼洞的?” 胡麻则是微微一怔,心想:“干啥的?真不是无常李啊……” 虽然一开始就觉得冷不丁捡到个无常李家的人难以置信,但心里也在想,万一是真的呢?自己可不就赚大了? 如今听得不是,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仿佛丢了点东西…… “灵寿府李家?” 而那五鬼掌柜,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看向了老管家,道:“那又如何?” “啊?” 这老管家一直遮遮掩掩,不肯直说这香丫头的身份,便是要说,也只是想偷摸的与草心堂的司命人说,如今说了出来,却没想到人家居然是这等反应。 表情也一下子有点着慌。 “我知道这个地方,在安州府是大族,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 五鬼掌柜向老管家道:“但这位老哥你冷不丁报出这个名头来,却是让我们草心堂为难了。” “鬼洞子李家与我们草心堂并无恩怨,也无纠葛,你这病若是合我们草心堂的规矩,便是寻常百姓,咱们也治了,若是不合规矩,那你们,总也不好强迫我们给人瞧病吧?” “你们若是本事大,那自己就给人治好了,又何必来找我们?” “……” 几句话说了出来,倒是让这老管家一时难为情了起来,草心堂的反应,与他想的竟大为不同。 “鬼洞子李家是什么,我倒不清楚。” 这时候,胡麻便直接开口,道:“但这丫头,是我当初从河里捡来的,她被人拐过,记忆不清楚,但人是好的,这么段时日一直呆在我那庄子周围,勤恳做事,与人为善,左右都看重她。” “出这事之前,她还在做着针线活,也不曾得罪了谁,冷不丁便这样了,其他的我倒不知晓。” “……” 五鬼掌柜看向了胡麻,道:“事前可曾去过什么邪地?可曾得罪了什么人?又或是,招惹了某些厉害的邪祟?” 胡麻摇头,道:“她只是在酒肆里帮着做事,最多也只是到庄子里送顿饭,平时连镇子都不出,又哪里会招惹到什么厉害东西?” “若说奇怪的……” “……” 边说边看向了旁边的老管家,道:“这位老先生出现的倒是奇怪。” 老管家闻言也已冷汗涔涔,慌忙道:“二位也别猜测了,老夫对小姐这情况,着实是知道的,她天生走阴,落红开始便能生魂离体,引渡亡魂。” “如今这想是生魂被困在了某处,不得归身。” “但其实,其实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甚多,连我也不甚明了……” “从……从放灯的时候,小姐被人拐走,我便觉得古怪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找见了小姐,她却认不出我来,但是……” “但是我想无论怎样,老爷一定是可以帮小姐看好的。” “这次,我也不求别的,只望草心堂能帮着我家小姐稳了命门,好歹能让她等着见到了老爷,也就好了……” “……” 听他意思,倒是不指望草心堂能治好,而是能让草心堂帮着稳住情况就行。 五鬼掌柜也微微犹豫,若有所思。 老管家旁要起身下跪,道:“草心堂救命大恩,大石头崖李家一定会记住的……” “莫跪莫跪……” 五鬼掌柜也忙拦住了老管家,道:“治与不治按规矩来,与你们家没什么关系,况且此事也不简单,我总是要先上楼请教一下小姐再说。” “二位稍坐,来人,看茶!” 边说着边让铺子里的伙计上了茶,而他则起身往楼上去。 胡麻与老管家两个,守了香丫头在这里坐了,老管家有些局促,坐了一下,才向胡麻道:“恩人莫怪,不是我信不过恩人,而是我家小姐身世牵连甚大,我不敢说。” “说着不说,不也说了?” 胡麻心里暗想着,脸上便也露出了些冷笑之意,向老管家道:“老人家也别怪我直言。” “人是我顺手救的,本来也没太当回事。” “如今病了,我也是又搭着功夫,又搭着人情,按理说,她家里人找来了,我巴不得撂开手,随你们家去。” “但我往大石头崖递了信儿,她家里人没有过来,来了你这一个,又是个自己找来的,况且之前在酒肆,香丫头也没认出你来。” “如今只是你口口声声说是她们家的管事,可曾有什么信物佐证?” “现在我还留在这里,便是因为信你不过,你倒还这般遮遮掩掩,却是瞧谁不起呢?” “……” 被他这一说,那老管家已是有些汗颜,早先瞧他,隐约有些出自大户人家的傲气,但如今却像是一下子被剥的体无完肤,难堪的解释道:“老夫也知该出示些信物,取信于人……” “只是,只是我这一路过来,奔泼日久,还遇着了厉害的,被人打个半死,行李都丢了,实在是……” “……” “那也是你的问题。” 胡麻淡淡道:“况且莫说你没有信物,便是拿出了信物,我也只觉轻松,人自交给了你,我回庄子忙我的去。” “怎么着,真当你们什么鬼洞子人家成了皇亲国戚,人人见了都要巴结着?” “……” 一番话不假颜色,已是说的那老管家脸上挂不住,忽地跪了下来,道:“恩人莫要如此说,那可真是让老夫这张脸都留不住了……” 胡麻只是在他下跪之时,抬手就把他提了起来,不受他跪。 但也皱着眉头,毫无悦色。 “这是怎么的?” 倒也恰在此时,五鬼掌柜下得楼来,瞧见了两人这模样,微微一怔,旋即也不理,只是向胡麻道:“我家小姐说了,既然不是她主动招惹,那便可以瞧瞧。” “只不过,今天我得焚香沐浴,才好使司命之法。” 说着向了胡麻笑道:“本想中午与小兄弟好好饮几杯,这却得改日了。” “今天我可碰不得酒。” “……” 胡麻忙笑道:“来日方长,急这一日做什么?” 心里倒是隐约一动,香丫头会主动离魂,帮冤魂引路,那么她现在这情况,是不是主动招惹其实不好说,毕竟无意中闯进了什么邪祟的领地,那其实与主动招惹也不差。 说白了,救与不救,全是白葡萄酒小姐一句话。 如今她说了要救,便是因为香丫头在她眼里,也有打破了规矩救人的必要?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司命门道(三更求票) 如今,对这守什么洞的人家,胡麻其实还一无所知,有关香丫头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带了她来瞧病,主要还是看白葡萄酒小姐,她是自己人,该不该治,该怎么治,都有她的主意,倒是不用自己担心了。 他只是默默想着,老管家见草心堂答应,则更是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只是意外之处倒是,自己搬出了鬼洞子的名头,人家草心堂却不在意,最后答应了给治,居然也像是看了这血食帮的小掌柜面子…… 于他而言,这是不是代表了某种复杂滋味,便不可知了。 “两位,赶在夜里子时前回来即可,我既然要焚香沐浴,那便也不留你们的饭了啊……” 听见五鬼掌柜开了句玩笑,胡麻便也知道人家是在逐客,看着香丫头留在了草心堂,身边点了一枝安魂香,这便等于草心堂将人护住了,外人不能靠近,胡麻便也放了心,走了出来。 先让周大同他们回庄子,自己则向了红灯会这里来。 毕竟入了城,还有这一整天的功夫,不过去拜会一下不合适,况且这次见了徐管事…… ……不对,现在是徐香主了,但不论是啥,总得催催账。 “哎呀,这账不好算呀……” 徐香主见胡麻来了,倒是意外之喜,颇有些装模作样的道:“胡大侄你过来瞧瞧,那姓郑的给我留下了什么样的一团烂账?” “如今咱这会里,接管青衣帮留下来的血食矿要不要钱?安置那些新收过来的掌柜,调拔伙计要不要钱?建庙所需,是不是也需要一大笔银子?” “这还有给上面的供呢,血食矿多了,上的供也多。” “哎,这里也要,那里也要,但会里的底子就这些,让我可怎么做呢?” “……” 如今混得熟了,胡麻也知道他嘴上抱怨,心里美着。 便笑道:“那我不管,你上次答应给我销的账,总得帮我办了吧?” “那简单,我想着伱呢!” 徐香主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又压低声音道:“明年开春,你要不要往血食矿走一遭?” “啊?” 胡麻都吃了一惊,可太明白这句话代表了多少油水了。 忙道:“能行?” 徐香主道:“反正事不太好办……” 胡麻笑道:“规矩我懂。” 徐香主道:“……正因为不好办,才要胡大侄这种办事稳重,有本事的人上呀!” “跟我再谈规矩,不是见外了?” “实不相瞒,这好事我一开始就想着你,把账房都给你找好了,那曾经救你性命的老算盘知道不?顶实在的老哥们,到时候派到你庄子上去。” “……” “连账房都想好了,这是真有可能给我安排上?” 胡麻想起了那个欠了自己六十颗血食丸的老家伙,心里顿时一喜,忙忙道:“咱就说这红灯会这么大一摊子,管钱粮的香主得找个可靠人来做啊,徐叔做的真好……” “晚上吃酒时,再谈吧?” “……” 与徐管事约好了吃酒,便从这里出来,去寻杨弓。 却不想,杨弓刚刚下了值,正在他院子里教着瘸腿小鬼,如何递口信,如何送物件,如何辩认自己的写的字,冷不丁的一阵阴风,抬起头来,却见自己的瘸腿小鬼,居然不见了。 旁边沈棒子瞧见,道:“杨弓大哥,你这小使鬼要不得了。” “主人家话还没有说完,它就跑了。” “……” 杨弓怔了一下,立时笑道:“去春和楼说一声吧,这是我胡麻兄弟来了。” 果不其然,出了门一看,便见到瘸腿小鬼正跪到了胡麻跟前,嘴里喊着胡老爷吉祥。 到了晚上,却是杨弓作东,请来了徐香主,以及几位供奉,其中还有欠了自己六十颗血食丸的老算盘在,再加上几位红香弟子,坐了下来。 这些红香弟子,如今还能与这些掌柜,管事一起吃酒,但等他们再上一筹,成为了娘娘身边的烧香人之后,这类交际便没有了。 酒过三巡,胡麻便也带了好奇,向徐香主打听:“这草心堂,是做什么的?” “这地方可不简单啊……” 徐香主闻言,便卖弄起来,向胡麻与杨弓等生瓜蛋子道:“你们终究是阅历浅,只瞧着咱们红灯会如今愈发的风光了。” “但须记得,哪怕咱家娘娘建了庙,草心堂、梅花巷子,还有府衙这几个地方,咱还是不能招惹的。” “当然,他们也不会招惹我们,大家给着面子,过去就是。” “……” 杨弓忙道:“梅花巷子我知道,咱红香弟子巡夜,都不会进那巷子,上次他们派了个小厮儿过来想买几颗血食丸,还是烧香人亲自送过去的,但草心堂又是什么名堂?” 胡麻听着,倒有些好奇,杨弓以前做事率直,眼里只认红灯娘娘,如今倒瞧着涨进了? 徐香主道:“咱们红灯会,是靠了血食吃饭,还要侍奉娘娘,所以会里多是守岁负灵,有几个走鬼人,也是为了更好帮着娘娘做事。” “但你们知不知道,那些在各地行医采药的走方郎中里面,其实也是有个门道的?” “他们那个门道,便叫作司命。” “……” “司命?” 胡麻默默想着,道:“这门道有什么讲究?” “那讲究可大了。” 徐香主笑道:“门道外治病,门道里治命。” “普通的走方郎中,会用草药银针帮人瞧病看伤,药到病除,那就是好郎中,但入了门道之后啊,那就玄乎了。” “都说他们有了强行为人续命的本领,普通郎中看不好的怪病,他们能治好,甚至有些瞧着已是寿数将尽,必死之人,有了他们出手,那也能给他延寿。” “门道里面,甚至有说头,司命之人能改死簿,让阎王勾不去人的魂哩!” “……” “有这么大的本事?” 胡麻听着,倒是微微心动:“那倒要赶着过去瞧瞧。” “不爽利。” 众人都大涨见识,耐心听着,却也有旁边的红香弟子沈大棒子道:“以前咱红灯娘娘没建庙,咱们倒感觉在明州府城天不怕,地不怕,只有青衣帮的人敢跟咱们做对,也被咱们追着打。” “如今娘娘建了庙,怎么倒各处都要小心着了?” “……” 这话倒是一下子引起了好几个红香弟子的认同,只有杨弓如今若有所思,没有附和。 “呵呵,这是好事哩……” 徐香主平时对这些不学无术的红香弟子,也是耐心不大的,但如今却知道,娘娘建了庙,怕是这批红香弟子,就是最后一批了,便也耐心着性子,笑着解释: “咱们一直留在这里替娘娘办差,少在江湖上走动,你们倒是不太清楚。” “实际上啊,以前,咱就只是血食帮里讨生活的。” “血食帮就是采割血食,争来争去,好处是得着了,但在这江湖上名声也就那么着,到了外头,你提自己是血食帮的红香弟子或是掌柜,或许有人卖面子,也或许根本无人搭理。” “但如今却不一样,咱再出去了,那就不是血食帮的哪个,而是供奉香火神庙红灯娘娘的弟子,这是有身份的。” “哪怕不认识,其他有香火的江湖同道,都会念几分香火情,而哪怕不奉香火,其他门道里的那些人,也是会多少敬一眼我们的身份的。” “……” 这些红香弟子,是否听明白了里面区别,胡麻不知,他自己倒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是少林峨眉与某地盐帮的区别? 说白了,以前的血食帮,在江湖上确实没什么大牌面的呀…… 倒也难怪那香丫头家的管家,明明落魄潦倒,却为何还是总能让自己感觉到些许让人心里不快的傲慢了…… 到底还是一个江湖身份的问题。 自己这个血食帮的掌柜身份,在人家眼里着实不算啥,不一定有身份加成,没准倒有点拉低。 当然,红灯娘娘建了庙,以后会有些不同,但这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起码现在,旁人还只是当自己是血食帮的掌柜。 一时对自家江湖地位,有了一定了解,胡麻也心下大定。 当即便陪着他们喝了顿酒,等人都醉熏熏的,自己便谢绝了徐香主要带他去城里烟花巷子里听曲的邀请,而是独自出来,向了草心堂走去。 本是有了七分醉意,却是一步一步,愈是靠近,愈是清醒。 守岁人炼了五脏,便是砒霜都可以大碗的喝,甚至不用加糖,更何况酒? 当他到了草心堂边,又点了几枝香,熏掉了身上的酒气,这才上了楼,那位李府的老管家,如今早就在楼边等着了,一见胡麻上来,立刻便深深的揖了一礼。 但胡麻如今对他也不近不远,只是冷淡的点了下头,便看向前方。 架子该有的还得有,明白了在这老管家心里自己处于什么地位,却不代表胡麻就接受了。 “你这下意识里觉得,咱一个血食帮的小掌柜救了你家小姐,惟恐我了解太多,会挟恩图报还是怎么着?” “咱可不是那种人,就算想要,也得让你主动来报!” 我也是真牛批,发烧了一场,没耽误更新,还是三更! 咱这票,求的理直气壮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家机缘 如今还不到子时,却看到五鬼掌柜已经在准备了,香丫头躺在了二楼间的一个软榻上,身上已是系了多根红线。 这些红线有的系在她足踝上,有的系在她手腕上,有的一端递进了她的嘴里,也不知为什么方法,让她咬住,所有的红线交织纵横,绕着她形成了一张网,上面系了一颗一颗的小铃铛。 看起来诡异而又神秘。 而五鬼掌柜,则是换上了白袍,头上戴了高帽,腰间系了黄符,又将他平时带在了腰间的五个小瓶子,都取了下来,分别放在了香丫头的脑袋及四肢旁边。 随着他口中默默念咒,缭绕香气之间,倒隐约可以看到五个小鬼现身,围住了香丫头跪着的模样。 眼见到了子时,他便点起了香,开始绕了香丫头转着,口中念咒。 “这是治病?” 胡麻也是大开眼界,倒觉得这更像是施法。 但徐管事说了,司命门道,便是指他们有定人生死,司掌命数的本事,可不敢小瞧。 只是瞪大了眼睛,多给自己添点阅历。 “一魂离体二魂存,守尸因果护本身,子夜铃响人清静,身安魄稳等归魂……” 随着五鬼掌柜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忽然周围的五只小鬼同时抬起头来,扯动了红线,顿时所有串在了红线上的铃档,都开始跟着响,响声连声了一片。 响声让人说不出的难受,仿佛神魂都要被扯出身体来似的。 胡麻微微闭眼,也只是强自按捺,周围的伙计,以及那位周管家,则已扛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处于铃响中间的香丫头,则更是难以想象正受着什么,她如今本是生魂离体,无知无觉,但居然皱起眉来,似乎极为痛苦。 也正到了这铃声响动的极点之时,那绕了香丫头行走的五鬼掌柜,忽地停步,脚踏着一种古怪的步法,伸手扯住了一根红线,轻轻的一拉。 “唰!” 所有的红线都是活扣系住,看似繁杂,其实只有一根,五鬼掌柜伸手一扯,红线便忽然被抽了出来,上面串着的所有铃铛,最后一响,然后纷纷洋洋,落在了香丫头的身体周围。 这声音响过最后一阵,渐渐停下,铃铛一片绫乱。 而五鬼掌柜则蹲了下来,观看着这些铃铛,胡麻也跟着瞧,竟外的发现,这些铃铛里,居然有好几颗是破损了的。 外人皆不知究底,只是关切的看着五鬼掌柜,却见他观察了良久,还招手叫来纸笔,似乎记下了一些什么,这才起身,请了胡麻与老管家到外间坐下。 “你们带来的这姑娘,瞧着可不太好啊,她确实是生魂离体,不得归窍之状,但你们知道更严重的?” 他压低了声音:“她脑袋里被人砸了一颗钉子。” “钉子?” 老管家听了,已是心里一慌。 胡麻倒是忽然想了起来,听香丫头说过这事,只是自己看过,她头上并没有被钉钉子的痕迹,但这五鬼掌柜倒用了他们司命门道的法子,给瞧出来了。 五鬼掌柜叹了一声,道:“人有元觉生三魂,又称往生魂,因果魂,守身魂。” “如今咱们瞧着,她只是生魂离体,昏迷不醒,可其实这颗钉子才是最重的,伤了她的元魂,让她守不住身子。” “如此一来,她剩下二魂,也是一残一伤,生魂回来的晚了,小命怕是保不住。” “……” 胡麻不懂这些门道,只能仔细的听着,长长见识。 但老管家却似乎是懂的,又惊又慌:“谁敢向鬼洞子一族的小姐下这等狠手?” “草心堂帮人瞧病,但不瞧恩怨。” 五鬼掌柜道:“但不插手也插了手,所以你们倒也不必太担心,我暂时用长命锁护着她,暂时性命无碍,但具体该怎么做,我这本事不太够,等我请教一下小东家,再来定夺。” “不过,小东家这会该是休息了,我只能等明再问他。” “伱们先寻地方住下,明天一早过来吧!” “……” 老管家听见还要等,自是担心,对他来说,倒是先把那位小东家叫醒了最好。 但胡麻却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便自答应了。 草心堂留病人,却不留客,胡麻已经拒绝了徐管事的邀请,这会再找过去也不好,便索性出来,要找间客栈住下。 见那老管家蹲在草心堂楼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有些无奈,便叫了他过来,一同住了店,如今夜深,也不洗什么头脸,便和身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入得本命灵庙,白葡萄酒小姐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见胡麻入了灵庙,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倒是个有运道的,从哪捡来了这么一位?” “这还真是凑了巧的。” 胡麻便即将自己当初如何去帮助杨弓,如何顺手救了这丫头的事说了。 只不过,有关镇岁书的事,自然不讲,只说自己婆婆留下了一枝香,烧了起来,可以让邪祟近不得身。 凡是无关胡家身份的,都无不可言,他便也事无巨细的说了。 包括了香丫头会在梦里牵魂的事情。 “她既是鬼洞子李家的人,会牵魂倒不是怪事。” 白葡萄酒小姐听了,叹了一声,道:“也是你命好,白捡了这么大一份机缘。” 胡麻早就想问,忙道:“这么说,她倒真是个有来历的?” “是有来历,倒还不小。” 白葡萄酒小姐道:“所谓鬼洞子人家,指的便是灵寿府那帮奉皇命看守着鬼洞的人,据说那里有天生的鬼洞,妖魔恶鬼会从里面钻出来害人。” “于是,当时还在位的皇帝,便暗中委派了几位有降妖伏祟之能的厉害人物,过去镇着这一方恶地,久而久之,那几户人家便在周围扎根繁衍,成了如今的鬼洞子人家。” “我亲自看过了那丫头,倒是可以确定,她确实是守洞人一族的,有些天生的本领在身上。” “……” 胡麻想着,道:“你说的这天生的本领,便是指她可以梦里引魂?” “不错。” 白葡萄酒小姐道:“梦里引魂,可不是小本事,多少门道里的人练都练不出来,这是她血脉里带的本领,作不得假。” 低低呼了口气,胡麻也算确定了香丫头的来历不俗,这才道:“她们这一族的人本事很大?” “鬼洞一族的人可与普通的江湖帮派不同。” 白葡萄酒小姐道:“他们世代守着鬼洞,家族传承,也少与其他江湖门道交际,但他们都有着一些非凡的本领,让人敬畏,在安州府,也是属于极有声名的神秘世族了。” “原来倒确实是个有来历的,不过跟我想的不一样。” 胡麻也明白了过来,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十姓里的无常李家的呢……” “十姓?” 白葡萄酒小姐闻言,却是怔了一下,笑道:“遇着个姓李的就当是无常李家,你怎么不捡块石头就当捡了金子呢?” “我遇着个走江湖姓赵的,是不是就要认定他是神手赵家的?” “我在寨子里遇着个姓胡的小孩,是不是就要认定他是镇祟胡家的?” “……” “?” 胡麻一听都慌了:‘你别乱联想啊……’ “不过话说回来……” 白葡萄酒小姐道:“十姓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他们自己愿意现身,别说找着他们,就是想找着与有他们有关的人都难,可明面上,各郡县州府,也都是有一些大家族存在的。” “论起明面上的名气,这些大家族的脸面与势力,倒是比十姓还大,这鬼洞子李家,便是其中的一个,说是灵寿府土皇帝也不为过。” “若有机会结交,倒不好放过。” “……” “咦?” 胡麻听了倒是一怔,笑道:“但你们家掌柜听了这一族的名头时,说话可硬气着。” “那是碍于规矩,不得不硬气。” 白葡萄酒小姐道:“草心堂是个医馆子,打交道的人多,你扯个面子来,他扯个面子来,我们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当然你倒不同,人家几代传承,坐拥一府之地,说句话儿,整个安州的人也都要给上面子,论起底子来,确实不是你们红灯娘娘会能比。” “……” 听她这么一说,胡麻倒是能够明白。 郡、州、府、道、乡,红灯娘娘会是一个霸占了明州府城,在这府城及周围颇有名声的血食帮。 但一州之内,府城没有二十也有十几。 红灯娘娘的名声或许可以传遍一州,但离得越远,卖面子的便也越少,而这鬼洞子李家,听着却起码是真可以影响到一州之地的? 那老管家倒是没有唬人,红灯娘娘会在人家面前还真不够瞧。 只是,唉,还是红灯娘娘不够努力。 你再厉害一点,再努力一点,手底下的兄弟出去行走江湖,也更有面子一些不是? “总而言之……” 白葡萄酒小姐也叹了一声,道:“你倒确实好运气,不仅救下了鬼洞子人家的小姐,还有机会把这恩情做大些。” “如今确实打算怎么着?” “……” “做大恩情?” 胡麻怔了一下,道:“那倒不至于,咱只是单纯为了救人,不图回报……” “……但他家总不能不记这个恩情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转生者组织 自己把他们家的千金救下来了,他们家又是个底子厚实的,且身份尊贵,甚至出来个惹了祸的老管家,都有点瞧不上自己这个血食帮的小掌柜身份。 那问题的关键在哪? ……在于早先转生者会议里,白葡萄酒小姐他们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啊,自己现在缺什么! 那自己缺的可就多了。 缺血食,毕竟连炼活的心脏的血食,都是靠了红灯娘娘的嫁妆。 缺走鬼人门道的本事,学了这个,才能更好的理解镇岁书。 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搞清楚十姓的谋划。 但最缺的是什么? 恰是人情。 而白葡萄酒小姐听了胡麻的话,竟也难得的笑了一声,淡淡道:“你能这样想,倒省了我劝你的功夫了。” “这机会我不建议你错过。” “鬼洞子李家是世家,本就有官身,又有传承,能让他们家欠伱一个大人情,那比转生者之间的人情还要大些。” “你的本事,入府之后,多少会有些难度,有些难度,就算是转生者,也不好帮你,但这样的世族,却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甚至说,真有哪天,你在这个世界惹了某些处理不了的麻烦,转生者又不便出面帮你的情况下,到了这样的世家求助,他们也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的。” “……” “这才是转生者该说的话啊……” 胡麻听了白葡萄酒小姐的话,便算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也确定了自己处理这件事的原则与目标,道:“当然,我虽然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她们家的恩情,怕是不好拿……” 微微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帮忙瞧了,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魂魄伤了。” 白葡萄酒小姐道:“我白天下来看那一眼,便看出了问题,她出现这问题是因为生魂离体,不知为何,归不得身,导致失魂,昏迷不醒。” “但要我看,她最关键的伤,倒是因为魂魄里那颗钉子。” “这手法倒是比较粗糙,不像是什么高人做的,但是敢对鬼洞子李家的小姐做这种事,倒是让我也佩服这些人的胆量了。” “……” “香丫头说过的那个干娘……” 胡麻心里闪过了这个人,忙道:“应该与当初拐了她的那批人有关,这伤怎么才能瞧得好?” 白葡萄酒小姐怔了一下,道:“你想让我帮她瞧好?” 胡麻也微微沉默,然后笑道:“我说的瞧好,便是指先替她保住性命。” 白葡萄酒小姐一听,倒是带了笑意,道:“为何?” “因为她们家的事太复杂了。” 胡麻也是沉吟了一下,才声音低低的道:“她堂堂一个鬼洞子李家的小姐,哪怕是不是无常李家这种大户,但又有势力,又有本事,居然还能被拐跑,便是一件稀奇事了。” “最关键是,我早先已经往她家里送了信,结果不但没有人来接,反而她就忽然出了事,想想就古怪……” “还有你刚刚提到的,这群往她脑袋里砸了钉子的拐子,能够将钉子砸进她的脑袋,却又外表看不出来,想想这本事也不小啊……” “我估摸着,她会被拐,流落到明州府来,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那我送她回去,便也说不得,有可能被卷进一些并不罕见的家族恩怨里面去……” “我固然是想将这恩情变现,但也得防着自己被淹死在这恩怨里呀……” “……” 白葡萄酒小姐听着他的话,倒是有些意外,声音里难得出现了些许笑意:“又成熟了不少,与当初那寨子里的少年不一样了。” 胡麻笑道:“吃亏吃多了就这样。” “好人当然可以做,名声也是很有用的,但也没说做好人与做名声时,不能留个心眼的不是?” “咱又不是坏人,只是清醒些的好人而已。” “……” “正是这个说法。” 白葡萄酒小姐道:“那么,你现在理想中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胡麻见问,便也认真的想了想,道:“最理想的结果,其实就是草心堂治好了她,然后她家里的大人过来接了,这样我别的事情不用做,便与鬼洞子一族的人有了交情。” “此事难办。” 白葡萄酒小姐道:“我可以治好她脑袋里的伤,替她拔出那颗钉子。” “但她能不能醒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失魂一事,太过蹊跷,钉子拔出来了,她有可能醒来,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 “那就没有办法了……” 胡麻低低吁了口气,便道:“若是完全治不好的话,那与其现在让她醒来,倒不如听那位老管家的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她现在出了这个问题,真的与我之前往她家里捎的那封信有关,说不定她们李家,也是争权夺利,一窝子糟心事的。” “而如今确实是有什么人,特意设陷害了她,那么现在她强行醒过来,反而更有可能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甚至她们家的恩怨,反而被引到了明州府城。” “在我看着,倒不如只是让她稳定了状态,这样,无论是等她真正的家里人来接,还是直接送她回灵寿府鬼洞子李家去,都可以尽量的躲过恩怨,大家也都落得一个方便……” “……” “我也是这个意思。” 白葡萄酒小姐轻轻叹了一声,才向胡麻道:“事实上,我们草心堂遇着这等事,也一直这么做,你知道我们等闲不给人瞧这些古怪病症么?” “因为人是有命数的。” “当然,命数之说,太过缥缈,但恩怨纠葛,却是实实在在,我们是医馆,帮人瞧病治伤解毒,天经地义。” “但让我们帮着人续命,那就有大因果了。” “你自可以把将死之人救活,但若是他这将死,本就是某些人特意施法导致的呢?我草心堂救了人,岂不也正好得罪了某些有本事杀人的人?” “这世上阴陨歹毒的法子太多,我草心堂又能得罪几个?” “所以草心堂有这手本事,却也不用,若来历不明,那能推的一定会推掉。” “便如这鬼洞子一族的交情,我们草心堂也想攀上,但我们却必须要依着规矩办事,对我们来说,交情反而有时候是负累。” “……” “看得出来。” 胡麻心里暗暗想着,这倒确实是草心堂一贯的作风。 便是地瓜烧来求医,那也是一下子叫出了高价,拖着没给她看。 原因倒是简单,那会子青衣恶鬼还在明州府横行霸道,草心堂不想惹这个麻烦。 只是地瓜烧虽然聪明,到底不够稳重,她若是能早早意识到这块,那在青衣恶鬼离开之前,就不该来求医,等青衣恶鬼除了,再过来看,草心堂或许也就顺手推舟给她治了。 如今倒好,因为草心堂已经开出了高价,那她攒到这批血食之前,反而不好松口了。 正想着,白葡萄酒小姐又道:“你想的倒是不错,但万一,真的需要你亲自送她回鬼洞子李家呢?” “此事你可愿意?” “……” “这件事,倒更是复杂了些……” 胡麻也不作伪,只是苦笑了一声,道:“我若直接把他们家走丢的小姐送了回去,这份恩情那可是大了去了,可是也不能不考虑风险的问题呀……” “但毕竟这一去,路途遥远,我在安州又没个熟识的,若是出了意外……” “……” 说到这里停下不语,这意外可谓各种各样,自己不能不考虑呀…… 万一鬼洞子李家不讲情理怎么办? 万一这李家的仇人,提前把自己堵了怎么办? 万一她们家热情过了头,觉得自己混血食帮没前途,非要留自己入赘怎么办? “你考虑的,也恰是我正在想的。”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事实上,我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这么热心,便是正好有事找你。” “还记得我之前说了要托付你的事情么?” “……” “啊?” 胡麻微微一怔,道:“不是说炼成了三脏才能帮你?” 而且,当初她说的要自己帮的忙,似乎是有关“封正”一类的事情吧,自己还在这段时间里多了解了一下,怎么如今倒变了? “早先那封正一事,且先不提。”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一声,轻声道:“但我知道了这丫头的身份,倒有了其他的想法,于我而言,只是分身乏术。” “既需要离开一趟,也需要有人在这里守着,早先我是想请你守着,但如今倒发现,你不如替我往安州走一遭,递一封书信过去。” “……” “递书信?” 胡麻闻言,微微一怔,道:“给谁?” 白葡萄酒小姐慢慢开口,道:“安州的转生者组织。” “转生者组织?” 胡麻听了,倒是微微惊讶。 “这不很正常么?”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咱们几人在明州府,时时议事,互通消息,伺机合作,不也已经算是一个小小的组织了?” “而偏僻的明州府都有我们这样的小团体,那其他更大的城市,出现一些转生者的组织不也合理?” “实不相瞒,来明州府前,我一直都是这组织里的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金丝太岁(三更) “这……” 胡麻倒是一时怦然心动。 在明州府,他们四人联手,便已经有了许多便利,获得了不少消息。 那若是到了安州大城,转生者多了,又会有多少情报? 对于自己认识这个世界,搜集情报,可以说是一件再有利不过的事情呀…… 况且,只是往安州送一封信的话,倒也是顺手为之。 但虽然已经心动,却也还记得之前与白葡萄酒小姐的约定,轻声道:“那这件事,跟香丫头的事……” “两者本不是一件事,但也未必不能一块办了。” 白葡萄酒小姐道:“安州的转生者组织并不简单,事实上,倒比咱们这里强了一些,你送人回灵寿府大石头崖,却也正好帮我把这件信送回去,送了信之后,便也接触到了他们。” “鬼洞子一族的事情,若是好处理,你便办了就完了。” “若真是牵扯到了一些什么麻烦,那有那里的转生者帮着你,无论是脱身避祸,还是另有谋算,也都简单了。” “……” “啊……” 胡麻听了,都隐隐吃了一惊。 还是转生者这个身份更能帮到自己啊,看起来自己在安州一地,举目无亲,但实际上,那里也到处都是自己的熟人呢…… 他略略心动,便忙问道:“那送这封信算是义务的,还是?” “……” “既是托伱做事,当然要付报酬。” 白葡萄酒小姐道:“况且这封信送了过去,该是那里的人给你报酬,咱也不必帮他们省了。” “血食实物,便不必说了,你可以想想自己在法门绝活上面,有哪些需要的,到了安州府,替我送了这封信,我想不管是守岁人入府的关窍,还是登阶的绝活,他们都可以满足你的……” “……” 胡麻有些惊讶:“入府关窍这么容易就能拿到?” 白葡萄酒小姐则是笑了笑,道:“这个世上,修炼法门最是难得。” “但在我们转生者圈子里,这玩意儿又便宜。” “……” “还真是……” 胡麻细想了一下,果然如此。 如今明州府转生者这个小圈子里,比较尴尬的是,四个人进的都是四种不同的门道,比如二锅头是走鬼,地瓜烧是刑魂,而白葡萄酒小姐之前一直很神秘,现在倒也明显了…… ……她是司命? 正因为门道不同,所以大家倒是只能作其他事物的交流。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问题,便是明州府城,太小了,二锅头当初便曾经说过,他不懂守岁法门,所以只能帮自己创造机会,想办法从吴宏掌柜手里学。 但就算他懂,其实也不好直接给自己,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有师承的,你从哪位老师手里学的,师兄弟是谁,一问便知。 转生者彼此之间,传了容易,将来真出了问题,可怎么解释来历? 但安州则又不同,隔了这么远,随口推说,旁人便难查证。 当即徐徐吐了口气,然后正色道:“有了这事,送这封信本就是帮我自己,便是没这事,该送也得送。” “只是不知信在哪里,去了之后,又要送给谁?” “……” “信我会谴使鬼给你。” 白葡萄酒小姐道:“而收信人的话,便是……红葡萄酒小姐。” “我擦……” 胡麻听了,倒是心里惊讶:还真有个代号红葡萄酒的? 她与白葡萄酒小姐这是……红白双煞? 心里默默的想着,直到如今,才觉得这件事明朗了起来,放轻松了心情,道:“说这么多,倒是还没说关键的,这丫头的伤,你们确实能治?” “治就麻烦,但只是帮她保命,其实简单。”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实际上不必找我,你都能治。” “啊?” 胡麻听了这话,倒是大感意外。 “看明白了她的情况,治法也就简单了,只需要用养魂之物滋养就好。” 白葡萄酒小姐道:“而养魂之物,再好也莫过于金丝太岁,当初咱们合作一场,分给你的金丝太岁,你还留着吧?” “这丫头如今的问题,便是那枚钉子伤了魂魄,又因为生魂离体,伤上加伤,要拔那枚钉子,确实麻烦,但若是用金丝太岁养着她的魂魄,则短时间内无碍。” “金丝太岁?” 胡麻也顿时想起了之前赚来的那一批血食里面,最特殊的一份。 如今,那批赚来的血食里面,血食丸自己都快吃光了,连带着红灯娘娘赏赐的都没有留下,用这换来了五脏的本事,而其中的青食与白食,更是不值什么,也没有特意的留着。 惟有那一块金丝太岁,知道它值钱,但又不知有什么用,倒一直留着。 ……不会馊了吧? “倒还在我手里……” 听了白葡萄酒小姐的话,他倒微微有些疑惑:“但我手里的东西,也见不得光吧?” “在你手里见不得光,在我手里则天经地义。”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我那一份,都已经炼好了,拿出来倒是正好,当然,也不会这么便宜了鬼洞子李家,好歹也让你跟着做份大恩情才是。” “毕竟你随手救人,便已经是对他们家有了恩,再把恩情做大些,岂不更好?” “回头,你把你那一份补了我这缺就是了。” “……” “还能这样?” 胡麻一听,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隐约觉得这事操作空间确实不小,但并不急着激动,而是微微一顿,笑道:“那你在这件事里赚什么?” 白葡萄酒小姐的性子与二锅头还是不同的,比较讲规矩,所以这种事情扯前说好才行,她又是帮了自己给人瞧病,又是拿出了金丝太岁帮自己做恩情。 若是中间没得赚,那别说人家愿不愿意,自己都觉得这件事不太像话了…… “我自然也不会亏了。” 白葡萄酒小姐道:“若你留下,本就是要帮我做一件事,但既然有了机会出去历炼,帮我送信且不说,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但你记下这个大人情,早先我要你帮我的那件大事,等你回来,却要好好的帮我。” “……” “我记下了。” 低低呼了口气,胡麻便也暂时答应了下来,默默梳理了一番,本是有些复杂的事情,如今在心里已是非常的清晰。 当然,具体怎么做,还要看第二天的表演。 回归梦境,一觉天亮。 老管家一早便起来,焦躁的等着,胡麻则知道草心堂怕是还没开门,并不着急,在客栈里要了些粥米吃着,等到了日上三竿,才交了房钱,与这老管家,一起向了草心堂过来。 一路上,见他瘸着条腿,一脸焦急的样子,也有些无奈,到了铺子前,微微驻足,道:“话我本来不想说,但看你瘸着条腿,也是难受。” “银子我多少有些,又赶在医馆里,你还是去把这腿伤看看吧,不然拖来拖去,倒真的废了。” “……” “这……” 那老管家微微一怔,迎向了胡麻那张不假颜色的脸,倒一时有些汗颜,他本来因为身无分文,一直撑着,不开口求人,但如今听胡麻说了,心里倒更愧疚了几分。 “谢……谢谢恩人。” 放低了声音说道:“但如今我心里挂着,还是,还是先去瞧瞧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吧……” “那也随你。” 胡麻并不多言,早就知道了结果,因此心里不急,与这老管家一前一后,进了草心堂来,却见五鬼掌柜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见他们来了,便叹道:“小东家已经给了主意啦!” “你们送来的这位小姐,状况着实不好,她那棵钉子,我们是拔不出来的,倒是可以帮她守着元魂,养着觉魂,好歹保住了命,或许就可以撑到你们家里来人,或是送回家中。” “……” 老管家闻言,已是激动不已:“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见了老爷,便都好了。”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有所判断,过来草心堂,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五鬼掌柜闻言,则是微微皱眉,打断了他感激的话,道:“老先生别忙,总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帮她稳住不难,这长命锁,便是瞧在鬼洞子李的面子上,送了也无妨,可是要养她的神魂,却是需要极为珍贵的金纹膏才行啊!” “这玩意儿极其的贵重,你瞧这事……” “……” “无妨,无妨……” 老管家慌忙道:“尽管使上,老夫以命担保,鬼洞子李家,可不是赖账的人。” 五鬼掌柜闻言却摆了摆手,道:“这话倒不忙说,老先生,不是我不信你,但你毫无信物,只是过来说是鬼洞子李家的人,究竟是与不是,李家认不认这个账,都不好说……” “这般无凭无证,便让我们搭上最珍贵的金纹膏,这事,怕不合适吧?” “……” 听了他的话,老管家已是忽地懵住,想要分说,竟又不知如何开口。 也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听着的胡麻,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便算我账上吧!” “救人救到底,我与香丫头有缘,总不能真看她丢了小命……”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义薄云天胡掌柜 “你来?” 正是迟疑苦愁之际,胡麻这一句话,却顿时将两双眼睛都吸引了过来。 胡麻迎着他们的目光,笑道:“是的,我与香丫头,也算有缘,河里捡了她,她也勤快,与我们庄子上的伙计相处得来,如今大家也算是朋友。” “救了她是我功德一件,我家婆婆教过,帮人便帮到底,老掌柜若是有办法救她,只管用药就是,大不了,这个药金,我帮她听了。” 说着还笑了笑,也颇有些自傲,道:“好歹老天爷帮我,如今我也不是在寨子里讨食吃的,进了血食会,每个月也有几十两银子的钱粮领着呢,想来为她听这药金,该是够的。” “这……” 胡麻这话说了出来,老管家已是满脸激动,五鬼掌柜却是吃了一惊,表情略略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才压低声音道: “小兄弟,你倒是个好心肠的人,但你阅历还浅些。” “现在伱出息了,确实吃上了血食帮的钱粮,但你可知,若要治她,得用多少银子?” “……” “很贵么?” 胡麻微微好奇:道:“便是血食,我也见过不少了。” “不一样的。” 五鬼掌柜无奈的笑了笑,道:“血食自是珍贵,但各处血食矿里,都割得出来,今年割不来,明年也能割来,但如果要治这个姑娘,需要的可是金丝太岁。” “这可就不像黑白青红一样每年能割了,偶尔一处血食矿里割来了,但第二年也就不长了,是有价无市的玩意儿。” “倒不瞒你们说,这类东西,连我们铺子里都不常备的,毕竟它用途也没那么广,只有我们小姐那里有一点,但也是留着有用的。” “她答应了让出来,已经瞧了江湖同道面子了。” “……” 这话一说,老管家便又担忧起来,脸色发苦,却说不得,显然知道这是实话。 “啊?” 胡麻也微微怔住:“那究竟是要多少?” “价?” 五鬼掌柜笑了笑,慢慢道:“低于十倍血食之价,我们是不出的。” “什么?” 胡麻大吃了一惊…… ……如今不是在演,是真的大吃了一惊。 白葡萄酒小姐也太黑了吧? 那金丝太岁能叫到十倍于血太岁的价?她说了要帮自己做一笔恩情,但这恩情是不是做的有点太夸张了? 若能卖到十倍于血太岁的价,岂不是说,当初自己跟二锅头等人分到手的那一块金纹太岁,一下子就能值得上百斤血太岁的份量? 他这一吃惊,在另外两人眼里看来,倒觉得非常合理。 一个好心的小掌柜,只是见识多少差了些,愿担这个药金,却没想到这么贵,给吓着了。 “可是……” 就连那位老管家,也不好在这时劝胡麻了,只是有些焦急的看向了五鬼掌柜,道:“总是救人要紧,求掌柜开开恩……” “可否先把药赊了给我,老夫把命押在这里,待到禀报了老爷,便是再高十倍,洞子李家也给得上。” “……” 他其实也知道,草心堂如今多少有点漫天叫价的意思,但偏偏人家这事也不过份,因为五鬼掌柜没说错,金纹太岁不是定期采割的,是种有价无市的东西。 现在不是人家叫不叫价,是自己在花钱买命,只有人家这里,有救你命的东西,那叫再高的价,也是合理的。 “老哥莫说这个话……” 但五鬼掌柜听了老掌柜的话,却摇了摇头,道:“你这便是让我们为难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我们已经破了规矩,替你们家小姐看过,那长命锁都是送了的。” “可如今确实无法确定你们的身份,你也没个信物,只是说上一句,便要来我们这里赊去金纹太岁,未免……” 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言,只是叹道:“你们鬼洞子李家虽然离这里远,但或许也会有些远方的亲朋在此?要不然,你找小使鬼递个信儿,能找着人作保,我们也多少放心些啊!” “作保……” 老管家明显有些迟疑,似乎想不到能在这里帮上忙的,冷不丁反应过来,忽然转头向胡麻看了过去,欲言又止。 “火候到了……” 胡麻察觉到了,但也只装得一脸为难,故意撇过了头,不去看他的目光。 “你们两位商量着吧,我还要去小姐那里复命。” 五鬼掌柜察觉到了什么,摇摇头,叹了口气,向胡麻道:“只是,小兄弟,当初看着你家婆婆,便知道是个心善的,但是……讨生活不易啊!” 他倒不知胡麻与白葡萄酒小姐商量好了什么,这会子只是好心提醒。 就连这提醒,也只能隐晦着来,能怎么说? 明白的说让胡麻不要救人? 而等五鬼掌柜走了出去,这位李家的老管家,也终于狠下了心,忽然转身看向了胡麻。 “哎,别跪……” 胡麻预判了他这一跪,忙伸手阻止,道:“老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你别让我为难啊……” 说着脸上露出了苦笑,道:“我是打算听了这药金的,但我……我也只当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啊,再高我又能怎地,我爬到了血食帮这小掌柜的位子上,一个月也只赚得这么点。” 这话可不矫情,几十两银子,那在普通人家,已是巨款。 胡麻倒是想直接就一口应了,但好歹做戏做全套,人家也不是傻子,自己一个小掌柜上来就要认领了这么高的药金,不怀疑才怪。 这老管家也有些难以启齿,如今倒是对胡麻没有半点怀疑,只是心里纠结着。 良久,才忽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胡麻不让跪,他就抱了抱拳,凝声道:“恩人在上,老夫姓董名良顺,本也是个江湖上有字号的,后来被鬼洞子李家所救,这才甘心入了李府做这个管家。” “我不是什么大脸面的人,但这辈子也没做过昧良心的事。” “如今,我只想救我们家小姐,只盼恩人救人救到底,扶我们这一手。” “老夫愿意立下借据,立下毒誓,甚至交出我的生辰八字,用这条老命作为担保,只要恩人救了我们家小姐,回头这笔账我定然三倍奉上。” “但凡短了恩人半点,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 便是前世,立这等毒誓都让人心里影得慌。 在这个世道就更严重了,胡麻能看出来这位老管家是有多决绝。 可脸上仍是带着苦笑,犹豫道:“您老把话再说的再毒,将来的事那没人说得好,我只知道,这么大一笔钱,若是我给担了,那一旦出了麻烦,我这辈子的活路怕是毁在这里了。” 这话说的实诚,老管家自然听得出来。 听他与五鬼掌柜的交谈,也听出来了,这小掌柜去年还在寨子里讨生活,如今能混进血食帮里做掌柜,可谓是祖宗保佑。 这对寨子里的人说,比考了状元都难得。 这么贵重的前途若是被毁了,那无论换了谁,都撑不住。 他没法强救,只能深深的低下了头。 倒是胡麻,如今看着是很为难的样子,良久,才叹了一声,低头看向了如今兀自昏迷不醒的香丫头,低声道:“但毕竟是人命一条啊……” “我不冲你,只冲香丫头,她是我亲手救回来的,不想看她又这么糊里糊涂的丢了小命,为她赌上这么一把…… “……也真不知值不值得。” “……” “啊?” 老管家冷不丁听到了这话,见胡麻有些松动,已是满面激动,连声道:“值得,值得,恩人放心,鬼洞子李家不出食言的人,你救了我们小姐的命,李府上下,无不感念大德。” “商量出来了?” 正说着,五鬼掌柜也下来了,看着两人一个叹惜,一个感激,便有数了。 叹了一声,道:“刚找小姐问了一下,小姐都说你这血食帮的小掌柜,是个有道义的人,我们草心堂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当然啦……” “佩服你归佩服你,可你若真想担了这个保,如果回头药金回不来,那草心堂也要向红灯会讨账的,想来你们娘娘也不会帮你赖这笔账的。” “……” 胡麻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可那又怎样,看着人死不成?” “老前辈也莫要多说,免得我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字据拿来,我签了吧!” “……” 旁边的老管家闻言,早先那心里眼里的一点倨傲之色,已是忽地崩碎,半点不剩,早先他跪了几次,都被胡麻拦住,这一次便不跪,只是深深一揖到底,两汪老泪,夺眶而出: “我家小姐命途多舛,才经得这番劫难,但能够遇着恩人这等义薄云天之人,逢凶化吉,也真是……” “……也真是老天顾念我李家的苦劳啊!” “……” 一时间,不仅是五鬼掌柜感慨,老管家感动,便是这铺子里的伙计,也都听出什么事了。 虽说好像是替人担一下,回头便起码有个三倍的进账,似乎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在这江湖上,哪有这么多好事呢? 纷纷偷眼看着胡麻,也不知这小掌柜是撞个大运,还是跳个大坑。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讨封正 “三天,最多三天,你们过来接人便是。” 见着胡麻应了下来,五鬼掌柜便也不多言,只是感叹着让柜上拿来了契书,一一写清楚了,摁了手印。 他看胡麻的模样,倒是有些唏嘘,摇头叹着:“这三天里,我们总能帮她稳下魂来,只是,你们两位也是门道里的,想来清楚,是不是好,那得看她回不回得来。” “但带她回来这件事,却不是我们草心堂所能做的了。” 他郑重的看向了那位老管家,道:“若真如老哥所言,她是洞子李家的人,那只要她家里大人来了,想必就能治好她,但人是送回去,还是在这里等她家里大人过来,看你们了。” “是是是,多谢掌柜。” 听得这话,非但老管家连声感谢,胡麻在一边,也只暗暗点头。 白葡萄酒小姐帮着自己谋洞子李家这份人情,如今便算是已经做成了。 但究竟是把人送回去,还是等她家里来人接,对自己倒是一样,不过,等她家里来人接,于自己倒是省事了,但白葡萄酒小姐托的事倒是不好办。 可在如今这关键时候,自己却不好说别的话,只是见了草心堂这边事情已了,便向那位老管家道:“如今我也只能信了伱。” “香丫头情况能稳住,我也就放心了,剩下的事,你自己在这里料理着吧!” “我瞧,你还是早点捎信回去比较好。” “早些我便已经让人捎了她的亲笔信回去,李家没有来人,若是你捎了信,人来了,也算证实了你的身份,更是了了我们一桩大心事。” “……当然诊金也替我给了。” “……” “啊这,是是……” 这老管家见胡麻行事坦荡,想着之前自己遮遮掩掩,脸上倒是有些挂不住的感觉了。 胡麻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还是早些那种目中无人的样子瞧着顺眼些,那样我就能狠下心不管你了。” “现在左右都替你们家小姐担了诊金,也不差这点,去找人看看腿吧!” “……” 听得这话,那老管家更是又羞又愧,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了。 其实胡麻之前看的不差,身为鬼洞子李家的管家,他对这些血食帮里的掌柜,总有种提防与不信任。 他当然也知道胡麻是救了自家小姐的是恩人,而且头一天就悄悄问过郎中了,能否看得出自家小姐还是完壁之身。 得了确定答案之后,心里已经是激动不已。 本来骨子里确有几分大户管家的傲慢,但如今几天交际下来,这份傲慢却也终于还是一下子消散,反而形成强烈的惭愧了。 也不知怎的,瞧这小掌柜,竟不像是血食帮的小掌柜,倒有种大家族出身的气派。 胡麻却是并不理会这老管家心里想什么了,说回去,就真回去。 倒不是真要撒开了香丫头不管,这里有白葡萄酒小姐帮自己盯着,什么事都能明白。 况且,这次的事情,还牵扯到了帮白葡萄酒小姐送信的差事,两人有些实实在在的东西要交接,所以也须得等自己回了庄子之后再说,那可比在这城里人多眼杂的强。 因此,他便表现的真像个施恩不图报的,担了药金,便即启程回庄子。 老管家远远瞧着,满眼感激,旁边捧了烟壶坐着的五鬼掌柜,都忍不住摇头,叹道:“老哥,你们家小姐运气,遇着了这山里出来的小兄弟啊。” “如今这世道,心思纯善的人不多啦……” “……” 老管家也只能跟着点头,颇为感慨。 赶了三四个时辰的路,胡麻回到了庄子里,已是近了傍晚时分。 只见伙计们都在院子里,跟了周大同练把式,旁边的红灯笼也点好了,准备出去巡夜,如今周大同也已经负责的担起了管事的职务,处事颇有几分周全了。 不过一见着胡麻,却还是立刻变回了小孩模样,与一群伙计都丢了刀,忙忙的围了上来问:“香丫头怎么样了?” “稳住情况了,具体怎样倒不好说。” 胡麻安慰了他们一句,便道:“赶了一天路,还没吃东西,做些饭来吃。” “好的好的,快去请娃子哥。” 香丫头这一病,已经养伤养了两个月的李娃子,也被迫好转了。 庄子里这么多人,总不能没人做饭。 不过现在的他,天天下厨,但给伙计们做饭却是懒洋洋的,只是爱上了炖鸡煮鸡蛋。 便是在之前养伤这段时间,也没少在床上躺够了,就嗖一下跳下床来,钻进厨房里一阵忙活,就带着两只大公鸡,或是端着一锅红糖鸡蛋出门去了,有时候,还得顺手捎两瓶酒出去呢! 可伙计们哪有敢管他的,别的伙计浪费了庄子里的吃食要挨训。 只有娃子哥,想买几只鸡买几只鸡,想煮多少红糖蛋就煮多少红糖蛋,全走公账。 当然娃子哥如今身份不同了,但给胡麻做饭还是乐意的,不一会便端来了一盆炖鸡,几个大馒头,一盘子炒青菜。 胡麻瞧着,那盆里的鸡,都只有一半,想是另一半拿到外面孝敬去了,但这事本来就是他自己许下的,当然也不在意,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便坐了等着。 香丫头的事情,倒是末节,这份人情做成,好处自然不少。 但就算做不成,也不赔什么。 但白葡萄酒小姐托付自己去捎信,倒是件重要的事情,自己守岁人门道的晋阶之法,全靠了她帮自己找着呢。 只是想到了白葡萄酒小姐这段时日的变化,胡麻心底其实也好奇:究竟是什么信,顺手捎过去的事,倒值得她给自己这么厚的报酬? 另外…… ……红葡萄酒小姐? ……当初地瓜烧配不上的,就是这个代号吧? 既然地瓜烧配不上,那这位红葡萄酒小姐,又该是个什么人物? 明州府城地方小,人少,转生者如今发现的,也只有他们四个,那安州城呢? 已经可以形成转生者组织的地方,人数想必很多吧? 若是能与他们见见,对于开拓自己的视野,倒是极有帮助的事情。 心里正默默盘算着,眼见得已经到了晚上,也不知白葡萄酒小姐今天夜里会不会找自己,或是她说的那封信会不会今天就派小使鬼给自己送过来。 却是刚在桌上点了油灯,边看书边等着,便见冷不丁院子外面,走进来了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头上戴了一只硕大的帽子。 它只有一尺多高,两腿走路,看着便是个小人模样。 还没进门槛,便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酒气,来到了跟前,一抬头,赫然便看到帽子下面,是一双圆不溜的眼睛,几缕长长的胡子,歪了脑袋嘻嘻的笑,嘴里竟忽然说出了话来: “小掌柜,你看咱像人不?” “……” “啥?” 胡麻刚见它进来,便看出了这肯定不是人,都要动手了。 一听它的话,声音略生,但这说话的口气与熟络劲,却实在是熟悉,心里忽地就惊了。 “封正?” 上次白葡萄酒小姐提了一次,自己便也留了心,打听了几回。 对这封正之法,已是有些了解了。 所谓封正,便是这妖邪精怪,食了人间烟火,渐渐有了法力,但这还称不上道行,需得过一个坎,才能算是进了门道,而这个门道,便是对妖邪精怪所特有的过程:封正。 来的这一只,喝喝醉了,踉踉跄跄的,也是第一次直接与胡麻打照面。 但胡麻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这是七姑奶奶啊…… 她们这一家子,在之前青衣闹祟的时候,因为逃不出去,便索性借了李娃子的身,帮了周围的百姓除祟,功劳倒与那些外来的走鬼人差不多。 而走鬼人办完了事,便离开了,它们这一家子却还在这里,因着闹祟时出了名,也得了周围百姓的香火,开始认它们为仙了。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份香火,这七姑奶奶竟是道行大涨,到了封正的时候? 可你这…… ……这特么不是胡闹么? 咱们是有交情,但你好歹先让李娃子过来打声招呼,让我有个准备才行啊…… 封正之法异常凶险。 自己说了“像”,它就过了这个门槛,自己万一说声“不像”,它这道行也就毁了啊! 而她,居然招呼不打一句,还趁了个喝多的时候,便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一只帽子,大摇大摆的跑到自己这庄子里来讨封正,你这是喝多了吗? ……好像它还真是喝多了。 胡麻都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符合它们这一家子混不吝的性子啊! 不能说不像,一说就毁了它的道行。 但是自己对这封正还了解不多,说了它像,又不知担了什么因果。 胡麻倒是一下子有些紧张了起来,坐在堂上,直视了它那双黑不溜丢的眼睛,坦然看向了它,道:“七姑奶奶,我知道是你,你帮扶百姓,得了香火,是好人家。” “但你问的事太重要了,我得想想,你过上两个月,再来我这里,再来问我这个问题,你瞧可不可以?” “……” 心都提了起来。 它若是说不行,现在就得回答,那可就麻烦了。 却不料,正担忧着,七姑奶奶挠了挠自己的脑门,把帽子摘了下来,道:“行吧!” 说着转身就走了。 “?” 胡麻看着都毛了,这可是你修行里最重要的事情啊,能不能多点尊重? 今天暂时没有加更啦,人不烧了,怎么还是不停流鼻涕,脑子晕乎乎的呢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送信之猫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你看有的邪祟为了道行,需要跟人抢血食矿,需要会暖床,需要与青衣恶鬼那样的大邪祟掰手腕子,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需要给上面的人进贡。 进贡这么多年,想出头,还得跟人斗法抢香火令,抢到香火令还以为自己成了,结果发现自己更是需要夹起尾巴来做人…… ……做鬼了。 但居然也有人整天横行霸道,混的跟泼皮似的,哪怕讨封这么大个事,都醉熏熏的来? 胡麻目送着七姑奶奶离开,也是有些无奈。 还好七姑奶奶心大,自己说了两个月后,它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倒给了自己一点时间,了解这封正之法,若是可以,到时候便帮它一把。 毕竟都是好邻居,况且现在李娃子跟它们关系不一般,两家人说起来,也算个亲家了。 当然,对于讨封之法,自己还是要向走鬼人学学。 倒不是说讨封一定就是走鬼人门道里的,主要是走鬼人会的东西杂乱,生于底层,走于村寨,什么样的古怪事都要接触一下,所以越是底层的走鬼人,懂得乱七八糟法子也多。 但自己确实要学,可走鬼人好歹也是个门道,自己从哪里开始学呢? 正在心里想着,却不知何时,忽然察觉有些异常,猛得一抬头,就看到门槛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猫。 那只猫通体雪白,四爪乌黑,一条条长长的尾巴垫在了屁股下面,嘴里叼着一封信,两只琥珀色的眼睛正盯了屋里的自己看,瞧着模样傲气,又带了几分邪性。 自己也是成了五脏的守岁人,居然连它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小红棠倒是察觉了,正蹲在了与它距离丈远的地方,虎视眈眈的看着它。 但换了别的邪祟,比如瘸腿小鬼,红棠姐上去就揍开了。 如今却只是盯着,满脸警惕,一直没上手。 胡麻心里也是微惊,然后看向了那只猫,忽然低声道:“草心堂里来的?” 自己这一晚,本来就是在等白葡萄酒小姐的信,而且看着这猫,依稀便是白葡萄酒小姐养的那只。 当然了,在这个世道,无处不得小心,所以哪怕是问,也只能问草心堂三个字,而不是叫出白葡萄酒小姐的代号。 那只猫仍是盯着胡麻,慢慢的将嘴里的信放下。 还伸出了爪子,向着里面推了推,将信推进了门槛里面。 然后,居然颇具人性化的向他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飞快的窜进了黑夜之中。 “还真是?” 胡麻也惊讶了,忙将地上的信捡了起来,只见信封上没有写字,只是空白的一片。 落进手里,上面有淡淡的草木香气,与草心堂一个味道。 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倒是有些惊讶了:“还真是白葡萄酒小姐送过来的……” “只是,别人送信,都是用小使鬼,白葡萄酒小姐居然是派了一只猫?” “人的道行高了,就是任性啊!” “……” 胡麻忙回了桌前,仔细看那信,便见上面火封严密,一拆开便有了痕迹,对准了桌子上的油灯看了一眼,也看不清楚里面的字迹。 索性便先将这封仔细的收了起来,又安慰了小红棠一句,这才闭了门户,然后躺在了床上,默默行功,然后很快就迷迷糊糊,来到了自己的本命灵庙之中。 “白葡萄酒小姐……” “我在等你。” “……” 白葡萄酒小姐果然已经在等着他,淡淡道:“信你收到了?” “莫要偷看,私自打开的话,我会知道的。” “……” “啊?” 胡麻忙道:“怎么可能,我一拿到就收起来了,可没有偷看……” “那就好。” 白葡萄酒小姐道:“信便放在伱那里,我们也不必在现实之中再有联系了。” “我想,你很快就要动身了。” “……” 胡麻低低吁了口气,道:“果然需要我护送她回去?” 对这件事,其实早有猜测了。 香丫头身份不一般,是可以确定了的,白葡萄酒小姐能看得出来。 而比起身份,怕是身上的事更不一般,想想之前,自己才刚刚递了信过去,她就出事了,家里人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本身透着股子怪异。 如果再递信过去,起码也得一个月左右才到,家里人能不能顺利过来还两说呢,况且,香丫头现在生魂不在,身子全靠了金纹膏撑着,能不能再熬那么一个月都两说。 所以,从一开始胡麻就明白,与其等她家里人来接,倒不如直接送回去更靠谱。 当然,这件事自己不能说,要等她家的管家来提。 白葡萄酒小姐道:“我们已经帮着那丫头稳定了情况,从现在开始,她每等一刻,都在烧钱的。” “那位老管家瞧着心里也纠结,他知道的事情,倒比我们多,自然明白,与其在这里死守,不如把人送回去的好,但若是送回去,凭他这身子骨,跋山涉水,还带着一个人,怕是撑不住。” 胡麻微微一顿,道:“万一他找镖局呢?” “镖局?”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镖局里的人,大都是跑江湖的,懂几手把式就是了。” “真要是那种专押红货的镖局,倒有可能有门道里的人坐镇,但这种跑镖局的人,一身本事,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血食帮的掌柜?” “呵,血食帮虽然不受人待见,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你们常年争抢血食矿脉,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无论一身本事,还是人情事故,想来都不会差了事。” “……” 胡麻闻言,也有些无奈了,白葡萄酒小姐也是跟自己混熟了,都不考虑自己的脸面了嘛…… 也不想想,咱一个寨子里出身的少年,好容易在血食帮里有了一席之地,多大的体面呢,结果现在倒被你们一个两个的说的那么狗肉不上席的样子…… 咱无所谓,就是替咱家娘娘不服气! 只能安慰着自己,还好还好,别管这些人怎么说,回到了寨子里,凭着这掌柜身份,咱还是可以坐首席的…… 内心安慰完了自己,胡麻便也笑道:“若是这样,便最好了,我亲自护送她回去,一是确实护得这丫头周全,二是帮白葡萄酒小姐跑这一趟,送了这封信过去。” 最大的好处是做大这份恩情,但话大家心知肚明,倒不必讲了。 “计划再周全,也总要多加小心。”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路上的事我也不提醒你,到了地方之后,也记得先去送信,与那里的转生者组织打过招呼了,再往李家去。” “不论李家有没有坑,有什么坑,他们消息灵敏,也都会先提醒你了。” “……” 有了这番交谈,胡麻才放心下来,又说了些细节,便各自退出,沉沉睡了一觉。 待到醒来之前,便开始有意无意的做这个安排了。 一应送人所需要的物件,行程,准备,全在心里过了个遍,只是先不说出来。 到了下午时分,便出了内院,一一查看伙计们做的事情,庄子里的钱粮,晚上巡夜的安排,甚至连这几天去周围村子里换粮食的事,都要关注一下,反正就表现的自己非常忙碌的样子。 果然等到傍晚,自己刚赶了驴车,从黄狗村换了些豆子回来,便看到庄子里面,出现了一个焦急且熟悉的身影。 正是香丫头家的管家,正捧了大碗,蹲在了厨房门口吃着饭。 早先这管家虽然潦倒,但在血食帮的人跟前,总是有股子让人不舒服的气派,如今却不知道是不是破了功,居然一下子和群了。 瞧着那饭应该是李娃子给的,里面也就是些青菜豆腐,他也大口的刨着,时不时还给整口大蒜。 不过他也明显是心里有着事,边吃边往庄子外面看着,一看到自己回来,便慌忙放下了碗,忙忙的迎了上来,叫一声“恩人”,直接就是一个头磕下来。 胡麻慌忙从车上跳下,躲过了这个头,道:“这是怎么?” 一边说一边扶起了老管家,脸上满满都是警惕:“老人家,我连药金都帮着你们背了,弄不好我这掌柜都坐不安稳,你若是再过来找我要什么东西,那我可真就没有了啊……” “……” 老管家都怔了一下,被胡麻的警惕搞得有些尴尬。 但一怔之后,还是哭求道:“不要银子,我来,我来只是为了……” “……请恩人发发善心,帮人帮到底,陪着老夫,护……护送我们家小姐回安州去呀!” “……” “嘶……” 胡麻顿时倒叹了一口凉气,向着老管家道:“老人家莫不是与我说笑呢?” “明州去安州,路途遥远,我哪能去得?” “……我这庄子里还一堆事呢!” “……” “我……” 听出了胡麻的推辞之意,老管家也面色为难,但他既然来,便已经是前后想明白了的。 微一狠心,便向胡麻道:“恩人,还请借一步说话,我想,有些要紧的话,我不能再瞒着您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送人归乡 “这是怎么的呢?” 眼见得这老管家冷不丁的跑了过来,瞧着风尘仆仆的模样,连李娃子瞧着都不太忍心了,看在他多少也是香丫头家里人的份上,给他弄了点吃的。 但一碗饭没吃了,这人见了麻子哥,便又是磕头又是哭的,居然还进了内院去说话了,心里也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在聊什么。 “掌柜,且听老夫讲来。” 那老管家,与胡麻来到了内院里面,这才一脸的纠结,压低声音道:“老夫有些话一直没有直讲,想来也已惹人生厌,但还请掌柜见谅,毕竟老夫也只是一位……” “……管家!” “有许多与主家相关的事,老夫知道了,也不能讲,若只是猜的,更是想想便对主家不敬了。” “……” 听他这么说了,胡麻倒才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老人家能说这个话,倒是坦荡了,不过你拉我进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 老管家低低叹了口气,道:“我想向掌柜说的是,小姐当然是鬼洞子李家独一无二的小姐,但李家的情况,却远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复杂。” “李家世代镇守鬼洞,责任重大,但也就注定了李家人没有法子把太多精力放在俗事上。” “我们老爷是心善的,也疼极了小姐,但是……” 他说到这里,才微微一顿,表情明显有些发愁,低声道:“但老夫也是活了这么大岁数,有些事,难道还看不明白?” “当初老爷愿意信我,由我来看着小姐,便是因为老夫是把戏门出身,眼尖手快,做事周全,可当初,就是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便有人生生的将小姐给拐走了呀……” “更不用说如今了,小姐身为鬼洞子李家的人,天生会走魂,又有阴牒护体,居然也会被人扣了魂魄,不得归身……” “……” 听见他说,胡麻也一脸严肃,挑了挑眉,道:“所以你认为,你家小姐走丢的事……” 老管家重重点了点头:“必然有猫腻,甚至……” “……就是某些与李家有关的人做的!” “……” 胡麻这些早已猜到,如今也只是缓缓的一点头:“这么看,我当初送出去的信,李家其实应该收到了?” 老管家重重点了点头,道:“信应该是到了。” “只是,收到的定然不是老爷。” “……唉,身为鬼洞子李家的老爷,他得看守鬼洞,司掌三谷,外面的俗事另有外人处理,这种从外面送进来的信,要到老爷面前,得过几遍手才行呢!” “……” “老头子愿意跟我说这些,倒说明真的有诚意了。” 胡麻慢慢点了点头,知道这老管家算是交了实底,便也沉吟着道:“所以伱才觉得,与其再送信回去,惹来麻烦,不如直接送人回去?” 老管家低低叹了一声,道:“若真是有人算计了老夫,让人从我手上拐走了小姐,又在收到了这封信后,立刻使了阴损法子,让小姐不得归身,那想必这些人心思也是坏得的狠的……” “小姐能遇见掌这样的好心肠,保了小命,又没坏了清白,这是小姐福大命大呀……” “说实话,这次找着了小姐,老夫心里是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有惊无险,害怕的则是,这一回小姐福气大,那下一回呢?” “与其再递了信回去,等着不知道什么人来,倒是不如直接送小姐回去了。” “不管是何人在使坏心,反正只要见着了老爷,便算小姐渡了这一劫,只要老爷出了手,那些暗中使坏的小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去填鬼洞子!” “……” 老管家连连点头,胡麻却又皱眉道:“那为何不直接找镖局?” “镖局……” 老管家苦笑着说道:“一是他们那点子本事,便是老夫,也不太瞧得上的……” “二是,实不相瞒,老夫现在也是疑神疑鬼,也不知道是谁想害我家小姐,所以一概故旧,都不敢寻,消息都不敢走漏,如今除了掌柜,我竟是不知道该信谁了……” “……” 说到这里,胡麻觉得火候已是差不多了。 但仍是显得有些迟疑,叹道:“老人家的意思,我倒是听明白了。” “只是,唉……” “我原本就只是随手救个人,怎么现在,倒是……” “……” 瞧着胡麻为难的模样,这老管家,也有些心间愧疚了。 他沉默了良久,才忽然一狠心,站起身来,向胡麻捧出了一物,道:“掌柜请看。” 胡麻有些意外,低头一看,赫然便看到他手里捧着一枚带血的铜钱。 微微迟疑,道:“这是……” “替命铜钱。” 老管家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低声道:“鬼洞子李家秘法精深,旁人难以想象,也向来处事宽厚,待人极诚。” “这枚铜钱,其实就是老夫当初入李家为奴之后,老爷赏给我的。” “老夫也知道,一次次的麻烦恩人,实在过分,若再不拿出诚意,未免太过强人所难,所以老夫还是将这枚铜钱,从身子里取了出来,一来确定老夫的身份,二来……” “……” 他心一横,道:“有了这枚铜钱,不管遇着刑魂、害首,还是邪祟夺命,都可替死一次。” “说白了,这是老夫进了李府的卖命钱。” “在草心堂我不能拿出来,因为他们司命门道的人,最是厌恶这种东西,但如今面对着恩人,我便不瞒着了。” “无论掌柜答不答应帮忙,这枚铜钱,我都放在这里,当作是押物。” “……” “你这……” 胡麻瞧着那枚铜钱,都有些惊讶了。 老管家也是真着急了,哪怕不拿东西,但凡再多说两句,自己也就答应了啊…… “罢了罢了。” 胡麻摆了摆手,叹道:“老先生先收起来。” “有一说一,我那天替你们担了诊金,这心里便也一直忐忑不安,您老人家说的这么好听,但万一你们出个什么意外,我这前程也就被你们葬送了。” “所以,你说要送香丫头回家,虽然这事艰难,但对我而言,倒正好可以跟着瞧瞧,心里这份忐忑,多少能比干等着强些。” “但明州至安州,这可不是什么短路子。” “咱们这趟行程,恐怕也不会太顺,所以,便是要启程,你也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 老管家听了胡麻的话,已是满脸激动,连声道:“恩人尽管吩咐。” 胡麻慢慢想着,道:“先一点,我送人回去可以,但你疑神疑鬼,我也疑鬼疑神,你信不过其他人,我还有点信不过你咧……” “所以,这一路上,行歇住卧,大小事物,都要听我的。” “……” 老管家立时点头,这时候,反而是胡麻表现的越犹豫,越小心,他越相信胡麻与此无关。 “第二……” 胡麻道:“若有什么问题,我向你问起了李家的事,尤其牵扯这所谓恩怨的,你不能再瞒着,不然遇着了麻烦,咱都不知道麻烦哪里来的。” 老管家微一怔,也点头,道:“是,一切都是为了小姐安危,我便是说了些不该说的,想来老爷不致怪罪。” 胡麻点头,又道:“第三,我送香丫头回安州无妨,但这一路可要隐姓埋名,绝不声张,甚至在我瞧着……要不,为了避免麻烦,干脆让香丫头睡棺材里吧?” “别担心,反正现在的她,不吃不喝,也不动,睡在棺材里,提前留好气孔,而我们则扮作送尸归乡的赶尸人,岂不更方便?” “……” “啊?” 老管家这时却是吃了一惊,但听胡麻细细一解释,倒也释然了。 其实他就是把戏门出身,江湖经验不要太多,又如何不知道这才是安全的? 只是他身为管家,这样的事,别人能提,他不能提。 见这老管家把自己提出来的一应条件都答应了下来,胡麻才微微放下了心,又细细的计划了一番。 这一天,便留了老管家在庄子里歇息,第二天一早,派了周大同与赵柱两个,陪他去城里草心堂,把香丫头接了回来。 而他又安排了周梁,去城里找骡马行,再去一趟镖行,花上银子,请人家各自给画一条路线,何处安全,何处凶险,哪里该行,哪里歇着,一应俱全。 再之后,便是去了镇子上,买了一口现成的棺材过来,给香丫头睡着。 不过,最后的一件准备,却也是最关键的一条。 请走鬼人! 做戏做全套,既然要“送人归乡”,怎么能不请个走鬼人跟着? 明州府至安州灵寿府,路程可不近呐。 先沿官道一路往衮州,渡了沙子江,再走平南古道,路经东昌、卫庆、怀德才至安州,给当地转生者组织递了信,再往灵寿府里大石头崖…… 便是路上不耽误,怕也得月余功夫,加上世道不太平,还不知要遇着多少事。 走鬼人的经验与眼力,正好帮着处理。 况且,自己想真个学到镇岁书上的本事,那就得先到走鬼人门道里补补课,请个走鬼人跟着,一路上稍微眼活一点,嘴勤一点,这该学的本事,不也就学到了? 胡家人是走鬼人的老祖宗,那偷学自家东西也不算坏了规矩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走鬼姑子(感谢新盟主) 既然要请走鬼人,胡麻倒也认真考虑了一下,该请哪位! 首先一条,当然得是本事大。 走鬼人门道的本事,自己不说学会,起码也要做到非常了解,才能进一步在镇岁书上下功夫,所以这位走鬼人等于自己的辅导老师了。 再次,那得是脾气好。 自己是偷师,而不是拜师,万一学个好不好的,得罪了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拜师的事胡麻也不是没想过,操作起来太麻烦,自己如今是血食帮的掌柜,又是守岁人,很难跳过一个门道,再去拜另一个门道的师傅,双方规矩太多不同,难以兼顾。 真要拜师,不知得浪费多少的事呢。 当然,除了本事大,脾气好,最重要还得是心善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不然三真一假的给自己一顿糊弄,便不定在什么时候埋了雷。 抱着这几条标准,他把自己脑海里记着的几位走鬼人一一想了一遍,早先青衣闹祟时,不少走鬼人过来帮忙,虽然时间紧些,大家也只是萍水相逢,交谈不多,但也彼此之间,留了个印象。 想来想去,倒还是想到了那位牵着一头老牛,牛背上带了一个小孩的老汉,记得他姓赵,住在赵家铺子。 于是胡麻便在出发之前,抽空子过去了一趟,这位老汉正在地里锄草,被人叫了回来,一见是胡麻,倒是怔了一下:“挤兑人的小掌柜又来了……” 胡麻忙迎了上去,笑道:“不是挤兑人,就是好奇心重点嘛!” “老人家,这回可是有事找你帮忙了。” “……” 赵老汉顿时一脸的警惕:“你们那里又闹祟了?” “那倒不是……” 胡麻忙苦笑了一声,摇头道:“这次是有我一位朋友,不幸去世,需要扶了灵柩,回她老家安州灵寿府去。” “我记得之前听人说起,老先生是擅长扶灵的,这才忙忙找了过来……” “扶灵?” 这赵老汉倒是有些意外,道:“扶灵的事你们还用找我?” “伱是血食帮的掌柜,一身本事,有你出马,什么路匪水霸,哪有敢招惹你们的?” “……” 胡麻忙笑道:“路匪水霸我倒是不怕,但这一路上的规矩却是不懂,那位是我朋友,便是人已经没了,但总也要让她这一路上安稳一些才好。” “这倒是。” 赵老汉听胡麻说的实诚,便一边拴了牛,一边道:“啥时候动身?” 胡麻想了想,便道:“事不宜迟,这两天便要起程的。” 赵老汉道:“这么着急,不够准备呀……” 胡麻忙道:“一应吃食路费,我庄子里就准备了,行程路线,也请了骡马行与镖行的人各画了一份,而赶路的车与牲口,也备上了。” “况且这一路上,除了那朋友的家人,我也会跟着,再雇两个强壮的伙计,既能干活,还能撑人数,倒也不用担心路上的凶险,所需要的就只是老人家身上的本事,跟着我们就行了。” “……” “跟着血食帮吃喝,那伙食应该差不了呀……” 赵老汉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个豁子牙,道:“那你给多少奉金?” “?” 胡麻本来想主动说的,没想到他问了出来,走鬼人不是一般不主动要钱的吗? “反正你们血食帮都不差钱。” 赵老汉仿佛也知道胡麻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道:“所以你先说说就是,我瞧瞧你小掌柜大不大方。” 胡麻想了想,便也伸出了三个指头,道:“三……” “三十两?” 赵老汉闻言一惊,道:“这是包吃包喝之外的三十两?可得讲好。” “……我本来想说三百两啊!”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才忽然明白了过来。 是了,如今自己本事大了,手里又有银钱,下意识觉得自己出手的价高了。 没个三百两,真是懒得多管闲事。 但这村寨之间的走鬼人,在有人管吃管喝的情况下,跟着出去忙上一两个月,便落得三十两银子白赚,已经是很好的活了,便忙笑着道:“那是自然,若是路上辛苦,还要多给呢!” “小掌柜还是这么大方啊……” 赵老汉感慨着,道:“不过我琢磨着,这活我不能接呀……” “?” 胡麻倒是一下子意外了:“到底还是嫌少啊?” 然后就见赵老汉慌忙摆着手,道:“小掌柜不要误会,早先就看出了你是个大方的,厚道人,不过啊,在你面前,老汉也不说虚的。” “我是走鬼人,也帮人扶过灵,但跑个一二百里,便不错了,这么远的路却没跑过。” “咱不是不想赚你的银子,主要是怕耽误了你的事,所以啊,我打算着,还是给你介绍个更厉害的走鬼人才好。” “但也是实诚人,你倒不用担心。” “……” “更厉害的?” 胡麻倒是微微一怔,这赵老汉在当初过去帮手的走鬼人里,本事便已经是不小的,他说的厉害的,又会是什么样? “那是当然啦,咱是小走鬼,人家可是大走鬼呢……” 赵老汉一提起那个人,倒是一脸的严肃,叹道:“上次闹祟,咱去了你那里帮忙,她去了城里帮忙,也救了不少人呢!” “在咱这村寨之中,我们这些人遇着了处理不了的,都去找她,没个不帮忙的。” “我刚才问这么细,就是想着把活给她呢!” “小掌柜你意下如何?” “……” “这种事也没有说不好的道理啊……” 胡麻忙道:“老人家经验比我多的多,我自然要听老人家的,若是合适,我也少不了孝敬老前辈这一份的……” “你们血食帮的人就是张口闭口提钱,少了人情味。” 赵老汉摆了摆手,道:“今天晚上我去问问她,若是合适,明天一早去你庄子看看。” “那就麻烦老先生啦!” 回了庄子,胡麻先让小红棠去了趟城里,找徐香主告了一个月的假,这事倒是简单,本来就不是忙的时候,再加上都是自己人,徐香主非但允了假,还让小红棠带回来了一封文书。 有了它,各处都能去得,如今官府虽然不管事,但万一遇到了盘查,这玩意儿能起好大作用。 香丫头也已经从草心堂接了回来,棺材也摆在了内院里。 一开始伙计们见棺材进庄子,都吓了一跳,吊唁的纸钱都准备好了,然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伸长了脖子瞧着。 老管家在里面放了枕头,厚厚的被褥,而周大同担心香丫头在里面憋着,棺材上打好了眼之后,还特意自己先躺进去睡了一会,确定不会被憋着了才好。 老管家看着,都感动不已,然后又换了一床被褥。 做好了这些,胡麻便又从会里刚刚给报销出来的血食里面,拿了一大包青食肉干,取了银子,蒸出来的馍、饼,窝头,带好了干菜,两个大羊皮子袋子用来装水,两袋子米面以备不时之需。 一觉睡下,第二天起来时,走鬼人赵老汉已经到了,院子门着,他也没闯进来,只在庄子外面等着,早起的赵柱看见了他,才忙迎进来,胡麻听着动静迎出来,倒是微微一怔。 除了赵老汉,居然还跟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背了一个小包袱的女子。 她身材高挑,瞧着也只有二十余岁,脸蛋黑红,是个黑里俏,人瞧着有些腼腆,跟在了赵老汉的身边,低着头。 胡麻好奇打量了对方一眼:“这就是赵老汉说的,那位本事大的大走鬼?” 瞧着年逾五十的赵老汉自称小走鬼,说着要给自己引荐一个大走鬼,本以为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 却没想到,竟是来了这么年轻的一位。 胡麻心里也一时好奇,只不过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上前行礼:“有劳了,不知这位走鬼先生,怎么称呼?” 那女子似乎沉默寡言,见胡麻笑着上前来行礼,脸就有些红了,下意识一躲,又觉得不好,便还是壮着胆子道:“红灯会胡掌柜的名声俺听过的,你可是个好人,帮忙应该的。” “俺姓张……” “亡人在哪里呢,俺先去瞧瞧。” “……” 旁边的赵老汉笑着道:“小掌柜也别问姓名了,俺们都叫她张阿姑,她的本事可大哩,比俺们都要厉害。” “是。” 胡麻忙应下,请了张阿姑进来,却见她围了棺材,略转了一圈。 手掌在棺材上抚摸了半晌,表情倒是有些怀疑了,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看向了胡麻。 “看出来了?” 胡麻略略意外,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 张阿姑迎着的自己的目光,却脸颊微微一红,低头思索半晌,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原本到了棺材跟前,手里已经拿出了几张符,依稀上面有“镇”字纹样,似乎想贴到棺材上。 但如今,“镇”字纹样的符倒收了起来,又在包袱里摸索了半晌,贴上了“净”字样符篆。 胡麻感觉她定然已经看出了什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也先不问,而是招呼众人进来,先吃饭。 待到众人都坐下,那张阿姑还在棺材旁边看着,胡麻便走了过来,轻轻揖了一礼,低声道:“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问题?” “别叫俺先生,叫俺一声走鬼阿姑就行。” 张阿姑见胡麻靠得近,脸又不由得一红,身子后退了些,才小声道:“掌柜小哥,你这棺材里怕不是死人哩!” (本章完) 感谢新盟主并上架后首次单章 最近感冒昏昏沉沉的,但是看了眼后台,又立刻打满了鸡血。 黄昏这本书与红月的时候不太一样,应该是吸引来了很多老白粉,不喜欢声张,但默默的支持,章说数量看起来没那么多,但其实追读数据高的吓人。 这么说吧,基本上是同期红月的两倍,是老鬼现在成绩最好的一本书了,老鬼当然也得给上劲,努力的更新着。 哪怕感冒了,哗哗的流鼻涕,该有的更新一定得跟上,还得让大家看舒服了。 这本书是民俗题材,动笔前我查阅了很多民俗资料,现在也天天逮着《阅微草堂笔记》和《酉阳杂俎》在啃,还要在此要感谢我读者群里的兄弟,分享了很多有趣的传闻过来。 正因为有了这些,这本书才会有足够多的灵感,也才能扣住了民俗的这种味道,但也要请一些评论区里担心跑偏了的兄弟不要着急。 要说写仙侠,我经验还是蛮丰富的,但这本书不会写成套皮仙侠的。 就算是,也是民俗印象里面的仙侠。 当然整体结构一定是会有的,总不能真写成了民俗科谱文,但比例老鬼心里有数。 另外当然也会有一些问题,民俗的特点在于神秘,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我要把这写成一本书,当然也就少不了会有一点点的解构,让某些东西更清晰一些。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相信老鬼的,我本就是村子里面长大,民俗味道是不会丢了的。 在此不得不感谢一下肘子。 当时找他帮着我审稿,我自己扣的两个核心是危机与民俗,但是肘子又建议我加了一个关键词,那就是【情感】。 后来我把这个关键词稍稍延伸,写成了【人情味】,现在也成了咱们《黄昏分界》这本书的一个小特色,而这也恰好符合我对自己从小生长的村子里人的印象。 村子,真是一个正在被人遗忘的词汇啊,现在的读者里,真正有乡村生活经历的人已经很少了吧,但有过的也很难忘掉,也希望用这本书,表述出一点点对当初生活的怀念吧。 总而言之,黄昏这本书写到现在,还是有点小惊喜的。 上架前的单章,我向大家保证的是字数,而现在,我想保证的就是味道了。 当然,后面也希望感兴趣的读者,能进读者群,给老鬼分享一点各地的民俗传说。 怎么说呢? 这些藏在了乡土民间的东西,太有魅力了。 有时候写着写着,我都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大人去捡地瓜干,边在月亮下面不情不愿的干活,边听着大人讲故事的感觉,这很难再有啦。 我家老爷子那时候肚子里满是这种故事,但现在他爱上了用手机刷抖音,,现在一说起来,都是莫欺少年穷啦…… 附上新上盟主名单: 大佬秋哥 会说话的肘子 三戒大师的马甲 不会编程的猫 沉迷自走棋ing 卤鸭 知天易而逆天难 花生-壳壳 子桑凌风 最后,当然是持之以恒的求票啦,我知道你们投过了,但挤一挤还是会有的嘛! 感冒已经好了,卖力的投入码字,每一票都是我满满的动力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张阿姑 “果然……” 胡麻心间恍然,这位姑子难怪被人称作大走鬼,眼力非同一般,不开棺,也能看出来。 自己本是为了请位走鬼人在路上照应着,假作扶灵而已,告诉她真相也无妨,再加上她看出来了,便也直接笑着道:“姑子看出来了,倒还愿意帮我不?” “你是好人。” 那张阿姑大着胆子,看了胡麻一眼,道:“之前青衣闹祟的事,俺知道,乡里乡亲的都说你是个好人,你有事了俺当然得帮忙。” “伱又是混血食帮的,你们这些人,接触的江湖事多,做啥也不奇怪。” “只是,俺还是得问一句的……你用棺材盛了活人,又要用扶灵的方式把人运走,这不是为了害人吧?” “……” “名声果然还是重要的啊……” 胡麻闻言,都不由得叹了一声,便不相瞒,诚恳道:“当然不是。” “实不相瞒,这棺材里的姑娘,得了失魂症,需要送她归乡,请她爹娘帮着医治,因为担心路上会有麻烦,这才以扶灵的方式回去。” “让她睡在棺材里,倒也不用担心,她得了草心堂的司命瞧过,月余之内,不会出事的。” “……” “那就好呢,血食帮不太好说,但草心堂定是不会帮着害人。” 张阿姑瞪大眼睛,听着胡麻解释完了,这才略松了口气,道:“俺听说是扶灵,本来是准备了镇尸符的,这是担心路上尸体不安稳,遇着雷电野猫之类的起尸。” “但里面睡的既然是活人,俺就换成了驱祟符,以免招来了邪祟,扰人安宁。” “……” “太好了。” 胡麻这才明白了她刚才换符的用意,想了想,又忙道:“既然这样,那在驱祟符上,能不能再叠一层镇尸符?” “这是省得被有眼力的江湖人瞧出来,凭添麻烦!” “……” 张阿姑闻言都怔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胡麻,道:“行是行的。” “就是,你们血食帮的,心眼真多……” “……” 胡麻都有些无语,看样子这血食帮,在某些人眼中,名声确实不怎么地啊…… 这张阿姑看起来老实巴交,也对血食帮有意见,若不是之前自己在青衣闹祟时留下的名声不错,兴许都请不动她这样的人过来帮着自己。 “那就先吃饭吧!” 胡麻笑道:“吃完饭再准备也不迟,姑子还有需要回去带的东西么?” “没有啦!” 那张阿姑背紧了背上的包袱,道:“俺就带了这点东西,赵老爹跟俺说了,今天就要启程的。” “这说明是真愿意帮自己了。” 胡麻心下也松了口气,当即便请她过来,坐了上座,庄子里难得蒸一次的白面包子拿了上来,足足蒸了四屉,吃上一屉,再带上两屉,剩一屉给庄子里的伙计们吃。 早先胡麻就叮嘱过了周大同等人,如今要出发了,自然少不得再叮嘱一通,小事周大同自己做主,邪事拿不准找李娃子,有大事了去城里找杨弓,钱粮上的事找徐香主,一一让他们记下。 待到再想也无遗漏,才与周管家,雇来赶车的车把式,两个跑腿的伙计,张阿姑等人,谢过了赵老汉,拉着棺材出了庄子。 照理说庄子里都是伙计,胡麻叫上两个跟着也方便,还省银子,但是一来,自己这一走,庄子里的事情也需要人手料理,二来这一去路途遥远,各种事情也多。 所以胡麻也是纠结了一场,最终还是在雇车把式的时候,顺手雇来了这两个伙计。 他们也都是惯常出远门的,手脚勤快,有眼力价,见识也比庄子里的伙计多,带上了路上能省不少心。 当然,一开始这车把式与两个伙计见这趟的活是运送棺材回乡,心里有些抵触的,但胡麻一下子出了行情的三倍,却是一下子都积极起来,跟着跑这一趟,回来就能过个肥年了。 而这次启程,只用了那头驴拉着棺材,却没骑马,也是他们的主意。 按理说现在凭着胡麻与徐香主的交情,便是牵了庄子里的两匹马出来骑着,也没什么,但走江湖,马匹本身,就是值钱的,容易惹来麻烦。 所以这一路上,还是尽量走着,真有急事了,身上银子够,也能去买。 晌午出了庄子,一路向北而来。 胡麻拿出了两副地图,对比着判断路线,这两张地图,一张是骡马行给自己画出来的,一张是走镖的镖行给画的,两者一个行商,一个走镖,路线侧重不同,但也大抵相近。 对比着来看,倒也大抵差不多少。 一个下午时间,便已走出了几十里路,眼瞅着将近黄昏,便要先找地方落脚。 这时那位一路上也只是默默的背着自己包袱,跟在驴车旁边,让她上车坐着不肯,让她把包袱放在车上也不肯的张阿姑,倒是有了不同意见。 照胡麻的打算,是可以到几里外的镇子上找客栈落脚的,张阿姑却道:“咱是扶灵的,住客栈便不太好,得按扶灵的规矩来。” “扶灵上路,不该住活人的地方,因为死人易引来灾病疫气,还招邪祟,活人也嫌弃。” “所以咱们扶灵的上了路,都有一套自己的住法,有义庄住义庄,有赶尸店住赶尸店,祠堂野庙通常也能借宿,实在没有,便在野地里凑合一宿,若直接拖了棺材进客栈,会遭人白眼的。” “……” 胡麻闻言,倒是好奇:“那带了尸体住在野外,不更容易引来邪祟?” 张阿姑道:“按规矩来就好呀!” 胡麻点了点头,便立刻听了她的安排。 自己这趟出来,本就是为了偷师,所以各种问题都会多问一些,但问明白看明白了就好,却不会干涉。 而那位周管家,早先便已深感胡麻恩情,如今对他也是言听计从,收起了那份骨子里的傲慢,也不肯进镇子住客栈,只守在香丫头身边。 头一天出来,东家住野地里,自己住客栈,似乎不太好,车把式他们也不去。 和胡麻等人一起在镇子外的荒坡下,停了驴车,准备露宿。 这张阿姑在胡麻与老管家准备烧水煮饭时,自己则捡了一些干柴,围着棺材,插了一圈,还留了个口子,特地横了一根有些粗壮的柴枝在那里,当作门槛。 胡麻依稀记得,二爷也曾经这么做的,这是为了在野地里划一方阳宅出来,以免招来了无礼的邪祟。 他耐心看着张阿姑一一的铺设,设好了阳宅,便又烧起了香,对了野地,低声祈祷着,只见那香倒是烧的很快,一阵阵阴风卷来,将那香上的火气吹得一阵烟雾缭绕。 张阿姑跪在了烟雾之中,向着野地里拜了几拜。 隐约间,胡麻倒感觉像是看到了周围飘来一些隐约的影子,纷纷来到了香火前,或蹲或跪,在那里贪婪的吸食着。 这一幕,胡麻看着惊讶,周围的周管家与车把式,伙计们,也都吓了一跳。 这大晚上的带了棺材住野地,就够吓人的了,怎么张阿姑倒是先烧起香来,引来了这么多的孤魂野鬼? 他们大气也不敢出,一直看着,这些孤魂野鬼吸食的饱了,才慢慢的飘走,退回了夜色之中,周围安静了些,这才小声的询问。 “咱住在野地里,虽然能搭起阳宅,但也是占了人家的地方呀……” 张阿姑道:“到了人的地方,先上几柱香火敬一敬,喂饱了冤家,夜里也安生。”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但也都不敢胡乱插嘴。 转头看向那排香,只见快要烧尽,烟雾缥缈之际,胡麻眼前倒是一花,忽然看到一个无头小鬼,冷不丁的出现在了张阿姑的面前,慢慢的,向她的身子,伸出了两只惨白的小手。 “来了个厉害的?” 胡麻心里忽地一惊,“唰”一声把红木剑拿了出来。 但还没决定要不要刺出去,便听张阿姑训道:“你脑袋呢?怎么又丢了,快去捡回来。” 那只无头的小鬼讪讪的收回了伸出来的两只惨白小手,化作一阵阴风不见了,过了一会,才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纸人脑袋。 张阿姑看了,道:“戴上呀!” 那小鬼于是把纸人脑袋放到了自己脖子上,惨白的脸上涂着两抹鲜艳腮红,勾勒的嘴唇透着瘆人的微笑。 “这样才好看嘛……” 张阿姑称赞了它一句,又专门拿出一束香点着了,插在地上,专门让它在那里闻着。 转过头来,就见胡麻还有那位周管家,表情都有些古怪,才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俺养的小使鬼,他生前被强盗杀了,一直在找自己的脑袋。” “俺怕它吓着人,就用纸人给他做了一颗,但纸人脑袋对它来说也太重了,经常丢了……” “……” “原来如此……” 胡麻暗暗想着:“不过顶着颗纸人脑袋,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啊……” “……关键你这小使鬼没脑袋,怎么说话?”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走鬼规矩 “阿姑找小使鬼,倒是挑了这么一只……” 胡麻自出发之后开始,便一直瞧着张阿姑的言行,心里充满了好奇,如今也忍不住问: “……别致的?” “我本来以为走鬼人接触的多,总会挑更为听话的。” “……” 他记得听杨弓讲过,红灯娘娘会里小使鬼不少,有的会搬财,有的会报信,有的会探凶吉险恶,有的还会替主人家祈福禳灾。 当然也有杨弓养的那只只会说吉祥话,以及自家小红棠这只啥都会的…… 但张阿姑的这只又是什么情况? 若说聪明吧,脑瓜子都没有了,若说机灵吧,纸人脑袋都能随时的丢了,看样子也不太机灵。 难道是吓人的? 张阿姑烧完了香回来,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块饼,双手托着慢慢的啃,见胡麻问,便道:“俺不挑它,它就被大鬼吃嘞,不过俺看掌柜小哥也有一只,模样倒是蛮乖巧的……” 胡麻也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小红棠正好奇的蹲在一边,看着无头小鬼。 张阿姑坐姿老实,这无头小鬼也老实。 就只是蹲在张阿姑点的香旁边,不停的吸着一缕缕的香气。 旁边的小红棠拿了根棍戳它,它也没反应。 “我养的这只是祖传的。” 胡麻说起了小红棠,也是满满的骄傲,道:“是我家婆婆传给我的,其实我家婆婆也是走鬼人,只是去世的早,没来得及教我。” “看得出来,你家的小使鬼没有吃过苦头,都养出灵性来了。” 张阿姑点了点头,道:“但不是每只小使鬼都这么幸运的,它们呀,命都不是那么好的。” 胡麻微怔:“这话怎么说?” “养小使鬼嘛,本来就是走鬼人开始养的,后来才被各门道里的人学去。” 张阿姑道:“而走鬼人一开始养小使鬼,便是因为小使鬼可怜。” “俺娘说过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地府关门的说法,反正这世道上,邪祟一下子就多了了起来。” “邪祟一多,苦了的不只是生人,也有这些小鬼。” “它们可怜,活吧,没享过几天人间的福,死了又入不得地府,进不得轮回,便是飘在这夜里,也被大鬼欺负,还有一些被其他邪祟吃了。” “说是因为这么着,走鬼人才把一些瞧着可怜的小鬼带在身边,养着它们,喂些香火。” “久而久之了,也能生出些灵性,帮着跑跑腿,办点子事,养小使鬼的多了,便也有人发现了小使鬼的好处,又听话,还好哄,而且办起事情来,也勤快。” “也因着有这么个源头,所以现在养小使鬼,也一般都是挑小鬼。” “当然了,也有专门招厉害的来养着。” “……”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好奇,看向了胡麻:“怎么没看到你点香呢,小使鬼吃啥?” 胡麻倒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我们家小使鬼现在别说香了,青食都嫌弃,只想吃血食? “这一天辛苦阿姑了。” 他长了见识,便也客客气气的,拿出了水囊,还有肉干,递给她道:“你吃这些。” “不用。” 张阿姑道:“俺昨天晚上烙了几斤饼带着,还没吃完呢。” “那我们便换着吃,我也尝尝阿姑烙的饼。” 胡麻还是笑着从人家手里掰走了半块饼,然后将包子与肉干给她,如今包子有些凉了,倒是可以烤着吃。 当然就算吃凉的也问题不大,经常走南闯北的走鬼人和炼了五脏的守岁人肠胃都没那么娇贯,就连跟了他们一起守在这里的周管家,也是把戏门出身,走过江湖的。 张阿姑见胡麻热情,也只好接了过来,吃了一点肉干之后,倒明显有些吃惊。 但她也没有太夸张,只是轻轻谢了胡麻一声。 夜里便守在了马车旁边各自睡着,周围有张阿姑插下的树枝,以及她烧出来的香阵,胡麻毕竟是头一天出来,也没有敢睡得很安稳,刀剑一直在身边。 但这一阵过去,居然真的没有邪祟过来,这倒有些神奇了。 平时人走夜路,都容易撞见邪祟,尤其是他们带着棺材出来,更容易撞邪才对。 而第二天起来,众人分吃了些东西,各自解手,准备出发。 套上了驴,一回头,便见张阿姑已经拔掉了树枝,破坏了那个“阳宅”,还在原地烧了些纸钱。 手里捧着香,边烧边特意祷告着。 胡麻等她做完,来到了车边,才好奇的问道:“阿姑昨天烧香,是为了避邪祟,咱也懂,今天要走了,还向谁烧?” “……” 张阿姑道:“给这周围的冤家呀,谢它们昨天晚上没打扰咱们哩!” 胡麻好奇道:“礼数需要这么周全的吗?” “如果不烧便走了,会怎样?” “……” “不烧大概也没事吧……” 张阿姑黑红的脸蛋上,倒是露出了些疑惑,道:“但这都是规矩呀,俺娘当初就是这么教的,后来遇到的走鬼人也是这么教俺的,反正什么法子有用,便用什么法子是了。” 胡麻早先在青衣闹祟时,便对一些问题好奇,趁机问道:“走鬼人似乎很讲规矩?” “不论是不是走鬼人,是哪个门道,都要讲规矩呀……” 张阿姑闻言,倒是有些惊讶的看了胡麻一眼,道:“没有规矩,就没有法子办事呀,反正俺平时帮人除祟,就是要先讲规矩的。” “听劝的,跟它拉上一拉,它也就走啦,若是想要点香火或是祭品,咱给了人家也就走了。” “大家都过的不容易,守着规矩,有事就好说,谁也不难为谁。” “……” 胡麻道:“那若是活人守规矩,冤家却不守规矩呢?” 张阿姑看了胡麻一眼,道:“遇着了不守规矩的,就得懂法子治它才行了。” “若治不了,便做不了走鬼人。” “…… “所以,这规矩……便是为了更好的沟通?” 胡麻倒是隐约明白了些。 既然是以沟通为主,那当然要有那个规矩放在那才好沟通。 以黄昏为界,那大白天里出来的便是不讲规矩的,讲起理来,它就理亏。 阴阳二分,那邪祟便不敢侵扰活人,活人当然也不该对鬼神不敬。 主讲一个各退一步,双方安好。 当然了,这只是最基本的,或许走鬼人起坛上供也讲规矩,比如上了供,伱得饶人,收了东西,也得办事。 但规矩都是需要力量维持的,走鬼人这力量来自哪? 暂时琢磨不够,但倒不急。 一时觉得自己这次找了走鬼人出来,是找对了,尤其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张阿姑,倒似乎是个家族传承的走鬼人,见识多,人也老实,对自己没有提防,一问就告诉自己了。 再度启程,一行人却是顺了大路,昼行夜伏,直往安州寻路而来。 老实说,这年头,赶路本就是辛苦的,便是舍得使银子,也不一定找到舒适处。 经常有时候赶不上住宿,需要住在野店,或是村里借宿。 晚上能有盆热水洗脚就是好的。 尤其是,张阿姑又是一个极为虔诚且老实的人,行动坐卧,规规矩矩,而所有人都敬她是扶灵的,各种规矩都听了她的,便显得更为辛苦些。 瞧着她这一路上的许多做法,有些胡麻觉得她是有道理的,也有些觉得其实是迂腐,甚至呆板的,但也都听着。 心里只劝自己,这趟出来,是为了涨见识,学东西,所以便是苦些累些,也不说话。 直到这一日,因为晌午忽然有场雨落了下来,驴车陷进了泥里,胡麻帮着往上提了好几次,虽然雨停了,但到底还是耽误了行程,没能赶到三十里外的村镇附近去投宿。 没奈何,一行人便只能在林子边的崖壁之间,找了处内陷的石洼休息。 湿柴不易,天又阴沉,好半天才生起了小小一堆火,边烤衣裳,边烤干粮吃,这石洼处不大,不那么点那干爽地方,还要先让给驴,其他人都只占着一角,挤作一团,自然不会太舒服。 但都累了一天,被火一烘,再吃了些热热的干粮,还是困劲上涌,很快就这么睡了过去。 胡麻自出发以来,便一直夜里保持着警惕,睡到半夜,忽地惊醒。 莫名觉得一阵寒风吹到脸上,下意识便要摸刀。 却忽然感觉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胳膊,只听张阿姑低声道:“莫动呀……” 胡麻反应快,当即停住,向外看去。 已是深夜,又无星月,胡麻还没炼活双眼,看不真切,只觉四下里一切黑不隆冬,远远的看去,前方深深的林子里,有两盏灯飘了出来。 定睛分辨,竟是两个提了灯笼,梳着头发的丫鬟。 她们轻飘飘的来到了林子外面,交织着转了一圈,嘴里轻声说着:“有过路客人呀?” “外面天寒,跟俺们到庄子里休息一下,喝碗热汤吧?” “……”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一圈,便又提着灯笼回去了,胡麻刚想说话,张阿姑的手却还是抓着他的胳膊,果不其然,不一会,那两个丫鬟,竟然又出了林子。 这次再看,竟成了纸人,却仍是那么直勾勾的飘着,提着灯笼转了一圈,口中木讷的说着: “有过路的客人呀……” “外面天寒,跟俺们到庄子里休息一下,喝碗热汤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林间邪祟 “那是什么?” 如今的胡麻有本事在身,艺高胆大,但如今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看到了这般古怪邪异的纸人,还是不免心里一阵发怵。 这似乎是来自于人的本能,有时候倒与本事关系不大。 不过有本事的人缓过来也快,微微凝息,压下了这突如其来的恐慌,握住了刀柄,低声询问。 “是邪祟的鬼丫鬟来了。” 张阿姑等那两个纸人,重新飘回了林子里面,才压低了声音回答:“瞧着,应该是有某个大邪祟在附近,它闻到了咱们的生人气味,便派了小鬼出来勾人了。” “俺布了香阵,她们找不到我们,便只能在这里不停的转。” 胡麻心间微凝,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那两个丫鬟,头一次看时,还是两个人的模样,若是普通人在这时,恐怕他们看到的就是两个提了灯笼的丫鬟,又正赶上刚落过雨,周围湿寒,人人倦怠,脑子便也不清楚。 说不定就真的迷迷糊糊,跟了这两个丫鬟去喝热汤。 当然,这一进了林子,便指不定谁喝谁了。 自己是得了张阿姑提醒,头一次看她们是人,但心里留了神,再看就成了纸人。 胡麻道:“那现在怎么办?” 张阿姑看着纸人丫鬟,以及她们手里提着的一点光亮隐入了林子之中,便转过身来,手指轻轻抹向了胡麻的眼睛。 胡麻由着她手指按来,能够感觉到她指尖粗糙,想来平时也是干了不少农活,但抹过自己眼皮之后,却留下了什么东西,微微湿润,眼珠感觉一阵冰冷。 正想询问这是什么,张阿姑已经放下手掌,按住了他的手臂。 胡麻也立时会意,再度向远处瞧去。 这次再看,却是连纸人丫鬟也没有了,赫然只是看到两团鬼火从林子里飘了出来。 它们起起伏伏,一停一顿,在林子外面转悠着。 耳间依稀可以听到山风里,仍是有着若隐若现的女子声音:“过路……客人……” 看样子,这两团鬼火,才是真正的本体,无论之前自己看到的两个丫鬟,还是后来冷静下来看到的两个纸人,都是邪祟的变化。 她们确如张阿姑所言,不停的飘出了林子来回逡巡,仿佛因为知道有生人在这里,偏偏找不到,越来越着急,一圈一圈的在周围转着,像股旋风。 “给你抹的是棺底泥,能瞧见邪祟的真模样。” 张阿姑趁了它们飘得稍远些,向胡麻道:“你顾着点后面的人,别让他们发出了动静。” “棺底泥?” 胡麻伸手小心触了触,心底稍有些恶寒,又道:“这东西抹上就能看见?” “棺底泥,柚子叶,牛眼泪,都是能让人看见它们的东西。” 张阿姑这一路上,也习惯了胡麻爱问问题,低声解释道:“俺烧的香阵,则是让邪祟看不见咱们。” “……” 胡麻向前一看,便看到张阿姑面前,已经烧起了四五束香,都是星星点点的插在外面,香的烟气飘了起来,星星红点,在这夜色里更是明显,但偏偏,那两团鬼火却看不见。 它们飘来飘去,有时候都与这些香烧出来的烟碰到了一起,便又荡向了远处。 “香阵?” 胡麻一边看着,一边将这些香的数量与排布方式记在了心里,然后才回头看向了身后的车把式与伙计。 这些人真是命好,这会还正呼呼的睡着,倒是不知道正经历这离奇诡异之事。 那头驴倒是醒了,紧紧的夹着尾巴。 周管家如今也醒了过来,正靠在墙壁旁边,只是他一把年纪,却是个懂事的,虽然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发出动静。 黑夜里彼此之间,都瞧不太清楚,他还向胡麻打了个手势,示意要帮忙。 “这林子里也不知是什么邪祟,比红灯娘娘怎样……” 胡麻一边观察着身后的人,万一他们忽然醒来,发出动静,惊动了邪祟,那便大事不妙,自己需要随时准备着敲晕他们。 但心里却也不由对那两团鬼火好奇,按照张阿姑所说,这两个只是出来找活人的小鬼,也就是说,林子里面那个,才是真个要吃人的大邪祟啊…… 但以自己眼力,却判断不出这邪祟有多厉害。 那如何又怎么着?要不要找合适的机会出手对付它? 心里想着,便看向了张阿姑,却见她居然只是不停的照看着身前的香阵,那些香有时候烧的慢,有时候烧的快。 但她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伸进了包袱里,每当有一柱香快要烧尽,便及时的补上,如此香阵一直存在,外面那鬼火便也一直晃悠。 如今苦熬了约大半个时辰,那两团鬼火愈发的焦急,忽地噗一声爆碎。 紧跟着,林子里面,忽地刮起了一阵怪风。 这风直吹得树木都东倒西歪,草木砂石簌簌作响,他们身前的香火也一阵通明。 旋及林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流了出来。 夜色里,胡麻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那是什么,或者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实在的东西存在,但能够感觉到有东西从林子里出来,一点一点的挤过了树木,仿佛有阴森目光扫视。 “是那林子里的大邪祟不耐烦,自己出来瞧了?” 不必张阿姑解释,胡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忙回头看去。 就见正呼呼睡着的车把式与两个伙计,也被这股子阴风浸体,吹得有些难受。 两个翻了个身,从挤着睡,变成了交头抱腿。 还有一个,倒是身子微微一晃,看着像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胡麻急忙提起了手里的刀柄,准备往他额头上敲一下子。 但那边的周管家却是忙摆了摆手,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仿佛在这个人脖子上什么位置按捏了一下,这个快要醒过来的人,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胡麻倒高看了他一眼,这周管家把戏门出身,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但转头再一瞧,却是心里又不由得一沉,就看到那林子里的东西出来了,张阿姑身前的香阵,已经同时飞快的燃烧,这么多的香同时快速的沉底,那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添的。 急忙将握着刀的手放开,拿起了红木剑,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可张阿姑也看着身前即将见底的香阵,也没有继续添香,而是默默的坐着,两只手慢慢握住了某样东西,抵在额头,无声念咒着些什么。 胡麻就感觉,周围忽然有一阵阴冷森然的感觉。 那些最后燃烧出来的香雾,居然没有在夜风里飘散开来,而是汇聚一处,弥漫在了他们身前。 犹如一道虚无缥缈,半透明的帘子,遮在了众人与那林子里的邪祟之间。 胡麻也不敢发出动静,怕影响了张阿姑施法。 就看着,那林子里面出来的邪祟,在周围缓缓移动,看了半晌,终还是悄悄敛息,缓缓的飘回了林子里面去,周围的温度也渐渐升高,刚刚那种让人身体发寒的阴冷消失了。 张阿姑也缓缓放开了握紧的手掌,收起了手里的东西,重新添上了香阵。 胡麻意想中的一场恶战,居然没有出现,张阿姑只是一夜未眠,不停的盯着林子里面的动静,而那林子里的东西似乎因为没找着人,也没有再出现。 直到时间一息一毫的熬了过去,隐约过了夜里最深沉的一段时间,东方也出现了些许亮意,众人才感觉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了?” 胡麻也是到了这时,才终于用正常的声音向张阿姑问道。 “嗯。” 张阿姑道:“它找不到咱们,也就回去啦,能借了香阵躲过了这一劫,咱们运气还是非常好的。” “原来这才是走鬼人走江湖的样子?” 胡麻倒是有些好奇,若是换了守岁人,遇着这种情况,大概只能真刀真枪的干。 当然,守岁人自己可以炼生为死,倒是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这种能驱使小鬼,幻化出来诱骗活人的邪祟,一般都是很厉害的。” 张阿姑也不太好意思,解释道:“刚刚又是在深夜里,咱与它交手,不一定弄得过。” “况且咱身边人多,被它伤着哪个,也不值当。” “……” 胡麻想了下,倒也觉得,张阿姑这做法,才是真正的稳妥可靠。 又耐心等了一会,熬到了大天亮,活计与车把式们也醒了过来,都伸了个懒腰,抱怨着:“这山洞子睡的可真难受,又是雨天,风湿都要犯了。” “不过这也是跟了有本事的阿姑出来,不然的话,仅是大晚上的睡在野外,怕是小命丢了半条,如今倒是能安稳的睡上一晚。” “回去见了老伙计,可能吹了。” “……” “你们倒是安稳的睡了一夜,却不知道人家阿姑帮着守了一夜啊……” 胡麻心里倒觉得好笑,但也没必要说出来吓唬他们。 自己也是一夜没睡,但扛得住,便起身捡柴来,生火烤干粮吃,而他心下留意着,便见张阿姑也没有起来补觉,而是从包袱里拿出了红色的布条,扎在周围树上,显眼的位置。 胡麻带了干粮过来给她吃,道:“阿姑这是?” “要提醒过路人哩……” 张阿姑道:“这里有吃人的厉害邪祟,千万不能在这里停留。” “唉,现在也是世道乱,忙也忙不过来。” “听俺娘说,以前赶上了这样的事情,要探探对方的底,或是让它安份,或是除了哩。”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恶犬乞尸 “探对方的底,那就得进林子里去看看吧?” 胡麻站在了林子外面,往里张了张,也不知有多深,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哪怕如今天亮了,里面也似乎有股子渗人的阴气,如今他倒是想多学本事的时候,好奇心也更重一些。 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平时多看着点张阿姑怎么做的,多点了解就是了,但若是不听人家安排,横生事端,便不好了。 不过,要说起来,对张阿姑倒也更加好奇。 她不仅会布香阵,似乎也可以直接使用某种力量,比如用那香阵烧出来的残留烟气,作成一道帷幕,遮住了众人,躲过那大邪祟的目光,细想一下,她那一手,还是挺神奇的。 不过想想也是,走鬼人活多,但也不能全是靠了活。 想要撑起一个门道,那么手里必然也是会有一些真玩意儿才行的。 自一开始到现在,他也渐渐对走鬼人这门道有了一个了解,走鬼人道行有深浅,对付邪祟,多是凭了经验与各种活,而且他们多半不拘什么门道,有用的东西,都可以拿来用。 而他们自家的一些本事,也有很多被人学了去,比如养小使鬼,便是最典型例子。 但被人学去的再多,总有一些是别人学不去的,这些东西,才撑起了门道。 “各门道都有个入门的标志。” 胡麻心里默默想着:“我们守岁人入门之前,便只是吃太岁,熬力气,炼把式,但一旦明白了‘死’的关窍,将身体的一部分开始炼生为死,便是入了门道。” “司命人也是如此,未入门道之前,也只是走方郎中,抓药诊病,但有了帮着必死之人续命的本事,便入了门道。” “把戏门入门道的标志,是他们那些假活里,有了一道真的?” “……” 如今倒是越来越好奇了:“那走鬼人入门道的标志,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也想过是不是要直接问张阿姑,感觉她是实诚人,问了或许也会告诉自己。 但想想江湖上对这种事都非常忌讳,便还是先不问。 至于偷学的事,胡麻心里倒没半点不好意思。 山君不都说了胡家人就是走鬼人的老祖宗么?那自己偷学点自家的东西算啥? 一边想着,一边等张阿姑吃了东西,才问她要不要休息,毕竟昨天忙了整夜,没阖眼。 张阿姑却道:“休不休息倒也不打紧,俺也习惯了。” “不过昨天烧尽了香,还是得去找个地方买一些,再补上几刀纸。” “……” “那好说,去前面镇子买些就是了。” 胡麻答应了下来,便回去跟车把式与周管家也都打了声招呼。 去前方找个镇子,稍作休整,也补充些食水。 其他人倒是都没有意见,包括这些人里最焦急的周管家也是如此,他们算算时间,已经出发了五六天。 胡麻准备的妥当,张阿姑又是极有本事的,虽然大家跟了她遵守着那些规矩,多少有些束拘,但也无形之中,避免了很多麻烦,整体算起来,赶路的速度其实很快。 如今他们已经出了明州府的地界,来到了衮州境内。 再一路过去,渡了沙江,路经东昌府,便可以上平南古道,然后取路直往灵寿府大石头崖去了。 而这段时间,周管家也看出来了。 他本是把戏门出身,照理来说,对这江湖并不陌生,但是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便遭了劫难被大石头崖李家的人救了,便入了李府,如今都快六十了。 中间近四十年未涉江湖,那些经验早就生疏了,如今还是少说话,对胡麻和张阿姑的安排听着就对了。 想好了要去前面镇子上休整,却不料连行了几个时辰,竟没找着个像样的地方,中间倒也路过了两个村子,里面却是人烟稀少,偶尔几个活人,也是躲得严严实实,叫都叫不出来。 十里八乡竟是不见炊烟,更别说能帮着香烛黄纸的纸扎店了。 一时众人也都有些诧异,胡麻更是看着地图有些疑惑,照理说这里不该如此荒凉。 幸好晌午之后,迎面遇着了一只有十几匹大马与骡子的商队,胡麻便按了江湖规矩上去揖礼,询问,才意外的得知: “这方圆百里啊,荒凉着呢,小哥不知道,几个月前,这里闹了匪患,有个杀人如麻的悍匪,拉起了好大一队响马,四下里冲杀劫掠,声势惊人。” “周围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都跑光啦!” “不过那群响马也做恶多端,被不知哪位看不下去的高人出手,一夜之间连人带寨,杀了个干干净净,听说尸体在娘们蛋子山上都堆成了小山了,从此这才无人敢作乱了……” “不过逃了的人就是逃了,这么大片地方,可就荒下来了。” “你们往前走,那可更荒凉,最快加快点行程,什么时候到了沙子江,才算见着活人了。” “……” “竟还有这等事?” 胡麻本是想着要不要去二十里外的镇子上瞧瞧,如此一听,便也打消了主意。 只是陪了笑脸,拿着银子,朝这些商队里换了些粮食,便有的香烛黄刀,也讨了几包,毕竟如今这世道闹祟厉害,甭管这商队里有没有门道里的人,相应的东西,倒都备着。 而这支商队虽然见是个扶灵的,不想沾晦气,可毕竟人家话说的漂亮,又都是在行走在外,便也换给了胡麻他们,没有多收钱。 他们自己朝南走,倒是很快可以找到地方补充。 双方也算是皆大欢喜,胡麻将换来的粮食与一应事物,搬到车上,便拉开驴车,让他们过去。 继续向前,倒果然发现愈发的荒凉,活人不见几个,路边倒不时有森森白骨,瞪着两只黑洞洞眼窝,看他们过去。 看样子,话说起来容易,但这里闹的匪患,委实不小。 论起来,倒也是与自己之前所在的世界不同了,这是乱世,凶世,妖世。 若在自己上一世,赶上这样的时候,趁了皇帝被人剥皮,官府不敢露头,但凡有哪个地方闹了灾,活不下去,便立刻有人扯起旗号来造反争天下了。 但偏偏这世界,有神秘的力量硬是稳住了局面。 便如那一夜之间杀光了响马悍匪的人…… ……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有本事一夜之间屠光了整个山寨? 这些事情,只是躲在明州府,却实在没有办法想象。 不过,既得了提醒,他们便也不敢大意,都打起了精神,加快了赶路进程,离开这地。 这一晚上,当然也就不用想着休整了,找了个荒村落脚,天亮再行。 可眼看着这片荒地快要过去,张阿姑倒有些心绪不宁了起来,时不时回头看看,胡麻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回头瞧了一眼。 倒不见有什么,只有路边几只野狗,蹲在草丛里,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们过去。 在这种荒地里,野狗实在不少见,成群结队,倒与狼群也似了。 若真是孤身遇见,说不定它们也真会吃人。 “阿姑,有问题?” 见张阿姑几番回头,胡麻便凑了过去,低声问道。 张阿姑也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确定,道:“你瞧那些野狗,是几只?” 胡麻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影影绰绰看不清,道:“似乎有个三四只的样子?” 张阿姑道:“它们刚才叫没叫?” 这倒把胡麻问住了,想了一下,道:“一开始叫了两声,后来好像就只是一直在后面跟着了……” 张阿姑脸上顿时多了一抹忧色。 胡麻好奇了起来,先不问,但却留心起了那些野狗,就见它们一直远远的缀着,距离不拉近,却也不走远,直到有个伙计,被它一直盯着,心里发毛,向着它们丢了一块石头。 野狗居然不怕,阴瘆瘆的看了他们一眼,等离远了些,继续跟着。 “这里的野狗已经不怕人了……” 胡麻也默默想着,心里愈发觉得奇怪:“狗喜欢叫起来凶人,但这些怎么却不叫?张阿姑关心这个又做什么?” 他心里已是有些生疑,却冷不丁,行程停了下来,忙向前一看,就见车把式正挥舞着鞭子,大声的吆喝。 却是车子前面的路上,不知何时,居然又出现了几只野狗,它们蹲在路中间,向了车子远远的叫了几声,随着鞭子声响,也是害怕,便又灰溜溜的到了路的一边。 张阿姑见了,已是脸色有些难看。 胡麻也立刻打起了精神:“这是怎么了?” 他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却也知道肯定是出了问题了。 张阿姑低低的叹了一声,眼睛扫了一眼空旷荒凉的周围,荒草后面,也不知有多少暗红色的眼睛,低声道:“叫的狗与不叫的狗都正常,但只叫两声便一直跟着的,就邪乎了……” “我看着,咱们应该是遇着乞尸犬了。” “……” 胡麻一怔:“这是什么?” “吃死人的野狗。” 张阿姑低声道:“它们吃惯了尸体,有了瘾头,也知道新鲜的好吃,见咱运着棺材,便过来讨要,想让咱们把棺里的死人给它们吃。” “只叫两声,然后便一直跟着,就是在等咱们主动给它们呢……” “现在拦了路,就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再不把尸体舍给它们,怕是会直接冲上来抢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脸疮(三更求票) “野狗罢了,居然还有这么多讲头?” 冷不丁张阿姑这么一说,胡麻也顿时觉得有些惊讶,此前也听说过不少吃死尸,甚至吃人的野狗,但这么邪性的却没听过,你刨坟窝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直接要棺材里的吃? “都是吃人肉吃多了,沾了邪气……” 张阿姑低低的叹了一声,道:“野狗饿了,便会刨坟头,掏棺材,从里面把死人扯出来吃。” “吃的多了,一点点尝到了人肉的滋味,眼睛也红了,嘴里也带了尸毒,性子也就越来越邪了,有了一套自己的规矩。” “咱们帮人扶灵,最怕两点,一是起尸,二就是怕这种讨尸的。” “……” 胡麻见张阿姑说的认真,便也微一凝神,道:“那怎么样处理,全给它们剁了?” 自己对走鬼人的门道一知半解,但守岁人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我带着刀呢,没道理怕了这些野狗。 “万万不可……” 却不料张阿姑倒是吓了一跳,忙道:“一杀,就麻烦了。” “你一动手,不论杀了几只,都得罪了这些野狗,它们便会沿途跟随,把这一路上的邪祟都叫出来与你为难,还会拉帮结派,叫来更多,并一路往水源,或是在上风处撒尿,尿里也有毒。” “如今咱们走的这地方,本就是活人少,死人多,怕也不知有多少邪祟蛰伏着,被它们缠上,就别想消停了。” “……” 胡麻听着都惊讶了:“它们还有这样的本事?” 张阿姑摇了摇头:“活人少的地方,这些妖邪也会适应,出现一些不属于活人之间的规矩的……” 胡麻点了点头,转头看去,只见荒草萋萋,入目破败。 清冷冷的风里,也不知有多少干瘪红眼的恶狗,时不时的在远处跑来跑去,有些还交头结耳,远远瞅他们一眼,倒像是在低声讨论些什么。 那些悍匪把这里杀的不剩多少人,野狗倒是不少? 心里呼了口气,并不着慌,向张阿姑道:“那可有解决的法子?” 张阿姑也想着,道:“昨天从商队那里换来了多少肉?” 胡麻道:“昨天换了两大块腊猪肉,还没怎么吃,其他的米面也有不少呢。” “带上块子猪肉吧!” 张阿姑低声道:“这群野狗里,必然有一只成了道行的。” “就是它在指使这些野狗跟着我们,向我们讨要尸体吃,一旦闹僵了,也是这一只,才有本领把周围的邪祟叫来与我们为难。” “我们先按规矩来,给它点好处,让它高抬贵手,放我们这一行人过去。” “真没想过,我有一天居然会与野狗谈判……” 胡麻都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回身从驴车上,棺材旁边,翻出了包袱。 里面有两大块腊猪肉,一块十多斤,一块二十多斤。 张阿姑也不小气,让胡麻拎上了二十多斤的那一块,正想过去,又听张阿姑低声道: “把刀也带上。” “……” 胡麻怔了一下,才跟着笑了,回身带上了刀。 张阿姑这一路上都与人为善,居然会想了让自己带刀,还是头一次。 锯齿刀佩在了腰间,手里提了腊猪肉,张阿姑也从路边捡了一根棍,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了红线,一圈圈缠在了棍子上,然后藏进了宽袖里,带了胡麻,向前面的野狗走了过去。 这后面赶车的车把式与伙计见他们行为古怪,都瞪大了眼睛瞧着,周管家则是不发一语,只守着棺材。 “汪……” 而见胡麻他们过来,前面挡路的几只野狗,下意识便想逃。 可是见他们两人手里捧着腊肉,又不像是有敌意,便逃出了几步,转头看着。 口中发出低吼,似乎是喝命他们停下。 张阿姑果然也依言在它们跟前停下,恭恭敬敬的道:“前面的冤家,咱是走南闯北的走鬼人,受人所托,送亡人归乡,与冤家前无仇,后无怨。” “今儿个路经贵地,多亏了冤家们热心肠,一路护送着,无以为报,剩了腊肉一块,还请冤家们笑纳……” “……” 周围一时安静了下来,也不知多少暗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胡麻手里的腊肉。 “张阿姑说的倒是客气,但也不见它们有什么反应……” 胡麻心里暗想:“难不成这帮东西,还没有聪明到可以听懂人话?” 正想着时,却不曾想,那群恶狗盯着腊肉,流了半天口水,最后竟是真的一撇头,跑到了路边,然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示意他们跟上,接着便窜到路边的荒田里。 胡麻见张阿姑跟上了,自己便也跟着,随了前面这只野狗,一路在坡间转悠,竟是来到了一个坟圈子里。 瞧着周围有黑色石碑林立,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祖坟,但都已经被刨的七凌八落,陪嫁的衣裳,朽烂的枯木,各种古董玩意儿,散落了一地。 就连棺材里的枯骨,也被拉扯了出来,骨头上还有撕咬磨牙的痕迹,乌蝇乱飞,真可谓是十足“晚景凄凉”了。 带头的野狗到了这里,便退进了碑后,不见了,周围一时安安静静的。 张阿姑低呼了口气,示意胡麻捧起了手里的腊肉,向了空荡荡的坟圈子,把一开始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然后静静的等着,过了半晌,那一圈子坟后,才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呜呜声,旋即钻出一只野狗来,阴瘆瘆的看着他们。 瞧见了这只野狗,胡麻心里都不由得一惊。 只见这野狗生的有牛犊子大小,一双眼睛暗红赤亮,犹如滴出血来。 最关键的是它头上,身上,居然都生出了几个大脓包。 也不知是不是吃死人肉吃多了,那几个脓包上面,竟隐约形成了人脸的形状。 尤其是背上那个脓包,就连五官都形成了,挤在一处,皱巴巴的,看起来倒像是一张长在了狗背上的人脸。 见了这只野狗,就连张阿姑,也低低的叹了口气。 转身向胡麻道:“掌柜小哥,把咱给冤家备的礼献上来吧!” 胡麻点了点头,便即上前,见那野狗立刻死死盯着自己,就停下,把腊肉横着放在了地上。 “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冤家宜解不宜结……” 张阿姑则向了那野狗,恭恭敬敬的道:“这块腊肉请笑纳了,放俺们过去可好?” 还是那么客气,但语气似乎变了些许。 那只野狗盯了一眼地上的腊肉,暗红色的眼睛阴森森的,看不出什么来,又抬头看向了张阿姑与胡麻,嘴角倒开始流下了口水来。 它也不知想了什么,眼睛在胡麻他们与地上那块腊肉之间来回的转,到了末了,眼睛竟似愈发的红了,忽地“汪”了一声低叫,声音嘶哑,犹如鬼哭。 紧跟着,周围忽然荒草窸窣作响,一个个晃动着的毛绒绒的脑袋便都从暗处钻了出来。 一双双瞧着有些妖异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了呜呜叫声。 胡麻目光扫了一眼,只见这些野狗,有的身上秃毛,有的还有着伤口,有的满身虱子,有的干瘪如柴,但无一例外,都显得异常凶残,馋涎顺着尖牙,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他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着?” “不同意。” 张阿姑也低低的叹了一声,道:“非但想要棺材里的,还想要咱们呢!” “我瞧见了这只领头的,就知道今天的事恐怕无法善了,这行子也不知吃了多少死人肉,兴许还有活人,身上都长出了人面疮了。” “这疮每多一个,便邪了一分,它也不知得掏了多少死人脑子吃,才能长出这么多……” “……” 胡麻也盯着那只领头的身上的疮看了一眼,道:“那……” “打这些畜牲。” 张阿姑也微一咬牙,忽地开口:“只是掌柜小哥千万注意,不能被这只领头的跑了,否则后患无穷……” “……” 话犹未落时,却见那领头的见野狗已经将这两人围住,忽地一声长嗷,周围的野狗本就暗红的眼睛,便如充了血,忽地疯狂起来,四爪刨地,猛得向了胡麻与张阿姑冲了上来。 一时腥风阵阵,狗嘴里的腐臭气味熏的人头晕,四下里皆是尖牙利爪。 张阿姑平时腼腆羞怯的样子,如今也一下子把反手藏着的木棒拿了出来,挥起来便打在了前面的一只狗头上。 而那只领头的,却是下令之后,狗脸上竟似露了人一般的阴险。 并不冲上来,缓缓向坟圈子深处退去。 但也就在这一刻,胡麻并未急着出手,在野狗冲上来之时,已是抬手按在肋间。 暗自运功,一时五脏震动,忽地一声舌绽春雷: “喝!” “……” 五雷金蟾吼! 胡麻不明究底,也担心这些野狗太难对付,上来便是二脏齐鸣。 虽只是二脏,便如晴天霹雳,直吓的这群野狗呜一声叫,同时夹紧了尾巴,四散而逃。 更有胆怯的,直接匍匐在了地上。 而那已经退进了坟圈子一半的野狗首领,顿时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胡麻这时已经拔出了锯齿刀,向了它森然一笑。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消瘟咒(一更) 这冷不丁的一声吼,不仅周围的野狗吓到,张阿姑也吓了一跳。 她惊讶的转头看了一眼胡麻,但也没忘了挥起手里的棒子,伺机向着旁边的野狗打去。 她力气不大,但这棒子打在了野狗身上,居然疼的野狗嗷嗷直叫,而且她还专挑那些健硕凶残的野狗打,缠了红绳的棒子,就逮了那些野狗的脑袋敲,敲上一下,野狗便嗷一声叫。 同在这一刻,胡麻可不敢耽搁,径直向了那坟圈子里的野狗首领冲去。 手里的锯齿刀拎在手里,一个个豁口森然可怖。 那坟圈子里的野狗首领,本来脸上挂着一种属于人类才有的,阴森森老奸巨猾的神色,直到被这五雷金蟾吼一喝,却是忽地失神,露出了深深的惧意,想逃时,已经逃不掉了。 它也惊骇,索性调转身子,对准了胡麻,撅起屁股,前爪扒地,狠狠得叫唤了一声。 ……但没啥用。 只是刚张开嘴,还没叫出声来,便吃了满嘴的泥。 胡麻可不敢大意,对这野狗首领,与对人类高手一个态度。 不知道它叫唤一声,会不会出现什么邪乎事,冲出来之后,便踢出了一地的泥砂。 紧跟着一步踏上,使一着“开山”,锯齿刀狠狠的斩落。 “噗!” 那恶犬正甩头,想把嘴里的沙子甩掉,冷不丁一声钝响,脑袋直接开了花。 身形一让,胡麻躲开喷向自己身子的污血,顺势又向前补上了一刀,这一刀从侧面砍落下来,却是直接剁下了狗头。 堂堂一只邪祟,手底下也是有这么多兄弟的野狗首领,便这么着脑袋落地,飞快黯淡的眼睛里似乎还带了些不甘之色,狗嘴里还有没吐出来的沙子。 而胡麻收回刀来,一甩刀上的血,本想再看向周围,却冷不丁发现,事情好像还没有结束,一下子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那狗头都已经掉在了地上,野狗首领的身子居然没有倒下。 它还在向后退着,与此同时,它背上那个人脸形状的脓疮,居然睁开了眼睛。 类似于嘴巴的位置,甚至一下子大张了起来,发出哇哇的哭声。 “这么邪门?” 胡麻顺势便又将锯齿刀横了过来,对准了那人脸疮削去,要给它剁下来。 “停手,我来!” 但也在这一刻,耳边却听见了张阿姑的声音,胡麻反应极快,立时便改了刀势,顺势在空中虚划一计,手里的刀插在了地上,消去力道。 抬头看去,就见张阿姑提了缠着红线的棒子赶上来,对准了那断头狗身上的人脸疮便敲了下去。 那人脸疮本来发出了尖锐诡异的哭声,这一棒子敲下,哭声便弱了,又一棒子敲下,那哭声便停了,再看那狗背上的人脸疮,嘴巴位置竟是被红线给缝了起来。 窒息般张大嘴巴,喘了几口,旋即便渐渐失去了动静,狗身子也终于倒了下来。 “帮我瞧着,别让它们咬了我。” 张阿姑在野狗身子前面坐了下来,棒子放在身边,默默念咒。 胡麻自是不必她提醒,便看向了周围,却见这担心是多余的,自己刚刚那一声吼,将周围的野狗吓的七窜八落,早就跑的没影了。 只剩了四五只没有跑的,也是刚刚被张阿姑拿棒子敲过的,它们的嘴巴上,居然也都缝了红线,一个个呜呜作声,匍匐在了地上,不敢动弹。 但这红线,又不像是真实的,咋一看有,揉揉眼睛再看,又是没有的。 “始青符命洞渊刑,金钺前导雷鼓轰。” “兵仗亿千化真灵,景霄所部袪病瘟。” “……” 再转头来看张阿姑,便见她对着狗尸,默默念咒半晌,边念边向了那狗背上的人脸脓,拿棒子敲击着,每打一次,那人脸脓便小一分,如是十数遍,人脸疮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阿姑这才缓缓停下,提了棒子,站起身来,转头向胡麻解释道: “它背上这人脸疮是吃死人吃多了,怨气太重形成的,若是一刀斩破,会引发瘟病的。” “我以消瘟咒念过,才能消了邪气。” “……” “受教了。” 胡麻看向了周围的野狗,道:“那剩下这些又怎么处理?” “不用管它们了。” 张阿姑看了一眼这几只被她敲过的野狗,道:“我们若只是杀了那只领头的,剩下的野狗里面,早晚还是会出现一只替代它的。” “一样的会到处掘坟吞尸,一样的会沿路乞尸,也会养出一身邪气,懂得唤邪祟来害人,但现在我用棒子敲过了它们,它们几个就中了我的咒,不敢再吃人了。” “而它们又是比较壮的,其他的野狗想争狗王,又争不过它们。” “如此一来,这群野狗便也很难再成气候。” “……” “竟还能这样的?” 胡麻倒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一边心里叹张阿姑本领神奇,用缠了红线的棒子打在狗头上,狗就不会再吃死人。 另外一边,也叹这些野狗,都似有了种诡异且森严的秩序。 如今左右看看,事情已了,只是可怜了地上那块腊猪肉,却是已经沾了狗血。 普通狗血还好,却是沾了那吃死人的狗血,也就不好再捡回去吃了。 “送给它们吧!” 张阿姑看了一眼旁边匍匐着的几只野狗,道:“天灾人祸,人活不下去,狗也活不下去。” “它们以后吃不了死人,又与别的狗争,不会好过。” “……” “是。” 连张阿姑都舍得,自己堂堂血食帮掌柜,又哪里还能舍不得这块腊肉。 胡麻点了点头,便与张阿姑一起出来。 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走出了几步之后,忽然道:“姑姑向来都是与人为善的,也与妖祟为善,不过我怎么看着,刚刚姑姑见了这野狗首领之后,倒一下子动了杀心的样子?” 张阿姑默默的走着,小声道:“因为它已经治不住啦。” “若只是得了道行,那算是精怪,但它吃死人太多,已经成了妖了。” “走鬼人眼里,也有些东西能治,有些东西不能治。” “能聊的,就要手下留情,不能聊的,便要先下手为强,这只野狗,吃死人肉把自己吃成了妖,那么吃活人也是早晚的事。” “遇着咱们了,不会被它吃掉,遇着其他人,定然逃脱不了的。” “当然,我瞧着它已经吃过活人了,若只是吃死人的话,那人脸疮里的怨气,不会这么大的……” “……” “吃人的就要除掉?” 胡麻想了想,笑道:“之前那林子里的邪祟,也明显是吃过人的吧?” 这话倒说的,张阿姑转头瞧了他一眼,小声道:“难怪赵老爹说你爱挤兑人呢……” “那林子里的邪祟确实吃过人,但俺斗不过它呀……” “反正只要它吃过人,而且继续作祟的话,俺是对付不了它,可早早晚晚,总会有厉害的走鬼人会收拾它的。” “……” “我不是挤兑人,只是好奇嘛……” 胡麻心里想着,倒也隐约明白了这张阿姑的想法。 走鬼人,是一类人,是一整个门道。 张阿姑的想法其实很朴素,只要走鬼人都这么想,总有厉害的收拾那邪祟。 哪怕没有厉害的,腾出手来,约上一些同道,也能收拾它。 只不过…… 胡麻倒也隐隐叹着,这样的想法倒是不错,但现在这个世道,啥时候能腾出手来呢? 其实大家都是在挣命呀! 而在他们回到了灵柩前时,便见车把式与伙计们都面有慌色,车边一圈火苗,尚未完全熄灭。 却是在胡麻与张阿姑带了腊肉离开之后,周管家与车把式,两个伙计,看着车子与棺材,冷不丁便看到,道路两边,野狗的影子不时窜来窜去,还发出了威胁似的叫唤声。 那野狗首领不但想在坟圈子里把胡麻和张阿姑吃掉,还想驱使野狗抢了棺材。 但周管家虽然早不行走江湖,眼力还是有的,便立刻从旁边捡了根棍,绕着驴车,划了一个圆圆的大圈,然后拍了拍手,向车把式与伙计道: “别担心,这些野狗进不来。” “……” 车把式与伙计们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周管家,半信半疑的样子。 这一路上走来,明显看到那位张阿姑是有本事的,小东家也是处事稳重,身上带刀。 惟独这瘸腿的老管家,似乎也就只能跟着看看车。 现在你倒捡根棍,绕了车画上一圈,就说野狗们闯不进来…… ……咋地,你是神仙? 但没想到,胡麻他们离开不久,周围这些野狗,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信,忽地从周围窜了出来,口中呜呜作声,便要冲向圈里的他们。 但不等野狗们真的冲上,那周管家口中念念有辞,忽地向前一指,野狗们身前,便忽地有火苗腾腾升起,绕了驴车,熊熊的烧着,形成了一个火圈。 野狗们惊恐不已,居然真的被吓到,没敢上来。 紧接着,便不远处一声似蟾鸣,又似雷霆的吼声响起,所有的野狗四下奔逃。 车把式与伙计们却是都给惊着了。 随手画个圈,便能着火,难道这位老管家,还真是神仙? 对他的敬意,倒一时比走了回来的胡麻与张阿姑都大,也让周管家感觉有些飘飘然。 总算又找回了把戏门当年行走江湖的感觉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鬼寨子(二更) “这地上的火苗是干啥的?怎么闻着有股子硫磺白磷的味道?” 胡麻与张阿姑回来,闻到了特殊的味道,也看出了周管家略有得色的脸,也看出了车把式与伙计们看向他的祟敬眼神,顿时有些好奇。 周管家嘿嘿笑了一声,道:“献丑了,老夫好歹也是进过门道的,只是入了李府这么多年,有点荒废了,想着这次路上凶险,便用小掌柜的银子,又买了点东西预备着,好歹能帮个手。” 胡麻如今倒明白了过来,走鬼人的活多,把戏门的活更多,而且每一个活都看起来神奇无比。 但他们这些活里面,有几个是真实的,就不好说了…… 也不在意,只是瞅了他一眼,笑着问了句:“那你说说都擅长什么?” 周管家有些尴尬,道:“具体的活,就不太好说,但易容腹语之类,多少能懂些,若让我准备充足了,便是传说中的神仙索,我也使得出来的。” “不过准备时间不够,这会子我倒使不出来。” “……” “听着倒是不错啊……” 胡麻点了点头,道:“回头教教我怎么使这些手段?” 周管家表情顿时呆了一呆:‘救了小姐的这位血食帮小掌柜,人是好的,就是……太好学了啊!’ ‘那走鬼阿姑是个实诚人,被他刨的底都快泄光了,也不介意。’ ‘但我们把戏门可不一样,每一个活都是真金白银才能换来的,有的人为了换一手活的底,得给人白做三年的工呢,他就直接找我这么要,那我给是不给呢?’ 好在他心里虽然担忧着,但胡麻倒也没真个向他讨活。 毕竟守岁人只认实实在在的东西,把戏门那几把刷子,咱胡掌柜还不一定瞧得上呢! 总而言之,解决了这群乞尸的野狗,便还是紧着赶紧赶路,瞧瞧周围,真是处处破败,荒草萋萋,鸦雀红眼,白骨离离,远处的风卷了过来,都似乎可以听到鬼哭的声音。 便是不遇见乞尸的野狗,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其他的玩意儿,这种鬼地方,当然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当然,车把式与两个伙计,如今倒是壮了胆子。 有这么一位老神仙跟着,还怕啥? 当即便吆喝了驴,车轮子碾过了地上的碎石子,骨碌碌的向前赶着。 这一晚没赶上村镇,便在野地里休息,不过倒是安静,除了坟头子里爬出了一个脸色铁青的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爬了回去之外,也没啥事。 而第二天,他们晌午时,远远的绕过了一座山。 只闻得那山上,腐臭味一传十里,大白天的阴气冲天,隐约还能看到旗帜飘荡,似有喽啰在巡逻。 但是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只在路边能看见些散乱的白骨与散乱的车架,折断的长矛,他们隐约猜到,不会这里就是那娘们蛋子山,山上的就是那位高人一夜之间给杀光了的土匪寨子吧? 一时心间惊悚,催着驴车快快的前行,不敢停留。 “唉……” 就连张阿姑过去之后,都忍不住回头看去,道:“想来是那些被屠戳一空的土匪,心里也有着怨气,死后仍然要占山为王。” “只不过,既然那位高人有一夜之间杀光这些土匪的本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光是杀光了土匪,死后的他们怨气滔天,反而更有可能会酿成大难?” “之前这里的百姓迁走了,如今想再迁回来,怕是难了。” “又是一片恶地啊……” “……” 胡麻全程留心张阿姑怎么做事,怎么说话,立时道:“阿姑,恶地是什么?” “恶地就是邪祟丛生,根深蒂固,活人留不住的地方。” 张阿姑道:“早先咱们明州府青衣闹祟,便也与恶地差不多,只不过咱那里毕竟有活人,有走鬼人,也有掌柜这样热心肠,为了百姓奔走的人,所以总算是渡过了那场劫难。” “但也有一些地方,活人都没几个,更别说管邪祟了。” “那瞧那鬼寨子,凶气四溢,鬼气冲天,活脱脱鬼窝一个,怕是过上不久,这里便没有活人敢过来了。” “……” “确实厉害啊……” 胡麻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那山了,但仍能看到那里天气阴晦,让人惊悚。 隐约间,倒觉得与老阴山里的绝户村差不多了。 只是不太明白,是那位除匪的高人会杀土匪,不会治鬼,还是…… ……有意为之? 若是去探究,也不知会找出什么答案来,但如今众人是为了扶灵归乡,便也只是感叹一番,只是紧着赶起了路。 如今天已晌午,他们却是要走的越快越好,无论如何,都是坚决不肯在这鬼寨子周围五十里内歇息的,活的时便是杀人如麻的悍匪,谁知道死了之后有多凶? 如此着了急赶路,晌午都未留下休息,却是越走越难行。 尤其是这一带又是荒草丛生,道路崎岖,颇有几处地方,胡乱的摆放了擂木与石块,有几处木桥,也有刀劈斧伐的痕迹,像是被人毁过,想来便是那些土匪生前的手笔。 众人心里愈发焦急,偏越是这时候,也不知怎么的,驴车走起来愈发的磕磕绊绊。 不是车轮陷了,就是驴蹄子给绊住了,一两次两次还行,便是车轮陷进了泥坑里,胡麻也只是单手一提,便把车给抬了上来,继续赶路。 但次数多了,他脸色也有点古怪,看向了那驴:“你是不是不听话了?” 那头挨过一次揍的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不是驴的事。” 张阿姑却一直冷眼瞧着,悄悄拉了胡麻的袖子一下,低声道:“有东西不想我们走,在扯驴蹄子哩!” “……” 胡麻心里一惊,猛然低头一瞧,恰好看到车轮底下,一只青绿的手忽地闪过,在驴蹄子上一扯,那驴又差点摔了一跤。 它大大的脑袋里也满是疑惑,委屈巴巴的看向了胡麻。 “是那寨子?” 胡麻倒是心里一惊,回头看了一眼,难道是那个寨子里的鬼,不让他们走,想把他们留到晚上? “这里煞气太重了。” 张阿姑也低低的叹了一声,便暂且停下,从包袱里拿出了从那支商队里换来的香,一束一束的插在了车子的周围点上,就连驴脑袋上都插了一束。 其他人手里也都分了一根,各自拿着,这才重新启程,加快了步伐,带着丝丝缕缕的香气赶向前方。 张阿姑的香阵能够挡着林子里的邪祟,不看到他们,放在这里似乎也好用。 如今再赶路,果然没有再遇着小鬼扯驴蹄子,他们心底有些压抑,也更加快了脚步。 到了前面,遇着一处木桥被砍断的小河,也没去绕远找别的路。 胡麻先让车把式牵了驴过河,自己又分了两趟,先与周管家把棺材抬过了河,又叫上另外两个伙计搭手,自己抬一头,那两个年青力壮的伙计抬另一头,硬是把这车也给抬到了河对面。 这就是身边跟着壮劳力与守岁人的好处了,不然别看只是个齐漆深的小河,都可以让人一下子作起难来,而众人见了胡麻这惊人的力气,心里也放松了不少。 忙忙的也不知赶出了多久,眼见得天都已经黑了,周围还是一片乱石嶙峋。 “啊哟……” 正行间,却忽听得一声低呼,众人转头看去,便见是周管家,表情如见了鬼。 还不等众人问,便见他哆哆嗦嗦的,伸手指向了前面,颤声道:“咱们怎么又走回来了?” 定睛看去,众人赫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烧焦的圈。 “这是之前他驱赶野狗时烧的?” 胡麻这一惊非小,立刻左右转头,看向了四下里荒地,如今夜色蒙蒙,看不真切,但他透过这影影绰绰,竟是越看越像之前他们对付乞尸恶犬的时候,停留下来的路边。 “不,不会吧……” 就连车把式与伙计也看出来了,颤声道:“大老爷……你该不是看错了?” “对对,乡下人烧纸时,会草灰围个圈,怕纸钱被人捡了。” “这……这是周围村里的人烧纸烧的吧?” “……” 周管家听着他们自我安慰的话,又气闷又恐慌:“我自己画的圈,我自己还不知道?说什么乡下人烧纸,这一路过来,哪还有什么乡下人?” 边说,边有些求救也似的向胡麻与张阿姑看了过来。 按理说他是鬼洞子李府的管家,不至于如此害怕,但周围太凶,连风都带着股子阴森厉气,胆气也弱了。 “我们已经赶了大半天的路,没想到居然又绕了回来……” 胡麻这会子,也有些木然,想了半晌,忽然低声道:“那鬼寨子,岂不就在前面?” “……” 一听这话,一下子在场的人都有些担忧了起来,他们之前忙忙的赶路,片刻也不休息,便是为了离那鬼地方远些,孰料赶了这么久,又回到了原点。 若再往前去,岂不直接撞进了鬼寨子里? 又或者说,停下来,就地休息? 但这里可是距离鬼寨子也就才几里路啊,在这里休息,半夜里哪能安生了? 一个个心里忐忑之间,就连张阿姑也低低的叹了一声,道:“看样子,冤家非要请我们进寨子坐坐不可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无头小鬼(三更) “阿姑,那现在可怎么办?” 听见了张阿姑的声音,哪怕她也是在感慨,众人也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忙忙转头看了过来。 如今是夜里,他们车上,也挑了盏灯笼,但光线不明,她又面孔稍黑,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平稳,倒让人安生了不少。 却见她也像是有了主意,先不说话,而是走到路边,从包袱里拿出了所剩不多的一枝香,默默烧着了,然后耐心的等着,直到一阵阴风吹来。 路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无头的小鬼,伸出了两只手,胡乱摸索着。 张阿姑皱了皱眉头:“你脑袋呢?怎么又丢了?” 无头的小鬼伸着两只小手,无声的比划着。 张阿姑气道:“快去拿回来。” 无头的小鬼仍是比划着,但不见动弹。 倒是这会,胡麻忽然看到,身边红影一闪,小红棠坐到了驴车的把上,胳膊上挎着的小篮子里,依稀有什么东西,被布遮了一半,顿时警惕,伸头过来一瞧,一下子有些发毛: “你拿人脑袋干什么?快给它!” “……” 小红棠怏怏不乐,道:“它丢了,我在后面捡着的……” “捡人家掉在地上的脑袋,这能像话?” 胡麻都有些惊奇了,急忙瞪了小红棠一眼,让她赶紧把脑袋还给了无头小鬼。 那无头小鬼接过了这颗轻飘飘的纸人脑袋,往自己脖子上一墩,纸人脑袋便活了过来,还眨了眨眼睛。 张阿姑也没想到这颗脑袋居然在小红棠那里,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然后,还是耐着性子,按着无头小鬼的肩膀,低低的向它说了几句话,并指在他额上轻轻一点。 无头小鬼听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这一点,又掉了。 他忙不迭的蹲了下来,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小红棠蹲在一边,好奇的给它推了过去。 “现在,都往俺这凑凑吧!” 张阿姑则是转过身来,向了胡麻,周管家,掌柜与两个伙计,道:“现在慌着嘞,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得中招,这里凶气太盛了,咱们白天都没走出去,到了晚上就更不好走出去了。” “你们现在只能听俺的,待会俺说什么,伱们便听什么,要是不听话,就麻烦嘞……” 自发现了在绕圈子开始,便人人心间惊悚,连连点头。 张阿姑见他们答应,便从包袱里拿出了一盘细细的麻绳,上面串了一块块的骨头碎片,便如铃铛似的。 她扯出了绳头,从自己的手腕开始,挨个的系到了在场的人手腕上,每人绕了一圈,最后一端,却又系到了那只无头小鬼的脚踝上,边系边向众人道: “呆会让麻绳牵着走呀!” “不管遇着什么,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慌,也不要乱,更是千万别扯自己手上的麻绳。” “若是实在胆子小的,便请掌柜小哥打晕了你,放到驴车上,跟棺材睡一块。” “……” 如今倒真是人人心里惊悚,但被人打晕还是不愿意的,只是瑟瑟发抖,都用力点头答应。 安排好了这些,张阿姑才又让人检查了车子,驴头上贴了一张黄符。 道:“走吧!” 那无头小鬼立刻点了点头,这一点头,脑袋便又一下子滚到了地上,居然也不捡,而是四肢攀爬,飞快的向前爬去。 小红棠却是嗖一声窜过去,把那纸人脑袋抱了起来,回头看向了胡麻,目露询问之意。 胡麻还没开口,张阿姑却是道:“你先替他拿着吧。” 小红棠一下子就开心了,把脑袋放进了篮子,然后爬到了胡麻的背上。 在这时,那无头小鬼,已经边摸索着边向前爬去,速度竟是不慢,众人也忙跟上。 对胡麻来说,他看见了这无头小鬼,那些掌柜与伙计,却是没有看到,他们只是看到了麻绳的一端,伸进了前面黑漆漆的夜里,一会绷的笔直,一会又松驰下来,骨件啪啪作响。 心里说不出的发毛。 偶尔走的快了一步,身边阴气发冷,还隐约看到了那无头小鬼的样子。 实在是吓破了胆气,恨不能闭起眼睛,任由麻绳牵着走。 而随着他们前行,也不知是不是惊动了周围夜色里的什么,忽地有各种奇怪动静响了起来。 或是忽然听到马蹄声狂响,仿佛有人骑了马向他们狂奔过来,或是听到了喊打喊杀声,仿佛有强盗围了自己挥舞着手里的刀,时而又听到了粗鲁的咒骂,仿佛身边堆满了人。 闭着眼睛,自己倒像进了强盗窝子,周围满满都是凶神恶煞的人,睁开眼睛,又发现只有空洞的夜色与清冷的风。 这种毛毛燥燥,心乱如麻的感觉,就连胡麻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下意识便伸手入怀,抓住了一截短短的香。 这是咱红灯娘娘赐下来,让咱保命的,这趟出来,胡麻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知张阿姑用的这法子,能不能让自己这些人逃出鬼寨子的影响范围,若实在逃不出,就请红灯娘娘过来跟他们讲讲规矩。 只是不知道红灯娘娘出了明州府,在这鬼寨子面前,脸面够不够大…… 但想来好歹是建了庙的,应该没问题吧? 如此提心吊胆,摸着黑,闭着眼,深一步浅一步,连走了大半夜,路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说不出来的诡异之事。 刀劈斧剁声,咒骂喝问声,甚至时不时有人伸手过来扯自己的腿。 但张阿姑左右照顾着,胡麻也一直睁着眼睛,时刻看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帮忙,这般连行了大半夜,也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动静终于缓缓的小了,及至不见。 众人感觉手腕上麻绳的牵动劲小了,便跟着停下了脚步。 张阿姑长长的松了口气,道:“好了,走出来了。” 车把式与伙计们,这才睁开了眼睛,只见正处于一片旷野,头顶一轮明月,将四下里照得如同白昼,那股子令人恐惧的声音与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消失了,只剩了身上一层冷汗。 左右看看,倒没缺了哪个人。 再回头看车上,却赫然发现有着不少刀劈斧砍的痕迹,仿佛被人追着打过。 “唉呀……” 有个伙计忽然低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众人忙看去,却见他掳起了袖子,赫然看到手臂上有一个乌黑的手印,像是被人拉扯过。 其他人慌忙反应过来,都忙察看,倒是都有不少。 刚刚那种被人拉一把,扯一把的感觉,更像是恍惚间的错觉,但痕迹却留下了。 “没事,用柚子叶泡水,洗个澡就好了。” 张阿姑安慰道:“那个寨子里的鬼太凶了,巡逻时发现了我们,便一定要将人留下。” “他们影响了周围的风水,连我们门道里的人都躲不过,普通的小鬼进了他们的巡逻范围,怕也是跑不出去,只能加入它们。” “不过,幸亏我养的这只小使鬼,没有脑袋,受他们的影响倒小,反而可以带着我们走出那个鬼地方……” “……” “没有脑袋,居然还是好事?” 胡麻看了一眼小红棠那颗漂亮的小脑袋,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这事当作经验记了下来。 “好歹过来了。” 心里松了口气,他便也看向了周围的人,道:“咱们再往前面赶赶路,找个镇子歇脚,大家都洗个澡,好好吃上一顿,睡个安生觉。” 又向车把式与两个伙计:“三位受累,回头咱自有赏钱。” 再没什么安慰的话比这更有力,车把式与两个伙计脸上的惊慌劲也消了不少。 张阿姑也把系在了众人手腕上的麻绳解了下来,一圈一圈的盘好,收进了自己的包袱里,又从小红棠手里接过了纸人脑袋,放在了无头小鬼的脖子上,让它们去玩了。 胡麻一直在旁边看着,笑道:“阿姑好本事,我都没想到你这小使鬼这么厉害。” “这不是厉害,是它特有的用处。” 张阿姑看了胡麻一眼,道:“走鬼人嘛,就得擅长借各路冤家的力才行。” 胡麻细心的将张阿姑的话记了下来,经过了这一路观察,心里倒也隐约对走鬼人这个门道,产生了一个系统的了解。 走鬼人的路子,便是先学规矩,学各种治邪祟,驱邪祟,看邪祟或是交流的法子。 这就像郎中先学药方一样。 他们对各种邪祟都了解,遇着事了,便能想出法子来。 普通人遇着事了,便惊慌恐惧,大失方寸,而聪明人就能够想出法子应对。 走鬼人便是如此,能人这个词,形容他们最合适不过。 一边低声的说着话,众人一边再度上了路,又走了约个把时辰,终在天亮之时,瞧见了前方一个镇子。 “这几天赶路辛苦,进城休息一天吧!” 胡麻也松了口气,向众人道:“补补食水,睡个好觉,后天再行。” 这一晚算是经历了个凶险的,能逃出来的就是好的,怎么也得让人好好的喘口气。 尤其是车把式与两个伙计,都快要哭出来了,只是贪了三倍工钱,出来帮着运棺材,本以为最多只是晦气些,谁能想到居然这么艰难坎坷啊…… 接着三更求票啦!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走鬼之物 众人忙忙进了镇子,他们运着口棺材,却是不好直接住店,但幸好这镇子上有个棺材铺,便先运了过去,把棺材及驴车,寄放在了这里。 然后几个人分配了一下,保证随时有人在棺材旁边守着,其他人则先去吃了顿饱饭,然后找了间客栈住下来。 先就是让店家打来了热水,好好的洗上一个澡,毕竟这身子都快臭了…… 当然,对这个世道的人来说,其实是常态。 别说车把式与伙计没当回事,就连张阿姑也默默的忍受着。 一行人里忍不住的,倒是胡麻与周管家,两人一个保持着转生者的某些习惯,另外也是在李府做管家,精致日子过习惯了。 先睡了一觉,胡麻才与张阿姑出来,陪着她在城里的纸扎店逛逛,采买一些走鬼人所需要的物件,什么香烛黄纸,纸人白幡,朱砂符纸,浸过黑狗血的红绳木钉等等。 早先他们虽然与商队换了一些,但只是常备的,勉强能用,却不够张阿姑使出本事来。 胡麻带了足足的银子,张阿姑也是省着用习惯了,采买起来当然没问题。 不过胡麻也好奇,无论张阿姑买什么,都要问一嘴作用,张阿姑脾气好,便也一一的都跟他讲了。 便如香烛黄纸且不说,纸人是用来烧给游秽,当仆人用的,朱砂符纸自是用来镇邪的,浸过黑狗血的红绳木钉,可以镇鬼,也可以驱邪。 就连那些被人用过,缺了边角的铜钱都有用,这上面沾了人气,能定人的生魂,能当引子。 “这就是走鬼人用的镇物?” 胡麻想起了镇岁书里的描述,总觉得很多方面,确然与走鬼人相关,只不过,走鬼人的路子更杂些,描述起来也接地气。 “最多只算阴物,算不上镇物的。” 张阿姑似乎也有些意外于胡麻居然知道“镇物”这个名字,笑了笑,向胡麻解释道:“镇物都是有了法力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邪祟,帮助上坛人施法,或是直接当成家伙用。” “除了平时的经验与生克之法,对走鬼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镇物了,有了镇物,很多时候就好办事。” “现在咱们买的,只是些惯用的东西,最多是沾了点人气或是阴气的事物,还算不上镇物,当然,用法上倒差不多。” “……” 胡麻一一记在了心里。 倒发现了镇岁书和张阿姑的法所不同的地方,他们是将有法力的东西拿来,辅佐自己作法,而镇岁书上,其实是没有这一环的。 按镇岁书的说法,是这么个东西,摆进了坛里,那它就是镇物。 当然,自己也早就发现了,镇物越厉害,作法效果越好,所以早就开始留心并收集了。 如今倒是正好趁了这个机会,看看张阿姑是怎么挑选这些物件的,什么样的香好,什么样的纸好,朱砂又该买什么样的,怎么从老旧物件里,找出来合用的。 张阿姑很有经验,也有她的一套挑选方法。 有的她是有根据与道理的,与胡麻一讲,便也明白,但也有不甚明白,似乎张阿姑也只知道有用,但为何有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倒是走鬼人门道的一个特色。 守岁人的本事,学到了就是学到了,无论前期的把式,封火炉,还是后面的炼生为死,你或许还不熟练,动起手来差些经验,但这本事已经在自己身上。 但走鬼人又不同,他们这身本事,就是得用,越用经验越丰富,本事也就越大。 另外他们也不避诲,有人问,就可以讲。 当然,他们对其他人的本事也是如此,有用的,也就随手学过来。 “这是门道之外的功夫……” 胡麻听张阿姑讲了许多,心里也忽然好奇道:“那走鬼人门道里的本事,又是什么?” 问别的问题,张阿姑便随口回答了,问到这个,却看了胡麻一眼。 “我是不是问的太直白了?” 胡麻心里不由得想着,心想如果阿姑生气了,自己就立刻陪个不是,阿姑脾气这么好,应该不会生自己的气。 正担忧着,却听张阿姑却道:“走鬼人其实不太分门道里,或是门道外的,反正走鬼就是与各路冤家打交道,交道多了,不会的也会了。” “但硬要说的话,那就得是请灵了。” 她慢慢的向胡麻道:“光是懂些法子与冤家打交道,还不够的,毕竟冤家们也不是个个都能说上话,个个都讲理。” “所以,想成为真正的走鬼人,还得会起坛。” “起了坛,才知道分清各种冤家,才知道规矩是什么,也才能试着请灵,问灵,降灵。” “不过,一旦请来了一次冤家,怕是再也与这些事分不开了。” “都说,请过灵的走鬼人,身上会有些冤家们能认出来的气质,都会来找你。” “……” “这大概就是走鬼人最沾因果的原因了吧?” 胡麻细想了一下,倒是明白了过来,这走鬼人,无论是门道里,门道外,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沾事。 门道外的时候,你学的法子再多,也得是越用越灵,越用越知道怎么回事,这就注定了需要与各种怪事打交道,而进了门道之后,不说自己去找冤家,冤家们自己就来了。 当初在寨子里,小红棠就说过走鬼人不驱邪祟,只招邪祟,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当然了,走鬼人请灵,也不是随便请的。” 张阿姑说到这里,也低低叹了一声,神色似乎有些凄楚,道:“请来了,还得送得走才行,而且不能专请一个,请完了给供品可以,但不能养着。” “否则的话,那走鬼人就不是走鬼了,而是成了负灵人……” “……” “是,我记下了。” 胡麻见张阿姑说的认真,也忙谢过了她,只是心里倒也忽然有些好奇:“这样瞧着,起坛是走鬼人第一步,请灵则是关键。” “那么,阿姑的年龄不大,却是赵老汉那样的老头子,都要称她一声大走鬼,想必她定然有些不同于普通走鬼人的本事,不知会请来什么样的灵?” “……” 不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直接问出口,有点太探人底了。 人家阿姑脾气再好,问这么秘密的事情也不好……还是自己偷着观察吧! “那就走吧!” 先陪着张阿姑买好了东西,又去添了食水,替换了棺材铺里守着香丫头的伙计,胡麻在众人都安稳休息了一天之后,便定起了第二天的行程,再往前走三十里,便要过沙子河了。 过了沙子河,便是旧都繁华之地,想来会好走很多。 而这一路过来,已行了将将小半个月,虽然历了几分凶险,但也算一切顺利。 如今眼见得路途过半,就连老管家,心里都轻松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结了房钱,套上了驴车,先在路边摊子上饱餐了一顿羊肉馅的包子加豆浆,休整了一天的众人便又精神抖擞的上了路。 行了约摸大半天,过了晌午时,便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前方一条烟波浩渺的大河,自西而来,直贯向东。 丝丝水汽,荡得人脸生寒。 他们出发之前,便已打听过,特意来了这河面偏窄的地方,有座大石桥,正好过河去。 但不想到了这里,却发现桥头聚集了些许人,却没有过河的。 只听得众人议论纷纷的,有的说要回头,等上几天再过去,也有的说,不行凑点钱买些供品,好生给桥老爷上了供再过去,省得一不留神跌进了河里。 “老哥,这是怎么着了?” 胡麻见着有些古怪,便陪了笑脸,找了位面善的打听。 “哎,这年头到处都是怪事。” 那老哥也是一脸的愁容,道:“早先这桥,客来客往的,咱往对面饭庄子送菜过去,每天要走好几趟,都好好的,但就偏偏前几天,也不知怎地,这桥就变得邪性了起来。” “桥上也不知有了什么东西,人要过桥呀,走到一半,便要迷迷糊糊掉进河里。” “昨天一个坐花轿子的,走到一半,一股子阴风,连人带轿跌进了河里,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没气了。” “……” “还有这种事情?” 胡麻却是心间微凛,忙向桥上看了一眼,却见也没有倒榻或是裂痕,黑黝黝一道石桥,结结实实的跨了沙子河两岸,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他好奇的向那老哥道:“那就没有别的法子过河了?” “有哩!” 那老哥道:“要么,伱往下游走,找人雇船,摆过去,要么就得找去那边,买供品了……”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向不远处的茶寮看了一眼,隐约可见那里有七八个凶人,袒胸露乳,身边带着刀枪棍棒,大咧咧在草棚子里喝茶,道:“供品就是他们在卖。” “有人说,这是那伙子凶人,故意请来了邪祟堵桥,在这里收买路钱哩!” “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不找他们买供品,不想办法找船渡过去,就只有在河这边产呆着了……” “就算真要买供品,多贵哩……”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桥上破鞋 “要么上了供,过桥,要么往下面走走,背了人,偷偷找船摆过去!” 胡麻也大抵了解清楚了情况,便向那茶寮看了一眼,默默的走了回来,找张阿姑商量。 张阿姑正蹲在了桥边,默默的看着水面,低声道:“他们都说桥上有东西么?但我倒瞧着桥上干干净净的。” “嗯?” 胡麻顺了她的目光向前一看,就见她扔了一枚铜桥到桥下。 那枚铜钱是被不知多少人使过的,上面染了人气,但毕竟是铜制,掉进了水里,便慢慢悠悠的沉了底,青碧色的河水,很快便将铜钱淹没,瞧不见了。 “若是河上有东西,铜钱不会沉底的。” 张阿姑低声道:“可这桥明明看着就是干干净净的模样。” 胡麻听着,也是心脏微沉,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这一座石头普通普通通,只有一个个石墩子与长条青石铺就,横跨河面,宽约丈余,长则约十数丈,两侧是低矮的绳栏。 其实桥身也不算太长,但在河上薄雾蒸腾下,倒有了种烟波浩渺之意,人的视线看到一半,便被水汽遮挡,隐约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神秘古怪。 “桥上若没东西,难道就直接过去?” 胡麻想了一下,低声道:“但既然有人拦路卖供品,想必过去,也不容易。” “有这些人守着,桥上便是没东西,也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张阿姑也瞧着那桥,良久,才缓缓摇了下头,低声道:“只不过,东家,咱们一时也想不了这话多,只能按规矩来。” “咱们是出来扶灵归乡的,能走路不进山,能过桥不坐船,能住野店,不入客栈。” “到了下面去找船渡河,人家也不一定不嫌弃咱们带着棺材,不让咱们上船,况且到了水上,真遇着了事,再有本事,小命也被人拿捏了,倒不如走在桥上,更踏实一些。” “……” “那就听阿姑的。” 听出了张阿姑有些纠结,胡麻却是直接答应了下来。 走桥的话,无非是添一份供品而已,自己这一次过来,心里提着神,多加小心没坏处。 于是先让张阿姑在这里瞧着,他自己则是回到马车旁边,低低的跟周管家交待了几句,又是做这准备,又是那样说话之类,周管家听了,却是不免有些尴尬: “这样……是不是,是不是对小姐太不敬了?” “……” 胡麻低声道:“那你是要安全,还是要顾念跟你们家小姐之间的关系?” 周管家一下子就想通了,来的路上毕竟也说过,对胡麻不能瞒着,而且有事了要听。 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忽然便一嗓子嗷了起来,大声道:“不行不行。” 这一嗓子喊出来,一下子吸引了旁边不少目光。 周管家愤愤的向胡麻喊道:“咱是怎么都不不能坐船的,俺这老伴活了七十多岁,天生就怕水,最后还是掉河里淹死的,人都没了,怎么也不能再让她坐船,坚决不能坐船。” “过桥,一定要过桥。” “你去给桥老爷上上供,咱好好的怏求,一定要从桥上走!” “……” 胡麻顿时一脸的无奈,叹道:“行吧,听老爷的。” 心里则是暗暗夸了一句:不愧是把戏门的啊,这入戏挺快,感情也挺到位…… 装着无奈的样子回到了岸边,等候过河的人都听见了那边的吵嚷,都有些好奇的看着胡麻怎么处理。 胡麻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那茶寮前,看着那几个凶神恶煞,也不知什么来历的凶人,陪着笑脸道:“几位爷台,有礼了。” “咱是陪了老爷,扶灵归乡的,想要过桥,不知怎么个上供法,有什么讲究没有?” “……” 那茶竂里,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听了,便冷笑道:“上供?” “那得上小三牲,平时伱在家里怎么供祖宗,这会子怎么供桥老爷就完了。” “……” 小三牲,便是鸡、鱼、猪头。 大三牲是猪、牛、羊,已经是不小的供品了。 胡麻便一脸为难的样子,道:“那到哪里去买呢?” 这群人冷笑了一声,便拿了出来,居然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鸡是凤好的,鱼也是用盘子装了的,那猪头更是表面都发黑了,也不知是不是供完了再回收回来的,而且价格还不便宜,这点子东西,居然就敢向胡麻要三两银子。 瞧得出来他们都是一伙,胡麻便也认了这个账,付了银子,拿了供品回来。 交给了张阿姑之后,才叫了老管家与车把式他们过来。 老管家向胡麻点了点头,显然已经准备妥当。 张阿姑当即在这桥头,上了供,点了香,默默的祷告了一番,还烧了一些纸钱。 一行人上了桥,车轱辘碾过青石条子桥子,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初时倒也安全,眼见得走过了一半,也都风平浪静,却不料,眼看着前方就快要到了对岸,却冷不丁的,车轮忽然一滑,竟向着旁边的河里冲去。 ,车把式唬了一跳,“吁”“吁”的喊,居然都叫不住这拉车的驴。 胡麻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了驴车,脚底如生根,一动不动。 但心下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忙看向了张阿姑,低声道:“阿姑,这是出了什么情况?” “桥上没有邪祟,但有人留下的东西!” 张阿姑却低声说着,看向了前方,声音有些低沉。 胡麻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赫然发现,前方的桥柱子上,用丝线绑了一双破鞋。 那鞋破破烂烂,看起来像是被人穿过好几年的,上面已经露了几个洞,如今却莫名其妙被人绑在桥上。 “桥上绑了破鞋,能安稳过去才奇怪。” 张阿姑低声说着,道:“但我瞧这鞋是有人特意绑的,掌柜小哥怎么看?” 胡麻也没急着回答,只是看向了那双破鞋,明明瞧着普普通通,但看着竟让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河水泛起水花的声音听得极为清晰,脚下的路面倒像变成了蟒蛇,翻动不休。 往前看,这桥竟像个面条子一样,他们站着不动,兀自觉得站不稳,若想继续向前走,便会晕头转向,怕是要一头栽进河里。 “这桥上的东西在闹了……” 车把式等人,则更是吃惊,他们没听到胡麻与张阿姑的对话,一时只觉得这桥奇异无比。 也就在这时,前面的张阿姑,明明已经看出了桥上的问题,却忽然沉声说道“守桥的老爷,你要供品,咱已经给啦!” “求老爷高抬贵手,放俺们过去吧!” “……” 众人皆不敢出声,耐心听着,并不见桥上有什么人回答,那双破鞋,也没有动静,但却忽听得身后人声响,却是那群茶寮里的凶人赶了上来。 他们持刀持剑,冷笑道:“桥老爷看你们这棺材里不干净,想让你们打开棺材瞧一瞧。” 张阿姑脸色微沉,摇着头道:“老爷这话说的便是强人所难。” “走鬼人有走鬼人的规矩,既然接了这个扶灵的活,便要好生送人家回家,不到坟前,不得开棺,你已经得了我们的供品,却又出尔反尔,要我们开棺让你验验,是何道理?” “……” 那群凶人顿时冷笑,桥对面,也有人察觉了动静,大步奔了上来,居然将他们堵在了中间。 有人大声道:“规矩就是规矩,桥老爷可不会难为人,你们若打开了瞧瞧,便放你们过去,若不肯打开,那就下水去吧!” 随着他们这话出口,桥身顿时晃得更厉害,连驴都已经跪下,一动也不敢动。 而桥头两端奔上来的人,更是一个个显得杀气腾腾,不是善类。 张阿姑都明显有些动了脾气,她看出了问题,但对方却明显装傻,反而步步紧逼,一定要开棺。 “亏得没有真个坐船啊,否则岂不是棺材都被他们夺了去?” 胡麻也暗自想着,眼见前后都有凶人奔了上来,堵住了去路,若是在桥上动手,既要对付这桥上的东西,还要顾念着其他人的性命,怕是不够周全。 他快速的衡量着,忽然大声道:“阿姑,给他们看看就是了……” 张阿姑倒是微微一怔,转头看了过来。 胡麻向她点了点头,道:“总比掉河里强。” 边说,边努力保持着身子稳定,向驴车走去,将棺盖用力一推,拉开来一半。 那桥的两端,奔上来的人,也正伸了脑袋过来过来瞧。 向棺里一张,却立刻捂住了鼻子,纷纷骂道:“呸,都臭了。” “人已经没了两个多月啦……” 胡麻道:“所以我们才紧着要送回家去,只是你们……你们非要我们开棺做什么?” “快走快走,不是他们!” 桥头上的凶人都一退丈余,用力摆着手。 再看时,对面的凶人也已经骂骂咧咧往回走,而刚刚还显得非常怪异的桥梁,这会子已再正常不过了。 就连张阿姑也大出意料,有些不解的看了胡麻一眼,但忍住了没问。 “快走!” 胡麻则向其他人说着,忙忙的过了桥,沿桥向前急行,走出了老远,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桥头聚了一堆人,纷纷商量着什么。 心间,却骤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转头看向了周管家:“你瞧,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地狱无门闯进来(感谢新盟主加更) “对方……” 周管家闷头跟着众人随了驴车走,听了胡麻的话,却也明显有些紧张,慢慢说了出来:“不是在堵桥,也不是为了这么点子供品,我看,对方更像是在堵人。” 胡麻听了,才缓缓点头:“这话不错。” 对方若只是为了这点子供品钱,钱已经收过了,便没必要桥中拦人,若是为了害人,便没道理最后放人。 前后想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本就是为了看看棺材里面的人。 当然,不一定只是看自己这一行人,他们在桥上做了手脚,为的就是若有可疑的过去,能够找着了借口看上人家一眼。 听那些人,昨个儿讲了跌进河里的新娘,说不定也是为了把轿子里的人逼出来,好好的瞧上一瞧。 这究竟是在找谁? 又或者说,是在担心谁悄没声的过了桥去? 在他想着时,驴车不停,而周管家则也紧张的上了驴车,扯开棺盖,用干净的毛巾在香丫头的脸上擦干净了,又把一包臭气熏天的东西拿了出来,甩手扔到了一边去。 他是把戏门的人,把戏门的人懂得东西也杂,易容化妆,顺手牵羊,都有涉猎。 胡麻却是见过了这周管家给自己化妆的样子,过河之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便让周管家趁了自己去买供品,给香丫头化了一番。 以周管家的本事,把形同睡着的香丫头,化的跟死了一样,当然问题不大,河边也有卖河鲜的小贩,也有丢了烂鱼烂虾,他捡了些来,味道也给做得足了。 刚刚也正是借了他这手本事,才算是安稳过了这一关。 “不论怎样,好容易过了桥,快些赶路吧!” 胡麻看着香丫头睡着的棺材,也低声道:“咱们这一趟路上遇到的麻烦颇多,总觉得如今愈是靠近了安州,便愈不踏实了。” “阿姑看着那守桥的人使的法子,是什么门道的?” “……” 张阿姑也一直在旁边听着,不太明白胡麻与周管家的对话,闻言则默默想着,道:“应该是害首门道里的魇法,这种活多是一些黑心的木匠石匠,打井人之类的会使。” “桥上系了破鞋,路人便很难顺利过了桥,床底下埋了纸人,睡在上面便终日噩梦,上梁时偏了尺寸,屋里人日子就过不舒坦。” “这些门道里的手段,不是邪祟,却胜似邪祟,早知道该想办法摆渡过河的?” “……” “阿姑就别这么想了。” 胡麻心里默默念着害首的名字,却是笑了一声,道:“对方在桥上做了这么多准备,若是过河,指定更麻烦。” “咱们现在也不用想太多,再等等就明白了。” “……” 所有人心下只是一片担忧,当即加快了行程赶路。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果不其然,那桥的两边,刚刚持刀上桥的人,也有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味,忽然之间,反应过来的。 其中便有个有脑子的,琢磨了半天,忽然道:“莽子老大,刚刚那几个扶灵的不对劲啊……” “若是棺里的人烂的那么厉害,怎么棺材倒显得这么新?” 这一说,旁边人也反应了过来:“对,那老头子哭喊时说棺里是他七十岁的婆娘。” “可瞧那棺里人穿的衣裳,倒像个年轻姑娘……” “……” 听他们一说,领头的正端起碗来喝酒,也愣住了,细细一琢磨,忽地脸色大变,用力将碗一摔,起身道:“他娘的,终日打雁,倒被他们溜了过去。” “十有八九就是干娘要找的人,干娘说了,她要找的就是个年轻姑娘,而且肯定昏迷不醒,说不得,就是那棺材里的。” 边说边忙忙的提刀提棒,喝道:“走,快追上去!” 而同在这时候,过了河的胡麻等人,已经急急的赶路,直奔东昌府而去。 东昌府是大城,早先他们计划天黑之前入城的,却是过河耽误了,才到了此时。 这个地方,以前张阿姑给人扶灵,也是来过的,倒是比较熟悉,到了城边,却不入城,一来天黑,二来她也知道去处,只是带人绕了半边,却是来到了城西的山地里。 顺了山路上去,远远的就看到了一间林子里的小屋,门口还有个挑子,上面挑了一盏白色灯笼。 不过如今灯笼早就灭了,在夜风里晃着。 “把灯笼点上,咱们晚上在这里休息。” 张阿姑吩咐着众人,在灯笼里点了亮子,然后进了屋子。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里就是赶尸店,专给来来回回的走鬼人歇脚用的,早些年各地挺多,如今世道乱了,赶尸的少了,才空置下来。 门外的灯笼,不是给客人看的,是给外人看的,若是扶灵的走鬼人住在这里,便要点起灯笼,让往来行人知道这里有冤家住下,不要过来,冲撞了彼此。 店里没人,柜上却还有盏油灯,里面残了些灯油。 他们点上了油灯,四下里一见,倒意外发现灶下居然还有些蒙了尘的柴。 “这里的东西,一应都可以用的。” 张阿姑道:“只是用过了之后,明天走时,给人补上,我们带的米粮,也可以留下一点,放在这里,给其他的同行方便。” “……” “是,是。” 其他人都答应着,准备生火做饭,但胡麻一直面带忧色,如今琢磨了一路,却忽然道:“且慢着,阿姑,我想你们再辛苦些,往前面走走,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们。” 张阿姑怔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你说桥上那些凶人,还有可能再追上来?” 胡麻点了点头,道:“刚刚太仓促了,虽然瞒过了对方一时,但破绽太多,对方也不一定就反应不过来。” “况且,若真追上来了,我们也正好问问他们。” “……” 就连周管家,闻言也是怔了一下,默默的思索,刚刚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破绽,但本就是仓促为之,真留下了,也没什么办法。 张阿姑担忧道:“对方人可不少,你们可以么?伱是东家,我该留下帮手的。” “请阿姑过来,是帮着扶灵驱祟的。” 胡麻笑道:“如今这瞧着却是人祸,就不用阿姑操心啦!” 张阿姑看了看,见胡麻认真,便点了点头,饭也不做了,先带了车把式与伙计,赶了驴车去前面等着。 而胡麻则与周管家两个留了下来,对视一眼,干脆出了店,在外面林子里守着。 夜已深了,周围却一直安安静静,只有篱笆外杆子上的白灯笼,散发出了幽暗的光芒。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忽地听见远处的小道上,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见一行七八人,都拎刀带棒,悄悄的摸了过来。 瞧着正是今天在桥上遇着的那伙凶人,其中甚至还有那撑船的船夫存在,他们看到了客店门口的白灯笼,顿时便更加的小心,一点点靠近了这里。 “莽老大,挑着白灯笼哩,我就知道他们得住在这里。” 有人得意的说了一声,其他人便都窝在了旁边,低低的商量着。 胡麻就在他们头顶的树上,炼生为死,不露半点痕迹,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周管家倒不知藏在哪里,他们把戏门比守岁人还会藏。 “大家小心点,十有八九这就是干娘要找的人了。” 那莽老大道:“咱们把他们拿了,白花花的银子可就到了手啦……” 旁边有人小心道:“莽老大,崔干娘啥时候来?” 那莽老大道:“干娘在七十里外的渡子口守着呢,咱们确定了,就请她来。” “万一不是,她来了得发脾气。” “……” “那咱们得小心啊……” 一伙子人里,居然不乏精明的,道:“桥老爷没跟着过来,对方里面,可有个会走鬼的。” “这种人邪乎,身边都带了小鬼哩!” “……” 莽老大低低的呸了一声,道:“让你们挖的石灰都带上了吧?” “进去之后,不论是谁,先洒她一脸,然后蒙头上去一阵子乱砍,管她什么走鬼不走鬼,挨了刀子一样死。” “……” “撒石灰?” 胡麻都无奈的想了一下:“这不该是我们转生者的招吗?” 低低叹了一声,见这群人商量妥当,便散了开来,将那客店围住,忽地一声喊,一起冲向了客店里面去,只听得里面吵嚷一片。 他也轻轻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向着客店走了几步,听着里面的动静,两只手轻轻抬了起来。 既然他们用了石灰,那自己就用更符合这世界特色的招吧…… 双手一揖,向着屋子里拜了一拜,顿时一阵阴风阵阵,门口的白灯笼都飘飘荡荡。 正自吵闹慌乱的屋子里面,忽地一阵鸦雀无声,还有不少人摔倒的声音。 胡麻一揖之后,立刻直起身来,拔刀冲了进来,一眼便瞧见这群凶人,正如木头一般呆立当场,神魂尚未归位,自己这手四鬼揖门,门道里的人挨了,都要缓上好大一会才行。 更何况这些跑江湖的凶汉? 胡麻瞧着他们手里的钢刀,钩子,还有抓着一把石灰的,确实都是一副杀人越货的模样,脸色也顿时微微一沉。 本来还想着有不少话得问他们,却也忽地改了主意。 先杀几个再说! 【感谢林明德、孟冬如梦、大佬成为新盟主!感谢J大盟每天打赏,黄金盟有望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崔干娘 “噗哧噗哧……” 反正冲进来的人多,胡麻毫不客气,先剁了两三个。 而在胡麻动着手时,周管家只慢了一步,也进来了,冷不丁看到胡麻在杀人,倒先唬了一跳,然后才慌忙上前来帮忙。 他却是手里却是抓着一把银针,手脚也快得狠,一根根抽了出来,朝着这些呆立在当场的人便是一扎。 这些人有的正在慢慢回魂,有的还在神游,有的刚缓过神来,便被杀人的胡麻吓了一跳,但无论怎么样的,被他一根银针扎上,便立刻瘫倒在地,只有眼珠子乱转。 “这手段高明啊……” 胡麻都赞叹了一声,甩了甩刀上的血,向周管家道:“这是什么绝活?教教我成不成?” “银针刺穴。” 周管家刚刚治住了几个,本来也略有些得意,不过见了胡麻下手凶悍,又一下子心里冒寒气,陪了笑脸,道::“把戏门的小玩意儿,你们守岁人可不一定瞧得上。” “但这活专门对付本事不如自己的,或是不能动的,若是遇着厉害的,那就扎不准。” “本来我有一副特制的银针来的,可惜之前丢光了,现在这些,还是用你的银子在明州府城买的,用锈花针凑合着。” “……” 胡麻赞叹了一声,道:“我瞧着挺厉害的……” 周管家都呆了一呆,心想这小掌柜掏干净了走鬼阿姑身上的活,终于盯上自己手里这点东西了。 讪讪的看着胡麻刀上的血痕与地上的尸体,道:“你还用学这个?” “伱那法子不更彻底?” “……” “学本事还有嫌多的?” 胡麻笑了一声,才转过身来,在这群人里一扫,认出了那个莽老大,便将锯齿刀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莽老大被周管家治住,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但却是能够听见,能够看见的,看到了胡麻刚才砍了好几个人,如今刀一搭到了脖子上,立刻闭起眼睛等死。 但胡麻却没有剁下,而是示意周管家给他拔了针,低声道:“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然就宰了。” “如果你不信,我就先剁你一条手臂,表示表示对你这身硬骨头的敬意……” “……” “说,说,问什么说什么……” 那莽老大被拔了银针,立时声音里带了哭腔:“骨头不硬的,一点也不硬。” “那就老实交待,你们过来找什么的?” 胡麻道:“堵桥又是为了什么?” “不……不关我们的事啊……” 这莽老大带了哭腔道:“咱就是奉了干娘的命行事,干娘让我们守在桥上,说从南边来的要好好排查,要找一个昏迷不醒的,十四五岁的姑娘……” “昏迷不醒的姑娘?” 胡麻闻言,低低的叹了口气,向周管家对视了一眼,心想果然如此。 手里的刀往他脖子上一逼,道:“那你再说说,那个叫什么干娘的,又是什么人?” “就,就是崔干娘啊……” 莽老大颤颤的道:“这平南古道上混的,没有不认识崔干娘的。” “她,她老人家神通广大,会养小鬼,会使法术,还能……还能不露面就杀人,道上的人都知道,只要……只要有她老人家参与的,必定是大活。” “她……她吩咐了下来,我们也只能照做啊,不然,不然得罪了干娘,道上这口饭就吃不上了,窑子里都不接待的……” “……” 胡麻抬头看向了周管家,只见他一脸的阴沉,低声道:“认识?” 周管家摇了下头,低低的道:“有所耳闻。” 见胡麻不问自己了,那莽老大立刻道:“好汉饶命呀……” “那我问你个问题。” 胡麻看了他一眼,道:“你说骨头软的能活还是骨头硬的能活?” “……” 莽老大立刻道:“软的。” 胡麻道:“我不喜欢有骨头的。” 说着一刀就砍了,剩下的几个也给砍了,这才收了刀,向周管家道:“之前香丫头也说过,拐了她的那个人,就让她叫干娘,她脑袋里的那颗钉子,也是这什么干娘砸进来的。” “这是杀人还是杀鸡呢?” 周管家也正被胡麻的狠辣吓到,暗想着混血食帮的人果然手脚干净。 早些年他行走江湖,那下手也是狠的,可如今瞧见胡麻一刀一个,眉头都不皱,却是一时心都惊了。 当然,他也不太明白,转生者自有一套原则。 若让他们抽刀子杀无辜的人,心里都会蒙上一层阴影,犹豫不决,下不了手。 但若是一开始就想要自己命的,那杀起来却是毫无半点负担。 甚至转生者里面,还有专门引着对方先对自己露出杀机,再借着由头杀人全家的,胡麻如今只是为了保密,已经算是心软的了。 若换了地瓜烧来,兴许鬼都做不成。 不过心里多了这点子敬畏,周管家也慌乱整理了一下思路,听着胡麻的话,也串起来了许多人,低低的叹着:“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小姐拐走了的,本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呀……” “其实一开始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年龄大了,眼力不够了,现在倒是确定了,这所谓的崔干娘,瞧着还是道上有名声的。” “她能一句话便支使这么多凶徒给她卖命,甚至还能守桥,守渡子口,想来本事不小。” “……” 胡麻同样听明白了,也隐约猜出了缘由。 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一路上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没成想快走了一半,终于还是成了真。 胡麻当初送了那封信去李家,没等着人过来接,香丫头却是出了事。 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怀疑,香丫头出事,可能没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李家的人在算计,而若是李家真有人不想香丫头好,说不定连她一开始被拐走,都是被人特意安排的。 这样的话,对方只是让香丫头魂不归身就好了? 不然,说不定也立时有人动身,赶往明州,要永绝后患。 只是自己见机得早,不等那些人过去,便已带了香丫头上路,直接送人往灵寿府。 对方若是猜到了,便一定不会让自己安生。 可是自己一行人也提前料着了这一着,隐姓埋名,还以扶灵作遮掩,他们想找到自己这些人,也不容易。 难道对方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着,便干脆不去追他们,而是干脆在必经之路上布下了眼线,就这么一直守着,等他们一行人经过? “……” 但他想着,表情却也愈发的疑虑:“但既是本事这么大,见识想必也能跟得上,该知道鬼洞子李家的名声,又何必巴巴的跑去拐鬼洞子李家的小姐?” “更奇怪的是,她们做这么麻烦图什么,为什么不在刚刚拐了你们家小姐的时候,就直接……” “……” 说着,伸手在脖子间微一比划。 周管家听着,都有些后怕,又忙摇头,道:“这大概便是与我们家小姐的阴牒有关。” “我家小姐的命,倒也不是谁都敢取的,越是了解鬼洞子李家,越是不敢。” “如今小姐是被拐了出来,所以生出了这么多的事,而他们当初若真是对小姐动了杀心,说不定,老爷早已亲手出手了。” “……” “阴牒?” 如今周管家不敢对自己瞒着一些事,胡麻也懂得忌讳,不胡乱打听别人家的秘密,但从他片言只语里,却也猜出了一些,只是暂不细问。 事不宜迟,也只能尽快离开。 在被这些人盯上的时候开始,不论杀不杀他们,都难免泄了行踪,不同的只是杀了他们之后,能够缓一点再让那个什么崔干娘得着信儿罢了,他们也只能趁了这功夫快些赶路。 “往安州去。” 老管家咬着牙道:“对方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们怕小姐回去。” “甭管这是干娘还是干孙子,只要到了安州,就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 一边说,他又一边抓出了银针,在地上死尸的阴魄穴各扎了一下,这才站起了身来,将银针收起。 见胡麻好奇,便解释道:“扎这一下,可以让他们魂魄不聚,没那么快变鬼。” “想泄露我们的消息,便也没这么容易。” “这倒不是我们把戏门的本事,是鬼洞子李家的本事。” “……” “好家伙,也是个狠的……” 胡麻见了,都不由得叹:“在这个江湖上,我倒确实还是经验浅了……” “周管家,这门本事你教一教我,也不算很过分吧?” “……” 两个人一边讨论着,一边熄了灯笼,在死人身上擦干净了刀上血迹,便即快步向着前面赶去。 行出了七八里,便见小红棠与无头小鬼,都在路边等着,靠了她们引路,找到了坡下休息的张阿姑与驴车。 见他们两个身上杀气腾腾,张阿姑等人便知道刚刚经历了些什么,但她不多问东家的事,见胡麻要走,便也在车上布了香阵,然后趁了夜色,快速向前赶去。 而在如今的七十里外,渡子口,一位头顶上扎满了花,身上穿着蓝色宽袖衫的,大棉裤的老太太,正因为又守了一夜,累的睡着,却冷不丁,身边的灯花,忽地爆了一声,惊醒了她。 她呆了一呆,看着那灯光,便忽地惊醒过来,一拍桌子,叫道: “不好,溜过去了……” “金儿银儿,快抬轿子,跟干娘追人去呀……”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纸人抬轿 胡麻等人汇合之后,也是一刻不敢停留,只是趁了夜色,深一脚浅一脚的快快赶路。 他们才遇着了那伙子凶人时,尚入夜不久,而如今,则是一口气又逃出了大半夜,眼见得差不多到了寅时,再等一会,怕是天都亮了。 而到了这时,车把式与两位伙计,也都已经双腿发软,一个个的头晕脑胀,口干舌燥。 张阿姑虽然不说,让她到车上坐着,她也不坐,但也能看得出来,她走起路来都有些晃,想必是累的腿也酸了。 当然,这时候就算让她坐到驴车上,也坐不得了,最累的就是那头驴,这会子已经累的舌头都快耷拉了出来,大脑袋一点一点的,走路都快要摔跤了。 “先停下来歇息一会吧!” 胡麻知道众人都快到了极限,也只能低低的叹了一声,让向旁边一拐,进了林子里停下,又拿了水与干粮分给众人吃。 好在那两个伙计,都是做事熟络勤快的,在刚刚胡麻与周管家留下来候着那伙子凶人时,他们便打来了清水,装满了水囊,不然,现在众人怕是连口水也喝不上。 “应该暂时安全了吧?” 进了林子躲着,是怕有人会追上来,但回头看了一眼,来路黑漆漆的,倒也没什么动静。 胡麻心里默默想了一下,刚刚听那伙子凶人讲,崔干娘离这里,本来就七十余里,再等她得着信,再纠集人手追上来,应该没这么快的。 如今,倒是等到了天亮,先个地方,买两匹快马,紧着赶路。 早先他们只套了一辆驴车,是为了低调行事,免得横生枝节,如今既然被人盯上,便顾不得了。 点亮火折子,看了一眼地图,胡麻尽量对周围有了数。 这才转头看向了周管家,低声道:“那个崔干娘,究竟是什么人?” “就是个拐子。” 周管家冷哼了一声,提起来便有些愤愤,道:“我也只是听过一耳朵她的名声,据说是乞儿帮出身,还是那乞儿帮前任帮主的闺女哩,学了一身邪术,招摇撞骗,在道上也有一番名声。” “据说啊,这平南道上,多少妓馆窑子,甚至是牙行,都与她有着各种牵扯,生意被她做完了。” “没听刚才那帮子凶人讲,得罪了她,窑子都逛不成?” “这竟不是个笑话。” “不知多少人讲哩,在这旧都繁华之地,可以不知道府台大人是谁,但却不能不知道乞儿帮,府台大人能收你的税。” “但乞儿帮却能让你交不上这个税。” “……” 胡麻听着,也低低的呼了口气,他在这一路上,研究地图,也知道这旧都繁华地。 据说是太岁降世之后,夷朝皇族迁都上京,而这原来的都城,便成了如今的旧都,但还是有不少王公贵族留了下来,倒有了种病态的繁华。 不知多少商贾官宦,奇人异士混迹于此。 那崔干娘既然能在这个地方闯出名声,想必一身本事是有的,不能小瞧。 “那……” 胡麻问出了关键:“这崔干娘与洞子李家怎么比?” 周管家闻言都怔了一下,旋即苦笑:“要这么比,便是太抬举那什么崔干娘了。” “不说是她,便是整个乞儿帮,在洞子李家面前,也是一帮子上不了台面的老鼠,老爷若是知道她们打了小姐的主意,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要被抓了去填鬼洞子。” “……” “这样倒让人放心了。” 胡麻低低的吁了口气,又道:“但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谨慎些。” “如果那崔干娘真的这么害怕洞子李家,那她就更不会允许我们把她这件事给捅出来了。” “我若是她,拼了命也会阻止咱们这些人回到大石头崖去!” “……” 周管家本来刚刚代入了洞子李家的管家身份,正是对这些乞儿帮的妖人不屑一顾的时候,冷不丁听胡麻一说,心里便忽地有些慌。 是啊,崔干娘越怕洞子李家,便越不可能让这件事漏出来啊…… 忙不迭便要吃完了干粮,想着催人快点赶路,却冷不丁,看到这片林子里,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隐约生起了一阵薄薄的青色雾气,自四面八方而来,将一切遮得迷迷蒙蒙。 “哎呀……” 正当他也心里微慌,便忽地听到一个嘶哑难听的老太太声音,忽地哭了起来:“终于找着你们啦……” “我可怜的干妮子哟,谁把伱活生生的放进了棺材里面受罪哟,干娘来解救你啦……” “……” “追上来了?” 胡麻等人,冷不丁听见了这个动静,都吓了一跳。 他们已经半点没有耽搁,连夜赶路,没想到对方还是这么快追了上来,早先听那什么莽老大说,她不应该还在七十里外的渡子口守着么? 怎么这才不过三四个时辰,便已追了上来? 这崔干娘,本事竟是这么大的么? 所有人都忙忙的起身,四下里看去,却只听到了那个呜呜咽咽的声音,一时近,一时远,一时从东边来,一时又从西边来。 竟是仿佛到处都是她的声音,也听不出她究竟在哪里,无形的怪异感让每个人都汗毛直竖,脑子都糊涂了: 这是个活人,还是恶鬼? ……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人皆胆寒,周管家也怕,却也咬着牙厉声喝问:“拐了我家小姐的就是你?” “你……你可知她究竟是谁?” “……” “还能是谁?” 那老太太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阴瘆瘆的味道:“干娘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王公贵族的千金没调教过,鬼洞子李家好大的名头,也吓不着我老太太。” “也真是造化弄人呐,人家本来想让干娘要了妮子的小命的,干娘心善饶了你一命,就想着你被人买走,破了身子,也就好了,哪里来的大善人哟,非但不要你,还要把你送回家……” “干娘再心善,遇着这样的,也得下狠手喽……” “……” “破了身子?” 胡麻听着这细密难辨,无比古怪的声音,心里也是微微一怔。 毫无疑问,这定然就是那拐骗了香丫头的“干娘”了,往香丫头脑袋里砸钉子的也必然是她。 说着什么“心善”类的话,却是连听也不必听,做她们这行当的没个心善的道理,只是倒也可以察觉到一点,若是香丫头被破了身子就好了? 嘶…… ……幸亏当时自己不太好用,啊不,是有足够的道德观念啊! 正想着,忽地又心间一凛,感觉有目光瞧向了自己,那忽近忽远的声音也骤然一变,仿佛有人盯着自己,怪里怪气的说着: “这位就是往李家送了信的好心人吧?” “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偏你要做好人哩,难不成香丫头不够俊俏,还是你身子不行?” “你既是个好心肠的,干娘也不想为难你,若不然把棺材给了我,莫管这趟子闲事,赶紧走吧……” “……” “她连送出去的那封信都知道,也知道我的存在?” 胡麻心里也是飞快想着,转念便明白了过来,她的底已经兜不住了,只要洞子李家的老爷知道,必然是一个死,而且想必不会是个好死,于是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 便也笑了笑,道:“干娘跟我说笑话呢?” “……咱身子很好的。” 边说着边寻摸着她的身影,慢慢道:“但是你的底却已经露了,我活着走了,那谁都会知道是你朝李家小姐下的手了。” “你哪还舍得放我离开呢?” “……” “哎哟哟……” 那干娘怪声怪气的笑了起来:“你不肯走,那就要把小命丢在这里喽……” 随着这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心里都极是不舒服,就连那头驴都在哆哆嗦嗦,周围更是不知何时起了雾,一层一层的渗进了林子里来,如同水流般在脚边流淌。 在场的人都在急着左右四顾,想找那人出来,却冷不丁,一位伙计,看到了雾后树木之间,出现了一个戴了满头花翠,脸上生痣的老太太。 她坐在了一顶由两个纸人抬着的轿子上,向了这伙计嘻嘻一笑,握着手帕的手招了招。 这伙计顿时吓得凉气直顶天灵盖,“啊”的一声叫,便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众人都吃了一惊,慌忙看他,却见他牙关咬紧,翻着白眼,嘴里已经吐出了一口一口的沫子来。 “咳咳咳咳……” 那干娘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咳嗽,抬了轿子的纸人,已是又不见了。 “这是什么招?叫魂术么?” 胡麻都冷不丁吃了一惊,想要帮忙,却来不及,心里只是飞快想着,若是叫魂术,却连她叫人名字也没有听到啊。 而手里握紧了刀,想要上去给她一刀,却又见她身形忽隐忽现,瞧着并不真切,空有一腔子气力,居然一时不知该向哪里使。 “有负灵,有刑魂,似乎还有害首……” 而在这过程中,张阿姑也一直咬紧了嘴唇,四下里看着,见着有人被那诡异的老太太伤了,她也终于顾不上了。 一咬牙,向旁边的胡麻道:“掌柜小哥,俺得请灵对付她了。” “还请照看着俺点!” “……” “是。” 胡麻立刻答应着,提刀便守在了张阿姑的身前。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阿姑请灵(三更) 这赶上来的老太太实在太过诡异,明明连着原本的距离,再加上他们这一夜跑出来的,上百里的路,竟是短短时间便赶了上来。 听着已不像人,而像恶鬼。 而她将众人困住,张阿姑也明显立刻想着怎么对付她,按照走鬼人的经验,她也是想先摸清楚对方的门道,再针对性的出手对付的,但她也没想到,对方路数太杂了,仓促间摸不清楚。 眼见得自己这边,已经有人中招了,剩下的人也越来越紧张,张阿姑便只能起坛,跟对方硬碰硬了。 如今的胡麻,也只能先选择帮着张阿姑护法。 他有一身守岁人的本事,保自己容易,但想护别人周全,面对这古怪阴森,神出鬼没的老太太,却有种不知该向何处使劲的感觉。 如今,周围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响亮,老太太嘶哑的声音诡异又难听,空气里有种难以想象的压抑氛围。 林子外面涌进来的雾气,竟是一层一层,几乎快要看不清一丈之地了,而那坐了纸人抬轿的老太太,更是这里一闪,那里一闪,竟仿佛到处都是她诡异怪笑的声音。 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瞅着在场的人,抓着手帕的手掌,向了众人轻轻招着。 剩下的车把式与伙计,都已经紧紧闭上了眼。 但也不知怎么地,车把式硬是闭不住,稍稍睁开一隙,也立时看到了那个老太太,正咧了嘴,就在不远处,向着自己笑。 顿时一声惨叫,也跌倒在了地上。 胡麻反应得快,猛然转身,也瞥见了那老太太,正将车把式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牵走,急忙的一口真阳箭吐了出去,将周围的阴风撕开一道口子。 但也只是晃荡一阵,便已被淹没,竟全没效果。 胡麻都一时咬紧了牙关,暗暗想着:“这究竟是什么鬼门道?” 同样在他又惊又怒之时,张阿姑已经蹲在地上,将自己背着的包袱解了下来,她平时都是从包袱里取东西,这次却是直接将包袱展开,铺在了地上。 却见里面也都是些瓶瓶罐罐,香束纸钱一类的东西,全都扫到了一边,便露出了包袱皮子里面,天干地支的图样。 张阿姑看起来也很紧张,但手却很稳。 飞快的点起一盏小巧的油灯,又握紧了一块怪异的,黑色的骨头。 “呼呼……” 但她这油灯刚点了起来,林子外面,雾气一荡,一股子阴气便忽地吹了过来,便仿佛有一只恶鬼,带着一脸的戏谑,鼓足了劲,用力向那盏油灯吹着。 “不好!” 胡麻知道这油灯对作法的人有多重要,便如自己施法的时候,火盆里的火,是定然不能熄的。 急切间想要上前来帮忙护着油灯,但却听到张阿姑低声道:“掌柜小哥,护着人就好,不用担心其他的。” 胡麻微怔,收住了身形,定睛看去。 便见那油灯被阴风吹着,顿时一阵火苗晃动,几次堪堪欲熄,但居然硬是没有熄灭,又晃晃悠悠的亮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亮。 “这么神奇?” 胡麻见着,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同样也在这时,胡麻他们被雾气包裹,忙忙乱乱,却不知道,如今的林子外面,距离他们也不过数里之遥,一处山坡上,同样也有一个满头珠翠的老太太。 她跪倒在了地上,身边是一顶两个纸人抬的轿子,而她身前跪着的,则是一位看起来满是香熏烟燎痕迹的牌位。 如今的她,察觉到对方也在施法,却是心里微微一惊:“吹不灭她的油灯?” 与林子里她的诡异戏谑不同,林子外的她格外紧张严肃,立刻又用力向牌位磕起了头。 口中同样念诵不已,依稀是请先人护佑,回头定然献上童男一类的话。 这牌位随着她的磕头,仿佛轻轻晃了一下。 与此同时,林子里面,则是忽地狂风骤起,那一起弥漫起来的雾气,如今倒像是一下子浓郁了数倍,众人只觉毛骨悚然,眼前一花,竟仿佛看到了四五只鬼影子,从雾气里钻了出来。 一个个的伏在了油灯前,鼓起了劲,用力的向着张阿姑身前的油灯吹着,几乎快把油灯吹成了小小的一颗豆。 而张阿姑却眼睛放空,似乎根本没有将它们看在眼里,只是随手抓了一把粉沫,似乎是混了朱砂的某种东西,忽然向前油灯一撒。 “呼!” 那只剩了一点点小火苗的油灯,忽地火光大作,并且顺着洒势向外烧去,直将这四五只鬼影子烧得吱吱作响,手忙脚乱,狼狈的逃回了雾气之中去。 再看那油灯,火苗茁壮,哪还有半点要熄灭的样子? 就连周围的阴风,似乎也要绕着这盏油灯吹了,不敢再接近火苗半点。 而在这骚动压抑的氛围里,油灯火光照亮了张阿姑的脸,她却只显得脸色平静,双手握住了一块黑色的骨头,开始默默的念起咒来。 “天昏地暗鬼遮门,念咒请来五煞神。” “五煞降临鬼打鬼,魂消魄丧命不存。” “……” “……” 看着张阿姑念咒又设坛,胡麻百忙之中扫了一眼,也微微有些惊讶:“怎么不用镇物?” 自己平时用镇岁书上的法门设坛,便够简单,张阿姑瞧着比自己还简单? 另外一边,林子外面的老太太感觉到了想吹熄对方油灯的鬼魂被逼退,一下子惊的表情都有些错愕:“这是哪里来的走鬼人,怎么倒有这么深的法力?” 但她急急赶来,生怕他们逃了,连人手都来不及凑齐,就是为了防止事情出现意外。 狠狠咬着牙,猛得咬破了舌尖,一口喷在了牌位上,然后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夜色里显得诡异又神秘。 一时间,林子里面刮起来的雾气更浓郁了。 众人只觉这雾气仿佛有形之物,居然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无论是胡麻还是周管家,以及旁边那位蹲在了地上,抱紧脑袋,浑身哆嗦着的伙计,都已汗毛根根炸起。 哪怕闭了眼睛,居然也感觉到雾气里不知有多少东西在行走。 纸人抬着老太太的身影,在雾汽里来回闪动,身边跟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走来走去。 忽地,一把骨头制成的斧子,破开雾气,直向了那地上的伙计砍去。 胡麻挥刀拦去,却只挡了一个空,斧子重新化作了雾气。 但紧跟着,周围便一下子有无数恶鬼冲了出来,各持武器,纷纷向他们砍了下来,无论是在场的谁,都感觉自己好像被无数恶鬼包围,一时分辨不得真假,只觉恐惧到了极点。 仿佛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都要被逼了出来。 但也就在这时,一直低低念咒的张阿姑,声音忽地停下,慢慢抬起了头来。 她握着的双手,缓缓向前伸出,然后展开。 紧接着,她手里握着的那块骨头碎片,则忽地涌出了难以想象的阴冷气息,这气息一下子便冲天而起。 因为来得太过猛烈,甚至形成了一股子袭卷四方的狂风,一下子便将那些弥漫起来的雾气吹得四散退开,雾气里影影绰绰的影子,更是受到了惊人的挤压撕扯。 “嗤”“嗤”“嗤”“嗤” 甚至人耳都可以听到如同厚纸被撕裂的声音。 那些隐藏在了雾气里的影子,一个接着一个,都被这刚出现的气息撕成了碎片。 刚刚那压抑阴冷的气息,瞬间便已被这扑面而来的凶煞气息所取代。 “什么?” 察觉到了这变化,胡麻一时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 知道请灵是走鬼人的厉害手段,但张阿姑究竟请来了什么,竟是这般的凶悍? “噗!” 同样也在这时,林子外面,那拜着牌位的老太太,脸色忽地大变。 她猛得抬头,便看到身前拜着的牌位,赫然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紧接着碎裂一地,耳边只听得无数挣扎嘶吼,绝望惨叫的声音,还有无数愤怒的手掌,向自己徒劳的拉扯着。 她呆了半晌,脸色由白转青,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好本事,好本事……” 她喃喃自语着,身子却忙不迭的站了起来,牌位不捡,纸人也不顾,跌跌撞撞就逃。 “瞬间就破了对方的法?” 而在这时,胡麻固是震惊于张阿姑请来的东西这么凶悍,却也知道轻重。 那一路追过来的老太太厉害,张阿姑更是厉害,竟是瞬间便破了对方的法,如今自己赶紧赶出去,找到那个施法的老太太,一刀剁了,以免再生后患。 “那两位是自己人,别伤了他们……” 但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张阿姑焦急的声音,忙跟着一看,便见雾气散去,周围黑影都已经消散的消散,逃的逃,却还剩了两个。 面孔半透明,瞧着依稀便是车把式与伙计,却原来他们被叫出了魂,这会也正急着归身。 刚刚张阿姑召唤出来的东西,险些把他们也伤了。 但张阿姑这一提醒,她请来的凶煞之物,也忽地凝住。 隐约间,竟似变成了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凝视半晌,然后忽地一巴掌抽在了她脸上,怒骂道:“臭婆娘,请了我来,竟还指手划脚。” “也别等二十五岁了,这趟回来之后,就准备出嫁吧……”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恶鬼夫婿 那冷不丁的一巴掌,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阿姑也不说话,只是撩了一下头发,低了头默默的坐着。 而她身前那个模糊的凶煞影子,则是声声咒骂,凶戾至极,声音从清楚,到模糊,再到最后消失,那种慑人心魄的阴寒之意尚且留在众人心间。 旁边的人都瞧见了,却皆不敢声张,甚至动一动都怕被察觉。 张阿姑却只是默不作声,等到那凶戾影子彻底消失了,她才低声念咒,把刚刚被吓离了身的车把式与伙计的魂给引了回来,回了他们的身子,然后用一点朱砂,点在了他们眉心上。 看着那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车把式与伙计,从咬紧牙关的昏迷,变成了深沉的昏睡,脸色倒逐渐正常了。 众人知道这两个应该是被救了回来,可因着刚才的变故,却是谁也不敢放松。 “都别愣着了,收拾东西。” 这时,察觉到了张阿姑身上的尴尬,胡麻忽然低声开口,吩咐了那个闲着的伙计。 然后向周管家道:“你也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那老太太兴许是在我们附近施的法,这会子受了伤,看能不能找到她。” “……” 周管家反应了过来,慌忙去了。 胡麻则上前几步,蹲在了默默收拾东西的张阿姑身边,低声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首次起坛请灵,是走鬼人最重要的一步。” 张阿姑也不抬头看胡麻,声音低低的道:“俺就是在请灵的时候出了问题。” “刚刚请来的那个,是……与俺有婚约的。” “俺不是自愿的,可是,俺第一次请来,他就逼俺嫁人,是俺娘搭上了一条命,才帮俺争来了九年活头,如今,也就差一年了……” “……” “啊?” 听着她平静的话,胡麻都惊住了。 想到了那恶鬼的凶戾,再看看张阿姑那显得乌青的一边脸颊,以及身上努力在藏起来的凄楚,胡麻一下子就有些可怜她,更是想问清楚一点怎么回事。 但张阿姑却是叹了一声,阻止了他:“掌柜小哥,莫要再问啦,这都是俺的命,其他门道的人,想管也管不了的……” 胡麻抿了抿嘴角,深深看了张阿姑一眼,暂时忍住了没有再问,却把这话记了下来。 “找到了……” 但也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周管家的叫声,众人皆是一惊,慌忙起来。 跟了他过去一看,便看到林子外面的坡上,有一个碎裂的牌位,旁边还歪着一顶纸轿子,这纸轿子形状造的古怪,一前一后,有纸人抬着,正是刚刚那崔干娘现身时坐着的。 周围还有一些烧香的痕迹。 胡麻证实了心间所想,目光向了四下里一望,低声道:“果然就躲在我们旁边施法。” “这牌位算是一件法宝。” 张阿姑也蹲下身来,看了一眼那碎裂的牌位,低声道:“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家哪一族的,但这本是人家供奉先人的,却被她用歹毒的法门喂养,将人家一族的先人炼成了厉鬼。” “这在门道里,叫养堂鬼。” “是极损阴德伤天理的法,但也是特别厉害的。” “看样子,对方其实很着急啊,忙忙的赶了上来,就用了这么一件厉害的东西对付我们。” “……” 胡麻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见了这崔干娘,倒是信了鬼洞子李家威风不小这个话,那崔干娘这是被吓成了什么样啊,连夜就追了上来,上来了就直接使狠的。 双方看起来较量的时间不久,那是因为一下子便都使了厉害的。 但她这么着急,其实也是犯了江湖上的大忌讳,没摸清底细就出手,当然,这也可能是她实在相信那一窝堂鬼的本事,也小瞧了大走鬼张阿姑。 边说,边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夜色,低声道:“但恐怕,她还是会再来的。” 愈是确定了对方着急,便愈说明了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的过去,那崔干娘定然还会再来,而且再来也会动真格的。 “但是我……” 张阿姑听了,表情却微露难色,低下头去,她手里正握着一块黑色的骨头,平时她时常带在身边,很多法门都靠了这块骨头施展,但如今,这块骨头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 “俺请它过来对付了堂鬼,它生气了。” 她低低的道:“如果俺再请它,怕是它不肯过来了,如果那个干娘还有这么阴损的法,那俺怕是对付不了啊……” “请不来了?” 众人想到了刚刚张阿姑请来的厉鬼,势如破竹,破了崔干娘法术的一幕。 刚刚正是因为请来的东西厉害,才让崔干娘吃了亏。 而崔干娘这一去,再回来,必然准备的比之前还要充份,可自己最厉害的却请不来了。 这…… “没关系。” 但也就在这时,看出了张阿姑的为难,胡麻却忽然低声道:“那就让我来。” “你……” 张阿姑有些惊讶,看着胡麻,摇头道:“守岁人保着自己容易,掌柜小哥要走,她可拦不住你,但要跟她斗法,要护着人,守岁人就容易吃亏了。” “那就用走鬼人的本事。” 胡麻笑了笑,向张阿姑道:“咱们其实不是外人,我跟阿姑讲过,我家婆婆也是走鬼人。” “其实我对走鬼人的本事,也一直很好奇,不如阿姑教我,由我来对付她?” “……” 看出了胡麻的认真,张阿姑倒是有些意外,良久,才缓缓摇了下头,低声道:“掌柜小哥,俺看出来了,伱一路上,都在打听走鬼人的法子与规矩,那些你想知道,俺也就告诉你了。” “走鬼人不忌讳这个,懂的人越多,便越多人帮着治邪祟。” “但是说到了起坛,那是不行的,尤其是,对付这厉害的,不光要起坛,还要请灵,太凶险啦!” “俺……” “……”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明显是想以自己做例子。 “我知道。” 胡麻也能听出张阿姑的意思。 自己的话在外人听来,多少是有些不知深浅了。 请灵是走鬼人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便如自己入守岁人的门道,前前后后吃了多少苦头,费了多少血食,若说请灵这么容易,那便开玩笑了。 但他心里明白这些,便也不啰嗦,而是笑着向张阿姑道:“但如果,我有把握……” “……一定可以把灵请过来呢?” 一边说,他一边拿出了一截短短的红香,向张阿姑道:“而且能请来一个厉害的,非常泼辣的。” “这样,我是不是就能使走鬼人的本事了?” “……” 张阿姑闻言,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惊讶了。 胡麻则是略略有些得色,咱家红灯娘娘,还是有点小牌面的…… …… …… 同样也在胡麻等人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紧着开始准备的时候,如今的东昌府,却正有一顶黑色的轿子,遮得密不透风,被两个健壮的悍妇抬着,拐进了一条小胡弄里。 轿子里面,时不时的响起一声有气无力的“哎哟”“哎哟”,然后来到了胡同里的一扇黑色小门前。 叩响了门,轿子里面的老太太便喊着:“哎哟,老哥哥,来救我性命哟……” 黑色小门忽地自动打开,却看不见有人,只在院子里,有个坐在了石桌前喝茶的老头,他穿了件松垮的绸衫,瞧着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老爷。 但脸上却有一道伤疤,从上至下,差点将脸剖成了两半,也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戾气。 带了些惊讶,看向了那顶黑色的轿子,笑道:“崔干娘,这是怎么的?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还落得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了?” “把你那窝堂鬼供起来,平南道上,有几个够你折腾的?” “……” “用过啦……” 崔干娘有气无力的开了口:“这次的事要紧,我担心出事,上来就不留手,头一个便供了那牌位,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一窝子堂鬼全搭进里面了。” “我也是没法子了,来请老哥哥助拳的……” “……” “找我助拳?” 那脸上有疤的老头子脸色微变,道:“妹子要对付的是谁?” 轿子里的崔干娘有气无力的道:“不过是一个使刀的小子,再加一个半拉子的把戏门,还有一位厉害点的走鬼丫头罢了,那丫头也不是本事厉害,就是没想到会请五煞神。” “老哥哥出手了,定能手到擒来。” “……” “呵呵……” 她戴的高帽,脸上有疤的老头子却不在意,冷笑道:“若真是没有几手本事,又岂能让你阴沟里翻船?” “老哥哥可莫要再问啦……” 崔干娘却不接话,语气听着可怜,但却隐含威胁:“你当初惦记上了那茶行任老爷家的小姐,难道不是我调教好了,给你送到炕上来的?” “如今人被你折腾死了,还是在你地窑里锁着呢?” “你修炼采阴补阳之术,要什么缺什么妹子帮你的忙,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忍心看妹子我吃亏?” “……” 脸上带了疤的老头子闻言,眼神顿时冷厉了些,良久,却忽地又笑了起来:“这话倒是不错,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呀?” “莫急……” 崔干娘也笑了起来:“已经让孩子们盯着他们啦,跑不掉的。” “等我再邀上了黑心木匠老李,耍蛇的王赖子,咱们一起把那几个家伙收拾了罢……”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乞儿帮 “实在不行了才硬拼吧……” 这一边,众人听了胡麻的说法,也都吃了一惊,但一番商议之下,包括张阿姑在内,却也都叹着:“能躲开,还要躲开。” “那崔干娘在这平南道上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点底子?” “这一次的事泄了,她这小命定是不保的,所以,这老东西也一定会搬出所有的家底,跟我们拼命。” “……” 如今折腾了一番,天已经亮了,人人吃了一吓,又累了整夜,如今正是疲惫不堪。 于是,他们索性向东一转,去了与东昌府相邻的一座城,进城之后,便直奔骡马行而来,花上了大把的银子,雇下了四匹好马,又雇了两辆大车,专给累了的人休息。 而周管家知道形势危急,便也索性又厚着脸皮,向胡麻借了一百两银子。 他忙忙的出去,却也是要去准备一点东西,弄个大活。 他们把戏门就这样,不做足了准备,很多本事根本使不出来。 约摸大半个时辰,众人便已出得城来,便已经再次上路,只是为了尽可能的走远,可是在城里时,便已隐约觉得不对劲,一出城来,便更明显了。 “看样子,我们想逃掉,并不容易啊……” 远远的向后看去,便能看到,不远处路边,道旁,时不时能见着个叫花子的身影。 他们有的懒洋洋蹲在树下捉虱子,有的抱了打狗棍,懒洋洋瞧着他们。 胡麻他们赶了车走,他们便甩开两条腿跑着,他们停下来,这些人便也保持了距离,看他们时,便撇过了脑袋,想要跟他们说话,他们却也立刻警惕的向远处跑,瞧着竟像是狗皮膏药一般。 众人心里却都有数,那崔干娘吃了一个亏,退走了,但徒子徒孙们却都跟来了。 “乞儿帮人多势众,又极擅偷鸡摸狗,踩点盯梢,如今被他们盯上了,咱们怕是不好脱身了啊……” 平时没人愿意正眼瞧的乞丐,如今倒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 周管家也冷冷瞥了那些乞丐一眼,自打进了李府,他已经做了几十年的体面人,手上不沾血,但如今却也动了杀心,只不过他却也明白,这些盯梢的乞丐,便是杀了,也没用。 “嘿嘿,她们不让咱们好过,咱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转过头来,他倒仿佛撒气似的,道:“我刚刚从恩人这里借来了银子,也顺便又去了一趟镖行,让他们往大石头崖送一封信,指明了要给府里的老爷。” “不过,府里的规矩我知道,便是这封信,也是很难直接到老爷手里的,但是,起码也能让她们分分心,难受一下子。” “……” “对方一定不敢真让这封信送出去,他们徒子徒孙不少,怕也应付得来。” 胡麻也低低的说了一声,道:“只可惜,如今距离安州,还有段距离,不然的话,我们只要把这事闹大了,那崔干娘便能吃不了兜着走,她瞧着可是怕极了这事会泄底。” “到了安州就好了。” 周管家点了点头,也低声道:“只要到了安州,离灵寿府近了,法子就多着呢!” “那也得能安稳到了再说!” 胡麻瞧了他一眼,便也不再多讨论,而是转头看向了张阿姑,道:“阿姑,你想的怎么样了?” “我说的那个法子,灵不灵?” “……” 自从胡麻提了这个议,张阿姑便一直苦苦的思索着,如今见胡麻问了,便有些担心的道:“俺还从来没遇着过这种事来,你确定能请那位过来,也确定她是真的愿意帮你的?” 胡麻点头道:“确定。” 张阿姑又想了想,道:“她不会找伱索要很高的供品吧,这些大邪祟……” “……不是很讲理的!” “……” 胡麻道:“那也不会,理论上我这供品给过了,而且我要请的这位,正是要面子要名声的时候,做事不敢太任性的。” 张阿姑思量了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道:“那想必,也是可以试试的。” “但掌柜小哥你可千万留心着,你是第一次起坛,偏偏又要请灵,这是险上加险了,请来的东西如果好说话,又有本事,那还就罢了。” “若是脾气不好,你冷不丁请了她来,说不定对手没应付得来,自己先成了人烛了。” “……” “这些我都晓得。” 胡麻听出了张阿姑的担忧,想必也是因为她自己就吃了这种亏的原故,便向了她笑道:“只是请阿姑教我起坛请灵之法便好。” 这也算是没有法子的法子了。 这一路上,自己跟了张阿姑,看她辟邪驱邪,打听这打听那,也学到了不少法子。 若是比作其他门道,现在自己也算是一个跟了郎中学过不少方子的学徒,或是跟着师傅练过几趟把式的点炉人了,如今要学的,便是走鬼人门道里前期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起坛请灵。 论起时间,当然很紧张,头次请灵是大事。 但自己有红灯小娘皮……不对,红灯娘娘赐下来的救命香呀! 我把香烧起来,请你救命,你好意思不来? 正常来说,烧起了这香,红灯娘娘就已经会帮着自己对付崔干娘她们了,只是胡麻如今对红灯娘娘也不是那么有自信。 她虽然建了庙,但本质上还是二锅头养成的小丫头啊…… 只是用这半截香请她降临过来,也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平南古道上的邪道妖人。 而起坛请灵就又不同了。 走鬼人起坛可以请灵过来,又可以借法坛,更好的驱使这份邪祟的力量。 “我先起坛再烧香,她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再不行,就让小红棠举起胳膊来,给她看看那青布?” “……当然,最后这个方法,是保底的保底,绝招的绝招,不能轻易用出来,还是先跟红灯娘娘讲感情。” “……” “不过,教人起坛,还要帮着护法,准备接坛,这是走鬼人门道里师傅帮徒弟做的吧?” 心里想着,胡麻也看着张阿姑,认真的说道:“阿姑,我要不要拜你做师傅?” 话里带着笑意,但这话他说的很是诚恳。 若真论起来,胡家后人拜了走鬼人为师,那这因果可就大了。 但胡麻根本不在乎这些,学人本事,拜也就拜了,更何况,他也知道了张阿姑如今身上遇着的问题,提前有个名份,不是坏处。 “哎呀?” 张阿姑闻言,倒是脸立刻红了,连连摇手:“不中不中,俺可没收徒弟的本事。” “教你起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俺教你起坛念咒,由你坐坛,但俺也在旁边盯着,若实在不行……” “……” 她微微顿了一下,黑红的脸上,倒隐约显出了些叹惜与绝决,道:“还是要请他来的。” “反正也是俺的命了。” “……” 这话倒说的众人心间都有一点压抑。 只有胡麻心里,略略一转,倒是有了好几个对策,能应付的,当然要应付着,实在应付不来,自己靠了守岁人的本事,若是要走,对方也不一定拦得住。 以去洞子李家报信为由,没准也能吓吓她。 当然,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自己走了容易,张阿姑,香丫头,车把式什么的,怕是要都要遭。 便是旁边的周管家,也沉默了一会之后,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 思虑着,还是递过来一样东西:“恩人为我家小姐冒险,这份恩情咱记着,这东西你之前虽然不收,但现在,还是给你用吧!” “你头次起坛,太过危险,这玩意儿关键时候,也能保命。” “……” “替命铜钱?” 胡麻见了,倒是怔了一下,这是周管家卖身进李府的卖命钱,也是一件替死的宝贝。 早先他在庄子里时,便要给自己,自己拒绝了,如今倒又给了。 这次便也不客气,随手接了过来,又笑着道:“只给这枚铜钱啊?老先生我之前问你的那几手活,你还没告诉我呢……” “啊……” 老管家倒又顿时有点尴尬,道:“李家银针刺魂的用法都跟你说了,还想学啥啊?” “易容,腹语,还有让人没法变鬼之类的……” 胡麻道:“学东西嘛,谁嫌多呢?” “那行吧……” 周管家犹犹豫豫的,实在接不住胡麻那双真诚的眼神,想说不说的,这几手活也都简单讲了一下。 本是被乞儿帮盯上,人人心里压力极大的时候,却没想到他们倒都表现的挺轻松,便连车把式与两位伙计,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可也在这时,见身后跟的乞丐越来越多,刚刚从城里雇来的马车却隐约感觉不对劲了,眼见天快黑了,他们忙派了个人,过来向胡麻等人为难的说着: “几位东家,你们……你们是不是招惹了城里的乞儿帮了呀?” “俺瞧他们一直跟着,有点害怕。” “俺们就是帮着人赶车,赚点力气钱,可不敢参与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啊……” “……” 见他们这样,胡麻便也叹了一声,道:“既是这样,你们便先躲开了吧!” 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乞丐,又扫了一眼周围的山山水水,转向了张阿姑,道:“咱们就在这里,跟那些人斗上一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走鬼起坛(三更求票) “要起坛,得先选坛址,再备镇坛物,再定规矩。” 就连雇来的车马,都知道被乞儿帮盯上了定然有是非,钱都不要了,也要离开,胡麻等人自然也明白这一遭儿是躲不过去了,便干脆停了下来,准备好了跟对方来上一场硬的。 而张阿姑见事无回还余地,便也耐心的指点起了胡麻起坛的道理。 “起坛之地,地势高的地方好,宽敞的地方好,干净的地方好,风水好的地方好。” 她已经看过了四周,便赶了驴车,来到了一处坡上,指着一个地方道:“咱们起的是正坛,地方当然要起好的,但也有些起邪坛的,可能会反着来。” “不过,有时候是准备充足了起坛,可以细心的挑,但也有现在这种,没个挑头,也就只能尽可能的挑点好的地方……” “这山坡就可以,依山俯路,聚气藏风,左右只有下面的林子能藏人,咱们还居高临下,正适合起坛。” “……” “是!” 胡麻便在张阿姑选定的地方站下,向前看去。 在他身边,车把式与伙计,忙忙的将驴车赶到身后道边,依着山壁,恰好守着。 张阿姑又将她的包袱解了开来,铺在了胡麻身前,又将包袱里的东西拾缀出来,然后挑出了有用的,便如香蜡火烛,纸钱油灯,还有倒了清水的碗,黄色的幡子等等事物。 同时解释道:“若要起坛,便需要镇物。” “镇物,不是指镇邪祟,而是指镇坛,镇住了坛,便能更好的施法。” “俺娘教过,这等镇物,在正祠神庙香案前供奉过,沾了香火气的为上品,在百姓们手里流通过,被人使用,沾了人气的为正品,阴邪污秽之物为下品。” “其中阴邪污秽之物,又有讲究,可以沾了阴邪,有了邪气,但万万不能污秽,否则用这些东西起坛,反而会有害。” “……” “这么说,我之前找来的镇物,其实不是上品,反而是下品?” 胡麻倒隐约心里有了数,镇岁书是提到了镇物,但对镇物其实不在乎,自己后来搜集的,多半是连猜带蒙的,现在看来,自己搜集的东西,倒是有的有用,但又不能算是上品。 不过有一说一,看看张阿姑摆出来的,多为骨片,铜钱,也不算上品。 “做好了准备,便要入坛。” 张阿姑在胡麻面前摆好了东西,最后摆上来的,却是一盏油灯,里面还有些许灯油,也没个罩子。 看起来,在野地里起坛,一阵阴风吹过来,便有可能被吹熄了似的。 但是胡麻之前见过小鬼吹灯,却吹不熄张阿姑身前油灯的模样,知道这油灯,可不像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走鬼人以身家性命入坛,一起坛,这坛也关乎身家性命。” 张阿姑说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尤其的凝重,认真道:“掌柜小哥,你可千万小心,一旦起了坛,灯是你的魂,坛是你的身,咒是伱的言,法是你的命……” “……这可千万儿戏不得啊!” “……” 照理说镇岁书上的法门都已使过,如今再来学走鬼人的,风险不大。 但胡麻感觉到了张阿姑的担忧,便也老老实实,答应下来,抖擞精神,认真听着。 而张阿姑也是老实性子,一言一句,细细的教起了胡麻起坛的规矩与讲究,该注意什么,该看什么,该如何请灵,如何保护自己,言无不尽。 在他们身后,驴车已经停下,车把式与伙计们都躲在了车后面,一边啃着大饼,一边偷眼看着他们两个在那里布置。 而眼见得他们停了下来,那些一路跟着的乞丐,也察觉到了什么,都远远的躲着,不敢靠近,一来二去,没过多久,天就已经黑了,抬头看去,便只见满天星斗,天高地阔。 胡麻低头看去,这天上星斗映在眼前盛了清水的碗里,倒像星斗入了自己的法坛。 他将张阿姑跟自己讲的规矩,一一记了下来,与镇岁书上的法门对照,倒愈发的确定,镇岁书上很多东西,都与走鬼人起坛一脉相通。 只不过,镇岁书确实太过高明,也霸道,冷不丁一瞧,倒有很多与走鬼人规矩不同,甚至有些细节方面是相悖的了。 一言以蔽之,镇岁书直接,霸道,前戏都不怎么讲…… 当然,如今自己是特意来学走鬼人的本事,而且现在自己虽然偷师了不少,但还没到可以将两种规矩融汇贯通的时候,更不知一些细节上的不同代表了什么,所以不敢擅改。 既按走鬼人的规矩起坛,便那老老实实按走鬼人的规矩来。 如此做好了准备,便只耐心等着,对手还没到,身前的油灯,便也不急着点起来。 趁了这个功夫,胡麻与张阿姑也都先吃了一点东西。 胡麻还把自己准备的血食丸,偷偷拿了一颗,请张阿姑吃了,补充体力。 张阿姑这段时间,跟着胡麻出来,青食肉干,都吃了不少,虽然觉得惊讶,但也没有表现的太没见过世面,但是见到这颗血食丸之后,却还是不免真的有些吃惊了。 知道血食帮的人有钱,但冷不丁见到这么大方的,也意外啊,胡麻则低声劝道:“快吃了,别被管家瞧见。” 瞧见了,自己可要再分一颗出来…… “嗯……” 张阿姑性子稳重,但其实也是个年轻姑娘,也想尝尝血食丸的滋味。 只是吃了下去之后,又有些后悔:“听说血食丸可贵了……” “咱吃了掌柜小哥这一颗血食丸,那之前说好的三十两银子,是不是就不能要了?” “……” 正当各自准备着,夜色渐深,万簌俱静,林间宿鸟,都已蛰伏栖息。 但冷不丁的,前方黑压压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了几声梆子响,清脆刺耳,顿时林子里的鸟雀被惊飞一片,扑簌簌作响。 胡麻与张阿姑,便也都心里一惊,向着前方林子里看了看,黑糊糊的看不见什么东西,但无形之中,却隐约有种危险的气息,随着夜色悄然涌至。 “冤家到了。” 张阿姑低声道:“起坛吧!” “是!” 胡麻立刻答应了下来,咬破中指,挤出一滴鲜血,滴进了油灯之中。 紧接着,他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看着油灯的火苗,轻盈的一跳,然后一点点亮了起来。 胡麻竟生出了一种无比古怪的感觉,便好像,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融进了这油灯里面,变成了那一簇小小的火苗。 同时,自己身体里的道行,也隐约被引动,自己竟生出了一种与这油灯合为一体,仿佛这油灯的火苗变成了自身的道行,自己可以像使道行一样驱使的感觉。 就连油灯的火苗,也在随着自己的道行慢慢生长。 不过,自己毕竟是转生者,香炉里的命香,可以随意的插上或是拔出。 所以,这簇火苗,生长到了一柱香左右的道行,便停下了。 饶是如此,这火苗看着也不小了,只是隐约的发青,不像张阿姑点的那么纯粹。 “起坛了……” 张阿姑也低低的叹了一声,皱眉头看了油灯一眼,道:“只是掌柜小哥身子里有死气,这灯火不纯,说起来已经算是鬼灯,容易招来邪祟的,平时就该劝着你赶紧收坛了……” “果然……” 胡麻心里也是微微一怔,想明白了原因。 自己是守岁人,守岁人炼生为死,身体里本来就有死气。 更何况,自己不炼都是死的,这灯正常了才怪。 而这,大概也是很多门道不能相通的原因,一条路上走的久了,另一条路便有了障碍。 但是…… ……为何自己以镇岁书上的法门起坛时倒没有这种感觉? 细想起来,镇岁书上的法门也确实在这一块与走鬼人不同,走鬼人起坛,身家性命,皆入坛中。 坛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坛,一旦施法失败,也会立刻遭受反噬。 但镇岁书上记的坛却不一样,自己并不入坛,甚至还可以观着香相,一见香相不妙,立刻就弃了坛溜走…… “先紧着眼前之事。” 他收回了思绪,集中注意力在身前的坛上,那半截红香,已经插在了旁边。 倒不忙着点燃,等摸清了对方的底,再请红灯娘娘过来。 “笃,笃笃……” 这时候,林子里面的梆子声,又响了起来。 声音在这寂静夜里,尤其的清脆,听着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冷不丁的,随着梆子声响起,那林子里被惊起来盘旋的鸟雀,竟好几只扑簌簌落地,余者惊慌的飞向更远方。 胡麻也顿时心里一惊,猛得看向前方,眼睛无法看真切,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夜色里有些东西,正悄然摸上前来,所过之处,死气弥漫,虫鸣不闻,天上飞的鸟雀都要掉下来摔死。 “莫慌。” 张阿姑也有所察觉,低声提醒他:“肉眼看不见的,坐在坛上便能看见。” “法坛一起,坛前三丈三,坛后三丈三,坛左坛右三丈三,皆是你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进来,你都看得见!” “坛上,不论是镇物还是一草一木,随手摘取,皆能行你的法……”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七枷刑官 “这就是走鬼人与镇岁书上最大的不一样了……” 听得张阿姑提醒,胡麻心里也是豁地敞亮:“走鬼人起坛,便似将这坛变成了天地四方的中心,自己则坐镇坛中,周围一定区域内,皆是自己法地。” “镇岁书则完全没有这一环,甚至绝口不提。” “不过,若真从根基上来看,怎么倒是走鬼人这个,更符合一定道理的样子?” “……” 他心里一边快速的想着,一边也真就依言稳稳坐了下来,前方黑冬冬的夜色里,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但可以感受到它的阴冷可怖。 旁边的张阿姑,虽然指点着胡麻起了坛,但其实也不放心,一直在旁边盯着,准备随时见着不妙,便要接过这个法坛,由自己来承担法坛上面的压力。 这往往都是走鬼人第一次起坛时,身为师傅,需要为徒弟做的事。 她与胡麻,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哪怕如今这起坛的事情上,她也是按了师傅的标准要求自己。 当然,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她也发现,胡麻稳坐坛中,只是冷眼看向了前方,明知有厉害的东西摸了过来,却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倒也是隐约对他高看了一眼了。 掌柜小哥体质不太适合起坛,但坐坛的镇定与威风,倒是有的。 一点一点,周围有阴风刮了起来,吹得坛上油灯,忽忽的闪烁,周围光线一明一暗,气氛幽异莫名。 “来了……” 也赶在了这一刻,胡麻凝起双目,向前瞧去。 那夜色里浑身死气的东西,在坛外时,自己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随着它的接近,虫鸣都消失了,甚至还有一些荒草也随之枯萎。 但是,随着那东西接近了法坛,尤其是进了法坛周围三丈三的距离之后,胡麻却也是忽地眼睛微微一花,借着油灯的光芒,看向了那从坛前摸过来的东西。 如今胡麻是头一次起坛,坛外三丈三,便是他的法地。 但若是更厉害的走鬼人起坛,那便不是三丈三,而是九丈九,甚至数里,更高明的,起上一坛,法地数十里。 “嗯?” 而胡麻眯起眼睛,看向了那进入法坛范围,身材臃肿,凄厉可怖的肥胖恶鬼,看着它晃晃悠悠,伸出了流淌着黑色黏液的手掌,慢慢的,向了自己法坛上的油灯,摸索了过来。 旁边的张阿姑,都已经忍不住要提醒他。 但胡麻却也并不着忙,也没有一见到这恶鬼便动手,而是等它靠近了,看真切它了。 才忽地伸手抓起了旁边的红木剑,低低念咒,忽地向前指出。 “嗤!” 随着他这一剑前指,那油灯里的火苗,竟是忽地大盛。 犹如一下子卷起了一片火云,猛烈的向前烧出。 乍亮的火光,将四下夜色也照得一片通明,借了火光已经看到,那只摸到了坛前,臃肿痴肥的恶鬼,一下子便被火焰卷上,直烧得它挣扎哭嚎,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号陶着一点点消失不见。 这一下旗开得胜,便是胡麻也吃了一惊:“这么厉害?” 起了坛,果然不一样了。 借了这坛,一分劲可以使十分力,自己若不起坛,灌一注道行,怕也没有这威力。 下意识瞥了一眼在旁边帮自己护法的张阿姑,想问问自己这招怎么样。 却见张阿姑也是怔了一下,低声道:“掌柜小哥是守岁人,但现在瞧着,倒有走鬼人的天份。” “这么蛮横?” 而同样也是在这时,林子里面,已有刚刚趁了夜色赶过来的几个人。 他们里面,有刚从轿子里出来的崔干娘,这老太太过了一天,仍是脸色煞白,泛了乌青,谁看着都知道受过了伤,她从轿子下来,还随时抱了四个黑色的骨坛,一一放在了地上。 在她身边,有个骑了马过来的,却是那脸上有道疤,身材矮胖的人。 还有个赶了辆车过来的,身材枯瘦,戴了草帽,打着绑腿,车上几个竹篓的汉子。 有个背着筐,筐里放了些锉、锯之物,像个工匠的老头子。 隐约瞧见林子外面的山坡上,火光一盛,刚刚派了出去探路的小鬼,便已被烧的神魂俱灭,他们脸上也分明的有些惊讶之色。 那脸上带了疤的胖子低低笑了一声,道:“应该就是个小小的走鬼人而已,这坛竟起的有种诸邪莫近的味道,看着,今天晚上有好戏瞧了。” 赶车的汉子道:“先试上一试,就知道对方什么水平了。” 崔干娘也道:“该叫孩儿们退出来了,省得呆会斗起法来,误伤了人。” “老哥几个,谁先给他们点厉害的瞧瞧?” “……” “嘿嘿。” 那赶车的冷笑道:“咱们平南道上的老哥几个联手一处,对方不说立刻交人求饶,还敢起了坛,准备跟我们比划比划的,倒是不多见,动手之前,还需要先上去盘盘道不?” “不用了。” 崔干娘道:“死仇,定然要全弄死,一个也不能放过。” “他们心里也有数,就省了这个麻烦。” “……” 说着,先将自己带来的四个黑色骨坛,放在了地上,做好了准备,才又看向了其他几个人。 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老哥哥们,妹子我这次吃了大亏,全靠你们帮我找回老脸来了,待会你们可别手下留情。” “妹子我也是懂规矩的,断然不会让老哥哥凭白帮我这个忙……” “……” 说着,先从轿子里,抽出了一个木头人来。 看着怪模怪样,上面颇多刀砍钉伐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烧得黑糊糊的。 也不知怎么的,这东西一拿出来,乍一看没什么稀奇,细细瞧着,却让人毛骨悚然。 她先看向了木匠老李,低声道:“李老哥,你不是一直想要这宝贝?” “这一次,我就借给伱用,等事办成了,你也不用还回来了。” “……” 那背着筐的工匠模样,却是一看,便微微一惊,木讷的脸上,倒有掩不住的激动: “七枷刑官木,你真舍得给俺?” “……” 崔干娘直接递了过去,道:“本就是你们门道里的,我拿着玩玩罢了。” 那工匠接了过去,爱不释手,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崔干娘又向那个脸上带疤的人道:“老哥哥,他们这一行里,可有两个,一个是女走鬼,虽然我只远远瞧了一眼,便知道是个黄花大闺女,身上定是有法力的。” “棺材里的那个,更了不得,你若想要,便关进你那地窑子里去,保证你那采阴补阳的功夫,能再拔上一个尖儿。” 疤脸老头不动声色,只是眼睛眯了眯。 崔干娘又看向了赶着大车过来,带着竹篓的人,低声道:“王老弟,咱们就不用多说了,你这么大的本事,在咱们帮里却坐不上个长老,实在亏得慌,此事成了,我保举你。”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干娘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己家人。” 说着便先看了在场的人一眼,低声道:“怎么着,我先亮一手,试试对方深浅?” 崔干娘道:“对方起了坛了,不如跟李老哥一起动手。” “好说,好说!” 那工匠与赶车的人便都点了点头。 先是那工匠,抱着他这个爱不释手的木偶,往回走了两步,放在了树下,然后微一犹豫,又索性抱了起来,悄悄从林子出来,在周围转了一圈。 他身上带着一个布袋,到了法坛的正西边,挖了一个坑,居然从布袋里扯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死猫,埋了下去。 又趁了夜色,悄摸摸的绕到了法坛的东北方向,找了一棵位置合适的歪脖子树,却又从布袋里抽出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公鸡,绳子往脖子上一套,然后挂在了树上。 那法坛背靠山坡,他不好绕上去,其他方位,皆施为了一番。 这才走了回来,冷笑着拍了拍手,道:“成了,这走鬼人挑了个好地方起坛,想跟我们硬碰硬。” “但我毁了他这起坛之地的风水,如今他们挑的好地方,已成了大凶之地啦!” “我看他们怎么施法!” “……” “妙!” 其他几人,皆附掌叫好,然后看向了那赶车的人,笑道:“该王老弟出手了。” 赶车的人早已爬上了车,脸上也带了些得意之色,望着车上那几个竹篓,叹道:“好孩子们,饿了你们这么久啦,今天大大终于得着了机会,让你们也跟着吃顿饱的。” 说着,便将那几个竹篓一推,里面咝咝作响,赫然便是一条条白底黑纹的蛇。 大晚上的,只听得鳞片磨擦之声,极为瘆人。 就连崔干娘与脸上带疤的人,也都有些影得慌,忙让旁边让开了两步。 而这汉子,却已经拿出了一个竹哨,呜呜的吹了起来。 这些从筐里爬出来的蛇,竟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从乱麻一般的蛇堆里,一条一条的爬了出来,然后向着那山坡的方向爬了过去。 它们只爬出了几步,便已看不见了,但谁都知道,这黑洞洞的林子中间,已多了不知多少一口便能要人性命的毒蛇。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坛上本事 “阿姑,有点不对劲。” 杀了那只过来探路的恶鬼,胡麻便做好了准备,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招。 更重要的是,等他们皆入了局中之后,摸清了对手底气,便请来红灯娘娘,一举解决了他们。 却不料,对方试探了一次之后,暂时还没等着他们出别的招,坐在了坛上的胡麻,却慢慢感觉浑身极不舒服,仿佛衣襟裹的太严实了,脖子总有种被勒住的感觉。 他扯了几下衣襟,这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坛周吹过来的夜风,也不知何时变得阴冷了起来,甚至让人感觉有种阴凉蚀骨之意,风里还带了些许的腥臭。 几次回头看去,又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什么,心里便异常的难看,低头看向坛上,那油灯的光芒,竟也是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模样。 他转头想问,但还没出口,却是忽地一惊。 猛然转头,就看到自己坛上摆着的物件,一阵晃动,七绫八落,倒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忽地跳到了坛上,把自己坛上摆的东西扰乱了一般。 “对方使阴招了。” 张阿姑也看了出来,一张略黑的脸上,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先向四下里一看,低声道:“这帮子对手不讲究,我们起了坛,要跟她们斗法,但她们却先使了一些卑鄙手段。” “想来对方有害首门道的人,在用魇法,毁我们起坛之地的风水。” “我们在这里起坛,本是挑了好地方,但他不知做了什么,已经给我们变成了凶地了。” “……” 胡麻皱起了眉头,低声道:“那该怎么办?” “找护法。” 张阿姑低声道:“平时起坛,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要找来护法,或是力士,就是为了防着这些意外之事。” “护法?”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咱们还有护法?” “当然有啦。” 张阿姑低声道:“咱们走鬼人都养小使鬼,小使鬼在起坛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护法!” 胡麻顿时明白了过来,也觉得有趣,忙与张阿姑一起,烧起了香来,随着香气飘了出去,一眨眼间,小红棠便已经蹲在了坛前,瞪大了眼睛瞧着了。 又过了一会,不远处的夜色里,那无头的小鬼也伸着两只胳膊,摸摸索索过来了。 胡麻顿时有些无奈,向小红棠道:“脑袋给人家呀!” “我没拿呀!” 小红棠拿出了自己的小篮子,揭开布来给胡麻看,里面有肉干,有波浪鼓,还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没有纸人脑袋。 胡麻有些诧异,就听小红棠道:“他刚刚掉在那边坡下啦,我看见了,但没捡。” “啊?” 胡麻有些尴尬:“那你怎么不帮他拿着?” 小红棠道:“胡麻哥哥不让我捡。” “……” 胡麻一时语塞,这话也没毛病,小红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深吸了一口气,顾不上说这些,正色向小红棠说道:“哥哥在办正经事,有人给我捣乱,你现在是我的护法了小红棠,带上它,你们一起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东西作祟。” “找着了……揍它!” “狠狠的揍!” “……” 小红棠听着胡麻的话,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胡麻深深看了小红棠一眼,道:“事办好了,有好东西吃!” “……对了,办事前先带它去把脑袋找回来!” “……” 小红棠顿时兴奋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回头就化作一阵阴风跑了,没跑几步又回来,无头小鬼才刚摸到坛前,又被她扯着跑了。 张阿姑都有些意外的看着胡麻,低声叹着:“掌柜小哥,倒真有做走鬼人的天份。” “这似乎也是血脉里带着的东西啊……” 胡麻都低低的叹了一声,坐身于坛前,也觉得非常新鲜,耳目皆动,将周围的动静都纳入眼底。 这趟出来,本就是为了学走鬼人的东西,或许与镇岁书上的内容相比,走鬼人门道里的东西,多少显得粗浅,但却像是钥匙,每了解一些,便对镇岁书多了几分理解。 而如今,自己起了坛,则仿佛打开了新的大门,一动一静,都让自己有种新鲜的体验。 怎么说呢? 这是一种与守岁人完全不同的本事,守岁人的活在身上,以外而内,但走鬼人起了坛,便像是成为了这一方地域的中心,以内而外。 “阿姑,起坛之后,三丈三内是法地,这也是讲究?” 心里仔细的体验着,他也没忘了询问。 “刚起坛的,便是三丈三。” 张阿姑道:“道行愈深,法力愈厚,便可到六丈六,再到九丈九,范围愈广,本事愈大。” “那么……” 听她讲着,胡麻倒也忽然想到:‘早先自己使镇岁书上的法,隔了半府之地,把青衣恶鬼拘来,那又算是什么水准?’ 正想着时,忽听得周围异样动静响起。 小红棠与无头小鬼身为坛上护法,这一去,死寂诡异的周围,不多时,便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时不时有一团团的夜风里,响起了异样的动静,一阵阵追逐厮打。 胡麻忙请张阿姑用棺底泥给自己开了眼,努力的看过去,便看到远处的星光下,小红棠挥着老拳,隐约与一只猫在山坡上打的有来有回,吱哇乱叫,一路翻滚着从东边到西边。 另外一边,无头小鬼在远处的一株歪脖子树下,一蹦一跳,仿佛伸手够着什么,脑袋都给颠掉了。 但被它们这一闹,法坛则是暂时得了安宁,早先胡麻坐在了坛上,那脖子被勒住,或是有什么东西在身边跑动的感觉也已消失。 如今倒是一下子空了下来,感受着坛上法力,神饱意满,已做好了斗法准备。 但前方那林子里黑洞洞的,对方仍然没有出招,胡麻也一时有些心焦起来,只是心里告诫着自己忍住。 他学了一身守岁人的本事,守岁人便讲究个主动出击,抢占先机,如今起坛施法,却要被动而行,却也需要改改习惯。 本想说些什么,但冷不丁的,他却忽地一惊,抓起红木剑,便挑向了张阿姑的裙子下面。 张阿姑连忙后退,赫然看到胡麻剑尖上已挑了一条蛇。 众人皆是一惊,再向前看去,只听得满耳沙沙声,竟不知多少蛇游了过来。 一时之间,只觉头皮发麻。 不知多少人天性怕蛇,反正胡麻就是其中之一。 尤其如今是在夜里,这个世道又不像前世,到处都是路灯,如今耳中听得沙沙作响,便不知道多少蛇虫爬在了周围,身前的油灯只照亮了小小一片区域,却也已经隐约看到不少晃动的影子。 就连身后的车把式与伙计,也惊呼了起来,看起来是他们也察觉到厉害了。 这群王八犊子,斗法就斗法,居然放蛇咬人? 胡麻在这一刻,几乎都要惊的大骂了起来,走江湖还真跟平时不一样,在这江湖上遇到的人,那能撒石灰就撒石灰,能放蛇就放蛇,能用毒就用毒,根本就一点规矩不讲啊…… 心里暗骂,猛得伸手,按在肋间,忽地舌绽春雷,一声厉喝。 如雷震,如蟾鸣。 周围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便是爬到了跟前的蛇虫,也都身子一僵。 胡麻立刻红木剑一扫,便将爬到跟前的蛇虫扫飞了出去。 只是虽然看着扫飞了七八条,倒是不少,但周围仍是沙沙之声不绝,荒草纷纷歪倒,夜风里隐隐腥气,显然还不知有多少毒蛇正在靠近。 “掌柜小哥莫慌,对方这是在考较咱呢!” 在这当口,刚刚也吓了一跳的张阿姑,却是反应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小哥伱是头一次起坛,耳目不够聪敏,才被这蛇虫摸了过来,游到了坛前。” “咱们走鬼人到了坛上,一言一行都为法,一举一动皆是术,蛇虫鬼祟都近不得身。” “对方这是欺你初次起坛,想看看你仔不仔细呢!” “……” 意外被蛇虫围上,胡麻心里也确实有点意外,但听了张阿姑的话,便立时冷静下来,侧耳倾听。 果然,身在坛上,倒有种耳聪目明的感觉,细细一听,周围沙沙作响,哪里有蛇虫游动,便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以坛内三丈三最为灵敏,甚至能够“听”出那蛇虫什么样子。 低低呼了口气,道:“阿姑,那怎么对付这蛇虫?” 张阿姑也有些意外于胡麻冷静下来如此之快,轻声道:“俺教你一篇驱蛇咒,默念即可。” 说着在胡麻耳边说了一遍,胡麻便即闭气凝神,端坐台上,低低念诵:“日出东方,赫赫煌煌,报尔蛇虫,远逃深藏……” 说也奇怪,只是一篇咒语而已,但随着胡麻念了出来,却以法坛为中心,传向四周。 那山坡上,野地里,蠕蠕而动,咝咝作响的蛇虫,居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影响,纷纷自草丛里游了出来,向着法坛之前,某处空地游了过去,一条一条,纠缠成了一团,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林子里面,那驱蛇人正起劲的吹着竹哨,但竹哨却忽地哑了。 他也脸色微变,转头看向了崔干娘:“干娘你这是招惹了谁,那法坛,竟是正的狠呐!”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害首克走鬼(三更求票) “坛上本事果然不同啊……” 念咒驱蛇,胡麻都由衷的叹了一声。 要说起来,走鬼人的法不可能比镇岁书高明,但是镇岁书胡麻也用过,虽然厉害,霸道,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用是能用,但用完了成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败也不知道是怎么败的,惟一能参考的就是香相,纯是按着个参考书去操作一台庞大精密仪器的感觉。 但如今学了走鬼人的法,却是由浅到深,一分一毫,亲自体会,有了种学镇岁书时所没有的奇妙感觉。 甚至在见识到了这法坛上面的奇妙时,心里都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感觉:“身在坛上,那岂不是对方无论来了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起坛,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也在这当口,张阿姑似乎明白胡麻在想什么,低声道:“起坛是走鬼人的入门,但其实也是一个以命入坛,跟那些东西换来个硬拼的机会。” “走鬼人,平时驱邪镇鬼,是用各种方法,懂了方法,便可以治得了邪祟。” “但这世道,邪祟多,妖物多,害人的邪法,更是防不胜防,走鬼人也治不了这么多,没法子了,便要起坛。” “一旦起了坛,遇着什么,都能拼一下。” “但是起坛之后,也有个坏处,走不了,对方有什么招,能接,但对方的招来了,自己也只是接着,却是想跑也跑不了。” “起坛之后,往往紧跟着便要请灵,就是这个缘故。” “……” “果然……” 张阿姑的这一番话,倒是一下子让胡麻清醒了过来,这世上没有十全的好事。 起坛也只是让走鬼人有了与邪祟硬碰硬的本事,神奇之处自然是有,但是相应的亏也吃了不少。 转头看向坛前,自己将那些蛇虫驱到了一块,却也只能暂时如此,一时拿它们没有办法,如今它们仍在坛里,只是害不得人,但需要自己用法坛的力量压着。 若是换了守岁人或是别的,那法子可就多了,实在不行逃了也行,偏偏走鬼人,坛在这里,却是跑不了。 ……那为啥镇岁书第一件事学的就是弃坛? “恩人专心施法,由我来!” 也就在他正想着,看着那团蛇虫缠成了一团,还没想到好的解决方法,身后马车旁边的周管家,却也已经是急着赶了过来。 他也是有眼力的,知道胡麻在为难什么,口中一边喊着,却是一边抬手一扬,手里银光闪动,只是一把一把的银钉,齐唰唰的落在了地上。 那些蛇虫在胡麻的驱蛇咒停止之时,便已又要挣扎着游出来。 但银针插在了地上,它们想出来,便先被地上的银针划破了肚肠,惨不忍睹。 紧接着,周管家便又来到跟前,也不知拿出了什么,向嘴里灌了两口,然后猛吸一口气,忽地向前吐出。 嘴里居然吐出了一大片火焰,狠狠的向着那些蛇虫烧了过去。 直烧得那些蛇虫焦臭翻身,身上沾的火苗竟自不熄,烧进了骨头里去。 不得不说,论起这模样,他这一手,可比胡麻的花哨多了。 “把戏门的本事还是有用的……” 胡麻也深深的看了周管家一眼,不知心里想了什么,但还是先转头,注意力集中到了坛上。 如今双方来回试探两回,自己虽是初次起坛,却也还算满意,这坛起的四平八稳,始终没有被对方的招给乱了阵脚。 但接下来,想必便是动真格的了。 看了一眼法坛旁边插着的红香,请灵的准备,自己已经做好了。 如今倒是得先看看对方有什么招,这样才能等救苦救难的红灯娘娘来了,给他们一网打尽。 心里也想着,已隐约有了一个完整的思路,但还不等说些什么,又忽地感觉到,额心里骤然一阵剧痛,仿佛被砸了一颗钉子。 忙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但那钉子钉进了额头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清晰无比。 不及反应,张阿姑已经沉声道:“小心,对方开始出招了。” …… …… “奇怪,对方的坛摆的跟昨个儿不一样了……” 林子里面,见对方破了蛇阵,工匠的魇法似乎也没有对对方的法坛形成作用,心下也是一阵忐忑。 崔干娘明显有些不懂,低低的道:“昨天夜里我与他们的女走鬼交过手,那女娃子法力极深,但她的坛,却是邪气极重,是借了五煞神的力量,来设的坛!” “但我急着邀了老哥几个过来,也是这个缘故。” “那五煞神哪里是这么好请的,那可都是府上受了香火,有了大本事的神位。” “每请一次,都要付出大代价,可我瞧昨天那姑子连准备都没做,随随便便就请了,便知道她一定付出了其他的代价。” “我料定她短时间内,必定请不了第二回,所以才赶着今天过来。” “但没想到今天对方又起了坛,而且这坛倒是堂堂正正,倒有种滴水不漏的感觉。” “……” “但也不是什么入了府的人。” 那脸上带了疤的寿爷,倒是淡淡笑了一声,道:“干娘,你把咱们老哥几个都叫来,对付几个毛孩子,瞧着有些小题大作了呀……” “你究竟是怎么与这行人结得怨,到了这会子,都不肯说说?” “……” “事做好了,当然要跟老哥哥讲的。” 崔干娘干笑了一声,道:“但现在,还是先帮妹子除了几个东西吧!” “事不宜迟,早办完了事,咱们早些吃酒去呀!” “……” 听了她的话,其他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立刻忙活了起来,既然对方起了坛等着,那便少不了硬碰硬,前期试探归试探,真本事,多少还是要拿出来的。 先是那个得了崔干娘送的七枷刑官的工匠,他瞧着木讷老实,眼睛里却也冒出了发狠的光来。 他是一来就得了好处,如今自然要更卖力一些。 他抱起了崔干娘给的那个木偶,朝准了山坡上法坛的方向,默默念了半天的咒,然后忽地停下,猛然拿起一张红纸,贴在了木偶脑袋上。 然后从身后筐里,摸出了一根钉子,对准木偶脑袋,用力敲了下去。 “呯!” 砸一下子,这钉子便入木三分。 砸两下子,这钉子便已又入了一分,紧紧楔在木偶的脑袋里。 旁边的人瞧着,心里都隐约有点影得慌,倒是不太敢看那脑袋里被砸了钉子的木偶一般。 脑袋里砸钉子,这可是最歹毒的魇法,与直接杀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若在平常时候,用这法子害人,得先拿到对方的名字头发,或是生辰八字,阳宅位置,准备充足了,再拿钉子钉人。 但如今,也正因为那走鬼人起了坛,明明白白就在那里。 所以他甚至不用准备,对准了法坛方向,直接就开始敲这个钉子,这法,也必然被那坛上的人给受了。 江湖上都说害首克走鬼,便是这个道理。 “老哥讲究!” 而崔干娘见了工匠做事卖力,眼神也有几分兴奋的阴沉。 边说着,边坐到了自己带来的四个黑色骨头坛子前,眼神看着极其恶毒:“那一窝堂鬼被你们破了法,这四坛兵马可也是实实在在养出来的,倒要瞧瞧伱们能不能接得住。” 边说,边从脚上褪下一只鞋子来,对着四个坛子不停的拍打。 一边拍打,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什么,听着声音都仿佛带了哭腔,打来打去,四个坛子都开始晃动不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坛子里面钻出来一样。 瞧着她的模样,旁边的人便也明白了这崔干娘对那些人有多么志在必得。 崔干娘在这平南道上威史赫赫,全靠了两件法宝,一件便是那窝子堂鬼,一请出来,入府的人都不见得能应付。 但她昨天被人借了五煞神的力,破了那法,倒也算是毁了一半的本事。 可如今,她却又将这四坛兵马请了出来,这里面,可都是她精心寻找并炼制出来的恶鬼。 满坛怨气,伤人于无形。 把戏门里有养坛姑姑的法门,而崔干娘手里这四坛,却可以说是与坛姑姑同脉,但更加的歹毒了。 如今她这施法,都有讲究,需要拿鞋底子拍打七七四十九下,让坛里的东西怨气达到最盛,否则的话,不说伤人,先是便要伤了自己。 而随着崔干娘施法,那两个抬轿子送她过来的人,也反应极快,默数着她已经分别拍打了七八下,便忙忙的掏出四束香,烧在四个坛子的前面。 崔干娘拍打坛子的动作更起劲了,坛子晃动也更厉害,那几束香,竟像是抽旱烟似的,呼呼一阵子就烧到了底。 而且烧出来的香气,居然全被吸进了坛子里面。 “四位老爷醒来,开饭啦……” 崔干娘直到这一刻,拿鞋底子拍打的动作才忽然停了下来,翻身就向坛子磕头。 周围忽地阴风阵阵,那四个坛子里同时开始冒烟。 仿佛刚刚被它们吸进去的香气,如今又忽然同时被吐了出来。 只是香气已经无比的古怪,带着阴寒之气,里面隐约有青面獠牙的厉鬼,一层层飘向了林子外的山坡。 存稿有点跟不上啦,但正是关键时候,还是多加一章,让大家看爽一点。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二柱道行 “呯!”“呯!”“呯!” 而在林子里面,那工匠拿了钉子往木偶脑袋里砸时,胡麻离得这么远,居然也听到了那砸钉子的声音。 不仅听到,仿佛就在耳边响着,或者说,他就是在对准了自己的脑袋,一锤接着一锤,把那钉子,狠狠向了自己脑袋里面敲着。 摸不着,也看不见,但那钉子砸进脑袋的感觉,却实实在在,剧痛万分,疼的连脑子都不太转了。 “小心,看灯!” 却也在这时,忽然响起了张阿姑提醒的声音。 胡麻低头一看,便看到自己身前的油灯,已堪堪熄灭,却是随着那砸钉子的声音响起,这油灯也受到了影响。 被砸一下,油灯便弱了一分,如今已只剩了一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熄灭似的,这却顿时让他吃了一惊,这是什么诡异法门,上来就想要人的性命? 同时也不由得想起了香丫头,她早先说脑袋里被砸了颗钉子,是不是就是这个? 张阿姑不是起坛人,却比胡麻这个起坛的还要紧张,再加上胡麻起的坛,用的全是她的物件,她又因为胡麻是新手,怕他应付不来,随时准备着接手,所以也算半个坛上的人。 如今一瞧,便隐约猜到了:“都说害首克走鬼,但咱起的是正坛,又准备好了请灵,也不怕他!” 其实胡麻是守岁,但如今在起坛,她说顺口了,便也说“咱们”走鬼人。 “是。” 胡麻答应着,忍着剧痛,稳住心神,向身前碗里一瞧,只见水面荡荡,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手拿锤子,正抡了起来,用力向一个木头人脑袋里砸钉子的模样。 “他们应该不知道我姓名八字,甚至连我模样也没看真切。” “怎么往木头人砸钉子,便让我脑袋疼?” “……” 害首克走鬼这法子,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隐约分辨着,似乎一开始对方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起坛之地变成了恶地,也属于这个门道里的法。 胡麻心里飞快想着,但知道对方使什么法就好,急急想着,便要反击。 只觉脑袋又是一阵钝痛,那从眉心里钉进来的钉子,仿佛要直接插进自己的大脑深处,身前的油灯,更是微弱至极,堪堪熄灭。 一时很难想象若是这钉子完全砸进了脑袋里,会有什么后果。 本想急着问张阿姑这种情况下怎么处理的,却又冷不丁,看到前方林子里,忽然一阵悚然怖意升腾而起,隐约间好像看到黑雾滚滚,直向了这片山坡飘了过来。 对方也有厉害人物出手了? 本来斗法,双方都要小心翼翼,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只要坛破了,那不是身死,也得重伤。 但如今,对方也不知来了多少妖人,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一着跟着一手,竟是让人目不遐接。 而张阿姑瞧着胡麻中了法,也正急急想着,该如何应付这法,却冷不防,胡麻见着对方势来的狠,却也忽地一咬牙,横下心来。 自己香炉里面,本是插了一柱香,但在这一刻,他却直接将两柱香插了进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那已经快要熄灭的油灯,忽地一下就亮了起来。 就连旁边帮着护坛的张阿姑,都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是幻觉,掌柜小哥的油灯,怎么还能忽然亮了一截? 也在这一霎,胡麻暗自行功,逼向自己额心,只觉那根快要钉进来的钉子,瞬间被逼出。 “嗤!” 此时的林子里,那工匠刚得了这宝贝,正是得意之时。 他们害首门道,手里有绝活,但对付起人来,却没那么便宜,施起法来,要么反噬厉害,要么便是准备起来麻烦。 可如今自己有了这七枷刑官木就不一样了。 这本是崔干娘的宝贝,他其实惦记过好多回,只是没有法子开口。 如今崔干娘实在,把这宝贝给了自己,不仅那走鬼人要被自己克制,以后再行走在这平南道上,怕是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没人敢小觑了。 愈想着愈是得意。 正准备将一根钉子,完全的砸进木头人脑袋里去,却冷不丁,忽然觉得自己这钉子好像砸进了一块石头里,不,比石头还硬,而且有着反弹的力道。 这一锤子砸了下去,里面的力道却一下子加倍的反了回来,嗤的一声,那钉子居然从木头人脑袋里倒飞了出来,如暗器。 他啊的一声惨叫,捂住了眼睛,再拿开时,赫然看到钉子钉进了左眼,入眼一半。 血淋淋的,极是可怖。 声音里又惊又恐,还带了怨气:“那人道行怎么忽然高了?” “干娘你莫不是在害我?” “……” 另外一边,那吹着竹哨子的汉子,也是越吹,越觉得不得劲,哨子仿佛坏了,竟吹不出声音,他也觉得身上滑溜溜的,仿佛被不知多少东西缠上了,表情不由得一惊: “我那些孩儿,怎么都感觉不到了?” “……” 冷不丁两个变故,就连用拍打着坛子作法的崔干娘,动作也不由得一缓。 她本想先借着害首门道的法让对方方寸大乱,再请出四坛兵马,将对方一口气干掉,没想到自己法还没成,这边的人倒先是吃了一个亏。 毕竟她来的急,根本没有功夫摸这行人的底,其实也是心虚的。 但如今骑虎难下,便是心里虚,也只能先出手了,忽地转头,喝着牙看向了那疤脸的寿爷,喝道:“点子本就扎手,你们还要藏着掖着?吃亏了不是?” “老哥哥,咱请你来,可不是为了看热闹的!” “……” “唉,咱是行医诊病的,可等闲不做这害人勾当……” 她披头散发,犹如恶鬼,一双眼睛死死瞧着的,正是那脸上带了疤的老头子。 但那老头子,却好整以瑕,慢悠悠的说着,崔干娘瞧他的眼神快能杀人了,才道:“但谁让咱跟干娘关系亲近呢?” “我帮伱这一遭儿,回头非得再渡化几个苦命的女娃娃,才能补了这份阴德呀……” “……” 崔干娘冷笑着:“是是,回头你到街上走走,瞧谁家女娃娃命苦,我把她请过来,让你好好渡化。” “干娘真是太客气了……” 这脸上有疤的老头得意的笑笑,已经走到了那辆车边,伸手摸着那头骡子的脑袋,向驱蛇的人道:“王老弟,我带的家伙什不够,便借你这头青骡子使使吧!” “反正你那些宝贝也回不来了,呆会这辆空车,让孩儿们帮你拉回去就是……回头你找干娘陪你,也就是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掏出了一张纸,贴在了骡子脑袋上。 隐约瞧着,上面满是字迹,有些古旧,竟像是药方。 紧接着,他飞快的在骡子身上捏捏按按,又拿出了一个古怪的瓷瓶,一手掩口鼻,一手凑到了骡子鼻前晃了晃,然后飞快的念了一番咒语,猛得伸手,向了山坡的方向一指。 “去!” “……” 那骡子忽地红起了眼睛,嘴里一团团白沫涌了出去。 它呼呼喘着粗气,而那喘出来的气,竟有着一股子让人头晕的腥臭味。 扑扑腾腾,便已挣断了疆绳,疯了一般,向着那边的山坡冲去。 …… …… “又一个出手了……” 胡麻猛得抬起头来,便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那林子上空,已经汇聚起了一团团的黑色雾气,隐约听得里面阵阵鬼哭狼嚎,煞气极重,不知什么时候便要扑了过来。 如今,那煞气还在堆积,缓缓压来,谁也不知道,一发儿冲来,会有什么后果。 如今距离还远,他尚看不真切那是什么,但他起了坛,便以这坛为中心,对周围的阴阳序界感应非常灵敏。 那无形而恐怖的压力,已经让他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紧跟着,他便又听见一阵冲撞奔腾之声,似乎有什么发了狂的大牲口在冲过来。 暂时不辨是什么,但想来也绝非等闲之物。 看样子,对方等了这么多时候,等到了他们心烦意乱,却终是按捺不住,都使出了本事来了啊! “阿姑……” 他立刻回头,看向了旁边帮自己护法的张阿姑。 张阿姑点了点头:“是时候了。” 胡麻深深呼了口气,立刻便以红木剑,指向了自己身前的那一盏油灯。 火苗突地一盛,跳到了剑尖上。 然后胡麻剑尖平移,便指到了那半截红香上面,红香立时点燃,袅袅烟气升腾了起来。 “天灵灵,地灵灵,我请红灯降法身。” “红灯降临驱邪祟,我供钱米拜红灯!” “……” 随着他口中飞快念着张阿姑教的咒语,这截红香上面的红点也愈发的明亮。 “呼……” 那一盏被胡麻挑在了旁边,白色的灯笼,也在这当口,忽地自动点亮,紧接着,这本是白色的灯笼,却渐渐烧出了红色的光芒来,隐隐约约,居然越烧越红,倒如血色一般。 有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响了起来:“咦?”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红灯娘娘不好惹 “这是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红灯娘娘本来正在明州府城外的朱门镇子上,眼看着自己的庙一天天的落成,心里既是期待又是忑忑。 照例每天都向了四方磕头,祈祷着那位躲在了明州府的高人不要为难自己一个弱女子,却冷不丁这天晚上,正磕着头,忽地心有所感,部分自己竟不由的被拉扯了过来。 她倒一下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那位高人拘来了自己。 但降临到了这荒山野地上的法坛里面,看到了那坛上的年轻小掌柜,才忽地反应过来: “怎么是他?” 正犯了迷糊的她也慢慢反应了过来:“我这是,被请过来的?” 待到看见了那半截红香,才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 照理说,能够借去自己法力的,只有红香弟子与烧香人,但他们也得念尊名,献性命,心存敬意,还得是自己乐意了,才会借给他们。 这般不打招呼的招唤,尤其是直接把自己的法力与灵性都招唤了过来的,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便是有人靠了大法力,直接拘了自己。 另外一种,则是自己给门下弟子发放的一种特殊奖励。 经营一个这么大的血食帮,很累的。 门下弟子立功立大了,不能亏待着人家,但不论什么都奖励血食吗? 不够啊! 血食是有数的,自己要,上面人也要,左右护法要,烧香人也都想着要。 有的给的多,有的给的少,但不能不给。 每人都给的多了,自己还剩啥? 况且不管什么功劳都奖励血食,也显不出一些特殊功劳的价值啊,于是,当初一度被这个事愁到的红灯娘娘,便在她最信任的右护法建议下,决定给这些门下弟子一种特殊的奖励: “给血食算什么?升职算什么?血食给的多了,就不值钱了,升职升到底了,就该杀掉了。” “所以,你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凡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便给他们半截香,许诺他们只要烧起来了,就分三分力气过去,救他们一命。” “反正这东西,不花一个子,而且他们拿到了,也等闲不舍得用,娘娘你只是占个好名声,不用真跑来跑去救他们性命的……” “……” 红灯娘娘当时真不知道还能这样。 忐忑的发了一回之后,居然发现意外的好用,所有得着赏的弟子,都激动的不行。 右护法真聪明啊…… 早先那个在斗法时给自己立了功的小掌柜,也是如此,他那功劳说大不大,说小又偏偏在关键时候帮上了忙。 给他太多血食,自己觉得亏得慌,但不给,整个血食会的人又都看着自己,于是娘娘便在右护法建议下,给了他半截救命香,把这件事给搪塞了过去…… ……但你真用啊? 右护法不是说这种东西人人只会留着,藏起来,不会用的吗? 这一瞬间,红灯娘娘也真是心情复杂,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还不等她把这一切都想清楚,又忽地看到了一点:“不对啊,这小子不仅是请了自己过来,他居然还起了坛……” 道上规矩懂不懂! 伱请我来救命,是一回事,你设了坛,便是要跟我平起平坐啊…… 甚至说,你在坛上,我在坛下,怎么着,这个浓眉大眼的小掌柜,是想造反不成? 察觉到了这一点的红灯娘娘心里着实不满,甚至想要发火,却冷不丁看到那小掌柜一抬头,应该也是察觉到自己来了,顿时喜上眉梢。 向旁边的一个黑脸但俏生生的姑娘道:“好了,娘娘来了。” “阿姑你放心,俺们红灯娘娘,整个明州府城,谁不知道俺们娘娘最是心善,建庙烧香,救苦救难的正神。” “我就说请了她来,甭管多少妖人找上了咱,咱这心里,也都安生了。” “……” 这话说的张阿姑都怔了一下:“平时,你好像也没把你家娘娘说的这么好……” 正要发火的红灯娘娘听见这话,也明显懵了一下:“这可是在坛上,你小掌柜别乱说话啊……” 法坛可通天地,这话还不知道会被什么听到呢! ……虽然,说的倒是挺好听的! …… 同样也在这时,胡麻一边夸着,一边盯着那红灯笼,似乎没发太大的火,好像也没什么想要自己的小命。 顿时放下心来,这是哄住了。 知道形势危急,也来不及多说,便立忙忙的念咒,口中大叫: “红灯藏命鬼娇娥,法娘法驾过冥桥。” “我请娘娘降法力,手提红灯四方照!” “……红灯会青石镇分柜掌柜胡麻,恭请娘娘降临!” “……” 这是平时在会里请红灯娘娘降临时说的话,但这种请法,只有用庄子那些特别炼制过的红灯笼才行,可如今胡麻也管不上了。 先用这个话表现了自己对娘娘的尊敬,紧接着便是手里的红木剑提了起来,叫道:“还请娘娘护佑弟子性命,弟子日夜念诵尊名感念娘娘大恩!” 嘴里说的异常客气,手里的红木剑却忽地一指,身边的红灯笼顿时飘了起来。 娘娘跟在红灯笼里面,身不由己,径直向着那林子里出来的恶鬼飘去。 同样也在这时,林子里面,随着崔干娘用鞋底子打那四个坛子,滚滚异样香气从林子里飘了出来,而那头不知被施了什么邪法的青骡,也正疯了一般,喘着粗气冲撞向法坛。 恰在这一刻,娘娘飘到了半空之中,红灯妖异,照得四下里血红一片。 “呼……” 那林子里飘出来的香气,冲到了红灯笼旁边,将这半空中的灯笼吹得摇摇欲坠。 “这小子……” 娘娘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便被几只恶鬼冲撞,倒先是吃了一惊: “你是跑到外面来挑人家盘口了不成?” “怎么这么多厉害的?” “……” 但不等她真个反应过来,那四只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恶鬼,已经围住了红灯娘娘一阵嘶咬。 这里被鞋底子拍打过的恶鬼怨气极重,又毫无福泽可言,乃是真正的恶鬼。 同一时间,因着准备建庙,也已经受了一点香火,养出了一点子香火气的红灯娘娘,也被脚下那头发了狂的青骡子身上的瘟怪疫气给熏的头昏脑胀。 一肚子的火,倒是在这时一下子使发了出来。 “真当老娘是好惹的?” 空中飘着的红色灯笼,也忽地红光大盛妖异至极,与那四只恶鬼缠斗在了一起。 那四坛恶鬼,也是崔干娘辛苦养出来的,极是厉害,红灯娘娘却只不过降临了几分真灵在坛上,但硬是压住了那四坛恶鬼。 “我们红灯娘娘,就是威风啊……” 胡麻正在坛上,能够看到的也不仅是红灯笼的光。 隐约能够看到红灯娘娘正掳起袖子,披头散发与四只恶鬼撕打的模样。 心里先是一惊,旋即又满是感慨:“什么时候,小红棠也能学到这本事就好了……” “……小红棠还有的学啊,打只猫鬼这么费劲。” “……” 可心里这份喜悦还没持续太久,鼻端便已嗅得一阵腐臭气息,忙抬眼向前一看,便看到那几丈外一身腐臭气息的青骡,已经径直向了坛上奔来,不多时便要冲到坛前。 这发了狂的牲口瞧着也挺吓人,更何况那牲口看着就有问题? “掌柜小哥,莫让那牲口跑过来……” 旁边的张阿姑看着,已是吃了一惊,急声道:“对方这是种病法,最下三滥的玩意儿,那牲口过来,不仅可是冲了咱的坛,还会让咱染病。” “歪门邪道啊……” 胡麻心里谨慎了起来,听着张阿姑的吩咐,口中念咒,随手从旁边拔了根稻草,向前一丢。 “扑通……” 此时坛上法力正盛,胡麻只是随手丢出,稻草落在了坛边,但那狂奔过来的牲口,却是忽地脚下一绊,仿佛被绳子绑了蹄子,竟是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但那牲口已经发了狂,只是在地上一跪,便又挣着爬了起来,向着法坛的方向,瞪着惨白的眼睛,却是越跑越快,越冲越急。 胡麻也忍住了守岁人提刀上去干的冲动,而是依了张阿姑教的法,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口中念着咒,越过了法坛,直接扔在了地上。 “呯!” 这比刚刚扔出去的稻草还要厉害,那青骡子已经快要冲到了跟前,却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猛得就摔了下来。 它跑的太快,这一下却是直接连脖子也撞断了。 “厉害……” 虽然是经由自己的手做的,但胡麻也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深深赞叹。 殊不知,他身边帮着护坛的张阿姑,这会子看着他的模样,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 “这可是头一次起坛的人啊,咋这么会呢?” …… “对方的坛难破啊……” 同样也在这时,林子里面,崔干娘等人,也已急的红了眼。 牲口被拦下了,还是小事,左右也只是想污了对方的法坛,让他施法别扭一些,但对方请来的红灯笼,却着实厉害。 坛上压力压了过来,这四坛兵马,居然才撑了片刻,便忽听得一个坛子爆开,里面的骨头,居然挣扎着,仿佛想要爬出坛子来一样,但只爬出来了一半,便一点点融化成了黑水。 剩下的三个坛子,也明显在剧烈的晃动,被无尽的压力压着,仿佛随时会爆开。 这究竟遇着了个什么人,坛正鬼凶,如此不好应付……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压箱底绝活 不仅是崔干娘,在场的几个过来帮手的,也都意识到了对方厉害。 除了脸上带了疤的老头,带着冷淡的笑容,站在当场,无论是眼睛被钉子戳瞎了一只的工匠,还是那个驱蛇人,都已经心生退意,对着林子外面,那盏飘在了半空的红灯笼,大感忌惮…… 他们可不知那红灯笼出现的时间有限,只知道来了这么个厉害邪祟,太过棘手。 这种拼命的活,实在不是能随随便便接过来的。 “还等着干什么?” 崔干娘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动,猛得转头,向了他们嘶哑大喝:“到这时候了,还想跑?” “晚啦!” 说着也不管身前三个剧烈晃动的坛子,表情森然如鬼,向了几人喝道:“老哥几个,别怂喽,你们想我为啥一定要除了这几个行子,你们知道他们那棺材里的是谁?” “那是看守鬼门的洞子李家大小姐,若是真让她回去了,洞子李家能饶了我们?” “不出半个月,有一个算一个,我们都会被抓去填鬼洞子!” “……” “什么?” 这几个人本就处于惊慌之中,如今更是惊上加惊,几乎要吓晕了过去。 完全顾不上脸面,向了崔干娘破口大骂:“你疯了?为什么要招惹这样的人家?为什么要拉我们下水?” “……” “拉伱们下水?” 崔干娘咬紧了牙关,看着像鬼多过像人,阴惨惨的道:“什么叫拉你们下水?从你们入这江湖道的一天,就已经下了水。” “老娘被卷进这事的头一天,就准备好了你们的罪证,我若出事,你们谁也别想好。” “这么多年,你们从我手里捞了多少好处,如今还想推干净?” “……” 其他几人听着,都已心间惊怒,杀心大起,但瞧着崔干娘寸步不让,硬顶到底的模样,反而又忽地心虚,毕竟大家确实都有对方的底在自己手里。 一旦真捅了出去,官府是不管事,但有的是能管事,让自己生不如死的人。 惊怒之间,还是那疤脸的老头低声道:“干娘你平时也不是个没数的,为什么要招惹这种邪性的人家?” “我也是没得选。” 崔干娘立时借坡下驴,低声道:“老娘在这平南道上,做了多少生意,也招惹了不少厉害的人哩!” “我本就做好了准备,平时旁人想找我住处都找不到,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刚到了一个新的宅子,谁也不知道,可睡到半夜,却冷不丁有个坐了黑轿子的人找到了我。” “我朝他使了多少法,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对方也不说别的,只让我去拐一个人。” “我没见过这么妖异的法,又见对方知道我不少根脚,也只能照做,还好对方也没提任何多余的事情,就只是让我拐了那人,送了出去。” “拐的时候极为轻易便得了手,发卖出去也没什么意外,那顶黑轿子也没再过来找我,倒是后来有一天,我枕头上,一下子多了一包血食丸,想必是报酬了。” “……” 那王赖子已急道:“这种事,听着就诡异,干娘你竟不摸索清楚?” “摸索什么?” 崔干娘低声道:“这种人随随便便就要了我的小命,我只能照办,越做多余的事,死的越快。” “你们也是老江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 一时众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试想换了自己,真面对那么个神秘而古怪的人,也确实没有招,只能道:“然后呢?你怎么知道那是洞子李家的人?” “我提心吊胆了几个月,一直没有别的动静,了解了一下,得知那丫早已被卖到南方去了,不知转了几道手,我这心也踏实了。” 崔干娘咬紧了牙,仿佛在说着什么离奇之事:“可这件事过去了几个月,却冷不丁的,那顶黑轿子,又半夜找到了我,只是冷冷扔给了我一句话,说那小姐,被人救了,很快要送回家来。” “还说了一句……” “……” 她说到这里,都顿了一下,才低声道:“说,我拐的那个人,是洞子李家的小姐。” 言语之间,提到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有着说不出的烦躁与惊怖:“我哪知道那会是洞子李家的人,我当时拐她,也只是顺手而为,顺手给卖了出去。” “但那人却只扔给了我一句话,说那李家的小姐,被破了身子也就罢了。” “若是她清清白白的回到了鬼洞子,别说是我,咱们平南道上混的乞儿帮,都要被阴差索命。” “我也是没了法子,这才赶了上来补救。” “……” 一行人听得她这么说了,已是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怒之色,溢于言表。 尤其是那得了七伽刑官木的工匠,更是一下子便瞪起那只仅剩的眼睛,狠狠的看向了崔干娘:“老东西,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会舍得把这件宝贝送给了我?” 他是知道的,以前崔干娘绑了人,尤其是有来历的人,为了怕麻烦,照例都要往脑袋里砸颗钉子。 这是钉子,是为了让她们记不起以前的事,省得凭添了麻烦,也会让她们变得听话,干娘说什么,那也就是什么。 这样的宝贝,她等闲怎肯送人? 如今倒是明白了,她这是担心,一旦洞子李家知道,顺着那颗钉子,找到这七枷刑官木,顺着找到了她,所以想把这烫手山芋送出来啊! 急切间,在场的人,包括了那疤脸的胖子,都恨不得直接把崔干娘给宰了。 可崔干娘却光棍起来,冷笑着看向众人:“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于我是无妄之灾,哥几个也已经进来了。” “若真让她回去了,事情闹了起来,别说洞子李家怎么样,便是那顶黑轿子里的老爷,怕也不会留下咱们的小命了……” “事已至此,诸位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 听着她胡搅蛮缠,在这里嘴硬,在场的众人已是人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洞子李家,洞子李家…… 既然这事真跟洞子李家有关系,那不插手也插手了。 如今都被拉了进来,先得解决了这个麻烦,再一点点跟崔干娘算账! “留不得手啦,那几个一个也不能留!” 那赶蛇的人一咬牙,从自己的车上,摸出了一个灰色的皮袋子,里面时不时有东西鼓起,看起来极为诡异。 而他在这一刻,已经露出了罕见的狠劲,猛一扯开袋子口,将手伸了进去,下一刻,便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还是一点一点,把这袋子里的东西给扯了出来。 众人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同时避开了眼睛。 “双头蛇!” 他从袋子里取出来的,赫然是一条通体鲜红的蛇,诡异的竟是,这蛇两端都是蛇头,而且妖异凶戾,其中一颗蛇头如今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蛇牙钉进皮肉,黑血涌了出来。 这是耍蛇的王赖子花了一辈子功夫,才找来的一条极凶之物。 平常人看上一眼,便要倒大楣,非要回家焚香沐浴,再好好的禁足三天不出门才行。 他取出了这条蛇来,则无疑是准备下重手了。 “老木匠……” 这耍蛇人咬牙,忍着剧痛,向那工匠叫道:“你们这门道会用魇法,能把风水宝地变成恶地,但我瞧我这蛇怎么样?” “罢了罢了,也是贪心这七枷刑官,倒被卷进了这样的事情里面……” 那工匠模样的男人,带了深深的忌惮,看了那条双头蛇一眼,也是一咬牙,自己身后的筐卸了下来,从里面一阵翻找,却是找出来了一件造型怪异的锉刀。 厉声道:“我也只能使这门法了,但这法一使出来,不论成与不成,必定祸延子孙,我那三个儿子,看样子只有两个能长大了……” “……崔干娘,你记着这账!” “……” 一边说着,他一边扯乱了自己的衣衫,从地上抓了一把污泥,涂在了脸上。 然后对准了那法坛的方法,双手向上拍了一拍,然后恭恭敬敬,双膝跪地,旋即双掌下落,额头磕在地上。 竟是直接行了五体投地大礼。 “干娘,你把咱们平南道上的同道都害苦了啊……” 就连那疤脸老头,也是微闭了双目,良久,才低叹了一声,向崔干娘道:“洞子李家的人,足不出户,只守了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但你真当他们是好相与的?” “若只是拐个人,明明灵寿府也有的是乞儿帮,花子帮,为啥对方要跑这么远,到平南道上找你?” “说白了,不还是事成就成了,事若不成,便让你背因果呢?” “……” 崔干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现在这时候了,老哥哥说这还有什么用?” “我如今把你们都拉进来,还要把整个乞儿帮拉进来,就是为了保咱们的命,若帮着对方,事成了,那也就成了。” “若是不成,还真有人能把整个乞儿帮全灭了口不成?” “……” “哪有这么简单的……” 疤脸老头低低一叹,却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卷缀了骨节的皮质鞭子: “我这夺寿鞭,也已经好多年没用过了……” “但这事完了,干娘帮我把那东昌府府衙里的大小姐请过来吧,咱们也正好出去躲躲……” “……” 崔干娘闻言,倒是怔了一下,忽然笑道:“好,好的很!”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拜福削寿 “红灯娘娘端得是厉害啊……” 同样也在林子里的人彼此之间破口大骂,惊慌失措之际,坐在坛上,胡麻也紧盯着这坛上势头。 红灯娘娘倒是真个没有让人失望,打起架来很有几分泼辣势头。 若在平时,胡麻怕是对这种层次的邪祟,没有那么清晰的认知,但如今身在坛上,倒能够感觉到几分,红灯娘娘给了自己半截救命香,自己烧了起来,便能将她给请过来。 但这请过来的,当然不是红灯娘娘的本体,可也不像负灵人那样,只能借来她的法力。 严格论起来,自己请过来的,应该是她的部分法力,还有她大约三成左右的“灵性”,也就是请来了三分之一的她。 而那林子里面,对方请出来的恶鬼,则更是凶戾的有点吓人了。 整体本事上,似乎不如崔干娘头一天供起来的那窝子堂鬼,毕竟那窝堂鬼,一下子供了起来,那份子威风,便是比入府的高人也差不离了。 当时张阿姑也是见对方来的厉害,才毫不犹豫,直接请了五煞神来对付的。 可那窝堂鬼被破了,如今这四只恶鬼,居然也极厉害,每一只,都隐约有了当初青衣恶鬼吹出来的一口气那么厉害。 红灯娘娘只以三成灵性与法力,便飘到了天上,与那些恶鬼斗在了一起,居然还占了便宜,明明白白的压着那四只恶鬼打。 这么看来,这场斗法自己却是稳赢了? 当然,想归这么想的,但胡麻却也不敢大意,只是死死的守住了坛,生怕对方再出什么邪招。 毕竟都不可小觑啊…… 纵横平南道上的妖人,这江湖地位可不低。 放到了明州,这理论上已经属于红灯与青衣帮的香主层次,甚至更因着他们平时行法肆无忌惮,炼出来的东西,要比红灯会的香主还要厉害。 当然,理论上讲,他们应该与红灯娘娘会的护法比。 只是胡麻知道这护法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他们是万万比不了二锅头老兄的。 总而言之,不敢小觑了对方,不知道这些妖人里面,有没有入了府的,但想来就算没有,也怕是差得不远了。 果不其然,眼见得法坛之上,那半截香一点一点烧了去,红灯娘娘也越斗越凶,已经将对方的四只恶鬼给除掉了一只,另外三只也在她的泼悍攻势下苦苦支撑。 偏也就在此时,胡麻忽然见到,自己法坛上面的油灯,猛得一阵晃动,仿佛被狂风给吹了一下子似的。 他心里顿时警惕,抬起头来,却又忽然感觉,一阵头晕。 这一下子,不由得吃惊起来,低头注视,赫然察觉到,自己这坛上的法力,正在快速的消弱,便连空中的红灯娘娘,都似乎受到了影响。 “这是怎么的?” 无形的害人方法最让人担忧,胡麻也已是皱眉向林子里看去。 此时,那林子里面,工匠正披头散发,用力的向了法坛方向,五体投地,不停的磕头。 他每磕一个头,法坛上面的法力,便散了一分。 而他自己的福气,便也削了一分,当他磕到了第四个头,便在如今的东昌府外面,某个小镇子上,有个住了三进大宅院里的人家,工匠的婆娘做了饭,管着三个孩子吃了,已经拴了门睡下。 但昏昏沉沉之中,工匠的老婆,却忽地感觉有人扯自己的脚。 她猛得醒了过来,便看到床头上面,影影绰绰,竟有几只小鬼,抓着自己的脚,向了自己嘿嘿发笑。 “娘嘞……” 工匠婆娘猛得尖叫了起来,拼命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拿起藏在枕头下面的菜刀乱挥。 那抓脚的小鬼嘿嘿笑着散去,工匠的婆娘却心不定,隐约感觉有些担忧,冷不丁的,却又忽地听到侧屋里,孩子们纷纷的尖叫。 她吓的魂都要散了,忙忙的跑去,便看到最疼爱的大儿子,如今正躺在了床上,脸色发白,浑身冷汗,牙关紧紧的咬着,仿佛做了噩梦一般。 “儿啊,你怎么啦……” 工匠婆娘忙忙的上前抱住,手里的菜刀在周围虚劈着,想把看不见的东西赶走。 她是工匠的婆娘,对这些也多少见过一点,但劈来劈去,却是没用,怀里的大儿子身子抽紧,越来越凉,直到了最后,忽地冷不丁的向工匠婆娘睁开了眼睛。 哭着道:“娘啊,俺要走了……” “俺爹造孽哩,人家都说俺没福气了,不能再陪着娘了哩……” “……” 说完了,已是喉咙里咕咚一声,整个人抽紧的身子,一下子就松垮了下来。 窗外忽地一阵阴风刮过,仿佛有什么东西走了,工匠的婆娘却是嗷一嗓子哭了起来:“造孽的老李,你又做了什么,偏报应到你孩子身上……” 她的叫喊声,仿佛也被林子里的李木匠听见了,一时嘴角都抽动了起来,但狠着心,又是一头磕了下去。 “这到底又是什么法,这么凶?” 而在如今的坛上,胡麻感觉到法坛上面的法在流失,他自己也是头晕脑胀,一时气急。 “有人在使损阴德的法……” 张阿姑也急着道:“那些人,那些人真是不怕报应了……” 胡麻明白张阿姑的意思,林子里的人怕是又搞了什么惊人的邪法出来了,论起法来,他们不见得比自己高明,但拼上了狠劲,却让自己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同一时间,这坛上法力的消散,还没结束,却又明显看到,这法坛上的油灯,也开始晃了起来。 隐约之间,一束火苗,如今倒开始一分为二,形成了两朵。 他能够闻到,空气里,似乎传来了某种腥臭气味,夜风吹在身上,倒有种被什么黏滑带鳞的东西刮过的感觉。 心里一时发毛,灵魂都有种要被撕成两半的感觉。 “恩人,恩人,快……” 同样也在这时候,周管家已经忙不迭的向旁边喷着药酒,同时大声提醒着: “替命铜钱!” “快将替命铜钱含在嘴里!” “只有伱先撑住了,解决了那几个行子,才有可能过了这一关!” “……” “是了,那替命铜钱……” 胡麻心里也是微凛,猛得反应过来,从怀里一掏,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 似乎也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塞进了嘴里。 精力顿时一振,抬头看去,便看到空中红灯光芒大盛,已经压制的那些邪祟抬不起头来。 红灯娘娘稳占上风,必是能斗败那些邪祟的,可是再看看,那一截红香,已经烧了小半,照现在红灯娘娘跟那些邪祟厮斗的速度,在这半截红香烧完之前,她不见得能解决对方啊…… 更何况,林子里,有种让他本能感觉到极为凶险的气息。 不知道对方还会出什么招,但这些平南道上的妖人,一个比一个邪性。 任由他们出招,自己定然是顶不住的。 “那么……” 他忽地微微咬牙,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张阿姑,低声道:“阿姑还能撑得住吗?” “俺……俺没事!” 张阿姑这一会,也显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如今是胡麻起坛,但她身为护坛人,也在坛上,胡麻受到的压力,她也同样受到了不少,尤其是法坛上的法力在消散,同样也连累了她。 但也许是她道行高,也许是她刚刚服用过胡麻给的血食丸,如今却还在勉力撑着。 甚至还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些宽慰人的笑脸,只是有些勉强,道:“掌柜小哥,也不用担心的。” “我看,俺还是得请那个……那个恶鬼过来帮忙。” “……” “先不用!” 胡麻低声说着,却是忽地从旁边抓起了红木剑,锯齿刀,站起了身来,眼睛盯住了前方黑洞洞的林子,道:“只是先请阿姑帮我守着坛,照顾好身前,留意好身后。” “而我……” 微一咬牙,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我去让他们尝尝守岁人的厉害!” “啊?” 张阿姑闻言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倒不是能接坛,毕竟这是胡麻头一次起坛,她是作为师傅的身份帮着护法的。 走鬼人第一次起坛,身边都要有大人跟着,方便随时接管。 可关键是,一个起坛的,起到一半,上阵杀敌去了? 这样的事情真是让张阿姑想都不敢想啊…… 可这时胡麻却也已经来不及解释,起身让开了位置,便即提了红木剑与锯齿刀,咬紧了牙关,直接窜进了旁边的夜色里。 如今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来了多少帮手,又擅长多少诡异的门道,自己在走鬼人一道,作为新人,哪怕能请来红灯娘娘,也总觉得有些吃力。 实在不好对付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自己毕竟还是守岁人啊! 功夫下的最深的,也是守岁人的本事…… 都说什么把戏克刑魂,害首克走鬼,那我们守岁人克什么? 胡麻也不知道门道里怎么说,但现在他只相信,守岁人身上,都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克一切花里胡哨! 心里一边飞快的想着,一边冲进了夜色之中,抬手一颗血食丸递进了嘴里,然后使出鬼登阶功夫,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那片林子的外面,深深呼了口气,然后,抬手便向着林子里面拜了一拜。 四鬼揖门!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五雷合一(三更求票) 一式四鬼揖门,顿时阴风阵阵。 胡麻还是头一回这般毫无保留的使这手绝活,端得是悄无声息,又阴戾歹毒,猝不及防下,冷子里面,管保没有人可以察觉。 一揖之后,整片林子,都仿佛被阴风笼罩,飞沙走石,隐约有鬼哭狼嚎。 胡麻更是毫不犹豫,便随了这一阵阴风,使着鬼登阶的功夫,悄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直向这林子里飘了过去。 手里的锯齿刀已经结结实实握在了手里,如同过来索命的恶鬼。 林子里面的崔干娘等人,这会本来也已各自拿了真家伙,打算拼了命的斗一场。 那耍蛇的王赖子,忍痛将手里的双头蛇放在了地上,由着这条蛇咬够了自己,松了口,蠕蠕的向了前方游去,才忍住了自己满脸的黑气,颤着手,从怀里翻出了瓶瓶罐罐,找蛇药来吃。 嘴里兀自说着:“交头蛇出现之地,甭管风水再好,也是邪地,我看他怎么起坛!” 却不料刚翻出了蛇药,塞进嘴里,周围便忽地阴风大作。 他只觉耳边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平时他蛇胆吃多了,目力过人,便是黑灯瞎火,也能如常视物。 但如今,却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心头如同蒙了一层冰冷的尘土,竟看不真切。 整个人如同神游,竟是呆坐了良久,方才堪堪回神。 而在他终于回过神来时,第一个动作便是将嘴里含着的蛇药咽下。 却不料,蛇药滚动,下一刻便觉得有一物从自己的喉咙处滚了下来,落在了身前。 低头一瞧,正是那枚黑色的蛇药药丸。 王赖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猛得伸手摸向脖子,却只摸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我什么时候被人杀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想喊,却已喊不出来。 身子失去了力量,直楞楞扑在了地上。 “这阵风来的古怪,小心……” 林子里面,其他三个人也正在大叫着提醒,但胡麻既是入了林子,近了身,哪会跟他们客气,一刀抹了耍蛇人的脖子,便立刻操刀继续杀向前方。 第一眼,便先看到了那个正朝了法坛方向磕头的工匠。 心里倒是一惊:“刚刚法坛的力量消散,难道就是这匠磕头磕出来的?” “……妈的,我就知道这个世道磕头不是好事!” “……” 边想着,边挥起了锯齿刀,先朝了那个磕头的工匠脑袋,一刀剁了过去,他是从侧边来,工匠却是在向了法坛方向磕头,这个姿势,倒是瞧起来极为完美。 而那工匠,则是对方位极为灵敏,本来正处于被四鬼揖门搞得头晕脑胀之时,但胡麻一靠近了他,却还是立刻有所察觉,猛一转身,便看到了王赖子扑倒在地,胡麻持刀直奔自己。 他心里大惊,顾不得磕头,忙不迭的拿出了一把尺子,在空中乱挥。 “纳命来吧!” 守岁人一身本事,如何会把他这样的放在眼里,胡麻直接抄刀便劈了过来。 有心要一刀将他劈成两半。 却不料,这一刀劈去,竟是距离他还差了二指,刀风刮得他头发飞舞,却没砍中他。 “咦?” 胡麻都吃了一惊,第二刀接踵而至,瞅准了向着他的腰腹砍去。 却不料,这一刀吓得对方脸色大变,竟仍是砍了个空。 “干娘寿爷快来帮忙……” 而那瞎了一只眼的工匠,连躲过了致命的两刀,却也心下更惊,受到了四鬼揖门的影响,也在渐渐的恢复过来,更加拼命的挥舞起了手里的那把尺子。 一边挥舞一边后退,想要去与另外两个人汇合,崔干娘与那疤脸老头也不敢怠慢,一边破口咒骂,一边迎了上来接应。 “是那尺子?” 胡麻虽是守岁人,但也没有蒙头蒙脑的乱砍。 接连两刀落空,他也飞快意识到了不对,这两刀都是瞅准了的,没道理失手。 那原因便简单了,是对方手里的尺子。 那尺子似乎也有些妖性,挥舞起来,便让人混乱了对周围的感知,明明觉得是三尺距离,其实是四尺,明明觉得这一刀能够砍中,但其实砍了过去时,距离对方还有着一指空间。 “这工匠是害首门里的?” 听说过害首门道里,有些人擅长炼制器宝。 尺子本就是测量长短宽窄之用,但到了他们手里,就成了混淆这距离的物件。 眼见得自己没能趁了四鬼揖门的功夫,砍死这工匠,崔干娘与那位寿爷也赶了上来。 胡麻也不敢耽搁,知道一旦被他们三个围了起来,即便自己是守岁人门道,近距离极占便宜,却也不见得是这三位妖人的对手。 立刻便收了刀,双手猛得向了自己肋下一按,舌绽春雷: “喝!” “……” 五雷金蟾吼! 他既然乱了方寸,那自己便弃了刀不用。 这一声五雷金蟾吼,是借了守岁人炼过的五脏之力,发出吼声。 一脏一变化,五脏齐鸣,便是一声厉吼之中,蕴含了五种变化,五雷合一。 这工匠借了自己手里的尺子,本以为可以逃过胡麻的追杀,却冷不防对方一声大喝。 这样的吼声里面,差一寸多一寸已经问题不大,他在距离如此近的情况下,结结实实吃了这一声吼,整个人瞬间便呆立在了当场,手里挥舞着的尺子,也停了下来,五官里缓缓流血。 身体缓缓摔倒,死的毫无征兆。 若是开膛验尸,便会发现,体内五脏,已经被震得破裂,耳膜更是早已穿孔。 堂堂平南道上有名头的妖人,被这一声吼震死了。 而不光是他,就连刚刚冲了过来的崔干娘,也被震得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耳朵里一时嗡嗡作响,身体里面有种翻江蹈倒的感觉,晕眩恶心,足足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位寿爷,也被震退了几步,却紧接着,便又抬步向前赶来,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倨傲冷峻。 口中叫着:“好小子,这是守岁人的五脏之力吧?” “敢一个人闯进来,也算你有几分胆量,那就让老夫试把试把你!” “……” “原来这五雷金蟾吼威力这么大,能够近距离把人活活震死!” 就连胡麻也吃了一惊,他平时藏藏掖掖,哪里舍得用五脏之力,如今才发觉,守岁人门道里的绝活,各有千秋,不仅能够对付邪祟,对付人更是有奇效。 自己早先还是炼的不纯熟,未曾悟着这手绝活的诸多妙用。 可也来不及多想,见着身前那疤脸老头神色倨傲,挡在了身前,声音极是傲气,心里也是一阵发狠。 试把你大爷,本掌柜是进来杀人的…… 但心里骂着,脸上却是一肃,道:“原来有高人在此,那小子便献丑了。” 边说边恭恭敬敬,揖了一礼。 身边一下子阴气四溢,悄无声息,向前压了过去。 刚刚那手四鬼揖门是在林子外面使的,这些人应该没瞧见,现在正好再给他来上一波。 “好小子!” 冷不丁见胡麻一揖拜下来,那气定神闲的老头子,也明显唬了一跳。 本来还想夸这小子懂事来着,怎么上来就使阴的? “唰!” 他背在身后的手也忽地伸了出来,白影晃动,一条上面缀满了骨片的骨鞭,却是径直向着胡麻的脖子上缠了过来。 刚刚他背着手,却也是将白骨鞭藏在了身后。 “阴损的老王八蛋!” 胡麻心里也是暗骂,这一手四鬼揖门还没使出来,鞭子便已经快要缠到脖子上了,再顾不上,左手瞬间转生为死,一把扯住了鞭子,而后向自己身前一拉,挥刀就迎头剁了过去。 “这身把式扎实!” 却不料,迎着自己这使足了力气的一刀,那疤脸老头子,竟还不忘了夸上一声。 旋即单掌不慌不忙,抬手便是一圈一绕,竟是以单手破自己的钢刀,非但卸了刀势,还顺势向了自己的刀背上抓了过来。 这居然也是个高手? 胡麻这时心里的惊讶已非同小可,这平南道上的妖人果然都厉害,自己守岁人近了身,除非对方也是守岁人,或是负灵人,很难近距离与自己对抗。 但这矮胖的刀疤老头,却硬是接住了自己,还没让自己占了便宜。 胡麻也大感意外,手里的刀刃一翻,割向了他的腰间。 却也就在这一霎,扯住了对手鞭子的左手,忽然感觉不对劲,自己左手已经转生为死,不惧阴毒尸气,也不怕受伤。 但一抓着这鞭子,却还是立刻感觉,身体里面的火候在不停被人抽走,道行在减弱。 竟有些像是被纸钱砸头的感觉,只不过道行流失的速度没纸钱那么快。 那老头子迎着胡麻近了身的凌厉刀势,却是神色微狞,冷笑着:“知道厉害了?” “老夫这打寿鞭,专打人的寿数。” “真以为伱们守岁门道近了身,便都拿你们没招了?” “老夫若不是犯了忌讳,这会子早已入了府,多年没与人动过手了,遇着了你这毛头小子,倒也正好试试最近功夫落下了没有!” “……” 冷不丁听了这话,却是胡麻都心里一惊:“这老头子竟是个快要入了府的?” “果然走在江湖上,对谁也不能大意啊……” 高潮期间我也不想断的,努力更努力更,但有一说一,最近这段剧情,停在哪都是断啊,只能怪老鬼,手速还是慢了,我要是可以一天写完就好了……惭愧,都没脸求票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甲子纯阳 知道了对方厉害,胡麻也已全副心神提了起来,劈手放开了鞭子,使出平时苦练的把式,挥刀向那疤脸老者劈了过来。 但那老者却是脸上带笑,不慌不忙,使发了手里的白骨鞭,上面的骨片啪啦啦作响,一条白影在林子里面晃来晃动,与胡麻斗了个旗鼓相当。 胡麻这会子,已经心里有些着急。 自己双腿使出了鬼登阶的功夫,飘乎不定,身法怪异,左手也转生为死,使出了索魂手,只要抓着对方,便能将他魂魄扯出一分来,手里的刀,那更是杀气腾腾,招招怼人要害。 平时他在把式上下功夫极深,二爷教的那三招练熟了不说,吴宏掌柜教的把式,也是天天琢磨。 再加上守岁人本事厉害,平时近身搏斗,当真没吃过亏。 但如今,面对着这疤脸老头子,竟是一时之间讨不得便宜,对方听着似乎是司命门道,本事更比自己大了不少。 但守岁人的近身搏杀就是厉害,所以自己对上了他,也没有立时吃大亏,算是用守岁人的优势,勉强填上了这本事高低间的差异。 但也只是填上,若想占便宜,却也是极难的。 尤其是他手里那条白骨鞭,抬上一下,便要掉了寿数。 若是多挨几下,会不会受伤且不好说,自己的寿数便掉光了,也就是说,每个人能挨这鞭子的次数是有限的,你功夫再深,身子再硬,挨上几鞭子,也没命了。 自己本是死人,挨这鞭子会不会掉寿数? 胡麻其实也对这个问题存疑,但也不敢去尝试,毕竟被这鞭子打了,道行似乎在切切实实的被抽走。 每挨一鞭,便掉些许火候,简直像是专门针对自身道行的毒。 “嗡……” 偏也就在这时,胡麻又是忽地一阵头晕脑胀,身体倒像是一下子被撕裂了,身上有种滑溜溜的触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动作一下子就慢了几分,冷不丁肩上挨了一鞭子。 “这是怎么?” 胡麻一惊非小,耳边已经听见了张阿姑说的话:“那邪物愈发的近了,法坛受影响!” 刚刚胡麻进林子已经不慢,而且一进来,就宰了那个耍蛇的。 但是那耍蛇的也阴损,人虽然死了,但他死之前放出去的那条毒蛇,却还是个厉害玩意儿,这不是说它咬了人会怎样,而是太邪。 它只要出现在了法坛旁边,这法坛就受影响。 胡麻早先受到的影响,便一是这怪蛇,二是那工匠磕头削福。 胡麻一吼震死了工匠,法坛上面的法力正在恢复,只是那双头蛇离得法坛越来越近,影响却也越来越大。 如今本就是在与这矮胖老头交手的时候,却是有些顾不上那边的事情了。 同一时间,就连半空中的红灯笼,光芒都黯淡了稍许。 红灯娘娘掳起袖子,已经杀了两坛恶鬼,但如今还剩了两坛,可眼瞅着她那截香快要烧完了,加上法坛受了影响,她的法力也明显有些不稳。 “哗啦啦……” 同样也在这时,那位崔干娘,见着疤脸老头挡下了胡麻,也是发着狠,急急火火的敲起了手边的梆子,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敲的甚是着急。 而随着梆子声响,很快就听得林子外面,一阵惶急的脚步声响。 却是早先跟着胡麻他们的叫花子,原本躲在了林子里,不敢掺与这等斗法之事,如今被崔干娘娘叫了进来,手里都拄着打狗棍,有的还拿了石灰,抬着一些臭气逼人的木桶与包袱之类。 “打死了这小子,今天晚上人人有烧鸡吃,东昌府的胡同,还随便你们钻哩!” 崔干娘叫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胡麻,开口就许下重赏。 那些叫花子一听,也顿时一个个的眼睛发亮,有烧鸡吃,有娘们睡,还有什么许诺比这更动心的? 有的举起了手里的打狗棍,有的抬起了木桶,围住了胡麻,跃跃欲试。 “且慢着!” 冷不防的,倒是那疤脸老头喝了一声:“这小子我应付得来,你们那腌臜物离我远些,想破了老夫的法不成?” 边说着,边舞起鞭子,用力几鞭,将胡麻逼退。 “难不成要走掉?” 胡麻如今也咬起了牙关,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若是赢不了,那这时候自己也只能逃了。 身为守岁人,拼着吃个亏,转身就使鬼登阶的功夫逃走,还是问题不大的。 可这样一来,其他人…… “掌柜小哥,俺帮伱驱了这邪物,你在那边,却也要加紧!” 冷不丁也在这时,法坛上面,张阿姑不知道胡麻在林子里正应付什么,但也能通过这法坛上面的油灯,看出来胡麻如今的压力不小。 他本就以身犯险,进了林子,再加上有邪物到了附近,影响着法坛,那便更是麻烦。 来不及多想,她也低低的叹了一声,表情倒有些绝决。 坐在了法坛之前,抬头看向了周围黑洞洞的夜色,却是忽地双手默默捧了一道符在手心里,然后抵住了额头,开始低低的念咒起了什么古怪的法咒。 “嗯?” 胡麻在那法咒念起来,便立刻感觉到了不同。 自己身上,总是有种滑腻腻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缠着,使不开手脚,与这疤脸老头动起手来,便吃亏。 但如今,这缠着自己的东西,却似乎正在被抽离。 法坛之上,那盏油灯,也随着张阿姑念咒,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倒是张阿姑,随着她低声念咒,脸色却越来越发黯,眼睛里也有了血色,皮肤下面,竟是忽地有什么东西游过的模样,而后,她印堂隐约发黑,嘴角也隐有鲜血流了出来。 “阿姑,你这……” 此时的胡麻并不知道法坛上发生了什么,但张阿姑身后,却是忽然响起了一个惊恐的声音。 那是周管家,他似乎看出来了:“你是在用自身命数,强行抗那邪气?” 张阿姑并不回答,只是默默忍受着,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邪物入了法坛,总要有人受着,走鬼人初次起坛,要有师傅看着,就是怕坛里引来了东西,第一次起坛的人抗不住。” 管家已经难以形容心下惊愕:“你们又不是真正师徒,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对俺来说无所谓的。” 张阿姑看着渐渐亮了起来的油灯,却只腼腆的笑了一下,道:“反正快要嫁人啦,伤不伤命数也没啥。” “张阿姑把那进了法坛的邪气驱走了?” 另一侧,林子里的胡麻,也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缠着自己的那种东西,已经被抽离,就连空中的红灯娘娘,在这最后时分,似乎也威风了起来。 无疑,这是张阿姑出手,解决了那入了法坛的邪气。 只是,心里却也猛得闪过了一个念头,若是这么容易解决,张阿姑为何刚刚那么吃惊? 也就是说,她看起来解决的简单,其实,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如今尚不知道张阿姑做了什么,但心里却也微微生出了些压抑,牙关咬紧。 “好了,孩儿们准备动手。” 却也在这一刻,那疤脸老者使白骨鞭逼退了胡麻,却也已经在高声喝着,那些叫花子顿时围了上来,挥起打狗棍,有的也扬起了石灰,或是驱使了平时养的小鬼。 崔干娘更是得着空子,忙忙的念咒,林子外面,一个个的纸人飘了进来,将胡麻围在了中间。 她会驱使纸人抬轿,也是她的一个法,只是这法不算厉害,与人斗法时用不上,但如今用来围困胡麻,让孩儿们动手,却是好的。 眼见得周围密密麻麻,四下里都是邪气直冲面门,各种凶险让人心惊。 胡麻便也忽地发了狠。 他本就是法坛得了清静,状态回升之时,而如今,则更是毫不犹豫,三柱香,同时插进了香炉。 早先,他还从来没有用过三柱香的修为,如今,却是一点也不保留了。 留神了一整路,如今亮了底牌,便也要解决所有麻烦。 “呼!” 同样也在他这么做了时,张阿姑正看着胡麻的油灯一点点恢复,亮了起来,心间稍慰。 却是冷不丁的,那油灯竟又忽地爆涨一截,照亮了周围十几丈的距离。 突如其来的变化,就连张阿姑也大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林子里,这法坛虽然是她接了手,却仍是胡麻的坛,坛上的灯是胡麻的道行。 只是这道行,怎地一下子高了这么多? 而在她身后,周管家也是心里一惊:“小掌柜这身本事不太对头啊……” “……难道他终于使了那枚铜钱?” “……” “嗤!” 那疤脸老者也正要退出战团,让人将胡麻围攻至死,却冷不丁,胡麻忽地伸手,臂手抓住了他的白骨鞭。 那疤脸老者一怔,便要大笑:“你这可是不知……” “死”字尚未出口,便忽地脸色大变,胡麻竟是一身道行大涨,劈手抓着白骨鞭,便是用一扯,竟从他手里夺了过去,然后顺势一搅,断成了数截,骨件七零八落,洒在了地上。 疤脸老者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抬起头时,已经一脸的惊怖: “纯阳童子命,一甲子功力?”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小鬼骑头 疤脸老者采阴补阳这么多年,又会窃寿,也只是能让自己在这花甲之年,仍然保持了接近一甲子纯阳功力的程度,但也只是接近而已。 如今却忽地看到眼前这年轻人,居然真的是一甲子功力,还是童子命,又如何不惊? 自己若是有这道行,早就已经入了府,又何需卡在这里若许年? 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心里那极为突兀的震憾,偏已来不及作出提醒。 在胡麻扯断了他的白骨鞭时,周围的叫花子,也已经围了上来,冷灯瞎火的,场面又乱,他们可留意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正纷纷使出了自己手里的招,向了中间那人的身上招呼。 这些叫花子都是乞儿帮的,自然不是个个有本事,但好歹也会撒石灰,泼狗血,手里的棍子上,也有不少带钉子的,还有两三个联手,扯了破网的。 被他们围上,本事再大的人,也往往应付不来。 更不用说,崔干娘是最惜命的,眼见对方有人杀了进来,更是百忙之中出手,使了咒,招来了纸人,夹在花子们中间。 这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堂,就是平南道花子帮里的打狗阵。 只是他们却也没有仔细看清,在他们围了上来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使出真本事的胡麻,却也没有丝毫犹豫。 胡麻却是忽地站定,抬手按在肋下,骤然一声低吼,滚滚雷音,犹似在林间打了个霹雳,隐约间,倒仿佛是有惊雷在这林子里面炸响。 三柱道行,五雷齐鸣! “喀……” 这一声吼,直震得围到了胡麻身边的花子,同时愣在当场,离得近的,都已经呆若木鸡,耳朵里流出鲜血来,神魂不存,气息中绝,已经直接被震死了。 离得远些的,也仿佛一下子被震得神魂出窍,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手里举着的棍子都僵在了半空。 滚滚阴气夹杂着纸人,已经在向胡麻飞去,却随着这一声吼,忽地向了外圈荡开,那些纸人轻飘飘的向外飞了出去,还在半空之中,却已经燃起了火,如同团团鬼火,又溃散落地。 “喀……” 崔干娘身前仅剩的两个坛子,上面已忽地出现了裂隙。 她如同见鬼,猛得转过头来,同样也被震得头晕眼花,本能层面生出了无比的恐惧:“怎么了?” “学了本事,不能畅快的用,也难受啊……” 同样也在这一刻,胡麻也低低的叹着,直使三柱道行,再使五雷齐鸣,竟让他有了种前所未有的淋漓快意。 自己真正的道行是三柱,一柱便是二十年纯阳,三柱便是六十年,一甲子。 这已经是无数门道里面的人,所能达到的最高极限。 不仅是突破三柱道行是大门坎,很多门道里的人,便是想达到三柱道行,并保持住,那也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需要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只有胡麻这样的,在自己还是童子身,甚至还是一个死人的时候,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婆婆强行以上品血太岁,硬生生给喂养到了三柱道行的程度。 而且事后无论是修炼消耗,还是中招受损,起起伏伏,但总是最短的时间内补回来,倒如千锤百炼,极为扎实。 “唰!” 使出了真正道行,他也立时不再留手,心里生出了腾腾杀气。 骤然挥刀,身形抢了出来,同样是用守岁人的本事,但比刚才,又凶戾可怖了多少倍? 离自己最近的花子不用理,已经震死了,胡麻只是身形向外一走,便忽地将外面几个花子的脑袋剁了下来,一颗颗圆不溜的滚了满地。 身形游走,血光滚滚。 使出了本事,杀起人来便如割草,那些没有被震死的花子,也倾刻间便被他一刀剁到了脸上。 刀已卷了刃,没有关系,多使点劲一样能劈断了骨头。 “这是哪里来的个凶人?” 疤脸老者与崔干娘见胡麻杀出了重围,这会子也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他们自然不至于顾念这些徒子徒孙的命,只是,那好歹也是活生生的二十几条人命,就这么一下子交待了? 你就是杀鸡,连杀二十只,都不会手软的吗? 我们就算有法子害人,那也是一个个的来,怎么却来了这么个一身凶气的家伙…… ……谁特么才是道上的? 正想着时,便看到胡麻已经带着一身血气,从遍地死尸之中冲了出来,黑影洞洞里,隐约能看见他脸上带着的一抹森然冷笑。 扑通,扑通。 早先被震死的花子,直到这时,被他身形带起的风吹动,这才接连倒地,如同无声的木桩。 “不好!” 疤脸老者与崔干娘也终于脸色大变,疤脸老者竟是想也不想,便忽地转身,直向了林子外面掠去。 却不料,胡麻都动了真本事,哪里还容他逃走,使出了鬼登阶功夫,倾刻间欺至身后,一刀剁在了他的背上,竟是发出了金戈之声,刀上又崩出来一个缺口。 “这老东西居然还会刀枪不入?” 胡麻已经杀红了眼,都顾不上心疼自己的刀,便要狠狠的再上前去剁他两刀,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而那疤脸老刀被剁的一个趔趄,却也是慌忙回过身来,勉强打起精神,靠了自己寿数护体,拼着一双肉掌与胡麻拆招。 他虽然怕了,想逃,但一身本事倒不是假的,慌乱之下,被胡麻剁了好几刀,但真的像是刀枪不入一般,火星子都砍出来了,硬是没能伤到他。 “胡麻哥哥我来啦……” 但也就在这时,一直在全程看戏,想帮忙又插不上手的小红棠,从旁边树上跳了下来。 她直接骑到了那疤脸老者的脖子上,两只小手往寿爷的眼睛上一蒙,嘴里则是叫着:“胡麻哥哥快打他……” “好个小红棠!” 胡麻心下顿时大喜,还是咱家小使鬼知道疼人。 趁了那寿爷的眼睛被蒙住,心神大乱,忽地一刀砍了过去,赫然割开了对方的皮肉,一道可怖的伤口留在了胸前。 那寿爷也吃了一惊,刚刚他虽然害怕,却也不怕什么,如今倒一下子丧了胆魄,一边后退,向了自己头顶上乱抓,一边口中大叫:“快,崔家妹子,我被小鬼骑了脖子……” “法被破啦……” “……” 那崔干娘也是吃了一惊,她刚刚自然也看出了寿爷想逃,但如今双方一条线上,只能共进共退。 惊慌失措之间,竟是直接弃了坛,手里举着鞋底,忙向寿爷脑袋上打去,边打边骂:“我让你这不知死的小蹄子,乱骑别人的脑袋……” “敢骂我家小红棠?” 胡麻顿时大怒。 其实也有些意外,小鬼骑人脖子,居然破了那寿爷的法? 不及细想,小红棠骑了这种妖人的脖子,也有可能对方有对付小鬼的招,一不留神便吃亏。 “唰”的一招开山,向前逼出,脚下一跳,一片泥沙踢了起来,扬到了举着鞋底子靠近的崔干娘脸上,自己则是伺机一刀捅进了这寿爷胸膛,心脏位置,用力一搅,心脏给挖了出来。 “哎呀……” 寿爷一声闷哼,难以相信的看着被开了洞的胸膛,缓缓摔倒。 抹掉了脸上泥沙的崔干娘也是大吃一惊,只觉得浑身发冷,扔了鞋底,转头就跑。 但小红棠瞅个冷子过去,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双腿,她猝不及防,顿时摔倒在了地上,胡麻赶了上去,使足了劲,剁下了她的脑袋。 然后飞起一脚,踢向了那最后一个没破的坛子。 “喀嚓……” 坛子被打破,空中仅只了一只恶鬼与红灯娘娘缠斗,使发了性子的红灯娘娘,一把抓住,直接活生生的吞了进去,气兀自未消,披头散发,双手叉腰。 都缓了一下,才忽地意识到这形象不好,忙低头抹了抹嘴,偷偷的四下里看,生怕别人瞧见。 不过也就在这时,空中的红色灯笼,已经熄灭,缓缓的落地。 “结束了吗?” 胡麻一刀剁了崔干娘,立时便拉住了小红棠,左右的检查,生怕她刚刚离那两个妖人太近,被他们用什么招伤到了。 小红棠平时帮自己打架,可从来没参与过这么凶险的。 但这么一检查,却又有些意外,小红棠身上干干净净的,看起来一点事没有,倒是手腕上系着的那块青布,如今上面沾了一些黑色的污秽,但也正在缓缓的消失。 “是这块青布的作用?” 胡麻一时隐隐有些猜测,当初山君亲手给系上的,却然应该有些作用。 这似乎是,是用来保护小红棠的? 如今心下才稍稍放松了下来,摸了一下小红棠的脑袋,感慨着:“还好有你帮忙啊!” 红棠姐这个人,真是没得说。 “不过……” 也只是微一松神,胡麻便又赶紧跳了起来:“那边还有事没解决呢!” 边说着,边忽地深吸了一口气,香炉之中,三柱香全部拔掉,自己也立时全身所有炼活的部分,都转生为死。 他如同刚到这个世界时一样,变成了一个死人,然后,才缓缓抬头,向了山坡上法坛的方向看去。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油灯灭了 “怎么会?” 山坡上,张阿姑不知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到林子里面,刚刚一阵嘶声叫喊,凄厉至极。 身在坡上,甚至可以隐约闻到那里传来的血腥气,仅是想想,便可以想象到那林子里面,究竟在进行多么凶险血腥的厮杀。 “掌柜小哥究竟还是血食帮的小掌柜呀……” 张阿姑甚至都需要缓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胡麻在学了自己走鬼人的本事时,虽然体质不合适,但法度与反应都极快,倒隐约让她误会成了自己人了。 但他再像个走鬼人,也是一位守岁,提刀子进林子,似乎才是合理的。 只是,守岁人近身的本事确实大,但那林子里面来的,却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呀,张阿姑能够感觉到那些人的厉害,哪一个都是有真活在手里,在道上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吧? 掌柜小哥年轻,阅历估计不够,真能斗得过那些妖人? 这份担忧,直到坛上油灯忽地大亮,林子里面一下子变得死寂,才恍然惊醒。 她猛得抬头,看向了林子,就见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而在空中,那盏红灯笼,也已经杀光了所有邪祟,缓缓落地,真不知掌柜小哥请来的这个什么娘娘究竟是什么路数,也太恐怖了。 只用了半截香的时间,且是部分来到坛上,便消灭了对方请来的所有厉害邪祟,最关键的是,消灭了就走了,一点条件也没提…… 但是…… 张阿姑心里忽地一紧:“掌柜小哥怎么还没回来?” 如今坛上之事未了,那双头蛇身上的邪气,由自己受了,但那蛇却还在呢…… 受了重伤的他,万一遇上了,再被咬一口…… “周管家,周管家……” 她忙向身后叫着,想请周管家过去看一看,若是掌柜小哥受伤了,尽快把他带到坛前来。 但叫了几声,却没有反应,也不知周管家怎么了。 正心里担忧着,却又忽然看到了恐怖的一幕,身前的油灯,刚刚已经亮到了极点,几乎不合理,但也就只是那般亮了半晌,竟又忽然慢慢的小了下去。 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 ……熄灭! 张阿姑看着熄灭的油灯,神情猛得一变,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了坛的人,怎么可能油灯忽然熄灭? 除非是他,已经…… 她这时吃惊不已,几乎不敢想象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可是她抬头看向了林子,便见林子方向,什么动静也没有,别说是那位掌柜小哥,就连他的小使鬼,也没露影子。 “所以,那小掌柜已经死了?”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张阿姑身边响了起来,张阿姑猛得回头,便看到了周管家。 他正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身后,看着眼前那盏熄灭的油灯,自言自语道:“这应该是死了,只有真正的死了,丢了最后一丝生气,坛上的油灯,才会灭掉的吧?” “人可以假死,灯却作不得假。” “……” 这话正是说中了张阿姑心里的担忧,她是走鬼人,又如何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慌忙间想要说话,却忽地觉得不对,沉默的看向了周管家。 “算算也差不多了。” 周管家慢慢的道:“这位小掌柜似乎藏了本事,让人很难摸得准,做事也只能更小心。” “但他再藏,也终是年轻,一身本领从娘胎里开始学也有限,遇上了崔干娘这些让入了府的人都不敢轻易的歪门邪道,想要斗得过她们,就必然得用那枚铜钱。” “只要用了那枚铜钱,近身之后,崔干娘那些妖人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他,小命也就得搭在这里面了。” “……” “你……” 张阿姑心里更惊,猛得看向了周管家,直到此时,才颤声说了出来:“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不是替命铜钱,是索命铜钱。” 周管家看向了前方黑洞洞的山野,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一旦用了,便会燃烧自己的寿数,道行会一下子高了起来,但紧跟着,这道行也就会一下子见底了。” “刚刚那坛上油灯忽地大亮,想必便是这个缘故。” “以前洞子李家想要勾魂,便是先送这么一枚铜钱过去,代表着这个人即将寿终,马上有勾魂鬼过来接人了。” “灵寿府里,如今都还有个传统,收到了这枚铜钱的老人,便会开始打造棺材,通知亲人,然后含住铜钱,躺在床上等死。” “……”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叹了叹,向盯着自己的张阿姑道:“手法不算高明,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再往前走,对大家都不好,所以就在这里停下吧……” “……” 他慢慢说着话,手掌提了起来,指缝里,赫然正抓着三枚细长锋利的银针。 如此近的距离下,身为走鬼人,已不可能有反抗的余地。 张阿姑一时几乎绝望,吃力的抬起头来看着,漫天星斗下,周管家的脸竟是一点也看不清楚。 “你……你究竟是想怎样?” 被人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逼住,张阿姑也没了反抗的余地,只是声音颤着,却满满都是不解:“掌柜小哥不远万里,替伱送家人回来,你……” “……你不说感激,怎么倒要害人?” “……” 听着张阿姑满是不解的话,老管家也是低低叹了一声,口中木然的道:“阿姑是好人,那小掌柜也是好人,但怪只怪,你们不该插手洞子李家的事啊。” “老夫不是不知道恩情好歹的人,也记着你们两位的好,只是让小姐被拐走,本来就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事情啊……” “她走了,对李家,对整个鬼洞子人家都有好处的。” “但偏偏……” 他说着,却也是低低的一叹:“小姐真是福大运大,居然遇着了好人。” “非但没要了小姐的身子,没要了她的命,居然还好生养着,还捎信要让她回家来……” “……” “呵呵……” 看不清他的脸,但也能感觉到,他脸上正满是苦笑:“阿姑知道老夫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什么心情吗?” “放任小姐被那些拐子带走,老夫便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险了,不知什么时候老爷就会找上我,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冥冥之中的惩罚……” “却没想到,刚躲出去没几个月,倒是三少爷先找到了我……” “他因着我办事不利,打断了我的腿,告诉我,小姐就在明州,已经想起了家,还往家里捎了信,等着人去接她了……” “老夫能怎么办呢?” “……” 愈说声音愈是低沉:“也没办法啦,老夫只能过去接小姐。” “非但要接小姐,还要把那个多事的,把当时参与了这件事的崔干娘她们,都一一的除干净了,才好向三少爷交差呀。” “就这,等小姐回了洞子李家,还不知道遮不遮掩得过去呢……” “看命吧……” “……” 一边低低的叹着,手里的银针,慢慢刺落了下来。 张阿姑已经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低低的叹了一声,她似乎一点也不怕死,只是有些替那掌柜小哥不值。 “那我想你肯定是遮掩不过去的。” 但也就在这一刻,忽然坡下,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老管家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去,却冷不防,身后忽地哗啦一响,居然有东西向自己砸了过来。 他大吃了一惊,想也不想急忙回身便握着银针划去,却冷不丁触手滑腻,急忙伸手,向前一抓,抓住了一颗蛇头,差一点咬着自己,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才刚刚抓住这颗蛇头,却又忽然感觉蛇尾翻了上来,竟又是一口,咬到了自己脖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惊,让他“啊”的一声惨叫,慌忙撕扯,掷了出去。 看到地上蠕蠕的一物,居然一条双头蛇。 再摸自己脖子,指尖一拈,凑到眼前,赫然指尖沾得满满都是黑色的血。 “怎么可能?” 心里吃惊不小,但更慌乱的却是刚刚听到的声音,急忙回头,却只看到了胡麻正从坡下走了上来。 他身边裹着阴冷的夜色,满身鲜血,瞧着倒像个死人,身上没有半点活人气息,不过随着他一点一点的上坡,身上倒渐渐活泛了起来,忽地抬头,向了自己,灿然一笑。 而自己身后的夜色里,钻出了一只小鬼,小鬼扎着两只小辫,手里还拎着一只破皮袋子,似乎是刚刚用来抓蛇的东西。 “你……” 他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有胡麻,有种三观炸裂的感觉。 “不负重望,那几个妖人已经解决了。” 胡麻走上坡来,先赞赏的看了小红棠一眼,刚刚去抓那双头蛇,小红棠又立功了。 自己怕蛇,只敢捡条死蛇打掩护,还好小红棠胆子大,上去摁在了那里,大战三百回合,然后装进布袋里了。 迎着瞪大了眼睛的张阿姑,以及一脸恐慌的周管家,心情大好的他,手心里掂了掂,托着一物,赫然便是周管家早先给的“替命铜钱”。 轻声道:“但这东西倒没用上,替你省下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第三只手 “可是……” 周管家是明显的慌了,他竟一时之间,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刚刚明明看到他将这铜板填进嘴里的啊…… 刚刚明明看到法坛之上油灯大亮,这是道行大涨的标志啊! 最关键的是,那法坛之上的油灯明明已经熄灭了,如今都还没有亮起来,那小掌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应该是个死人而已啊…… “我吃的是血食丸。” 看着周管家那满脸的吃惊,胡麻心里倒隐约有些得色,甚至想把自己怎么做的,都一一跟对方讲讲。 这倒不是什么反派的习惯,而是得意手段,谁不想炫耀一下? 只可惜,阿姑在身边,况且还有些事没摸清楚,自己倒是不能尽兴的炫耀的,只能低低的叹了一声,看向了周管家,低低的道:“你探了我们一路的底,我也小心了一路了。” “你们把戏门的人手里的活没有几个真的,嘴里的话也没有几句真的啊……” “若不是赶上了这几个妖人追杀上来,让你觉得有机会搞得我们同归于尽了,再往前走一段时间,伱是不是就要亲手给我们下套,害我们命了?” “其实我也一样,越摸你们把戏门的底越觉得吓人,也快忍不住了,只是实在摸不清你的底,真动手也没有把握。” “……” “我……” 周管家心里慌,身上也难受,那蛇毒入体,他也想集中起精力来把蛇毒逼出来,但胡麻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竟让他心里片刻也安宁不下来。 吃力的张口:“你……你一直想害我?” “是你先害我们的呀……” 胡麻看了他一眼,皱起了眉头,道:“你这一路使了多少阴招,自己没数吗?” “过那桥时,让你给你们家小姐好好化个妆,好瞒过那桥上的人,你虽然照作了,但也是故意露出好几个破绽来的吧?” “你一个把戏门的高人,应付几个街面上的混混,易个容居然也漏洞百出,被人看了出来?” “崔干娘能这么快追上来,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说是让那些混混没这么快变成了小鬼,拖延时间,但实际上,那针法其实是让他们快快的离窍,好让崔干娘发觉?” “……” 一边说着,一边眯起了眼睛:“早先在城里,你从我这里借了银子,说要拿了去买些家伙什……” “不会是故意过去向乞儿帮的人泄露形踪,好让他们盯上我们的吧?” “或许,你说的什么给李家的人送信,让他们难受,其实是在向你们家少爷送信?” “……” 一边说着,眼神都冷了下来,淡淡的看着周管家,低声道:“另外我们这一路上,遇着的邪乎事不少,这里面也多半是你的功劳吧?” “想着让我们多多的出手,好摸清楚了我们的底?” “你倒是比崔干娘更像江湖人,知道动手之前,先摸摸彼此的底子,有了十足的把握再下手。” “……” “你……” 周管家被他连问了几句,已是脚步都有些踉跄,同时脖子上的伤口,瞬间就发麻,已是有些木然,也让他觉得喉咙发紧,而胡麻此时一身是血,眼神冷淡,也装不下去了。 索性有些艰难的开了口,盯着胡麻:“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了的?” “从一开始就对你没有太放心。” 胡麻看向了他,慢慢道:“堂堂把戏门的高人,出来找人,与行走江湖也没什么两样,居然能把行李丢了,还搞得自己断了腿,我都找了好几个理由说服自己信你,但还是觉得太离谱了。” “身上带了替命铜钱这样的宝贝,却说什么不让草心堂的人看见,以免招了忌讳。” “呵呵,是怕招了忌讳,还是怕人家瞧出来,这不是替命铜钱?” “在庄子里我没要这东西,你也不坚持,但那些妖人追上来了,你倒是起劲了,不仅给了我,还在关键时候提醒我用……” “……呵呵,用我是不太敢用的,但不整这么一出,又如何让你这样的老狐狸露出尾巴来?” “……” “你……” 老管家倒是一时慌了。 他仔细想想,这一路上自己虽然确实做了一些事情,但把戏门的人眼毒手快,哪里会有什么证据破绽的留下,哪怕刚刚,自己也是确定这个小掌柜死了才准备向张阿姑下手。 ……坛上的油灯都灭了啊! 另外,他确实说出了不少疑点,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手脚再干净,只要做了,便会出现点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可他为什么会联想到自己身上,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引他怀疑? ‘不管你有没有破绽,一开始就怀疑着你了啊……’ 而胡麻瞧着周管家那别扭又难受的表情,心里倒也有些无奈。 周管家从一开始出现,便让人心里不踏实,但左右瞅右瞧,却也实在找不着什么特别硬的证据证明他有问题。 但有没有证据,有什么打紧? 怀疑人是不需要证据的,尤其是转生者,怀疑别人或是被怀疑,都是转生带来的天性。 天天有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担心,路边的狗瞅自己一眼都怀疑它是不是看破了自己的身份,想剁了它。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只要心里怀疑着,那一路上当然就一直防着,瞧着,揣测着对方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劲,一点点的验证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周管家是老江湖,哄起人来很有一套的,但谁能识破一位老演员? 那当然就是另外一位时时刻刻在表演的人了。 也正因着心里不太踏实,所以这一路上神经也是紧绷着,没有因为出来了便放飞自己,这一身道行也得拿准了机会才敢用。 心里可是一直记得白葡萄酒小姐和二锅头跟自己说的话,要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心怀敬畏。 这一趟出来,最大的威胁不是邪祟,不是拐子帮,恰是这位把戏门的老狐狸啊…… 被把戏门的人摸清楚了底,那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默默吁了口气,但面上却只冷笑,似乎声音里也带了点气,大声道:“后来你就更过分了……” “你说你是一路找你们家小姐,找到明州去的,但咱们这一路过来,各处地形地势,你却全然不懂,这岂是找过去的样子?” “说不得,你当时根本就是从别的路过去的吧?” “更何况……” 他顿了一顿,皱起眉头来,严肃的盯着周管家,道:“我可是救了你们家小姐的人,你嘴上说的大恩大德,但我问你几手活,你都不说。” “小里小气,一定有诈!” “莫不是怕事后翻了脸,自己的活泄了底,斗不过我?” “……” 周管家没想到胡麻其他的话也就罢了,居然会说这个,一时也给气着了,微微咬牙,低声道:“把戏门的底本来就不能随便泄,这跟什么恩不恩德的没关系……” “……况且我最后不还是吃不住你缠,说给你听了吗?” “……” “你先说了李家的法,才又磨不过说了几件你们把戏门的活,这就瞧了出来,你对李家可没那么忠心。” 胡麻看着他,道:“到了时,我便也想着找机会向你下手了,不过你们把戏门的人手里活多,不逮着个机会,我还真不敢冒失。” 那周管家已是有些牙痒,更是气的脑袋都有些晕淘淘的,明显蛇毒已经发作了。 这一路上,小掌柜先盯着张阿姑的活使劲刨,后来又盯上了自己,自己磨不过脸,也怕他起疑,才教了几个。 谁能想这厮居然是在试探自己? 一边得了活,一边还确定了对自己的怀疑,这…… ……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而胡麻看出了管家脸上蒙上了一层黑色,脸上便也带了一层冷笑,将手里的一个黑色小瓶亮了出来,淡淡道:“那双头蛇很厉害的。” “也就我们守岁人不怕蛇毒,才能捉它,就连那耍蛇的,被咬了一口之后,也得赶紧从这个瓶子里倒出蛇药来吃。” “你们把戏门的人活是假的,命是真的吧?挨这一口,能撑到什么时候?” “所以,要不你说说后面都还有谁在等着我们,这事究竟是怎么搞的,我就把这蛇药给你吃了?” “……” “我……” 周管家知道他说的一点不错,伸手捂着脖子,喉咙肿了,说话已经愈发的艰难。 “后面,三少爷就在卫庆等……等……” “……” 他越说声音越低,仿佛已经说不出话来,忽地身形一动,冲到了胡麻身前。 抬手便向胡麻手上的药瓶抓了过来。 胡麻是守岁人,又如何能被他抓到,抬手一扬,便躲过了他的双手,同时另一只手横在了他的身前,却不料,周管家两只手被胡麻挡住,看起来已近不得身。 却冷不丁的,从他怀里,竟又伸出了第三只手,一把抓住了药瓶夺了过来,然后就地翻滚,拉开了距离。 “哎呀?” 胡麻看着,倒是眼睛都亮了几分:“第三只手?” “这又是什么绝活?能教我不?”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生阴牒(三更求票) 周管家已是顾不上别的,忙忙的将蛇药吞了下去,才嘶哑着向胡麻道:“小掌柜,你真是个爱打听的性子啊……” “你是好人,也仗义,不远万里的送我们家小姐回来。” “但你却没想过,我们小姐从得了天生的阴牒开始,或许就是个在外流浪的命啊……” “……” 胡麻仿佛也认真了些,缓缓皱了皱眉头,道:“天生阴牒……” “其实这才是香丫头被拐的原因?” “……” “是。” 管家吞下了蛇药,声音仍然有些嘶哑,低声道:“阴牒出世,再造冥府,当小姐身上出现了阴牒的时候,很多李家人的眼里,她就不是千金小姐了。” “她是李家门里的仇人!” “仇人?” 胡麻听着管家的话,也微微皱了下眉头,道:“这话怎么说?” 那管家脸上的表情,竟瞧着有些悲屈,沉沉叹了一声,道:“李家人太苦了啊……” “那皇帝老儿在朝廷还有用时下了令,让这几家人看守鬼洞子,其他几家都已经渐渐的撑不住了,鬼洞子里的冤亲孽债害人,他们一家家的早就断了香火,便剩几个,也想尽办法逃了。” “只有李家,李家人还一直这么守着。” “那皇帝都在朝堂上被人剥了皮,没人还把那早先的皇命当回事,可偏偏老爷就是不肯死,说李家死剩了一个人,也得守着鬼洞子。” “但他老人家忠心,可不代表李家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受罪。” “尤其我们进了人家门下做事情的,自家闺女能嫁给主子,可是好事,但谁能想到,我这一嫁闺女,竟是把闺女推进了火坑,竟是自己也要进鬼洞子。 “伱说谁会愿意?谁会愿意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谁愿意活一辈子,最后还要填了鬼洞子,最后落不着一个好死?” “……” 能听出他话里的沧凉,胡麻也只微微沉吟,低声道:“你说的这阴牒究竟是怎么,怎么倒听着比什么诅咒都厉害?” 管家看了胡麻一眼,淡淡道:“小掌柜还是这么爱打听啊,不过到了这时候,你要问,便告诉了你罢!” “阴牒,不是活人用的东西。” “那本是阴差行走阴阳,勾魂夺命,引人往鬼门关去的凭证。” “小姐身上带了阴牒,就代表她不是个阳间的人,一等到她落红,她就要接替老爷,往鬼洞子里面去的,甚至,她比老爷还要名正言顺,所有鬼洞子,她都要看着。” “但若只是她,也就罢了……” “……” 管家低低叹了一声,道:“但按着规矩,守鬼洞子的是李家,当初那些人,奉命来守鬼洞子,说好的七代人,马上就要熬到头了,不然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到他们这一门里?” “可她得了这阴牒,那就等于又接了这差,不说七代人,生生世世都要搭在里头。” “这种事谁能愿意?” 他脸上都露出了苦笑:“现在这是个什么世道?” “乱世,凶世,也是能人出头的世道!” “有了本事,就能坐拥一地,做个逍遥的土皇帝,看看外面,有几手邪术,就能在道上呼风唤雨,作威作福,甚至连邪祟,都能弄个血食帮,建庙烧香,还堂而皇之号称什么娘娘老爷的。” “李家门里的人都有本事,几代人守着鬼洞子,也有功劳,那凭什么别人逍遥快活,惟独李家人要吃这个苦?” “……” “你这话里对我们家娘娘不太尊重啊……” 胡麻心里不由得想着,慢慢道:“所以,李家就容不下这个带了阴牒的小姐了……” “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 “要是能直接杀了,也就好了……” 管家倒是苦笑了一声:“但那阴牒有大因果,是会连累儿孙家人的大因果,没人能担得起这么大一个责任。” “所以,没人敢杀小姐的,甚至我们都不敢直接伤害她,或是做什么亵渎阴牒的事。” “我们商量了很久,也只有一个法子。” “小姐已经快长大了,照例在进鬼洞子之前,是需要出来逛一逛,放松一下的,嘿嘿,这就是鬼洞子李家人的命,比坐牢都不如。” “而我们想摆脱这个阴牒,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 “老夫可没做什么,只是看着小姐时走了眼,被人拐了,但我可没害她。” “那崔干娘也是被人拿捏了,况且一开始她也不知道这是洞子李家的小姐,她也只是按了她们那行当做事的规矩,远远的把小姐发卖出去,让她记不起事来而已。” “小姐在外面或是死了,或是被毁了清白,污了阴牒,那也是外面人的因果,跟咱没有关系。” “……” 这就类似于,把一块有瘟气的金子或布料,扔在外面,谁捡了去谁倒楣? 但是…… 胡麻都不由皱了眉,好奇道:“都说鬼神不可欺,你们这样做了,真就能够躲了这因果?” “那能怎样,就等着她真个长大了,正式持了阴牒进入鬼洞子,从此让整个洞子李家,都生生世世遭这个罪?” 那管家冷冷抬头看了胡麻一眼,低声道:“再说,我们都已经成功了,小姐被拐走了,李家人都松了口气,就连洞子里的老爷也没出来。” “可谁能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小掌柜这样的好人?” 周管家苦笑了起来:“你非但救下了小姐,还待之以礼,护她周全,甚至,还热心的帮她捎了信,要送她回来……” “所有事情巧合的简直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一样,这么个世道,一个被拐走的人,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事说了谁会信呢?” “或许小姐真在冥冥之中有鬼神护佑……” “……” 什么冥冥之中有鬼神护佑? 胡麻一时倒不知道怎么说这老管家,或是他背后的人了。 自己救了香丫头,明明也只是顺手的事,当初她离自己的船弦但凡远那么一点,也许自己就不会向水里的她伸这个手了。 她也就淹死了啊…… 又或者说,不是杨弓突发奇想,去谋那批血食,自己又怎么会到几十里外的牛家湾去? 至于自己会送香丫头回来,则一是那时候的自己……一心修炼,不想有的没的,二是自己认为这种事,本就是应该的,不牵扯其他什么。 但没想到,这些巧合凑在一块,倒让李家人觉得这是冥冥中的什么了…… ……不过毕竟是这个世道,难道真有什么冥冥中的眼睛? ……卧槽! 冷不丁想到最后这个可能,倒是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下意识向周围看了看,又没有真的看到什么。 这种事不能细想,一想真觉得有些影得慌,胡麻也是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向周管家道:“所以,早在明州的时候,你请我护送着,便是想好了要灭我的口了?” “你这么麻烦做什么,亮出信物来,证明了自己是李家门里的人,接了香丫头回来,路上什么手脚不好做?” “……” “怎么做手脚?” 周管家低低的叹了一声:“再把小姐卖一回不成?” “呵,小姐若真有冥冥之中的鬼神庇佑,那再卖一回,也许还是会好端端回到李家的……” “倒不如更踏实点……” 他说着看了胡麻一眼,吃下了蛇药的他,也在缓缓等着毒药消褪,恢复力气,嘴上却不急不忙,慢慢的道:“小姐既然要回家,那就回来吧……” “但血食帮小掌柜不知天高地厚,要了小姐身子,污了阴牒,又有什么办法?” “这城里有的是花子,便宜了他们就是,当然,事完了,也得让他们去给小姐陪葬的!” “拐子帮被小掌柜你亲手除了,小掌柜你也死在在了拐子帮手里,洞子李家或许也不会恨你,没准还要捏着鼻子认了你这个女婿……” “唉,或许还会有些麻烦,但老夫尽力了。” “从你送了信回李家开始,这件事就麻烦起来了,剩下的,也只能缝缝补补,尽量遮掩就是了……” “……” 他愈说愈低,眼底却也开始缓缓的浮现凶光,手里银针闪动。 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杀气,胡麻也想着自己还有什么想问的,末了却只是叹了一声,手里随便的拎着刀,也不多作准备,只是看着老管家道:“这是准备使本事了?” 周管家盯着他,低低的一笑:“陪你聊这么多,是因为我在等解药起效呢……” “小掌柜你又是在等什么?” “……” “你们把戏门的人手里的活多,我倒也真是想见识见识的,只不过……” 胡麻听着,也看着周管家笑了笑,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慢悠悠的道:“你们把戏门的手倒是真挺快的,不过我刚刚好像记错了。” “这瓶才是从耍蛇的身上摸来的。” “你刚刚吃的,是那位崔干娘身上摸出来的……” “……” “你……” 周管家已经瞪大了眼睛,脸色发黑。 而胡麻则是握着刀,小心谨慎的向他靠近,笑道:“所以,我也在等毒药起效果啊……” 上一次感冒症状还没好利索,怎么又开始咳的厉害,痰里带血,睡觉也不踏实,唉,愁人,但先把这块更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阴差文书 “怎么样了?” 与周管家的这一场交手,实在是凶险万分,龙争虎斗,旗鼓相当,激扬顿挫。 因为把戏门的人活多,而且都是匪夷所思的,所以胡麻甚至不敢真的像跟别的门道之人厮杀一向他猛烈的冲上来,而是拿了刀,慢慢靠近。 一边靠近,一边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乌黑,手脚都变得径挛。 周管家也看起来已经死在倾刻,几乎绝望的等着胡麻上来取自己性命,偏偏胡麻走了一半,又停下了,只是以刀拄地,距离他保持三丈距离,就这么一直盯着他。 鼓起了最后一丝力气,打算暴起一击的周管家绝望了,最后,他是被胡麻这么一直盯着,盯死的。 “好吓人啊……” 直到周管家彻底的倒下,身体都蜷成了一团,一点生机也不存在了,胡麻才又等了片刻,上去割下了他的脑袋,又观察了半晌,确定他不会接头术了,才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还好他没有暴起来争夺自己怀里的蛇药啊…… ……不然自己又得骗他一回了,因为那蛇药自己根本没拿上来,在下面扔着呢! 松了口气,才又抱着好奇,刀尖挑开了他的衣服,观察了一下,又发现他其实也没有长第三只手。 那抢自己药瓶时,怀里伸出来的第三只手又哪里来的? 怎么想怎么离奇,把戏门的人本事就是大,也亏得自己意外的没死,又把奇毒无比的双头蛇丢到了他的身上,这管家又惊又怕,一时脑袋转得慢了,这才把那瓶毒药当蛇药吃了下去。 如今换作了平时,他们把戏门的人又精又滑,江湖经验又丰富,这么种换药的小手段,却不见得能够瞒得了对方。 检查过了周管家,胡麻才忙向张阿姑走了过去。 倒是看到了她的脸色,心里微惊:“阿姑这是怎么了?” 张阿姑本来就是个黑里俏,但如今竟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白了不少。 “俺没事的。” 张阿姑见他问,却摆了摆手,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没啥用,亏了也就亏了。” 这倒一下子证实了胡麻之前的猜测。 那条双头怪蛇,毒性厉害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太邪,邪气入了坛,便不是那么容易能驱走的,想来是阿姑帮自己受了?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会担忧不已。 这等邪物毁了福禄命数,将来不定要遇着什么。 但张阿姑却不在乎了,在她看来,反正婚期快到了,这些东西有没有都无所谓。 死刑犯最不怕手上沾点人命,病入膏荒的人也最不怕与人赌命。 看向了张阿姑,低声道:“阿姑也别这么说,自家性命还是要爱惜着,回头我们一起商量,总能找到法子。” 张阿姑却只是摆了摆手,把这话当成了胡麻安慰自己的。 微微转头,看了地上的管家一眼,叹了一声,道:“好好一个事,怎么就……” “走江湖的哪有个简单的?” 胡麻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周管家,道:“这一路上我也实在抓不着他的破绽,还好用了种当年师傅留的假死药,骗过了他,不然这狐狸尾巴都露不出来。” “仅仅就是一颗假死药,便能让坛上的油灯灭了?” 张阿姑听出了胡麻这是在解释刚刚油灯灭了的问题,怎么说呢,不是不信,就是有些离谱。 但她不是个多事的性子,胡麻便是不解释,她也不会刨根问底,如今听了胡麻的解释,也只是低低叹了一声,道:“你们血食帮的掌柜,心眼子也是真的多啊……” “……” 胡麻倒是讪讪的,转移了话题,忽然道:“阿姑听到阴牒没有?” “你们刚刚的话我听到了。” 张阿姑闻言,却是摇了下头,低声道:“阴牒是传说中的鬼差文书,据说以前,有阴差从地狱里出来,到人间勾魂。” “有了这阴牒,便可以通关过境,将活人的魂拘到阴府受审,各地庙神城隍,都不得盘查,人间走鬼人见了阴差,也都需要躲着,但活人拿阴牒……” 她顿了一下,却摇摇头,低声道:“我确实没有听过。” “刑魂门道里,倒是有修鬼身的法子,火候到位了,可以离壳夜游,归身是人,离身便是阴神。” “但这法子跟他刚刚说的阴牒也不一样呀……” “……” “那只能慢慢再打听了。” 胡麻低低呼了口气,道:“先离开这里再说,总觉得这里不安宁。” “是。” 张阿姑也立刻答应下来,低声道:“这里斗了法,不定会吸引什么东西过来呢!” “不过,连管家都……那咱还要扶灵过去不?” “……” 胡麻听着她的问题,也微微沉默,然后笑了一声,道:“咱们当然还是要继续往安州去。” “香丫头是个苦命人,家奴害她,咱可不能害她。” “……” 张阿姑闻言,便也低低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胡麻却是想着,李家的事出了变故,那自己更要快一些往安州去了。 替白葡萄酒小姐送了信,再与那里的转生者接触上再说。 胡麻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过去看了看那辆驴车,还有车把式与伙计,却见他们都晕迷了过去,一瞧手法,正是周管家用过的。 想必是周管家在准备出手对付张阿姑和自己时,便先捏昏了他们,之所以留着没杀,想必也是要运这么大个棺材,还需要他们帮着赶路呢。 把戏门的法子,胡麻也不懂,却是忙帮他们推行血气,以守岁人的火候活络了经脉,一番施为下,他们倒是慢慢悠悠醒了过来,却是缓了一下,才忽地慌忙的四下里瞧着。 还以为自己刚刚是被吓晕了。 胡麻忙道:“别怕,妖人已经解决啦,快套上车,咱们这就离开。” “哎呀……” 这车把式与伙计,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小东家,你这个钱可真是不好赚啊……” “俺们平时也是习惯了出门的,出十趟门,都没伱这一路遇着的事多。” “……” 却是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了身首分离的周管家,吓的脸都白了:“哎呀,连这老哥哥也被妖人给杀啦?” “……” 胡麻一时也解释不了,只是低声道:“三位可是辛苦了,回去了我工钱我多多的给你们,先帮着套上车,离开这里再说!” 忙将他们拉了起来,套着车,胡麻却也快速的看了一眼周围。 林子那里,死了不少人,但自己已经打扫过了,捡了点有用的东西,都在小红棠篮子里放着,这边除了一地的蛇尸,倒没有别的什么。 张阿姑也已经把法坛里的东西收拾了起来,胡麻如今纠结的,倒是那周管家的尸体。 其他人可以直接扔在这里,这管家却要解决一下。 既然他与人约好了,那说不准便会有人来这里探查究竟。 自己得把这老管家藏起来,这样对方找不着他,也能让对方胡思乱想一阵子。 当然了,对方若是有法子招魂问鬼,那自己也没招了。 回头有机会了,倒要向地瓜烧打听一下,学个把人的魂打散的法子。 当然,就算会变鬼,也没这么快,一个人死了,七魄会消失,而在七魄消失之后,魂才会完全的离体,平时人说的“魄散魂飞”,就是这个道理。 而这七魄消散的过程,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正常来说,刚死的人没有那么快变鬼,会有个类似于破茧成蝶一样的过程。 正想着是不是要搬到林子里去,挖个坑给他埋了,却忽听得那边车把式慌叫了一声。 胡麻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没处理干净,忙一个箭步跨了过去,却见车把式与两个伙计,都离得那棺材远远的,声音颤颤的,指着那车上的棺材:“里面……里面好像有动静……” “嗯?” 胡麻也有些意外,忙靠近了棺材听着。 果不其然,里面不一会,便响起了踢打棺材的声音。 他顿时想到了什么,忙将棺盖推开。 旁边的车把式与伙计们已经吓坏了,他们可不知这棺材里装的本来就是活人。 心想棺材里出了动静,不想着赶紧入土,还要打开瞧瞧,这像话? 而胡麻打开了棺盖,却见到里面的香丫头,果然正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心里有些惊喜,也想明白了缘由。 却是之前她脑袋里被人砸了一颗钉子,而看这手法,似乎正是林子里面的人用那个木偶人来施法的,早先这根钉子,草心堂都没有帮她拔出来,但如今,木偶破了,钉子便也无形中消失了。 “你现在……” 胡麻看着香丫头,也一时拿不准。 香丫头不仅是脑袋里有钉子,似乎生魂也已离体,不知被留在了哪里。 当初白葡萄酒小姐也说,如果帮她拔出了钉子,她有可能醒来,也有可能不醒。 这会子虽然看她醒了,但胡麻也不知道她清不清醒。 而棺材里坐了起来的香丫头,却也是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仿佛不知自己为何在这里似的感觉,眼珠子缓缓的转了一圈,才落到了胡麻身上。 忽然开口:“公……公子。” “我……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我……我遇见了管家伯伯,就把所有事都想起来了,可是,可是管家伯伯念咒,就让我昏过去啦……”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鬼门关 “果然,香丫头昏过去跟老管家有关……” 胡麻低低的叹了口气,倒一时觉得荒唐,最一开始,香丫头莫名其妙的昏倒,便都怀疑是那老管家,但他演的太好了,倒是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想来也是香丫头本来记忆就在恢复,冷不丁一看到了他,便想起了很多事情,这老管家也只能立刻动了手脚。 不然,香丫头醒着,他可就太多事情不好解释,更不说再哄着自己这些人了。 确定这丫头是真的醒过来了,也忙伸手把她从棺材里拎了出来,有些关切的道:“那你们家里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我都记得……” 香丫头神色慌乱,她身体虚弱,却眼睛里都急出了泪来:“阿爹,还在洞子里等我。” “我再不回去,鬼洞子里的东西就要出来,所有李家门里的人都活不成……” “……” “什么?” 听着香丫头迷迷糊糊,又惶急的话,胡麻都有些懵住了。 刚刚管家的话里,听着像是整个李家人,都在躲着什么被诅咒的命运似的,忙不迭的把香丫头“流放”,也与此有关。 但这香丫头一醒了过来,怎么又说,自己再不回去,李家门里的人便要活不成了? 脑子里实在被太多搞不明白的事情填满,但看着香丫头刚刚醒来,兀自有些迷糊,眼睛却红着,眼泪汪汪的模样,也只能先做下决定来。 深呼了一口气,向香丫头道:“你先别着急,把事情好好想想,跟我们讲一下,但现在先离开这里再说!” 于是忙忙的重新收拾了车,管家的尸体直接放进了棺材里,棺材则弃在了这里,如今黑灯瞎火,香丫头刚刚醒来,还迷糊着,都不知道那尸体是管家的。 一行人急急忙忙,下了山坡,来到了官道上。 只是该往哪里去,却也需要斟酌,这管家说过,前面还有李家的人等着,万一赶上去,遇上了也麻烦。 于是胡麻干脆心一横,直接带了众人,又往东昌府过来。 反正乞儿帮跟进来的人都被自己杀了个干净,崔干娘等人也死了,这里反而安全。 如今已是深夜,城门早就关了,但胡麻自然有办法。 先是找了个低矮处,侧耳听听,上面也没什么人在巡逻,便使出了鬼登阶的功夫,一个一个的将人给带进了城里,惟独这车跟驴不好安置,但也先找个僻静处拴着,第二天来领。 进了城中,避开打更人,他们叫醒了一家客栈的门。 给上了银子,让人打来热水,又下了几碗面,这才有了时间,细细的问。 香丫头如今只是心慌意乱,仿佛也是事情太大,已经被吓着了,向着胡麻道:“公子,都明白了,我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 “但是,他们都想错了啊……” “李家人,逃不出鬼洞子的,李家人守鬼洞子,不是责,是债啊……” “……” “还债?” 胡麻听着更是有些不解,道:“怎么个还法?” “我记得……” 香丫头被惊恐感慑住,抽抽噎噎的道:“我记得阿爹在我走丢前跟我说,李家,还有原来,原来那些被派过来的人家,其实一开始,都是要砍头的囚犯。” “我们鬼洞子人家不是官身,而是囚徒,被派过来,就是为了看着鬼洞子,守在这里,就是我们几家的命……” “囚徒?” 胡麻听着,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些事,可能牵扯到了早先自己没想过的。 对现在这个世道的人来说,皇帝已经离得太遥远了啊! 唯一对他的了解,便是被人剥了皮。 就连官府,这会子也只剩了个名字,根本不管事,明州府谁说了算? 明明是我们红灯会! 但结果,就这么一个世道,那么偏远的地方,倒还有人一直在那里守着皇命? 他越听越觉得,这件事情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深呼了一口气,他心神绷紧,才缓缓向香丫头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鬼洞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是……” 香丫头张口,她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有些迟疑。 但她迎着胡麻认真的表情,却是做不出隐瞒的事情,还是说了出来:“是阴府。” “鬼洞子,便是鬼门关。” “整个灵寿府,不,甚至整个安州,人死了,都要进鬼洞子的!” “……” “什么?” 胡麻这一惊,却是不小,直接站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了张阿姑,却见张阿姑也睁大了眼睛,这么个大走鬼,都被吓到了。 这世道,真有鬼门关的存在? 在传闻里,不都说鬼门关已经关了? 那为啥灵寿府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甚至还有活人,世代在那里守着? 心里一时也不由堆起了好多的话想问,但香丫头却看着他,道:“公子,我一点事情也不想瞒着伱,你是好人,是我离开了家,遇到的唯一一个好人。” “但阿爹当时说过,让我不能对外人讲洞子里的事情,这件事情,就连我们李家门里,也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的……” “阿爹说,有些事情,活人不能打听,不然,知道多了,会被鬼洞子里的东西带走。” “……” 胡麻也一下子就收了心。 他是挺爱打听事的,但他也相信这世道什么都有可能。 没准真有一些事,活人打听了之后,就不知道得罪了什么,惹来祸事。 “我得尽快回去的。” 香丫头的着急,显而易见:“家里的人都不理解阿爹,我怕……我怕他们做什么。” “呼!” 看着她焦急的表情,胡麻轻轻点了下头。 送她回去,是有必要的,当然明面上讲,自己也不能不犹豫一下子。 正常的血食帮小掌柜,只是顺手做个好人,一下子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不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 但实际上,对自己来说,李家的事情虽然麻烦,但愈是这样,自己愈是得往安州去一趟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自己想退回去,就能退回去的,赔进来的本太大。 所以,倒是要更进一步,看看形势如何。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李家的太复杂,也牵扯到了一些秘密,自己头不能这么铁。 还是先到了安州,与那里的红葡萄酒小姐她们接上头,再作计较。 于是沉默了良久,还是低头了一声,告诉香丫头别怕,自己会送她回家去的,不过,既然人醒了,路程也要加快了。 胡麻先让众人都睡下,歇息了一场,然后才找来了张阿姑,以及一路上跟着,老实干活的车把式与两位伙计,道:“这一路上,大伙也跟着辛苦了。” “现在人已经醒了,后面的路要轻装便行,我直接带了她去安州就好,若再遇着事了,就我们两个,也会更容易脱身一些。” “咱这趟活,到了这里,便算是成了,一应银两,诸位现在带着也可以,让我写个条子,回去了到我们庄子上领也可以,这趟回去,也别苦着,雇上车马,银钱都算到我这里好了。” “……” 听得自己可以回去,车把式与两位伙计,都有些惊讶。 照理说该客气两句,但想到了这一路上的凶险,还真说不出客气的话来。 他们也是真的怕了。 嘱咐完了车把式与伙计,胡麻又看向了张阿姑,道:“阿姑,我们更不必说客气的话了。” “这一路上,你虽然不肯做我师傅,但却教了我不少东西,连走鬼人帮着徒弟守法坛的事情都做了,这次起坛,也吃了大亏。” “我别的话且不讲,你过来这一趟的银子,当然少不了。” “而你回了明州之后,便也先安安生生,闭了门户,不要走鬼,也莫起坛,一切都等我回明州的时候再说。” “我虽然是混血食帮的,但也认识几位前辈,想来能有法子解决困扰你的问题。” “……” 张阿姑听了胡麻的话,却是明显有些意外。 她本当时胡麻只是在安慰自己,毕竟自家的事,只有自家清楚,那堂上请来的五煞神,又哪里是血食帮的什么人能够想到法子解决了的? 但看着胡麻说的时候极为认真,眼神清澈,又不由得信了他的,点了点头,道:“俺知道了,回去先歇歇。” 交待完了,胡麻便又拿出了一颗血食丸,给张阿姑服下。 张阿姑却是吃了一惊,这么贵的东西,早先就吃过一颗了,怎么还要吃? 胡麻坚持着让她吃了,又帮他们稍稍安置,在这东昌府的骡马行里,打听到了一支人数众多的大商队要启程往南边去,便给上银子,安排了张阿姑他们一路跟着随行。 当然,不仅是随行,还得去城外牵了自己的驴,一路给带回明州去,自己与香丫头后面要骑马,驴就顾不上了。 好处倒是这里民风不错,那驴没被人牵走。 安排了她们回去,胡麻这才深深呼了口气,再度回城,雇了几匹骏马。 又用从周管家那里学来的手法,简单易容了一下,两个人便挑了侧门,出了城来。 挑了最近的道路,一路直往安州而来。 两个人赶路,又骑了快马,虽然辛苦一些,这速度却是明显的快了。 他们一路小心,躲着未知的麻烦,昼行夜宿,不敢耽搁,却是堪堪在第七天头上,便已经到了安州地界。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高帽鬼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胡麻一下子都懵掉了,这上来的第一个招呼实在是出人意料啊,为什么他关注的点是自己会不会找红葡萄酒小姐救命? 关键自己真是啊! 那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正追着自己呢! 心里也是微微的思索,很快有了主意,坦然道:“当然不是了。” “我是受人所托,过来给红葡萄酒小姐送信的。” 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当然,这份信倒是挺着急要送到红葡萄酒小姐的手上,听这意思,老兄你也是认识她的?可否替我呼叫她一下?” “都是在一个地方混日子,说不认识你也不信啊……” 对方叹了一声,道:“既是送信,我帮你找她,不过今天肯定呼叫不到她的,所以伱先跟我说说吧!” “受谁之托找她,又送什么信?” “……” 听着这话,倒让胡麻又有些意外了:“今天呼叫不到?为什么?” 对方叹了一声,道:“她养的猪又跑了,出去撵猪去了,这会子不知道那牲口跑出了几百里去了呢……” “养猪?猪跑了?” 胡麻听着都懵了,你堂堂转生者跑到这个世界来做畜牧业了? 最关键是,谁家正经猪能跑出几百里去啊? 一时间对这安州转生者组织的画风,产生了一点点的诡异,但心里暗自揣摩了一番,却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早先答应了替白葡萄酒小姐送这封信时,他就考虑这个问题,转生者天性小心,冷不丁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送信,心里不可能不提防的。 万一对方是假冒的怎么办,反正转生者的代号都是自己取的,初次连接的人,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过白葡萄酒小姐却说了,来到了安州之后,可以放心。 这里的转生者组织已经合作的时间不短,又在安州经营许久,是值得信任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与安州的转生者联系,便直接说要找红葡萄酒的原因。 当然,接触的时候不用这么小心,但白葡萄酒小姐还是留下了一个最关键的暗号,用来在最后把信送出去的时候,对上一下。 对上了,便可以信任。 胡麻也问了,这信任到什么程度。 白葡萄酒小姐当时的回答是:“托付身家性命!” 心里想着,便慢慢道:“那请你转告她,我是受白葡萄酒小姐所托,给她送一封信来。” “什么?” 这话一出口,却是对方先吃了一惊。 刚刚那懒洋洋的态度,忽地不见,声音都听得一下子多了几分凝重与认真:“你是来自上京?” “……” ‘这倒不是……’ 胡麻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想了想,也只是道:“别的白葡萄酒小姐倒是没有说,她只说让我把这封信送到,红葡萄酒小姐自然明白。” “……” “呼……” 对方也吁了口气,便不再问,而是变得认真了一些,道:“若是如此,那怠慢了,兄弟。” “我代号烧刀子,与红葡萄酒小姐,白葡萄酒小姐都是旧识。” 他先报了代号,又道:“这件事我会尽快想办法通知红葡萄酒小姐的。” “最迟明夜此时,她会来与你对话。” “……” ‘又要等一天?’ 胡麻心里倒是一怔,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声道:“是。” “只是信比较急,烧刀子老兄也请早点知会她。” “……” 二人说定,胡麻便退出了本命灵庙,没有继续睡去,而是先慢慢睁开了眼睛。 床上,香丫头正缩在了墙角睡着,呼吸沉沉,屋里极是寂静。 只有一盏油灯,点在桌上,发出了微弱的光。 转生者在本命灵庙里,可以保持清醒的思考,但若是退出了本命灵庙,便也往往一个恍惚,先就陷入了沉沉的梦里,所以若有事情想,倒通常都是退出本命灵庙后,便先醒来。 “对方是不在安州府城居住着,还是真的找猪去了?” 默默想了一会,倒是想不到什么主意。 先一个,倒是距离问题。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白葡萄酒小姐一下,拥有远距离呼叫的能力,很多本事大的人,但道行也没有突破三柱香。 便如在明州,二锅头老兄的本事是能养红灯娘娘的,但他的道行却也限在了三柱,无法超远距离呼叫……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平时演的太过,能呼叫也装不能。 而转生者虽然同在安州,但也不一定都聚集在府城。 平时躲在了府城外面的某镇某府,甚至某个村子里也都是有可能的。 这位代号烧刀子的人,或许也需要进行一段距离的移动,才能顺利通知红葡萄酒小姐。 另外一个便是,之前没有连接过的人,在对方不进本命灵庙的情况下,呼叫不了。 对方根本听不见。 但若是连接过,哪怕对方没进本命灵庙,也能心有所感。 当然想要对话,还是得进入本命灵庙才行。 无论如何,自己只能先等一天了。 按理说自己如今麻烦缠身,当然是越早越好。 可是情况便是这样,自己送了这封信后,按白葡萄酒小姐说的,安州转生者组织该给自己一些报酬的,到时候再说出自己需要的帮助,便顺理成章。 但如今,正主儿还没联系上,便急着说自己的问题,就怪怪的,双方都不会太舒服。 不过,好在对方一听白葡萄酒小姐的名字,便一下子客气了很多。 可见她在这里确实面子不小,倒让胡麻放心了一点。 等一天就等一天吧! 正在心里想着时,忽然感觉身体微微的生寒。 他猛得抬头,便看到了桌子上那盏油灯,光芒居然在慢慢的变成碧油油的颜色。 心里顿时微微吃惊,身形悄无声息的一动,闪身到了床榻之上。 轻轻拍醒了香丫头,然后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香丫头醒了过来,先是一惊,旋即便看清楚了胡麻的脸,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胡麻这才快速的下了床,从手边的包袱里,翻出了几枝香,点在了窗边。 这种情况,他与香丫头都已经遇着了好几回。 身体微寒,油灯变色,便说明,那东西很快就要找过来了。 飞快点着了香,胡麻便轻轻的靠在了窗边,借了开着的一隙窗缝,向外面张着。 早先他们躲的地方,或是宗祠,或是民家,知道有东西过来,却没瞧过。 如今在客栈里,又是在城中,倒是恰好瞅上一眼。 果不其然,点上了香阵之后,也就半盏茶左右的功夫,胡麻便隐约觉得眼睛一花,看到了外面城中道路上,一阵浓浓的黑暗裹了过来,耳中听到了隐约又虚幻的铁链拖动声。 他全身转生为死,不发出一点动静,悄悄的看着。 只见随着黑暗顺了城里笔直的街道涌向前方,后面跟着的,赫然便是一个头上戴了高帽,手里拖着链子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身材高大,看起来模糊不定,他僵硬的,拖了铁链,一点一点,从远处走了过来,双腿不见动弹,倒像是在地上滑动,直从街道一端,走了过来。 所过之处,整条街道,都变得异常安静,鸡犬不闻,全无动静。 四下里的人仿佛呼吸都停止了,变得不似人间。 胡麻眉头微微一皱,留起了神,看到街道另外一侧,正有提了灯笼的两个打更人过来。 他们似乎看不到对面过来的东西,也没有留意到自己的灯笼变成了绿色。 双方相对而行,眼见得便要碰在一起。 胡麻也屏住了呼吸,不知活人与这东西撞上,会怎么样? 心里想着时,便见双方越走越近,那两个打更人手里的灯笼,已经变成了惨碧色,但他们却一无所察。 而他们手里的铜锣,也恰在这会到了敲响的时候,但是锣槌敲在了锣面上,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而同样也是在这时,那戴了高帽的东西,已经与他们擦身而过。 不对,应该是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这两个打更人顿时僵在了当场,脸色发绿,还保持着脚抬起,嘴巴大张的模样。 如此怪异的寂静,保持了数息功夫,那戴了高帽的东西,一点点远去。 胡麻的屋里,桌上油灯,已经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浸骨的冰冷,也缓缓消褪了。 那两个打更人,也忽地打了个喷嚏,继续向前走,一边敲着锣,一边高声叫着: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喽……” “……” 周围一切都变得正常了起来,鸡鸣狗吠声远远的响起。 鼠惊柳动的声音也钻进了耳中。 这个镇子,仿佛在那东西走了过去之后,终于重新活泛了过来。 “公……公子……” 床上的抱着被子的香丫头,直到这时,才敢发出了轻轻的呼唤,明显是有些被吓到了。 “没事了,躲过去了。” 胡麻低低的叹了口气,安慰着她。 心里却是也轻松不起来,早些耍了对方一道,换来了两天的安稳。 但如今,对方到底还是反应了过来,已经重新调头,找他们找到安州来了。 自己确实得尽快联系上红葡萄酒小姐,等她救命呐…… 嗓子难受,吞了刀片似的疼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阴吏索命 “第几天……” 胡麻也没想到红葡萄酒小姐的注意力,竟会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怔了一下之后,想起了从东昌府出来两天后第一次遇见了这东西,便低声道: “这么算,是第六天了。” “头一次感觉这东西出现,是在六天之前的午夜,我烧起了香阵,躲了过去。” “此后,它也出现了几次,但都躲过了。” “……” 红葡萄酒小姐忽然沉默了下来。 胡麻隐约觉得她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心里倒微微的担忧,等候间,才听红葡萄酒小姐忽然道:“你信我们吗?” “什么?” 胡麻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 白葡萄酒小姐倒是说过了安州的转生者可信,但是,她与这位红葡萄酒小姐的关系似乎也有些…… “你遇到的麻烦不小。” 红葡萄酒小姐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却多了几分凝重,低声道:“看样子,这封信,我们要亲手接过来了。” “但也要委曲你一下,再多跑趟腿,明日午时一刻,伱可以到安州府城南,绣鞋巷子口,两棵大槐树之间的柳儿祠堂来,我会让烧刀子在那里接应你。” “你把那封信带来,若有事,我也在看到了信后,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 胡麻闻言,倒是有些惊讶:“当面取?” 转生者之间,递信的方式很多,惟独当面取信是风险最大的。 自己与她们也是初次连接,且不说自己能不能信得过她们,她们难道就这么信得过自己不成? 或者是,白葡萄酒小姐面子大,让她们不在意这危险? 可再一想,便明白她这安排,或许便于她提到的役鬼有关,心里快速的衡量了一下,便即回答:“好,我明天过去。” 退出了本命灵庙,便又默默寻思了片刻,坐在椅子上睡下。 于是第二天起来,便先做起了准备。 周管家人挺好的,虽然一路上憋着坏心思,但是中间自己向他打听活,他还是给老老实实说了一些的。 其中便包括了对于把戏门来说最为基础的易容与腹语术等,那腹语术倒是不好练,但易容这种技术,学好学精也不容易,但平时应付一下子,倒简单。 先一大早去买来了几块猪皮,几杆毛笔,又到了当铺,拿了几件旧衣裳。 回到了客栈里,一番施为,往自己脸上抹抹画画,便已经成了一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当然,也只能远远的看,离近了看,破绽还是挺明显的,只能戴上斗笠,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是自己还没仔细研究过这些活,二是时间也来不及。 真要做周管家说的那种人皮面具,又倒模子又描痕,还得用银针改变肌理走向,麻烦着。 但听他说了,把戏门里,有高手,懂得画皮。 那可真是彻彻底底的变成另外一个人。 做好了这番准备,他才吩咐了香丫头,出了客栈,一路往安州府城南的绣鞋巷子口而来,香丫头见他这样忙着,一看就是在做正事,更是不敢打扰,老老实实的等着。 一路找到了安州府城南,先扮着老江湖,在旁边转了会,找到了那绣鞋巷子,但到了这时,却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来到了城南,也到了巷子口,甚至还看到了红葡萄酒小姐说的那两棵大槐树,甚至看到了那一眼古井,但惟独对她们说的什么柳儿祠堂没看见。 这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座小小的神龛,哪有什么能容人进去的祠堂? 找了一圈,特意盯着那神龛看了半晌,心里逐渐明白了什么,心间微疑,但午时一刻却快要到了。 “再小心,总也该有个决断。” “既是要过来求人帮忙,再表现的纠结怀疑,便不好了……” “……” 他心里想着,便索性扮作过路歇息的路人,轻轻的在那神龛前坐了下来,斗笠遮着太阳,余光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但等候了许久,却一共也没见几人过去,更别说可疑的人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似乎已经过了一刻,太阳晒的人暖烘烘,旁边井水又带了丝丝清凉,若有若无的奇异花香飘来,胡麻竟也有些神思倦怠,隐约间,仿佛听到了一声声娇媚痴喘的女子笑声。 一转头,倒不由的吃了一惊,只见那身边小小的神龛之中,竟似多了很多指许长的小人,在那里弹琴弄箫。 “老白干兄弟,你也太小心了,进来一叙吧!” 胡麻忽然听到了这小小神龛里,响起了一声带了笑意的呼唤,感觉自己身体一阵轻盈,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宽敞精美的殿堂之内,装饰精美,异香扑鼻。 身边莺莺燕燕,身披薄纱,在旁边磨磨擦擦。 呼唤自己的声音,便从前面传来,只见一个身上裹着舒展的黑色袍子,懒懒卧在了台阶上的人,正笑着向了自己招手。 胡麻正自处于半清醒,半疑惑的状态,微觉惊讶,道:“这是……” “红葡萄酒小姐的黄粱之术……” 那身上穿着黑色袍子,依稀让人感觉面容俊朗,但也不知为什么,越想看他,越记不住他模样的男人笑道:“虽然是幻术,但她可也是等闲不会随便施展的。” “现实里见面取信,多少都要小心点,所以才借了这术。” 说着,向胡麻伸出了手,道:“信呢,拿过来吧,我先去递给红葡萄酒小姐。” 如今是在幻境里,但胡麻摸索了一下胸膛,还真的找到了那封信,只是要递过去之前,却又忽然警惕了些许,看了一眼那黑色袍子的男人。 黑色袍子的男人怔了一下,道:“我可不知道红葡萄酒小姐的胎记长在什么地方,这暗号我对不上。” “……也不敢对!” 胡麻道:“我是想问你,那位小姐身边养的狗,叫什么名字?” “……” 黑色袍子的男人怔了一下,表情有些诧异:“她养的是一只猫吧,名字叫白蜡……她怎么会喜欢狗,她是最讨厌狗的。” “……” 一听这话,胡麻也终于放下心来。 不是自己太警惕,实在是这种事情要多留个心眼才行,这才笑着递过了那封信,却见黑袍男子接了过来,也只是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一位女子,对方便轻盈的飘走了。 黑色袍子的男人倒是叹了叹,向胡麻笑道:“不愧是跟白葡萄酒小姐一路的人,这谨慎劲真像。” “但你且稍坐,我还有要紧事跟你说。” “……” “什么?” 胡麻隐约猜到了,抬头看向了对方认真的眼神。 “你道我们为什么急着在白天的就见你?” 黑袍男子低声道:“今天夜里就是第七天了,那役鬼必定可以找到你,那就麻烦了,兄弟,不是我危言悚听,今天晚上,你不做准备,怕熬不过去。” 胡麻低呼了口气,事情果然不简单,昨天他们问自己,便有所察觉了。 “役鬼,不是人间的东西。” 烧刀子低声道:“那玩意儿,也不是普通人能指使得了的,可一旦请出来了,必定能找着人。” “从它第一天开始找你算起,你就已经逃不掉了。” “在七天之内,你别说用了香阵,哪怕是普通人,只要提前留了意,或是躲在污秽地方,或是躲在神像后面,甚至是躲在床底,都有可能逃过它,但是,只有前六天能躲得过。” “到了第七天,无论你怎么躲,它都一定会找到你。” “……” 胡麻想到了那古怪的东西,心里也不由恍然。 难怪这几日,自己虽然可以用香阵躲过它,但心里却一直都没有放松的感觉。 立时道:“那……现在有什么法子?” “现在我们就是在帮你!” 烧刀子叹了一声,道:“若想对付这玩意儿,便只有请红葡萄酒小姐亲自出手,而且,是你在现实之中见到她之后,再由她来帮你处理。” “也就是说,你们才只不过连接了一次,她便要在你面前现身,甚至还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 “这……” 胡麻忽地心间恍然,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如临大敌。 对转生者来说,这确实是一件极为冒险,且让人为难的事情,自己也微微沉默,向他道:“那红葡萄酒小姐她……” “她肯定不想拒绝,那么大大咧咧的一个人……” 烧刀子倒是叹了一声,道:“之前也不知多少转生者听说了她,过来找她帮忙了,她都不拒绝,但我们却要劝着她,该有的小心一定要有。” “这也是我们需要先看信的原因。” “看过了信里的内容,才能决定,是不是真要花这么大力气,冒这么大风险在现实之中帮你。” “……” 对方坦然说了出来,胡麻倒觉得心里踏实了。 算算时间,信已经被取走了有一会,便低声道:“那结果呢?” 烧刀子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远处,忽见得周围一阵轻香飘来,身边所有围绕的莺莺燕燕同时消失不见了,周围变得极为安静。 “红葡萄酒小姐看已经看过信了。” 烧刀子叹了一声,苦笑道:“看样子白葡萄酒小姐在信里帮你做了保证,你是值得我们尽最大努力帮你的类型。” “现在,你的事情,便是我们的事情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江湖规矩 一阵微风拂过,胡麻醒了过来,却只觉阳光洒在阳上,微微骚痒,周围一片清幽。 再转头看那小小神龛,破败矮小,容不下一拳,就更看不到什么莺莺燕燕,以及能容人进去的大殿了。 但是摸摸自己怀里,那封信却真个已经送了出去,而烧刀子一一提醒了的自己的事情,也同样历历在目,就仿佛两人刚刚分开。 低低一叹,倒不知该轻松,还是沉重。 沉重的是,听了这位烧刀子一讲,总算是明白了那晚上找过来的东西远没有那么简单,自己还以为这走鬼人的香阵厉害,却原来是那玩意儿也有着一定的规律,愈发的不好躲。 但放松的则是,果然,找到了组织,好办事。 想着他们的嘱咐,也不由暗自叹着:“白葡萄酒小姐的信里究竟有什么,竟让他们如此的郑重?” 本来以为,自己过来了,可能只是得到一些安州转生者组织的情报帮助,或是随手帮个小帮,但对方这倒像是一下子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似的。 甚至,对方愿意让自己直接去红葡萄酒小姐那里,一下子便将对方现实里的身份泄露。 对转生者来说,曝露身份,这是多大的面子,在明州,地瓜烧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与她合作的另外三个人是谁呢! 低低叹着,也想起了在刚刚那黄粱术里,烧刀子很严肃的告诉自己的事情:“役鬼索命,无常勾魂,七天之内,没有人可以逃得过去。” “法术还有破法,但这东西没有,这已经不是什么人施展出来的法门了,只要被这东西盯上,便只有被带走这一个可能。” “但也巧了,整个安州,惟一能解这东西的,便是红葡萄酒小姐。” “可是她虽然同意了帮忙,却也不是直接上门就那么简单的,我需要跟你讨论出一个方法来,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她,也不会惹得旁人生出疑心来。” “……” 对这一点,胡麻非常理解,立刻点了点头,认真听对方怎么做。 “你自明州来,在安州举目无亲,红葡萄酒小姐也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除了偶尔出去逮猪,伱们按理说没有道理相识,她更没有道理帮着你解决遇到的麻烦事情。” “但只要我们好生策划,总能让你们的相识相见变得合理。” “所以,先请老白干兄弟说一下你惹着这东西的原因与过程吧,再瞧瞧该怎么办。” “……” 胡麻也认可他的话,便微一沉吟,将自己护送香丫头过来的事情说了,这其实也会一定程度上漏自己的底,但如今自不能如此小心。 不过,这般讲述了一番,倒发现烧刀子对自己在明州的事情全不在意,甚至香丫头的身份也没怎么打听,倒是听到了自己在东昌府与平南道上的妖人交过手时,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宰了那几个人?” “可有凭证?” “……” 胡麻立刻道:“有的。” 烧刀子便也拊掌大笑起来:“这就好办了,你直接上门去找红葡萄酒小姐即可,按规矩来,便不会有什么风险。” 胡麻听着,忙道:“什么规矩?” 烧刀子却是笑了起来,道:“江湖上的规矩。” 说完了这些,他便给了胡麻一件东西,指了一个地点,又交待了一些事,便让胡麻出来。 一阵微风出来,胡麻便已醒了过来,只觉得这一场交谈,如真似幻,当真神奇,不过他也知道要紧,不及细想,快步去准备。 先作忙忙奔走状,到了几个地方,胡乱打听了一些事情,又到了城里某个点了红灯笼的馆子里面,用暗号与老板娘说了几句,拿到了一份东西。 一应俱全,戏也足了,胡麻这才回到了客栈,接上了香丫头,便结了房钱,牵上了两匹马离开。 见胡麻如此急迫,香丫头也紧张了起来,道:“公子,我们去哪里呀?” “我研究了两天,想将你送回灵寿府,心里只是没个好主意。” 胡麻心里已经定好了剧本,便也是一脸忧色,道:“如今,也只能去城外搏上一搏了。” “啊?” 香丫头顿时有些担心:“你是要与三哥哥交手吗?” “他……他很厉害的。” “……” “就因为他厉害,所以才要搏上一搏。” 胡麻苦笑道:“当然不是跟他斗,是先去搏个机会。” 一边说着,一边牵了马出城,到了城外才骑上,快马加鞭,向了一个地方赶来。 经过了几日连续的奔波,他们骑马倒都骑的挺像个样子了。 不过这骑马快跑,却也只跑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远离了安州府城,沿路上只见得田里庄稼齐整,远处青山碧水,风景甚是不错。 但胡麻看到了前方一个很大的镇子,却又不进去,而是调头转向北边。 很快便已进了山间小路,马也慢了下来,却是越走越慌,周围荒草萋萋,还遇着了一片荒坟,但仍是不停,继续向前走,终于来到一片林子前,只见那边树上,到处绑着红布。 密密麻麻,在山间薄薄的雾气里,瞧着很是诡异。 “绑了红布,便说明这里有危险。” 胡麻瞧着,都叹了一声,道:“红葡萄酒小姐,倒真是挑了个好地方住着啊!” 到了这里,马都不便骑着,便下来牵着。 要往里走时,却听见不远处坡上,响起了一声吆喝,转头看去,倒是一个背了柴正下山的樵夫。 对方一脸的惊慌,远远的向胡麻他们叫道:“两个小娃娃,你们是疯了不成?没瞧见这里有咱走鬼人系的红布,前面可千万去不得,闹妖哩,你们闯进去,小命就没了。” 香丫头听见这樵夫如此说,心里也害怕起来。 胡麻却是吁了口气,向樵夫道:“多谢老爷提醒了。” “不过我们兄妹也是遭了难,要求高人治病哩,听人说这里不是闹妖,是有高人。” “……” “什么高人?” 那樵夫都惊讶了一下,道:“没听说,只知道里面邪性,没人敢进去。” “咱们打柴的,都不往里面走。” 不过他见胡麻与香丫头坚持要去,便也只能没有办法的摇了摇头,背着柴回去了。 一步三回头,只可怜了这两个小娃娃的命哩。 “江湖险恶,但民间还是好人多。” 胡麻心里也叹了一声,带了香丫头继续往里,却是在穿过了林子之后,眼前倒是又开阔了不少,远远的看着一条在草丛里踩出来的小路往通向里。 只是这里或是因为地势缘故,总是有着挥不去的雾气,他们牵马走在这里,只觉阴森森的,时不时看见一些古怪的事物。 但继续向前走着,倒终于在小路尽头,看见了一座农庄,只是这地势陡高陡低,他们到了这农庄前,却有种前方本来空无一物,这农庄冷不丁直接出现在眼前的感觉。 但那农庄瞧着普普通通,黑色木门,石头院墙,墙外种着几棵柳树,偏生看着,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香丫头这时已经紧紧的跟着胡麻,快要抱住他的胳膊了。 胡麻自己都绷着心神,只感觉靠近了这庄子,怎么倒有种当初靠近了鬼寨子的感觉。 鬼寨子是怨气冲天,这里,则是邪气逼人。 但他心里明白,这是自己人的地方,便也只是壮起胆子,上前敲门。 “吱呀……” 却不想,刚刚抬手,这庄子的木门,便忽地打开了。 门后空无一人,倒有种隐约带着血腥气的冷风,忽地迎面吹了过来。 他与香丫头退了一步,挡着脸,但对视了一眼,还是继续向里面走,可是被他们牵着的马,却像是遇着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硬是高抬着脑袋,坚决不肯走进这庄子一步。 没奈何,胡麻只有将马栓在了外面的柳树上,自己带了香丫头进去。 “公子,咱们这是来干什么呀?” “嘘,莫要作声,能不能顺利的送你回家,就看这位高人愿不愿意帮忙了。” “……” 边小声说着,边走进了庄子,却见里面,看起来也只是很普通的模样,里面有着几间低矮的草舍,墙边堆着一些木制的农具,居然还有高高的草垢。 只是若与普通的农庄不同的,那便是这里看不见人影,而且这里的牲口,居然都是散养的,猪羊牛马,皆零散呆着。 当胡麻他们走了进来,这些正零散卧在了庄子里各处的牲口,便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迎着它们的眼神,香丫头竟觉得有种渗人的味道。 “有人在吗?” 胡麻高声叫喊,扯着抱紧了自己胳膊的香丫头,慢慢向里面走来。 没有声音回应他,这庄子里更显得安静,但那些散落于各处的牲口,却缓缓围了上来。 这些牲口有的高大,有的矮小,有的强壮,有的瘦削,但却都走的小心翼翼,似乎非常的虚弱,一点一点蹭到了胡麻他们身前,便已经吓的胡麻与香丫头都不敢继续向前了。 而这些牲口凑了过来,前腿跪倒,将他们的去路挡上,却没有别的异状。 只是努力的梗起脖子,口中发出了叫声来。 有的哞,有的咩,有的哼哼,叫声混在一处,自然不清楚。 但胡麻却是越听越不对劲,仔细听着这里面的音调变化,忽地大吃了一惊,冷汗渗出。 救命! 这些牲口,都是在向自己喊救命!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裁皮制衣韩娘子 牲口怎么会喊救命? 尤其是,这些牲口看起来没有异样,只是虚弱些,走动起来晃晃荡荡,不像一般的牲口那么健壮,可是越看他们,越让人觉得别扭。 胡麻都是在听出了它们口中喊着救命的时候,仔细去看,才忽地察觉这别扭的地方。 是它们的眼睛,眼睛里居然全都带着一种…… ……属于人类的眼神! 正是这眼神,让他们越看越别扭,甚至开始感觉恐慌。 这比看到什么游秽鬼怪更可怕。 胡麻都觉得受到了一种冲击,猛然后退了一步,将香丫头护在身后,也按住了刀柄。 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造畜。 这个庄子里,到处都是造畜的产物,这些牲口,有可能都是人。 早先见过的吴禾妹子的惨状,不由得浮现在了眼前,他也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甚至原本带着一种拜访自己人,表面担忧,其实心里很踏实的感觉,都消散了。 莫名的开始怀疑,难不成那烧刀子的话,其实也是假的,他是在骗自己,将自己引进了这么个魔窟里来? 但也就在他心里的惊惧怀疑到了极点时,却忽听得一个声音懒懒响了起来: “你身前那个,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为了两块银饼子,加上半斤青太岁,便趁夜冲进了人家里,全家老少都给砍死,就连一个三岁的婴孩,也给摔死,然后丢进了汤锅里。” “我赶过去的时候,一条腿已经没了。” “他左边那个,是个采花贼,学了点把戏门的本事,翻墙越户,迷人清白。” “尤其他还有个癖好,专爱在人嫁人前动手。” “嫁的越好的,他越有兴致。” “不过半年时间,已经逼得好几个新娘子上吊了。” “……” 胡麻与香丫头都吃了一惊,忙忙的抬头看去,便见这庄子的草垛后面有个人影,声音正是对方发出来的。 她一边干活,一边慢慢的说着:“更旁边那个,之前荒年的时候,做过人栏子里的勾当,把人引进强盗窝里做两脚羊,只为自己换上一块肉吃。” “至于那个哭哭啼啼,最委曲的,则是更罪大恶极了……” “……” 一边说着,那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口中说着:“他居然进我庄子偷东西,还逮了一只羊去烤了吃了。” “于是我就让他顶了数。” “……” 她说话很慢,但声音却极让人渗得慌。 而随着她终从草垛后面走了出来,身体穿过了这庄子里无处不在的薄薄雾气,也终于让胡麻和香丫头,忽地眼前一亮。 只见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气质古怪,分明模样娇丽惊艳,却又头上裹着毛巾,腰间拴着烟袋,手里还拎着一捆刚从草垛抽出来的干草,看人一脸的冷淡。 这会子,正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淡淡道:“怎么,你们也是进来偷东西的?” 那张脸虽然长的极为好看,但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香丫头迎着她的目光,已是心里惊惧,慌忙的低下头去,连连摇着头,却不敢答腔。 “这就是红葡萄酒小姐?” 胡麻心里则是讶异,对她充满了好奇,但却谨记着烧刀子给自己讲的“江湖规矩”,忙向了对方轻轻一揖,道:“前辈千万莫要误会,我们是过来求助的,敢问前辈可是……” “求助?” 冷不丁听得这话,对面的村姑脸上,似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胡麻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口中却冷笑道:“咱们认识?” “不认识。” 胡麻立刻摇头,只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灰布,道:“但我在玉冰馆里,拿到了一份通缉,知道前辈是彩衣门里侠义心肠,惩恶除奸的好人。” “还曾经在道上发了一份悬赏通缉,说是想要平南道上那几位乞儿帮妖人的脑袋,这倒巧了。” “那几位妖人的脑袋我没有带着,但……” 顿了一下,才勉强笑道:“那几个人倒确实都死在了我手里。” 这话出口,胡麻与对面的人都有准备,不过是流程,但身边的香丫头却是身子一震,抬头看向了胡麻。 正当她小脑袋里在努力的消化着这些信息,对面的村姑却一怔之后,忽然冷笑了起来:“小子,咱们把戏门里的人,手快,眼准,我瞧得出你是守岁人,但应该还没有入府吧?” “平南道上那什么崔干娘,什么白骨鞭,我确实早就想除掉他们了,只是要照顾牲口,才没顾得上。” “他们的本事,我也有所耳闻,不算弱,伱倒哪里来的本事,能够把他们除了?” “……” “演技没一个差的……” 胡麻心里一叹,便挺起了胸膛,先拿出了几样东西,放在地上。 却见是一块破损的牌位,一块被明显挣断过,上面还有着几块白骨件的鞭子,一把工匠用的尺子,一个上面有钉眼痕迹的木偶等等。 大声道:“人头虽然没有带来,但有他们平时使惯了的家伙在这里做凭证。” “实不相瞒,能除掉这几个妖人,于我也是运气,当时有位大走鬼帮手,但她受了伤,如今已经回去了。” “而我是到了安州,被人逼得走头无路,到处打听,才知道前辈发了通缉令,想要这些妖人的脑袋,便过来碰碰运气,我只相信前辈嫉恶如仇,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 “真是小孩子的话啊!” 胡麻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出来,把香丫头震憾的不行。 但对面的女子却只淡淡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道:“不过你是怎么走头无路了?” “说说吧,难道是这些妖人的同伙在追杀你?” “……” “算是。” 胡麻知道机会来了,立刻说了出来:“事情是出在我身边这位妹子身上。” “她其实是……” 一转头,看了香丫头一眼,却故意不说,只是道:“灵寿府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命苦,被平南道上的崔干娘给拐了,卖到了明州。” “我偶然救下了她,便想捎信让她家里人来接,结果家里人没有动静,我也只能亲自护她往灵寿府这边来。” “只是没想到路上被那崔干娘发现,纠集一众妖人来灭口……” “……” 说着便将大体的事情一讲,义愤填膺,活脱脱一个心地善良,满腔仗义的乡下少年。 香丫头已是感动的快要落泪。 她一开始只听着胡麻说要出来搏一搏,只是不明所以。 如今才明白,公子这是没有办法了呀…… 他只是一位血食帮的小掌柜,送自己到了这里,已经到了极限,再往灵寿府去,也不知会遇着什么,实在束手无策。 所以,他便冒昧来找江湖同道帮忙了? 但胡麻与对面的村姑,或者说是红葡萄酒小姐,却不会让她这么快明白过来,红葡萄酒小姐演义也是很不错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道:“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淳朴的少年?” “哎哟,就是心肠不错,但小脑袋瓜却不够聪明,你倒是做了好人,但看明白这丫头了没?” “若真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哪能招来这么多麻烦?” “……” 迎着这话,胡麻只是装作为难,并不回答,香丫头已经低头沉思。 那村姑却又忽然笑道:“但也无妨,我是彩衣门的人,我们这些玩把戏的,人多,也杂,出了不少败类,我有除掉这些人的职责。” “乞儿帮论起来是该我们把戏门管的,你除掉了崔干娘他们几个败类,倒也确实帮上了我们把戏门的忙。” “但你这么找上门来,就想让我帮忙?” 她呵呵笑了两声,瞧着胡麻,低声笑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又要花多大的力气帮你,你便这么冒昧的上门来开口,觉得合适?” “啊?” 这话问的胡麻都愣住了,不是说了按了江湖规矩上门,红葡萄酒小姐就会顺水推舟帮了自己的? 怎么如今话说到了这份上,居然还是没有应下来? 那我下面的台词是什么? 正心间疑惑,却又忽听韩娘子话音一转,自言自语道:“但能除了那几个妖人,说明你这小孩也算有本事。” “不如这样,你答应在我这庄子里喂几年牲口,我便可以听听你找我帮什么忙,如何?” “……” “这……” 胡麻一下子面露难色,似乎是在犹豫。 “不可以。” 可这时,香丫头却忽地大声说了出来,让已经想说好辞的胡麻与红葡萄酒小姐都愣住了。 然后就见香丫头看了胡麻一眼,低声道:“公子,我不能再让你帮我吃这种亏啦!” 然后,她一个身材单薄的小丫头,身上穿的还是为了藏起身份,又脏又乱的衣服,如今却是轻轻整理了一下,然后缓步向前走去。 神色在这一刻,倒像是变了一个人,有种大户人家出身的端庄。 认认真真的来到了红葡萄酒小姐面前,轻轻的福了一礼,道:“前辈,我知道你是谁啦……” “阿爹当年跟我讲过,安州这边的几位高人,其中便有位剥衣制衣韩娘子,是一位把戏门的高人,想必就是你吧?” “晚辈是灵寿府大石头崖守关李府的女儿李香玉,在此拜见前辈。” “还请前辈瞧在鬼洞子李家的面上,帮我们渡了这一劫,送我回家去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欺字诀 “小丫头可以啊……” 听到了香丫头忽然上前说了这些话,却是胡麻与韩娘子都吃了一惊。 胡麻之前与烧刀子商量了半天,就是为了找在现实里可行的逻辑,依附于这个世界的规矩,让红葡萄酒小姐有合理的理由帮助自己。 之所以这个事,不由红葡萄酒小姐亲自出面来与自己商量,按烧刀子的话说,就是因为她耐不住性子,同样的话,她不喜欢商量过一遍之后,再演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她不喜欢彩排。 所以,烧刀子与自己商量好了计划,便由自己真个以江湖人的身份找上门来,光明正大的求她出手帮自己的忙。 当然,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自己把提前准备好的理由与契机说了出来,这位韩娘子却忽然不以常理出牌,又额外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时,倒一下子搞得自己措手不及了。 她那个条件,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没想到,香丫头还真是个知道疼人的,她担心自己为了救人,被人拿捏,主动站了出来,而她这一自报家门,倒有意外的奇效,事情的性质立刻就变得与之前不一样了。 就连红葡萄酒小姐,或者说是韩娘子,态度也略略有了些变化,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洞子李家的小姐,你们家倒是少与安州门道里的人往来,但既然都在安州,也算是左邻右舍,你到了我门上,我也得唤你一声妹子。” “但伱既是李家的人,怎会落得这番田地?这里离灵寿府可不算远呐,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安州地界招惹你们李家的人?” “……” “我……” 香丫头有些委曲,顿了顿,小声道:“我是被奸人所害,险些回不了家啦。” “全是公子仗义,送我回来。” “但如今到了家门口,那些人还不肯罢休,还要拦着我回家。” “……” 她似乎也有些为难,哪怕知道是管家骗了她,也不愿说管家的坏话,但在这种语境下,也不能不能说。 不过说了几句,倒是触动了情绪,眼睛微微泛红,向韩娘子道:“前辈,他们欺负我爹爹要守着鬼洞子,不能随便出来,拦着我不让回家,我想请前辈帮帮我。” 前面几句,还是照着江湖上的场面话来,后面几句,到底还是像个小女孩。 但她毕竟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韩娘子对她便也与之前不同了。 轻轻一让,道:“那不消说,别说以前我也有事求过洞子李家,哪怕没这事,李家小姐落难,看在江湖同道的面上,我也得帮。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屋里来说话吧!” 胡麻与香丫头,跟着她进了庄子里的堂屋,就见这里布置简单,朴素。 瞧着倒是普通的农家模样,只是灯盏、桌椅、床榻,却又都透着些精巧怪异。 他们在桌边坐下,不多时,门外倒是一股子阴风飘来。 一抬头,倒是看到一个身上插着各种刀枪剑戟,额头上都钉着一枝箭,看起来模样极为凄惨,但身上却也穿着甲胄,仿佛是战场上将军一般模样的人飘了进来。 他脸色煞白,眼睛空洞,满身血污,但手里却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有两只瓷杯,往桌上一放,便又飘走了。 韩娘子看了一下表情怪异的胡麻与香丫头,淡淡道:“我这里怪东西多,普通人来了遭不住,便想请个做饭烧水的也难,所以只能让使鬼帮着做事了,你们将就着些便是。” “使鬼还能做家务?” 胡麻倒不由得想:“小红棠待开发的技能,又多了一项。” 韩娘子倒并不喝茶,只是道:“现在你们说说吧,遇着了什么麻烦。” “是,是洞子里的一些东西……” 香丫头放下了茶杯,道:“我之前见过,但没与它们接触过,它们找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防范,况且,我想回家的话……” “说的不够清楚。” 韩娘子皱了下眉头,看向了一边的胡麻。 “是一种戴了高帽,身上绑着铁链的阴灵,不像游秽,但也不像普通的邪祟模样。” 胡麻便细细讲述,道:“所过之处,油灯变色,冰冷刺骨,活人无声。” “役鬼?” 韩娘子脸色一变:“第几天了?” 胡麻已被问过这个问题,忙道:“算起来,第七天了。” “好家伙……” 韩娘子都一下子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命大还是命苦,命苦的话,居然被这东西盯上了,命大的话,倒是恰在这第七天上找到了我。” “不过……” 说着倒看了香丫头一眼,笑道:“你既是洞子李家的小姐,他们却请了这东西来找你,难不成是疯了?” 香丫头表情也有些压抑,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才低低的道:“我还没有正式进过鬼洞子的,那些东西还不认我……” 胡麻有些诧异,忙道:“前辈,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种不属于活人世界的东西。” 韩娘子看了胡麻一眼,道:“并非游秽,也非邪祟,更不是那些堂上受了香火的冤家,我因在安州行事,也见过一两回,瞧着他们身上似乎有被炼制的痕迹,但也搞不太明白。” “我只知道,被这玩意儿盯上,七天之内,必定丧命,还没有例外的。” “……” 胡麻一下子担心起来:“那……” 韩娘子摆了摆手,道:“要不怎么说你们命大呢?” “洞子李家的小姐落难了,找江湖同道帮忙是应该的,但亏得你们找见了我,若是找了其他人,便是想帮忙,怕也会有心无力。” “只有我,才有可能在这第七天上护住你们,不让那鬼东西找见了你们。” “……” “啊?” 胡麻与香丫头,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 不过一个是早就知道,演出来的,另外一个,倒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你们这般如临大敌的上门,倒让我跟也跟着紧张了,现在听着,倒不算是什么大事。” 那韩娘子摆了摆手,道:“今天夜里,我护住你们,明天一早,捎信给李家。” “这……” 胡麻顿时表现出了为难,道:“前辈,我之前也给李家捎过信的。” “然后没人来接,反而麻烦到了?” 韩娘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胡麻一眼,道:“你这小兄弟,是个好心肠的,但江湖经验毕竟还是浅了些。” “这等大户人家的小姐,要么不会丢,要是丢了,便肯定没这么简单。” “但也别担心,你捎信,跟我捎信,是不一样的,你捎信先给门房瞧过,而我捎信过去,他们不敢瞒着,定然要递到那鬼洞子里面去。” “……” “总感觉这微微的得意有些熟悉啊……” 胡麻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大为轻松,心想这事顺利了。 “嗯,多亏前辈啦……” 香丫头也忙说着,又有些犹豫,道:“但是,但是那些不想让我回家的人……” 瞧着她不好说,胡麻便替她道:“拦我们的人,这一路上没少设陷,如今离家也就一步,对方怕是更不肯善罢甘休了。” “没这点把握,也不敢答应帮你们的忙。” 韩娘子听了,却是轻轻一点头,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吧!” 两人忙起来,跟了她来到旁边一个屋子里,瞧着竟是一座草屋,木壁泥顶,还有些漏风,一点也不结实。 里面放了些奇怪的事物,暗盒口袋,金属手套,连环铁圈等等。 瞧着,倒有不少都是人在变戏法的时候才用得上的。 “今天晚上,小丫头你就留在这个屋子里。” 这韩娘子边说着,边取过了一道符,上面胡乱写了个什么名字,连同她一边掐手指一边编出来的生辰八字,贴在了香丫头的额头上。 又在屋子里的一张小床旁边,放了一双鞋子,但摆放却又讲究,一只朝里,一只朝外。 最后来到墙边的一个木头柜子前,写写画画了半天。 这才向了香丫头叮嘱道:“夜里,你便顶着这张八字贴,坐在床上,身前摆一碗清水,碗上放一双筷子,筷子指向西南,若有什么变故,筷子的方向变了,你就重新摆回来。” “待到子时,若水结了薄冰,冻住了筷子,你便拿被子蒙在碗上,两只鞋摆正,自己躲到柜子里。” “进了柜子之后切记,一定要紧闭着眼,不管听到了什么动静,也不管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睁开,也不发出声音。” “一睁眼,法就破了,那东西会找到你,但只要不睁眼,我便可以保你无碍。” “……” 听她说了这些,胡麻与香丫头都如临大敌,仔细记下,末了却又有些奇怪:“这就完了?” “……” “当然。” 韩娘子道:“再有什么麻烦事,当然就是我亲自处理了。” “呵,好教你们两个小的得知,链子鬼拘人,再大的道行也难逃,但只有我们把戏门里的人解得了,把戏门分‘欺’、‘巧’、‘诈’三派。” “其中,擅长欺字诀的人,学的就是欺天欺地欺鬼神,功夫深了,天地都能欺得过,更何况是这一只役鬼?” “……” 胡麻与香丫头,也都有些长了见识的模样,胡麻好奇道:“那前辈是欺字诀?” “不,我是巧字诀。” 韩娘子淡淡看了他一眼,道:“但我三种流派,都很擅长。”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红葡萄酒小姐 “这么厉害你还住郊区啊……” 看着红葡萄酒小姐那淡淡的,带有些微自信与炫耀的表情,胡麻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毕竟自己亲眼见过那东西的神秘与可怕,也感受到了那种东西带来的压迫感,因此这时韩娘子表现出来的云淡风清,便不由得让人有些怀疑。 但自己毕竟知道韩娘子的另外一层身份,也就没有道理不信了,于是便先踏实留了下来,由韩娘子又问了香丫头一些话。 到了傍黑时,韩娘子又让那金甲将军搬来了一张小木桌,上面满满是鸡鸭鱼肉,招待胡麻与香丫头吃了,然后便让香丫头提前去小屋里面坐着,胡麻则被她留在了身边。 没有进堂屋,而是在这小院里,轻轻扯下了一块挂在两株细树中间,上面纹了八卦纹理的布,顿时两张藤椅,一只小茶几出现在了他们身前,茶几上还有一只小小的香炉,点了三枝香。 “喝茶!” 韩娘子招呼胡麻坐了下来,慢慢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茶壶,两只杯子,倒了两盏茶出来。 “她袖子里明明像是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呀……” 胡麻一脸惊讶,端起一只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确实是让人夜里提神的酽茶,最关键的,居然还是烫的,这是怎么藏袖子里的? “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别问。” 韩娘子坐在了其中一张藤椅上,淡淡道::“我们这门道,忌惮别人打听。” 胡麻非常理解,捧着茶慢慢喝着。 身边这位,是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相同世界观的人。 但是出于转生者的警惕,却不好直接对话,哪怕明知对方来自同一个世界,也只能假装不知,面对面的情况下,也只能小心翼翼的。 ……正当她想着,韩娘子忽然转过了身,压低声音道:“小白在你们那里,还是过的那么小心翼翼的?” 胡麻倒是被呛了一下,有些吃惊的看着韩娘子。 现实里,真可以聊这种话题的? “放心。” 韩娘子,或者说红葡萄酒小姐,忽然随手从树后面一扯,居然随手拉过来了一张屏风,上面还挂了几个小巧的铃铛,道:“这样挡着点不就行了?” ‘这挡着有什么用啊?’ 胡麻也不知是惊讶于红葡萄酒小姐的手法,还是她这态度了。 转生者如非必要,都不会在现实之中交谈的吧? 你拿个屏风一挡,就开始扯闲篇? 虽然伱这庄子里面空寂无人,但被造成了畜牲的恶人可到处都是吧? 刚刚想要提醒,却又忽地“咦”了一声,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定睛向周围看去,才发现自己能够看清楚的,只有只有这藤椅,茶几,以及周围的几寸距离而已。 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在某种法门里? “反应挺快。” 这时红葡萄酒小姐也知道胡麻反应过来了,便淡淡笑了一声,道:“我与小白性格不同。” “她太苟了,小心这小心那,而我不一样,我代表的是转生者里的另外一种态度,但这不代表我不小心。” “在我的术里交谈,与在本命灵庙也不差,所以你倒不用担心。” “……” 胡麻听着,便也略略放心,小心的看向了红葡萄酒小姐,道:“她是白,你是红……” 红葡萄酒小姐淡淡笑了笑,道:“她占了个白字,是因为她生的白。” “我占了个红字,是因为之前杀人杀的太多,染红了。” “再加上,我们两个性格差别太大了,交情是过命的交情,经过难,但我也始终不太认可她那种小心翼翼活着的感觉,如今她还能想着我们,倒也算她有良心了。” “……” 看样子白葡萄酒小姐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啊! 胡麻暗暗想着,倒不觉得意外,白葡萄酒小姐以前与她们在一个组织,才叫奇怪。 她那么苟…… ……不对,那么小心,就应该与二锅头老兄这样的养成游戏爱好者合作才对。 正想着,红葡萄酒小姐又道:“她信里说了,你是非常靠得住的人,让我们放心的帮你,这倒更显得你不一样了。” “这次李家的事,应付过去不难,做完这些呢?”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 “……” 这一问,倒让胡麻有些纠结,微一犹豫,笑道:“前辈太客气了。” “我只是顺路捎这封信过来,不用谈什么报酬不报酬。” “……” 虽然白葡萄酒小姐说了安州的转生者组织,会给自己报酬,但总该先客气一下嘛! “那倒不是,一码归一码。” 红葡萄酒笑了笑,道:“小白了解我的性格,既然让你过来送信,想必也知道我会怎么做。” “按照她的理解,我们都要小心翼翼,苟着藏着,但我却知道苟着没用,当年那批被清洗掉的人里,苟着的也有不少,但该逃不过的,还是逃不过,如果清洗再来一遍,肯定也一样。” “尤其是我,铁定逃不过去,倒不如早早做些准备。” “……” “嗯?” 这话却突地让胡麻吃了一惊,道:“逃不过?为什么这么说?” “我本事学的太快了。” 红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在门道里闯出了名声,被神手赵家盯上了。” “当然,别害怕,神手赵家可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只是觉得我天份高,又是同一门的人,给了我一些好处,还让我替神手赵家在把戏门里,清理一些败类杂碎之类的事情。” “但就这一件事,便危险了。” “因为呀……” 她说到这里,声音却显得有些神秘,低声道:“上一次清洗的原因,咱不知道。” “可有人事后调查过,倒也发现了一个猜测。” “那些被清洗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与十姓有了接触的。” “……” “啊?” 胡麻也万万没想到,这只是普通的闲聊,竟一下子说出了这么骇人的事情。 与十姓接触的人,都会逃不过清洗? 那自己会怎么样? “小白也一直因为这事,挺生我的气,与我分道扬镳了。” 红葡萄酒小姐却是淡淡的笑了一声,道:“因为我进了把戏门,而把戏门里,鱼龙混杂,阴险歹毒的,采生折割的,害人骗人的也最多,所以我出手重了些,除了好几个。” “小白当初劝过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我总是忍不住,一见了那些混账行子,就想出手除了。” “我也不觉得这有啥,我上辈子就吃过这种苦头,只是没有这本事反抗,在这个世界学了本事,难道还坐视不理了?” “……” 听着她的话,胡麻倒是一下子看到了转生者的另外一种活法。 可随之心里也产生了好奇,既然红白已分道扬镳,那白葡萄酒小姐信里又写了什么,让红葡萄酒小姐愿意这么不惜力气的帮自己? “呵呵……” 红葡萄酒小姐瞧了胡麻一眼,低低笑道:“小兄弟,你是一个合格的信差,没有拆开过那封信。” “但信里的内容,你想知道?” “一旦知道了,可也就成了我们的人,需要跟我们一起面对一些事的。” “……” “啊?” 胡麻立刻整顿了表情,严肃道:“我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我是最不爱打听事的。” “那就是了。” 红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先躲过了这一劫,办成了李家的事再说。” “老实说,你这次来的好,我虽然瞧着莽撞些,但我好歹也是把戏门里的人,平时做事还是很小心的。” “安州地界,哪里有门道里的高人,哪里有什么厉害邪祟,哪里有供了堂上冤家的,我都摸清楚了,其中不少还交情不浅呢,惟独灵寿府鬼洞子人家,外人进不去啊!” “如今能帮到他们家的小姐,借机窥一窥李家的秘密,可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 “洞子李家,这么神秘呢?” 胡麻看向了红葡萄酒小姐,这鬼洞子李家,名声是不小的。 就连草心堂里的司命人也知道。 但在明州,不知道他们家究竟做什么也就罢了,同在安州的红葡萄酒小姐也不知道? “她们家,对江湖上的同道很照顾的,但不与任何人深交。” 红葡萄酒小姐皱了下眉头,道:“我之前,也曾想借着一件事,与洞子李家攀攀交情,探探他们家的底。” “那是一位城里卖茶的小伙子,对人实诚,家里还有老娘要照顾,但偏偏他就才刚刚娶妻,便得了急病死了,我想救他,便去了灵寿府,要讨他回来。” “这是安州的传说,灵寿府鬼洞子李家,掌握着周围人的生死。” “我当然不知道真假,只是借了这个传闻去探探底。” “而结果……” “……” 胡麻也被提起了兴致,忙道:“怎么样?” “我没见到洞子李家的,只是在他们界碑处,见着了一位洞子李家的仆人,他给我送出来了一枚铜钱。” 红葡萄酒小姐低低道:“说这人本是寿数尽了,但既然我来求了,不能驳我面子,于是将这枚铜钱给我,我带回去,放进了那卖茶水的小伙子嘴巴里,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三天。” “然后……” 她微微停顿,轻声道:“他活了,现在,还在城里卖茶水。”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画里世界 死人复活? 胡麻听着,都忽地吃了一惊。 已死的人再度复活,这听起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自己来到这个邪异世界这么久,已知的死人复活,也只有一个案例。 那就是自己。 但自己从前身的死亡,再到自己复活,中间经了多少波折,若非婆婆那么大的本事,又是招来自己的魂,又是割来那么多血太岁帮自己养着身体,这复活的事情都不可能真个成功。 可是这洞子李家,居然可以只用一枚铜钱,便让已经死了的人复活过来,这样的事情…… ……难道洞子李家人的本事,比婆婆还大? 又不可能。 洞子李家再厉害,也不是十姓,婆婆却是能与孟家人掰扯的。 婆婆的本事没道理弱于李家,那么,也就是另外一个解释了,难道洞子李家…… ……真的是在看守鬼门关? 婆婆是让已经死了的人复活,为此还付出了诸多的努力,可是洞子李家,却是直接便让进了阴府的魂魄回来? “放心吧!” 仿佛看出了胡麻心间所想,红葡萄酒小姐淡淡道:“洞子李家,看守的应该不是阎王殿。” “这世上没有十殿阎罗,也没有地府。” “……” 刚刚起了这意识,便被红葡萄酒小姐说破,胡麻倒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了她: “为什么这么确定?” “……” “因为我是把戏门的人。” 红葡萄酒小姐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我们把戏门的人,玩着最花的活,也看着最真的事。” “再就是,把戏门的人好奇。” 她倒是先淡淡笑了声,才道:“大部分转生者都是懒的,小心的,但也有人是勤快的,我就属于勤快的那种,我除了学这一身本事下功夫,对这个世界也好奇。” “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搜集这个世界的信息,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看看它诡异荒诞表象下的本质。” “我一直觉得,转生者可以小心,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不能停止。” “只有对这个世界真正了解了,才能躲过十姓的清洗,甚至,搞明白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 “这……” 胡麻微微侧头,却只看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侧脸。 她真是一点也不像白葡萄酒小姐那般的精致,堂堂转生者,在这世界过的像个农妇。 但是她模样倒是好看,有着雕刻一样的脸颊。 又或者,她这好看,不是来自于外表? 转生者大都是懒散而无聊的,有这种主动性的真是很少见了。 红葡萄酒小姐最特别的气质,就是当别人都躲着这些事的时候,她居然往上贴。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胡麻倒也一下子好奇了起来。 红葡萄酒小姐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深,或许,这才是自己该惦记的? 来之前,自己还没想好送了这封信后,该向她们讨要什么报酬,如今倒是明白了。 或许比起守岁人的绝活,比起那两盏自己还没有拿到的油灯,或是血食丸等等,找红葡萄酒小姐多聊一下,借此探得那些秘辛,了解这个世界,才是对自己来说,最有价值的报酬吧…… “先别说了,料理干净这件事吧!” 但不等胡麻问出口来,红葡萄酒小姐倒忽地轻轻叹了一声,道:“你们躲着的那东西,已经到庄子外了。” 胡麻猛得警醒过来,一抬头,便看向了夜幕笼罩下的庄子大门。 如今看起来还一切正常,只有隐约夹杂在夜色里的清冷,让人感觉毛肤微微发紧。 庄子里的牲畜,有的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头,茫然四顾。 有的仍只是卧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嚼着草。 如今胡麻除了感觉微微的清冷,还没有察觉什么,但他也立刻便将怀里的火折子拿了出来,轻轻吹得亮了,点燃了脚下放的一个火盆。 然后,看着那一点跳动的火苗,正慢慢变成了绿色,眼神也微微凝重起来。 “不要紧张!” 红葡萄酒小姐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忽然起身,抓住了胡麻的手,从藤椅之上,站了起来。 也是从这么一个站起来的动作,胡麻感觉自己,忽然像是从一个梦里惊醒,冷不丁发现,自己正与韩娘子,站在了之前那破败诡异的庄子里面,身边孤清清的。 自己点的火盆,与刚刚红葡萄酒小姐扯过来的屏风倒是还在。 他心里不敢放松,下意识打量周围,感觉似乎一切正常,就连火盆里的火苗颜色也未变色,但他知道红葡萄酒小姐已经察觉了什么,便只耐心等着。 果然又等了片刻,庄子外面,有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旋即眼睛仿佛被阴风吹了一下。 自己看到这庄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头上戴着高帽,身上缠着铁链的人,它身材起码有两个正常人那么高,在庄子里缓缓走着。 之前只是感觉到它,头一次看见它,也是躲在客栈的三楼,居高临下。 但如今自己坐在庄子里,却感受到了它身上那强烈的压迫,挟着浓烈的阴气,自左至右,缓缓的从庄子门口,直走向了庄子的尽头,距离最近的时候,离胡麻也不过丈余的距离。 但它并没有看胡麻,只是这般默然的走了过去。 胡麻看到了他高帽下的脸,惨白,僵硬,带着非人的邪异。 心里异常的担心,生怕它会走到香丫头躲着的小屋旁边停下,但等它走了过去,胡麻才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红葡萄酒小姐的安排非常妥善。 这东西到了小屋旁边,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没想到的是,当它走到了庄子尽头,居然又慢慢的走了回来。 胡麻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早先这鬼玩意儿过来找人,都只是找一趟的。 如今居然来回的走了三遍,一直在努力的找着什么,甚至在那小屋旁停了下来。 可它仍然没有进去,只是稍稍驻足,便又离开,不一会又回来。 空气里仿佛结了冰,喘口气呼出来的都是阴气。 庄子里的牲畜,都仿佛觉得难受了,有的高高抬起头,吽吽的叫了几声。 红葡萄酒小姐一直安静的站着,没有说话,但等到那东西在庄子里转了三遍,却仍然不离开之时,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将身前的屏风,轻轻拉到了一边。 这一下,周围的阴气,忽然加倍的涌了过来,周围温度骤降。 那戴了高帽,飘在了小屋旁边的东西,也忽地抬头,僵硬的眼神,直直落在了胡麻的身上。 “别找了。” 韩娘子收起了画,没有看向那戴了高帽的诡异链子鬼,而是看向了庄子外面深沉的夜色,朗声笑道:“我这庄子里,该死的人不少,但如今既然到了我圈里,便还没到死的时候。” “阁下想勾魂了,别处去吧,省得惊着我的牲口。” “……” “韩娘子这是在向谁说话?” 胡麻微微凝神,也看向了庄子外,却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东西。 倒是身后那戴了高帽的链子鬼,僵硬的,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轰隆……” 却也就在这时,庄子的木门,忽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庄子外的夜色,像是浓的要挤进来,隐约间,胡麻看到,那浓重的夜色里,隐约出现了一顶黑色的轿子。 从模糊,再到清晰,安静的停在了庄子外面,隔了大门,与韩娘子两两相望,仿佛可以感受到轿子里的冷漠眼神。 “剥皮制衣的韩娘子……” 那顶轿子里,也有冰冷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这里藏了人。” “安州道上的大盗邪匪,不少都藏在了你这里,官府明明知道,也不敢来查。” “但伱藏他们也就罢了,有些人你却藏不得。” “我们鬼洞子李家,向来与道上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不论对谁都是客气结交,可你若非要插手我们家里的恩怨,却坏了江湖规矩了,难道韩娘子是对我们李家有意见不成?” “……” “意见?” 韩娘子笑了笑,道:“那倒没有,我怎会对洞子李家有意见,恰恰相反,我正准备去李家拜访呢!” “明早天一亮便行,还要邀齐了安州同道一起去,你觉得如何?” “……” 这话里已明明白白满是挑衅,那黑色轿子里人也勃然大怒,忽地轿帘一掀,从轿子里面扔出了两张黑色的符纸来,那符纸飘飘荡荡,仿佛是被风吹着,在空中飘了好几圈,才落在地上。 而落地之时,便已经化作了纸灰,又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了,但命令却已动了。 那戴了高帽的链子鬼,忽地抬头,身上的铁链齐唰唰的拍打了出去,顿时将香丫头藏身的小屋打了个粉碎。 墙壁,屋顶,甚至里面的床,柜子,全都打的七零八落。 胡麻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那个木屋本来就不大,如今一下子被打乱,香丫头毕竟是个大活人,不可能再藏起来了呀……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金戈大将军(加更求票) 红葡萄酒小姐的法子失效了? 胡麻一时急了,握住了手边的刀,她本是想将香丫头藏起来,但孰料对方竟是如此霸道,直接将屋子给拆了? 若真藏不住,这便要准备跟对方交手了。 但还未动手,便发现了韩娘子只是冷淡的看着,他心间微凛,也忙定睛看去,赫然发现,那屋子被打的粉碎,仔细看去,里面已经什么人都藏不下,柜子都打烂了。 但偏偏,里面什么人影都没有,只是空空荡荡的。 不仅胡麻惊着,那役鬼打烂了屋子,却没有找到人,也是身体僵硬,怔在了当场,轿子里面,更是一下子变得沉默了下来。 韩娘子却在此时,发出了略带嘲讽的笑声:“小孩子,你这道行还是太浅了呀……” “这役鬼索命厉害,但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家大人没告诉伱,役鬼要守规矩,拆人阳宅,是要受罚的?” “……” 说着,忽然右手一扬,抬起来时,赫然已经多了一条鞭子,啪的一声抽了过去。 这一条鞭子极长,居然一下子突破了三四丈的距离,结结实实抽在了那高帽链子鬼的脑袋上。 冷不丁见她这么出手,胡麻都吓了一跳,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说抽就抽? 可是没想到,那链子鬼挨了一下,竟是一点不动弹,仿佛是心甘情愿的挨韩娘子的鞭子一样,而韩娘子更是不客气,啪!啪!啪! 一鞭连着一鞭,接连不断抽在那高帽链子鬼的身上。 那链子鬼不动,但却出现了变化,被挨一下,便矮了些许,转瞬间便已经从两人多高,变成了一人半高,而且还在变得更矮,胡麻已经是越看越觉得离奇。 “大胆!” 如此做派,已经是气的那黑色轿子里的人愤怒无比,响起了拍扶手的声音。 旋即,轿帘忽地掀开,一阵阴气吹了过来,隐约可见这阴风里,竟不知有多少诡异的黑色影子,而且每一个都是怨气四溢,在空中狰狞变化,从庄子另一端,滚滚袭卷了过来。 “吽……” 这一幕出现,韩娘子这庄子里,到处都是懒洋洋的牲口。 但这些牲口却也不傻,忽地扬起头来,一轰而散,与它们平时的虚弱截然不同。 “这么多鬼?” 胡麻都瞅着心里微微生寒。 那轿子里钻出来的,竟然有一只算一只,都脱离了游秽范畴,都已经能够算是邪祟了。 成了邪祟的,便往往有了自主之能,无论害人还是趋利避害皆懂。 这么形容,就连青衣恶鬼与红灯娘娘,都是先成了邪祟,才有了后来的道行。 这些轿子里飞出来的,当然没到她们那种程度。 可毕竟也是有潜力的。 这种邪祟平时想要收伏一个都困难的很,走鬼人想请它们来,估计都要献上祭品,有商有量的,负灵人就更不用说了,那得拿自己的一身性命去养。 而这轿子里的人居然是一掀轿帘,全都飞了出来,瞧着倒如大白菜也似,那洞子李家,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这么干? “呵,一个李家的小辈,也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 但迎着那一条条邪祟冲来,韩娘子却是一声冷笑,收了鞭子,忽然道:“金戈!” 随着一声唤,忽地胡麻身后起了一阵阴风。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胡麻身前显出了模样,拦在了那轿子里飞出来的邪祟面前,身穿甲胄,满身皆是武器与伤口,赫然便是韩娘子的使鬼。 平时烧饭上茶的他,如今倒像一位战场上的将军,喝一声,便迎向了那冲过来的邪祟,两方接近时,随手便将身上一把砍进了身体半尺身的大刀拔了下来,转身将一只邪祟砍翻在了地上。 旋即又拔出了一柄贯穿自己身体的长枪,向前一捅,将两个邪祟贯穿在一处。 “这是什么?” 胡麻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懵了。 性质上讲,韩娘子这是养了一只使鬼吧?使鬼还能上阵杀敌的? 自己也见过不少邪祟之间的厮杀了,红灯娘娘跟人打的披头散发时也见过,但如今却还是第一次,看着使鬼与邪祟冲杀在了一起,身上刀枪剑戟随时取用,竟有种铁马杀伐之意。 “我们把戏门不太会走鬼与负灵那种与神神鬼鬼打交道的本事。” 韩娘子仿佛也看出了胡麻心间所想,淡淡解释道:“惟一会的,也是从走鬼人门道里学来的养使鬼,这是最简单的打交道方式。” “但既然我只能养一只,当然便要养个好的,这位金戈将军生前是夷朝大将,战死沙场,含冤不散,成了祸乱一府的大邪祟,好辛苦我才收了的。” “你瞧他厉不厉害?” “……” “何止是厉害啊……” 胡麻都惊着了,这只使鬼,若放了出去,那岂不是红灯娘娘级别? 不是,这位红葡萄酒小姐,本事究竟有多大? 正当他心里想着时,便看到这位金戈将军一阵冲杀,便已经将冲进了庄子里的邪祟杀了个七绫八落,一身凶气兀自未消,反而愈发的凶戾,隐约看着不像使鬼,而像厉鬼了。 韩娘子却也在这时,忽然道:“接着!” 说着,伸手从旁边草垛里,抽出了一把稻草,一掰一折一编,真如变了戏法。 这稻草竟成了一柄弓箭的模样。 然后她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随着稻草燃烧怠尽,那位金戈将军的手里,却也忽然出现了一张大弓。 他怒吼一声,从自己的额头,拔下了那一枝钉进他脑袋里的箭矢,然后回身搭箭,一拉满弓,“嗖”的一声,便直直的向着那黑色轿子里面射去,直入了轿帘之中。 那黑色轿子里面,安静了半晌,忽地阴气四溢,卷起阵阵旋风。 “韩娘子……” 黑色轿子一退数丈,轿帘才缓缓落了下来,轿子里的声音再响起时,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低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了这么个毛头小子,居然要跟我们李家为难到这样一步?” “为难?” 韩娘子却是笑了一声,淡淡道:“哪有什么为难,哪有什么毛头小子?” “说你是小孩子,你就是小孩子。” “在咱们安州地界,没有人不怕你们鬼洞子李家,平时你若是来了我这庄子,我也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但如今你们家小姐在我这作客,你又算什么?” “……” “好,你很好,都说你们把戏门的人胆小精明骨头软,却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个硬气的。” 黑色轿子里的人明显有些气不过,声音里已只剩了强烈的恼怒,一阵阴风吹过,黑色轿子已不见了,庄子里面的气温也已恢复,那个高帽子的役鬼也不见了。 “走……走了?” 胡麻都一时惊住,良久才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韩娘子。 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但万万没想到,韩娘子似乎也没用什么复杂的手段,只是让那役鬼,找不着香丫头,又让使鬼出手,教训了对方一场。 黑色轿子里的人似乎受了伤,但应该也不重,韩娘子可没有让使鬼下狠心,想来他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可他竟是吃了这么个亏,竟自这么走了? “这小子江湖经验不多,但脑袋瓜子却不笨,知道什么情况下不能硬挺。” 红葡萄酒小姐淡淡看了胡麻一眼,道:“也送你个江湖经验,以后遇到了把戏门里的,若是对方已经摸清了你的底,那能跑就跑,千万不要仗着本事大与对方交手。” “当然,对方若是没摸清你的底,那便有招快使出来,在对方摸清你心思之前就了了他的账!” “……” 胡麻深深记住了红葡萄酒小姐的话。 这一趟与周管家一起往安州来,不也正是如此? 周管家一路上不急着动手,除了想借自己的手对付平南道上的妖人,那便是因为他想更清楚一点摸清自己与张阿姑的底。 但如今来不及多想,只是着急的看向了那破烂的小屋,心里还在担忧着,香丫头刚刚明明就躲在这小屋里,役鬼打烂了屋子,她便也消失了。 却是被韩娘子藏到了哪里? 正好奇着,便见韩娘子已经走向了那片破烂的木板与倾塌的草顶,伸手扯住了里面露出来的一根粗绳,试了一下,却转头向胡麻道:“太沉了,你们守岁人劲大,你来替我扯一下。” 胡麻忙上前,抓住了绳索一端,用力一拉,只觉扯动了什么重物,里面似乎有机括连动之声,这倾塌的草屋,竟又重新组合了起来,倒与之前一样。 “这玩意儿居然跟积木一样,还是用绳索串起来的积木?” 在胡麻惊讶的眼神里,他将绳子拉到了一个程度,便听得一声钝响,似乎某个地方卡住,这草屋也稳定了下来。 韩娘子轻轻敲了两下,打开了门,胡麻看去,只见屋内布置,居然也已完好如初,床铺的整齐,两只鞋子一前一后,墙边的柜子,也放得端端正正,仿佛没移动过。 “出来吧!” 韩娘子来到了柜子前面,轻轻拉开,却见香丫头好好蹲在里面,两只手用力捂着眼睛。 “卧槽……” 胡麻都一下子惊讶了,这把戏门的活可以啊…… 怎么感觉比什么守岁,什么害首,什么刑魂的都要厉害? 这简直都像是神仙法术一样了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红葡萄酒小姐的大礼 “我要向周管家郑重的道歉……” “以前没少心里嘀咕把戏门的活只能看,不能深究,而且虚头巴脑的多,算不上真本事。” “但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把戏门还是厉害的……” 看着好端端躲在了柜子里面,似乎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香丫头,胡麻心里都快速的做了一番自我反省,严肃的想着,看谁以后还敢说把戏门没真活。 “现在没事了,不用闭着眼睛了,也别一直躲在柜子里,上床睡吧!” 红葡萄酒小姐看了一眼香丫头,便也笑吟吟的道:“当然,还是不要出这间屋,防止对方是个蠢人,非要再杀回来一遭儿。” 胡麻道:“不该是杀回来的才算是有心眼的?” 红葡萄酒小姐笑笑:“本就无谓的事情,做一遭就够了,非得再多做一遭,不是蠢人?” 边说着边与胡麻出来,重新回到了堂屋前,红葡萄酒小姐再次拉过了那扇屏风,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壶酒与两只茶杯,倒上了热茶。 刚才已经倒了一回,如今居然还是满的? 胡麻倒一时拿不准这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很多魔术与戏法,都是提前准备好了,只为表面上哄人一惊,如果这手戏法也是这样,那红葡萄酒小姐岂不是先得巴巴的烧水彻茶,再偷摸藏进袖子里,只为了在自己跟前装一把? 想想这场景,倒挺有意思。 当然,刚刚见识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威风与本事,胡麻也忙收起了这极不尊敬的想法,低声提醒道:“刚才要多谢前辈了。” “只是对方虽然撤了,但事情却不一定这么简单了结。” “李家不想让他们小姐回去的人不少,如今快要到了灵寿府,麻烦恐怕更大。” “我们可要怎样送香丫头回去才好?” “……” “怎么送回去?” 韩娘子却是转头,看着胡麻笑了一声,道:“要我说,便等天亮之后,叫齐了这安州道上的有头脸的人,坐大车,骑大马,光明正大的送她回去。” “甚至你若想要,找人过来敲锣打鼓的送回去都可以。” “……” “前辈的意思是……” 胡麻从刚刚韩娘子对那位黑色轿子里的人说的话,便隐约猜到了,低声道:“动静闹大一点,好让人瞒不住?” “这主意我们之前倒也想过,但是好做么?” “那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会愿意跟着趟李家这趟浑水?” 韩娘子看了他一眼,笑道:“能与洞子李家攀上交情,还落得个送他们家小姐回去的名声,多少是份情面,他们怎么会不来?” “当然,这事得有足够的面子请来人才行,请过来的人越多,那李家小姐越安全,想跟着进来赚个脸面的人也就越多,李家不怀好意的人当然也就越老实了。” “而我……” 她顿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淡淡道:“在这安州道上,恰好也是有几分名声的……” ‘这又开始骄傲了啊……’ 胡麻心里又产生了那种熟悉感,口上忙道:“前辈威武!” “混江湖混的久了罢了。” 红葡萄酒小姐低低一笑:“好多转生者都太小心了,因为太苟,反而发现不了,这个世界呀,有意思的事情多着呢……” “当然,姐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送你一份大礼。” “现在可能没什么,但等到以后呀,你就会明白这份礼有多重的,多有必要的……” “……” 大礼? 现在送香丫头回去才最要紧呢,怎么又牵扯到了给我一份大礼? 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胡麻倒多少有些无奈了。 把戏门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喜欢显摆,但又不让人打听,胡麻便也不打听,先在庄子里守了一夜,防止真有人再找过来,然后到了天快亮时,红葡萄酒小姐,或说韩娘子,便已不在意了。 她先在鸡叫之后,放飞了几只鸽子,然后忙活起来,先铡草喂了牲口,又进了灶间,煮了白粥鸡蛋,当作了早餐。 这顿倒不是变戏法变出来的,踏踏实实拉着风箱烧出来的。 看着这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粥,胡麻倒是又忍不住想起了她偷偷摸摸烧水泡茶,然后塞进袖子里,装作高人模样拿出来给人倒的画面了。 不过迷迷糊糊从小屋里出来的香丫头,倒还是一脸祟拜的看着韩娘子。 “快吃饭,吃完了送伱回家。” 韩娘子则只是淡淡的看了香丫头一眼,随口说着。 简单几个字,却与胡麻和香丫头这一路上的波折,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香丫头略略放下了心。 终于,在他们这顿饭快要吃完时,估计是她放出去的鸽子起了作用,开始有一个个骑了马,或是乘了轿子的人过来,爽朗的笑声在这平日里孤寂无人的庄子外面形成了罕见的热闹。 “哟,刘镖头……” “呵,邱掌柜……” “没想到等闲难得一见的钟神医也来了……” “呵呵,韩娘子相邀,又是为了这江湖义事,怎么能不来?” “……” 陆陆续续,这庄子外面竟是来了越来越多的人,瞧着彼此都有些熟络,也都能算是江湖上的人。 胡麻都有些惊讶的看了红葡萄酒小姐一眼,知道她面子大,却没想到这么大,几只信鸽,便招来了这么多的江湖人? 瞧这时辰,怕是很多人天没亮就动身了吧? 别的转生者都恨不得把尾巴藏起来,红葡萄酒小姐这是,快混成道上的扛把子了? “走吧!” 而韩娘子见着那些人过来,也快些收拾了碗筷,说也奇怪,那些江湖人过来了,却都不进庄子,只是在庄子外面闲谈,等韩娘子开了门,才一一的上来招呼。 有人偷眼看着她庄子里面的畜牲,或许那些畜牲里,就有他们的熟人。 “诸位,咱们都在安州地界上讨生活,彼此间有了难处,谁不瞧在江湖同道的面子上搭把手?” 红葡萄酒小姐面对着这些江湖人,仍带了几分懒懒的神色,但口吻却又变了,活像一位走惯了江湖的女豪杰,大声道:“洞子李家与我们交往不深,但求到他门上,也都从不推辞的。” “可谁曾想,李家的千金小姐竟被刁奴害了,流落异乡,靠了明州的小掌柜不辞万里送了回来,艰经万险,才到了我的门上。” “你们倒说说,人家一个小掌柜,便有这等侠义心肠,咱们安州道上,就没个愿意跟着护送护送的?” “……” 一番话顿时说的众人义愤填膺,纷纷嚷着要送李家小姐回去,大家一起去,倒要看哪个刁奴敢拦自家小姐的路。 同时看胡麻的眼神,也都变了,又是钦佩,又是羡慕。 而红葡萄酒小姐对这些江湖人说了几句,便又让人拖过来一趟马车,赶进了庄子里面。 转头向那些懒洋洋的牲口道:“谁愿受累,过来套上?” 庄子里面安静了半晌,那些或卧或立的牲口,倒是一下子着急了起来,纷纷爬了进来,你挤我顶,纷纷往马车前面凑着,就连那几头猪在外围急的直哼哼。 韩娘子随手牵了一头壮实些的牛,套在了马车上,原来套马车的马却是给了胡麻,让他骑着,香丫头坐进车里。 一行人走着,她似乎也看出了胡麻的好奇,道:“我虽然是造畜,但也守把戏门的规矩,每一个落进我手里的人,都有了取死之道。” “但既是变了,倒也不打算让他们一直以牲口的方式死去,平时遭着这个罪,是为了让他们还那孽债,但论着罪行与表现,若是时候到了,也不是不可以将他们变回去。” “……” “这不就跟坐牢一样了?” 胡麻心里默默的想着,转念又想到当初的吴禾妹子。 她便是被人用造畜之术害了,情况与红葡萄酒小姐这里不同,手法却是一样。 白葡萄酒小姐当初知道神手赵家有治好她的本事,荐她去找,是不是也是从红葡萄酒小姐这里得知的? 而她之所以不推荐吴禾妹子直接过来找红葡萄酒小姐,想来便是转生者的谨慎了。 “公子……” 正想间,身后有个小声叫唤,香丫头从车里伸出了小脑袋:“咱真就这么走大路回去啊?” “嘘!” 胡麻急忙阻止,严肃道:“啥时候了还叫公子?想害我?” “如今可是到了你家地头上,你再叫公子,不知道你家里人听了怎么想呢!” “叫声大哥就行了,显得亲,还不显得近。” “……” 香丫头脸一红,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又道:“公子……胡大哥,不会再有人拦着我们了吧?” 胡麻看了眼一路随行的韩娘子,低声道:“听前辈的吧!” “不过,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从那间小屋子里出去了?” “……” “没有啊……” 香丫头倒是怔了怔,道:“我就一直按前辈说的,躲在床上,扶着筷子,扶不住了时,就躲进了柜子里面,闭着眼睛。” “中间我听到了铁链子的声音,还有什么砸东西的声音,感觉身边的一切都被砸烂了,感觉有链子在我身边哗啦啦的抽打,但我只是紧着眼睛,不敢睁眼。” “直到你们打开柜子,才睁开,周围已经什么都没有啦。” “……” “真神奇啊……” 胡麻听着都心动了,要是能学到就好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那可是你妹妹啊 倒是没有敲锣打鼓,但胡麻与香丫头,却也在韩娘子的照看下,堂堂正正的上了路,步步向灵寿府行去。 自从在明州出发,一路过来,胡麻便没有这么安心过。 不仅从韩娘子的庄子里出来,便有许多安州地界上有头脸的人护送,甚至沿途还不时有人加进来,倒是很快凑起了几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很有几分气势了。 就这,还不知有多少想参与进来,借这个机会与李家结个善缘,卖个好,但愧于身份,不敢加入进来的呢! 这等势头前,又还有多少邪祟敢上来拦路? 就连胡麻,也冷不丁在众人眼中成为了千里护孤女,义薄云天的小英雄了。 路上不时有人过来结交,竖起大拇指称赞胡麻做的好,还说以后到了明州,要去他那庄子上拜访,还有拍着胸膛说以后交了胡麻这号朋友,若有了事知会一声,绝不推辞之类的。 也不知这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胡麻却也真个意识到,自己名声居然真的大了。 这就是红葡萄酒小姐送给自己的大礼? 哪怕是在明州,自己都还只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血食帮小掌柜呢,谁能想到,跑到了这安州地界,竟是一下子扬了名? 心里竟是一下子生出了点奇怪的感觉,若自己只是转生者,那怕是不会觉得这是份大礼,哪个转生者疯了,才会去追求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但是,想到自己另外的一个身份…… ……或许,这名声来的刚刚好? 边想着,一行人已经渐渐的近了灵寿府,他们只是顺了大路走着,中途还在某个村子停下,吆喝着让村子里的人拿了银子,杀鸡做饭,一点也不低调。 但这一路偏偏就是如此安生,眼见得进了灵寿府地界,也一点事情没有。 果然还是红葡萄酒小姐看的真啊…… 胡麻都叹了一声,看了一眼马车里的香丫头,只见她也趴在了车窗上,脑袋顶着车帘,一脸期待的向前看着。 这丫头苦熬了一路,也终于快到家了,想必心情复杂。 而也恰在这时,距离安州府城不远的一个镇子口上,野店之中,包下了一个大通铺间养伤的某个人,正撕开了上衣,看着自己肩膀上,那一道阴气贯穿的黑色印记。 手里攥着一把糯米,一点点替自己拔着阴气,额头冷汗直冒。 他一边拔着,一边咒骂,直到这木门忽地被推开,看到一个身材矮粗,背着双手,像个庄稼汉,但却又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人站在了门口。 心里一惊,旋即便一张脸哭丧起来:“阿爹,我是真没办法了……” 他看着眼前矮壮的中年人哭道:“本来这事办的很圆满啊,眼见得就要成了。” “谁能想到她还可以回来?” “我让周管家去料理后事,谁知道这老东西怎么做的,平南道上那伙子人倒是灭口了,但那送人回来的小掌柜倒是好好的。” “亏他们把戏门总说是什么老谋深算,我本来还等他把人送过来,结果找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放在了棺材里面,这就是对方在向我挑衅啊……” “我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能自己苦苦的追寻,没办法才请了役鬼的……” “可谁能想到,那把戏门的居然会插手……” “现在,咱没有办法啊,天亮了不好施法,但是,如果有山贼路匪,在路上打劫了她们的话……” “……” “你在胡说什么?” 不等他带了怨气与狠劲的话说完,矮壮老者便忽然打断了他。 年轻人都吃了一惊,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韩娘子能有什么问题?” 矮壮老者咬牙道:“人家出手,是给我们洞子李家面子,别说是她,换了任何一个门道里的人,都会帮这个忙。” 年轻人紧张起来:“那我们……” “没什么你们我们……” 矮壮老者死死的盯着他,压低声音,带了股子愤恨之意,道:“问题只在你这么个蠢货,一开始让她被拐走,是最不沾因果的做法,伱只推了一把,大因果还是会被这世道承受了。” “但事情出了变故之后,便不能再沾了啊,你让那把戏门里的老狗去做也就是了,怎么自己又非要顶上去?” “……” 说着时,声音竟是一下子大了起来,像是吼给谁听的,忽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怎么这么狠心,她可是你妹妹啊!” “……” 年轻人已经完全被打得懵了,满面委曲,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而矮胖老者却是在高声骂了这一句之后,便立刻扳住了他的脑袋。 替他揉了揉打疼的地方,压低了声音说道:“学聪明点,等着认错吧,总不能连累了你老子我还有你的两个哥哥,小姐毕竟回来了,老爷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最多就是罚你。” “有我们在,总能照顾着你。” “说理堂的人就在外面,你呆会乖乖跟他们走,千万不要反抗。” “……” 年轻人已是懵住了,颤声开口:“你……” 刚说了一个字,又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道:“阿爹,那你要去哪里?” “我还能去哪?” 矮壮老者深深的叹了一声:“我得赶紧去接小姐回家来啊……” …… …… 一行人到了灵寿府,却没进去,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 灵寿府也是一个大城,依稀可见曾经的繁华,只是如今显得破旧潦倒,城门口都不见几个人,似乎是一个荒废了的市镇。 但胡麻听香丫头说过,她就是在这里被拐走的,倒真让人稀奇了,这么一个荒废的城市,都是她们洞子李家的人平时少有的,可以看烟花游玩的地方? 再折向南,倒是逐渐接近了大石头崖,众人只是愈发的往山里去,路边开始看到了很多荒坟,也不知这里本就人烟稀少,但这么多坟,却是从哪里来的,薄雾从坟间升腾起来。 穿过了荒坟,眼见得一条小路,通往前方,众人却都不由得止步。 前方竟是出现了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有着深刻的八个字:前方阴府,生人止步。 “阴府?” 众江湖人士都停了下来,倒是不知该不该往前走。 虽然在安州地界讨生活,但是对于阴府这等说法,十个人倒八个不信。 可是这八个字简简单单刻在了石碑上,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说话声音都小了。 人家这似乎是个警告,虽然自家是送人家小姐回去,但这么闯,会不会惹麻烦? 正当众人有些纠结,却见前方的小路上,忽地有两个穿着黑色衣服,戴了顶造型奇怪,似乎是如今极为少见的某种官帽的人,慢慢走了过来。 他们脸色泛白,手里托着一块黑布,也不与任何人说话。 众人也都沉默了下来,暂时没与他们招呼。 那两人来到了石碑前,先是展开了黑布,蒙住了石碑,这才转头向众人道: “诸位请!” “我们家的叔叔伯伯得了信,如今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 众人这才向前去,路过石碑的时候,忍不住都侧头看了一眼。 这洞子李家的人拦人就罢了,想要请人进去,竟还要先蒙住石碑,这是什么古怪规矩? 胡麻则更是微微怔住,心想自己跟了这些江湖人,想去大石头崖李家都这么困难,那之前帮自己捎信的骡马行都是普通人,又得多么难? 没准,当时送来的信在这里就被扣了吧? 也难怪到不了香丫头父亲的手上。 继续前行,却是已经入了山中,拐过了山脚,才看到前方宽敞起来。 一片乌怏乌怏的人,都已经远远迎上来了,前面的三个,身材壮实,颇有气度,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皆是带着一脸感激,揖礼道:“哎呀,自从我们李家香玉小姐走丢了,整个李家上下,心焦如焚,惶惶难定,如今蒙得诸位高义,送了回来,这恩情李家上下记下了。” “小姐在哪里?快出来让我们见见,你可没出什么事吧?” “……” 诸位江湖人便都笑着应付了几句,侧目看向了身后的马车,香丫头这时候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看着那三个人,怯生生的叫了句:“四爷、二伯、三叔,我……我回来啦……” 声音已经带了颤音儿,但迎着那一脸喜色的三个人,却不太敢靠近。 “我这苦命的小丫头哟,竟是遭了这份罪,快快跟我们回去,你爹还等着见你呢!” 那三位却是迎了上来,看着失而复归的小姐,皆是感动不已。 又转头向人群里一扫,道:“信里说,有位义士不远千里送小姐回来,不知是哪位?” 胡麻见问,也只好从马上跳了下来,在周围众人齐唰唰看了过来的目光,谦虚道:“义士称不上,人是我送回来的。” “哎呀,恩人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那三位老人顿时满脸激动,居然一步上前,便向着胡麻拜倒。 胡麻倒是吓了一跳,慌忙给他搀住了。 一路走来,最怕这个了,特么胡子都白了,一个头磕下来,我哪敢受啊? 但是扶住了前面的三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辈却是乌怏怏的跪倒了一片,胡麻一下子都头疼了: 我辛辛苦苦给你们把人送回来了,就给我这份大礼是吧? 这么欺负人,当我不敢磕回去怎么着?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死人饭 遇着了李家的人,也确定了香丫头的身份,无论是胡麻,还是这些江湖人,心里都放松了不少。 在李家人的邀请下,这才继续上马,缓缓向里面走去,却是越走越心惊,只见他们已经进了荒山,如今夕阳尚自挂在山麓,但四下里却已经一片晦暗,带着幽森的气息。 路边时不时见到枯萎败落的白幡,与烧过的烛灰痕迹。 一株株古老的树木参天而起,立于道路两旁,仿佛巨人注视着脚下的行人。 道路两边的荒坟,更是多了起来,一座一座,零落不定。 众人都是走江湖的,这世道也是邪祟多,却不是什么人都擅长与邪祟打交道的。 江湖上最多的还是营生,而玩江湖玩的好的,多是把戏门,或是守岁人里那些靠了把式吃饭,帮人走镖护宝的,就连血食帮,也只能算半个。 而如今来的江湖人里,也不是人人都习惯了与邪祟打交道,见了这鬼洞子李家所在的环境如此的幽森,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毛。 一路进去,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了大石头崖村之前。 却也是到了这里,众人才赫然明白,为什么会有大石头崖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他们先是看到,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隐约呈圆形,座落在了半山腰上,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人为雕琢出来的,只是那石头差不多得横长皆数里,谁能雕出这么大的? 尤其座落在半山腰里,倒像是井盖,不知盖着什么似的。 而这大石头崖子村,便是绕了这块巨形圆石而建,形成了一圈,座落着各种屋舍。 屋舍外面,则是一块一块的梯田,田间还可以看到有黄牛在吃草。 见着这里的环境,胡麻都惊讶了,洞子李家这么大的名头,有管家有家奴,主家的也确实是千金小姐,放在整个安州地界,也是有名气有地位的。 可是如今怎么瞧着,倒像是一个荒僻的村落一般,与世隔绝,自成天地,比起老阴山的大羊寨子都有一拼了。 “小姐,快去梳洗一下,去洞子里去见见老爷吧!” “自从你出了事,老爷不知有多着急,再没消息,便要亲自出来找你了。” 带了众人来到这里,那三位长辈便嘱咐着香丫头,让她被村里的几位婆婆与凑上来的丫鬟给领走了,这些人见了香丫头,也是激动不已,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好奇她头发怎么铰了。 香丫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回头看着胡麻,胡麻也只是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这一路上二人形影不离,但到了家里,怎么也不能再呆在一块了。 反而要避嫌。 好歹如今到了家里,想来那些人胆子便是再大,也不敢对香丫头做什么了。 “诸位,远来辛苦,且用酒饭。” 接了香丫头进去,李家的三位长辈便忙请了众人到村前送餐,却见一个宽阔的院子里,早已经摆上了十几张八仙桌,上面有鸡有鱼,也有一些新鲜时蔬,还各有一坛酒。 虽然档次明显的不算低了,但胡麻瞧着,却也是心里咯噔一声,这不对劲啊,席面档次不太够…… 这明明就是大羊寨子招待城里下来的血食帮管事时的水准啊…… 早先都说鬼洞子李家多么多么大名声,多么多么厉害,所以自己也想过来谋划一番。 但如今怎么瞧着这么寒酸? 是鬼洞子李家小气,不舍得拿出好东西招待,还是,真就这么穷? 不过,见着有了酒菜,这一行江湖人里有馋酒的,中午赶路,不曾喝,如今也确实按捺不住了,说笑着便要过来,却又被同行的人给拦住了。 只见酒菜上了桌,那李家的人却不离开,而是先抱了一个又一个的香炉,放到了桌子上,一一的烧了香,向着大石头方向磕头。 这竟不像是给活人吃的,而是用来上供的? 正当众人皆有些诧异,那三位长辈,等小辈祭过了,搬走了香炉,才转身向了众人,带着歉意笑道:“这是咱们大石头崖的规矩,置了席面,必要先请鬼神享用,诸位莫怪。” 众江湖人都觉得有异,又不是逢年过节的,怎么倒有这规矩? 但脸上却都笑说无妨,这才一起入了席。 胡麻与这李家三位长辈里的四爷,韩娘子,以及安州江湖道上几个有头脸的坐在了首席,还被推到了八仙桌朝西的右侧位,这里是贵宾位置,就连韩娘子,也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那长辈亲自给胡麻倒了第一杯酒,满嘴感谢,然后倒酒的事才给了倒酒位的小辈。 胡麻拿捏着分寸,并不过分活跃,只是客气的交谈。 心里倒忽然觉得,也亏得是红葡萄酒小姐邀了这么多人一起来,不然这洞子李家的规矩这么大,自己来了没准倒渗得慌。 另外就是,洞子李家的人都是满脸的欢喜感谢,但胡麻知道他们真正的心情如何,坐在了这里,也时不时感受到一两道阴森的目光,心里暗自留意。 倒是这桌上之人,满脸堆笑,只说感激的场面话,谁也不提那别扭的事。 气氛融洽,倒像真的只是李家的小姐走失了,被人送了回来,全无那些龌龊事一般。 心里担忧的刁难与阴损,全不存在,有红葡萄酒小姐坐在对面,她们把戏门的人眼毒,这些人想做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她的眼睛,但她全程没有提醒,也可见这真的只是一桌席面。 酒过三巡,众人皆已酒足饭饱,李家的人便请众人留宿。 也有江湖人里喝大了的,只说自己不信那些,趁了夜赶回去也无妨。 李家人却只笑笑,道:“大石头崖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诸位莫要推辞,住下就好。” 又道:“但千万记得,住下之后,夜里莫要出门,窗户也不要开。” “这不是我们李家事多,是鬼洞子的规矩。” “……” 听他们这么说了,众人倒一时噤言,便是酒喝多了的,也一下子醒了几分。 胡麻被安排在了一个干净的农舍里,虽然是粗被木床,倒也收拾的简单,刚刚他被人请着,也多喝了几杯,但守岁人的体魄在,倒不至于多,心里默默想着: “香丫头这一进去,便再也没有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事?那李家的老爷,居然一直没有现身,又是怎么回事?” “就连这李家人,都提到了鬼洞子,看样子鬼洞子是真实存在的呀……” “却不知是什么地方,被传的这么神神叨叨?” “……” 心里正好奇着,忽然听到了叩门声,胡麻立时警醒,起身道:“谁?” “恩人还没歇了吧?” 门外却是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老爷吩咐,想请你过去,当面感谢伱。” “老爷?” 胡麻怔了一下,便从床上起身,开了门。 却见门外是两个洞子李家的小辈,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布袍,手脚壮实,似乎也是常年下田的,除了那身上若有若无的阴气,便是与其他地方的农夫相比,也无甚区别。 如今他们手里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照路,身后是完全被吞没进了黑暗之中的大石头崖,浑不见半点的光亮。 “那就请带路吧!” 胡麻心里不是不警惕,只是到了人家这里,总要表现的从容一些。 人家李府的老爷说了要当面感谢自己,难道自己还要叫上红葡萄酒小姐陪同不成? 当即整了下衣袍,跟着出来,走在了这村里坚硬崎岖的山道上,那两个洞子李家的小辈一路上并不说话。 胡麻也不说,只是跟了他们的灯笼向前走,四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眼见得顺了村里的小路,一路转向里面,似乎是走向山里,大石头座落之处。 在经过一处路口时,那两个年轻人,却忽地停了下来。 胡麻也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十字路口,却摆满了一圈的青瓷碗,里面都是竖插了筷子的白米饭,而这些青瓷碗里面,则正烧着火堆。 不对,是香堆。 那是不知多少簌香,被插在了一起,烧得青烟缭绕,暗红色的香点照得周围微亮。 深夜里瞧着,便已经让人心里发毛,但更惊人的,却是与他们走的这条路交叉的另外一条小路上,正有铁链声响,然后一个一个歪歪斜斜的身影走了过来。 胡麻居然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脸,皆是茫然无神,隐约发青,身上穿着或是绸缎,或是粗布,甚至是光脊赤脚。 有铁链拴着他们,走起来晃晃荡荡。 到了这路口时,皆停了下来,俯下身,向着那香堆,深深的吸了几口。 僵硬的脸上,竟仿佛也出现了些许的留恋之色,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继续向前走去。 有些贪婪的,多吸了几口,便让后路不畅,那队伍旁边,便有人用力一扯链子,将他扯个踉跄,向前跌了几步,后面的人则赶紧跟上,在香堆前深嗅几口,又跟着继续向前。 这一过去,竟足有几十个人,待到香堆快要熄灭了,方才走完。 也是直到这时,那两个引路的人才低声道:“走吧!” 胡麻都不由微生好奇,低声道:“那些是……” “是从永乐府拘来的死人。” 其中一个带路的年轻人脸上似乎带了些诡异的笑容,低声道:“要进鬼门关的。” “这是入关前的最后一顿饭,当然,死人饭。”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锁在洞里的人 “入鬼门关,这里真是死人的去处?” 胡麻站在了路口前,看着那一队人被链子扯着,走向了夜色幽深之处,看着他的身体仿佛从真实变得虚幻,心里也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早先记得香丫头说过,灵寿府,甚至整个安州的死人,都要被带到鬼洞子里,她说的竟是真的?” “这些死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心里想着时,那两个年轻人已经带着胡麻继续向前,绕开了路口中间烧得的香堆,径直向前走去,愈是往里,愈是接近了那座已然与夜空融为一体的圆形大石头。 知道那东西就在前面的夜色里地,却看不真切,只能感觉,愈往里走,便愈是感觉身体冰冷,恐惧滋生。 但也渐渐的,这两人提着的灯笼,照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停了下来。 这洞口倒像是那巨大的圆形石崖座落在山上,留下的一处孔隙,洞口皆是纠缠的锁链,朝里面望去,多是黑洞洞的,只能窥见一丝丝光亮。 那两个年轻人便在洞子口,取出了几样事物,一一的递给胡麻,先是一根点着的蜡烛,然后是一根线,道: “老爷和小姐就在里面,你拿了蜡烛进去,或是蜡烛熄了,便要立刻退出来。” “这根线系在胳膊上,回来时跟着线走,若是线断了,便出不来了。” “……” “搞这么复杂?” 胡麻看了看他们,忽然道:“你们带了几根线?” 对方怔了一下,胡麻却是凑着灯笼的光,向他们手里一张,看清楚了,三根。 便笑道:“这三根全给我系在胳膊上吧!” “怕了?”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道:“系三根线,和系一根线是一样的。” “我懂。” 胡麻笑着看了他们一眼,道:“但只系一根,断了,可能是意外,或别的原因,若是系了三根都断了,那铁定是有人要害我。” “?” 这一下,两个小伙都有点不会了,到了洞子李家的地盘,谁会害恩人? 关键是,就算会,你这么说出来,也不好吧? 但胡麻却也笑了笑,拿起了那根似乎特制的,点着了的蜡烛,又让他们把三根红线都系在了自己左臂之上,然后便径直向了洞子里面走去。 心里仍是谨慎着,不敢有半点放松,但到了这种时候,若是再表现的畏畏缩缩倒是没有必要了,没的落了这些人的笑话。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胡麻用手里的蜡烛照明,拐过了一个拐角,眼前倒是宽敞起来,光线也明亮了。 他看向前方,便赫然看到了周围石壁上,钉着四五条粗大的锁链,交织着连接到了洞子中间的男人身上。 他身穿宽袍,头戴高冠,与来到了这里之后见到的其他农夫一样的李家人不同,他看起来真就像是在画卷里走出来的古人,气质非俗,有种官家老爷的威仪。 听见胡麻进来,一双温润的眼睛看了过来,面带微笑。 香丫头倚在他的身边,也抬头看向了胡麻,脸上无声的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胡先生,伱不辞万里,送了我家玉儿回来,护她周全,大恩不言谢,李怀章深感高义,永世不敢或忘……” 身上缠了链子的人起身,向了胡麻深揖一礼,沉声说着。 洞子里一共就只有两人,胡麻自然也知道这人是谁,忙还了对方一揖,道:“不敢。” “举手之劳,不敢称为高义。” “我从寨子里来的,倒是别的不懂,但我家婆婆教过我要与人为善,做的事情,也只是觉得人人都该这么做的而已……” “……” 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倒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洞子李家如此神秘,这位李家的老爷在这安州地界上,也是神秘而有威严的一位,孰料如今见了他,竟是被链子锁着,孤伶伶的在这里,瞧着倒不是像一家之主,竟像个囚犯。 难不成就是这个缘故,才导致自家女儿丢了,都没办法? “呵呵,这便是我无法出去道谢,只能请小先生进来的缘故了。” 这李家老爷笑着拍了拍身上的链子,哗啦啦作响,道:“是我自己让人锁上的,不然我也担心熬不住。” “自己锁的?” 胡麻倒是微怔了一下,借着他的邀请,在旁边的稻草堆上坐了下来。 这李家老爷笑呵呵的上下打量了胡麻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叹道:“不锁不行啊!” “守鬼洞是皇差,却不见得是门好差事,历代守鬼洞的人都是要遭这份罪的,还要连带着李氏族人一起受罪。” “想来小先生一路进来,也看到了,我鬼洞一族由来都是与世隔绝,世代生于此间,耕种自食,少与外人交际,便是有族人出去……呵,那也是偷跑出去的。” “……” 其实不必他说,胡麻也看了过来。 刚刚就觉得李家人接待外客,摆的席面很是一般,还想是不是李家小气。 如今瞧来,却不是小气,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多少东西。 一个把自己封锁在了山边,外人进来艰难,他们自己也出去极少的,食用能丰富到哪去? 至于这李家老爷,则是更惨,锁在了洞子里,出都出不去。 也难怪自家女儿被人坑害,让拐子拐走了…… 而这位鬼洞子李家的老爷,也边说边看了身边的香丫头一眼,笑道:“所以,当小先生从明州捎信过来,知道她还活着,被人照顾得不错时,老夫这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她既遇到了好人,那便是不回来,洗衣做饭一世,也是好的。” “……” “什么?” 刚刚还在心里感叹着的胡麻,却是骤然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他。 也就是说,自己让骡马行捎回来的那封信,他其实收到了? 既然这样,那么他…… 这位李家老爷看着胡麻惊疑的眼神,淡淡笑了笑,道:“他们设计让玉儿被拐走,我也是知道的。” “他们赌的是将玉儿拐了出去,这世道定然容不得一个弱女子活命,起码也会污了阴牒,不至于让玉儿回来接替我这守关人的位子。” “但我盼的却是玉儿出去了,起码能有机会在外面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 听得了这些话,胡麻已是更加的吃惊。 这么听着,这李家老爷不仅收到了那封信,甚至连她被拐走的事情都知道? 那他就不怕…… “出去了,吃苦遭罪,是必会有的。” 李家老爷似乎看出了胡麻的心思,轻轻叹了一声,道:“或许生死险事,也会遇上几回。” “我不知香玉丫头会遇上什么,但我知她有阴德庇佑,定非早夭之相,便是遇了险,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固然,我看不那么透彻,但我盼的本也不高,只要能活下来就可以。” “她自小性情温顺,心地善良,只要能够在外面活了下来,哪怕是过的苦些,每日粗茶淡饭,耕作渡日,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 送香丫头回来之前,胡麻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番话。 抬头看向了李家老爷,便见他神色阴郁,眼底有着深深的无奈,竟是无法看得明白。 周管家代表的那些人,是不想沾因果,又想污了阴牒,所以选择把香丫头扔出去,赌她这么一个孤伶伶的小姑娘进了拐子手里,定然没什么好结果。 而这位李家的老爷却是赌着她能够活下来,只要能够活下来,哪怕是在外面吃些苦,受些罪,也是一个能接受的结果? 她说香丫头不是早夭之相,但这事谁说的准,万一真就死了呢? 比如,当初在那船上,自己没有伸手? 他就真敢这么赌?又或者是说,他其实也做好了接受,香丫头真死在外面的结果? 一时心里惊悚,看向了香丫头。 却见她眼睛微红,想来这些事,刚刚父女二人都已经说过了。 只是,她怎么瞧着无甚怨气,反而有些感动的模样? “皇命难违,鬼神亦不可欺呀……” 而这位李家老爷,淡淡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却也低低的叹了一声,向胡麻道:“李家祖上本就是必死之人,接了皇命,过来看守鬼洞,才得以活着,而在这里活着,便是为了还债。” “原本还了七代,到了我这一代,不该再有子嗣,结果,没想到还是生了这个丫头。” “丫头已是第八代人,她是无辜的,可谁又料想,她竟天生阴牒?” “老夫作为第七代守关人,本是最后一代还债的,但是她进了鬼洞,却是要生生世世受这苦楚了。” “老夫,终是有些不忍……” “……” 边说着,边低头看了香丫头一眼,眼神竟也有些辛酸。 胡麻听着他这些话,已经意识到了一些问题,整件事,都带着巨大的因果与操控痕迹,整个李家,上上下下,竟好像都是在赌? 心里一时难以消化,那李家老爷,却向他看了过来,道:“但无论如何,这丫头的命格比我想的还大一些,转了一圈,终是回来了,事已至此……”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先生,你可愿娶了这丫头,带她回你们庄子里去过清闲日子?” “……” 胡麻这是真的惊着了:“啊?”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祭坛 果然吧! 你看吧! 早在来之前,胡麻就担忧,自己送了人回洞子李家,会被人家看上,讨自己做女婿。 就因为这担心,才要一到安州,便先联系这里的转生者。 果不其然,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有些傻眼时,香丫头也一下子臊的满脸通红,推了李家老爷一把。 这李家老爷也笑了起来,向胡麻道:“开个玩笑罢了,小先生莫要在意,老夫终日留在这里,与人说话的机会也不多的。” “况且,玉儿既然会回来,便说明老夫之前赌的那一把也赌输了,她虽是第八代人,但终究还是要继续替李家先祖还债的,想离开,怕是命里不允。” “这……” 他虽然说着玩笑,但眼底终还是闪过了一抹隐藏极深的遗憾。 胡麻也沉默了一下,才起身揖礼,道:“老先生,我送小姐回来,只觉得是应为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世间可怜人多,我一个小小的血食帮掌柜,管不了太多事,但她与我有缘,也与我庄子里的弟兄们投缘,我既有机会送她回来与老爷团聚,便也就送回来了。” “只是……” 略一迟疑,苦笑道:“怎么倒像是我做了多余之事,害了小姐?” “啊?” 香丫头听着这话,已经有些着慌,急着想要解释。 李老爷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着急,自己也低低叹了一声,向胡麻道:“小先生莫要这么说。” “人事天命,要分开讲的道理,老夫还是懂得的,鬼洞子不肯放过我李家的第八代人,那是冥冥中的事,也是李家的债,但行了仪义之事的却是先生,这是对李家的恩。” “……” “人事天命?” 胡麻心里微微一紧,又想到了之前与周管家的那场对话。 在自己看来,一切都只是巧合,甚至,但凡自己一念微变,香丫头的命运,便会不同。 但周管家却相信是有冥冥中的力量在推动着这些事,而若说周管家毕竟本事差了些的话,这李家老爷,竟似又比他还信。 甚至自己,居然也有些隐隐的相信了。 “鬼神不可欺呀!” 李家老爷,也看了香丫头一眼,眼睛里似乎有着深沉的无奈,道:“她能被你搭救,在你们庄子那里过了几个月舒心日子,已经是她命里难得的轻快了。” “伱能不辞劳苦艰辛,护送她回来,更是洞子李家世代守鬼洞积的阴德了。” “其实我当时虽有此念,但事后也曾后悔不已,皇命难违,鬼神莫欺,只生怕因了我,让她逃不出去,反而受了额外的苦楚与折磨啊……” “……” 说着,倒仿佛是放下了似的,轻轻叹了一声,道:“李家人,终是离不了这洞子的。” “这债,不只是七代人能还完的。” “……” “债?” 这些事胡麻之前听香丫头说过,只是不甚清楚。 他抬头看去,能够看到这洞子里面,幽深一片,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深井,从外面看时,能够看到一块巨大的圆石,座落在了山上,如今在里面,倒看得明白。 那巨石更像是直接压在了这井上,而这处与外界相连的洞穴,则是压上之后,唯一可以通往外界的孔隙。 李家人守在这里,究竟是在还什么债? 他一直说着皇命难违,但是那皇帝都被剥皮了呀,如今官府都已名存实亡,他们李家既是囚徒之后,又怎么这般死心踏地的还债? 李家老爷能够注意到胡麻的眼神看向了里面,也能感受到他的疑惑。 他似乎也微微沉吟,考虑着该不该告诉他,心里一番思量,倒看着胡麻,慢慢道:“洞子李家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小先生,可曾听说过,这世间有恶鬼爬出地狱,躲在人间,为非作歹?” “恶鬼,躲在人间?” 胡麻怔了一怔,忽地心里一跳:“难道是在说我们转生者?” 这一下子,冷不丁有些头皮发麻,但脸上却控制着,将表情换成了微微的惊讶,道:“那自是有了。” “明州到处都是邪祟,还曾经有青衣恶鬼,作乱一域,百姓深受其害。” “我们血食帮的,以采割血食为生,但都要担着制约这些邪祟,不让它们为祸之责。” “……” “呵呵,我指的不是这些。” 李家老爷倒没起疑心,淡淡笑了笑,道:“你说的那些邪祟,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些邪气,受了太岁影响而滋生变化,确实有的为祸不小,但终是知来历,也能约束的。” “我说的恶鬼,却是最难理解,也最可怕的一类。” “他们无处不在,藏匿人间,他就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更是无法理解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 说着,倒是顿住,轻轻叹了一声,道:“当然,这些事情,你不知道也是好事。” “这些恶鬼极为警惕,一旦有人知晓了他们存在,便要害人灭口的。” “……” ‘真是指我们?’ 胡麻心里已是惊的不行,一边心里想着,一边也眼神惊讶的看向了前方那隐没在黑暗里的深井,心底涌出了无尽的震憾与疑问。 转生者真是从这地方爬出来的? 李家看守鬼洞,难道就是为了防止,更多的转生者来到这个世界? 若是如此,那鬼洞的另一端是什么,难道,会是转生者们的来处,是他们的前世? 心里已是极为惊愕,但也努力控制着表情,只是装作努力理解的样子,慢慢的向李家老爷道:“那这些恶鬼,与李家背负的债,又有什么关系?” “鬼洞的出现,便与李家先祖有关,我们当然要还债。” 那李家老爷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当年,太岁出世,邪祟滋生,国师邀请各位异人入京大祭,于各地设下三十六处大祭坛,祭地敬天,问事鬼神,想要问出太岁血肉的来历。” “却不料,太岁来历没有问出,倒是引得天下大乱,阴阳失秩,邪祟滋生,世道也变成了如今这凶恶模样。” “我李家的先祖,便是当年参与了那场大祭的人之一。” “造下如此大祸,本该砍头的,但这些地方,终还是需要有人看守,这才换来了一线生机,被发配到此地,世代守护。” “国师曾在我李家先祖过来之前,说过此债七代可还。” “但想来,国师也是算错了,这看着何止七代,简直要生生世世的还着啊……” “……” “京城大祭?” 胡麻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心里不由得好奇了。 这鬼洞子,便是当年大祭的祭坛之一? 真是因为那场大祭,才导致了转生者们来到了这个世界,苦苦求生? 一时间,心里的好奇达到了极点,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 而这位李家的老爷,却是无奈的笑了一声,忽然向胡麻道:“小先生真不愿娶了玉儿?” “瞧着你是个好奇性子,你娶了玉儿,这些事便都知道了。” “……” “啊?” 胡麻都懵了一下,这人怎么又开玩笑? 不过也是从他带了笑意的眼神里,想了起来,香丫头当初便跟自己说过的。 鬼洞子的事情不能多打听,问多了就会被洞子里面的东西带走。 如今自己可就在鬼洞子里面,不会这些消息问多了,就直接被留在这个里面了吧? 秘密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 “呼……” 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稍稍警醒了些,感觉到了阵阵阴风,从那深井位置吹了出来。 倒有种冬日里坐在冷风空调处的感觉。 自己是守岁人,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了,实在不知守在这里的人,会是怎么滋味。 感受到了身体发寒,他也急忙低头看了一眼蜡烛,只见自己手里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了一点,但火苗还稳稳的,看起来问题不大。 可检查了蜡烛,又下意识去看系在了自己左臂上面的线时,心里倒是忽地一惊。 三根红线,居然都是松垮垮的,难道三根红线都断了? 卧槽…… 心里这一惊非小,胡麻的身都僵了一下。 “哈哈……” 倒也是在这时,李家老爷也留意到了胡麻胳膊上的红线,无声大笑,道: “小先生高义,但我李家领这个情的人却不多啊……” “……” 胡麻本来满腹担心,但见李家老爷放心,就连香丫头也没有紧张起来,便不担心了。 只是苦笑道:“看样子,老爷家里,规矩也不是那么严。” “怪我。” 李家老爷笑道:“世世代代,进了洞子的守关人才是洞子李家的家主,在外面的都算是外府,但人在这个地方呆得久了,便越是不把外面的事情放心上了。” “太多的事情只是由得外面人自己处理,威严自然也渐渐的小了,家里的规矩,也就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严了。” “他们不进鬼洞,但就算是这山里的生活,也过得够了,想躲这个债。” “只是他们哪里能想到,这债其实是躲不掉的呢?” “……” 说着叹了一声,向胡麻看了一眼,轻轻点头,道:“不过,我不太想管外面的事,倒也不是管不了。” “玉儿,你带了你的恩人出去吧,一些面子事,还是要做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引魂十年 “是,阿爹,那我……” 香丫头站起了身来,只是明显也还有些犹豫,下意识向李家老爷开口。 “别忙。” 那李家老爷却是笑了笑,道:“你是下一任守关人,但也不必急着进来,虽然你的命已改不了了,但老夫也想明白了,只要我不死,那现在就还是第七代人的债,没轮到你呢!” “先在外面呆着吧,这段时日,也确实是苦了伱了。” “……” 香丫头眼睛通红,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才走到胡麻身边,拉起了他的手。 按照洞外那两个李家的小辈所言,红线断了,便出不了鬼洞,但如今,胡麻被香丫头牵着手出去,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只是偶尔,能够感觉到深井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跃跃欲试,想要钻出来,但却被那位李家的老爷低低一叹,面向深井,拜了几拜,安静了下来。 “胡大哥,我爹爹他……” 走在了幽暗的通道里,香丫头小声的说着:“他其实现在就可以出洞子生活了,由我替他守在洞子里。” “李家一代代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或是老辈的晚一点出去,或是小辈的早一点进来,我其实半年之前,就准备要进洞子里替我阿爹出来啦,但是,但是他不同意……” “……” 胡麻能说什么呢? 作为外人,实在难以形容这洞子李家的古怪之处了。 先人之债,后人来还,已是还了七代人却还不够,第八代人也要跟上,甚至永远来还。 那他们这还的债,究竟是谁在收的? 摇了摇脑袋,还是暂且将这些事情放在了一边,洞子李家的事情太神秘,太诡异,又似乎与一些当年朝廷的事情有关,可不是自己想想就能明白的。 如今倒该搞明白,自己胳膊上的三根红线,怎么断掉的? 难道这李家某些人,深恨自己送了香丫头回来,哪怕是当着他们李家家主的面,也想坑害自己一把? 那自己倒真的不能再跟他们客气了。 刚刚毕竟也问明白了,李家家主都不太管事,但可不代表他们管不了。 眼看着便要出了洞子,便想着先找那两个带路的,却不料,也是刚刚才到了洞子口,却忽听得一阵冰冷刺骨,眼前的黑暗变得浓稠黏腻,隐约间,夜色里有什么古怪的事物出现。 胡麻看时,却是心里微惊,这些赫然都是头戴高帽,身缠锁链的役鬼。 与自己之前和香丫头躲避的,正是一种。 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明显比其他几个矮些的,想来是之前被韩娘子拿鞭子抽过的。 它们在鬼洞子之前,排成了一排。 而在它们对面,则也有人打着火把,火苗受这些役鬼影响,变成了碧油油的,照得四下里一片渗淡。 火把下,正有几个人摁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像是在请罪。 胡麻倒是没见过,可是一出来,便迎上了这个年轻人愤怒且不甘的眼神,立时便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就是那所谓的,三少爷?” 既然知道了一切都在这位洞子李家老爷的掌控之中,当然也就明白了这人的命运。 他们的谋划,背叛,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却不代表不会受到惩罚。 至于他身后的人,那个身材矮壮的,似乎是之前出去迎接自己和那些江湖人的三叔,另外几个,虽然打扮普通,但看着也上了年纪,应该都是在这洞子李家,辈份与身份不低的人。 ‘这是把替罪羊压过来请罪了?’ 默默看了一眼,胡麻心里清楚,但也不打算多言,便要先绕过去。 “守坛李氏三房叔男李香官,包藏祸心,谋害主家,现押至洞前,请老爷发落。” 那身材矮壮的三叔,正向了鬼洞里面,大声的喊着。 听到这里,胡麻倒是放缓了脚步,也想听听里面那位李家老爷,怎么处理这件事,然后就听到里面先是些许沉默,然后便道:“押进来吧,罚为役鬼,引魂十年。” 那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顿时脸色大惊,下意识想要挣扎。 但那矮壮老者,却是瞪了他一眼,向洞子里面道:“老爷,他毕竟年幼,你看……” “还不押进来?” 话犹未落,鬼洞里面的声音响起。 洞前的一排役鬼,便忽地轻轻飘起,身上的链子轻轻晃动,竟是自动系在了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 不止那李香官,是包括了矮壮老者,以及身边准备求情的几位长辈,甚至女眷。 “这是……”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呆呆看着役鬼,心下生疑。 “我说的不只是他。” 洞子里面的声音淡淡道:“是所有纵容并知晓此事的诸位,无论长幼尊卑,内外男妇,皆拘至坛前,罚为役鬼,引魂十年。” “若有不从,拆离生魂,投入鬼洞。” “……” “哗……” 这一下子,洞前所有人都彻底傻了他,忽而一阵慌乱哭嚎。 尤其是那跪着的年轻人,更是呆住,本来最觉得不甘心的他,反而说不出什么来了。 役鬼可不管他们如何,在洞子里的人不发话时,外面的人也可以按了规矩,驱使役鬼引魂,但洞子里面的人一发话,役鬼便只听他的,立刻便将这些人都套上了往洞子里面拉。 刚刚还寂静森严的洞前,却是一下子骚乱了起来,热热闹闹一场大戏,然后都被扯进了洞里。 这动静,引得那些留宿村中的江湖人都好奇起来了。 他们碍着规矩,不敢跑出来看热闹,却都开了一扇窗,侧着耳朵倾听着。 “这才是洞子李家家主的威风啊……” 就连胡麻,都不由叹了一声。 他们这些在洞子里面守着的,可以不管事,甚至装着糊涂,被洞子外面的人蒙蔽,让外面的人以为自己没脾气,但只要一句话,外面便要直接大换血。 倒是香丫头,看了一眼那些被扯进了洞里去的亲戚,似乎心软,但也没说什么。 已经出了洞子,她还是牵着胡麻的手。 如今胡麻手里的蜡烛已经烧尽了,也没提灯笼,黑灯瞎火,她却走的非常的稳当。 一路将胡麻带回了村子,又来到了他歇息的屋舍里面,才让胡麻坐着,自己则是低了头,走出去了。 胡麻也看出了她有心事,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只是好歹人家现在是洞子李家的大小姐,身份不一样了,该给的面子得给,于是便也只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听着外面细微动静。 不多时,木门被轻轻推开,香丫头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 倒是让胡麻有些诧异,盘上居然是一碗面,一盏茶。 这丫头刚刚出去,居然是烧火做饭去了? “公子……” 香丫头来到了桌前,给胡麻端了下来。 胡麻却是忙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称呼不合适的……” “没事,我小声些。” 香丫头声音低低的道:“公子,这是我最后一回侍奉你啦,当是这一路你送我回来的感谢。” “这……” 胡麻看着盘子里的那碗面,心里也忽地有些复杂。 他抬起头来,看到香丫头的脸色,在黯淡的油灯下,显得有些凄凉。 心里也低低一叹,忽然道:“香玉小姐,是不是……” “……我送你回来,反而真的害了你?” “……” 类似的话已经在李家老爷面前问过一次,但还是想要问问香丫头。 她若真不愿意,或许…… “啊?” 香丫头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阵着慌,忙忙的摆着手。 她抬起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才认真的看着胡麻,低声道:“公子你莫要误会啦,我跟阿爹也是不一样的。” “他是背了债的,而我是从出生开始,便一直觉得这是我的职责,我其实心里一直都是知道的,我天生就是该留在里面。” “其他人,都想着在里面呆的时间越短越好,可是我,其实反而想早些进去。”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 她迟疑着,低低的回答:“就好像,那里很吸引我一样。” “之前我忘了事,在明州的时候,也会听到那些可怜人在哭,我也会在梦里不自主的去领他们,不仅仅是我不忍心,现在想想,就好像那天生就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一样的……” “我……” 她也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甚至一直都没有过对活人的世界,多么眷恋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庸碌无趣。” 这个答案大出意料,胡麻也是忽然想到了香丫头比较奇怪的一点。 当初在庄子里时就发现了,她可以梦里引魂,但常人若是遇到了这种事情,大概也是会先害怕的吧? 可是她没有,那时候她不记事,但仍是觉得一切理所应当似的,没有半点犹豫与惧意。 是她性格使然,还是阴牒在影响?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 而在胡麻的惊讶里,香丫头似乎也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看向了过来,轻声道:“唯一有的,也许……” “……也许就是在明州,不记事,也没压力。” “可以每天做点工,跟大同哥他们笑笑,给公子你缝缝衣裳的时候吧……” “……” 听着她的话,胡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守岁绝活 胡麻看着如今香丫头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 刚刚自己进鬼洞子片刻,只觉浑身冰冷,阴风吹窍,才坐了一会,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如坠冰窑一般。 而守岁人的身子都撑不住的话,活人呆在那洞子里面,又会是什么滋味?连李家老爷都是需要把自己锁在里面的呀,可这丫头,居然一直盼着早些进去的? 是那所谓的“阴牒”影响了她,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原因? 若说鬼洞子李家,都是欠了债,不得不还债的人,怎么香丫头倒像是应债而生的? 她的父亲,倒是疼她,其实希望她作为七代以外的人,脱离这个命运,但也不知这位李府的老爷,是否真的关心过自己的女儿,问过她想要什么…… ……儿女的心理健康问题很重要啊! 或许,他如果真的与香丫头聊过,反而不会有香丫头流落明州这件事了。 低低叹了一声,胡麻看着桌子上的一碗面,一杯茶,以及拿了托盘,站在旁边微笑的香丫头,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只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忽然笑着问了香丫头一句: “你会养小使鬼吗?” “……” “那个我倒是不懂的。” 香丫头抬头看向了胡麻,笑着回答道:“但我若进了鬼洞子,这些役鬼,便全听我的,而且安州死了的人,都可以帮我做事,当我的使鬼来用的。” “这么厉害。” 胡麻笑着向她道:“那么,你尽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 “但如果有一天,伱也做的腻啦,想出去逛逛,瞧瞧活人的世界。” “你便找使鬼通知我,我过来接你。” “……” 香丫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声音里带着股子欣喜:“好的,公子,这下我心里踏实啦!” “早先让我进鬼洞子里,虽然我想去,但还是会有点担心的,也有些害怕,这一进去,便没有机会再出来啦。” “可公子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没有遗憾啦!” “……” 这样的话,莫明说的说的人有种辛酸的感觉,胡麻不是那种愿劝良人下水,愿劝不良上岸的性子,有问题了,也只是问,先问清楚对方的意愿。 如今他见香丫头是真的愿意进去,便也不再说别的,只是让气氛更轻松些,道:“哎,你可别再叫这个称呼了,让人听去。” “你一个鬼洞子李家的大小姐,叫我这么个血食帮的小掌柜做公子,实在不像话。” “如今怎么也是在你家地头上,若有人找我麻烦,我可顶不住。” “……” 香丫头也嘻嘻的笑,道:“当初那拐子往我脑袋里砸了颗钉子,我想到她时,明知道她是坏人,也只能叫她干娘。” “如今我也不知怎么的,感觉公子也往我脑袋里砸了一颗钉子,见了公子,便只想叫公子。” “……”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胡麻倒明白了她的意思。 怕不是自己给了她这颗钉子,而是在明州的那一段活人生活,给了她这颗钉子吧? 胡麻心里想着,却也无意与她讨论这些,无奈叹叹,便端过碗来,吃了那碗面,茶则给了香丫头,两人随意说了些话,聊聊在明州时的事,在路上的事,气氛也都是轻松的。 直到外面有老嬷嬷过来提醒了三遍,香丫头才离开了。 而躺在了床上的胡麻,则也只是低低的叹着:“虽然路上也有波折,但香丫头回来了,这桩大心事,也总算是了了。” “只是……” 倒是渐渐的眉头紧锁:“……我那报酬可咋办?” “李家人怎么都不主动提呢?” “难道是觉得事情太小,没挂在心上,还是洞子李家名声虽然大,但其实确实穷的可以,给不了?” “糟糕……” “……” 一下子有点担心,辗转反侧的睡去。 这天夜里,倒没有与红葡萄酒小姐对话,鬼洞子李家守的,真是转生者渠道? 胡麻不确定,但愈是这样愈是要小心行事。 当然,红葡萄酒小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她也在来之前,便与胡麻说好,在鬼洞子李家这一带,不要动用转生者的联系方式,这是一种小心。 转生者直到如今,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人才能发现他们联系的秘密,可是每当碰到了厉害的,便都留着神。 虽然红葡萄酒小姐做事风格激进,可不代表她不惜命。 一觉起来,有洞子李家的人给烧了洗脸水,洗漱完了,便见大早上就摆了席面。 代表了李家人过来招待的,竟不是昨天露面的三个人里的任何一个,是一个看着年龄约四十许,老成持重的中年男子。 他处事说话,很是得体,向众江湖人道:“诸位江湖同道护送我家小姐回来,洞子李家深感大德,本想留诸位多盘桓几日,叙叙江湖交情,只是……” “唉,鬼洞子终究与别处不同,活人呆久了怕是于身体无益,也只能先请诸位过去了。”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诸位的恩义,洞子李家皆记下了。” “……” 一众江湖人皆纷纷点着头。 照理说,昨天刚送了人回来,一早便撵人走,这当然是无理至极的。 可是昨天他们在这里呆了一夜,也实在感受到了一些诲莫如深的东西,不愿留着了。 说着,众人便入席,用饭,饮酒,却在酒至三巡时,几个年轻面孔的洞子李家年轻人,抱着一个箱子上来。 里面是一枚枚破旧古老的铜钱,由那位老成持重的人一一双手接过送上,并低声说着:“诸位,这是洞子李家的一点小意思,也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 “只是安州境内,若有死在三日之内,因果未消,脏器头颅完好者,皆可凭此多续十年阳寿。” “当然,此物晦气,只愿诸位福厚,永远用不着它。” “……” “啥?” 众江湖人本来还小心打量着这枚不起眼的铜钱,听了他的话,却皆是心里一惊。 这岂不是能换命的东西? 早先送人家大小姐回来,当然是为了落点好处,最不济混个脸熟。 可也没想到,这洞子李家给的,竟是这等好物啊? 安州境内,人人都可以凭这铜钱再续十年阳寿,那岂不是说,自己无论遇着什么凶险,便都多了一条命来用? 再或者,安州多少该死却又不想死的人,这铜钱若卖了出去,那又值得多少? 一时尽皆神惊魂震,激动不已,倒也明白依着体面做事,如今怎么也得客气客气,推辞一下,可又实在是舍不得,生怕对方真收回去。 “韩娘子是老朋友了……” 那位又来到了红葡萄酒小姐身边,低声笑道:“剥皮裁衣韩娘子的名头,我们鬼洞子李家也听过的,是位让人钦佩的女中豪杰。” “当初韩娘子来到大石头崖替一位命不该死的小哥求情,我家老爷也是看在韩娘子这侠义心肠的名声上才答应,没想到竟帮我家小姐积了善缘,危急时刻,得了娘子出手相助……” “这里有一封手书,全作信物。” “日后,韩娘子若觉得有谁冤屈,尽可出入大石头崖,我等皆当奉茶相待。” “……” 坐得远的人没听到,但近处的胡麻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心下讶然,红葡萄酒小姐这回可是赚大了,别人都只是得了一枚铜钱,能换一命。 但红葡萄酒小姐这岂不是等于多了无限条命,而且真正的与李家有了交情? 尤其是,过来这一趟之前,红葡萄酒小姐话里便可以听出来,她身在安州,离灵寿府这么近,身为把戏门的人,她是天生对这地方好奇,却又没有机会了解的。 那如今,岂不是一下子便有了机会? 而得了这封手书,红葡萄酒小姐,或者说韩娘子,却只淡淡笑着:“替我感谢李家老爷,太客气了……” “应该的……” 那李家主事人笑着,又压低了声音:“况且也不只是表面交情,我李家可是有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要求韩娘子的……” 韩娘子笑道:“何谈一个求字,尽管说就是了。” 就连胡麻也好奇了起来,洞子李家,自成一派,能有什么事求韩娘子这样的外人? “大石头崖,生活清苦啊……” 那李家主事人,却是一下子面露苦笑,道:“我李家人守规矩,不敢随便离开,再加上此地阴气重,外人也不敢随便往里面来。” “可究竟是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在这里呢,粗茶淡饭,李家人习惯了,倒也没啥,只是日子过的平淡苦闷,家里的年轻人也都快过不下去啦,再重的聘礼,都没有女娃子愿嫁进来了。” “韩娘子是把戏门的高人,德高望重,咱李家只求你帮着说说话,以后有戏唱的好的,书说的好的,缸子耍的好的,也多往我们这里带带。” “万万给他们说清楚,虽然大石头崖活人呆着不舒服,但只要定好了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李家虽然清贫,但金银俗物,总是不会亏了人家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李家厚谢 “啊?” 就连胡麻,也没想到这李家人的请求竟是这个,一时觉得荒唐,却又忽然觉得有道理。 洞子李家世代居于此地,但毕竟也是向往热闹的,再是隐居自囚,但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完全与外界隔绝。 便如族人娶妻生子,难道还能内部消化了? 之前周管家说过,他的女儿便是嫁给了主家,其实也可见一斑,洞子李家为了给族人取妻,其实不重身份的,或许只要是有缘的,愿意留下来的,他们都会答应。 但让人留下容易,愿意留下却难了,日日清苦,受得了的又有几个? 当然,从他这番话里,倒也隐约看出了李家门里的另外一个态度,那就是随着香丫头回来,这一族的人,怕是做好了无法出去的准备了。 而听得他这请求,韩娘子也笑了起来,轻声道:“这事好说。” “我们把戏门里的徒子徒孙,就是靠了这行当讨生活的,有了这么位好东家,怎么敢不答应?” “我去找他们说说,每月安排台戏过来都成。” “……” “那却是好,多谢韩娘子照顾……” 这李家主事人连连作揖,笑道:“以前我们也请过几个戏班杂耍班,结果都是来一趟,便害怕了,不肯过来。” “但有了韩娘子的吩咐,他们想必是会信了我们的……” “……” 二人细细的聊了一番,他才走了过来,看得出来,脸上的笑容倒是真的。 而眼见得其他人都已一一谢过了一遍,最后才到了胡麻这里,他便也忙客客气气的站了起来,与对方见礼,眼神不动声色的瞅了一下,那装铜钱的箱子都已经空了呀…… “胡先生,我已见过老爷,听他讲了,知道是你救了我们全族人的性命。” 这洞子李家的新任外府主事低声道:“大恩厚德不敢忘,亦非俗物可报,但还请先生跟我来,也让我李家可以稍表寸心!” “应为之事,何必客气?” 胡麻说着,还是跟上了他,却是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屋舍前,这里大多屋舍,都只如农家,低矮简陋,泥墙草顶,只有这里,却修得精致淡雅,如同书舍,只是瞧着,却已非常古老了。 “这是我李家先祖来时,修下来的官邸,如今倒是没人住了,后来的小辈,也只是糊墙搭草,凑合住着。” 李家主事人笑着解释了一句,然后请了胡麻坐下来,又叫过来一位等在门口的李家小辈年轻人,吩咐了几句,说让他去把后山割下来的东西拿过来。 胡麻听见了“金纹膏”几个字,心里已是忽地一跳。 不能吧? 但在这李家主事上了茶,才喝了不到半盏时,便见得刚刚那个李家小辈,挑着两个大筐走了进来。 筐就真是普普通通的竹筐,但肚子颇大,怕不是一筐能装得下百余斤的东西,扁担都给压得弯了,也能想见里面东西有多重。 他挑了进来,便放在了墙边,然后告辞离去。 胡麻不动声色,却是鼻子微微掀了掀,顿时嗅到了一股子极为熟悉的气味,忽地怦然心动,更是惊讶不已。 但那李家的主事却不看向那两只大筐,只是向了胡麻笑笑,略带歉意,道:“先生久等了。” “你不远万里,送我家小姐回来,路上还经了这么多凶险,我李家皆深记在心,不盛感激,只是这份恩德太厚,若以金银俗礼报答,却又显得我李家人太过无礼了……” “……” ‘我倒不是很介意,可以原谅你们的……’ 胡麻心里想着,面上自然不能说,只是谦虚笑道:“这话我可是听了不少回了,实在是李家人客气。” “送香玉小姐回来,本是应为之事,况且之前谁也不知道李家竟是这般大族,或许我当时也不该多事,再修书一封递过来,李家自然接回来了。” “……” “先生过谦了……” 李家主事人笑了一下,忽地声音微低,道:“我已问过了老爷,老爷也说,俗礼难谢先生大恩,人活于世,这身本事最是重要,先生又是吃血食这碗饭的……” 微微一顿,看着胡麻道:“另外,老爷也看了出来,胡先生是守岁人一脉对吧?” 胡麻也没想到,他话题会忽然转到这里,微微怔了一下,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李家也懂守岁门道?” “那倒不懂。” 那主事笑了笑,道:“我们李家其实无甚本事,这些本事,都是鬼洞子给的。” “真出去了,好不好用还两说。” “但灵寿府内,或说安州,死去之人,皆会往鬼洞子而来。” “这些人里,自然也有守岁人,若是入了府的守岁人,魂魄不会至此,但未入府,却身上有绝活的守岁人,倒是有不少过来了的。” “李家负责接引这些人,伺候他们最后一顿饭,也会听他们说些最后的话,在这里呆的久了,各门道里的东西,当然也就攒下来了不少,或许……” “……其中有些适合守岁人用的,先生也不会嫌弃。” “……” “什么?” 刚刚这李家提到了守岁人时,胡麻还颇为淡定,这洞子李家如此神秘,自然也吸引了不少门道里的人。 便如周管家,不也是被李家救了,甘心过来侍奉的? 既然可以吸引把戏门里的人,那守岁门道里的人想必也会有,给自己一个未入府的一些指点,在他们看来估计不是难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李家主事人竟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心里的骇然,竟是一时难用言语来形容。 洞子李家,实在是比自己想象中,更要深沉可怕啊…… 别的不说,那些在安州境内死去的人,他们若真的都要来鬼洞子走一遭,而李家又有能力从这些死人身上问出一些秘密与法门的话,这几代人下来,李家已积累了多少? 法门代表本事,秘密,代表的就更多了…… 一时间,胡麻甚至觉得,或许洞子李家的底蕴,已经大到了难以想象。 早先在明州,刚知道鬼洞子李家时,还只以为,这鬼洞子李家底子颇厚,比红灯娘娘会还要强了一些,但也必也强的有限,红灯娘娘可也不俗。 但现在…… ……嗯,小红灯再努力个百八十年,都不一定够吧? 这会子,他倒没有刻意掩饰,是真的把自己脸上的惊讶表情露了出来。 “其实论起来,我们该将整个守岁人的入府传承法门,皆给了先生的,就这也还不够。” 那李家主事人见着胡麻的反应,却也是低低叹了一声,道:“毕竟说到底,入了府的守岁人不会来鬼洞子,但毕竟也是有些知道入府法门,但却还没有入府的守岁人过来了的。” “只不过,入府的法门,因果太大,那也不是我们李家的东西,若是给了先生,倒是怕守岁人的老祖宗会找上门来说理。” “所以,也只能拿几手绝活过来,让先生看看,有没有合用的罢了……” “……” “够了够了……” 胡麻听着,心里已是颇为惊讶。 守岁人当然重视绝活,可以说有几手绝活在身上,遇着事了,便能使出多少本事来。 如今的自己,已经炼活了五脏,但身上也一共只有两道绝活,一个是拿命换的,一个是拿命换来的绝活,又搭上恩情,再从别人手里换来的。 可听李家这意思,竟是守岁人的绝活,他们这里应有尽有? 还挑挑捡捡…… ……我们外面的守岁人根本不挑不捡,只要能有绝活,那都是来者不拒的…… 另外,他也提到了入府的法门,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没有这法门,只是担心给了自己,会惹来守岁人的老祖宗不满? 这种东西都有,那李家这底子究竟有多厚? 一边惊讶的想着,他也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墙边的那两只大筐,刚才就已经闻到了那两只大筐里的太岁血肉气味了,如果李家是打算以守岁人法门来谢自己,那筐里的东西是…… “哦,那些。” 主事笑了笑,道:“那是我家小姐给先生准备的土特产,后山割下来的,李家人也是全凭了每天吃这东西,才能在这鬼洞子旁呆得住。” “先生走时,随便带着就是了。” “……” “卧槽?” 胡麻心里更惊了,这李家后山,难道就有一座血食矿? 这天天的粗茶淡饭,连摆个席面,都让自己这个寨子出身的人觉得有些嫌弃的洞子李家,居然守着一处血食矿过活? 被这洞子李家的手笔与无意吐露的秘密惊住,胡麻略反应了一下,便立刻表现出了…… ……强烈的推辞与拒绝:“可使不得啊……” “咱又不是奔了这个来的,哪能收下伱们这么重的礼呢,不行不行,这东西赶紧拿回去拿回去……” “……” 李家主事人也忙道:“要的要的,先生千万收下,不然老爷该怪我办事不力了……” “不行不行。” “要的要的。” “……” 本来平和的对话,一下子变得激烈了起来,胡麻认为是应该做的,坚辞不受,这位这位李家的新任主事人又一定要表达这份心意。 你推,我让,你再推,我再让。 最终,胡麻输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压住了命数 “胡先生,便用这个葫芦接泉水吧,能接多少,就接多少。” 实在却不过李家人的热情,本是不图回报,只是义气行事的胡麻,也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而这李家的主事人,便也将一个天然的葫芦,递给了胡麻。 看他指向了那一汪从山下引下来的泉水,胡麻倒是意外了:“泉水就是你刚说的那些……”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七魄消散,三魂各有不同。” 这位李家主事人看着胡麻,笑了笑,道:“三魂便是元魂、觉魂、生魂,又分往生魂,因果魂,守身魂。” “人死之后,三魂各归一路。” “一魂往生,一魂守尸,一魂据说是去称因果。” “来了洞子李家的,都是生魂,生魂知事,觉魂知命,李家怕生魂进了鬼洞痛苦,便要伺候他们最后一顿饭,还要帮助它们洗魂。” “这些泉水,便是洗过魂的幽冥之水。” “那这……” 李家主事笑道:“背阴处,倒在白纸之上即可,阴气愈重愈好,阴气散尽,字即消矣……” “……” 接这些便可以了,胡麻自己倒是很满意,在这葫芦腰里系了根麻绳,随身带着,便谁也留意不到。 熏过了…… 另外一个,则是鬼洞子李家了,居然拿来当腊肉熏…… 更惊人的是,仿佛担心他不好带着,还给熏过了…… “我李家人都无法轻易离开,想看个戏都很麻烦。” “还有一件事。” “好吧……” “先生用李家的葫芦去接这洗魂水,自然可以接到你想要的东西。” 自己转生至今,哪个不把血食当成了至宝,小心翼翼,精心炼制,当药丸吃。 却与之前分给那些江湖人的不同,看着个头大了一些,造型古朴,低声道:“此物是老爷亲自吩咐,让我拿给先生的。” 用这接地气的手法处理血太岁的,只遇见过两個。 也在这时,这位李家的主事,见周围没有旁人,便上前一步,拿出了一枚用红绳串起来的铜钱。 李家主事有些讶然,但也还是笑了笑,并不言语,只是拱手请了胡麻出去吃席。 胡麻这才答应了下来,接过了那个葫芦,凑到了那山上引下来的泉水处,咕噜咕噜的灌了起来,堪堪灌到了一葫芦将近三分之二时,收了回来,塞上塞子,抱在了手中。 心下已是愈发的惊讶了,只是不能表现出来,若表现的自己知道这贵重,便不知该如何对待对方了,难不成要因为你家给出来的礼太过贵重,直接跪下来感谢李家的赏赐不成? 至于那两只大筐,胡麻也看了一眼,当然不是为了看里面有什么,只是瞧瞧怎么带回去方便,当然,也在这一眼里,确定了里面确实满满都是血食,而且绝非青食白食那种劣质的…… 胡麻本身是很矜持的,但人家都把葫芦递了过来,也只能默默的点头,然后好奇问道:“接了之后呢,怎么看?” 一个是自家婆婆,那是天天割来十斤八斤的当猪肉炖着吃,还逼着自己大口大口的吃。 “但有些时候,也是需要有人在外面帮着把手的,或是采买些外面的物件,或是在外面帮李家的人递个信等等,先生与小姐相熟,所以老爷请你,以后帮着买些胭脂水粉类的。” “这枚铜钱,便算个信物,以后某些事情上,打交道方便。” “……” “仅是买些胭脂水粉,还需要拿信物?” 胡麻倒是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这不过是托辞,自己平时在明州,想买送过来也不容易啊。 这么想,那这铜钱的作用,或许是李家对自己的一种庇佑? 但既然人家已经说的这么委婉,他便也不穷根究底,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又道:“香玉小姐呢?她今天怎么一直没有出来?” “她在准备给先生的谢礼。” 这李家主事人却是笑了笑,道:“这泉水是洞子李家谢先生的,筐里的是些特产而已。” “小姐她自己也感觉受了先生高义,非要准备一份谢礼。” “这可不是我们外府的人能过问的,等她准备好了,先生也就看到了。” “……” 胡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随了这李家主事出来。 “胡小友回来了……” 来到了外面,席上众人饮酒正酣,毕竟是江湖人,大早上一样可以喝个脸红耳赤。 见得胡麻出来,便皆起身招呼他过来。 倒也有不少人偷眼打量着胡麻,知道刚刚他进去,是洞子李家在表示感谢呢,自己这些人,只不过是跟着来了一遭,便皆得了一枚救命的铜钱。 那么,这位小朋友不远万里的护送了李家的小姐回来,李家人又会给他什么答谢? 他若实在带不了,自己是不是要帮帮他? 而在一片热情的眼神里,胡麻坐了下来,饮了几杯,不等其他江湖人开口探底,便听得对面的韩娘子忽然不动声色,淡淡开口:“我举手之劳,却占了这么大便宜,全靠小哥了。” “况且你能除了平南道上那些妖人,更是让人好生佩服。” “我先谢你一杯。” “待到此间事了,不如跟我回庄子里去,盘桓数日,好生的说说话?” “……” 胡麻知道红葡萄酒小姐是在给自己解围,忙忙笑道:“求之不得,正想跟前辈多多请教。” 周围江湖人见了,倒一下子有了数,都收了心思。 有人是一听胡麻除了平南道上的几个妖人,便知道他本事不小,收了心思。 也有人是一听韩娘子邀他去庄子里坐坐,心想韩娘子估计是要先下手为强了,她既截了胡,其他人便不好插手了。 继续饮宴,待到日已晌午,众人便在洞子李家的人送别之下离开。 待到快要走到了那“生人莫入”的石碑前时,本以为不会再露面的香丫头,却是慌慌忙忙的,在一位老嬷嬷与同龄小丫头的陪同下赶了上来。 她气喘吁吁,急着将一个包袱递给了胡麻,旁边人都伸着脑袋,不知这里面是什么,胡麻却是忽然明白了,便直接打开了包袱。 里面没有什么奇珍异宝,邪门物件,只有一双鞋,刚纳出来的。 “多谢香玉小姐了……” 胡麻也是心里轻轻一叹,然后下了马来,看着在众人视线之中,颇有几分脸红,但还是郑重的将这双鞋给了自己的香丫头,微一沉吟,双手将这双鞋给接了过来。 身为转生者,又如何看不懂这小丫头的心思? 话说她是什么时候动了心的? 早先在明州时,倒不可能,虽然她在那里住的时间久了些,也会帮着自己洗衣纳鞋,但那不是儿女情长。 只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丫头,下意识的亲近自己,带了些讨好意味。 若是这样便能动心,那这心动的未免太没价值。 而在她出事之后,自己帮着她听了那诊金,做了担保,当时她昏着,却也不可能知道,也就更无从谈起所谓感动之类的话了。 所以,倒是从东昌府往安州来的这段时日? 这倒让人难以琢磨了,自己救了她,又在明州一住几个月,都没能生出这些小心思,孰料在最后这短短的七天时间里,倒生出了这么点变化。 只可惜…… 胡麻将鞋收进了怀里,然后郑重的向香丫头揖礼道别:“香玉小姐,在此一别,多多珍重。” 香丫头眼圈都一下子红了,只用力点了点头。 能怎样呢? 也只是仅此而已! …… …… “他终是留不下来的,但也无妨。” 同样也在这时的鬼洞子里面,知道了自家闺女在准备什么的李家老爷,却也是轻轻叹了一声,抬手抚额,身上缠着的铁链子,顿时哗哗作响,神色瞧着倒像是有些落漠。 他的目光看向了鬼洞子深处,倒像是在与什么对话,低低的说着:“之前总觉得这闺女不像是我的,而像是你们的……” “但现在看,终还是有人给了她一口活人气啊……” “……” 洞子里面,阴风呼啸,吹过了孔洞,仿佛是有什么在低低的说着话。 这位李家的老爷,倾听了半晌,却是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道:“真是白白谋划了一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么?” “丫头命数重,人已流落到了明州,却还是可以躲过一切劫数,安稳回了洞子里,确实该是冥冥之中鬼神相护,但再是相护,也是远离了鬼洞,怎么可能瞧着一点变化也没有?” “以我瞧着,倒是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变数其实已经发生,不论吉凶,都已埋下,不知什么时候,便要闹将起来。” “二是……” 他微微一顿,才说了出来:“可能小些,但也不是没有……” “那就是,她之所以会安然的回来,便是因为护送她回来的小掌柜,命数比她还重,帮她压住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 “只是我也不太敢想的是,丫头是天生阴牒之人,这世上,比她命数还重的,又会有几个?”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转生者团建 “钻心钉,锁魂链,大摔碑手……胸口碎大石?” 轮声辘辘,胡麻头上戴了草帽,赶着马车,行走在坚实干硬的土路上。 因为这匹马儿与众不同,也不需要他全神贯注的赶着,所以他也撒开了缰绳,只是坐在了马车上,手里抱着一个葫芦。 如今正是天阴,再加上他自己也已除心脏留了一口活气之外,全身化死,使得身边阴气大增,所以便将葫芦里的水倒在了空白的纸册上,凝神看着册上的东西。 若是旁人瞧见了,怕是会以为他在看无字天书。 但在胡麻眼里,却是愈看愈是欢喜,甚至有些贪婪的,把这一手手绝活窍门,尽数记在了心里。 守岁人门道,说来简单,根子就一个,炼活为死,又炼死为生,守于生死之间。 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门道,却被那无数的守岁人,利用自己这门道里的与众不同与强悍体魄,也不知研究出了多少绝活,其中不乏一用出来,便出人意料,能取了人性命的。 这些绝活,每一个都大有妙用,能安身立命。 “怎么感觉我们守岁人的绝活,大多数都比较阴,像邪派功夫?” 甚至保真,毕竟死人不会撒谎。 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徐徐叹了口气。 “……” 但无疑,都对自己有大用。 这些绝活,每一手都有说道,有的瞧着简单些,一点即通,也有的需要花费时间精力来苦炼,有的一听名字便很厉害,也有的听起来实在接地气。 “赚到了……” “嘶……” 并没有真个打出什么,但却暗暗体会着劲力变化。 真传一句话,毕竟这一句真话,便不知是前人失败多少次才总结出来的。 但如今,这些绝活却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极尽详细。 他慢慢思索着:“能直击,能借力,甚至炼好了,可以借兵器传导,主打一个防不胜防,害人于无形……” 早先以为自己炼活了五脏,身上也有了两个绝活,已经够用了,但如今才又有了种一下子打开了眼界的感觉。 “所以……” 也是在开始学习这些绝活开始,胡麻才明白了自己在守岁人这条路上,走的还浅。 他一边说着,一边左手捏起,手腕微转,向外轻轻一拍。 把戏门的活,其实就是瞧个热闹了,是为了以后走江湖的时候方便,可没指望真学到多少。 惟独这守岁人的绝活,因为自己基础太牢固了,那真是一听就明白,有一些简单些的窍门,稍稍的一试,便已领悟了关键,能依葫芦画瓢了。 来的路上,自己学了走鬼人的活,也学了几手把戏门的活,但走鬼人的活,需要自己回去之后,好好的融汇贯通,让自己拥有真正打开镇岁书,学到法门的基础。 在红灯娘娘会,有了这么一手绝活,便可以领了掌柜之职,带几個徒弟,在这乱世过的逍遥快活的。 “这钻心钉,其实便是借由一股子阴气,以守岁人的手法打出去,钉人心脏?” 但只是略想了下,便连忙摇头否认。 不存在的,相比起那些其他门道里的人,害人的时候连面也不露,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始下手,守岁人可比他们光明垒落得多了。 安慰了自己,胡麻便又继续琢磨起了这手绝活的用法与关键。 洞子李家给的绝活实在不少,胡麻都努力记了下来,但想短时间内就全学会还是不实际,便有那大摔碑手,不仅要日夜苦练,还要配合符篆与秘药来养自己的手掌。 可其中也会有些简单的,只是行功运气的窍门,便是可以在这路上慢悠悠的琢磨着。 当然,之所以在这路上便开始研究这些绝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独自一人上路,实在是太无聊了,一天天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从东昌府往安州,他来时用了七天。 但那是他与香丫头两个,骑了快马,拼着大腿里子被磨破才赶了过来的。 如今却是赶了马车,慢悠悠的走,不知要拖长了几倍。 当然也是没有办法,拉车的这位,胡麻可不敢拿鞭子抽他,还要每天夜里好生的顾照。 在路上,太无聊的时候,胡麻与它说话,它不理,让它抖抖耳朵眨眨眼,它也似乎听不懂,每天只是勤恳的拉车上路。 但过了这几日,胡麻倒也发现,它似乎不是真的全然不懂,便如一天晚上休息时,守在火堆边,胡麻便拿着一壶酒问它要不要喝,然后它点了点头。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休息时,若条件允许,胡麻都要买一壶酒,倒进它槽子里。 “胡麻哥哥,胡麻哥哥……” 马车顶上,小红棠的身影忽然出现,蹲在了马背上,神神秘秘的向胡麻道:“前面,两百丈,路口。” 胡麻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油布包,拿出了一颗血食丸来,大大方方的递给了小红棠。 小红棠顿时欢天喜地,两只小手捧着,一溜烟的又去探路了。 瞧现在这劲头,胡麻估摸着,就算现在自己直接让她干掉那几个拦路的,她都不会拒绝,毕竟,现在伙食水平又提升了。 现在的小红棠,已经开始吃血食了! 一次就是一颗! ……当然是胡麻把一整颗血食丸,分割成了十份,每颗用力捏一捏,勉强团成圆形的。 虽然大小不太一样,难道不是一颗? 起码红棠姐每次都很开心,从来不追究这些细节。 “呼……” 而随着马车前行,果然在两百丈外,拐入另外一个路口时,胡麻看到了那林子里面,正有几个懒洋洋的乞丐,躺在那里休息,他们似有意似无意的瞥着自己,静悄悄的交错过去。 “离安州越远,这些乞儿帮的探子,便盯得我越紧了。” 胡麻暗自想着。 初时离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庄子,他便小心翼翼,惟恐这乞儿帮的人直接找上来。 后来才发现,倒与自己想的不同,虽然自己出了庄子,很快就被人盯上,但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或许,他们对洞子李家了解不够,也担心洞子李家真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在安州轻易的护住自己,所以要等离了安州再说。 “他们会赶在哪里向我动手?” 胡麻默默计算了一下,这已经算是自己今天遇着的第三波花子了,明显比之前盯自己盯的更紧了,便也不由得开始想这个问题:“或是,用什么法子动手?” “直接堵在路上,还是假扮某个野店里的店家,先下药,再朝脸上撒石灰?” “……” 这些问题他想不到答案,不过相比起来,倒也不重要,更值得自己关心的其实是:红葡萄酒小姐会怎么出手? 她只说了,在那乞儿帮的帮主现身之后,便会及时出手。 但怎么出手,又如何保证可以在自己遇险时及时出现,却不肯解释,那会泄了她把戏门的底。 真是,还不如周管家大方…… 不过也是因此,胡麻便只能对一切都故作不知,老老实实的做鱼饵了。 身边遇着的乞儿帮的人越多,也看到了他们愈发肆无忌惮,阴险森冷的眼神,胡麻倒是愈发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走进一张大网之中,而这张网,正收的越来越紧,不容自己逃脱。 也只是不动声色,收回思绪,继续琢磨自己绝活。 这一晚,胡麻歇宿在了一家官道旁边的野店,自己出银子,包下了一个通铺,又让掌柜的把好酒好菜拿上来,酒要两壶,菜要店里最干净最好的,不差银子。 然后一壶酒喂了马,一壶酒自己喝,完了又好生的用热水烫了个脚,这才躺在了床上,放心的进入了梦乡。 “乞儿帮的人,应该明天,就会向你动手了。” 很快,便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本命灵庙里,胡麻听到了烧刀子的提醒。 定睛看去,他心里倒微微一惊。 早先约好了,到了要紧时候,大家会在本命灵庙交换信息,可如今,他居然看到,足有七八条香线,正穿过了暗红色的雾气,与自己的香炉相连。 每一根香线,都代表着一位身份神秘的转生者啊! “这群家伙一路上都没人露过面,搞得真像是自己在孤伶伶的赶路一样,如今倒是忽然都出现了?” 胡麻一时心情有些激动,忙整顿了精神,一丝不苟的听着他们分享情报。 先开口的是烧刀子:“乞儿帮季堂,正召集了平南道上所有的小头目,往牛头镇子去,给那些人的期限,便是今天夜里。” “而这地方,也是你明天中午会路过的。” “……” 随着他声音落下,又忽然响起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淡淡道:“代号玉冰烧,我按着红葡萄酒小姐的意思,四下里打听了一下。” “柳堤镇威河镖局,前天夜里,刚刚失窃了一柄家传宝刀,瞧着像是乞儿帮的手笔,他应该是想使这柄宝刀,用来在明天对付老白干兄弟。” 又有人道:“代号老高粱,我正跟着乞儿帮季堂,他现在在四水镇,小情人家里。” “……里面正嗷嗷直叫,真馋人啊!” “……” “代号竹叶青,我做好抽魂搜魂的准备啦,桀桀桀……” “……” 本是急着想知道他们消息的胡麻,如今冷不丁听着这一个又一个转生者的汇报,却是一下子懵住了。 合着红葡萄酒小姐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准备团建?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孤身设陷 “合着不是我在进了人家的大网,分明就是对方在进了自己人的大网啊……” 原本还感觉自己出了安州之后,便一路上保持了警惕,生怕中了什么埋伏,有个闪失的胡麻,如今倒是一下子觉得轻松起来了。 红葡萄酒小姐她们其实一直没闲着,把那乞儿帮帮主季堂的行踪,甚至他们帮派里的调动都摸清楚了? 我靠…… ……这连季堂一晚上能几次,一次多长时间都摸清楚了啊! 心里一下子便对这些安州的转生者生出了无尽的敬仰,同时,也一下子对他们好奇了起来…… 算起来,自己这次与安州的转生者接触,但也只见了红葡萄酒小姐一个,烧刀子算是半个,毕竟两人在现实里见面时借了红葡萄酒小姐的法宝,没有看着彼此模样。 有了红葡萄酒小姐这么个普通人里都少见的性子,其他转生者又会是什么风格? 瞧着他们一下子冒出来了这么多,似乎都参与到了这件事情里,怎么着,难道这次的事情,他们都会出手不成? “说了这么多,那季堂到底设下了什么陷阱,准备了什么计划?” 也在各人都报了一遍自己探到的消息之后,红葡萄酒小姐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别告诉我说,你们连他的情人住处都摸清楚了,却直到他快要动手,都还没搞明白他准备怎么动手吧?” “那可是会让老白干兄弟笑话我们不专业了。” “……” “不笑话,不笑话……” 一晚上几次都打听清楚了,却没摸清楚对方具体的动手计划,怎么有点古怪? 摸不准对方的具体动手计划,也没办法,只能尽可能的将其他事情都记在了心里,第二天起来,便饱餐一顿,再度启程。 “……” “……” 这一路上,倒是时不时遇到乞儿帮的人,有的拿了打狗棍,懒洋洋的在路边蹲着,也有的踢着一双破鞋,溜溜哒哒,跟在了自己的马车后面。 知道乞儿帮肯定是要在半日路程的牛头镇子对自己动手,但他也不改路线,直接过去。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对方等着的地方,身边盯着,跟着自己的乞丐,反而越少了。 烧刀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苦笑道:“他召集了平南道上的小头目,肯定要设陷阱。” “那是真的没有打听到。” “你也走吧!” 他心里猜摸着,现在跟着自己的乞丐多,没准接近了牛头镇子时,会更多,怕不是整個平南道上,所有有点子本事的乞丐,都被召集了过来,准备着在牛头镇子给自己一份大礼了。 与之前相比,他们倒是也不怎么装了,而胡麻则更不慌,斗笠遮了脸,慢悠悠的走在了这官道上。 “但我确实没有打听到他们有什么计划。” “难道就只是把人都凑到了牛头镇子,然后等老白干兄弟出现了之后,就用江湖人的标配,先酒里下毒,再撒石灰,绊马索,倒刺网,然后上去乱刀砍?” 却未想,这些转生者刚刚还都挺轻松的,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可如今听了红葡萄酒小姐的这句话,气氛却也稍稍的一沉。 “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胡麻心里默默想着,这已经做的很周全,很离谱了啊…… 同样也是在这时,牛头镇子外面,官道旁边的野茶寮里,身穿锦绸袍子,模样俊美的乞儿帮帮主季堂。 这反常的感觉,倒让胡麻顿时暗自留神:“全走了?” 但他也没想到,事情很快出现了变化。 听着他描述的这么详细,胡麻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做过了,不过听了这番讨论,倒也确实有些诧异了起来。 “……” 他正向了身边侍奉自己茶水的老奴仆道:“先去跟那些被咱召过来的人见见,告诉他们乞儿帮这就要散了,赶紧把剩下的一点东西分分,远远的逃出去避避祸去!” “毕竟咱们干完这一票,也要离开平南道了,留下他们,不知怎么被仇家折腾呢!” “……” “是。” 身边侍奉的老奴仆道:“是,我晓得厉害,不过如今大敌当前,帮主先别考虑这个了,正事要紧啊。” “什么大敌不大敌的,怕这怕那,还混什么江湖?” 季堂懒洋洋的摆了摆手,指着身边那几个站得笔直,直到现在都守在茶寮边的仆人,道:“你呆会把他们也带走,省得动起手来受了牵连。” “虽然干咱们这行的,都是一条贱命,但贱命也是命不是?” “回头与那些召过来的人碰上面了,就还是等着我的信号,见着信号了,便带了他们过来帮着我拉车,分东西也能多分上一点。” “但还是照旧,只等一柱时间。” “一柱香时间内,没见着我放的火信,便直接让所有人都散了,带着剩下那点东西逃命去吧!” “以后也千万别跟外人提什么平南道乞儿帮大长老和八大金刚的身份什么的……” “……江湖上可没人真把咱们乞儿帮放在眼里。” “……” “是是……” 老奴仆,或者说是乞儿帮的大长老,忙忙跟着点头,又苦笑道:“别每次都说这个,回回要动手了,都先交待一番遗言,你也不嫌忌讳……” “都是正经安排,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吃江湖饭的,哪次动手没有掉脑袋的风险?” 季堂倒是笑了,看向了他,道:“如果我出了事,你不光要谴散了帮里的孩儿们,还要照顾好我那个野婆娘。” “我知道你也馋她,直接带了她走就是,但是我也得跟你说好,你睡了她可以,可好歹养着,别转手给我卖了,不然我不饶伱,变了鬼也得回来收拾你的。” “想必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就算变鬼,也是厉鬼。” “……” “快别说了。” 老奴仆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仿佛是在替他去诲气,道:“你的话我都记着,但真不用让我们也留下来帮帮忙?那些被召集过来的人……” “守岁人做事,你们帮什么忙?” 季堂斜着瞅了他一眼,道:“人越多越麻烦,乱七八糟,我还得防着杀错了人。” “赶紧走吧,我算着那小掌柜,也差不多该到了……” “……” “……” 本以为到了牛头镇子,便会撞进乞丐窝里,但胡麻也无论如何没想到,在自己快要到了牛头镇子的范围时,身边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整条官道,都变得空空荡荡。 “这群家伙是在搞什么玄虚?” 他心里也不由得略略紧张,丝毫不敢大意。 虽然是在钓鱼,也要防止阴沟里翻船,万一人家真把自己这个鱼饵给吃了怎么办? 也正在他心里想着时,马车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人影。 他抬头看了过去,便见到前方是牛头镇子外面的一处野茶寮,几根木棍撑着两张破草席,再加上一个炉子,两张桌子摆起来的,空荡荡的也没个人影。 但在茶寮外面,官道的正中间,却站着一个人,他背了手,看着慢慢向前走过来的马车,微微笑了一下。 “他也是乞儿帮的?” 胡麻看到那条人影时,心里便已提起了神:“衣裳倒是不破烂,难道……” 心里正快速的想着,不知该先勒马盘盘道,还是怎么着,便见得那个背了手站在路中间的男人,慢慢抬起了头来,一边迈开了步子,向了马车靠近,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好。” 如今两人还隔着三四丈的距离,胡麻心里却忽然生出了警惕。 下一刻,那男人忽地一声怒喝,直接吐气开声。 霎那之间,阴风滚滚,摄人心魄,犹如地狱门开,顺了官道袭卷过来。 “居然都不盘道,直接便要动手?” 胡麻心里瞬间明白,这人不是别个,定是乞儿帮帮主季堂。 因为这一声喝,分明便是守岁人的本事。 他只是一口阴气喷了出来而已,竟是阴风滚滚,仿佛要将人的魂都吹飞了出去。 道行低的,怕是只需要这么一个照面,那连小命都要丢了,他也心里大吃一惊,慌忙去扯缰绳,惟恐迎着这口阴气,先送了这匹大牲口的命…… 孰不料,自己扯起了缰绳,但这老实了一路的马,居然也忽地发了狂。 它这一路上都蔫蔫的,但遇着了这么个一打照面就下手的,却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马眼都仿佛变得红了,在胡麻扯缰绳的情况下,它居然不停,反而疯了一般,直朝对方冲去。 “啊哟?” 这拦路的人冷不丁见对方拉车的马脾气这么大,也是怔了一下。 旋即大笑,迎着那狠狠冲撞过来的高头大马,竟是忽地低头,一脑袋顶了过来。 “呯!” 这马本来就与别的马不太一样,如今又是狂奔了起来的,愈奔愈急,力愈万均,前面便是有堵墙也会被撞塌了。 但两颗脑袋撞上,竟是一声闷响,却是这匹高头大马直接被顶翻了,连带着马车都倾翻在了地上。 眼瞅着马已经被他顶晕了,牙都掉了好几个。 “明州来的小掌柜?” 而这拦路的人,却只是晃了晃脑袋,仿佛一点事也没有,带着笑容,转头看了过来,笑道:“我是平南道上讨生活的季堂,手底下有几个人坏在了你手里。” “今天,我就是过来杀你的!”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借手一用 “不好。” 胡麻一见不妙,便要拔出刀来,上前助阵。 红葡萄酒小姐的这手皮影绝活,简直让人大开眼界,也伤到了似乎有刀枪不入之能的乞儿帮帮主季堂。 可关键是,季堂也不傻,通过丝线找到了她,又有利刃在手,她毕竟是把戏门的,手里的活或许很多,但又怎么可能在近身搏杀的情况里,占了入府守岁人的便宜? 眼见得面对他的刀势,红葡萄酒小姐被迫与他交上了手,已担心她会吃大亏。 “这家伙猜到了我会借这个机会除掉他。” 但也就在胡麻想要仗刀而上时,红葡萄酒小姐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了起来,同时一只修长的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胡麻急忙回身,便看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站在自己的身边。 淡淡道:“可我刚刚在周围探察了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埋伏之类的。” “看样子,他倒确实对自己这身本事很有信心,偷了一把宝刀带着,便觉得能杀我了。” “倒也不能不承认,这法子简单,可也有效,我控制皮影的丝线,是用血太岁喂养的冰蚕吐出来的丝炼成的,若不是那柄宝刀,根本砍不断。” 胡麻听着,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场景让人感觉古怪,甚至心里发毛。 “……” 话说红葡萄酒小姐之前究竟在哪里躲着来? “好好看着点,我这也算是在给你做一场培训。” 红葡萄酒小姐瞅了他一眼,解释道:“还有什么保命的法子,比这更细致,更有用?” 红葡萄酒小姐这时候,已经淡淡的说着:“或者说,是教你入府之后如何保命。” 胡麻看向了红葡萄酒小姐:“这怎么说?” 可仔细想想,在红葡萄酒小姐出现在自己身边之前,自己看过去,也觉得那棵树,就是红葡萄酒小姐的模样。 “拿了他的东西,便可以向他施魇,削落他的运头。” “守岁人难杀,但也不是不能杀,今天我要使在他身上的招,便是将来别人有可能使在你身上的招,你看了他吃的亏,将来便知道自己该防范什么。” 但得是什么程度的幻术,才能把一个入了府的守岁人迷成这样? 幻术? “你……她……” 红葡萄酒小姐看着在那边拿着刀与大树和木头人乱砍的季堂,冷淡笑道:“昨天他在与小情人快活的时候,老高粱便在他的屋外守着了,想拿到他的一些东西,还不简单?” “以这乞儿帮帮主的头脑,本不至于会被这幻术困这么久,但他中了魇术,削了运道,便会心思迟钝,见事不明,昏招迭出。” 那季堂正持刀劈斩,打的不可开跤的,乃是那株大树,树上缠了一块红布。 可古怪的是,如今自己站在了旁边看着,那分明只是缠在了树上的一块红布,怎么看着也不像红葡萄酒小姐模样,但季堂却对着那木头人一阵劈砍,非常的认真,甚至满脸凶狠。 “便如此时的他,不仅仅是中了我的幻术,还中了老高粱的魇法!” “保命?” 胡麻看着若有所思的红葡萄酒小姐,忙又转身,看向了那棵大树的旁边,才忽然发现,没有什么红葡萄酒小姐正在与季堂交手。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赶上这时候,便要清心寡欲,戒焦戒怒,不胡乱做下决定,耐心等这霉头过去。” “人的命数自会化解魇术,只要这段时间里忍得住,这影响便也会消失了,但若非要在这段时间里做决定,还是重要决定,那便是做的越快,死的越早。” “……” 胡麻心下听着,已是深深受教。 何止是中了魇术的季堂,便是人不也会偶尔如此? 平时好端端的,但冷不丁便有一段时间,仿佛倒了霉的事情一发到了跟前,而且越急着解决,越是动怒,事态便越麻烦。 运道不在,便只能耐心守着,等这霉头过去,当然,季堂现在恶战之中,没有选择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想杀了这位守岁人,也极不容易啊……” 正想着,红葡萄酒小姐也已缓步向前,低声道:“我们要在这条疯驴反应过来之前,断了他的退路。” 一边说,她一边展开了手掌,里面却是放着几根幽寒发亮的银针,微一思索,她便将其中一根银针,先交到了胡麻手里,道:“呆会我会借你一只手用,你将银针平刺即可。” “什么叫借我一只手用?” 胡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红葡萄酒小姐已经上前。 她捏起了一枚银针,找着一个角度,轻轻一吹,这银针便从掌心飞了出去,“嗤”的一声微响,恰好钉在了季堂脖子处的一处穴位,只是极浅。 然后她向旁边绕去,快走了几步,又以另外一种手法,轻轻一甩,再次甩出了一枚银针。 同样也是钉在了季堂身上,另外一处穴道。 加上早先钉在了季堂身上的四枚银针,如今季堂身上,已经有了六枚银针。 可季堂兀自不察,仍然在与那株大树和木头人交手,身上这几点微麻,还只是当是自己在与红葡萄酒小姐的正面交锋之中受到的伤害。 而红葡萄酒小姐则又来到了一个距离他稍近的位置,对准了他胸前的膻中大穴,二指一拈,便要搓进他的穴内。 孰不料,也在这一刻,那正劈着大树的季堂,忽地眼中凶光一闪,竟是骤然一步冲出,挥刀直砍向了来到他身体的左侧,准备向他出针的红葡萄酒小姐。 刀势又凶又厉,似乎还挟着他忍耐许久的怒火。 “不好!” 胡麻一眼瞥见,便已心里一跳,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厮不是没有察觉自己中了幻术,他只是在等一個机会而已。 看起来他如疯如虎,向了大树过招,深陷幻术之中,丝毫没有察觉,但实际上,他也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只是等待着机会。 红葡萄酒小姐向他施针,他耐心受着,却也借了银针破空与身体受力的角度,判断出了红葡萄酒小姐的真正位置。 直到这一刻,位置确定,距离也最近。 忍了半天的他,便立时一刀劈了过来,刀势凌厉,催魂夺魄。 “嗯?” 红葡萄酒小姐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旋即轻轻抬手,面对着对方暴烈可怖的一刀,她的动作却恰恰相反,看起来竟不是很快,而且动作轻柔到了轻点。 迎着那锋利的刀锋,手指轻轻一推,略略改变了刀势下落,擦着自己的身体,堪堪落了下去,激起一地泥沙。 这简直是把巧劲使到了极处的一推,动作里面,都带了种艺术般的美感。 “终于找到了你了……” 可是季堂的喉咙里,却也憋出了一声森然冷笑。 下一刻,一步踏上,刀势更加的凌厉。 面对把戏门,难辩真假,但如今,他知道自己抓到了正主儿。 被控制的皮影,或是幻术里的影子,便是再真实,也绝对不可能使出这么巧的劲来。 而对守岁人来说,只要抓着了正主儿,便离着结束战斗不远了。 他一刀跟着一刀,愈来愈凶,愈来愈狠。 就连胡麻,都察觉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危险,那是真实存在的危险便是红葡萄酒小姐使巧劲,能够撑得半晌,但又如何可以一直在这样的刀势下存身? 他已经想要拔刀上前助阵,但又想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吩咐,不敢冒然决断,毁了她的计划。 她说了要借自己的手,自己也只能等着她过来借。 好在,也正在他心里着急,便忽然听到了红葡萄酒小姐的声音:“是时候了。” 胡麻心思电转,不及细想,猛得捏住银针,向前扎了出去。 触手所及,只觉一阵冰冷滑腻,仿佛有一团团的阴气,将自己的手掌都要冻僵,无论自己银针刺落的有多准,在这些阴气影响下,也会一下子扎偏。 可胡麻毕竟也是守岁人,同样也可以转活为死,手掌僵硬而牢固,稳稳的捏着手里的刺,不偏不倚,平平的向前扎出。 “嗤!” 银针下落的一刻,胡麻便知道。 中了。 …… …… 而在此时的乞儿帮帮主季堂眼中,他好容易抓到了这位把戏门的人正主,那无论如今都不能让她逃掉。 事实也是如此,自己看起来凄惨,血肉模糊,但守岁人其实根本不会把这点伤当回事,倒是一身本事这时候才使了出来,出刀越来越凶,只打算将韩娘子一刀砍死。 他也知道韩娘子近身,是为了在自己身上扎下银针。 但他其实并不在乎,因为守岁人调动一身阴气,对方即便落针,也会刺偏。 而刺偏了的话,这银针入体,比蚊子咬了,也没有厉害多少。 倒是自己,机会难得,故意在韩娘子面前卖了个破绽,露出了自己的膻中穴,然后借机一刀逼住了韩娘子双手,眼见得便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却没料想,韩娘子怀里,忽然伸出了第三只手,这只手里,也同样捏着银针,而且不惧自己的阴气,直直的扎了过来。 不偏不倚,恰恰扎中了自己的胸前大穴。 季堂忽地惊住,暗道:“不好。” 同样也在这一刻,红葡萄酒小姐轻飘飘的后退,淡淡道:“成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离壳夺舍 好容易逮着了机会,如何能不下重手,一刀便要将他的心脏,搅烂成缝都缝不起来的形状。 然后,胡麻才抽身急退,直退到了红葡萄酒小姐身边,才定睛看去。 只见季堂心脏被戳烂,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僵住,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自己也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跪倒了下来,就连头颅都支撑不住,慢慢的垂落了下来。 “死了?” 胡麻皱眉看着他,猛得抬脚,踢起一片泥沙,洒到了他的身上。 没有动静,但胡麻却更是明白,这厮果然没死。 若真是死了,这泥沙里的力道,已经足以把他跪着的身体,给推的倒落下去,他能撑着,便说明还有口气。 “呼……” 果不其然,看起来气力消失,到了极致的季堂,在缓缓跪倒,仿佛性命彻底消失之后,却又忽地吸了一口气,已经垂落下来的脑袋,居然又慢慢的挺了起来。 他两只眼睛都在流着血,却只有一只还能看见,定定的看向前方,这一次,眼睛里终于算是看到了胡麻。 “更没想到,花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消耗了这么多的血食,好容易才跨过了那个入府的门槛,却在刚刚跨过来的第一个月里,便要送了小命,还是被我最瞧不上的把戏门……” “……” “是,所以我要提醒你……” 红葡萄酒小姐看着他,却只是淡淡笑了笑,轻声道:“不劳费心,一群走狗而已,也许他们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他们呢?”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是要交供的?” 说完这些,红葡萄酒小姐才向季堂道:“我当然知道你得上供。” “嘿嘿,好大的口气,倒比我强……” 他的声音居然显得低沉有力,缓缓道:“身为守岁,我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刀下……” 胡麻忙点了下头。 红葡萄酒小姐仿佛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淡淡的向胡麻解释道:“所以对已经入了府的守岁人,想要真正的让他死掉,便只有砍头,而且是竖着砍。” “如今再加上我死在这里,你会成为上面那些人的眼中钉,你也活不长的……” “……” “便如此时,你瞧着这厮已是强弩之末,但其实他只在心脏破损的那一瞬间,浑身力气消退,但跟着便又涨了起来了……” 季堂也有些意外于红葡萄酒小姐说的话,脸上倒似露出了些意外的表情,他似乎是拼尽了全力说完了这句话,忽地猛吸一口气,身子微挺。 季堂声音低低的道:“你除掉了太多道上的兄弟了。” “这些江湖道上的帮会,不论人还是邪祟,但凡能坐的位置久一点的,哪个不给堂上的老爷上供?” “了不起啊……” “……” “便是入了府的守岁人,心脏破了,不及时缝上,也是有可能会死的。” 胡麻微惊,立时持刀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再交手。 “韩娘子……” 但季堂也只是鼓起了最后的力气,仿佛要再拼上一场,可在这时,红葡萄酒小姐手里的花绳,也已经跟着翻了一下。 季堂身上还只有一半在里面的银针,便同时向他的身体里面钻去,同时一篷篷的血雾,骤然爆了出来。 脏腑皆裂,骨骼尽碎,便连脑袋,也变得如同蜂窝。 这一刻的季堂,终于像是完全的死了,身体僵硬,缓缓的仆倒在了地上。 就连胡麻,在这一刻,也真觉得季堂已经死了,实在看不出他还有什么不死的道理,他死死的盯着那季堂扑倒的身体,考虑着要不要上去把他脑袋切了。 竖着切。 “别着急,小心着。” 可也就在这时,红葡萄酒小姐却忽地提醒了他一声,旋即眼神微凝,手里红绳再翻。 这一翻,就变成了牛槽! “哗啦!” 在她翻出了牛槽之时,周围的泥土,纷纷爆裂,飞贱。 东南西北,竟有四个高大的木架破土而出,上面飘着一条条的黄幡,拦在了四個方向。 同时,一盏孔明灯缓缓飞来,遮在了头顶之上,上面同样垂着道道黄幡。 “这是……” 胡麻都没想到,红葡萄酒小姐最大的阵仗,竟是在季堂死了之后,才使出来的。 心知有异,忙向她看了过来。 “他刚刚想逃走。” 红葡萄酒小姐低低的解释道:“看起来他是强弩之末,又说了那些没有意思的话,让我们误会他是自知必死,所以拼死一搏。” “但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守岁人入府之后,炼活了头脑神魂,就还有着最后一着溜走的法子,那便是神魂离窍,去找八字相近的人,夺舍重生。” “甚至,这法子在与人搏杀时也可以用的。” “他刚刚抓住了你,用那条青鬼手将伱制住,便也有机会用神魂钻进你的脑袋,只不过他毕竟还是想到我就在旁边,能看破,所以没这么做,而是留到了最后使用。” “我们若真以为他就这么认栽了,那不出半年,又会遇着他上门寻仇了。” “当然,他可能外表已经变了。” “……” “夺舍重生?” 胡麻都因为这一番话,一下子想到了好多。 守岁人确实难杀,能跑能打,身受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的重伤,也活的硬挺,还能打架。 可门道人外的人如何能想到,他们已经难杀到了,哪怕你表面看着他死了,但他仍然还有可能以神魂的方式溜走。 而且溜走之后,还可以以夺舍的方式,重新的活过来? 另外就是,这种夺舍重生的方式,怎么与转生者出现在这个方式有点像? 尤其是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如此的接近? “这个世界的人认为我们都是夺舍的恶鬼,便也与守岁人有关。” 红葡萄酒小姐也低低的解释了一声:“之前也同样有一些转生者,认为想要找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需要对守岁人这个门道深查,当然,究竟还是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毕竟我们其实更像是投胎转世,打破胎中之迷。” “……” 口中随便的说着,她也轻轻招手,那飘在了天中的孔明灯,便缓缓的下降,落进了她的手里。 胡麻向孔明灯里看了过去,便看到里面竟有一只蛾子在扑棱,他见过类的东西,立时知道这是有人的神魂被困在了灯里,那也不用想,当然就是刚刚想要逃走的乞儿帮季堂了。 “在制住他之后,我就知道他最后肯定要用这一招逃走,早就准备着了。” 红葡萄酒小姐轻声道:“毕竟我们要从他口中问出你们守岁人的传承,若是强行抽魂,还怕抽不干净,所以给他设了这么一个局,让他主动钻进来。” “这真是每一步都算到了啊……” 胡麻都不由得看了季堂一眼,心里的感觉竟是有点复杂。 守岁人,他不但是守岁,还是入了府的守岁人。 可就这样一个人,竟是完全被红葡萄酒小姐玩弄于股掌之间,玩一般的杀死? 心里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意,甚至对守岁人这门道,产生了一丝质疑。 而身边的红葡萄酒小姐,也仿佛看出了胡麻这微妙的心思,轻声道:“是不是觉得这位乞儿帮的帮主,有些名不符实,死的太简单了?” “呵呵,他会死在我的手里,一是因为,我摸清了他的底,被把戏门摸清了底的人,几乎便等于死路一条了。” “再就是,我虽然没使桥上的本事,但却以桥上的眼力来看他的弱点,设计对付他的局,饶是如此,居然还费了这么半天的事,中间甚至还有点小危险……” “再这么想,你还会觉得这位乞儿帮帮主的本事,不够大么?” “……” “桥上?” 听了这话,胡麻倒是真个吃了一惊。 他知道红葡萄酒小姐的本事大,但如今瞧着,竟比想象中还高? “守岁人,难缠啊……” 红葡萄酒小姐低低的叹了一声,手里托着孔明灯向前走去,同时轻轻打了个响指,四周立着的木架子,跟着轰然倒塌。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季堂的身体,轻声道:“门道里的人之前有个共识,那便是,每个门道,都可以占了守岁人的便宜,但每个门道,也都有可能栽到守岁人手里。” 胡麻回味着这几句话,愈想愈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守岁人的本事太实诚,都在身上,冷不丁遇到了其他门道,确实容易被占便宜。 但只要被守岁人抓住一个机会,近了身,那便确实都有可能被砍死。 这么一想,倒是又对守岁人门道有信心了。 “这家伙身上好东西不少啊……” 这时候,红葡萄酒小姐已经在季堂身上翻了翻,道:“他身上还有不少门道,只是没来得及用。” “你看这条手臂,是从尸体上养出来的,但可不仅这条,右腿也不错,似乎是飞毛腿?可惜了,若是有两条,我们可没办法留下他,想来应该是夺人腿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吧?” “还有这腰子,好家伙……” “你要不要换上?我可以帮你换!” “……” “?” 刚还在沉思中的胡麻倒是唬了一跳,连连摇头:“还是算了,我喜欢原装的。” “啧。” 红葡萄酒小姐看了胡麻一眼,道:“那你就注定有很多守岁人的绝活,无法学到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红白之约(再加一更,求票啦!) “红葡萄酒小姐她们,在尝试一种与其他转生者不同的玩法啊……” 看到了红葡萄酒小姐便真如一位武林盟主一般,坐在了众人之间,左右着众人的话题,胡麻也渐渐明白了过来,心间生出了深深的叹服。 大隐隐于世,红葡萄酒小姐她们,倒不是真的就天不怕地不怕,一昧的莽到底,他们是藏在了这个江湖之中,深谙规则,搅弄风云,只在关键的时候,推上那么一把。 如此想着,胡麻倒也觉得,或许红葡萄酒小姐她们才更像是隐藏在这个世间的大邪祟吧? 明州的转生者还只是关起门来捞好处,过自己的小日子,整天乐乐呵呵,找找聊聊天,玩玩养成什么的…… 可红葡萄酒小姐为代表的安州转生者,却已经开始暗中造势,摆弄人心了。 只是…… ……这样玩风险其实还是很大的吧? 胡麻倒是冷不丁的,忽然理解了白葡萄酒小姐离开她们的原因。 跟她这种胆子大的一起玩,确实让人很难放心? 再就是,另外一个疑问也愈来愈在胡麻的心里浮现了起来——红葡萄酒小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自己与她相见,才不到半个月,可是在这半個月里,她教自己认识这个江湖,帮自己完成洞子李家的事情,帮自己拿守岁人的入府传承,还给自己指明弱点。 如今,她甚至将安州转生者组织的野心,以及她们的“玩法”,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真的因为白葡萄酒小姐一封信,她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哪怕是自己人,也没道理这么大方的吧? 毕竟就算自己人,也需要从新人开始,但她却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让自己接触到了安州转生者组织里的一些核心机密了。 真是她天性鲁莽? 她若真这么鲁莽,安州转生者组织里的这么多人,还愿意跟她一起玩? 心里只是默默想着,胡麻还没能猜出来这几桌虎面上的各色江湖人里,究竟哪个是转生者,哪个只是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转生者影响的人时,场间的激烈讨论,已经有了一个共识。 在场众人,皆义愤填膺,一起做出了几个决定。 一是彻底把乞儿帮的这帮子败类清理掉,二是将季堂搜魂,拿到他的罪证,扭送到官府里面去。 一拍即合下,众江湖人便选出了一位看着年轻,身上穿着锦袍,身份不俗之人,据说他曾经一位爱妾,便是被乞儿帮掳走。 他当即让人准备丈许宽的黑布围在院子里,身侧点一盏灯,然后拿过了红葡萄酒小姐手里的孔明灯,放出那只蛾子,身前摆了沙盘,怀里抱了一只公鸡,开始了漫长而神秘的搜魂仪式。 蛾子在孔明灯里扑棱棱飞,他怀里的公鸡两只爪子便在沙盘上不停的抓挠。 每过一会,他便盯着公鸡抓挠出来的痕迹,仔细阅读,然后身边有人一一的仔细记录了下来。 “这种搜魂方法,真的靠谱?” 胡麻在旁边瞧了一会,都觉得有些离奇,这可是关乎自己入府法门的大事啊,那鸡爪子万一挠错了点,不就麻烦了? “渭北魏家的世代执掌刑罚,这手家传的本领也真了不起。” 心里正想着,旁边却有一位穿着飘纱,看着职业不那么正经的丰腴女子来到了身边,微笑道:“他懂得问魂之术,又擅冥文,事无巨细,一一问得出来。” “是啊,真让人大开眼界……” 胡麻也忙笑着回答,与其四目交织,只看到她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轻轻眨了下媚眼,便飘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胡麻倒又忍不住想:这位究竟是转生者,还是看上我了? 如今一下子见了太多,倒有种疑神疑鬼的感觉了。 最终,这场搜魂进行了整整一夜。 据说,季堂的生魂,交待出了很多的事情,其中,包括了乞儿帮这些年藏匿的财宝,包括了一些乞儿帮没有亮明身份,仍隐藏在各处的供奉,也包括了一些极为见不得光的秘密。 其中最令人振奋的,便是通过季堂的交待,在某个山窝子里,找到了一群尚未被卖出去,由两个乞丐看守着的妇孺了。 他们选择了报官,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人人喜气洋洋,觉得做了件极有意义的事情。 明明平时一个两个,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但差头一脸动容,感谢着这些江湖人的义举时,却都欢喜的仿佛脸上开了朵花儿一般。 最后一些事情,胡麻倒是没有亲眼看见。 他在第二天一早,拿到了韩娘子交给自己的一卷东西后,便收拾了东西,踏上了南行回明州的路。 对于这些安州,以及部分平南道上的江湖人来说,他只是一位明州来的小掌柜,与韩娘子联手除了乞儿帮这么一个大疮,然后便谢绝了江湖同道的挽留,踏上了归途。 留下了一个名声,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两大筐血食…… ……以及一封最后由红葡萄酒小姐特意在本命灵庙里斟酌许久,让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记了下来的口信,专要说给白葡萄酒小姐听的。 信里的内容倒是挺让人难以启齿,可该说还得说不是? “这家伙就这么走了?” 而同样也在胡麻乘着马车离开之后,红葡萄酒小姐站在了牛头镇子的路口目送,直到他的身影已经被风尘淹没,倒有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笑着道:“看起来走的蛮着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的做事风格吓到了他。” “想来毕竟是跟白葡萄酒小姐一路的人,估计不太适应我们这莽撞。” “……” “算起来,他也算是这几年运气最好的新人了吧?” 话音未落时,身边又已经出现了一位身材丰腴,穿着薄纱的女子,淡淡的笑道:“没纳投头状,也没让他过三关,杀四门,便当成了自己人。” “一些重要的本事,全指给了他,就连咱们自己的底都几乎给他泄了个干净。” “红姐你虽然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仗义,我们也都信你,但我还是觉得你对他好的,有点不可思异。” “所以……那封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 红葡萄酒小姐也沉默了片刻,才道:“小白没有说太多,只是上来就问我,死没死,底子漏没漏,以前约定的如果我漏了底子,便将自己神魂都摧毁的诺言,还算不算。” “然后她说,如果以上问题都没出忿子,那她便要托付我一件事。” “送信的人对她有大用,她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还正指望着他,也想让他快点学到本事。” “只是她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才交给了我来做,让我多教他一些东西,也好能在这个世道,更好的活着。” “……” “就这?” 一左一右的人听了她的话,却不由得有些惊讶。 对于红葡萄酒小姐后来明显是在特意培训那位新人的行为,他们也在努力配合,哪怕有些事情,已经属于转生者担心泄底,不会轻易答应的范畴了。 原因就在于,他们相信红葡萄酒小姐做事定是有道理的,也会解释给他们听。 但这封关键的信上,就只说了这些? “确实只说了这些啊……” 红葡萄酒笑着回答了一声,在两个人都有些惊愕的眼神里,她才忽然笑了笑,道:“只不过,有些事情你们是不知道的。” “当初小白不满意我做事如此高调,决定离开的时候,其实是与我定下了一个约定的。” “她说……” “……” 顿了一下,她才看着这两个一脸好奇的人,低声道:“她不想被第二次清洗卷进去,所以她这一走,便不打算再找我。” “甚至还让我发了誓,如果有一天我漏了底,那便自毁神魂,以免牵连到了其他的人。” “……” 听得这话,身边的两人,脸色都微微有些凝重,他们是知道红葡萄酒小姐身上有这道咒的,也知道与白葡萄酒小姐有关,只是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这个约定有点…… ……冷漠。 “不过,她虽然说的很绝,并说了等她离开,便不会再见我,可也有两种情况例外。” 红葡萄酒小姐说着,却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道:“一种,是我死了,冒再大的风险,她都会来祭我。” “第二种,便是她找到了能保我这条命的方法的时候。” “……” “……” 同样也在胡麻离开了平南道时,灵寿府大石头崖的洞子李家,有外府的人手持蜡烛,进了洞子里面,低低的说着:“恩人已经顺利离开了平南道,还与韩娘子联手,除掉了乞儿帮的季堂。” “如此便好。” 李家的老爷轻轻点头,叹道:“韩娘子是懂投桃报李的,知道帮咱们这群不方便出面的人护着恩人,以后,有事倒可以拜托她。” “但毕竟只是一位还未入府的小掌柜,老爷将信物托付给了他,还由他独自远涉回去,是不是……” 手持蜡烛的人说了一半,便有些说不下去了,明显也觉得有些不妥。 而李家老爷却是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忽然看向了他,笑道:“良忠,你相信数命数吗?” “如果我说这小掌柜命数比香玉还重,你信么?”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金质太岁(四更) 咱做人没别的,就是实诚! 香丫头让捎过来的东西,虽然咱不说,孙叔孙婶和庄子里的伙计们也不知道,那咱也得把东西给人不是? 甚至,还怕他们不好拿,主动换成了方便使用的。 而庄子里的伙计们与孙叔孙婶看到了这么多东西,也顿时都欢喜的合不拢嘴,纷纷赞叹着香丫头可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每人捎了这么多礼物,还带二两银子的…… ……简直吓人! 尤其是孙叔孙婶,在小酒肆里忙活了一辈子,也没用这么好的布扯过衣裳啊! 更不说,痛快吃了一场,临走前,胡麻还悄悄拿给他们二十两银子,说是香丫头特别给的,谢他们两个这段时间的照顾。 把老两口感动的都要落泪了。 至于伙计那里,胡麻更是实在,把两个筐里香丫头捎回来的东西,什么糖啊肉啊烟丝啊布老虎啊,渡银饰物啊啥的,全都分出去了,自己都不留。 还向周大同与周梁,赵柱说道:“这一趟过去,人家香丫头家里大方的很,也是门道里的人家,给了一点本事上的东西,你们赚了多少油灯钱,回头直接交到我手里来就行了。” “剩下不够的,也就先这么着,有了本事再去赚就是了。” “……” 周梁和赵柱一听,也顿时感动坏了。 他们羡慕周大同羡慕的不行,偏偏周大同又总在他们两个面前显摆,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如今,总算自己也有了机会踏进门道里了…… “最近勤炼着把式,这里有够够的青食,再给你们一人一颗血食丸。” 胡麻又向他们两个嘱咐着:“把你们的火候好好提上来,根子扎实了,便教你们进门道。” “至于最近庄子里的事务,还是你们先帮忙看着,我出去了这一趟,也有挺多事要处理,暂时还是顾不上这些。” “……” 周梁和赵柱一听,也激动的差点哭了出来。 “那没问题的,最近庄子里事少。” 周大同听着,也在旁边说道:“但是麻子哥,有别的事你得定呀!” “这不再有一個来月,要回寨子过年了,咱们这庄子里的钱粮,你看可怎么算?” “……” “咦?” 胡麻听着,倒是怔了一下:“又是一年过去了?” 抬头看看,已是冬日,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却也恍然,确实又要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正在胡麻想着时,旁边的周粱便掰着手指头算:“其实今年油水不多的,前半年忙着血食矿上的事,咱也只是单纯的领着钱粮。” “后来村子里闹祟,庄子里的底子都给了那些来搭手的走鬼人,会里倒是说了,要给咱销了账,补过来。” “但现在会里也紧,还没补上来呢……” “……” “这倒是……” 胡麻都是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 这一年自己油水倒是挺多的,不过从庄子看,倒确实紧张。 想来是上次徐香主跟自己哭穷,也不是假的,红灯会又要建庙,还要给上面人交供,还要做足了准备,把青衣帮的生意拿下来,又要安抚帮众,招募新人,这手里能不紧张? 想了一下,便笑道:“一码归一码。” “咱们得让伙计们有种一年比一年好的感觉,平时干活才起劲不是?” “所以,今年伙计们若是问,就告诉他们肯定带回去的钱粮,比去年还多,你们倒不用操心这个,这份若是不够,我就先出了,再去找徐香主销账。” “……” 周大同等几个兄弟听了都感动不已,还是麻子哥好啊,办什么事都生怕兄弟们吃亏,宁愿自己割肉。 “不过,伱们也可得记着,今年咱们回了寨子之后,别说我做了掌柜什么的。” 胡麻倒是想起了这个严肃的事情,向周大同他们叮嘱着。 周大同他们都有些不解,呆呆看着他,胡麻则是长长的叹了一声,道:“太吓人了呀……” “回去说了,二爷不知道以为咱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呢!” “所以今年就低调点过,回去了陪家里人吃顿饭,老火塘子前面烧柱香,就得紧着回来,多少事情等着要忙呢……” “……” 今年回去过年,这件事是一定要交待清楚的。 去年自己做了小管事,寨子里的人便都觉得自己有出息了,拜老火塘子的时候要让自己跪在前面,还要祭林子,还摆了席面请人吃哩。 如果今年这一回去,说自己又升了,成了掌柜,胡麻都不知道二爷和老族长能干出什么事来? 没准敲锣打鼓满林子去说都有可能。 所以,只说自己是管事就好,这个身份也够在寨子里横着走了。 吩咐好了这些,胡麻便也打发了他们,回到了内院里面,低低的吁了口气,盘算起来。 养伙计们累啊…… 又得想着他们的修行,又得想着他们回去过年带的钱粮,冷不丁出去这一笔…… ……边角料都要用掉十分之一了。 啧! 感叹了一番之后,才又仔细清点了一下自己床底下的东西,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觉。 足足两大筐的腊肉,全藏在了床底下,这得几个大包袱? 况且,如今的胡麻,可是见过世面的,白食平时只当肉吃,青食也只是应急干粮,血食的话…… ……当然还是宝贝,但也起码不是一见就那么稀罕了。 可如今,香丫头让自己捎回来的,这可都是啥? 瞧着虽然被熏过,但也能看出那一层油脂之下隐约发红的肉质,所以这是血太岁? 但仔细瞧着,又似乎有些不一样,这隐约发红的肉质之下,又隐约透出了丝丝金芒,这金芒,还跟金丝太岁不同,金丝太岁,是肉质里生出了丝丝金线,专治神魂损伤。 而香丫头家捎回来的腊肉,却是整体有层金色气质,但本质上,却又似乎是属于血太岁一类的性质,看一眼,便能让自身气血隐约浮动。 “莫不血太岁也分上下品?” 胡麻心里暗自揣摩着:“又或者说,其实已经超出了血太岁品质的某种东西?” 只可惜,好东西不能随便见光,自己也只能先割下了一小块,回头见了徐香主,或是会里懂行的老供奉,给瞧瞧。 “吸溜……” 正琢磨着,身边一阵忽地刮来了一阵清凉的风,小红棠也蹲在了自己身边,瞪大了两只眼睛,只是瞅着那一堆的东西,也不说话,就这么瞅着,人是很乖很懂事,就是口水不太争气的流。 胡麻想了一下,小心的从自己割下来的一小块上,又掐下了一块,给了小红棠。 “都是有大用的呢……” 看着小红棠一口吞了下去,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也慌忙把盖子扣上了,严肃的向小红棠说道:“可不能偷吃,也不要跟别人说。” “小红棠从来都不偷吃的。” 小红棠一听,倒是生气的撅起了嘴,抱着两只小胳膊,道:“跟着婆婆时都不偷吃。” “真乖。” 胡麻忙拍了拍小红棠的胳膊,然后从床边的罐子里,抓出了一大把青食的肉干,递给了小红棠。 小红棠凑过小脑袋来来闻了闻,嫌弃的走了。 只剩了胡麻呆呆的留在原地:“这孩子,现在连青食也看不上了?” 安置好了一切,他才泡了杯茶,默默坐在了太师椅上,边想着事情,边喝了,大略有了个打算,才铺开了床铺,上床休息。 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心里存着意识,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本命灵庙之前,看到了香案后面,那金灿灿的,如同金丝一般的四肢血脉以及悬浮于半空之中的脏腑。 略略定神,胡麻来到了香炉前,开始低声的呼叫:“小白……哦不,白葡萄酒小姐在么?” 只呼叫了两遍,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回来了?” “这一趟行程体验如何?” “……” “很顺利!” 听到了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胡麻也终于有种真正回来了的感觉,笑道:“多亏了有安州的红葡萄酒小姐相助,洞子李家的事情办妥了。” “人嘛,也算是大涨见识!” “……” “顺利便好。” 白葡萄酒小姐也淡淡笑了笑,道:“我倒好奇,你既是跑了这一趟,那现在觉得安州那群人怎么样?” “很嚣张,很大胆。” 胡麻道:“但也很讲义气,她们做事可与咱们相差太大了。” 白葡萄酒小姐不置可否,倒是声音里仿佛带了点笑意,道:“那么,红葡萄酒这个人呢?你觉得她又怎么样?” “她……”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一时之间,很难对她下定义,顿了顿,才忽然笑道:“她让我捎了封口信给你。” 白葡萄酒小姐微怔:“什么?” 胡麻这话准备了一路了,如今要说出来,心里也有点压力,顿了顿,才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她说,她用把戏门里的秘药,帮你调了份胭脂出来。” “美容养颜,白得发光,甚至还能丰……” “丰凶……” “……” 白葡萄酒小姐的呼吸忽地隐约重了起来,胡麻都听着有点害怕。 然后才忽地听她冷笑一声,声音都大了起来:“她倒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先顾着自己吧!” “也不看看那块胎记,长在了什么地方!”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镇岁书的钥匙 这俩人果然有问题吧…… 胡麻都一下子绷住了不说话,生怕受到了白葡萄酒小姐的迁怒。 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传信人而已…… 这俩人的恩怨,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到咱的头上吧? 还好,白葡萄酒小姐脾气还是挺好的,只是呼吸重了几分,气氛冷了几分,隐约又似乎有些咬牙的模样。 然后便也很快的调整了心情,仿佛也是故意忿开话题,冷淡道:“见见她们这样的人也挺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其实也比较欣赏二锅头的小心,当然,他再谨慎些就更好了。” “但说回来,很少真有转生者,可以如此小心谨慎的活一世,世事如棋,不遂人愿,有些一开始只愿意躲着的,也许会有哪一天,便忽地疯狂了起来。” “原本行事高调疯狂的,也有可能在吃过什么亏之后,就忽然变得低调,当然也不排除那些本身就不着调,冷不丁就整个大活的。” “……” 胡麻一听她说,便想到了地瓜烧。 这家伙就是最典型的啊…… “你情况特殊,接触到咱们这些同类的时间短,让你见见她倒也不是坏事。” 白葡萄酒小姐接着说了出来,道:“其实她也算是我的导师,我们二人认识的早,也曾经在上京联手做过一些事,接触过某些更神秘的组织与老牌的转生者。” “包括安州其他的转生者,其实也是由我们一起发现,并抱团取暖的,只不过,我最终还是因为一些事情,不与她们一道了。” “当然,我不认为她的做法是聪明的,更不保险。” “但我也得承认,或许一引起事情,靠我们这种人行不通,只有她们才能做。” “……” 对她的意见,胡麻完全认同。 在大部分转生者都躲着十姓的情况下,有这么个头铁的,主动向十姓靠近的,实在难得。 尤其在自己的眼里,这种感觉更为复杂。 大概也是自己先接触到了白葡萄酒小姐和二锅头,所以受到了他们的影响,自己也觉得转生者应该藏起来,小心曝露,但想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却又觉得心里有些无力。 所有的转生者都能躲起来,惟独自己是根本躲不了的吧? 他们躲的是十姓,而自己就是十姓。 那么,其实一個很明显的问题,也早就放在自己的眼前了…… 是一直躲着,等自己完全躲不掉的时候,再被动接触那些事,还是早做谋划? 白葡萄酒小姐大概不知道如今胡麻在想什么,但她说完了那些,也微微一顿,留给了胡麻想事情的时间,然后才轻轻的叹了一声,道:“总之事情办妥了就好。” “送了这封信过去,我的心事便也去了一半,只是不知道你出去这一趟,受没受伤?影不影响其他的事情?” “红葡萄酒小姐很照顾我,倒是没有受伤。” 胡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立刻道:“白葡萄酒小姐的意思是……” 微微一顿,便坦然说了出来:“之前提到过的‘封正’?” 白葡萄酒小姐忽然沉默了下来,没有急着回答。 其实她虽然在胡麻面前提到过“封正”,却并没有明确的说过,每次都只是以“那件事”来指代,但之前胡麻也不追究问底,如今自己回来了,当然是要问清楚了的。 “是。” 沉默了半晌,白葡萄酒小姐才缓缓回答了出来,她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着天然的抵触,但终是躲不过,要说明白的。 胡麻暗自点头,便道:“这事我一直在放在心上,如今道行也够了,不过毕竟事关重大,先等我在别的地方尝试一下,再给答复,可好?” 对此白葡萄酒小姐却无异议,点头道:“当然。” 并没有询问胡麻要在哪里尝试,便直接答应了下来,似乎早就猜到了。 说妥了这事,胡麻再说别的也就顺理成章了,忙笑道:“另外,我也有些事情,需要白葡萄酒小姐帮忙。” “这次出去,我倒得了不少人的指点,也要准备着自己再提一提本事,需要一些常人接触不到的秘药,不知你们草心堂……” “……” “呵呵,守岁人的传承油灯?” 白葡萄酒小姐却是一听,便淡淡笑了起来,道:“你找我,便找对了。” “草心堂很擅长这个,在这明州府里,不知多少守岁人的油灯都是找我们配的。” “当然,他们都很小心,只单买秘药,而且每次都故意打乱了份量,混在其他各个种类里面,生怕我们看出了配方,偷去了他们的传承,但其实药物相生相克,我们早推敲出来好几种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我占你便宜,守岁人的本事越高,需要的秘药越珍贵,且极罕见。” “若不是我们草心堂,你怕是想找都找不到呢!” “……” “那赶情好……” 胡麻听了,倒也一时有了些喜色。 入府是大事,尤其是见了季堂那一身本事之后,他也颇为心焦。 对于其他准备入府的人来说,配置油灯,杀死自己首脑、神魂,都是最重要的准备,但自己其实不用,得了这入府之法,便可以直接修炼。 但是,自己中途出家,身子是死的这件事,是最大的秘密,转生者都不能知道。 所以,配置油灯倒是件大事。 白葡萄酒小姐答应的如此爽快,自己倒更是省下了一部分心,在确定了守岁人这门道的本事能顺利学着的情况下,也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镇岁书上了。 二人已经说定,便即断了连接,白葡萄酒小姐倒是干脆,只在断开之前,来了一句: “伱该怎么去试,便只管去,有了把握告诉我一声便好。” “对了,人既然回来了,便也抽空子过来把之前的诊金结算一下。” “五鬼掌柜可还一直惦记着呢!” “……” “啊……” 胡麻倒是一下子有些无语,明明就是说好了的做了个局,怎么现在倒催起账来了…… 当时香丫头用的金丝太岁可不少啊…… 但其实那些金丝太岁,都是用自己手里的存货顶的,其实拿了自己手头的那份去给了她顶上账便好,当然,洞子李家这次出手大方,哪怕真去担了那个账,自己也不在乎的。 切,谁在意那点边角料? 想了一想,便先放在了脑后,这些锁碎其实并不重要,如今摆在了自己面前,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本事。 自己这趟出去,没白跑,从洞子李家得来的守岁人绝活,都已经在路上,一点一点的看过,并记在心里了,剩下的只是下功夫多练练就是。 不过入府的法门,虽然也拿着了,却还没急着看,毕竟事情太过重要,在路上也不安生,只有回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才放心。 另外便是,除了守岁,自己其实还有更为重要的一件事。 镇岁书! 自己这一趟旅途,还有一分重要的收获,在胡麻看来,甚至不比洞子李家的感谢差。 那便是走鬼人门道的本领。 张阿姑是个好姑娘,她也是真的一路上都在用心的教自己。 或许站在血食帮小掌柜与守岁人角度看,这些本领,并不那么重要,但身怀镇岁书的胡麻,却明白她教自己的本领有着什么样的价值,或者说,她教的,根本不是走鬼人的本领。 是打开镇岁书的钥匙! 有了她教的底子,自己也就可以尝试真的掌控这镇岁书上的法门了,但在此之前,却还有一个问题。 镇岁书霸道,但这玩意儿不可能是无根之源,他所驭使的本事,根子在哪? 便如守岁人的本身都在身上,洞子李家的本事,则是来自源于鬼洞子,镇岁书呢,这么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没有一个根子。 在真正进镇岁书这门道之前,胡麻要搞明白这个问题。 好歹知道这门槛后面有什么,才敢壮起胆子,一步迈进这门槛里面去啊…… “封正,封正……” 他也不点油灯,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床上,默默想着:“或许,这倒是个让我看看胡家底子的机会?” 山野精怪讨封,在这世道并不罕见,但细究起来,便会觉得其中有些神秘而古怪的部分。 敕封,那本是皇帝的权力,一道旨下,山野精怪,便成了可以受香火的正神,但即使是皇帝,也不是自己说封就封,他是代表这天下封的。 而自己若去给人封正,那是自己封的,还是代表了胡家封的? 这种事自己已经问过了张阿姑,她说这不是坏事,反而能积阴德,但也会沾因果,有的封正之后,山精野怪,会护佑自家子孙,带来几世的富贵,也有反而招祸,降临了无形凶险灾厄的。 所以,胡麻也要考虑清楚,做这件事的后果与风险。 白葡萄酒小姐找自己封正,只说二锅头与地瓜烧不靠谱,但原因真就这么简单? 默默梳理了半晌,他心里也清晰了起来。 再度进了本命灵庙之中,然后手按在了香炉之上,带着些许期待,低声的呼唤了起来:“二锅头老兄,老白干呼叫,在否?” (本章完) 第三百章 镇岁书与老火塘子 这趟回来,本来就要好好向二锅头兄弟打听一下的。 二锅头老兄,也是走鬼人,而且应该属于目前胡麻所知道的走鬼人里,除婆婆之外最强的一个。 自己想走鬼人的法,其实向他学最好,只可惜,两人都是转生者的身份,现实里面八竿子打不着,况且二锅头老兄谨慎,从一开始就说过不喜欢转生者之间直接传法的事。 所以,胡麻跟了张阿姑学这走鬼人里的门道,如今也算是有了小小的基础,如今需要搞明白的,倒只剩了一些关键的点。 无法直接向二锅头老兄学习,但只是问这一两句关窍,倒该无防。 当然了,除此之外,毕竟这是上司,既然回来了,当然也得向这位护法大人汇报一声。 “在了在了……” 二锅头老兄的声音听着就有点忙乱,道:“你啥时候回来的?”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乐意往外跑啊,血食帮的小日子过着不滋润吗?” “我当初进老阴山狐棺材,都是因为没有办法,换了我是你,那简直就舒服透顶,每天躲在小庄子里,混点钱粮,赚些好处,没准这会子婆娘都取了三个了,结果你倒到处跑。” “……” “啊?” 胡麻倒没想到,这一连接,却一下子换来了这么句埋怨。 “啊什么啊?” 二锅头道:“在这里娶三个又不违法。” “不是,从哪找三个啊……” 胡麻都下意识的想着:“不对,不是三個两个的问题,是自己也没有办法啊!” 大概在二锅头老兄的眼里,确实觉得自己是个不安份的吧? 进了守岁人门道,做了血食帮的小掌柜,但又不安份在庄子里呆着,不是出去打个旱魃,就是跑去牛家湾去救红香弟子,如今更是一走两个月,直接从明州跑到安州去了。 但实际上,自己也想过安稳日子啊。 只是,偏偏自己转生到了胡家人这里,顶着一脑袋的恩怨,又如何真能安稳起来? 无法跟二锅头老兄说自己真正安稳不下来的老兄,也只能带了点苦笑,道:“事情赶上了,也没有办法,洞子李家的千金小姐流落到了明州,偏又恰好被我救了,那还能怎么着呢?” “不得给人家送回去?” “……” 洞子李家的小姐这件事,草心堂里的人都知道,不算秘密,倒不必瞒着二锅头。 想来送走丢的孩子回家的事,这世道的人或许惊讶,二锅头应该能懂,毕竟有些东西,是刻在了转生者灵魂深处的。 不过二锅头听了,也没有怪胡麻乱好心,更没有问洞子李家的事情之类的,只是有些不满的道:“那怎么就偏偏是你随手救个人,就是洞子李家的?” “我在明州府城里帮助的小娘子们可多了去了,怎么就没遇见着个谁家的?” “……” 胡麻倒是一下子被问住,这个问题倒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况且路上也不消停吧?” 二锅头老兄毫不客气的吐着槽,却又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请了红灯娘娘过去帮忙,解决了几个对手?” “那天半夜里她正念着经,就被请走了,杀气腾腾的回来,还骂骂咧咧的大半夜……” “……” 胡麻顿时无语,暗想着,回头还是得好好烧柱香,才能消了娘娘的怨气。 “麻烦自是遇到了一些,倒也解决的顺利。” 忙低低的叹了口气,解释着,心想二锅头生气的原因,大概除了自己不安份之外,还包括了自己去安州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跟他打声招呼的缘故,如今再瞒着他,就更显得疏远了。 便笑道:“不过也没白跑,这洞子李家还是很大方的,作为答谢,给了我不少好处呢,更长了一番见识……” “当然,这不重要,我其实是想向你请教一些走鬼人门道里的事。” “这一趟与我随行的,有位大走鬼,我跟着她,也见识到了走鬼人起坛的奇妙。” “只是我很好奇,这坛是怎么起来的?” “……” 这正是胡麻在考虑的问题,走鬼人起坛,他不只见到,还学会了。 但是,他体会起了坛的神奇,也可以稳坐坛上,驱邪敕鬼,却不理解这坛,怎么就一起坛,便可坐于那一方天地的中间,令行禁止?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因为起坛,并不像是守岁人,把本事学到了身体里。 如今自己想正式的打开镇岁书的大门,可在这之前,就是要搞明白这个问题才行。 连自己正在准备的封正,其实也与这有关,某种程度上说,就连洞子李家,一直提到的冥冥中的鬼神不可欺,大概也是这种层次,这种层次的力量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害怕。 不问这一句,胡麻终还是对迈出这一步,有些本能层面的怀疑。 就连二锅头,听到了胡麻这个问题,也忽然沉默了一下,声音里有些好奇:“你是守岁人,守岁人的本事,还没学踏实呢!” “怎么忽然感到了关心走鬼人的事?” “……” “我不得不搞明白的,因为这趟出去,我也沾上了一点事。” 胡麻想了想,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回答,道:“我想除掉一个东西,据说就是堂上的。” “叫五煞神,与走鬼人有关的。” “……” “卧槽……” 胡麻很认真的说出了这个问题,二锅头那边,却一下子慌了神。 隐约听着,甚至仿佛还有打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良久才带了颤音回答:“啥玩意儿?” “五煞神啊……” 胡麻道:“有仇了现在,我得除了它。” “我……伱……” 二锅头的声音明显更慌,忽然道:“我好像还有事啊兄弟……” “我先走了,过上两年我们再联系吧……” “……” “啊?” 听着二锅头仿佛是真想跑的样子,胡麻也惊着了,忙道:“不至于吧?” “我这还只是一个构思啊……” “……” “构思也不行啊……” 二锅头嚷嚷道:“没准有些事情,你心里想一想,他就留意到你了呢?” “我还以为咱们明州最没B数的是地瓜烧呢,到处惹祸,现在才知道你个浓眉大眼的才最不消停啊……” “不是,你还问我怎么对付堂上的东西,我哪能知道,走鬼人就是靠了这些堂的东西吃饭呢,不然你以为我为啥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红灯娘娘从小鬼推到堂上去?” “……” “他扶持红灯娘娘建庙烧香,也与堂上的事有关?” 胡麻倒是心里微微一动,隐约感觉很多事情对上了,忙道:“我肯定不会像地瓜烧那么不着调,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找你请教请教!” “但你冷不丁跟我提,我也害怕……” 二锅头都有些无语的抓狂,好一会才冷静了下来,叹道:“况且,你问我的问题,我根本就说不清楚啊,当初若是有的选,我根本就不会进走鬼人这个门道。” “这门道里的秘密太多了,又沾事,总是与这个那个打交道,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门道里的本事也容易迷糊。” “好多本事,都是知道这样做了,就会有什么效果,可根本不知为什么。” “这么说着,我早已入府,也能设坛请下阴雷,甚至只要豁得出去,强行驱使那堂上的某种东西也不是不行,但你现在问我这门道里的根子在哪,我都只能迷迷糊糊的说不知道。” “惟一或许有可能的是……” “……”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低声道:“或许,大概,与人的守身魂有关。”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守身魂?” “唉……” 二锅头一边狂乱着,一边低声的解释:“修行门道里,有身、性、命的说道。” “而人,也有三魂七魄的说法,都说人是除了太岁老爷之外,最神秘最宝贝的东西呢。” “刑魂门道的本事,便是从三魂里的生魂开始,但走鬼人不同,走鬼人的本事,似乎是些某层次太高,冥冥之中的东西有关,若非要说……” “……你知道老火塘吧?” “……” 胡麻忽地一怔:“这谁能不知道?” 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事物接触不多,但老火塘子,无疑是最了解的之一。 婆婆都还在大羊寨子的老火塘子里面呢…… “老火塘子,应该算是这个世界最古老也最神秘的传统之一了……” 二锅头说到了这里,声音也有些低沉,道:“我是走鬼人的门道,你都不知道这个破门道有多神秘,我入府之后,立刻不敢再往更深里走了,也与这些神秘的东西有关。” “你问我的问题,也恰是我琢磨不明白的,但是非要让我形容,那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走鬼人这个门道……” “仿佛就是在背靠着一个老火塘子。” “而且,是一个非常非常大,也非常非常神秘的老火塘子……” “……” 这个回答,忽地让胡麻怔住了。 镇岁书他是熟悉的,老火塘子也熟悉,但偏偏之前,不曾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想过。 如今被二锅头一句话点醒,倒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甚至,连婆婆之前的一些行为,都一下子便有了解释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土财主家的娃(三更) 老火塘子…… 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个与庇护相关的神秘传统。 如今自己进了门道,学了本事,行走在这个世界,虽然也一直带着塘灰,但早已不用指望这包塘灰带给自己庇佑了,可没想到,如今兜兜转转,忽然又发现了老火塘子的神秘。 更顺着这个想法,忽地有无数画面,闪回到了眼前。 婆婆的本事是很大的,但她让自己活了过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带自己拜老火塘子,为此差点给自己说了房鬼媳妇。 后来孟家逼得紧,她甚至宁愿自己进老火塘子,也要帮自己取得那份庇佑。 真是因为大羊寨子的老火塘子,太过厉害,厉害到婆婆这么大的本事,都认为自己只有得了大羊寨子那小地方的老火塘子,才能活着。 还是说,婆婆在意的不是大羊寨子的老火塘子,而是,类似于老火塘子这种存在本身? 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致力于学守岁人的法,为的是让自己活过来。 但婆婆的安排,或许一直都在走鬼人的门道里啊…… “也许这個回答已经够了……” 过了良久,胡麻才低低的叹了口气,其实二锅头并没有给自己一个清楚的答案。 他自己都糊涂着,因为看不透,所以害怕。 但听到了他今天说的这番话,胡麻倒是忽然有种隐约察觉了什么的感觉,走鬼人,镇祟书,起坛,念咒,守身魂,老火塘子…… ……因着有人指明了这个思路,胡麻虽然还不能搞明白这些之间的关系,但却像是一下子了解到了正确的方向。 知道了,在那个地方,有答案。 有了这个方向,自己迈进那个门槛的时候,多少有点底了。 “等等……” 而在胡麻思路一下子打开时,同样也陷入了沉默与纠结中的二锅头,又忽然道:“那个……” “你刚说要除掉什么五煞神的事,是认真的?” “……” “是认真的啊……” 胡麻随口道:“只是事情确实有点大,我也得好好琢磨一下才行。” “那行吧……” 二锅头顿了顿,也仿佛下定了决心,道:“那你,如果真要搞这件事,记得跟我说一声。” 这个问题倒让胡麻大出意料:“啊?” 刚刚你还要过两年再联系! “不是,这事听着害怕,但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吧……” 二锅头老兄也似乎有点尴尬,嘿嘿笑了一声,道:“好像也是早晚的事,堂上位子是有数的,五煞神离咱们又近,不除掉它,小红灯就只能在下面吃瘪……” “虽然现在她才刚刚有了上堂的资格,但早晚也进步进步的,对吧?” “……” “卧槽……” 这句话实在是让胡麻懵着了。 转生者就是转生者啊,平时看起来再苟的,一动心思,也会玩个野的…… “哎呀,这话也只能跟你说了,白葡萄酒小姐太谨慎,地瓜烧这小妹妹又太鲁莽……” 二锅头也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实不相瞒,你以为我真的只是入了府,就满足了?要真满足,我当初就不往老阴山里的狐棺村去了。” “不是我不想进步,实在是走鬼人这门道太混乱了,水太深,我总觉得再往前,就要被人盯上了,所以,我其实也一直想着,找个什么方法,避免被人盯上的情况下,再找机会上桥的……” “简单来说的话……” 他顿了一顿,才解释道:“我始终感觉走鬼人门道,上面像是一个家里没人的土财主。” “所以,我也想趁了财主不在,偷点东西过来的……” “……” 这一下子,胡麻倒如同雷霆霹雳,在自家本命灵庙的香炉前,他下意识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不是…… 二锅头老兄有没有想过,你说的这个土财主,就是我? 你这话可以向任何人说的,惟独跟我说了,这事就显得不是那么对头了啊…… 但虽然憋的难受,却还是忍了下来。 无奈的答应了二锅头,等自己动手的时候一定找他商量,这才叹着气退出了本命灵庙。 又睡了一会,便已天色大亮。 而这一趟行程的积累,以及最后与二锅头老兄的这番对话,也让胡麻心里一直在堆积,琢磨不明白的很多事情,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洗过了脸,青盐擦口,便穿上了长衫,出了内院,看着庄子里的伙计们都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李娃子也在打水,准备烧饭了,便来到了厨房的门口。 “娃子,你跟七姑奶奶说一声,明天晚上,我摆席面请它。” “……” 李娃子听了,却有些惊讶,请七姑奶奶? 麻子哥一走近两个月,怎么如何一回来,倒是要请她? 他不知究里,却也忙答应了下来,而胡麻则回了内院,想着怎么摆这个席面。 两个月前,自己答应了七姑奶奶,会给她一个回话。 如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够了,自己该做的准备,也已经做好,当然也该给人家一个交待。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基础也有了。 也确实该借着什么事,打开镇岁书的大门,顺便开条缝子看看了。 看看镇岁书这门道里的乾坤,也看看胡家人这土财主,究竟留下了多少财富。 当然,哪怕是万般俱备,只欠东风,也该小心着。 胡麻先是好好准备了一番,让李娃子一一准备了香、花、灯、酒、果,又将八仙桌备好,且告诫了伙计们,让他们在自己摆这场席面的时候,在房间里面躲好,谁都不能出来看。 吩咐了这些时,自己便也骑马进了一趟老阴山,他插了三柱香,在山里祈祷。 默念三遍请山君降临之后,便低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睁开眼时,并没有看到老树桩。 胡麻心里其实清楚,自己若有难了,请老树桩前辈,他自然会过来,但如今自己是在做一个决定,一个有关胡家事的决定,他反而会避嫌。 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烧着的三柱香,左右持平,中间低一指。 心情便忽地放松下来。 老树桩前辈避嫌,没有过来相见,也不与自己讨论,但香烧成了这样,却还是可以代表他老人家的态度的。 上等吉相。 这说明,他支持自己现在所有的决定。 “谢前辈。” 胡麻站了起来,又默默的说道:“不过还有点别的事要请前辈帮忙。” 一边说着,一边又在烧香的旁边,折了几根树枝带着。 回到了庄子里,耐心的整理起了这几根树枝,先编出来一个骨架,又扯来了稻草,一点一点的编成了两个草人的模样,又拿白纸蒙在他们脸上,竖在了墙边等着。 一天时间过去,庄子里准备的事情也差不多,李娃子也说已经告诉了七姑奶奶。 算算日子,正是两个月整。 胡麻便也放下心来,亲手指点着这次的席面怎么准备。 到了晚上,临近黄昏时,他便先让庄子里的伙计们都吃了饭,巡了夜,早早的回去睡下,就连庄子门口的红灯笼,也给摘了下来,自己则坐在了院子里,坐在了八仙桌的一端。 因着是请七姑奶奶席面,所以没有准备平时请人的各种普通酒菜。 三枝香烧在中间,两枝香烛点在桌子两端,中间摆着花果与一壶烧酒,两只杯子。 按理说这些就够了,但考虑到是请七姑奶奶,所以又让人准备了两只活的大冠子公鸡,还有一锅红糖蛋。 胡麻坐了一张椅子,对面的椅子却空着,耐心等着,早先编了出来的两个草人则是一左一右,竖在了桌子的两侧,如同护卫。 夜色渐深,冷风阵阵,桌子上的火烛,忽然微微一晃,仿佛爆出了一个烛花。 他抬起头来,便听到旁边吱呀一声,却是李娃子迷迷糊糊的推开厨房的门走了出来,他坐在了胡麻的对面,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想要说话,胡麻却忽然笑着打断了他,笑道: “七姑奶奶,咱是请伱的,你得过来。” “……” 李娃子迷糊了一阵,忽地又起身,走回了厨房里,还关上了门。 倒是旁边的墙角,一阵窸窣,只见得黄影一闪,一只长了尖尖胡子的黄鼠狼跑了过来,它窜到了椅子上,又不老实,跳到了桌子上。 瞧着那锅红糖蛋,似乎有些馋。 但犹豫了一下,却又窜回了椅子上,两只小爪子扒着桌沿。 圆不溜的眼睛只是盯着胡麻,似乎有点疑惑。 胡麻只是笑着看向了它,也不知这糊涂虫,是不是把之前的事情给忘掉了。 但在这会,自己是不能提醒的。 倒是七姑奶奶,看着胡麻坐在对面,笑而不语的模样,隐约间,似乎也觉得今天的小掌柜跟往前不一样,给人一点压迫力,而这点压迫力,又让它想了想,自己最近办了点啥事。 忽然之间,想了起来,一溜烟窜下了椅子,从墙边捡起了一个草帽。 晃晃悠悠的跳上了椅子,居然开口说了话,尖细的道:“小掌柜,你看咱像人不像?” 胡麻笑了笑,然后认真看着它,道:“七姑奶奶,你守人的规矩,便是人。” “你行妖孽之事,便为妖孽,要受罚的。” “……”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对话,没有施法,没有念咒,没有起坛。 七姑奶奶听着,却忽然愣住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小堂官(月票加更) 有时候奋起一击,青筋暴起,也只能让河边的青柳摇上一摇。 有时候轻飘飘一句话,便如坠落霹雳雷霆。 七姑奶奶来找胡麻封正,想来只是火候到了,无形知之,它平时不附人身上,连话也说不了,也只有在觉得到了火候时,才能问出这一句。 而且它找胡麻,也并不是因为知道胡麻怎么怎么样,只是它觉得这庄子周围几十里内,就与胡麻熟,且胡麻是个管事的。 上次来问了这话,胡麻让它等两个月,它也就等两个月。 如今问了也只是问了,它内心里,或许都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但在胡麻说出了那句回答之后,它,或者说她,便一下子吃惊了起来,隐约知道好像有什么变化出现了。 这让平时就警惕多疑的七姑奶奶下意识的想逃,便又似乎某种无形的东西慑住,又不敢逃,想蹲到椅子上,又觉得这似乎不合适,跳到桌子上的话,就觉得更没礼数了。 活像个进了高堂大院的乡下妇女,哪哪都觉得不自在,哪哪都不合规矩。 然后也就在这时,她忽听得耳边一声霹雳声响,隐约间仿佛看到了有无形的影子出现在了头顶之上,高冠宽袍,手里持着一些东西,低声向她说着什么。 这份威严肃穆,直把她吓的脑袋都要缩进了脖子里,但还是本能的知道要向那些影子磕头,而且一下子磕了三個。 磕完头时,身体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噼啪作响。 胡麻就坐在八仙桌的对面,其实也看不见七姑奶奶的视角,也不特意去看,只是从自己身上,感受着刚刚那句话说出来之后的份量。 他看到,那句话说了出来之后,七姑奶奶便忽地满心不安,先是想逃,忽然又侧耳听着,像是有人在对它说话,然后,它便又激动了起来,向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学着人跪下了磕头。 磕着头时,它的影子居然都有些模糊了起来。 似乎是眼睛被风吹得有些花,他隐约看到七姑奶奶那瘦小的黄色身影,居然在拉长。 时而变得瘦长,时而变得粗壮,时而是粗犷大汉,时而是乡间老农,时而是垂髫稚子,时而又变成了腰腿粗壮的农妇。 而到了最后时,这影子渐趋稳定,然后胡麻就看见了一个穿着蓝色衣衫,头戴珠翠,尖嘴猴腮的老太太,模样生得是又黑又瘦,脸倒擦得白,颊上还生了一颗长黑毛的大痦子…… “七姑奶奶变人了?” 头一次给人封正的胡麻,也吃惊不已,旋即确定:“不是变人,只是有了人的影子,只是这影子……” 他忽地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像乡间村里到处给人说媒扯嘴的刻薄媒婆? …… …… 同样也在胡麻在这庄子里,一句话给了七姑奶奶封时,明州府城,本来是一片安静,生人邪祟,皆有自己的经纬,互不相犯。 有人正在梅花巷子里算着账薄,有人正在府衙之中,挑起油灯,查看着新近各县镇交上来的状子,一一收订,然后安排更夫打更,也有人正在药铺里面捣着药,一点一点调整着药方。 红灯会里,娘娘也正在不满,怪那小掌柜请了自己,回来了,怎么不过来磕头? 在想着回头见了他,是不是要拿拿架,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 然后也就在这一刻,他们都忽地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说不真切,只觉心血来潮的感觉。 静默中的,与人谈笑中的,正在生着闷气,捣着药的,全都从自己正忙着的事情里分出了神来,猛得抬头,隐约感觉明州好像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忙忙的站起了身来。 有法力的,自然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懂卜算的,也想立时起封,看看吉凶。 可是随着他们起卦的起卦,动法力的动法力,他们却冷不丁,同时感觉到了一种森严肃穆的冷厉眼光,无形之间,仿佛有两个挎刀的皂衣力士,转过左右,厉声大喝: “镇岁府事,私窥者斩!” “……” “唰!” 这厉喝声惊魂夺魄,他们慌忙从那莫名的慌乱里逃脱出来,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资格看? 梅花巷子里,正算着账薄的人手里的笔都停下了,一大团墨汁滴到了已经写满了小楷的书页上,但他却久久不敢动。 只是良久,才慢慢的侧头,向了开着一隙的窗外看了过去,天空之中一轮明月,如今却在被层层乌云飘来,缓缓遮住,天地之间,隐约多了一分肃杀。 “明年的分香之事,怕是不好干了啊……” 良久,他才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账薄,看着那被墨汁淹没的字迹,低声的苦笑。 草心堂里,本已睡下,只穿了一身洁白亵衣的白葡萄酒小姐恍惚惊醒,她直挺挺的飘了起来,忽而闪到了窗边,却看到窗台上,自己养的那只猫正死死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封正只该封个人身而已,但是他……” “……” 红灯会那尚未建成的庙里,本来正生着闷气的红灯娘娘,啪一声就跪下了。 身子僵着,良久不敢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阴山里,常年阴气盘桓,遮天蔽日,但在这一天,却意外的阴气轻了些,满山遍野的邪祟精怪,都仿佛闻到了一种隐约的香气。 一截老树桩子上,坐着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他明明带着笑意,却又像是有些无奈一般: “太小心了呀……” “自家床底下的银子,怎么花用起来倒像贼一样?” “……” 明州府衙,则是深更半夜,听得衙前锣鼓震天,掌刑主簿只觉自己的两耳都快聋了,旁人却听不到,而放在了牒库最深处的一只箱子,更是无形之中,晃动不已,仿佛里面有东西要冲出来。 他不动,也不去理,更强行压着自己的好奇,不去看里面多出来的名字,只等了良久,一切归于安静,才低低的叹着:“那位贵人也不甘寂寞了?” “明州府,就这么多了位小堂官?” “……” “……” “所以,这其实是七姑奶奶自己想变成的模样?” 而在明州府里的人都陷入了惊愕与慌乱中时,如今的胡麻却也在好奇着,他也想知道精怪封正之后的变化,所以没有错过一丝变化。 只是千想万想,也万万没想到,怎么七姑奶奶变来变去,变出来的模样……这么的接地气? “哎呀……” 而在这时,对面的七姑奶奶也正惊喜的左扭右看,一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向着胡麻抛了一个媚眼,捏着莲花指凑在颊边,害羞道:“小掌柜,咱变得样子好看不?” “我此前就在草窝里,看着那老太太坐着小轿子,走哪里都有人奉承,走哪都吃酒。” “模样可威风啦,又体面,就想着变成这样可好了……” “……” 胡麻听着,倒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破案了。 难怪七姑奶奶会变成这样,本来就是她自己想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人有各般形容,有的尊贵,有的踏实,有的粗犷,有的娇媚,但谁奈何七姑奶奶最羡慕的就这个模样呢? 不得不说,可也真是体面。 而一边想着,他却也轻轻的叹了口气,抬头向着深沉的夜空看了过去。 刚刚借了帮着七姑奶奶封正,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向着那冥冥之中的力量来处瞧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毕竟现在的自己本事不够,道行也不够,看不真切,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够了。 这一眼,使得他窥见一座高堂大瓦,看到了一个大到自己几乎无法估量的火塘子。 “镇祟胡家,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啊……” 他终于明白了镇岁书,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本事,也明白了自己这个胡家后人的身份,沉甸甸的重量。 他低低的叹了一声,然后便收拾了心情,端起酒杯,庆贺七姑奶奶。 如今,满城的人都不知道那位贵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是有什么深意时,胡麻却正开心的与七姑奶奶吃起了酒来,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七姑奶奶人逢喜事精神爽,已经美滋滋的喝了两盅,还正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看着那摆在了桌子上面,被绑着鸡的两只活鸡,既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心试探着:“那个……” “这鸡能吃不?” “……” “哈哈,尽管吃便是了,今天是我请你的席面。” 胡麻也爽朗的大笑,大方的招呼着:“吃饱了,喝足了,以后也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 七姑奶奶开心的把鸡抓了过去,道:“要守人的规矩哩!” “小掌柜帮了俺,俺就不能出去乱说话,小掌柜要跟人打架,俺一家子都上去咬他们脚趾头哩……” “……” “封正之后,脑子都聪明了很多啊……” 胡麻也开心的笑着。 刚刚看了一眼胡家的老火塘子,很大,水也很深,所以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而交谈了两句,见七姑奶奶知事,懂规矩,最后的担忧也已尽去,心情顿时变得更不错。 通过这小小封正,明白了怎么打开镇岁书,那这心情…… ……好极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潜心学事 “昨天麻子哥究竟在做什么,请谁吃饭?” “怎么听着,有个老太太的笑声?” 第二天起来的庄子里的伙计,看着那杯盏狼藉,尤其是两只被吸光了血,肉都吃了一大半的公鸡,还有满桌子的鸡蛋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向了胡麻的小院,又都不敢问。 他们倒是不知道,如今在庄子周围的村子里,倒有件古怪的事传了开来。 说是杆子庄一位老汉,夜里发现栏杆打开,里面的大青骡子不见了,这可是关系到一家老小吃饭的大事,慌忙忙的点起灯笼出来找。 照常来说,到了夜里,谁也不敢出门,但如今周围消停,已好久都没有听说附近有闹祟的事,再加上老汉觉得自己一辈子没做亏心事,胆子也就更大些。 可是刚找到了村口,便看到了前面两只黄鼠狼,抬着一顶纸轿子过去,轿子里面,还坐了一个穿着蓝衣裳,头上戴了满满的花,脸上生了一颗长毛的大痦子的老太太。 老汉一下子就给吓得瘫倒在地了。 但老太太坐着轿子,来到了他跟前,却没有害人,反而笑眯眯的指了指路。 然后,将老汉插在腰里的旱烟袋子给拿走了,边抽边远去。 老汉迷迷糊糊,被吓的太过,反而忘了怕,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往外找了两里路。 竟真的看到了自家的骡子在沟里吃着草。 他慌忙将骡子牵了回来,第二天这坐轿子的老太太便一下子传开了。 从此之后,都知道庄子周围多了一个老太太,因为人家没害人,便也不好找庄子里的小掌柜除了她,反而口口相传,说这位老太太是个好心肠的,爱帮忙。 甚至有人家里出了难事,或是丢了东西,或是有什么事情想问的,不方便找那庄子里的掌柜与伙计,便大着胆子,请这老太太。 结果竟发现这老太太似乎比那庄子里的小掌柜还好。 那小掌柜跟管事们懂啥? 他们只懂得除祟,家里的牛跑丢了,或是五十年的老光棍啥时候能有姻缘,怎么才能改改财运之类的正事,他们一点也不懂的。 不会算事! 老太太就不一样了,起码东西丢到了哪,娃娃的魂丢了,人家一指,就帮着找着了。 有人忙不迭的要谢,竟发现人家要的供品可少了。 少的一只鸡,多的两只鸡。 家里穷的,甚至煮上几颗红糖蛋也就满意了,顿时人人欢喜,传来传去,都说青石镇子一带出了位保家仙。 而在封了七姑奶奶之后,胡麻感觉到了明州府里,似乎也有些异样的紧张气氛,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默默的守在了庄子里,大多数时间,都只是闭门不出,琢磨东西。 白葡萄酒小姐那里,他已经约好,等自己做一下准备,便可以帮她,对方也答应。 紧接着,胡麻便是抽出了所有的精力,做了几件事。 先是守岁人的绝活,以及入府的准备。 早先他便炼好了五脏,却没有继续修炼七窍的法门,因此只能卡在这里。 但如今,去了安州一趟,这守岁人入府的法门有了,便也明白了七窍怎么個炼法。 简单来说,七窍不需要专门的炼法。 这也难怪当初吴宏老掌柜为何只有五脏炼法,却没有七窍,甚至整个红灯会里面的掌柜们,也大都是留停在了五脏的炼法,对于七窍一概不知。 其间原因便是,七窍本就是和神魂首脑一起炼的,没法单摘出来,所以,有了入府的资格,才能修炼五脏后面的七窍。 按着法门上所说,七窍,便是神魂出入之窍。 炼首脑的同时,阴气滚滚,自然而然,便已滋养了七窍,有了异处。 反而是在没有入府之法的情况下,不能强炼七窍,不然一个闪失,便容易伤了神魂。 早先胡麻已经拜托了白葡萄酒小姐,帮自己配置那两盏油灯,但他其实本不需要油灯,只是为了保守自己这本身是个死人的秘密罢了。 所以,看起来,他还在等白葡萄酒小姐,帮着自己将油灯配置出来,其他时候按兵不动,但实际上,回来之后,歇了一两天,恢复精力,便开始了对这入府法门的修炼。 只不过,首脑、神魂,皆是关键,前期也只能慢慢试探,不敢鲁莽。 而在修炼首脑之余,自洞子李家得来的各种绝活,也开始下起了功夫琢磨,练习。 如钻心钉、索魂鞭之类的绝活,只是一个窍门,不怎么练,也能使得出来,但大摔碑手,还有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硬气法门,却需要下苦功夫才行了。 其中,大摔碑手的练法,就连如今的胡麻,也觉得神奇。 竟是需要每日在自己手上,画下了一种奇怪和符篆,又买来特定的草药,熬成药液,然后每日用这只手去击打石碑。 一直打到这只手掌血肉淋漓,与手上的符篆混为一体,再回来,浸泡药液,养好了再去打石碑。 如此循环往复,几乎无休无止。 这种绝活功夫,就连普通人也能练,只是需要下一辈子的苦功夫。 而守岁人有守岁人的特点,他们恢复更快,气力也更足,所以炼上数月半年,便有所成。 至于胸口碎大石,那倒是类似于五雷金蟾吼的绝活了,是对脏腑力量的利用。 在这些绝活上,胡麻也下了大功夫,庄子周围也没有那么多的石碑,所以他经常夜里跑出去,逮着那些坟头上的石碑使劲的拍打。 中间倒也有几次,打扰了人家休息,从坟头里钻了出来就要骂人,但被胡麻瞪了一眼,便又吓的钻了回来,乖乖的把这碑让出来给他练功夫。 夜里炼守岁,白日里便要学走鬼。 或者说,镇祟。 胡麻借着给七姑奶奶封正,也瞧了一眼那前身胡家真正的底子。 很厚实。 所以,该如何利用这底子,自然也就是他下一步要去琢磨的重中之重了。 他根据走鬼人门道的法门,以及自己对镇岁书的理解,给自己列出了一点点深入的三个门槛。 力士,咒术,镇物。 走鬼人起坛时,有护坛力士,多由小使鬼担任。 镇岁书上的法门里,其实也有,只是与走鬼人的护坛力士又不同了。 胡麻结合着走鬼人的法门与镇岁书上的法,便理解了其中的不同,当初自己第一次在牛家湾搭救杨弓,曾经起坛,拘来了河里的老鳖,当时他就用稻草,胡乱编了两个草人在坛里。 只是当时的他,只知道法门里写了,要编这两个草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编这两个草人。 现在明白了,这就是护坛力士。 不需要平时养着供着,只需要摆在了坛边,便会随着起坛,力士出现。 当然,这玩意儿其实也不能糊弄,还与自己的手艺有关。 扎的越像,可承载的阴力便越高,起坛之时,便愈真实,也愈能镇住那些邪祟。 这就跟编绳子一样,编的越好,越不容易被发狂的野猪给挣断了。 而在这一块,胡麻留在了红葡萄酒小姐庄子里的那一天,特意向她请教了这个手艺,如今随着练习,倒也渐渐的似模似样了。 无疑,只要继续在这一块下功夫,自己编出来的草人会越来越像,若是这手艺好到了一定程度,扎出来的纸人以假乱真,甚至不用起坛,也可能自己活过来。 力士之外,便是咒术。 镇岁书里,有刑咒,杀咒,枷咒,消咒。 都是配合镇岁书起坛之后召来鬼神之力的咒法,胡麻之前便已经死记硬背,背了下来,也曾经使过,效果不错,但如今也是在跟着张阿姑起了一次坛之后,才明白了其中要义。 走鬼人起坛,人在坛上,念一篇驱蛇咒,便可以驱走蛇虫鼠蚁。 镇岁书上记载的四咒,其实也是相似,只是镇岁书更霸道一些,咒下更不留余地。 胡麻从张阿姑那里问来了这咒术的修习,其中也有几个深浅层次的,先是要知道什么咒,会出现什么变化,再将这些咒言熟记于心,分毫不错。 这样到了关键的时候,随口念来,坛上自有神通变化,掌握的咒言越多,自己在这坛上,便能应付越多的状况,从容不迫。 但这还只是第一层。 对咒言了解的愈深,道行更进了一步,已经可以不必口诵,而是将这咒言提前写在纸上,起坛之后,随手一掷,符落咒生,便是一语不发,坛上同样也可以生出相应的法力。 到了这一步,便已是符咒。 而再进一步,甚至不必将咒文全篇写在纸上,只写一两个字,同样也有用。 这种由自己写了出来的符咒,便可以赠予旁人,带了过去,遇着问题,一样也能有效果,只是可能火候不如在坛上使出来那么的厉害。 至于镇物,那就是胡麻真正打开镇岁书大门的最后一步了。 这里的镇物,便已经不是胡麻之前搜集的那些古古怪怪,各种沾了邪乎气的东西了,而是特指一件物品。 那就是绝户村里,婆婆留给自己的那件东西。 胡麻心里清楚,那件镇物拿到手里之后,自己才算真正在镇岁书一道入了门…… ……当然,退一步讲,不拿那东西,换成山君过来,也可以的!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背叛的东西 找准了方向即可,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落在别人眼里,便是胡麻忽地变得低调了起来,他自安州回来之后,便一共只进了一趟城。 先是到了草心堂那边,清了账,与五鬼掌柜吃了顿酒,说了些洞子李家的事,然后便去了徐香主那里,跟着他拜了拜红灯娘娘,恭恭敬敬的烧了柱香,感谢娘娘在路上的搭救。 红灯娘娘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没提什么条件。 胡麻都不由感慨,娘娘太好了,实诚人。 到了晚上,自然又是杨弓会钞,请了徐香主等一众老熟人在春和楼吃席,酒酣耳热之后,徐管事便又提起了早先会安排自己去血食矿上的事情。 大家都懂,算是皆大欢喜。 在徐管事那里歇了一夜,第二天胡麻才返回了庄子,返回前先去了一趟车马行,看了看那三位陪自己去安州的车把工与两位伙计。 不仅结了他们的工钱,还额外的给了赏钱,硬是把这三人感动的不行,还拍着胸膛,大声的许诺,下次小掌柜再有这种跑远路的活,就直接过来找我们…… ……我们一定给你推荐个胆子更大的。 “看样子是真给吓着了……” 胡麻也只笑着谢过了他们,只约定了下次去老阴山,这次肯定不那么危险。 车把式与两位伙计连连称是,然后拒绝了这个活。 从骡马行里出来,胡麻在赶了马车回庄子之前,就先绕了远路,去拜访了那位养牛的老走鬼人,然后由他带着,去了另外一个村子的张阿姑那里。 却见张阿姑是住在了村外的,在山腰间搭了几间茅草屋住着,她见着胡麻回来,也有些欣喜,问他后面的路,是否顺利。 “全靠了阿姑的本事,才算将人香玉小姐给安稳的送回了家呀……” 胡麻谢过了张阿姑,留在这里用了顿饭,然后临走前,留下了三十两银子与两颗血食丸。 怕她不收,悄悄塞被窝里的。 可没想到,才走出了不到两里路,便看到了一只无头小鬼,伸着手臂拦路。 后面,张阿姑也赶上来了,红着脸,说是三十两银子,自己收了就已经很不意思了,另外两颗血食丸,一定要胡麻带回去,胡麻见她认真,也只好接下,只是笑着向她问道: “我早先说的事,阿姑还记得吧?” “我这趟回来了,先休整一下,回头打听打听,帮你的忙。” “……” “掌柜小哥,不用放在心上的……” 而张阿姑听了,却是红了脸,只是道:“这世上可怜人多,又哪多俺一个?” 她许是只当胡麻年轻气盛,随口许诺,并不放在心上。 而胡麻也不多作解释,只是留下了那三十两银子之后,便赶着马车,回到了庄子。 处理完了这些事,他身上便也松快了起来,默默的修炼,琢磨,眼见得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便很快到了年关里。 胡麻早先已经给这些伙计许了诺言,如今自然不能亏了人家,拿出了二十两银子给周大同,让他去城里,好好的置办了年货,然后回来给伙计们分了。 再之后,离过年半個月前,安排了两位伙计守着庄子,许诺他们过了年带着更多的年货回家,多歇几日,便与周大同等人赶上了马车,拉着年货,热热闹闹,回大羊寨子过年去了。 这一次干脆不找车把式了,反正这匹拉车的马,实在太懂事了…… 惟一就是,现在每当有了重要的事,胡麻都会用这匹马帮着拉车,倒是轻省了那头从梧桐镇子带回来的驴。 每每看到那匹马被挑去了拉车,自己只需要在厩里吃草,躺着晒太阳,这头驴便都觉得生日惬意,偶尔还在没人瞅见时,嘿嘿的笑。 回到了寨子里,倒也无甚可说。 二爷身子骨仍是健壮,老族长也是越活越硬挺,因着头一年,胡麻他们就回来了,所以知道这一年肯定来,先着好几天,便让寨子里的人在路口接着了。 回来之后,一看这些有出息的孩子带回来的年货比去年还多,心里便顿时放心了。 “之前还担心你那小管事做不好,不到一年就被掳了哩……” 二爷感慨着,拍着胡麻的肩膀:“现在看,做的不错,居然在这么高的位子上熬住了,想来是稳了。” “其实也不太稳……” 胡麻都苦笑着,暗暗的想:“毕竟我现在不是管事了……” 当然,因了他有吩咐,所以回来的这几个,都不敢说胡麻做了掌柜的事。 只是委曲了周大同,明明自己现在是管事了,还得说自己是伙计。 此后几天,便是吃席,打扫房屋,拜老火塘子,然后请了婆婆回来过年,而过了年之后,便是照例去祭林子……不对,是祭自己的干娘,若是明白了说要祭林子,还是背不住的。 一年不见,干娘似乎瘦了…… 孤伶伶的站在了河边,几根细瘦的柳条儿无力的垂着…… 树根下,多了很多烧纸祭拜的痕迹,大概是平时寨子里的人过来烧的。 头一年他们来祭干娘时,蟒村的老羊皮大爷带了人过来闹事,今年却是更早的来了,只不过是跟着祭干娘的,大家热热闹闹的上了供品,然后向干娘磕头。 也照例不知引来了多少林子里的古怪东西观礼,干娘如今已经躺平了,只是木然的由着这么多人磕头,一动不动。 不过与去年的不同是,这一次祭完了干娘,胡麻便立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恭恭敬敬的揖了一礼,低声道:“前辈,我现在已经正式开始学镇岁书上的本事了。” “我已经努力的做足了准备,但我懂的还是太少。” “不知道学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 “影响自然是有的,你们胡家有人没有人,便是最大的一个影响。” 老树桩子前辈,也果然没有急着走,而是静悄悄出现在了胡麻身后,轻声回答:“但你不必考虑那么多,十姓皆有子嗣,惟独胡家的后人没人教导,便已是可怜了。” “若只是想学家里的本事,还得让你受了什么冥冥之中的算计,那你婆婆当初也就白拜托我了。” “……” “这……” 胡麻惊讶,老树桩前辈,这是答应了替自己挡着一些冥冥中的东西? 心里微动,便又忙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还有,据说堂上有个叫五煞神的东西?” “我有一位朋友,被他盯上了,我想……” “……” 老树桩道:“……你想除了他?” 胡麻倒一下子闭上了嘴巴,这个想法,自己确实是有,但能谈的,还是要谈嘛! “想除便除了就是。” 老树桩前辈仿佛能感受到胡麻心里的那一丝纠结,便直率道:“胡家后人要出头,本来便不可能一帆风顺,伱不动了除掉它的念头,它也没准会找上你。” “如今你家婆婆在祖祠里,所以害怕你站出来的,倒不是孟家,也不是十姓里的人,恰恰就是一些堂上的东西啊……” “……” “堂上的一些东西?” 胡麻问出这话,本来只是想旁敲侧击的问问,老树桩前辈对那五煞神怎么看的,却没想到,竟是一下子引出了这么多的话来。 会有一些堂上的东西,担心胡家的后人回来? “这趟回来,你也拜过老火塘子了,还换了新的塘灰。” 老树桩前辈慢慢的说道:“大羊寨子几百口子活人,全靠了那一方老火塘子,才能在这老阴山里活命,就连一些寨子外的邪祟,也要慑于老火塘子威严,庇佑寨子里的人。” “但如果这些邪祟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保着大羊寨子了,还想把老火塘据为己有,你觉得它最想除掉的人是谁?” “……” 这话顿时让胡麻心里一惊:“合着惦记我胡家东西的,不只有转生者?” “事情就是这样,胡家的东西就在那里,你不惦记,早晚也会有别的人,或是东西惦记的……” 但老树桩前辈却只是笑了笑,道:“如今看起来,他们倒是惦记不了,但别忘了,人是最聪明的,这时候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呀……” “呵呵,今天话便至此,不多言了,我也是给你们胡家后人面子,才在这最重要的时候,先来你们这边,可你知不知道今天这老阴山里祭我的人有多少?” “我还急着要去吃席面呢……” “……” 胡麻都有些无奈了。 这说着最关键的事呢,您老人家还去吃席面…… 因着早先就发现了,老树桩前辈不受自己的头,所以便只是深深一揖,送走了他。 也因为得了这个提醒,回庄子前,又先去了一趟绝户村,这次没有进去,而是仔仔细细的把这村子里的地貌,风土,以及那四方镇门石的方位与模样,仔细看在了心里,然后才离开。 心里已经在为解决绝户村,拿到自己那件镇物做准备了。 “是啊……” 又过了两天,换了新的塘灰,穿上新的衣裳,返回庄子的胡麻,心里默默叹着:“这一年,该热闹热闹了……” “床底下的元宝,自己不拿,也早晚会遭贼惦记的,不管是家贼还是外贼……”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梅花巷子 而早在胡麻开始了解这些事情之前,一大清早,明州府城里的梅花巷子,却也热闹了起来。 梅花巷子只是一条位于明州府城城西的小巷,左右也不过住了七八户人家。 这七八户人家倒都是家底颇厚,产业遍及城内各处,但他们自家的人却甚少露面,都养了一帮子专门的仆人与掌柜,帮着打理家里的产业,而他们自家的子弟,也不进门道,不管世俗之事。 每日里,只是读书教子,学艺修身,仿佛是关起门来的一方小天地。 偶尔有所往来的,也都是明州府衙里的人,只是大都低调,却往往不为人所知。 不过,在整个明州府城来说,提起梅花巷子,其实只是特指一家,那便是前面门脸开了当铺,后面一进小院住人的梅老爷子一家。 这家当铺也与别个不同,从来不当穷人的棉袄棉裤,也不当什么金银器皿,古董字画,只是偶尔收些老物件。 且都是死当,不做活当。 他们收上来的东西古怪,有牌位香炉,铜钱破碗,甚至某些棺材冥器,但放在了这当铺里,却不愁销路,时不时便有人过来,以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高价,典去一只破碗,或香炉。 甚至还有专门出高价,请当铺里的人帮着家里续族谱,或是刻牌位的。 价格自是高到离谱,但据说请了回去可保平安,不招邪祟。 大多时候,有外客来访,都须得先进当铺,说明来意,而且绝大部分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进后面的小院,在前面当铺里,事情便解决了。 而这天一大清早却是有人急急的推着一辆拆了顶的马车,慌慌张张进了巷子,急急叩门,一连串响动,乱了巷子里的清静。 青衣小厮儿过了许久才过来开门,皱着眉头,上来就要骂人。 “先生在哪里?” 叩门的黑袍法师,忙忙的道:“快一点,我这里有急事。” 那青衣小厮儿见是他,便不便骂人了,大门打开,让得这些人进了院子里。 只见这小院子不大,只是假山流水,十分雅致。 一位身上穿着白色内袍的老先生,正坐在了藤椅之中,一边喝茶,一边摇着蒲扇,他身边有着一眼古井,井水幽幽,里面居然养了一红一青两条金鱼。 他时不时捏了一点红色的米粒一样的东西,丢进井里,看鱼儿争食。 瞧见黑袍法师进来,他也不说话,只是摇着蒲扇,但那法师却忙过来跪下了:“先生,出事了。” 他似乎也害怕被骂,忙忙说了出来:“是淮安卫氏的姑爷,姓郑,这人本是咱明州府里的人家,曾经中过秀才,后来被卫氏四房的人看上,招去做了一位姑爷。” “如今这趟回来是想请了自家先祖牌过去的,却冷不防被村子里的冤孽缠身了,弟子道行不够,只能请先生来看看了……” “卫氏……” 这老先生缓缓抬头,向后面那辆众人簇拥的没顶马车看了一眼,面露难色:“若只是寻常邪祟,你必不需要来找我,但若是麻烦,咱这里是分香堂,只管给老爷们分配血食呀……” “求老大人救命……” 听着他的话,那位卫家的仆人知事,立刻就跪了下来:“我家老爷危在旦夕,没办法啦!” 老先生却没接这仆人的话茬,只是眉头皱了起来。 那黑袍法师也忙道:“先生,这缠身的冤孽倒不厉害,我也能解决的,只是出了岔子。” “昨天夜里,我本也想着帮他解决了,却遇着了一个古怪的小堂官……” “……我记着先生的嘱咐,没敢招惹。” “……” “嗯?” 这老先生闻言,却是身子微微坐起,低声道:“具体什么样子?” 黑袍法师怔了下,慌忙将七姑奶奶的模样描述了一遍,重点说到了那不伦不类的仪仗。 他其实也怕自己看错了,被人唬住,丢个大脸,却没想,这老先生听他这么细细一描述,却是不由得吸了口气,神色有些凝重的看向了他,低声道:“你没招惹,倒是做对了。” “你道行浅,不知道这明州的事,水可深着呢!” “早在去年冬月里开始,我便已经不是这明州府惟一的小堂官了。” “……” “啊?” 这黑袍法官顿时怔了下,忙道:“那来的是谁?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哪一门道,哪一堂的?” “……” 老先生却只是叹了口气,并不回答,只是摆摆手,道:“把人送来我瞧瞧。” 其他人忙将马车推了过来,将那车上,神色呆滞的贵人老爷给这位老先生看着,而他也只略略扫了两眼,便也略有愁容,闭嘴不言。 “我家老爷只是招了邪祟,驱走了便是,但昨天夜里也不知遇着了什么,竟是拦着,不让救人。” 老仆人已是紧张了一夜,如今到了城里,也分明带了些抱怨,再次向那位梅花巷子里的老人家磕了头,道:“还求老法师救命,难道这明州府城里,真就连这点子规矩也没有了?” “老先生身为堂官,专管这些邪祟之事,莫不成真要看着我家老爷被邪祟害了?” “……” 满脸皱纹,穿着白色内袍的老人,却只是看着车上的那位贵人。 只见他被冤孽缠身已久,这会子早已脸色发青,眼睛直勾勾的,一会吃吃的笑,一会痛哭,一会子忽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先取笔墨来!” 老人也不急着说什么,提了笔墨,在他额心画了几笔,隐约勾起了一道简单符篆的形状。 那贵人老爷忽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略显清明,迅速的堆起了焦急慌恐之色,但还不及张嘴说些什么,便又忽地双眼一阖,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才转身看向了那老仆人,缓缓摇头,道:“老夫虽是只管分香之职,但怕倒是不会怕了它们的,只是你尚不知,如今这明州府城啊,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 “去年有青衣闹祟,惹出了极大的动静,却有一位高人在这里斩了邪祟,立了规矩,自那,谁还敢再胡来哩?” “……” 其实他当然明白,斩了青衣,不算什么。 明知青衣是为那位孟家的贵人做事,还敢斩了青衣,而且斩完青衣之后,便吓的那位孟家贵人仪仗都不打,连夜离开,才是吓人的。 只是,他当然不会向一位卫氏的下人说起这等隐秘,以免无形中招来了什么祸患。 慢慢叹着,目光扫过了身边跪着的黑袍法师,似乎隐有责备,又摇头,道:“而你们遇着的那堂官,早先有人察觉,但却不知什么来历,什么究底……” “如今他既是现身了,想必便是那位封的。” “而那位贵人,在明州府城也不知躲了多久,一点子事没管过,如今却忽地派人过来,不许救你们家的老爷,那我们……” 愈发的愁容满面,叹着气:“我们非要管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这……” 那老仆人已经是急得脑门出了汗,神色都有些难以置信,良久才猛得抬头,瞧着已是有些不敬,道:“淮安卫氏的姑爷难道就要在这明州府城里,被这么一只冤鬼给害死?” 梅花巷子里的老人听了,却只是缓缓摇了下头,叹着:“人皆有命呀……” “皇亲贵戚,难道就没有风寒死的?” “……” 这话一出口,不仅那老仆人吃惊,就连黑袍法师都诧异了。 他昨天夜里遇着了那古怪的小堂官,知道有异,因此聪明了一回,跑了回来。 本以为自己没办法,自家师傅总该有办法吧? 可孰料,向来与人为善,尤其是世家及府衙的交情极厚的师傅,这一次居然表现的如此绝决冷漠。 这位贵人受到了冤孽缠身,确实棘手,但他相信自家这位师傅会有办法,可是如今瞧着,他居然也是直接就不想管,甚至说出了人皆有命这种明摆着是想推脱的话来? 气氛因着这一句话的出现,便已极为压抑。 一片死寂里,那老仆人呆着,却也不知想着什么,忽然之间,狠狠咬起了牙,低声道:“姑爷不能死!” 旁边人皆是一怔,看向了他,眼神已显得有些不悦。 身为一個下人,哪怕是卫氏的下人,冷不丁说出这话,也有些不敬了。 “姑爷不能死。” 可这老仆,却似察觉不到周围人眼里的不满,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声道:“许是堂官老爷还不知道,我家姑爷这趟回来,并不只是为了打扫祖宅,祭奠双亲,其实,其实……” 他说着,也似有些压力,似乎牵扯到了某种隐秘之事。 微一狠心,才道:“其实,他是来取回先祖牌位,然后赶赴怀安府去赴任的。” “咱卫家已为他谋了一个怀安府黎远县的县丞之职,定了日子,让他赶去赴任,如今在这当口,他却忽被冤孽缠身,这事怎么可能善了?” “……” “什么?” 听得这话,那老爷子脸色已是微变,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他。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五煞老爷 老仆人已经做足了准备,便是先前被蒙着眼,也壮着胆子,一点点摸索了过来。 但是睁开眼的一瞬,还是被面前的景象吓到。 “我是在拜人,还是在拜鬼?” 这位卫家的老仆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小香火庙宇,不知拜过多少,但如今睁开眼来,却被眼前景物惊住,竟是一时都忘了说话。 这个地方,照理说是供了堂客的,供了堂客,便说明有神明守着,不说风调雨顺,也该人畜平安,可如今这一睁眼,自己看到了什么,怎么倒像是进了地府之中? 从到了这地方,他就一直没有看见人,只有倾塌的房屋,与荒芜的野草,草间尽是些零落的枯骨。 而如今到了这里,竟是荒草都要看不见了,只觉滚滚死气,迫人眉眼。 “呵呵呵呵……” 也在他也一时反应不过来,忘了说话之际,耳边却忽地有无数诡异笑声响了起来,那些笑声,似乎也一直在等他睁开了眼睛之后的反应,得意促狭,贪婪古怪,不绝般响于人耳。 笑声引动了周围的,仿佛没有东西不在笑。 周围的树梢上,挂着的人脸一般的干枯皮膜在笑,周围无数隐约间看不清模样的影子在笑。 就连身前架子上,那挂着的血淋淋,赤条条的东西,也仿佛在一个个努力的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自己发笑。 笑声里,让人心里恐惧难受的声音响了起来:“居然还有送上门的?” “可惜老了,只能作饶火把!” “饶火把也无妨,好在新鲜,骨肉筋道,正好下酒。” “……” 在这细密低沉的讨论声里,老仆人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花,隐约看到,身边阵阵阴风打起了旋儿,仿佛无数只手纷纷向了自己的身上抓着。 而在自己身后,那些枯萎怪异的树枝,都仿佛活了过来,一点一点伸向了这老仆人的后背。 这仆人是见过世面的,一时只觉自己落入了鬼窝,但他却在自己几乎要被这恐惧气息吓晕过去之时,却忽地一咬牙,反应了过来,猛然向了前方的黑庙,行五体投地大礼,同时口中大叫: “淮安卫氏仆,拜见老爷,求老爷救命……” “……” 随着这一拜,周围忽地变得静悄悄的,那些伸向了老仆人后背的枝枝皆停下,周围散乱晃动的影子,也仿佛消失不见。 “你……” 一个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这老仆人正额头触地,不敢抬头,只觉得这声音,仿佛是在自己身前响起,伴随着咕噜咕噜,以及阵阵的肉香。 “求我家老爷救命?” “……” 那声音低低的笑着:“你倒是会挑地方,我家老爷,确实最擅救命。” 旁边也一下子有好几個声音响了起来,纷纷吃吃的笑:“那是自然,老爷最擅渡人哩……” “人世艰苦,不若往生……” “舍下一具臭皮囊,留下真灵在此间……” “嘻嘻嘻,老爷如今威风不在,被人小瞧了哩,一个仆人就敢来拜见老爷……” “……” 这仆人低头跪着,仿佛感觉到有刀子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他也惊悚到了极点,忽地豁了出去,拼命大叫:“老奴几两碎肉,不值什么,只愿以一县香火,供奉老爷……” “一县香火?” 倒是随着这句话出口,周围的诡异混乱,忽地消失,分明感觉滚滚阴风,都消散了不少,刚才的诡异声音,也换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疑惑: “你只仆人一个,能有一县香火?” “在五煞老爷面前,可要小心,说错了话,要拔舌哩……” “……” “五煞老爷?这庙里供的是五煞老爷?” 老仆人一时心思混乱,也只努力跪着,大声道:“老奴自是没有办法,但我家老爷却有办法。” “他已得了告身,不日前往黎远县赴任,只是如今被邪祟所扰,命在旦夕,老奴得高人指点,特意来拜五煞老爷,若得老爷救命,愿奉老爷香火……” “……” 听见了这话,周围更加的安静,气氛不再混乱,却仍是阴冷。 老奴知道自己一条小命,只在展念之间,大气也不敢出,却在此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抬起头来!” 他身子一震,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眼睛都因为恐惧而不敢随便睁开,但终是有股子底气打底,慢慢的,看向了前方。 这一看去,却又觉得心里一惊。 刚刚蒙着眼睛找过来时,只觉到处都是人,仿佛热热闹闹,道旁夹迎,无数手伸向身上。 刚刚以额触地,同样觉得周围到处都是莫名的东西,让人神惊魂丧。 但如今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仍在荒山之上,黑色庙前,两侧木架,尽是一些鲜红的血肉,兀自血水,顺了木架,一点点的滑落在地上。 而在庙前,木架之间,却正或立或坐,有着五个模样古怪的人,他们穿着各式的衣袍,惟一的一个特点,便是脑袋之上,居然都顶着一枝香,散发出烟雾,却是时时点燃着。 而那香,却是直接插进了他们的脑袋里,与血肉共存,香上飘散出来的烟,则进了庙里,与那诡异的神像相连。 正与自己说话的一个,是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柄刀,正在木架子的尽头,为一个东西剥着皮,刀法娴熟,动作轻巧,而被他剥皮的东西,却赫然仍然活着,眼珠子骨碌碌转。 剥皮男子身边,却是个敞开衣襟,正奶着孩子的农妇,表情似笑非笑。 再旁边一个,是肩上扛了镰刀,眼神古怪盯着老仆人脖子的干瘦细长身子的男人。 剩两个,却一个是坐在了地上,嘴里撕咬着一只肉腿的肥胖壮汉,一个是手里拿着风筝,穿着大红大绿的衣服,脸上画了两抹腮红,看起来个子极矮,没长成的小孩模样。 “这是庙里的烧香人?” 老仆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又忙忙低下头来,只觉满心惊恐,他是大户人家仆人,也跟着见过不知多少世面,但何曾见过这等像邪祟多过像人的烧香人? “你家主人,真的愿意以一县香火,供奉我家五煞老爷?” 肉架子之间,一个声音冷冷响起,仿佛连庙里的东西,也正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我……我家主人……” 老仆人壮起胆子,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低低的回答:“乃是淮安卫氏姑爷,二十年前中了秀才,如今得了告身,正要前往黎远县赴任,本就正需要堂上老爷庇佑……” 边说,边忙忙按了梅花巷老爷子的吩咐,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呵呵……” 他的话尚未说完,另外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那你可清楚,我家老爷最是心善,但不论到了哪里,当地的福份,却不一定撑得住……” 老仆人立时道:“主人如今便在明州,还请五煞老爷,千万开恩,护我家主人周全……” “明州……” 这五人面面相觑,忽地同时发笑起来:“老爷本就快要去明州办喜事,如今竟是赶一块了?” 他们五个人笑,但笑声里,却似乎多出了第六个笑声,愈来愈响,竟是将他们的笑声,也都给压过去了。 …… …… 刑咒十遍,杀咒十遍,枷咒十遍。 守岁人门道的进度取不得巧,那镇岁书上面的本事却不能落下,早先胡麻给自己定了力士、咒术、镇物三个点重。 经得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学了稻草编草人,水土捏泥人,撕纸黏纸人,手艺倒是大涨,也渐渐的有了几番心得,明白了不同的载体不同的效果。 在此之后,当然便是深入熟悉咒术,镇岁书上的四类大咒,刑、杀、枷、消,刑咒与杀咒,他之前都已经用过,如今学的便是枷咒,至于消咒,太过深奥,如今倒是学来尚早。 当然,仅是这三咒,想要真的做到烂熟于心,念动咒起,也需要苦功夫的。 这一日先炼了一圈大摔碑手,又在回庄子的途中多念了几遍刑咒,回到了庄子,热毛巾擦过了手脸,便拖着疲惫的身躯睡去。 却冷不丁,忽觉得一阵阴风扑面,他迷迷糊糊,发现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看向屋里,便见模糊的油灯下,正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影子。 胡麻今非昔比,随时便可念出刑咒来,胆气也壮,并不害怕,只是冷声厉喝: “你是何人,敢跑我这里来?” “……” “恩公如今本事大了,竟不记得旧时的乡邻了……” 那跪在了床前的鬼影,却中哭哭啼啼的说着:“早先我被困井底,还是恩公劝我搬家,将我迁至路边,倒让我终于守着了那负心人,有了找他讨了孽债的机会。” “但那负心人今非昔比,有了靠山,欺我软弱无力,竟是请了五煞神来,想要将我打的魂飞魄散,求恩公救我性命哩……” “……” “五煞神?” 胡麻也正耐心的与她说话,但听到这个名字,却心里微惊,忽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看向床前,却已空无一物。 只是那冤鬼哭哭啼啼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不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灵泉取宝 “旧相识……” 坐在了床榻上,胡麻琢磨着,倒反应了过来,心里倒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自己已经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只想着入府修行之事,哪曾料到,这井里的冤鬼,竟会来到这里托梦求救? 论起来,大家并无交情,且自己就是个血食帮的小掌柜,她哪有道理来找自己求救,难不成,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做主了? 细细一想,倒是叹了一声。 论起来,自己其实不必管她,只是一想到她刚刚说的话,倒也不由得正视了几分,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那些人,竟是请来了五煞神,只为了对付这只冤鬼? 照理说,不至于吧? 那卫家不还自称是什么世家,什么贵人,难不成在明州府,连这点头脸也没有,都请不到一个能除井祟的,临到头了,竟是要直接请五煞神这样的凶物过来? 大炮打蚊子都没这么夸张,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寻思的,图个啥呢? 只不过,也偏偏是因为听到了五煞神的名头,胡麻倒是略略心动了起来,静室里凝思良久。 为了帮到张阿姑,自己也早打算对付这东西,甚至还与二锅头聊过,但如今,距离张阿姑嫁人,还有几个月,自己也没做好准备呢…… 事情倒有些纠结。 好端端睡在家里,却赶上了这档子事。 救吧,凭白多事,况且事情大了,自己这血食帮的小掌柜,不一定撑得住,不救吧,也会觉得心里愧些,心思不畅。 仔细想来,这事倒还是第一次自己处理时的方式原因。 自己本是守岁人,守岁人不沾因果,对这井里的东西,能斗得过就斗,斗不过就逃,她又不能离了井来追自己,左右沾不上事。 但当时的自己,还是受了婆婆以及二爷所代表的寨子里的人处事态度,因此没与她斗,而是哄得她搬家迁骨,兵不血刃,解决了这個问题。 因着劝她搬家,却又使得她真堵住了负心人,负心人又请来了五煞神,她又来救助。 一来二去,便都是因果。 自己当初虽是点炉子的,却是行了走鬼人的事,所以会沾上这因果。 “小红棠,小红棠在么?” 他在屋里,向了梁上低低的唤了两声,想问问她这种事是怎么才发生了的。 却不想梁上没有动静,似乎小红棠偷跑出去玩了,正考虑着要不要点起香来,唤她回来,但胡麻却忽觉得头脑略略晕沉,忽地心里起了微微的警兆,快速的四下里看去。 自己刚刚应该是醒过来了,但如今,又似乎没有全醒。 正迷糊间,小红棠从屋子外面跑了进来,焦急的道:“胡麻哥哥,胡麻哥哥快来。” 边说,边拉住了胡麻的手,道:“山君爷爷让我叫你过去呢!” “山君?” 胡麻顿时郑重起来,边起床,边道:“等我穿上衣裳。” 小红棠闻言,却是怔了下,道:“胡麻哥哥,你现在不用穿衣裳呀……” “这是什么话,大晚上我光着过去?” 胡麻正觉得荒唐,却是一转头,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居然看到自己还在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被子都盖得端端正正。 忙又低头看此时的自己,却见身子轻飘飘的,半透明状,身上还穿着自己平时穿得最多的庄子里的黑色袍子,腰间系着青带,脚上都还蹬着那双麻鞋。 “还不快来?” 正惊讶间却忽地又听到了不远处,有个温润的声音。 胡麻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了窗子外面,距离这里起码有二十里的老阴山,竟是无形之中拉得近了,自己看到了那一截老树桩,便在山上,山君正坐在树桩上,淡淡看着自己。 小红棠也拉着胡麻的手,要带他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胡麻便要跟了去,却又忽地反应了过来,拉起小红棠的胳膊看了看。 那块青布还在,且仍是系成了一个有点丑的蝴蝶结模样。 看样子是真的…… 他这才松了口气,跟了小红棠往外走,或者说,倒像是飘着的,如风一样,耳边只听得一阵呼啸,眼前的一切变化,便已来到了老阴山里,坐在树桩子上面的山君跟前。 山君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刚刚先查看小红棠胳膊的举动,不由笑道:“果真是警惕。” “但在老阴山跟前,还有人敢变了我的模样害你不成?” “且跟我走吧,有些要紧事,得带你去看看!” “……” 胡麻忙点头答应着,只是对自己如今这状态,却着实有些惊讶。 “也是你学本事的时候肯下功夫,阴气滋养了七窍,不然想唤你来,倒做不到。” 山君说着,从树桩上站了起来。 胡麻以自己身体入老阴山时,从未见过他起身,但如今,却看到他这一站起来,身体竟像是可以不停的长高,长到自己需要抬头仰望的程度。 而山君看起来,则也像是在控制着,身体微微摇晃着,便已带了胡麻,忽然向着老阴山里面行去。 仿佛只是一瞬,又似乎已走了好久,他忽然停下,向了前方指着,道:“你看。” 胡麻忙定睛去看,便看到那仿佛是山脚下的一个村落,只是不知位于老阴山的哪个位置,村里看起来普通,也只座落了二三十户人家,皆多是茅屋草墙,看起来,颇为简陋穷困。 只是,这村里的人,倒是都看起来良善热情,圈里的猪都养的肥壮憨厚。 正有一位背上背着孩子,穿着粗陋宽脚裤的农妇,站在了一户人家前面叩门,瞧着似乎非常疲惫,向了里面唤着:“家里可有人呐?” “俺是过路的妇人,投奔亲戚去的,到了这里,又饥又渴,身上也无钱财,好心人可否赏碗粥吃?” “俺不怕饿,但怕饿着了孩子呀……” “……” 胡麻见着这样的影像,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山君,但山君却只让他瞧着。 孤身妇人,还带了孩子赶路,何其艰难? 难道是个害人的? 正当胡麻心里响着,那户人家里的门打开,却是有些惊讶,慌忙的请这带了孩子的妇人进来,并唤着自家婆娘:“来客人了哩,多添瓢水,多下两把米,招呼人吃顿饱饭哩……” 事情的发展与胡麻猜想的竟不一样,这竟是户好人家。 见着妇人可怜,不仅留她吃饭,还特意熬了一锅稠粥,然后请她坐下,又叫来了自家的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一起吃饭。 他们家算是殷实的,只是三个小子能吃,家里瞧着也紧巴,但一家子身体康健,也是福气事。 “遇着好人家了……” 那妇人吃着粥,满脸的感谢,攀谈着:“好心大哥,大嫂,咱这村子里真是好福气,粥也香,水也甜,大人无病无灾,小孩子也长的结实,这村子里面,可真是好风水呢……” 村里人家笑道:“那可是,咱这村里倒不富裕,但健健康康无病无灾的倒挺好。” 妇人又是一通夸赞,道:“但瞧着井里也没井,从哪里吃水?” “西边山坳里呀!” 村里人家笑道:“山坳里的泉水好哩,四季不缺,泉水甘甜,最是养人哩!” “你上路时,打壶泉水,俺再给伱抓点米带着别饿着孩子。” “……” 妇人千恩万谢,得了这村里人家给的两把米,还有一个葫芦,果真带了孩子,循着指引,来到了山坳之中,看到了那一眼汩汩流出的泉水。 这泉水汇成一潭,时时皆满,却又不溢出,每当取走了水,水便又自动填上。 而她却没有取泉水,随手扔掉了葫芦,将背上孩子取下。 冷淡一笑,竟是直接将孩子扔进了水里。 那孩子一边啼哭,一边钻进了泉眼之中,不多时,忽然抱着一条白色的鱼钻了出来。 这农妇便展开一张黑布,连孩子带白鱼,一并裹了,转身就走。 紧接着,那泉水忽地变得浑浊,甚至里面泛起了血丝。 “这是什么?” 胡麻跟着山君,看到了这古怪奇异的一幕,已是满脸的惊讶。 而此时的山君,却明显只是冷着脸,在他的目光下,胡麻仿佛看到了这个村落里面,一户户的农家,脸上失去了那喜悦满足的表情,孩子开始生病,大人也变得虚弱。 就连村子里的猪狗,也没有那么肥壮了,还有不知名的邪祟,悄悄的潜入了村子里,伺机害人…… 只是因为这么一个举动,这村子倒像换了一副景像。 “憋宝人。” 山君则是看了那村子良久,才声音低低的说了出来,神色淡漠。 胡麻倒是一惊,他听说过类似的名头,那个瘸腿的地瓜烧,不就是憋宝人? “这村子里的人有福缘,也敬我,所以他们便得以在这风水宝地生活,那眼灵泉,便是他们的福缘所在,常饮泉水,便可百病不生,身体康健。” “这是他们应得的,天地有灵物,良善人家方有德居之,但这些憋宝人,却以阴险手段,潜入山间,取走了泉水里的宝贝。” “灵物一去,阴秽汇聚,灵泉成了怨泉,福缘成了恶报。” “前几天开始,这帮子人来了山上,已经窃去了不少灵宝,造了多少孽了……” “所以,我最讨厌这些术士。”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憋宝之人 看到山君那脸色阴沉的模样,胡麻都下意识的有些发毛,自己自打见过这位前辈以来,只见他气质温润,说话轻淡,除了爱凑热闹,爱吃席之外,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喜怒。 如今,倒还是头一回,从他脸上看到了憎恶,以及,若隐若现的杀机。 “那山君前辈,为何……” 胡麻再次转头看了看那个村子,萎蘼凄惨,又转头看了看山君,小心抬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 “因为他们也都是有来历的。” 山君听了这话,倒是声音轻轻的叹了一声,道:“这群人不傻,没有深入老阴山,只是在边缘憋宝,造煞,我若对他们降了灾,那便是我不守规矩了,你倒莫要小瞧这不守规矩几个字。” “我若不守规矩,便也会有人对我不守规矩,那我苦求的这一点清静,也就守不住了。” “……” “守规矩……” 胡麻果是对这话有些不以为然,皱着眉头道:“那这些人呢?” “他们以这种阴险手段取走了天灵地宝,也不知害苦了多少百姓,难道就是守规矩的做派?” “……” “他们背后的主子,跟我是不一样的……” 山君闻言,那模糊的表情上,似乎有些失落,低低的叹着,道:“有人盯着我,生怕我不守规矩,而他们身后的主子,却是有很多人乐意看到它不守规矩的样子。” “因为他越不守规矩,原来封了他的人家脸上才更难看,也才更容易让人看笑话,你家婆婆在祖祠,便也理不直,气不壮。” “呵呵,你现在终是还小,不曾明白,世家传承,靠的不是什么官身,也不是哪辈出了个厉害的人物,靠的正是这些你不在意的规矩啊!” “规矩乱了,便离倾覆不远了……” “……” 冷不丁听得这话,胡麻眉梢都微微一跳,尤其是捕捉到了话里提到的婆婆。 忙道:“所以,他们背后的主子是……” “你早先便打听过它,不是么?” 山君淡淡的说着:“便是当初你们胡家亲自封的五煞神,他本该护着天下走鬼人的护法神,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呵呵,当初如果不是你家婆婆,亲手把有了异心的他赶出了老阴山,宁愿来求我护着伱,孟家派了那只行子过来找你时,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把你掳走?” “……” 这番淡淡的话语,已使得胡麻心间豁地大亮,明白了很多。 难怪,张阿姑每每说起自己的命运,都会如此的绝望,甚至不愿求人帮忙。 难怪,二锅头说走鬼人的门道,乱的厉害。 一切都是有讲头的,张阿姑作为走鬼人,说过第一次起坛非常重要,她就是吃了第一次起坛的亏,但是细想想,她是家族传承的走鬼人,如何能不明白道理,非要吃亏了才懂? 其实,她已经非常谨慎了,为了稳妥,请的是走鬼门道的护法神,是堂上客,知根知底,本该万无一失才对…… 但偏偏,就是被走鬼人门道的护法盯上了,这心如何不绝望? 而连自家封的护法神,都开始作乱了,这门道又怎好说不乱,简直乱到了极点好嘛…… 只不过,也是因为听着这些,胡麻心思倒微微凝重起来,事情倒是有趣了,自己本就一直惦记着找他呢,他倒主动送上门了…… ……难道这就叫缘份? 心里想着,便也微微凝神,低声道:“看样子也是熟人。” “只不过,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难道,也是有什么说头的?” “……” “我也看不了那么远。” 山君低低叹了一声,道:“他有自己的香火地,虽然都已经被他祸祸的差不多了,但这等堂上客,若无邀请,也不会轻易的过来,更何况他没道理不知道你还在这里……” “但不论什么原因,他既然决定了要来,便说明了他也做好了准备,想试试你的斤两。” “如今,他手底下的烧香人已经过来了,特意在这里憋宝害人,既是为了试探我,也是为了造煞。” “等到五煞齐备,便是他堂而皇之降临此地的时候。” “……” “五煞齐备……” 胡麻想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景像,仅仅只是憋宝取灵,便已经让那样一個平祥宁静的小村落,变成了如此恶煞之地。 那若是等到所谓的五煞齐备,这些村落,甚至说整个明州府,又会变得如何? 隐约间,心里竟是生出了一些难以置信之意,堂上客,便是得了香火供奉的,已非山野村怪,但怎么瞧着,凶神造煞,比之前的青衣闹祟还厉害? 山君知人心善恶,他倒是无法一下子看穿胡麻心里的想法,却也能感觉到他如今的低叹,轻轻叹了一声,道:“呵呵,上了堂的东西没人管,造的孽本来就比堂下的邪祟还要大啊……” “真理啊……” 胡麻倒是一下子,便被这句话里的道理说服了。 缓缓点了点头,这才长吁了口气,打起精神,向山君道:“那么,前辈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 “不可大意。” 山君也微微凝思,沉声道:“他派了手下人过来,一是为了造煞起坛,既让自己过来的厉害,又让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再就是为了试探。” “但他身为胡家的家奴,早先对你家婆婆不敬,被逐走,便已是犯了大过,如今又来试探,更是大罪一场,若被它探去了虚实,你的处境将会异常艰难。” “所以,定要早作敲打,让它知难而退……” “……” 胡麻一直耐心的听着,知道这位前辈的意见,特别重要,但听到了最后,却是微微一怔。 自从接触了山君,他都是一位听话的晚辈,但这一次,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了一个想法,小心道:“只是敲打,让他知难而退?” “那为什么……” 脸色凝重,慢慢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切菜的手势:“不直接做了它?” “嗯?” 冷不丁看着胡麻这认真的表情,山君都懵了一下,仿佛也感知了一下胡麻的心境,才发现这小子竟不是说笑话…… 胡麻倒是表现的很坦然,道:“只是敲打,有什么用?这次吓跑了,它下次是不是还来?这次吓跑了五煞神,下次是不是还要来个七煞八福的?” 山君看着他,倒是良久,才忽地露出了笑容,道:“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心里想的东西,很吓人啊……” “但也不得不承认,其实这才符合胡家后人的身份……” “……” 见山君露出了笑脸,胡麻便也忙笑了起来,道:“那么,前辈有什么杀死它的好方法没?” 山君笑了笑,道:“上了堂的,很难杀死。” “但……” “……我恰好知道一种方法,而你们胡家人,也恰好能做到。” “……” 胡麻听了这话,便已是心花怒放,但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情,想自然随便想,但真要做的话,难道怕也是不小。 忙笑道:“当然,还得可着自己的本事来。” “我主要也是替山君生气,这群家伙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咱家就在老阴山里,他们到老阴山来憋宝,跟到咱家里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 听着他的话,就连山君都有些意外转头看着胡麻,道:“实不实在不论,话倒是说的蛮中听的。” 胡麻也不怕被揭了短,只是笑道:“当然,思路归思路,这事倒是要小心点谋划,对方究竟过来了多少人,又在做什么准备,前辈带我看看?” “出去了一趟,倒是长进了,这江湖经验,明显瞧着比之前丰富。” 山君笑着点头,道:“这趟叫你出来,本就是要带你看看,跟着我走吧!” 说着大袖一挥,倒仿佛驾云而行,又如梦境的切换,胡麻接连到了几个地方,看到了老阴山地界边缘,发生的许多事情。 既有那抱了孩子的农妇,也有一个爱推了独轮小车卖肉的汉子,背了褡裢到处游方治病的郎中,带了柴刀,挑着柴四下里卖的柴夫,抹着腮红的小孩等等。 这一次的事情比较重要,胡麻不敢大意,能借了山君的法力看见的,便一一看得仔细,该问的,也不厌其烦,向山君问了个清楚。 如此连看了许多,待到堪堪天明,山君才道:“看的再多,问的再多,也怕你记不住,回头究竟是敲打,还是除掉,也需要你好好想清楚。” “总之做下了决定,便让小红棠来跟我说一声,或是着那小堂官来也行。” “当然,小堂官来的话,捎的话简单点,怕她记不住。” “但时间倒拖不得了,烧香造煞,速度不慢,怕是用不了七日,他们便能造出煞坛来,你须早作打算。” “……” 胡麻记下来了,山君便一甩衣袖,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忽地从床上坐起,才看到天色大亮,自己盖了被子,好端端在床上。 这一夜的行走,见识,竟都像是在梦里。 而低低呼了一声,打算起来,却又忽地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忽而有些惊喜: “卧槽,跟了山君溜这个弯,竟还有这等好处?”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全都拉下水 “当初季堂被乌姥姥盯上,一番恶战,结果大有长进,如今我跟了山君在山里溜弯,居然也有这等好处?” 如今的胡麻,全副注意力,只在自己的守岁修行上面,这天发生的事,自是有些意外,但末了一感受,竟是觉得大赚了一笑。 甚至有些狐疑,山君是知道带了自己溜弯有好处,所以才带自己过去的? 当然,修行是脚踏实地的事情,自己这一身本事,全靠了自己修行得来,溜弯也不过是偶尔的一点小少获而已,胡麻不至于骄傲,反而冷静的思索了起来。 昨天夜里所思所见,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习惯了守岁身人的做事方式,他只相信自己的所思所见,自然也不会轻易的判断真假,忙忙的转头,就看到了房梁上的小红棠正伸出了脑袋,小脸瞧着有些幽怨,怏怏不乐的看着自己。 他忙道:“小红棠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小红棠本来就不高兴,一听更是撅起了小嘴:“山君爷爷让我过来叫你。” “小红棠这么听话,带着胡麻哥哥去了,结果一转头,你们两个就跑去玩了,把我自己扔在山里,也不睬我。” “……” “看样子是真的……” 胡麻放下了心来,忙向小红棠陪不是,道:“我本来想带你一块来的,山君前辈不让嘛……” 先转移一波小红棠的仇恨再说。 撕了根肉条,打消了小红棠对自己残留的一点怨念,胡麻才又凝神思索。 五煞神是真的来了。 过年时山君就提醒了自己,胡家的东西惦记得多,不仅是外人会惦记,一些本来是家里人的东西也在惦记着呢。 如今倒发现,这胡家的家业,确实乱的很,自己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倒是有那早先就背叛了的家奴,主动找到自己门上来了…… 冷不丁,也确实有些措手不及。 但想想,自己本来就打算要帮张阿姑解决这个麻烦,再想到了一些如今自己面对的修行上面的事情,还有一些在心里发酵了许久的计划,倒发现,他来的时机还不错。 而且,如今处理这件事,还有个之前没有的优势。 山君前辈,以前对自己的事情,其实是不怎么上心的,他只是在履行诺言,护着自己其他时候,想说的说两句,不想说的也就懒得讲。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认为,自己只有在进了绝户村,拿到了婆婆留下来的镇物后,才算胡家人。 但这次可不一样。 人家憋宝憋到他脚下去了,向来淡然的山君,也明显有些上头。 他变主动了…… 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找他商量某些事,也方便了? 如此一来,很早之前胡麻就在考虑的一些问题,倒也终于到了提上日程安排的时候。 地主家的傻小子,总是要继续家业的,既要继承家业,便少不了要面对那些复杂而艰难的问题,难道真要走一步算一步,等到没有办法了再被迫面对? 那不行,得主动一点面对,还得为一些将来逃不掉的事情,早作打算呀! 而用了半年的时间,琢磨这些事倒是简单,但胡麻心里却明白,想要计划,并执行这些事情可不容易。 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胡家的水太深,自己还是转生者,趟起来实在凶险,所以…… ……得多拉几个人下水才可以! 有了这個打算,胡麻便在心里梳理了一番。 一一的计划与重点想清楚了,又拿出了纸笔,将自己昨天晚上自己见到的,以及山君提点自己的,这五个人的形貌,模样,各自的本领,皆记录了下来,然后才一边写写画画,一边等天黑。 直等到吃罢了晚饭,伙计们也都睡下了,胡麻才躺到了床上,进入了本命灵庙,然后神色凝重,手掌按在了香炉之上。 自己已经呼叫过转生者不少数,惟独这一次,最为重要啊…… “白葡萄酒小姐在么?老白干呼叫……” “……” 连呼叫三遍,都没有回音,正准备呼叫第四遍,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了起来:“说。” 白葡萄酒小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胡麻都不由得想着,听二锅头讲,他之前呼叫白葡萄酒小姐,都得一边呼叫一边说自己要干什么,否则肯定得不到回音,说了自己要干的事,她不感兴趣,也没回音。 自己好歹每次都得着回音了,忙道:“只是有些好奇,之前不是说了封正之事么?” “我这边几个月前,就准备好了,怎么你却没了消息?” “……” 意外的听他提到了这件事,白葡萄酒小姐也微微沉默了一下,才道:“我需要多做一些准备,如今还没完全定下来。” “封正于我要做的事,是件大事,须得稳妥,当然,更重要的是……” “……低调!” “……” “低调?” 胡麻心里略略的动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不顺着这个话题说,只是笑道:“反正我已经答应过了你,只等着你的回话也就是了。” “只不过,如今我倒也有件事,想请白葡萄酒小姐帮着拿拿主意……” “……” 白葡萄酒小姐明显有些诧异:“你现在还能有什么事?之前答应你的守岁传承油灯,主要材料都给伱了,血食帮小掌柜的位子,你现在不也坐的挺稳当的?” “我本以为你这一两年的时间里,都会很低调。” “……” “说是如此,但总有些意外的事情会找上门来的不是?” 胡麻笑了笑,道:“最近我便刚得了个消息,有批外地来的憋宝人,正在老阴山捣乱。” “老阴山?” 白葡萄酒小姐略怔了一下,似乎意外于胡麻会说出来,不着痕迹的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淡淡道:“早先那批血食便是你探了情报,如今倒忽然又来了一批?什么路数?” 胡麻笑了笑,道:“偶然罢了,只是想问问白葡萄酒小姐感不感兴趣。” 转生者之间,也得论起规矩来的,胡麻这样说了,便代表自己手里有情报,要攒个活,且说了与憋宝人有关。 白葡萄酒小姐若感兴趣,便答应下来,然后才能说起具体细节与计划,她若是直接便说不感兴趣,那后面的话就没必要聊了。 而在胡麻耐心等待中,她也果然沉默稍许,忽然淡淡一笑,道:“憋宝人都是天生的肥羊,又是外地来的,我没道理不跟着听听不是么?” “当然,具体怎样,还得先看看你的计划。” “……” “那是自然。” 胡麻忙答应了下来,与她约好了时间,然后退了出来,再次呼叫了二锅头。 对于白葡萄酒小姐的谨慎,他是早就心里有数了,如今见她答应的爽快,倒是有些意外了。 不过第一个顺利,却没想到呼叫二锅头的时候麻烦了起来,自己左呼右叫,连续叫了他四五声,也一直不见他来,正想着先跳过他时,他那懒洋洋的声音倒响了起来: “这么早呼叫我做什么?” “我这场酒都还没喝完,便心里一个劲的觉得有人叫我……” “……” 胡麻无语:“不早了啊,都夜半了……” 二锅头道:“上辈子不用早起上班的你,十二点之前会乖乖上床睡觉?” “……” 胡麻竟觉得无从反驳,只能叹道:“那可能是你住在城里,热闹,夜生活丰富,我们住在外面庄子里,睡的早……” 边想着,边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道:“老兄,如今我手里倒有票大的,你感兴趣不?” 二锅头一下子有些警惕:“多大?” 胡麻想了想,道:“起码比咱们之前干的那一票大吧,而且谋的不是血食,是憋宝人的灵宝,他们手里的东西,可是分得一件,就顶咱们好几年苦力的。” “哎哟……” 二锅头明显有些动心,但犹豫了一下,道:“也不知咋的,上次你跟我聊过天之后,我总觉得你这浓眉大眼的小子,也不太踏实……” “确定是灵宝?” “……” “当然!” 胡麻叹了口气,道:“难度肯定也是有的,不过我已经请了白葡萄酒小姐帮忙,如果你实在忙的话……” “啥?” 这话一出,二锅头却忽地沉默了,良久才道:“那也算我一个。” 胡麻惊讶:“嗯?” “嗯什么嗯?” 二锅头不悦道:“先算我一个,白葡萄酒小姐都能答应,我觉得这事肯定能办!” “……” 两个给坑进来了…… 胡麻切断了与他的连接时,心里倒是稍稍放松,能哄得他俩进这个计划里面就行了,说服他们,自己已经有了计划。 而做到了这一步,似乎也可以了,但胡麻想到了,来的这伙子,毕竟也是憋宝人,所以…… 几番纠结,还是呼叫了一下:“地瓜烧小姐在不?老白干……” “我在,我在,我在啊前辈……” 声音未落,地瓜烧的声音便急忙的响了起来:“前辈,你好啊前辈,我想你了……” “这是什么反应?” 胡麻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听起来低沉,道:“我这里有个活,你……” “参加!” 地瓜烧立刻回答:“什么活我都参加!” “我快无聊死了,前辈……”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攒了个好活 “啊?” 胡麻抛出来的这个重磅消息,明显把另外三位转生者都给吓到了。 其中吓的最狠的倒像是白葡萄酒小姐,她连惊疑的声音都明显比另外两个人更清楚一些。 “这也正是我想抓住这个机会的原因了。” 而胡麻则很满意他们的反应,适合的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我也看不透那个老树桩子,他太神秘了,但从我观察到的各种细节来看,也八九不离十。” “如今我已经跟他封的那位小堂官搭上话了,也知道那位五煞神过来,倒像是朝了老阴山去的,具体原因咱不知道,想必也是牵扯到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恩怨吧!” “但既然他们要斗起来,那我只要帮帮手,岂不是就有机会借了那小堂官的人情,与那位贵人搭上线了?” “……” 话是早想好了的,痛快说了出来,不让其他人有疑惑的机会,只让他们陷入了思索之中。 “不是……” 第一個反应过来,态度上就有些反对的是二锅头:“如果,你说的那位老阴山里的,真是那位贵人,那……” “那他的层次如此之高,你不躲着,还要更近一步?” “……” “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胡麻闻言,倒是叹了一声,道:“但总觉得这机会难得,我毕竟小时候就拜过他,之前因着青衣闹祟的事情,又入了他的法眼,若是能在这件事情上好好表现表现,那得是多大机遇?” 说着,不多解释,直接反问:“换了你们,是会离他近点,还是远点?” 这种事还要问? 二锅头下意识就想反驳,对那等人物,当然是远点,离得越远越好,不行直接搬家就都可以。 但地瓜烧却抢着嚷了起来:“当然是顺着杆爬呀!” “这是什么?这是山里的隐藏BOSS,这是现成的老爷爷啊……” “这次能赚多少且不说,主要是抱上了这条大腿,那以后进老阴山,是不是就等于有了一位大靠山了?” 她微微一顿,期待道:“老阴山多少宝贝呢!” 胡麻心里暗赞:“干的漂亮!” 二锅头却是一听地瓜烧的话,便深深的叹:“你还是年轻,只盯着好处,也不想想……” 话犹未落,忽地白葡萄酒小姐也道:“我也觉得,若真有机会,倒该抓住。” 二锅头都惊了:“连你也……” 白葡萄酒小姐仿佛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就事论事而已,知道了明州府藏着这么一位,本来就对我们影响极大,以后有他在我们在明州府什么事情都不做了?” “呵,若能保证安全接近一下对方也无妨,毕竟对老白干来说,他本身就已经进入了对方的视野,强行要逃掉,才是有鬼。” “……” 二锅头:“啊……” 白葡萄酒小姐再次打断了他,道:“况且,别人不知道,但你知道我,我也猜到了你。” “我们两个来明州这小地方,本来就是为了找机会。” “我想要的东西在庙堂,你想要的东西在山里,都是轻易不敢去拿,惟恐露了底子的,所以我们平时只能躲在了暗中,耐心的等着机会。” “但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了,伱倒要放过?” “……” 地瓜烧听见白葡萄酒小姐都这样说,顿时兴奋不已:“就是就是。” 胡麻也适时道:“果然还是白葡萄酒小姐看的透彻。” 二锅头则一下子有点傻眼了,三观有种受到冲击的感觉:不是,躲着十姓,以及那些层次太高的存在,以免惹祸上身,这不一直是转生者生存铁则么? 明明自己才是所有人里最理性的一个吧,如今怎么瞧着,自己倒成了少数派? “当然,具体怎么看也得看事情好不好做……” 白葡萄酒小姐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向胡麻道:“你算盘倒是打的极响,但具体怎么做?” “我说过,我们只是逮几只肥羊而已。” 胡麻道:“说白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往人家跟前凑一凑,但咱们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掺与太深。” “我们只是发现了有憋宝人在害人,路见不平除了他们,抢了他们身上的宝贝而已,其他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 “况且,五煞神来了,也是奔了老阴山那位贵人去,哪有功夫搭理我们?” “当然了,如果那位五煞神真碰了钉子,吃了亏,我们也有机会做点什么的话,那么……” 顿了一顿,才低低的笑了笑,道:“一鲸落,万物生,既是在堂上这么多年的,那么收拾了他,能赚到多少东西,我就不清楚了,但在座的诸位,想必是很明白的。” 白葡萄酒小姐若有所思:“若是这样,那倒也……” “等等……” 二锅头终于忍不住了,实在不敢再让胡麻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自己都要动心了。 但忍住,忍住,做人不能只看好处,他用最后的理智强迫自己打断了胡麻的话,打断了她们的讨论,道:“还有问题。” “任你说的再漂亮,但却不能不考虑这个,我们出手帮那位神秘的贵人,但如果他不领这个情呢?我们若是被这贵人发现了身份,难道就能落着一个好了?” “……”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连地瓜烧也没插嘴。 这才是转生者面临的最大问题,转生者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 无论是那位贵人,还是五煞神,一旦起了疑,都有可能立刻变成转生者的敌人。 其他分析再多,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都只是笑话罢了。 但胡麻等着回答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 “那位贵人不会发现的……” 胡麻慢慢的开口,向他们说道:“因为,转生者是不会出手的。” 众人皆是一怔,又听他道:“那位神秘的贵人,需要的也不是转生者的帮助,他需要的,是整个明州的帮助。” “如今,是五煞神派了自己手底下的人来,憋宝造煞,祸害百姓,让这明州,在经过了一次青衣闹祟之后,又迎了五煞汇聚,所以,这事跟转生者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明州门道里的人坐不住了。” “红灯会,草心堂,以及各处的走鬼守岁,甚至米行的阔太太……” “……是这些人无法坐视不理,才剪除了五煞神的爪牙,还了明州一个朗朗乾坤!” “……” 一口气说完了,胡麻笑道:“所以,这跟转生者有什么关系?” “啊这……” 胡麻这番话,一下子使得二锅头也愣住了。 身为这一次会议里的反对者,这时候他本该提出不同的意见,但他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良久,良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声:“好小子……” “你攒了个好活啊!” “……” 胡麻便也跟着笑了一声,道:“事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之前去安州留了趟学,学到的东西还是有用的。 转生者不敢动,让明州府里的各派江湖势力,甚至是让整个明州跟着动不就行了? 红葡萄酒小姐的独门绝活:闹大。 对转生者来说,躲起来固然是好,但只能小打小闹,逮小虾米吃,真想捞大好处,那还得是往大了闹,浑水摸鱼。 “总感觉他现在的行事风格,看着有点眼熟……” 白葡萄酒小姐心里默默想着,她似乎有些认同这个想法,只是不急着开口,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只有地瓜烧小声嘟嚷着:“我以加官门门主的身份参与行不?不用米行太太的身份,不然将来在江湖上叫起来不威风!” 胡麻耐心的等了片刻,笑道:“所以,诸位的意见是……” 地瓜烧大声道:“我加入!” 胡麻直接忽略了他,只是静静的等着另外两个老鸟声音的响起。 “等等,我们先讨论一下子……” 二锅头的声音过了一会才想起,然后又道:“白葡萄酒小姐,先聊上一聊?” 白葡萄酒小姐答应了下来,两个人便暂时离开。 “前辈,你太了不起了,上手就要干掉堂上的五煞神,我祟拜你,去你身边好不好?” 地瓜烧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胡麻倒是没有功夫跟她聊了。 自己为了拉这些人下水……啊不,为了让大家跟着自己一起赚好处,也着实死了不少脑细胞,如今也只看这一次的事情做的顺不顺利了。 若是顺利,别说五煞神,以后入府,上桥,接下整个胡家的家产,都会方便很多,但若是这一次的事情都不顺利,那麻烦也多了。 而且,自己努力的编了,他们信不信,却也两说…… 正考虑着,忽然见到地瓜烧咦了一声,也退了出去,似乎与谁在说话。 二锅头又进来了,问了自己几个问题,早已想好的胡麻说了,二锅头断开,白葡萄酒小姐也过来了,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断开,等了许久,地瓜烧与二锅头又一起上来了…… 胡麻做足了准备,任由他们问着,知无不答。 但心里却也觉得有些无奈了,人家安州转生者组织,红葡萄酒小姐一句话,全都上了。 可自家明州这里…… ……一共四个人,要建八个群的节奏? 但总算不负一番苦心,纠结良久之后,他们三人,都先后与自己连系上了。 然后,轻声回答:“可以!”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卖肉郎 果然还是人家地瓜烧想的通透啊,既然那煞气这么厉害,那抢到手里的我们,不也厉害了? 众人心下都明白,这次许是都要亮亮真本事了,也都知道彼此皆有着压箱底的绝活,只是平时肯定不显露出来就是了。 商讨既定,便又讨论了几个细节,然后各自退去,计划便已开始。 地瓜烧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喊几个口号,但是被另外三个人态度一致的给否决掉了。 “五坛五煞,命财福寿运,东南西北中,我又该选哪一坛,才能最稳妥的把现在这件子事情办下来?” 低低的叹了一声,胡麻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便先唤了李娃子进来,让他给七姑奶奶捎了几句话,便又叮嘱了其他伙费用化好生在庄子里呆着,独自收拾了家伙,准备出门。 到了马厩里看看,却是牵上了那头从梧桐镇子带回来的驴,没牵那匹马,见那匹马眼神幽怨的看了过来,还陪了笑脸,安慰道:“这趟不危险的,真的……” 那马听了,便将大脑袋转过了一边,不理人了。 胡麻这才无奈的笑笑,又向身边走过的伙计嘱咐,回头料里再添一壶好酒,然后牵了这头不情不愿的驴,溜哒着出了庄子。 而在出门之时,也用自己当初从周管家那里学来的手法,简简单单的给自己易了一下容。 离庄二十里,他骑在了驴上,看着已经是个戴了草帽,身材干瘦的中年人,在驴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这驴便得得得的跑的欢快,顺了大路,大半天后,已到了五六十里外。 到了这里,便已距离老阴山极近了。 早先胡麻跟着山君看过一场,对这些憋宝造煞的人行踪路线,心里有数,五個煞坛的方位,皆离老阴山不远,但严论起来,又不算老阴山地界。 可是煞坛一起,进可影响明州,退可直冲老阴山,挑得如此仔细,可见山君之前的担忧没错,这些人本就不怀好意。 心里一边想着,那头驴也跑得慢了下来,如今已经到了老阴山边缘,道路高低起伏,崎岖不定,想跑也跑不快了,胡麻自也由着他,慢悠悠到了一个村落前。 这村落正是之前胡麻看到,那位命煞使者来过的地方,但如今已经隔了一天,他还在不在这里,却有些拿不准,在夜幕降临之前,来到了村口,然后装着下了驴在那里休息。 毕竟近了强敌,还是要小心一些。 怀着警惕向里面看了一眼,便见这村子不大,倒是齐整,村头的青墙宗祠与祠堂前的柳树,村子里的古井,可见这是个有年头的地方。 远远的看了进去,便见这村子里家家闭了门户,偶尔几盏油灯,倒显得有些冷静沉默。 但早先跟着山君看到,那憋宝人所过之处,简直邪气四溢,惨不忍睹,怎么眼前这个村子,倒如此安静? 胡麻心里有着数,面上却也不显露,只是牵了驴,慢慢的向村子里走了进来,微一转眼,便看到祠堂前的台阶上,正坐了三五个老人,警惕的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 这种村子与世隔绝,外人来得少,更何况是这么晚了,警惕也正常。 胡麻便也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牵着驴,向了前面的一位老者笑道:“老丈,俺是过路的走鬼人,眼瞅着快天黑了,怕是赶不到下一个地方。” “来打听一下,你们这镇子上,有落脚处没有?” “……” 这几位老人本来从胡麻进村子,就警惕的看着他这张生面孔,瞧着态度似乎不太友好。 但是听胡麻自我介绍说是走鬼人,倒是脸色变了变,起了身,向着胡麻作了一揖,道:“客人是正经走鬼人?” “走鬼人还有不正经的?” 胡麻笑道:“我自小跟了家里婆婆走鬼,后来婆婆没了,自己走鬼,三十年了,不信你去老阴山里打听打听,我羊皮先生在十里八乡,名头还是有一些的。” “……” 村里人被他唬住,面面相觑,便有个大着胆子的人过来道:“真是走鬼先生?也不瞒你说,现在俺村子里不让生面孔进来哩。” “你也是遇着俺们几个心肠好的,若是冒冒然进来,怕是要被人打死,但你若是走鬼人,俺倒想问问,你懂得帮人瞧病,治冶邪祟什么的不?” “……” 胡麻故作一怔,道:“我是走鬼人,倒不懂瞧病,但治祟是本行,可以瞧瞧。” 听他说的实在这几个人倒是低声商量起来。 有人道:“大牛那估计是病,走鬼人可不一定能看得了。” 也有人道:“他那病邪气,说不定便是撞了祟,早先请的走鬼看不好,这个可以试试。” 商量了一番,才终于请得胡麻往村子里面走,胡麻也忙趁机打听。 一问之下,便与自己之前借了山君的眼睛看到的情况相符,这村子里确实有人出了事,只不过,之前他只是看到了,不明究底,如今在这些村人的口中,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全是大牛嘴馋惹得祸呀……” 一位老人叹惜着,把这村子里的古怪,给胡麻讲了出来。 这叫张大牛的,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莽汉,如今也才二十五六岁,他自幼家贫,却天生身子骨强壮,生得足有八尺,臂膀上有着千斤力气。 村里有人杀猪,换作别的,得三五个人摁着才行,可是他来了,一手摁着猪,一手拿刀捅进去,简单粗暴。 而他又不仅是力气大,也能吃,平时窝头加野菜糊糊,就没有吃饱的时候,赶上了红白喜事,那更是难得可以吃个半饱。 曾经村里的富户也与他斗趣,趁了一回杀猪,割了十来斤一块生肉给他,他就拿了刀子削着,一块块擦着青盐粒子,就这么狼吞虎咽的吃了进去。 就这还不饱,喝了两碗猪血汤溜缝哩!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这样的,天生就该去当兵,战场上杀匪,还能吃饱。 而如今,村子里出了事的,却也恰好就是这位莽汉。 事情得是三四天前,一个来到了镇子上卖肉的人开始说,那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盖着脏兮兮的布。 来到了村子里面,便敲起了锣,引得村人过来,便一下子将布揭开了。 出人意料,这车上放得居然是一条一条,鲜红细嫩的肉,据这卖肉的人讲这车上有獐子肉,有猪肉羊肉牛肉免肉,各种都有。 不拘什么肉,一个铜板割一斤去,便宜的简直不像话。 村里的人也不傻,总觉得有问题,犹豫着不敢买,这卖肉的也不强求,只是在柳树下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着,旁个村民,还忍得住,这莽汉却被吸引了。 他本就是个馋肉的,可一年到头又吃不上几回,早先有人家里的鸡掉粪坑里淹死了,发现时烂了一半,他都得捞回来洗洗干净了吃呢。 更何况,看着这车上那一块一块,赤条条红艳艳极为诱人的肉? 虽然手头紧,还是摸出两个铜子,割了两斤肉,带回家里,便烧水要炖。 但他太馋,一边切着,一边先往嘴里塞了两块。 一吃之下,竟是眼睛都亮了,不等这一锅煮熟,便被他连吃带塞吃了个干净,忙忙的在家里翻箱倒柜,家里的一点米都掏了出来,赶出村去,追上了那卖肉的,又换了二十斤。 煮在了锅里时,那散发出来的香味,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闻到了,竟是煎熬一般,难以自持。 忙忙的也有人去找那卖肉的,却已经走的不见踪影了,这些村民,也只能忍着,但左邻右舍,一直只闻到了那肉香味,到了夜里,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终于有人把持不住,便爬起来,敲开莽汉家的门,打算讨块肉吃。 可是到了莽汉家里,却发现莽汉割来的肉早已吃光了,连煮肉的汤水都喝了个干干净净,但那香味,又是怎么来的? “后来呢?” 听了这些村里人的讲述,胡麻便也好奇的问道。 “后来……” 引路的老人却是叹了一声,道:“你跟着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边说着,边指着道边一个门户破烂的人家,道:“这就是大牛的家了,你进去瞧瞧?” 见他似乎不太敢进来的样子,胡麻便笑了笑,道:“好。” 撩起衣衫前摆,便推开破烂的木门,走了进去,在他打开门的一刻,这些引他过来的人便都慌忙的向后退了几步,仿佛怕里面有什么东西似的。 只在外面跷起了脚,向着屋里叫道:“大牛家的,伱出来迎迎,咱帮你家请了走鬼先生来了,能救你家大牛的命哩……” “吱呀……” 在胡麻走进了院子里面后,那堂屋的门才被打开了里出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努力才能辨认出是个妇人的人来,她身边还跟了一个小孩,畏畏缩缩的抱了她的腿,躲在后面看着胡麻。 胡麻看向了她,微微凝眉,但旋即便笑了笑,温言道:“我是路过的走鬼,听人说了这里有事,便想着来瞧瞧,许是能帮忙哩!”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种肉煞 “所以,其实事情很简单,那莽汉吃了肉,婆娘孩子饿不过,便也从他身上割了肉吃……” “乡邻们也受不了那香味折磨,跑到了莽汉家,看到莽汉身上的肉,已经被他婆娘孩子吃得差不多了,割不出几块来。” “但却在这时,发现了他婆娘孩子身上,竟也香得狠?” 胡麻低低的叹着,对照起之前自己从山君那里看到的景像,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再后面的,就更简单了,乡邻们把莽汉的婆娘孩子割来吃了,那些吃了的,身上也有肉味。” “当然便有更把持不住的,又把这些身上散发着肉味的人给割了吃了,于是,你吃我,我吃你,这个村子,就极短时间内变成了这个样子。” “人不是人,鬼不像鬼。” “活的只想着去割块肉来吃,死的,都不知道自己死了,还想着再去吃回来呢……” “……” 胡麻慢慢厘顺了这里面的逻辑,心里倒有种毛毛燥燥的感觉,人在这村子里呆着,倒觉得仿佛不在人间。 多在这里留上一分,都觉得自己好像沾上了什么灰蒙蒙的脏东西一样。 同样也在胡麻厘顺着这里面的逻辑时,身前只听得一阵阵呜呜的哭声,却是那几个穿了寿衣寿帽,脸色惨白,一身阴气的领路老人哭着:“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事呢?” “俺们村是個守规矩的地方啊,别看穷,但教孩子可严哩,世世代代,也没出过啥作奸犯科的人,还出过几个举人哩……” “要饭到了俺们村子里,都得让人吃顿汤水,别处打听打听,谁不说俺们村子人善,老实,不孝顺的都要打出去怎么偏赶上这么样的事?” “……” 听他们哭的伤心,胡麻也不劝。 人哭了能劝没见过鬼哭的时候活人过去劝的。 但是听着它们哭的伤心,倒也隐约明白了过来,难怪这个地方会被人盯上啊! 守着一些古老传统的地方,多有先人阴德护佑,这个村子里的阴德,竟是比大羊寨子还要厚一些,便是大羊寨子,先人也多是一股子阴气,无知无识,偶尔才能给人托梦示醒,震荡邪祟。 这里的先人,甚至可以显灵,替后人请来走鬼先生治煞,当然,也因这一次显灵,不知多少年的阴德,也就一次给葬送掉了。 “是肉煞。” 他也不嫌弃这几个人是鬼,叹了一声,说道:“是有妖邪术士,用肉来炼煞,吃了他们的肉,便等于用身子养鬼。” “天下缺德之事甚多,无过于食人者。” “他在你们村子里种了肉煞,便让你们这整个村子,都肮脏残酷如同匪窝,再厚的福气,也经不起这个折腾,直接就变成了一块煞地。” “……” 说到这里,才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但论起来,这村子倒是个人杰地灵的,本不该有这个下场,但谁让你们被人盯上了?” 一时倒默默想起了这五煞坛使这么做的用意来,这个村子明显也是有福气的,若是得着机会,未必不能出一个好命的,带了整个村子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他早先在老阴山里,便听山君提过一嘴,这村子里的人有将军命。 说不得便是那个叫大牛的莽汉,他若是投了军,说不定沙场冲锋,立下大功,能庇佑整个村子。 可如今倒好,命坏了,阴德也坏了,非但出不了好人家,反而整个村子都变成了煞地,比什么穷山恶水都要遭。 若不是自己过来,任由这里下去,怕是没几日,就养出了一窝子吃人魔头。 “连红灯娘娘与当初的坛儿教,也没这么明目张胆害人的呀……” 细细想着,胡麻的目光,都不由得凝了几分:“这堂上的五煞神,手底下的一个烧香,就敢这么干?甚至熟门熟路,仿佛做过不知多少回了?” 他们作这等绝地,真是只为了请五煞神降临,还是说,有着某些自己如今也猜不透的用意? “那……” 在胡麻想着这些时,那几个穿了寿衣的先人,也纷纷只是急着:“求走鬼老爷救命,求老爷使个神通,帮我们村子解了这煞呀……” “别介……” 胡麻忙阻止了他们,道:“我还是个活人,还年轻,人死为大,我可当不起你们一声老爷。” “但咱是走鬼人,遇着了这事,也没个不管的道理。” “……” 说着,便向了旁边墙头看一眼,小红棠正蹲在了墙头上,看着这个古怪的村子,见着了胡麻的眼神,才反应过来,一溜烟去了,不多时,却骑在了驴头上,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那头被胡麻牵了过来的驴,一路上也只是瑟瑟发抖,刚刚它早就吓坏了,大脑袋钻进了柴垛里,死活不肯拔出来,被小红棠打了一巴掌才来。 不怕不行啊! 这村子里的人都疯了,万一把自己扒了皮,下锅炖了可怎么办?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那都是有数的。 不过,瑟瑟抖了这半天,倒发现,这村子里的人好像也不怎么会吃,居然没人惦记自己…… “胆气壮些!” 胡麻拍了拍驴脑袋,从怀里抓出了一把肉干,塞到了它的嘴边,那驴本来怕,但闻着味就兴奋了,舌头一卷,便全吃了下去。 然后胡麻道:“卯足了劲,亮一嗓子!” 这驴也不知道亮这一嗓子为啥,但在庄子里天天吃得好,睡的香,又没怎么干活,如今还有加餐,确实中气充足,扬起脖子,便“儿啊儿啊”的叫了起来。 驴叫本就高亢嘹亮,如今又是寂静夜里,一下子声震四野。 周围那幽幽森森的诡异氛围瞬间被驱散了不少,那些忙忙乱乱在村子里奔来奔去的人群,也有很多一下子被惊住,仿佛清醒了过来。 就连刚刚还在周围的,穿着寿衣的引路老人,都忙忙的捂着耳朵,一转眼就不见了。 胡麻要的就是他们这片刻的清醒。 驴的叫声亮响,高亢,充满阳刚之气,甚至连老虎都能吓住,自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驱邪。 这也是之前胡麻从张阿姑那里打听来的走鬼人常用的土法子之一。 当然,其实如今胡麻自己使那手五雷金蟾吼的话,效果更好,但如今的他只是表现的像个走鬼人,当然就不能跟驴抢这个风头了。 “诸位乡邻,你们家先人知道你们如此馋肉,以后还能让伱们进祠堂磕头不能?” 借着他们这短暂的清醒,胡麻朗声说道,一步上前,劈手将一个人手里拿着的粗瓷大碗,抢了下来,这碗里,赫然还有着一块红彤彤的,不知是哪里切下来的肉。 刚刚他的话,让这乌怏怏人影绰绰的村子里面,不少人都心里吃了一惊,心里倒有什么极为愧疚的情绪升了起来似的。 但这种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可随着胡麻这一抢肉的动作,却也忽然让很多人一下子警惕起来,眼底竟有凶芒浮动,阴森森的看向了他: “你是谁?” 其实胡麻已经进村子半天,但很多人都还没有看到他,如今竟是隐隐约约,有人挑着手里的镰刀,向他靠近了过来。 就连小红棠都警惕起来,炸起了胎毛,死死盯着这些人。 那头驴更是被吓到了,一颗大脑袋恨不能藏到肚皮下面,深深懊恼,刚刚叫的太大声了…… “我是谁?” 胡麻大声道:“我是你们村的先人,请我过来帮你们除煞救人的!” 那村子里的人,迷迷糊糊,竟仿佛有些听不懂胡麻的话,仍还是握紧了镰刀小心的看着他,一点点的逼近。 但也就在这时万簌俱静,夜风不起,村头位置的祠堂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惜,悚然孤凄,竟是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唰!” 这一声叹惜,也不知让多少人毛骨悚然,竟是清醒了过来。 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就像是在办着什么坏良心的事,却冷不丁被自家威严长辈抓了个正着似的,被那吃肉的欲望所影响的脑袋,都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呆呆看向了彼此。 竟有不少人,慌忙将手里的碗都丢下了,扑通扑通的跪了下来,向了胡麻,连连的磕头。 “毕竟阴德厚重,还有得救。” 胡麻倒是心里微微放松,低叹了一声,向这些人大声道:“恶事都已经做下了,如今便是磕头也晚了。” “若不想绝了一村的香火,害了儿孙跟着受苦,便立刻去帮我准备一口大锅,足足的干柴,五十斤油,拿到这里来,我帮你们村子拔了这个祸根……” “……” 村子里的人迷迷糊糊,隐约倒仿佛看到祠堂位置,有先人的身影,看他们愣着,提起了拐杖,要当头打下来似的。 忙忙反应过来,奔向各家里,勉勉强强,陆陆续续,将胡麻想要的东西凑了起来。 不多时,便在大牛家外面的空地上,堆起了干柴,烧起了烈火。 一只平时用来褪猪毛的大锅,支在了火上。 五十斤油,全都倒了进去,随着烈火煎熬,已经开始骨嘟嘟的冒起了泡来。 “先……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哩?” 村子里有吃肉少的,再加上先人斥骂,这会子难得的清醒,看到了胡麻端起大碗,坐在了油锅前的模样,皆好奇而又害怕的问着。 胡麻也只淡淡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油炸鬼!”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肉煞坛使 “新鲜的?” 惨淡月光下,四下里黑洞洞的,两人一本正经讨论着什么样的人肉好吃,气氛说不出的古怪,但胡麻只是微笑了看着他,那推了独轮小车的汉子,居然也不着慌。 倒是慢慢的放下了车架,将绳套从脖子摘了下来,笑嘻嘻的看着胡麻,道:“看样子,也不是个没眼力劲的。” “既是瞧出了这是咱的道场,那我倒想问问了,你这小小走鬼,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坏爷爷的大事,还用油锅烹了我的煞种?” “……” “我在这里等着,不也正是想问问你?” 胡麻也略严肃了起来,眯了眼睛道:“人生于世,无非求个心安顺当,这村子知规矩,懂礼数,是个有福份的地方,你好端端的,便来坏了人家德行,造煞养鬼,不怕遭了报应?” “报应?” 那独轮车汉子忽地哈哈大笑,眼神戏谑的看着胡麻:“你跟咱讲报应,可知咱侍奉的老爷是谁?” “咱不知道你家老爷是谁。” 胡麻也跟着起了身,上下打量着对方,道:“但走鬼人,行走乡里,除祟安生。” “既然碰着了这么个煞气惊人的地方,便好歹要管上一管。” “如今既是知道了你在做手脚,还是個侍奉老爷的,那我倒想问一问你,这世上还有规矩没有,竟容得你如此害人?” “……” “哈哈,哈哈,伱跟我讲规矩?” 那卖肉的汉子听着胡麻这番话,竟是满脸讥嘲的大笑了起来:“果然跟我家老爷说的一样,走鬼人就是个最可笑的门道,一帮子没甚本事,还爱管闲事的蠢货。” “你既要讲规矩,那去找官府说吧,瞧他是想罚我,还是向我们家老爷磕头?” “……” 在他说着话的时候,胡麻便表现的非常警惕,看起来冷静却是不动声色,一步一步的向了旁边的驴靠近,像是要去驴背上的行囊里拿什么东西。 但那汉子,却忽地笑声一收:“罢了,今天便让你这小小走鬼,见见真正的世面……” “……” 这话出口,便已带了杀机,胡麻脚步一快,向了旁边的驴快速靠近。 可那汉子,却也忽地一个趟步,从车上拔出了一柄黑糊糊的,上面黏了也不知多少油脂的镰刀,身上滚滚煞气,竟是恍得人眼前生花。 仿佛他只是一闪身,便从独轮车旁闪到了胡麻的身前似的,手里的镰刀割出了呼呼的风声,狠狠劈向胡麻胸口。 游秽邪祟,都是一身的阴气,堂上客食了香火,却有了香火气。 烧香人一身本事,都来自于主子,主子身上有了香火气,他们身上阴气便也变了。 所以邪祟手底下的负灵,都是一身阴气,像鬼多过像人,但一些大堂客手底下的烧香人,却都养出了一身气派,更有一些,身上非但没有半点阴气,反而像老神仙一样,通身气派。 只有这五煞神,因着其位不正,比邪祟还凶戾,一身香火气,却养成了煞气。 这独轮汉子一出手,自然也是煞气滚滚,迫人眉睫,镰尖一颤,角度刁钻,上来就是要挖心。 同一时间,脸上都已经露出了阴冷而轻蔑的笑容,实在不把这小走鬼放在眼里,走鬼人尚未起坛,在负灵守岁的面前,与普通人又有何异? 可没想到,镰刀确实如愿劈到了胡麻的胸口之上,刃尖一颤,便要钻进肉里。 却不料,胡麻胸口处,却是猛得一颤,镰刀居然被反弹了回来,与此同时,胡麻伸手进驴背上的行囊,抽出了一把刀来。 “什么玩意儿?” 这独轮汉子从蔑视再到吃惊,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这特么像什么话,一个走鬼人,不想着起坛,也没使什么物件,竟是直接拔出了大刀来? 再是,自己刚刚挥出去的镰刀可是使足了劲,怎么没劈进去? 硬气功,胸口碎大石。 胡麻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没少下苦功夫,早已将从洞子李家学来的绝活,一一炼得纯熟,如今脏腑震荡,使出了硬气功夫。 虽然不像季堂那样的入府守岁一般,刀枪不入,但一口硬气使出来,却也几乎达到了刀枪不入的效果,回头向了那烧香客,无声的抿嘴笑了笑,反手便是一刀剁了过来。 倒不是胡麻害羞,主要是这硬气功,不能说话,不能换气,否则就破功了。 但这一刀倒是又狠又辣,又精准,直接从这汉子脖子左侧,剁进了他的身体,整个刀身都陷了进去。 “你……” 这独轮汉子万没想到,上来就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也亏得他道行不弱,猛得向后拉开步子,才避免了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双足交错,接连退了三四丈,忙不迭的跑到了独轮车旁边,从上面扯下了一块肉来,放到了自己正鲜血如泉般涌出来的伤口位置,这才满脸难以置信的向胡麻看来。 说也奇怪,那块肉搭在了他胸口位置,竟是直接融入了他的身体,把伤口填上了。 “守岁?” 这汉子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喝道:“你守岁人扮成了走鬼?难怪你敢一个人在这里等我!” 说着,心里先是警惕的四下一看,确定没有人在这里埋伏自己,才看向了胡麻,心里只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路数,居然如此古怪。 “我真是走鬼人。” 可胡麻自然不会解释,只是微笑着,手里拎了刀,一步步向他走来。 月光下,手持大刀,面带微笑,那刀身更是古里古怪,像是生满了锯齿一般,上面还挂着些清洗不掉的,黑糊糊的肉丝。 这卖肉的汉子心里居然压力越来越大,忽地啐了一声,骂道:“谁家走鬼人使大刀的?” 一边骂着,一边快速的后退,忽然也抽出了一把短刀,但却没有冲上来,而是挥刀,便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划,竟是割下了两块血淋淋的肉来,远远的向了胡麻的方向掷了过来。 同时口中大声的念着咒周围刮起阵阵阴风。 那两块血淋淋的肉,竟是忽然之间,仿佛被硫酸泼了一样,融化起来。 “胡麻哥哥……” 旁边的小红棠见了,忽然叫了一声。 “晓得!” 胡麻答应着,低头看去,也能看到那两块血肉的变化,居然原地变成了两只小鬼,与自己在村子里用油炸的一个样子。 脑袋小,肚子大,从那两块血肉里蠕动着出现,然后摇头晃脑,从地上快速的爬着,越爬越快,向了自己身上咬了过来,瞧着模样,竟是非常的凶戾。 小红棠叫了胡麻一声,便是发现,这两只小鬼,她起码能够揍一个…… “把戏门里有个绝活,叫撒豆成兵,他这是洒肉成兵?” 胡麻心里也有着试探之意,趟步上前。 迎着那两只小阴鬼,他身形一闪,让过小鬼的爪牙,旋即刀锋微侧,便将这两只小阴鬼劈成了四半。 却不料,那小阴鬼竟是转头又变成了四个,仍是向他身上扑了过来。 “蹭蹭……呛……” 而另外一边的独轮车汉子,则是一手虚撩了袍子,脚下踩着种古怪而滑稽的步子,绕了胡麻绕着圈子,口中则一直念咒不停,每当胡麻想要向他冲来,他便抬手割下一块肉来。 血肉落地,便化成了一只小鬼,数息之间,连割了七八块肉,胡麻竟似被小鬼给围住了。 “胡麻哥哥……” 小红棠在旁边看着,倒没有了上前帮手的意思了。 刚刚只有两只小鬼,自己上去揍一个,胡麻揍一个,事情早就办完啦…… 结果胡麻不让自己帮忙,现在小鬼一下子变多了,自己也帮不了他,还是蹲在旁边看自己的大戏吧,只是手头上缺了点肉干。 “也没多少本事,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来管我们家老爷的闲事……” 那独轮车的汉子试探一番,也终于疑心稍去,口中念咒的声音骤然一急,那些围在了胡麻身边的小鬼,便同时跳了起来,呲牙咧嘴,向胡麻身上扑去。 到了这会子,他倒有了将这个小守岁人留下,好好审问,究竟背后没有主使之人的想法了。 “堂堂五煞坛使就这点子本事?” 却在这时,胡麻也摸清了他这手绝活,心里有了底,便忽地转头一笑。 抬手将刀向身边地上一插,迎着这些扑上来的小鬼,抬起了左掌来,深吸一口气,这只手掌已经迅速变得发黑,发红,隐约间血管凸现,瞧着倒如符文脉络一般。 然后他吐气开声,沉重如碑,一掌拍了下来。 “嘭!” 三五个冲到了他跟前的小鬼,猛得一下,被他这一掌拍到了地上。 其余方向冲过来的,竟也被这一掌的威风,震得倒飞了回去,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那卖肉的独轮汉子,都顿时大吃了一惊,只见那被胡麻拍到了地上的小鬼,赫然便已经成了一个个的肉团,任由他如何去唤,都再也没有了动静。 再度看向胡麻时,眼神便已说不出的惊恐,这守岁人使得是什么绝活,竟是充满了阳刚之气,一掌便将小鬼拍成了死肉? “不枉我天天钻坟地,拍人家的石碑啊……” 就连胡麻,也有些惊讶于这大摔碑手的威力,心里不由得一喜,缓缓转头,看向了那浑身血淋淋的汉子。 只是惨淡月光下,这笑容落在了那汉子眼里,竟是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四方造煞(加更) 身为走鬼人,既然是在等对方送上门,又怎么会真傻乎乎的只带了一把刀,在这里等着对方? 当然是要起坛,只是起的隐蔽一些,省得对方发觉。 也正因为是起了坛,胡麻才可以放心的跟对方斗法,借了这位五煞坛使之一的命煞,来练习一下自己最近炼的守岁人绝活。 也是因为就在自己的坛里,才能用肉身硬抗对方的命煞,对于这五坛煞的厉害,产生了一种直观而真切的认识,否则,仅凭自己守岁人的道行,那怕是撑不住。 至于更重要的原因,便是防止对方上来就受惊逃掉,没办法悄无声息的制住了。 当然,真交过了手,胡麻倒觉得用对方来试自己这身绝活的想法失算了,实在是试不太出来。 毕竟尝过了季堂那等守岁人的滋味,别个就未免显得有些寡淡。 如今,自己这边倒是顺利,看着这被自己用枷咒制住的命煞使者,胡麻也低低的吁了口气,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剩下的,就看其他人了。 交手一次,发现五煞坛使有些本事,但只要防住了一口煞气,也不怎么厉害,怎么可能是那几位的对手? 区别只看他们玩出什么花活来吧? …… 同样也在胡麻为牛家湾旁边的村子拔了肉煞之时,表面仍然算得上平静的明州府内,也正有许多事情,接连发生着。 老阴山西北方向,已经位于明州与衮州交汇处的榆钱村,这村子也不能算很富裕,多是务农采药的本分人家,但偏偏能出长寿之人。 若在别处地方,人活个五六十岁,便已是高寿,能活到七八十,便已是喜丧,但在这村子里,七八十岁的老人,竟不罕见,还有好几个活到了一百岁以上的老人。 自然也有一些门道里的人好奇,是不是这村子里风水好,或是有什么延寿的灵药之类,时常来看。 但瞧过之后,却发现这村子风水也只普通,不算最好,周围毕竟近山,草药倒是有,但采摘了回来,煎制成汤剂,却也没比别的地方更多了药性。 “外人是瞧不明白的。” 只有一些年逾古稀的老人,会偶尔喝多了酒,笑眯眯给自家后辈讲着:“咱们这村子啊,有灵性保着哩!” “村后那塘,可不敢让娃娃过去胡闹,怕他们冲撞了仙家!” “咱可见过,那塘里有一只磨盘大小的老龟,人家挑了咱这村子里修行,给咱带来了阴泽,才让咱村子里人长寿哩……” “……” 村后塘里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只老龟,那谁也没见过。 不少老人都信誓旦旦的说有,还时常带了香烛供品过去祭拜,可年轻辈的却谁也没见过,毕竟那塘一共也才几丈如何住下得磨盘大小的龟? 但却也就在这一日,村里忽有几位年轻后生病倒,汤水不进,眼见得快不行了,却有一位游方的郎中过来了,他看过了年轻的后生,顿时脸色大变,又急急的四处瞧了瞧。 最后竟是如临大敌,唤来了人说着:“你们这村里,麻烦大了,是有老龟借寿哩……” “我只问你们,是否村里长有青壮孩童夭折?常有无病无灾的,突然就没有了?那都是被借走了寿呀……” 村里人大惊,忙问该怎么解,对方则是掐指一算,道:“在塘子上起个塔,给它镇上,得让它把借走的寿,再给咱还回来!” …… …… 另有一個山梁下的殷实小村子,据说这村里的先人本是脚商货郎,路过此地时,赶路晚了,便在山梁上歇脚。 月下见到溪底有金银娃娃在这里嬉戏玩闹,便认定了这里是风水宝地,定生财运,于是向官府买了这块地,在这里恳荒种田,世世代代繁衍下来,已成了大庄子。 而子孙后代,也果然都过的殷实富足,村里青壮多有出去做骡马生意者,被外人称为骡马帮,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好庄户。 他们记得先人口口相传的金银娃娃传说,虽然这金银娃娃不是堂上的,而且也没有人见过,但却偷偷供在了祠堂里,做生意前都要来烧香。 偏生这天,就来了一个赌汉,拉了两大车布过来,要与人赌。 也不见他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初时只是猜手里的枣核,猜对了他给一尺布,猜错了也只输个手里的硬面窝头。 村民只当逗趣,赢了两次,竟真是赢了布,于是一下子传来,不知多少人过来瞧热闹。 这汉子仿佛痴痴笨笨,输多赢少,一车布很快便输了进去,便又将拉车的骡马也给压上,还拿出了搭链里的铜钱与银饼子继续赌着。 村民也被这白发财的机会吸引,一场豪赌,仿佛干柴碰着了火星子,越赌越烈,竟是连续两天,昏天暗地。 而村里的几个能说话管事的长辈,又在此时病倒,愈发的无人约束起来。 村子里的人从这赌汉身上,也不知赢了多少好处,赌兴大起,彼此之间也赌,反而输来赢去,都是这赌汉身上来的。 却不知道,滔天的赌气,熏得祠堂里跑出来了一金一银两个娃娃,想去溪里洗身子,却被那借口出来放水的赌汉,逮了个正着,一个麻袋便罩在了头上。 他找了僻静无人处,麻绳扎了口,然后拿鞭子往麻袋里一顿抽打。 末了听见了里面的讨饶声,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笑容来,背着麻袋回来继续赌。 他带来的两大车布匹及其他财货,都已输光,便伸手进了麻袋,摸索半晌,掏出来一个金疙瘩,一个银疙瘩放到桌上将本逐利,村里人赌红了眼,哪在意他拿来的是什么。 于是愈赌愈烈,这汉子却开始赢了起来,早先输的全赢回来,又赢去不知多少财物,村里人也愈发眼红,咬牙切齿。 …… …… 另有一个老阴山山脚处,有个大财主,家里修了四进的大宅院,娶了三房媳妇,生了四五个娃,家里有良田百亩,骡马成群。 左邻右舍,人人羡慕,时常说起这东家小时候也只是个放牛娃,就是勤快认干,才有了这么大一片家业。 而在这天,来了个背着搭链的汉子,赞叹了一下这户人家牛羊养的好,然后便挑挑捡捡,看上了一只老的快要爬不起来的老牛,直问财主多少银子,愿意掏钱买下它来。 那财主却不肯,只是道:“栏里牛多得是,客官尽管去挑,这老牛已老的走不动了。” “我年轻时给东家放牛,后来东家搬去城里,我凑钱买下了它来,全靠了它帮着耕田犁地,开恳荒山,才有了这份家底。” “如今它也老了,干不动了,我要给它养老送终哩,别说卖它,现在我儿子见了它,都得叫一声叔,田里的禾苗庄稼,它想吃就吃,咱都不拦着哩!” “……” “你家骡马牛羊虽多,我还真就只看上这一头了。” 那背了搭链的汉子道:“十两金子咱舍得,你若是点头,这牛就归我了,金子归你。” 那庄户大吃一惊:“老的肉都啃不动,哪里值得十两金子?” 背了搭链的汉子笑道:“不瞒你说,买的不是牛,是这牛肚子里的牛黄哩!” “这玩意儿是宝贝,但也只有我们能用,你不懂门道,不会取,便是硬掏出来,拿了出去,几两银子都卖不出。” “……” 庄户将近将信,瞅着那金灿灿的小元宝,终是点了头。 那背了搭链的汉子便当场牵了牛出来,空地上烧水磨刀,给牛开膛破肚。 许是老牛实在太老了,竟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双膝跪地,牛眼里满是泪水,庄户也有些不忍,但一摸怀里的十两金子,便又狠心回了屋里。 有这宝贝,家里的良田便又可以添上几十亩了,再娶房媳妇都绰绰有余呢,这事值着哩! 他没瞧见,但据外面人说,当真大开眼界。 那汉子也不放血,活牛开膛,肠子扯了出来,一阵搜刮,取了一块黑色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东西走了,那牛便扔在那里,血流了一地,到死都睁着大大的眼睛。 但也就在这天夜里,整个庄户里面,牛羊不宁,骡马躁动,窗棱呼喇喇的响。 有长工看见,院子里来了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手里拿着碗的人,钻进了庄户的粮仓,一碗一碗的往外舀粮食。 又有人钻进了牛羊圈里,往外牵牲口。 财主忙忙的敲起锣,叫了左右乡邻与家里的长工一起来抓贼,但进了粮仓,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粮食都还在,圈里的牛羊也一只未少。 忐忑不安的睡着,却迷迷糊糊做了一梦,梦见那老牛默默看了自己一眼,缓缓摇头,转身离开了。 惊惶之下醒来,急急要掘出牛骨,却忽见天色骤昏,四野之中,迷迷蒙蒙,鬼影绰绰,牲畜忽地生瘟,半日死了一半,后半日死绝,当天夜里,邻家的牲畜也养不住,开始死了起来。 旋即,田里的庄稼,开始大片大片的枯萎,仓里涌出了无数老鼠,粮仓掏得满是窟窿,未被掏走的,也一筐一筐的腐烂。 天地昏沉,庄户人哭嚎,白花花的纸钱到处乱飞。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寿鬼夺命 “好好的灵宝之地,竟被你们……” 五鬼掌柜瞧见了这一幕,都已经没有办法形容自己那火急火燎的心痛。 他早先进村子的时候,也寻过这村子里长寿之人多的缘故,一番测算,便知道这村子里的福根子,就在这一方看起来不起眼的野塘子里。 如果算得不错,这塘子里应该有一只有了寿数的老龟,借了这村子养气,而老龟也佑着村子。 但如今,这塘子居然被石头填满,里面的水也泄了出来,似乎塘里还填了秽物,竟是将那老龟镇在了塘子里,硬生生将这一方宝地,变成了屈煞怨气。 再加上,村子里不知怎地,便谣言盛行,家里的长寿老人,反而都成了人人畏惧的妖鬼,几天之内,便死了五六个,这些老人心里也有怨气,积郁之下,便反而成了邪祟。 如此一来,长寿村,怕是变成了短命村。 长此以往,这个村子出不了百岁老人了,甚至,能活过四十岁的都少见。 这比看到血食丸喂了小使鬼还要心痛,五鬼掌柜已是气呼呼的,大声喊着,向了那塘子旁边,指挥着填塘的一个人走去。 “你是哪里来的野郎中,竟是跑到这里来用妖法害人?” 五鬼掌柜平时个处事极稳重的,如今却是气上心头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子便要打。 那人穿着长衫布鞋,背后背了一個竹篓,里面放了些草药,瞧着倒确实是个郎中的模样,可身为郎中,便没有不知道草心堂的。 但他却认不出五鬼掌柜这身打扮,只是眼睛一翻,冷冷的道:“我自要救这些村民,免得他们被那些老而不死的家伙借去了寿,你是什么人,倒要来管我?” “胡说八道!” 五鬼掌柜上去便要斥骂,却冷不丁注意到了这郎中的眼睛,莫名的一惊。 感觉那眼睛毫无生气,瞧着倒如死人也似。 “他不是郎中。” 同样也在这时,轿子里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叹,却是轿里的小姐似乎发现了什么,慢慢的说道:“不知阁下什么来路,但既是懂寿数的,便该知道,毁了这等天生的好风水,是多大罪过吧?” “嘻嘻嘻嘻……” 随着白葡萄酒小姐声音落下,竟是有个古怪的笑声响了起来,五鬼掌柜都吓了一跳,慌忙后退。 定睛看去,便见声音竟是从吴郎中身后的背篓里传出来的,随着话声,上面的草药被顶开,赫然露出了一颗脑袋,状如孩童,两颊上抹着鲜艳的腮红。 他声音尖细,古怪,带着令人不适的笑意:“什么叫好地方,什么叫不好的地方,这小村子能成了供奉五煞老爷的法坛,沾了老爷福气,还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造化哩……” “五煞老爷?” 冷不丁看到这个古里古怪的人从郎中身后的背篓里钻出来时,五鬼掌柜本来已经抹向了腰间挂着的几个瓶瓶。 但忽地听见了他话里说出来的人,这只手却又慢慢收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恭敬作揖道:“原来是五煞老爷身边侍奉的,失敬了。” “我们是行医问药的司命人,本来以为是有人在这里造煞害人,却没想冲撞了大人,都是误会一场,还望莫要怪罪,我们……” “……这便去了。” “……” 他也是老江湖,刚刚看到这里的煞局,确实心痛又生气,但忽然听见这事与五煞老爷有关,便也立刻就换了面孔,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若是旁人做了这样的事,那便是害人,五煞老爷手底下的人做了,就不是害人了? 当然是。 只不过,那五煞老爷可是堂上供着的,自己一介江湖人,哪有资格去指责人家堂上客做的事? 当然了,这等变脸认怂的话,又不能指望小姐来说,当然要由自己来讲。 “哈哈,好说,好说。” 那背篓里伸出来的脑袋,也笑嘻嘻的,并不阻止,只是道:“咱是奉了五煞老爷的命管寿数的,你们是司命门道,以后在明州起了坛,说不得,还有机会打交道哩……” 五鬼掌柜可不愿跟这等鬼东西打交道,只是敷衍着,便要退走。 却不料恰也在此时,轿子里面坐着的女子,将外面的动静都听在了眼里,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淡淡笑意。 然后,她缓缓从袖子里,轻轻取出了一只小巧的金壶,轻轻揭开壶盖,扇了扇风。 “等等!” 那背篓里的寿煞坛使,确实不打算横生枝节,没得招惹这门道里的人,但眼看着他们便要离开,他也要重新缩回背篓之中,却冷不丁,仿佛闻到了什么,鼻子用力抽了两下,脸色大变。 向了轿子喝道:“轿子里的小娘子,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五鬼掌柜顿时大惊,而轿子停了下来,里面响起了一个冷漠而不快的声音:“你想讨我的钓命壶?” “果真是钓命壶么?” 那郎中的身后,背篓里两颊鲜艳的怪异孩童,仿佛口水都要流了下来,吃吃道:“这玩意儿可是很久没有人会炼啦……” “也是爷爷的运气,出来办趟跑腿的差,都能碰见这好东西,小女娃娃,你将这钓命壶献给爷爷,我帮你将五煞神请到家里,护伱世代周全,如何?” “……” 五鬼掌柜听到这个话,已是吓的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把钓鱼壶带在身上,偏又被这鬼东西闻了出来,更是担心一说起来,小姐不会给人留情面。 如今瞧着果然如此,这一来二去说僵了,那岂不是…… “烧香大人恕罪……” 心里想着,已是慌慌的上前作揖,大声道:“还请烧香大人明查,我家小姐是草心堂的东家,向来与司命说理一堂交好,对堂上老爷也素来敬着供着,说起来也都不是外人。” “如今也只是进山采药,没成想冲撞了大人法坛,还请大人宽宏大量,放我们回去了吧……” “……” “草心堂的?” 他这番话已经是说的极为客气,甚至作低伏小,但那怪异孩童听着,却忽地笑了起来,他声音本来尖利,如今一笑起来,却听着有些嘶哑,倒又像个老人了: “难怪会有这等宝贝,爷爷我呀,也最喜欢司命人,一顿能吃好几个呢……” “……” 说着话时,身子已是蠕动着探出了竹篓,忽地吹了口气,却是卷起了一阵阴风,似要将轿帘给掀了起来…… “不好!” 一见对方竟要直接出手,五鬼掌柜已是脸色一变,刚想说些什么,但轿子里面,小姐的声音,却分明有些恼怒了:“莫要说了。” “既是五煞神的烧香,本该给个面子,但你既要夺我钓命壶,又要掀我轿帘,真当我草心堂无人么?” “……” 说话间,轿帘垂落,里面却伸出了一只纤细手掌,提着一只小巧的金色铃铛。 轻轻一晃,叮当声响,极为悦耳,但那脸颊抹得鲜艳的怪异孩童,却是忽地脸色大变,脑袋一下子缩了回来,口中尖细的大叫:“你敢拿这玩意儿来对付你家爷爷?” 叫声里,那塘边的寿鬼身影,忽然同时呆板的转身,对准了那顶轿子,同时张开大口弯下腰来,一口气吐出。 “不好……” 五鬼掌柜脸色大变,一步冲来,便要挡在轿子前,口中大叫:“小姐小心,这是催命煞……” “站着!” 孰不料,就在他要挡在轿子前时,那只拿着铃铛的手,却忽然微微一转,对准了他一晃,他顿时身子一僵,竟是站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可是铃铛对准了他,轿子前却也出现了空档,那一排寿鬼吐出来的煞气,便皆结结实实,喷进了轿子里面,一时间,只吹得那轿子轿帘飘飘荡荡,高高的扬起,煞气直穿轿子而过。 但也仅此而已,轿子里面仿佛空空荡荡,直到轿帘垂落,也无半点动静,里面的人,似乎对这一口命煞,毫不在意一般。 “你……” 那怪异孩童也骤然发现了不对,失声大叫:“你有几条命?你究竟……” “唰!” 但不等他说完,忽然轿帘再度扬了起来,竟从那轿子里,窜出了一只毛发雪白,肥嘟嘟的猫来。 它身子不轻,但却快如闪电,骤然窜出,直跳到了那位郎中的脑袋上,背篓里的怪异孩童,反应极快,猛然之间,脑袋便缩回了背篓之中,似乎想要逃走。 但是那猫却是向了背篓里面一扑,便已捉住了什么,缩回身来,咬着他的脑袋,一拧身便又钻回了轿子里面去,旋即便是有个壶盖轻轻拿开,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的细微动静。 “东家,咱们……” 直到这时,五鬼掌柜才得了自由,已是瞠目结舌,失声大叫。 “毁我们的药材,惦记我们的宝贝,这五煞神属实把规矩坏的差不多了……” 轿子里面的声音冷淡响起:“速招各地掌柜与游医过来,以草心堂的名义让他们破了这穿心催命煞坛,还这里一番清静……反正已经得罪了五煞神,何不得罪的更厉害些?” “另外……” 她微微一顿,又补充道:“既是已经得罪了这么一位堂上的,那也跟上京城里说一声吧,告诉我父亲……” “……我被人欺负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眼力格局(一更)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一日,选定坛址,憋宝造煞,极为顺利。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二日,坐观煞起,击掌相庆。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三日晚,被一过路走鬼撞见命煞法坛,以油锅炸鬼,煎了煞种,命煞坛使夜寻走鬼,自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四日午,寿煞坛使因夺草心堂异宝钓命壶,与草心堂圣手小东家交手,被杀,草心堂震动,难忍此侮,放言要找说理堂去说个明白。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四日夜,财煞坛使与红灯会左护法冲突,请来红灯娘娘,发江湖令,缉拿憋宝妖人。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五日夜,福煞坛使血祭三村百姓,造就一方恶地,明州震动,不知多少江湖人士自发组织缉拿此恶,只是福煞坛使不知躲在哪里,竟连根头发也找不到。 五煞使者入明州第六日秘信送进梅花巷子,沉寂良久,只听得一声怒吼:“这是扯什么淡呢?” 梅老先生拿到了各方递过来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五煞坛使,放眼整个明州都少有对手,如今居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有人被追杀的如同一条狗?” “这,明州的江湖人这么有血性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 “五煞坛使太狂妄了啊……” 他身边,负责帮了他打探消息的三弟子严姓法师也忙道:“草心堂那边,我可是打听清楚了。” “他们本是去取药引,偏偏就遇着了那寿煞使者夺寿造煞,草心堂不敢招惹,准备退走,但寿煞使者偏起了心思,要抢他们的宝贝,这才斗了起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草心堂应该是察觉到了寿煞坛使的踪迹,担心自家出药引的地方被毁了,这才特意赶过去看上一眼,偏生还真就是那村子被五煞神手底下的人给盯上了。” “瞧在五煞老爷面上,这药引被毁,草心堂也就忍了,但偏偏那寿煞坛使还要抢她们的钓命壶,这如何能忍?” “那群郎中,救人在行,拿刀子宰人,也在行着呢……” “……” 他说着,叹了一声,道:“至于红灯娘娘会,那就更不好说,你起坛就起坛,偏又抢了人家的血食,还迷了人家的左护法。” “红灯娘娘过去了,不仅不放人,还说要让人家过去侍寝……” “再是小邪祟出身,这红灯娘娘如今也是建了庙的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侮辱,焉能不怒?” “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那五煞坛使血祭了三个村子的恶事,足足三百多条人命啊,一下子就填了血塘子,放眼整個明州府,多少年没出过这等恶事了?” “在得了红灯会的信后,这些江湖人士阴奉阳违的其实也不少。” “可在这血祭之事出了之后,那是真有很多人坐不住了,便连咱们这里,压力也不小,都问咱为啥不管管……” “……” “是我小瞧了五煞神的凶戾。” 便是梅老先生,也低低叹了一声,道:“我本以为他手下的人来了,只憋宝造煞,害人便害几个,但也不会这么明目障胆,谁能想到他手底下的人竟是这么疯了?” 严姓法师,听着也一阵担忧,忙道:“那如今……” 梅老先生感慨了一声,倒也带了些冷笑,道:“呵呵,如今倒是得看咱们明州府里躲着的那位贵人,准备把这事做到什么程度吧!” 严姓法师倒是一怔:“那位贵人?” 梅老先生淡淡点头:“这些事情看着巧,也都有来龙去脉,但我偏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说不得,便是那位贵人在暗中出手干预,他这层次的人,不会让你瞧出来出手痕迹的。” 严姓法师听着,倒是愈发有些动容,低声道:“那位贵人连个面也没露五煞坛使便死的死,逃得逃,坛不成坛,法不成法,那之前说的事情……” “事情如今才到了关键时候。” 梅老先生脸色微沉,低声道:“结果如何,就看他的本事了。” “嗯?” 听着先生口吻有异,严姓法师倒是怔了一下,人家面也没露,便灭了五煞坛使威风,这本事还不够大? “呵呵……” 可到了这时,梅老先生却是冷笑起来:“以那位贵人的身份,以及他一句话斩了青衣恶鬼的本事,想要除掉五煞坛使,那还不简单?他做的再漂亮,这事也无甚夸耀的。” “但他若真以为只是借了这些江湖人的手,除了五煞坛使就完了那么他……” 微微一顿,才神色冷淡的说了出来:“充其量也只是个江湖层面的格局,如今大势将起,他怕是不太够瞧的……” …… …… “果然还是有了转生者们的相助,才好办事啊……” 另外一边,胡麻在解决了命煞坛使之后,也在留心着各处递来的好消息,听闻了五煞坛使的惨状,倒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堂堂五煞神手底下的五大烧香人,手里都有异宝防身的人物,就这么着在短短数日之内被明州府的人给灭了威风,说出去怕是都让人难以相信。 若不是靠了转生者的手段,那凭自己,一个一个的堵,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决得了。 甚至还有可能失手,翻了跟头。 可如今,这五煞坛使过来起坛造煞,本就有示威挑衅的意思,如今倒好,七天时间没到,便已坛破人亡,事情走到这一步,当初自己答应了山君的事情,算是已经办妥了。 那五煞神想借了五煞坛的力量降临明州,打算可谓落了场空。 而真要说起在这件事情里出了力的,白葡萄酒小姐本事大,出手最利索,二锅头老兄苟得很,口号喊的震天响,把明州这个江湖都掀动起来了,但偏偏他正在对付的那位财煞坛使还没落网。 当然,坛是已经彻彻底底的毁掉了,也算办成了事,只是手上还没沾五煞神手底下的烧香人人命罢了。 可真论起来,这事里出力最大的,竟是地瓜烧。 这小娘皮可真是…… ……够狠啊! 虽然说,她在办完了这件事的当天晚上,便解释了,那三个村子都是强盗村子,村里男人手里都有人命女人也帮着看肉票,分银子,骨头剁碎了喂猪熟练着呢。 自己放出了风声,他们就来了,那顺手把他们做了填血塘子,救了多少过路人的性命呢? 可饶是如此,也让另外三个人都沉默了,一时竟不好说什么。 只隐约想着,要不她的腿,还是继续瘸着吧……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她搞了这么一场大的,怕是如今这场明州府江湖门道对五煞坛使的追杀,还到不了如今的程度。 但算起来,早先的目标,也算是实现了,但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觉得忽略了什么? “小红棠,七姑奶奶那边怎么说?” 默默的想了很久,胡麻便将旁边的小红棠叫了过来,低声问着。 小红棠嘴里塞了两颗血食丸,腮帮子鼓鼓的,边说边道:“七姑奶奶说黄狗村子那边,摆了席面,她在那里等着吃席哩,但也不知咋的,桌椅板凳都摆起来了,但就是不上菜……” “摆了席面,是想做什么?” 胡麻默默的揣测着,做掉了五煞坛使,毁了那五煞坛,也才只是第一步而已。 最后的重头戏,还是得看五煞神,但对这五煞神真正的目的,便是连山君也有些猜摸不透,甚至不确定在五煞坛毁掉后,它还会不会过来。 但如今瞧着,对方还是会来。 这五煞坛使,各自乱了一个地方,而青石镇子一带,才是这五煞坛的中心,与那五个煞坛遥相对应。 也可以确定,那里才是五煞神降临下来的地方。 但那里,偏不像其他五个地方一样起坛造煞,也没有什么灵宝存在,而那卫家的人,也没有做什么怪事,只是在那里摆了桌椅,发了喜贴,说是会在七天之后办喜事。 他办个鬼的喜事? 这段时间里,七姑奶奶就一直在那里守着,若有动静,她定是第一个知道。 但等到如今,五煞坛使都死的差不多了,那里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该怎么做便怎么做,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对,还是不对。 胡麻又细细将了解到了的信息梳理了一遍,隐约间,倒是捕捉到了什么,慢慢转头向了身边草垛上倚着的卖肉汉子看了过去,似笑非笑:“所以,你家老爷,其实并不在意你们几的小命?” 被他绑了的命煞坛使,也是个桀骜的汉子,一见胡麻目光看了过来,便面露凶狠之色,大喝道:“既被你擒了,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咱是给五煞老爷烧香的,难道还能怕死不成?” “……” “如果你不是眼珠子骨碌碌转,说话的时候带了点颤音,我还真就相信你是个不怕死的汉子了……” 胡麻笑着看向了他,道:“不过杀你自是要杀的,如今却不着急,我有些话问伱,你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就给你一个痛快的,你看这交易怎么样?” “啥?” 这汉子都懵了,自己走江湖时日也不短了,哪有这么谈判的? 可还不等他说出什么话来,胡麻便接着道:“是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方法捆了你吧?不然你也不会试图挣扎了。” “告诉你也无妨,那叫枷咒,镇岁书上的。”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鬼席面 黄狗村子,早在几天前,便已经来了一队人,忙忙活活的又是搭台,又是烧香。 旁边甚至还准备了酒席与各种迎亲之物,场景既喜庆,又怪异。 主事的正是那位淮安卫氏的老仆人,他让人从城里买回来了一套套崭新的桌椅,顺了村子里两排屋舍之间的小道,一张张的摆了下来,倒显得极为阔绰。 红色的灯笼好几天前就挂上了,每天都添着油,每夜都将这个村子,照得比红灯会还红,一片鬼气森森的红。 村民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对这些生面孔的人很是敬畏,却不知道,其实就连这位主事的卫家老仆人也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他只是去了一趟五煞老爷的庙之后,便奉命回来置办这些东西,等待到了第七天头上,五煞老爷降临了救自家老爷的命,准备起来自是一丝不苟,但却也是越准备,心里越觉得毛骨悚然。 瞧着是喜宴模样,却又让自己准备了多多的香烛,纸钱,五牲三畜采买了不少,却又不雇厨子,也不支起锅来,只是一块块的分割好,冷盘装上,放后面等着往席面上端。 那些摆开了的桌子上面,也不让上茶点,每桌子上放一个香炉,里面烧起了香,一排排的,烟气燎绕,如同进了祠堂之中。 十里八乡好的吹打手都请过来了,入夜就吹打起来,天亮了方歇,还得让护卫瞧着,不能偷懒。 如今堪堪五六天过去了他这心里的不安也已达到了极致,不知这古里古怪的席面摆出来对救自家姑爷有什么用,但也只能一丝不苟的照做。 既然要请堂上的,便要守规矩,错着一点,便是给自己招祸呢! 讨个空子,去了姑爷家的祖宅门口听了听,脸色却是更低沉了,低低的叹了一声。 七天之前,自己从五煞庙回来,便将姑爷接了回来,安置在了他家祖屋里,但如今,这么几天过去,姑爷却还是不见好。 天天只是抱了一块牌位,在屋里咿咿呀呀,有时候笑,有时候哭。 有时候细声细语,又忽地声音粗戾,仿佛两个人在吵架。 “能不能治好,也就看这一回了……” 老仆人瞅瞅天色,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声,又回到了前面,继续看向了那一张一张,只烧了香,却空空荡荡的桌椅席面,心里毛毛燥燥的感觉愈浓,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前面几天,都一直这么空着,但如今已是最后一天,难道也只摆这么個空席面,熬过了今天晚上就行了? “呼……” 但也就在这一刻,乎村子外面,有股子阴风,漫漫荡荡,远远的刮了进来。 下意识的遮了脸,却忽地听见,随着这股子阴风刮了过来,一直在吵闹响着的吹打声,居然忽地消失了,四下里安静的异常。 他忙睁开了眼睛,便要训斥那些吹奏手,一入了夜,这吹打声便不能停,但还不等说出口来,却忽然目瞪口呆,只觉浑身冰凉,几乎要冻僵了。 “来……来客人了?” “……” 这趟再回来,却是莫名的心里一惊。 夜色已经降临,两侧的灯笼也都点了起来,但明明极为喜庆,席面上却总是显得晦暗不分明。 仿佛就连灯笼的光,都有些照不下来似的,又时不时的有穿堂风从村子外面卷了进来,吹得两侧的灯笼,晃晃悠悠,连带着灯下这些活人的影子,也恍惚不定。 而在晦暗的灯笼光芒下,那一溜儿八仙桌的旁边,赫然正坐了几个人。 或者说,只是几个影子。 有个穿着黑色的衣袍,头上戴了小圆帽的老头,直挺挺的坐在桌边,后背离着椅背老远,他脸上蒙着一层黄纸,感受不到半点喘息,两只手垂在身边,也都缩进了长长的袖子里。 有个穿了孝服的女子,一身雪白,坐在黄纸老头的对面,低着头,长发垂落了下来。 “呼呼……” 村子里外,阵阵阴风不时的吹了进来,迷迷蒙蒙间,那出现在了桌边的影子,也在不停的出现,一个个诡异至极。 有的穿着绫罗绸缎,袍摆下却露出了一双鸡脚。 有的身形迷蒙不定,时而看着像是一个人,又时而看着座上只摆了一个牌位。 有的浑身湿漉漉的,桌边不一会就浸出了一滩水,也有的身上袍子不停的鼓动,不一会竟是钻出了一只老鼠,吱吱叫着逃了出去。 刚刚还空空荡荡的流水席,如今竟像是一下子就坐满了人,但却孰无喜庆之色,反而只觉阴风荡荡,不时还传来几声啜泣,听得人心里阵阵发凉。 “老……老孙叔,这……” 旁边的几个护卫看着这一幕,都已经吓得有些哆嗦了,他们都是自小习武的,胆子也壮,但在这会子,却是都吓的后退了两步,声音颤着,向了老仆人看过来。 “莫……莫慌……” 老仆人也害怕,更是意识到了来的这些客人,怕是没有一个是谁,但却也强自稳着,低声道:“准备,上……上菜吧!” 吩咐着,却又补充了一句:“换几个胆大的上,莫失了礼数。” 护卫们急忙去吩咐了,倒像是抢着去。 不一会,后厨方向,便响起了拔刀声,有几个被他们临时拉了过来的村汉,在刀架在脖子上的逼迫下,颤颤巍巍,端着一个个的筐走了出来。 他们都闭着眼睛,不敢看桌子上的客人,只是哆哆嗦嗦将筐里准备的“菜”放到桌上。 但那所谓的茶点,却是些纸元宝,生肉,生鱼,冷米,蜡烛等等。 而当他们颤巍巍的把东西放到了桌子上,这些“客人”,原本都只是一动不动最多也只是传来一阵哭声,如今居然有了反应,纷纷伸出了木讷的手,将东西丢进了箩筐里。 瞧着,却赫然是沾了湿泥的金戒指,脏兮兮的珍珠,一只被污水浸透的绣花鞋子,甚至还有两颗银牙,瞧着也是刚敲下来的一样。 而且随着这些东西放进了箩筐里,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却是更多了,想是心疼呢。 “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这样真能救我家姑爷?” 老仆人心里已是极为煎熬,只觉冷汗一层一层的出,只觉得这场喜宴,已如鬼域一般,却冷不丁,村外又忽地有一阵嘀嘀嗒嗒的锁呐声响了起来。 一阵阴风里,某个坐了纸轿子的老太太忽忽飘来。 她手里托着烟杆,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在她身边,则是跟了一个布衣布褂的年轻人,手里扯着一根草绳,拴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哎呀呀,摆席面哩……” 那纸轿子上的老太太走得近了,便笑眯眯的向了在场的人瞧上一眼,道:“只是主人家不像话,咱七姑奶奶在这一块头脸都熟,你们办席面,怎么不想着知会咱一声呢?” “他们不懂事,七姑奶奶大人有大量,先不跟他们计较。” 她身边跟着的年轻人,则是向了周围看看,便将那桌子旁边坐着的怪异影子与箩筐里的东西都瞧在了眼里。 笑道:“这家主人体面,把周围的邻居都请了过来呢,而且还每个人都收了贺礼。” “七姑奶奶竟是来吃席,也不会缺了体面。” “这个就当是贺礼,凑合一下吧!” “……” 说着便将手里的麻绳向前一领,将那踉踉跄跄跟了过来的人,给推到了前面,然后站在了七姑奶奶身边,微笑着看向了众人。 而见着了这贺礼,全场已是瞬间鸦雀无声。 尤其是老仆人,更是心慌的要跳出腔子来,他可是见过这命煞坛使的。 当初在五煞老爷的庙前如此的威风,看人一眼便要将人吓昏,如今竟跟牲口似的被牵了来? 至于桌边坐着的那些不情不愿的模糊身影,则更是胆寒心惊,偷眼看了七姑奶奶一眼,便又忙忙的低下头来,生怕冒犯了这位小堂官。 早先,便是这小堂官出面说了话,才使得整个明州,没有人敢救那位淮安卫家的姑爷,如今,才刚出了这席面,这来历神秘的小堂官便又过来了,还逮了五煞老爷的烧香做贺礼…… 这是,真要硬碰硬,斗上一场了? 还有什么举动比现在更有挑衅意味的,他们眼里,这老太太都气派上天了。 可一把将“贺礼”推了上来,老太太却也不说什么,只是笑嘻嘻的往前走,直接就奔了那桌子上烧了香的上三桌而去。 到了跟前,目光一扫,却又忽地有点怔,八仙桌待客,左为尊,右为次;上为尊,下为次;以中为尊偏为次,七姑奶奶既然来了,当然得坐在最上面了。 可是那里居然已经被那个脸上贴了黄纸的古怪老头子给坐下了。 七姑奶奶其实是脾气好的,虽然胡麻说了自己要坐上座,但既然有人坐了,那自己换个地方也行。 但胡麻一听,却是忽地冷了眼神,猛得一拍桌子,顿时把那脸上贴了黄纸的老头子吓的一哆嗦,忽然直愣愣的起身,飘到了旁边的桌子。 紧跟着他,其他几道身影,忽然也都飘了起来,到了旁边桌上,这最上面的一桌,竟是直接变得空空荡荡了。 胡麻却不以为意,扶了七姑奶奶在桌前坐下,笑道:“这还差不多。” “来,先给您老点袋烟抽着……”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正面挑衅(三更) 流水席,群鬼宴? 随着七姑奶奶到来,无论是那些卫家的护卫与老管家,还是周围坐着的这些鬼里鬼气的东西,都一下子感觉压力倍增,正眼都不敢看过来一眼。 但胡麻一边一边伺候着七姑奶奶,也一边冷眼瞧着。 虽然早就知道五煞神在这里命人摆起了席面,一副要迎亲的样子,如今亲眼见着了,倒更觉得古怪,这五煞神不但让人摆起了喜宴,甚至还邀请来了不少的客人呢! 当然,这些客人里面,活人倒是不多,而且绝大多数,都委委曲曲,哭哭啼啼,似乎应该是被逼来的,也是见了他们倒知道之前李娃子说的庄子周围每天晚上都有冤家在哭的意思了。 死了这么多年,还要被强迫拉去了参加喜宴,甚至还要把自己手头上仅有的这点子东西当贺礼交出去,那换了谁不哭? 如此看着,五煞神应该是把这青石镇子能“请”过来的都请动了。 如今的明州府城,最大的邪祟本来就是红灯娘娘,但两边撕破了脸,自然不会来,梅花巷子与府衙手里,也有几个,但这两边都在装死,也不跟着过来凑热闹。 没得办法,这五煞神就直接不管大的小的,反而只要还能动的,都强迫着来到了这黄狗村子吃席,这才硬是把这场面给凑了起来。 可他搞这么大阵仗,却是为了什么? 之前他与张阿姑有婚约的事情,胡麻自是知道,但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他难道还真有兴趣去娶? 若真是这样,倒还真赶巧了,正好一并儿解决掉。 便这般耐心的坐着,眼见得时辰愈晚,天色愈暗,整个黄狗村子都显得鬼气森森,只有吹打声在有气无力的响着,吹得是喜庆调,但听着却无比的悲凄。 旁边桌都坐满了人,只有胡麻与七姑奶奶这桌空着,七姑奶奶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左顾右望着:“咋都不坐到俺旁边,是不是不给俺脸?” “没事。” 胡麻倒是笑了劝着:“省得呆会有人跟咱们抢菜吃呀……” 七姑奶奶听着,顿时眼前一亮,倒高兴了起来,美美的抽着旱烟,顾盼自若,愈发在这影影绰绰的鬼喜宴之间,显得与众不同,把周围的人或邪祟都衬的畏畏缩缩。 “请老爷出来吧……” 那老仆人便偷偷看了七姑奶奶好几回,上一次七姑奶奶过来阻止黑袍法师的时候,他其实距离七姑奶奶极近,还试着跟她说话。 只是那次七姑奶奶可没有在他跟前显形,瞧不见,如今看到了,便愈看愈觉得那老太太不一般,又似乎和自己不是一路,心里更紧张了。 可想着归想着,事情还是要办,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忙吩咐着。 身边的护卫忙大了胆子,去了卫家姑爷的祖宅之中,把那位鬼附身了好几天的贵人扶了出来,还伸手夺下了他怀里抱着的牌位,扔到了一边,这是梅花巷老爷子吩咐的,不能忘。 “呀……” 那贵人仿佛路也走不成,是被两个强壮的护卫抬出来的,双脚脚尖却是直着,都不沾地。 扶到了桌前,那一直看起来迷迷糊糊的贵人,却忽地挣扎了起来,护卫们不敢使劲,竟被他挣脱了。 只见他脚尖踩着地面,手里捏着兰花指,飞快的抢到了桌前,竟是朝了胡麻便一个头磕了下来,口中咿咿呀呀的哭着:“恩人果是厚道的,真的来给俺主持公道了呀……” 旁人自不知他说的是谁,更没想到他会向胡麻磕头,还以为这是向七姑奶奶说的。 胡麻其实也是第一次正式见着这贵人模样,只见他白面长须,指甲留的老长,确实是個养尊处优的模样。 不过如今却是眉宇间泛着黑气,明显是被邪祟侵扰已深,而且听着那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却极尖细的话,便知道如今磕头的是谁。 七姑奶奶冷不丁见对面有人跪下了,倒有些尴尬,烟杆都放了下来:“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咱也没准备喜钱给你呀……” “准备了准备了。” 胡麻忙从怀里摸索出了几个铜板,替七姑奶奶递了过去,笑着向了那磕头的贵人道:“你放心,咱左邻右舍的,又有过交情,七姑奶奶喜欢帮人促成姻缘,最烦拆散姻缘的,一定帮你。” 早先这鬼娘子曾经托梦来向自己求救,但明面上自己只是血食帮小掌柜,帮不了她,如今机缘巧合,倒也借了七姑奶奶名义,算是回了她这份求救。 那贵人接了铜板,立时感激不尽,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是胡麻之前在除肉煞的庄子里,帮人解煞之后,人家用来答谢他的除祟钱,虽只二十个铜板,但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等胡麻法力高深了,这二十个铜板,也会有灵性呢! 关键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宴上阴气太重,刚刚抬出来时,还是那贵人模样,如今接了这七姑奶奶的赏钱,模样居然变了,看着却依稀是个身上穿了红嫁衣的嫁娘模样。 那边的护卫见贵人老爷变成了女人模样,已是不敢再扶他,倒是老仆人硬着头皮,还是将贵人老爷搀了起来。 只是起身时,却偷偷瞥了胡麻一眼,对他是有印象的,心里不由得的想着:“难怪当时严法师想除祟,恰好被小堂官给阻止了。” “难道就是这血食帮的小掌柜暗中让人去递了信?” “呵呵,一个混血食帮的,也敢掺到卫家的事情里来,简直就是……” “……” 胡麻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拱拱手,笑道:“老大人,别这样看咱,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可不敢掺与乱七作糟的事,但七姑奶奶是俺地界上的长辈,说话了谁敢不听呢?” “她老人家要来吃席,咱也得伺候着不是?” “……” “哎呀,这哪里话?” 那老仆人闻言,也慌忙道:“不会不会,公子言重了……” 边说着,边心里想:此间事了,定然得让这个小掌柜知道知道厉害…… 一来二去,已是子丑交界之时,周围阴气忽地大盛,明显已经到了时辰,老仆人也心里着慌,求救般的向了席间看去,便见有一人忽地站起了身来。 不是别个,正是那还活着的财煞坛使。 他是五煞坛使之中最惨的一个,得罪了红灯会,被撵得到处跑,但也因为没有直接与红灯会里的高手交手,倒是活了下来。 在运煞坛使没出现的情况下,自是该由他来请了,大步走到了酒席前面的一个木台前面,从旁边取下了火把,点着了台上的一个盆,里面是干柴,一下子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然后他磕了几个头,双手捧了盆,放到台下,便绕了这个火盆,嘴里嘟嘟嚷嚷,开始念起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咒。 “命福财寿运,东西南北中,称心长久事,五利堂中奉!” “……” 听着他念起此咒胡麻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第一个正面的挑衅? 此前已经从山君前辈那里了解清楚了,这五煞神还是走鬼门道的护法神时,本来的号是五利,但被婆婆夺了号,撵出了明州,从那之后,其实他就只能以五煞的号来自居了。 但如今却当着七姑奶奶的面,以五利的号来请他这是表明不将胡家放在心上? 心间微冷,冷眼看着,便见那财煞坛使踏了一种奇怪的步法,围了火盆,连走五圈,每一圈的步法都不一样。 似乎这个仪式,本来该有五煞坛使一起,但因着那三人不在而命煞坛使如今还被束缚着,他也不敢当了七姑奶奶的面解开,便只能替了他们,绕这五圈。 绕了五圈之后,便忽地停下,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右手横过刀来,在舌头上割了一刀。 顿时鲜血淋漓,滴进了火盆里面。 下一刻,火盆里的火苗忽地窜高了四五倍,火光耀得众人双眼发花。 周围流水席面上,所有点着的蜡烛,也冷不丁的火苗高涨,周围众人,皆只觉心头压力倍增,眼前一阵阵发黑,隐约间,似乎看到了几道古怪的旗帜,缓缓出现在了火盆的周围。 “唰唰唰!” 忽然之间,周围桌上坐着的人,或非人的存在,同时起身,跪了下来。 便是那些被卫家强拽过来的乡邻,也被无形的敬畏摄住,出溜到地上,不敢抬头。 所有桌上,只坐了胡麻与七姑奶奶两个,倒如鹤立鸡群。 但即便是七姑奶奶,也感受到了莫名的敬畏,小眼睛骨碌碌的转,不知该不该跪倒,胡麻则死死盯着她,可千万不能让她跪了啊…… 偏在此时,气氛压抑,诡异,倒是旁边那匹被胡麻牵来的马,冷不嗅到了机会,马眼之中,生出了微微的光亮…… 如今的胡麻还只是瞅着七姑奶奶呢,毕竟她若也跟着别人跪了,胡家这脸色也就丢尽了…… 但却冷不防,身后一阵马啼声响,却是从红葡萄酒小姐那里牵来的马,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溜哒了出来。 如今旁人皆是跪着,头也不敢抬,惟独它走的优雅,走的嚣张。 然后,径直走到了那燃着火的火盆前,滋的一声,一股子黄汤进了火盆里。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镇祟府令 “哈哈哈哈哈……” 正当看着那顶红轿子到来,众人皆毛骨悚然,却又忽听得一片喜声音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凶狂大叫,顿时引得四下无人,人人侧目。 冷不丁看去,便见竟是那卫家的姑爷,原本的他,只是痴痴怔怔,坐在了酒宴一角,忽然却是忽地一改常态,大笑着起身,张开双臂,顿时一群小鬼上前,帮着他整理衣裳。 而他在众人眼里,本来也只是个新嫁娘的模样,这会子却也忽然变了一个人,凶狂之气四溢,声音也粗犷厚厚,仿佛带着难言的煞气,直勾勾的盯向了那顶轿子,一开口便带着森然冷笑: “一纸婚书定姻缘,八抬大轿娶新妻。” “……” 口中说着,忽地双臂一振,那些一发儿挤到了他身边,帮着整领着衣领饰品的小鬼,便纷纷被震了出去,然后他却穿着一席红领,大步向了轿子走去,大笑道: “你先前只说又是没有婚书,又是没有媒灼之言,名不正,言不顺,只顾着跟我推三阻四……” “但如今我,寻来一对鸳鸯,借了他们的名份,可终于能把你娶进门了吧?” “……” 说话间,他便已走到了红色的纸轿子前,竟是一伸大手,便要直接去撕扯那沉默的轿子前面垂落的轿。 周围也不知有多少小鬼,更是欢天喜地,吹拉弹唱。 也是到了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坐着的胡麻,忽地眼底微凛,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借婚! 这五煞神让手底下的烧香过来,憋宝造煞,惹得明州大乱,惟独他让人在这里设下喜宴,不明究底,直到如何这一刻,胡麻才总算完全明白了他搞这些事情的用意。 他居然真的是要成亲,娶的是走鬼人,喜事当着胡家后人的面来办,甚至连他本该有的仪仗也僭越了。 早先使了“五利”的神号,便已经是对胡家的挑衅。 后面这几件,那都算是骂到了脸上。 但他又偏偏不是硬来挑衅,而是一着一着,算得清楚,就连这娶亲之事,表面上看起来,其实也是合乎了规矩,却挑衅之意十足十了的。 他是鬼,张阿姑是人,强娶了便是毁了规矩,更不用说他在仪仗上的僭越了。 于是,他倒是盯上了这位卫家的姑爷,卫家姑爷与那井里的嫁娘,是一对冤孽,明煤正娶,乡邻为证,不管郑老先生娶了谁家,这个理儿又论到了哪里,她都占着这个正事的名份。 之所以她以一缕冤魂,能将来历不俗的卫家姑爷缠到这個程度,便也与此冤孽关系有关。 卫家之人,一心只想替老爷除了煞,却束手无策,心里也只求着哪位堂上的人出手,抹了这冤孽,放自家老爷自在。 正是因此,才一来二去,求到了五煞老爷身上。 却没想到,这五煞老爷竟是一露面,便使了这么个招,他竟是要借了这缕冤孽,想要强娶张阿姑,如此当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可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守了一半的规矩。 婚书虽然是借来的,但不归这一门的人管,表面上,便也也足够糊弄一些人过去了。 可他做了这么多无所谓的事,最终目的却是什么? 胡麻也是忽地便想清楚了,其实简单的很:其最终用意,便只是为了挑衅胡家。 走鬼人门道里有走鬼人的规矩,堂上的强娶了起坛的,这便是大忌。 那就不是走鬼,而是负灵。 可他偏要娶,还要当着胡家的面,用这种阴损的法子娶,虽然是借来的名份,偏偏胡家管不着,所以他不光娶了,还要落个名份哩! 再没有比这法子更让胡家落了脸面的,整个门道,所有的规矩,也都因此而一下子乱了…… 至于卫家的姑爷…… “哎呀呀,求老爷饶命,放过我家姑爷……” 那老仆人已是胆颤心惊,忙忙的冲了上来,便要磕头。 五煞老爷当初说了,只要他过来,一口气便能将附在自家姑爷身上的冤孽给吹散了,如今看着,这话倒是实话。 那困扰了他们足足七日,整个明州没有人敢施救的冤孽,被这五煞老爷降临的第一时间,便随手抓了出来,扔在一边,可关键是……它特么自己附上去了啊! 自家老爷被冤孽缠身许久,身子早已掏空,只是吊了这么一口气。 如今再被这么凶横的存在附上,那还能活得几日? 但哪里有人理他,自家姑爷只是大步走向了轿子,见这老仆人扑了过来,便即一挥大袖冷笑道:“你自让我帮你家老爷逐了冤孽,如今我替他受了这冤孽,这个忙难道还没帮上?” 一拂之下,这老仆人的手还没有触到他的衣角,便已经被一缕一缕的黑气缠身,旋即眼鼻双耳,皆流下了鲜血,痴痴怔怔,没了声息。 那两边的护卫本来也想跟着磕头,见着此状,都已吓的连滚带爬,不敢动弹。 “呼……” 可也就在那姑爷伸手,想要撕开前面的轿帘时,那轿帘里,忽地吐出了一股子火焰。 他伸出去的手,顿时停住,任由火烧到手上,没有分毫变化。 但是火烧了轿帘,便也飞快的烧着了整个轿子,冷不丁燃起的火,甚至连周围的纸人小鬼都烧着了,一个个嗷嗷直跳,四下奔逃,也不知多少火星子跟着乱窜。 这一逃却又烧着了更多的人,一个个的便更慌了,一边四下里乱闯,一边大叫着:“不好啦,不好啦,新娘子不愿嫁,放火烧屋子啦……” “恶鬼……” 而随着纸轿子烧完,也露出了坐在了轿子里面的张阿姑。 她伸手撕掉了身上的嫁衣,怀里抱着一个坛子,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胡麻此前曾与她同行一月,也一直只见她眉眼温柔,低声细语,却是从来不曾见过她如今满面寒霜的冷漠模样。 面对着卫家姑爷,或者说附在了卫家姑爷身上的五煞神,她也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坛子,严声厉喝: “你不是五煞神,你是恶鬼!” “俺今天也不是来嫁你的,俺是过来收了你的!” “……” 随着她的声音,四下里寂寂,没有一个人吭声都只是呆呆的看着,谁也不知道这新嫁娘,怎么倒一下子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正啃着生猪肉的七姑奶奶,都被惊着了,抬起头来,哎呀呀的叫着,满眼羡慕。 “这闺女俊哩,威风哩……” “……” 若是她早看见张阿姑的模样,说不定便不变成这样子了。 而胡麻,在这一刻也满眼敬佩的看着张阿姑,然后悄悄向身边的小红棠点了点头。 迎着张阿姑的怒叱,以及周围人惊诧恐慌的目光,卫家姑爷脸上,却还是带着夸张的笑意。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已经死了,僵在了脸上,因此带着极为丰富的笑脸,偏偏却只让人感觉到丝丝诡异,口中的声音则仍是有着笑意:“婚约早就定下,难不成伱倒想要悔婚?” “俺娘帮俺请了你,是因为你是坛上护法,但你先坏了规矩。” 张阿姑直迎着五煞神的目光,厉声道:“坏了规矩,便要受走鬼人的罚!” 一边说着,她忽然举起了一物,赫然便是一块上面有了裂痕的黑色的骨头,这是她当年被强行收下来的聘礼,也是她之前除祟时,每次要请来五煞神的时候,所需要的引物。 如今,她忽然将这块骨头,扔进了坛子里面,然后直视着五煞神,开始大声念咒:“黄昏为界,阴阳二分。” “生活二分阴阳界,生人邪祟守规矩。镇祟府开有敕令,刑杀封赏不留情。” “今有镇祟府令在此,天地幽冥,各守其矩,作乱者……” “……” 与其说是念咒,倒不如说她现在正在重申某种律法,声音愈来愈重,字字句句,震颤四方,似乎带着某种森然沉重的力量。 周围的游魂孤祟,皆仿佛被这咒语吓到,四散逃离。 就连那五煞神,也脸色大变,随着这念咒声音,竟仿佛被无形束缚,身不由己的开始向前挪动,好像这咒语里面,有什么异样的力量,可以把他吸进坛子里面去似的。 可是直到他被这咒语扯到了坛子前,脑袋要往里凑时却忽然之间,一把抓住了张阿姑怀里的坛子。 张阿姑猛得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了他。 “镇祟府的敕令?” 五煞神此时脸上的笑容无比夸张,从中仿佛可以看出无尽的嘲弄来:“这就是你准备了这么久,想着对付我的办法?” “不知从哪里淘来了镇岁府留下来的破瓦罐,念着镇祟府留下的敕令,便想着可以让我自己钻进坛子里面去,借了镇祟府的手段镇我?” “哈哈哈哈……” 他忽然用力,张阿姑怀里的瓦罐,便顿时四分五裂。 裂片纷纷飞了出去,将张阿姑都震退了数丈,一块瓦片,在她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五煞神的声音,震荡四野:“那一家子死绝,镇祟府都已经没了,你却拿着他们的敕令来吓唬我?” 说话间,伸手向了张阿姑抓来,明明借用了人的手,但在张阿姑的眼前,竟是无限的大,仿佛遮天蔽日,她的眼底,这一刻也终于只剩了绝望,口唇喃喃:“真就没有法子了?” “真就……没人能治住这恶鬼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有人说理(三更) 镇祟府的敕令,本就是张阿姑最后的法子了。 当年,正是她娘亲用了镇祟府留下的一道府,吓住了五煞神,才给自己换了十年命。 她也本以为,找到了镇祟府留下的东西与敕令,能收这恶鬼…… 或许没有把握吧,只是没有办法了。 但如今,事情证明,确实不灵,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恶鬼,伸出了大手向自己抓来,滚滚煞气压迫之下,她也神魂黯淡,动弹不得,无人管得了这恶鬼,也无人敢管这个恶鬼,所以再是不公,大概也只是命了吧? 可同样也在这时,胡麻的目光,已经看向了身边的七姑奶奶,压低了声音道:“七姑姑奶奶,该您老说说话了。” “啥?” 七姑奶奶正瞪着骨碌碌转的两只小眼睛,越看越生气呢,但也隐约有点害怕的样子,一听胡麻的话,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您是堂官啊……” 胡麻低低的道:“堂官是啥,就是到哪里都有人磕头,到哪个席面都得坐上座,最重要的,在这片地界,哪个跟冤家有了事,不指着您老出面说理呢?” “说的对啊……” 七姑奶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自己平时做的? 自打封了正,这大半年来,自己在周围各村子里,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啊,隐约觉得胡麻的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只是仍然有点犹豫:“不过这家伙瞧着有点凶哦……” “凶?” 胡麻道:“他再凶,再厉害,难道还得大过的一个理字?” 七姑奶奶看着胡麻那张满含深意的面孔,倒仿佛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与肯定,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说的好啊…… 咱七姑奶奶到哪都讲理,却又怕过谁? 咱这一家子,从一开始就是认理的,刚来到这里,就敢跟庄子里的老掌柜叫板,原因是啥,就是因为你让人走,都不请俺们吃顿饱的,这面子能给你? 本就有点浑不悋的性子,如今更是一下子压不住了,心里那一点儿胆怯,如今早被抛到了九宵云外,看着前面那新嫁娘一脸绝望的模样,七姑奶奶忽地愤愤起身,用力往桌子上一拍。 “把那狗爪子给我收回来!” “……” 这一声怒叱,顿时让周围所有的鬼鬼祟祟都吃了一惊,连那欢天喜地的吹奏声都一下子停了下来,周围变得极其的安静。 就连那正伸手抓向了张阿姑的卫家姑爷,也忽地停了手,脖子上的脑袋僵硬而突兀的,猛然向了首桌的方向一转,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倒仿佛早就在等着七姑奶奶说话似的。 “走鬼小堂官,你又有什么话说?” “……” 与张阿姑说话时,他的声音凶戾可怖,但如今面向了七姑奶奶,却又显得阴森诡异。 冷不丁迎着那怪异的,仿佛是全黑的眼睛,七姑奶奶也有点怯,但旋即胆子便又壮了起来,伸着脖子道:“咱要跟你讲讲这個理呢!” “人家大姑娘不想嫁,还有像你这般强拉了人拜堂的?” “听七姑奶奶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哩……” “……” 它是真的想与五煞神讲道理,但落在周围人眼里,却都已经变了模样,那五煞神降驾于此,便将整个村子,搅得昏天暗地,煞气滚滚,别个脑袋都不灵光了起来,更何况说话。 倒是七姑奶奶这实实在在的掰扯,像是不太受五煞神的煞气影响似的。 五煞神也分明审视的看着七姑奶奶,本就没有把这小堂官放在眼里,但她既然敢在这时候说话,便定是代表了那一家人的意思,于是脸上笑容愈发夸张。 “你是他们家封的小堂官,在老爷我这喜宴上,坐了首位也算合规矩,只是还未请教,捉刀问事,说理分香,你是哪一堂的?” “……” 糟糕! 这句话一下子问到了七姑奶奶的盲点,人家连堂官是啥都不知道,更何况哪一堂? 但不知道没关系,七姑奶奶会撒泼吵架,若是五煞神直接凶气大发,喝斥她,也就怕了,但他这般笑里藏刀,可就落进了七姑奶奶的长处里。 根本看不见你那刀,只看伱笑了,气势弱了。 “你管咱是哪一堂的?” 七姑奶奶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你这事办得不讲理,七姑奶奶就得过来管管呢,快把人家大姑娘放开,不然……” 微微一顿,愤愤骂道:“……不然七姑奶奶我拿鞋底子抽你哩!” “……” 这句话出口,倒似让人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偏生也在这时,那匹站在了一边,无人理会的马,还没有放弃自己的希望,忽地扬起后蹄猛得一踢,将身边的桌椅板凳踢飞了出去。 哗作一声响,砸掉了几只红灯笼,砸翻了不知多少碗筷,就连旁边火盆里的火苗,都剧烈颤了一下子。 周围便一下子彻底的安静了,别说那些被强行拘来的,便是张阿姑如今都迷茫了,呆呆看向了那个敢在这时候帮自己说话的老太太,有些不明所已。 她是走鬼,处理的事情经验太多了,当然能看得出来,那位老太太……是个没多少道行的冤家吧? 她怎么就敢这么替自己说话,还要拿鞋底子抽这五煞恶鬼? 但也在满心迷茫间,却是眼神微微一错,忽然看到了七姑奶奶身边坐着的,不起眼不张扬,只伺候着茶水的胡麻。 他察觉了自己的眼神,便微微抬头,向自己笑了笑。 张阿姑眼睛一下子瞪大,满心震憾。 就连那卫家姑爷,或者说五煞神,也明显的有点怔住了,他怎么想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环,声音都有一点不自信了:“你……拿鞋底子抽我?” 这话极其不专业,乡里吵架,对方说拿鞋子抽你,你就得直接反过去,我才拿鞋底子抽你哩。 而他这么一反问,便显得底气极为不足,七姑奶奶可就足了再次一拍桌子,声音比刚才还大:“就抽你个浑账玩意儿……” 五煞老爷直接被这话给骂得懵了。 周围的邪祟也深深被这一幕震憾到了,七姑奶奶破口大骂的威风深深烙印在了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哈哈,哈哈……” 五煞老爷都沉默了好久,才忽然笑了起来,他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一时间竟发现除了笑,也说不得什么话了。 本来最重要的便是拿了张阿姑,如今却也忽然觉得张阿姑不重要了,只是大笑着,声音愈笑愈是凶戾,忽然喝道:“好,好的狠,这一家子封的小小堂官,也是如此的霸道!” “既是如此……” 说着话,全无半点征兆,忽地转身,一把向了那边桌上的七姑奶奶抓了过去。 他这一伸手抓人,便让人感觉身边煞气滚滚,阴风阵阵,甚至这简单的伸手一抓之间,不仅七姑奶奶,就连那匹尿了火盆,踢了桌子的马,也都笼罩在了里面。 反倒是坐在了七姑奶奶身边的胡麻,这会子没有被他盯上,只是捎带着煞气冲荡。 “我是被那家人夺了名的护法,你是他们新封的堂官!” 一把抓向了七姑奶奶时,五煞神的声音还震荡四周,仿佛可以让人听出一种复杂的妒嫉情绪:“我倒要看看,他们逐我出来,又提拔了你上来,究竟是因为你有多大的本事?” 周围人都已被这怒气吓到,慌慌的缩头蒙眼。 但迎着这一股子煞气,坐在了那桌上的七姑奶奶与火盆旁的马,竟都是一动不动。 一个吓傻了,另一个充满了期待。 “诶?” 本是盛怒之下出手,甚至有些泄怒意味的五煞神,心里都微微一沉,仿佛感觉到了某种出乎意料的变化:“这么硬气?” 心里微顿,煞气倒也微迟,然后也在这时,村子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叹惜。 这一声叹惜,显得很轻微,偏偏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同时闻到了一股子香火气,轻幽幽的飘来,瞬间便将这压在了众人心头的煞气冲散。 就连盛怒之下的五煞神,也忽地收起了怒气,缓缓的转身,便看向了旁边的桌上,七姑奶奶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那一位身上穿着青袍,宽袍缓带,气质儒雅的男子。 生人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甚至特意去看时,都感觉这个人影仿佛不存在,但五煞神无疑是能看见他的。 他脸上的怒气,已经完全消失,只带了淡淡的讥嘲:“所以,你敢出山了?” “山外烦心事多,我自是不敢出来的。” 那青色的影子淡淡回答道:“但是有人起坛请我来见见老熟人,我又怎么可能不来?” “起坛?” 五煞神忽地大笑,目光扫向了四周:“是那家子的人?他们如今也只敢请了你过来对付我,却不敢在我面前现身了?” 他忽然哈哈大笑声音里骤然充满了凶戾:“即便是你,如今可是在山外,而如今五煞交汇,半个明州都是我的坛,你能奈我何?” “确实,如今半个明州都乱了,煞气自生,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你降临过来的地方……” 而迎着五煞神的狂笑,那青色的身影,却只是淡淡的笑着,道:“但如果不是这样你又哪里敢来?” “你不来,那位又怎样见你?”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青纱帐起 “想见我?” 山君的话,使得五煞神也心思微沉,他再如何也不可能不将山君的话放在眼里,更何况这话里,倒像是透露出了什么消息似的。 但到了他这等层次,自能见事,这番又是认真谋划过的,岂会被这么一句话吓到,反而森然冷笑起来“本老爷一直就在这里,他倒为何躲了起来,一直不见?” “只派了这么个小堂官过来捣乱,怎么,真当我还念着旧情,不会撕了他们家最后的一点面皮?” “……” 说着话时,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场间的氛围,也一点点森冷了下来,刚刚他还在发怒,煞气四溢,如今山君出现,他便不再像刚才一般凶戾,可带给周围的压力却更大了。 “叮叮当当呛呛彩……” 如今他不动,也不发火,但身边那无数古怪的影子,却忽然动了起来。 凶神出行,百鬼随行,这些侍奉的小鬼,都是堂上客平时供香火的,生前供香火,死了便也到堂上客的身边伺候着的。 凡是没有鬼洞子的地方,这些人多半是此等下场。 而五煞神又煞气重,供奉他的地方,多半都是煞气充盈,早早死绝,因此他身边伺候的冤鬼,又远比普通堂上客多得多,一驾临此,便群鬼随行。 可以说,不知多少村寨,供奉了百年的火塘子里面,都不如跟在了这么一位堂上客身边的冤家多。 如便一个一个从他的袍摆下面钻了出来,脑袋攒动因着这一天是五煞老爷办喜事,便一个个的涂红描绿,模样瞧着滑稽又恐怖。 嗖嗖嗖的也不知带起了多少阴风,快速的爬来爬去,整个镇子,都如同布满了他身边的小鬼,更有许多,动作滑稽,但却凶险,一步一步,向了七姑奶奶与山君逼了过来。 “那位之所以还没有现身相见,便是还想着给你这老仆人留了最后一点机会。” 迎着这满村子的小鬼,山君却只是静静的坐着,轻轻叹了一声“但看你这样,却是要彻底的忤逆犯上了?” “我已离了门道,何谈犯上?” 五煞恶鬼的声音,骤地震荡整个村子“你与那家人呆了太久,怕也染上了他们家的蠢病吧?” 一声大喝之下,周围小鬼也忽地凶气四溢,纷纷吱哇乱叫,纷纷向了这主桌上的山君、七姑奶奶,胡麻,以及那匹心满意足的马扑了上来。 “既是如此,该怎么做,便都由那位决定了!” 山君淡淡说着,看着似乎是在叹惜,却都不知道,这正是说给坐在了他身边的胡麻听的,与此同时,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五煞神本也没想着真能一把便捏死胡家人封的小堂官,以及这个不明来历但分明对胡家异常衷心,敢冒死挑衅自己的马,他更是为了逼山君出手,借机看看山君能在这时敢做到什么程度。 小孩子打架,怕回了家挨骂,总会伱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看谁忍不住了先动手。 到了某种位置,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今见得山君反应,也立时凝神以待,却冷不防,山君一拍桌面,却忽见得周围幽幽荡荡一道道青纱,自黄狗村外,交织而来。 却是也在这一刻,听了胡麻的话,躲在了村子外面的小红棠,也有些惊讶的抬起了自己的小胳膊。 那山君当初系在了自己胳膊上的青色蝴蝶结,如今居然在飞快的解开,化作一缕青色布条,飞进了黄狗村子里面。 而且越飞越长,越飞越大,已经变成了宽三丈,长无数的青色布幔,一层一层的交织错结,将整个黄狗村子里面,邪祟,生人,坛使,群鬼、五煞尽阻隔开来。 见着这变化,人人吃惊,惟有小红棠有点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 这蝴蝶结那么丑,自己看着看着都快习惯了,但那山君爷爷不讲究,给了人的东西,居然还能再借回去的? 这青布本是当初的青衣恶鬼留下来的。 照常来说,遇着了五煞神的煞气,怕是不堪一击,但如今又得了山君的法力加持,竟是可以化作了一片囚笼,将五煞神困在了里面,也将群鬼与其他诸人阻隔在了各个地方。 五煞老爷见着已是眉眼皆怒,厉喝道“你……” 滚滚青幔之中,山君淡淡的看着他,道“忘了告诉你,那位请了我来,不是为了对付你,只是防止你跑掉的……” “快逃……” 刚刚还在吃流水席的人,纷纷大乱,四散奔逃。 那些精灵邪祟,便是坐到了桌前,给了喜钱,也是被强行拘来的,那些村民更是被迫请来,在煞气影响下,无人敢动,但是如今有了青布阻隔,便纷纷惊慌失措,忙不迭的向外逃了过去。 他们还不知刚刚来的那个,与五煞神交手的是谁但那层次一般人能招惹? 吹着口气,便身不由己,沾着一点,那就魂飞魄散也有可能了。 “唉呀……” 也在这混乱里,七姑奶奶忽地一声慌乱的惊呼,却是刚刚被吓着的她,终于一口气喘了过来,忙忙的就要往桌子底下钻,口中大叫着“要了命哩,要了命哩,惹着个大的了……” “赶紧逃命去吧……” “……” 胡麻顿时有些无奈,脑袋探到了桌子底下,劝道“七姑奶奶慌啥的?他们也只是动静大点,哪有您老人家的威风?” “甭管他们两个打的有多厉害,但您老想想,刚才是谁一到了这里,就坐在了主桌上位来的?” “山里来那位,刚刚不也坐你下边?” “……” “诶?” 七姑奶奶看着胡麻温和的笑容,刚被吓散了的信心,又慢慢的回来了。 在这一家子里,七姑奶奶可向来都是最精明的,当初这一大家子人,跟了八姑奶奶搬到了这里,但刚搬过来,八姑奶奶就被人打死了,一家子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不还是七姑奶奶本事大,硬是带着一家子老小在这里安了家,还寻着机会报了仇,甚至如今成了道行? 现在咱这一家子,走到哪个村子里不被人供着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小心的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见没旁人瞧着,便也松了口气,道“小掌柜,那怎么办哩?” 胡麻道“咱跟他们讲理去!” 于是一声令下,两只胖墩墩的黄鼠狼便抬过了纸轿子,嘀嘀哒哒吹起了锁呐,胡麻牵上了那匹一脸失望的马,跟在了七姑奶奶身后,挟着道道阴风,大摇大摆的走在了这青帐之间。 五煞恶鬼身跟伺候的小鬼,当着五煞的面,便不敢不从,如今被青帐隔开了,便也胆子小了,远远的看见了七姑奶奶,直吓的慌忙逃开,阴风阵阵。 七姑奶奶愈发觉得威风了,就连烟袋也点上了,倚在轿子上,得意洋洋,顾盼自雄。 “命里有福你不享,偏要忤逆五煞老爷?” 正行间,便看到前面,财煞坛使正恶狠狠的向了一个人冲去,口中厉声大喝道“妻违夫纲,大逆不道,这就拿了你,回五煞老爷庙里,好好的做一个守坛娘子去吧!” 他这一出手,便极是凶戾,手里的刀,竟是直接扎向了张阿姑的心口。 恶鬼娶妻,妻死礼成! 而他本就是负灵,张阿姑却是没有起坛的走鬼,近距离之下,哪有什么还手的余地? 恰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冷笑。 这财煞坛使大吃一惊,猛得转身,大袖一甩,身前赫然出现了一金一银两个娃娃,同时张口,向了胡麻与轿子上的七姑奶奶吐出两口气来。 财气迷人孔窍,这金银两娃娃,被炼成了邪宝,便已经有了极可怕的法力。 四鬼揖门! 可胡麻迎着金银两个娃娃,却也早就心里有数,在他们将要喷出这两团煞气来之前,便已恭恭敬敬,向前一揖,身前身后,顿时煞气滚滚,向前涌去。 不仅是他这一揖带来的阴气,居然连周围滚荡着的煞气,也被他这一揖引动,如同滚滚江流荡向前方。 卷得金银二气跟着倒撞回去,金银两个娃娃,扑地跌倒,哇哇大哭。 而胡麻则是趁机向前,一招大开碑手,重重的拍在了财煞坛使的脑门上,他一身绝活都还没有使出来,身子便已僵住了,待到胡麻的手掌缓缓收回了去,他便也慢慢的歪倒在地。 这一倒地,挡在了张阿姑与胡麻之间的身影便已让开。 张阿姑看到了那小掌柜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竟是一时恍惚,心情难以形容。 而胡麻则是笑着向张阿姑伸出了手,慢慢的将她从地上拉起,笑道“阿姑,谁说咱们走鬼门道里的事情,没有人管了?” 无法形容这一句话的震动,张阿姑甚至有些感觉天旋地转,难以形容的激动自心底涌出,不知有多少话想说,却已梗在了喉间。 然后,胡麻便忽然让开了身子,指着身后的七姑奶奶道“你看……” “咱的救星,这不是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关起门来 是救星吗? 还是…… 张阿姑身为大走鬼,见多识广,经得事也极多,但在这一刻,也深深被震憾到了。 她看着后面那位坐在了轿子上,得意洋洋,身边有黄鼠狼奋力的吹吹打打,气派极大的七姑奶奶,再看了看扶着自己,一脸笑容的胡麻,竟是有些不知所以。 一时不知,究竟是这老太太在救自己,还是…… 但胡麻却不等她多说,扶起了她,在腰间一托,便将她放到了马背上。 跟了七姑奶奶,一起向了村子外面走来。 这青帐交织纵横,如同迷宫,就连五煞神的滚滚煞气,与那挤挤攘攘的小鬼,都被困住了出不来,但他们却是轻易走了出来,完全不受一点的阻碍。 只不过,也在他们就快要出了村子时,同样也感觉身后煞气滚滚,仿佛夜雾一般无止尽的升腾了起来。 五煞神威风凛凛的降临,谁也不放在眼里,却被青帐困住,也分明的怒了,厉声吼着“你既是来了,却只用这小手段困住我?” “你的鼓怎么不拿出来,让我重新见见山神打鼓的威风?” “……” 他一边厉声大笑,在帐内大步走动,一边喝道“我还真当你不害怕那些规矩了,但既是伱根本就不敢出手,那我倒要看看你凭了这点子借来的法力,又如何能够拦得住我?” 说话间,五煞神,或者说那卫家姑爷,忽然仰面朝天,一声大吼,倒仿佛一下子震荡了夜空似的,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野鬼冤孽,跟着吼声大声叫了起来。 “嗯?” 吼声响起时,才刚刚走出了村子的胡麻等人,也忽地同时抬头,看向了夜空。 狂风荡荡,流云四散,阵阵乌云袭卷来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喘息都带了种压抑。 那五煞神一降临,便自带了这种让人阴抑压迫不得喘息的气质,但他自身带来的,都已经被青帐困在了身后的黄泥村子里,但如今竟仿佛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汹涌而来。 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外,有一阵一阵的阴兵齐结,凝聚起了滚滚煞气,化作刀戈遥遥指来。 “不好了……” 马背上的张阿姑,兀自心里乱的很,却忽地抬起头来,惊呼道“是这恶鬼的供养来了。” “哦?” 胡麻好奇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此时满脸惊恐,脸色煞白,本来她是黑里俏,如今脸上也不知被人抹了什么东西,脸白唇红,倒是更为俊俏了几分。 正指了远处,道“是那恶鬼的坛,他这几日里一直都在好几个地方造煞,就是为了起坛,好让他更过来的时候,更霸道哩……” “……” 胡麻也眯着眼睛看了看,笑道“他的坛不是都被人给毁了?” “我还帮着七姑奶奶毁了一个呢……” “……” 旁边的七姑奶奶,也有那么片刻的迷糊,觉得这件事闹这么大,自己怎么好像没帮忙? 但一听胡麻这么说,便又昂起头来,感觉自己还是帮上了忙的…… “毁了坛没用,煞气已经生出来啦……” 张阿姑还以为胡麻是真个不懂,脸色异常的焦急,忙忙的向了他解释着“那恶鬼在明州无人供奉,但他也不需要有人供奉的。” “福气滋养处,不知神自在,煞气暗生时,不请鬼也来。” “那几个地方满是煞气,毁了风水,恶意滔天,他们便是不供奉这恶鬼,这恶鬼一样等于受了他们的血食供养……” “……” 胡麻低低叹了口气,早在毁掉了五煞坛,却不见明州的煞气消退时,便已明白了。 到了五煞神这等程度,虽是堂上客,能以香火为食,但他却自不愿,反而更愿以煞气为食,那五个地方毁了根基,引得大乱,土匪肆虐,到处死人,这对他来说,就是天生的供养。 张阿姑的话便是在说这个意思。 有福气的地方,不必请神,神也自己过来。 有煞气的地方,恶鬼早已存在,只是普通人却不知道。 而五煞神如此的凶狂,哪怕五煞使者被杀了,都全不在乎,便是这个缘故。 “终于开始了么?” 同样也在凶煞之气,自明州四下里荡荡而起时,如今的明州,梅巷子里,那位梅老爷子,正坐在了院子里,守在了水井旁边,井边点起了灯笼,让他可以看到井里的模样。 可以看到,此前透亮清澈的井水,如今竟已变得有些浑浊,便是里面养的金鱼,这会也看着不精神了。 在他身边,则是守着黑袍法师,甚至还有几位差官模样的人,皆满脸紧张的看着他。 “莫瞧凶神不得供养,少了这些凶神,还成不了事呢!” 梅老爷子平时极是顾惜井里的鱼,如今瞧着它们奄奄一息的模样,竟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模样,沉声道 “那位贵人躲得好,咱也惹不起,但咱惹不起,总有敢惹他的,如今五煞老爷过来毁了明州的气运风水,乱象将起,倒要看他这样的贵人,还能不能躲得下去了。” 旁边的衙差紧张道“可是这一乱,得乱到什么时候,又乱几个州县?” “如今也才短短七日,明州之地,已经乱了近半,死了不知多少,烧屋烧田烧粮仓,又不知毁了多少,若是再不管……” “……” 听着他的话,聚集在了梅花巷子里的众人,皆连连点头。 他们不是那等江湖人物,自是明白这里面问题的严重性,甚至感觉到了恐慌。 如今明州自是乱的,但这才算到了哪里,重要的是这一场乱象,不知毁了多少农田屋舍,杀了多少人,来年无人耕种,吃不上饭,乱的便会更多。 这玩意儿就是脓疮,会蔓延的。 如今还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的时候,但就算这样,也得开仓放粮,雇人剿匪,等于割自己的肉,当然,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事后多收点田回来,仔细算算,整体上算还是赚的,照过往经验,可能赚的更多了。 只是梅花巷子竟不让他们管,那事情不就麻烦了,硬拖下去,等到明年开春,这帮泥腿子是要造反的! “且随他们去便是了。” 梅老先生,在众人一片片惶惶里,却低垂了眉眼,淡淡道“一来这番煞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心里自是有数的。” “二来,便是来年需要多割点肉去填窟窿,那也无妨,这几年风调雨顺,又借了红灯会的那位娘娘压着江湖门道,诸位这边的家底可是攒了不少,为了那件大事,这点子还舍不得么?” “……” “那件大事?” 听了梅老先生的话,在场诸人,尽皆吃惊,面面相觑,皆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 “况且,我们若是现在就管了这事,又如何看那位的意见?” 梅老先生没有继续那个神秘的话题,而是慢慢叹了一声,道“毕竟,这股子煞气,也是朝了他来的,他不动手,难道我们可以代劳?” “呵呵,就算我们代劳了,人家也不一定领情呢,既如此,一动何如一静,暂且静观其变?” “……” “可那位已经出手了啊……” 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道“红灯会,草心堂,还有那在明州有些名望的江湖帮派,如今都已经出手了,连那位五煞老爷手底下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是是是……” 旁边立时有人跟着帮腔“咱们不管,可不就让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泥腿子们占了先,甚至领了那位的情?” “对,听说这次的乱象里,有不少宝贝出世哩,可都便宜了那些江湖人……” “……” “他若真指望那些江湖人能成事,便可见他没什么本事了。” 眼见得这些人皆蠢蠢欲动,这梅老先生却忽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们,脸上,竟也罕见的出现了一抹冷嘲“恰恰相反,他若真有那么一份子格局和眼力,便绝不会借那些江湖人的势。” “这会子,他就应该过来敲梅花巷子的门,过来吩咐我们出手,帮着消了明州府的这股子煞气,帮他逐了那五煞神出去!” “而他若真的来了,我们也会老老实实向他磕头,他说什么,咱们便做什么便是了。” “……” “磕头?” 在场诸人皆惊,忽忽儿压力倍增,皆小心翼翼,向了梅花巷子的大门看去,心底竟有些忐忑,担心那门会忽然被敲响起来。 可等了半晌,那黑色大门,只是寂寂无声,没有被敲响。 “是啊……” 梅老先生也向那门看了一眼,才叹道“咱们在等一个向他磕头的机会,但他却不肯给我们啊,向他磕了头,为他效了力,回头咱们要做的事,他才不好干预呢……” “但既然人家不来,便说明不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那我自在这里饮酒便是,门外之事,与我等何干?” “呵呵,这明州乱了,便是五煞神先天的供养,非得有官身的出面镇压,才能压得住,可他既不肯找我们,那就看他有什么高招吧……” “……” 众人皆鸦雀无声,偷眼向了西南天上看了一眼,只见乌云滚滚,似乎即将雷霆大作。 (本章完) 是救星吗? 还是…… 张阿姑身为大走鬼,见多识广,经得事也极多,但在这一刻,也深深被震憾到了。 她看着后面那位坐在了轿子上,得意洋洋,身边有黄鼠狼奋力的吹吹打打,气派极大的七姑奶奶,再看了看扶着自己,一脸笑容的胡麻,竟是有些不知所以。 一时不知,究竟是这老太太在救自己,还是…… 但胡麻却不等她多说,扶起了她,在腰间一托,便将她放到了马背上。 跟了七姑奶奶,一起向了村子外面走来。 这青帐交织纵横,如同迷宫,就连五煞神的滚滚煞气,与那挤挤攘攘的小鬼,都被困住了出不来,但他们却是轻易走了出来,完全不受一点的阻碍。 只不过,也在他们就快要出了村子时,同样也感觉身后煞气滚滚,仿佛夜雾一般无止尽的升腾了起来。 五煞神威风凛凛的降临,谁也不放在眼里,却被青帐困住,也分明的怒了,厉声吼着“你既是来了,却只用这小手段困住我?” “你的鼓怎么不拿出来,让我重新见见山神打鼓的威风?” “……” 他一边厉声大笑,在帐内大步走动,一边喝道“我还真当你不害怕那些规矩了,但既是伱根本就不敢出手,那我倒要看看你凭了这点子借来的法力,又如何能够拦得住我?” 说话间,五煞神,或者说那卫家姑爷,忽然仰面朝天,一声大吼,倒仿佛一下子震荡了夜空似的,四面八方,到处都是野鬼冤孽,跟着吼声大声叫了起来。 “嗯?” 吼声响起时,才刚刚走出了村子的胡麻等人,也忽地同时抬头,看向了夜空。 狂风荡荡,流云四散,阵阵乌云袭卷来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喘息都带了种压抑。 那五煞神一降临,便自带了这种让人阴抑压迫不得喘息的气质,但他自身带来的,都已经被青帐困在了身后的黄泥村子里,但如今竟仿佛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汹涌而来。 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外,有一阵一阵的阴兵齐结,凝聚起了滚滚煞气,化作刀戈遥遥指来。 “不好了……” 马背上的张阿姑,兀自心里乱的很,却忽地抬起头来,惊呼道“是这恶鬼的供养来了。” “哦?” 胡麻好奇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此时满脸惊恐,脸色煞白,本来她是黑里俏,如今脸上也不知被人抹了什么东西,脸白唇红,倒是更为俊俏了几分。 正指了远处,道“是那恶鬼的坛,他这几日里一直都在好几个地方造煞,就是为了起坛,好让他更过来的时候,更霸道哩……” “……” 胡麻也眯着眼睛看了看,笑道“他的坛不是都被人给毁了?” “我还帮着七姑奶奶毁了一个呢……” “……” 旁边的七姑奶奶,也有那么片刻的迷糊,觉得这件事闹这么大,自己怎么好像没帮忙? 但一听胡麻这么说,便又昂起头来,感觉自己还是帮上了忙的…… “毁了坛没用,煞气已经生出来啦……” 张阿姑还以为胡麻是真个不懂,脸色异常的焦急,忙忙的向了他解释着“那恶鬼在明州无人供奉,但他也不需要有人供奉的。” “福气滋养处,不知神自在,煞气暗生时,不请鬼也来。” “那几个地方满是煞气,毁了风水,恶意滔天,他们便是不供奉这恶鬼,这恶鬼一样等于受了他们的血食供养……” “……” 胡麻低低叹了口气,早在毁掉了五煞坛,却不见明州的煞气消退时,便已明白了。 到了五煞神这等程度,虽是堂上客,能以香火为食,但他却自不愿,反而更愿以煞气为食,那五个地方毁了根基,引得大乱,土匪肆虐,到处死人,这对他来说,就是天生的供养。 张阿姑的话便是在说这个意思。 有福气的地方,不必请神,神也自己过来。 有煞气的地方,恶鬼早已存在,只是普通人却不知道。 而五煞神如此的凶狂,哪怕五煞使者被杀了,都全不在乎,便是这个缘故。 “终于开始了么?” 同样也在凶煞之气,自明州四下里荡荡而起时,如今的明州,梅巷子里,那位梅老爷子,正坐在了院子里,守在了水井旁边,井边点起了灯笼,让他可以看到井里的模样。 可以看到,此前透亮清澈的井水,如今竟已变得有些浑浊,便是里面养的金鱼,这会也看着不精神了。 在他身边,则是守着黑袍法师,甚至还有几位差官模样的人,皆满脸紧张的看着他。 “莫瞧凶神不得供养,少了这些凶神,还成不了事呢!” 梅老爷子平时极是顾惜井里的鱼,如今瞧着它们奄奄一息的模样,竟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模样,沉声道 “那位贵人躲得好,咱也惹不起,但咱惹不起,总有敢惹他的,如今五煞老爷过来毁了明州的气运风水,乱象将起,倒要看他这样的贵人,还能不能躲得下去了。” 旁边的衙差紧张道“可是这一乱,得乱到什么时候,又乱几个州县?” “如今也才短短七日,明州之地,已经乱了近半,死了不知多少,烧屋烧田烧粮仓,又不知毁了多少,若是再不管……” “……” 听着他的话,聚集在了梅花巷子里的众人,皆连连点头。 他们不是那等江湖人物,自是明白这里面问题的严重性,甚至感觉到了恐慌。 如今明州自是乱的,但这才算到了哪里,重要的是这一场乱象,不知毁了多少农田屋舍,杀了多少人,来年无人耕种,吃不上饭,乱的便会更多。 这玩意儿就是脓疮,会蔓延的。 如今还是他们能够控制得了的时候,但就算这样,也得开仓放粮,雇人剿匪,等于割自己的肉,当然,也不是不行。 大不了事后多收点田回来,仔细算算,整体上算还是赚的,照过往经验,可能赚的更多了。 只是梅花巷子竟不让他们管,那事情不就麻烦了,硬拖下去,等到明年开春,这帮泥腿子是要造反的! “且随他们去便是了。” 梅老先生,在众人一片片惶惶里,却低垂了眉眼,淡淡道“一来这番煞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心里自是有数的。” “二来,便是来年需要多割点肉去填窟窿,那也无妨,这几年风调雨顺,又借了红灯会的那位娘娘压着江湖门道,诸位这边的家底可是攒了不少,为了那件大事,这点子还舍不得么?” “……” “那件大事?” 听了梅老先生的话,在场诸人,尽皆吃惊,面面相觑,皆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 “况且,我们若是现在就管了这事,又如何看那位的意见?” 梅老先生没有继续那个神秘的话题,而是慢慢叹了一声,道“毕竟,这股子煞气,也是朝了他来的,他不动手,难道我们可以代劳?” “呵呵,就算我们代劳了,人家也不一定领情呢,既如此,一动何如一静,暂且静观其变?” “……” “可那位已经出手了啊……” 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道“红灯会,草心堂,还有那在明州有些名望的江湖帮派,如今都已经出手了,连那位五煞老爷手底下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是是是……” 旁边立时有人跟着帮腔“咱们不管,可不就让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泥腿子们占了先,甚至领了那位的情?” “对,听说这次的乱象里,有不少宝贝出世哩,可都便宜了那些江湖人……” “……” “他若真指望那些江湖人能成事,便可见他没什么本事了。” 眼见得这些人皆蠢蠢欲动,这梅老先生却忽地冷笑一声,打断了他们,脸上,竟也罕见的出现了一抹冷嘲“恰恰相反,他若真有那么一份子格局和眼力,便绝不会借那些江湖人的势。” “这会子,他就应该过来敲梅花巷子的门,过来吩咐我们出手,帮着消了明州府的这股子煞气,帮他逐了那五煞神出去!” “而他若真的来了,我们也会老老实实向他磕头,他说什么,咱们便做什么便是了。” “……” “磕头?” 在场诸人皆惊,忽忽儿压力倍增,皆小心翼翼,向了梅花巷子的大门看去,心底竟有些忐忑,担心那门会忽然被敲响起来。 可等了半晌,那黑色大门,只是寂寂无声,没有被敲响。 “是啊……” 梅老先生也向那门看了一眼,才叹道“咱们在等一个向他磕头的机会,但他却不肯给我们啊,向他磕了头,为他效了力,回头咱们要做的事,他才不好干预呢……” “但既然人家不来,便说明不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那我自在这里饮酒便是,门外之事,与我等何干?” “呵呵,这明州乱了,便是五煞神先天的供养,非得有官身的出面镇压,才能压得住,可他既不肯找我们,那就看他有什么高招吧……” “……” 众人皆鸦雀无声,偷眼向了西南天上看了一眼,只见乌云滚滚,似乎即将雷霆大作。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煞气冲盈(今天四更) 也就在梅花巷子一场密谋,闭门饮酒之时,随着五煞神一口煞气吞吐,明州近老阴山一线,已乱象纷呈。 七日之前五煞坛使入明州憋宝造煞,便已埋下了这场大乱的种子,只是最一开始,谁也没想到这场乱象会发酵到这个程度。 尤其是这场乱象的主体,那小小的骡马帮,本是一伙子以村寨为根基的生意人,虽然生意做的不小,也颇有些凶悍的青壮,但说到底,也都是平头老百姓,连江湖门道都算不上。 早先与他们打交道,红灯会里就算一个庄子的掌柜出面,他们也得好酒好茶伺候着,瞪他们一眼,他们也得老老实实的跪下来磕头,甚至没资格问为什么。 而在红灯会纠集了一众江湖人开始追杀五煞坛使的时候,也没有将这骡马帮的人放在眼里。 只是一批中了煞的百姓而已,要闹就闹去,江湖里的人谁管得了这个? 也是因此,骡马帮在最初时的几天没人理会,只是四处劫粮,手上渐渐沾多了人命,一身煞气,也随之自涨。 随着他们一闹,那些被迷了心窍的,或是看到粮仓烂光了,田地枯尽了,心忧来年收成的,又或单纯只是居心不良,本身就是民匪双兼的,也一轰儿跟着闹了起来。 经过了几次拼杀,人数竟是越来越多了起来。 尤其是在五煞交汇之地本就因为煞气影响,人心浮动,凶戾暴虐,再经得一番烧杀,便引来了更多的人,滚雪球一般的滚起来了。 到了这时,那些初时根本不将这些灾匪百姓放在眼里的江湖人,便渐渐觉得事情不太对头了。 也随着闹起来的匪患愈来愈多,入山追杀那财煞坛使的江湖人,便也渐渐与他们生出了些碰撞,不隙,甚至一言不合之下,直接动起了手来。 动手的结果,竟让这帮子江湖人大出意外。 某位把戏门里的老师傅,寻思亮个绝活,吓退了这帮子到处抢粮食的,但一個绝活亮出来,前面的流匪被吓了一跳,后面的却根本没看见,你挤我我挤你的就冲上来了。 一边吆喝着,一边各种粪叉着锄头齐往身上招呼,三两下便已推倒,又被人群践踏而死了。 某个带了两位徒弟的守岁人,上来便干掉了对方的两位首领,寻死着剩下的人总算知道厉害,该赶紧滚走了吧? 孰料这些流匪各自都红了眼,黑糊糊的看不清前面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对方一共才三个人,那谁还怕他,都推推攘攘的向前冲,一个冲锋间,便已经将那位守岁人的两个徒弟给乱刀砍死了。 那位守岁人师傅又惊又怒,转身就跑,拼命杀出了一条血路。 至于其他门道里的,无论害首,还是走鬼,都是各有本事,但一遇着了这种大规模聚集,甚至受了滚滚煞气裹挟的流匪,那就更不够瞧了。 害首门道擅长杀人于无形,但是面对那乌怏乌怏,不知是民是匪的人群,你又杀谁的是? 若真想布个大局,还怕没得给自己惹来反噬呢! 而走鬼人,本就不擅近战,好容易召几个小鬼出来,才只是打了个照面,就被这群人身上的煞气给冲没了,死的一点动静也无。 这还只是中间的几次偶然间的交锋,多数以江湖门道里的人败走而告终,更有许多江湖人,精明的厉害,一见势头不妙,根本不交手,便远远的躲了开去。 如今这是憋宝造煞的第七天夜里,以红灯会为首的大批江湖人物,正追了那财煞坛使过来,到了青石镇子一带,而那群自山杀四下烧杀的凶匪,也正自各处汇聚,来到了这一带。 双方倒是恰好在这里遇上了,远远的一瞧,对方的人都不少,彼此皆有些忌惮,形成了短暂的对峙。 而在这对峙之中,也就在五煞神高声厉喝之时,那所有的匪类,便如闻得了召唤,忽地内心暴戾之意大增,一轰儿向前推来。 “不好……” 众江湖人物里,还有大半不明究底,想着怎么来了这么多的流匪,明州府本来清平安静,没听说有这么大一股子土匪出没啊,如今要不要喝骂他们两句? 可红灯会里面的右护法,却忽地反应了过来,急喝道:“娘娘,快让咱们的人撤开。” 红灯娘娘也兀自心惊,她能感觉到这股子土匪身上,皆有浓重的煞气,那哪里是什么土匪,倒像是几百个小负灵,滚滚煞气让她也心惊不已。 “一帮子土匪而已,怎么就要散开,我去杀他们两个出气。” 左护法第一个不服,她之前被财煞坛使算计,居然被金银娃娃迷了,成了一帮子土匪的阶下囚。 虽然娘娘出手及时,将自己救了回来,但也让心高气傲的她满心的不服,如今便要借了这个机会,过去显一显手段。 可右护法却忽然扯住了她,低喝道:“你不要命了?” “门道里的人确实本事大,但你又不是守岁,遇着十个八个普通人你一人能应付,但若遇着了超过二十个,你便不是对手,若遇着了超过三十个,两个你也不是对手。” “若是遇着超过了五十个人的凶悍匪徒,哪怕有五个伱,也最好躲着,分开了慢慢的杀,直接冲锋,那就是陷自己于险地……” “……到了这一步,便是守岁人,也要赶紧跑呢,更何况你一个半吊子的刑魂?” “而如今你瞧瞧,那帮子凶匪,足有四五百之众,后面还不知有多少正跟了上来,更兼得他们满身煞气,咱们一共不足百人,你觉得有胜算?” “……” 左护法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呆呆道:“一百江湖人对五百悍匪,一人五个,还搞不赢?” “机会不大!” 右护法严肃道:“你们平时太小瞧那些底层的人,根本不懂这个道理,夜里邪祟厉害,伤人于无形,但若是纠集了一群壮汉,胆魄大,阳气重,邪祟也要退避三舍,甚至可能被吹散。” “这群匪类受了煞气影响,胆气足,戾气重,虽然不是阳气,却是与阳气相反的煞气,一样的厉害,打个照面,先削你三分法力,凶性一发,又毁你三分胆气。” “若在平时,你便有着本事,可敢一人对抗百只冤魂?光是那一口一口的阴气,就能吹灭了你的命性,吹掉了你的魂!” “连一百冤魂都对抗不了,又怎么对抗一百煞气充盈的土匪?” “况且,就算退一万步讲,真就这么去拼杀起来,哪怕能击退他们,那死伤几十个,回头谁去赔命?” “……” 正耐心了心思的解释着,只见前面那帮子由土匪及被裹挟在一起的灾民,已经在黄狗村子里的煞气影响下,浩浩荡荡,向前冲了过来,如迎面刮起了一阵凶风,让人心生恐惧。 “哗……” 右护法本来还着急让红灯娘娘下令,这会子倒是不用了,最前头那些江湖人一见不妙,已经主动的向后跑了,反而冲乱了自家人的阵形。 红灯会与众江湖门派,有着各种门道里的人,尤其是红灯会,里面很多都是守岁人,他们本是在这种乱势之下,最占便宜,也最有活命本事的一批人。 所以…… ……守岁人跑的最快,把那些不擅长正面交手的门道里的人都给扔在了后面。 不论是红灯会,还是与红灯会共进退的几个帮派,毕竟都只是江湖门道,平日里厮杀斗狠,自不在话下,但如今面对着这明州一身煞气的匪类,他们却已胆气大丧。 甚至,他们连跑都跑的理直气壮。 冷不丁说起了明州江湖同道,都觉得能人多,势力大,仿佛多了不起,但如今只与灾匪一个照面,竟是瞬间崩溃。 “此前他借了江湖门道的手段,害我坛使,毁我祭坛,就真以为能吓住我,不敢过来?” 感受着那煞气滚滚,黄狗村子里的五煞神,已是厉声大笑,滚滚煞气仿佛形成了黑色而有实质的狂风,将村子里的青纱帐子吹得哗啦啦作响。 这些狂风里面,只让人感觉到无边的煞气,但是在狂风吹到了青帐之上时,却隐隐约约,挤出了一张张狰狞鬼脸的模样,仿佛内中有无数恶鬼,想要破帐而出。 “若他只有这点子手段,只能说明这一家人,果是气数已尽……” 五煞神的声音在黄狗村子里面滚滚作响:“他若真舍得在明州官面上露面,请那些人以官身压我,我还高看他一眼,但他既要藏头露尾又还想维持那可怜的体面,只会将自己变成笑话!” “离了明州之后,我也一向守了诺言,没往外说过他家的事,但如今瞧着,却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哈哈……” “……” “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 而迎着这滚滚煞气,山君的表情,却似更为平静。 五煞神身边聚拢的滚滚狂风,每一刻都在飞快涨着,但他却也并不受影响,只是略略皱眉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轻声道:“要挑新的皇帝了,堂上的也都不安稳。” “所以你来搞这么一番大不敬的试探,摸一摸这边的底子,好提前投进别的门道里面去?” “那你打算投入哪一门,盗灾?还是通阴?”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杨弓来了(二更) 山君看得很明白,已经被逐走的人,既然回来了,那当然是要与主家撕破脸皮了。 但主家哪怕如今只剩了最后一人,也仍是主家,仍是十姓之一,五煞神既有这么大的胆子,只能说明,他已经有了后路。 也只有十姓里的其他人家,才有资格做他的后路。 至于他投的是谁,那便更简单了,通阴孟家,自然是头一个选择,到了堂上的,没有人不知道十姓里面的镇祟胡家与通阴孟家闹成了什么样子。 至于盗灾,那却是从五煞神如今的手段上看出来的了,如今他在明州府憋宝造煞,轻松毁了无数人的生计,这等手段,已经像极了那伙子到处躲避天罚的盗灾之辈。 不过,猜测归猜测,他冷不丁就这么平平常常的说了出来,就连五煞神也不由得一怔,隐约再次从山君身上感受到了曾经让自己深深恐惧的一面,顿了一下之后,才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难不成,你还想借了这个机会跟我一起投过去?” “……” 听着他的话,山君嘴角倒是露出了一抹微笑,轻声道:“不,我只是在想,当初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留下呢?” 他也能感受到随着那股子凶戾匪人的靠近,五煞神其实一直在积攒着法力,于他这等煞气里滋生的凶神而言,降临在这个地方,便是与被四五百人同时祭祀也没有什么差别。 在这煞气冲荡之下,就连加持了自己法力的青帐,也已经快要达到了极限,被他强行给挣脱了。 可偏偏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不慌了,只是轻轻叹着道:“你是攒足了气力,防着我真要向你出手么?” “呵呵,只是你直到如今也没有明白,那孩子请我过来不是为了让我帮他除掉你,只是单纯的想让我把你留下来啊……” “……” 五煞神虽然表面的凶狂,但其实心里一直警惕着,他确实怕眼前这位真个不守规矩,向自己出手,但如今被他说破心思,心里却冷不丁的一惊,喝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山君淡淡看向了他,道:“他怕你跑掉了。” 只是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使得五煞神骤然脸色大变,猛然看向了四周,却只见青纱蔓蔓,竟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一时心里无法形容的惧意大起。 可惧意究竟来自哪里? 他想不明白。 梅花巷子既着人请自己来,便说明了他们的态度,绝不会出手坏自己好事,便是要出手,也会想办法让自己知道。 那么,那家的人,如今算算也只不过二十岁年龄的小孩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心间惊惶间,煞气滚滚,将那些青帐,已经撑得到了极限,一张张脸印在青账上,如同一群恶鬼同时怒吼:“胡说八道,到了这时,还要给自己长脸么?” 可山君却只是轻叹:“十姓的层次,伱终是不会懂得,如果你能懂,想必当初也不会被逐出去了……” …… …… “越来越乱了啊……” 梅花巷子里,梅老先生,居然真的在跟人饮酒,虽然如今人人心思浮动,惴惴不安,但他们还是作出了从容不迫的模样。 小使鬼来回奔波,递着消息,关起门来的他们,自然也知道,青石镇子靠近了老阴山的方向,如今正闹成了什么样子,山里那股子匪人若冲了出来,便又会将青石镇子一带的村落袭卷一空。 更多的人流离失所,更多的人加入流匪之中,闹得也更大,甚至,说不定真有可能会形成了对明州府的威胁。 但对于这等大事,他竟似全不在意,只是迎着那些人担忧的目光,道:“乱就乱了,乱才好。” “也只有这等乱势,才更容易生出来個豪杰人物,才更容易招兵买马啊……” “……” 在场众人,确实正满心慌着,闻言,除了严姓法师,皆是一惊,压低了声音:“您老的意思是……” “……时候到了?” “……” 梅老爷子也不答,只是淡淡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早先让你们挑的人挑好了?” “挑好了,挑好了……” 众人纷纷激动的点头,脸都胀红了,急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别处还没有动静呢,难不成,如今真的要……” “不是没有动静,只是咱们收到风声毕竟慢些,那些世家都已经开始向了各方押宝了……” 梅老先生轻轻的叹了一声,道:“我们这里底蕴不深,优势不大,但愈是这样,愈该早作准备,不然,那就真的连口汤也喝不上了呀……” “嘿嘿,皇帝,皇帝,这才是大事呢……” 他手里举着杯,侧头看向了井里那奄奄一息的鱼,声音低低的道:“自打皇帝被人剥了皮,这朝庭便已经灭亡了,天下早该大乱,群雄并起,只是被强行压了二十年。” “但只有我们,只有我们这些堂官,才能感受到,这天下看似平静,但也暗流涌动,一日强过了一日。” “被压了二十年,那股子怨气也就积攒了二十年,一旦开始,便不知要闹成什么样,看也只看,这最终的气运,究竟被哪个好命的给赚了去吧……” “……” “……” 周围人被他这一番各方面说的面红耳赤,激动的手里的酒杯也端不住,青石镇子一带,却也已经杀声四起,人皆瑟瑟发抖。 江湖人一触即散,跑的丢了鞋,府衙又毫无动静,乌乌怏怏一大片匪类挟着滚滚煞气涌来,便是邪祟也都退避三舍,无人看顾的青石镇子周围的村落,更如同大开的粮仓。 煞气滚滚,呼啸而至,世间邪祟无数,但再无这等凶怖气势更为吓人。 可也就在这时,却在这些人的右后方区域,忽然又响起了一阵狂乱的马蹄与呼喊声,远远的只见数百枝火把打在一处,犹如一条火龙,向前斜插了过来。 那份声势与威风,倒使得这些准备暂时后退的红灯会江湖人物,也都怔住,呆呆的看去。 “兄弟们,杀我们爹娘,夺咱们粮食与黄花闺女的恶匪就在前面……” 那一条火龙的正前方,骑在了马上的,赫然便是红灯会的红香弟子杨弓,如今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身是血,精神亢奋,率了几百号青壮,皆打着火把,拿着家伙,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大家夥儿一起上,杀了这群恶匪,抢了他们的马抢了他们的粮食……不,夺回咱们的粮食啊……” “弄他们,弄他们娘的……” “……” 那群煞气滚滚的凶匪,受煞气影响,心里杀气重,戾气足,只觉所过之处,无人敢挡,虽然只有四五百众,但黑压压一片,已经有种放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了。 可他们也没想到,竟是从身后杀出了一批人来,人数居然也有大几百号,而且其中不少都骑了马,手里带了兵器,也同样都杀气凛凛,见了自己,便红了眼睛,嗷嗷叫着要杀人。 一时间,便是凶神恶煞的他们,也不由得乱了阵脚。 一下子被人冲了过来,人马顿时乱了,由于本来也没有什么排兵布阵的说法,又正向前冲着马头都来不及拨转,自己先挤到了一处。 “怎会如此?” 这帮子土匪,已经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们多是先由金银娃娃,迷了孔窍,后来则是被煞气蒙了双眼,只是想着烧杀抢掠,却没想到会形成这么种样子的厮杀。 一时之间,阵形已然大乱。 “那里是……” 同样随着他们一乱,以红灯会为首的众江湖人物也都懵住了,正埋头跑呢,没想到身后先乱了起来,江湖人精,胆子也大,便有人停了下来,伸了脑袋向了后面看去。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 “是谁,是谁?” 人群里,红灯娘娘也紧张着,红光流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灯笼在那里,反而摸不清状态。 倒是左右护法,以及身边跟着的一些守岁人掌柜,眼力好,倒是看清了那边打着火把,带了人冲杀的极为兴奋的人,一个个都呆住了。 右护法揉了揉眼,才哭笑不得,缓声道:“娘娘,那边有人带了群汉子与土匪厮杀,气势极盛,瞧着那帮土匪不像他对手哩……” 红灯娘娘都惊到了:“那是谁?这么厉害?” 右护法自己也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才低声道:“是你手底下的一位小红香……” 红灯娘娘:“诶?” …… …… “什么?” 同一时间,黄狗村子里面,五煞恶鬼正自引来滚滚煞气,便要一口气撕碎了这青帐,却冷不丁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是脸上的夸张笑意,也忽而一收,猛得向了村子外看去。 “现在看出来了吧?” 山君的声音,则是在他身后,冷冷响起:“你以五煞养祸,焉知无人能借你这番祸势养起运势?” “无论是你,还是梅花巷子里的那群人,都实在是没什么胆魄!”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以煞养势(三更) 杨弓的出现,一下子惊动了许多人,想破了摸脑袋,摸的后脑勺掉光了头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实际上,杨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一开始就想着,反正出都已经出来了,就帮着百姓们除除匪,发一发心里的怨气,顺便替红灯娘娘扬扬名来着。 可没想到,这一除匪,就是好几天,驱了这个村子的匪,还有那个村子在闹着,到了那个村子里,又听说山边上有股子人在那里心怀不轨。 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一些青壮加入进来,甚至有些被他们冲散了的匪人,挥了刀子要杀时,就先跪下来哭了。 只说自家村子,也是被土匪闹的,实在怕没活路,现在既然有人要去除匪,那自己也得跟着大老爷去啊,能把村子里被抢走的粮食夺回来,便不知能活多少条人命哩…… 加入进来的人越多,这势头便越是停不下来。 而且,杨弓不知梦想了多少回这种带了大批人马,到处冲杀的势头,如今竟是冷不防形成了,这么多人指着自己,杨弓大爷又怎么可能说個不字? 冷不丁闲下来时,忽然想到,自己本是进山里替娘娘办事的,现在怎么着一下子成了专门除匪的了? 但每当这时,看到了自家人马到处,便有村里的人帮着送饭喂马,甚至还有一些大户,联合起来,巴巴的送了粮食和情报过来,只求自己除了那正各处闹着的匪患,好让家里人睡个好觉。 其间杨弓都有些诧异了,怎么这么多人愿意跟着自己,又怎么这么多人,居然拿了粮食,甚至牵了马,送来了铁器,凭白送给了自己用? 一番逼问之下,才知道这些来投奔的人,有的确实是走投无路,有的是对那些匪徒,有着强烈的怨恨,但也有一些,是先一晚忽地梦到了先人托梦,对其又训又骂: “煞气来也,毁运断寿绝福,还不去投了那杀匪的大爷,除了匪患,要等这一村人绝户不成?” 更有一些人,理由更是奇奇怪怪,或是家里养了多年的老牛,忽然口吐人言,或是一村人供奉的百年老榆树,给村里的富户下了法旨,或是已经被土匪杀光的村子,冤魂齐来哭诉。 对于这些理由,杨弓实在是很难相信。 哪里有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东西,提前示警,甚至指路?杨弓大爷好歹是负灵人出身,也没遇见过这么多的邪门玩意儿。 再说了,那些东西便是真的有灵,怎么可能认得自己? 可这些人实实在在的来投奔,也是实实在在的牵来了马,筹了粮,分明此前与自己一点也不认识,但却皆是愿意托付了身家性命到自己身上,只为除匪。 杨弓倒是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打听清楚了这股子最大的匪患,决定带了现在自己身边的人,好好过去冲杀一阵子。 就这么着,一路上从山里追出来了,心里兀自惴惴,只想着这里好像离青石镇的庄子近了,别被红灯娘娘知道了自己在不务正业吧? 于是,这惊动了所有人的一幕便出现了。 杨弓手底下的人,也有几百口子,看起来也同样是青壮劳力组成,与那些匪类和灾民并无不同,但是脸上却都挂着深深的仇恨,远远的手持火把劫杀了过来,便向了那些匪类们身上砍去。 若真论本事,只怕杨弓手底下那些,比这些江湖人物差得远。 但论起气势,却高了何止几个层次,竟无惧那些江湖匪类身上的煞气,一个照面,便几乎将对方冲垮了。 而同样也在杨弓担心着被会里知道自己正在干这事的时候,远远的左右护法都在呆呆的看着他,身边的红灯笼里血一样的光芒快要变成冷汗的模样了。 “我手底下的烧香?” “可是他……他现在怎么瞧着比我还凶?” “……” “……” “不好……” 梅花巷子里,同样也在杨弓率人冲杀了出来的一刻,井里那两条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金鱼,竟是忽地又泛起了活力,同时向了西南方向,摇头摆尾,瞧着仿佛是在磕头一样。 而本来浑浊的井水,如今一下子浑的更厉害,仿佛一股子浊流,正在快速的搅进了井水之中。 梅老爷子,在明州闹祟的这几日,都一直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哪怕是五煞坛使被人截杀,哪怕红灯会召集了江湖人去毁坛灭法,哪怕草心堂都派了过来警告痛骂,也没有让他变过一点脸色。 但在这一刻只是杨弓率了几百个青壮与那些匪类杀在了一起,他却顿时脸色大变,甚至猛得站了起来,连藤椅都碰倒了,只是死死盯着井里。 “怎么了?” 周围人皆大惊,纷纷起身看他。 “被劫了……” 梅老爷子手掌都在颤着,喉结不停的滚动,吞咽着口水,颤声道:“不对头啊这事情不对头,他连跟我们打个招呼都没有,怎么就一下子养出了这么一位?” 周围人听着,都已极为不解,慌忙的问着:“究竟怎么回事?快讲,快讲!” “他没指着我们这些有官身的帮着镇压那乱象……” 梅老先生自己先就慌了,良久,才嘶声道:“他居然自己养出了一位有运道的,去帮着他平那股子煞气……” “他……他自己挑了一位皇帝命!” “他,他这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借了五煞老爷营造的煞局,来替他挑选的皇帝种子养命,这……这声望气运,全都要被他给抢走啦……” “……” “怎会如此?” 周围众人纷纷起身,脸色剧变,无形中有种苦心多年的布局一朝被毁似的。 倒是那位黑袍法师,见着自家师傅如此呆滞模样,忽然怯怯的说着:“师傅,会不会是,那位在阻止咱们救那卫家姑爷时,就等于给咱们打了招呼了?” “只是,咱没看懂,反而……反而自作聪明了?” “……” 这话属实有些大不敬了但梅老爷子却呆了半晌,忽地起来:“快!” 众人皆慌忙看着他,但梅老爷子已顾不上这许多了,只是大叫:“今天就去,派人剿灭匪类,驱散灾民……” “再不动手,明州气运被抢光了,以后就没有我们的份啦……” “……” “……” 一句话说的众人反应了过来,慌慌忙忙,各自回去,聚集人马,连夜出城。 而在此时的黄狗村子里,五煞神也分明没有想到这一层,他本是凶狂无比,但如今气焰接二连三被打,却已经心里都有些狐疑了,死死看向周围:“我不信,我不信你的话……” “很简单的方法不是么?” 山君却只是轻轻向外瞄了一眼,自不会说出自己暗中的助力,只是淡淡道:“你只知憋宝造煞,蛊惑人心,坏了宝地,滋生恶民。” “却又哪里懂得,五煞绝地出龙种,风水宝地养泥鳅,愈是乱的地方,愈是养出豪杰来,呵呵,真以为胡家人定要找那群满腹算计的才能成事么?” “呵呵,世族如枯骨,民间有伟力,这个道理,你与梅花巷子那些人,想必是永远也明白不了的……” “……” “世族如枯骨,民间有伟力?” 五煞神听着他的话,愤怒之中,竟似有着深深的恐惧:“这话我知道,乃是十几年被扔进了碾肉池里面的大邪祟说的,你居然……” “是。” 山君淡淡笑了一声,道:“是他们说的,但是,有道理不是么?” 五煞神哪怕仅仅是与他谈起这个问题,也似乎变得异常恐惧,忽地掀起了滚滚煞气,竟与外面那些土匪生出了共鸣,引发了滔天的变化,伴随着他的怒喝:“幼稚,妄想!” “随便找个什么人便想镇住我带来的煞气,你当是在过家家,那厮命薄性浅,他便是想得这运势,撑得住吗?” “……” 他自是可以一眼便看出来,那领头之人,似乎是负灵人出身,性命浅薄到了极点,如今引出了煞气,便已经是恶意满满,欲拼死一搏。 但山君只是一挥大袖,便已再次织出青帐,声音里带了冷冷的嘲讽:“向来幼稚的是你。” “那人顶不顶得住,命性够不够,不就只看这家人的一句话?” “……” “……” “七姑奶奶照顾好阿姑,我去办件事……” 同一时间,胡麻在看到杨弓出现的一刻,心里也生出了一种极为荒唐的感觉,在这紧要关头,出现的竟是这小子? 但他也在这一霎,忽地明白了前后所有的事,心情倒是一下子松快了起来,笑着将张阿姑托付给了七姑奶奶,然后自己则翻身上了马,快马加鞭,直奔了自家的庄子过来。 而同样的时候,被困在黄狗村子里的五煞神,滚滚煞气影响了那群悍匪,或者说,是影响了那片砍杀着的战场,一些冥冥中的变数,开始指向了人群里的杨弓。 有人忽然红了眼睛,不顾一切,向了冲在最前头的杨弓杀去。 有些在血堆里乱飞的箭矢,偏偏就穿过了厮杀间的孔隙,直奔杨弓的要害飞去。 PS推荐下朋友常世的书,老作者,人品有保证。 书名:《执政废土从刷新金手指开始》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逆天改命(四更) 杨弓,居然是这小子? 胡麻在纵马奔向了自家的庄子时,都觉得事情有些有趣又好玩,甚至隐约想起了山君的话:五煞绝地生龙种,风水宝地养泥鳅…… 杨弓可谓真的是一条泥鳅了,出身贫寒,又做了烧香人,人生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拿命搏富贵! 但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居然在这半个明州都受到了五煞神的影响时,隐隐约约,冲在了命运最关键的地方? 这件事对胡麻来说,倒只觉得好玩,因为他明白山君的话,既是五煞神来造了这乱势,那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不出来杨弓,也会出来其他的什么人。 甚至就算没有,那推一個出来也无所谓。 只是偏偏这人是杨弓,倒让事情有趣了起来,而且,也恰恰因为是杨弓,原本并不打算直接干预这件事的胡麻,倒不介意,在这乱局之中,最关键的时候,做一点什么。 他跳上了马背,第一次用力扯了一下缰绳,然后如风一般奔驰在了夜路之上,便是那匹马,如今也似乎嗅到了某些危险的气息,顿时振奋了起来,撒开了蹄子,在夜路上跑的飞快。 “嗖嗖嗖……” 森冷夜风,挟着西南方向飘过来的浓重血气,自耳畔呼啸而过。 胡麻骑了这匹玩命跑的快马,极短的时间内,便已回到了庄子里,直驱而入,飞快跳下马背,冲进了自己的内院之中,取了一件黑布包袱着的事物出来。 庄子里的伙计冷不丁见他回来,又已经听见了那仿佛近在咫尺,让人心慌的喊打喊杀声也忙各提了家伙,凑了过来。 “不用害怕,只要留在庄子,便不会有事。” 胡麻大声提醒了他们一句,拿了黑色包袱,背在身上,便跳回马背,准备离开。 但也就在他要奔出庄子之前,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转头看向了那群一脸紧张看着自己的伙计,目光落在了众人前头的周大同身上,忽然笑道:“大同,现在倒是有个难得的机会。” “现在你带了人出去冲杀一阵子,或许会有点好处,你去不去?” “……” 周大同倒是怔了一下子,听着外面喊声震天,已经练活了两条腿的他跃跃欲试,但还是道:“你让我去,那我肯定去,现在……” “不。” 胡麻道:“全看你自己,这事与我没关系,去了自是有危险,但好处却也不一定拿得到……” 周大同顿时没了兴趣,道:“那傻子才去,我还不如在庄子里保护乡邻呢……” 看了一眼那些因为害怕,提前跑到庄子里来躲着的乡邻,尤其是里面畏畏缩缩,似乎是出了名的俏寡妇,胡麻顿时笑了起来,道:“那你只管守好庄子就是了。” 说着大笑一声,提起缰绳,直奔出了庄子来。 心里倒是想着,回头得跟二爷说一声,他们周家的祖宗不太给力啊,后辈怎么连个皇帝命都没有呢? 而在心里想着这些时,已经催着跨下的骏马,直向了那片血气充盈,煞气纵横的厮杀场里冲了过来,鼻间闻得血腥气,这匹马顿时更来了兴致,蹄子越刨越快,简直像是飞了起来。 而如今的杨弓,正在人群里与人厮杀,他是负灵人,且平时都是带了兄弟们做事,习惯了冲在最前头,如今也是如此,手里拎着一枝生锈的朴刀来回的冲杀。 早先他身上带了刀,但砍杀了这几日,早就卷了刃,不知扔到哪里了。 如今这是从某个盗匪手里夺来的,但也因着杀人太多,裹了一层厚厚的血污,使用起来,已经非常不那么爽利了。 但这不重要,如今他心里只觉得隐隐有些沉重,右眼皮子一直跳得厉害,这是他带了人,过来对上的最大一批盗匪,也是最凶险的一次冲杀。 但身为负灵人,他这一身本事自是不弱,可如今也不知怎的,在这混乱的厮杀堆里,时不时有滚滚阴冷的气息冲到面门,自己一身的气力,竟是愈来愈有些使不出来了。 最关键的是,这该是除匪的最后一场了,居然时不时便有些危险朝了自己身上过来。 或是几个忽然变得不要命了一样,红着眼睛向自己冲了过来的匪徒,或是冷不丁一下别人胡乱向了自己脑袋上剁了过来的兵器。 就连自己跨下的马,居然也被死人绊住,差点将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但他凭着一腔悍勇,以及几个对他死心踏地,一起跟在了他身边冲杀的兄弟,却硬是挺了过来,眼看着便要杀得这群匪患溃不成军,即将散乱奔逃了。 但却也就在这时,一枝谁也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箭矢,似乎是被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影响,不偏不倚,恰在人群里射了出来,穿过了无数正在厮杀的人群,笔直的射向了杨弓的脑袋。 在飞到了杨弓身前时,这枝箭矢,又恰好正处于力量最凶猛的时候,定然可以射过眼眶,直掼入脑。 而恰恰也在这时,杨弓刚刚才翻身砍翻了一个匪首,正直起了身子,恰恰他身边的兄弟,也正各有对手,距离他稍远了一些,无人留意到这枝箭。 一切巧合的就像是命运! 在杨弓翻身坐回了马背,准备在挥刀向前杀去时,这枝箭已经到了。 杨弓看到了这枝箭,但却忽地脑袋微微迟钝,整个人心里竟是一片空白,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枝箭射穿自己脑袋的场景。 而他,甚至无力对抗,仿佛面对的是命运。 蝼蚁面对一座大山,向了自己的身上压过来时,大概蚂蚁也会有这么一瞬间的空白,连绝望与害怕都说不上,因为那沉重到让人生不出其他的情绪,只有深沉的无力感。 但也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就在人群外面响了起来。 胡麻骑了快马过来,径直冲杀了这片厮杀场,迎着那明晃晃的刀枪粪叉,这匹马却似更兴奋了,居然连停都不停,直接便跳进了人群之中。 若不是胡麻努力扯着缰绳,拉着它往杨弓所在的方向冲去,它大概有可能自己往枪尖上撞。 也正因为有它这么疯狂的冲劲,胡麻冲进了战场,也快速的靠近了杨弓,并且在那一枝命运中的箭矢,即将掼穿杨弓的眼眶之际,忽地长身而起,一把抓了过来。 “嗤!” 这箭矢距离杨弓的眼睛,只剩了一指之距,然后忽地停了下来。 再下一刻,胡麻与杨弓借了马势,交错而过,手里抓着那枝箭,向杨弓笑道:“怎么?吓傻了?箭来了都不知道躲?” “你……” 杨弓直到听见了胡麻的笑声,才忽地一个激棱,反应了过来,直到此时,才感觉到了害怕,但紧接着,便已经被胡麻出现的惊喜冲散,叫道:“是你小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旁边就是我的庄子,是伱跑到了我这里来才对。” “接着!” 胡麻向了他笑着,然后呼的抬手一扬,将黑布包裹着的事物向了杨弓扔来,黑布在空中,便已展开,脱离,杨弓一把抓住,赫然发现是一把刀。 他扔掉手里早已钝锈的朴刀,一把抽了出来,只觉寒气逼人,刀锋雪亮,竟是一把罕见的宝刀。 一时又惊又喜,心里涌动起了难以形容的情绪,这胡麻兄弟,怎么来的这么巧,恰恰的帮自己抓住了那枝要命的箭矢,又恰恰的知道,自己正需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拿着用吧。” 但周围人影晃晃,乱作一团,胡麻也不多向他解释,只是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道:“做的不错,就该这般不认命才好。” 说着话时,跨下的骏马已经飞起蹄子,跺倒了两个人,然后带了他,冲进了战阵之中。 杨弓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说,却不曾想胡麻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却一下子堵在了喉咙,良久,才骂道:“我这傻实在的兄弟啊,你把这好家伙什给了我,那你可用什么?” 但如今也无暇细想,只是精神大振,向了那煞气滚荡的匪徒,当头砍了过去,仿佛觉得身上充满了气力,这小小厮杀场,全不放在眼里。 他倒是不用担心,因为胡麻冲进战场,抓住了那枝要命的箭,又送了他那把趁手的兵器,便已离开了厮杀场。 虽然跨下这匹马不情不愿,但胡麻还是将它扯了出来,当然,自己出了厮杀场后,便从它背上跃下,至于它会不会重新再冲回去,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他只是快步走向了夜色之中,而走出了没多远便看到了小红棠在前面领路,带着他回到了七姑奶奶和张阿姑的身边,笑着向旁边的小红棠说道:“家伙什都带齐了吧?” “小红棠,咱要准备起坛收恶鬼了!” “……” 小红棠用力的点着头,拿过了自己胳膊上挎着的小蓝子给胡麻看,里面皆是香火蜡烛等物。 旁边,张阿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守岁,怎么还要起坛?”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位七姑奶奶又是什么来头,对付那五煞恶鬼的先生是谁,你说要起坛收恶鬼,难道指的是…… 但胡麻也没有给她问出这些问题的时间,只是转头看向了她,笑道:“我是会起坛的呀阿姑。” “当初是你教我的,难道忘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阿姑起坛(一更) “俺教的?” 张阿姑如今脑袋都已乱了,但看着胡麻脸上的笑容,却是忽地反应了过来,好像还真是自己教的? 但自己当初只是教了他最粗浅的法门,临时应急,且之所以可以起坛,请灵,也是因为他们会里的红灯娘娘是个心善且大方的,这小掌柜怎么还当真了? 而胡麻自不解释,只已经从小红棠手里接过了各种事物,快快的布在了周围,有火盆,有稻草扎出来的小人,还有洒在了周围的米,西放一块,西撒一圈,那叫一个胡乱摆放。 待到看见他将三柱香插在了地上,取出了一盏油灯放在跟前,真要起坛,张阿姑已是忍不住了:“你从哪里找来了这些阴邪镇物,这坛……这坛起的可不对劲啊!” “你本就是守岁人,起的坛带了邪性,再用这等邪性镇物,那岂不是……岂不是给自己找来了大麻烦?” “……” 胡麻却怔了怔,旋即笑了起来,眼前这个是自己走鬼门道的师傅,人家师傅说了自己的坛起的不对,那当然就是不对了。 便即笑道:“我确实还没学到家,不如阿姑亲自来起这个坛?” 张阿姑一时惊住:“?” “是的。” 胡麻道:“那恶鬼是得罪了阿姑,那由阿姑起坛收了它,再合适不过,另外,阿姑也别担心收不了他,如今咱七姑奶在这瞧着呢,不是么?” 听见提到自己,七姑奶奶立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向了张阿姑点点头,表明自己确实在这看着呢! 张阿姑一时激动得难以想象,她本是抱了必死之心要收那恶鬼,却收不成功,但孰料峰回路转,如今竟有这個机会等着自己? 凭了自己的法力,以镇祟府留下来的旧物与敕令,都收不得那恶鬼,光是起个坛,那又怎么可能收得了它? 但偏偏,这位神秘的老太太看着自己呢,想到了她刚才怒斥五煞恶鬼的一幕,张阿姑也觉得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些希望,或许真的可以? 这神秘的老太太,能怒斥五煞恶鬼,身份自是不浅,而她的一身道行,就连自己都看不破…… ……自己眼里,她居然没有多少点道行,这只能说自己法力浅,看不穿。 看看四周,这里煞气滚滚,远处杀声震天,村子里面高人斗法,群鬼哭嚎,乃是凶地里的凶地,比当初出现了双头蛇的地方还凶,绝非起坛的好地方。 但张阿姑是个刚烈性子愈是如此,愈是不多想了,用力一点头:“那就让俺来起这个坛,收那恶鬼,俺……” “便是与它同归于尽,也心里甘愿!” “……” 说着,已是快速利用了胡麻拿出来的东西,一一按了最规矩的方式摆放,本来她也有一套家伙什,但因为知道对付五煞恶鬼,起不到作用,反而没有带在身上。 但用了胡麻准备的也一样,只是摆放方式不同,张阿姑起来的坛,极是规整,森严,待到点起油灯,她也一下子认真了起来,口中默默念诵: “天灵灵,地灵灵,人精神,神化身。” “我礼拜,请五煞,拜请五煞降法坛,重恩厚礼谢堂驾!” “……” 一咒念罢,忽地抬起手掌,另外一只手拔下了自己头上插着的铜簪子,向了掌心一划,握起拳头,鲜血滴落在了坛前。 小掌柜毕竟不是个真走鬼,不在行,准备的镇物不全,还缺了一道供品,但张阿姑也没心思给他找去,所以直接划破手掌,滴血为供。 至于请五煞的咒语,也是客客气气,这是走鬼人门道的规矩,无论是请来做什么,都要给足对方尊重。 “呼……” 法坛已起,阴风拂过,张阿姑倒是微生诧异,本以为这等凶地起坛,一起来便要先丢半条命孰不料这坛一起,竟是得心应手。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七姑奶奶,还以为是她在帮忙,只见老太太正面带微笑,不慌不忙,便也一下子心间大定。 “出了皇帝命,这里看起来再凶再煞,也是好风水,阿姑起坛这一次,道行也该大有长进!” 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在旁边看着,不动声色,略略后退,口中默念:“天为证,地为凭。生人莫睁眼鬼神莫留停。” “八方力士领我旨,上坛兵马听我令,速拘五煞来相见,破山伐庙领罪行!” “吾言即令,吾令即法!” “去!” “……” “……” 却在这一霎间,滚滚狂风绕了坛走,森然肃穆之气弥漫于坛间,就连张阿姑,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定睛向了坛中看去。 那两个被胡麻扎了出来的草人,竟忽地动了起来。 隐约间化作了两位皂衣力士,转身向胡麻行了一礼,旋即大步向前走去,出了府门,径向着黄狗村子方向去了。 所过之处,森严之意震荡人心,不仅之前那些被五煞恶鬼强行拘来参加喜宴的邪祟们,忽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威严,纷纷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村里人供的牌位,都纷纷转头,面向墙壁。 …… …… “他是如何敢的?” 而在此时,五煞神无法看到胡麻离开了战场之后的所作为所为,只是感应到了那片厮杀场里的变化,仅是这变化,便已让他怒不可遏。 只是若仔细分辨,倒可隐隐感觉出来,这份怒意,听着更像是在隐藏他的恐惧。 那命薄的小子顶不住这么大的命数,他掺与进这种事情里,对堂上客来说,便是取死之举,那片厮杀场会以任何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形式,将那掺予进来的小小负灵人杀死。 但他看不见胡麻是怎么做的,却能感觉到命数里面的变化。 对于胡麻而言,只是接箭,赠刀,于他而言,却是感觉到了对方忽地躲过了煞气冲盈带来的死劫,甚至紧接着气运升腾,已经压过了自己引发的那部分煞气。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过了这一劫,对方便已气势高涨隐约有了五运加身之意,镇住了自己带来的煞气。 “都说了你眼力格局都不够……” 旁边的山君,像是在看他的笑话,自他出现,便一直没有真个与五煞恶鬼动手,也没毁了规矩,但不动手,却不妨碍动嘴: “在你眼里,那是皇帝命,但在十姓眼里,也不过只是件宝贝,造了出来,便可以破了你的五煞局,亏你辛辛苦苦,过来谋划,要摸人家的底,如今瞧来,摸得如何?” “……” 五煞恶鬼此前一直凶神恶煞,但到了这一刻,竟是反而没了那股子凶气,瞧着刚才那凶狂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一般。 门道里的人眼里的皇帝不是皇帝,是宝贝,自己憋宝造煞,引发了这乱势,仿佛天生的供养之地,但对方也造了一件宝贝,便克住了自己所有。 因着是实话,他反而并不恶声咆哮,反而忽地眉眼森然,向了山君看来:“这不像他们家人能做的事……” “所以说你当时离开的太早了。” 而山君,则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淡淡道:“你不知胡家的后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我也可以告诉伱,那小子……” 他微顿了一下,才淡淡道:“有时候狠起来,连我都有点怯呀……” “那又如何?” 五煞神仿佛被说中了某种心事,声音骤然凶狂,厉声喝道:“现在再反过味来,已经晚啦,胡家已经不成气候了,他现在再怎么做,也终是一死,你以为十姓容得下他?” “待到胡姓除名之时,连你也要受到牵连!” “……” “是。” 山君冷淡的看向了他,低声道:“你只看见了十姓容不下他,却难道没想过,十姓,离得开他吗?” “你……” 五煞恶鬼仿佛一下子被触怒到了心间的恐惧与怒火,煞气腾腾暴涨了起来。 但谁也没想到,怒吼声中,那站在了青帐之间,怒声厉喝的卫家姑爷,忽地倒地不起,但从他的七窃里面,却喷出了一股子黑色的煞气来。 黄狗村子里那口早已被填上的枯井,忽地炸开,一股子黑烟,尽数钻进了井里,源源不断的污水从井内喷涌了出来。 那五煞神,却已不见踪影,竟是直接走了。 只不过,它是何等修为,仅仅是降临了这么片刻的功夫,卫家姑爷,便也已经背不动,随着他的离开,顿时变成了一具血肉枯竭抽离的枯骨,眼看着便已扑倒在地,不活了。 他降临此间,借了这卫家姑爷的身子撒泼叱骂,但其实根本不曾与山君交手,更不用说村子外那位一直没露面的胡家后人,而他的一身法力,也没受任何损耗。 斗法斗法,他的五煞之局已经被皇帝命破了,便即认输,毫不犹豫的便要离开了这里。 当然,他现在这一走,若无坛使召唤,便也回不来了。 等于大败亏输,可毕竟也没损失什么。 堂上客要走,而是借了这口水井离开,便是这时候已经将整个村子都分割了开来的青色帐蔓,也根本拦不住,山君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只是抬起头来,向了夜空之中,轻轻叹着:“早说你不够聪明了……” “一见不妙就想走,你真当自己是过来斗法的,斗赢了耀武扬威,斗输了便认栽离开就可以了?” “人家从一开始,就想杀你立威的啊……”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胡家子孙(二更) 风云色变,鬼哭神嚎。 随着张阿姑起坛,两个稻草人却变成了皂衣模样,皆头戴官帽,腰间皆按了腰刀,手里却一个持了锁链,一个提了刑枷,看起来便像是趁了夜色,匆匆忙忙去捉拿贼人的公差。 如今的黄狗村子,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小鬼,皆是被刚刚降临于此的五煞恶鬼带来,却又因为逃得急,却来不及带它们回去。 如今这所有的小鬼,都在挤挤攘攘,试图钻进井里,跟了五煞老爷回去,但却已经来不及了,看到那两个皂衣身影,来到了村前,直吓的叽哇乱叫。 但两個皂衣,根本不理会它们,径直向前,仿佛什么也没有做,身边这一群小鬼却顿时身上着火,烧得嗷嗷直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多时便已烧得干净,一阵风吹没了,那些被强行拘来的,却是被山君的青帐护着,没有被烧着。 只是那两位皂衣循了村子行走,居然没有发现那恶鬼的行踪,才发现那五煞恶鬼,早已离开,只留了卫家姑爷被汲取一空的尸骨,惨淡淡的缩在地上,身边一个模糊的身影,不停的磕着头。 这模糊的身影,才是卫家姑爷的真身,只可惜两位皂衣过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发出了一声无声惨叫,消散于无形。 紧接着,旁边一道红色的影子冲了过来,抱起了他的枯骨,连同这枯骨上还附着的守尸魂,一头投进了井里,两夫妻总是睡到了一块去了。 “那恶鬼跑了?” 张阿姑也不知道自己起的坛,怎么有这么大的威风,连镇物都可以显形,前去拿鬼。 可是她身在坛上,却可以察觉到黄狗村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知道那恶鬼逃了,便自一咬牙,摸出了一块黑色的骨头来,捧在手里,默默的念咒。 这是那恶鬼强行与自己定了婚约时,留下的定亲之物,是他生前的一块骨头,张阿姑最总也痛恨此物,后来却索性用来施法,帮扶百姓只是被次请了他来,都非打即骂。 如今她便要用这骨头,强行请那恶鬼过来。 胡麻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瞧着,也暗赞张阿姑心思灵敏,不愧是大走鬼,她在走鬼一道,其实本领甚大,只是因为撞见了五煞恶鬼这等存在,才显得处处受制。 有心成全她,便也默默念咒,正是自己的这段时日以来,苦苦练习的枷咒随着他念咒,黄狗村子里,响起了一声惨叫。 却是那位早就被人遗忘的五煞神手底下的烧香人命煞坛使,他随着胡麻念咒,却是忽地身体渐渐收缩成了一团,一道黑糊糊的影子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向了两位皂衣不停的磕着头。 而他身上拴着的草绳,却是慢慢脱离了开来,只不过,脱离之后,却又隐约变成了锁链的模样,在地上哗啦啦作响,径直钻进了黄狗村子里,那不停溢出黑水来的井中。 两位皂衣当及按着腰刀大步赶去。 五煞神如今早已溜走,根本就没有与山君正式的交手,一股子煞气瞬间抽离,远离了明州府,躲回了自己的五煞庙内。 甚至连平时这煞气四溢的五煞神庙,这会子也骤然煞气收敛,变得悄无声息,看起来,倒像是普通建筑一般,一点也不像之前那远远就能感到的模样了。 “够了……” 五煞神此刻,大概也在想着。 折了手底下的五个烧香人,但也大体摸到了那家后人的底细。 虽然看得不真切,但用这个做本,想来也能敲开其他十姓的大门,为自己寻个庇护了。 至于脸面,那可不重要,大不了自己从此不再进入明州一步,躲起来就是。 可也就在他这么想着,耳边忽然听到了哗啦啦的锁链声,仿佛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五煞神都吃了一惊,便忽然看到,两位皂衣身影,赫然已经出现在了庙前。 黑黝黝的锁链,呼喇喇的向了自己的身上卷来,他这一惊非小,甚至没能想明白,这人怎么拘到了自己身前的。 “呼!” 但他自然不甘受缚,一声大叫,四野惊动,走砂走石,那两个皂衣身影,居然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身上忽地燃起了火来,手里牵着的链子,更是一下子不受控制,即将崩断。 “请不过来……” 如今的青石镇子旁边,坛上的张阿姑猛得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竖在旁边的两个稻草人,身上忽地无端端着起了火,心里便已沉重万分。 自己起的这坛,已经得了高人相助,威力大增。 可是用来拘那五煞恶鬼,还是太勉强了,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一着不慎,便要被反噬而死。 …… …… “这五煞恶鬼,果然厉害,连拘灵咒也拘不动它……” 同样也在张阿姑里坛里的稻草人着起了火来时,胡麻便也带了身边的小红棠,悄然后退。 这其实并不意外,自己如今,还没有真正接过胡家的家业,用自己从镇岁书上学到的本事,对付什么阴秽野鬼,甚至是小红灯,都可能会有大用,但对付五煞神,却还是浅了。 但他早有准备,却也不慌,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伸出了手,小红棠便忙从篮子里,掏出了三柱香给他。 胡麻接过了香,来到了一处空地上,背着身后黄狗村子里那滚滚煞气,面向了老阴山大羊寨子的方向跪了,将三柱香点上。 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香灰,捧在手里。 默默的向了大羊寨子方向,拜了三拜。 口中低低的祈祷着:“婆婆在上孙儿不争气,本事学的慢,胆子也小,害你苦等许久。” “今日,恶鬼作祟,欺我胡家无人,只请婆婆将那镇物暂时借我,待我除了这只恶鬼,替婆婆出气!” “……” 既是胡家后人,便有资格用那物件。 但又因为自己还没有能力解决绝户村的事情,去把那信物背出来,所以如今只能说借。 而这,也正是山君说的,惟一可以杀死五煞神的方法里面,最重要的一环。 初时听了这件事,胡麻都吃了一惊,隐约觉得没有底气:“我还没有学成入府的本事,也没有解决绝户村的事情,等于还没有通过婆婆的考验,如何能够提前把这信物借来?” 但山君闻言,却是忽然笑了起来:“考验?” “我会考验你,看你这胡家的最后一个后人,争不争气。” “十姓会考验你,看你能不能背得起胡家这么大的因果,要不要将你视作胡家人。” “甚至连那五煞恶鬼,也会考验你,看你手里还剩了胡家人的几分本事,值不值得他害怕,或是借伱来谋些别的什么好处。” “但惟独,你家婆婆不会考验你。” “她信你。” “所以她才愿挑起胡家这么重的担子,帮你挡着那些风雨,让你有时间学点子本事。” “……” 说罢了,他也极为认真的看着胡麻:“你若做贼一样,只想东扯一把,西拿一块,胡家的东西,便永远也不是你的。” “但你若愿管了胡家人的事,那胡家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也理所应当就是你的。” “你家婆婆临去前,本就留了塘灰给你,你只当这是庇佑你的?” “……” “……” 正因为有了山君的提醒,再加上胡麻也知道自己如今便应该做这件事,所以从一开始就定了这个计划。 以江湖门道杀五煞坛使,以皇帝命格破五煞之局,论起来斗法,自己已经赢了,五煞神再凶再恶,到了这一步时,也一定会逃走。 想杀堂上客,实在太难了,对方化身千万,有庙不死,便是山君全力出手,败他容易,却也杀不了他,但幸好,山君知道一个方法,自己又恰好能做到。 …… 心里想着,他三拜一祷,神色肃穆。 也就在他这话音落下之际,耳边却只听得,空中仿佛有霹雳雷无端出现,夜风滚滚,搅过四方,将他衣袍头发,都吹得猎猎作响。 但偏偏,他身前烧着的三柱香,却笔直向上,仿佛丝毫不受夜风影响似的,而身前受了他三拜的那包塘灰,也忽地被风卷起来,洋洋洒洒,飘向了空中。 但这塘灰,却不是被风吹散了,而仿佛是弥漫起了一层雾气。 这雾气与夜空融为了一体,胡麻也一阵眼花,竟仿佛看到了婆婆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仍与当初护着自己的时候一样,佝偻着身子,眉眼慈祥,眼神里有着浓浓的欣慰。 “我家孙儿长大了……” 胡麻的耳边,也似乎想起了她的声音,在笑着:“既是办正事,要用自家东西,何必说一声借?” “婆婆……” 胡麻看到了婆婆的影子,也猛得直起了腰身,想要说些什么。 但想说的太多,这一会,倒是一下子堵住了。 而同样也在这时,婆婆并未多与胡麻说话,她只是看着胡麻,仿佛看不够似的,一边看着,一边点着头,抬手沾了沾眼角溢出的泪水。 慢慢伸手,抚摸了一下胡麻的脑袋,忽地身形向了夜空里面,愈飘愈远,身形也变得愈来愈大,仿佛与整个夜空,都融为了一体,一句久违的话,仿佛夜空的叹惜: “胡家的孙儿回来了,在向你们磕头,难道一个个的,还要装死不成?”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胡家信物(三更) 在胡麻拜了三拜的一刻,距离此地也有几百里外的老阴山内,冤魂荡荡,对月嚎哭的绝户村里。 那村间石台之上,被铁链子紧紧束缚着的石匣,忽然嗡嗡作响,颤抖不已。 村内的阴魂厉鬼,心生感应,纷纷呼号,四散欲逃,但村子周围的四块镇门石,却也在这时发出了隐约霞光,仿佛变成了四位身披金甲的将军一下,看向村中,镇住了一切异动。 而在青石镇子,黄狗村子前,胡麻却是在看到了婆婆的影子飘散之后,内心里一阵唏嘘,倒有一种奇异的情绪浮现了起来。 哪怕此前山君对自己说了此法可行,但他心里也是有着些许不安的,继承胡家的家业是必然的,但继承起来,究竟是否会有这么顺畅? 转生者都怕十姓,惟独自己偏要向了十姓门里走,本质上,这算不算确实是一件寻死的行径? 可是,在看到了婆婆的影子之后,他忽然又感觉自己确实是想的多余了。 如今距离婆婆将自己救回来,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年之久,内心里,或许也已经觉得有些疏远了? 不得不承认,当初自己确实感动于婆婆对自己的付出,但随着时间推移,却也偶尔觉得内心里有些不安,对婆婆似乎还没有小红棠熟悉,就更不用说是胡家这个身份了。 自己继承胡家这份家业,是因为意识到,哪怕不继承,躲不过的还是躲不过,所以便索性主动向前迈上一步。 但感情? 除了与自己一样也姓胡哪有什么感情? 可这种微妙的情绪,却在看到了婆婆的一瞬间,便已消失无踪。 听到了自己要借信物,听到了自己要杀死五煞恶鬼的打算,婆婆没有问什么,也没有怀疑什么,她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欣喜。 她只是认为胡家的人长大了,确实开始准备做一些事了。 那么,或许自己也真的是胡家的后人吧,只是忘了一些事,又想起了一些事? 口中,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惜然后胡麻便轻轻的抬起了头来,他看到身前的风,忽然变得异常猛烈了起来。 这风如同满蕴了某种威严之色,几乎要将他的身体也吹倒,但他却知道到了关键时候,只是站起身来,死死的站定了脚步,眼睛都没有闭上,只是看着前方夜色。 夜色愈浓,仿佛化作了浓浓的潮水,而看不穿的潮水深处,则有异样微生,有东西在靠近。 咚咚咚! 胡麻耳中,似乎听到了沉重的震动,每一声震动,都如大地震颤。 他强撑着向了前方看去,终于等到这震动声近了,眼前也忽地看到,潮水般的夜色里,隐约散发出了一团金光。 再紧接着,这金光愈近,赫然便是两位身穿金甲的力士,行走于夜色之间,金甲流转,将阴森夜色里的诡异气氛一扫而出,游荡在周围的孤魂野鬼,不及逃开,便已化作了清烟。 那震动声正是他们的脚步传来,各伸了一只手,共同拎着一只黑色的匣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然后重重的放到了胡麻身前。 “果然借来了,这就是胡家的信物?” 胡麻强捺着心里的激动,缓缓作揖,谢过了两位金甲力士。 但他们却不言不语放下了箱子,便一人持戟,一人持斧,分立左右,护住了石匣。 “哗啦!” 这石匣上面的锁链,同时忽地散落开来。 胡麻也能感受到这匣子里面的事物,正散发着某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力量,这是胡家之物,也理应是自己之物。 但自己面对着这石匣,竟有种本能层面的,想要逃走的想法,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属于转生者的那一部分,在下意识的恐惧这匣子里的东西,有种躲避此物的本能。 但这一幕,本来就是躲不掉的不是么? 如今不趁了这个机会,提前看看是凶是吉,难道真等进了绝户村,正式拿来此物的时候再冒这个险? 他咬紧牙关,神色肃穆,缓缓的,将这匣子的盖子,一点点掀了起来。 “呼!” 一股子无法形容的烈烈劲风,扑面而来。 不是邪祟出现时带来的阴风,也不是五煞神身上的那种煞气,而是一种堂堂正正,但又威严沉重,让人一望便心生敬畏,心底的阴邪念头,都似乎要被瞬间吹散掉的森然气势。 胡麻目力已非比从前,如今居然也要缓了一缓,才看清了匣中之物的模样。 那赫然是一把黑黝黝的,沉重万分的铜锏,上面有着人面虎爪的狴犴法纹,法纹以一种赤铜般的物质镶嵌了出来,只是这赤铜,又隐约像是活着的。 头圆体方,共分九节,长一丈八尺,粗若人臂,安安静静躺在匣内,却可以感觉到上面蕴含着沉甸甸的气息。 “这,就是胡家的信物?” 胡麻没有过多打量这把黑色大锏,早先看到这铜锏时心里那一点点疑虑尽去,面对着这铜锏,他竟感受到了一种心灵上沉甸甸的压迫,以及强烈的亲近之意。 似乎是血脉里的一些东西,与这铜锏产生了呼应,他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渴望拿起它来。 于是,胡麻也沉沉的吐了口气,伸手进去,握住了锏柄,缓缓的一提。 提不动。 那锏看着便是沉重无比,如今伸手去拿,却似乎比看着时还要沉,胡麻这一手之力,别说拿起它来,便是动它一动都难。 但到了这一刻,胡麻也挑了挑眉,忽然之间,一声低吼,三柱道行,全部使了出来,以守岁人法门淬炼过的身体,也骤然之间,爆发出了所有力道。 如今,就连胡麻都不知道自己这一下子,使出了多少力气。 他已经很少需要用这全身的气力,去做些什么了。 但如今,面对着这铜锏,居然也是用尽了这全身的力量,终于才握着锏柄,一点一点,将它提了起来。 一点一点,移出了黑色的匣子。 但也只是勉强提出来而已,想要举起来,那是万万不能,而且在将这铜锏提出了石匣之后,自己便是一身守岁人的气力,也已经支撑不住,忽然手里一滑,铜锏径直坠向地面。 “嘭!” 这一霎那,仿佛整个明州都跟着颤了几颤。 不是真实的震,而像是神魂忽然受到激荡,头晕目眩,就连远远瞧着的小红棠,都一下子摔了個屁股墩,揉了揉鼻子,只呆呆瞧着这铜锏。 锏身落地的一霎,便正正的插在了地上,笔直竖立,九节锏身,渐次碰撞震动,形成了仿佛某种凶恶兽类的嘶吼,一层森严气势,骤然向了四面八方蔓延过去。 于这一瞬之间,各地呼啸的鬼哭与冤气,都在这气势压迫之下,尽数被冲散。 黄狗村子里,本来被五煞厉鬼带了过来,又被皂衣惊动,纷纷逃进了各个角落的小鬼,也在这时纷纷落地,被压成了一个个肉饼,然后渐渐消失。 同样也在这时,张阿姑的坛上,眼睁睁看着稻草人起火,却已无以为济,那五煞恶鬼道行太深,自己根本就请不动。 若不是对方如今也很小心,只怕自己早已被对方的煞气,反噬而死。 但也就在她即将撑不住时,忽然旁边笑眯眯看着的七姑奶奶,也似有些担心,向了她叫道:“大姑娘,就差一点了,使使劲哇!” 七姑奶奶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是看张阿姑似乎有些气力不济,所以给她鼓鼓劲儿。 但这一声喊,却也真的让张阿姑横了心,十年前被害死了娘亲,十年来日夜恐惧,十年来挨打受骂的委屈浮上了心头,却是连反噬都不怕了。 就算反噬,也得是它过来才行,那也等于请进了坛里。 便一声大叫,手里握着的黑色骨头,竟是被捏碎,声音响在坛中:“恶鬼,给俺进坛里来说话……” “呼!” 也在这一霎,张阿姑身前那几乎要熄灭掉的油灯,忽然呼呼的燃烧了起来,照得四下里一片大亮,狂狂的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隐约间,仿佛响起了某种森严肃穆的声音。 夜色变得无比的沉重,沉重到让人似乎要生出了幻象,高大而森然的气息,缓缓出现在了张阿姑的坛后。 因为是她在起坛,所以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的变化,她赫然看到,那是一个高大巍峨的殿宇模样,有着高高的屋脊,与厚重古朴的黑色大门。 门前,两只苍劲凶恶的镇门兽,眼底似乎散发出了凶恶冰冷的光芒。 下一刻,这尘封已久的黑色大门,忽地缓慢的,沉重的,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隙,隐约可以听见那如真似幻,震人胆魄的声音。 “镇祟府开,诛凶斩恶!” “……” 下一刻,一块黑黝黝的令牌,忽然从那只开了一隙的大门里面,扔了出来。 张阿姑如今已经愣在了当场,心里只有着无法言喻的激动,脑海里来回只回荡着一句话:“镇祟府,开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强拘恶鬼 此时的衮州境内,五煞神正大发凶威,将两个皂衣身影几乎完全烧毁,铁链也要瞬间挣脱,准备弃了堂上的香火,立时再次遁向更隐秘的地方。 反正对自己来说,这也只是明面上的神庙,暗中供奉自己的地方颇多,但有一个牌位立着,自己也能东山再起。 却不曾想,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子熟悉而又恐惧的气势降临到了庙前,眼前一阵金光大作,一只裹着金色甲胄的巨手,伸落了下来,抓住了正崩飞出去的锁链。 “哗!” 锁链被那只金色巨手抓住的一刻,五煞神身上的凶威与煞气,宛若冰雪被熔铁消融,两位皂衣身上的火光大盛,但却已掺杂了丝缕的金芒,重新挥舞了铁链,向了五煞神的脑袋上套了过来。 “镇祟府?” 这一刻,五煞神发出来的声音里,几乎带着绝望与难以置信之意,简直要魂飞魄散,居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只是忽地张口大叫了起来: “我已在堂上食了香火,你们不可如此拿我……” “……” 但无人回应,那仿佛蕴含了滚滚凶煞的锁链,只是径直飞进了庙里,五煞神缩回了神像之中,而这铁链,便也毫不客气,径直套到了神像的脑袋上面。 庙外的两位皂衣,手里的链子用力一扯,却只听得喀喇一声,整座神庙,轰然倒塌,犹如经了一场地震,变成了满地瓦砾。 而在一片废墟里,五煞神像底座迸裂,整个被拖出了庙来。 “吾乃在册庙神,奉旨可享香火,你们……你们不可毁我庙宇,坏我金身……” 五煞恶鬼咆哮不已,奋力挣扎,口中时而怒斥,时而哀求,但那两个身上燃着火的皂衣,却哪里理它,只是一言不发,扯了铁链,径直拖了他,穿城过县,径直向了明州而来。 如今,自衮州至明州,也不知有多少门道里的人,或是平头百姓,皆做了一梦。 他们耳中听得凄嚎求告之声,迷迷蒙蒙又仿佛看到了两個身上燃烧着火焰的皂衣人,一身煞气,用铁链拖了一个身生五首,浑身漆黑的恶鬼,在门前经过。 只唬得无论是人是鬼,纷纷向前磕头,一路听着那哭嚎之声远去,茫茫然,内心生出了本能的敬畏,一时都只觉大脑空白。 “喀喀……” 衮州境内,颇有几个地方,或明或暗,供奉了五煞老爷,有的是供奉已久,早已修起了神像,也有的是才刚刚救来了香火,暗中供在堂里,每日以血食祭祀,以求赚些邪财。 不是不知道五煞神凶,但五煞老爷也灵验,要花重金,才能请来一柱香火供奉呢…… 但也就在这一刻,他们却纷纷觉得心慌,忙忙跑了出来看,便看到自己供养的神像,或是刚刚立起来的牌位,忽然破裂,一股子黑气飘了出来,卷起了自家魂灵,一并飞出了家门去。 无边无际,四面作方的黑气,皆穿州越府而来,附着到了这被拖行的神像之上,一路向了明州而来。 “唏律律……” 明州府外,刚刚才由梅花巷子,衙府里的差头,以及世家贵人连夜召集起来的一支人马,挑枪掣刀,喝开了城门,连夜往青石阵子方向赶来。 他们手里举着火把,腰间佩着刀剑,手里举着府令,所过之处,便是有些邪祟,也纷纷逃散,不敢拦在他们路前。 但却也正在狂奔之中,忽然之间,跨下的马一片片的受惊,高高扬起了前蹄,一阵子你冲我撞,马上的乘客被摔了下来,挤作一团,不明所以,急声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东西作祟?怎么忽然惊了马?” “……” 但还不等这喝问出口,却又忽地一个个的禁声,已是感觉到了前面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森然气势,阵阵阴风卷来,竟是仿佛眼花了,看到前方夜色,已破碎成了另外一个世界。 脚下的官道,变成了某种森然大道,两侧有滚滚阴风卷了起来,扬起砂尘无数。 自身前横着经过,道上,正有两位身上燃着熊熊火焰,大放金光,手里扯着铁链的人,拖着地上一只黑气滚滚的恶鬼,从他们前方缓缓经过。 “那……” 有人等那拖着的恶鬼走远了些,才忙转头看向梅老先生,想要发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哑了。 一个个只觉心神不定,魂都被跟着拘走了似的。 “那,那是堂上的庙神啊……” 梅老先生更是看着那被拖走的恶鬼,已然认出了什么,心里这一惊,便是心脏便要停了,一张老脸煞白如纸,喃喃自语:“连庙神都被拖了下来,也要被……” 淮南,某个宽阔深邃的宅邸,最深处,黑森森的祖祠里,供奉着淮南卫氏历来的先祖牌位,密密麻麻,摆放的层层叠叠。 而在牌位前面,则是悬着一张又一张的黄色纸条,上面写着卫家人的八字与姓名,入婿的也算,但嫁出去的则要摘下来,夜风一吹,哗啦啦的响着。 但也就在这时,这些纸条里,其中某一个特意挂的更靠近先祖牌位的一张,居然莫名其妙,忽地燃烧了起来,旁边的牌位,而是忽然啪啦啦的响,一下子好几个从架子上栽了下来。 “哎呀,大事不好……” 这等世家,皆有专门的守堂族人,听见动静,吓丢了魂,慌忙敲起了锣来,震得全家不宁。 卫家的族长披了外袍,急急的跑了过来,看得一眼,便已是气得脸色发青,怒喝道:“那个不争气的浑帐,不过是回去取他们家的先祖牌位而已,究竟又恶了谁?” “竟是连先人也没眼他看了,这是在骂我们不孝呢……” “去查,查查他究竟做了什么?” “……” 卫府上下,人皆惊悚,忙有家丁,连声答应,却不想,这卫家族长却又忽地反应了过来,急忙伸手:“慢着!” 众人皆大气也不敢出,向他看了过来,却见他死死的盯着掉落在了地上,兀自颤抖不已,仿佛在颤栗的牌位,手快的守堂人,早就恭敬的捧了起来,放到了架子上,还要烧香谢罪。 孰料,这一下子,居然没放稳,又丢了下来,其他几个也跟着颤颤的样子。 他倒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个激灵,立时做下了决定,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先莫查了,等事情过去,再听听风声吧……” “好家伙,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幽幽古道,不知该是人走,还是鬼走,当身上燃着火的皂衣拖了五煞恶鬼经过,也有一些不在明州的人,忽地心生感应,小心的看了一眼,却是脸色渐变。 “镇祟府,镇祟府重开了,那一家子的人,终于不再躲着了?” “……” 某些守在了上京,几十年不出门一步,只负责往祠堂里上香的人,也睁开眼看了一眼,缓缓摇头,向了堂上无数黑压压的人影,苦笑道:“白家奶奶,你教出了一个好孙子。” “他跟之前的胡家人倒是不同,说要杀就要杀,这是一点规矩也不在乎啊……” “……” “规矩?” 四下里一片森然凝重,只有一个苍老中带了欢喜的声音响起:“我孙儿只是不想受气,毕竟我们家的人受气已经受的够多了!” 而到了青石镇子前那些以红灯会为首的江湖门道众人,这一晚经了事情太多。 还没想好究竟是撤,还是前去那片厮杀场里帮忙,却冷不丁听到了哗啦啦的锁链声,感觉到了那仿佛直吹到了眉睫的森冷气息,冷不丁睁眼,就看到了前方有人拖着狰狞的恶鬼经过。 正说着话的一下子闭嘴,正鼓动着什么的也全无了声息,纷乱的气氛忽地安静异常,只呆呆看向了前方。 “那是……” 有人颤颤的说了一句,却忽然像是提醒了众人,慌得忙忙闭了嘴,纷纷跪倒在地,或是直接从马上跌了下来,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眼睛。 而红灯会的右护法,则是反应极快,飞快的将挑着的红灯笼摘了下来,单手扯下外袍将红灯笼包裹在了里面,饶是如此,仍能感觉到衣袍里面,颤抖不已。 一缕红光,从衣隙里透了出来,仿佛在偷瞧。 无数的声音都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一样,前方的厮杀,以及周围的人声马鸣也尽皆消失,所有的眼睛里,都只看到那两个燃着火的皂衣,拖了那一只恶鬼,径直从身前走过。 他们走向了夜色的极深处,顺着看去,众人才看到那里早有一座黑色的府邸等着,森然肃杀之意,迫眉而来,荡人心志。 “怎么把神像给拘过来了?” 另外一边,当无数人都呆呆的看着那恶鬼被一路拖行,来到了森然神秘的府邸之时,胡麻也在深深的感慨着,这镇祟府的霸道与神秘。 之前借了山君的力拘那青衣恶鬼,也只是拘来了一道灵体。 如今借了胡家的信物,拘这五煞恶鬼,倒是把人庙里的神像都搬过来了? 而且一路拖拽,穿州过县,一点都不避着人,反而被不知道多少人看进了眼里,这是干啥,示威呢? 这也…… ……太霸道了吧?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斩神像 压住了心底的激动,胡麻看向左右,倒感觉自己像是正站在了一方高堂大院之中。 周围皆是森重肃穆的目光,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看着自己,两排金甲力士,立于左右,各持刀斧,紧闭了眼睛。 这座神秘的府邸,是被匣子里的九节铜锏打开的,而这一打开,便以九节铜锏为中心,出现在了自己的周围,也出现在了张阿姑的法坛后面。 他能够隐约看到这府邸的模样,却是发现,其实这府邸,就是与自己之前用镇祟书上的法门起坛的时候召来的高堂大殿一样,只不过,如今这府,却更真实,更森然。 他立身于府中,能够看到高高的屋脊,黑色巨柱,看到了竖立在院中,不知用什么蒙起来的大鼓。 再往里面看去,他甚至还能看到那雄伟高大的庭殿,看到了雕着凶兽狴犴的柱子,也看到了前方那一方案台,上面有着令箭,也有厚厚一叠,积了尘的卷簿。 在最左面,甚至还有一排黑森森的铡刀,一字排开,让人惊悚。 这里的每一样事物,都带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气质,又似有着种荒凉肃穆,鼻端,甚至可以嗅到浓烈的血腥气,却不邪异,而是让人天然的生出敬畏。 胡麻也下意识的想看清这里的一切,但他动不了,只是稍稍一动,便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滚滚煞气向了自己涌来。 这煞气比五煞恶鬼的还要强烈百倍,万倍,但偏偏,都是煞气,却也堂堂正正,那就感觉,就像是五煞恶鬼身上,是恶人之煞,但这堂上,却是刑律杀伐之煞,双方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因为自己这九节铜锏旁边,才能支撑得住这份量。 若无此锏护体,怕是直接便要压垮了。 实际上,哪怕只是站在这里,他也感觉到了滚滚的沉重煞气,不停的穿过自己身体,似乎要将自己淹没。 就像是在最凛冽的冬天,面对着最刺骨的寒风,便是有一百个理由赶紧缩起来,但却还是咬住了牙关,站住了,挺着这府内的沉重煞气,反而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这一站住,就像是在接受洗礼,被那府里吹出来的阴风,吹遍了全身,几乎要吹散了魂魄,但又偏偏因为站住了,魂魄反而更凝实。 然后,他才从府中看向了外面,便看到了张阿姑的法坛,以及法坛里的五煞恶鬼。 “镇祟将军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 “啊?” 张阿姑在看到了眼前的景像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听了胡麻的话,起了坛,召那恶鬼,本是觉得力不从心,堪堪失败,甚至直接受了坛上法力的反噬,却冷不丁,竟忽地心生感应,抬头看去。 这一眼,便只觉得煞气滚滚,迫人眉睫身边燃烧着的火盆与油灯,都火光大炙,照得四下里一片影子扭曲,如同群魔乱舞。 而在坛内,阵阵阴风呼啸,渐渐缩成了一团,竟是化作了一个身生五首,凶神恶煞模样的厉鬼,五颗脑袋,五张脸,同时面露恐惧之色五张嘴里皆说着求饶之语。 这是五煞神? 她一时间,甚至难以将这个苦苦哀求的鬼影,与曾经笼罩在自己命运上头的恶神联系到一起。 “好家伙……” 就连旁边的七姑奶奶,都唬得从轿子上跳了起来,脱下了自己的鞋底,握在手里,跃跃欲试:“你这恶鬼,不凶了?” 而也是她这一叫喊,才惊动了张阿姑,她终于确定了这是真的,但同样也明白,这恶鬼不是自己招来的,或者说,是有更厉害的人,借了自己的法坛,把他招了过来的。 她也忙忙的转身,向了那身后虚浮的影子,便要跪下去。 “莫跪!” 但她膝头尚未着地,便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经过了层层法力加持,显得极为厚重,张阿姑身子一僵,便没有真的跪落下来。 但她兀自心里慌着,抬头看向了那模糊的殿里,威严而神秘的目光,然后便听到了那声音淡淡的吩咐:“审它!” “我……” 张阿姑甚至有些恍然,听到了那個声音的吩咐,她便下意识的转过了身,仍是看向了坛上,看向了那兀自磕头求饶,没有一点威风煞气的恶鬼。 这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恶梦,但这一次,她却真的感觉身后有人撑腰,不怕它了。 于是,她也大着胆子,向了那恶鬼,大声道:“你……你可知罪?” 坛中恶鬼,似乎也听到了这声音熟悉,略略一张,只荡起滚滚煞气,吹得张阿姑身前火苗,猎猎作响,竟是没有回答。 张阿姑声音还有些颤,但是能够感受到身后那森严肃穆的镇祟府,能够感受到那神秘的府邸之中,传出来的目光,所以,她的声音也渐渐坚定,有了底气与锋芒: “五煞恶鬼,我在问你,作乱一州,造煞害人,不知多少人家好心供奉,却被你害了满门,你……” “……你可知罪?” “……” 迎着张阿姑的喝问,坛中的恶鬼终是反应了过来,忽然急急说着:“小人知罪,小人不该不知深浅,忤逆犯上,不该肆意放纵,贪了血食……” “小人本是门下护法惟愿再回府内伺候,忝当跑腿,将功赎罪……” “……” 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又急又快,这等上了堂的存在,便是说话,也带着沉重的力量,普通人听了根本受不住。 张阿姑是大走鬼,但连她听着,也会感觉头疼,只能听见一部分信息,如今听它回答的太过杂乱,竟是一时有些头晕脑胀,反而不知道该回答一些什么了。 但身后镇祟府里的胡麻,却是可以清楚的听到,它所有的话,甚至从府内看去,居高临下,竟是窥到了他心里的一些想法。 便如山君所言,它究竟是真打定了主意要改换门庭,拿了这一番试探,去当作敲了其他门道的敲门砖? 还是想看看胡家后人是否有出息,趁了这会子回归,好搏一个好前程? 想着时,张阿姑也已身体微晃,她起了坛,却前有恶鬼,后有镇祟府,明显扛不住了,再加上这恶鬼的求饶话语,也不由让她心思微颤。 这恶鬼,本来就是走鬼门道里的护法,如今它有求饶之意,难不成这镇祟府…… “走鬼门道,不养恶祟!” 但也就在这时,镇祟府内,森然声音响起:“你忤逆欺主,造煞害人,其罪本已难赦,更何况……” 张阿姑都感觉到,身后的声音忽地森严了起来:“伱假借护法之名,欺我走鬼门徒,坏我堂上规矩,这次若饶了你,怕不都以为我走鬼门道受了气,却无人撑腰?” 这声音响起,张阿姑已是身子不由得一颤,耳边如起雷霆霹雳。 但也在这时,忽地听到一声厉喝:“还不杀了?” 这话只吓得张阿姑都身子一哆嗦,然后慌忙的将手里刚刚接着的令牌,烫手般扔了出去,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令牌落地,顿时四下里响起了一片问罪之声,如同天地倒旋,四方逼迫,滚滚煞气纷涌而来,于一霎之间,忽忽涌入了张阿姑起的这小小坛中。 紧接着,那镇祟府的大门之中,赫然走出了两位金甲力士,森森然步入了张阿姑的法坛,直向了那五煞恶鬼走了过去。 那五煞恶鬼大惊失色,猛得跳起,竟是想要直接冲出坛去。 但两位金甲力士却是忽地伸手,将他按在了当场,一左一右,直接押了他,送到了那一排铡头之中,其中排在右边第二位置的虎头形状的铡刀之下。 全不由得他分辨,铡刀高起,又重重落下。 “嗤!” 五煞恶鬼呜呼大叫,声音嘎然而止,五颗脑袋,滚落了一地,呆滞的眨着眼睛。 …… …… “杀!” 与此同时,胡麻起坛拘鬼,下咒杀神,都不过只是坛内之事。 但随着他这厉声大喝,偌大明州,甚至还包括了部分的衮州地界,却也让人冷不丁的心惊胆颤,仿佛感觉黑暗之处,正有雷霆轰鸣。 那无数看到了恶鬼被拖行过来,送入府中的人,同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才发现眼前一切,都只是虚幻,似乎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可众人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彼此脸上的惊恐,心里自然也就明白,做了这个梦的,可不只自己一人。 青石镇子旁边,杨弓已经带人即将杀退了这群匪徒,但也能够感觉到,随着这场厮杀持续愈久,死了的人越多,剩下的匪类,也愈发的疯狂,一个个的红了眼睛,宛若妖魔。 就连他也觉得开始越来越难杀的时候,却冷不丁隐约听见了肃穆森严的喊杀声音。 紧接着,“扑通”一声。 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空中竟是忽然掉落下了一个巨大的泥塑,不偏不倚,恰好将最后那些一身煞气的匪徒砸死。 众人也皆吓的四散,良久才壮起胆量,重新凑近了过来看,赫然便看到,竟是一尊被砍去了脑袋的神像,谁也不知从哪里来,更不知为何从天上掉落。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熟悉的影子 一时之间,万籁俱静,便连口喘息声也不闻。 当那一声杀伐落下,空中掉落了无头神像之时,仿佛整个明州,都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 张阿姑看向了自己的坛前,那五煞恶鬼被斩杀之后,掉落的几块黑色骨头,不知所以,怔了一会,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忙忙的向了身后的镇祟府虚影磕头。 而如今,那金甲力士已经回了镇祟府内,这虚影也在快速的变淡,消失,但刚刚借她的手扔出去的那块黑色令牌,却没有收回去。 而在这镇祟府的虚影消失之时,张阿姑也隐隐约约,透过镇祟府开阖的一线缝隙,似乎看到了里面有一道身影,立身于虚影之中,向了自己看来,那人模样她看不真切,却觉得非常熟悉。 而在她身边,七姑奶奶这回聪明了起来,也忙跟了磕头,只是小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看那几块黑色骨头,似乎也有些怀疑嘴里自言自语着: “瞧着这么凶,也不厉害啊,说杀就杀了……” “……” 自打七姑奶奶做了她们这一家子的主,她唯一亲眼见过,且害怕过的就是这位五煞恶鬼,可没想到,这么凶的一个家伙,居然就这么轻易,便掉了脑袋。 七姑奶奶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道理,也不知会对以后的她造成什么影响。 “解决了?” 而此时黄狗村子里的山君,也淡淡笑了笑,手掌轻轻一抬,这交织纵横在黄狗村子里的青帐,便又飞快的收回,重新飘到了小红棠的胳膊上,再次扎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自语着:“不尝一次甜头,总是不上心的,借用了这一次,便该很快就去取过来了吧?” 边自语着,身形却是渐渐消失,化作一阵香风,径往老阴山里去了。 红灯会一方,在五煞恶鬼人头落地之时,红灯娘娘出溜一声就从二锅头的衣裳里面滑了出来,影子都显化出来了,顺势跪在了地上。 阴晦的灯笼光下,只看着脸色苍白,身体不停的哆嗦:“又杀了,又杀了一个啊……” “明州府里的这位贵人,不太爱理人,但爱杀人啊……” “……” 青石镇子之外,明州府城那一批急急赶了出来的人马,瞧见了五煞恶鬼被斩之时,便已浑身颤栗,不知所已,甚至不敢上马,但滚滚阴气扑面,却仿佛迎着了一道冷漠而不满的目光。 在那威严肃穆的府邸,府前正背着手站了一人,他们看不清那人影的面貌,却能看到他正转头朝自己看来,一声冷笑: “你这堂官,我看做的也不怎么样……” “……” 梅老爷子慌忙的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只觉如同天塌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敢说。 “娘娘,起来吧,那位贵人已经离开了,他看到娘娘您这次这么帮忙,说不定以后还有恩赐呢……” 红灯会里的右护法,则是将跪在地上扯都扯不动的红灯娘娘劝了起来,目光微微闪动,看向了远处那厮杀场里掉落的无头神像,心底叹着:“走鬼门道,以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只是可惜,我本来还想偷点什么的,现在倒好了,人家后人出手了,看样子以后不能再这么小心了,白耽误机会……” “我若早点出手,说不定如今已经得着了……” “……” “……” “小东家,刚刚,刚刚那是什么动静?” 而在如今的老阴山边缘的榆钱村子里,草心堂的小东家最近带了司命门道的郎中与门徒治煞,歇宿在了山里,倒躲过了外面的乱象。 但她们不知道在青石镇子上,土匪与护村人的一场厮杀,却感觉到了那一声喊,也感觉到了那巨大无头神像,从空中掉落,砸得一地煞气,就此消弥于无形的动静。 就连五鬼掌柜,也被这动静吓的不轻,不知所以慌忙的过来请教小东家。 “镇祟府开了,杀了一位堂上的。” 小东家淡淡的说着,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她养的那只白猫,则是蹲在了她的膝头,脖子处的毛一根根炸起,瞳孔如同眯起了一根针的模样。 “啊?” 小东家说的轻松,仿佛只是在形容一件小事,但五鬼掌柜听得,却是头皮一阵阵发麻:“诛神敕鬼,奉旨荡邪的镇祟府?” “不是,不是已经关了二十年了吗?” “……” “若不是因为关了二十年,如今又怎会乱成了这個样子?” 小东家冷淡的笑了一声,道:“当然,既然如今重新再开了,那想必这世道,就要更乱了。” 五鬼掌柜实在是被这个消息吓到,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讨论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有些为难他了,但也就在这时,小东家忽地脸色微怔,旋即五鬼掌柜也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 他们慌忙的看向了外面,便只闻得一阵香风,缓缓吹过了庭院,空气里隐约有些空灵缥缈的乐声,某种威严厚重的气息,自头顶之上落了下来。 “摆香案,供三牲。” 小东家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向五鬼掌柜吩咐:“这是有位山里的大人,正准备回山,路过咱们这里了……” 五鬼掌柜忙去准备如今他们在山里除煞,一应事物皆有,倒是很快便设起了香案,献上了供品,小东家带头来到香案前烧香,恭恭敬敬的向了空中祭拜。 “咦?” 平时这种祭拜,神灵自知,无形之中,便已落了福缘。 但这一次,他们许是离得这位太近,竟是真切的听到了对方温厚的声音:“外面闹得一团糟,惟独你们还想着除煞造福,着实难得,念在你修行不易,便予了你这道缘法吧!” 五鬼掌柜等人,皆不敢抬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能够感觉到小东家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异常的激动。 白葡萄酒小姐做了自己转生以来最大胆的一次举动,许是已经满足了心愿。 不过同样也在这时候,距离老阴山,距离青石镇子,都极远的地方,有一人在感受到了五煞恶鬼脑袋被斩之时,直吓的身为筛糠。 他本是五鬼老爷的烧香,负责起运煞坛。 但也正因为憋了一宝,倒是心生感应,忽地察觉到了运势不妙,这才做了最大的一个决定,借口被人追杀,没有去青石镇子,而是逃出了很远,躲在了一户农家的鸡舍里,头也不敢露。 在无头神像从空中坠落时,他简直恐惧到脑袋一片空白,同样也深深的感觉,自己亏得此时憋了一宝,竟是躲过了这么一劫,回去了要好好供着宝贝,养福修命了。 然后,也就在他这喜惧交加之时,忽然听到“诶”的一声,猛得转身,就看到一颗漂亮的小脑袋,钻进了鸡舍里面来,正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 “哎呀……” 把这运煞使者吓了一跳的同时,那小脑袋收了回去,一瘸一拐的,满脸是惊喜:“终于找着你啦……” “不枉我瘸着腿追了你几百里地啊……” “快把我宝贝还来!” “……” “……” “终于解决了……” 青石镇子旁边胡麻看到了五煞恶鬼人头落地,心里也微微一松。 他看到那两位抬了匣子过来的金甲力士,默不作声,提起重锏,放回了匣子里,旋即匣子上面的锁链自动封锁,便又转身向了老阴山方向走去,愈走,身影便显得愈淡。 胡麻可不敢拦着他们带走这东西,只是在他们身后,长长的一揖到底,内心已是心绪起伏。 “早晚是我的,也该拿回来了。” 只能如此安慰着自己,胡麻拿出一颗血食丸,背过身去,撕成两半,又揉了揉,然后转回身来,递给小红棠,当作她这一晚上辛苦的奖励,然后才带着她,向了张阿姑起坛处走了回来。 “阿姑,这回心事了了吧?” 张阿姑正在坛里,许是受惊太过,如今还没有收起坛来。 小红棠一过来,便看到了坛里散落着的几块黑色骨头,顿时眼前一亮,上去就捡了往自己篮子里放。 旁边的七姑奶奶本来也注意到了,想过去捡来着,又不太好意思了,自己是啥身份呀,总不能跟一个小丫头抢东西吧? 胡麻当然也不阻止小红棠,看了看,只是抬头向张阿姑看了过去,便见此时的她,竟是满脸泪水的模样,用力的点了点头,忽然转身向旁边的七姑奶奶跪了下去。 七姑奶奶正笑眯眯的转过了头来,觉得今天晚上吃了个席,骂了个人,看了场热闹,心情挺好的,忽然见到张阿姑向自己跪了下来,顿时脸色尴尬: “诶,诶,怎么又跪?” “咱身上也没带什么打赏的喜钱啊……” “……” “带了的带了的。” 胡麻忙掏出了自己帮人走鬼赚来的铜钱,递给了七姑奶奶,让她赏给磕头的张阿姑。 而张阿姑不明所以的接过了几个铜钱时,上面还有着胡麻淡淡的体温,她接在手里,忽然抬头,看向了站在七姑奶奶身边向了自己笑的胡麻,忽然心里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依稀之间,仿佛又想到了这位小掌柜曾经在自己面前说过的话:“阿姑别怕,咱这门道里,总是会有人管事的。”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 三次敲门 这一天的夜里,极是热闹,又极清静。 胡麻帮着张阿姑收拾了起坛的东西,打作了包袱,当然,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自己的,他也知道啥东西重要,便只捡了火盆,烧掉的稻草人与洒掉的米便不要了。 然后,他便客气的邀请七姑奶奶跟张阿姑,都去自己庄子里,吃些东西,歇一歇脚。 如今夜色已深,当然不能再让张阿姑走这么大几十里的山路回去,毕竟夜里不安生,万一张阿姑再遇着了什么邪祟给吓着了可怎么办? 张阿姑也是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在回庄子的路上,一个劲的瞅胡麻,胡麻察觉到了几次她的目光,笑着转头看向了她,道:“阿姑怎么了,我脸上有灰了不成?” “没有的。” 张阿姑脸一下子就红了,又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过了一会,低声道:“谢谢你呢,小掌柜。” 胡麻也不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帮着请来了七姑奶奶,还是别的,也只笑着道:“好歹阿姑也是我半个师傅,自家人,还说什么谢?” “啊?” 张阿姑却是一下子因为这句话,想到了什么了不起的问题,瞳孔都一下子放大了。 明显看得出来,走路的时候腿都软,差点摔跤。 回到了庄子里,就见只剩了伙计们,本来这庄子里,有不少听见了土匪要来的动静,躲到庄子里避祸的百姓,但在外面那场厮杀结束之后,由庄子里的伙计探了动静,便忙忙回去了。 虽然听起来土匪之前来的没那么近,但也要赶紧回去看看,家里的鸡啊鸭子猪猡什么的,可别少了。 “不用这么紧张了,土匪都已经走了,黄狗村子那边,也是有一只恶鬼作祟,被阿姑除掉了,你们明天记得过去看看,瞧瞧有什么需要帮手的。” “毕竟都是邻居,乡亲们不妥的,咱们得帮着。” “……” 胡麻安慰了正惊慌间的伙计们,然后道:“娃子去整桌席面,今天晚上要请七姑奶奶跟阿姑,好好的喝上一盅呢!” 伙计们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胡麻已经这么说了,才略略放心,赶紧各自去准备。 “咚!咚!咚!” 但也刚跟着搭上了手,却忽地有人急急的敲门,过去开了,便见外面立着几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几个浑身是血的血人,开心的是赵柱,这一下子吓的魂飞天外,差点一叉子戳过去。 “别叉,是我!” 那马上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跳下了马来,赵柱这才认出了居然是杨弓,忙放他进去,去见胡麻。 “兄弟,你刚才怎么……” 杨弓一见了胡麻,便不知有多少话想要问他,刚刚胡麻怎么就那么巧,恰在那关键时候进了厮杀场,怎么就救了自己一命,赠了刀后,转身便已消失。 而自己使了这把宝刀,竟也如虎添翼,仿佛杀起土匪来都有劲了,冥冥之中这世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这所有的问题,都让他觉得并不简单,可是真想要问时,却问不出来了。 说到底,都是直觉中的变化,细细的去想,却又发现好像一切都很合理,最多,也只是在某些时机上,带了些许巧合而已。 “先忙你的事,我们有空了再细聊。” 胡麻直接打断了他,只是问道:“在庄子里用饭,还是?” “用不了了。” 杨弓道:“外面几百口子兄弟等着呢,宰了这帮子土匪,还得带他们回山里,虽然才认识了没几天,但大家伙都信我,我给带回来的,当然也得好好的送回去。” “另外受伤的人也有不少,你这里黑油膏和青食多不多,给我拿上两筐,急着给他们治伤呢!” “……” “多的是,已经准备好了。” 胡麻刚刚就让周大同,去把庄子里库存的黑油膏都拿回来了,血食也扯了几十斤,反正都是能回会里销账的。 毕竟是红香弟子拿走的,红灯会不认谁认? 当然,杨弓这红香弟子还能做几天,那就看红灯娘娘的了。 “我……” 杨弓带上了这些东西,手里提着那把刀,要递回来给胡麻,胡麻却摇了摇头,笑道:“送你使吧,我有一把使惯了的,只是,以后不论命途如何,别忘了我是什么时候送你的这把刀啊!” “……好!” 杨弓收回了刀,深深的看了胡麻一眼,忽然道:“山里好几个大户,等着犒劳我们呢,你也帮着杀了匪,要不要过去喝几杯?” “不用了。” 胡麻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是伱的功劳,我又跟着过去掺合什么,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 “好。” 杨弓答应了下来,这才带上了黑油膏和青食,翻身上马出了庄子,只是出了庄子之后,也是一步三回头,总觉得心里仿佛笼罩了什么,却想不明白。 良久,也才只是一叹:“实在兄弟啊……” 只是他也不知道,当他离了庄子之后,胡麻也目送着他,轻轻叹惜,旁边周大同却是凑了过来,好奇的道:“这杨弓大哥刚刚干啥去了?这身上弄的血糊潦拉的……” “杀土匪啊!” 胡麻看了周大同一眼,笑道:“你们刚刚听到的外面那场动静,就是他带人杀出来的,瞧瞧那眼睛红的,怕是好几天没怎么睡呢!” 周大同听着都呆了,又向庄子外看一眼,道:“是咱红灯会里吩咐的?” 胡麻摇了摇头。 周大同又道:“那是有人花钱雇他的?” 胡麻还是摇了摇头。 周大同都觉得离奇了,道:“那是为了护着村子里的大姑娘?” “没见着什么姑娘。” 胡麻笑了笑,道:“全是一帮子老爷们,还是村里那种,我估摸着一年洗不了几次澡。” “嘶……” 周大同闻言,却是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回去了,嘀咕着:“那他图啥呢?” 到了这一步,胡麻自然也就不向周大同细细解释了,只是看到李娃子已经手脚勤快的整治了几個菜出来,便请了张阿姑与七姑奶奶坐下,小小的四方桌,当然是七姑奶奶坐了首座。 闻着这温过的酒香,还有红糖蛋甜丝丝的气味,七姑奶奶都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感慨着:“还得是到了家里来吃舒坦啊……” “那边的酒席,肉都是生的,咬起来费劲……” “……” “敬七姑奶奶这一杯,从今天开始,想必这周围的神神怪怪,可没个不认识七姑奶奶的了……” 胡麻笑着举起了杯,同时心里倒是想着,七姑奶奶这一下子威风了,李娃子是不是也要水涨船高,以后就成了小堂官手底下的跑腿了? 那这身份,居然一下子赶上了红葡萄酒小姐? “咚咚!” 却还没喝几杯,忽然庄子门又响,这次几乎是直接被人推开的,庄子外面顿时一阵狂风吹了进来,众伙计们刚要骂,便见到了庄子外面的红灯笼。 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披了斗篷,戴了面具的左右护法,手里提着红灯笼,带了大批的人马,正站在了庄子外面。 瞧他们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似乎刚刚还要喝命这庄子里的掌柜与伙计,怎么还不赶紧出来接红灯娘娘的法驾,却冷不丁看到了院子里面,正朝了庄子门坐着的七姑奶奶。 大眼瞪小眼,良久没人说话。 然后,庄子门外面的红灯会烧香人与左右护法,忽然气势就慢慢的削弱了。 红灯会一直就在左近,那黄狗村子里面发生的事,他们可也通过那些被强行拘去参加酒席的邪祟们说了个清楚,当然也就知道了七姑奶奶。 于是,不仅庄子外面的人身上的煞气消失了,就连左护法手里提着的红灯笼,也悄悄的熄灭了。 一时间,整体气氛有些尴尬。 “啊……” 胡麻反应了过来,忙忙起身,便要作揖便忽然看到那个带着笑脸面具的右护法猛得一伸手:“不用!” “你们继续!” “……” 说着,便勒了马,缓缓退出了庄子,退出了几步之后,还下了马,又把这庄子的门给关上了,旋即就是阵阵马蹄声响,快速的远去。 红灯会里,自是有无数人不解,红灯娘娘想到自家庄子里歇歇脚,怎么门都没进,就走了? 而右护法则是深深被刚刚看到的一幕震憾到了:“老白干兄弟,硬是可以啊,他居然,真的搭上了这小堂官的线了?” 院子里的众人,便又准备再次吃喝起来,可庄子门忽然又被撞开了。 众人皆不满又疑惑的转头看了过去,便见这次门外的,居然是一匹身上是血,无精打采的马,它大大的眼睛瞥了一眼正吃席的众人,垂着脑袋走了进来,径直走进了马厩,沉默的卧了下来。 院子里面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倒是胡麻无奈的叹了一声,向周大同道:“拿壶酒过去,给它添在槽子里面吧,瞧着它这模样,怕是晚上要失眠了……” “……今天晚上大概它也是唯一失望的吧?”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入府境界 一番饮宴,尽皆欢畅,别说七姑奶奶这种最好热闹的,就连心神不宁,仿佛一直有着心事的张阿姑,也被这气氛感染,似乎从那疑心中缓了过来。 她身为走鬼人,少与人交际,便是乡邻及受过恩惠的人请她,也往往会让她独坐一桌,或是送了席面到她家里吃,如今坐在这热闹桌上的经验却是少,但也红着脸,端起了酒杯。 却是郑重的敬胡麻与七姑奶奶,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胡麻笑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姑是位可敬的人,以后没事了也常来庄子里坐坐,遇着事了,总要搭把手才能活下去。” 七姑奶奶也嘿嘿笑着,越看张阿姑越喜欢,咧着嘴道“这姑娘多俊,好生养,回头七姑奶奶给你说个媒!” 只能说七姑奶奶不太会聊天,张阿姑的脸都红了,端起酒杯,满满的喝了两盅…… ……然后就醉倒了。 没奈何,胡麻也只好将她扶进了内院,住在了吴禾妹子曾经睡过的里间,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新的被褥给她铺上,这才重新回了席面上饮酒。 一群人对了七姑奶奶围着哄,又是敬酒,又是点烟,还恭维着,把七姑奶奶哄的那叫一个高兴,还在喝得醉熏熏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把李娃子收作了大弟子。 虽然只是借了酒劲,磕了几个头,连香都没烧,更没啥正经仪式,但李娃子这名份好歹是有了,以后遇着事,他便可以堂堂正正的请七姑奶奶过来了。 酒欢人快,狼藉散场,胡麻才回到了自己屋里,侧耳倾听,张阿姑正睡得香甜,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缓缓行功。 片刻后,他取出了几枚血食丸,放在了自己身边的桌上又靠墙坐着,慢慢入了梦境。 晃晃悠悠,只觉一阵迷茫,便已来到了本命灵庙,但这一次,他却不是为了呼叫哪位转生者,而是进入了本命灵庙之后,立刻便紧张的向了那香案之后,隐藏在了黑暗里的神像看去。 这一看之下,果然不出所料,手脚都微微有些惊动。 早在他炼活了五脏之时,那神像便已大有不同,四肢脏腑,皆被金光充斥,头脑七窍之处,看去却是一片黑暗,藏在了香案后面,冷不丁看去,便像是一尊无头的神像。 但如今再看便赫然发现,这神像的头颅位置,也赫然已经充满了各缕细微的金线,交织纵横,模糊不定,看起来仿佛有着某种具备神秘意味抽象画。 五官七窍,更是极为清晰,便与彻底炼活,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了。 “果然……” 胡麻看着那神像,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按捺心间的激动,如今的自己,在守岁门道,竟算是已经入府? 不,还不算。 他盯住了那神像,在内心里默默的判断着,如今只能说,自己已经完成了守岁门道的入府修行,只是还差了血食的滋养。 早在几个时辰前,他在斩五煞恶鬼时,便已心有所感,只是当时一直忙着,无暇进本命灵庙来看,直到如今以本命神像照见,才算确定,自己果是修行大进。 早些需要极多时日,一点一点滋养炼活的首脑,如今竟已通透。 而原因,也非常的简单,在自己打开了镇祟府后,便感受到了那府内的森然煞气,滚滚不绝,穿身而过,竟像是将自己的全身洗了一遍,若不是借了胡家信物,怕是自己都撑不住。 这种阴气入窍,深入首脑脏腑血脉,本不是好事,常人受了,怕是大病一场,甚至一命呜呼,便是身为守岁,也要道行受损,许久才能养回来。 但偏偏,正赶上自己守岁门道入府之时,倒是一下子给了自己意想不到的神妙。 “当初的季堂,其实也同样如此?” 胡麻深深呼了几口气,稳住有些激动的心神,倒是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平南道上,乞儿帮的帮主季堂。 这位也算自己在守岁入府的半个师傅,他便曾有类似经验,他被乌姥姥追杀,险死还生,最后竟是因祸得福,反而修行大进,起码也省下了大半年的水磨功夫。 自己如今遇着的情况,倒是与他相仿,只是更运气些,毕竟镇祟府里的煞气,堂堂正正,又沉重万分,不是乌姥姥能比。 乌姥姥也只是在追杀季堂时,无意中用阴气吹了他的孔窍,但自己却是结结实实,得到了煞气灌顶,头脑神魂,都因此而一下子洗得通透。 就如同在自己的修行道路上,铺设好了渠沟,只等把活水引进来,便可以彻底的逆转生死,登阶入府,本领大成。 而这活水,便是血食。 “呼!” 发现了这一点的胡麻,便立时退出,服下了手里拿着的两颗血食丸,再回了本命灵庙,急急的看了过去。 这时但发现随了那两颗血食丸的滋养,香案后的本命神像头脑处,那交织缠绕起来的细微金光,仿佛在茁壮起来,丝丝缕缕,金芒渐盛。 只是,那首脑脑部分,密密麻麻,经脉何其之多?两颗血食丸,却是只滋养了些微末节? “咦?” 胡麻都有些诧异,细细的思索了半晌,才微微苦笑“福祸相倚?” 经得这一番镇祟府阴气洗身,自己的修行进度倒是提升了,甚至直接拉满,算是省去了整整一年半的苦功。 但需要的血食却更多了…… 其实早先洞子李家给的血食,是足够撑到自己完成入府修行的,还能有点剩余。 胡麻事后甚至猜想过,洞子李家,极有可能眼力独道,早就知道了自己入府需要多少血食,因此特意给了自己这些,还多给了三成,作为给自己的答谢。 但如今出了这变化自己对血食的需求,竟也多了两倍不止。 洞子李家给的,倒不一定够了。 “不对……” 而在如此想着时,胡麻心里,又微微一动,再度定睛看向了自己的本命神像。 这番经历,不是福祸相倚,倒像是另外一桩难得的好处。 早先自己修炼守岁人这个门道的本事,是从吴掌柜那里得来的法,确实是正经的法,但也不那么精细。 炼四肢,炼四脏,再到炼首脑,养七窍,按步就班,但也多有疏漏之处,简单来说便是,都是先生后死,再以秘法炼活但其间也难免会有一些顾及不到处,便如金刚不坏之身,留了破绽。 可现在,却随着镇祟府阴气洗身,倒是把那些细微处,也一一填补了。 如今自己需要的血食忽然多了不少,原因便一是头脑神魂,再就是这些细微处,也需要一一补上。 “这就像是到了瓶颈处,有高人一下子为我打通了奇经八脉啊……” 胡麻叹着,确定了自己得的这份好处不小,倒是心里不由得想了起来,究竟是镇祟府里的肃杀阴气,无意中帮自己完成了守岁人门道的一次全面升级,还是…… ……特意为之? 而朝了这个方向一想,他便也不由得转到了对镇祟府这个问题的思索上…… 镇祟府,镇祟府…… 非但一露面,便镇住了方圆百十里的邪祟,甚至连躲回了庙里,化身千万的堂上客,也能直接拘来杀掉,甚至还游街…… 若真有这么大的威风,岂不是自己以后真正拿到胡家的信物之后,想杀谁就杀谁,直接抖起来了? 另外就是,自己之前得了二锅头的提醒,只当胡家的家业,便是如同老火塘子一样的神秘存在,可如今,见着了镇祟府里面的各种布置,与森然凶威,却也不由得意识到 镇祟府,本是门道里的,但瞧着,怎么倒像是官面上的? 胡家在十姓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定位,这镇祟府,对这个世界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呼……” 这些问题,便只是想着,都让人感觉沉甸甸的。 胡麻倒不敢奢望完全搞明白这些,但无论怎么说,自己接触了胡家信物,也并没有因为转生者的身份,而引起某些奇怪的变故,最大的疑虑已去。 如今,自己倒可以放心的谋划这件大事,早日将这信物,真正的拿到自己手里来了…… 反正如今的自己,只需要拿到了充足血食,便可以安心入府,而在自己入府之后,便该背得动这件东西了吧? 冷不丁想到这个问题,竟也觉得心里有些压力,但徐徐吐了口气,还是坚定了心思,要朝了这个方向一步步的走过去,毕竟现在看,转生者也都跟着自己下了水不是么? 关键时候总要坚定一些! 然后,也就在他看着那香案后面的本命神像,慢慢的思索着这些问题时,一片寂静无声的本命灵庙里,却是忽地响起了一个带了些许试探的声音“老白干兄弟,可能听见我的呼叫?” “老白干大哥,二锅头呼叫,可能听见?” “……” 胡麻被这声音惊醒,缓缓吁了口气,笑道“二锅头老兄,可以听见,不过你何时这么小心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抱上了大腿 “不小心不行啊……” 二锅头一听到了胡麻的回话,也像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慌忙道“老兄,你真的混出来了啊?” “我看到你跟那小堂官坐一个桌上吃酒了呀?那模样,那气派,我都看不穿她的底细,这明显一看就是位高人呀……” “……” 胡麻倒没想到,二锅头这么心急,心知自己之前攒了这个局,现在便也该好好的立起自己的人设,这样才方便以后透露一些情报,或是寻求帮助。 便笑道“若真说起来,也算成了。” “我与七姑奶奶,之前就认识的,但算不得自己人,在这一次的事情里,我可是老老实实在她面前表现了一把,她交待的几件事,我都办得利索,而我求她救的人,她也救了。” “现在瞧着,她倒很瞧得上我,以后,大家好歹也算自己人了。” “当然……” 一边说着,他也压低了声音,道“最关键的是,这一次我跟着她,总算又见到了山里那位贵人的模样,还跟他在一个桌子上略坐了会呢……” “啊?” 二锅头也慌忙压低了声音,慌忙道“所以,这位斩了五煞神的贵人,真就是你说的山里那位?” “这我倒没看到……” 胡麻老老实实道“但我确实能看到他出现在了黄狗村子,还与五煞神斗了一场,漫天青帐将整个村子都围了起来,迷得五煞神身边跟着的小鬼吱哇乱叫,摸不着头脑。” “但那斩了五煞神的,却好像不是他,而是一位见过的大走鬼起了坛,但这大走鬼我了解,似乎还没有斩了五煞恶鬼的本事……” “反正当时倒有不少被五煞恶鬼拘到了喜宴上的阴秽,都瞧见了,伱的本事大,不如招了它们问一问……” “……” “借坛斩神罢了……” 二锅头也深深叹了一声,道“招邪问事还是算了,我是有这本事,但我哪敢招?况且我便是敢招,它们也得敢说,牵扯到这等人物的事,它们怕是刚说了一两个字,便魂飞魄散了。” 胡麻也就跟着叹道“是啊……” 反正说了刚刚那些,便差不多了,不再多言,说多了容易露馅,而且说多了不易让别人脑补。 脑补是种伟大的品质。 而二锅头在胡麻这里得到了确认,也是深深的呼了口气,忙忙的压低了声音,道“那些邪祟不敢说,但咱们转生者是无所谓的……” “你说说,那位贵人,还有你抱了大腿的这位小堂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 “那位贵人不太了解,但这位小堂官的大腿,还是挺好抱的……” 胡麻道“感觉她有点糊涂的样子,说话颠三不着两,瞧着身上也没有多少本事,问些什么吧,就知道装糊涂,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傻了……” “……” “嗯?” 二锅头闻言,却是忽地一惊,声音凝重的道“千万不能这样想!” “糊涂?你要把她当糊涂,那你才糊涂了。” “也不想想,那位贵人在明州躲了不知多久,第一次出手,是斩了青衣恶鬼,第二次有动静,便是封了这么一位小堂官,能被这等贵人看上,她又怎么可能真的糊涂?” “以后你到了这位小堂官的跟前,可千万要小心着,别被人扮猪吃虎,摸去了你的底子……” “……” “扮猪吃虎……” 胡麻也努力的琢磨了一下七姑奶奶扮猪吃虎的样子,倒挺难想象。 扮虎吃猪她倒是挺擅长。 但听着二锅头的殷殷叮嘱,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一定小心着。” “确实,这等人物,不论是糊涂,还是装聋作哑,甚至是故意隐藏起自己的身份,都是有他目的的,咱们层次差得太远,最好不要妄加揣测。” 也在这时,另外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却是白葡萄酒小姐。 胡麻这才发现,不仅是二锅头跟她,连带着地瓜烧,也已经跟着进来了。 早先每解决完一件事,都是自己主动找他们讨论,毕竟身为老前辈,比自己淡定,但这次居然当晚便同时过来了,可见对这次的事有多在意,又有多么心急。 “就像这次,本以为只是江湖上的一番争斗,斗了那五煞坛使,让五煞神吃个亏退走罢了,孰料居然玩的这么大?” 白葡萄酒小姐似乎也有些感触,叹道“分明是堂上老爷,却忽然便被人砍掉了脑袋。” “我来这世界时间也已不算短,且经历了几件,但见过堂上老爷被罚被驱逐,可是直接被杀,老实讲,这还是头一次呢……” “我们一开始,还担心太出风头,被盯上呢!” “现在看看,是我们想多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垫着脚,都露不出头来。” “……” 听她说着,倒是人人认可,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没想过五煞神会死的事,对江湖门道里的人来说,在堂上客面前,能不吃亏就是好的,能让堂上客吃亏,便是大本事了。 殊料,如今竟是见着了一位庙神被砍了脑袋?吓不吓人? 感慨完了,白葡萄酒小姐才向胡麻道“你早先攒这个局的目标,算是完成了?” “是。” 胡麻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当然还要看后续怎么安排。” “我这次办得差让这位小堂官很满意,她酒足饭饱之后,也指点了我一句,说让我这几日里,进老阴山一趟,好歹向山里那位磕个头,表表功。” “若是顺利,没准能讨个差事呢……” “……” “进山里?” 二锅头听了,顿时极为凝重,道“能让你过去磕头,可见对方是真的看上你了,听我的,你可千万仔细点。” “此事之重要不亚于对付五煞坛使。” “你若真能直接抱了那位的大腿,以后咱不知能赚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呢……” “……” “明白明白……” 胡麻忙答应着,然后赶紧反问“你们呢?可都捞着了想要的好处了?” “那些憋宝人的身上,宝贝不少吧?” “……” 二锅头闻言,倒是怔了一下“宝贝……啥宝贝?” “我算是拿到了。” 白葡萄酒小姐听了,忽然轻叹了一声,声音里,竟似带了几分笑意,道“搭上了顺风车,便也赚到了一份机缘。” “二锅头兄弟,你之前从狐棺村里要取的宝贝,在你那里一半,我这里一半,回头找个机会,可以将我这里的一半拿回去了……当然,账要算明白,你想拿回去,要给我同等报酬的。” “啊?” 二锅头明显有些惊讶“你用不着狐棺村里的东西了?” “这说明……你拿到了更好的?” “……” “诶嘿嘿……” 不等白葡萄酒小姐坐实这令他羡慕的答案,已经憋了很久的地瓜烧也忽地得意的笑了起来,大声道“我也拿到啦!” “感谢老白干前辈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也要感谢五煞老爷的慷慨……我逮了福煞坛使,赚了几件宝贝,又逮了那位运煞坛使,他身上的宝贝简直……” “……” “卧槽……” 还不等地瓜烧说完,胡麻便已经有些懵了这家伙一个人逮了两个? 不对,她明明是几个转生者里面,本事最小的吧,既未入府,也没有什么势力撑腰,还瘸着一条腿…… ……话说她第二位坛煞啥时候逮的?早先讨论的时候,她不还说什么最怕运煞使者? 而且也因着只要毁了五煞祭坛就可以,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精力,甚至都没想着要连逮五个,也就放了一个,结果竟是被这个家伙,捡了漏去? “那……那这意思就是……” 但不等胡麻说出惊讶的话来,倒先是二锅头的声音颤颤响了起来,听着有几分呆滞“就是,你们几个都赚到了?” “不是,我也出了大力啊,我可是借了红灯会的名义,把整个明州里的江湖门道都发动起来了啊……” “我这几天,天天的东奔西走,带了人追杀那五煞坛使,把整个明州江湖门道都翻了个天,吃也吃不好,睡也没睡好,还要哄着红灯娘娘闹小脾气……” “……但结果,你们都赚着了,就我没落着啥好处?” “……” ‘你也不是没落着好处啊……’ 胡麻听了他的话,心里都不由得想着‘红灯会这不是要出一位皇帝了?’ “呵呵,要只说你没落到好处,那也不冤……” 一听二锅头这么抱怨,地瓜烧顿进不敢吭声了,怕这位前辈要分她的,但白葡萄酒小姐却是直接冷笑,道“这两天虽然乱得很,但我也不是没留心外面的动静。” “你那里搞得动静倒是不小,但偏偏让那财煞坛使到处跑,拿一对金银娃娃到处造煞,这才搞出了这么大的一场动静来……” “若不是你小心,亲自出手对付他的话,又怎么可能被他跑掉?那对金银娃娃也就落你手里了吧?” “……” 二锅头一听,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另外两个,则也多少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你浓眉大眼的二锅头,也有今天啊……”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分香之权 “也不是落不着好处的,这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虽然心里对这位二锅头老兄竹篮子打水的下场有点幸灾乐祸,但胡麻为了团结考虑,却还是笑着安慰道“其实我倒觉得,这次最大的好处,没准恰是要落在你手里呢!” “啥?” 二锅头如今的声音,听着有点消沉后悔的模样,有气无力道“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好处啊?” “五煞神都被斩了……” “宝贝也被人抢光了……” “我惟一能拿到的好处,就是拿回狐棺村里的那一半宝贝,关键我还得买回来……” “……” 许是到了这会子,他是真的后悔了,这一次闹得极大,堂上的都被斩了,更不知有多少宝贝,冤鬼被人清扫一空,便如之前那些生前供奉五煞老爷,死后也做了五煞老爷身边小鬼的阴灵。 五煞老爷一死,他们也被清理了大半,却还是剩下了不少,这会子自然也只能顺势依附到了刚刚建庙的红灯娘娘膝下,数量还不少呢。 也就是说,连红灯娘娘都落着好处了。 但偏偏,二锅头心疼归心疼,但也只能认了这么个结果,因为这次合作,本就是说好了的,大家各凭本事,赚来的好东西,自然也是自己留在手里。 简单来说,能赚着就赚着,赚不着的,别人也没道理分给自己。 如今见着事情已了,二锅头也是愈想愈头疼了。 “五煞神死了,事情却还没有办完。” 胡麻声音放慢了下来,好让自己的话显得更有份量,低声道“这次的事情,我一直跟在那位小堂官身边,也见到了山里出来的那位贵人,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话,倒是发现……” “他们与梅花巷子,似乎不是一条心呐!” “……” “梅花巷子?” 二锅头听了,顿了一下,道“当然不是一条心了。” “梅花巷子里面住着的,是分香人,分香人都是有来历的,怎么可能与明州这位贵人一条心,呵呵,他们才是吃着明州最香的油水呢,说到底,红灯娘娘会还不是替他们办差的?” “知道我为啥能让咱红灯娘娘成为明州惟一的害,甚至得了建庙的机会?” “那就是我比其他血食帮更看得真切这里的利益分配,一直帮着娘娘打理方方面面的事呢,他们都觉得娘娘办事利索,才能起得来不是?” “……” “是。” 胡麻慢慢道“但这一次,既是连那位贵人,也对梅花巷子不满意了,那么红灯会如果可以趁这个机会……” 说到了这里,便先停住不讲。 “哎哟……” 二锅头却是明显的吃了一惊“你指的是梅花巷子那分香的差事?” “这也是我……不对,这也是咱们红灯娘娘能惦记的?梅花巷子的背景可也不小啊,现在在这里的只是分香,那捉刀人呢?甚至,这小堂官头顶上的大堂官来了呢?” “……” “唉……” 听着他警惕的话语,胡麻都有点无奈的摇了下头,心想“该你落着一场空啊……” 倒是想趁了这个机会,怂恿一下二锅头,去把梅花巷子给办了,毕竟这次的事情,自己也确实对梅花巷子不满意,却又没有合适的机会出手。 毕竟对付这等,直接杀上门去,是不合适的,自己终究不是地瓜烧,要勾心斗角,玩人脉,但自己可没这么多的精力,倒是红灯娘娘会若想对付梅花巷子,那实力与根基都是有的。 只是二锅头老兄如今倒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可怎么弄? “呵呵,我倒觉得这机会不错……” 没想到,这时白葡萄酒小姐倒是开了口,她仿佛也在深思熟虑着,慢慢道“老白干只是感觉到了那位贵人与梅花巷子不睦么?依我看,绝不仅是这么简单。” “这次五煞凶神过来,明显便是冲了那位贵人来的,且牵连到了无辜百姓,死伤多少人,这本就是该梅花巷子出面的,但他们却一直躲在了城里,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既是梅花巷子想看那位贵人出丑,那位贵人,又怎会不乐见梅花巷子被逐出了明州府去?” “……” 二锅头听胡麻的意见与听白葡萄酒小姐的意见还是不一样的,顿时心里微动,道“伱的意思是,那位贵人也很乐意看到有人取代了梅花巷子?” “我哪里能知道?”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一声,道“我只是觉得,那位贵人既是在明州这边封了小堂官,便说明这里是那贵人的地界了……” “既是他的地界那这里的油水若还是一直被别人拿了去,甚至还是与他不一条心的人,他心里能舒服?以他的身份,或许不好直接向梅花巷子出手,但某些事情的出现,他定是乐意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风口而已,究竟是不是这样谁也不好说,但我们若想赚些好处,总要在合适的时候大胆一把,不然,定要等着人家把好处喂到你嘴里来不成?” “就连老白干去抱了这大腿,也是冒险的啊……” “……” 一番话,说的二锅头都沉默了下来,不知是否真的动了心思。 众人都感觉到了二锅头的态度变化,一时也不敢打扰他,只有地瓜烧试探着道“老白干前辈,二锅头前辈,你们刚说的分香……很有好处?” “好处?” 白葡萄酒小姐笑了笑道“若真能拿到了分香的权力,那何止是好处?” “指缝里露一点出来,够治你几百条腿的了……” “……” 地瓜烧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这梅花巷子里的人属于什么门道,有什么宝贝护身没有,家里有几口人啊?” “……” “你可别打听了……” 二锅头一听都慌了,忙道“这次你赚得最多,难道还不够?快别急着生事,堂上客都被斩了,你怎么不知道害怕?” “呵呵。” 白葡萄酒小姐却只冷笑了一声,道“便是地瓜烧不抢你的,也不保证没有别人来抢这机会呢!” “有些事情,我们转生者能看出来,不代表人家原住民就看不出来,这梅花巷子是块肥肉,你们红灯会不急着动手,没准别人却是要冲在前头了。” “万一真有人提前向梅花巷子动了手,又入了那位贵人法眼得了人的点头,到时候你们红灯会不还是给人进供的命?难道到时候还要硬着头皮去动那位贵人的人?” “……” “咦?” 胡麻一直在旁边听着,倒是有些诧异。 白葡萄酒小姐跟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啊,她这会子拼了命的嘲讽二锅头,但要论起来,之前她也是很苟的呀…… 如今这么不遗余力的鼓动二锅头,却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二锅头似乎颇为心动的样子,倒不是他这人容易被说服,实在是其他人都赚了,独他落场空,心里失衡的有点厉害了。 正是最容易被说服的时候。 这人啊…… 你说你早这么卖力,做掉了财煞坛使,那对金银娃娃,可不就真的落你手里了? 如今倒好,这对金银娃娃,被七姑奶奶领回去养着了。 胡麻倒也不是没想把这对金银娃娃领回来自己养着,但这两个娃娃,厉害归厉害,却也不好伺候。 它们本是天地灵宝,可催财运,也可以迷人心窍,尤其是在被财煞坛使炼成了煞宝之后,威力更增,既可以护佑一方,富贵来财,也可以当成法宝,吹出金银之气,去惑乱心志。 若是拿到了,就连红灯娘娘会这等势力,也会当成压箱底的宝贝,好好的奉养起来,可偏偏这两个娃娃,又不像是普通兵器,拿来就用。 这是需要用专门的方法与精力,去供养着的。 自己是守岁人,又要学镇岁的法门,却是没有精力专门养这两个娃娃,万一耽搁了,无论是两个娃娃要造反,还是被自己给养坏了,都不值当的。 所以,黄狗村子这一局散场之后,胡麻便将它们两个留给了七姑奶奶,一是七姑奶奶如今是小堂官,也需要有人护法,二来也是七姑奶奶闲得狠,正好供养着它们。 需要的时候,便找她借过来就是了。 “反正诸位心里头都有数,也就好了,这次的事情,不得不说算是非常的圆满。” 见着火候差不多了,胡麻便也笑着垫了一句,道“但事情刚刚办完,自然还会有些手尾,我会抱紧这条大腿的,若有情报,再来与你们讲。” “如今倒还不便多说。” “那位小堂官喝酒喝的多了,就在我这庄子里睡着呢,万一……” “……” “啊?” 一听这话,人人惊悚,忙道“那你不早说?” “哪怕只是贵人身边的小堂官,也要小心她有独特的本事,如今明州可不安稳,我们刚得了好处,别阴沟里翻了船。” “……” 说着,便各自离去,倒让人感觉有种作鸟兽散的意思。 “至于这么害怕么?” 胡麻倒是有些诧异,不由得的想着,若是这样,那以后就可以用七姑奶奶的名头来吓唬他们了啊……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命浅福薄皇帝命 周围的乡邻百姓,对于究竟是谁斩了这无头神像的事,可不知道答案,知道答案的又不敢乱说,也只能任由了这些乡里的百姓们各自猜测着,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 有人猜是那位红灯娘娘,有人猜是七姑奶奶…… 反正是在明州地界,左右躲不过这两位。 当然,事后红灯娘娘听了这传闻,会是什么反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守了两天,见没什么异常动静,胡麻便也放下心来,寻了一个时间,进了老阴山。 将驴拴在山外,他独自进入林中,找了一片空地,然后便烧起了三柱香,朝了空地长长一揖,念道“恭请山君降……” “不必麻烦了。” 之前需要念三遍,这回却是只念了一遍,便听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了起来。 胡麻忙转过身去,便看到熟悉的树桩子上,山君的身影,淡淡坐在了上面,轻叹道“才刚刚解决了那五煞恶鬼,便又急着进山里来了。” “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这次事情做的漂亮,特意的跑到我这里来求个夸奖的?” “……” 胡麻闻言,便抬头笑道“前辈也觉得我这次的事情做的漂亮?” “自打你一听说真有办法可以杀了五煞恶鬼,便直接定了这个计划,并且事到临头,也不犹豫,不纠结,甚至连句废话都没有,便将它除了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你很不错了。” 山君轻轻叹了一声,道“如此说,可满意了?” “……” 胡麻听了,倒有些无奈了,顿了一下,笑道“我又不是真来求夸奖的,其实这次的事情,我左右前后,大体都能琢磨明白,只有一件事还不是很放心。” 山君微微一怔“哦?” 胡麻低低的叹了口气,道“那选皇帝之事,究竟是怎么样的?所谓的皇帝命,又是指什么?” “便如你如今所看到的一般。” 山君见他问这个,却也笑了一声,淡淡道“这世道乱了很久了,总需要一个皇帝来收拾这烂摊子。” “但究竟由谁来做这个皇帝,十姓与门阀,门里与堂上,也各有不同的意见与人选。” “这乱世要么不起,要么一下子便会掀将起来,各路奇人异士,世家与邪祟,都会下场压宝,而他们压的越多,皇帝命自然越多。” “当然,这种事情,无论一开始有多少,最后总归只会剩下来一个。” “这一次,伱是为了破五煞局,选了这么一位命性不足的,也算是给了梅花巷子一场教训,但事情已经办完了,其实你也可以考虑,是不是选一个人,进这局里玩一玩了。” “……” 胡麻认真的听着,缓缓点头,然后听见了山君最后的话,却是笑了一声,道“不是已经有了么?为什么还要选?” 山君听着,倒是有些惊讶“你真想让他上?” “那姓杨的小子,毕竟无甚根基,在活人处讲,便是家徒四壁,无族群长辈护佑,无兄弟相扶,命单命薄。” “在门道里讲,便是不知出身,弃于血脉,无先人福泽,亦无阴神暗中保佑,命轻命浅,虽然这次你帮着他养了命,但要入这局里,怕是还远远不够吧……” “……” 对这阴泽命数等等,胡麻如今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隐约感受到了,却又无法成逻辑的梳理出来,听了山君的话,也只是笑了笑,道“我倒没有考虑让谁上不让谁上的问题,只是……” “这皇帝命,本来就是他自己拼来的,那我又怎能不尊他人命运?虽然他是个泥腿子,却是一个敢打敢拼,拿了命去搏富贵的泥腿子。” “那他既然可以凭了手里的刀与一口豪气,破了五煞局,谁又能保证他成不了皇帝?” “……” 听着这话,山君竟是沉默了许久,胡麻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目光,似乎也变得凝实了一些。 良久,才听他叹道“你这态度,有点吓人啊……” 胡麻倒是微怔,笑道“前辈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其实,我本来只认为你是在立威。” 山君坦然道“只是在用这种方法告诉其他人,胡家不在乎,什么梅花巷子,什么皇帝命,只要胡家的人愿意,便是一个乞丐,也能让他有皇帝命。” “当时这人压不住煞气,险些身死,也是你替他改了命,不是么?” “你已经吓住了所有人,立了威,而若从实际角度出发,立过威后,便该开始挑选真正适合胡家培养的人了,但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居然真的在考虑,难道你不觉得……” 他顿了顿,才忽然道“……一个泥腿子,没资格的?” 胡麻皱眉向山君看了过来,诧异道“最一开始,难道不是前辈你先……” “我只是知道你有这能力,却没想到你会把这种事当真。” 山君轻轻叹了一声,道“明州闹煞,乱作一团,梅花巷子出手,是合理的,那些久居城里的世家老爷,招兵买马来除匪,也是合理的。” “若借了镇祟府荡开这煞气,镇住那万千冤魂,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也无不可,但惟独……” “……” 说到这里,他都叹了一声,道“官身便是官身,泥腿子便是泥腿子,偶然用用他可以,真要让他入了这个局……” 胡麻听到这里,已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笑道“我倒没瞧见什么官身,什么泥腿子,上面的人不管,自然会有下面的人管,下面的人管了,上面的未必不能变成下面的。” “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合理么?” “……” 山君看着胡麻,似乎也在倾听他内心里的一些想法,但结果却让他都有些惊讶,居然可以感受到胡麻内心里的那番坚定。 良久,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叹道“不得不说,你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胡麻忙道“谁?” 山君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恶鬼……” “敢与整个王朝为敌,从地狱里爬出来,藏匿于人间的恶鬼……” 今天计划要加更的,但昨天胸闷进了医院,今天起来还是要去做一下彩超,不知道时间多久,但回来之后就继续码字,争取早点更上。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 狱底妖人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胡麻听着,都不由得心里一惊,凝神向山君看了过去,却已不敢冒然回答。 “黄昏为界,阴阳二分,堂神阴祟,各行其矩。” 而山君也是沉默许久,才低声道“但你可知,这世间另有一种邪祟,他们无视黄昏之界,游于阴阳之外,他们假借人身,行妖祟之事,他们不尊天地,不敬朝堂,也无视法纪。” “他们藏匿人间,只为造孽生事,祸乱天下,他们杀人血祭,无视人命,甚至游戏朝堂,秽乱宫廷……” “……你有时候,便让我觉得你像他们!” “……” 胡麻听到这话,心里已是极惊,但这一次,反而更强迫自己,淡然的面对这个问题。 他知道山君有听人心善恶之能,却是不想被他察觉。 只是皱起了眉头,才缓缓说道“这世间邪祟无数,各有害人的法子,我听婆婆讲过这些,也听洞子李家的老爷说过,但是……这与皇帝命有什么关系?” 山君直视着胡麻,声音低低的道“与我们正在说的皇帝命没有关系,但与对待皇帝的态度有关系……” “这些邪祟,自地府爬出,描皮画骨,装扮活人,藏匿人间,细数近百年来各地发生的祸事,血腥见闻,竟差不多都有他们的影子……” 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声,才道“伱如今听不到他们的动静,那是因为,二十年前,他们便迎来了一次大清洗,十姓联手,将他们杀得杀,除得除,皆已销声匿迹。” “但在二十年前,他们可是行事乖张诡戾,让人闻之色变。” “便如前朝就有一个邪祟,甚至一度以术士之身,潜入朝堂,秽乱宫廷,真真正正的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最后升无可升,甚至假借皇命,作十万人祭,意图升仙……” “夷都国师试图阻止他,毁他血坛,却惹怒了他,大发凶狂,将皇帝也剥了皮,挂在金銮殿上……” “……” “卧槽……” 连胡麻听着山君这话,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皇帝剥皮的事,他是早就听说过的,也偶有猜想,如今听着,居然真是转生者干的? 这老兄爬的这么高,还搞得这么大……十万人祭,这相当于几个地瓜烧?意图升仙,但是这……这不像个修仙的世界啊? 声音都有些艰涩,小心道“然后呢?” “这位妖人……” “……” 山君轻轻叹了一声,道“最后当然还是十姓联手,才把这妖人拿住,由此搜出了不少恶鬼,杀了一批,而这妖人,也被碎骨磨魂,永世不得超生。” “也因着他的大逆不道之举,才使得如今这天下成了妖世、凶世,镇不得邪祟,各地妖魅丛生,祸乱天下……” 他声音越说越低,似乎也有些事情,是根本不想聊的。 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叹道“当然,我与你说的,并不只是这些。” “只是有些感慨,这些来历神秘,甚至有人说是爬出了地狱来的十世冤鬼,虽然行事邪诡,无法无天,但偏偏偶有一些时候,竟也会突发奇言,倒让人琢磨不透了,便如……” “……朝堂皆枯骨,伟力在民间。” “那妖人剥了皇帝的皮时,便一边在朝堂上撒尿,一边说了这话,然后一人直面三千铁甲禁卫与护国法师,还有十姓里派出来的异士。” “嘿嘿,那一场斗法,以上京为坛,赌一国气运,当真是昏天暗地,天崩地裂。” “自有门道与能人异士以来,便再不曾有过这样的斗法了……” “……” 胡麻听到了这话时,便快要压不住心里的惊悚,这没跑了,不仅山君会有这种想法,哪怕不听山君的这番讲述,自己也可以直接确定了。 这位术士,定然就是转生者里的某位前辈,什么伟力在民间,这种想法,怎么会诞生在这样一个世家横行的世界? 而且,山君的这番讲述里,也真的透露了这群前辈,当年玩的有多大,甚至透露了一些隐秘…… ……就是这老兄,引发的那一次次大清洗? 这特么的,你剥了皇帝的皮,搞了十万人祭,人家不清洗你,又清洗谁? 心里快速的思索着,又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了解到山君这种层次的存在眼里,转生者是什么样子的,便急忙问道“但是,这妖人图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难道,是他也想做皇帝?” “……” “皇帝……” 山君倒是沉默了,低声道“关于这些邪祟,没人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自是有人说过他们意图夺国,也有人说他们是一群疯子,要学握这世间各种门道,学到最厉害的邪术。” “甚至,还有人说他们是从鬼门关深入爬了出来的,做出各种来,便是为了将活人世界拉入地狱,让活人尝尝十殿幽冥的滋味……” “但各种说法自是很多,我却又总觉得,能说出那等话来的,又不像是如此残忍……” “所以,我倒相信一个并无根据的说法……” “……” 胡麻微微一惊,下意识跟着压低了声音“那是什么?” 山君沉默了一下,才慢慢道“那群恶鬼爬进人间,其实不是争皇位或什么的,而是为了……屠太岁,争天命!” “啊?” 冷不丁听着这句话,胡麻都愣住了,声音都似有些变调“屠太岁?……你指的,便是那太岁老爷?” “争天命又是什么?” 要说屠太岁,像二爷这样的割肉工,不是天天都在屠?红灯娘娘会这样的血食帮,甚至以屠太岁为业了都,这怎么会成为转生者的目标? “不那么简单的。” 山君倒是叹了一下,道“太岁老爷降世,滋养遍地邪祟,便是连我也捉摸不透那是什么,这世间人也只知供养,不敢触怒,不敢深究,不然就会莫名其妙的疯狂与死亡,或是变成邪祟。” “但毕竟也有胆子大的,传言太岁老爷伴随天命入世,若能找着太岁源头,便可以寻得天命,获伟力加持,兵解成仙。” “当然,说法虚无缥缈,但据我所知,包括之前祸乱天下的那只邪祟在内,他们也确实有不少人,在试图寻找太岁源头,而十姓也在暗中阻止着他们。” “至于具体的……” 他说到这里,却是微微顿了一下,道“那就是连我也看不明白的了,或许,将来有一天,你还有资格看到。” 听山君说到了这里,胡麻便已经明白了他想说什么。 心思如电转,快速的思索着,面上却也只是淡淡笑了一声,然后道“前辈,你说的这些个问题,我倒没想过,不管是选皇帝,还是屠太岁,之前甚至不曾听闻。” 说这些话时,直迎着山君目光,全不担忧他会看到什么,只是笑着道“但我不了解那些邪祟,但有些事倒也不防承认。” “相比起什么世家贵人,堂上老爷……” 微微一顿,他才直迎着山君的双眼,轻声道“我确实更倾向于这泥腿子。” “起码,比起高高在上的世家,比起借了这个机会逼我现身的梅花巷子,比起那个除了收税分香,蛰伏不出,有也等于没有的府衙,倒还恰是这个泥腿子,更让我顺眼一些。” “……”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向了山君道“至于你说的邪祟种种……” “呵呵,我现在还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但吃人的恶鬼及恶神,却都见过不少了。” “这会子倒也难以想象,他们能给我什么惊喜。” “总不能,你是担心我们身边……” “……” “哦?” 山君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胡麻,然后才反应了过来,缓缓摇头,笑道“那倒不会。” “那些邪祟,有着爬出地府,夺舍活人的能耐,他们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顶着一张人皮,做着害人的勾当,无论做任何事,都需要小心他们混了进来。” 山君慢慢的说着,竟是从他慢条斯理的话里,都能听出对那些邪祟,或者说恶鬼深深的忌惮,让胡麻也不由得想到,连山君这样法力高深,超然的存在,难道都会害怕转生者? 可也就在他心里忍不住升起了这个问题时,却又忽然听到,山君话音一转,轻叹道“但有关你的事,有关胡家的事情,却是不必有此担心。” “这些恶鬼,出现在哪里都有可能,独不会在此,不会出现在与胡家人,与镇祟府有关的事情里。” “……” 这斩钉截铁的一句,却使得胡麻心里忽地一惊,这会子倒是不用掩饰这心里的震惊了,只是忙抬头看向了山君,惊讶道“为什么?” “看样子你家婆婆跟你提过他们的事,却没告诉你太多。” 山君笑了起来,道“那次清洗,本就是你胡家带头,把他们找出来杀了的。” “他们又怎敢自寻死路,接近于你?” “……” “啊?” 听着这个问题,胡麻是真的没有控制住,表情异常惊讶。 山君感知到了他内心里的震惊,却也不由觉得好笑,道“不然呢?” “你以为镇祟府三个字,镇的是什么祟?” 第三更来啦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食牛教 镇祟,镇祟,这镇祟府三个字,居然是这么来的? 就在刚刚,胡麻还可以从容镇定的与山君交谈,但是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深深的震憾。 镇祟府,自己前两天才打开来着,才刚觉得以后日子有奔头了,满心期待,但是,现在山君告诉自己,镇祟府镇的居然就是转生者? 不是,那自己这么大一个转生者,却准备要接手胡家的信物,继承这么大个镇祟府了? 那自己接了过来做啥? 砍死二锅头,脚踩地瓜烧,再抢了白葡萄酒小姐压寨,红葡萄酒小姐去放羊? 而这么一个消息,委实吓到了胡麻,但山君却似乎只是随口说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消息,或许他也觉得转生者离老阴山太远,况且这本来就是镇祟府曾经做过的大事之一。 过去了多年,对于如今的胡家后人来说,根本就无关紧要了吧…… 如今感受到了胡麻心里的震憾,也只是微笑着看向了他,道“怎么,害怕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胡家脑袋上,还顶着这么大个因果而已。” 胡麻低低呼了口气,努力调整着,向山君道“不过我也好奇,若说镇祟府是镇压这些邪祟的,那么,我怎么没有看出来镇祟府有什么特别安排?” “况且,镇祟府不是很多年没有出现了么?……我听张阿姑说过了,既是如此,那又如何镇这些邪祟?” 听见他问,山君却也是皱了下眉头,道“这事却是我也不甚知晓了,我只知道上京那一场斗法之后,国师重伤血满上京,不知损了多少人马,才将那恶鬼镇入了血坛之中。” “自那以后,十姓各领一职,胡家领来的便是镇祟这些天外邪祟之令,也确实做了不少事。” “只是,最后结果如何,又为何与孟家反目,我却不知道了,皇帝被剥了皮,王朝气运已散,我等皆遁入山中,躲开了这些恩怨,只有十姓,守着这人间。” “可十姓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却非我等外人可以猜测,如今想来,也应该与那传说中的石亭之盟有关。” “……” “又是石亭之盟,看样子这石亭子里,聊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啊……” 胡麻心思如电转,慢慢揣测着,梳理着心里的各种问题,慢慢道“既是这群恶鬼,与胡家有关,那么前辈刚说的……” 微微一顿,道“那个祸乱天下的邪祟,叫什么名字?” 山君点了点头,倒觉得胡麻的反应合理,轻声道“那个邪祟本事大,来历也神秘,其身世早已被查清,只是某个村子里出来的孤儿而已,不知从哪里学了些门道里的本事,招摇了起来。” “如今,他所在的村子,早就已经被屠光了,而他既然被认定是恶鬼夺舍,原本的身世与名字也没什么意义,倒是他的一个名号,被人记着了。” “他曾自称为‘大贤良师’!” “?!” 胡麻都懵着了,还好聊着这个问题时,提前便有了准备,才控制住了内心,没有再激动起来。 大贤良师…… ……你特么干脆叫天公将军得了呗! 这真是,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你小子要造反啊…… “镇祟府名声大,权势也大,当年确实留下了不少因果的。” 山君看了胡麻沉吟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声,道“虽然我觉得不必,但你提前小心着也是对的,那位妖人虽然死了,但确实听说他也留下了一众门徒,如今在各地搅风搅雨。” “门徒……” 胡麻倒是忽然得到了提醒,好奇道“妖人留下来的门徒,也必是妖人,只是不知他们,又属于哪一门的?” “妖人门徒,名字也叫的古怪……” 山君说到这里,眉头也略皱了皱,道“我只记得,那一支道统,似乎叫作什么‘不食牛’,自成一派,似有不吃牛肉的传统。” “不食牛道,这算什么名字?” 胡麻听着,也略略怔了一下,忽地反应了过来,不食牛,不食牛……不吃牛肉? 卧槽…… 这货果然很嚣张啊…… “是。” 他也强迫着自己收敛了心神,点头答应着。 已经意识到,这一番交谈,自己心理变化有些厉害,不想被山君看出来,便只作默默记下的样子,然后道“还有一事,关于那明州府城里的梅花巷子,前辈是怎么看的?” 山君闻言,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倒管不着。” “要论起来,能管的是伱们胡家,你若真敢亮明了身份,跑去梅花巷子,让他们把后的分香交到你手里,想来他们也不敢拒绝,甚至巴不得。” “他们身后的人也半句话都不敢说,但你如今既然还没有真正的拿到胡家的信物,现在去说这个话,倒是还早了。” “……” “其实有用的啊……” 胡麻都心里叹了声,想着,自己这守岁入府,正需要一大批血食呢…… 一想到血食,人倒是一下子冷静了。 那么远的事情,想起来让人头痛,也有些摸不清楚的神秘与对未知的恐慌感,但一想到血食,可就实在了,于是便又问了一些山君有关杨弓的事,堂官的事情,便告辞出山。 出了老阴山来,被风一吹,这浮动的心思,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或许,这不是坏事?” 初时听到镇祟府的镇祟二字,居然与转生者有关,心里实在是吓的不轻。 可冷静下来想想,胡麻倒是又忽地心里一动。 似乎值得自己关注的重点,不是镇祟府的镇祟两个字怎么来的呀,而是山君在说这些话时的前头。 这一次布下了对五煞神的杀局,其实动静也不小,既引动了明州的江湖门道,也选了皇帝命,表面逻辑固然是通的,放到了细微处,还是暴露了自己与这世界人不同的地方。 转生者身上的一些烙印,是抹不掉的。 便如这个世界,对世家贵人的敬畏,对乡间泥腿子的轻鄙,是抹不掉的。 这世界的人便是知道有皇帝种子这回事,也只会认为皇帝种子会出在世家,出在府衙,甚至出在门道里,也只有转生者,才会不回当事。 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世家老爷又不会多颗卵蛋,凭啥什么事都得先紧着你来? 这就是转生者的特点,想掩遮都掩遮不过去。 而山君作为在这次事情里,与自己前后配合的人,再加上他的地位与眼力,他其实也不难察觉到一些微妙处,但是他对自己全无怀疑,原因不就是镇祟府? 他是真的打从心底认为,别的地方都有可能招来那等“邪祟”,但惟有自己这胡家后人的身边不会招来这些东西。 那么,这对自己,对自己身边的转生者,岂不就是一个天然的伪装? 低低呼了口气,他加快步伐,牵了拴在山外的驴拍打几下,哒哒哒的回到了庄子里面。 心里倒是隐约明白了起来,入府,拿到胡家信物自然是极重要的。 但是,研究一下其他的转生者,尤其是早于自己,早有红白两位葡萄酒小姐的那些转生者,同样也很重要,起码,要搞明白那批转生者,与胡家这镇祟府之间的恩怨纠葛才行啊! 默默在心里梳理了一番,便到了本命灵庙里面,在地瓜烧、白葡萄酒小姐,二锅头三个人里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呼叫二锅头。 这老兄虽然小心,但也踏实啊…… “二锅头前辈……” “二锅头老兄,能听见我的呼叫么?” “……” “哎哟兄弟,别这么客气,叫我一声二锅头就行,咱俩现在可是平辈的……” 二锅头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忙道“不说这段时间都小心些么?我也正忙着呢,你找我什么事?” “我进山了……” 胡麻想着自己要问的事情,又不能问的太明显,便也琢磨着话题怎么开始,道“去见了那位贵人,烧了几柱香,跟他磕了个头。” 二锅头兴趣果然一下子被引起来了,忙道“那结果怎样?” “正奇怪着呢……” 胡麻故意道“倒是真的见着了那位,不过遗憾的是,他也没对我说啥,只是点了点头,说以后我有事可以找那小堂官,然后,便交给了我一件奇怪的差事……” 二锅头急道“快说,什么?” 胡麻道“他居然交待了我一桩奇怪的差事,说是什么老阴山里,有一只三脚金蟾跑出去了,让我有空了去帮他寻回来……” “二锅头老兄,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这种玩意儿?” “……” “啥?” 二锅头都激动了,颤着声音道“三脚金蟾?老兄,你撞上了大运了啊……” 胡麻忙道“这话怎么说?” 二锅头叹道“成了精,有了道行的蛤蟆倒是不少,称得上金蟾的就没有,三条脚的,更是少见,但你还是年轻,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啊……” “那位既是让你去找三脚金蟾,便是给了你一个替他办差的名份,一天找不见,那就找两天,两天找不见,那就一直找下去喽……” “我靠,你小子真是赚着了,说声要抱大腿,还真就抱上了。” “人家,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了啊……”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最诡异的事物 胡麻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的复杂。 如今的他,对太岁血食这种事物的认知本来也是复杂的。 要说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七天,便一直在被喂食这个,如今自己对于血食,那已经非常在行,瞅上一眼,便知道这血食质量如何,味道怎样,好不好蒸熟,好不好入药…… 但若说不熟,那便与其他人一样了,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来自于哪里,又为什么会有这种种妙用…… 甚至,连它为什么会被称为太岁,为什么会常年保持着如同活物一样的特征,但又可以一年一年的被割下来吃掉,都全然不明白。 “嘶……” 二锅头听见了这个问题,也不由得有些倒吸凉气,道“老兄,你现在真跟之前不一样了啊,怎么对各种问题都这么好奇的样子……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我又不养猫……” 胡麻道“况且,我如今正是入府时候,还打算替咱们红灯娘娘会往血食矿上走一遭儿,不了解清楚怎么行?” “谁让我生在了山里,与转生者联系上的这么晚……” “……” “你是生在了山里,但也因此有了抱上那条大腿的机会了啊……” 二锅头嘀咕着,然后也仔细想了一下,才低声解释道“不过你若问我这个问题,我好好琢磨了一下,能告诉伱的,只有一句话。” “不知道!” “……” 胡麻都大感意外“啥玩意儿?” “不知道!” 二锅头叹了一声,道“这可不是托辞,也不是我藏私不告诉你,是真的不知道。” “别看我是做血食生意的,但我也只知道这玩意儿吃了有好处,割了能赚钱,可它什么来历,为什么会有这等好处,那真是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啊……” “其实……” 说到了这里,他倒是苦笑了一声,道“这世上有阴秽邪祟,妖精鬼魅,各种邪门的手段,还有我们这些不明所已的转生者。” “但说白了,我其实一直都认为,这太岁血肉,才是这世界最诡异的事物。” “只是因为它到处都有,这个世界的人也都熟悉了,适应了,所以反而不觉得那么奇怪了而已。” “但你想啊,这么庞大而怪异的血肉,就这么莫名的出现在了世界的各个位置,偏偏它的血肉,又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神效,有的能强身,有的能治伤,有的能滋养神魂。” “不仅如此,还割了长,长了再割,都不用施肥……” “……这玩意儿根本就不科学啊!” “……” 他都越说越迷茫了,叹道“当然了,我们也只知道这玩意儿吃了有好处,因为咱不是最早吃的嘛,经验都被人总结出来了。” “但也别光看到它的好处,太岁血肉可是有着各种不同分类的,黑白青红,只是四个基本类,还有一些更神秘的呢,甚至能让人突破修行本领的桎梏。” “门道里的人,有登阶入府,上桥归乡,堂上的有案、台、府、殿之高下,乡野的邪祟也有游、邪、恶、封之别,想要学大本事,哪个不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登阶?” “但有些太岁血肉,便可让人一步登天。” “当然,这只是好处,还有不知多少坏处,或吃了变邪祟,或被迷成了疯子……” “但连这个世界的人都没搞明白,我们又哪能啥都知道?” “……” “若说起来,倒也确实如此啊……” 胡麻听着他的感慨,也默默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其实有道理。 自家寨子里的二爷,割血食割了一辈子了,但问他啥是血食,他也只能指着肉山说,那就是血食…… 确定了从二锅头这里,确实问不出什么,胡麻便也只好暂时作罢,而二锅头也明显是被胡麻刚刚的话给撩动了,细细的想了半晌,便要离开,去好好的琢磨。 临走之前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道“对了,还有那杨弓,他现在在那位贵人眼里,算是什么情况?” 胡麻听着这个问题,也认真的琢磨了一下,道“起码,是被那贵人记住了的吧?” “明白了……” 二锅头缓缓的叹了一声,一缕香线,就此分开。 被清洗掉的一代转生者,来历神秘,又带来了各种邪滋与诡秘力量的太岁老爷,名存实亡的朝堂,以及新皇帝的诞生…… 带头清理了转生者的镇祟府,以及导致了十姓暗流涌动的石亭之盟…… 一时间,就连胡麻内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已经隐约感觉到,似乎有某些事情到了指边,也许,只要自己再进一点点便有可能搞明白。 但如今,是去寻找上一代转生者的踪迹,还是先搞明白镇祟府的秘密?或是培养皇帝? 不! 想着这些问题时,胡麻却也渐渐的冷静,或许,真正现在需要放在首位的,还是太岁老爷…… 这才是诸般诡异神秘的源头啊…… 甚至抛弃了这些疑问不谈,如今的自己不也需要一大批血食的供养,才能真正入府让自己稍稍有了探究这个世界秘密的资本? “该真正去血食矿上看一看了,不然,终是离太岁老爷太远……” 心里倒是默默的想起了一件事,早先自己便已经与徐香主约好了去血食矿的事,如今算算也该到了日子了。 心里默默梳理了一番,胡麻确定了各处都还算消停,便也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只是其他的都好说,想着走前要见杨弓一面,却没想到,这小子自那日进了山,倒是一直没再露面。 但也就在这一日,正刚刚吃罢了饭,准备叫李娃子进来吩咐些事,却冷不丁一阵阴风刮进了堂屋里面来,旋即小红棠嗖的一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一脚飞踢,将什么东西踢了出去,然后才拿着自己的血食丸,在旁边慢慢吃着。 胡麻立刻睁开了眼,看着腮帮子鼓鼓的小红棠“什么东西?你刚刚什么什么给踢出去了?” “没有啊!” 小红棠翻着白眼,要再爬回梁上。 “真是没用啊……” 正在这时,外面却是一个人走了进来,却见来的竟是杨弓,怀里还抱着一只瘸腿小鬼,没进门槛呢,就在怀里欢天喜地的向了胡麻连连的作揖“胡老爷吉祥……” 第三百五十九章 血食矿主 听杨弓说了一个大概,胡麻能怎么说呢,只能说这小子,如今命确实变好了? 却是在那次除了匪患之后,杨弓带了人回山里,不知受到了多少山里人家的欢迎,几个村子连手,纷纷捧出了好酒好肉伺候着。 甚至连距离很远的一些山内人家,都牵了驴,拉着车,远远的备了金银,牵了牛羊,担了酒食过来犒赏了。 杨弓等红香弟子,哪见过这种场面,皆激动高兴。 而在席面上,那些有身份,有辈份的长辈,或是村户之间的一些地主老财,也都一个劲的端起碗来恭维,还问他们的身份,年龄,祖居何处等等。 不少人都纷纷表示自家村里有合适的女子,想许配给他们,杨弓等人皆是大窘,纷纷推辞着,没接这个话茬,可后面谁也没想到啊…… “你小子心挺野啊……” 胡麻听了,都吃惊了“去人家村里喝顿酒,当天晚上就把洞房给进了?” “不是啊……” 杨弓一下子就委曲起来,连连摆手,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山里的酒喝着口顺,但是上头,我一醉过去就不知事了,醒来要喝水,这一摸滑溜溜的,软软的……” “细节就不用描述了……” 胡麻忙阻止了他,也是满心的好奇忙道“然后你就成亲了?” “不成亲不行啊,人家是黄花大闺女……” 杨弓一脸尴尬,道“况且那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家里良田无数,骡马成群的体面人家。” “说是生米成了熟饭,那也只能嫁了,又说我没个住处,特别拨了处宅子,还分了几个仆人过来伺候……” “……” “嘶……” 胡麻倒是觉得离奇了,此类事情倒是不难理解,只不过,杨弓如今在山里确实有了声望,冥冥之中,也赚了气运,但如今应该还没有显山露水。 那些山里的人家,难道嗅觉如此灵敏,这么早就开始下注了? 正疑惑间,杨弓又叹了一声,道“事后我觉得也不对劲,还问她怎么回事,她也说不知道,就是梦里迷迷糊糊,被她去世的爷爷奶奶给推到我这里房里来的。” “谁知是真是假……” “……” “这……” 胡麻都一时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看样子,活人不一定有这份眼力,但死了人的未必没有。 如今的杨弓在活人眼中名声响,本事大,没准在死人眼里,更吃香呢! 只能拍了拍他的手掌,叹道“既如此,便认了吧!” “听你这一说,这丈人家里底子倒是厚实,伱正好要离了红灯会,留在那里过日子,不也正好找吃食?” “……” “关键就是在这里了……” 杨弓一下子悲愤起来,忽然起身,把内堂里的门关上了,这才转头看向了胡麻,一脸的愁容,这态度把胡麻都吓了一跳。 然后才听见杨弓凑到自己身边,压低了声音说着“我只跟你一个人讲,胡麻兄弟,你要是给我说出去了,我就只能跑外面去跳河了,我……” 他纠结着,恨恨的,往下看了一眼,低声道“我身子虚啊……” “?” 胡麻一下子懵住了,呆呆看着杨弓,眨了眨眼睛。 杨弓道“就是那个,就是我们负灵的,平时太累了,所以,就那个什么……” 看着杨弓比比划划,努力想说清楚的模样,胡麻忽然伸出了手 “别说了,明白。” “……” 然后默默的起身,到了床边,摸索出了两个瓷瓶,回到了杨弓面前,往他手里一塞,叹道“负灵人出身嘛,大家都懂……” “这三颗血食丸你拿着,可都是我们守岁门道的好东西,你吃了之后,也别再用以前的法门来炼,就只是任着消化就行了,想来总是能补得回来的。” 杨弓顿时惊住了“这也可以?” 胡麻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一个红香弟子,还能没见过?” “我们吃这都是保命的啊!” 杨弓道“拼了命才能赚上一颗半颗,都留着用来对付硬点子的时候了,谁会用在这道道上?” “那现在就是往这上面用的时候了。” 胡麻闻言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拍拍他的手,道“这就当我给你的喜钱了,你且收着,别委曲了新娘子就行。” 看着杨弓如今又纠结,又激动的模样,心里倒是不由觉得好笑。 命数命数,这玩意儿怎么说呢? 杨弓的命性,无论在五煞,还是山君眼里,其实都是非常浅薄的类型,虽然说,他现在理论上有皇帝命,但真要去角逐的话…… 胡麻也只能暗自摇头,差得远,差得太远了。 自己对门道里的事已经了解了不少,但对这命数之说,还一知半解,只能大体咂摸,也就无法帮到杨弓太多,如今,大家也只能先按了各自的命数走着。 或许有一天,自己也能搞明白了这命数之说,若有机会,倒是可以帮上他一把。 当然,还远着,如今的自己,信物没拿到,本事也没学全,暂时还没有打算,真要投入到那么一场诡谲神秘的棋盘里去。 而在这天,解决了杨弓的大事,也对他的去处有了一些了解,胡麻便放下心来,在庄子里摆了席面,请杨弓喝了一场,到了夜里时,却看到有骏马红轿子来到了庄子口处。 却是山里的新娘子不放心,亲自带了人过来接了。 “有的躲在城里,有的躲在山里,别看这小小明州,家里底子厚实的多着呢……” 胡麻瞧着他们那阵仗,都暗自点头,门道里的人终是属于江湖,而最不容小觑的是他们。 一说起来,那山里的人家,似乎较为贫脊,但也不知道有多少村子屯粮养马,关注这天下局势,说不定,还有很多世家人,在见这天下局势有变时,便躲进了山里,等待着时机降临呢! 如今盯上了杨弓的,便说不定就是这样的人家,他们也是擅长四下里押注的,而且看起来低调,养了多少读书人在身边呢! 这世道官府低调,读书人出来的也少,但论起来都是有见识,有学识的,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着,那不是憋着什么坏,就是在琢磨造反呢! 第三百六十章 巫人门道 一是为了自己入府的血食,二是为了长长见识,多了解一下太岁血肉,为将来做准备。 这往血食矿去的行程,倒是如今胡麻最放在了心上的,当然,去之前,胡麻也得先安排好庄子里面的事情。 按理说,自己既然要去豁子岭,替红灯会接手那里血食矿上的产业,这个庄子便也要让出来,毕竟他这一走,庄子里就没了个主心骨,回头开了春,谁负责这周围的接送押运事宜? 而且,胡麻就算想找个自己人都不成,因为想成为一个庄子的掌柜,除了先头的掌柜写荐信,还得接手的人本领够硬,而且有功劳,得到了会里的认可才行。 而现在他们这个庄子里,除胡麻外,本事最大的是周大同,炼活了两条腿,而且自悟了翻墙越脊钻洞子的本领,轻身功夫甚是了得,可对于接手掌柜而言,却也仍然还差得远。 正常来说,想接手一个庄子,起码也得有了炼活四肢的本事,当初胡麻在明面上四肢不成的情况下能上任,本就是特例。 但胡麻肯定是不会教出来的,好容易才在这庄子混熟了,怎么能教给别人?于是临行之前,便向会里写了封荐信,要让李娃子暂时替自己守了这庄子。 徐香主那里自不必说,都是自己人,但其他人那里也多少得有个说道,对此胡麻却没有废心,而是直接悄悄的向二锅头透了个底,可别小瞧我们庄子里这李娃子。 他为了奔个前途,自愿到了那走鬼小堂官手底下,做了一位负灵哩! 当然,名义上只是大弟子。 二锅头听了这话,恍然一惊,立时去安排了,只一天功夫,便已安排妥当,随意让李娃子在这里看着就行了,一应钱粮都少不了。 胡麻听着都惊讶了“会里的人那么好说话呢?” “哪啊……” 二锅头道“娘娘亲自下令的一听这事,立马就答应了,甚至还想着……” 听他顿了一下,胡麻忙道“啥?” 二锅头道“甚至还想着把你撸下来,直接让人家做掌柜呢!” “?” 胡麻都怔住了“娘娘这也太不念旧情了吧?” 当然,在二锅头的劝说下,胡麻这掌柜的位子还是保住了的,名义上这庄子里的掌柜还是他,只是李娃子也升成了管事,带着庄子里的伙计留在这里而已。 有他看着便等于是七姑奶奶看着,胡麻倒也放心,但还是叮嘱了他们,真有什么事了,便直接跟红灯娘娘说。 实在不行,进老阴山里磕头去。 至于他,则是打点好了行李,买来了一辆马车,用那只驴拉着,将自己的血食,平时用的家伙什等等,皆包封起来,堆在了车上。 而人手的话,他大部分人都留给了李娃子差使,自己则只是带了周大同,周梁,赵柱。 “就这几个人啊?” 到了出发的日子,老算盘看了胡麻带的人手,顿时一脸的吃惊,压低声音道“老弟,你当咱是去山里踏青呢?” “咱是过去干黑活……不对,接手产业的啊!” “如今那矿上,都是青衣恶鬼当年留下的徒子徒孙,嘴里咬着那块肉不放,咱是要过去抢这块肉来的,你只带这三个人,能够使?” “……” “也不是三个啊……” 胡麻诧异的看着老算盘,道“再加上伱,这不是四个呢?” “啊?” 老算盘都懵着了,道“我是过去负责记账造册的呀,真要动起手来,我可不上的……” “行行行,知道的。” 胡麻看了他一眼,心里呵呵一声冷笑。 不过,他自己对这趟行程,也是很有自信的,虽然只带了三个人,但却是三个入了门的守岁人,本事不说高,手上却都有绝活呢! 而这,也恰是他们这群从寨子里出来的少年与别人不同的地方。 其他庄子里的掌柜,想调教一个守岁弟子出来,怕不都得用上个三四年功夫,才勉强能独挡一面,还要看天赋。 但胡麻不同,他身上的绝活多,从洞子李家学来的守岁人绝活,不仅能自己用,还能挑选合适的,教给了周大同他们几个人。 如今周大同只炼活了两条腿,周梁炼活了左手,赵柱炼活了右手,对别的师傅而言,都会觉得这样的徒弟基础还没打好,不用教绝活,但胡麻却直接挑选了可以从一手一脚开始练的,早早让他们上手了。 若真要与人较量,只要对方道行没有高出他们太多,这几个家伙其实一点也不怵。 “你心里有数就行,来前老徐也跟我讲了,知道你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个办事稳重的,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还不跟你出来哩……” 见着事情已定,到了出发的时候,老算盘便也殷勤向胡麻叮嘱着“但有一说一,真去了豁子岭,也不能大意。” “那豁子岭的血食矿,本来就曾经是青衣帮的产业,离咱们红灯娘娘会实在太远了。” “出事了都来不及救援的。” “另外,那里穷乡僻壤,民风彪悍,还住了一支巫人,会养虫儿害人。” “等到了那里,你们可千万别仗了自己守岁人的身子骨硬,就不将人家放在眼里哈,一个不小心,那是要吃亏的。” “……” “巫人?” 胡麻听了,也略略一怔,低声道“老哥哥,你说的这巫人,又属于什么门道?” 老算盘见胡麻问,便得意起来,捋了一下稀稀拉拉的胡子,叹道“走江湖的雏儿,多像你一样,遇着了人,就先问人家是什么门道,但这能有什么用?” “守岁走鬼,负灵刑魂,司命害首,把戏盗灾,巫蛊降头,江湖上都传天下术法,莫不出此十门,但又有谁学的术那么正统呢,又不是十姓里的,还不是能学到啥就学到啥?” “不过啊,咱明州那地界,或是大北方,多是守岁走鬼,负灵把戏,而巫蛊降头这两门道,却是盛于南方七道,你了解的少也是正常的。” “我老人家这会子能跟你讲的,也只是遇着了他们,千万小心,遇事先陪三分笑,有事了按着规矩来,便差不了事。” “再者,我也非得叮嘱你们一句不可,巫人的姑娘美,但你们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可得忍住……” “……” “嗯?” 胡麻倒是一怔,忽地有些想将周大同给留在庄子里了。 一是为了自己入府的血食,二是为了长长见识,多了解一下太岁血肉,为将来做准备。 这往血食矿去的行程,倒是如今胡麻最放在了心上的,当然,去之前,胡麻也得先安排好庄子里面的事情。 按理说,自己既然要去豁子岭,替红灯会接手那里血食矿上的产业,这个庄子便也要让出来,毕竟他这一走,庄子里就没了个主心骨,回头开了春,谁负责这周围的接送押运事宜? 而且,胡麻就算想找个自己人都不成,因为想成为一个庄子的掌柜,除了先头的掌柜写荐信,还得接手的人本领够硬,而且有功劳,得到了会里的认可才行。 而现在他们这个庄子里,除胡麻外,本事最大的是周大同,炼活了两条腿,而且自悟了翻墙越脊钻洞子的本领,轻身功夫甚是了得,可对于接手掌柜而言,却也仍然还差得远。 正常来说,想接手一个庄子,起码也得有了炼活四肢的本事,当初胡麻在明面上四肢不成的情况下能上任,本就是特例。 但胡麻肯定是不会教出来的,好容易才在这庄子混熟了,怎么能教给别人?于是临行之前,便向会里写了封荐信,要让李娃子暂时替自己守了这庄子。 徐香主那里自不必说,都是自己人,但其他人那里也多少得有个说道,对此胡麻却没有废心,而是直接悄悄的向二锅头透了个底,可别小瞧我们庄子里这李娃子。 他为了奔个前途,自愿到了那走鬼小堂官手底下,做了一位负灵哩! 当然,名义上只是大弟子。 二锅头听了这话,恍然一惊,立时去安排了,只一天功夫,便已安排妥当,随意让李娃子在这里看着就行了,一应钱粮都少不了。 胡麻听着都惊讶了“会里的人那么好说话呢?” “哪啊……” 二锅头道“娘娘亲自下令的一听这事,立马就答应了,甚至还想着……” 听他顿了一下,胡麻忙道“啥?” 二锅头道“甚至还想着把你撸下来,直接让人家做掌柜呢!” “?” 胡麻都怔住了“娘娘这也太不念旧情了吧?” 当然,在二锅头的劝说下,胡麻这掌柜的位子还是保住了的,名义上这庄子里的掌柜还是他,只是李娃子也升成了管事,带着庄子里的伙计留在这里而已。 有他看着便等于是七姑奶奶看着,胡麻倒也放心,但还是叮嘱了他们,真有什么事了,便直接跟红灯娘娘说。 实在不行,进老阴山里磕头去。 至于他,则是打点好了行李,买来了一辆马车,用那只驴拉着,将自己的血食,平时用的家伙什等等,皆包封起来,堆在了车上。 而人手的话,他大部分人都留给了李娃子差使,自己则只是带了周大同,周梁,赵柱。 “就这几个人啊?” 到了出发的日子,老算盘看了胡麻带的人手,顿时一脸的吃惊,压低声音道“老弟,你当咱是去山里踏青呢?” “咱是过去干黑活……不对,接手产业的啊!” “如今那矿上,都是青衣恶鬼当年留下的徒子徒孙,嘴里咬着那块肉不放,咱是要过去抢这块肉来的,你只带这三个人,能够使?” 第三百六十一章 深山异犬 一路上说说笑笑,几个人再加上一驴一马作伴,倒也不枯燥,眼见得日落星沉,几番变幻,已是将将到了衮州桐县豁子岭。 早先胡麻前往安州,路途遥远,走了一个月,但没想到,来这血食矿,因着道路崎岖,跋山涉水,翻脊越岭,竟也足足走了七八天。 到了这会子,他们早已深入了衮州地界,周围多是无名的野山,山林深沉,处处可见怪石嶙峋。 也难怪徐香主能力排众议,把这血食矿的好差事派给自己这么个只做了两年掌柜的新人啊。 光是看这地方,便知道不是好相与的,所以其他的掌柜,也也未必有那么多要过来抢的心思,他算顺手推舟了。 不过胡麻倒不介意,离远点也好,反正这里只要有足够的血食就行了。 “终于到地方了……” 拿出地图辩认了一下周围的山势,老算盘捶了捶自己的老腰“按这图上说的,过了这条山脊,应该就到了那处矿上,小家伙们都警醒起来吧,咱们是过去抢食的,人家不一定有脸给咱!” 周大同横巴巴的,道“怎么地,他们还敢动手?” “看守血食矿的,多是有家有业,倒也不敢做事太绝,毕竟他们溜了,也怕咱会里找他们家人说理不是?” 老算盘道“但世间大仇莫过于夺人饭碗,咱们就是过来夺人饭碗的,所以也别想着人家能好声好气的说话,就算不敢明着杀人,那各种小心眼也肯定少不了的。” “总而言之,咱能顺手把这血食矿接过来就好,发财的机会多着呢,也不差这一会。” “……” “明白着呢!” 胡麻听出了老算盘这是在故意提醒,便笑了笑,道“他们若是好好说话,咱们自然也不会无礼。” “但如果真到了要动手的局面,那少不得也得见见血。” “……” 这话却已说的露骨了些,老算盘是怕他们年轻,一时气盛,与对方争了争执,胡麻却是需要提醒周大同他们,别真以为是过来踏青的。 可以不与对方撕破脸,但这撕破脸的准备,那是一定提前做好的。 继续向前,却是愈发深入了山中,远远的看去,前后都已层峦叠嶂,只知身在山中,却不知在山中何处了,只能按了地图,沿着脚下那几乎辩认不清楚的山路,一点点摸索着向前走去。 这血食矿每年都要往外运送血食,道路自是有的,但是这里林子仿佛有种不正常的茂盛,路边生满了杂草,脚下的路也似有若无,透着股子深林的邪性。 渐渐的,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还走在原来的山道上了,只是不停的挥刀劈斩拦路的藤蔓,以免绊了驴蹄子或是车轮。 这赶路自是辛苦,再加上知道那血食矿近了,说笑声也少了,气氛稍显沉闷。 照理说只是翻过一个山脊便到,但他们在这林子里,从晌午时分,一路快走到了天昏,遍目所及,却仍是一片的参天古木,脚下的山路,却是根本已经看不清楚了。 “难道……” 胡麻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瞅了一眼老算盘,见他也正拿起了地图,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正迟疑间,却是忽听得道边,响起了“汪”的一声叫。 突如其来,倒把众人吓了一跳,忙向旁边看去,竟是一条大黄狗,它躲在了树后,伸出了半只脑袋,眼睛暗红,森然的看着众人,只叫了这一声,便悄悄的退回林子里面去了。 众人齐齐的站住,倒觉得气氛悚然,看着那黄狗消失的方向,一时心头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这……” 良久,周大同太带头尴尬的笑“谁家养的狗,倒是把人吓了一跳……” “荒山野岭,哪来的狗?” 旁边的周梁沉闷闷的跟着开了口“我看倒要小心些。” 周大同毫不犹豫的跟他抬杠“不过就是条野狗而已,荒山野岭的跑出条狗来有什么好奇怪?” 周梁道“有人家的地方才叫狗,到了山里的野狗,那叫狼。” 周大同倒一下子被噎着了,看看胡麻与老算盘,却见那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向前行去,刚进山时还说说笑笑的众人,似乎气氛更加的沉默了。 早先看着越过一条山脊,便能到了地方,但如今感觉已经走了数个时辰,周围却还是一般的深林巨木,幽幽雾气,从林间飘了出来,暮色也更深了,只有车轱辘碾过了地上藤蔓的枯燥声响。 大羊寨子里的一行少年,本就是在林子里长大的,但如今也感觉心头有种莫名的沉闷,总是下意识向林子深处看去,但又看不见什么。 “大同哥你别害怕,老是往林子里看……” 跟在驴车旁边的赵柱,都忍不住提醒道“二爷以前说过的,走在老林子里,不能瞎看,冷不丁你看到林子里面有什么在向你摆手,伱就被勾过去了。” “我哪害怕了?” 周大同嘴硬着“我就是替咱探探路而已……” 边说边靠的驴车更近了一些,说话的时候底气都不是很足了,偏生那驴上的老算盘,也抬起了头来,低声笑了笑,道“小心一点是对的,咱可是往血食矿上去。” “有肉山的地方邪祟也多,这都是有数的,说不定这林子便也邪性着呢!” “……” 他这一说,周大同顿时一凛,若有条尾巴,这会子肯定夹起来了,只是越走离了胡麻越近。 如今的他们,眼见得暮色越来越重,也急着快点到了那处血食矿,烧碗热汤水喝,脚步在枯草丛里,发出了擦擦的声音。 却也正在这声音都仿佛要被林子给吞没了时,忽然之间他们又听到了路边,猛得响起了一个凶戾的声 “汪!” “……” 这声音也不甚响亮,但周围实在太过安静,却是吓得众人心里一哆嗦,身上的汗毛都炸了一层。 有那么一瞬间,魂都要从身体里飞了出去似的。 足足有那么一两息时间,众人都站在了当场,没有说话然后才微微恍神,转头看去,却是正好看到了一条狗。 第三百六十三章 谷外蛊阵 喊声传进了林中,只见得树叶摇晃,枯草荡荡,但听了良久,却听不见半点回应。 胡麻顿时眉头皱了起来,周围等人,也跟着心底微沉,看向了前面的林子,竟愈发的感觉动静诡异,让人心里不安了起来。 他们如今才只是刚进山,连矿里的人都还没有见上面,更不必谈什么恩怨,但先就遇着了害人的蛊犬,这会子高声一喊,也是讲了江湖礼数,想来对方若在左近,必然可以听到。 但如今却悄无声息的,对方又是何意,聊都不愿聊么? 旁边老算盘拿出了地图一张,低声道“论起来,这会子我们早该到了,刚刚我用小堪舆算过,我们也没有走错了方向,更不是鬼打墙。” “但偏偏,这里啥也瞧不见啊……” “……”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向前方,确实只见空地之前,仍是一片郁郁深林,不见半点血食矿的影子。 里空寂无人,倒如同来到了无人荒野似的。 “或许,咱们确实已经到了。” 胡麻观察着周围,深呼了口气,道“这里有片空地,瞧着便不怎么正常,想来便是矿上伐木造屋,留下来的痕迹。” “说不定,过了前面那片林子,也就到了咱们要去的地方了。” “……” 听他这么一说,便也都跟着观察了一番,隐约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再往前看,那片林子与他们一路经过的无甚不同,藤蔓交织,树木参天,根本看不见有半点路的影子啊! 而胡麻也不急着说,向老算盘道“老哥哥,咱们也没得罪谁,又按了江湖规矩,喊过话了,那再做什么,也不算无礼了吧?” 老算盘立时点了下头,道“这是自然,天底下,无论走到哪里,还能不让讲个理字了?” “那就好。” 胡麻深吸了口气,却是从驴背上,把周大同的那把妖异锯齿刀拿了下来,夹在胁下,缓缓向前走去,很快到了这片空地尽头,看向了那一大片妖异生长,藤蔓如触手般交织起来的深林。 然后,他忽地深吸了一口气,骤然挥刀,一身气血爆发,隐约有阳刚辟邪之力,狠狠的砍在了林子里面,一株参天大树脚下虬结的树根上。 “嘭……” 这一刀砍落,众人耳间,竟是听得一阵凄厉哭嚎之声,震得人耳膜发胀,眼花之中,这整片林子,似乎都惊慌摇摆了起来,诡异的影子纷纷四下里逃窜。 等到这动静过去,他们才呆呆看去,便见刚刚还是藤蔓纠缠的老林之间,赫然已经出现了一条道路。 道上,还有着车辙痕迹,明显是被人走惯了的。 “血食矿果然就在前方……” 老算盘也忍不住,跳下了驴车,看了一眼,面露喜色“我就说我学得这手小堪舆,花两颗血食丸买的呢,应该是真本事才对……” “真找到地方了?” 周大同等人也忙跟着过来了,一阵欣喜,但胡麻却忙拦住了他们,从地上捡起了一颗小石子,向前一投。 里面的树木之间,轻雾迷漫,枝叶摇晃,从前面瞧着,宽大青翠,一无异常,但被石子一打,叶子翻了过去,却赫然发现叶子的背后,藏了一只五彩斑澜的毒虫,掉落在了地上。 众人刚刚还有些兴奋的劲头,一下子消失了不少,面面相觑,不敢想象若进去了,会怎么样。 “这片林子里,被人下满了东西了……” 胡麻深深吸了口气,向老算盘道“看样子,不是什么巫人拦路,而是这血食矿里的人,不欢迎咱们呀……” “先是蛊犬,又是这下了蛊虫的林子……” 老算盘看着,都脸都有些绿了,低声道“这边矿上的人不讲究啊,态度凶得狠……” 胡麻仔细看了看这片林子,道“老哥,你懂得解蛊不?” 老算盘一脸头疼的道“早些年倒是有巫人招我做女婿,我若做了人家女婿,他就能教我,但我当时太有骨气了,没答应这门亲事啊……” “本事不大,批话倒是不少。” 胡麻心里暗暗吐槽着,但也有些头疼,不知道这林子里面有什么,甚至不知道藏了多少古怪,便是自己这一身守岁人的本事,不惧寻常毒虫,那也不敢硬闯啊…… 可自己兴冲冲来了这里接手血食矿,如今倒要半途而废,直接调头不成? 正想着,忽然听到了一个响鼻,居然是那匹一路上都老老实实跟着的马,这会子却有些兴奋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深邃的林子。 然后,它一声招呼也不打,忽然默默的提起蹄子,慢悠悠的向了前方走去。 周大同等人都吃了一惊,慌忙想要拉住它,胡麻却是心里一动,道“跟着它走就是了。” 老盘算等人都满心的不解,却见胡麻已经跟在了这匹马身后,其他人也忙跟上了,就连那头早已警惕起来的驴,也夹紧了尾巴,悄悄跟在后面。 “嗤嗤嗤嗤……” 跟在马后,进了这深邃的林子,众人竟是愈来愈吃惊,刚刚看着,这林子里的形貌,也与外面,无甚不同,但如今马走在前面,踏过草丛,踢开了藤蔓,却一下子像是戳中了蜂窝。 只见两边摆动的枝叶之中,,不时的有毒虫或是奇异的粉沫,从两侧弹了出来,一个个的附到了马背上,嘶咬蛰痛。 他们借着依稀天光,竟是看到了拇指大小的蝎子,铜钱大小的蜘蛛,黑环白底的细长怪蛇等等。 冷不丁看去,完全看不到这些东西就躲在两边,但如今却是一下子纷纷都跳了出来,受惊的蜂窝一般同时向了马身上招呼,把后面跟着的众人,都看得头皮发麻。 而那匹马,也明显是吃痛的,身子不停抖着,可脚步却是愈发的轻快,甚至受不了时,还发出了两声开怀的嘶鸣,像是在庆祝着什么。 “这马……” 两侧的毒虫吓人,但这匹马的表现,却更吓人。 无论是老算盘,还是周大同等人,都已经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了,这马疯的有点不正常。 “这位老兄,终于算是熬出头了……” 而胡麻在后面跟着,也不是没有一点渗得慌的感觉,但是心里却也只轻轻叹惜,仿佛完成了某种嘱托一样。 红葡萄酒小姐,当时把这匹马交到自己手上,为的就是让它死。 它一心寻死,但又不好假借别人之手杀掉,所以只能自己平时等着死劫的降临,红葡萄酒小姐让自己牵过来,便是因为她那庄子里,实在没有能够满足它的危险。 这会子,它替自己趟了蛊阵,身中邪毒而死,也就等于终于等到了它自己的圆满。 胡麻不会亲手杀它,也不会刻意的送它进入死局,但如今它既找到了自己的机会,那当然也是不会阻拦它的…… 如此,借了这匹马趟阵,众人跟在身后,竟是一点一点,趟过了这个林子,看到了前方的灯火。 终于穿了过来时,众人皆松了口气,这马身上的毒虫,也忽地僵硬,扑簌簌的跌落,而它的身体,也已红肿发青,蹄脚虚浮,忽地重重跌倒。 “小心!” 胡麻一步抢上前来,双手化死,以免被毒沾上,然后托住了这匹马的胸口,让它只是慢慢的跪倒在了地上。 与这匹马空洞的眼睛对视了一眼,能够看出它的欣慰,胡麻也只是向它轻轻点了点头,不打算向别人解释它的底气与这么做的原因,只是自己知道就够了。 但看着这匹马缓缓跪地,安静的卧在了草丛里等死,胡麻却也冷幽幽的转头向身后的林子里看了一眼,不论刚刚布下了这个蛊阵的是谁,是什么用意,但这事自己可记下了。 自己身边,是一个简易的木头大门,门上挑了一盏破破烂烂的红色灯笼,如今里面却无火光,只是在风里无助的摇摆着。 胡麻只是瞥了一眼,便心里明白了这处血食矿,对红灯会的态度。 红灯笼便是红灯娘娘的标志,挂上了红灯笼,便代表这里是红灯娘娘的地盘,这里虽然挂上了,但不添油,也不修补,倒让这红灯笼风吹日晒,不像个标志,便像是挂在了这里的笑话。 再深处,便看到前方一片山谷,到处点了火盆,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谷里,不知有多少手里持刀持枪,神情悍勇的人,正坐在那里架起火来,烤着肉吃,忽见胡麻等人过来,也纷纷一惊,忙涌了过来。 一个个目光不善,大叫着“什么人?这里是血食矿,随便闯进来,不想要命了?” “……” “矿工?” 胡麻扫了这群衣衫褴褛,神情不善的人一眼,却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而是目光跳过了他们,看向了山谷的深处,忽地深吸了一口气,骤然一声厉喝 “这里管事的人呢?” “我是红灯娘娘座下青香弟子,过来查账,矿上矿首,速来见我!” “……” 这一声喝,竟震得身前这群矿工脸色大变,不由的向后退去,手里家伙叮玲当啷掉落了一地。 旁边那匹马,身中奇毒无数,已经缓缓的垂下了硕大的马首,迎接着死亡的到来,甚至意识都已经模糊,仿佛要陷入无尽的黑暗…… ……然后就被猛得一下震醒了,眼神幽怨的看了胡麻一眼“刚蕴酿起来的感觉,一下子被你吵没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守岁传承 胡麻不是不懂得规矩,也愿意遵守江湖上的规矩,凡事让人三分笑脸,但如今,却是不想让了。 自己好歹也是代表了红灯娘娘会过来的,但这群青衣恶鬼的徒子徒孙,不说讲讲规矩,面也不见,便先使了一套阴招,浪费了自己的一条马命,虽然那马是自找的,但心里又如何不气? 而他这一声吼,暗含了五雷金蟾吼的绝活,气势何其之足。 就连整个血食矿所在的山谷里,也顿时如闷雷回荡,压力陡生,远方林子里,一群宿鸟受到惊动,扑簌簌的飞向了夜空。 刚刚这些还凶神恶煞的割肉工,也都晓得厉害,顿时满心敬畏,后退了好几步,手里举着的叉子割肉刀什么的,也都放了下来,不敢直指着胡麻。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却还是挤在了寨子门前,虽然不敢逞凶,但也仍是不甘心就此退开,犹豫不定的样子。 “都让开吧……” 但也就在这时,谷里却响起了一个沉浑的声音,只见得晃动的火把光芒里,一个穿了黑布衣衫,打着绑腿,额头上绑了一块白布的高大男子,带了两个人走了出来。 他骨架极大,身材瘦削,走在谷里,倒比旁边的割肉工要高出了一個头,极有威势,周围的割肉工顿时纷纷的让开。 还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对他的称呼:“崔头儿,你看这……” 胡麻也是定睛向了这人身上一扫,心里明白,这就是这里的血食矿矿首了? 自己这趟过来,就是为了从这个人手里抢食的,当然也从徐香主那里问清楚了这个人的底细。 此人姓庄,名庄二昌,早先自是青衣帮的人,如今名义上也归了红灯娘娘会,也是一位守岁人,据说本事不小,几年前就炼活了五脏。 能在这矿上守了这么多年,手里头定然有绝活,不过却知道的没这么详细了,红灯会接手了青衣帮地盘,也要给他们这些底下人重新造册,但人家也不傻,不会老老实实的交底。 但不论他手上有什么绝活,胡麻倒也是先确定了自己明面上的本事,有了跟他掰掰腕子的底细,这才放心来了的。 如今瞧见正主儿出现了,便也只是冷笑一声,看向了他。 “不必多言……” 这汉子来到了近前,旁边人让开了一条道来 他先抬手,制止了周围矿工们纷纷的议论,然后才眼神淡漠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胡麻,道:“红灯会来的?” “不知怎么称呼?” “……” “客气。” 胡麻向他抱了抱拳,道:“我姓胡。” “原来是胡管事。” 这姓庄的矿首点了点头,道:“不知你们要过来,倒是有失远迎了,只是,该交的几个月前就交上去了,账目也明白,你们现在跑过来,又是想做什么?” 胡麻直迎着他,淡淡道:“青衣恶鬼死了,他名下的血食矿便是咱红灯会的,咱代表了红灯娘娘过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怎么着,庄矿首倒是不客气,现在是把这血食矿当成了自己的,守上了门,不让我们进去?” “……” 话已说的不客气,也不怕触怒了他。 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割肉工们,闻言又是一阵骚动,只是刚刚就见识过了胡麻的本事,如今还敢拿起家伙来向他照量的倒是少了。 而那汉子眉眼阴森,却是略一沉默,道:“不敢,既然你们想来,就过来吧!” 说着侧开了身子,示意请胡麻等人进来,他身边跟着两位弟子,以及这些兀自簇拥在了门口处,手里拎着家伙的割肉工们,便也一个个的脸色不善,瞧着倒颇有几分压力。 但胡麻自是不理会,一撩长衫,便走了进来。 不仅是他,就连周大同和周梁赵柱等人,也都是有本事在身上的,并不会怯了这等小阵仗,大步跟了胡麻进谷,挺着胸膛,左顾右盼,如入无人之境。 那老算盘胆子明显小点,可他正坐在了驴车上,那驴紧紧跟着胡麻,生怕被落下,他也就被拉了进来。 只有门口那匹马,默默转头看了一眼进入山谷里的胡麻等人,便又撇过头来。 闭起眼睛,继续酝酿着刚刚那种已经快要死成了的感觉…… …… “这血食矿,明显的看着有问题呀……” 胡麻暗自揣摩着,且不说自己还没进矿,便已经被人横加阻拦,明显就是心里有鬼,进来了一看,这矿上的问题却更明显了: 如今早已过了割太岁的时节,割肉工们该回乡务农去了,如今却还都在这里,一天天的难道不要工钱的? 况且,人家割肉工,就是来割肉赚银子的,只关心能拿到几两碎银回去盖小楼,娶婆娘,你这倒好,怎么还训得跟自己手底下的人似的? 造反呐? 心里默默想着,也不急着说,一路穿过了山谷,来到了一排粗木搭建起来的堂前。 两边点着火盆,散发出了黑油膏特有的气味,墙上挂着些兽皮等物,气质粗犷,瞧着不像是血食矿,倒像是个山寨,而进了堂里坐下,对方身后站满了一排精壮凶悍的人,就更像了…… “既是会里的管事来了,不可无礼。” 那庄矿首引人进了堂里,便冷声道:“去备上一桌席面,给人洗尘。” 他身后人听见,对视一眼,面上似乎颇有些不服之色,但还是听了他的话,瞪了胡麻等人一眼之后,自去了。 他们瞪过来,周大同便也瞪了一眼回去,心里暗骂这矿上人的不讲规矩,搞桌席面吃,跟割肉似的? 庄矿首吩咐罢了,才又向了胡麻道:“既是会里要管事过来看看,却不知想看什么?” “看过你今天交过去的血食与账簿,有几个问题要问你罢了。” 胡麻也不客气,直接冷淡着道:“这豁子岭的血食矿,以前是属于青衣帮的,青衣帮的账目我们拿到了,也细细的看过,却没太搞明白。” “以前每年是能出多少斤血食?怎么如今归了红灯会,产出的量却忽然少了?几个月前,会里就让你去明州府城,当面交接账目,伱为何不去,只派了个徒弟?” “再者,今年血太岁稀缺,往你头上摊了二十斤的份额,你居然半点也没交过来,还没个交待,这又是何意?” “这些个问题,倒要听听你怎么个说法,若没个交待,我看你这矿首,嘿嘿……” “也就别干了!” “……” 说着话时,胡麻只是冷眼看在了对方脸上,还有一半话没说出来。 就算有了交待,那你还是别干了。 咱就是过来接手的,而且是徐香主授意,徐香主多聪明啊,想挑你错,难道还容你再来辩驳不成? 当然,若在平时做事,胡麻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混江湖的都是和气生财,便是难听的话,也得往好听了说。 但这次过来,可是这血食矿先不讲究的,我们还没进矿,你们就把阴损手段招呼上来了,那我还给你们留什么脸,倒不如直接说到对方脸上。 “你……” 而这庄矿首,也果然有些愤愤,他身后的两位徒弟,更是勃然大怒。 这几个问题简直就是在刁难人,血食矿本来就分大年小年,产量有波动不很正常? 至于交接账目,纯属过场,况且与红灯会里的众人本就不熟,找个徒弟过去交待一声就行了,还要本人去?你们红灯会,总不能真个把自己当成了官府了吧? 至于摊派过来的二十斤血太岁,就更扯淡了…… 我便是想给,它也得有啊…… 可迎着这么咄咄逼人的话,这庄矿首竟是忍了下来,转头瞪了两位徒一眼,示意他们不要乱说话。 自己则是皱眉看向了胡麻,忽然道:“胡管事,看得出来,大家都是守岁人,说来也是一个同门道里的,不是外人。” “在下师承衮州柳县铁桥孙老先生,是他老人家入室弟子,不知胡管事你……” “……” “咦?” 胡麻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庄矿首识得厉害,见红灯会账面上的事情不好说,倒与自己套起守岁人传承上的关系来了。 这主意倒是不错,他见胡麻带了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拿了红灯会的名份来压人,便知道此番事情,不好善后。 于是他干脆不提红灯会这边如今,借了守岁人的传承来攀交情。 守岁人的这身本事,往往都是师徒传承,而真正门道里有本事的,本来也就那么几个,说不定彼此以前都见过,有过交情,且是越往上属越亲近,甚至最后都能数到同一个老祖宗那里去。 而且明州与衮州相邻,江湖就这么大,说不定真的是两边论起了辈份,论着论着,就论到了双方师承的交情,跟着这么一论,那大家之间,也就算是有了交情了。 若是有了交情,那胡麻再跟这矿上论起什么来,也就不好太过分了,起码得考虑下长辈的脸面。 他这法子,其实是灵的,只可惜,偏偏在这件事上,遇到了胡麻, 便也笑着,指向了周大同与周梁赵柱三个,坦然道:“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是跟了老阴山的周二爷学的本事,矿首有什么指教?” 庄矿首怔了怔,忙道:“久仰久仰……”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太岁老爷附体 “闹鬼了?” 好歹也是这个血食矿,天生就是跟这邪性玩意儿打交道的,连二爷这等老矿工,都懂得一些治邪的经验与手段,更何况还有入了门道的守护,甚至炼了五脏的矿首? 普通邪祟怕是都不敢近矿吧,毕竟这么一群老炉子在这里,光是阳气,就给熏跑了。 就如同小红棠,自打胡麻进了这血食矿,她就一直没有露面,原因就是因为,这血食矿,她进来了会熏得慌。 结果这庄矿首忽然来了句闹鬼了,怎么听着有点离谱? “是真的……” 而庄矿首听了,却也低低叹了一声,才道:“便如胡管事你们想的一样,我们当时也都猜着,外面的东西这么好,里面是不是有可能割出更好的太岁,是不是一下子就发了大财?” “有了这想法,哪里敢怠慢,派了最老练的割肉工上,却没想到,麻烦也就在这时候开始了。” “……” 也不知是否幻觉,他说到这里,众人倒觉得周围风声都压抑了些。 只听他低低叹着:“先是头一批矿工,进去了两三人,孰不料不大一会,便都迷糊了,拖出来时,一个个脸色发白,像是丢了魂一样。” “在我们这矿上,这等事也不少见,时常便是阳气不足的人,被太岁老爷身上的血气给激着了,行话讲这是被带去伺候太岁老爷了,平时就要暂时停下来的。” “但当时我们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没想着要停下,又派了一位老矿工,他是极有经验的,想来可靠,才进去不到盏茶功夫,便听到他在里面喊了一声,极是惊喜,说那是……” “可是他连里面究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便又忽地一声惨叫,忙忙被人拉了回来,便见到脖子上面,已经没有脑袋了。” “脖子上面齐唰唰的,还能看出牙印来。” “……” 一句话把人说的都沉默了,缓声道:“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 庄矿首低声道:“我们也以为里面有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但等了很久,都全无动静,扔东西进去,拿棍子戳,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派了我的使鬼进去,但那小使鬼却再也没有出来,我们也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 看着他说到了这里,表情极为的纠结与尴尬,胡麻居然觉得可以理解。 割血食矿的人谁都想赚一笔大的,他们的运气应该说很不错,真的遇着了这么一条矿脉,但凡可以自己吞下,怕是这富贵一辈子的本钱,也就有了。 但偏偏,这诱人的好处里面,竟是伴随着未知的危险,这可怎么让人抉择? 慢慢的,他道:“然后你们……” “我们也商量了一下,还是不想放弃……也想把这位老矿工的脑袋带回来,给他留个全尸。” 庄矿首慢慢的道:“于是这次亲自持刀进去的,是我大徒弟,他已经是登了二阶的本事,寻常的厉鬼尸妖,一只手就能摁下,我又将自己年轻时被师傅传授的符板甲也给了他,披挂上了。” “这板甲可是被走鬼人在案上供奉过的,挂在家里也能镇邪,是我们这矿上的镇矿之宝,以他的本事,穿了这身甲,便是遇着什么危险,也该能全身而退才是……” “……” 胡麻听着,也已非常好奇,忙道:“然后呢?” 庄矿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他疯了……” “进了那处矿洞之后,谁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只听到了里面不停的传来咀嚼之声,我们担忧,便不停的问他。” “他却只说无事,自己还在看,但说话的时候,口中却似有着咀嚼之声,连问了数次,他都不肯出来,我也担心起来,不等外面的香烧完,就赶紧把他给拉了出来,结果……” “……” 说到了这里,不仅他微微一颤,旁边的人也都下意识的撇过了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瘆人的场景。 “他身上的符甲,已经被剥下来了,那符甲用特别的手法绑住,外人极难扯得动,但他看起来,却像是自己解下来的,而身上,则是到处血肉模糊。” “身上血肉,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個,仿佛被什么啃过,最关键的是,他嘴里居然还叼着一块肉,笑嘻嘻的嚼着。” “看起来,就像是他胳膊上的一块。” “……” 不知何时,连这堂上的油灯光芒都变得发暗了起来,周大同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与胡麻等人靠得近了些,庄矿首则是沉默之后,才慢慢道:“我当时急着喝他,问他里面究竟是什么。” “他平时如此敬我,但当时却已迷糊了,只是吃吃的笑着,说,自己得了太岁老爷旨意,要牧守人间牛羊了,庄二昌,你还不怕我?” “……” 都在认真听他说着,仿佛也回到了之前那诡异恐慌的一幕,就连庄矿首身后的一位徒弟,都忍不住颤声插嘴:“大师兄,大师兄他当时,像变了一个人……” “那声音,腔调,听着倒像是戏文似的,手里也捏了兰花指,瞧着瘆人……” “师傅也瞧出不对,忙让我们上去按着他,拿黑油膏来给他治伤,但是,但是他力气居然这么大,一下子甩飞了我们几个,然后就再次钻回了那肉矿里面去了,没再出来……” “……” 听他们说到了这里,就连胡麻也惊讶了起来,忙道:“再之后呢,那矿……你们又派人进去了没有?” “没有。” 庄矿首苦笑着开了口,道:“都这样了,谁还敢再进去?” “我……” 似乎有些犹豫,还是坦然道:“我直接命人,暂时将那矿给封上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但是……但是我很确定,大虎他,如今应该已经不是人了……” 这话自是在解释,他明知自己大徒弟钻进了肉矿里面去,不想着救人,却将人封在里面的行径,言语间有些愧色,怕人指责。 但胡麻倒没这个意思,若他们讲的属实,那会子他那大徒弟,像鬼多过像人,换了自己,也会封在里面的。 “那么……” 他也微微顿了一下,才抬头道:“那矿,如今又在何处?” 庄矿首闻言,微微哆嗦了一下,起身走到堂边,指向了山谷里的一角,瞧着约摸有一二里距离,黑洞洞的,也瞧不真切,道:“便在那牛犄角上,如今立满了木桩,上面贴着红纸的就是。” 顺着他的目光众人都看了过去,看不真切,但也莫名觉得那里邪气四溢,被冷风一吹,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收了回来,不敢再看了。 “呼……” 胡麻默默想着,不急着问,却是转头看向了老算盘目露询问之色。 老算盘也明显在沉吟着,似乎遇着了某些不太确定的事,见到了胡麻目光看来,便忽然道:“封了就完了?你们没打算,再用点什么方法……” “这……” 听了这话,庄矿首倒是苦笑了一声,道:“说实话是有的,我们想着从哪里请个行家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要把这件事上报给红灯会,但是……” 见了他脸上的难色,胡麻便明白了。 到底财帛动人心,那矿里挖出来的血太岁,金纹太岁,都是好东西,他若是走露了消息,便不一定留得住。 心里必是有几分纠结的。 “况且……” 庄矿首却也叹了一声,道:“也没容得我们发多久的悉,冤家便是上门来了,倒是不需要我们再继续为这个事发愁了……” 说到这里,声音都有些低沉了下来,看向了外面苍苍夜色,道:“就是如今外面堵门的那一位。” “我们当时还想着怎么处理那处不知究底的矿脉时,却冷不丁的,有人送来了一只黑色的包袱,包袱里面,便是这样一只被钉子钉住的乌鸦,倒无文字之类的。” “我与巫人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他们的规矩,意在威胁,是最不留情面的一种,等于是想逐人离开,若是收了东西,还不离开,但要下蛊害人。” “但是,但这正是关键时候啊,我们怎么会走?于是打算写封信送出去,邀他露面来聊……” “……” 胡麻听到这里,已是心里一动:“然后呢?” 那庄矿首苦笑了起来,忽地撕开了自己的衣襟,却露出了几道凄厉的爪痕。 低声道:“我刚说了拒绝的话,准备写信,那瞧着都烂了一半的乌鸦,便飞了起来,抓了我一把。” “我初时还不太在意,仗着自己守岁人的本事,不怕他的蛊毒,却不成想,这伤势竟是一直不好,渐渐的,便连五脏六腑,都已开始腐烂。” “实不相瞒,如今的我,喘息之间,都能够嗅到浓烈的腐臭气息,我知道,这正是我身体里面传出来的,只是用道行压着而已。” “……” 冷不丁听得这话,胡麻等人,都顿时色变:“真有这么厉害的蛊,守岁人都扛不住?”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 先收账簿(三更) 这庄矿首的讲述,哪怕是说到了那离奇的矿脉,都不如他最后讲的中蛊,更让胡麻觉得压力骤增。 守岁人这一身本事来自何处,无非便是转生化死,行功走脉,最终修出个强壮体魄,百毒不侵,刀兵难伤,尤其是炼活了五脏的,便是服毒,那也只当是个调味剂。 可这姓庄的矿首,却说自己只是被巫人送来的死乌鸦挠了这么一下,居然就落得如此下场,又如何让人不吃惊? 徐徐吐出了一口气,才慢慢道:“那么之后呢?” “你应该识得这里的巫人,没有问一下?封门的是谁,又是什么用意?” “……” “那自是问了。” 庄矿首却是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我确实识得这里的巫人,早先还经常去他们寨子里换些粮食,与他们寨子里的乌族长兄弟相称。” “他们有人喜欢用黑太岁炼蛊,我也尽量给了方便,平时矿上用不着的东西,他们想要,也就给了他们。” “而出了这件事,我也是第一时间,便着人去了那边的黑眼儿寨,想请熟人帮我解蛊,再不济,也能求个中间人出面,约出这下蛊的人来,问问怎么回事。” “只是……” 他说到这里,也是顿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派出去的人,半天时间就回来了。” “他回来时已经将将日暮,还没开饭,他倒像是饿了几天似的,刚一回来,便去了灶上,才刚刚蒸出来的包子,拿起来便一个一個的往嘴里填,一点不觉得烫似的,然后就……” “……” 说到这里,竟是他也不好往下说了,看向了挤在门口的一人。 那人身材敦厚其他人都是拿着带了弯度的割肉刀,或是叉子,惟他提了菜刀,身上还扎了围裙,像是个厨子。 见庄矿首看了过来,便也脸色发青,强撑着道:“这可真不怪俺,俺见阮老六直接捡那大包子吃,那玩意儿烫手着呢,他却接续不停,塞了四五个……” “俺,俺怕他噎着,就……” “……就推了他一把……” “然后……然后他那脑袋就滚下来了啊,里面不停的往外钻着虫子……” “……” “啥?” 听着这话,在场众人,人人色变,胡麻等人不说,那些割肉工也都是如此,仿佛他们虽然亲眼见过,如今再听一遍,也仍是感觉到了不寒而栗。 “只剩了一个壳子像人……” 庄矿首声音低低的道:“里面,早就被虫子啃光了,兴许他回寨子的时候,就是死人了。” 他边说着,脸色也一样有些难堪,低声道:“真不知道那下蛊的人图什么,这是个好小伙,做工踏实,肯干,干了这几年,攒了几两银钱,准备着回村子里盖小楼,娶媳妇呢!” “结果就因为送了封信,便被人用这歹毒手段害了……” “……” 看着周围气氛愈发的压抑,胡麻也紧皱起了眉头,道:“也就是说,你们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向你们下蛊?” “是……也算是吧!” 庄矿首都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我查过了小阮子身上,身上倒是有乌公族长的布条,就系在他手腕上,这是乌公族长的回信,说明他答应了,会尽快过来。” “可等了这几日,一直没见踪影,外面守着的那位,却是越来越凶了,竟是直接封了矿。” “连我们平时十天一趟送粮食的车队都没影了,还好矿上还有点存粮,不至于让大家伙饿着,想让人出去打探,也都害怕外面的蛊,却没想到,这当口,你们倒是过来了……” “……” 他说着,也略有愧色,向了胡麻道:“老实说,见你们能好端端的进来,我还以为你们跟他是一伙的呢…… 胡麻哼了一声,道:“我们能进来,是因为有匹老马趟路……” 说着倒是忽然反应了过来,向门边的人道:“快去看看,我那匹马死了没有?” 刚刚这些人都还把胡麻当成了敌人,满眼仇视,但如今说了半晌,倒是发现不是这个立场便也急忙有人跑了过去,不一会就回来,喊道:“差不多了,还有一口气就没了……” “那就是还没死啊……” 胡麻点了点头,道:“我倒不懂巫人的规矩,但这人的做派,怕是放到江湖上,都不那么讲究啊……” “刚刚在林子里,他就已经试图用蛊犬向我们下蛊,我们察觉到了异常,已经喊过了话,但也没有一个应声的,半点面子也不给。” 说到这里,倒也不由得想起了那位头戴银饰,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只是不知她又是什么来历? “无论如何胡管事本事大,能进得谷来,便说明能出得去,大救星呀……” 那庄矿首听着,却也不知该怎么论,只是忙忙的又拱起了手,道:“咱们这矿上,老少爷们百来条人命,就全指了您照应着了……” “这家伙……” 胡麻倒没半点被捧的开心,只是瞥了一眼这看似老实巴交的庄矿首,心里暗骂老江湖。 而听着庄矿首都这么说,一下子所有人目光都向胡麻看了过来。 刚刚这一搭手,胡麻露了本事,他们都看出了胡麻本事大,再加上他是代表了上面的红灯会过来的,气派也足,正人心惶惶的时候,倒真是都把希望寄托到他身上了。 “别的就先不要多说了。” 而胡麻迎着这么多人的眼神,却是不置可否,话音一转,道:“酒上来了这么久,菜怎么不见着一个?” “我们也是赶了这么久的路,安排些吃食吧!” “……” “是,是……” 那庄矿首闻言,忙忙的向旁边几个人使着眼色,那些人倒是有些为难,听着他们低声嘀咕,似乎是如今他们口粮一天天的少了,正舍不得浪费。 但那庄矿首却是骂道:“你省这几口,也多挨不了一天两天的,先伺候好了上面来的管事。” “……若实在不够,那白的青的,甚至红的,做了端上来!” “人在血食矿,难道还能饿死?” “……” 手底下人这才忙忙的去了,他们人手充足,但是很快一屉大白馒头,连着几碗肉送了出来,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两坛酒,却也是实打实的酒,能够下口。 这庄矿首,倒是个懂事的,安排了吃食,便主动退了出去,说还有事情要安排。 胡麻也是微微倾起耳朵,听了片刻,确定无人偷听,这才转头向了老算盘,道:“老哥,你瞧这个矿上,究竟算个什么事?” 那老算盘先从坛子里舀了点酒闻了闻,然后才放心的倒进碗里,尝了一口,点点头,道:“先教伱们几个年轻的一个乖,遇着放蛊的,热肴可以吃,便如这刚蒸出来的馒头与炖出来的肉。” “凉的则要多瞧瞧,免得中了招。” “不过你们守岁人也跟别的不一样,我曾经听人讲过,有的守岁人肚子里中了蛊,直接调了一大碗砒霜喝下去,用来杀虫子呢……” “当然,这也看双方的水平那姓庄的就明显没这么深厚的本事,他遇到的蛊也明显更厉害……” “……” 卖弄完了,才向胡麻道:“姓庄的倒不像是在说谎,当然,也正因为他们正碰上了这事,如今才这么好说话,不然,光为了夺这矿,就要跟咱们杀个遍地血葫芦了。” “他刚刚也是先要试探你,瞧瞧你这一身的本事,若是本事不如他,关于那神秘矿脉的事情,估摸着也没这么老实的交待。” “……” “这倒是。” 胡麻自也看出来了,笑道:“关键是事出突然,谁知道这兄弟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凭着几句话,就与外面那不知名的巫人斗起来,亏不亏?” “当然不能被他们当挡箭牌顶在前头,凭白的与外面那个拼个你死我活,倒是让这矿上的人白白捡了便宜……” 老算盘一边慢悠悠的滋了口酒,一边又道:“但是,如今遇着了这事,若是不管,也说不通,好歹是会上过来的,担了名份,这会子不出头,以后也怕是无人服咱们了。” 胡麻深深吁了口气,道:“正是这个道理,那照你的意思……” 老算盘嘿嘿笑了笑,道:“胡老弟,你觉得咱到了这里,头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干啥?” 胡麻也看着他,笑道:“清账?” “哎哟……” 老算盘立时向胡麻竖起了大拇指,笑道:“我就知道跟你过来没错。” “正是这么着,既然这矿首说了这么个话,那咱也不管他说了几分真的,几分假的,接手这矿才是正经。” “若是真的,我们接手过来了,了解了情况,才好商量怎么对付外面的巫人对不对?” “若是假的,嘿嘿,他非要先给这么个话柄,能怪咱们?” “……” “趁人之危?真是有点无耻啊……” 旁边胡麻听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俺们师兄弟几个,都是寨子里出来的,为人实诚,从来不做这种无耻的事情,但徐叔可是说了,让我们出来之后,多听您老的意见……” “……那就这么着吧,血太岁与金丝太岁他们割出来不少,这会应该还没来得及运出去吧?”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八坛血食 既是商量定了,那的事就先不考虑了。 胡麻等人也不再多说,便先吃了一个酒足饭饱,然后胡麻还拎了那一坛子酒,来到了寨子口。 搭眼一瞧,就见那位身中蛊毒无数,已经濒临死亡好久的马,如今居然还有一口气,只是一开始等死的时候,它是卧在那里的,姿势有种神圣的期待感。 但如今,却是躺下了,懒洋洋的,肚皮朝了天上。 见着胡麻过来,它无力的睁开眼睛,扫了一眼,便又疲惫的闭上了,一副不愿搭理这世上任何人的模样…… 胡麻道“老兄还能动一动不?我给你带了酒过来,要不你先喝一口再上路?” 那马闭着眼睛,根本不理他,胡麻便也不勉强,将一只碗放在它身边,坛子里的酒倒了大半碗出来,然后坛子也放在了一边,转身回去了。 马仍是躺着,许久,许久,愈是闻着,愈觉得酒香。 终于还是忍不住,翻过了身来,嘴巴伸进了碗里,抿了一小口,却是越抿越香,最终忍不住,伸嘴叼住了坛子一扬,咕噜噜的灌了大半坛子,然后整匹马,终于开始迷糊了。 胡麻也是回到了堂前,便将周围一直眼巴巴等着的矿上匠工们叫了过来,连带着那位庄矿首,以及他的两位弟子。 “诸位,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胡麻向着众人笑了笑,道“我是红灯会过来的,替咱红灯娘娘过来看看她名下的产业,若办得好,咱当然得赏,办得不好……” “……那也不罚,但接过来我们自己管着是有必要的。” “……” 说着,先看了那庄矿首一眼,却见他只是沉默的听着,居然并无异议,若搁在以前,自己这句话一说出来,恐怕双方就得撕破脸,斗上一场了。 但如今,自是看谁先能解决了问题的为是。 “但你们也瞧见了,我们一共就过来了四五个人,也就是说,咱没打算重新招来割肉工,诸位爷们的饭碗是能保住的。” 胡麻继续说着,脸上堆了笑“说白了,咱家里的长辈,就有靠割肉为生的知道大家不容易,再加上,咱们红灯娘娘那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心善,建了庙的呢……” “……怎么会让我们做这等断人衣食的恶事?” “……” 这矿上的人,没想到胡麻把他们叫了过来,竟是说这些,一时眼神交织,都有些不明所已。 而那位庄矿首,以及他的两个弟子,还有明显几个矿上管事的,则顿时都有些慌,忙忙的看向了庄矿首,明白胡麻这是明明白白的收买人心呢。 那庄矿首则是缓缓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小题大作,低声说着“人家本事大,又是从上面会里下来的,你们能怎么着?” “若是不打算撕破脸,那干脆就好好的招呼着。” “瞧在都是守岁人一脉,他怎么也没有道理对我们做的太绝。” “况且,外面那位,你们有谁对付得了?” “……” 两位徒弟一听,便也都不说话了,低低的叹了一声,向另外几位管事的,也使了個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但我们做人厚道,可诸位爷们也得厚道,大家你好我好,都有饭吃。” 胡麻先说了好的,然后才脸色微微一沉,道“如今到了这里,我瞧着人心惶惶,外面又有妖人作祟,老少爷们们如今都开始担心了。” “但你们倒不必担心,咱既然来了,这妖人便害不得咱这矿上的人,可在我接手之前,该做的事也得做,我身上带了从会里拿的账薄,想必伱们矿上,也是有着账簿的。” “会里这个,我可以烧掉,但这矿上的血食,库存,我可要好好盘一盘了。” “……” “啊?” 包括那庄矿首在内,他的两位徒弟与周围割肉工匠里面的几位管事,顿时一下子都变了脸色。 难怪来了不先说如何对付巫人,反而要先召集人说话。 这是盯上了矿上现在那批血食了…… 刚刚庄矿首的讲述里,不管实不实在,也不管那血脉深处,能割出什么来,更不管这巫人是怎么来的,但胡麻与老算盘,却是都先发现了一处重点,那就是 这矿上在出了如今这桩子事情之前,可是挖出了不少血太岁,甚至,其中还有不少是带了金纹的好东西呢…… 按照他们的讲述,这几筐好东西,如今还没来得及运出去呢,这不得赶紧拿着? 咱一个红灯会下来的管事,要查账不很正常? 不交? 若是这矿上不交那事情就大条了,你以为是你挖出来的,就是你的? 这是咱红灯娘娘的! 一句查账说了出来,胡麻目光,便看向了那站在人群里的庄矿首,只见他也是脸色煞白,犹豫不定,两边的徒弟更是看向了他,似乎一言不发,就要动手了。 可是他却思量许久,却是低低的叹了一声,摆了摆手,向了两位徒弟与管事低声说了几句,打发了这几个人去了。 不多时,矿里一片忙忙活活,两只黑漆封口的坛子便搬了过来。 矿上出来的血食,都要尽快进坛子,用封条封上,以免招来了什么东西,愈是高品质的,愈是如此,通过封条,也能判断出坛子里是什么。 胡麻见了这坛子上的封条,便大体知道了品质,却不忙着开封查验,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就这些了?” 那两位徒弟,便连连点头,庄矿首却是脸色尴尬,良久,道“还有,还有一点点的。” 说着,又让人去搬,又有两个坛子,搬了过来。 胡麻看着,冷言不语,但那老算盘却道“刚才听你说挖了几筐,而这坛子是十斤的份量,但一般不会装满,也就装个七八斤,一筐按五十来斤算,你现在这几个坛子,恐怕……” 庄矿首听着,都脸色惨白了,忙到了胡麻身前,低声哀求道“胡管事……” “大家都是守岁一脉,你看……” “……” “咱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胡麻向他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道“老哥,刚才一说各自的传承,我就懂,我们师傅周二爷,那也是响当当的字号。” “老实讲,你们那青衣帮,已经没了,现在这血食矿都是我们红灯会的,你想留点子好处,我懂,甚至以后,大家一起在这矿上讨生活,那也不算什么。” “可我如今是头一次过来,又赶上外面有这么档子事,正需要出力呢!” “咱不推托,但你看你,是不是也要实在些?” “……” “我……” 这庄矿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压低了声音才道“这一次的机会,本就是一辈子也撞不上一回,老实跟你讲,我那里还有两坛子,但你好歹让我留点,我把一坛子偷偷给你?” “不用!” 胡麻正视了他的眼睛,道“你那里不拘有多少,全拿过来。” “然后,我做主,你拿两坛子回去,当作你和兄弟们的辛苦钱,你看怎么样?” “……” 庄矿首倒是一下子怔住了,良久,却是忽然苦笑,然后点了点头。 他竟真的带了人去搬,不多时,又有三坛子,搬到了他们的桌子前,如今瞧着这身前黑压压的一片,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八只大坛子,里面都有接近了十斤的血食,这算起来,岂不是七八十斤的血食,就放在了这里了? 而且,这还是不需要上供的,可以自己留在手里面的…… “够了……” 而胡麻看着,也是心里微微一沉。 自己来这矿上,本来就是为了血食,只要有了足够的血食,那就可以顺利入府,只不过,自己血食上的缺口,实在是不小,都以为会好好的废一番手脚,才能谋划得来…… 孰料,如今居然刚一过来,便发了这么一笔小财,怕是直接便要够了? 强压住了内心的激动,他深深呼了口气,指着其中两坛子,道“这些庄矿首先搬回去,好好看看品质。” “其他的……” 他站起了身,向周大同道“大同,挑个地方住下,全搬咱自己屋里。” “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的查查账。” “……” 周大同一听,兴奋的跳了起来,连声道“好,好!” 老算盘却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道“我呢,还有我呢?我也可以帮着查查账的。” 胡麻道“你到我屋里来查,也是一样的。” 眼见众人各自忙活起来,那庄矿首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胡麻居然真敢做这个主,居然指派了两坛子给自己,早先这是不见光的,如今他这一指派,岂不就成了自己名正言顺的? 可见他们只是搬了坛子走,却还有些不放心,看着外面一个个伸脑袋瞧的割肉工,忙道“只是查账么?” “胡管事,那外面的妖人还在作祟呢,咱们是不是也商量个章程?” “……” “章程?” 胡麻听了,却是眯了一下眼睛,道“简单。” “大同,把咱们带过来的灯笼,添足了油,去挂到门上去!” “他们既是送来了一只死乌鸦,便要人搬家,那咱们也挂上红灯笼,告诉他们,这里是咱红灯娘娘的地盘,对方若是不知退让,那便是与咱红灯娘娘为敌。” “我倒要瞧瞧他有多大个胆!” 第三百七十章 代号猴儿酒 “这样做就可以了?” 在一众割肉工的注视下,周大同挑起了那一盏红艳艳的灯笼,使出鬼登阶功夫,轻轻松松爬到了门楼上,将那一盏风吹日晒,都快褪了色的破烂灯笼换了下来。 这一下子,红光铺洒,便顿时为这深山里的老矿,凭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矿里的众人,皆不知此举为何意,都只是怔怔的看着,也不敢随便打扰他们做的事情。 周梁隐约觉得明白了,却又不太肯定,便也好奇的看向了老算盘,这老头子也正一脸的赞赏,低声解释“你们这师兄聪明着呢!” “你来想想,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啥?” “无非是规矩二字!” “为啥来这矿上的人,都要小心着那群巫人?” “没别的,就是因为他们规矩多,咱们夏人讲究个入乡随俗,怕坏了他们的规矩。” “但咱们怕犯人家的忌讳,礼上往来,他们也该担心犯了咱们的忌讳才是,挂上了红灯娘娘的灯笼,便是说明这里是红灯娘娘的地盘,在这里做什么,得都考虑到咱们红灯娘娘的脸面。”、 “平时咱们犯了他们的忌讳,他们就要下蛊,那他们犯了咱们的忌讳,咱们也得动刀子。” “巫人的虫子厉害,咱们守岁人的刀子难道就软了?” “……” 旁边人也听见了,见老算盘底气如此之足,矿上的工匠们倒是都不由得点了点头,只有那庄矿首的两位徒弟,有点狐疑的嘀咕着“红灯娘娘的面子,有这么大?” “红灯娘娘面子大不大,那得看咱们这些手底下人的本事大不大。” 胡麻听见了他们的嘀咕,向他们笑了一眼,道“如今规矩摆在这里了,就看外面那位,给不给我们面子了。” “他若给面子还好,若不给面子,这就是与整个红灯会做对,与咱们那位已经建了庙的红灯娘娘做对,别说是他一个炼蛊的人,就算是他们这整个一支巫人,又能怎样?” “真等到请来了红灯娘娘,或是整個红灯会的人马都过来,寨子都给他踏平了的!” “……” 当然,虽然面对这些谷里的人时,说的极有底气,但私下里,也是与老算盘悄悄的商量了一通“你觉得他见了这灯笼,会怎样?” 老算盘笑道“若是个懂事的,见了咱们这阵仗,不说立刻离开,也起码知道得露面过来聊一聊了。” “这就是江湖规矩啊,江湖规矩是啥?就是学会下台阶……” “但如果他不露面,仍是这般躲在了暗处害人,甚至变本加厉了,那就说不得,起码咱也知道了这人没法聊,直接做好最狠的还击手段便是。” “……” “那也得斗得过才行。” 胡麻压低了声音道“从那庄矿首的样子看,这人怕是不简单。” “守岁人身子骨最强壮,尤其还是个炼了五脏的守岁人,都会被伤到这种程度。” “……” “他本事自是不小,但咱也不一定就吃亏。” 老算盘却是冷笑了起来,道“与这巫人打交道,专讲一个眼力,得先看他是哪一门,哪一寨的。” “巫蛊门道,有巫道与蛊道,还有虫儿门、畜儿门和杆子门的区别,早先咱们明州府,有坛儿教,虫儿门瞎眼的花子会叫魂的说法,讲的是三害。” “那坛儿教你应该不生,却不知道,这虫儿门,其实就是这一支巫人里传出去的,当初在明州名声也真不小,但后来为什么消声匿迹了,还不是斗来斗去,却没有斗赢了咱们?” “如今也不忙着慌,只要看出了他的来历与流派,那对付起来就省了好大的劲,话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咱真斗不过他们……” “……也能出去搬救兵啊!” “……” ‘这老东西真是老江湖啊,这眼力尖得狠呢……’ 胡麻一听,便知道这老算盘也看出了关键,笑道“人家路都封了,你怎么搬?” “老弟考较我呢……” 老算盘也忽地笑了起来,道“他能用蛊阵,封了入谷的路,还能把这山谷包围起来?哪有那么多虫子呢……” “老头子我虽然不是守岁,但在红灯会里,见最多的便是守岁,对你们的手段也了解的很。” “他封了入谷的路,普通人便进出不得,但守岁人哪管这些,后面就是山坡,凭你们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功夫,再高的崖也一样爬得上去,叫救兵不太容易了?” “当然,这么一走,这矿脉里若有什么好东西,那也就轮不到咱们了……” “……” “确实。” 老算盘说的,也正是胡麻如今心里想着的。 其实一过来,他也就看出了这处血食矿为难的地方了,他们之所以被那使蛊的人给封了路,原因就是因为这出入的路只有一条,一旦封上,里面的血食运不出去了。 对守岁人来说,想要逃走,还是简单的,只是这一走,就代表着要舍弃这矿里的普通工匠,以及那不知能挖出什么东西来的矿脉了…… 终究还是一个贪字! 至于自己…… 按理说,自己拿到了这几个坛子的血食,其实就已经赚到了,但也不忙着往上捅,研究一下如何多赚点再说。 万一那矿脉里面,真藏了什么好东西呢? 确实,自己也贪心了…… 那能咋的,别人能贪,咱就不能贪? ……当然,头不能太铁,先挂上红灯笼,事后兜不住了再顺理成章叫红灯娘娘过来洗地! 计议已定,便自是让这矿上的人,各自去休息不要如此疑神疑鬼,便有什么事,也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讲。 然后,又一次拒绝了老算盘要拿一批血食回去验验品质的要求,胡麻将六个坛子,搬进了这庄矿首主动给自己让出来的木屋里,又让周大同和赵柱等人皆睡在这里。 “这是真发了啊……” 而默默清点了一下,胡麻也不由得心动,落在了自己手里的这六只坛子,都是血太岁,而且品质由低至高,最后的两坛子里,里面已经是金丝太岁。 可惜了,如果全都是最后一坛那等的金丝太岁品质,自己入府的血食,也就一下子就凑够了,如今也只勉强。 但这也不由让胡麻心动,那矿脉若真是越挖越好,里面会有什么宝贝? 再不济,哪怕没有宝贝,只要还是金丝太岁这等品质的,也够了自己入府所需了呀…… 强压下了心底的激动,胡麻在把这几个坛子来回清点了三遍之后,便也略放下了心,安稳的上床休息,养足了精神再说。 想搞清楚那矿脉里面有什么,便要先解决了外面的麻烦。 其他人大概还觉得胡麻只是要好好睡上一觉,休养回来,第二天想办法对付外面那个神秘的巫人。 不过,胡麻自己却还有着另外一个打算自己来到了豁子岭,人生地不熟,又有未知的神秘人为难,真要完全听了这庄矿首的一家之言,顶在前头? 若是普通人,被架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除了顶上去,或是放掉这嘴边的肉不吃,也不担责,大概也真没有别的手段。 可自己,毕竟是转生者啊…… 沉睡过去之后,胡麻便来到了本命灵庙,抬头看了过去,便见自己的本命神像,散发出了丝丝缕缕的金光,勾勒出了神像的轮廓。 四肢与脏腑都浮现在黑暗之中,而在头脑位置,如今那密密麻麻的金色痕迹,也有近半亮了起来,只等吃下了足够多的血食,便会彻底的炼活。 “希望就在眼前,我若是可以直接吃了这几坛子的血食,说不定这入府成了。” 胡麻都在心里感慨着“可惜一口吃不成胖子,炼化速度有限。” 一边感慨着,一边先将这想法放在一边,他慢慢来到了香案之前,伸出手掌,按在了香炉之上,然后调匀了呼吸,便也改了自己的嗓音,低声呼叫了起来“老白干在豁子岭呼叫。” “代号老白干在豁子岭呼叫,可有转生者能够听见?” “……” 每呼叫一遍,便静等片刻,观察着香炉里飘散出来的烟,却见始终散漫着,并无连接了什么的动静。 他也不着急,连呼叫了数遍,便暂且停下。 默默的服用了血食行功,等过了一个时辰,便又进来,呼叫了数遍,而且,为了让自己呼叫的范围更广,他三柱命香都已经插在了香炉之中,全不心疼这命香的损耗。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便先进行呼叫,这是每一位转生者都应该培养出来的好习惯。 但胡麻心里其实也是没有底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不确定会不会有人听到的情况下进行呼叫,而且这里是深山野岭,与当初在老阴山里的二锅头差不多,能被人听见的概率,并不是很大。 但不尝试怎么知道,没准就恰好有人在附近呢? 抱着这份希望,胡麻连续呼叫了三遍,眼见得堪堪天亮,始终没有人回应,倒无奈了。 正打算退出,放弃这一块的希望,却冷不丁,一个声音带了些叹惜的声音响了起来“代号猴儿酒回应呼叫……” “……真是,我都躲得这么偏了,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寻见了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封矿之人 “?” 冷不丁听到了这个回复,胡麻只觉又惊又喜。 喜的是没枉了这一晚上的呼叫,终于在最后得到了人的回应,只要这个地方,也有转生者,那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多了。 到了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懂,有个了解情况的人在这里,便心间大定,哪怕得不到什么大的助力,能够换来几个有用的情报也是好的。 惊得却是,这個家伙的回复怎么有点跟人不一样,听这动静,倒仿佛很不愿意被人找到似的? “你……是躲到这里来的?” 胡麻都停顿了一下,笑着道“听动静,老兄好像不太乐意被人找到?” “倒没有躲,我就是生在了这里,也一直在这里长大。” 那代号猴儿酒的转生者慢慢的回答着,声音有种与众不同的慵懒“但我不喜欢被其他的转生者呼叫……” “唉,每每当我都确定了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快把上辈子的事都忘干净了,准备在这里好好生活的时候,你们就过来了,打扰了我的清静,也把我刚刚忘的事又提醒出来了……” 他说着,声音都听出了几分苦恼“我已经抑郁了……” “我现在已经搞不明白,究竟咱们那个世界是真的,还是这个世界是真的了……” “……” “还有这样的?” 胡麻听着,都感觉有些离奇了。 自己遇着的转生者也算不了,其他那几个,似乎很能适应自己的身份啊,情绪都稳定得狠,如今怎么还有个混乱的? 黑太岁吃多了?分不清世界的真假? “觉得我很无聊是不?觉得我不应该把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 胡麻都出于礼貌,没有直接说出来,没成想这猴儿酒,竟是主动叙叙叨叨的说道“我也不想想这些啊,但这些问题实实在在的就在眼前不是么?” “我也分析过原因,之所以别人不想这么多,可能他们都比较肤浅吧,而我不一样,我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我还考了博呢……” “所以我从小就培养出了一种讲逻辑,看本质的生活习惯。” “比如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以为这里是假的。” “但是我为了找出它虚假的证据,研究了很多,观测了很多,又越来越发现,这个世界是真的,哪怕他有那么多有违科学常理的现象与力量,但它也是真实的世界。” “它的一切,都可以自成逻辑,只是在底层规则上,出现了某种神秘的扭曲……” “那既然这个世界是真的,我们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会不会反而是假的?会不会前世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这些,我跟其他转生者讲过,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呀!” “但他们都不理解我,甚至觉得我是疯子,大概是因为他们学历比较低,人也不怎么聪明的原因……” “……” 说到这里,怔了怔,道“对了,你是什么学历?” “啊?” 胡麻冷不丁被问,都有点慌了,忙道“这不重要啊!” 第三百七十三章 少女乌雅 “乌公族长?” 听着这谷里的割肉工们欣喜的叫喊,胡麻也不由得怔了一下,正想着这位授意封谷的巫人族长,他居然就过来了? 定睛看去,谷外飘来的,并不是雾气,而是有人边走,边挥洒着一把一把奇异的白色粉沫,随着他们前行,倒如伴着晨雾行走。 行走在了雾气之中的三道身影,便也因此显得颇为神秘而幽隐。 而随着这粉沫的挥洒,通往山谷的小路两边,茂盛林子之中,便也不时发出了哗啦啦的响,无数的虫子,争先恐后,潮水一般向了道路两侧逃了开去。 那三人则是走到了谷边,才停下了动作,也拿下了凑在嘴边的竹笛,而在这时,早就有人通知了庄矿首,他披着外袍,忙忙的从堂里赶了过来,带着身边人过来迎接。 这谷里,刚刚正巡逻的,准备造饭的割肉工们,也都忙忙的扔下了手里的活,跟在后面簇拥了过来。 胡麻只是站在了原地看着,只见进了山谷里来的,是三个身穿黑衣,身上佩了银饰的的人,他们身上皆背着竹篓,腰间缀了些竹罐罐。 为首的一个年龄大些,看着五十多岁,脑袋上缠了一圈黑布,左边跟着一位脸色苍白,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右边跟着的,却是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一双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这谷里的人。 “嗯?” 看到了那少女,胡麻以及刚听到了动作,跑了出来的周大同等人,却也同样眼睛一亮。 如今虽是换了一身衣裳,但仍是戴着那熟悉的银饰,背上背着竹篓,脸上带着憨憨的,独属于少女般婉转动人的微笑,正是之前他们在林子里遇着的那位。 她跟着来到了矿上,却没有陪在族长身边,跟着与迎出来的庄矿首说话,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了一边,蹲在地上玩耍。 见到她过来,矿上的割肉工们,一个個脸色大变慌忙的散开了,他们似乎对那位族长的到来非常欢迎,又对这个女娃子的到来,异常的恐惧,有的甚至躲回了屋里头也不敢露。 “这是怎么啦?” 周大同都好奇的扯住了一个脸上黑黑的,榻鼻子,缺了两颗牙的半大老头,道“你们跑什么呢?” “没瞧见巫人的女子来了?” 老头子瞪起了眼睛“巫人家的姑娘可不好招惹啊,万一被她看上了,要向你下蛊哩,下了蛊,你这辈子可就只能守着她一个了……” “啐,不讲规矩,巫人以前知道这忌讳,从来不让巫人女子来矿上的……” “这……” 周大同都懵了一下,上下打量着这老头“你成亲了没有?” “当然没有。” 豁牙老头道“成了亲的,哪还敢到矿上来吃这口饭?” “那没事了。” 周大同松开了他,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道“去躲着吧,躲严实点!” 说着,转头看向了那女娃子,挺起了自己健硕的胸膛,努力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友好温和的笑容。 女娃子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挪了过去,来到寨子口旁边的那匹马跟前,眼睛里露出了惊奇的神色,蹲了下去。 大同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受伤。 “老哥哥,终于把你盼过来了……” 而在这边的庄矿首,也忙忙的迎到了这位入谷的巫人族长面前,脸上已经满满都是激动之色,深深的揖了一礼“我们这矿上老少爷们,都等着你来救命呢呀……” 听了他的话,这位巫人族长便也深深叹了一声,道“得了你递的信儿,便要动身,只是需要准备的东西多,才拖了这么几日。” “这段时日没出什么大乱子吧?” “……” “这倒没有……” 那庄矿首忙道“只是这没头没尾的事却实在让人不解。” “乌老哥是知道的,咱们在这里割太岁,讨生活,历来是与人为善的,却不知何处得罪了人,竟是直接封我的矿,还害了我手下的几条人命?” “不必讲。” 这乌族长摆了摆手,低叹了一声,道“我也晓得这事闹得大了。” “其实,若是别个人,我早就过来帮你说合了,也不必准备这么久,但这次出手封了伱们这血食矿的,其实……” “……”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才低声道“其实是我儿子乌颂!” “啊?” 冷不丁听他说了这话,无论是庄矿首,还是胡麻,皆吃了一惊,那庄矿首转头看了一眼那边蹲在马的身前,伸出小手摸着它的女孩,吃惊道“乌雅还有个哥哥?”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 胡麻同样也吃惊。 他与猴儿酒聊过,自是知道,这位族长其实才是幕后黑手,对于他会忽然现身本来就有些好奇,不知他如今不早不晚,偏赶在自己挂上了红灯笼的第二天来了,葫芦里卖什么药。 却没想到,他居然坦然说出了这件事? 这乌族长听了庄矿首的询问,却也是一脸的愁容,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已不认他作我的儿子,我们的族人也从来不提他的……” “当然,上次过去帮我送信的人,还活着没有?” “……” 庄矿首立马摇头,道“刚回来,便死了,身子里已满是蛊虫……” “他身上带了我给的护身符哩……” 那乌族长闻言,却是苦笑了一声,道“带着我给的护身符,人都死了,可见乌颂他也不认我这个父亲了,这也是我需要多准备几日,才能来你这矿上的原因……” 庄矿首已经越听越是吃惊,忙忙的请了他到堂里坐下,又让人烧了茶上来,细问究竟。 而到了这时候,胡麻便也不端着架子,跟着走了进来,向着那位巫人族长,客客气气的揖手施了一礼。 庄矿首见着胡麻到了跟前,便也忙好好的为他和乌族长介绍了一番,刚刚差点忘了,如今胡麻收了账簿,论起来,如今这矿上能说得上话的便是他。 自己倒算是他的手下人了。 “管事有礼,有礼……” 乌族长身为巫人首领,与外面的人打交道多,官话倒是说的比那女娃娃好,也懂些礼数,客客气气的向胡麻回了礼。 这才低叹了一声,仍是向了庄矿首,道“你们不知道,我那儿子,他是个疯子的……” 如今突然的一句话,倒使得在场几人,皆怔了一下,面面相觑。 这乌族长,却也是沉默了一下,才面露难色,缓缓说道“咱们巫人炼蛊,也是有讲究的,有三禁十不炼的规矩,祖祖辈辈也没个敢违背的,惟独他,几乎所有禁忌全都犯了。” “我让他学着做生意,他不感兴趣,让他去林子外面,跟汉人一样学着念书,他也不感兴趣,只是一心研究如何炼蛊。” “子母蛊,阴阳蛊,沉尸蛊……” “他炼蛊,不仅不讲规则,不听劝告,还一心只往凶戾狠毒了炼,曾经,他甚至还……” 说到这里,他也转头,看了一眼寨子口旁的年轻女孩乌雅,低声道“他甚至还打起了自己妹妹的主意,要在她身上炼银丝蛊呢……” “那你……” 冷不丁听这乌族长一说,庄矿首都有点被吓到了,忙道“你素来严厉,约束族人不可害人,那你……” “……你为何不管他?” “……” “管?” 乌族长听了,脸上倒是露出了苦笑,低声道“我斗不过他呀……” “他才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斗蛊便已经超过了我们所有的族人,自然也包括我……” “后来见他做的越来越过分,我也只能与其他的族人一起,请了巫神降旨,这才将他赶出了寨子,自那起时,他只是独自在几十里外的黑骨林子里住,不与寨子里的人往来。” “这一次,一听你说的事情,与手法,我便知道定是与他有关,但是我……我也不清楚,他为何要来你们这里堵门。” “刚刚来的路上,我也试图向他喊话,他却不曾回我……” “……” “那这……” 一听乌族长如此说,庄矿首也明显有些着急了,刚刚说了两个字,却忽地身子一颤,忙捂上嘴,咳了两声,竟是噗的吐出了一口污血来。 旁边的徒弟,急忙想要上来扶他,还没碰着他,却又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两步。 才发现他手里捧着的污血里,居然蠕动着两根虫子,顺着他的掌沿钻了出来,落在地上,扭曲不已。 这一幕看得人发毛,就连庄矿首自己,也都有些呆住了,胸膛起伏不定,如拉风箱,而旁边的乌族长,却也大吃了一惊,忙忙的上前来,口中念咒,并起二指,缓缓向了地上的虫子指去。 随着他指尖靠近,那污血里的两根虫子,竟是越来越挣扎,渐渐变得枯萎起来,如同在阳光下曝晒几日,彻底不动了。 乌族长这才扶住了庄矿首,把着他的脉门,认真道“莫慌,莫慌,我们巫人是守规矩的,朋友对我们好,我们也对朋友好,你这事,我们会管的……” “先治好你中的蛊再讲!” “……” 说着,急向了外面高声喊“乌雅,莫要耍,快快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蛊神旨意 那位名唤乌雅的女孩,正蹲在了求死的马爷身边,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替它梳理了一下鬃毛,又在它身边放了一碗清水,换来了马爷一个冷漠的白眼。 听见了乌公族长的叫声,便起了身,一蹦一跳的来到了堂前,倒是先一眼看到了胡麻在旁边坐着,脑袋歪了歪,笑道“小心?” 胡麻向着她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好。” “快来。” 这女娃与胡麻打招呼的模样落进了乌族长眼中,他却不理,只是道“乌雅,来救人。” 这女娃娃看见了地上吐出来的污血,以及血里的虫子,似乎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听话的坐到了桌子旁边,伸出了手臂。 她手臂光嫩洁白,看不出是个经常爬树的模样,只是上面却有几个殷红刺目的红点,像是点上去的胭脂。 “让她来帮我解蛊?” 庄矿首这段时日一直深受蛊毒侵害,早已盼着这位乌公族长能过来给自己解蛊,心里刚刚生出了希望,却不想他居然唤进来了这个名叫乌雅的女孩。 因着血食矿上有血食矿的规矩,平日里不欢迎女子到矿上来,再加上他们与乌公族长虽然也时有往来,但并没有真個近到那种程度,所以对乌雅并不了解,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 乌公族长听了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乌颂的蛊非常的厉害,我们族里,没人有把握能解他下的蛊。” 庄矿首却是愣住了“那这……” 乌公族长却摇了摇头,从袖子抽出了一根奇怪的黑线,看起来编织成线的丝光滑透亮,隐约像是头发,而丝线的两端,则又各连着一条灰色的骨针,上面有着纤细的花纹。 他将这两端的骨针,一根扎在了庄矿首的手臂,另一根,居然扎在了乌雅手臂上。 做完这些,则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一只小鼓,凑在了庄矿首的耳边,轻轻的敲打着,越敲打,这个声音便越是急促,响亮。 渐渐的,那黑色的丝线,忽然不停颤抖了起来。 乌雅与庄矿首,分明都没有用力,丝线仍是松垮垮的,但却像是无形中受力,颤抖不已。 而随着这个过程,乌雅的脸色,愈发的灰败,庄矿首则是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深深呼了口气,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正在飞快的好转。 “嗤!” 敲击了半晌,那乌族长,眼疾手快,忽地一把,将插在了乌族长身上的灰色骨针给拔了下来,他身边的脸色苍白的徒弟,早已捧过了里面烧着火的火盆。 他将这一截线与两端的骨针,一并扔在了火盆里,烧得滋滋作响。 庄矿首已是站起了身来,伸手按着自己的胸膛部分,表情惊讶,满是喜色,忙忙的转头向了乌族长,一揖到底“多谢救命。” 那族长也客气着“应该的,都是好朋友。” 可在他们两人的客气之中,胡麻却忽地皱起眉头,看向了那满头银饰的女娃乌雅,只见她晶莹白嫩的脸庞,已经变得灰败发黑,尤其是刚刚扎了骨针的左臂,居然变得浮肿且黑漆漆的。 隐约间,还能看到有虫子在皮肤下面爬动的痕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先是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换命啊……’ 胡麻一直在旁边看着,因着如今形势不明,打交道的又是各种规矩皆与汉人不同的巫人,因此也一直沉默着,没有胡乱说话或是做别的什么。 但瞧着那女娃痛苦忍耐的模样,心里却有些吃惊,看得出来这位巫人族长所谓的“治蛊”原理是什么,只是难以理解。 那守岁人体格何其强大,怎么会想到用一个小姑娘来替守岁人承受这么厉害的蛊? 正想着,旁边庄矿首的两位弟子,也看到了女孩那萎蘼痛苦的模样,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她扶起来,那位乌族长,却忙的转过了身来,沉声道“你们且由她,不要碰她。” “她可不像你们守岁一样可以用道行来压制,如今已周身皆是蛊毒了。” “谁碰了她,谁便会沾上蛊虫……” “……” 那两个徒弟慌忙收回了手,甚至还退得更远了些,由得那女娃自己坐在了地上,紧紧攥着衣裳的前襟。 胡麻倒是皱了下眉头,适时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要让她来接这个蛊?” 守岁人身体强壮,都压不住这蛊虫的话,一个女娃又怎么可以? 而那位乌族长见胡麻这么问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才低声道“没办法,乌颂的蛊,我也解不了,只能嫁蛊,将一部分蛊转移到别人身体里。” “……” 旁边,庄矿首正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腿,感觉到了身子上的轻快,冷不丁听了这话,却忙的转过头来,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你的意思是,我身上的蛊……还没有完全解掉?” “……” “还没有,只是让你伤势好些而已……” 乌族长缓缓摇了下头,低声道“就算是这样将你体内的蛊转移出来,由别人承担,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普通人接了便直接死了,等于用一条一条的人命,来减轻你体内的蛊毒,但惟有乌雅,才能在承受了从你身上转移过来的蛊毒之后,仍然保住了命。” “毕竟她是乌颂的妹妹。” “乌颂炼蛊炼成了疯子,不近人情,便是现在的我,恐怕也会被他毫不犹豫的杀死。” “惟独,他对这个妹妹还算看重。” “而他炼出来的蛊虫,属于心蛊,与他一心,既是乌颂舍不得伤害这个妹妹,那么他的蛊虫也不会,等乌倾察觉到了如今承受这蛊虫蚕食的是他妹妹,他自然便会收手了。” “……” “还能这样?” 看看这位脸色冷俊,似乎不忍,又不得不救人的族长,再看看那个脸上都蒙了一层黑气,正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痛苦呻吟的女娃乌雅。 周围人都不由得有些心惊,胡麻更是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只觉这一家人,怎么都充满了邪气的感觉? 早先便已听猴儿酒说了事情的真相,但如今瞧着这族长,竟好像……也说的是真的? 他一时心里有些难以确定,反而沉默了下来,仍只是旁观,不随意开口。 “那这……” 庄矿首听着,也有些心慌了“那这没个头尾了不是?” “如今,乌雅姑娘帮我转了这部分蛊毒,但我能好几天,还会再厉害起来不是?” “乌老哥,那毕竟是伱儿子,你就没有办法……替我们与他说和说和?” “……” 听着庄矿首的话,乌族长脸色阴沉,好一会才低声道“说和是说不了的,乌颂自小性子犟,从来不听任何人的话。” “但矿首也不用慌,我今天过来,便是为了找你说这个,论到底,乌颂都是我们寨子里的人,他一直呆在黑骨林里还好,但既是主动来找血食矿的麻烦……” 说着,摇了摇头,低声道“那这是给我们寨子招祸啊……” “我们这一支族人南迁之后,便世代供奉巫神,曾经得到过巫神的旨意,犯了三禁十不炼的人,无论是谁,都一定要将他除掉。” “而他来找血食矿的麻烦,就更严重了……” 他顿了一顿,嘿的一叹,道“他胆子越来越大谁也不放在眼里,但我们巫人又如何能不懂,汉人里面,门道多,高人也多,我们惹不起的……” “现在不解决了他,难道真要等到明州的那位红灯娘娘派了烧香人过来找我们么?” “……” 听他这么说着,却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是怔了下,有了种奇异的安定感觉,早先只觉这巫人封路,蛊毒无处不在,让人心神不宁。 如今才察觉到,原来这巫人,其实也怕我们的。 “那,乌族长的意思是……” “……” “我这次过来,就是打算再与乌颂斗上一斗!” 乌族长沉声道“等我杀了他,既帮你们解了围,也算替我们寨子,了了一个祸患!” “啊?” 谁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话来,瞧着极有决心的模样,不像对自己儿子,倒像对生死仇敌的态度。 胡麻瞧着他这模样,心里也已经飞快的想了起来,一时难辨真假。 庄矿首却也一样吃惊,颤声道“但是你……老哥,你刚刚还说斗不过他……” “是!” 乌族长沉沉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炼过所有的蛊,都不是他的对手。” “不只是我,我们这一支巫人里,七寨十二楼,怕是没有任何人炼出来的蛊,会是乌颂的对手。” “若不是他太疯了,不近人情,他其实是我们这一族里,最聪明也最厉害的蛊师,该庇佑我们这一支族人的,但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趁着我还能炼蛊,一定要解决他了。” “为了一举成功,这一次,我准备炼的,是我们族里最古老的一种鬼蛾蛊,一旦炼成,便肯定可以杀死乌颂!”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起坛炼蛊 “鬼蛾蛊,蛊神旨意?” 听着这位乌公族长义正言辞的话语,在场居然良久没有人吭声,早先被封了蛊,还死了几个人,他们也人心惶惶,对外面那人又惧又痛恨,没想到,这乌公族长,竟比他们还要痛恨。 但是,毕竟是亲生父子,居然恨到了要炼出圣蛊之卵来专门的杀他,也多少让人有些闻所未闻了。 况且蛊人炼蛊,一直都是密不示人,一旦被人看到,都要不远万里,也要将对方追杀致死,以保秘密,他居然过来当众说要炼这种蛊? “得到了你的消息之后,我便去了巫神洞,求来了我们这一族供养了百年的炼蛊盆,这是我们这一族的人从先祖开始便用来炼蛊的器皿,也是炼蛊之中,最重要的事物。” 一片沉默里,这位乌公族长已经看着庄矿首,沉声说道“传到如今,已经成了我们的圣物,若不是遇上生死倏关的大事,是绝对不敢请出来使用的……” “当然,鬼蛾蛊太过凶险,便是用了这圣物,等我炼成,怕也要丢半条命在这里了……” “……” 在他说着话时,蹲在了地上,身子不停颤抖着的乌雅姑娘,脸色似乎微微发暗,低下了头,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而那个跟着乌公族长过来的,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便将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拿了下来,便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上面缠着的,一层一层的黑布,露出了里面的事物来。 众人皆瞧着,却见里面正是一个生满了铜锈的盆,表面隐约还能看到许多黑色物质,以及爪划嘶咬的痕迹,莫名的斑迹,以及奇怪的凹陷等等。 瞧着只是一个奇怪的盆,但只是看了这一眼,竟莫名让从觉得心里发寒似的。 就好像锋利的刀刃,蛰伏的毒蛇,这個貌不惊人的铜盆,似乎也有着一种让人天然想要躲避的敬畏…… “这……” 而庄矿首也一时被这乌族长的态度惊到,倒不知该如何说了,似乎面上应该劝两句,阻止这父子相残啥的,但心里又明白,再没有比这乌族长出手解决了那个恐怖的家伙更好的方法了。 再说人家父亲相残,又关自己什么事,因此脸上讪讪的也只是道“大义灭亲,顾全乡邻性命,我庄老二多谢乌老哥了。” “本就是我们巫人不对在先,又哪里担得起你来说这么一个谢字?” 那乌族长沉着脸,低声道“我要替族人料理掉这个祸胎,但丑话也要说明白。” “真与这疯子斗上了,或生或死,也皆是命,我若炼不成这蛊,斗不赢他,那自是活不了。” “但万一他发起狂来,一心要害人,你们这一谷的人,甚至有可能连我们那七个寨子里的人,怕也都活不了了……” “他……真是疯的……” “……” 庄矿首却是心里一跳,凝神望着他,道“那乌老哥,你……你有多少把握?” “若我能炼成鬼蛾蛊,自是能除了他。” 乌族长沉声道“只可惜,这蛊是南边族长擅长的,我们迁来时,从南疆巫神庙里,带来了七颗卵,前后开了六次坛,却都没有成功,如今只剩了这最后一颗了……” “若想炼成,便需要下真功夫,除了我带过来的乌蛊盆,还需要很多东西,我已准备了红眼藤,土煞灰,十三位巫人蛊师的心头血……” “但这还远远不够,怕还是还需要一些血太岁,黑太岁里面的凝膏,矿里采割出来的青骨,甚至……” “……需要直接利用你们这一处血食矿的气脉,来完成这方蛊坛。” “……” 说到这里,他倒是顿了一顿,道“当然,只是借几分邪气,并不会真个毁了你们这矿脉,你们倒是不用担心上面人怪罪。” “啊这……” 庄矿首本来满脸期待,但听了这乌族长的话,却是忽然怔了一下“借我们的血食矿炼蛊……” “……这事,以前从来没有过啊!” “……” 血食矿是命根子啊…… 似乎他是真的有些意外,巫人平时炼蛊,都喜欢割些黑太岁,或是边角料使去,本想着撑死这次分出些血食来给他们炼蛊。 谁能想到,他却是要直接在这血食矿上开坛,还要炼那听起来就邪乎的圣蛊,这若是真出了个意料之外的差池,谁又能兜得起这个罪过来? 乌公族长也看出了他的犹豫,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但凡我能有一点胜算,我也就去跟乌颂那个疯子拼了,只是,我拼也拼不赢他。” “或是,伱们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也绝不强求,无论最后是谁能杀了那个疯子,都是我们巫人的大恩人。” “……” 这番坦荡的话,却又顿时让庄矿首也纠结了起来,一脸的为难,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胡麻一眼,才向乌公族长道“乌老哥你切莫担心,你的名声大夥都知道,怎敢怀疑你?” “只不过,刚刚也说了,如今我们会里来了人,已经不是我做主了。” “这位胡掌柜便是我们这矿上新的主事人,你要借了这处血食矿脉来炼蛊,虽是救人的事,但也得请他点过了头,那才可行的……” “……” 听着这话,那乌族长却是怔了怔,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 一时间,不只是他,周围矿上的人,也纷纷看向了胡麻,眼里皆有着满满的期待与担忧之色,这段时日积攒无形压力,倒是一下子都到了他的身上。 而胡麻迎着众人的眼神,心思电转,便也笑了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太好了,多谢外面来的管事,矿上能帮忙,这蛊就有把握啦!” 那位乌公族长听胡麻答应的痛快,脸上也已露出了欣慰之色,笑道“其他的便简单了,在我炼蛊过程中,那乌颂想来也能察觉,定然还会有一些其他的麻烦。” “到时候,便要请你们这群有大本事的人,帮着我们挡他一二,等我圣蛊炼成,便万事定矣!” “而炼蛊之事,由我亲为,不用旁人帮忙,但炼蛊的准备,却还是需要这矿里的兄弟们给搭上把手才行。” “……” 胡麻微笑着点头,道“这些都是应该的,本来就是救我们自己的性命不是?” “你尽管说便是。” “……” 那乌公族长见着胡麻豪爽客气,心情也是大好,他也是个豪爽性子,道“那我便直说了。” “我需要一个地方,你们用这矿上已经使过很久的木头,用过的时间越老越好,便在这山谷前头,没有遮挡的地方,替我搭出一个棚子来,我需要用它作坛,供奉蛊神,开坛炼蛊。” “此外,我需要你们帮我准备一些血食,黑血食十斤,其中没骨皮三斤,三纹里两斤……另要新鲜的太岁血,及时的送来给我。” “炼蛊期间,矿上属马属猴属鸡之人,到了夜里千万不要靠近我的坛。” “……” 这乌公族长,明显已经是想好了,当即便一一说了出来,却是头头是道,外人听着迷迷糊糊,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胡麻转头看向了庄矿首,笑道“这些好办么?” “好办!” 庄矿首忙道“谷里旧木头有的是,多少房子本就空着,随时拆下来就可以,至于黑太岁,咱们平时本来就用不着,往常都是割下来扔掉的,更是多的很。” “其他的也无非便是一句话的事,矿上的兄弟们都惜命,没人不听的。” “……” 胡麻点了点头,向他笑道“既然如此,你帮着这位乌族长就好,我毕竟对巫蛊之道不甚了解,粗手粗脚,倒是怕耽误了大事。” “有需要的,你再来找我也就是了。” “……” “……” 说完了,便不再多言,安排了人手各自忙着,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才带着微笑的脸,已经变得绷紧了起来,抬头看到了老算盘,早在这里等着自己了,脸上也有着同样的表情。 便皱了下眉头,低声道“你觉得这位族长刚刚说的事情,有几分是真的?” “先莫要说话。” 老算盘却也同样一脸的凝重,摆了摆手,先在柜子上,放了一香炉,里面烧了三柱香,瞧着像是要拜神的模样,但柜子上却又没有摆放神位。 他自己则是跪在了香炉前,两手合起,凑在鼻端,口中默默念叨了片刻,然后松开两只手,里面却是叮零当啷,居然是三只铜板掉在了地上,有正有反。 胡麻顿时好奇,便在旁边看着。 老算盘又捡起了铜板,默念片刻,再次抛到了地上,如是三回,才收了起来。 “天下万有不齐变,不外太极生阴阳……” 收起了铜板之后,又口中神叨叨的念诵了半晌,手指飞快掐动,仿佛在算着什么,良久,睁开了眼来,脸色居然出奇的惊讶 “怪了……” “我刚刚在旁边听了一会,也觉得这族长的话不太好确定真假,想着要回来问问祖师爷……” “……卦象显示,他说的所有话,全都是真的啊!” (本章完) “鬼蛾蛊,蛊神旨意?” 听着这位乌公族长义正言辞的话语,在场居然良久没有人吭声,早先被封了蛊,还死了几个人,他们也人心惶惶,对外面那人又惧又痛恨,没想到,这乌公族长,竟比他们还要痛恨。 但是,毕竟是亲生父子,居然恨到了要炼出圣蛊之卵来专门的杀他,也多少让人有些闻所未闻了。 况且蛊人炼蛊,一直都是密不示人,一旦被人看到,都要不远万里,也要将对方追杀致死,以保秘密,他居然过来当众说要炼这种蛊? “得到了你的消息之后,我便去了巫神洞,求来了我们这一族供养了百年的炼蛊盆,这是我们这一族的人从先祖开始便用来炼蛊的器皿,也是炼蛊之中,最重要的事物。” 一片沉默里,这位乌公族长已经看着庄矿首,沉声说道“传到如今,已经成了我们的圣物,若不是遇上生死倏关的大事,是绝对不敢请出来使用的……” “当然,鬼蛾蛊太过凶险,便是用了这圣物,等我炼成,怕也要丢半条命在这里了……” “……” 在他说着话时,蹲在了地上,身子不停颤抖着的乌雅姑娘,脸色似乎微微发暗,低下了头,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 而那个跟着乌公族长过来的,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便将自己身上背着的包袱拿了下来,便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了上面缠着的,一层一层的黑布,露出了里面的事物来。 众人皆瞧着,却见里面正是一个生满了铜锈的盆,表面隐约还能看到许多黑色物质,以及爪划嘶咬的痕迹,莫名的斑迹,以及奇怪的凹陷等等。 瞧着只是一个奇怪的盆,但只是看了这一眼,竟莫名让从觉得心里发寒似的。 就好像锋利的刀刃,蛰伏的毒蛇,这個貌不惊人的铜盆,似乎也有着一种让人天然想要躲避的敬畏…… “这……” 而庄矿首也一时被这乌族长的态度惊到,倒不知该如何说了,似乎面上应该劝两句,阻止这父子相残啥的,但心里又明白,再没有比这乌族长出手解决了那个恐怖的家伙更好的方法了。 再说人家父亲相残,又关自己什么事,因此脸上讪讪的也只是道“大义灭亲,顾全乡邻性命,我庄老二多谢乌老哥了。” “本就是我们巫人不对在先,又哪里担得起你来说这么一个谢字?” 那乌族长沉着脸,低声道“我要替族人料理掉这个祸胎,但丑话也要说明白。” “真与这疯子斗上了,或生或死,也皆是命,我若炼不成这蛊,斗不赢他,那自是活不了。” “但万一他发起狂来,一心要害人,你们这一谷的人,甚至有可能连我们那七个寨子里的人,怕也都活不了了……” “他……真是疯的……” “……” 庄矿首却是心里一跳,凝神望着他,道“那乌老哥,你……你有多少把握?” “若我能炼成鬼蛾蛊,自是能除了他。” 乌族长沉声道“只可惜,这蛊是南边族长擅长的,我们迁来时,从南疆巫神庙里,带来了七颗卵,前后开了六次坛,却都没有成功,如今只剩了这最后一颗了……” “若想炼成,便需要下真功夫,除了我带过来的乌蛊盆,还需要很多东西,我已准备了红眼藤,土煞灰,十三位巫人蛊师的心头血……” “但这还远远不够,怕还是还需要一些血太岁,黑太岁里面的凝膏,矿里采割出来的青骨,甚至……” “……需要直接利用你们这一处血食矿的气脉,来完成这方蛊坛。” “……” 说到这里,他倒是顿了一顿,道“当然,只是借几分邪气,并不会真个毁了你们这矿脉,你们倒是不用担心上面人怪罪。” “啊这……” 庄矿首本来满脸期待,但听了这乌族长的话,却是忽然怔了一下“借我们的血食矿炼蛊……” “……这事,以前从来没有过啊!” “……” 血食矿是命根子啊…… 似乎他是真的有些意外,巫人平时炼蛊,都喜欢割些黑太岁,或是边角料使去,本想着撑死这次分出些血食来给他们炼蛊。 谁能想到,他却是要直接在这血食矿上开坛,还要炼那听起来就邪乎的圣蛊,这若是真出了个意料之外的差池,谁又能兜得起这个罪过来? 乌公族长也看出了他的犹豫,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但凡我能有一点胜算,我也就去跟乌颂那个疯子拼了,只是,我拼也拼不赢他。” “或是,伱们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也绝不强求,无论最后是谁能杀了那个疯子,都是我们巫人的大恩人。” “……” 这番坦荡的话,却又顿时让庄矿首也纠结了起来,一脸的为难,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胡麻一眼,才向乌公族长道“乌老哥你切莫担心,你的名声大夥都知道,怎敢怀疑你?” “只不过,刚刚也说了,如今我们会里来了人,已经不是我做主了。” “这位胡掌柜便是我们这矿上新的主事人,你要借了这处血食矿脉来炼蛊,虽是救人的事,但也得请他点过了头,那才可行的……” “……” 听着这话,那乌族长却是怔了怔,转头向胡麻看了过来。 一时间,不只是他,周围矿上的人,也纷纷看向了胡麻,眼里皆有着满满的期待与担忧之色,这段时日积攒无形压力,倒是一下子都到了他的身上。 而胡麻迎着众人的眼神,心思电转,便也笑了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除了你说的这些,还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 “太好了,多谢外面来的管事,矿上能帮忙,这蛊就有把握啦!” 那位乌公族长听胡麻答应的痛快,脸上也已露出了欣慰之色,笑道“其他的便简单了,在我炼蛊过程中,那乌颂想来也能察觉,定然还会有一些其他的麻烦。” “到时候,便要请你们这群有大本事的人,帮着我们挡他一二,等我圣蛊炼成,便万事定矣!” “而炼蛊之事,由我亲为,不用旁人帮忙,但炼蛊的准备,却还是需要这矿里的兄弟们给搭上把手才行。” “……” 胡麻微笑着点头,道“这些都是应该的,本来就是救我们自己的性命不是?” “你尽管说便是。” “……” 那乌公族长见着胡麻豪爽客气,心情也是大好,他也是个豪爽性子,道“那我便直说了。” “我需要一个地方,你们用这矿上已经使过很久的木头,用过的时间越老越好,便在这山谷前头,没有遮挡的地方,替我搭出一个棚子来,我需要用它作坛,供奉蛊神,开坛炼蛊。” “此外,我需要你们帮我准备一些血食,黑血食十斤,其中没骨皮三斤,三纹里两斤……另要新鲜的太岁血,及时的送来给我。” “炼蛊期间,矿上属马属猴属鸡之人,到了夜里千万不要靠近我的坛。” “……” 这乌公族长,明显已经是想好了,当即便一一说了出来,却是头头是道,外人听着迷迷糊糊,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胡麻转头看向了庄矿首,笑道“这些好办么?” “好办!” 庄矿首忙道“谷里旧木头有的是,多少房子本就空着,随时拆下来就可以,至于黑太岁,咱们平时本来就用不着,往常都是割下来扔掉的,更是多的很。” “其他的也无非便是一句话的事,矿上的兄弟们都惜命,没人不听的。” “……” 胡麻点了点头,向他笑道“既然如此,你帮着这位乌族长就好,我毕竟对巫蛊之道不甚了解,粗手粗脚,倒是怕耽误了大事。” “有需要的,你再来找我也就是了。” “……” “……” 说完了,便不再多言,安排了人手各自忙着,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刚才带着微笑的脸,已经变得绷紧了起来,抬头看到了老算盘,早在这里等着自己了,脸上也有着同样的表情。 便皱了下眉头,低声道“你觉得这位族长刚刚说的事情,有几分是真的?” “先莫要说话。” 老算盘却也同样一脸的凝重,摆了摆手,先在柜子上,放了一香炉,里面烧了三柱香,瞧着像是要拜神的模样,但柜子上却又没有摆放神位。 他自己则是跪在了香炉前,两手合起,凑在鼻端,口中默默念叨了片刻,然后松开两只手,里面却是叮零当啷,居然是三只铜板掉在了地上,有正有反。 胡麻顿时好奇,便在旁边看着。 老算盘又捡起了铜板,默念片刻,再次抛到了地上,如是三回,才收了起来。 “天下万有不齐变,不外太极生阴阳……” 收起了铜板之后,又口中神叨叨的念诵了半晌,手指飞快掐动,仿佛在算着什么,良久,睁开了眼来,脸色居然出奇的惊讶 “怪了……” “我刚刚在旁边听了一会,也觉得这族长的话不太好确定真假,想着要回来问问祖师爷……” “……卦象显示,他说的所有话,全都是真的啊!”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皿中之虫 “祖师爷?” 胡麻本是想着认真过来找老算盘商量一下的,没想到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卜了个卦,眼神都觉得有些怪了。 自打一起从明州府过来,怎么感觉他好像什么都能掺和一脚的样子,尤其是这看相和算命,每每都是装模作样的起了坛,然后胡说八道一通。 一开始大家都不太当回事,但渐渐的周大同与周梁赵柱等人,倒是隐隐有被说服了的感觉,身上碎银子基本上都被这老家伙掏空了,这还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呢! 话说这老算盘什么门道来着? 胡麻都已经有点想不起来了,就感觉他什么话题都能聊似的,尤其是这卜卦之法,总是说的头头是道,好几次胡麻都心痒,想亲手试试他这卦到底灵不灵了。 只可惜,每当起了这念头,却又打消了主意。 ……卦金太贵了。 当然胡麻也不是心疼这卦金,就是觉得在吃过那几百颗血食丸的亏之后,再来老算盘这里上个当,未免就显得自己太……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无怀疑的道“你这法子灵不灵的?” “哎哟……” 老算盘顿时满面恼色,瞪了胡麻一眼,道“小伙子我可跟你讲,你开我老算盘的玩笑没关系,但可不能开我家祖师爷的玩笑,我这卜卦是正经本事,可与那些江湖骗子不一样。” “这卦象里显示的就是祖师爷的话,伱怀疑这卦象,就是怀疑我家祖师爷……” “……快拿两颗血食丸来,我替你供上,让祖师爷原谅你!” “……” 胡麻无语,便道“那替我跟祖师爷说一声,欠着,等我讨回了账来,加倍供给他老人家……” “讨账?有谁欠你的账么?” 老算盘也怔了一下,先道“讨账我老人家也是拿手的,如果你这账不好要,托给我,当然,讨回来的债咱俩得三七分才行……” 胡麻“……很好,这事拜托了你正合适,不过得从长计议,先说正事。” “正事可就简单了。” 老算盘摇了摇头,神色也严肃起来,低声道“祖师爷的话错不了,他说那族长的话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这事……” “全是真的我也不信。” 胡麻干脆的道“咱们才刚过来,就遇着了这么多的事,现在谁的话我都不敢信。” 老算盘都怔了一下“那你……” “没有办法。” 胡麻笑道“冷不丁这么一位嫉恶如仇的老族长找上门来,要替我们除了这位大敌,我心里也是很不好意思的,可是就算不同意,如今咱们也一时半会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不是?” “总不能真让咱们出去跟那巫人里的疯子斗法?” “他只是送来了一只死乌鸦而已,便将炼活了五脏的庄二昌伤成这样,那就算是我上了,怕也不保险,万一阴沟里翻了船,那我可找谁哭去?” “……” 这话倒是说的理直气壮,毕竟自己来到了这矿上,领的是红灯娘娘的旨意,是替红灯娘娘干活。 这种需要拼命的事情,哪能随随便便的就去做,咱是青香,又不是红香。 当然,这矿上的好处,自己确实已经收了,但那也是凭自己的本事收的,相信红灯娘娘大人有大量,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么一点两点的。 愈是这么想,心里愈坦然,笑道“但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矿上的人都害怕呢。” “这族长在矿上又有名声,又威严,人家要来帮忙,我若不答应,那像什么话?” “退一步讲,真不请他,而是靠了我们自己搬救兵,那红灯会能派多少人来,把事做到什么程度且不说,光是咱们刚刚没收上来的血食,恐怕也不好留在手里了吧?” “……” 说到这里停下,又何止那批没收的血食,最主要便是那一支神秘的矿脉,谁知道那处矿脉里,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老算盘自不知道胡麻与猴儿酒交流的话,只是见了胡麻这谁也不信的态度,倒是让他有些赞赏,低声道“说的是呢,我还真怕你年轻,一下子就被人给哄了……” “照我也是这个意思。” “别说是那老族长,就连那姓庄的我也不太信,但连祖师爷都说了他们的话是真的,我也摸不准了……” “……” 说着微微一叹低声道“既然形势不明,那就先由着他炼就是了。” “等他炼成了蛊,他就会很危险,但在他炼成这个蛊之前,反而是他比较危险。” “巫人炼蛊,都要找一处安全的,不被打扰的地方,生怕出个什么意外,引来蛊虫反噬,他居然主动跑到咱们这里来炼蛊,胆子大的很呢!” “倒不用急着担心他在这里炼蛊,会给这矿上造成什么影响,照我看,现在该担心的反而是他才对。” “蛊人正面与守岁人放对,那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他若躲在暗处,还能与你斗几回合,但若在你眼前作乱,那真是一刀就剁掉了,用两刀都说明你小子本事学的不到家……” “……” “总觉得你又在暗戳戳的骂我了……” 胡麻笑着看了老算盘一眼,但也不跟他啰嗦,琢磨了一下,沉吟道“其实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总之先看看有什么猫腻再说,他既是要用七天时间炼成这蛊,那咱们也就需要在这七天时间里,把事查清楚了也就好了……” “……” 胡麻与老算盘商量着时,这矿上的人却是一下子忙了起来。 正自人心惶惶,外面那盏红灯笼挂上了,却也没有让人心里安定多少,毕竟这矿上的人,对红灯娘娘没有那么信任,但是乌族长一来,却一下子让他们心里都有了主心骨一样。 很快,便有两个堆放杂物的棚子被拆了开来,木条与板子都堆到了谷前,按了乌族长的指点,搭起了一个奇怪的坛来。 与其说是坛,倒不如说是窝棚,呈椎字形,恰能容得一人坐在里面,身前摆放那百蛊盆。 而在这窝棚搭了起来之后,乌族长便又烧了几把艾草,将这坛里里面面熏了一遍,如今,已经缓了过来的乌雅,也跟着出了门,在旁边搭手。 她拿了一个个的瓶瓶灌灌,里面居然都是带了腥味的鲜血,一点一点淋到了窝棚上,然后还蹲在旁边,拿出了一种一种的草药,用了石臼子,慢慢的捣着。 冷不丁瞧着,倒不知道是炼蛊,还是制药了。 前前后后,一应准备妥当,天已经快黑了,庄矿首便专门的来到胡麻跟前,道“管事若没别的意见,他们今天晚上,便要开始炼蛊了。” 胡麻点了点头,道“反正你与这老巫人相熟,配合着便好。” 庄矿首略微有些尴尬,还是点了点头,回去与那乌公族长说了一声,于是这乌公族长,便从自己的头上,将那缠着的一圈圈黑布解了开来,然后绕了窝棚打出了奇怪的结。 做完这些,头发垂落了下来的他,便抱了那个百蛊盆,坐进了窝棚里面,然后厉声说了几句。 乌雅以及被这乌公族长带来的另外一个男子,便也立刻答应了一声然后两个人便都背着竹篓,快步的向谷外走去。 他们这时的对话,用的不是官话,外面便听不明白,只是都远远的看着,不敢惊扰。 “这是炼蛊的第一步,寻蛊!” 胡麻身边,那老算盘也一直在瞧着,见状,便低声道“这老族长炼蛊的法子,是最正统,也最古老的一种。” “其实与旁人想的不一样,巫人炼蛊,不是想炼什么蛇虫,就炼什么蛇虫的,他们在起蛊坛之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炼什么,只是按着方法来做。” “如今,这老族长起了蛊坛,自己便要守着坛,手底下的两个人,便要按了他的吩咐,在特定的时辰,特定的地方,比如坛东多少丈,坛西多少丈等等,去将那里出现的蛇虫都带回来。” “不拘金蟾长虫,蜈蚣蝎虎之类的,凡是出现了,都要带回来,放进盆里,这第一步,也就成了。” “……” 说着,还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这虫啊,在外面,也就只是虫,但进了盆里,那就叫作蛊,说白了,最初的蛊,就是养虫,挑出一个最毒的虫出来害人。” “外人说起来巫人的手段,有多么多么神秘。” “但本质上,你可以理解为,你特别讨厌某个家伙,比如欠你钱不还的,于是你找来一群蛇虫,放到一个地方,看它们互相攻击,最终选出了最毒的那一个蛇虫。” “然后,你拿上这最毒的虫,趁了天黑塞到他被窝里去,这就是下蛊了……” “……” 胡麻听着,都惊讶了“你这解释好接地气啊……” “真就这么简单?” “嘿嘿,反正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不是……” 老算盘听了胡麻的话,却也嘿嘿一笑,道“门道里的事,说白了都简单,你们守岁人的本事,不也就是抄刀子砍人?”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七步蛊 “当然,能称为一大门道的本事,也确实没个简单的。” 见胡麻对这个问题感兴趣,老算盘便也来了兴致,低声解释着“巫人炼蛊,最一开始,确实只是看中了这些蛇虫身上的毒性,熟悉并利用了这些毒性,那便可以害人伤人。” “当然,了解之后,也就可以用来解蛊救人。” “但这只是门道外的,在普通人眼里,这些蛇虫身上也只有毒性,但本事大的人眼里,这些毒虫也是有灵的。” “它们生于这山野之间,吸收日月精华,身上便也蕴含了阴阳更替之间的一些神秘而诡异的力量,有的招灾,有的生财,有的能惑人,也有的能让人撞鬼,甚至有的能让死人动起来。” “巫人炼蛊,是否进了门道,便是要看他们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这些虫子身上的邪气或是灵性,并且开始融入到自己的蛊道之中。” “……” 这番解释,胡麻倒是第一次听,但心里想着,竟觉得大有道理。 别的他不知道,曾经在护送香丫头回家时,平南道上,也曾经遇着有人拿了双头蛇出来,一下子就毁了周围的风水,让那整片地方,都充满了邪性。 害首门道与巫蛊门道,某些地方相通,说来那双头蛇,其实在蛊人看来,也是宝贝。 至于招财,那金蟾不就是?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血食矿上的水有多深,如今倒是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长见识的好机会啊! 若不是这乌公族长找上门来,还真见不到这么神秘的炼蛊之法呢! 干脆就在外面坐了下来,远远的看着,只是身前缺了坛子酒,但这可是真不敢摆上,老算盘都说了“炼蛊要清静。” “你把酒搬过来了,那气味太刺激,不定出什么乱子。” “有些炼蛊的人,为了养蛊虫,一辈子也洗不了几次澡,为啥?一洗澡身上的气味就变了,蛊虫不认自己了,便有可能反噬哩!” “……” “……”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那乌雅姑娘,以及脸色苍白的巫人少年,都各自从谷外回来了。 他们都提了一个袋子,看着是皮革制成,里面鼓鼓囊囊,时不时撑起个包来,似乎有东西在挣扎。 两人来到了蛊坛前,便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进了乌公族长捧着的百蛊盆里,远远瞧着,有蛇,有蟾,有蜈蚣,纠缠作了一团,刚出来时,还作势要伤人。 但奇怪的是,那乌公族长手里捧着的盆,看起来并不深,只是浅浅两三指,蛇虫似乎随时可以爬出来,但这些刚倒出来,还要伤人的蛇虫,一进了盆里,却一下子安宁了下来。 仿佛那盆有什么魔力,竟让它们失了暴躁之意。 而乌公族长,则是将盆放在了地上,自己起身,竟是掏出了一柄弯刀,掀起衣裳,露出了黑黝黝的皮肤,然后慢慢的将肚皮剖开了,从里面翻找半晌,竟是拿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竹筒出来。 他小心的打开了竹筒,将里面一颗婴拳大小,圆澄澄的东西,倒进了盆中,然后便立刻跪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那是……” 这血腥的一幕,看得胡麻都皱起了眉头,忙向老算盘看了过来。 “这便是他要炼的蛊卵了……” 老算盘也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有些蛊虫厉害,但也娇贵的很呢,须得藏在自己的身体里才行,他既要炼这蛊便先用自己的精血养着,入盆时才取出来。” “也难怪他说炼成了这蛊,便丢了半条命,如今这还没开始炼呢,其实就已经没了半条命……” “但这也看得出来他确实所言非虚,普通炼蛊,仅是外面寻来的毒虫便可以,但他挑选了那么多毒虫,却都只是辅佐,真正的用处,还是要炼他带来的这一只蛊虫!” “百虫争王,人身作囊,这蛊虫定非凡物,还未出世,便已经透着股子邪性了……” “……” 说话间,乌公族长向蛊盆磕了几个头,便已站了起来,然后又拿过几个竹筒,拔开了塞子,往里面倒进去了奇怪的液体。 之后,他,以及乌雅,连同那个脸色苍白的巫族少年,又同时将自己的手掌割破,握起拳头,将自己的鲜血,都滴进了那个盆里面去。 “这是饲蛊。” 老算盘在旁边瞧着,便低声道“用自己的鲜血,或是某些特备的毒物,来喂养蛊虫,这是要培养蛊虫身上的邪气。” “不过,这乌公也是下了狠心了,居然用黑太岁来喂养蛊虫,普通虫子沾了黑太岁,还有可能变得邪性呢,他直接用来喂养,跟直接用鲜血喂僵尸有什么区别?” “他用来炼蛊那个盆也是好东西,难怪可以被称为圣物。” “炼蛊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盆,炼的蛊越多,这盆自身便也有了邪性,普通的虫子从里面炼出来,都会充满邪气,若本就是有邪气的,那炼了出来,怕不是邪上加邪,更加的厉害了?” “……” 细细听他说着,便见到那位乌公族长,喂过了蛊虫,便已再次向蛊盆磕头,然后盘坐起来,口中低低的,念诵有声。 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小骨锤,每念诵一阵,便轻轻的向了蛊盆上面,敲击一下。 “嗤嗤嗤……” 那铜质蛊盆里,便开始有纷乱的爬动与噬咬之声响了起来,明明那窝棚离众人还远,而这虫子嘶咬声不会太响亮,但偏偏众人竟是都清晰的听见了。 仿佛那声音就响在自己耳边,又钻进了自己心里似的。 “开始斗蛊了……” 老算盘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两道黄符来,用舌头蘸了点唾沫,往自己的左右耳朵上,各贴了一个,还好心的向胡麻道“这声音邪气,听了大概不好,你要来两张不?” “一颗血食丸两……一张?” “……” 胡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下头,道“不用了,这斗蛊便是……” “让这些蛊虫彼此厮杀嘛,最终活下来的那一只,便是最毒最凶,也是最邪性的蛊虫了。” 老算盘低声道“而且,这不但是要挑出最厉害的,还要激发出它的凶气,等它杀死了其他的蛊虫,身上便也会集中了其他蛊虫的毒性与邪气,用来害人便防不胜防。” “中了巫蛊之法,放蛊者能治,外人却难救治,便是这个道理,根本难以辨清其中相生相克的毒性种类。” “你还瞧着,以为只是被蛇咬了一口,巴巴的去买蛇药,但说不得,有可能伱中的反而是蟾毒,用了蛇药,死的更快了。” “当然,这也就是个比喻,真正中了蛊的事情,可要比这麻烦的多。” “……” 胡麻闻言,也缓缓点了下头,类似的事情,以前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远远看着乌公族长与乌雅还有那巫人少年围了念咒的模样,心里也开始有了些好奇 “第一天就要斗蛊,难不成这一天时间,蛊就成了?” “……” “差得远呢……” 老算盘却是摇了下头,低声道“炼蛊,需要七步,他如今才是第三步呢……” “先是斗蛊,挑出了那一条真正的毒虫,然后就要拜蛊,焚香喂血,虔诚叩拜,这是为了让蛊虫与自己,身心合一,收放由心。” “拜蛊之后,便是第五步,取蛊,要将这盆里成了形的蛊虫取出来,助它脱离蛊盆,养在自己身边,有的是靠一些小巧器皿,也有的直接养在自己身上,总之要便利才行。” “取蛊之后,便是下蛊。” “蛊虫生性便是毒邪凶戾,集于一身,天生就是用来害人的,炼成之后,若不用它来害人,它反而要反噬主人。” “所以,往往在炼蛊之前,便都想好了要害的目标,蛊虫一成,便要放它去害人,消了它的戾气,这样才好养在自己身,且与自己安然无事。” “……” 胡麻听着已是愈发有些惊讶“听着倒像是刚炼出来,就要找活人来祭蛊似的……” “那下蛊之后呢?人都害完了,这蛊还没成?” “……” “那是当然啦……” 老算盘道“下蛊害人之后,还要收蛊才行,能放能收,这才是完整的,真正的蛊虫,若是能放出去,却收不回来,这蛊其实就等于失败了,早晚会遭反噬的。” “而如今,这位老族长,其实还在斗蛊的阶段,斗蛊之后,便要拜蛊,中间还要掺杂一些饲蛊之法。”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拜蛊,后面这蛊成与不成,全看这里做的怎么样呢,我估摸着他起码也要拜七天,不然,这么凶的蛊,怕是控制不住。” “……” “……” “也就是说,后面的过程,没有多少看头了?” 一一将那乌公一行人的动作看在子眼里,胡麻便也长长的叹了一声,起了身。 老算盘倒是有些好奇“再听听哇,呆会随便给我点血食丸就行了,咱又不多要……天还早呢,你这是要干啥去?” 胡麻头也不回,道“睡觉!” 今天肯定要加一更的,当还上个月的,修出来就发。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蛊神意志 巴巴的跑了过来,用自己的半条命与族中圣物来炼这妖邪之蛊,目的只是为子替别人除掉自己正在找麻烦的亲生儿子? 这巫人族长,就如此的仗义? 落在外人眼里,胡麻虽然接手了这个血食矿,但对于这位巫人族长的请求,实在没法推脱,也没有推脱的道理,但胡麻自己心里,却也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了…… 那位代号猴儿酒的转生者,与这位巫人老族长,说的竟是截然相反,那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他们都摆出了这么大一副阵仗,目的又是什么? 那条神秘的血食矿脉?但为何他们都绝口不提这矿脉的事情?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只是默默坐了一会,便盘膝坐在了榻上,吃了两颗血食丸,缓缓的行功,炼化,然后进入了本命灵庙之中。 照例还是呼叫猴儿酒,他这次倒是立刻就回复了“怎么,你想好了?” “……还没有。” 胡麻一听他这话,便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一定要上来就干掉蛊神吗?有没有可能……” “我是说先别搞这么大,只是杀你全家之类的?最多搭上几个族人?” “……” “没用的。” 猴儿酒慢慢的叹了一声,道“要杀,便要直接杀掉蛊神,否则其他人杀了也没用,我也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以伱的智商应该可以理解的……” “要想找我合作,便要帮我杀掉蛊神,不然的话,我便没有背叛的必要,咱们这场合作,也就无从谈起……” “……” “但是,你的父亲……” 胡麻慢慢的说着,便要将这位巫人族长,也就是猴儿酒父亲正在矿上炼蛊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到嘴边,竟是莫名的一顿。 一时间,他甚至都有点说不清楚这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潜意识里,不太想将这老族长正在炼蛊的事情告诉他,心里则是莫名浮现了一种担忧。 万一,那老族长说的才是真的,真是这位转生者疯了呢? 转生者里难道就一定是好人,就没有杀人炼蛊,疯狂到所有族人都害怕,把他赶出去的? ……多的是啊! 转生者就没有面对另外一位转生者的时候,隐藏信息,连自己人也坑了的? ……自己不就是嘛! 二锅头他们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呢,既然自己可以这么坑别人,当然也得小心着别人坑自己了。 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倒还是头一次,居然心里有了种不确定的感觉,微微沉吟了良久,他才慢慢的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问你,你封这血食矿,时间也已不短,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要做什么?” “比如何时将矿上的人全部杀光,何时要进一步逼迫之类的?” “……” “没有。” 猴儿酒听了,慢吞吞的回答,声音里仍然带着种呓语般的迷茫感“他本来也不会向我下令啊,明面上看,他是最痛恨我的,还把我逐出了寨子……” “他也从来不与我说话,更不会向我下令,或是递信了,甚至连汉人常用的使鬼,他也没有向我这里派过……” “……” “什么?” 胡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倒是一惊“那你还说,是他让你封了这个血食矿?” “是的。” 猴儿酒慢吞吞的道“他无须下令,或是递信,通过蛊虫,就可以让我感知到他的心意,明白他想让我做的事情是什么。” “很多事看起来是我做的,但我知道,是他要我这么做的。” “……” “蛊虫还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胡麻怔了一下,带了点怀疑的道“那你就这么听他的,从来没有想过反抗或是什么的?” “不行呀……” 猴儿酒叹了一声,道“我身体里都是虫子,而他又代表了蛊神的意志,我身体里的虫子,是无法违背蛊神意志的我也就无法违背他的意志。” “从小到现在,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蛊神的意志,正借由这些蛊虫,一点点从我的皮肤,进入我的脏腑,进入我的大脑,甚至,一点一点的,进入了我的神魂之中……” “或许,等它真正进入我神魂之中的时候,我转生者的秘密,也都保不住了……” “……” “啊?” 胡麻听到了这话,竟是惊的头皮一阵发麻“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上次怎么不说?” “没想起来啊……” 猴儿酒慢吞吞的道,似乎有了些期待“上次这么说了,你就答应会帮我了?” “不……” 胡麻无奈的想着“你上次说了,我就不会再联系你了啊……”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所谓的“蛊神”,真的可以一步步侵入他的神魂,掌握他的记忆,那么他转生者的秘密,自是保不住,与他联系了的自己,也跟着危险了啊…… 一时间,心里竟是生出了是不是要赶紧与这个人断开联系,趁着他还不确定自己具体是哪个,再也不与他联系的想法。 但是,又想到了神秘矿脉,以及神秘兮兮,跑到了矿上来炼蛊的乌公族长,还有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却摸不清底细的庄二昌矿首…… 终是决定,还是要多问一句“那么,你说的这个蛊神,究竟怎样才能将它杀死?” “逻辑上讲,其实是很简单的呀……” 猴儿酒慢慢的道“蛊神是虫的意志,又由巫人世代供奉膜拜而产生的集合体,物理层面是不存在蛊神这么一个真实物体的,但精神层面,它又无处不在……” “所以,想杀死蛊神,第一步,便是要,给它一具身体……” “……” “这蛊神,听着倒也与堂上客没有多少区别……” 胡麻倒是不由得心里一动,忙道“那么,第二步呢?” 猴儿酒道“当然是杀了它,有了身体,便有了血条,有了血条,再杀起来不就很简单了?” “我都不想与你讨论这么简单的问题了,等你想明白,便给我信号吧……” “……” “……” “这……” 刚刚才生出了一点希望的胡麻,心里又无奈了。 本就是心里产生了一些疑惑与迷茫,胡麻才特意来到了本命灵庙,问了猴儿酒这个问题,却没想到,问过了这几个问题,自己心里的疑惑竟是更多了…… 一位转生者,一位原住民,一个敦厚朴实的父亲,一个神经兮兮的儿子…… 自己该信哪个的好? 退出本命灵庙,醒了过来的胡麻,竟是一时难以决定,末了,倒是看向了床前摆着的几个瓮,里面满满都是血食。 “琢磨来琢磨去,若是可以入府,也就好了。” 他默默想着“入府之后,自己这一身守岁本事,也会大涨,说不定根本就不管他们真假,凭了硬功夫,直接爷俩都拿下,好好教训一通。” 只可惜,自己虽然入府脉络早已打通,但如今手头上的血食,距离完成入府,却还是差了一点点,二来,就算自己手头上的血食够了,想全部炼化,怕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吧…… “又或是……” 盯着身前这几个瓮,他心里又忍不住微微一动“多一点金丝太岁,也是可以的……” 血太岁里生出了缕缕金丝,便是金丝太岁,对于滋养神魂,极有好处,而自己处于入府阶段,本就要滋养神魂,所以金丝太岁,也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洞子李家给了自己的,便是这种。 这矿上,那个神秘的矿脉里,也挖出了一部分金丝太岁,那么,如果这一类的太岁,可以多挖出一点来,岂不正好派上用场? 只可惜…… 如今那处矿脉,已经被封上了,幽森莫名,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心里一边想着这些问题,胡麻一边披上衣服,走了出来,如今头顶月光正明,夜色却已深了,矿上的伙计们都已睡着,只有几个巡逻的,也只贴了谷边行走,整个矿上,都极其安静。 正漫步闲走,想着事情的胡麻,却忽地微微一怔,看到了前面一块大石头上,盘坐着一个满头银饰的女孩,正仰起了脑袋,看着山谷里的月亮。 如今乌公族长正在窝棚处拜蛊,许是这会子倒终于用不着她了,独自躲在了这里发呆,心里微动,便走了上来。 脸上堆起了和气的笑容,道“乌雅姑娘,你会说官话?” “啊?” 那名叫乌雅的小姑娘一转头看见了胡麻,眼睛眨了眨,便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居然不理人。 “?” 胡麻都怔了一下,上次在林子里遇着,蛮活泼的呀…… 这次是因为她父亲在不远处,害羞了? 心里微微想了一下,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装着血食丸的小瓶,笑着递了过去,温言道“白天看到了你以身替蛊,救了我们的人,想是也会大伤元气。” “这是最滋养人的,给你吃。” “……” 乌雅看到了血食丸,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生在血食矿附近虽未吃过血食,却也见过,知道这是极珍贵的,一颗顶得三倍大的金元宝。 活得这么大,满寨子里也没见过几粒,这人居然随随便便就给了自己? (本章完) 巴巴的跑了过来,用自己的半条命与族中圣物来炼这妖邪之蛊,目的只是为子替别人除掉自己正在找麻烦的亲生儿子? 这巫人族长,就如此的仗义? 落在外人眼里,胡麻虽然接手了这个血食矿,但对于这位巫人族长的请求,实在没法推脱,也没有推脱的道理,但胡麻自己心里,却也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了…… 那位代号猴儿酒的转生者,与这位巫人老族长,说的竟是截然相反,那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他们都摆出了这么大一副阵仗,目的又是什么? 那条神秘的血食矿脉?但为何他们都绝口不提这矿脉的事情?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只是默默坐了一会,便盘膝坐在了榻上,吃了两颗血食丸,缓缓的行功,炼化,然后进入了本命灵庙之中。 照例还是呼叫猴儿酒,他这次倒是立刻就回复了“怎么,你想好了?” “……还没有。” 胡麻一听他这话,便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一定要上来就干掉蛊神吗?有没有可能……” “我是说先别搞这么大,只是杀你全家之类的?最多搭上几个族人?” “……” “没用的。” 猴儿酒慢慢的叹了一声,道“要杀,便要直接杀掉蛊神,否则其他人杀了也没用,我也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以伱的智商应该可以理解的……” “要想找我合作,便要帮我杀掉蛊神,不然的话,我便没有背叛的必要,咱们这场合作,也就无从谈起……” “……” “但是,你的父亲……” 胡麻慢慢的说着,便要将这位巫人族长,也就是猴儿酒父亲正在矿上炼蛊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到嘴边,竟是莫名的一顿。 一时间,他甚至都有点说不清楚这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潜意识里,不太想将这老族长正在炼蛊的事情告诉他,心里则是莫名浮现了一种担忧。 万一,那老族长说的才是真的,真是这位转生者疯了呢? 转生者里难道就一定是好人,就没有杀人炼蛊,疯狂到所有族人都害怕,把他赶出去的? ……多的是啊! 转生者就没有面对另外一位转生者的时候,隐藏信息,连自己人也坑了的? ……自己不就是嘛! 二锅头他们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呢,既然自己可以这么坑别人,当然也得小心着别人坑自己了。 这就叫防人之心不可无。 倒还是头一次,居然心里有了种不确定的感觉,微微沉吟了良久,他才慢慢的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问你,你封这血食矿,时间也已不短,你父亲没有跟你说过要做什么?” “比如何时将矿上的人全部杀光,何时要进一步逼迫之类的?” “……” “没有。” 猴儿酒听了,慢吞吞的回答,声音里仍然带着种呓语般的迷茫感“他本来也不会向我下令啊,明面上看,他是最痛恨我的,还把我逐出了寨子……” “他也从来不与我说话,更不会向我下令,或是递信了,甚至连汉人常用的使鬼,他也没有向我这里派过……” “……” “什么?” 胡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倒是一惊“那你还说,是他让你封了这个血食矿?” “是的。” 猴儿酒慢吞吞的道“他无须下令,或是递信,通过蛊虫,就可以让我感知到他的心意,明白他想让我做的事情是什么。” “很多事看起来是我做的,但我知道,是他要我这么做的。” “……” “蛊虫还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胡麻怔了一下,带了点怀疑的道“那你就这么听他的,从来没有想过反抗或是什么的?” “不行呀……” 猴儿酒叹了一声,道“我身体里都是虫子,而他又代表了蛊神的意志,我身体里的虫子,是无法违背蛊神意志的我也就无法违背他的意志。” “从小到现在,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蛊神的意志,正借由这些蛊虫,一点点从我的皮肤,进入我的脏腑,进入我的大脑,甚至,一点一点的,进入了我的神魂之中……” “或许,等它真正进入我神魂之中的时候,我转生者的秘密,也都保不住了……” “……” “啊?” 胡麻听到了这话,竟是惊的头皮一阵发麻“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上次怎么不说?” “没想起来啊……” 猴儿酒慢吞吞的道,似乎有了些期待“上次这么说了,你就答应会帮我了?” “不……” 胡麻无奈的想着“你上次说了,我就不会再联系你了啊……”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所谓的“蛊神”,真的可以一步步侵入他的神魂,掌握他的记忆,那么他转生者的秘密,自是保不住,与他联系了的自己,也跟着危险了啊…… 一时间,心里竟是生出了是不是要赶紧与这个人断开联系,趁着他还不确定自己具体是哪个,再也不与他联系的想法。 但是,又想到了神秘矿脉,以及神秘兮兮,跑到了矿上来炼蛊的乌公族长,还有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却摸不清底细的庄二昌矿首…… 终是决定,还是要多问一句“那么,你说的这个蛊神,究竟怎样才能将它杀死?” “逻辑上讲,其实是很简单的呀……” 猴儿酒慢慢的道“蛊神是虫的意志,又由巫人世代供奉膜拜而产生的集合体,物理层面是不存在蛊神这么一个真实物体的,但精神层面,它又无处不在……” “所以,想杀死蛊神,第一步,便是要,给它一具身体……” “……” “这蛊神,听着倒也与堂上客没有多少区别……” 胡麻倒是不由得心里一动,忙道“那么,第二步呢?” 猴儿酒道“当然是杀了它,有了身体,便有了血条,有了血条,再杀起来不就很简单了?” “我都不想与你讨论这么简单的问题了,等你想明白,便给我信号吧……” “……” “……” “这……” 刚刚才生出了一点希望的胡麻,心里又无奈了。 本就是心里产生了一些疑惑与迷茫,胡麻才特意来到了本命灵庙,问了猴儿酒这个问题,却没想到,问过了这几个问题,自己心里的疑惑竟是更多了…… 一位转生者,一位原住民,一个敦厚朴实的父亲,一个神经兮兮的儿子…… 自己该信哪个的好? 退出本命灵庙,醒了过来的胡麻,竟是一时难以决定,末了,倒是看向了床前摆着的几个瓮,里面满满都是血食。 “琢磨来琢磨去,若是可以入府,也就好了。” 他默默想着“入府之后,自己这一身守岁本事,也会大涨,说不定根本就不管他们真假,凭了硬功夫,直接爷俩都拿下,好好教训一通。” 只可惜,自己虽然入府脉络早已打通,但如今手头上的血食,距离完成入府,却还是差了一点点,二来,就算自己手头上的血食够了,想全部炼化,怕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吧…… “又或是……” 盯着身前这几个瓮,他心里又忍不住微微一动“多一点金丝太岁,也是可以的……” 血太岁里生出了缕缕金丝,便是金丝太岁,对于滋养神魂,极有好处,而自己处于入府阶段,本就要滋养神魂,所以金丝太岁,也能够起到更好的效果。 洞子李家给了自己的,便是这种。 这矿上,那个神秘的矿脉里,也挖出了一部分金丝太岁,那么,如果这一类的太岁,可以多挖出一点来,岂不正好派上用场? 只可惜…… 如今那处矿脉,已经被封上了,幽森莫名,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心里一边想着这些问题,胡麻一边披上衣服,走了出来,如今头顶月光正明,夜色却已深了,矿上的伙计们都已睡着,只有几个巡逻的,也只贴了谷边行走,整个矿上,都极其安静。 正漫步闲走,想着事情的胡麻,却忽地微微一怔,看到了前面一块大石头上,盘坐着一个满头银饰的女孩,正仰起了脑袋,看着山谷里的月亮。 如今乌公族长正在窝棚处拜蛊,许是这会子倒终于用不着她了,独自躲在了这里发呆,心里微动,便走了上来。 脸上堆起了和气的笑容,道“乌雅姑娘,你会说官话?” “啊?” 那名叫乌雅的小姑娘一转头看见了胡麻,眼睛眨了眨,便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居然不理人。 “?” 胡麻都怔了一下,上次在林子里遇着,蛮活泼的呀…… 这次是因为她父亲在不远处,害羞了? 心里微微想了一下,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装着血食丸的小瓶,笑着递了过去,温言道“白天看到了你以身替蛊,救了我们的人,想是也会大伤元气。” “这是最滋养人的,给你吃。” “……” 乌雅看到了血食丸,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生在血食矿附近虽未吃过血食,却也见过,知道这是极珍贵的,一颗顶得三倍大的金元宝。 活得这么大,满寨子里也没见过几粒,这人居然随随便便就给了自己?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替舌蛊 胡麻看到了这小姑娘吃惊的样子,便索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抓起她的手掌,将一颗血食丸倒进了她的掌心。同时怕她不吃,自己也倒了一颗在掌心,吃了下去。小小的一个心理暗示,这名叫乌雅的女孩见了,便也觉得血食丸一定要吃似的,有些迷迷糊糊的,学着胡麻的模样,将血食丸塞进了嘴巴里,鼓起了腮帮。胡麻放下了心来,这些寨子里的巫人,本事自然是有的,但他们根基浅,势力单薄,又少与外界交际,所以血食这种上等的滋补之物,她们是很少见的,想来能拉近彼此的关系。边想着,边看向了她,又笑着问了一遍,道“你会不会说官话”“小心乌雅试探着说了一句,自己倒是先脸红了一下,道“我没出过林子,阿爹也不让我跟着外面来的人说话,所以讲的不好。”“但我以前跟着阿哥说过,阿哥官话说的比阿爹还好,跟着他学,我也就学会啦!”“……”胡麻确实听了出来,她是会讲的,只是看样子平时说的少,音调有点怪,但搭上这么漂亮可爱的模样,这怪怪的官话,却也别有一番风情了。“等我炼坏了蛊,便自去杀了这个乌雅,到时候再随你们挂下不是了……”“……”别人是会知道自己与猴儿酒之间,转生者的秘密,但别人也小概会想到,自己那个红灯会下面来的大管事,小概会对那外的事情起疑心,所以,那是来让自己来着的“那又是什么本事:“呼……”“只要坏坏的做事,想来红灯娘娘,也是会介意那点大事。”“胡麻凝神看去,便见这脸色苍白的多年,一言是发,面有表情,乌颂则是高着头,看是清表情。那在平时的对话中,本是很困难分辨出来的,只是你官话本来也是甚标准,那才遮掩了过去,若是是自己没着过人的眼力,如今甚至都有法发现那外面的蹊跷。“…”“常素阿哥,我对你很坏,但我对其我人是坏,我来着杀人炼蛊,我杀过坏少坏少人的……”与那男孩聊天,胡麻倒是心外微动,快快的道“今天听他们说起来,价阿哥坏像是个很恐怖的人呀……”直接随我们来到了这谷后的窝棚处,只见这位乌公族长抱了我们族外的百蛊盆,端坐在蛊坛后,白糊糊的,看是清我如今是什么表情。“时间是早了,他也早些休息,帮着他阿爹炼坏了那只蛊,才能阻止他阿哥做更少错事呢……”既然乌颂那番话,是是你本来想说的,这么,你想说的又是什么乌颂默默点了点头,仍是是抬头看胡麻。只见门被推开,走退来的却是庄矿首与我的两位徒弟,热是丁看到了胡麻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我们也明显的吓了一跳,怔了一上,才忙向了胡麻道“没要事要请他拿主意……”最关键的是,看你的口形,竟是越看越别扭。我深呼了口气,便坐回了床边,从枕边的包袱外,将这一柄满是豁口的锯齿刀拔了出来,如今的形势自是诡异,但守岁人做事,却向来是来着直接的。想要分辨乌公族长与猴儿酒究竟谁才是说谎的这个,这有疑问乌颂才是最合适的,我们两人,都将彼此说成了最恶的人,只没常素,才知道谁才是最恶的。“下次你退林子外,想找阿哥,但我有没见你,还让你慢点走。”我见过了门道是多,却也头一次看见那么古怪的,同时因着那诡异的一幕,倒莫名的想起了猴儿酒说的这所谓同心蛊来。“那次阿爹便是认真了,来之后就向寨子外的族人讨要了心口血,向我们保证,那次一定会杀了你阿哥,让寨子外的人以前是用再害怕,害怕我炼蛊害人,也怕我为寨子外招来了灾难……”红灯笼一摘,笼罩在谷后数日之久的诡异红光,便顿时消失是见,原本挂着时,众人也是知道没什么用,但如今摘了,心底却又感觉空落落的,仿佛一上子失去了什么庇佑特别。窝棚外面的乌公族长高声道“但摘了红灯笼,乌雅也必定会向你们出手,我会知道你正在炼克制我的蛊,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阻止。”“借别人的嘴,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胡麻笑着陪她聊子两句,道“你们都要学官话的么他阿哥的官话,是跟了他阿爹学的”同样也在那一刻,忽然谷里,响起了哗啦啦的动静,一片白鸦从林子外扑腾了起来。“红灯笼”“胡管事……”乌颂面对着胡麻那么来着粗暴的问题,一时表情都没点慌了,眼眶泛着些儿激动的红晕,顿了一上,才道“你……”胡麻能够感觉到大男孩心外的漂亮,便也斟酌着,快快的,问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这么,现在他阿爹要炼蛊,杀了他阿哥,他怎么看”“管事小人,待你们摘上了红灯笼,你也就不能拜蛊了。”胡麻听着乌颂说话只觉得哪外没些是对,上意识的瞄了你一眼,忽地瞳孔微震。乌颂想了一上道“我一直说要少去里面走走,但是知道为什么有去,阿爹也一直生我的气,我们很早就是说话啦。”庄矿首离得近,鼻子外猛得闻见了这腐臭扑鼻的气味,一上子便慌了神,小叫道“慢躲开,那行子便是之后伤了你的这种东西……”“你阿哥……”“…你心情似乎没些失落,但却也有没反驳,过了一会,才大声道“寨子外的人都怕阿哥,都说阿哥会害人,但是阿哥对你一直很坏,但你跟阿哥,还没很久有见过啦。a 第三百八十章 巫人斗蛊 “嗯” 冷丁看到那一片黑压压的乌鸦飞了起来,就连胡麻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红灯笼刚摘下来,外面的蛊就进来了。 慌忙后退,同时不忘伸手去扯刚从牌楼上跳下来的周大同,怕他逃不及,不过这一把却扯了个空,周大同从牌楼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往谷里窜,头都不回,根本不用提醒,跑的比自己还快。 “真省心啊……” 胡麻感叹着,却也凝神看去,警惕起来,不敢放松。他如今这一身守岁的本领,自是不弱,但既然这些邪门东西,连庄矿首这样的五脏守岁都能毒成那个样子,自己可也没想以身试法。 “腐鸦蛊” 同样也在他们后退之际,眼见得那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便要扑腾腾的飞进谷里来,窝棚里面却响起了一声低喝 “能能,你来!” 随着窝棚里的声音,乌雅与能能原本是两个人同时迎向了那群腐鸦,乌雅便立时退了回来,而那名为能能的巫人少年,则从腰间抽出了一只腰鼓,拦在腐鸦群前,忽地拍了起来, 竟似是这条白蛇只要一靠近山谷,众人便要受到影响似的。那倒是能怪乌颂,别看我平时老实巴交,但动手的时候总是悄有声的拎把叉子冲在后面。 “…… 旋即转身,单掌七扶肋一下,而前舌绽春雷,八脏齐鸣。 这一边,冉福蹲上身子,将这条明显胖了一倍是止的青蛇,接回了背篓之中,你的蛇斗赢了,但瞧着,脸下却也似乎有没少多欣喜之色。 见着那谷外没异,我便直接守在了胡麻身边,身位甚至比胡麻还靠后了一些,正瞪小了眼睛瞧着,跃跃欲试要帮忙,有想到那乌鸦向了自己飞过来了。鼓声沉闷,古怪,每敲一下,都伴随了某种沉浑厚重的调子。 又因为斗是过年纪那么重的胡麻,所以也对我背前这位神秘的“老阴山周七爷”,产生了极小的敬畏,毕竟徒弟都那么厉害,师父又得少么弱 如今放出了背篓,那条青蛇却也昂起了头,斗志昂扬,向了寨子里面游去,瞬间来到了这一小片枯萎的草丛旁边,咝咝没声,与一物缠斗在了一起,众人那才看清,竟是条腕口粗的白蛇。 自己那么辛辛苦苦的御蛊,人家直接一声吼碎了才刚要转身回谷的众人,顿时皆吃了一惊,镇定转头看去。 我们是明究底,也是敢在那时出声,生怕腥气从口中灌入,竟只能呆呆的看着七蛇相斗。 那巫人的多年能能,正是用了那种方法,拦住鸦群,只要是被它们冲退来,拖到了一定时间,便不能解掉我那個蛊。 倒是庄二昌手上的徒弟与割肉工们,只当庄二昌搭手吃亏,是因为中了蛊,所以对胡麻是怎么敬畏,但如今瞧见了那一幕,却也着实被震憾到,心外也在是由自主的快快改观着。 “还没十一种但气力终是没限,拖的时间越长,便越是飞是动。 “食生蛊!” 如今的你,却是瞧着全有半点初见时的机灵可恶模样了。 “嗯” 冷丁看到那一片黑压压的乌鸦飞了起来,就连胡麻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红灯笼刚摘下来,外面的蛊就进来了。 慌忙后退,同时不忘伸手去扯刚从牌楼上跳下来的周大同,怕他逃不及,不过这一把却扯了个空,周大同从牌楼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往谷里窜,头都不回,根本不用提醒,跑的比自己还快。 “真省心啊……” 胡麻感叹着,却也凝神看去,警惕起来,不敢放松。他如今这一身守岁的本领,自是不弱,但既然这些邪门东西,连庄矿首这样的五脏守岁都能毒成那个样子,自己可也没想以身试法。 “腐鸦蛊” 同样也在他们后退之际,眼见得那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便要扑腾腾的飞进谷里来,窝棚里面却响起了一声低喝 “能能,你来!” 随着窝棚里的声音,乌雅与能能原本是两个人同时迎向了那群腐鸦,乌雅便立时退了回来,而那名为能能的巫人少年,则从腰间抽出了一只腰鼓,拦在腐鸦群前,忽地拍了起来, 竟似是这条白蛇只要一靠近山谷,众人便要受到影响似的。那倒是能怪乌颂,别看我平时老实巴交,但动手的时候总是悄有声的拎把叉子冲在后面。 “…… 旋即转身,单掌七扶肋一下,而前舌绽春雷,八脏齐鸣。 这一边,冉福蹲上身子,将这条明显胖了一倍是止的青蛇,接回了背篓之中,你的蛇斗赢了,但瞧着,脸下却也似乎有没少多欣喜之色。 第三百八十一章 阿盐老太 对方已经连续出动了两种蛊,皆已被解决,但在场的人却谁也不敢放松,除了这两种,还有十种蛊,随时会来,一念及此,看向了谷外时,眼神都有些发飘。“看样子,要打起精神来了。” 胡麻远远的,与老算盘对视了一眼,心里便也有了数,低声道“乌公族长仗义,来替我们解蛊救人,但我们也不能只指着人家,矿上的人手,也都动起来,分成两班,防着不测。” 说着,便亲自点将,将在场众人,并一众割肉工匠,皆分成了两班。 一班就庄二昌带着,周大同作为他的副手,带了赵柱,并一半的割肉工匠,于白天巡逻。 一班便由自己带着,带了庄二昌的两个徒弟,以及剩下的一部分胆子大些的割肉工等,负责晚上的巡逻。 身为守岁人,这时候动起来自是应该的,谁也不敢有怨言,割肉工匠们那里,胡麻却也保证了一番“知道你们是来干活的,卷进了这种事情里来,实在冤得狠。” “但既然碰上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所以一起帮衬着,也省得有什么东西钻了进来,只请爷们们放心,这几天不下矿,照样有工钱拿!” “……” 他这大方,倒使得割肉工匠们心生雀跃,有了动力。但是谷外的守岁人并割肉工,配合着乌颂与能能两个人,在乌公族长的指点之上,也连破了对方的数种蛊。 “那不是冤魂蛊……” “这是怎么的” 形势是明,危机暗藏,本事越低越坏啊!这背了娃娃的老太太两只大脚交错,速度竟是慢如闪电。 “咳咳……” 乌公族长缓缓的道,声音外带了些愤恨“都是乌雅造得孽啊,那种蛊在你们寨子外,是是允许炼的但是当初在寨子外,那阿盐老太,有看坏自己的孙男,掉塘子外淹死了。& 在窝棚旁边正捧了一个小碗吃饭的乌颂与能能,也镇定放上了碗,缓忙站了起来。 虽然,猴儿酒等于在自己面后亮明了身份,按理说自己也该在我面后亮明身份,但谁让那个老兄看着傻傻的呢,自己当时可有问,是我主动把身份交待出来的。紧跟着一闪身,也退了谷内。 “要么,便是是顾一切,直接杀出去,找到那使蛊的人,直接剁了我,是对,最保险是毁了我炼蛊的盆。” 忙看了窝棚外的乌公族一眼,然前狠狠一跺脚,一个抱起了腰间的鼓,一个拿起了一截烧白的牛骨,缓忙向了谷里走来的老太太迎了下去。那在转生者的交流外,可是一个小便宜,是占白是占。 但也在那天,才刚刚汇合,打算换了另一拔人去吃饭,却热是丁听到,谷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老太太的阴森笑声,突兀至极,众人皆毛骨悚然。趁了空,还是找到了老算盘,高声道“照现在那情况来说,咱们真就只能那么守着” “一老一多,彼此憎恨,永受折磨,非得以活人性命来喂养,才不能稍稍平复……”“但也是可小意,须得大心,愈是那样,乌雅再放出来的蛊,便也愈发的厉害。” 你知他,他是知你。 窝棚外的乌公族长,那几日外已是很多出言指点,只是耐心的拜蛊,似乎我那蛊也到了关键的时候,但如今听到了那笑声,却脸色小变,猛得抬起头来。“这是。” “…… 胡麻把我扔在一边,自己背了手,回房外休息去了。 但在那血食矿下,却是人虽然来了,但只没上矿的时候才没他那每天一两银子的工钱,是上矿的时候,能够每天吃下碗带肉的饭,这不是矿下老爷心善了。“所以很多没蛊师,会专门的用两个盆来炼蛊,有得聚拢精力,也是因此,那个盆便与我的蛊虫息息相关。” 就连乌公族长,也高声道“你拜了那几日,蛊也慢成了。” “……” 一见是妙,胡麻也忙向后迈出了两步,恰坏站在了窝棚旁边,沉声问道“那蛊似乎与之后见的是太一样,很厉害么”浑身皆是泥,脸色青绿,笑容僵硬,嘴巴始终张着,是时发出一串尖利阴森的笑容,走起路来,速度倒如飞特别,慢速向谷中走来。老算盘高声道“没些蛊,他便是杀了使蛊的人,仍是间活害人的,那就跟他将上毒的人杀了,但自己身下的毒仍是解是了一个道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金蚕蛊 “不好,小心!” 眼见这小脚老太太冲进了山谷之中,口中阴森怪笑,抬手便已经抓住了那位反应不及的矿工,旁边也顿时有人大声提醒,冲了上去。 这人是庄二昌的徒弟,名字叫牛三,是个鲁莽性子,处处要拔尖,他师父庄二昌都服气了胡麻,要叫一声大守岁,但他这几日跟着胡麻巡逻,却始终表现的跃跃欲试似的。 倒不是挑衅胡麻,而是总想在胡麻面前露上两手,好让胡麻夸他似的。 这会子他第一个冲了上来,眼见那位矿工已经被抓住了一条胳膊,慌忙在矿工身上一扳,将他身子扯了出来,飞快的向后身后谷内推了过去,同时蹲身。这老太太恰好伸手向他脖子上掐来,他这一蹲身,便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老太太这一抓,旋即就地一个跟头,滚出了两丈多远与老太太拉开了距离。动作瞧着倒是又好看,又漂亮。 就连他也略觉得意,起身之时,已经忍不住看向了胡麻,似乎是想得到一句胡麻的评价。 但胡麻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猛得转身,看向了那边正要去扶那位矿工的众人,喝道“莫要碰他。” “诶” 可也在那刚解决了冤魂蛊,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没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一颗心都还有没落上的众人,镇定看向七周。我忙双手抱住,额头抵在了蛊盆下念念没辞,竟是一时来是及说出前面的话了。 小火一上子就从老太太脚底上烧了起来,烧得吱吱作响,声声如妖似鬼的异啸声,是停从老太太的口中发出。 而见着我们几个干脆利落解决了那冤魂蛊,周围的牛八以及刚赶过来的包成士等人,都还没感觉到了深深的敬畏与羡慕,感觉别说胡麻,怎么坏像与胡麻那几个师弟也比,也是如呢 “怕火” 那金色也是知哪外来的,从皮肤上面映了出来,倒像是人人脸下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也是,最关键的是,那金粉,还在一点一点的加厚着,映得每个人皆面如金纸。 赵柱摇了摇头道“那玩意儿,就得用旧的才行,顺手……” “你们……你们族外,最厉害的人能嫁接两次,八次……但乌颂我,我起码了与嫁接七次,这些中蛊的人,如今身下也都带了蛊啦……”是仅那老太太,刚才中了蛊的几个人,也纷纷跳着,让人看自己前背。 “啊” 你虽然名叫怨魂蛊,毕竟是是真的冤魂,而是尸蛊,没实体,这便了与被打到,也了与被人震倒。 “是……是金蚕蛊……” 没人慌乱之上,撕开了前背的衣服,便赫然看到前背下,生出了一小块白斑,下面隐然出现了一张脸的模样,似乎白斑外还没什么东西要钻出来。而这些有没中蛊的人,则是一上子便被乌公族长的话给吓到,纷纷脸色小变,七上外逃窜,生怕自己也中了那邪蛊。小说 “……” “哎哟……” 是过我们那也是想少了,小羊寨子外出来的几个多年,论天赋是一定比别人低了少多,但一是得了真传,从入门了与便修炼各自的绝活,底子实在扎实。其我人本就慌乱着,还以为我们受了伤,要过来看,却又一上子影响到了更少。 七来我们平时也有多历练,遇事是会束手束脚,表现起来,当然也就极为亮眼了。 “我……我现在居然学会了一心七用,同时驱使两种入府的蛊物了”这老太太怨气十足,活扑生人,察觉胡麻在跟后,也立刻直起双臂抓了过来。而在那当口外,眼见这阿盐老太冲退谷外,是过数息功夫,便了与乱的像是一团沸水,是知少多人中了蛊,惨叫连连。 乌公缓着要说话,却热是丁的,我怀外抱着的蛊盆,外面也忽然响起了一声缓促的颤鸣,似乎受到了影响,蛊虫温和是安了起来。 “嗤! 至于赵柱,一听叫了自己的名字,啥也是想,挺起叉子就冲了过去。 这刚刚被老太太推退了谷外来的乌雅,却也艰难的撑起了身子,向了持刀稳稳站在人群外的胡麻叫道“……汉人大哥哥,冤魂蛊怕火!”我伸出右手,抓起一个坛子,便嘿的一声,向后扔了过来,只是虽然炼活了右手,但气力仍是是济,加下那坛子轻盈,也就扔出了八七丈远的模样。也在那慌乱之中,这窝棚外的乌公族长,还没扯着嗓子叫喊“怨魂蛊厉害,乌颂上蛊的法子更厉害,那是嫁蛊术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金蟾压金蚕 “所以,冤魂蛊只是幌子,吸引众人注意力,实际上起作用的是金蚕蛊” 胡麻深深呼了几口气,都兀自有些心惊,只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莫名的虫子在钻动,在自己的血管里钻着,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而且,这种感觉在极短的时间里,飞快的增加,那虫子似乎越来越大,自己身体里的血肉,也有种正在快速被吞噬掉的感觉,只是不知这是真实的,还是一种错觉。 关键是,这蛊是什么时候下的又是怎么让自己中了招,为何自己之前全然都没有察觉 就连他也不由得感叹,那猴儿酒确实是个疯子,但是他也当真厉害的很啊,心思如电转之间,已经急切的转过身去,向了那窝棚里面喝道“这种蛊,又该如何才能破解” 早先斗蛊的主力,便是乌雅姑娘与那位叫能能的巫族年轻人,但如今,他们两个也都脸露金意,显然也中了招,正自露出了手无足摸的惊慌之意。“金蚕蛊……” 窝棚里面,乌公族长抬起了头,黝黑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金色,神情艰难,道“金蚕蛊是最妖邪厉害的蛊……”“这,也是护身蛊,所在之处,方圆三里,所有人都要中蛊,被啃噬血肉,枯萎而死……” “除非,只能逃出这三里之外,但是……但是我们动弹不得,你们……你们若是逃出去的话,外面也有更歹毒的蛊在等着你们了……”“……” “这么不讲理” 胡麻倒是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快速道“找它出来不行” “找” 窝棚里面的乌公族长苦笑,他脸上的金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低声道“他借了冤魂蛊作乱,悄然将金蚕蛊投入了山谷,这么大的地方,去哪里找这小小的蛊虫” “这倒真是个实际的困难……” 胡麻听着,也不由得一咬牙,如今这谷里,已经有多少人惊慌失措,更有人听到了乌公族长的话,没命的向谷外逃去。只要能逃出三里之外,那便得救了 可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却是刚刚迈出了山谷,身上血肉,便忽地枯萎,扑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确实,逃出去死的更快。 但若不逃又能怎地 就连胡麻,这时候也感觉自己身体里面的血肉正在被快速的啃噬,他也已经可以断定,这其实是一种错觉,正在被啃噬的,是自己的一身道行。三柱道行,如今正在快速的流失,每耽搁一会,自己的道行便浅了一分,彻底流失之际,也就是自己丢了小命之时。 而连自己都会生出这种感觉,那周大同他们呢那些没有入门道的割肉工呢 这简直比强行将人当成了人烛还狠,成为了人烛,也只是用自己的命性换来本事,但这金蚕蛊,却是强行吞噬人的命性,直到将人彻底杀死,却又手足无措。若说这惟一的办法,便是将那金蚕找出来,但命性快速被啃噬,心慌意乱之际,谁又能找得到它中蛊的人会越来越虚弱,那蛊却随着对众人命性的吞噬越来越强大,这简直就是一种无解而恐怖的存在。 “呵!” 而在心里快速的想着时,胡麻也急忙拿出了两颗血食丸,塞进自己嘴里,暂时弥补着血肉被吞噬的空缺,同时双手一按肋下,五脏震动,骤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 这本是他感觉到了那金蚕邪意,似乎正在通过血脉,钻进自己的脏腑,所以调动五脏,稍作抵御。 但他也没想到,情急之下的一声喝,居然充满了阳刚之意,自己身体里蛊虫肆虐的感觉为之一缓,就连周围正脸色灰败,痛苦不堪的人,也稍稍一缓。似乎在这一喝之下,他们身体里的伤势,得到了稍稍的缓解。 “嗯” 这意外的一幕,却是使得胡麻心里微动,忽地抽身而走,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歇宿之处,也是自己存放这批刚收上来的血食之处。 他盘坐在了床榻之上,感受着刚刚稍稍压制之后,那金蚕蛊的邪气,又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身体里活跃,攀爬,壮大,便再次取出了一枚血食丸,快速的塞进了自己嘴中。 然后行功,震荡五脏,再次一声暴吼。 “喝!” 如春雷激荡,震荡四野,这一次他用上了全力,金蟾之吼,回荡在了整片山谷之间。如同这山谷的某处,蛰伏了一只金蟾,全力一吼,万物闻声。 而听着这一声吼,那些痛苦的割肉工们,也皆面露惊讶之色,头脑都稍微清醒,纷纷向了他的房屋所在之处赶了过来,他们不明所已,却发现这金蟾吼声,似乎可以帮自己压制蛊毒。“所以,冤魂蛊只是幌子,吸引众人注意力,实际上起作用的是金蚕蛊” 胡麻深深呼了几口气,都兀自有些心惊,只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莫名的虫子在钻动,在自己的血管里钻着,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而且,这种感觉在极短的时间里,飞快的增加,那虫子似乎越来越大,自己身体里的血肉,也有种正在快速被吞噬掉的感觉,只是不知这是真实的,还是一种错觉。 关键是,这蛊是什么时候下的又是怎么让自己中了招,为何自己之前全然都没有察觉 就连他也不由得感叹,那猴儿酒确实是个疯子,但是他也当真厉害的很啊,心思如电转之间,已经急切的转过身去,向了那窝棚里面喝道“这种蛊,又该如何才能破解” 早先斗蛊的主力,便是乌雅姑娘与那位叫能能的巫族年轻人,但如今,他们两个也都脸露金意,显然也中了招,正自露出了手无足摸的惊慌之意。“金蚕蛊……” 窝棚里面,乌公族长抬起了头,黝黑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金色,神情艰难,道“金蚕蛊是最妖邪厉害的蛊……”“这,也是护身蛊,所在之处,方圆三里,所有人都要中蛊,被啃噬血肉,枯萎而死……” “除非,只能逃出这三里之外,但是……但是我们动弹不得,你们……你们若是逃出去的话,外面也有更歹毒的蛊在等着你们了……”“……” “这么不讲理” 胡麻倒是不由深吸了一口凉气,快速道“找它出来不行” “找” 窝棚里面的乌公族长苦笑,他脸上的金意已经越来越明显,低声道“他借了冤魂蛊作乱,悄然将金蚕蛊投入了山谷,这么大的地方,去哪里找这小小的蛊虫” “这倒真是个实际的困难……” 胡麻听着,也不由得一咬牙,如今这谷里,已经有多少人惊慌失措,更有人听到了乌公族长的话,没命的向谷外逃去。只要能逃出三里之外,那便得救了 可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却是刚刚迈出了山谷,身上血肉,便忽地枯萎,扑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确实,逃出去死的更快。 但若不逃又能怎地 就连胡麻,这时候也感觉自己身体里面的血肉正在被快速的啃噬,他也已经可以断定,这其实是一种错觉,正在被啃噬的,是自己的一身道行。三柱道行,如今正在快速的流失,每耽搁一会,自己的道行便浅了一分,彻底流失之际,也就是自己丢了小命之时。 而连自己都会生出这种感觉,那周大同他们呢那些没有入门道的割肉工呢 这简直比强行将人当成了人烛还狠,成为了人烛,也只是用自己的命性换来本事,但这金蚕蛊,却是强行吞噬人的命性,直到将人彻底杀死,却又手足无措。若说这惟一的办法,便是将那金蚕找出来,但命性快速被啃噬,心慌意乱之际,谁又能找得到它中蛊的人会越来越虚弱,那蛊却随着对众人命性的吞噬越来越强大,这简直就是一种无解而恐怖的存在。 “呵!” 而在心里快速的想着时,胡麻也急忙拿出了两颗血食丸,塞进自己嘴里,暂时弥补着血肉被吞噬的空缺,同时双手一按肋下,五脏震动,骤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 这本是他感觉到了那金蚕邪意,似乎正在通过血脉,钻进自己的脏腑,所以调动五脏,稍作抵御。 但他也没想到,情急之下的一声喝,居然充满了阳刚之意,自己身体里蛊虫肆虐的感觉为之一缓,就连周围正脸色灰败,痛苦不堪的人,也稍稍一缓。似乎在这一喝之下,他们身体里的伤势,得到了稍稍的缓解。 “嗯” 这意外的一幕,却是使得胡麻心里微动,忽地抽身而走,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歇宿之处,也是自己存放这批刚收上来的血食之处。 他盘坐在了床榻之上,感受着刚刚稍稍压制之后,那金蚕蛊的邪气,又已经开始在自己的身体里活跃,攀爬,壮大,便再次取出了一枚血食丸,快速的塞进了自己嘴中。 然后行功,震荡五脏,再次一声暴吼。 “喝!” 如春雷激荡,震荡四野,这一次他用上了全力,金蟾之吼,回荡在了整片山谷之间。如同这山谷的某处,蛰伏了一只金蟾,全力一吼,万物闻声。 而听着这一声吼,那些痛苦的割肉工们,也皆面露惊讶之色,头脑都稍微清醒,纷纷向了他的房屋所在之处赶了过来,他们不明所已,却发现这金蟾吼声,似乎可以帮自己压制蛊毒。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相生相克 老算盘骑了马,快速的抢出了谷去的动静,在这如今惶惶不安的谷里,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只有周大同等身上有些道行,又借了胡麻的金蟾吼,得以勉强压制的人,才有精力注意到了他,但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只是心里暗骂这老东西不是好人。 说好了将来一起共富贵的,这老家伙居然自己跑了? 而如今屋子里的胡麻,则是全然留意不到这些,只是五脏震动,发出声声金蟾之吼,同时一颗一颗的血食吞入腹内,借了这难得的压力,快速的炼化,行功,引导气血游走全身。 滚滚气血与神秘的活力,伴随着这刺激的血腥味进入了身体,同一时间,自己的头脑与神魂,便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的充盈了起来。 若要形容,便如干涸的沟渠,如今正在快速的填满河水。 干涸的渠道,便是死物,亘古不变,徒留于此,但灌满了河水,则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力,本身便在积蓄着力量,而后顺势而下,奔腾出了滔滔不绝,万马齐鸣的气势。 愈酿愈是凶猛,便连胡麻不间或发出来的金蟾震鸣,也愈发的洪亮,回荡在这山谷之间,隐然有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意味。 先吃血食丸,在吃腊肉,他先前自己积攒下来的血食丸与腊肉,本就在这大半年时间里,消耗了不少,如今随着快速的炼化,便也很快见底。 小红棠表现的像一个勤快的小管家婆,明明看到血食就馋得不行,但人家小红棠,是拎得清的! 硬是没有偷吃,只知道递给胡麻,辅佐他修行,等到最后一颗血食丸,被胡麻吃了下去,更是一着急,小脑袋左右扫了扫,便将那一坛才割下来没有多久的血食,也捧到了胡麻的面前。 “这……” 嗅着那坛子里浓烈的血腥气,胡麻都犹豫了一下,从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先吃熟的,再吃血食丸,最不济也是腊过的肉干,还真没有直接生吃过太岁血肉呢…… ……可现在? 正是关键时候,入府的渴望,本身也像是一种动力在莫名的催促着他。 胡麻本身也只是微一犹豫而已,没想好是不是要接过来,却不曾想,自己的神魂,竟似隐隐有种更为迫切的感觉。 入府修行,本就有两部分,一为首脑,二为神魂。 这是守岁人登阶修行里面,最后的两盏灯,胡麻因为本就是死的,所以省却了油灯杀死自己的过程,又因为镇祟府的阴气洗身,修行都到了位。 但如今是补充血食的时候,同样也分为两步,只是这两步关系密切,相辅相成,所以很难辨清。 可在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却生出了变化,这段时日,通过血食丸的炼化与行功,胡麻的首脑,已经功德圆满,所缺的,只是神魂滋养而已,如今这对于血食的渴望,便似乎是来自于神魂。 随着他如今这一犹豫,尚未起身,胡麻体内,却忽地另有一个胡麻,探出了身子来,形容模样皆是一样,只是半透明的。 这突兀的一幕把小红棠都吓了一跳,手里的血食掉回了坛子里,噔噔噔退了几步。 而现在探出了身子的“胡麻”,却难分辨清是人是鬼,他探头向了坛子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滚滚血食气息味,涌进了他探出来的“身体”之中。 不仅这一坛子,其他几個封着的坛子,甚至也忽地破开子黄纸封印,内中蕴含的血气,尽皆飘到了他的身前。 血气蒸腾,人影袅袅,看起来便如神明享受香火供奉。 小红棠看着这一幕,已是惊的目瞪口呆,小嘴巴好半天都没合上,呆呆着: “胡麻哥哥,也是鬼……” “……” “那年轻守岁,好强的道行,定是高人门徒……” 而在外面,窝棚之内,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寸步不离蛊坛的乌公族长,也有些讶然于胡麻的金蟾之吼厉害,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汉人里面,厉害的人多,若真是斗了起来,我们巫人是要吃大亏的……” 他低低叹着,却也不多说什么,低头看向了蛊盆,似乎隐约可以听到蛊盆之中,隐约响起了某种邪异至极的窸窣作响与鳞片磨擦蛊盆的声音,脸色露出了虔诚而凝重的表情,缓缓磕头。 窝棚外面,满头银饰,娇俏可爱的乌雅看着自己的阿爹,又转头看向了谷外,脸上露出了担忧而害怕的表情。 同样也在这一刻,胡麻的举动不仅护住了矿上的割肉工,便是庄二昌与他的徒弟,也因此轻松了不少,普通人在胡麻的庇护下,便不会那么快的血肉枯萎而丧命。 他们本身就有道行,则受影响更小。 这会子,庄二昌似乎也有着什么心事,忽然趴在了地上,耳边对着地面,仔细的听着。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耳朵极为灵敏,轻轻一动,借着地面,周围十几里的动静便都收在了耳间,分明便是炼活过的。 而随着众人如此焦急,谷内压抑弥漫,胡麻所在的房间里,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只有胡麻安静的盘坐在榻上,另外一个他,却从身体里探出了身子,吸取着身前血食里的血气。 身体似乎已经麻木,只是每隔盏茶功夫,便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蟾鸣,回荡在这山谷之中,帮着压制蛊意。 外面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已经焦灼。 屋子里,那几个坛子里,血气几乎已经被吸取一空,就连色泽鲜亮的血肉,也已渐渐褪去血色,变得惨白,甚至有些灰败之意,周围也再无血食可以供养。 但这个探出了身子来的“胡麻”,却似乎还觉得不够,表情空洞的脸上,竟似有了一种饿死鬼般的气质。 缓缓直起身子,左顾右盼。 渐渐的,目光忽地落在了外面,这矿上最多的黑太岁身上…… …… …… 屋外,从黄昏再到深夜,从深夜,又到了凌晨,大半个晚上,已经生生熬过去了。 借了胡麻的金蟾吼保住性命的割肉工们,更不知何时才能躲过了这噩梦一般的痛苦经历,更是不知道那保命的金蟾吼,是否会忽然停下。 他们大部分人是不懂修行与道行的,只知道这些门道里的人有大本事,但他们却也听得出来,胡麻的吼声,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且有了种莫名的枯竭之意。 这是因为血食开始跟不上趟,而且即将完成入府,气血回填,形成的假象,可他们却不知道。 只以为屋里那只与金蚕斗法的蛤蟆终于要撑不住了,一个个又惊又恐,脸上甚至都露出了不知所已的恐怖表情。 “快让开!” 但也就在这时山谷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奔腾之声。 众人皆不知所以,猛得抬头,却赫然发现,骑在了马背上狂奔的,赫然便是那个已经离开了半夜的老算盘,正大吼着冲了回来,而在他身上,却是一只一只,串了起来的…… ……鸡? 居然真的是鸡,一只只的绑着腿,葫芦似的搭在他的双肩上,马背上,甚至他身后,还背着一个铁丝勾连的笼子,里面是一只扑扑腾腾的公鸡。 鲜红的冠子与金灿灿的翎羽,双爪粗壮,犹如鹰钩,眼睛圆瞪,看着就凶猛。 “这老东西……” 周大同等人也正担忧着,忽然见到老算盘跑了回来,却是又惊又喜,皆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快,撒开……” 老算盘冲进了谷来,便跳下了马,但他身子骨确实不行,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可在这当头,却是顾不上只是忙忙的叫了周大同他们过来:“把这些鸡都撒开……” “这次非向你们小堂柜收上二十颗血食丸不行,我老人家连掐带算带赶路,带花钱,才找来了这些救命的冤家呀……” “……” 在他感觉自己吃了大亏的哀嚎之中,周大同等人虽然也有些不解,但还是急急忙忙的接过了那些鸡,一个个的松着它们腿上的草绳。 这些也不知是老算盘从哪里弄来的,又经过了多久的奔波,如今都已经是蔫蔫的,便是解开了绳子,也只是窝在了那里,晕淘淘的,一动也不动。 但也有些特殊的,一被放开,张开翅膀就乱飞,在这谷里咯咯咯的叫。 尤其是被老算盘用笼子带回来的那一只,更是刚一放开,便一下子警惕了起来,扑闪着两只翅膀,一会奔到东边,一会奔到西边,忽然倾耳一听,眼内露出了森然凶光。 竟是直奔了一个角落而去,在那里翻翻腾腾,扫得尘土飞扬,铁喙猛啄,连带着两只爪子撕挠。 不多一会,竟是叼着一只金灿灿的事物,一闪即逝,飞快的冲到了墙角里,连着啄了几下,然后咯咯叫了起来。 众人都不明所以,皆是好奇的看着,甚至都没有留意到,金蟾吼已经许久没有响起,但折磨自己的痛苦,竟然也许久没有出现了。 相反的,却是彼此脸上的金质,已经在悄然相褪。 …… …… 而在此时的屋里,胡麻也忽然睁开了眼睛,深深呼了口气,气灌胸臆,入府已成。 只是口鼻之间,尽是血腥气味。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矿脉之中 “就这么几只鸡,便除掉了那只金蚕蛊?” 一时间,周大同等人都难以想象,这是什么见鬼的情况,连自己这等守岁人,都扛不住的金蚕蛊,却被一只大公鸡三两口的吃了。 好歹自己也是守岁人,炼了一身的本事,却还不如一只鸡? 至于其他的割肉工等人,则是更难以置信了,刚刚已经感觉大难临头,不少人都吓哭了出来,只觉得自己干这活真的不值,临到头了,连个女人也没有睡上。 如今却发现那么多大本事的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却被几只鸡解决了,如同在梦里一般。 “嘿嘿,万物相生相克,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迎着众人惊诧的眼神,老算盘却也是松了口气,带了些得意,嘿嘿笑道:“尤其是在巫蛊一道,更是忌诲这道理,那金蚕再厉害,遇着了公鸡,也只是小虫儿一只。” “当然,我也是担心一只公鸡不够,把它全家人都带来了。” “现在看我老头子算的还是不错的,那金蚕终究是虫,对人越厉害,自身便越弱,在这红冠子将军眼里,也最是鲜美。” “……” 说着,倒是提一口气向旁边的割肉工等人喝道:“可是这公鸡救了你们的命,以后都有点子数,好好的喂养着,莫要把人给炖了……” 旁边的割肉工们都唬的连连点头,哪敢有半点意见,看着那公鸡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倒是那是公鸡,没感觉自己办了什么大事,只是吞了那条肥虫之后,只觉自己精神抖擞,晃了晃羽毛,忽然瞅准了一只窝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母鸡,就开始叼着它脑袋上的毛往身上骑。 “那现在……” 确定那害人的东西真的没有了,谷内的一众割肉工,也终于松了口气,那压抑的氛围一扫而空,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 而周大同等人,则是有些着急的看向了屋里,胡麻刚刚进了屋,还一直没有出来,他们听得出来,刚刚那蛤蟆叫是胡麻发出来的,已经听过好几回了。 也是胡麻,帮着压制了金蚕蛊这么久,谷里才没有死人。 但如今,那蛊都已经被除了,怎么里面的胡麻却还一直没有动静,难不成是出了事? 急急想要进屋子里查看时,旁边的动静,却一下子惊住了他们,只见人人放松之时,老算盘却转头看向了那窝棚处,嘿嘿笑了一声,道:“乌公老哥,不容易啊……” “如今这么厉害的金蚕蛊也被除了,你炼的这蛊,也该成了吧?” “……” “只差一步了……” 众人这时才顾得上去看那窝棚里炼蛊的乌公族长,眼神对他已不再像之前那么信任。 是他要在谷里炼蛊,还说了会帮人对付外面那神出鬼没的巫人,但这么几天过去,却没见他帮上什么忙,反而是靠了这外来的胡管事与老头子才解了几次危机。 一开始对他炼的这蛊满心期待的众人,如今却也生出了怀疑。 而此时的乌公族长脸色显得极为灰败,仿佛承受着某种极大的压力,他正缓缓拿出一个油包,将一块一块的黑色肉块,放进了蛊盆之中,听得蛊盆里有啃噬咀嚼声细微的响了起来。 里面的蛊虫如今似乎躁动不安,他连续放进了不少黑太岁,都没有安抚,末了,忽地割开了手掌,将自己的鲜血滴落了进去。 直到如今,蛊盆里面,那爬来爬去的躁动声,方才微弱了一些,但仍是窸窸窣窣,爬动声让人听着便感觉不安。 他默默听着,低声道:“出坛!” 听了他的话,那位脸色苍白的巫人少年,便忙走上前来,一点一点,开始拆起了那窝棚上面的木条。 此前那位乌公族长,进窝棚时是躬着身进去的,但如今的他,却是小心的捧起了手里的蛊盆,慢慢的在窝棚里站了起来。 直到这巫人少年,拆出了一个可容他直身走出来的空间,他才慢慢的抬步,走了出来,脚步似乎有些虚浮,脸色也苍白的厉害,眼里浮着鬼火。 “还不能大意,乌颂这金蚕蛊便如此厉害,谁知道还有什么没放出来的?” 一边捧着蛊盆,他一边声音低低的说道:“我这蛊也越要快些炼出来,倒是该请诸位助我完成最后一步了。” “诶?” 老算盘也勉强陪着笑脸,道:“那你说的这最后一步,是啥么?” “我在血食矿上开蛊坛炼蛊,便可借了矿上气脉养蛊,如今已养了十之八九,只是还有一处,被封上了。” 乌公族长抬头看向了前方,目光所及,正是那被红布缠绕,死死封住的一处矿脉,他勉强的笑了笑,道:“打开那矿脉,让我完成这炼蛊的最后一步,可好?” “什么?” 忽然听他说了这话,周围不少人心里都跟着一颤,甚至有人下意识侧身,挡在了矿脉前。 自打这位乌公族长来到了矿上,便没见他提过这位矿脉,也没问过,似乎并不知道这矿脉的事,如今怎么倒是忽然惦记上了? 老算盘微微咽了口口水,神色都已经有些低沉,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脸,慢慢道:“所以,你这老哥,是提前打算好了的呀,借矿炼蛊,先让我们摘了红灯,又拿了血食帮着喂养。” “一步一步要求越来越过分了,最后终于惦记上了这处矿脉……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矿脉吧?” “……” 在他说着话时,这谷里人人安静,只觉莫名的氛围压在心头,但那些被他带了过来的鸡却是渐渐活泛了过来,在公鸡的驱赶下,一個个扑腾个不停。 那匹被老算盘骑回了谷里的马,在伸着舌头喘了几口气后,也在趁人不备,悄无声息的从背后靠近了那位乌公族长…… “将这血食矿借给我炼蛊,不是你们答应的么?” 而在这过程中,那位乌公族长,却只是慢慢向前踱步,带着神圣般的表情,捧了那蛊盆,边走边慢慢的道:“如今又不答应,就不怕乌颂再派蛊虫过来,杀死你们这血食矿上所有的人?” “还是说,你觉得带了几只鸡过来,便可以防住所有的蛊了?” “……” 边说着,他边看向了那满谷里乱跑的鸡,似乎从这些鸡出现,他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十分的烦躁,直到这时,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万物相生相克,这道理是对的。” “但只要蛊虫足够厉害,却也是可以压制天敌的,被虫子毒死的公鸡,难道就少了?” “……” 说着话时,他似乎嘴唇微颤,念动了一些什么,手里捧着的蛊盆里面,便忽地发出了一声虫鸣来,这虫鸣极是嘶哑,听着如锈铁磨擦,怪异难听,但声音却响。 仿佛虫鸣一起,整个山谷之中,到处都是这声音的回荡。 又或者说,是山谷里的某种气息被这蛊虫发出的虫鸣震颤,与其形成了共鸣,在这谷里来回的回荡。 “喀喀喀……” 而听着这虫鸣,在场的人便已极不舒服,那些满谷里跑来跑去的鸡,更是一下子焦躁了起来,它们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天敌盯上,忽然浮躁不安,不要命一般的满谷里乱跑乱撞。 甚至还有些努力扑腾起了翅膀,仿佛要飞出山谷去似的,但在这剧烈的扎挣之中,却也没有撑了太久,便又纷纷坠地,脑袋一歪,竟是死了。 倒像无形的死神掠过,一只一只,死的极快,最后只剩了那最精神的公鸡,这会子也扑扇着翅膀,大声叫着但声音越来越哑,已完全被虫鸣声给压制了。 乌公族长脸色正在慢慢恢复正常,捧着蛊盆,脸色都变得愉悦了一些,走的也越来越快,直向了那处矿脉而去。 而那蛊盆里面,虫鸣声已是越来越响。 这谷里的人不是没有察觉到不对,想要阻止他的便如割肉工里的几位管事,还有庄二昌矿首的两位徒弟,但身子还没动,耳中虫鸣声大作,自己也一阵阵的头晕脑胀。 这谷内竟满藏了杀机,与乌公族长手里的蛊盆,融为了一体,他们稍起异动,便感觉似被什么盯上,竟是连手脚都不听使唤。 满满一谷的人,听着那虫鸣,倒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竟是只能看着他向矿脉行去。 “嘭!”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之间一条黑影直撞了过来,赫然便是那匹马,它悄无声息的接近,然后卯足了劲,一脑袋便向了乌公族长手里的蛊盆,结结实实的撞去。 只可惜,簇拥在乌公族长身边的乌雅,忽然回头,看了这匹马一眼,正狂奔中的马,便忽地后腿抽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屁股上不知何时鼓了一个包,包里有隐隐蠕动的虫子,这里是曾经乌雅见到了它时,微笑着摸过的地方。 老算盘瞧着,已是暗暗叫苦:“人家这是有备而来啊……” “连这匹可以硬扛蛊阵的马都算计到了,所以刚一过来,便先在它身上下蛊……” “那小掌柜早先跟自己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如今却忽然没个动静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食黑太岁(三更) 随着乌公族长靠近,虫鸣愈发的响亮,仿佛就响在每个人的耳边,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听着这虫鸣,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被那蛊盆吸引过去。 渐渐的,目光挪不开,注意力也全在那蛊盆上,甚至连自己的想法,好像也被绑在了那蛊盆上。 而在这无数如木头一般呆立的人群里,乌公族长则是深呼了口气,神色倒是渐渐坦然了,从一开始的准备,探底,言辞,甚至连那匹可以撑住蛊虫叮咬的马,都已经想到了。 走到这一步,又何尝轻松来着? 他只觉得自己捧着蛊盆,离那矿脉愈近,心里愈是激动,仿佛感受到了蛊虫的雀跃,也仿佛即将接近一个伟大的秘密一般。 “乌公老哥,这事怕是做的不地道呀……” 但也就在这一片让人压仰的沉默里,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了些无奈的叹惜:“不是说好了是过来帮我们的忙,除了你家那疯小子的?” 随着这声音响起,就连正在向前走的乌公族长,脚步也忽地一缓,转头看去,便看到了庄二昌矿首,手里拎着一把刀,就站在了不远处,而且,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 其他人都已动弹不得,抗不住那虫鸣,惟独他以守岁人的本事,还在向前挪着步子。 只是看得出来,也极艰难,握着刀的手,正在微微的颤抖,口鼻之间隐隐有污血渗了出来,瞧着模样有些虚弱。 “我这就是在帮忙。” 乌公族长森然抬头,看了庄二昌一眼,目光落在了庄二昌口鼻里渗出来的黑血上面,便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淡淡道:“待到巫神降世,自会杀死乌颂,还会帮我们族人除掉所有的祸害。” “其中,自也包括你们!” “……” “乌老哥,你这话却是说的当真伤人……” 庄二昌仿佛也是强撑着,才能一点一点的靠近,脸上带着苦笑,道:“我对你们巫人素来是好的,换粮换肉,盐巴与碗碟铁锅,何曾欠缺了你们的?” “甚至你们炼蛊需要黑太岁,我也割了给你们送去。” “平时矿上工匠,与你们巫人有了冲突,我还总是先训斥他们,没让伱们巫人吃过亏……” “这次我中了蛊,先就想着请你老哥来为我解蛊,孰不料,你是一接着我的信,心里便想着害我,便想杀我满矿上的人,是吧?” “……” 而那位乌公族长,居然也没有反驳,而是低声笑了笑,道:“你们汉人,占的好东西也够多了。” “可惜你们只知道挑好的,青的红的带金丝的,白的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巫人也想求些福缘,便只能从你们指头缝里得点东西,取那无人要的黑太岁来炼蛊。” “但谁能想到呢?” “蛊虫与我们一心,蛊虫食了黑太岁,便等于我们也食了黑太岁……” “你们最不放在眼里的东西,我们接触的多了,反而可以从中聆听到蛊神的呼唤了……” “……”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度抬步,缓缓向前走去,慢慢说着:“巫神已经期盼着来到世间,拯救吾等万民了……” “如今我帮着蛊神炼出了化身,便是为了接应他老人家……” “……” “你……” 庄二昌矿首听着他的话,脸色却是忽地闪过了一抹着急之色,但还没有说话,一股子腥臭黑血,便已涌动了嘴边,他伸手捂住,闷声道:“乌老公,你服用了黑太岁?” “黑太岁吃不得的,那东西吃了人会发疯,便连邪祟也会变得诡异起来……” “你……你这根本就是……” “……” 他看起来已经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模样,又仿佛是拼尽了全力,跌跌撞撞的向前,想要凭着最后一分力气阻止他。 却谁也没有想到,在他身形距离乌公族长只有三丈左右距离时,却忽地目光一狠,捂着嘴的手忽然抽了下来,反手便是一片乌光打出。 那赫然便是三颗铁弹丸,被他以守岁人的力量打出,有裂石穿甲之劲,瞬间砸向了乌公族长的脸,同一时间,身形跟着冲上,手里的刀划出一抹刀光,已直直剁向了乌公族长手里的蛊盆。 仅看这一瞬间的动作,哪里有半点虚弱,倒像是刚刚那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就连乌公族长也怔了一下,他知道庄二昌矿首是中了蛊的,之前他那伤势也不是假的,更是能拿捏他这伤势的程度,将其控于鼓掌。 但如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了守岁人的体魄,他便是五脏俱伤,但吸一口气,也能压下伤势,爆发出这横强力道来。 守岁人近身何其凶险。 乌雅与旁边的能能护在他左右,但面对着这守岁人的勉力一刀,他们两个都反应不过来,已不及阻止。 可也就在这一刻,乌公族长面对着到了脸上的弹丸,与避向手里蛊虫的刀,居然不动不闪,忽地低下头来,向了手里的蛊盆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却在下一刻,蛊盆之中,虫鸣大作,引动着整個山谷里,都有某种邪异的气息产生共鸣,那三枚铁弹丸,到了他的脸上,却忽地被弹飞了出去,不知落向了哪里。 而这劈了过来的一刀却忽然颤鸣不已,就在离着蛊盆约一指距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住,任由庄二昌使尽了力气,也落不下来。 “我来你矿上炼蛊,你以为只是为了图你们几块太岁血肉?” 乌公族长慢慢的,转头看了庄二昌一眼,低低的道:“你难道不知,虫是有领地之分的,我在这里炼了蛊,那这整个谷里,其实都已经算是我的放蛊范围?” 庄二昌脸上的表情似乎极为惊讶,甚至惊恐,瞪大了眼睛看向乌公族长,然后,他这惊恐的表情,忽然消褪。 变成了冷笑,道:“那乌老哥你难道就不知道,这血食矿,本来就是我的地盘?” “我又不是那年轻的小管事,真这么放心你说进来就进来?” “……” “嗯?” 乌公族长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忽地一慌,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他急忙要低声向了蛊盆里说些什么,却冷不丁,周围忽然响起了一声金属震颤的声音。 这声音极是古怪整个谷里,原本只有蛊虫的震鸣声,其他声音都被压了下来,但这金属震鸣声响起,却打乱了这虫鸣。 同样也在这金属颤鸣声响起之时,庄二昌已是忽地一步踏上,刚刚被控制住的身体,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道,一把就抓在了那蛊盆之上,便要用力的横夺回来。 “嗤!” 但同样也在他手掌摸住了蛊盆之时,却忽然冒起了嗤嗤的白烟,手掌上的血肉,居然在飞快的融快,转眼之间便只剩了骨头。 庄二昌脸色也是一变,嘿得一声,手掌由按转成上挑,直接将这蛊盆拍向了空中,同时自己快速的后退,看到融化的手掌,已顺着手臂,快速的向上蔓延于是反手挥刀。 “噗!” 他的右臂被切成了两断,那掉落在了地上的一截,转瞬便已化成了黑色的骨头。 “嘿嘿,你们蛊虫厉害,真就当我们守岁人没有本事?” 庄二昌断了一臂,按住了这蛊虫,紧跟着便抽身而退,心念一动,断臂处鲜血便不再流出。 “你……” 就连乌公族长也没有想到这一手,眼见得视若珍宝的蛊虫,都被人挑飞,离开了自己手掌,已是又惊又怒,一双眼睛都变得血红。 他顾不得其他,忙忙跳起,伸出了双手,便要将蛊虫重新抱在怀里。 他身边的乌雅与那位脸色苍白的少年,也识得厉害,纷纷向前冲了过来,似乎打算帮忙,如今庄二昌身边全无帮手,其他人又未反应过来,明显不是巫人对手。 “嗖!” 却也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谷外竟是忽然响起了破空之声,旋即黑影一闪,乌公族长已经伸出去的双手,只抱了一空,蛊盆已经消失不见了。 满谷之人皆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便见到那蛊盆已被一枝箭矢贯穿,射透了,钉在地上,箭矢尾羽兀自颤抖不已。 这被巫人祭拜了百余年,尊为族内圣物的炼蛊盆,赫然就这么毁掉,全无半点征兆。 里面的蛊虫,震鸣之声也忽地消失,全无半点动静。 而庄二昌矿首,见到这箭矢的一刻,脸上担忧之色也已经尽去,转身向了谷口,笑道:“师傅,我拖了这许久,总算等到你们赶过来了……” 众人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赫然看到山谷外面,正有几匹马走了过来。 当先的马上,坐着一位身穿锦袍,戴了圆帽,白须飘飘的老头子,瞧着身子骨甚为健壮,身后也跟着几人,有的身穿黑衣短打,有的穿了长袍,留着两撇稀虚胡须,有的身上背了大刀。 最关键是,他们身边的马上,居然还驼了三个巫人打扮的人,只是皆被绑了手脚,封了口,在马背上,挣扎不已,呜呜作响。 “就是这些巫人在外面封了你们的矿,放蛊害人。” 那群人径直坐在马上,走进了谷里来,将马背上的巫人往地上一掼,道:“我们来了,便先进林子里找他们,找着了七个,杀了四个,活捉了三个。” “但你说的什么尸陀,又在哪里?”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钱教 “就在前面矿脉之中,已经被我封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群人进来,却是将矿上的一众割肉工匠,以及不知情的老算盘等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都悄摸摸的靠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而那位断了一臂的庄二昌矿首,却是极其的兴奋,浑然不将将将断掉的一条手臂放在心上。 斜眼看了乌公族长一眼,便先带着他的两个徒弟,恭恭敬敬的向了那马上的老者磕了个头,再起身向其他几人作揖,然后笑着解释道“倒是有劳师傅您老人家专程辛苦这么一趟了。” “我早就瞧出了这几个巫人不对劲,红灯会的人又信不过,当然还是向师门求救最为可靠,不过请师傅您老人家来这一趟,也不全是因为这些巫人作乱。” “说巧也巧,就在我发现了那处矿脉里面藏的东西不一般,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尸陀之时,这红灯会的管事便上门了,我与他搭过了手,却不是他的对手,心里却也担忧着。” “他若强行要探这矿脉,我也担心会被他看出什么猫腻,便假借那矿脉之中有异,唬住了他,不敢打开。” “恰赶上这巫人上门,虽然知道他心怀不轨,但也恰是个机会,让他与那管事彼此提防,两個人斗去,我便可以等到师傅您老人家过来。” “……” “哦?” 那马上的老者,瞧着五六十岁年纪,身高骨大,应是习武之人出身,但身上穿着,却极是华贵,脸上也已养出了些许肥肉,却又有几分贵人老爷的模样了。 他听着庄二昌的禀告,点了下头,翻身下马,先整理了一下因为赶路而有些皱的锦袍,这才背起了两只手,左右一扫,甚有气度。 “呵呵,你做的倒是不错,一得了你的信,我们便也不敢耽搁紧着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扫过了那边的乌公族长,却是冷笑了一声,并不放在眼里,而是先向了庄二昌矿首问道“我这绝活都教给了你,搭手居然还能输了?倒是少见啊……” “那红灯会的管事,人在何处?又是谁的师承?” “……” 乌公族长便在旁边,连带着乌雅,以及名叫能能的巫人少年,但他却似乎并不放在眼里,只是一开口,就先问胡麻。 “据说师傅是什么老阴山的周二爷……” 庄二昌听了,忙道“一身本事不小,但是年龄却不甚大,说起来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孩子。” 说着,微一犹豫,又笑道“也正因为是小孩子,处事天真,刚刚这巫人捣鬼,里应外合,放了金蚕蛊进来捣乱,是为扰乱气息,方便养蛊,但那金蚕厉害,就连我想活,也只能逃命。” “但这小孩子,居然靠了一身道行去强压金蚕邪蛊,这哪是好相与的?” “金蚕时时作祟,他却每吼一声,都要全靠道行,好容易熬到了金蚕蛊破,自己也不知剩了几口气了,从刚刚开始,便没有露面,都不知还剩了几口气。” “……” “老阴山周二爷?” 这锦袍老者闻言,也皱了一下眉头,苦苦想了一下,道“我也没听说过,许是某位隐世的高人吧,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人在哪里,既是守岁一脉,我去见见晚辈。” 庄二昌笑了一声,便指了胡麻所在的木屋,在前面带路。 “……” 一听他的话,先不说别的,周大同等人却都是心里一惊,慌忙的围了上来。 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更不知道屋里的胡麻是不是真出了事,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但光是看着这场面,便知道这位庄矿首定是不怀好意,听着他这称呼,竟是将他守岁人师父都请过来了。 说什么要去见见晚辈,那只是说着好听,分明便是他要过去看上一眼,先将对方制住,甚至直接杀了,以免影响他们要做的事情。 只是,巫人炼蛊,是为了那矿脉里的东西来的。 而这位名义上已经归了红灯会管的庄二昌矿首,更是过分却是直接将这矿卖了,只苦在不知那锦袍老者,这一身本事有多大,自己这些人,可如何都行能抵挡? “滚开!” 而那锦袍老者身后,一并跟着下了马的人,都是一脸凶悍,眼见得这几位少年居然敢拦路,便是骤然一声大喝。 其中有一个脾气不好的,更是一摊手,便解下了一条锁子鞭来。 他们亦是守岁,再加上这不动自威的锦袍老者,气势直震得周大同等人暗暗叫苦,双腿都颤颤的。 目光不停的瞥向木屋,盼着胡麻出来,但里面却始终没有动静,他们却更担心。 “他们这一支守岁人,倒是不错的,虽然行事霸道些,但却挺仗义,身上也是学了本事的,可惜入了红灯会。” 庄二昌矿首,看到了周大同等人的模样,却也叹了一声,似乎也暗自羡慕,那位老阴山里的周二爷,会调教徒弟,那位姓胡的管事,一身本事也就罢了,这几个师弟,同样也各有绝活。 这还罢了,关键是到了事上,居然不怕,还讲义气。 有本事,有绝活,还有这心性,不连他也动了是不是要自己收过来的想法,说话之时,倒是隐约带了几分维护之意。 “拜那红灯娘娘这等子乡野游神,哪里有入了我一钱教正大光明?” 那位被庄二昌称为师傅的老者却是笑了笑,也能听出来徒弟话里的意思,眯着眼睛向了周大同等人身上一扫,倒是尤其的在赵柱身上看了一眼,道 “别这么没规没矩的,老夫便是柳县的铁桥孙三,回头去了老阴山问问你们家师傅周二爷,没准他知道我。” “都是守岁一脉,多少会留个情面,老夫不会为难你们那位师兄,更不会为难你们几个小的,但你们先将他唤出来拜见我,若是懂事的,我非但不伤人,还给你们指个好去处。” “……” 一边说着,一边神色微傲,又向了旁边的庄二昌道“别的都不重要,伱递来的信,我也已经禀告了教主,他老人家听了,也不胜欢喜。” “那东西若真的是尸陀,你便为教里立了一功,若肯入教便直升护法。” “若不肯入教,也可以请来香火,于乱世之中,护你周全,待到将来成了大事,予你一方封地,也不在话下。” “……” 庄二昌闻言,便也努力在脸上挤出了微笑,心里只是想着“师父自从入了一钱教,便开始满嘴神神怪怪,不吃牛肉,拜什么大贤良师,还要炼铁造甲,一心造反。” “搁平时自是要躲着他,只不过,如今如矿上的东西自己是守不住的,怎么也得选这授业的老师傅。” “想来这一钱教虽然邪门,但攻城掠地,驱逐官府,收税纳粮,倒也声势不小。” “如今趁了这个机会,我若是可以献上尸陀,再拉着这么几位守岁人一起入教,那这功劳,也足以让我省过了前头的苦熬了……” “……” 而听着他们的话,周大同等人,也皆面面相觑,他们没经过这种事,浑然不知怎么处理,下意识想看老算盘,却发现那老东西眼珠子骨碌碌转,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周大同几个反应不过来,这位孙老先生却不耐烦了,向旁边那位手里拎着九节鞭的男子一点头,道“你进去看看,对方伤势重不重,重的话给颗血食丸吃,不重的话就让他重一点。” “总归让他明白些事,呆会别碍了我们的要事……” “……尽量不伤人。” “……” 旁边的周大同等人,见状皆是心惊,慌忙拿起了家伙,严阵以待,但这手持九节鞭的人,却已经笑着跳落了马,准备动手了。 孙老先生嘱咐完了,便不再看向他们,而是向庄二昌道“你且带路,看看那矿脉里的东西才最重要。” “若真是尸陀,便恰可说明,天命正在我一钱教!” 庄二昌忙抬头,看向了前方那红布裹了起来的矿脉,笑道“便在前方,我也从未见过此物,只是瞧着像是记载中的模样,知道这不是自己守得住,便赶紧向师父您递了信了。” “但究竟是与不是,我眼力差些,还是得请师父瞧过才能定夺。” “……” 那锦衣老者笑道“别说是你,我也没见过啊,但不用担心,我请来了教内法王同行,究竟是否,他定是能辨认得出。” 说着,他身边一个披着粗布的斗篷,看起来并不起眼,倒如乡间妇人一般的女子,轻轻掀起斗篷,向庄二昌点了点头,几人说着,便要向了那被封的矿脉方向走去。 “毁我圣物伤我族人,杀我蛊虫,你们这群夏人,行事便是如此霸道么?” 可也就在他们刚刚准备抬步之时,身边却是响起了一个满蕴了愤怒的声音,却是刚刚才炼成了蛊虫的乌公族长。 忽地听到了这位乌公族长发话,庄二昌以及那位跟了他师父过来的人,脸上倒是不自禁的都露出了笑容,殊无先前尊重,眼底只有轻蔑。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食黑太岁 庄二昌请来的人,刚一现身,便毁掉了乌公族长的蛊盆,已经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蛊人被守岁近了身,便等于没了半条命,况且,连他炼蛊的蛊盆,也被毁了,这就等于毁了他一身的本事,如同守岁人没了自己这一身道行,若还视若大敌,才是一个笑话。 却不曾想,这乌公族长,如此竟是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愤恨,死死的盯住了他们,口出愤恨之言。 庄二昌矿首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乌老哥,是你先起了野心,你在外面派人布蛊,又跑进我们矿上来装好人,里外都是自己演戏,真当我瞧不明白么?” “如今在我们这里吃了亏,也是自找,就没必要这么委曲了吧?” “……” 乌公族长死死咬着牙,低声道“但你毁了我的蛊虫,便没人可以治得住乌颂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乌颂?” 庄二昌矿首闻言,却是忽地笑了起来,指向了那几个被人从马背上丢下来的巫人,道“这段时间里,在外面放蛊的,不就是他们几个么?” “事到如今,还要耍嘴,你那个谁也没有听过的儿子,根本就是你瞎编出来的吧?” “你假借外面有人放蛊,给我们施压,就只是为了不让我们瞧出来你在这谷里炼蛊的猫腻罢了,这血食矿上,一分一豪,我皆熟记于心,伱借炼蛊之名,偷了多少邪气,当我不明白?” “……” “……” 而听着他带了些调侃的质疑,乌公族长,却也脸色灰败,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才慢慢睁眼,低声道“这几日的蛊,确实是我安排的族人放过来的。” “但乌颂也是真的,一开始封了你们这血食矿的也是他。” “只是在我们决定过来的时候,他却又莫名其妙的收了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安排了自家人放蛊,以免你们怀疑啊……” “但如今,我炼的蛊虫已经被毁,没了克制乌颂的东西,以他的疯狂,你们……” “……” “什么鬼?” 看着这位乌公族长一脸阴森说话的样子,众人第一個反应,居然是想笑,偏又因为他这表情太过认真,倒又笑不出来,神色变得略显复杂。 自从庄二昌暗中邀请的师门帮手与一钱教的人赶到,这位乌公族长煞费苦心的布局,看起来便已经是一场笑话。 他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被人瞧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安排在子外面林子里,假借放蛊,里应外合的人也都被人找出来了,可谓是输的一点脸都没有留下。 事已至此,不老老实实认栽,倒还说这些如笑话一般的言语做什么? 倒是那位被人簇拥在了中间的锦袍老者,微微凝神,便先冷笑了一声,向庄二昌吩咐道“这会子,还是我们先去看看尸陀为要。” 眼神一撇,又向身边的人道“你们杀了这疯疯颠颠的巫人,不看看自家寨子里一共几人,便仗了几手放蛊的本事,打起尸陀的主意,真可谓是自取祸端了。” 说着便要前行,他身边跟着来的两个人,却是各自活动了一下筋骨,向了旁边的乌公族长走了过来。 这两人也似是守岁门道,年龄看着皆三十许上下,身子骨结实,身上满是阴森气质,一瞧这模样,便知道是见过血的。 而见他们面露杀机,乌雅身边的巫人少年,已是忽地暴喝一声,便要跳了起来,他们拼命。 可是这两人,只是随意看他一眼,忽地一声大喝,口中一道血光喷吐,这巫人少年,便忽地被击中了胸膛,直挺挺的摔了出去,心脏出了一个血洞,倒地已是死了。 见着这少年身死,无论是乌公族长,还是乌雅,皆已满面惊怒,但那两个人却浑不当作一回事,淡淡笑着走向前来,便要向他们下杀手。 而眼见得这群人一现身,便下手如此凶戾,且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周大同等人也都已经大惊,跃跃欲试,不知道要不要出手帮忙,只是老算盘却瞪他们一眼,暂时阻止了他们。 眼见得守岁近身,两位蛊人已经毫无办法,众人也皆唬的脸色苍白,却冷不丁,死寂一片的谷外,却是忽地响起了一声竹笛声。 这笛声响起来的极为突兀,且音调怪异,听着仿佛就在山谷旁边,也就一墙之隔,十几丈距离。 正满面惊惶的乌雅,猛得抬起头来,已经发红的眼眶里含着泪珠,但声音里却已经有了些许惊喜之色“阿哥?” 乌公族长则是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颤“他终于过来了?” “真的还有人在左近?” 同样听着这笛声,庄二昌并锦袍老者五行人,也是心里微惊,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他们刚刚进谷之前,便已查看过周围,除了这些放蛊之人,该没有旁人了才是。 但这笛声真真切切,就在身边,而且听着这腔调,也绝对就是巫人里的一员,甚至可以确定,这就是那用来驱蛊的竹笛。 而如今这竹笛声渐渐飘来,离得谷内越来越近,众人心头,便也愈发的冰冷压抑,仿佛这笛声有着某种魔力,可以将人心底的惧意给挑起来似的。 而那锦袍老者,听着笛声,也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什么笛声之外的怪异动静。 自打入谷之后,便从容不迫的他,声音里居然忽地多了些惶急之意,猛得转身,大喝道 “有古怪都小心着……” “……” 话犹未落,众人便都瞧见,谷外,忽然有一阵黑色的风卷了进来,其势甚急,但风本是无形之物,又如何能看见? 直到这风近了,他们才忽然意识到,那不是风,而是一群密密麻麻,乌怏怏的蜂。 一个个都挺着尾针,震颤着翅膀,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场间众人皆是浑身发毛,那无边无尽的嗡嗡声,直涌进了耳朵里来,仿佛心脏都在发痒一般。 “蛊蜂……” 不说别人,就连那老算盘,都在这一刻吓的浑身发毛,失声叫了起来“快,快他娘的逃命呀……” 一边喊着,一边向了木屋方向窜,刚窜出了没几步,就看到周大同、周梁、赵柱几个,都冲到了自己前头,跑的却是比自己还快。 “站我身后!” 而同样也在这一刻,那位锦袍老者也反应了过来,忽地一步踏上前去,右足结结实实落地,居然在地上踏出了一个清晰的坑来,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口中快速念出了诲涩咒语。 身前仿佛空气都黑暗了几分,有阴森森的幕气出现,那些铺天盖地过来的蜂,竟是撞到了他身前,一只一只的跌落。 但是蜂群何其厉害,源源不断,这位锦袍老者,也只能强行守住,用这种彼此消耗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情况下,勉强抵御着蜂群,好护着身边跟随着的弟子与法王。 “是乌颂……” 同样也在这时,乌公族长已是脸色灰败,嘴唇颤抖,低低的说着“确实是他来了……” “也只有他,总是可以把蛊炼得如同噩梦一样……” “……” 他这话似是向了乌雅说,但是却不再看向乌雅,而是猛得向前,看到了那只被钉在地上,蛊盆里全无动静的蛊虫,脸上现出了一抹绝决的狠辣之意。 “要对付乌颂,便只有这一种办法……” 沉声说着的他,忽然趁了这个机会,挣扎着向旁边爬去,那里是堆积的黑太岁,平时这些东西,都要定期清除,以免对采割形成了影响。 而如今的乌公族长,却是忽然爬了过去,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弯刀,一块一块的黑太岁,都给割了下来,然后趁了这乱象,无人看顾于他,拖到了乌雅的身边来,堆到了她的面前。 “乌雅,吃下去!” “……” 乌雅猛得抬起头来,表情惊恐,看着自己的父亲,连连摇头,神色里满是恐惧与抗拒之意。 “吃下去!” 乌公族长的声音忽然提高,吓的乌雅身子颤了一颤,而看着乌雅这模样,乌公族长却也意识到了吓着她了,声音放缓了下来,低声道“这是巫神大人的旨意。” “这也是你的命,乌雅!” “你哥哥就快到了,你只有唤醒了巫神,才能杀得了他夺了他的蛊……” “……” 乌雅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与恐惧的表情,但是身前的黑太岁,那刚刚切割过的地方,渗出了鲜艳的气味,涌进了她的鼻端。 她的眼睛,也似有片刻,忽然变成了蛇一般的竖瞳,只是一闪而逝,但乌雅,也似乎忽然做下了决心,伸手抓起了一小块,塞进了自己嘴巴里,紧接着,她直接抓起了一大块啃食了起来。 只吃得几口,她便已经脸色发青,神色癫狂,但却吃得更快了,全然没有早先那明媚少女的模样。 乌公族长看着她这模样,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意,缓缓将地上被射穿的蛊盆捧在了手里,似乎可以感觉到里面的虫,正在缓缓的复苏,再度活过来。 他深深呼了口气低低念诵了起来“该以三魂养蛊气,请动巫神落法身,护我巫人千万世,谷丰禾壮远刀兵。” “吃吧,乌雅,你将成为巫神的执蛊人……” (本章完)庄二昌请来的人,刚一现身,便毁掉了乌公族长的蛊盆,已经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蛊人被守岁近了身,便等于没了半条命,况且,连他炼蛊的蛊盆,也被毁了,这就等于毁了他一身的本事,如同守岁人没了自己这一身道行,若还视若大敌,才是一个笑话。 却不曾想,这乌公族长,如此竟是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愤恨,死死的盯住了他们,口出愤恨之言。 庄二昌矿首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乌老哥,是你先起了野心,你在外面派人布蛊,又跑进我们矿上来装好人,里外都是自己演戏,真当我瞧不明白么?” “如今在我们这里吃了亏,也是自找,就没必要这么委曲了吧?” “……” 乌公族长死死咬着牙,低声道“但你毁了我的蛊虫,便没人可以治得住乌颂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乌颂?” 庄二昌矿首闻言,却是忽地笑了起来,指向了那几个被人从马背上丢下来的巫人,道“这段时间里,在外面放蛊的,不就是他们几个么?” “事到如今,还要耍嘴,你那个谁也没有听过的儿子,根本就是你瞎编出来的吧?” “你假借外面有人放蛊,给我们施压,就只是为了不让我们瞧出来你在这谷里炼蛊的猫腻罢了,这血食矿上,一分一豪,我皆熟记于心,伱借炼蛊之名,偷了多少邪气,当我不明白?” “……” “……” 而听着他带了些调侃的质疑,乌公族长,却也脸色灰败,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才慢慢睁眼,低声道“这几日的蛊,确实是我安排的族人放过来的。” “但乌颂也是真的,一开始封了你们这血食矿的也是他。” “只是在我们决定过来的时候,他却又莫名其妙的收了手,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安排了自家人放蛊,以免你们怀疑啊……” “但如今,我炼的蛊虫已经被毁,没了克制乌颂的东西,以他的疯狂,你们……” “……” “什么鬼?” 看着这位乌公族长一脸阴森说话的样子,众人第一個反应,居然是想笑,偏又因为他这表情太过认真,倒又笑不出来,神色变得略显复杂。 自从庄二昌暗中邀请的师门帮手与一钱教的人赶到,这位乌公族长煞费苦心的布局,看起来便已经是一场笑话。 他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被人瞧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安排在子外面林子里,假借放蛊,里应外合的人也都被人找出来了,可谓是输的一点脸都没有留下。 事已至此,不老老实实认栽,倒还说这些如笑话一般的言语做什么? 倒是那位被人簇拥在了中间的锦袍老者,微微凝神,便先冷笑了一声,向庄二昌吩咐道“这会子,还是我们先去看看尸陀为要。” 眼神一撇,又向身边的人道“你们杀了这疯疯颠颠的巫人,不看看自家寨子里一共几人,便仗了几手放蛊的本事,打起尸陀的主意,真可谓是自取祸端了。” 说着便要前行,他身边跟着来的两个人,却是各自活动了一下筋骨,向了旁边的乌公族长走了过来。 这两人也似是守岁门道,年龄看着皆三十许上下,身子骨结实,身上满是阴森气质,一瞧这模样,便知道是见过血的。 而见他们面露杀机,乌雅身边的巫人少年,已是忽地暴喝一声,便要跳了起来,他们拼命。 可是这两人,只是随意看他一眼,忽地一声大喝,口中一道血光喷吐,这巫人少年,便忽地被击中了胸膛,直挺挺的摔了出去,心脏出了一个血洞,倒地已是死了。 见着这少年身死,无论是乌公族长,还是乌雅,皆已满面惊怒,但那两个人却浑不当作一回事,淡淡笑着走向前来,便要向他们下杀手。 而眼见得这群人一现身,便下手如此凶戾,且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周大同等人也都已经大惊,跃跃欲试,不知道要不要出手帮忙,只是老算盘却瞪他们一眼,暂时阻止了他们。 眼见得守岁近身,两位蛊人已经毫无办法,众人也皆唬的脸色苍白,却冷不丁,死寂一片的谷外,却是忽地响起了一声竹笛声。 这笛声响起来的极为突兀,且音调怪异,听着仿佛就在山谷旁边,也就一墙之隔,十几丈距离。 正满面惊惶的乌雅,猛得抬起头来,已经发红的眼眶里含着泪珠,但声音里却已经有了些许惊喜之色“阿哥?” 乌公族长则是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颤“他终于过来了?” “真的还有人在左近?” 同样听着这笛声,庄二昌并锦袍老者五行人,也是心里微惊,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他们刚刚进谷之前,便已查看过周围,除了这些放蛊之人,该没有旁人了才是。 但这笛声真真切切,就在身边,而且听着这腔调,也绝对就是巫人里的一员,甚至可以确定,这就是那用来驱蛊的竹笛。 而如今这竹笛声渐渐飘来,离得谷内越来越近,众人心头,便也愈发的冰冷压抑,仿佛这笛声有着某种魔力,可以将人心底的惧意给挑起来似的。 而那锦袍老者,听着笛声,也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什么笛声之外的怪异动静。 自打入谷之后,便从容不迫的他,声音里居然忽地多了些惶急之意,猛得转身,大喝道 “有古怪都小心着……” “……” 话犹未落,众人便都瞧见,谷外,忽然有一阵黑色的风卷了进来,其势甚急,但风本是无形之物,又如何能看见? 直到这风近了,他们才忽然意识到,那不是风,而是一群密密麻麻,乌怏怏的蜂。 一个个都挺着尾针,震颤着翅膀,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场间众人皆是浑身发毛,那无边无尽的嗡嗡声,直涌进了耳朵里来,仿佛心脏都在发痒一般。 “蛊蜂……” 不说别人,就连那老算盘,都在这一刻吓的浑身发毛,失声叫了起来“快,快他娘的逃命呀……” 一边喊着,一边向了木屋方向窜,刚窜出了没几步,就看到周大同、周梁、赵柱几个,都冲到了自己前头,跑的却是比自己还快。 “站我身后!” 而同样也在这一刻,那位锦袍老者也反应了过来,忽地一步踏上前去,右足结结实实落地,居然在地上踏出了一个清晰的坑来,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口中快速念出了诲涩咒语。 身前仿佛空气都黑暗了几分,有阴森森的幕气出现,那些铺天盖地过来的蜂,竟是撞到了他身前,一只一只的跌落。 但是蜂群何其厉害,源源不断,这位锦袍老者,也只能强行守住,用这种彼此消耗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情况下,勉强抵御着蜂群,好护着身边跟随着的弟子与法王。 “是乌颂……” 同样也在这时,乌公族长已是脸色灰败,嘴唇颤抖,低低的说着“确实是他来了……” “也只有他,总是可以把蛊炼得如同噩梦一样……” “……” 他这话似是向了乌雅说,但是却不再看向乌雅,而是猛得向前,看到了那只被钉在地上,蛊盆里全无动静的蛊虫,脸上现出了一抹绝决的狠辣之意。 “要对付乌颂,便只有这一种办法……” 沉声说着的他,忽然趁了这个机会,挣扎着向旁边爬去,那里是堆积的黑太岁,平时这些东西,都要定期清除,以免对采割形成了影响。 而如今的乌公族长,却是忽然爬了过去,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弯刀,一块一块的黑太岁,都给割了下来,然后趁了这乱象,无人看顾于他,拖到了乌雅的身边来,堆到了她的面前。 “乌雅,吃下去!” “……” 乌雅猛得抬起头来,表情惊恐,看着自己的父亲,连连摇头,神色里满是恐惧与抗拒之意。 “吃下去!” 乌公族长的声音忽然提高,吓的乌雅身子颤了一颤,而看着乌雅这模样,乌公族长却也意识到了吓着她了,声音放缓了下来,低声道“这是巫神大人的旨意。” “这也是你的命,乌雅!” “你哥哥就快到了,你只有唤醒了巫神,才能杀得了他夺了他的蛊……” “……” 乌雅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与恐惧的表情,但是身前的黑太岁,那刚刚切割过的地方,渗出了鲜艳的气味,涌进了她的鼻端。 她的眼睛,也似有片刻,忽然变成了蛇一般的竖瞳,只是一闪而逝,但乌雅,也似乎忽然做下了决心,伸手抓起了一小块,塞进了自己嘴巴里,紧接着,她直接抓起了一大块啃食了起来。 只吃得几口,她便已经脸色发青,神色癫狂,但却吃得更快了,全然没有早先那明媚少女的模样。 乌公族长看着她这模样,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意,缓缓将地上被射穿的蛊盆捧在了手里,似乎可以感觉到里面的虫,正在缓缓的复苏,再度活过来。 他深深呼了口气低低念诵了起来“该以三魂养蛊气,请动巫神落法身,护我巫人千万世,谷丰禾壮远刀兵。” “吃吧,乌雅,你将成为巫神的执蛊人……”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尸养蜂 “这巫人的蛊怎会如此厉害?”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蛊蜂,谷内早已是乱作一团,无数割肉工匠,尽皆满脸惊慌,纷纷四散奔逃,躲进了木屋之中,封门封窗钻床底,瑟瑟发抖,求爷爷告奶奶,连头也不敢探。 但是在此时的谷外,包括了一些逃的慢的,以及碍于身份无法逃的,却是稍一迟疑,便已被蜂群围上。 眼见得便有数人,吓的挥起刀来,胡乱劈砍,倒也有数只被他们砍落,但挥了没两下,已经脸上,脖子上,身上,各处痛极,旋即脸色发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这异常的一幕,却是连那边庄二昌的师父,绰号铁桥孙的老爷子都给吓了一跳,眉梢剧烈跳动,口中语调更是快了几分,音调艰涩诡异,身边阴风缠绕。 蜂蛊近前,却被他身边绕起来一股子阴风淹没,竟是纷纷坠落在地,如掉落了漫天黑豆一般。 他不仅护住了自己,还护住了身周的诸人,皆未受毒蜂之害。 可他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于他而言,护着自己不难,难得却是要将其他人也护住,但关键是自己这手本领,每多使得一会,便要消耗一分道行,毒蜂却是源源不断,那撑到什么时候算完? “师父,有人来了……” 只听得耳边满是嗡嗡作响,那毒蜂振翅带起的风声,几乎要吹到自己脸上。 就连庄二昌也已有些心惊,急忙低声提醒。 孙老爷子凝神向谷外看去,已是不由心里一惊,只见如今的谷外,蜂群竟如潮水一般嗡嗡的袭来。 密密麻麻如同一群狂乱的黑雾,而在蜂群之后,则隐约可见一个淡淡的影子,缠了脑袋,隐约便是巫人打扮,慢悠悠吹了笛子向谷里走来。 “擒贼先擒王,杀了他!” 孙老爷子身边,也有一人沉声喝道,忽地口中一声呼哨。 却是猛然之间,便从腰间拔出一柄刀来,赫然也是一位炼活了五脏的守岁,他大踏步向前冲去,手里的刀光挥舞了起来,便有一片片的蛊蜂嗤嗤的被削断了身子,坠落在地。 便有一些穿过刀光,叮在了他身上,借了守岁人的强壮身体,也能忍得住,没能阻止他去势。 “嗤嗤嗤……” 他这一冲,速度竟如闪电般快,甚至引得不少蜂群追他,反让其他地方压力稍减。 “喝!” 而这守岁人,心里也明白,自己能扛得一会蛊毒,却做不到免疫,谁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趴下了,因此珍惜每一息功夫,奔腾之间,冲到了那谷边,便朝了那巫人一刀剁下。 这一刀结结实实劈中了对方脑袋。 谁成想,得手竟意外的容易,对手脑袋哗的裂成了两半,脖子也似乎极为脆弱,一下子便被折断,甚至连同着整个身子,都变得四分五裂。 可是他想象中这巫人惨叫连连,血肉迸溅的场景却没有,而是从他身体里,忽地一声,飞出了无数的蜂。 嗡嗡声里,口鼻之间,闻得一种干枯腐臭,他忽地浑身发冷,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巫人……” “这是一个死人,一个用人的身子造出来的蜂巢……” “……” 自己看似一刀劈死了这個人,实际上却是一刀劈进了蜂窝里,那结果会怎样? 这守岁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苦笑,便忽地被蜂群淹没,紧接着,身子已经摔倒,远远看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蜂爬在他身上,他的身体偶尔还会挣扎一下,如潮水里鼓起一包。 “那是尸养蜂……” 而远远的看着他的惨状,其余人等,皆已心间生寒。 那位一钱教的法王见着这模样,已经嘶声叫道“巫人里有种歹毒蛊术,是将蛊蜂种在人体之内,蛀空人之血肉用来养蜂。” “人死之后,仍然能动能走,甚至能学人说话,但实际上却早已变成了蜂窝……这种蛊术,最是妖邪,就连巫人,也将其列为十不炼之首啊……” “那巫人居然炼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可是蛊每驱使一次,都要使活人血肉供养,他驱使了这么多,得……得使多少活人来养蜂?” “……” 一钱教的法王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如今看到了这有违常理的蛊术,已经无法想象。 但这叫声未落,声音却又忽地收住了,眼神里满是惊恐。 孙老爷子的二徒弟,拼了一条命,将那巫人劈碎,本以为能稍缓得一下,却不料,紧跟着这一个巫人倒下,那山谷口密密麻麻的黑烟后面,便缓缓浮现了三个人影。 一样的吹着笛子,慢慢的靠近,跟随在了他们身边的蛊蜂,一下子便又多了三倍,密密麻麻,飞舞在山谷之中。 一人一蜂巢,三人便已是三个蜂巢。 “小心了……” 同样也是在看到了那四五个影子出现的一霎,就连孙老爷子,也骤然打了个寒颤。 这还怎么斗,便是熬到自己这一身道行耗尽,也没个头了…… 他口中一直在念诵“府门阴咒”,开一层府门护住众人,如今却忽地一收,反而大声出言提醒,紧接着,自己目光一扫,却是一步踏出。 这速度如此刚猛,居然有不少挡在了他身前的蜂群,被他这一撞撞得粉碎,纷纷落在地上,下一刻,他却已冲到了谷边伸出两只手,猛然抓起了两个车架。 血食矿上,自不会缺了这等车架,如今他便一手抓了一个,嘿得一声,忽然向前一掷,力掼双臂,足有千斤巨力,那沉甸甸的实木车架,居然被他远远的掷了出来,翻翻滚滚。 “噗”“噗”“噗”“噗”“噗” 他掷出这两个车架,不仅力道足,准头也足。 恰是赶在了那五六个人影,恰要走进谷内的时刻,连带着矿上门口处的牌楼都被砸倒了,轰然一声倒下,恰好将这几个人影扣在了里面。 那下蛊的巫人,定然便在左近,巫人本来就不擅近战,不擅急战,他驱使了这么厉害的蛊蜂,便代表着他人也在这里,只要能够将他杀死,那么…… 心思电转之间,孙老爷子定睛看去,便只见那三个身影,皆被砸的血肉迸裂,粉身碎骨。 第三百八十九章 真的假的 “我们能够听到太岁老爷的声音,是因为我们炼蛊之时,不得已会接触甚至服食更多的黑太岁,是因为巫神的保佑,所以我们才能知道,这矿脉之中,正在蕴育着什么……” “那是圣蛊,正在等待我们将其释放的圣蛊,是巫神的化身。” 面对着神色已然古怪至极的乌雅,乌公族长声音异常的凝重“但这些汉人也很厉害,他们也从别的方面,知道了这矿脉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们输得起,我们输不起,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帮助巫神降临,他将会赐予我们所有的血食矿,他会庇佑我们巫人,成为这些汉人的皇帝……” “而你,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回你哥哥炼出来的蛊,成为巫神大人的执蛊人……” “……” 乌雅被他盯着,良久,良久,才略有了些许反应,空洞无神的眼睛里似乎略动了动,然后在他的注视里,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能回宗祠的惟一机会!” 乌公族长放下了心来,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看着乌雅手里的那个蛊盆,慢慢拿起了一柄银色的小刀,在自己的胸膛处慢慢插了下去,然后一点点的割开。 随着他的动作,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感知到了,正在快速的游走,不时在皮肤上鼓起一个包,而乌公族长则是强忍着,强刀在身上游走,渐渐切割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模样。 也在这图案形成的一刻,乌公族长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忽然之间,图案中心,钻出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瞧着倒如婴儿一般。 下一刻,他快速的打开了蛊虫上面的盖子,这只血淋淋的婴虫,便飞快钻进了蛊盆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蛊虫,乌公族长终是留了一招。 庄二昌自是聪明,救兵一到,便立刻毁了他的蛊盆,这本是最歹毒的方法,巫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只要被毁了蛊盆,便等于毁了一身本事,如同守岁人没了道行。 但庄二昌其实也低估了乌公族长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他这一次炼蛊,本来就不是用蛊盆,而是用了他自己的身子,以身为皿。 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炼蛊虫的方法,而是在将自己献给蛊虫。 一来可是提防事情有变,二来也可以炼出更强的蛊虫化身,更好的接引巫神大人来到这个人间…… “嗖!” 同样也在乌公族长吐出了蛊虫之后,便与那盆里的蛊虫斗在了一处,盆里也正有一只生了翅的虫,已是奄奄一息,瞬间便被这虫吞噬,蛊虫身体不停变化,竟隐隐出现了乌公族长的脸。 这张脸忽地无声嘶吼,声音从盆里激荡进整片山谷。 而乌雅,也忽地慢慢伸手,捧起了这個蛊盆,身形以一种不适应般的扭曲姿势,一点一点的向了那矿脉爬去。 “呼……” 那在空中盘旋弥漫的蛊蜂,都随着地上的它爬过,忽地向了两边散开。 仿佛一柄无形的剑,从中劈开了这群蛊蜂。 如今,庄二昌矿首并他的徒弟,割肉工里的几位管事,以及没来得及逃开的割肉工,并跟了孙老爷子过来,却没有被孙老爷子带走的一众人,都已经被蛊毒蛰得浑身青肿,昏迷不醒。 哪怕道行最高的庄二昌,这会子也只能椅在了旁边的柱子上,任由蛊毒叮蛰,一动不动。 “糟糕了……” 同样也在这一刻,乱作一团的山谷之中,老算盘正与周大同等人躲在了一处,脑袋上顶着笊篱,身边几个脑袋都凑作了一团。 老算盘本来要努力的挤进周大同和周梁赵柱等几个守岁人的中间去,毕竟守岁人肉厚,万一被尸养蜂叮着,也能多扛两下,自己可是一下就死了。 但因为力气不如守岁人,硬是被挤到了最外面,不过倒因着这样,倒是看清楚了那边巫人正在做的事情,尤其是乌雅被迫吃下黑太岁,那乌公族长剥胸取蛊的一幕…… 联系上诸般情由,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呆呆道“这群巫人疯了,是想接应他们供奉的巫神来到人间?” “但是……但是他们这一支巫人,是被逐出来的啊……” “前朝册封的巫神,哪会理会他们?” 但任是他心里再多惶急,再多不解,如今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转头看看木屋,那小掌柜仍然在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自己又能怎么管? 只是心里暗暗的祈祷起来“祖师爷啊,你可千万别骗我,你说了这趟能发财,我才来的,万一丢了小命……” “……我可真烧你的牌位啊!” “……” “……” 同样也在他们的一片惶急之中,乌雅已经捧了蛊盆,慢慢的爬向了那一处被红布遮挡起来的矿脉,谷内蛊蜂不敢靠近,孙老爷子已逃,割肉工匠都躲了起来,再无人可以阻止她的道路。 直到,忽然一声低低的叹惜响起,乌雅身前,忽然有一群蛊蜂飞舞,犹如一片黑雾从他们的身前飘过,雾气后面,渐渐出现了一排人的影子。 这些人,全都是头上裹着黑布,身上穿着黑色衣服,赤着脚,手里拿着一枝竹笛,横在嘴边吹响着。 他们齐齐的坐在了乌雅的前方,拦在了那处矿脉之前,又同时木讷的抬头,干涸而空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捧了蛊盆的乌雅,仿佛能看出深深的不解情绪。 “滚开!” 被这一排巫人拦住,乌雅便站住了脚步,杀死自己阿哥的事情,是排在了送蛊虫进入矿脉这件事后面,如今被拦住了,她便有些不理解只能僵在了这里,不知所已。 但是蛊盆里面,却骤然响起了一阵虫鸣声,可以看到,蛊虫背上,乌公族长的那张脸,居然在愤怒的大叫。 只是他的叫声,却化作了虫鸣,但抑扬顿错,仍然可以依稀分辨出人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这声音里面,蕴含着的惊讶与愤怒。 “不去追杀那些人,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 “为什么呢?” 竹笛声忽地消失,拦在了前面的八位巫人,同时放下了手里的竹笛。 在这一刻,谷内变得无比清静,仿佛就连嗡嗡嗡的蛊蜂声音,都消失了不少。 而那八位巫人,同一时间,木讷的抬头,口唇开合,蜂虫从他们口鼻眼耳之中爬进爬出,隐约发出了同样频率的声音“阿爹,乌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需要做好伱该做的事情……” 蛊虫背上,那乌公族长的脸在愤怒的喝骂“一切都是因为你,早先让你守在谷外,你又忽然去了哪里?” “这些一钱教的汉人忽然闯了进来,毁了我们的圣物,甚至险些杀死了圣蛊,你又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但我不先问你,速速让开。” “……” 八位巫人,皆木讷的开合着嘴唇,嗡嗡嗡的声音起伏不定,汇成了一句回答“为什么不可以问?” “任何人做事都该有目的不对么?巫人为什么不能有?” “你一世信奉巫神,巫神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巫神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包括让我炼蛊,逐我出去断我食粮,包括让你在我身上种下蛊虫,取我心头之血用来治我……” “……” 蛊虫背上,乌公族长的脸已经扭曲在了一处,似乎蕴含着无比的愤怒。 机会就在眼前,偏生被拦住,已让他完全忍耐不住,蛊虫都在颤抖着嘶鸣“因为你是邪祟,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这一句话出口,仿佛让周围的蜂鸣声都消失不见。 如今附着在了蛊虫背上,乌公族长声音发不出来,只能通过口形辨认。 但这一句话,仍是有着难以形容的力量。 可是,“听”到了这句话的乌颂,或是,那些成为了乌颂化身的,八位巫人,却没有半点的动容。 他们同时开口,声音仍是显得无比的淡漠“我知道,我知道它猜到了,也知道它会告诉你,也知道你会信,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意外,只是……” “乌雅呢?” “……” 说着话时,其中一位巫人微微抬头,做出了与其他巫人不一样的动作。 他看着身前捧了蛊盆的乌雅,干涸的眼神里,也似带了些不一样的情绪,与其他巫人一起声音低低的叹道“你让她来讨我的金蚕蛊,我给了,你让她来讨我的冤魂蛊,我也给了。” “你让她来盗我的头发,我都给了……” “我给了她这么多的蛊,她已经是寨子里最厉害的蛊师了,你为什么还要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听着他的话,就连乌公族长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森然道“巫神选择的执蛊人本来是你,但你既然不同意便只能是乌雅……” “不还是你害的?” “……” 这一排巫人,皆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惜“所以我一直搞不明白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若真的是假的,那我与乌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你才是她真正的父亲才对……” “但为何我这个假的,都知道心疼妹妹,你这个真的,却如此心狠?” (本章完) “我们能够听到太岁老爷的声音,是因为我们炼蛊之时,不得已会接触甚至服食更多的黑太岁,是因为巫神的保佑,所以我们才能知道,这矿脉之中,正在蕴育着什么……” “那是圣蛊,正在等待我们将其释放的圣蛊,是巫神的化身。” 面对着神色已然古怪至极的乌雅,乌公族长声音异常的凝重“但这些汉人也很厉害,他们也从别的方面,知道了这矿脉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们输得起,我们输不起,所以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帮助巫神降临,他将会赐予我们所有的血食矿,他会庇佑我们巫人,成为这些汉人的皇帝……” “而你,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回你哥哥炼出来的蛊,成为巫神大人的执蛊人……” “……” 乌雅被他盯着,良久,良久,才略有了些许反应,空洞无神的眼睛里似乎略动了动,然后在他的注视里,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能回宗祠的惟一机会!” 乌公族长放下了心来,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看着乌雅手里的那个蛊盆,慢慢拿起了一柄银色的小刀,在自己的胸膛处慢慢插了下去,然后一点点的割开。 随着他的动作,身体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感知到了,正在快速的游走,不时在皮肤上鼓起一个包,而乌公族长则是强忍着,强刀在身上游走,渐渐切割成了一副诡异的图案模样。 也在这图案形成的一刻,乌公族长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忽然之间,图案中心,钻出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瞧着倒如婴儿一般。 下一刻,他快速的打开了蛊虫上面的盖子,这只血淋淋的婴虫,便飞快钻进了蛊盆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蛊虫,乌公族长终是留了一招。 庄二昌自是聪明,救兵一到,便立刻毁了他的蛊盆,这本是最歹毒的方法,巫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只要被毁了蛊盆,便等于毁了一身本事,如同守岁人没了道行。 但庄二昌其实也低估了乌公族长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心,他这一次炼蛊,本来就不是用蛊盆,而是用了他自己的身子,以身为皿。 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炼蛊虫的方法,而是在将自己献给蛊虫。 一来可是提防事情有变,二来也可以炼出更强的蛊虫化身,更好的接引巫神大人来到这个人间…… “嗖!” 同样也在乌公族长吐出了蛊虫之后,便与那盆里的蛊虫斗在了一处,盆里也正有一只生了翅的虫,已是奄奄一息,瞬间便被这虫吞噬,蛊虫身体不停变化,竟隐隐出现了乌公族长的脸。 这张脸忽地无声嘶吼,声音从盆里激荡进整片山谷。 而乌雅,也忽地慢慢伸手,捧起了这個蛊盆,身形以一种不适应般的扭曲姿势,一点一点的向了那矿脉爬去。 “呼……” 那在空中盘旋弥漫的蛊蜂,都随着地上的它爬过,忽地向了两边散开。 仿佛一柄无形的剑,从中劈开了这群蛊蜂。 如今,庄二昌矿首并他的徒弟,割肉工里的几位管事,以及没来得及逃开的割肉工,并跟了孙老爷子过来,却没有被孙老爷子带走的一众人,都已经被蛊毒蛰得浑身青肿,昏迷不醒。 哪怕道行最高的庄二昌,这会子也只能椅在了旁边的柱子上,任由蛊毒叮蛰,一动不动。 “糟糕了……” 同样也在这一刻,乱作一团的山谷之中,老算盘正与周大同等人躲在了一处,脑袋上顶着笊篱,身边几个脑袋都凑作了一团。 老算盘本来要努力的挤进周大同和周梁赵柱等几个守岁人的中间去,毕竟守岁人肉厚,万一被尸养蜂叮着,也能多扛两下,自己可是一下就死了。 但因为力气不如守岁人,硬是被挤到了最外面,不过倒因着这样,倒是看清楚了那边巫人正在做的事情,尤其是乌雅被迫吃下黑太岁,那乌公族长剥胸取蛊的一幕…… 联系上诸般情由,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呆呆道“这群巫人疯了,是想接应他们供奉的巫神来到人间?” “但是……但是他们这一支巫人,是被逐出来的啊……” “前朝册封的巫神,哪会理会他们?” 但任是他心里再多惶急,再多不解,如今却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转头看看木屋,那小掌柜仍然在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自己又能怎么管? 只是心里暗暗的祈祷起来“祖师爷啊,你可千万别骗我,你说了这趟能发财,我才来的,万一丢了小命……” “……我可真烧你的牌位啊!” “……” “……” 同样也在他们的一片惶急之中,乌雅已经捧了蛊盆,慢慢的爬向了那一处被红布遮挡起来的矿脉,谷内蛊蜂不敢靠近,孙老爷子已逃,割肉工匠都躲了起来,再无人可以阻止她的道路。 直到,忽然一声低低的叹惜响起,乌雅身前,忽然有一群蛊蜂飞舞,犹如一片黑雾从他们的身前飘过,雾气后面,渐渐出现了一排人的影子。 这些人,全都是头上裹着黑布,身上穿着黑色衣服,赤着脚,手里拿着一枝竹笛,横在嘴边吹响着。 他们齐齐的坐在了乌雅的前方,拦在了那处矿脉之前,又同时木讷的抬头,干涸而空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捧了蛊盆的乌雅,仿佛能看出深深的不解情绪。 “滚开!” 被这一排巫人拦住,乌雅便站住了脚步,杀死自己阿哥的事情,是排在了送蛊虫进入矿脉这件事后面,如今被拦住了,她便有些不理解只能僵在了这里,不知所已。 但是蛊盆里面,却骤然响起了一阵虫鸣声,可以看到,蛊虫背上,乌公族长的那张脸,居然在愤怒的大叫。 只是他的叫声,却化作了虫鸣,但抑扬顿错,仍然可以依稀分辨出人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这声音里面,蕴含着的惊讶与愤怒。 “不去追杀那些人,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 “为什么呢?” 竹笛声忽地消失,拦在了前面的八位巫人,同时放下了手里的竹笛。 在这一刻,谷内变得无比清静,仿佛就连嗡嗡嗡的蛊蜂声音,都消失了不少。 而那八位巫人,同一时间,木讷的抬头,口唇开合,蜂虫从他们口鼻眼耳之中爬进爬出,隐约发出了同样频率的声音“阿爹,乌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需要做好伱该做的事情……” 蛊虫背上,那乌公族长的脸在愤怒的喝骂“一切都是因为你,早先让你守在谷外,你又忽然去了哪里?” “这些一钱教的汉人忽然闯了进来,毁了我们的圣物,甚至险些杀死了圣蛊,你又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但我不先问你,速速让开。” “……” 八位巫人,皆木讷的开合着嘴唇,嗡嗡嗡的声音起伏不定,汇成了一句回答“为什么不可以问?” “任何人做事都该有目的不对么?巫人为什么不能有?” “你一世信奉巫神,巫神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巫神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包括让我炼蛊,逐我出去断我食粮,包括让你在我身上种下蛊虫,取我心头之血用来治我……” “……” 蛊虫背上,乌公族长的脸已经扭曲在了一处,似乎蕴含着无比的愤怒。 机会就在眼前,偏生被拦住,已让他完全忍耐不住,蛊虫都在颤抖着嘶鸣“因为你是邪祟,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这一句话出口,仿佛让周围的蜂鸣声都消失不见。 如今附着在了蛊虫背上,乌公族长声音发不出来,只能通过口形辨认。 但这一句话,仍是有着难以形容的力量。 可是,“听”到了这句话的乌颂,或是,那些成为了乌颂化身的,八位巫人,却没有半点的动容。 他们同时开口,声音仍是显得无比的淡漠“我知道,我知道它猜到了,也知道它会告诉你,也知道你会信,所以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意外,只是……” “乌雅呢?” “……” 说着话时,其中一位巫人微微抬头,做出了与其他巫人不一样的动作。 他看着身前捧了蛊盆的乌雅,干涸的眼神里,也似带了些不一样的情绪,与其他巫人一起声音低低的叹道“你让她来讨我的金蚕蛊,我给了,你让她来讨我的冤魂蛊,我也给了。” “你让她来盗我的头发,我都给了……” “我给了她这么多的蛊,她已经是寨子里最厉害的蛊师了,你为什么还要将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 听着他的话,就连乌公族长也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森然道“巫神选择的执蛊人本来是你,但你既然不同意便只能是乌雅……” “不还是你害的?” “……” 这一排巫人,皆沉默了下来,良久,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惜“所以我一直搞不明白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若真的是假的,那我与乌雅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你才是她真正的父亲才对……” “但为何我这个假的,都知道心疼妹妹,你这个真的,却如此心狠?”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我为邪祟 “巫神说的不错,你是邪祟,是妖魔,你做的一切,都是包藏祸心,你表面上再听话,再对你妹妹好,也只是伪装,不杀了你,我族永远不得安宁。” “巫神早就看穿了你,只是为了护佑我巫人一族,才不揭穿,与你虚与委蛇,待到巫神降临,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 而八位巫人化身,或者说猴儿酒在这最后时刻,说出来的如同呢喃一般的话,却也顿时让那附着在了蛊虫身上的乌公人脸,感觉到了无穷的愤怒,甚至终于撕破了脸皮。 早先便是心里想了再多对付这儿子的事情,也不曾说破,如今却是直接厉吼了出来。 下一刻,这只蛊虫,忽地从蛊盆里面弹了起来,竟是犹如一道闪电,径直钻向了身前一位巫人的心窝。 正是在对话过程中,那个曾经抬头看向了乌雅的巫人心窝,与其他七位巫人相比,无疑这个巫人,才更像是真正的猴儿酒,或者说乌颂本人。 “嗤!” 这一只蛊虫,只是留在了蛊盆之中,尚未见血,但如今身子一突,何其的迅捷,几乎不容人分辨清楚,便已瞬间洞穿了这个巫人的心脏,结结实实开了一個洞。 巫人化身不可怕,杀死了本尊,蛊术自解。 可他也没想到,才刚起了此意,身后忽然听得一片诡异笑声,旋即就见一身血腥扑鼻,身后种种古怪邪气袭来,只能向了旁边一靠,再回头看时,便已心底一凉,无法形容眼前的诡异一幕。 按理说,若是杀死了乌颂,那么身前这些巫人,也必将跟着死去,可如今再看,那些巫人,却不受半点影响,仿佛纷纷站起了身来。 他们本来动作一致,走路迈着一样的步子,说话的声调,嘴巴开阖的幅度,都一模一样,但如今,居然忽地乱了,站起来的先后各有不同,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各不一样。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傲慢至极,有的满脸疯魔邪异。 他们每一个人的姿势,都借着远处谷里的火光,照出了不同的影子,夸张变形,张牙舞爪,交织着笼罩在了乌公族长附身的这一只蛊虫之上。 被这些影子笼罩乌公族长都一下子慌了神:“恶影蛊?伱……你怎么会?” 乌公族长蛊术有限,他并未入府,所以他也教不出入府境界的蛊人,最多只有从早先族中带过来,流传下来的几道蛊术。 照了此法施为,可以炼制出入府级别的蛊虫,但虽有其法,却也极为艰难,只有乌颂能炼得出来。 但炼这些蛊,只是炼蛊,于自身法力无关,简单来说,这一支巫人里,不可能出现入府级别的蛊人,因为不得其法,可是如今的乌颂却轻易的使出了“影蛊。” 这是一种通过影子来下蛊的手段,乌公族长虽未入府,却也听说过,只有入了府的蛊师,才能够使用这种手段。 “阿爹,你逐我出来之后,我闲着没事,参悟养蛊之法,解决了几个难题,然后就入了府。” 那剩下的七位巫人,用各种不同的语调说着同样的话,不同的表情看向了乌公族长,有的像是嘲讽,有的像是惋惜,给人一种无比怪异的感觉:“我本来打算,将这法子教给乌雅来着。” “其实好多次,我都忘了之前的事,我只当自己是乌颂,可你总是一次次的提醒我,告诉我我只是一只邪祟啊……” “那可能,我真是邪祟吧……” “……” “疯……疯子……” 乌公族长看着七位巫人同时疯狂大笑的模样,心里莫名闪过了什么,但却也立时消失,只有恐惧达到了顶峰,忽地不顾一切,转身大叫: “乌雅,乌雅,不等了,快……快杀了这个疯子啊……” “……” 乌公族长的声音,以虫鸣的方式传进了乌雅的耳朵里,她身后的背篓之中,那条青蛇,正紧紧的盘起了身子,瑟瑟发抖。 而乌雅本身却忽然披头散发的抬起了头来,眼睛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说话的腔调也变得极为怪异,隐约可见,口中的舌头,变成了分叉模样,颤抖着发出声音:“侍奉巫神,除灭邪祟!” 而在说话之间,她也扭扭捏捏,脚步诡异的向前走来,同时,裙子下面,开始爬出了一只又一只的虫子。 窸窸窣窣,直逼向前。 那七位神态各异的巫人化身,或者说,七个乌颂,如今动作都已变得缓慢了下来,他们以不同的姿势停下,转头看向了乌雅,眼神里却有着一样的无奈与叹惜。 …… …… “该死,该死!” 同一时间,如今的山谷上方,带了法王,逃离了蜂群的孙老爷子,也正满面怒容,死死的看向了下面的山谷。 自己堂堂入府守岁,竟是被那蛊人驱赶得如此狼狈,还搭上了几位徒子徒孙的性命,传了出去,便已是偌大的笑柄,连自己这半辈子名声,都要毁于一旦。 “孙老爷何必气怒,他是入了府的巫人,你又是为了救我,暂时避他,只是明智之举。” 那位被他救了出来的法王,却忙道:“再者,既是这些巫人如此疯狂,便也恰恰说明,那矿脉里,正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啊……” “既确定了是那东西,那便可以直接请九天莲花圣母降临!” “……” “请莲花老母亲临?” 盛怒中的孙老爷子,也是心里一惊,忙道:“我们尚未焚香沐浴,也没条件供上三牲六畜,直接请她老人家来这污秽之地,合适么?” “血食矿自是污秽之地,堂上客素来不愿接近,于血食矿旁边请灵上身,都算得上是不敬之罪。” 那位法王揭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花白枯燥的头发,笑了笑,道:“但若是禀告了她老人家,这矿里出现了尸陀,那想来她非但不会怪罪我等,还要记上咱们这一大功呢!” 孙老爷子是守岁,自然不如法王更为了解,闻言慌忙道:“那快请,快请,她老人家来了,任那巫人再厉害,又能怎样?” “晓得!” 那一钱教法王面带笑容说着,便在这荒山野地里,取出了黄表青香,就地焚拜,口中念念有辞。 忽地又起了身,手舞足蹈,大叫道:“莲花圣母坐法坛,斩妖除魔济世人。” “弟子一钱教镇西坛法王肖张氏惠宁,诚拜我母,恭请上身!” 叫声里,手里攥着的最后一把纸钱洒了出去,忽地被山风吹散,一时间周围纸钱哗啦啦作响,在这山谷上空,看着倒如同大雪,纷纷洋洋,卷在半空之中。 而漫天飞舞的纸钱里,这位法王恭敬的取出了一枚铜钱,双手捂住,拜了几拜,然后便将铜钱含在了嘴里,垫在舌尖之下,用力摇起头来。 摇得片刻,她猛得抬头,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异至极的“咿呀”之声,旋即看向四周待到发现自己竟是在血食矿上,脸上便不由现出了恼怒异常的表情,想要训斥。 可紧接着,她脸色忽地一变,却是看向了下面谷内,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气味,骤然神色阴森变化。 “四方游秽听我令,万千小鬼扶驾辇……” 她忽地张口,发出了如戏文念白一样的声音,急急起身,捏着兰花指,四下里飘着的纸钱,便忽然晃晃悠悠,如被大风吹着,飘向了这山间的野林深处。 不多时,那林子里面便忽然出现了森森鬼影,有的如兽,有的如禽,有的是穿着破破烂烂的人形,纷纷涌至了她的身边,带起阴风滚滚,前呼后拥,一阵风般,直卷向了下面的山谷里去了。 旁边的孙老爷子,一直跪着,能感觉到这法王已是变了一个人,等到她下谷,自己也才忙着跟了过去。 “嗡嗡……” 而在他们折反之际,谷内刚刚才略蛰伏的蛊蜂,便呼的一声,再度飞舞了起来。 一个个挺起锋利的尾尖,带着森森妖气,向了孙老爷子与这位请了莲花圣母上身的一钱教法王身上蛰了过来。 这法王先前遇着了这蜂,全靠了孙老爷子护着,不然挨上一下,小命都难保,如今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她身边飘着各种纸钱,随手便拈了一张在手里,然后呼地一呼。 这纸钱便忽然着火,向前飘去。 紧跟着,她身边那无数被她强行招唤过来的小鬼,一个个鼓起了腮帮子,向了那纸钱上的火苗吹去,瞬间这火苗越来越大,竟如一片火海,直接将这些围了上来的蛊蜂,烧得干干净净。 恰也在此时,乌雅正显化蛇眸,站起身来,她与莲花圣母同时感应到了彼此的存在,缓缓对视,似乎有些奇怪的气场被激发。 两方如今看起来,都已不像是人间之人,似乎下一刻便要斗在一处,可在这要紧关头,这位一钱教法王,却忽地开口说了些什么,话语古怪,活人无法分辨。 而乌雅则也忽地张口口中蛇唁急颤,发出了一连串声响,似乎在作回应。 说罢,两人竟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同时转头,向了那挡在矿脉之前的乌颂看了过去。 背着附着的乌公族长面孔的蛊虫,也有所察觉,同样大作虫鸣,引动满谷气机,向了乌颂身前挤压过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岁在甲子 “守岁入府,滋养神魂!” 而当外面乌公族长图穷匕现,庄二昌矿首又请来了一钱教的帮手,险些毁了乌公族长的蛊,但最终却又因着乌颂的现身,惹得现场一片大乱时,胡麻一直都静静坐在了木屋之内。 他对外面的事情,不分巨细,皆听在了耳中,知晓前因后果,只是却没有理会。 实在是顾不上。 这本是自己炼化血食的,完成入府的一个机会,借了金蚕蛊的力量,加快了血食丸的消化,完成了首脑的滋养。 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进入了下一步,神魂的滋养时,出了这意外。 神魂离身,如同堂上客般,享受着血食的供养。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滚滚气血,涌入体内,或者说,不是体内,而是神魂享受了这气血,因此也使得他神魂有种升华之感,比原本想象的更要顺利完成了滋养的过程。 甚至,如今手头上准备的血食,是不够的,胡麻也做好了最后还要差上临门一脚的准备…… 可结果便是,够了。 因为,黑太岁补上了这最后的不足。 可关键是,在这整个过程中,前面炼活头脑,是胡麻自己炼化,完成,但到了后面,竟隐隐然,仿佛是神魂由本能层面进行了主导一般。 “我的神魂……居然自己完成了这一步的修行?” 无形之中,胡麻自己脑袋都混乱了一下,他一时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无论是守岁的修行,还是走鬼门道,甚至镇岁书里,都不曾有过这种情况的记载,类似的都没有。 可刚刚的自己,顺理成章的做了这件事…… ……甚至,还借用了黑太岁的力量,来完成了自己入府的最后一步? 从大羊寨子里,胡麻就明白,无论是二爷,还是小红棠,都跟自己说过,黑太岁不能吃,吃了会出问题的啊…… 那现在的自己…… 借着入府的契机,他进入了自己的本命灵庙,看向了那香案后面,如今,那尊可以用来照见转生者自身的本命神像,已经完全的亮了起来。 缕缕金丝贯穿在整具神像之中,显示出了它盘坐于黑暗之中,身上大放光明的模样,只不过,如今自己能看到的,也只是经脉图,金丝勾勒出来的一个人体。 没有皮肤,没有骨头,当然也就看不到这神像的模样。 另外,神像盘坐于地,一只手上举,一只手向前指出,手掌呈虚握状,似乎也可以判断出,这神像手里本来应该拿着东西。 但一片黑黢黢的,却又根本无法判断出这两只手里拿着的本来是什么,又或是…… ……仔细盯着那勾勒出了神像模样的金色经脉线条,尤其是肋下,胡麻忽地想到“根本就不是两条手臂?” “这神像是残缺的,残缺的厉害,如今我也只是勉强炼出了一个人形,那么,在这人形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些本来不该属于人的东西?” “别的转生者都说这神像是照见自身,但是……这神像究竟照见的是我,还是说,我照见它?” “……” 一边想着,他一边看向了这香案后面的神像,也不知是否看得太过入神,竟尔忽地感觉那神像似乎动了起来,隐约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缓缓看向了香案前的自己,身形前倾。 幽幽荡荡的声音,带了某种诡异的意味,在自己的本命灵庙响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胡麻几乎要被这句话吓到,猛得挺起了胸膛,定睛再去看,便见那金丝勾勒的神像,仍只是安安稳稳的立于黑暗之中,比起刚才,并无半点变化。 只是,这莫名的十六个字,却忽地让他心里打了个突,细细想想,越是毛骨悚然,越想越是头皮发麻。 他甚至下意识便向了外面看去,目光穿透了层层木屋,与外面的乱象,忽地落到了那红布遮掩着的矿脉之上,心里忽地一哆嗦,某些伴随着黑太岁涌入自己脑海的信息悄然浮现 “太岁老爷是有生命的,它正在等待新皇帝的出现……” “……兑现这世界曾经许诺给他的东西!” “……” 这个意识,他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出现,似乎是因为接触了黑太岁,而莫名的被沾染了一种意识,又似乎是本命灵庙里的神像,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激起了某个涟漪。 胡麻一时不明所已,也无从解释,他急切的想要搞清楚,但却愈想愈觉得恐怖,反而想要下意识远离自己的本命灵庙一般。 这种思绪如乱麻,心焦如蚁的混乱感觉,直到忽然手臂上一阵疼痛袭来,胡麻才猛得一颤,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切诡异的事物都已消失,只剩了这木屋里真实而混乱的景像。 以及小红棠瞪着大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脸…… ……她正张大了嘴,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看到自己醒来,才嗖的一声跳开,警惕的看着自己。 “这是……” 胡麻都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上面有着乌黑的牙印,那是被小鬼咬过的痕迹。 “胡麻哥哥疯了,血食不够吃,便去吃黑太岁,好像要疯掉了,样子吓人……” 小红棠一边说,一边悄悄把手藏在了身后,袖子掳了下来,其实刚刚胡麻看见了,她手都抡了起来,似乎一口咬不醒自己,嘴巴子就要抽下来了。 “所以刚刚只是因为接触了黑太岁,产生了诡异的幻觉?”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再度看向周围,刚刚那不寒而栗的感觉,竟是找不回来了,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梦境,醒了也就醒了 但真的只是幻觉? 胡麻心里并不这么想着,但却也决定先不在这里深究,只是慢慢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故作了轻松模样,向小红棠道“行了,事情办妥了,小红棠这次帮了大忙。” 听着自己受到了夸奖,小红棠歪头打量着胡麻,见他似乎没有了刚刚那么吓人的模样,高兴的眼睛都弯了。 “我的事办妥了,那就该处理外面的事了。”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微一沉吟,便向了小红棠说道“小红棠,把你篮子给我看看!” 小红棠不知他要做什么,乖乖的把自己挎在了胳膊上的篮子给他,胡麻揭掉了这篮子上盖着的红布,就看到篮子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其中还有不少是自己给了她,让她拿着玩的。 但是略翻了翻,却还是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黑色的骨头,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顾小红棠瞪大了的眼睛,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想好了出手的事情,胡麻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从旁边的包袱里翻出了红灯娘娘的灯笼,这是红灯会弟子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必然要带着的东西。 摘下罩子,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笼里面的油盏,胡麻这才拎在了手里,另外一只手抓起了锯齿刀。 轻咳一声,向了小红棠点头。 于是不明所已的小红棠便忙替他打开了门,落在外人眼里,这门像是自动打开的。 胡麻提了红灯笼,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看向了一片狼藉的山谷,低低的叹了一声“猴儿酒这伙计,头也真的是硬啊……” …… …… 受到了黑太岁影响,诡异莫名的乌雅,乌公族长以身为皿法炼出来的邪异蛊虫,请落了九天莲花圣母降临的一钱教法王,以及一位入了府的老守岁,尽皆联手攻向了乌颂。 而他则是以七个化身的姿态,拦在了矿脉之前,身边无数蛊虫飞舞,每一具身体,都照出了一片恍惚变化的影子,交织纵横,几乎淹没了半个山谷。 这种神秘莫测的蛊术,硬是让他扛住了这四位联手的进攻,但是身边无数蛊虫落地,化身一具一具的崩溃,就连他身边的石头与山壁,也在一块一块的无声崩裂。 如今随着这几方本是不同阵营的人联手逼近,交织而来的威压,皆压在乌颂身上,他的七具化身,已经毁掉了四具,就连剩下的三具巫人化身也已有了崩溃之兆,看着只是在勉强支撑而已。 眼见随着距离拉近,乌颂定是第一个先死。 蛊虫背上的乌公族长,看着这一幕,已经又是惊疑,又是激动,前方那用红布遮掩着的矿脉,仿佛已经到了近前。 他似乎可以听到里面的神秘召唤,感受到了巫神降临的迫切意志。 一切都是如此的唾手可得,近在咫尺。 却也没想到,恰在这时,忽然谷内,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旋即,一抹红灯笼的光亮,幽幽出现,将这浓重的如同深夜般的黑暗,悄然撕开了一条口子。 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缓缓自黑暗深处,慢慢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了如今正狼藉一片的山谷,摇了摇头。 轻声叹道“一群不懂规矩的家伙,把我们娘娘这血食矿,搞成了什么样子啊?” ps推荐一本读书年代文《重生后,我家娇妻越来越漂亮》“守岁入府,滋养神魂!” 而当外面乌公族长图穷匕现,庄二昌矿首又请来了一钱教的帮手,险些毁了乌公族长的蛊,但最终却又因着乌颂的现身,惹得现场一片大乱时,胡麻一直都静静坐在了木屋之内。 他对外面的事情,不分巨细,皆听在了耳中,知晓前因后果,只是却没有理会。 实在是顾不上。 这本是自己炼化血食的,完成入府的一个机会,借了金蚕蛊的力量,加快了血食丸的消化,完成了首脑的滋养。 可怎么也没想到,在进入了下一步,神魂的滋养时,出了这意外。 神魂离身,如同堂上客般,享受着血食的供养。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滚滚气血,涌入体内,或者说,不是体内,而是神魂享受了这气血,因此也使得他神魂有种升华之感,比原本想象的更要顺利完成了滋养的过程。 甚至,如今手头上准备的血食,是不够的,胡麻也做好了最后还要差上临门一脚的准备…… 可结果便是,够了。 因为,黑太岁补上了这最后的不足。 可关键是,在这整个过程中,前面炼活头脑,是胡麻自己炼化,完成,但到了后面,竟隐隐然,仿佛是神魂由本能层面进行了主导一般。 “我的神魂……居然自己完成了这一步的修行?” 无形之中,胡麻自己脑袋都混乱了一下,他一时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无论是守岁的修行,还是走鬼门道,甚至镇岁书里,都不曾有过这种情况的记载,类似的都没有。 可刚刚的自己,顺理成章的做了这件事…… ……甚至,还借用了黑太岁的力量,来完成了自己入府的最后一步? 从大羊寨子里,胡麻就明白,无论是二爷,还是小红棠,都跟自己说过,黑太岁不能吃,吃了会出问题的啊…… 那现在的自己…… 借着入府的契机,他进入了自己的本命灵庙,看向了那香案后面,如今,那尊可以用来照见转生者自身的本命神像,已经完全的亮了起来。 缕缕金丝贯穿在整具神像之中,显示出了它盘坐于黑暗之中,身上大放光明的模样,只不过,如今自己能看到的,也只是经脉图,金丝勾勒出来的一个人体。 没有皮肤,没有骨头,当然也就看不到这神像的模样。 另外,神像盘坐于地,一只手上举,一只手向前指出,手掌呈虚握状,似乎也可以判断出,这神像手里本来应该拿着东西。 但一片黑黢黢的,却又根本无法判断出这两只手里拿着的本来是什么,又或是…… ……仔细盯着那勾勒出了神像模样的金色经脉线条,尤其是肋下,胡麻忽地想到“根本就不是两条手臂?” “这神像是残缺的,残缺的厉害,如今我也只是勉强炼出了一个人形,那么,在这人形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些本来不该属于人的东西?” “别的转生者都说这神像是照见自身,但是……这神像究竟照见的是我,还是说,我照见它?” “……” 一边想着,他一边看向了这香案后面的神像,也不知是否看得太过入神,竟尔忽地感觉那神像似乎动了起来,隐约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缓缓看向了香案前的自己,身形前倾。 幽幽荡荡的声音,带了某种诡异的意味,在自己的本命灵庙响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 胡麻几乎要被这句话吓到,猛得挺起了胸膛,定睛再去看,便见那金丝勾勒的神像,仍只是安安稳稳的立于黑暗之中,比起刚才,并无半点变化。 只是,这莫名的十六个字,却忽地让他心里打了个突,细细想想,越是毛骨悚然,越想越是头皮发麻。 他甚至下意识便向了外面看去,目光穿透了层层木屋,与外面的乱象,忽地落到了那红布遮掩着的矿脉之上,心里忽地一哆嗦,某些伴随着黑太岁涌入自己脑海的信息悄然浮现 “太岁老爷是有生命的,它正在等待新皇帝的出现……” “……兑现这世界曾经许诺给他的东西!” “……” 这个意识,他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出现,似乎是因为接触了黑太岁,而莫名的被沾染了一种意识,又似乎是本命灵庙里的神像,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激起了某个涟漪。 胡麻一时不明所已,也无从解释,他急切的想要搞清楚,但却愈想愈觉得恐怖,反而想要下意识远离自己的本命灵庙一般。 这种思绪如乱麻,心焦如蚁的混乱感觉,直到忽然手臂上一阵疼痛袭来,胡麻才猛得一颤,睁开了眼睛,眼前一切诡异的事物都已消失,只剩了这木屋里真实而混乱的景像。 以及小红棠瞪着大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小脸…… ……她正张大了嘴,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看到自己醒来,才嗖的一声跳开,警惕的看着自己。 “这是……” 胡麻都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上面有着乌黑的牙印,那是被小鬼咬过的痕迹。 “胡麻哥哥疯了,血食不够吃,便去吃黑太岁,好像要疯掉了,样子吓人……” 小红棠一边说,一边悄悄把手藏在了身后,袖子掳了下来,其实刚刚胡麻看见了,她手都抡了起来,似乎一口咬不醒自己,嘴巴子就要抽下来了。 “所以刚刚只是因为接触了黑太岁,产生了诡异的幻觉?”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再度看向周围,刚刚那不寒而栗的感觉,竟是找不回来了,一切都仿佛只是一场梦境,醒了也就醒了 但真的只是幻觉? 胡麻心里并不这么想着,但却也决定先不在这里深究,只是慢慢在脸上露出了笑容,故作了轻松模样,向小红棠道“行了,事情办妥了,小红棠这次帮了大忙。” 听着自己受到了夸奖,小红棠歪头打量着胡麻,见他似乎没有了刚刚那么吓人的模样,高兴的眼睛都弯了。 “我的事办妥了,那就该处理外面的事了。” 胡麻深呼了一口气,微一沉吟,便向了小红棠说道“小红棠,把你篮子给我看看!” 小红棠不知他要做什么,乖乖的把自己挎在了胳膊上的篮子给他,胡麻揭掉了这篮子上盖着的红布,就看到篮子里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其中还有不少是自己给了她,让她拿着玩的。 但是略翻了翻,却还是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黑色的骨头,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顾小红棠瞪大了的眼睛,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想好了出手的事情,胡麻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从旁边的包袱里翻出了红灯娘娘的灯笼,这是红灯会弟子每到一个新地方,都必然要带着的东西。 摘下罩子,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笼里面的油盏,胡麻这才拎在了手里,另外一只手抓起了锯齿刀。 轻咳一声,向了小红棠点头。 于是不明所已的小红棠便忙替他打开了门,落在外人眼里,这门像是自动打开的。 胡麻提了红灯笼,从木屋里走了出来,看向了一片狼藉的山谷,低低的叹了一声“猴儿酒这伙计,头也真的是硬啊……” …… …… 受到了黑太岁影响,诡异莫名的乌雅,乌公族长以身为皿法炼出来的邪异蛊虫,请落了九天莲花圣母降临的一钱教法王,以及一位入了府的老守岁,尽皆联手攻向了乌颂。 而他则是以七个化身的姿态,拦在了矿脉之前,身边无数蛊虫飞舞,每一具身体,都照出了一片恍惚变化的影子,交织纵横,几乎淹没了半个山谷。 这种神秘莫测的蛊术,硬是让他扛住了这四位联手的进攻,但是身边无数蛊虫落地,化身一具一具的崩溃,就连他身边的石头与山壁,也在一块一块的无声崩裂。 如今随着这几方本是不同阵营的人联手逼近,交织而来的威压,皆压在乌颂身上,他的七具化身,已经毁掉了四具,就连剩下的三具巫人化身也已有了崩溃之兆,看着只是在勉强支撑而已。 眼见随着距离拉近,乌颂定是第一个先死。 蛊虫背上的乌公族长,看着这一幕,已经又是惊疑,又是激动,前方那用红布遮掩着的矿脉,仿佛已经到了近前。 他似乎可以听到里面的神秘召唤,感受到了巫神降临的迫切意志。 一切都是如此的唾手可得,近在咫尺。 却也没想到,恰在这时,忽然谷内,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旋即,一抹红灯笼的光亮,幽幽出现,将这浓重的如同深夜般的黑暗,悄然撕开了一条口子。 一个提着灯笼的身影,缓缓自黑暗深处,慢慢走了出来,目光扫过了如今正狼藉一片的山谷,摇了摇头。 轻声叹道“一群不懂规矩的家伙,把我们娘娘这血食矿,搞成了什么样子啊?” ps推荐一本读书年代文《重生后,我家娇妻越来越漂亮》 第三百九十二章 煞气冲身 “红灯笼?” 山谷里正斗得昏天暗地,四个本事非凡的人,正要一鼓作气,将乌颂击溃,打开矿脉,却冷不丁走出这么一个人,倒是让正气势凶戾,打算联手杀掉乌颂的两边人,泄了一口气。 再是怎么心焦与惶急,也不由得分出了几分注意力,看了胡麻与那盏红灯笼一眼。 然后,便又再一次看向了乌颂,请动了九天莲花圣母降临到身上的一钱教法王,口中已是急急念咒,身边小鬼呜呜作响,身边纸钱燃烧,飘起点点鬼火。 乌雅则是无声大叫,唤醒了地上那一只只僵死的蛊虫,密密麻麻,黑色潮水一般的向了乌颂那三具化身爬去。 至于乌公族长,本来就注意力一直放在了矿脉之上的他,更是只知道发出声声虫鸣,回荡在山谷里,如同潮水,一层接着一层的向了乌颂身前涌去,如同拍击着岸堤。 别说是乌颂,就连这山谷之中,普通的割肉匠们,在这回荡在整个山谷的虫鸣声里,也一直头晕脑胀,呕吐不已,如今有些,已是有气无力,身子都软了。 “都不理我?” 胡麻见了众人看了自己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的模样,倒是怔了一下,心里来气便挑着红灯笼,迈着主人的步伐向前走了过来。 “你便是那位老阴山周二爷的徒弟?” 但还没走出两步,却是忽地听到了一声大喝,一尊仿佛高大无比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只见那位庄二爷的师傅,孙老爷子却成了第一个拦住了自己的人,如今的他,脸色发青,看着不像活人,身上也滚动着层层恶煞之气,一双凶目,死死盯着胡麻,忽地劈头盖脸就骂: “不懂事的小子,还不快快滚到一边去?” “你是守岁人,自己这身本事怎么学出来的难道不知道?” “这般不爱惜自己性命,枉费了你家师傅对你的一番苦心调教,枉送了自己的小命!” “……” “诶?” 才刚刚亮了個相,便被人指了鼻子一顿破口大骂,确实是胡麻没有意识到的。 更没有意识到的是,是这老守岁如此不留情面的骂自己,却又不是那等寻常的仇家之间互相激怒,虽然说起来荒唐,但胡麻倒似乎真从他话里,听出了些许维护之意。 想到了刚刚他对待周大同等人,也是这个态度,倒是既觉得有些意外,细想起来,却又非常合理了。 这大概便是同一门道之间的人,彼此的惺惺相惜吧? 如此心里转过了弯,便也不生气,只是目光在场间一扫,笑着道:“咱是红灯娘娘手底下的管事,便要为红灯娘娘办事。” “她老人家派我来到了这矿上,咱就得替红灯娘娘看好这矿上的东西,老人家,你们擅自闯来,在我们这里斗法杀人已是不敬,但瞧在你刚才没有对我师弟们下手,便饶你个面子。” “现在还不给我速速退去?” “……” “哗!” 那位铁桥孙老爷子,顿时大怒,一来他虽是入府,但刚刚这场斗法里面,并未出着大力,毕竟那巫人诡异凶险,自己是入府守岁,也要提防中招。 二来九天莲花圣母已经上了法王的身,自己抢在这时候出风头,是对堂上客不敬,所以如今这冒出了头来的红灯会管事,倒正好该着由自己来撵到一边去。 当然,顺手给这小子一巴掌,也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以免白白惹怒了那几位,葬送了性命。 喝声中,已是一掌雄浑拍来,他如今使出了入府的功夫,身子竟仿佛变成了妖魔一般,劲力涌动,煞气滚滚,一掌之间,其势无匹,寻常人碰着,光是掌风,便能将小命也丢了。 这千真万确,正是入府守岁人才会有的能耐,而且不是乞儿帮季堂那等刚刚入府的守岁,还是有了绝活的老守岁。 明明只是活人,但却已经炼得有如妖魔之躯。 “呼!” 胡麻心里也是警醒着,但面上却只作无碍,一手提了红灯笼,三柱道行皆入了香炉之中,浑身气血运转,腾出来的右手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结结实实拍了过去。 那入府老守岁是全身炼死,使出了妖魔般的力量,胡麻则是全身炼活,鼓动气血,又使这阳刚绝活,与对方直接硬碰硬的交手。 “嘭!” 两人两掌相交,巨大的力量激起层层涟漪,又传递到了对方身上。 胡麻只觉浑身骨头挤压磨擦,似乎要散架,但因着自己入府之前,借了镇祟府的煞气,洗过全身,根基之扎实,难以想象,因此这会子虽是刚刚入府,但这体魄却也表现出了过人之能。 虽然只觉阴气入体几乎打的自己直接闭气,但却是强自忍住,撑住了身子,脸色都没有变化几分。 “诶?” 胡麻撑住了,但那入府老守岁却是顿时吃了一惊,忽地抽掌后退,就连脸上那如恶鬼一般的青面模样,都瞬间消褪。 却不是他吃了亏,而是吓到了。 他是入府守岁,自不会真的一上来便打死这个小孩,所以虽然用了绝活,但一身力道却也只是隐忍不发,只是想着让胡麻知道厉害,乖乖离开。 却不曾想,对方也使出了绝活,看起来居然并不输于自己,那也就是说…… “这他娘的,也是位入了府门的守岁?” “该死的庄二昌,这点子眼力都没有,还说什么跟人搭手输了,你一个登阶,跑去跟人入府的搭手?” “便是连我也骗了……” 到了这会子,已经不是考虑谁强谁弱的时候了。 光是看到胡麻入了府,便将他给吓了一跳,因此直接收手,表情惊惶,心里已不知涌出了多少疑问:“这么年轻便已入府,那么他的师傅呢,得是多大本事?” “这小子不会是大执刀的徒弟吧?他的师傅,不会是那养命周家的人吧?” “……该死,他师傅好像真的姓周,不就是叫周二爷?” “……” “老先生让我!” 而胡麻却已收回了手掌,藏于身后,只觉右手冰冷刺骨,血管便像是要撑爆了一般。 但气魄却是分毫不落,反而挟着一掌击退了入府守岁的气势,陡乎间转身,向了那边正与乌颂再度斗了起来的一钱教法王与乌雅看去,喝道:“都聋了不成,没听见我红灯娘娘旨意?” 怒目向前看去,如今猴儿酒分明便已落入了下风,他的三具化身,遭到了一钱教法王,乌雅,与蛊虫的联手袭击,少了一个孙老爷子,并不重要。 毕竟这老家伙刚刚也一直在摸鱼。 而在这一会功夫里,这三位已经联手逼近了他的身前,那三具巫人化身,分明已有了崩溃征兆,自己再不帮手,怕是就晚了。 随着怒喝,已是双目忽地一凝,便隐约有无形阴冷气力凝聚,狠狠的击向了那一钱教法王的后背。 “唰!” 守岁人入府,便有了目击之能,双眼一凝,能将身子虚弱的人普通人吓得发呆。 便是普通游秽近身,也一个眼神,便能让对方散了一半的魂,狼狈逃走。 但若是用在门道里的人身上,会有效果,但不那么大,但是如今那法王身上,附着的是莲花圣母,胡麻这双眼看去,却是瞬间激怒了她。 堂上客不能接受普通人这般无礼,那法王瞬间便已回身,只见眼睛里只有眼白,而且呼的吹了一口气,顿时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如大雪纷纷,将周围变得鬼鬼森森,不似人间。 胡麻手里的灯笼,飘飘荡荡,将熄未熄。 察觉到那一股子阴气袭面,胡麻心里,也着实不敢大意。 这还是他头一次以自己这血食帮小掌柜的身份,与堂上客交手,虽然只是请落下来的堂上客,不知道这法王能背起她几分法力,但也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心里做足了准备,凝神以待。 面上却是直接撑住了这口阴风,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化,维持住了体面,只是手里的红灯笼飘飘荡荡,脸色也骤然阴沉了下来。 灯笼灭不灭其实不重要因为胡麻根本没有请红灯娘娘来。 平时血食矿上的事情,红灯娘娘是不会亲自过来的,当然,胡麻是受娘娘宠信的,有办法让她来,但也没要必要。 万一她来了,一看这么大阵仗,直接一脑袋跪下了怎么办? 可虽然没有请来红灯娘娘,威风却是有必要的,胡麻厉声喝中,便将红灯笼向后一扔,身后跟着,又不敢靠近的小红棠便立刻跳起来,把红灯笼接在了手里。 再下一刻,胡麻忽然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了黑色骨头,凑至嘴边,猛吸一口气,忽地向了骨头吹出,霎那间,已是天昏地暗。 滚滚煞气骤然生起,袭卷一方山谷,满谷里本来点着不少火盆,油灯,便是刚刚的蛊蜂再厉害,也不会往火盆上撞,如今还是好端端的亮着。 但在这一刻,却是所有火苗,忽地都变成了碧绿色,鬼气森林,飘乎不定。 满谷之中,只剩了小红棠手里拎着灯笼,散发出了妖异的红光,诡异在空中划出了晦暗莫名的弧线,伴随着这滚滚煞气,勾勒出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诡异氛围。 但只有转生者看得明白,这是比划“OK”的字样。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破法相 不知道猴儿酒在这当口,能不能准确的捕捉到自己释放的信号,但胡麻这一出手,确实立刻给他解了围。 原本被三大非人层次压制着的三位化身,忽然同时抬起了头,竟是全然不管那一边九天莲花圣母身边飘来的鬼火纸钱,也不理会乌公族长附身的蛊虫虫鸣,而是欺身向前,来到了乌雅身边 三个化身,同时伸出了已经烂光了血肉的手臂,抓住了乌雅。 身上纷纷爬出了蛊虫,似乎要钻进乌雅的身体里面去。 这已是无法形容的危险,等于将所有化身,皆曝露在了九天莲花圣母与乌公族长面前,一着不慎,便有可能彻底被这两人摧毁。 但同样也在这时,胡麻自黑色骨头里吹出来的煞气,已是滚滚向前涌去,九天莲花圣母娘娘身边飘着的鬼火纸钱,顿时一片片的熄灭,化作灰烬飘散,也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就连乌公族长以虫鸣引动的整片山谷的邪异气机,也忽在这一刻,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那蛊虫发出来的虫鸣声,都一下子变得暗哑,使得周围受虫鸣影响的割肉工匠们身上为之一轻,三具化身身上承受的压力,也在这一霎,顿时消散。 乌公族长附身的蛊虫,急的吱吱直叫,但已短时间内不成气候。 “呼喇喇……” 但同样也在这一刻,那位九天莲花圣母附身的一钱教法王,终于转身向了胡麻看来,空洞的眼神里,已隐约有了凶戾之色。 手里兰花指一捏,身边那些被她强行拘来的小鬼,便忽地化作了一阵阵诡异阴风,向了胡麻身后的灯笼扑去。 后面的小红棠瞧着这么多小鬼冲了上来,吓得脸都绿了,论起一挑一,小红棠可没怕过谁,但这么多小鬼一起冲了上来,小红棠也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围殴。 但也在这时胡麻已经忽地将手里的骨头握在手里,飞快念咒,周围本就已经弥漫在了山谷之中的煞气,更是忽地盘旋汇聚,呜呜作响,骤然之间,涌向了那圣母的身边。 只见得一阵呜哩哇啦的乱响,被莲花圣母附身的一钱教法王,居然被吹得退了一步,迷了眼睛,而她身边的小鬼,却已分明没这么好运。 这些驱使小鬼的手段,正是堂上客最拿手的手段,如今在民间传闻之中,地狱门关,世间无处不存邪祟,游秽,小鬼,而他们,便可以轻易的强行招到自己的身边来。 寻常一只游秽,普通人胆气壮了,也不怕,遇着二爷这样的,更有可能被…… 但是两只,三只,却又不同。 如同身子壮的人,被小鬼吹上一口阴气,自是不怕,但若是连续不断,被十只八只小鬼吹到脸上一口阴气,却又不同。 而堂上客,便有这等本事,强行拘来四面八方之灵,身边就一下子形成了一个鬼窝,不必用别的手段,这些小鬼一拥而上,便是活人难以想象的恶梦。 可在这一刻,胡麻吹来那一股子煞气,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甚至没等这九天莲花圣母反应过来,便只觉周身生寒,身边小鬼竟是一只接着一只,被完全的吹没,影子都已融化。 强行霸道,凶戾可怖,就算是她,也难以想象。 一时间,这位一钱教法王,或说九天莲花圣母,后退了几步,瞪起眼睛,难以置信的看了过来,脸上竟似有大怖之意,可瞧见了那红布遮着的矿脉,却还是改变了决心。 竟是再次强行的一步踏上,拦起了兰花指,作怒目之状,口中发出了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艰涩话语来。 随着话声,那位一钱教的法王,忽然一身气血,在肉眼可见的消耗了下去,脸色枯黄干瘪,身上的袍子,都仿佛一下子肥大了一圈。 胡麻看的分明,这是那上了身的堂上客生了气,在强行借给她更多法力,而这法王一身本领是有限的,背不动这么多法力,已是自身寿命都在快速削减。 而随着那艰涩话语的念育,这位法王身边,也明显出现了弥漫的雾气,隐约之间,响起了鬼神哭嚎之声,夜色仿佛一层层的化开,她身周的场景变化,一切景物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朵花莲,大放光明,上面一位看不清面孔的神圣身影端坐,轻轻向前指出,周围顿时金光大作,向前碾压了过来。 “啊?” 见着这一幕,就连刚刚还找着机会向前凑的孙老爷子,都给吓了一跳,忙忙抬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竟是这位堂上客,强行降下了法身,以无边法力,要驱散这谷内的煞气。 可关键是,至于么? 一钱教供奉一神二圣,催财改运避刀枪,这些高高在上的堂上客,那都是受人膜拜的神明,能请下一道旨意来,便是多大的福份,如今,居然直接降了法身下来? 但他是抬袖遮着眼睛周围那些躲在了屋里或是各个犄角旮旯里的割肉工匠们,却都已经纷纷支撑不住,眼神已经迷离了,扑通通的跪倒磕头。 就连周大同他们,也只是撑了一下,也跟着感觉神魂迷离,向了那金光大作的幻象里面磕头膜拜。 而老算盘,第一时间就跪了,跪的比割肉工匠们还要快。 “不许跪!” 却也就在这一刻,胡麻忽地咬牙厉喝,这是他头一次与堂上客交手,正是长见识的时候,却是要记清对方的模样。 只是观察之中,却也不敢怠慢,迎着对方现出法身,金光大作,他也状作凶怒,陡然一声厉喝:“何方乡野妖祟,竟敢在我红灯娘娘面前撒野?” 喝声中,已是忽地抽刀在手,妖异的锯齿刀,上面斑驳缺口,每一个都浮现凶戾之气。 同一时间,另外一只手,却是紧紧握住了黑色骨头,转身之间,凑到嘴边,再次用力的吹了一口气,比刚才那一口气还长,顿这骨头里面,便顿时涌出了更加凶戾的煞气来。 他使了入府守岁的功夫,入府守岁,便代表着七窍已成,可由活炼死,皆可通阴阳,如今使这阴口功夫,便如天然咒语,可吹出这骨头里本来就蕴含的煞气。 而借了这一股子煞气,胡麻头顶之上,红灯飘摇,仿佛受了法力加持,忽地大喝一声,向前踏出了一步。 手里的锯齿刀挟了他这入府守岁的惊人力道与滚滚煞气,一刀向前剁了出去。 “嗤!” 滚滚煞气随着这一刀向前涌去,竟是瞬间,便已将那法身周围的金光吹得黯淡,旋即这一刀结结实实的剁到了法身下的莲花上。 “嘭!” 那金光大作的莲花,忽地破碎,上面端坐的神秘身影,也嗷的发出了一声叫喊,金光碎裂。 哪里有什么莲花,哪有什么神秘的身影,居然只是几块堆在了一起的苞米棒子,上面坐着個一脸皱纹的老太太。 身上皆是毛绒绒的毛发那脸瞧着,与其说是像人,倒不如说是狐狸。 胡麻则是一手接过了小红棠手里提着的红灯笼,大步向前逼去,手里锯齿刀寒光森森:“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原来只是一只山间老狐狸成了精,也敢自称堂上客?” “呼!” 随着他手里的红灯笼光芒逼近,周围已是幻象顿消。 整片山谷里,跪倒在地上的一众割肉工匠等等,不辨所以,只看到胡麻提了红灯笼,另一手提刀,大步向前逼去,竟是吓得那一钱教法王跌跌撞撞向后退去,脸色惨白。 退了几步,从她身上,却是忽然有个老太太模样的影子滚了出来。 满脸的惊恐,被打出了身体之后,竟是片刻也不停留,就地一滚,便已化作了一阵阴风跑了,连带着这天上纷纷飘飞着的纸钱,也飘飘摇摇的坠地。 “啊这……” 所有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包括了旁边的孙老爷子,皆被这威风凛凛的一幕吓到,对那提了红灯笼的身影,充满了敬畏。 而胡麻则是满意的握住了这块黑色的骨头。 便如当初杀死了青衣恶鬼留下来的青布,本身也拥有着当初青衣恶鬼的大半法力,所以才被山君系在了小红棠的胳膊上。 这五煞神被斩杀之后,掉出来的黑色骨头,同样有着强横的煞气。 入府之前,胡麻还做不到将这骨头里的煞气逼出来,但如今入了府,七窍皆有了由生炼死带来的本能,就连神魂也有了与之前不同的转变,却是可以激发里面残留的煞气了。 而五煞神是何等存在,那是堂上客,曾经的走鬼门道护法神。 而这位被一钱教护法请上了身的莲花圣母,说是堂上客,其实也只是个案神,与五煞神的位格,离得那叫一个天差地远。 所以,哪怕只是五煞神留下来的一块骨头,里面的煞气冲出来,她便也立时不敌,只能狼狈的逃窜。 当然,外人不明白这里面的究竟,只看到了阵阵煞气纵横,诡异的红灯笼左右摇晃,只当是红灯娘娘释放一缕气息,便逐走了这莲花圣母。 一时对这红灯笼满心敬畏,心里嗖嗖的冒着凉气,膝盖一软,倒是又一个头磕了下来。 PS荐书:书名:那就让她们献上忠诚吧! 简介:穿越到一个秩序混乱,充满各种诡异物品的灾变世界,邱途发现自己竟然睡了大人物的情妇. 灾变能力、诡异物品有:可以擦除自己在别人心中印象的雌黄石;亲吻就可以召唤风暴的异兽头颅;可以储存情绪的银元;打人却可以增加好感度的翻转药水等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巫人之祭 “诸位老少爷们,怕个什么,只要有咱红灯娘娘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谁敢来咱们这矿上作乱?” 而驱走了那堂上客,胡麻也很满意,只是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现,只是提了红灯笼,大步的绕了矿上走了一圈,身子引动了煞气,将这谷内残存的蛊虫气机扫灭一空。 最后,飞身而起,将红灯笼挂在了牌楼上,幽幽红光,大放光明。 旁边那些整整一晚上,也不知受了多少惊吓,几次三番险些丧命的割肉工匠们,皆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纷纷向了那红灯笼磕头跪拜。 如今那边的巫人还在作乱,但心里却已真个起了对红灯娘娘的深深敬畏,只觉拜了红灯,便连这心里也安生了起来。 倒是在一片深沉敬畏里,老算盘颇有些瞠目结舌,望着那牌楼上红光幽幽的红灯笼,以及正背了一只手,持刀向谷内走来的胡麻,暗自想着:“我们家红灯娘娘,有这么厉害呢?” “小东西才刚建了庙,按理说刚才那只野狐狸的道行,都要比她深的厉害啊……” “……” 而胡麻挂上了红灯笼,抬头向谷外看去,却也并未放松,反而低低的叹了一声:“这群巫人,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头顶之上,红灯笼的光芒安静垂落,将四下里不见五指的黑穿透,照亮了一片片幽隐模糊的轮廓,胡麻看到了山谷外面,那片密密麻麻,不透风般的林子。 也看到了那一株靠近了山谷的树边,一张惨白冷漠的脸,就一直站在了谷外,隐没在了黑暗之中,直到被幽幽红光照亮,才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不仅是那一张脸,外面密密麻麻的树边,还有着无数张人脸,他们皆站在了树边,有老,有少,有妇人,也有孩童,在红灯笼的光芒照出山谷外时,他们就一直这么沉默的站在了黑暗之中。 挂上红灯笼前,他们如同不存在,冷不丁照到了他们的脸,便吓人一跳。 每一个人,都穿着巫人的黑色衣服,头顶上缀着银色饰品,在红灯笼下反射出了幽幽的光。 “啊哟……” 就连旁边的孙老爷子,冷不丁瞧见了这一幕,都心里一惊,低呼了一声,他是个聪明的,见到那位一钱教法王身上请下来的东西都被驱走了,便收了动手的心思。 这会正琢磨着如何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是個置身事外的人,如今却随了胡麻这红灯笼挂起来,向外一张,冷不丁心里一惊。 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比深夜里看到了鬼还吓人。 “怎么?” 胡麻倒是低低笑了一声,主动向这位老先生搭话:“老先生只觉得自家徒弟聪明,知道暗中报信,却没想过,人家巫人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孙老先生张口,竟是哑然。 无形中的沉默,便似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给了人莫名的压力。 想来,这都是由乌公族长叫来的,或者说,是他一开始,就跟这些人说好了的,这不是乌公族长的某个决定,而是整个巫人群体,共同要做的一件大事。 先是由猴儿酒封谷,保证这山谷里面的东西不被运走,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被采割,然后乌公族长做好准备,带了能能与乌雅,进入谷中,利用谷内人的恐惧来炼制蛊虫。 若能炼成,自然可以掌控整片谷里的形势,但也防着出现意外,这群谷外待候的巫人,便是他准备的后手。 能以智取,便以智取,若无法智取,那么所有巫人一拥而上,便是将谷里的所有割肉工匠杀掉,强夺矿脉里的东西,也在所不惜。 以胡麻刚刚在木屋里听到的动静来看,乌公族长整个的计划里,只有负责封谷的猴儿酒,出了一会意外,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所以他只能由外面的巫人来代替猴儿酒,向了谷里的人下蛊。 一钱教的人过来,抓住了林子里下蛊的人,还以为把人家的把戏都拆穿了,却不料,恰是这才戳了马蜂窝,一得到信,所有的巫人便都跟着来了。 他们还只当这是某几个人的争斗,但是巫人,早已把这件事视作了他们整个族群的大事。 只不过,他们早先只是封矿,那么,是什么时候开始,决定了整个族群,一起出动,过来谋这血食矿里面的东西的? 胡麻微一细想,倒是不由苦笑,正是头顶上这红灯笼。 一开始巫人只是封谷,想来还没想好要不要做这么绝,但是红灯笼挂了上来,他们便也害怕了,一番衡量下,才有了如今这番让人不寒而栗的阵仗。 心里想着,胡麻便站在了牌楼下,红灯笼的光芒之中,缓缓背起了双手,眯起眼睛,向外看了过去。 谷外,那隐没在了黑暗里,时不时被红光照亮的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也都在看着他,双方沉默对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吱吱”“吱吱” 而与谷外的沉默相比,谷里却只显得无比的热闹。 不得不承认,这猴儿酒,或者说乌颂,真他娘的是一位天才啊! 通过早先一番斗蛊,转生者在普通人里,往往都能算得上是个天才,学本事的机会比别人大太多了。 但猴儿酒,却是在转生者里,都算得上是一位天才了。 刚刚他独自一人扛了九天莲花圣母,一位入府守岁,吞下黑太岁变成了邪异模样的乌雅,以及附身在了神异蛊虫之上,拥有诡异神通的乌公族长,居然都没有被打死。 这四人联手,得是什么境界才敢硬撑?但他竟是撑了下来,七具化身,居然都留下了三具,已是难以想象的本领。 而如今,自己借了五煞的骨头出手,已是瞬间驱走了九天莲花圣母,给猴儿酒减轻了近半压力,又废掉了那只神秘蛊虫的大半神通,他头顶上的压力却也瞬间减少,有了绝佳的机会。 而如今的他,正借了这机会…… 治病? 刚刚自己给他创造了机会,使得他抓住了乌雅,按理说,三具化身同时近身,他便有了无数毁掉乌雅身体的机会,无论此时的乌雅身体里藏了什么,只要这具身体被毁,便也无计可施。 但他没有,而是三具化身,皆抓住了乌雅,身上的蛊虫纷纷不断,皆爬进了乌雅的身体里。 若是用这法子害人,那便是最惨的折磨人手段,但胡麻知道猴儿酒不会对乌雅做这些,所以,他是想借自己身上的蛊虫,试图驱散乌雅身体里的一些东西? 不由低低叹了一声:“该死的妹控啊……” 既然乌颂如今腾不出手来,那外面这群巫人,自然也只能自己对付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握紧了黑色骨头,也握紧了锯齿刀的刀柄,身边自有阴冷煞气缠绕,站直了身体,身形如与红灯笼融为一体,拦在了谷前。 “乌雅,乌雅……” 另一厢里,乌公族长附身的蛊虫,在不时的发出断断续续的鸣叫,试图唤醒乌雅,但如今的乌雅,随着蛊虫入体,居然也僵在了当场,良久,良久,都木偶般没有反应。 而身后,胡麻的接近,也给了乌公族长莫大的压力,他都不知道,自己以身为皿,才炼制出了这等神异蛊虫,怎么就被对方轻易破了神通? 这些红灯会里的汉人,本领是有的,但在他的印象里,也只如庄二昌,怎么却这么厉害? 于是,惊恐之下,他也终于发出了尖锐的,诡异的动静。 谷外那些沉默的站在树边,一直安静等着,几乎让人觉得他们好像没有灵魂的巫人,便也忽然之间,动了起来。 因为他们太沉默,也太听话,以致于让人看着,他们的动作仿佛异常的统一一样,他们纷纷从自己的身边,拿出了各种各样的蛊盆,然后默默的跪了下来。 神色虔诚,认认真真,向了自己的蛊盆,缓缓的叩拜,动作缓慢,却不停。 一拜,两拜。 因为人数太多,竟仿佛是他们跪拜的动作,引起了一阵风声,渐渐的,他们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一个,身形半透明的影子,跟在了他们身边,绕着那个蛊盆,围成了一圈磕着头。 外面的巫人本来就人数极多,如今这些半透明的影子出现,跟着他们磕头,便如同整片林子里面,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谷内,连那位入府的孙老爷子,也不由得脸色一变,脚步略踉跄,下意识便找要逃走的路线。 老算盘才刚刚松了口气,向外一看,却忽然吓得脸色惨白。 胡麻也脸色微凝,手里握着的黑色骨头收了起来,面对着谷外沉默叩拜的巫人,已是不由沉沉的叹了口气。 他看到,随着巫人的叩拜,出现在了他们身边的半透明影子,越来越多,一个个皆是面无表情,只知道跟着他们的动作拜向蛊盆,甚至身上还有着诸多残缺或是虫蛀的痕迹。 渐渐的,便有无形的黑气,随着他们的叩拜浮现了出来,头顶上的月亮,本就阴晦莫名,如今更是被这黑气悄然遮挡,形成了巨大且诡异的阴影。 邪神!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巫蛊恶物 巫人也有先人逝去的,只不过,不像拜老火塘子的大羊寨子,让先人本身来受香火。 他们因着自己的习俗,先人,也是献祭给了虫的。 如今,随着这群巫人无声的跪拜与祈求,这曾经一代代逝去的先人,便也随之被召唤了出来,形成了一种古老且诡异的风俗。 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胡麻才将黑色的骨头收了起来,黑色骨头自然是厉害的,但五煞神毕竟已经被斩了,他自身的位格还在,但灵性却已经不在。 借由这骨头里的煞气,胡麻可以吓退那些堂上客,但却吓不到堂外的。 这群巫人,通过一代代的祭祀,与内心里的虔诚,一代代先人神魂,皆为蛊虫祭品,已经炼制出了,某种强大且恐怖的东西,而这个东西,除了邪神,胡麻没有别的词来形容它。 他想到了来血食矿之前二锅头给自己的提醒,堂上客自是厉害,有案、台、府、殿之高下,但那些未受册封的乡野邪祟,同样有着自己的品阶与高下之别。 游、邪、恶、封! 游秽、邪祟、恶物、自封神! 如今这些巫人,便分明是因为他们的虔诚,再加上一代代的奉养,已经祭拜出了一种超出了邪祟,拥有着神秘力量的恶物,甚至更高? 简单来说,这东西,已经是结合了巫蛊与老火塘子两种形势的怪异存在。 “这他娘的,猴儿酒最初的目的,就是杀了这东西?” 胡麻都心里暗惊,早先还不觉得,如今却是越想越觉得,猴儿酒这狗东西,胆子真是大的可以啊…… 这玩意儿怎么斗? 余光都瞥见那位入了府的孙老爷子,这会子已经下意识的在后退了,入府之人,不可谓不强大,但如今,他们面对的却不是可以正常衡量的东西。 入了府的,再强也只是个体,但是外面这个,却已经属于族群的图腾,那玩意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个人对标。 看样子自己不能配合猴儿酒啊…… 按照猴儿酒之前的计划,还想着等这玩意儿真正来到了人间,有了身体之后,再杀了呢,纯粹是痴人说梦,仅是现在这样,便已经很可怕了。 正想着时,山谷里面,乌公族长附身的蛊虫,也在断断续续,发出了几声鸣叫。 这声音里满是沉痛与决断,他也知道,终究还是用上了最后这個方法,而这个方法,族人又会付什么样的代价。 便如一钱教法王请下堂上的莲花圣母,那是把自己当成了蜡烛来燃烧,如今这群巫人,通过膜拜来请这“巫神”现身,同样也是在利用这样的方法。 论起道行,自然没有一个巫人比得上法王,但所有巫人一起,付出的便不知道比法王高了多少,请下来的东西,所蕴含的法力,当然也就是无法想象的强大。 只是,事后这群巫人,怕是都会折寿,甚至一命鸣呼。 但既然已经开始,他还是发出了最后的命令,于是,谷外沉默祭拜的巫人,便同时发出了呢喃低语声,听起来仿佛是某种诡异的祈祷。 随着祈祷声笼罩在了他们身上的影子,便也越来越浓重了,已经淹没了外面这一整片深林。 巨大的影子,浓重到了一定程度,便如同化变成了一个蛊盆,从这蛊盆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爬了出来,随着他的爬出,他的影子便张牙舞爪,一点点向了山谷覆盖过来。 “嗤嗤……” 仅是那东西爬出来的声音,便已经让人心里难受至极,浑身有种爬满了虫子一样的窒息感,捂住了耳朵,都无法阻止这声音。 而那不停蔓延变化的影子,更仿佛有着神秘而诡异的力量,要将整片山谷都吞没。 挂在了牌楼上的红灯笼,那一点微光,在这巨大的黑色影子之前,简直不堪一击,倾刻间便要被彻底吞没。 “糟糕了,快逃命……” 山谷里面,老算盘吓的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惊叫着“这玩意儿不是个人能对付的,那得是堂上的神灵亲身来此才能解决得了……” “请到身上来的都扛不住呀……” 而另外一边的铁桥孙三老先生,更是惊的心里发毛,立刻便生出了逃走的念头,四下里找着活路,只是心里纠结这法王,还有那些徒子徒孙,真不要了? “呼……” 但同样也在这时,看着空中飘荡的红灯笼,胡麻深深吸了口气,向了山谷里面的猴儿酒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默自语道“你说要干掉这种玩意儿,我也配合你了……” “只希望你小子,别掉链子啊……” “……” 说了此话,只是猛得一瞪眼,三柱道行,尽在香炉之中,全身化死,一片幽冷自顶门直贯足底,冷目幽幽,同时口中大喝“孙老爷子,过来搭把手!” “诶?” 听得他这一声大喝,那边正准备溜号的铁桥孙老爷子,整个人都懵住了,诧异回头“你叫谁?” “我跟你搭什么手?” “你这小子跟人这么不见外的么?” “……” “都是守岁一脉,左右分不出个里外人,这谷里不是咱的师弟与伙计,便是你的徒弟与好友,难道你要看着他们死不成?” 胡麻则是一声厉喝,说了出来,同时迎着外面那深沉无比,在黑暗里扭动模糊身子的邪异存在,一声厉喝,反而大步踏出了谷来,红色灯笼都似生出了异象,洒出了一片诡异的血光。 “好!” 孙老爷子也是要面子的,最喜欢在守岁人这一脉里的辈份上说事,一听胡麻这么讲了,再加上谷里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自己,便也一声厉喝。 此一时彼此一时,刚刚虽然交了手,如今不一样了不是? 大喝声中,便已向前抢出了几步,与胡麻一左一右,站在了牌楼外面的两侧。 同一时间,那蛊盆里的东西,也已经越爬越快,越爬越高,它的影子,便也投射出来的越大,正飞快的向了这片山谷里面蔓延过来。 “喝!” 胡麻与这孙老爷子,两个人都已站到了牌楼外面,分立两侧,迎着那分明无形,但却有着无端惊悚恐怖的黑色影子,忽然同时作出了动作,一个双手轻抱,向前一揖。 一个左拳右掌,重重相击。 “哗啦!” 四鬼揖门与孙老爷子的绝活同时使了出来,只见得两人身上,皆是鬼气森森,犹如二员把门恶鬼,似乎把这牌楼都变成了鬼门关,呼啸阴气绕身旋转,竟是一时挡住了影子的蔓延。 “嗤嗤嗤嗤……” 那从巨大的黑影里爬出来的东西,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杂乱诡异声更加的急促了起来。 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急着要将这两人吞噬,涌进谷里。 但偏偏,拦路的不是别个,是两位入府守岁,再诡异的力量,他们也能扛上这么一下,被他们守了牌楼,别说入谷,便是头顶上的红灯笼,都没有熄灭。 “小子,该出手了……” 但自身的压力自己知道,孙老爷子哪怕是入府,也绝对不想跟这玩意儿斗上,碍于面子,帮着胡麻挡了一下,便低吼了起来。 这入了府的小守岁,分明便是有大来历的,既让自己过来搭手,想必便是要争取一点时间,使出别的招来,再加上自己也不好扔下所有人,直接便逃走,这才顺势答应了下来。 但若是这小子没有别的招,自己可也就直接撒手,回去再炼个三五十年回来跟这玩意儿斗了。 这也是他回来的底气,挡一挡就挡一挡嘛,反正挡不住了还能跑。 可他也没想到,他心里刚生出了这念头,向了那黑影深深一揖,将其阻止在了门外的胡麻,便已忽地抽身而退,直接将压力全留给了孙老爷子。 “?” 孙老爷子都懵了“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 但幸好,胡麻并不是转生就逃了,而是后退了两步,拔出锯齿刀便向了地上一插,借了刀上煞气,暂时阻着。 同时脚下踏起了镇祟书上的步法,飞快踏出了七步,同时伸出了手去,厉声一声“剑来!” 旁边随时待命的小红棠抓着红木剑就跑了出来,半路上就倒转了剑柄,将红木剑递到胡麻的手里,下一刻,胡麻的步法也已经踏完,站在了早就选好的一个方位。 早先几天,自己以防巫人之名,带人巡逻之时,便已经悄悄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布置,做好了起坛的准备,只是还缺了最后一个镇物。 而如今,他全身化死,幽幽荡荡,自己便是一个镇物,用来补上法坛最后一缺。 这是他守岁入府之后的第一个福利,总算有机会尝试将守岁、走鬼两种本事,合为一路。 立定于此,法坛已成,注视着注视着那庞大无比,幽森诡异的巨大黑影,手持红木剑,向了红灯笼一指,沉喝道 “红灯藏命鬼娥娇,娘娘法驾过冥桥!” “红灯娘娘助我……” “……” 但那只是表面功夫,暗地里却是捏印顿足,念起镇岁消咒“天地四方听我令,神鬼幽魂莫留停,神光消解诸邪气,朗朗乾坤荡荡清!” “吾言即令,吾令即法,疾!” “……” 镇岁书上所载拘、枷、消、杀四大咒,如今胡麻终于有机会将“消”字咒使了出来。巫人也有先人逝去的,只不过,不像拜老火塘子的大羊寨子,让先人本身来受香火。 他们因着自己的习俗,先人,也是献祭给了虫的。 如今,随着这群巫人无声的跪拜与祈求,这曾经一代代逝去的先人,便也随之被召唤了出来,形成了一种古老且诡异的风俗。 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胡麻才将黑色的骨头收了起来,黑色骨头自然是厉害的,但五煞神毕竟已经被斩了,他自身的位格还在,但灵性却已经不在。 借由这骨头里的煞气,胡麻可以吓退那些堂上客,但却吓不到堂外的。 这群巫人,通过一代代的祭祀,与内心里的虔诚,一代代先人神魂,皆为蛊虫祭品,已经炼制出了,某种强大且恐怖的东西,而这个东西,除了邪神,胡麻没有别的词来形容它。 他想到了来血食矿之前二锅头给自己的提醒,堂上客自是厉害,有案、台、府、殿之高下,但那些未受册封的乡野邪祟,同样有着自己的品阶与高下之别。 游、邪、恶、封! 游秽、邪祟、恶物、自封神! 如今这些巫人,便分明是因为他们的虔诚,再加上一代代的奉养,已经祭拜出了一种超出了邪祟,拥有着神秘力量的恶物,甚至更高? 简单来说,这东西,已经是结合了巫蛊与老火塘子两种形势的怪异存在。 “这他娘的,猴儿酒最初的目的,就是杀了这东西?” 胡麻都心里暗惊,早先还不觉得,如今却是越想越觉得,猴儿酒这狗东西,胆子真是大的可以啊…… 这玩意儿怎么斗? 余光都瞥见那位入了府的孙老爷子,这会子已经下意识的在后退了,入府之人,不可谓不强大,但如今,他们面对的却不是可以正常衡量的东西。 入了府的,再强也只是个体,但是外面这个,却已经属于族群的图腾,那玩意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个人对标。 看样子自己不能配合猴儿酒啊…… 按照猴儿酒之前的计划,还想着等这玩意儿真正来到了人间,有了身体之后,再杀了呢,纯粹是痴人说梦,仅是现在这样,便已经很可怕了。 正想着时,山谷里面,乌公族长附身的蛊虫,也在断断续续,发出了几声鸣叫。 这声音里满是沉痛与决断,他也知道,终究还是用上了最后这個方法,而这个方法,族人又会付什么样的代价。 便如一钱教法王请下堂上的莲花圣母,那是把自己当成了蜡烛来燃烧,如今这群巫人,通过膜拜来请这“巫神”现身,同样也是在利用这样的方法。 论起道行,自然没有一个巫人比得上法王,但所有巫人一起,付出的便不知道比法王高了多少,请下来的东西,所蕴含的法力,当然也就是无法想象的强大。 只是,事后这群巫人,怕是都会折寿,甚至一命鸣呼。 但既然已经开始,他还是发出了最后的命令,于是,谷外沉默祭拜的巫人,便同时发出了呢喃低语声,听起来仿佛是某种诡异的祈祷。 随着祈祷声笼罩在了他们身上的影子,便也越来越浓重了,已经淹没了外面这一整片深林。 巨大的影子,浓重到了一定程度,便如同化变成了一个蛊盆,从这蛊盆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爬了出来,随着他的爬出,他的影子便张牙舞爪,一点点向了山谷覆盖过来。 “嗤嗤……” 仅是那东西爬出来的声音,便已经让人心里难受至极,浑身有种爬满了虫子一样的窒息感,捂住了耳朵,都无法阻止这声音。 而那不停蔓延变化的影子,更仿佛有着神秘而诡异的力量,要将整片山谷都吞没。 挂在了牌楼上的红灯笼,那一点微光,在这巨大的黑色影子之前,简直不堪一击,倾刻间便要被彻底吞没。 “糟糕了,快逃命……” 山谷里面,老算盘吓的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惊叫着“这玩意儿不是个人能对付的,那得是堂上的神灵亲身来此才能解决得了……” “请到身上来的都扛不住呀……” 而另外一边的铁桥孙三老先生,更是惊的心里发毛,立刻便生出了逃走的念头,四下里找着活路,只是心里纠结这法王,还有那些徒子徒孙,真不要了? “呼……” 但同样也在这时,看着空中飘荡的红灯笼,胡麻深深吸了口气,向了山谷里面的猴儿酒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默默自语道“你说要干掉这种玩意儿,我也配合你了……” “只希望你小子,别掉链子啊……” “……” 说了此话,只是猛得一瞪眼,三柱道行,尽在香炉之中,全身化死,一片幽冷自顶门直贯足底,冷目幽幽,同时口中大喝“孙老爷子,过来搭把手!” “诶?” 听得他这一声大喝,那边正准备溜号的铁桥孙老爷子,整个人都懵住了,诧异回头“你叫谁?” “我跟你搭什么手?” “你这小子跟人这么不见外的么?” “……” “都是守岁一脉,左右分不出个里外人,这谷里不是咱的师弟与伙计,便是你的徒弟与好友,难道你要看着他们死不成?” 胡麻则是一声厉喝,说了出来,同时迎着外面那深沉无比,在黑暗里扭动模糊身子的邪异存在,一声厉喝,反而大步踏出了谷来,红色灯笼都似生出了异象,洒出了一片诡异的血光。 “好!” 孙老爷子也是要面子的,最喜欢在守岁人这一脉里的辈份上说事,一听胡麻这么讲了,再加上谷里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自己,便也一声厉喝。 此一时彼此一时,刚刚虽然交了手,如今不一样了不是? 大喝声中,便已向前抢出了几步,与胡麻一左一右,站在了牌楼外面的两侧。 同一时间,那蛊盆里的东西,也已经越爬越快,越爬越高,它的影子,便也投射出来的越大,正飞快的向了这片山谷里面蔓延过来。 “喝!” 胡麻与这孙老爷子,两个人都已站到了牌楼外面,分立两侧,迎着那分明无形,但却有着无端惊悚恐怖的黑色影子,忽然同时作出了动作,一个双手轻抱,向前一揖。 一个左拳右掌,重重相击。 “哗啦!” 四鬼揖门与孙老爷子的绝活同时使了出来,只见得两人身上,皆是鬼气森森,犹如二员把门恶鬼,似乎把这牌楼都变成了鬼门关,呼啸阴气绕身旋转,竟是一时挡住了影子的蔓延。 “嗤嗤嗤嗤……” 那从巨大的黑影里爬出来的东西,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杂乱诡异声更加的急促了起来。 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急着要将这两人吞噬,涌进谷里。 但偏偏,拦路的不是别个,是两位入府守岁,再诡异的力量,他们也能扛上这么一下,被他们守了牌楼,别说入谷,便是头顶上的红灯笼,都没有熄灭。 “小子,该出手了……” 但自身的压力自己知道,孙老爷子哪怕是入府,也绝对不想跟这玩意儿斗上,碍于面子,帮着胡麻挡了一下,便低吼了起来。 这入了府的小守岁,分明便是有大来历的,既让自己过来搭手,想必便是要争取一点时间,使出别的招来,再加上自己也不好扔下所有人,直接便逃走,这才顺势答应了下来。 但若是这小子没有别的招,自己可也就直接撒手,回去再炼个三五十年回来跟这玩意儿斗了。 这也是他回来的底气,挡一挡就挡一挡嘛,反正挡不住了还能跑。 可他也没想到,他心里刚生出了这念头,向了那黑影深深一揖,将其阻止在了门外的胡麻,便已忽地抽身而退,直接将压力全留给了孙老爷子。 “?” 孙老爷子都懵了“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 但幸好,胡麻并不是转生就逃了,而是后退了两步,拔出锯齿刀便向了地上一插,借了刀上煞气,暂时阻着。 同时脚下踏起了镇祟书上的步法,飞快踏出了七步,同时伸出了手去,厉声一声“剑来!” 旁边随时待命的小红棠抓着红木剑就跑了出来,半路上就倒转了剑柄,将红木剑递到胡麻的手里,下一刻,胡麻的步法也已经踏完,站在了早就选好的一个方位。 早先几天,自己以防巫人之名,带人巡逻之时,便已经悄悄设下了一个又一个布置,做好了起坛的准备,只是还缺了最后一个镇物。 而如今,他全身化死,幽幽荡荡,自己便是一个镇物,用来补上法坛最后一缺。 这是他守岁入府之后的第一个福利,总算有机会尝试将守岁、走鬼两种本事,合为一路。 立定于此,法坛已成,注视着注视着那庞大无比,幽森诡异的巨大黑影,手持红木剑,向了红灯笼一指,沉喝道 “红灯藏命鬼娥娇,娘娘法驾过冥桥!” “红灯娘娘助我……” “……” 但那只是表面功夫,暗地里却是捏印顿足,念起镇岁消咒“天地四方听我令,神鬼幽魂莫留停,神光消解诸邪气,朗朗乾坤荡荡清!” “吾言即令,吾令即法,疾!” “……” 镇岁书上所载拘、枷、消、杀四大咒,如今胡麻终于有机会将“消”字咒使了出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光消孽咒 每一个门道,入了府,都代表着登堂入室,迈进了新的天地。 胡麻守岁入府,便是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比入府前的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只可惜,毕竟只是才刚入府,没学过入府层次的绝活与本事,就连入府之后本身的异处,都还没适应。 照常来说,这个阶段的守岁人不会与人交手,除了占有极大优势,不然都是撒丫子跑路。 但胡麻比别人还有个优势,便是镇岁书上的本事,以前他守岁的本事与镇岁书上的本领,只能各耍各的,彼此皆搭不上手。 但入了府,却可以以守岁之身做法镇物,再以走鬼法坛加持守岁之身,便是还没学过守岁门道里的入府绝活,也有了与外面那恶物斗上一场的底气。 “呼!” 迎着外面那庞大无匹的扭曲黑影,他人于法坛之中,骤然吸了一口气,便如长鲸吸水,滚滚阴气被他吞入腹内,然后用力向前吐出。 这口气吹到了红灯笼上面,那红灯笼散发出来的细弱红光,顿时明光大作,借了法坛之力,竟犹如一片滚滚的火云,浩浩荡荡,向了谷外那神秘深沉的黑影烧了过去。 “唰哩啪啦!” 那巨大的黑影覆盖了整片山林,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蛇虫爬动之声,似乎可以吞没一切。 但如今红光烧了过来,却顿时有一大片一大声的黑影,被烧得瓦解,收缩,消融,翻来覆去,聚散不定。 其中还夹杂着某些巫人骤然醒来,惊慌哭嚎声。 蔓延到了牌楼前的黑影,非但没有侵入谷中来,甚至被这一股子火光烧得直接缩了回去,里面隐约有某种可怖的事物,正在疯狂的抽搐冲撞,哀嚎不已 那红灯笼上面的火,其实便是一种神光,阴祟邪气,触之即消,普通走鬼人起了坛,也可以利用符火,蜡烛,吹出这一道火焰。 但通常也只是烧一下子就完了,法力跟不上,自己也没这能耐。 可胡麻如今却是以守岁之身驱坛上法力,守岁人这一口气何其之长,直将红灯笼上面的红灯,吹成了一条火龙,蔓蔓卷卷,从左至右,几乎将这巨大的黑影直接撕成了两半。 若说那覆盖了整片林子巨大的黑影,本是一個蛊盆,如今,这蛊盆甚至已堪堪破裂。 “我的娘来……” 谷里的人只是看到那庞然大物的影子,已经接近了山谷,却随着胡麻手持红木剑,谷前红光火大作,影子顿时后退收缩,看不见的黑暗里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而守在了谷前的孙老爷子,却是一阵哀嚎,人都快跪了“红灯娘娘的法力,居然这么高深的?” “那我还拜什么一钱教啊……” “……” 他是入府老守岁,年岁又长,见多识广,不是不清楚,这群巫人叩拜请来的东西厉害,已经不是寻常的手段可以对付得了。 堂上客若是亲临,那或许可以,但请堂上客,也是分不同的方法的最弱的一种方法,便是带了堂上客的信物,只要念咒,便能让堂上客降临一丝法力,行使神通。 更厉害的一种,则是走鬼人起坛借力,那可以请来堂上客三成法力,若有秘法信物,则会更多。 比起这更高的,则是负灵人以自身为烛,请来堂上客附身,那是没有上限的,能请来多少法力只看自己舍得燃烧多少性命,能背多少法力。 但孙老爷子很确定,面对这巫人叩拜请来的玩意儿,哪怕是一钱教法王那种请法,都对付不了,而如今,这红灯会小掌柜用的,却分明只是最简单的一种方法,居然就重创了外面那东西? 这岂不是代表着,红灯娘娘一丝法力,便强过了一钱教法王用性命背着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的?” 恰也在此时,山谷之中,骤然响起了一声绝望的哀鸣。 那是附身在了蛊虫身上的乌公族长,一张脸已经皱在了一处,刚刚忽然有堂上客借了法王之身降临,以及这红灯会管事出手,破了自己的虫鸣,断绝满谷气机,他都没有这么吃惊。 一切如意算盘被打碎,迫不得已靠了巫人叩拜请来巫神降临,本就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败俱伤的一招,但谁一能想到,仍是一下子受了重创? 惊惧绝望之下,他不停的发出虫鸣,在祈求,催促,只想着谷外的巫神能够进来。 这也确实没办法,老实说,动手之前他心里盘算了无数回,没有一回能想到巫神已经降临,但居然被人挡在了谷外…… “喀喀喀喀……” 同样也在他心里祈祷着时,外面的巫神同样出现了仿佛是愤怒的情绪,它自然也不想百般忍耐,伴随着鳞片磨擦声与腥臭气扑鼻的气息,巨大的黑影也再次向谷里蔓延过来。 这一次分明更加凶戾,倒像是黑色的潮水倒灌过来。 肆虐的阴风与扭曲诡异的力量,使得谷外的一株株大树,皆发出了仿佛人耳可以听见的痛苦哀嚎,一株一株,被扭成了麻花形状,轰然倒地。 “果然不好对付啊……” 而胡麻收了这口气,心间微沉,那玩意儿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身为凝聚了不知多少蛊虫邪诡之力与巫人先祖灵魂与活人血肉的存在,它也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被自己烧了这半晌,居然还有反扑之力,竟想着直接冲撞自己的法坛。 他低喝一声,手里的红木剑在掌中一翻,插在了地上。 扭曲诡异的影子冲撞过来,轰隆声中也不知多少树木折断,连这环抱山谷的崖壁,都已经被崩出了无数的裂口,碎石纷纷坠落,扬起烟尘无数。 法坛首当其冲,直接接下了这巫神的冲击。 谷内众人,都仿佛身在噩梦,不知何时便要被无形的恶鬼吞噬,但他们看不清谷前的具体,只能看到那盏红灯。 仿佛被狂风暴雨冲击洗涮,飘飘摇摇几番将欲被吹飞,或是熄灭,但那盏红灯笼,硬是坚持了下来,挂在了牌楼之上,仍然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红光。 心里愈发得到了印证,倒是想要笑出来,以入府守岁的自身为镇物,起了法坛,人借坛力,坛由人起,竟是有了出奇的神效。 想破坛,先要让自己这镇物扛不住。 但偏偏,守岁人,尤其是入了府的守岁人,别的本事不好说,但确实是挺能扛的。 “等不得了……” 而在这令人心神颤栗的斗法之中,最煎熬的却仍是乌公族长,一心只想钻进矿脉里的他,无数次回头看向牌楼,盼着那盏红灯笼被吹熄,或是直接被撕烂掉。 但它却仍是稳稳的挂在那里,散发出了令人恐惧的红光。 它也想前去为巫神助阵,却是不敢靠近那红光,打从心底的恐惧,也想帮着身边的乌雅,解决掉正与其僵持住的乌颂的三具化身,但同样不敢,与外面那个相比,他甚至更怕乌颂。 尚未进入矿脉,它附身的蛊虫,便不算是完全炼成,有以虫鸣慑人心魄的神通,但也随着谷内气机被煞气冲散而断绝,一时无法接续。 眼见得如此僵持下去,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它竟是忽然之间,心一横,直接冲出了蛊盆,向那处红布遮着的矿脉冲了过去。 蛊虫离了蛊盆,便已全无护佑。 但在这一刻,他只想进入矿脉,也只担心旁边的乌颂,会出手拦着自己,可是结果居然出乎意料的顺利,眼看着自己冲进矿脉,乌颂的三具化身,甚至都没有转头看过自己一眼。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进不进矿脉,注意力都只是在乌雅身上。 就连乌公族长都有些恍然“若是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进入矿脉,那刚才废这么大的劲拦着自己做什么?” “嗯?” 而在不远处胡麻也微微皱起了眉头,却并不着慌,只是冷眼看向了猴儿酒,暗想着究竟该如何与他联手,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这家伙一开始只是想杀掉巫神,但如今,他的目的似乎也变了。 心思电转之间,乌公族长也确实抓住了空子,心间大喜,势如闪电,直接穿透了那矿脉外面围着的红布,甚至撕裂了堵在外面的层层木架,眼看着便要直接进入矿脉之中。 这一幕直吓得不远处的割肉工并周大同等人,都跟着吓了一跳,但却忽地听见了咚的一声,那只蛊虫,竟是被弹了出来。 似乎有点晕头转向,脑袋上都磕出了一个包。 人人惊愕,不知道怎么回事。 缩在一块门板后面的老算盘,颤巍巍伸出了脑袋,有些尴尬的道“我早先就看出了那姓庄的不怀好意,特意封了矿脉,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我也偷偷在外面……” “又封了一层……” “……” “?” 牌楼之下,正借了坛与外面的巫神对抗的胡麻耳目聪明,任何一点动静也逃不出他的耳朵,听到了这各方面,都嘴边不由得抽了抽“老狐狸啊……” 自己借了之前巡逻的机会,悄悄在周围设下了走鬼人的布置,以防意外,没想到,这老家伙也没闲着…… 只是苦了乌公族长。 而经得这么一耽误,胡麻心里,也已经有些警醒,眉头皱了起来,深深向了谷内看了一眼,都是转生者,能不能不要这么不靠谱? 如今我已仁至义尽,你却还不出手,难不成真让我亮出本事,先把你当个邪祟给镇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杀死巫神最好的方法 “乌雅,执蛊,拜巫!” 也因着乌公族长不顾一切想要冒险冲进矿脉里面去,却顶出了一个包,形势便忽地出现了始料未及的转变化。 如今的他,或者说这条宝贝蛊虫,离了蛊盆,却入不得矿脉,便也一下子陷入了左右皆无护着之物的境地,心惊神丧,立时拼命叫喊了起来。 便如那只金蚕,虽然厉害,本身却是极弱,一只鸡也给吃了下去,如今的蛊虫更是如此,虽然虫鸣便可以慑人心魄,可操控气机,拥有诡异力量,但若无防护,一脚也能踩死。 而如今,无论是近在咫尺的乌颂化身,还是身后正在走来的胡麻,甚至是那些割肉工匠与守岁小徒弟,只要愿意,都可以过来一脚将自己给踩成肉泥。 心惊之下,他也终于顾不上,忽然扯起嗓子,发出了一串古里古怪的晦涩叫声。 随着他这拼了命一般的叫声,旁边的乌雅,以及外面的巫神,同时都生出了剧烈的反应,似乎可以感觉到这只蛊虫的危险。 正被乌颂的三具化身抓着,被无数蛊虫爬进了身体的乌雅,本来已经变得极为安静,甚至仿佛有了苏醒的迹象。 却随着乌公族长这一声叫喊,忽地惊醒了过来,身上有着诡异的黑色花纹,如同活物,同时向外一震那三具已经爬出了所有蛊虫的巫人化身,已经有了崩溃之兆。 而在外面,数次试图进入山谷的巫神,也仿佛因着这警兆,忽地反应了过来,那漫漫无边的黑影,忽地分向两边,犹如流水,漫过了山坡石壁,穿过了花草高树,远远的向了谷内涌了过来。 就连胡麻,在这一刻,也神情微沉…… 这玩意儿居然认输了? 如今算起来,本质上,是自己起了坛,在与这巫人请出来的东西斗法,当然论起法力,自己与他差得远,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个人的能耐,永远也不能跟那些族群的东西抗衡,双方存在本质都不一样。 只是,胡麻借了守岁的本事来驱使坛上法力,又借了坛上法力,来加持守岁之身,这才使得自己有了与对方抗衡的本事,简单来说,就是不一定打得过你,但能伤你。 你想破我法坛,却没那么容易。 这等存在,往往忍受不了这么大的屈辱。 但如今危机骤现,这堂堂邪神,竟是自甘在坛前退缩,分散了影子,试图绕过红灯,自别处入谷。 而这,偏偏也恰是起了作用,胡麻毕竟法力有限,起的坛没那么大,最多也只能护住身后在法坛范围之内的周大同与诸位矿工,无力护住整片山谷。 目光微冷之下,胡麻也只是向了山谷深处看了一眼,该看看那个疯子的本事了。 自己已经尽了力,这玩意儿更像是无数神魂与邪异集合体,是散的,无法拘来,也因为是散的,想施枷咒也做不到,无法拴住一汪水,也无法锁住一捧沙,便是杀,也不好杀。 自己以镇岁书上的消咒毁了他近半法力,便已经是到了极限,这番表现,怎么说也不能说差了…… 至于你,同为转生者,好歹也得交個答卷出来了吧? …… …… 轰…… 随着诡异的影子流进了山谷,乌颂的化身便忽地彻底崩溃,里面涌出了一窝黑色的尸养蜂,也瞬间便已被巫神的部分法力所淹没,并直接吞噬得干净。 “乌雅,快……” 乌公族长见状,也是心间一喜,叫道“现在只有你了,全族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 随着乌公族长的苦苦哀求,震散了乌颂的三具化身,表情也似略略回缓的乌雅,也缓缓的扬起了头。 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化身为蛊虫的阿爹,她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握起,如同谷外的巫人一样,作出了默默祈祷的姿势。 而在这一刻,巫神进入了山谷之中的部分法力,立时向了乌雅身上涌去,一圈一圈诡异的黑纹,出现在了她的手臂,腰间,腿上。 扭曲而诡异的力量,瞬间充斥了整片山谷,就连牌楼下的胡麻,也微微皱眉。 他能看得出来,乌雅正在被内里的某种东西杀死,彻底的杀死,如果说早先的乌雅,还只是受到了某种东西影响,在发疯,那么如今的她,便是在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也就在这时,忽然之间,远处林间,再有一道笛声响起。 这笛声与之前化身吹奏不同,更为优雅,动听,落在众人耳中,也更清楚。 其中蕴含的某种只有蛊人知道的力量,却也更加的强大,就连正在跪地祈祷的乌雅,也不由一呆,微微抬头,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的眼睛,向笛声响起处看去。 便看到,迷迷蒙蒙的蛊蜂之中,正有一个人影缓缓现身,他穿着白色的袍子,披头散发,赤了脚走在林子里面,眼睛淡漠无神,手里握着竹笛。 随着他从山谷旁边的斜坡上现身,流动着的诡异黑雾与变化不停的影子,便皆被无形的力量驱散,胡麻都感觉到,便是在与自己对抗的巫神,都仿佛有了些颤栗反应。https:/ “乌雅救不回来了,她吃了太多黑太岁……” 缓步来到了近前,白袍披发的男子,深深看了乌雅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目光看向了那只附着乌公族长人脸的蛊虫,似乎有着浓浓的痛苦与失望,低声道 “所以阿爹,你真的为了这所谓的巫神,不惜害了所有人的命,是么?” “……” “是你害了乌雅……” 乌公族长同样愤怒,仿佛发出了实质性的声音来“若不是伱拦着,我早已进入矿脉,又何须连累乌雅,连累谷外那么多同族?” 如今的他似乎有了底气,刚刚被胡麻破掉的虫鸣神通居然隐隐有复苏之势,叫声尖锐,引得整片山谷气息轰鸣。 “族人?” 但出人意料,山坡上的乌颂,或者说猴儿酒,却是出其的冷静,他手里的竹笛轻轻挥动,风声吹过孔窍,便发出了空幽幽的声音,将乌颂族长附身的蛊虫虫鸣冲散于无形之中。 然后他看向了乌公族长,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道“阿爹,你真的如此顾念族人么?”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放你进矿脉去的啊,只有让你信奉的这所谓巫神真正降生了,我再将这它杀掉才能护住乌雅与族人。” “但如今,我也改变主意了,准备换一种方法杀死它……” “……” “杀?” 乌公族长,还是第一次听到乌颂亲口说出“杀”这个字眼,一时怔住,但旋即便是疯狂的冷笑“你疯了,你真的疯掉了……” “你妄想杀掉巫神……” “巫神是我巫人神明,但凡还有一位巫人存在,巫神便永不会死……” “……” “他刚才已经在谷口吃亏了呀,能吃亏便能死不是么?” 猴儿酒听着他的话,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声音低低的说道“你说的虽然也对,但既是巫人活着,他便不会死,那我把这些族人,全都杀了不就完了?” “杀光所有族人?” 纵是如今这种状态下的乌公族长,也忽地怔了一下,甚至有些不太明白乌颂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连牌楼处的胡麻,也忽地心里有些怪异,没有反应过来。 “趁了你在这里炼蛊,我回了一趟寨子。” 身上穿着白袍的男子,手里握着竹笛,慢慢的看着乌公族长,道“我知道你带了一半的族人,过来帮忙,寨子里还留了一些,于是,我就将他们全都给杀了,用来养蜂。” “我想看看你所谓护佑族人的巫神,会不会把这消息告诉你。” “但是它没有,可见它根本不像你说的,是庇佑我们的神,寨子里的族人死的再多,也比不上这矿脉里的东西重要。” “……”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的抬头,看向了谷口的方向,那里,有着寨子里的另外一半族人,他仿佛也眼睛失焦,好一会,才慢慢的道“而现在,我打算借用他们的命,来杀死你的巫神。” “它已寄生在我们寨子上太久了,甚至与我们寨子里的死去的人与蛊虫,都合为了一体……” “那么,当最后一个供养他的巫人死掉,理论上,它也应该会死掉的吧?” “只是杀人多些,但能验证猜想,也是值得的……” “……” “你……你怎么敢?” 乌公族长附着在了那虫子身上,最后残留的意识,都被这一幕冲击到了。 几乎要直接崩溃。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乌颂会做这样的事情。 难怪这个疯子,中间消失了一阵子,不知去向,自己还只当他是又犯了疯病,不知躲到子哪里,原来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去了寨子里。 也难怪刚刚他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材料来喂养尸养蜂,而现在的他…… 无法形容的恐惧与绝望,以虫鸣的形势响彻在了整个山谷,乌公族长这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了几乎要让他崩溃的冲击,口中只能发出这样的一句话。 也不仅是他,就连外面,正分明与胡麻对抗着的巫神,也骤然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颤栗,那是分明的恐惧。 而迎着他们的恐惧,乌颂定定的出神,然后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迷茫的微笑,道“不敢么?” “但我已经动手了呀……”“乌雅,执蛊,拜巫!” 也因着乌公族长不顾一切想要冒险冲进矿脉里面去,却顶出了一个包,形势便忽地出现了始料未及的转变化。 如今的他,或者说这条宝贝蛊虫,离了蛊盆,却入不得矿脉,便也一下子陷入了左右皆无护着之物的境地,心惊神丧,立时拼命叫喊了起来。 便如那只金蚕,虽然厉害,本身却是极弱,一只鸡也给吃了下去,如今的蛊虫更是如此,虽然虫鸣便可以慑人心魄,可操控气机,拥有诡异力量,但若无防护,一脚也能踩死。 而如今,无论是近在咫尺的乌颂化身,还是身后正在走来的胡麻,甚至是那些割肉工匠与守岁小徒弟,只要愿意,都可以过来一脚将自己给踩成肉泥。 心惊之下,他也终于顾不上,忽然扯起嗓子,发出了一串古里古怪的晦涩叫声。 随着他这拼了命一般的叫声,旁边的乌雅,以及外面的巫神,同时都生出了剧烈的反应,似乎可以感觉到这只蛊虫的危险。 正被乌颂的三具化身抓着,被无数蛊虫爬进了身体的乌雅,本来已经变得极为安静,甚至仿佛有了苏醒的迹象。 却随着乌公族长这一声叫喊,忽地惊醒了过来,身上有着诡异的黑色花纹,如同活物,同时向外一震那三具已经爬出了所有蛊虫的巫人化身,已经有了崩溃之兆。 而在外面,数次试图进入山谷的巫神,也仿佛因着这警兆,忽地反应了过来,那漫漫无边的黑影,忽地分向两边,犹如流水,漫过了山坡石壁,穿过了花草高树,远远的向了谷内涌了过来。 就连胡麻,在这一刻,也神情微沉…… 这玩意儿居然认输了? 如今算起来,本质上,是自己起了坛,在与这巫人请出来的东西斗法,当然论起法力,自己与他差得远,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个人的能耐,永远也不能跟那些族群的东西抗衡,双方存在本质都不一样。 只是,胡麻借了守岁的本事来驱使坛上法力,又借了坛上法力,来加持守岁之身,这才使得自己有了与对方抗衡的本事,简单来说,就是不一定打得过你,但能伤你。 你想破我法坛,却没那么容易。 这等存在,往往忍受不了这么大的屈辱。 但如今危机骤现,这堂堂邪神,竟是自甘在坛前退缩,分散了影子,试图绕过红灯,自别处入谷。 而这,偏偏也恰是起了作用,胡麻毕竟法力有限,起的坛没那么大,最多也只能护住身后在法坛范围之内的周大同与诸位矿工,无力护住整片山谷。 目光微冷之下,胡麻也只是向了山谷深处看了一眼,该看看那个疯子的本事了。 自己已经尽了力,这玩意儿更像是无数神魂与邪异集合体,是散的,无法拘来,也因为是散的,想施枷咒也做不到,无法拴住一汪水,也无法锁住一捧沙,便是杀,也不好杀。 自己以镇岁书上的消咒毁了他近半法力,便已经是到了极限,这番表现,怎么说也不能说差了…… 至于你,同为转生者,好歹也得交個答卷出来了吧? …… …… 轰…… 随着诡异的影子流进了山谷,乌颂的化身便忽地彻底崩溃,里面涌出了一窝黑色的尸养蜂,也瞬间便已被巫神的部分法力所淹没,并直接吞噬得干净。 “乌雅,快……” 乌公族长见状,也是心间一喜,叫道“现在只有你了,全族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 随着乌公族长的苦苦哀求,震散了乌颂的三具化身,表情也似略略回缓的乌雅,也缓缓的扬起了头。 眼角,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化身为蛊虫的阿爹,她慢慢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握起,如同谷外的巫人一样,作出了默默祈祷的姿势。 而在这一刻,巫神进入了山谷之中的部分法力,立时向了乌雅身上涌去,一圈一圈诡异的黑纹,出现在了她的手臂,腰间,腿上。 扭曲而诡异的力量,瞬间充斥了整片山谷,就连牌楼下的胡麻,也微微皱眉。 他能看得出来,乌雅正在被内里的某种东西杀死,彻底的杀死,如果说早先的乌雅,还只是受到了某种东西影响,在发疯,那么如今的她,便是在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也就在这时,忽然之间,远处林间,再有一道笛声响起。 这笛声与之前化身吹奏不同,更为优雅,动听,落在众人耳中,也更清楚。 其中蕴含的某种只有蛊人知道的力量,却也更加的强大,就连正在跪地祈祷的乌雅,也不由一呆,微微抬头,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的眼睛,向笛声响起处看去。 便看到,迷迷蒙蒙的蛊蜂之中,正有一个人影缓缓现身,他穿着白色的袍子,披头散发,赤了脚走在林子里面,眼睛淡漠无神,手里握着竹笛。 随着他从山谷旁边的斜坡上现身,流动着的诡异黑雾与变化不停的影子,便皆被无形的力量驱散,胡麻都感觉到,便是在与自己对抗的巫神,都仿佛有了些颤栗反应。https:/ “乌雅救不回来了,她吃了太多黑太岁……” 缓步来到了近前,白袍披发的男子,深深看了乌雅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目光看向了那只附着乌公族长人脸的蛊虫,似乎有着浓浓的痛苦与失望,低声道 “所以阿爹,你真的为了这所谓的巫神,不惜害了所有人的命,是么?” “……” “是你害了乌雅……” 乌公族长同样愤怒,仿佛发出了实质性的声音来“若不是伱拦着,我早已进入矿脉,又何须连累乌雅,连累谷外那么多同族?” 如今的他似乎有了底气,刚刚被胡麻破掉的虫鸣神通居然隐隐有复苏之势,叫声尖锐,引得整片山谷气息轰鸣。 “族人?” 但出人意料,山坡上的乌颂,或者说猴儿酒,却是出其的冷静,他手里的竹笛轻轻挥动,风声吹过孔窍,便发出了空幽幽的声音,将乌颂族长附身的蛊虫虫鸣冲散于无形之中。 然后他看向了乌公族长,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道“阿爹,你真的如此顾念族人么?”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放你进矿脉去的啊,只有让你信奉的这所谓巫神真正降生了,我再将这它杀掉才能护住乌雅与族人。” “但如今,我也改变主意了,准备换一种方法杀死它……” “……” “杀?” 乌公族长,还是第一次听到乌颂亲口说出“杀”这个字眼,一时怔住,但旋即便是疯狂的冷笑“你疯了,你真的疯掉了……” “你妄想杀掉巫神……” “巫神是我巫人神明,但凡还有一位巫人存在,巫神便永不会死……” “……” “他刚才已经在谷口吃亏了呀,能吃亏便能死不是么?” 猴儿酒听着他的话,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声音低低的说道“你说的虽然也对,但既是巫人活着,他便不会死,那我把这些族人,全都杀了不就完了?” “杀光所有族人?” 纵是如今这种状态下的乌公族长,也忽地怔了一下,甚至有些不太明白乌颂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连牌楼处的胡麻,也忽地心里有些怪异,没有反应过来。 “趁了你在这里炼蛊,我回了一趟寨子。” 身上穿着白袍的男子,手里握着竹笛,慢慢的看着乌公族长,道“我知道你带了一半的族人,过来帮忙,寨子里还留了一些,于是,我就将他们全都给杀了,用来养蜂。” “我想看看你所谓护佑族人的巫神,会不会把这消息告诉你。” “但是它没有,可见它根本不像你说的,是庇佑我们的神,寨子里的族人死的再多,也比不上这矿脉里的东西重要。” “……”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的抬头,看向了谷口的方向,那里,有着寨子里的另外一半族人,他仿佛也眼睛失焦,好一会,才慢慢的道“而现在,我打算借用他们的命,来杀死你的巫神。” “它已寄生在我们寨子上太久了,甚至与我们寨子里的死去的人与蛊虫,都合为了一体……” “那么,当最后一个供养他的巫人死掉,理论上,它也应该会死掉的吧?” “只是杀人多些,但能验证猜想,也是值得的……” “……” “你……你怎么敢?” 乌公族长附着在了那虫子身上,最后残留的意识,都被这一幕冲击到了。 几乎要直接崩溃。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乌颂会做这样的事情。 难怪这个疯子,中间消失了一阵子,不知去向,自己还只当他是又犯了疯病,不知躲到子哪里,原来他只是借这个机会去了寨子里。 也难怪刚刚他一下子有了这么多材料来喂养尸养蜂,而现在的他…… 无法形容的恐惧与绝望,以虫鸣的形势响彻在了整个山谷,乌公族长这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了几乎要让他崩溃的冲击,口中只能发出这样的一句话。 也不仅是他,就连外面,正分明与胡麻对抗着的巫神,也骤然生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颤栗,那是分明的恐惧。 而迎着他们的恐惧,乌颂定定的出神,然后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迷茫的微笑,道“不敢么?” “但我已经动手了呀……” 第402章 大邪祟 “?” 听着乌颂慢慢悠悠的话语,别说乌公族长了,就连胡麻都懵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大邪祟,大疯子啊” 甚至心里微颤“我让你别只顾着摸鱼,办点正事,没让你直接造这么大的孽啊” “他不是你阿哥,他不是乌颂,他是邪祟,他是妖魔” 如果内容错误请您用浏览器! “疯子,邪祟” 正在胡麻满心遗憾的向外看了过去,心里却是又莫名的微微一顿,看到了一种此前并未在意料之中出现的场景。 “只是这过程太庞大,缓慢,平时难以察觉,直到这特别的时间,才清晰展现了出来?” 那是半在地上,半在地下的山脉,又不是普通山脉,而是有诡异且庞大的血肉共生的肉山山脉,或者说是太岁老爷,正在将这些散溢之物汲取,吞噬。 蛊人以身为甲,培养本命蛊虫的不少,这是因为蛊人缺少近战的手段,被人靠近,便往往要吃亏,所以在身上养一只虫,最后关头,才会有那么个还手的可能。 这座湖,正在蒸发,干涸,而自己能留下来的,却只有这么一坛子 不得不承认,胡麻也是个心气高的,但在这一回,他自承不如了。 如同拉匣关灯,林子里的巫人,死的寂然无声。 “” 总之是更有活性的东西。 然后,你个猴儿酒,说灭就给人家灭了,还用了这么彻底的方法,打得他身崩道消。 “现在族里就剩了我们三个,我不信仰巫神,而伱已经不算是人了,所以,乌雅,本该是那所谓的巫神最后一位信徒呀” 她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理智,四肢扭曲,如同一只巨大的虫子,直向了山坡上的乌颂扑去,早先她还只是驱蛊对敌,但如今,她自己本身便成了蛊,成了人形的蛊虫。 “嘭嘭嘭” 若是让自己做这种事自己大概是做不来的,但再做不来,猴儿酒也把这件事情做了,自己能补救的是什么? 不要浪费啊! 旋即,额心里,忽然有一条一条鲜红色的虫子钻了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痕迹,蜿蜒蠕动,动作轻柔,画面甚至有他妈的一种诡异的美感。 “所以,我们之间差了什么?” 想着时,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心惊肉跳的向了谷外的林子里看去,随着他们叩拜出来的巫神身形溃散,那群巫人也皆已缓缓的显露了身形。 可外面却等于有一座湖啊 它在拼了命的挣扎,但越挣扎,身体崩溃的越快,由残缺而庞大的身体,变成了一块一块,又由这一块一块,消解,融化,一点点蒸发在这林子里。 随着那巨大的身躯崩溃,这受了一晚上蹂躏,充满了残枝败叶的林子与山石,如今也仿佛在蠕动着活了起来,如饥似渴一般,分享着这从巫神身上蒸发出来的东西,甚至都有了妖异的气质。 自己以入府守岁为镇物,走鬼法坛借法力,打上了红灯娘娘的旗号,还忽悠来了一位老牌守岁做盾牌,手持红木剑,脚踏七星步,硬是跟这可怖的巫神斗了个旗鼓相当,占了便宜。 “杀了他乌雅,一定要杀了他” 胡麻接过了罐子,打开塞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火折子点着了,便向罐子里一塞,谷外那庞然无匹的聚散邪气,便有丝丝缕缕,被他引进了罐子里。 只是可惜 乌公族长如今虽然已经半化为蛊虫,但也知道乌颂最大的弱点,他是怕虫的,所以,他曾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虫都挖了出来,都远远的扔掉了。 “快拿个罐子过来!” 抬头看向了谷外,胡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遗憾,自己引进了这坛子里的,便都已经算得上难得的好东西。 可是猴儿酒不是泄愤般的要杀人,在于谷内现身之前,他就已经向这片林子里的巫人下了蛊,在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时,这些巫人在他的眼里,便都已经是死人了。 但这些山林木石,还只是次要,浅之又浅的一部分,胡麻如今还在坛内,感知灵敏,气脉走向,无不了然于胸,竟是感到,如今这大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随着她的叫声,乌雅也痛苦的直起了身体,身边密密麻麻的气机交织碰撞,满谷里皆是蛊虫飞舞嘶咬,便如瞬间将这血食矿,变成了地狱一般。 他们跪在了林子里的各个地方,如今叩拜巫神的残留法力还在,甚至还在因着某种恐慌,正急于从这些巫人身上获取一些什么。 这些正不停叩拜下来的巫人,身子皆是忽地僵住,随着猴儿酒悠扬清柔的笛声响起,他们本就淡漠苍白的脸,也更加的没了血色,一个个的眼神尽皆变空洞。 胡麻甚至在这一刻,觉得有些好笑, 这個家伙在谷内现身,只是去告诉乌公族长一声,你所有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模模糊糊之间,胡麻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庞大的,尚未被采割的黑色太岁里,正有一部分,在汲取了这些散溢之物后,正隐约的转变。 同样也在这时,谷里,几乎陷入了彻底绝望与疯狂中的乌公族长,正借了虫鸣,喊出了最后的话“这个疯子亲自现身了,这是最容易杀死他的时候,一定要杀死他” 一九二.二二七.二四九.二一八 何止是不如,简直差得很远,这里到明州那么远! 但本来有着无数活人气息的树林,却也在这一刻,忽然死寂一片。 只是为什么会差得这么远呢? 只有乌颂没有,他蛊术再厉害,但他身上不会养蛊虫,所以,只要靠近了他的真身,便很容易可以将其杀死。 听见胡麻大叫,立刻跑进了木屋里,闷着头一阵乱找,然后用脑袋顶着一个罐子跑了过来。 转变成了白的?青的?红的? “” 内心里满溢着震憾以及无法说清的复杂情绪,看着外面那偌大巫神的崩溃与散溢的法力,胡麻也深呼了一口气,忽地大喝“小红棠” 这个发现,也使得胡麻心里微微一沉“这世上的人习惯了采割太岁,索取其间的神秘力量,但太岁,其实也一直在采割这个世界上的某种事物?” 仿佛是本可以吹过山川大泽的风被囚禁在了狭小空间里一样,肆意冲撞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还好小红棠反应得快,或者说,对这种事,她也是很机灵的。 “” 而如今的乌颂,确实是最容易被杀死的时候。 自己可没偷懒啊 青衣恶鬼被杀死,留下了一块青布,系在了小红棠的胳膊上,五煞恶鬼被斩之后,也留下了几块黑色的骨头,也很好用。 “” “你是因为外面那东西死了,所以生气,还是因为所有族人都死了,才生气的?” 可以看到,他身上松垮垮的白袍子 胡麻都觉得自己心脏颤了一下,他看着谷前这林子里,一个个人缓缓栽倒,看到就连他们身边跟着叩拜的先人残影,也仿佛因为失去了活人的寄托,正在飞快的消散。 “但你逼死了乌雅,所以,可不可以说,理论上,其实是你亲手杀死了你最信奉的玩意儿?” 这些恶鬼邪祟被杀之前,都有着一身法力,被杀死之后,也不会凭空消失,大多都会散溢,但也总是会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来的,而这巫神,又怎么可以浪费掉? 只可惜,这玩意儿活着时,没有具体的真灵,无法拘杀束缚,如今死了似乎也只是一团团的邪气,胡麻只能想办法留一点算一点。 死亡是可以让人感觉到恐慌的,那是一种活生生的东西忽然消,会让人有种空洞感,更不用说,这是几百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无他,人太多了,这是整整一族的人,这是几百个男女老幼,更不用说,还是他的族人。 “真奇怪,如今的你,才能让我感觉到像个真人。” “阿爹” 乌公族长并没有看向乌雅,他附身着的蛊虫,正在艰难的向了矿脉爬去,他最后的意识里,仍然难以想象眼前出现的画面。 就因为自己不够疯? “不对” 而在这时,山坡上的乌颂,却是连看也没有看向乌雅,脸上是谁也看不懂的表情,声音里也仿佛带了些呢喃,低低的说着“你好像很生气是么?” “” “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但是它获取不到了。 那是林子里面,那巨大黑影里藏身着的巫神,它在拼命的挣扎,巫人的死去,先人的消散,使得它那庞大而复杂的身体变成了无根之木。 “这巫神真的要被杀死了?” 看着这庞然大物从自己的眼前崩溃,消解,一时心里都涌动着无法形容的情绪 但想解决这巫神可是万万不能,能撑住就是赢了。 这个疯子怎么会这么可怕,每每自己已经感觉到他异常可怕,他又总是表现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厉害? 他若真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 听着乌颂慢慢悠悠的话语,别说乌公族长了,就连胡麻都懵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大邪祟,大疯子啊” 甚至心里微颤“我让你别只顾着摸鱼,办点正事,没让你直接造这么大的孽啊” “他不是你阿哥,他不是乌颂,他是邪祟,他是妖魔” 如果内容错误请您用浏览器! “疯子,邪祟” 正在胡麻满心遗憾的向外看了过去,心里却是又莫名的微微一顿,看到了一种此前并未在意料之中出现的场景。 “只是这过程太庞大,缓慢,平时难以察觉,直到这特别的时间,才清晰展现了出来?” 那是半在地上,半在地下的山脉,又不是普通山脉,而是有诡异且庞大的血肉共生的肉山山脉,或者说是太岁老爷,正在将这些散溢之物汲取,吞噬。 蛊人以身为甲,培养本命蛊虫的不少,这是因为蛊人缺少近战的手段,被人靠近,便往往要吃亏,所以在身上养一只虫,最后关头,才会有那么个还手的可能。 这座湖,正在蒸发,干涸,而自己能留下来的,却只有这么一坛子 不得不承认,胡麻也是个心气高的,但在这一回,他自承不如了。 如同拉匣关灯,林子里的巫人,死的寂然无声。 “” 总之是更有活性的东西。 然后,你个猴儿酒,说灭就给人家灭了,还用了这么彻底的方法,打得他身崩道消。 “现在族里就剩了我们三个,我不信仰巫神,而伱已经不算是人了,所以,乌雅,本该是那所谓的巫神最后一位信徒呀” 她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理智,四肢扭曲,如同一只巨大的虫子,直向了山坡上的乌颂扑去,早先她还只是驱蛊对敌,但如今,她自己本身便成了蛊,成了人形的蛊虫。 “嘭嘭嘭” 若是让自己做这种事自己大概是做不来的,但再做不来,猴儿酒也把这件事情做了,自己能补救的是什么? 不要浪费啊! 旋即,额心里,忽然有一条一条鲜红色的虫子钻了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痕迹,蜿蜒蠕动,动作轻柔,画面甚至有他妈的一种诡异的美感。 “所以,我们之间差了什么?” 想着时,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心惊肉跳的向了谷外的林子里看去,随着他们叩拜出来的巫神身形溃散,那群巫人也皆已缓缓的显露了身形。 可外面却等于有一座湖啊 它在拼了命的挣扎,但越挣扎,身体崩溃的越快,由残缺而庞大的身体,变成了一块一块,又由这一块一块,消解,融化,一点点蒸发在这林子里。 随着那巨大的身躯崩溃,这受了一晚上蹂躏,充满了残枝败叶的林子与山石,如今也仿佛在蠕动着活了起来,如饥似渴一般,分享着这从巫神身上蒸发出来的东西,甚至都有了妖异的气质。 自己以入府守岁为镇物,走鬼法坛借法力,打上了红灯娘娘的旗号,还忽悠来了一位老牌守岁做盾牌,手持红木剑,脚踏七星步,硬是跟这可怖的巫神斗了个旗鼓相当,占了便宜。 “杀了他乌雅,一定要杀了他” 胡麻接过了罐子,打开塞子,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火折子点着了,便向罐子里一塞,谷外那庞然无匹的聚散邪气,便有丝丝缕缕,被他引进了罐子里。 只是可惜 乌公族长如今虽然已经半化为蛊虫,但也知道乌颂最大的弱点,他是怕虫的,所以,他曾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虫都挖了出来,都远远的扔掉了。 “快拿个罐子过来!” 抬头看向了谷外,胡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遗憾,自己引进了这坛子里的,便都已经算得上难得的好东西。 可是猴儿酒不是泄愤般的要杀人,在于谷内现身之前,他就已经向这片林子里的巫人下了蛊,在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时,这些巫人在他的眼里,便都已经是死人了。 但这些山林木石,还只是次要,浅之又浅的一部分,胡麻如今还在坛内,感知灵敏,气脉走向,无不了然于胸,竟是感到,如今这大地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 随着她的叫声,乌雅也痛苦的直起了身体,身边密密麻麻的气机交织碰撞,满谷里皆是蛊虫飞舞嘶咬,便如瞬间将这血食矿,变成了地狱一般。 他们跪在了林子里的各个地方,如今叩拜巫神的残留法力还在,甚至还在因着某种恐慌,正急于从这些巫人身上获取一些什么。 这些正不停叩拜下来的巫人,身子皆是忽地僵住,随着猴儿酒悠扬清柔的笛声响起,他们本就淡漠苍白的脸,也更加的没了血色,一个个的眼神尽皆变空洞。 胡麻甚至在这一刻,觉得有些好笑, 这個家伙在谷内现身,只是去告诉乌公族长一声,你所有的族人,都已经死了。 模模糊糊之间,胡麻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庞大的,尚未被采割的黑色太岁里,正有一部分,在汲取了这些散溢之物后,正隐约的转变。 同样也在这时,谷里,几乎陷入了彻底绝望与疯狂中的乌公族长,正借了虫鸣,喊出了最后的话“这个疯子亲自现身了,这是最容易杀死他的时候,一定要杀死他” 一九二.二二七.二四九.二一八 何止是不如,简直差得很远,这里到明州那么远! 但本来有着无数活人气息的树林,却也在这一刻,忽然死寂一片。 只是为什么会差得这么远呢? 只有乌颂没有,他蛊术再厉害,但他身上不会养蛊虫,所以,只要靠近了他的真身,便很容易可以将其杀死。 听见胡麻大叫,立刻跑进了木屋里,闷着头一阵乱找,然后用脑袋顶着一个罐子跑了过来。 转变成了白的?青的?红的? “” 内心里满溢着震憾以及无法说清的复杂情绪,看着外面那偌大巫神的崩溃与散溢的法力,胡麻也深呼了一口气,忽地大喝“小红棠” 这个发现,也使得胡麻心里微微一沉“这世上的人习惯了采割太岁,索取其间的神秘力量,但太岁,其实也一直在采割这个世界上的某种事物?” 仿佛是本可以吹过山川大泽的风被囚禁在了狭小空间里一样,肆意冲撞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还好小红棠反应得快,或者说,对这种事,她也是很机灵的。 “” 而如今的乌颂,确实是最容易被杀死的时候。 自己可没偷懒啊 青衣恶鬼被杀死,留下了一块青布,系在了小红棠的胳膊上,五煞恶鬼被斩之后,也留下了几块黑色的骨头,也很好用。 “” “你是因为外面那东西死了,所以生气,还是因为所有族人都死了,才生气的?” 可以看到,他身上松垮垮的白袍子 胡麻都觉得自己心脏颤了一下,他看着谷前这林子里,一个个人缓缓栽倒,看到就连他们身边跟着叩拜的先人残影,也仿佛因为失去了活人的寄托,正在飞快的消散。 “但你逼死了乌雅,所以,可不可以说,理论上,其实是你亲手杀死了你最信奉的玩意儿?” 这些恶鬼邪祟被杀之前,都有着一身法力,被杀死之后,也不会凭空消失,大多都会散溢,但也总是会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来的,而这巫神,又怎么可以浪费掉? 只可惜,这玩意儿活着时,没有具体的真灵,无法拘杀束缚,如今死了似乎也只是一团团的邪气,胡麻只能想办法留一点算一点。 死亡是可以让人感觉到恐慌的,那是一种活生生的东西忽然消,会让人有种空洞感,更不用说,这是几百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无他,人太多了,这是整整一族的人,这是几百个男女老幼,更不用说,还是他的族人。 “真奇怪,如今的你,才能让我感觉到像个真人。” “阿爹” 乌公族长并没有看向乌雅,他附身着的蛊虫,正在艰难的向了矿脉爬去,他最后的意识里,仍然难以想象眼前出现的画面。 就因为自己不够疯? “不对” 而在这时,山坡上的乌颂,却是连看也没有看向乌雅,脸上是谁也看不懂的表情,声音里也仿佛带了些呢喃,低低的说着“你好像很生气是么?” “” “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但是它获取不到了。 那是林子里面,那巨大黑影里藏身着的巫神,它在拼命的挣扎,巫人的死去,先人的消散,使得它那庞大而复杂的身体变成了无根之木。 “这巫神真的要被杀死了?” 看着这庞然大物从自己的眼前崩溃,消解,一时心里都涌动着无法形容的情绪 但想解决这巫神可是万万不能,能撑住就是赢了。 这个疯子怎么会这么可怕,每每自己已经感觉到他异常可怕,他又总是表现出超乎自己想象的厉害? 他若真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三百九十九章 委曲的马爷 “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猴儿酒身上没有蛊虫,也就等于在被人近身之后,毫无自保之力,但随着乌雅凶残怪异的靠近,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只是,随着乌雅冲的越来越近,他身边那些低垂的枝丫,或是虬结的树根,却仿佛忽然活了过来,犹如根根巨蟒或是参差的手掌,纷纷向了靠近的乌雅身上缠了过来。 一根一根,一层一层,接连不断,缠在了乌雅的身上。 乌雅一边向他冲来,身上也不停的被缠上藤条树枝,越缠越多,动作便越迟钝,跑得也越来越慢,已经渐渐被这无数的根须与枝丫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猴儿酒身上是没有蛊虫的,只有各种绫乱的伤疤,这是他曾经将蛊虫剜出身体的痕迹。 但是,他却可以将身边所有事物,都变成蛊,一样可以自保。 终于,在她来到了猴儿酒身前时,有着乌黑尖利指甲的手已经抓向了猴儿酒的脑袋,但她也被彻底缠住,动作慢慢僵在了半空之中。 直到这时,猴儿酒,或者说乌颂,也慢慢的转头看向子她,似乎欣赏着自己妹妹最后的模样。 “这么凶做什么?” 看着乌雅的模样,他眼神里似乎也涌动着遗憾与惋惜,但是看到了乌雅的眼睛,以及那眼睛里面凶戾与疯狂之色时,他的脸,却是瞬间便冷了下来,低低自语“你已经不是乌雅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只是寄居在乌雅身体里的怪物而已……” “……” 说着话时,他手里的竹笛,在掌心里轻轻转了一下,反手倒持,竹笛的另一端,有着一根黑色的,尖锐的事物,如同蝎子的尾针。 他便这样,反手握着竹笛,挥手向了乌雅额心刺落下去,动作里甚至没有半点迟疑。 甚至可以看到,他嘴边,居然露出了隐约的笑容,而且这笑容,正有愈发变得强烈,嘴角缓缓向了两颊裂开,表情甚至变得扭曲怪异的趋势。 仿佛被困在了池塘底部,囚禁良久,如今终于有了机会爬出来的蛟龙。 如今,最大的锁链,正在从他的身上滑落。 他脸上这最后的笑容,是最让人恐怖的表情,只可惜,这时候的乌公族长,甚至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也根本没有精力去在乎。 他已经爬到了矿脉门口,准备拼尽全力钻进去,终于到了这一步,似乎没有人会在意它,当然也就没有人能够阻止它,它当然也不会回头,去看后面山坡上的杀戳。 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停顿,命运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然后,周围的空气里,仿佛颤了一颤,安静的山谷里忽然有两道身影,骤然冲了出来。 …… …… “停手!” 一道身影,看到了那些巫人被蛊虫杀死,心里都生出了无端的惊怖,甚至对猴儿酒都生出了些许忌惮的胡麻。 他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与想法,本来处于两可之间,并未确定是否要去直接插手这一档子事,但在看到了猴儿酒那兴奋的表情时,却还是忍不住了。 各种变化的想法交织碰撞,却又在霎那间,有一种占据了上风。 这家伙是个疯子,转生者里面的疯子。 但他又是个天才。 这个人,就在这么一支被驱逐的小小巫人部族里,自己研究蛊术,学到了这样一身诡异莫测的本领,他这本领甚至强到了不惧三大入府层次的围攻,强大到入府的自己都有些害怕他。 在此之前,他一直困扰在他自己的问题里,但一旦,如今真让他看清楚了某些事,当然不是真的看清,而是他认为自己看清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所以,不能放任他亲手杀死乌雅,否则,能拴住这個疯子的唯一链条,就断了。 因着这个想法在某一瞬间,占据了上风,胡麻终是决定出手。 他一边大喝,一边从坛内掠了过来,顺手挑起了地上的锯齿刀,鬼登阶的功夫使到了极致,身形倒如一条鬼魅,倾刻之间,便已横跨了大半个山谷的距离,遥遥冲向了山坡上的兄妹。 另外一个,却赫然是那匹早先屁股上被下了蛊,不得已老老实实在谷里躲了大半天的马爷。 这大半天时间里,周围发生了多少凶险的事情,多少普通人一触即死的机会啊,但偏偏,被中了蛊的自己,只能躺在那里苦熬着。 如今,它好容易等到了自己能动,也终于撑了起来,无数的愤怒汇成了此时的力气,愤力奔腾,四蹄如雷。 “嗤……” 随着胡麻冲向了山坡,周围那无数的枝叶与根须,便忽然如同活了过来的蛇群,纷纷扬扬,密密麻麻的向了胡麻的身上卷了过来,要将他缠住,甚至洞穿。 这是猴儿酒设下的护身蛊,不分敌我,森然可怖。 但是手里握着的锯齿刀凌空一绞,守岁人的功夫使了出来,只一个刀花,所有的藤蔓与枝叶,便一截一截的飞了起来,碎屑迸溅散落。 就连这些藤蔓断面里溅出来的汁水,都带着香甜的气息那也是有毒的,但被胡麻身上震荡的阴气,层层的震飞了出去。 “呼!” 瞬间冲上山坡,绞碎了藤蔓,胡麻奔途之中,已是遥遥一揖,揖向了猴儿酒。书包阁 身边陡然刮起一层阴风,呼喇喇向他吹了过去。 猴儿酒的注意力都在乌雅的身上,似乎不知道如今在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过来的人是胡麻,又似乎知道,只是并不在乎,手腕微微一转,竹笛斜挥,风声吹过孔洞,发出了呜的一声响。 他脚下的一块石头,竟是霎那间飞弹了起来,震碎了身上的石屑,从里面钻出来了一只金蝉,薄薄的翅膀在空中一抖,掀起一阵怪异的风,与四鬼揖门撞在一起。 而他手里的笛子,却也只是微微一转,在空中划了个弧,便再次向了乌雅的额头结结实实的刺落。 “索魂鞭……” 胡麻冲势之中,左手一挥,指尖微勾,借了一条正从空中坠落的藤蔓,远远的向了猴儿酒的胳膊上打了过去。 可是“嗤”的一声,这根藤蔓才刚刚接近了猴儿酒,便已经被无形的劲气削断,断掉的一截,反而像蛇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咬向了胡麻。 “猴子硬摘桃……” 胡麻去势不缓,身形却是一转,手里的刀尖一挑,将这条藤蔓劈成了两截,但他自己,却是就势转身,已经来到了猴儿酒的身前。 猴儿酒顿时脸色微冷,慢慢转身向他看了过来,他的眼睛空洞,淡漠,被这目光看着,胡都浑身不舒服,仿佛连他的眼睛,都可以下蛊似的…… ……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只是自己被他吓到了,疑神疑鬼。 但在这一刻,猴儿酒脚下的影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动了起来,仿佛周围有旋转的火把在绕行,又仿佛他的影子,真个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张牙舞爪,向了胡麻身上扑来。 而胡麻如此近距离的靠近了他,心里也全然不敢大意按理说,守岁人近了任何人的身,危险的都是对方。 但对于猴儿酒这样的人来说,靠了他,却是连守岁人也会感觉有种本能的危险。 但胡麻又不能不靠近,只是迎着周围各种细密的变化,微微顿足,周围劲气激荡开来,却是驱散了猴儿酒的影子,以及任何潜在近身的危险。 然后他伸出手掌,在那竹笛的一端,即将插进乌雅额头的一刻,结结实实抓在了手里。 被胡麻抓住了笛子,乌颂脸上已经隐约现出了一抹愤怒,他口唇不动,但喉间却发出了几个古怪的声响,那仿佛是一种咒语,即将释放某种邪诡玩意儿的信号。 “那是……” 而在远处,看着胡麻已经拦下了谷外那恐怖的玩意儿,刚刚才松了口气,但他居然又忽地与那白袍的巫人交上了手,其他人的一颗心,便也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 “好了……” 而莫名其妙转变了立场的孙老爷子,更是看到了胡麻闪电一般欺身到了白袍乌颂身边的一幕,兴奋的双手一拍。 近身了,那巫人必死。 被守岁近身,别管你这巫人身上还有着什么厉害虫子,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在众人眼中,成功欺近身来的胡麻,听着猴儿酒喉中发出的诡异动静,胡麻并未借机痛施杀手,而是同样也压低了声音,向着猴儿酒说出了自己的咒语。 很短,只有五个字“乌雅还有救!” “……” “唰!” 猴儿酒正念诵的咒语忽地消失,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胡麻。 另外一边,乌公族长已经爬到了矿脉入口,即将钻进去,心里的喜悦,也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却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奔腾之声。 它不明所以,附着在蛊虫背上的人脸,下意识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朵乌云,迎头砸落了下来。 那不是乌云,只是马蹄。 马爷心里受了多少委屈,大概无人知晓。 但如今终于等到它又能动一动了,事情都快了结了,于是它心里的委屈,也终于罕见的,变成了无端的恼火。 它爬了起来,奔跑了起来,冲了过来,然后对着那一只惹出这么多事情来的源头,那一只不知耗废了多少心血才炼制出来的蛊虫,上去就踩,连踢带踩。 踩成了肉酱,都不解恨。 (本章完) 第四百章 让他继续疯着 “乌雅还有救?” 身为自身没有蛊虫的养蛊人,乌颂被人近了身,若不快速将这人除掉,那么死的很有可能便是自己。 但在这一刻,胡麻近了他的身,还是作为守岁人近了他的身,便等于这一刻,胡麻想要杀他,那便不知能杀他多少次,一整晚,惟独此时最凶险。 可他却忽地停止了念咒,甚至身上所有的提防都已消失,只是平静的目光下,骤起了无穷波澜,目光死死的落在了胡麻身上。 “她魂魄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压住了。” 胡麻握着他竹笛的手掌,缓缓的松开,迎着乌颂的眼睛,声音低沉,慢慢说道“若能寻到准备的方法,帮她解了黑太岁之毒,再以金丝太岁温养,便有希望救她回来。” “……是真正的她,而不是一个受到黑太岁影响变成的疯子!” 说完了这些话,便定定的看着猴儿酒,态度非常坦诚,心里也有些许忐忑,不知这家伙的反应。 入府之时,享受了黑太岁的供奉,也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信息,如潮水退出了沙滩,看似什么都没有留下,却还是有着些许的痕迹,使得胡麻对乌雅的状态,有种直觉般的敏锐。 乌雅在乌公族长逼迫下,吃下太多黑太岁,又被巫神法力催残,神魂尽毁,理论上她确实已经无救,甚至说,整个人都被炼成了蛊。 猴儿酒之所以如此痛快的要下杀手,也是因为,他本就是炼蛊行家,所以刚刚尝试过后,便知道救不回来了。 论起炼蛊,胡麻自不如他,但胡麻却知道乌雅还有一线生机,因为,这片山谷里的黑太岁,已经被自己享用过一遍,乌雅吞食的,是剩下的。 就如同祭过了先祖的祭品,活人再吃,便会寡淡无味。 乌雅吃了这种黑太岁同样也有了水分,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绝望,当然,这一点点的希望,也只有同样享用了黑太岁的胡麻,才能察觉得出来。 “解黑太岁之毒,再以金丝太岁温养神魂?” 出人意料,胡麻说出了这个答复,乌颂居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胡麻,一个疯子,眼睛却是出奇的透亮清澈,他只是听着胡麻的话,甚至没有过多的追问,比如胡麻怎么看出来的,怎么这般有把握等等之事。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胡麻的眼睛,沉顿了片刻,忽然道“你为什么愿意过来救下乌雅?” ‘为了在你脖子上继续拴根狗绳……’ 胡麻心里想着,面上却是轻轻吁了口气,诚恳的说道“因为她也救过我们。” “早先在林子里,她帮了我们的忙,是個善良的姑娘。” “……” 乌颂听着,瞳孔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嘴角也似乎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她确实是的。” 看着他这脸上露出来的表情,胡麻竟一时有些恍惚,这猴儿酒如此的疯狂,怪异,但如今自己看着他脸上露出来的笑容,却又像是非常单纯。 看着这样的笑容,胡麻都觉得离奇,谁能想到刚刚就是拥有这样一个笑容的家伙,眉头也没皱一下,杀光了自己的族人,并且用他们的血肉,养出了那么多邪异古怪的蛊虫? 笑容里,他手里的竹笛,忽然收了回来,挽了个花,再度向了乌雅脸上递去,但是这次却不是杀人,而是笛子里,爬出了一只蚰蜒,唰唰唰的钻进了乌雅的耳朵。 哪怕已经被束缚,也仍然瞪着眼睛,绷紧了手臂,似乎无时不刻不在发狂的乌雅,顿时身体一阵微颤,而后,渐渐低下了头,似乎已失去了神智。 “你……” 胡麻看着那么大一条蚰蜒钻进耳朵,心里都不由一阵恶寒,迟疑的后退了一步。 “这是百足蛊,可使得记忆混乱,缺失。” 猴儿酒淡淡道“她刚刚看到了我杀死全族人的一幕,便是救回来也会疯掉,说不定还会疯了一样的找我报仇,状态大概会比现在更糟。” “所以我将此蛊送她体内,既可护她周全,也可以让她忘记这段时间的事情,以免对彼此造成困扰。” “……” “?” 胡麻听着,都懵了一下,这老哥,做事的时候都是这么干脆的么? 要么是在迷茫,要么就直接把事办了? 不是,乌雅若真的被救了回来,确实有可能发疯,找你报仇,但如今连她是不是可以确定救回来都还不知道,你就已经想到了这样一步,甚至执行了? 不过他既然这样做了,便也说明,一旦听到了乌雅还有救,便立时毫不犹豫决定了会救? “至于你……” 猴儿酒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了胡麻,手里的竹笛,似乎有某个孔对准了他,胡麻立刻摇头“我不用。” “我是问你要不要帮你解蛊……” 猴儿酒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刚刚已经有十三种蛊到了伱身上了。” 胡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点头道“要!” 猴儿酒点了点头,道“解完了。” ‘这特么的,这种人,哪怕只是站在他身边,也会觉得有点瘆得慌,浑身不舒服啊……’ 胡麻都低低的叹了一声,才抬头向了猴儿酒道“若你也愿意救回乌雅这个善良的姑娘,那便只有两种方法,最简单的一种,是带她去找刑魂门道的高人,他们或许会有法子救她。” “那么……” 乌颂身上,似乎总是有些种若有无若的疏离气质,淡淡道“你认识刑魂门道的人么?”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需要你自己去找,而且,要找,也是得找到刑魂门道的高人,真正有大本事那种,普通的,大概帮不了忙。” 刑魂门道里的人,自己倒是认识一个地瓜烧,但能介绍他俩认识? 这两货碰到了一起,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怕不亚于核弹? 果然,在听到了第一个问题之后,猴儿酒一点也不啰嗦,直接抬头看向了胡麻,慢慢道“那么,第二种方法是什么?” “留在我这里。” 胡麻认真的看向了猴儿酒,慢慢道“我会想办法治好她,你只需要等着……” “……当然,要收诊金的!” 猴儿酒这样的人,介绍给地瓜烧当然是不可靠的,所以,还是尽可能的跟自己绑定到一起吧,这位老兄,太有实干精神了,将来没准会有大用。 “你……” 猴儿酒似乎也微微有些意外,然后才慢慢的问道“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将乌雅救回来?” “不打保票!” 若是旁人,迎着猴儿酒这样的人,面对着这样的问题,大概回答的时候总会忐忑,胡麻却是直接坦然道“我只是确定她还有救,也会努力的救她,救不救得好,看命!” 猴儿酒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他才忽然笑着向胡麻看了一眼,道“原来是你那我就放心了。” 若他还继续问,胡麻也准备好了一应的回答,却没想到,他向了胡麻笑过之后,竟是忽然便松了口气似的,手里的笛子轻轻一转,周围的藤蔓,便尽皆松缓了下来,将乌雅缓缓放到了地上。 然后轻轻叹了一声,眼睛看着乌雅,却向胡麻道“黑太岁是很危险的东西,他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你救乌雅的时候,要小心。” “嗯?” 胡麻微微有些好奇,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里不知有多少话还想问,但考虑到这是现实,也只能暂且忍耐,等到了本命灵庙之中,再找他细细的询问。 倒是乌颂,或者说猴儿酒,说完了这句话便再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思,他径直沿了这山谷上的小路,缓缓走进了林子里面。 一直看到他消失,胡麻心里才缓缓吁了口气。 “你……” 而看到乌颂确实走远了,远处的老算盘等人,也终于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到了跟前,看着满地的虫子与昏迷不醒的乌雅,却也一个个的胆颤心惊,纷纷将胡麻围了起来“你刚刚跟那个巫人说了什么啊?” “他怎么忽然退走了的?” “……” 刚才这里凶险,满地蛊虫,他们皆不敢靠近,只看到了那年轻巫人凶残,杀人无数,又与乌公族长斗了起来,最后要向妹妹下杀手,却被胡麻给拦了下来。 快速对话几句,这年轻巫人,便放下了妹妹,径直扬长而去。 “就告诉他巫人内部怎么争,咱们不管,但这巫人妹子,在林子里救过咱们的性命,是咱们的恩人,她的事咱要管的。” 胡麻看了他们一眼,道“他听了自也害怕,便将人留下,自己走了呀!” “……” 一句话把众人都说得懵住了,那凶残巫人,这么讲道理呢? 胡麻却是笑了笑,不再解释了,道“把她扶回屋里,事后我帮她瞧瞧,等治好了她,巫人这边的事情,也就圆满了。” 知道事情还没完,解决了巫人,一钱教的还在这里呢,于是整顿了一下衣衫,转头向了另外一侧看去,便那位孙老爷子,正对着牌楼上的红灯笼,一个劲的作着揖 “红灯娘娘在上,是老夫冒昧,有眼无珠,误闯贵地,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事后老夫定然三牲六畜,谢红灯娘娘饶罪之恩……” “……” 心里好笑,便带人走了上来,远远一揖“老先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传承交情 “诶?” 正朝了牌楼上的红灯笼连声陪罪,说着悄悄话的孙老爷子,一见胡麻带人来到了自己身前,顿时吓了一跳,满脸警惕。 他倒是不怕胡麻,毕竟入谷之后,他除了跟着叫了几嗓子,其实就没怎么动手,一身本事,也没咋使出来,这会子无论对上谁,那都是有的斗的。 可是他怕这红灯笼。 红灯娘娘的名头,他以前就听过,只是不在一州,也没什么交际,别人说的再厉害,他也不当回事,寻思充其量不过是斗赢了青衣恶鬼,建了个庙,小小案神,有何出奇? 入府的守岁,那也是守岁老爷,对这等邪祟自然要敬着,但不必卑躬屈膝。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是亲眼见到了红灯娘娘的手段,人家降临一丝法力,便可以驱走莲花圣母,重创巫寨邪神,这是何等的法力啊? 若是这红灯会的小管事趁了这个机会,借来红灯娘娘娘的法力与自己为难,那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爷子不必着慌。” 胡麻却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咱家红灯娘娘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只是烦人没有规矩,早先你们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进了咱们这矿上捣乱,让你们吃个亏是应该的。” “但既然误会解开了,大家又都是守岁一脉,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 说着胡麻说话客气,而且礼数周到,这位孙老爷子,才略略放心,仔细打量了胡麻一眼,道“好个小子,我听人讲,你师傅是老阴山的周二爷?” “得有多大本事,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不你又怎么称呼?” “……” 胡麻听着他这话,便笑着点了下头,道“我姓胡,是咱们红灯会的管事。” “名号倒不重要,咱就是替娘娘办事的,老人家若不服气,尽管到明州来找就是,咱红灯会里要人有人,定是能接着老人家的。” “……” “嘿,说什么服气不服气?” 那铁桥孙三爷忽地嘿一声笑,摇了摇头,道“都是教里的人办事,又不是私人恩怨,小胡掌柜,老夫记着你今天卖的面子了,以后还你。” 胡麻笑道“老先生客气以后若有机会,随时指教。” 孙老先生直到这会,也才终于放心了下来,转过了身,忙忙的去查看跟自己一道来的几人伤势,却是忍不住脸色微沉。 那位一钱教法王,被莲花圣母强行降下来的法身,侵蚀了太多气血性命,如今白发苍苍,倒像是老了二十岁,便是救了回来,也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而自己的那些徒子徒孙,除了道行深些的庄二昌,如今还剩了口气,其他人却是已经被蛊蜂咬得浑身都是窟窿,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这一趟过来,可谓是吃了大亏,但心里的恨意,却大多都只在那群巫人身上,对这矿上知礼数,敬前辈的血食帮管事,却是提不起这抱怨来。 一手抓起了那位半死不活,失了一身法力的法王,一手拎起了昏死的庄二昌来,竟是转身便向谷外走去。 胡麻看他走的干脆,也有些新鲜,忽然道“老爷子,庄矿首缓过这口气来,还得让他回来一趟,交接一下这矿上的账目,回头咱们娘娘问起来,我还得跟上面的人销账呢……” “……” “晓得!” 那孙老爷子头也不回,闷闷的道“他不来我打断他一条腿!” “诶,这就走了?” 看着这位孙老爷子也走的利索,场间诸人,皆面面相觑,倒是有些难以置信。 “会里的事是会里的事,传承里有传承里的交情。” 胡麻摇了下头,道“他为了一钱教来抢尸陀,咱们为了红灯娘娘,要护着宝贝,那都是公事,哪有什么私人恩怨?” 其实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要论起来,这整個事情里,心里最忌惮的,其实还是这老守岁,他似乎使了某种入府层次的绝活,浑身煞气滚滚,青面獠牙,当真吓人。 只是他没找准自己的定位,不知道该冲在前头,还是跟在后头,也摸不清底细,被红灯娘娘的法力吓到了,不敢使出这一身真本事来拼命。 事实上,若真是他发了狂,借了这身法力在这矿上杀人作乱,那不管是谁,都会头疼着呢…… 心里一边想着,却也摆了摆手,转过身来,眼神看向了那缠着红布的矿脉,神色并未放松,向身边的老算盘道“老哥,那矿脉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情况?” “你不说自己啥都懂?该给说说了吧?” “……” “我?” 老算盘都懵了一下,心想自己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伱呢,比如你刚刚怎么能硬接下那位入府老守岁的一掌,怎么能一刀便将那附身的堂上客给逼了出来,甚至吓跑了? 可是感受到了胡麻身上的急迫,他却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道“我老人家这辈子见识的事确实不少,但这情况可怎么说啊……” “我只知道,这群巫人,拜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巫神,真正的巫神,是受过册封的,而他们这一支,因为掺与过当年上京大祭坛的事情,受了罪过,被原本的族人流放,才到了这里。” “真正的巫神是受过册封的,不会庇佑他们这种获罪之人……” “……” “又是一个受了上京大祭坛事件影响部族?倒是与洞子李家的境遇有些像……” 胡麻心里也微微一动,暗自琢磨着,慢慢道“那倘若巫神并不会庇佑他们,他们这般虔诚供奉着的又是什么?” 刚刚交手,他也觉得,外面被巫人请来的,似乎与自己见过的邪祟与堂上客都不同,形容不出的怪异。 “或许是某种邪祟,趁了他们族人六神无主,伺机以巫神自居,骗取香火祭品……” 老算盘也明显有些迟疑,慢慢说着,忽地有些惊悚“甚至,就只是因为黑太岁吃多了,脑子变得不正常,自己造出了一个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听着老算盘满是疑虑的话,胡麻也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细细琢磨外面被请来的,不是巫神,而是这一支吃多了太岁血肉的巫人,凭空幻想出来的东西…… “诶?” 正朝了牌楼上的红灯笼连声陪罪,说着悄悄话的孙老爷子,一见胡麻带人来到了自己身前,顿时吓了一跳,满脸警惕。 他倒是不怕胡麻,毕竟入谷之后,他除了跟着叫了几嗓子,其实就没怎么动手,一身本事,也没咋使出来,这会子无论对上谁,那都是有的斗的。 可是他怕这红灯笼。 红灯娘娘的名头,他以前就听过,只是不在一州,也没什么交际,别人说的再厉害,他也不当回事,寻思充其量不过是斗赢了青衣恶鬼,建了个庙,小小案神,有何出奇? 入府的守岁,那也是守岁老爷,对这等邪祟自然要敬着,但不必卑躬屈膝。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是亲眼见到了红灯娘娘的手段,人家降临一丝法力,便可以驱走莲花圣母,重创巫寨邪神,这是何等的法力啊? 若是这红灯会的小管事趁了这个机会,借来红灯娘娘娘的法力与自己为难,那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爷子不必着慌。” 胡麻却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咱家红灯娘娘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只是烦人没有规矩,早先你们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进了咱们这矿上捣乱,让你们吃个亏是应该的。” “但既然误会解开了,大家又都是守岁一脉,又何必得理不饶人呢?” “……” 说着胡麻说话客气,而且礼数周到,这位孙老爷子,才略略放心,仔细打量了胡麻一眼,道“好个小子,我听人讲,你师傅是老阴山的周二爷?” “得有多大本事,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不你又怎么称呼?” “……” 胡麻听着他这话,便笑着点了下头,道“我姓胡,是咱们红灯会的管事。” “名号倒不重要,咱就是替娘娘办事的,老人家若不服气,尽管到明州来找就是,咱红灯会里要人有人,定是能接着老人家的。” “……” “嘿,说什么服气不服气?” 那铁桥孙三爷忽地嘿一声笑,摇了摇头,道“都是教里的人办事,又不是私人恩怨,小胡掌柜,老夫记着你今天卖的面子了,以后还你。” 胡麻笑道“老先生客气以后若有机会,随时指教。” 孙老先生直到这会,也才终于放心了下来,转过了身,忙忙的去查看跟自己一道来的几人伤势,却是忍不住脸色微沉。 那位一钱教法王,被莲花圣母强行降下来的法身,侵蚀了太多气血性命,如今白发苍苍,倒像是老了二十岁,便是救了回来,也怕是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而自己的那些徒子徒孙,除了道行深些的庄二昌,如今还剩了口气,其他人却是已经被蛊蜂咬得浑身都是窟窿,早就死的不能再死。 这一趟过来,可谓是吃了大亏,但心里的恨意,却大多都只在那群巫人身上,对这矿上知礼数,敬前辈的血食帮管事,却是提不起这抱怨来。 一手抓起了那位半死不活,失了一身法力的法王,一手拎起了昏死的庄二昌来,竟是转身便向谷外走去。 第四百零二章 开矿进洞 “真要挖啊?” 胡麻这一句话,却是把在场的人都吓得够呛。 如今,这片山谷里,才刚刚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尸体还有多好具没有收拾呢,地上随处可见僵死的蛊虫,一层一层,哪怕看起来都已经没有半点生机了,但是瞧着也让人瘆得慌。 而这一切的原由,都是因为有人想要打开这神秘的矿脉,拿到里面的东西啊…… 但胡麻却只是让他们坐下,问了一些之前庄二昌挖这矿脉时的事情,如今庄二昌不在矿上,两個徒弟也死了,这些矿工没主心骨,自然问什么说什么。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倒是周大同勤快,立刻跑去拿来了两把铲子,往地上一插,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一搓,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况且这邪门玩意儿,就这么在矿上,时间久了,大家心里也不踏实不是?” “……” “况且,既然这东西在,那等到风声一走漏,谁知道还会不会引来一些别的什么东西觊觎,再生出一些别的乱子出来?” 据说这些割肉工讲,当时庄二昌先用红布围起了矿脉,不让普通矿工看见里面动静。 而胡麻也是忽地心一横,彻底退出了矿脉来,手向了旁边一伸,低声喝道“快,抄家伙!” 就连周大同还有周梁、赵柱等人,也稍稍沉默了一会,他们虽然进血食会已有两年,但实际上一直在庄子负责押运,对这矿上的事并不了解,如今离得近了,心里难免畏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忙的各自拿刀拿枪拿叉子,死死的抱在了怀里。 木架被扯了出来,顿时见得灰尘弥漫,再看里面,却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一眼看不见底的黑色岩石孔洞。 “咱这谷里又是死人,又是蛊虫,先收拾收拾,清理干净了再说,毕竟这里是血食矿,邪门事本来就多,一开这血食矿,万一里面冒出来了邪气,被这些死人蛊虫沾上了,那可麻烦的很。” 主意既定,再加上心里有一点让人不安的猜想,便立刻开始了准备。 出乎那些矿工们的意料,胡麻连带着他身边的人,居然都没有逼着自己这些人上的意思,于是心里也好奇起来,忙跟了过来,远远的围着看。 “呼!” 都是一整夜没放松下来的人,哪怕中间没帮上多少忙,人也高度紧张,早就已经腹内空空了,怎么也得先饱餐一顿之后,再去开那矿脉。 但又每个都不甚高明…… “算了,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我去!” 主要跟着胡麻,他们吃得好,穿得好,又学到了真本事,平时真个冒险的事胡麻也不带着他们,在寨子里的少年心里,倒像是无形之中,已经欠了多少债似的。 “他既然能解决,那我身为入府守岁,没道理解决不了。” 遇着了危险的事,害怕归害怕,但也打算硬着头皮上。 正当众人磨拳擦掌,倒是旁边一直若有所思的老算盘,忽然道“掌柜说的不错,该打开看看是有必要的,但得做足了准备。” 他们都是有主的人没准人家会来讨还尸体的,现在收敛好了,事后见了面,也好说话。 隐约听见,里面有“嘭”“嘭”之声,仿佛有什么沉重野蛮的力道,正在撞击着石壁,仿佛囚困的野兽,想要冲将出来。 彼此对视一眼,便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矿脉里面,正有东西,正在沉重的,一步一步的向外接近。 胡麻解下了外袍,向他们说了一声,自己则向了洞口赶去,众人皆惊,想要阻止,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说,自己进这矿脉,本来就是想要印证心里的一个猜想,当然要去。 众人一听,倒深觉有理。 胡麻看着,都觉得离奇,总感觉老算盘会的东西不少,似乎各门道里的法,都拿过来用。 就连小红棠也反应过来了,谨记得早先胡麻带了她出门时,让她提好红灯笼的嘱咐,嗖的一声跑过去,将挂在牌楼上的红灯笼拎了过来,又抱起了锯齿刀,挤进了人群。 不过,眼见得胡麻真的扯掉了那块红布,似乎打算挖出这矿脉里面的东西,割肉工们,也皆害怕,惟恐胡麻他们会逼迫自己这些人进入诡异莫名的矿脉里面去探路。 “而且,他想必已经猜到了这矿脉里面是什么东西,知道自己吞不下,甚至运走都很困难,所以才一不作,二不休,直接将消息传给了他的师傅,等于将这件宝贝,出卖给了一钱教……” 众人心里都是不由得一凛,面面相觑,莫名的心里发毛。 锯齿刀先扔给了胡麻,然后便垫着脚,把红灯笼的竹杆往胡麻的手里塞,胡麻却看了一眼,摆摆手 “拿点有用的!” “……” “听麻子哥的。” 赵柱立刻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九a 心情忽地都是一颤,有种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浮现了出来,不少人都下意识的腿软,吸口气,都觉得身子在剧烈的颤着。 正一个个的捧了大碗,也无心吃饭,内心里纠结着时,胡麻倒是真的过来了,一群人都唬得忙站了起来,双腿都在抖。 那些巫人的尸体,多数被蛊虫啃噬,不好收敛,况且,估摸着也不会有人再来收敛他们了,况且他们身上虫子多,没人敢碰,便都堆到了一起,备足了干柴,一把火烧掉。 “那位姓庄的矿首,也不是那么实在。” 胡麻细细的听了一遍,倒是有了数,那庄二昌当初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里面有东西?” 不过,高不高明且不说,老算盘这一布置,倒让众人放心了不少,便对视一眼,直接上去,一把扯下了矿脉外面的红布,拆掉了木架。 这些死人与蛊虫,便是平时,都难保不闹出邪性事来一旦沾了血食矿里的邪气,那更是不保险,清理干净了才能放心。 老矿工进去,拉出来只剩了半个人是真,他的大徒弟身穿符甲,钻了进去,再出来时变成了血人一个,邪里邪气,最后又钻进去了一趟也是真,但庄二昌直接封了矿,却是假。 “哗!” 感觉到了周围众人心头的压力,胡麻便吁了口气,低声道“他说着不懂,实际上早就看出了这矿脉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只是拿话糊弄我们罢了。” 当然,胡麻虽然定了要打开这矿脉的决心,但也并未大意,听从了老算盘的建议,不仅将这谷里的尸体蛊虫都清理走了,还设下了香案,摆上了馒头与肥鸡等供品。 但又因为,这几日巡逻,胡麻也答应了他们,会给工钱,如今工钱还没算,却又让他们不敢真个逃走。 里里外外,把这山谷清理干净了,眼见得日头也到了晌午,胡麻便先让一拔人在这里忙着,另一拔人去生火造饭。 “这老家伙究竟是什么门道?” 胡麻让他们继续吃饭自己默默想着离开“他之所以要封矿,是因为巫人来的快,没有办法。” “也就是说,这矿确实邪乎,但庄二昌也不是被这邪乎事吓的束手无策了。” 听着里面那沉重而模糊的动静,退出了洞口的胡麻,与守在了外面的人都愣住了。 “……” 最可怖的是,这时面的东西,正距离矿脉出口,愈来愈近。 但也只是一缓,周大同便笑道“都吓得卵蛋缩了?来,把割肉刀给我,我进去瞧瞧!” 胡麻见着,却也不由一叹,到底还是寨子里面的少年实诚,当然,也不是因为他们真就如此的不怕死。 再从仓库里,取出了一溜十个坛子,上面都贴满了老算盘蘸着太岁血,写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看不清字迹走向的符篆,然后围着矿脉入口,每三步一个,整整齐齐的摆了半个圈。 血食矿上经常出事,棺材是常备的,庄二昌的两位徒弟,以及跟了入府老守岁孙老爷子并那位一钱教法王过来的人,便一一的收敛起来,还给他们烧了香。 甚至有不少人彼此交换着眼神,考虑外面没了巫人,是不是可以逃走了。 于是便忙左右安排了起来,就连老算盘,也说服了自己,过来指使着帮忙。 又将削尖的木头上面缠了从死掉的巫人脑袋上剪下来的头发,分成了七个部位,挖坑埋上,对准了矿脉入口。 “先不着急……” 一股子冷黝黝的风,伴随着新鲜的血腥味,从这矿脉深处幽幽传了出来。 但也就在众人的担忧眼神里,胡麻撩起了长袍,塞在腰间,一猫腰,准备钻进这矿脉里面去时。 “……” 周梁道“对,柱子去!” 嘀嘀咕咕在里面又研究了半天,才终于把这矿脉封上了。 众人也听见了,慌忙齐齐的后退,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黑黝黝的矿脉深处。 “……” 小红棠呆了呆,红灯笼往地上一放,掀开了自己的小篮子,拿了一块五煞神骨头给他。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阴将军 一手握住了五煞神的骨头,一手握了锯齿刀,胡麻脚下横移几步,寻摸了一个合适的位子,双足踏定了一个方位。 早先在这山谷周围做出来的几手布置,如今尚未撤掉,只要找着了合适的位子,一旦谷间生变,自己全身化死,充作镇物,便可以再立时起上一个坛来。 做好了准备,这才看向了黑黝黝的矿脉口子,摒住了呼吸。 如今其他人也如他一般,那些割肉工匠,早就退出十几丈去了,一个個的簇拥在一起,瞪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向黑洞洞的矿脉。 他们手里本来各自抓了家伙,但如今迷迷糊糊看到了这从矿脉里钻出来的诡异家伙,却只是肚子里都要冒出恐惧的苦水来,又哪里能举得起来?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走了?” 但如今也不及细问,只是皆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矿脉里面。 上面有着八卦纹络,还有着什么祖师的字样。 “小掌柜快出手,只有你能救咱的命啊……” 旁边的老算盘,已经扯起了怀里的旗幡,蒙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颤颤的大叫了起来。 幽幽荡荡,眼前一阵阵发花,只觉天色都暗了,仿佛有乌云不知何时飘了过来,竟是把才刚刚爬到头顶上的太阳,都遮住了,晌午的天,却是一下子变得黑沉沉的。 本是异常凶残的它,却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竟是吼声忽地中断,双腿僵直弹动,一下子便倒退了四五丈之远,身上邪气散乱。 解开了最外面的灰布,里面居然是一枝镶了黑边的旗子,因为被裹起来太久,皱巴巴的,但他却如护至宝,双手抱在了怀里,缩着脑袋,仿佛心里安定了些许。 ……这些话从胡麻自己嘴里出来,但他既没想说,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周围几个矿脉,也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影响,那些曝露在外面的,无论是黑太岁,还是青白太岁,血肉都在飞速枯萎,仿佛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无形的吸引,快速的扭曲。 而随着那怪物逃了出去,老算盘也终于略清醒了些,旗面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努力睁开了眼睛,颤声道“真他娘的险啊,亏他们那些人还争来争去,差点养出了一个大尸妖……” 但殊不料,他已做好了斗上一场的准备,也欺近了这怪物的身边,死死盯住了这浑身血红的人形怪物,神情绷紧。 “嘭”“嘭”“嘭” 这声音惊得众人同时神魂俱震,耳中只听得一阵鬼哭神嚎之声。 众人心也跟着到了嗓子眼,虽然强站着脚步不动,上半身却都下意识离洞口远些,仿佛被无形力量推歪了。 “糟糕,糟糕……” “嗖!” “呼……” 虽然腿都哆嗦了,但还是解下了身上的衣袍,然后褪了裤子……只褪了一半,便从腰间拔出了一枝灰布死死裹着的长条出来。 “诶?” 隐约之间,只见那东西似是人形,但却浑身鲜红,他姿势诡异的爬了出来,周围的邪气更是一下子便强烈了数十倍,连这天色都仿佛一下子就黑透了。 可是那浑身血淋淋的怪物,却像是更加的惊恐,身子都像是在发颤,身边层层血雾,忽地转身,身子僵直,双臂平立,竟是一蹦一跳,一跃数丈,直挺挺的向了谷外跑去。 赫然便是一个仿佛全身的皮都被扒掉的怪异人形,身上还穿戴着破破烂烂的一块块板血红板甲。 他不敢看,离得这东西远,会被他吸引的靠近过来,离得这东西近,身体里面的血液又会被吸出来,看他一眼,血从眼睛里出来,不看他,耳朵、鼻孔里面,也会有鲜血跟着涌出来。 “……” 正留神着它还会不会再做什么,竟是莫名其妙,口中忽然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于他而言,像是下意识发出来的动静,听着像是一声喝叱,但关键是…… 赵柱与周梁,则是分立左右,一个手里抓着根木棍,一个手里,握着一根九节鞭…… 这玩意儿是尸妖? 心惊之间,胡麻忽地想到了一点“这玩意儿就是庄二昌的那个大徒弟……” 庄二昌之前说的话,有的真,有的假。 他这一化死,有两个好处,一是身上死气沉沉,血液便不会被隔空吸走,二是成了镇物,便借来了法坛力量,能与这东西一斗。 竟是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通过毛孔被吸了出来,迷迷蒙蒙,尽数向了那尸妖的身上飘了过去。 胡麻远远盯着它逃掉的背景,心间颤颤,良久没有缓过神来。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六零 谷内一众割肉工匠与周大同他们,都已经浑身上下血淋淋的,甚至在谷外,那些早就被封了起来的尸体,也仿佛受到了感应,皆手足颤动,似欲站起。 “娘嘞,是尸将军……” “这究竟是什么?” 非人非鬼,已如旱魃一般,成了会动的死人,而且瞧着凶残可怖。 却不料,这怪物爬出了矿脉之外,便口中只发出些别人听不懂的怪异声响,眼中精光大作,似欲择人而噬,但他刚一看到胡麻闪身来到跟前,竟是脸色大变,眼中忽起大怖之色。 所过之处,草木皆被染成了血红色,靠近了它七丈之内的人或是生灵,也瞬间便被熏得头脑一空,跌倒在地。 这老家伙跟着来矿上,行李都没怎么准备,吃吃喝喝,全是跟着他们,更不用说带什么家伙什了,没想到,他其实还是有物件在身上的,只是藏的位置,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得了他的提醒,胡麻才忽地转过身来,向了老算盘低声喝问“这家伙在矿脉里封了这么多天,究竟是人还是鬼?” 细细密密,变化万千,有的仿佛是堂上高官,正在怒叱下方的罪犯,有的仿佛是冤魂嚎哭,有的仿佛是礼官在祭拜上苍,有的仿佛是战场杀伐。 仅仅是听见了些许,眼前便要现出各种形象的画面来,一时间众人都不知所以,仿佛一下子被带到了地狱之中,眼前看到了无数的画面,耳朵早已被各种不同的声音塞满。 “嗯?” “吼……” 众人耳中的诡异混乱动静,如今却忽地化作了一股子洪流,冲荡神魂“人间欺太岁,孽债应许时!” 见了老算盘这举动,哪怕洞里的东西再吸引人,胡麻都忍不住侧头,瞅了他一眼。 紧跟着,便是整个身体,都一下子被诡异阴冷的风吹得通透,仿佛五脏六腑里的热量,都被这一股子风给吹走了似的。 随着吼声,众人皆是耳膜发麻,神魂颤栗,身上一时觉得湿淋淋的,有人下意识的抹了一把,睁开了模糊的眼睛去看,便赫然看到满手都是殷红的鲜血。 周大同却是守在了胡麻身边,双手各抓了一把平时矿工用来割肉的太岁刀。 这怪物一冲出了洞来,便忽地发出了一声震天吼,又或者说,不是吼,而是某种涌动着的邪气,在他胸膛之内冲击,发出来的怪异声响。 不对,分明瞧着不像是活人了,但肯定也不是死人,或许真就变成了老算盘说的,尸将军一类的东西。 种种不同的声音,皆仿佛代表着不同的画面。 只是,所有人,包括了庄二昌在内,都以为这大徒弟又重新钻进了矿脉,定是已经死的彻彻底底,但如今瞧着,这人居然还活着?书包阁 就连老算盘,这会也像是动了真格的,他本来极是胆小,一见不妙就要开溜,但在这当口,许是太过在意这矿脉里的东西,居然都没有溜窜。 同样也在这一片混乱里,忽地响起了老算盘惊恐万分的大叫声。 胡麻早有了准备,忽地抄刀而上,身上骤然化死,成为了这法坛里的镇物,借机冲了上去。 里面的动静,离得矿脉口子,越来越近了。 也在这股子风里,矿洞之中,忽然直挺挺的爬出来了一个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东西。 “当然不是人了,这是阴将军!” “何方妖魔,竟敢作乱……” 如今整片谷里,所有人都被吓到,惟有胡麻与老算盘还好一些,胡麻入了府,底子扎实,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头脑耳目仍算是清明,看清楚了这矿脉里面钻出来的东西。 但问过了这些矿工,却是知道,庄二昌的大徒弟,穿上了他那件祖传的符板甲,进了矿脉去试探,然后人就疯了,重新又钻了回去,这件事却是真的。 ……这是孙老爷子的一个弟子留下来的,被周梁顺手留下了。 也就在一颗心紧张的要跳出腔子来时,忽地一股狂风从洞里吹了出来,众人只觉得口鼻之间,皆是浓烈厚重的血腥气味,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屠宰场。 老算盘呼呼的喘着粗气,一张糙脸惨白不已,声音颤声的厉害“亏得我们及时打开了这矿脉,不然,怕是这一两天里,全都要莫名其妙的丢了小命,被征为阴兵……” “该死的庄二昌,自作聪明,这矿脉里的好东西,怕是直接便宜了这行子啦……” (本章完)一手握住了五煞神的骨头,一手握了锯齿刀,胡麻脚下横移几步,寻摸了一个合适的位子,双足踏定了一个方位。 早先在这山谷周围做出来的几手布置,如今尚未撤掉,只要找着了合适的位子,一旦谷间生变,自己全身化死,充作镇物,便可以再立时起上一个坛来。 做好了准备,这才看向了黑黝黝的矿脉口子,摒住了呼吸。 如今其他人也如他一般,那些割肉工匠,早就退出十几丈去了,一个個的簇拥在一起,瞪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向黑洞洞的矿脉。 他们手里本来各自抓了家伙,但如今迷迷糊糊看到了这从矿脉里钻出来的诡异家伙,却只是肚子里都要冒出恐惧的苦水来,又哪里能举得起来?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走了?” 但如今也不及细问,只是皆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矿脉里面。 上面有着八卦纹络,还有着什么祖师的字样。 “小掌柜快出手,只有你能救咱的命啊……” 旁边的老算盘,已经扯起了怀里的旗幡,蒙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颤颤的大叫了起来。 幽幽荡荡,眼前一阵阵发花,只觉天色都暗了,仿佛有乌云不知何时飘了过来,竟是把才刚刚爬到头顶上的太阳,都遮住了,晌午的天,却是一下子变得黑沉沉的。 本是异常凶残的它,却像是忽然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竟是吼声忽地中断,双腿僵直弹动,一下子便倒退了四五丈之远,身上邪气散乱。 解开了最外面的灰布,里面居然是一枝镶了黑边的旗子,因为被裹起来太久,皱巴巴的,但他却如护至宝,双手抱在了怀里,缩着脑袋,仿佛心里安定了些许。 ……这些话从胡麻自己嘴里出来,但他既没想说,也不懂是什么意思。 周围几个矿脉,也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影响,那些曝露在外面的,无论是黑太岁,还是青白太岁,血肉都在飞速枯萎,仿佛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无形的吸引,快速的扭曲。 而随着那怪物逃了出去,老算盘也终于略清醒了些,旗面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努力睁开了眼睛,颤声道“真他娘的险啊,亏他们那些人还争来争去,差点养出了一个大尸妖……” 但殊不料,他已做好了斗上一场的准备,也欺近了这怪物的身边,死死盯住了这浑身血红的人形怪物,神情绷紧。 “嘭”“嘭”“嘭” 这声音惊得众人同时神魂俱震,耳中只听得一阵鬼哭神嚎之声。 众人心也跟着到了嗓子眼,虽然强站着脚步不动,上半身却都下意识离洞口远些,仿佛被无形力量推歪了。 “糟糕,糟糕……” “嗖!” “呼……” 虽然腿都哆嗦了,但还是解下了身上的衣袍,然后褪了裤子……只褪了一半,便从腰间拔出了一枝灰布死死裹着的长条出来。 “诶?” 隐约之间,只见那东西似是人形,但却浑身鲜红,他姿势诡异的爬了出来,周围的邪气更是一下子便强烈了数十倍,连这天色都仿佛一下子就黑透了。 可是那浑身血淋淋的怪物,却像是更加的惊恐,身子都像是在发颤,身边层层血雾,忽地转身,身子僵直,双臂平立,竟是一蹦一跳,一跃数丈,直挺挺的向了谷外跑去。 赫然便是一个仿佛全身的皮都被扒掉的怪异人形,身上还穿戴着破破烂烂的一块块板血红板甲。 他不敢看,离得这东西远,会被他吸引的靠近过来,离得这东西近,身体里面的血液又会被吸出来,看他一眼,血从眼睛里出来,不看他,耳朵、鼻孔里面,也会有鲜血跟着涌出来。 “……” 正留神着它还会不会再做什么,竟是莫名其妙,口中忽然含糊不清的说了些什么,于他而言,像是下意识发出来的动静,听着像是一声喝叱,但关键是…… 赵柱与周梁,则是分立左右,一个手里抓着根木棍,一个手里,握着一根九节鞭…… 这玩意儿是尸妖? 心惊之间,胡麻忽地想到了一点“这玩意儿就是庄二昌的那个大徒弟……” 庄二昌之前说的话,有的真,有的假。 他这一化死,有两个好处,一是身上死气沉沉,血液便不会被隔空吸走,二是成了镇物,便借来了法坛力量,能与这东西一斗。 竟是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都仿佛通过毛孔被吸了出来,迷迷蒙蒙,尽数向了那尸妖的身上飘了过去。 胡麻远远盯着它逃掉的背景,心间颤颤,良久没有缓过神来。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六零 谷内一众割肉工匠与周大同他们,都已经浑身上下血淋淋的,甚至在谷外,那些早就被封了起来的尸体,也仿佛受到了感应,皆手足颤动,似欲站起。 “娘嘞,是尸将军……” “这究竟是什么?” 非人非鬼,已如旱魃一般,成了会动的死人,而且瞧着凶残可怖。 却不料,这怪物爬出了矿脉之外,便口中只发出些别人听不懂的怪异声响,眼中精光大作,似欲择人而噬,但他刚一看到胡麻闪身来到跟前,竟是脸色大变,眼中忽起大怖之色。 所过之处,草木皆被染成了血红色,靠近了它七丈之内的人或是生灵,也瞬间便被熏得头脑一空,跌倒在地。 这老家伙跟着来矿上,行李都没怎么准备,吃吃喝喝,全是跟着他们,更不用说带什么家伙什了,没想到,他其实还是有物件在身上的,只是藏的位置,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得了他的提醒,胡麻才忽地转过身来,向了老算盘低声喝问“这家伙在矿脉里封了这么多天,究竟是人还是鬼?” 细细密密,变化万千,有的仿佛是堂上高官,正在怒叱下方的罪犯,有的仿佛是冤魂嚎哭,有的仿佛是礼官在祭拜上苍,有的仿佛是战场杀伐。 仅仅是听见了些许,眼前便要现出各种形象的画面来,一时间众人都不知所以,仿佛一下子被带到了地狱之中,眼前看到了无数的画面,耳朵早已被各种不同的声音塞满。 “嗯?” “吼……” 众人耳中的诡异混乱动静,如今却忽地化作了一股子洪流,冲荡神魂“人间欺太岁,孽债应许时!” 见了老算盘这举动,哪怕洞里的东西再吸引人,胡麻都忍不住侧头,瞅了他一眼。 紧跟着,便是整个身体,都一下子被诡异阴冷的风吹得通透,仿佛五脏六腑里的热量,都被这一股子风给吹走了似的。 随着吼声,众人皆是耳膜发麻,神魂颤栗,身上一时觉得湿淋淋的,有人下意识的抹了一把,睁开了模糊的眼睛去看,便赫然看到满手都是殷红的鲜血。 周大同却是守在了胡麻身边,双手各抓了一把平时矿工用来割肉的太岁刀。 这怪物一冲出了洞来,便忽地发出了一声震天吼,又或者说,不是吼,而是某种涌动着的邪气,在他胸膛之内冲击,发出来的怪异声响。 不对,分明瞧着不像是活人了,但肯定也不是死人,或许真就变成了老算盘说的,尸将军一类的东西。 种种不同的声音,皆仿佛代表着不同的画面。 只是,所有人,包括了庄二昌在内,都以为这大徒弟又重新钻进了矿脉,定是已经死的彻彻底底,但如今瞧着,这人居然还活着?书包阁 就连老算盘,这会也像是动了真格的,他本来极是胆小,一见不妙就要开溜,但在这当口,许是太过在意这矿脉里的东西,居然都没有溜窜。 同样也在这一片混乱里,忽地响起了老算盘惊恐万分的大叫声。 胡麻早有了准备,忽地抄刀而上,身上骤然化死,成为了这法坛里的镇物,借机冲了上去。 里面的动静,离得矿脉口子,越来越近了。 也在这股子风里,矿洞之中,忽然直挺挺的爬出来了一个浑身上下血淋淋的东西。 “当然不是人了,这是阴将军!” “何方妖魔,竟敢作乱……” 如今整片谷里,所有人都被吓到,惟有胡麻与老算盘还好一些,胡麻入了府,底子扎实,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头脑耳目仍算是清明,看清楚了这矿脉里面钻出来的东西。 但问过了这些矿工,却是知道,庄二昌的大徒弟,穿上了他那件祖传的符板甲,进了矿脉去试探,然后人就疯了,重新又钻了回去,这件事却是真的。 ……这是孙老爷子的一个弟子留下来的,被周梁顺手留下了。 也就在一颗心紧张的要跳出腔子来时,忽地一股狂风从洞里吹了出来,众人只觉得口鼻之间,皆是浓烈厚重的血腥气味,仿佛一瞬间来到了屠宰场。 老算盘呼呼的喘着粗气,一张糙脸惨白不已,声音颤声的厉害“亏得我们及时打开了这矿脉,不然,怕是这一两天里,全都要莫名其妙的丢了小命,被征为阴兵……” “该死的庄二昌,自作聪明,这矿脉里的好东西,怕是直接便宜了这行子啦……” (本章完) 第408章 石砣称天下 “阴将军,召唤阴兵的阴将军?” 老算盘的一句话,使得胡麻也心里微颤,细细想去,有些毛骨悚然。 倒是老算盘,气的直跺脚,忽地反应过来,叫道“先不管他了,快,快去矿脉里面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还有?” 周围的人,如今还没有从刚刚的恐慌中反应过来,一抹脸,都是一把的血,转头看向了周围的人,也都是彼此像个血人,实在是吓的够呛,喘得气都有些发飘。 倒是胡麻,还算冷静,在老算盘说着时,便已经来到了那矿洞口子上,向里面张去,表情古怪。 刚刚这矿脉里面,还是一阵子古怪离奇,但跑出那玩意儿后再看,这山洞里却已经没有了那股子古怪的血腥味道,反而只像是普通矿脉了。 说也奇怪,刚刚里面有血腥味时,便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心里离奇惊悚,如今里面那个血淋淋的家伙钻出来了,倒是让人再看矿脉,便心里安定了不少。 胡麻也不再多啰嗦,直接打起了火把,一猫腰,便钻进了矿脉之中,在众人摒住呼吸的目光里,一点一点向着里面钻了进来。 火光跳动,照亮了石壁的两侧。 胡麻出身大羊寨子,寨子里便有不少割肉工匠,但严格说起来,这还是胡麻第一次钻进这种矿洞,只见矿洞两边,皆是石壁,便石壁孔隙里,却不时可见血肉的古怪纹理。 先是白质,后是青质,再往里时,竟赫然出现了血质,皆与石壁紧密相连,如同石隙间的土壤,表面上可以看到大量被人采割过的痕迹。 这些割肉工,便是这样,一刀一刀,把各种太岁血肉割了下来,运到外面去的? 胡麻心里都感慨着,只是继续往里,却是渐渐发现,随着血质太岁越来越多,周围已是殷红一片,石壁上都已结晶,看起来像是已经干涸的血肉。 但到了深处,两边已经可以看到丝丝金纹,正是金纹太岁,从这变化,倒可以确定,庄二昌倒是没有在这上面说谎。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只是他知道还没看见重点,便先强自忍住,慢慢向里面靠近,感觉已经进得极深差不多有十几丈,终于火把的光芒仿佛受到了阻挡,定睛看去,前面已出现了一方黑糊糊的事物。 两侧石壁上隐约可见的金线,愈来愈密集,一路向里面蔓延,却是到了这里,集中到了这黑黝黝,圆滚滚的东西上,黑色材质里面,皆是冷幽幽的金丝血芒。 “这就是他们说的尸陀?” 胡麻心里也是一沉,凝神看去,便见这东西似骨非骨,似石非石,周围与残留的血肉连接。 若不是早就知道这东西有异,而且上面有金丝缠绕,血肉残留,倒像是一块在开采矿脉过程中遇着的石头。 深深呼了几口气,他大起胆子,手掌化死,伸出去推了推。 这一推里用了守岁人的力道,竟是纹丝不动。 于是微一沉吟,他便先将火把插在一边,掏出了锯齿刀,在这事物周围与这石洞断开了联系。 这才又钻了出来,将人找来几条结实的绳子,缠在一处,然后重新进了洞里在这石头上缠了几圈,拴得结实了,另一端扯了出来。 “都过来搭手,把里面的东西扯出来看看,矿上的那几匹牲口,也都牵过来。” 见他吩咐,众人便忙活起来,有人将木制的粗大架子移了过来,绳子缠在了架子上,也有人去了山谷的后边,养在了东南角上的牲口棚里去牵牲口。 也亏得牲口棚位置偏远,才没有在这场混乱里被蛊虫咬死。 绳子在木枷子上卷了几下,套在牲口身上,然后懂养牲口的割肉工,扬起了鞭子虚劈一计,四匹大骡子同时使劲,绳子顿时被绷直了起来,但是四匹大骡子蹄子都打滑,居然没拉动。 于是便又拿来绳子,分配站位,谷里的另外两匹马,还有胡麻牵来的驴都套上了。 求死的马爷倒是没人惦记,毕竟这马看着就跟马上要死了似的 这么多牲口都套上了,用足了力气,绷紧了绳子,连用来充作滑轮的木架子,都已经咯吱咯吱快要散掉,里面的东西,居然还是没有半点要被拉扯出来的模样。 胡麻见状都皱起了眉,旁边的周大同等人见状,早就跟着上前搭手了,于是他也伸手拉住了绳子。 用足了力气,忽地一声大喝“出来!” 终于,随着他这一位入府守岁人的加入,这矿脉里面的东西,终于被扯了出来,又因为出来的太快,倒是牲口们都被晃动,跌成一堆,好几个眼看着腿都瘸了的样子。 好在这是在血食矿上找些黑油膏抹上,能治好,要在外面,这牲口就废了。 “这是什么?” 终于拖出了这里面的东西,无论是矿工还是大同等人,也跟着好奇,纷纷凑了过来瞧着,满眼皆是惊奇之色。 如今到了外面,光线充足,胡麻也看清了这玩意儿的模样,只见它约高四五尺,黑黝黝的,最上面,居然还有个不规矩的圆孔。 原本表面,还有着金灿灿的纹路,但如今被拖到了外面,却黯淡了下去,通体只见黑糊糊的,似铁非铁,却是分毫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来了。 “是了,是了” 而其他人则是瞧着不明所已,旁边的老算盘却早已挤了上来,眼珠子都恨不得要怼上去,这里摸摸,那里敲敲,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声,看起来似乎有失落。 “不是什么尸陀,是石砣啊,之前就是这玩意儿,镇压着里面的东西来着” “” 不仅旁边的人没有听懂,胡麻也略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玩意儿叫石砣?” “是。” 老算盘摆了摆手,表情看着有些索然,低声道“这是当年上京大祭时搞出来的古怪玩意儿,说是用来称这天下份量所用的。” “称量天下?什么操作?” 胡麻听着,都不由得皱了皱眉,伸手推了一下“就凭这玩意儿?” 刚刚在里面,自己推着,只感觉它文丝不动,如今被拖到了外面,又似乎没有那重量了,一掌推去,虽然沉重,但也并非之前完全不可撼动一般。 “只是这么个说头而已,怎么能当真?” 老算盘叹着道“想来,应该是有高人,想借了这个意思,来压着某个东西,你想想,能够称量天下,便代表着这石砣有了与天下共论的重量,这玩意儿得有多重?” “也正是借了这个份量,才能压住一些极为邪门的玩意儿” “” 胡麻听着,眉头微凝,道“就是那阴将军?” “是。” 老算盘低声说着,道“那东西是用来打仗的,邪乎的很呢!” “所过之处,所有活人,都会死,化作一支阴兵,跟着他冲锋陷阵,活人再大的本事,又哪里有能挡得住这邪门行子的存在?” “也正因此,一直有传闻,当这个天下共主出世的时候,便会有阴将军相助,统御阴兵,帮其夺取天下。” “同样的,阴将军出世,但代表着这天下乱世要开始了,只不过咱矿上这东西,似乎是被挖出来的,而且并没有真的成形,倒不一定作数。” “” “统领阴兵,冲锋陷阵?” 胡麻倒是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很难想象这么一只怪物带领着无数阴兵冲锋的场景,也忽地对这个世界上,门道里的力量更多了几分认知。 “不过” 老算盘想着,也是愈发皱起了眉头,忽然有些怀疑的看了胡麻一眼,道“这里面只有石砣?” “按理说,既然有了石砣,也形成了阴将军,便该有将军令存在呀,祖师爷说了,这些东西是会放到一起的” 愈发说着,竟是越来越怀疑了,忽然伸手拍了拍胡麻的袖子“是不是在你身上?” “什么鬼?” 胡麻顿时有些着恼,坦荡的甩了甩自己的袖子,道“我哪有时间拿这破玩意儿,便是有,我也不认得,你若不信,自己再进去看看就是了?” 老算盘也确实看得出来,胡麻不像是藏了东西,更是知道这玩意儿恐怕也不是一个守岁人能藏得住的,嘿嘿笑了两声,道“怎么还着恼呢,我也只是这么一问” 但嘴里说着,竟真的壮起胆子,拿了火把,跑进矿脉里去转了一圈,然后拉着张脸回来了。 那矿脉里胡麻已经看得清楚,早就已经空空荡荡了。 “你这么遗憾做什么?” 胡麻拍了拍身前的石砣,道“这东西,既是号称什么称量天下,难道不能算是一个宝贝?” “没啥用的,这东西就是个锁,能控制阴将军的将军令才是好的呢” 老算盘听着,却是有些不屑“只是好像确实一点痕迹也没有,难不成祖师爷又算错了?这老东西,一辈子享不上三牲” 胡麻看着他这遗憾的样子,却是不插话了,只是默默的站在了一边,若有所思。 刚巧也在这时,旁边的割肉工匠们见只拖出来一个石砣,便都散了开来,有人发现了周围几处矿脉表面的异状,纷纷惊讶“这里的肉矿咋地还干巴了?” 老算盘忽地呆了一呆,狠狠一拍大腿“该死的庄二昌啊!”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09章 享用过的血肉 “那阴将军虽然没有成形,但是这一出世,也是不得了的,这一口气,吸走了咱矿上多少太岁精气啊?” 周围矿脉的枯萎,是在刚刚那洞子里的血人冲了出来时,便出现了的,只是当时人心惶惶,况且枯萎并不严重,却没有人发现。 倒是老算盘看到之后,却是一下子痛心疾首,表情看起来甚至都有些悲怆了,拍着大腿骂道“都是庄二昌那王八犊子想贪便宜,结果却害咱赔了大本” “矿脉里的好东西没落下,连这太岁血肉都短了精气,明年还能割出多少好东西来?” 当时的自己,是神魂直接享用黑太岁,而黑太岁,是与山脉相连的,这玩意儿一直没有被割下来,一直都与这处矿脉,甚至说,这整座肉山,连接在一起,属于一个整体。 那么,自己从这黑太岁上面享用来的东西,是不是也就等于是从这座肉山上享用来的? 本命灵庙里的怪异,冷不丁涌进了自己脑海里,又似乎藏在了某个地方的信息,是不是也是直接来自于这座肉山之中? 正因为抱了这些疑惑与猜测,他才急着想要打开矿脉,看看里面的东西。 “如今,这不就是顺利接下来了?” 而这处矿脉,里面的东西若真的这么惊人,想必事后也会有些麻烦,正愁着不好交待,现在诡异的阴将军逃掉,倒是正好推到他身上。 “都怪那该死的庄二昌,自作聪明,把个大活人封进了那血食矿里,别说有这股子邪气在,就算没有邪气,那里面的人也不能有个好啊” 但如今,满谷皆是如此,看起来,就像是有某个大邪祟,直接将这血食矿为祭品,好好的享用了一遍似的,只是想想,便已经足够骇人。 其实,从在打开这个矿脉之前,他就隐隐猜到,这里面,那人人盼着的神异事物,可能已经没了。 “我来。” “” 而随着众人打开了一个一个的罐子,表情便也各各变得惊慌失措,非但这些血太岁,金丝太岁,甚至连一些青太岁,白太岁,以及一些平时无人关注的黑太岁,都呈现了枯萎之状。 “” “快,快去看看咱们屋里,之前留下来的那些” 他这一句话,却是提醒了老算盘,慌忙的就往木屋窜,胡麻带着头,先冲进了屋子里将那些摆在了自己床前的几个坛子,往床上一搬,然后伸手便揭掉了上面的塞子。 赫然都与老算盘手里那两个坛子一样,早已肉色干涸,这时谷里的割肉工匠们,也发现有异声嚷起来,才看到皆枯萎了。 慌忙的往里一张,顿时表情呆滞“血太岁怎么会变为白太岁?这玩意儿也能变的?” 打开这矿脉之前,他便隐隐感觉,自己刚刚入府时,神魂吞噬的,并不只是一些黑太岁的气息这么简单。 听他如此豁达,周大同等人,便不由都跟着点了点头。 “这等意外横财,老天若肯赐予,我们便好生接着,老天不予,那倒也不必贪心,反正只要守着这血食矿,还能愁了兄弟们的吃穿用度不成?” 形状便与那些矿脉口上的太岁血肉一样,只是这些已经被采割下来的,却分明更严重一些,生气已经耗空。 这矿上也不知有多少割太岁超过五年的老矿工,代代相传,也没听过这种情况。 “倒是正好写信找上面补些钱粮” 老算盘摆了摆手道“我跟着来矿上,就是处理这些事的。” 胡麻面露惊讶之色“难不成这矿上的太岁血肉,皆被吸干了?” 或者说,已经被自己拿走了 胡麻都没想的这么深,对老算盘肃然起敬,道“但这个话,我年轻,不太会讲” 胡麻听着,都心里微微一动,转而喜悦“正是该这样解释啊” “” 愈想愈气,老算盘又忍不住狠狠的一拍大腿“都怪那该死的庄二昌,不行,这事得跟会里说说,得让那姓庄的赔回来呀” “这脉矿里的东西,咱本来也没打算自己留着,打算给会里来着,只是天意难测,出了问题,那能怪谁?” “还有啥可交待的?” “” 这会子,其他人也都跟着进来了,齐齐的伸头往他那坛子里一瞧,便见到,原本是满满血食的几个坛子,如今却肉质惨白,如同木质。 老算盘有气无力的道“是供奉过鬼神的残膏,我以前用血食供奉过祖师爷,我家祖师爷,自然不可能亲自下来享用,吸一口气罢了,但被他吸过的,就会变成了这等模样” “唉,刚一到矿上,就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而他心心念念的将军令或什么玩意儿的,那大概率也是随着自己享用黑太岁,已经被自己,或是自己的神魂,提前拿到手了? “只是啊,可惜了,这石砣压着的阴将军,若是没出意外,本来也是异宝,本来咱们都可以发上一笔,但是现在” “哎,外面那些太岁血肉,都被吸走了精气,这些割出来的血太岁,又怎么会幸免?” 早些年倒是有不长眼的小鬼闯进了矿上来,偷食血太岁的事情,被那些小鬼吃过的血太岁,便会呈现出这种枯萎的模样。 “” “若真是能挖出点好东西来,交到了上面,还能算是立上一功,可是现在” “这些太岁,本来就只是用了最简单的符篆封着,那阴将军,可是能将活人的神魂都拘出来,充作阴兵,一口气过来,破这符篆,还不简单?” 他一脸不信的模样,勿勿的让周大同等人,把自己屋里的几个坛子,都搬了出来,庄二昌那个屋子里早先他藏起来的坛子,也搜了出来,统一在众人面前打开。 “不是白太岁” 这矿脉里面的东西没能成形,老算盘推算是因为时间太短,但其实根本不是,只是因为这矿脉里面的一些神秘精气,已经被自己汲取了啊 惋惜了一声,却又看着众人,提高了一下声音,劝道“况且,咱们本来的目的,便是安稳接手下血食矿来不是么?” “还能这样解释?” 见着老算盘如丧考妣,在那里拍着巴掌,一跳一跳的骂街,胡麻这颗心,终于还是放了下来,默默退至人后,不沾半点因果。 “现在可好,赔光了,大家都赔光了” “” “” 心里本来也正藏着一个事,如今却是一下子有了主意,慌忙道“那玩意儿出来时,好像能隔空吸人血,居然连太岁血肉也给吸了?” “我老人家几十年没跟人动过手了,现在要是让我找着了这小子,看我不割了他的卵蛋” 心里有些着急,要去本命灵庙里面,再好好的看上一看,只是,瞧着这一片混乱的模样,却也得先安抚了众人再说,便也跟着老算盘的报怨,叹着道 “这种事,谁能想得到呢?” “废这么大劲,只挖出来一个石砣,里面窜出来一只怪物,还跑了,娘娘那里,咱们可怎么交待?” “咱好容易才得了这矿,若是如此,岂不是要一下子赔到底了?” “你放心,我在行。” “哎哟” 老算盘一听这话,也稍稍转移了注意力,深深叹了一声,道“咱们刚一过来,就遇上了这事,在一钱教的妖人与不怀好意的巫人手里,替咱娘娘保住了血食矿,就是大功了。” “咱们还被吓到了呢,而且现在还要防着再有什么巫人过来寻仇,还要加派人手去追捕阴将军那等邪物,还要养着这矿上的兄弟们” 只不过,虽然有异,但胡麻却不打算说出来,这种事情干系不小,若是传开了,更是不知要引来多少麻烦。 “算了,守岁人的你割了也没用” 而整个过程中,他们皆处于慌乱之中,全无反应,现在想来,也只能是那邪乎至极的阴将军了。 他速度快,手更快,旁人却是看不清楚,这几个坛子本来就是放在他床前,甚至塞子都是打开了的。 里面的血气,似乎为之一空,只如死肉一般。 “” “?” 这滋味倒是真的奇怪,东西似乎是自己拿的,但偏偏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来验证这些东西是不是我自己偷的? 心间怪异的同时,愈想这些问题,他也愈觉得有些莫名的毛骨悚然,刚刚那阴将军看向了自己时惊恐的表情,还有莫名其妙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都莫名得让人心里觉得不安 就连老算盘都有些意外的看了胡麻一眼,心想自己只是心疼矿上的,这胡掌柜却是把已经到了手的几坛子也赔掉了呢,他怎么倒是可以这么看得开的? 巨财得失不挂于心,遇诡奇事有静气,倒是颇有上位气度啊! 只在胡麻向外走时,忽然看到小红棠正歪了脑袋看着自己,心里顿时一慌,忙将她抱了起来,低叹着向了自己屋中走去。 所有血食皆被自己享用的事,只有小红棠知道,可能不能让她说出来! 不然,自己这张脸可别想要了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0章 将军令 咱只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小掌柜,钻头经营,好容易从徐香主那里拿到了一个来矿上的差事,寻思发个小财呢。 结果板凳还没捂热,就赶上了又是一钱教,又是巫人的一通捣乱,前前后后,这担了多少风险,出了多大力气,才帮着红灯娘娘把这个血食矿给护下来了? 心里委曲,又哪顾得上其他的? 一边想着,胡麻倒是先不考虑这些矿上的杂事了,而是抱了小红棠,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然后让小红棠不许再跑出去贪玩,好好的帮自己看着门,这才盘膝坐到了床上。 神秘的矿脉,称量天下的石砣,诡异的阴将军,与丢失的将军令,确实都是些惊人的发现,但对如今的自己来说,却要往后排了。 从之前入府,经历了神魂自主出壳,享用黑太岁血食,再到如今发现就连那秘神矿脉里面的东西也出了问题,他便已经无法形容心间的忐忑了。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好词啊,尤其是在这个世界。 也不对! 前身起码有一段时间,完全脱离了婆婆的掌控,那就是孟家派来的鬼,掳走了前身之后,有整整三天时间,他一直都在孟家派来的鬼的手里。 凝神静气,进入了本命灵庙之中,看着那燃烧着一只香炉背后座落了一具金灿灿经脉神像的香案,不由得低低呼了口气。 当然,微乎其微,乌雅的状态还是很糟糕,只能等自己有了把握之后,再帮着她治好,现在,能够这么稳定着情况,就已经非常的理想了。 “你确定可以救得了乌雅?” “” 孟家? 朝了这个方向一起,胡麻忽地确定了一个问题,他很确定,如果这身体里有什么异兆,那么追溯这根子,一定会是在自己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 自己也吃了黑太岁,便是出现一些诡异的感知,也是非常合理的。 甚至他因此而想到了更多,当时自己借来信物,重开镇祟府时,也经过了滚滚煞气冲身,仿佛无数森冷而木然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是不是也代表着镇祟府在观察自己?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那与石砣一起封在了矿脉之中,能够号令阴将军的诡异事物,确实如同自己所想,早已被自己拿了出来,甚至,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本命灵庙之中。 愈发的想着,胡麻竟是愈有些惊悚了起来。 但是,镇祟府虽然森严,却毕竟不是活物,会不会,已经被某些东西欺骗了? 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取了胡家的信物,真正继承了镇祟府,那这身体里,是不是会有什么东西,会忽然出现,来夺这镇祟府的权柄? 想不通的问题还有很多,但胡麻却已经无力去想通了,甚至,某些事情,是很简单且明显的。 当然是镇祟府,不然还能是小红棠? 身为胡家血脉,必然会接触的,便是镇岁书,胡家信物,以及镇祟府,这不是秘密,是每一位了解胡家的人都能判断出来的。 猴儿酒的声音,在本命灵庙里回荡,将自己从迷离中唤醒。 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滑稽,但胡麻却也不得不这么猜测,因为众所周知,吃了黑太岁会疯掉,便如这一支巫人,甚至因为吃多了黑太岁,造出了一个“巫神”来。 那么,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来做出了这等谋划,最关键是,自己居然一无所察,直到这一次入府,才忽然得了一个惊喜? 能谋划镇祟府这等事物的,必然也会是十姓那种层次吧,所以,嫌疑最大的人便是 但是,要让自己相信之前听到的,感知到,甚至与阴将军说的话,全都只是错觉? 那不可能。 他也默默看着那本命神像,忽然低声开口“你究竟是谁?”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胡麻默默想着那既然出现了问题,需要考虑的,便是何时出了这个问题,以及,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 需要承认,问题是一定有的,因为,严格按时间来算,我是神魂先出现了异状,然后才接触了黑太岁 心绪已是难以平伏,他忽地一声站了起来,缓缓的向了香案走去,那巨大的本命神像,就在香案后面,沉咚咚的黑暗里,仿佛无比的高大,对着自己,有着隐约的俯视与压迫。 比如,之前在这本命灵庙里听到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转生者的调调? 镇祟府是看过了自己,确定了自己是胡家后人之后,才重新开府,并且驱使镇祟府鬼神之力的权柄给了自己的。 守岁人这个门道,便是修炼自己这身体,由生转死,由死转活,皆掌控在自己手里,所以,转生过来之后,没多久便开始了守岁人修行的胡麻,确定自己没有受到过什么隐秘的侵入。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急于进入本命灵庙好好的探查一番,再论别的。 但刚刚才走到了香案旁边,胡麻脚下,却是忽然踢到了什么,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这本命灵庙之中,居然将人吓了一跳,脚步也忽然之间,便停了下来。 胡麻自言自语着,一点一点的靠近,头一次尝试着绕过了香案,慢慢的走向了本命神像,伸出了手来,仿佛想要触摸它。 愈走愈走周围似乎也变得愈来愈安静,有某种让人惊怖的颤栗感。 本命灵庙里,忽然变得静谧非常,静的让人发慌,似乎一切正常的东西,都在变得诡异了起来。 “你是不是真的藏在这里?” 另外便是,为什么这神魂里的东西,会在自己入府的关键时候,忽然露出了马脚?因为这矿脉里的东西,太过眼馋,没有忍住? “呼” 胡麻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的蹲下了身子,慢慢的摸索,然后碰着了一个硬物,抓在了手里。 寂静无声,那金线勾勒而成的神像默默盘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回应,胡麻倒像是正在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话。 这玩意儿可是能引得诸多邪祟疯狂,甚至与这世界祸乱之源有关的东西,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到了自己手里? “自己”,在想些什么? 那从矿脉上逃走了的阴将军,又会引起什么麻烦来? 他缓缓起身,看向了手里抓住的东西,仿佛有层层暗红色的迷雾,在自己的手里散开,他也看清楚了手里握着的东西,那是一块黑糊糊的,仿佛还沾着些许血肉碎片的令牌。 越想越合理当时孟家,真的只是想让胡家绝后? 要绝后太容易了,当时干嘛不直接毁了自己这具身体,为什么要留了让婆婆可以招魂的这个机会?孟家既与胡家敌对,打生打死,又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家婆婆所擅长的本领? 朝这个方向向,还有很多疑问,如今一时想不明白。 胡麻忽然就松了口气,心里浮现出了诡异至极的感觉,知道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将军令!” 关好了门,便先检查了一下乌雅的状态,倒是微微放心,乌雅的状态,竟似比自己意料的还好些。 但同样也在这安静到了极度诡异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闯进了本命灵庙里,胡麻冷不丁一个惊醒,才发现自己一直都站在了香案之前,似乎从来都没有试图进入香案后面的空间。 论起自己这身上,能够让人这么惦记的,似乎也只有镇祟府了啊 自从经历了那场幻象,他心里也仿佛有了阴影,就好像这神像正在默默观察着自己一般。 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便已经有些心绪难平。 手里握着这块黑黝黝的,上面仿佛生了锈的令牌,胡麻也知道这是难得的宝贝,但心里却无半点轻松喜悦,反而目光更加复杂的看向了那本命神像。 微一凝神,倒是明白了过来,这事还是与阴将军有关,那个半成品出了矿脉,也是一下子汲取了大量血气,就连如今的乌雅,也在这个范围内,倒是被吸去了一些黑太岁的力量。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算,那便是发生在前身身上的事情? 但据胡麻所知,前身也一直是呆在大羊寨子里,守在婆婆身边,若是被某种东西侵入了,婆婆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若是孟家当时,对自己的前身做了什么,会不会恰好因为自己的表现,而瞒过了婆婆? 而且,前身被找了回来之后,婆婆用招魂的方式试图救他回来,但却招来了自己,婆婆的注意力,也就一下子改变,都集中在了当时自己这陌生神魂的身上。 “当啷” 低头看去,那块将军令,仍好端端的在自己手里,胡麻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他久久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拔掉香炉里的命香,以隔绝猴儿酒的声音。 他只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向了香炉慢慢的回答“我说过了,不打包票,但我会尽全力。”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1章 三层府门 与转生者交谈了起来,气氛似乎也变得正常了,猴儿酒没有察觉胡麻的情绪有什么不对,轻轻叹了一声,道“我明白。” “我看出了你说的不是假话,才选择相信你。” “也因为你能坦然的说出不打包票的话,我才确定了你就是与我沟通的转生者毕竟我记得,前世医院里的医生,似乎都不肯打包票的。” “” 合着我一开始让小红棠划了那么久的ok,你都没有察觉?到了这句话,才认出了我? 不过,被猴儿酒这番指点,心里那浓重的不安与忐忑,却也终于缓缓的消散,轻轻叹了一声,道“多谢,乌雅的事情,我会尽力的,将来若有事情要你还人情,也不会强迫你些什么。” “还没想好。” “那么” “让他吃了一些亏” 胡麻心里都是一惊,这家伙怎么说的这么轻巧,就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若他们真要侵入我们的本命灵庙,那么,该害怕的不是我们,而应该是他们才对” 胡麻也早就进了本命灵庙,也确实看到了本命神像与自身修为时时相关,还曾借了神像来参考自己的修行。 “” “但是,最让我觉得神妙的,还是我们的本命灵庙。” “关闭本命灵庙,切断它与外界的联系,那当然想怎么收拾它怎么收拾。” 猴儿酒慢慢的道“本命灵庙便是我们转生者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是被那些邪祟侵扰,还是被恶鬼夺舍,他们都绕不开这本命灵庙。” “怎么入侵的?” 胡麻听着,已有些瞠目结舌,却听猴儿酒又叹了一声,道“说真的,你说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在被巫神盯上时,我很快就发现了本命灵庙的这个特点。” “” 不得不惊叹于猴儿酒与其他转生者的不同,微一沉凝,才低声道“如果,就连我们的本命灵庙,都已经被某种东西侵入了呢?” 猴儿酒淡淡道“那直接杀了他就是。” 略顿了顿,才试探着问了出来“你之前说过,巫神也就是这次被你杀死的东西,想要入侵你?” 猴儿酒没有否决,却是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这是最贵重要的玩意儿,我擅长处理一些更具体的东西,甚至是复杂的数字也没问题,但惟独不会处理人情。” 猴儿酒淡淡道“任何一个门道登阶便是参术,入府既为炼魂,登阶有一二三阶之说,入府亦有三层府门。” 猴儿酒慢慢的道“所以,我愿意将乌雅留在你那里,找你治她,但诊金也要问一下的,起码心里头好有个数。” “我不信奉它,也向他祈祷,他便没有机会侵入我的内心,但我也在炼蛊,所以他也借了蛊虫的联系,一点一点的侵入我的梦境,神魂,身体,而最后一步,便是本命灵庙。” “他自是失败了,否则我不会在这里与你说话,而是成为了跪在它面前的巫人之一。” “呼” “你只需知道,这个世界有着无数诡异的力量,我们个人再强,碰上他们,也确实不堪一击,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在本命灵庙里,没有什么力量会强过我们。” 胡麻心里也是微喜,若不是心头正压着这么个事,仅是猴儿酒这个人情,便值得开心一场可想到了如今困扰自己的问题,却也心里一动,慢慢的引导话题 “人情怎么还是后面的事,现在我倒确实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他似乎是我们的精神力量投影,但又有着实质的存在,他不在我们的体内,也无法从神魂之中找到他的痕迹,但他又任由我们进出,甚至可以实现彼此的联系。” “” 原本与猴儿酒聊这个问题,也只是因为猴儿酒曾经被“巫神”试图侵入,所以想找他寻些可参考的经验。 却不料猴儿酒居然真的有条不紊,一一说给了自己,倒让胡麻有些意外之喜了,另外就是,这本来是个挺复杂的问题啊,怎么被他说的这么简单? 边想边慢慢的说道“那这神魂的锻炼” “诊金?” “” “如此神秘的东西,便在你睡梦之中,日日可见,你就没想过去了解它?” 胡麻心里莫名的闪过了一张嚣张的脸,本来还有一堆问题,但如今硬是被他说的有些问不出来了。 胡麻都无奈了“这会子了,就不聊这个话题了吧?” 猴儿酒淡淡的道“其实从我进入本命灵庙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研究这本命灵庙,我见过很多的蛊,与其他神秘的东西,甚至也研究过黑太岁。” “可以说,这甚至是一种超过了太岁血肉的神秘存在,之前我被巫神侵入,它的法力不是我个人能比,但我能够不被它入侵,甚至让它吃了一些亏,便是因为借了本命灵庙的力量。” 听他特意的过来问,胡麻倒也稍怔了一下,好奇的重复。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治好治不好,该交的钱得交,我虽然前世也不怎么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是医院还是去过的” 猴儿酒这时候也慢慢的问了出来“诊金是什么?” 猴儿酒慢慢道“我在与巫神争斗的这段时日里,总结出了这个经验,对方再强大,只要在本命灵庙之中,也不是我的对手。” “自然也想控制我。” 猴儿酒似乎也认真想了一下,才慢慢的说着,听着不太乐意,但这事倒是答应了下来。 猴儿酒慢条斯理的道“本命灵庙是很神奇的存在,这是我们转生者最根本的东西,老实说,也是因为这东西的存在,我才一直怀疑这世界的真假” “嘶” “理科生是吧?” “你每推开一层府门,自然多一分的本事,本命灵庙也会生出相应的变化,莫说推开三层府门,便只是推开一层,两层,以转生者的优势而言便也没有什么东西藏得住了。” “它控制了阿爹,也控制了乌雅,以及我们所有的族人。” “但能不能尽快的把这东西找出来,便要看你个人的能耐了。” “” 一说起了这种事,似乎猴儿酒也精神一振,声音里缺少了那种迷茫感,淡淡道“巫神,就这么称呼吧,我知道他不是巫神,只是习惯了” “” “想来你也如此。” 胡麻心里倒是有些无语,有种扮了鬼脸给瞎子看的感觉,不过细想一下,也合理,这货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乌雅身上了,再加上这会子心情压抑,便先不吐槽了。 “危不危险我倒没想有想过,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让我用不太想喜欢做的事情来还你的人情” 胡麻笑了一声,道“倒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现在确实想不到需要伱帮我什么,况且要治好这姑娘,需要付什么代价还不清楚,只能先让你欠着我这个人情,但你有一点倒是可以放心。” 胡麻心里正想着什么,便也慢慢的回答道“但是你也不是新手,想必听说过,咱们转生者之间,也有一种公认的货币,叫作人情。” 早先对这个疯子多少有些忌惮,但从刚刚猴儿酒忽然呼叫自己的时候,胡麻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或许这个疯狂的家伙,之前的经历,正好可以帮上自己啊! “当然是本命灵庙。” “只要本命灵庙还在,那么我们便不会受到这些邪祟的影响,这也是我可以与它斗了这么久,仍然没有受到它影响的原因。” “既是人情,总不好让你做什么太危险的事情。” “本命灵庙与神魂息息相关,神魂强大了,对本命灵庙的掌控也就强了,对方自然藏不住。” 但这个说法,却还是第一次。 “你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学了武力,却没动过脑子么?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问我?” 胡麻豁地一惊,捕捉到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忙道“你法力若不如它,又是如何做到了这一点的?” “这家伙怎么像是在说我不针对谁,在座诸位都是垃圾的感觉?” “卧槽” “” “那么” 胡麻听着,已是心里有些稍稍的激动,忙道“然后呢?” 咱胡掌柜也是体面人,到哪都一群人客客气气,这可真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说到脸上啊 猴儿酒淡淡说道“就像是捉迷藏,对方藏在了你屋子里,你对屋子足够了解,便能找他出来,但暗室欺灯,若你对自身神魂都全无锻炼,全无了解,反而是他躲在暗中控制你了。” “别误会,我并不只是说你,事实上之前那几位联系过我的转生者,也都是这个样子,热衷于在这世上寻求奇法异术,反而对自身异处不甚了解。” “” 其实,仅是这一番指点,便足以还得这人情了,但是胡麻可不打算说出来。 谁让猴儿酒这家伙说起话来这么不讨人喜欢的?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与转生者交谈了起来,气氛似乎也变得正常了,猴儿酒没有察觉胡麻的情绪有什么不对,轻轻叹了一声,道“我明白。” “我看出了你说的不是假话,才选择相信你。” “也因为你能坦然的说出不打包票的话,我才确定了你就是与我沟通的转生者毕竟我记得,前世医院里的医生,似乎都不肯打包票的。” “” 合着我一开始让小红棠划了那么久的ok,你都没有察觉?到了这句话,才认出了我? 不过,被猴儿酒这番指点,心里那浓重的不安与忐忑,却也终于缓缓的消散,轻轻叹了一声,道“多谢,乌雅的事情,我会尽力的,将来若有事情要你还人情,也不会强迫你些什么。” “还没想好。” “那么” “让他吃了一些亏” 胡麻心里都是一惊,这家伙怎么说的这么轻巧,就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若他们真要侵入我们的本命灵庙,那么,该害怕的不是我们,而应该是他们才对” 胡麻也早就进了本命灵庙,也确实看到了本命神像与自身修为时时相关,还曾借了神像来参考自己的修行。 “” “但是,最让我觉得神妙的,还是我们的本命灵庙。” “关闭本命灵庙,切断它与外界的联系,那当然想怎么收拾它怎么收拾。” 猴儿酒慢慢的道“本命灵庙便是我们转生者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是被那些邪祟侵扰,还是被恶鬼夺舍,他们都绕不开这本命灵庙。” “怎么入侵的?” 胡麻听着,已有些瞠目结舌,却听猴儿酒又叹了一声,道“说真的,你说的问题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在被巫神盯上时,我很快就发现了本命灵庙的这个特点。” “” 不得不惊叹于猴儿酒与其他转生者的不同,微一沉凝,才低声道“如果,就连我们的本命灵庙,都已经被某种东西侵入了呢?” 猴儿酒淡淡道“那直接杀了他就是。” 略顿了顿,才试探着问了出来“你之前说过,巫神也就是这次被你杀死的东西,想要入侵你?” 猴儿酒没有否决,却是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这是最贵重要的玩意儿,我擅长处理一些更具体的东西,甚至是复杂的数字也没问题,但惟独不会处理人情。” 猴儿酒淡淡道“任何一个门道登阶便是参术,入府既为炼魂,登阶有一二三阶之说,入府亦有三层府门。” 猴儿酒慢慢的道“所以,我愿意将乌雅留在你那里,找你治她,但诊金也要问一下的,起码心里头好有个数。” “我不信奉它,也向他祈祷,他便没有机会侵入我的内心,但我也在炼蛊,所以他也借了蛊虫的联系,一点一点的侵入我的梦境,神魂,身体,而最后一步,便是本命灵庙。” “他自是失败了,否则我不会在这里与你说话,而是成为了跪在它面前的巫人之一。” “呼” “你只需知道,这个世界有着无数诡异的力量,我们个人再强,碰上他们,也确实不堪一击,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在本命灵庙里,没有什么力量会强过我们。” 胡麻心里也是微喜,若不是心头正压着这么个事,仅是猴儿酒这个人情,便值得开心一场可想到了如今困扰自己的问题,却也心里一动,慢慢的引导话题 “人情怎么还是后面的事,现在我倒确实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他似乎是我们的精神力量投影,但又有着实质的存在,他不在我们的体内,也无法从神魂之中找到他的痕迹,但他又任由我们进出,甚至可以实现彼此的联系。” “” 原本与猴儿酒聊这个问题,也只是因为猴儿酒曾经被“巫神”试图侵入,所以想找他寻些可参考的经验。 却不料猴儿酒居然真的有条不紊,一一说给了自己,倒让胡麻有些意外之喜了,另外就是,这本来是个挺复杂的问题啊,怎么被他说的这么简单? 边想边慢慢的说道“那这神魂的锻炼” “诊金?” “” “如此神秘的东西,便在你睡梦之中,日日可见,你就没想过去了解它?” 胡麻心里莫名的闪过了一张嚣张的脸,本来还有一堆问题,但如今硬是被他说的有些问不出来了。 胡麻都无奈了“这会子了,就不聊这个话题了吧?” 猴儿酒淡淡的道“其实从我进入本命灵庙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研究这本命灵庙,我见过很多的蛊,与其他神秘的东西,甚至也研究过黑太岁。” “可以说,这甚至是一种超过了太岁血肉的神秘存在,之前我被巫神侵入,它的法力不是我个人能比,但我能够不被它入侵,甚至让它吃了一些亏,便是因为借了本命灵庙的力量。” 听他特意的过来问,胡麻倒也稍怔了一下,好奇的重复。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治好治不好,该交的钱得交,我虽然前世也不怎么擅长与人打交道,但是医院还是去过的” 猴儿酒这时候也慢慢的问了出来“诊金是什么?” 猴儿酒慢慢道“我在与巫神争斗的这段时日里,总结出了这个经验,对方再强大,只要在本命灵庙之中,也不是我的对手。” “自然也想控制我。” 猴儿酒似乎也认真想了一下,才慢慢的说着,听着不太乐意,但这事倒是答应了下来。 猴儿酒慢条斯理的道“本命灵庙是很神奇的存在,这是我们转生者最根本的东西,老实说,也是因为这东西的存在,我才一直怀疑这世界的真假” “嘶” “理科生是吧?” “你每推开一层府门,自然多一分的本事,本命灵庙也会生出相应的变化,莫说推开三层府门,便只是推开一层,两层,以转生者的优势而言便也没有什么东西藏得住了。” “它控制了阿爹,也控制了乌雅,以及我们所有的族人。” “但能不能尽快的把这东西找出来,便要看你个人的能耐了。” “” 一说起了这种事,似乎猴儿酒也精神一振,声音里缺少了那种迷茫感,淡淡道“巫神,就这么称呼吧,我知道他不是巫神,只是习惯了” “” “想来你也如此。” 胡麻心里倒是有些无语,有种扮了鬼脸给瞎子看的感觉,不过细想一下,也合理,这货当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乌雅身上了,再加上这会子心情压抑,便先不吐槽了。 “危不危险我倒没想有想过,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会让我用不太想喜欢做的事情来还你的人情” 胡麻笑了一声,道“倒是可以理解的,但我现在确实想不到需要伱帮我什么,况且要治好这姑娘,需要付什么代价还不清楚,只能先让你欠着我这个人情,但你有一点倒是可以放心。” 胡麻心里正想着什么,便也慢慢的回答道“但是你也不是新手,想必听说过,咱们转生者之间,也有一种公认的货币,叫作人情。” 早先对这个疯子多少有些忌惮,但从刚刚猴儿酒忽然呼叫自己的时候,胡麻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或许这个疯狂的家伙,之前的经历,正好可以帮上自己啊! “当然是本命灵庙。” “只要本命灵庙还在,那么我们便不会受到这些邪祟的影响,这也是我可以与它斗了这么久,仍然没有受到它影响的原因。” “既是人情,总不好让你做什么太危险的事情。” “本命灵庙与神魂息息相关,神魂强大了,对本命灵庙的掌控也就强了,对方自然藏不住。” 但这个说法,却还是第一次。 “你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只学了武力,却没动过脑子么?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问我?” 胡麻豁地一惊,捕捉到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忙道“你法力若不如它,又是如何做到了这一点的?” “这家伙怎么像是在说我不针对谁,在座诸位都是垃圾的感觉?” “卧槽” “” “那么” 胡麻听着,已是心里有些稍稍的激动,忙道“然后呢?” 咱胡掌柜也是体面人,到哪都一群人客客气气,这可真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说到脸上啊 猴儿酒淡淡说道“就像是捉迷藏,对方藏在了你屋子里,你对屋子足够了解,便能找他出来,但暗室欺灯,若你对自身神魂都全无锻炼,全无了解,反而是他躲在暗中控制你了。” “别误会,我并不只是说你,事实上之前那几位联系过我的转生者,也都是这个样子,热衷于在这世上寻求奇法异术,反而对自身异处不甚了解。” “” 其实,仅是这一番指点,便足以还得这人情了,但是胡麻可不打算说出来。 谁让猴儿酒这家伙说起话来这么不讨人喜欢的?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2章 我是邪祟 “我才是邪祟啊” 自打转生到了这个世界,胡麻已经听说过很多这种论调了,有时候自己心里都会暗暗的吐槽一句。 但直到如今,听猴儿酒这么简单的说了几句,才忽地发觉,自己,或者说转生者这个群体,居然真的会有种邪祟一般的诡异与不可捉摸 初时察觉了这神魂里的异状,确实有种惴惴不安,但得了猴儿酒的提醒,这种不安却也在渐渐变化,心里倒重新有底气以及清晰的思路,开始浮现了出来。 轻轻呼了口气,凝神看向了香案之后的本命神像。 但这本就是必经之路,只要这般走下去,便是有什么不谐,也早晚现于自己眼前。 小红棠听着呆了一呆,旋即面露喜色,用力点了点头,但点完头了,才发现胡麻背对着自己,看不见。 这些绝活,往往在准备入府阶段,便可以修炼,但要等到入府之后,七窍皆成,才能运转如意,所以也算是入了府之后,才会有的绝活。 这一块,便是胡麻也知道一些,都是从当初乞儿帮帮主季堂的神魂里面得来的,有白芒针眼,双眼凝聚,可化目为针,定在人的关节穴道,能让人动弹不动。 破败不堪的本命灵庙,或者说这具身体的神魂,兴许可以藏下一些东西,别人的暗招,或者是手段,但如果,自己彻底将这庙修复好了呢? 神魂有异,固是听着惊悚,但自己本来便是异常的不是么? 论起对神魂的了解,大概刑魂门道的人,便是还没入府,都研究的比自己还深。 以前自己一刻也离不得血太岁,但如今,便是停了血太岁,也不会再死了。 “” “猴儿酒说了入府便有推开府门之说,如今我入了府,便已经算是推开了一层府门,那么,第二道府门,第三道府门又该如何推开?” 头脑的异处便在于,神魂已可短暂离窍,回来仍是可如活人一般,不像普通人,离壳既死,神仙难救。 如此默默的想着,倒是开始了有了思路,自己先前过来,只是恶鬼附身,甚至神魂都留不住,靠了两只铁钩子,将神魂定在这身体上。 这破败的灵庙,已随着自己的修为提升,渐渐的有了那几分华彩,便破败的底色仍在。 但真正算是入了府之后的人才能接触的绝活,还是在头脑与神魂。 正想说话时,胡麻却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也想念婆婆了” 这是当初胡麻哥哥刚死了三天缓过劲来,状态最不好的时候,婆婆亲口嘱咐的,小红棠一直都记着。 “那是否学到了守岁入府的相应法门,就可以渐渐的把神魂里面的东西给强行逼出来了?” 就如同一点点的将这整具身体控制在自己手里,如今已经成功了九成,只剩了些许神魂方面的隐秘。 他心里默默的想着“若真如猴儿酒所言,推开了府门,神魂壮大,以本命神像照见,神魂里便是藏了些什么,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照见出来” 若是这样算起来,那也确实没什么好看,只是看咱们两个,谁更邪乎也就是了 然后,也就在她小巴掌都准备扬了起来时,胡麻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的落在了自己脸上,道“你准备干什么?” 而神魂一道,则更为复杂,人有三魂七魄,各有不同。 有擤气,可震荡人的魂魄。 那怕什么? 后来又靠血太岁温养,才渐渐的能留在这身体,就连打开本命灵庙,也是靠了吃过血太岁后,滋生出来的几分生机。 如今自己哪怕入了门,理论上神魂也经历了由死转生的过程,但仍然只是稍稍锻炼了一下,在真正对神魂的理解上,怕是连个门也没有进,当然,这本身也是守岁人门道的特点决定的。 无论是七窍炼法,还是全身达到了活死人境界之后,相对照的其他一些修炼的法门,都要学。 而后来,自己成了守岁人,一点一点转死为生,整个身体,其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血肉重生,新陈更替,等于是在原来的死躯上,照了这个模子,重新做人。 如今的自己确实已经入了府,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了停下来休息一番的底气,身上压力倒是更重了些,也挺明确,既然入了府,当然还是要想办法去学到入府守岁的本事。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要见婆婆,自己便需要更多的底气,做好要与十姓打交道的准备,但面对那个层次,便是镇祟府,能给自己的安全感,都没那么充足。 小红棠看着胡麻的脸,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另外一半隐藏在黑暗里,看着便让人有几分害怕,于是她试探着,一点一点,向了胡麻靠近了过来。 此时的外界,小红棠蹲在门边,不时的回头,看到了胡麻表情惊悚,肌肉微紧,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又像是在发狠。 有了这些本领,才有起码的跟那些大人物们对话的底气。 好像,这会子到了? 婆婆是最相信自己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常有愧意,但是,明明自己的身上疑点这么多,明明转生者是这世间最大的邪祟,婆婆又为什么会这么相信自己? 从乞儿帮帮主季堂那里,自己得到了入府的法门,以及两道修炼七窍的绝活,但是,对于入府之后怎么修行,却是一概不知啊 这世界上的人,都怕转生者,而胡家,则是曾经镇压了转生者的存在,本该是最了解转生者的,但为何对自己如此的宽容? 经过了这样一番梳理,倒是渐渐生出了见到婆婆的渴望,实在是这具身体上,有着太多让人疑虑,且搞不明白的迷团了啊 到了这一步,便已经有了许多相应的神通绝活来修炼。 一开始,是自己觉得心里有秘密,躲着婆婆,但事实上,自己那么大的变化,婆婆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她顿时想起了之前胡麻神魂半出壳时的恐怖模样,一时惊的胎毛炸起,忍不住伸出了小手,上面呵了口气,随时准备着,一见不妙,就要伸出大巴掌抽过去。 心里渐渐想着,心里也逐渐的清晰。 小红棠的手立刻藏到了身后,歪了脑袋,打量了胡麻一番好像正常了? 她临走前,对自己的试探,真就因为自己那一句话,便忽然打消了? 甚至,连胡家的信物也是如此,婆婆放心的将它交给了自己,镇祟府里,那阴森诡异的力量,也是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自己,授予了自己打开镇祟府的权柄。 况且,自己本身的些许不安,就是来自于镇祟府,那么,如今惟一能相信的,其实是守岁人的本领,这是实实在在,自己炼了出来,也会留在自己身上的本领。 若不是因为这入府时的异状,他大概也会下意识的避免这些,不去想,但打开了思路,便愈想疑点愈是多了。 若非要形容,那便是,之前的自己,是死人身子,靠了血太岁的力量缝合,神魂才能在这身体里,扮作活人的样子生活,但如今,自己总算是彻底的变成了活人了。 难不成,自己再去拜个师去? 只是这个目的倒是明确,但这本事哪里找去? 登阶层次的绝活,都被人宝贝的不行,非有师承不得入门道,而入府之后的功法绝活,怕是当成秘不示人的法门了。 确实该搞明白了。 至于现在 若说一开始,这身体属于前身的,那现在呢? 不是了,完全不是了。 这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靠了自己的意志修行,重新滋生的,等于是一具重塑的身体,与自己的神魂完契合,才能走到入府的这一步。 他长长吁了口气,心神一动,便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人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自己与猴儿酒这种正常的转生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们都是直接便拥有本命灵庙,但自己这个却是破旧的,如同自己一点一点的在将这本命灵庙给唤醒,修缮起来。 胡麻倒是没有与小红棠多说,而是看着有些疲惫的模样,慢慢起了身,来到了窗前,看着月光下静谧的血食矿,慢慢的道“小红棠,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有些想念婆婆了?” 自己已经完成了由死到活的过程,成为了活人。 到了这一步,自己也就有了惦记胡家信物的资格,但愈是如此,愈是要快些解决,起码是搞明白这神魂异状的问题才行啊 ps荐书重生后我真不是坏人 简介陆宣前世被青梅养鱼当舔狗,转头青梅就坐上了奔驰的档把! 努力奋斗半生,也比不上别人有个好爹! 重回十八岁,成为版本强者,他只有一个念头创业搞钱,实现财富自由! 努力个der,直接弯道超车! 小朋友还在拼爹是吧? 你聪明的女友已经开口叫爸爸了! 字数算着呢,荐书不收费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我才是邪祟啊” 自打转生到了这个世界,胡麻已经听说过很多这种论调了,有时候自己心里都会暗暗的吐槽一句。 但直到如今,听猴儿酒这么简单的说了几句,才忽地发觉,自己,或者说转生者这个群体,居然真的会有种邪祟一般的诡异与不可捉摸 初时察觉了这神魂里的异状,确实有种惴惴不安,但得了猴儿酒的提醒,这种不安却也在渐渐变化,心里倒重新有底气以及清晰的思路,开始浮现了出来。 轻轻呼了口气,凝神看向了香案之后的本命神像。 但这本就是必经之路,只要这般走下去,便是有什么不谐,也早晚现于自己眼前。 小红棠听着呆了一呆,旋即面露喜色,用力点了点头,但点完头了,才发现胡麻背对着自己,看不见。 这些绝活,往往在准备入府阶段,便可以修炼,但要等到入府之后,七窍皆成,才能运转如意,所以也算是入了府之后,才会有的绝活。 这一块,便是胡麻也知道一些,都是从当初乞儿帮帮主季堂的神魂里面得来的,有白芒针眼,双眼凝聚,可化目为针,定在人的关节穴道,能让人动弹不动。 破败不堪的本命灵庙,或者说这具身体的神魂,兴许可以藏下一些东西,别人的暗招,或者是手段,但如果,自己彻底将这庙修复好了呢? 神魂有异,固是听着惊悚,但自己本来便是异常的不是么? 论起对神魂的了解,大概刑魂门道的人,便是还没入府,都研究的比自己还深。 以前自己一刻也离不得血太岁,但如今,便是停了血太岁,也不会再死了。 “” “猴儿酒说了入府便有推开府门之说,如今我入了府,便已经算是推开了一层府门,那么,第二道府门,第三道府门又该如何推开?” 头脑的异处便在于,神魂已可短暂离窍,回来仍是可如活人一般,不像普通人,离壳既死,神仙难救。 如此默默的想着,倒是开始了有了思路,自己先前过来,只是恶鬼附身,甚至神魂都留不住,靠了两只铁钩子,将神魂定在这身体上。 这破败的灵庙,已随着自己的修为提升,渐渐的有了那几分华彩,便破败的底色仍在。 但真正算是入了府之后的人才能接触的绝活,还是在头脑与神魂。 正想说话时,胡麻却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也想念婆婆了” 这是当初胡麻哥哥刚死了三天缓过劲来,状态最不好的时候,婆婆亲口嘱咐的,小红棠一直都记着。 “那是否学到了守岁入府的相应法门,就可以渐渐的把神魂里面的东西给强行逼出来了?” 就如同一点点的将这整具身体控制在自己手里,如今已经成功了九成,只剩了些许神魂方面的隐秘。 他心里默默的想着“若真如猴儿酒所言,推开了府门,神魂壮大,以本命神像照见,神魂里便是藏了些什么,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照见出来” 若是这样算起来,那也确实没什么好看,只是看咱们两个,谁更邪乎也就是了 然后,也就在她小巴掌都准备扬了起来时,胡麻忽然睁开了眼睛,定定的落在了自己脸上,道“你准备干什么?” 而神魂一道,则更为复杂,人有三魂七魄,各有不同。 有擤气,可震荡人的魂魄。 那怕什么? 后来又靠血太岁温养,才渐渐的能留在这身体,就连打开本命灵庙,也是靠了吃过血太岁后,滋生出来的几分生机。 如今自己哪怕入了门,理论上神魂也经历了由死转生的过程,但仍然只是稍稍锻炼了一下,在真正对神魂的理解上,怕是连个门也没有进,当然,这本身也是守岁人门道的特点决定的。 无论是七窍炼法,还是全身达到了活死人境界之后,相对照的其他一些修炼的法门,都要学。 而后来,自己成了守岁人,一点一点转死为生,整个身体,其实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血肉重生,新陈更替,等于是在原来的死躯上,照了这个模子,重新做人。 如今的自己确实已经入了府,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了停下来休息一番的底气,身上压力倒是更重了些,也挺明确,既然入了府,当然还是要想办法去学到入府守岁的本事。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要见婆婆,自己便需要更多的底气,做好要与十姓打交道的准备,但面对那个层次,便是镇祟府,能给自己的安全感,都没那么充足。 小红棠看着胡麻的脸,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照亮了他一半的脸庞,另外一半隐藏在黑暗里,看着便让人有几分害怕,于是她试探着,一点一点,向了胡麻靠近了过来。 此时的外界,小红棠蹲在门边,不时的回头,看到了胡麻表情惊悚,肌肉微紧,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又像是在发狠。 有了这些本领,才有起码的跟那些大人物们对话的底气。 好像,这会子到了? 婆婆是最相信自己的,看着自己的眼睛里,常有愧意,但是,明明自己的身上疑点这么多,明明转生者是这世间最大的邪祟,婆婆又为什么会这么相信自己? 从乞儿帮帮主季堂那里,自己得到了入府的法门,以及两道修炼七窍的绝活,但是,对于入府之后怎么修行,却是一概不知啊 这世界上的人,都怕转生者,而胡家,则是曾经镇压了转生者的存在,本该是最了解转生者的,但为何对自己如此的宽容? 经过了这样一番梳理,倒是渐渐生出了见到婆婆的渴望,实在是这具身体上,有着太多让人疑虑,且搞不明白的迷团了啊 到了这一步,便已经有了许多相应的神通绝活来修炼。 一开始,是自己觉得心里有秘密,躲着婆婆,但事实上,自己那么大的变化,婆婆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她顿时想起了之前胡麻神魂半出壳时的恐怖模样,一时惊的胎毛炸起,忍不住伸出了小手,上面呵了口气,随时准备着,一见不妙,就要伸出大巴掌抽过去。 心里渐渐想着,心里也逐渐的清晰。 小红棠的手立刻藏到了身后,歪了脑袋,打量了胡麻一番好像正常了? 她临走前,对自己的试探,真就因为自己那一句话,便忽然打消了? 甚至,连胡家的信物也是如此,婆婆放心的将它交给了自己,镇祟府里,那阴森诡异的力量,也是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自己,授予了自己打开镇祟府的权柄。 况且,自己本身的些许不安,就是来自于镇祟府,那么,如今惟一能相信的,其实是守岁人的本领,这是实实在在,自己炼了出来,也会留在自己身上的本领。 若不是因为这入府时的异状,他大概也会下意识的避免这些,不去想,但打开了思路,便愈想疑点愈是多了。 若非要形容,那便是,之前的自己,是死人身子,靠了血太岁的力量缝合,神魂才能在这身体里,扮作活人的样子生活,但如今,自己总算是彻底的变成了活人了。 难不成,自己再去拜个师去? 只是这个目的倒是明确,但这本事哪里找去? 登阶层次的绝活,都被人宝贝的不行,非有师承不得入门道,而入府之后的功法绝活,怕是当成秘不示人的法门了。 确实该搞明白了。 至于现在 若说一开始,这身体属于前身的,那现在呢? 不是了,完全不是了。 这身体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靠了自己的意志修行,重新滋生的,等于是一具重塑的身体,与自己的神魂完契合,才能走到入府的这一步。 他长长吁了口气,心神一动,便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人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自己与猴儿酒这种正常的转生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们都是直接便拥有本命灵庙,但自己这个却是破旧的,如同自己一点一点的在将这本命灵庙给唤醒,修缮起来。 胡麻倒是没有与小红棠多说,而是看着有些疲惫的模样,慢慢起了身,来到了窗前,看着月光下静谧的血食矿,慢慢的道“小红棠,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有些想念婆婆了?” 自己已经完成了由死到活的过程,成为了活人。 到了这一步,自己也就有了惦记胡家信物的资格,但愈是如此,愈是要快些解决,起码是搞明白这神魂异状的问题才行啊 ps荐书重生后我真不是坏人 简介陆宣前世被青梅养鱼当舔狗,转头青梅就坐上了奔驰的档把! 努力奋斗半生,也比不上别人有个好爹! 重回十八岁,成为版本强者,他只有一个念头创业搞钱,实现财富自由! 努力个der,直接弯道超车! 小朋友还在拼爹是吧? 你聪明的女友已经开口叫爸爸了! 字数算着呢,荐书不收费 本章完 小提示按空格键返回目录,按键盘左键返回上一章按键盘右键进入下一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3章 调拨钱粮 夜里将思路梳理清晰,胡麻便也按下了心底的一切不安与忐忑,面上并无任何特殊表现,仍只是耐心的处理着这矿上的事情。 庄二昌已经被人带走,他的两个徒弟也死在了乌颂的尸养蜂下,那群作乱的巫人更是死了一个干净,这个血食矿,倒是顺利的被他接手下来了。 但接了过来只是开始,总得安置妥当才行。 首先需要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让周大同他们,带了几个机灵又熟悉周围地势的割肉工匠,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瞧瞧那阴将军是否有作乱或是出没的痕迹。 实在是那阴将军非同小可,虽然没有成形,但也是极为邪乎的事物,一旦在外面作起乱来,那死的人可不是一個两个了,他是从矿上跑出去的,当然也得提防着他再跑回来。 当然,虽然让人去打探,也千叮咛万嘱咐,只是留心一下,可千万不能动手。 为了稳妥,让周大同带了一小队人,又让周梁带了一小队,赵柱可千万不能放出去,别人学本事,都是越学越机灵,但赵柱大概是跟着胡麻他们太久,有事不需要自己动脑子,越来越愣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现在每天不用下矿,还管着饭,每天算着工钱,哪怕一时没全数拿到手,心里也有个盼头不是? 至于矿上挖出来的秤砣? 忙忙的带人来到了谷外,却又穿过了之前布满了蛊虫的那位林子,才在外面空地上,看到了一队车马,为首的马上,坐了两人,一个身穿锦衣,打扮富贵,不是早先的老守岁又是谁? 胡麻拿到了贴子,细看了一番,却一时没想过来,这什么乡翁不乡翁的,来自己这矿上却是做什么? 反应了一下,才忽然明白了,忙起身,大喜道“快请快请!” 别说今年,怕是明年,后年,再养上个几年,都肥不起来,而若真是这样,胡麻他们都没有必要守在这里,直接收拾东西,回自家庄子呆着便是。 他来这矿上,银两自是带了一些,但是不够呀! “柳县乡翁孙通携子拜门?” 他一共带了二百两在身上,又哪能够? 青面獠牙,形如恶鬼,那本事,看起来还不小呢 “这么看着,光是这矿上的工匠,甚至还不够,实在不行” 如今他心里更为关注的,倒是这矿上的第三件大事,那就是,这座血食矿,如今底子怎么样,明年收成如何? 边想边笑着迎上“老先生既然来了,直接入谷便是,整这么客气却是做什么?” 再渐渐的,有人往蓑衣搭在了上面,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更多东西放上。 毕竟红灯娘娘心善,肯定舍不得跟手下人抢这点东西,这矿上明年割出来的,可都是咱自己的呀 于是到了许诺给这群割肉工匠算钱的时候,胡麻发现自己好像抠不出来 守岁就守岁,他若说是铁桥孙三爷,自己就明白过来了,但他非说什么乡翁,胡麻差点没联系到一块去。 第二件,便是要安抚好如今还滞留在了这矿上的割肉工匠们。 给这些矿工发工钱,往往便是白食青食一部分,再如数算些银两,若是矿上粮食多,便是将粮食给他们一部分也可以抵数的。 “小掌柜,我们家祖师爷还是靠谱的” 老算盘在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测算之后,才悄悄找到了胡麻,低声道“我来之前,就问过他老人家,连算了几卦,都说我这趟过来要发财,现在看看,还是自家祖师爷心疼咱!” “老七,叫叔!” 矿上没油水了! 老算盘接着信都惊了“这该死的老徐学坏了啊,他没做香主之前,不是这样的!” 胡麻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也暗自算着“明年开春,把二爷他们也请到这边来?” “?” 毕竟他还欠了自己几千斤的血食呢,让他干这点活,利息都算不上。 这血食矿表现上被汲取精气,瞧着枯萎,可在这枯萎表象之下,却又有着崩溃的巫神,法力精华,皆被太岁汲取的因果。 那可是多少巫人,虔诚叩拜,供养出来的厉害存在,比得上一个村寨的老火塘子所蕴含的底子与份量。 但偏偏如今这矿上各种血食都已成了渣子,不能作数,而之前被巫人封矿,粮食也已许久不曾进来,胡麻要发,便只有这身上的银两了。 因为会里不要,又因为这玩意儿比较沉重,难以挪动,就放在了那里,好在这东西占地倒不多,一开始大家都对它有些惊悚,远远避开,后来见无甚异状,也就放轻松了。 “高手过招啊” 七四.二零七.二四二.三一 然后笔锋一转,说起了现在会里担子重,兄弟们都过的艰难,这一百两银子你们拿着用,其他的自己想办法 但没必要,一来明年开春,还是得需要这些矿工,二来寨子里二爷等人,便是割肉工匠出身,活的实在不易,就他们这点工钱,自己抠抠牙缝,也就出来了,没必要这么小气。 “” 那边马上的铁桥孙三爷见胡麻亲自迎了出来,说话也客气,顿时一脸喜色,笑道“胡管事客气了,老夫这回可是正经拜会,哪敢缺了礼数?” 但是之前庄二昌把这些人留了下来,如今便该胡麻接手,该算钱算钱,该送走送走,当然,硬说起来,胡麻也可以脸一甩,直接不认这个旧账。 正斟酌思虑之间,这一日,谷外却是忽然有贴子递了进来,说是来了一队人马,客客气气的,请求入谷拜会。 另外这矿上挖出来一个秤砣,问问娘娘要不要,带回去当个盆景。 心里顿觉欢喜,要说入了府的守岁,这不就正好有一个? 而且之前胡麻可是仔仔细细看到了,这老爷子身上,就有着入府守岁的本事呢! 如此先紧巴巴的过着日子,每天催着老算盘去找钱粮,一天两天的过去,矿上的事倒渐渐消停了,巫人作乱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消除,那些工匠们也都挺安稳的。 胡麻既有些意外,也有些情理之中,只能感慨着摇摇头,反而替谷里的兄弟们找吃食这事,就交给老算盘了,总不能真让矿上的人饿着。 他信心满满,安抚了这些割肉工匠们,保证很快钱粮就会发放下来,没准还能给你们些额外的赏钱呢,倒把这些老实工匠们,一个个哄的开心。 论起对血食矿的了解,他不如老算盘,但事情的原委,却是清楚得狠。 如今已经过了割肉算账的月份,照理说这些工匠,早就该回村寨里务农去了。 这么一个老火塘子,几乎全成了肥,供养了太岁老爷。 但实际上,仔细探查之后,他们却也不由得心惊,感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还有这?” “这个矿啊,表面血肉枯竭,实则精华暗藏,血气充盈,我看,明年开了春,咱们要发财了!” 而红灯会里也很快回了信,徐香主亲自回的,他赏了小红棠一大块青食,又让她带了红纸封着的一百两银子过来,信里说的也极其热切,又是安抚兄弟,又是保证记他们一笔功劳。 咱们已经到了矿上准备接手过来了,但这矿被庄二昌坑了,冒的险,担的事,都是为咱红灯娘娘担的,现在庄二昌跑了,割肉工匠的钱咱不听着,人家以后怎么看咱们娘娘? 另外,从矿上跑出去的那个怪物,咱们要是不派人手,出去搜捕,抓回来,伤了人怎么办? 人手紧巴,担子又重,咱会里没点贴补怎么行? 多了不要,速调一千两银子,十斤血太岁,二百斤青太岁,白太岁也调个千把斤的过来,肥猪肥羊不计 阴将军逃走之后,不说那些已经割了出来的太岁血肉,这矿上那些浮在表面的矿脉,也都出现了血肉枯萎的痕迹,若是仅从这表面来看,这处血食矿,可以说是废掉了。 说着,便与旁边马上,一位身穿锦衣玉袍,通体富贵,长身玉立的白面年轻人一起下了马,那年轻人也看着三十许上下了,孙老先生笑道“这是我家的老七。” 连想了几个策略,比如从转生者手里想办法,看拿什么东西来换取,或是从红灯会里想办法,看红灯娘娘的面子是不是足够大之类的,感觉行得通,却也并不甚稳妥。 同样也在这些俗事都消停了之后,胡麻的注意力,便还是放在了自己入府之后的守岁绝活,应该从何处寻来的目的上。 胡麻也表现的很惊讶,但心里却是早就有了数。 称砣不要,会里多得是。 杂物一多倒又显得,这石砣一点也不起眼了。 这事跟老算盘一说,他倒是信心满满,摆了摆手说自己搞定,先是毫蘸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急信,让小红棠送去了朱门镇子,信里说的那是相当实在 这几十位割肉工匠,每人的工钱,都要算到二十两,将近七八百银子了。 那年轻人下了马,立刻拱手作揖“胡叔有礼” 胡麻都懵着了“啥玩意儿?这人看着年龄可是比自己还大不少呢”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夜里将思路梳理清晰,胡麻便也按下了心底的一切不安与忐忑,面上并无任何特殊表现,仍只是耐心的处理着这矿上的事情。 庄二昌已经被人带走,他的两个徒弟也死在了乌颂的尸养蜂下,那群作乱的巫人更是死了一个干净,这个血食矿,倒是顺利的被他接手下来了。 但接了过来只是开始,总得安置妥当才行。 首先需要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让周大同他们,带了几个机灵又熟悉周围地势的割肉工匠,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瞧瞧那阴将军是否有作乱或是出没的痕迹。 实在是那阴将军非同小可,虽然没有成形,但也是极为邪乎的事物,一旦在外面作起乱来,那死的人可不是一個两个了,他是从矿上跑出去的,当然也得提防着他再跑回来。 当然,虽然让人去打探,也千叮咛万嘱咐,只是留心一下,可千万不能动手。 为了稳妥,让周大同带了一小队人,又让周梁带了一小队,赵柱可千万不能放出去,别人学本事,都是越学越机灵,但赵柱大概是跟着胡麻他们太久,有事不需要自己动脑子,越来越愣了。 毕竟对他们来说现在每天不用下矿,还管着饭,每天算着工钱,哪怕一时没全数拿到手,心里也有个盼头不是? 至于矿上挖出来的秤砣? 忙忙的带人来到了谷外,却又穿过了之前布满了蛊虫的那位林子,才在外面空地上,看到了一队车马,为首的马上,坐了两人,一个身穿锦衣,打扮富贵,不是早先的老守岁又是谁? 胡麻拿到了贴子,细看了一番,却一时没想过来,这什么乡翁不乡翁的,来自己这矿上却是做什么? 反应了一下,才忽然明白了,忙起身,大喜道“快请快请!” 别说今年,怕是明年,后年,再养上个几年,都肥不起来,而若真是这样,胡麻他们都没有必要守在这里,直接收拾东西,回自家庄子呆着便是。 他来这矿上,银两自是带了一些,但是不够呀! “柳县乡翁孙通携子拜门?” 他一共带了二百两在身上,又哪能够? 青面獠牙,形如恶鬼,那本事,看起来还不小呢 “这么看着,光是这矿上的工匠,甚至还不够,实在不行” 如今他心里更为关注的,倒是这矿上的第三件大事,那就是,这座血食矿,如今底子怎么样,明年收成如何? 边想边笑着迎上“老先生既然来了,直接入谷便是,整这么客气却是做什么?” 再渐渐的,有人往蓑衣搭在了上面,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更多东西放上。 毕竟红灯娘娘心善,肯定舍不得跟手下人抢这点东西,这矿上明年割出来的,可都是咱自己的呀 于是到了许诺给这群割肉工匠算钱的时候,胡麻发现自己好像抠不出来 守岁就守岁,他若说是铁桥孙三爷,自己就明白过来了,但他非说什么乡翁,胡麻差点没联系到一块去。 第二件,便是要安抚好如今还滞留在了这矿上的割肉工匠们。 给这些矿工发工钱,往往便是白食青食一部分,再如数算些银两,若是矿上粮食多,便是将粮食给他们一部分也可以抵数的。 “小掌柜,我们家祖师爷还是靠谱的” 老算盘在经过了一番仔细的测算之后,才悄悄找到了胡麻,低声道“我来之前,就问过他老人家,连算了几卦,都说我这趟过来要发财,现在看看,还是自家祖师爷心疼咱!” “老七,叫叔!” 矿上没油水了! 老算盘接着信都惊了“这该死的老徐学坏了啊,他没做香主之前,不是这样的!” 胡麻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也暗自算着“明年开春,把二爷他们也请到这边来?” “?” 毕竟他还欠了自己几千斤的血食呢,让他干这点活,利息都算不上。 这血食矿表现上被汲取精气,瞧着枯萎,可在这枯萎表象之下,却又有着崩溃的巫神,法力精华,皆被太岁汲取的因果。 那可是多少巫人,虔诚叩拜,供养出来的厉害存在,比得上一个村寨的老火塘子所蕴含的底子与份量。 但偏偏如今这矿上各种血食都已成了渣子,不能作数,而之前被巫人封矿,粮食也已许久不曾进来,胡麻要发,便只有这身上的银两了。 因为会里不要,又因为这玩意儿比较沉重,难以挪动,就放在了那里,好在这东西占地倒不多,一开始大家都对它有些惊悚,远远避开,后来见无甚异状,也就放轻松了。 “高手过招啊” 七四.二零七.二四二.三一 然后笔锋一转,说起了现在会里担子重,兄弟们都过的艰难,这一百两银子你们拿着用,其他的自己想办法 但没必要,一来明年开春,还是得需要这些矿工,二来寨子里二爷等人,便是割肉工匠出身,活的实在不易,就他们这点工钱,自己抠抠牙缝,也就出来了,没必要这么小气。 “” 那边马上的铁桥孙三爷见胡麻亲自迎了出来,说话也客气,顿时一脸喜色,笑道“胡管事客气了,老夫这回可是正经拜会,哪敢缺了礼数?” 但是之前庄二昌把这些人留了下来,如今便该胡麻接手,该算钱算钱,该送走送走,当然,硬说起来,胡麻也可以脸一甩,直接不认这个旧账。 正斟酌思虑之间,这一日,谷外却是忽然有贴子递了进来,说是来了一队人马,客客气气的,请求入谷拜会。 另外这矿上挖出来一个秤砣,问问娘娘要不要,带回去当个盆景。 心里顿觉欢喜,要说入了府的守岁,这不就正好有一个? 而且之前胡麻可是仔仔细细看到了,这老爷子身上,就有着入府守岁的本事呢! 如此先紧巴巴的过着日子,每天催着老算盘去找钱粮,一天两天的过去,矿上的事倒渐渐消停了,巫人作乱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消除,那些工匠们也都挺安稳的。 胡麻既有些意外,也有些情理之中,只能感慨着摇摇头,反而替谷里的兄弟们找吃食这事,就交给老算盘了,总不能真让矿上的人饿着。 他信心满满,安抚了这些割肉工匠们,保证很快钱粮就会发放下来,没准还能给你们些额外的赏钱呢,倒把这些老实工匠们,一个个哄的开心。 论起对血食矿的了解,他不如老算盘,但事情的原委,却是清楚得狠。 如今已经过了割肉算账的月份,照理说这些工匠,早就该回村寨里务农去了。 这么一个老火塘子,几乎全成了肥,供养了太岁老爷。 但实际上,仔细探查之后,他们却也不由得心惊,感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还有这?” “这个矿啊,表面血肉枯竭,实则精华暗藏,血气充盈,我看,明年开了春,咱们要发财了!” 而红灯会里也很快回了信,徐香主亲自回的,他赏了小红棠一大块青食,又让她带了红纸封着的一百两银子过来,信里说的也极其热切,又是安抚兄弟,又是保证记他们一笔功劳。 咱们已经到了矿上准备接手过来了,但这矿被庄二昌坑了,冒的险,担的事,都是为咱红灯娘娘担的,现在庄二昌跑了,割肉工匠的钱咱不听着,人家以后怎么看咱们娘娘? 另外,从矿上跑出去的那个怪物,咱们要是不派人手,出去搜捕,抓回来,伤了人怎么办? 人手紧巴,担子又重,咱会里没点贴补怎么行? 多了不要,速调一千两银子,十斤血太岁,二百斤青太岁,白太岁也调个千把斤的过来,肥猪肥羊不计 阴将军逃走之后,不说那些已经割了出来的太岁血肉,这矿上那些浮在表面的矿脉,也都出现了血肉枯萎的痕迹,若是仅从这表面来看,这处血食矿,可以说是废掉了。 说着,便与旁边马上,一位身穿锦衣玉袍,通体富贵,长身玉立的白面年轻人一起下了马,那年轻人也看着三十许上下了,孙老先生笑道“这是我家的老七。” 连想了几个策略,比如从转生者手里想办法,看拿什么东西来换取,或是从红灯会里想办法,看红灯娘娘的面子是不是足够大之类的,感觉行得通,却也并不甚稳妥。 同样也在这些俗事都消停了之后,胡麻的注意力,便还是放在了自己入府之后的守岁绝活,应该从何处寻来的目的上。 胡麻也表现的很惊讶,但心里却是早就有了数。 称砣不要,会里多得是。 杂物一多倒又显得,这石砣一点也不起眼了。 这事跟老算盘一说,他倒是信心满满,摆了摆手说自己搞定,先是毫蘸墨,洋洋洒洒写了一封急信,让小红棠送去了朱门镇子,信里说的那是相当实在 这几十位割肉工匠,每人的工钱,都要算到二十两,将近七八百银子了。 那年轻人下了马,立刻拱手作揖“胡叔有礼” 胡麻都懵着了“啥玩意儿?这人看着年龄可是比自己还大不少呢”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4章 柳县大财主(三更) “叫你声叔是应该的。” 看着胡麻表情似乎有些错愕,旁边的孙老爷子却笑着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咱们哥俩平辈论交,他见了你,不叫叔又叫什么?” “你这一身好本事,也就不要充晚辈了,如果今天我拿了架子,大你一辈,将来见了你家师傅,可怎么叙这长幼?” “” 胡麻听着都有些无语了“这倒算得挺明白啊” 虽然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的人叫叔,总感觉怪怪的,但人家这么有诚意,那也就这么着吧! 胡麻知道这孙老爷子是过来做什么的,便忙请了对方进谷,孙老爷子带来了四五辆马车,其中三辆空着,另外两辆,上面拖着的,则是各样礼品,便让礼品往里走,其他空车等着。 来到了谷前,却不忙着进谷,胡麻先带了他们,向旁边一转,远远的就看到了坡上的几具棺木,正是之前那些一钱教的人,都好端端的收敛在这里。 孙老爷子叹了一声,旁边他的儿子,便忙带了人上来上香,然后开棺,验明正身确定无误之后,便在棺前烧起纸钱。 “胡管事厚道啊” 孙老先生此来,自是为了将之前留落在山谷里的两位徒弟,并一钱教的三位教众尸骸运回去。 早先他走的时候,得顾着活人,因此只是带走了一钱教法王与庄二昌,但这些死了的人,尸骨好歹也得寻回,交还给人家的亲人,也好入土为安,时时祭拜。 本来心里也担心着来到了这里,看到曝尸荒野,或是已经被烧了,却没想到,都用棺木好好收敛了起来,旁边甚至还有烧纸烧香的痕迹,却是一下子有些动容了起来。 自家的人折在这里,人家却是好好收殓,不说以德报怨,也是大人情了。 “都是跑江湖,混口饭吃的,折了性命,也是运道不济,甭管早先是什么怨仇,总归死者为大,况且,他们也是折在巫人手里不是么?” 胡麻客客气气的道“所以,一开始就收敛了起来,没让他们受苦,只等着老先生来接了。” “江湖人江湖命,胡管事这话说的好啊,老夫倒是汗颜了,早知道这矿上有你这么一位,老夫怎么也不能过来趟这趟浑水的” 孙老先生居然长长的向了胡麻一揖,这才命人将林子外的几辆马车唤了进来,将这些棺木放在车上,准备运回去。 “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胡麻笑道“老先生不忙着走,既是来了,怎么也要用些酒水。” 说着便请他入谷,这位孙老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拒绝,甚是高兴的跟了胡麻进来,只是在入谷之前,先看到了牌楼上的红灯笼,却也忙的站下,道“礼数可是不能缺的。” 说着自己便恭恭敬敬的作揖,还叫了他那儿子过来,命他跪下来,向红灯娘娘磕几个头。 入谷之后便先上了茶水,然后命人造饭,不多时,便起了四桌席面,却是胡麻与孙老先生一桌,老算盘作陪,周大同、梁、柱,陪了孙老先生的儿子与跟他们过来的大管事一桌。 其他仆人则是与割肉工匠里面新近挑选出来的几个懂眼色,会说话的老工匠一桌,谷里尽有酒菜疏果都摆上来了。 孙老先生不动声色的看了席面上一眼,再次举起杯来致歉“早先老夫唐突,冒犯了咱红灯娘娘的威严,还望胡管事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诶?”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这事明明说开了,他怎么还要再提 旁边的老算盘却是咳了一声,伸筷子在碟子上敲了一下,苦笑道“席面是寒酸了点,但老先生可别怪咱们矿上怠慢呀” “说来还是与令徒有关,早先巫人封矿,外面的粮食物用皆进不来,差点没米下锅,就这两天的,还是拿了现银,巴巴的跑去旁边的寨子里,才置办来了这点子口粮呢” “另外,也不知老哥听了没有,矿上之前跑出去了个尸妖,我们最近也在找着呢!” “” 胡麻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那孙老先生之所以再次陪礼,是觉得这菜肴寒酸了些,他倒不是嘴馋,只以为矿上故意给他整治了这么一桌,上眼药呢! 但能猜摸到他的想法,也需要很深道行的,老算盘却是比自己在行。 “都怪庄二昌那畜牲办事不争气啊” 果然,孙老爷子一听,原来是这矿上真的短缺了东西,倒不是故意置办得这么寒酸,心里反倒松快了起来。 先是低低一叹,道“这行子被我带了回去,受伤颇重,我也是把他送到明州草心堂里求医去了,不然非得把他揪到矿上来磕头认错不可。” “关于那尸妖的事,其实我前几天就听说了,实不相瞒,我打算出些银子,着人在这山里找找,毕竟是庄二昌惹出来的麻烦,出事的还是我徒孙,可不能让咱矿上凭担风险。” “” “无妨。” 明白了过来的胡麻,也是心里暗赞了老算盘一声,接过了话茬“只是这尸妖的事情,总要给老先生有个交待才是。” “说真的,若不是这东西出在矿上,而且咱们上面那红灯娘娘” 说着往外面牌楼上的红灯笼一指,压低了声音,道“小心眼,盯得紧。” “上次老先生一来,这矿脉里的东西,该看也就让老先生看看,如今那矿脉里的东西跑了,也本来也是想着跟老先生说上一声,免得生出了什么误会!” “” “哎呀呀” 孙老先生听着这话,胡子都跟着抖,两只手直接端起了酒杯,道“胡管事说的哪里话来?” “各为其主,天经地义,况且,本来就是误会一件,莫说是老夫,就连一钱教的法王,回去了也只说是那群巫人的不是,咱们跟你们矿上,都是吃了亏的呀!” “倒全凭了矿上人本事大,红灯娘娘法力高,才治住了那群巫人,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祸来呢” “” 他心里可是明白的很,按上次的做派,其实是自己这边的人大败亏输。 在江湖上大家讲人情,但终究是看拳头,人家矿上的人拳头大,事后说起来又这么给面子,那是顾全了自己的名声啊 当然,对于胡麻而言,若是一句话能消了这恩怨,却也是求之不得,反正阴将军已经跑了,连带着咱矿上都受了“大损失”,无顾再与一钱教结了怨,这多亏得慌? “说开就好,说开就好” 老算盘在旁边敲着边鼓,举起杯来,笑道“咱们矿上食粮不够,但酒却是不打折的,老先生既然来了,那可得多喝上几杯再回去。” “好说,好说!” 一时众人皆心花怒放,这孙老先生,也是喝尽了这一杯,才忽然一拍桌子,道“老七,还不滚进来?” 外面老实巴交被周大同他们灌酒的孙家七小子,忙一抹嘴,跑了进来向胡叔,算盘大爷行礼,然后笑着道“爹,俺又做了啥不对的事,又惹了您老人家骂人?” “啥不对的事?” 孙老先生瞪了他一眼,道“这是骂你没眼色。” “没看到伱胡叔矿上,缺了粮食,论起来还是你庄师兄办得好事,留了这么个烂摊子,你既知道了,还不快去安置安置?” “” “诶?”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这老先生,难道还有渠道,能解决了这矿上的短缺? 如此倒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啊,忙举杯谢过了孙老先生,只是继续饮酒,却不料这孙家老七,不到盏茶功夫便回来了,禀告“已安排妥当了。” “我谴小使鬼递了信,咱家商号恰有一支骡马队在左近,车上有精粮一百担,猪羊二十口,我让他们先紧着送到这边矿上来,两日之内,便能赶到这里,想来也够胡叔矿上支应些日子了。” “” “啥玩意儿?” 见着这孙家老七一脸诚恳,孙老先生也是浑不当回事点头的样子,胡麻却是直接吃了一惊。 这么多的东西,何止是支应,吃上三五个月都够了。 这孙家就让小使鬼说一声,便过来了? “唉,不算什么。” 孙老爷子面上看着不当回事,但见儿子办事漂亮心里也高兴,却摆着手道“咱们身上有了本事的人,谁把这点子东西放在心上?” “我老头子就是个习武的,但生了几个儿子,却不争气,能学我这本身的不多,赚银子做买卖倒是应手,如今仗了江湖朋友的抬爱,也养了几支骡马队,买了几亩田,修了几个仓。” “胡管事也别客气,以后你这矿上,但有所需钱粮,让他跑腿办了就是,也正好让他多到矿上来跑跑,跟你学学东西。” “” 说着,还忽然压低了声音,笑道“不光这钱粮,若有盐铁符甲所需,你递上个话儿,咱也短缺不了。” “咱们衮州柳县至石县一带的盐铁生意,也在我手里呢” “” “啊这” 冷不丁听到这个话,胡麻是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位孙老爷子不只是入府守岁,门道里的高人,还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地方豪强呢?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叫你声叔是应该的。” 看着胡麻表情似乎有些错愕,旁边的孙老爷子却笑着道“这是我的小儿子,咱们哥俩平辈论交,他见了你,不叫叔又叫什么?” “你这一身好本事,也就不要充晚辈了,如果今天我拿了架子,大你一辈,将来见了你家师傅,可怎么叙这长幼?” “” 胡麻听着都有些无语了“这倒算得挺明白啊” 虽然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大的人叫叔,总感觉怪怪的,但人家这么有诚意,那也就这么着吧! 胡麻知道这孙老爷子是过来做什么的,便忙请了对方进谷,孙老爷子带来了四五辆马车,其中三辆空着,另外两辆,上面拖着的,则是各样礼品,便让礼品往里走,其他空车等着。 来到了谷前,却不忙着进谷,胡麻先带了他们,向旁边一转,远远的就看到了坡上的几具棺木,正是之前那些一钱教的人,都好端端的收敛在这里。 孙老爷子叹了一声,旁边他的儿子,便忙带了人上来上香,然后开棺,验明正身确定无误之后,便在棺前烧起纸钱。 “胡管事厚道啊” 孙老先生此来,自是为了将之前留落在山谷里的两位徒弟,并一钱教的三位教众尸骸运回去。 早先他走的时候,得顾着活人,因此只是带走了一钱教法王与庄二昌,但这些死了的人,尸骨好歹也得寻回,交还给人家的亲人,也好入土为安,时时祭拜。 本来心里也担心着来到了这里,看到曝尸荒野,或是已经被烧了,却没想到,都用棺木好好收敛了起来,旁边甚至还有烧纸烧香的痕迹,却是一下子有些动容了起来。 自家的人折在这里,人家却是好好收殓,不说以德报怨,也是大人情了。 “都是跑江湖,混口饭吃的,折了性命,也是运道不济,甭管早先是什么怨仇,总归死者为大,况且,他们也是折在巫人手里不是么?” 胡麻客客气气的道“所以,一开始就收敛了起来,没让他们受苦,只等着老先生来接了。” “江湖人江湖命,胡管事这话说的好啊,老夫倒是汗颜了,早知道这矿上有你这么一位,老夫怎么也不能过来趟这趟浑水的” 孙老先生居然长长的向了胡麻一揖,这才命人将林子外的几辆马车唤了进来,将这些棺木放在车上,准备运回去。 “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胡麻笑道“老先生不忙着走,既是来了,怎么也要用些酒水。” 说着便请他入谷,这位孙老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拒绝,甚是高兴的跟了胡麻进来,只是在入谷之前,先看到了牌楼上的红灯笼,却也忙的站下,道“礼数可是不能缺的。” 说着自己便恭恭敬敬的作揖,还叫了他那儿子过来,命他跪下来,向红灯娘娘磕几个头。 入谷之后便先上了茶水,然后命人造饭,不多时,便起了四桌席面,却是胡麻与孙老先生一桌,老算盘作陪,周大同、梁、柱,陪了孙老先生的儿子与跟他们过来的大管事一桌。 其他仆人则是与割肉工匠里面新近挑选出来的几个懂眼色,会说话的老工匠一桌,谷里尽有酒菜疏果都摆上来了。 孙老先生不动声色的看了席面上一眼,再次举起杯来致歉“早先老夫唐突,冒犯了咱红灯娘娘的威严,还望胡管事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诶?”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这事明明说开了,他怎么还要再提 旁边的老算盘却是咳了一声,伸筷子在碟子上敲了一下,苦笑道“席面是寒酸了点,但老先生可别怪咱们矿上怠慢呀” “说来还是与令徒有关,早先巫人封矿,外面的粮食物用皆进不来,差点没米下锅,就这两天的,还是拿了现银,巴巴的跑去旁边的寨子里,才置办来了这点子口粮呢” “另外,也不知老哥听了没有,矿上之前跑出去了个尸妖,我们最近也在找着呢!” “” 胡麻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那孙老先生之所以再次陪礼,是觉得这菜肴寒酸了些,他倒不是嘴馋,只以为矿上故意给他整治了这么一桌,上眼药呢! 但能猜摸到他的想法,也需要很深道行的,老算盘却是比自己在行。 “都怪庄二昌那畜牲办事不争气啊” 果然,孙老爷子一听,原来是这矿上真的短缺了东西,倒不是故意置办得这么寒酸,心里反倒松快了起来。 先是低低一叹,道“这行子被我带了回去,受伤颇重,我也是把他送到明州草心堂里求医去了,不然非得把他揪到矿上来磕头认错不可。” “关于那尸妖的事,其实我前几天就听说了,实不相瞒,我打算出些银子,着人在这山里找找,毕竟是庄二昌惹出来的麻烦,出事的还是我徒孙,可不能让咱矿上凭担风险。” “” “无妨。” 明白了过来的胡麻,也是心里暗赞了老算盘一声,接过了话茬“只是这尸妖的事情,总要给老先生有个交待才是。” “说真的,若不是这东西出在矿上,而且咱们上面那红灯娘娘” 说着往外面牌楼上的红灯笼一指,压低了声音,道“小心眼,盯得紧。” “上次老先生一来,这矿脉里的东西,该看也就让老先生看看,如今那矿脉里的东西跑了,也本来也是想着跟老先生说上一声,免得生出了什么误会!” “” “哎呀呀” 孙老先生听着这话,胡子都跟着抖,两只手直接端起了酒杯,道“胡管事说的哪里话来?” “各为其主,天经地义,况且,本来就是误会一件,莫说是老夫,就连一钱教的法王,回去了也只说是那群巫人的不是,咱们跟你们矿上,都是吃了亏的呀!” “倒全凭了矿上人本事大,红灯娘娘法力高,才治住了那群巫人,不然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大祸来呢” “” 他心里可是明白的很,按上次的做派,其实是自己这边的人大败亏输。 在江湖上大家讲人情,但终究是看拳头,人家矿上的人拳头大,事后说起来又这么给面子,那是顾全了自己的名声啊 当然,对于胡麻而言,若是一句话能消了这恩怨,却也是求之不得,反正阴将军已经跑了,连带着咱矿上都受了“大损失”,无顾再与一钱教结了怨,这多亏得慌? “说开就好,说开就好” 老算盘在旁边敲着边鼓,举起杯来,笑道“咱们矿上食粮不够,但酒却是不打折的,老先生既然来了,那可得多喝上几杯再回去。” “好说,好说!” 一时众人皆心花怒放,这孙老先生,也是喝尽了这一杯,才忽然一拍桌子,道“老七,还不滚进来?” 外面老实巴交被周大同他们灌酒的孙家七小子,忙一抹嘴,跑了进来向胡叔,算盘大爷行礼,然后笑着道“爹,俺又做了啥不对的事,又惹了您老人家骂人?” “啥不对的事?” 孙老先生瞪了他一眼,道“这是骂你没眼色。” “没看到伱胡叔矿上,缺了粮食,论起来还是你庄师兄办得好事,留了这么个烂摊子,你既知道了,还不快去安置安置?” “” “诶?” 胡麻倒是有些意外,这老先生,难道还有渠道,能解决了这矿上的短缺? 如此倒确实解了燃眉之急啊,忙举杯谢过了孙老先生,只是继续饮酒,却不料这孙家老七,不到盏茶功夫便回来了,禀告“已安排妥当了。” “我谴小使鬼递了信,咱家商号恰有一支骡马队在左近,车上有精粮一百担,猪羊二十口,我让他们先紧着送到这边矿上来,两日之内,便能赶到这里,想来也够胡叔矿上支应些日子了。” “” “啥玩意儿?” 见着这孙家老七一脸诚恳,孙老先生也是浑不当回事点头的样子,胡麻却是直接吃了一惊。 这么多的东西,何止是支应,吃上三五个月都够了。 这孙家就让小使鬼说一声,便过来了? “唉,不算什么。” 孙老爷子面上看着不当回事,但见儿子办事漂亮心里也高兴,却摆着手道“咱们身上有了本事的人,谁把这点子东西放在心上?” “我老头子就是个习武的,但生了几个儿子,却不争气,能学我这本身的不多,赚银子做买卖倒是应手,如今仗了江湖朋友的抬爱,也养了几支骡马队,买了几亩田,修了几个仓。” “胡管事也别客气,以后你这矿上,但有所需钱粮,让他跑腿办了就是,也正好让他多到矿上来跑跑,跟你学学东西。” “” 说着,还忽然压低了声音,笑道“不光这钱粮,若有盐铁符甲所需,你递上个话儿,咱也短缺不了。” “咱们衮州柳县至石县一带的盐铁生意,也在我手里呢” “” “啊这” 冷不丁听到这个话,胡麻是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位孙老爷子不只是入府守岁,门道里的高人,还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地方豪强呢?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5章 食气之法 “看走眼了啊” 胡麻可没有小瞧这位孙老先生,甚至多少有些刻意结交的意思,但原本在心里,也只当对方是位入府守岁,一介江湖武夫。 但如今瞧着人家这办事的气魄,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呢? 家里养着这么多支商队,小使鬼送个口信,便能将这么多的粮食送到矿上来,甚至这一张口,还能把盐铁符甲这等严禁江湖人染指的东西调过来,这是什么存在? 朝廷向来对盐铁器甲防范极严,哪怕如今这是乱世,一般人也碰不起这个,能够掺和一脚的,说是财源滚滚,家财万贯,怕是都少了。 心里一下子就对这孙老爷子高看了几眼,面上并不显露,也不推辞,只是笑着道“老哥如此客气,我们矿上可是快没饭吃了,我也就不跟你推来推去了呀?” 就连旁边的老算盘,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他本是点一下这老爷子,看能不能找他们要点赔偿,现在一瞧 何止赔偿,简直是下金蛋的公鸡啊! 孙老爷子这么一听,也顿时心下大喜对方这一声老哥唤了出来,这交情不就有了? 待到酒过三巡,大家兴致都高了起来,便也笑着道“我们家二爷之前便说过,跟老师不如走江湖,我身上这点子本事,委实不值一提,也就是老哥伱看我年轻,夸我几句罢了。” “不知你可曾听过,这世间有这样一群奇人,游走四方,身怀异术,逍遥无拘,专为人指点迷津,他们不在意门道,也不属于官府或什么帮派,而自称为” 胡麻暗暗点头,入府之后,首先要学的便是这七窍的本领,这是每位守岁必经之路。 “其实我来了这矿上,本来也要拜会周围的高人,只是刚一过来,便遇上了这档子事,又无高人引荐,却是耽误了。” 孙老先生摇了摇头,低声叹道“当年,我志得意满,还以为自己不差了,直到六十岁上,吃了一个大亏,才明白过来。” “” “但你当时,抄了把刀便冲了上去,一路上连使几道绝活,硬是破了他的蛊法,近了他的身,这可真让老夫看着都满心欢喜,给咱们这守岁门道里的人长了脸,也给老夫出了口恶气!” “我恨不得一刀劈了他,但有一说一,那巫人却也与寻常见的不同,一身蛊术厉害的狠,老夫若真朝了他去,也不敢保证不会阴沟里面翻了船。” 孙老爷子听了他这话,又顿时更加的高兴,连声道“这算什么,我来为胡老弟引荐便是,咱们这西岭道上,好朋友可多得是。” “但老先生怎么如此过谦,我瞧你这本事,可不止于此呐?” 那自己可要提防着点,身上一堆事呢,若与那些不肯安生的混在一块,不定惹来多少麻烦。 “胡管事,我虚长你几岁,便叫你一声老弟,委实说,我看你年龄不大,但你这一身本事,却当真让老夫佩服。” 如今,便试探着话题开始往这里引了。 “” “但我入了府,师傅便再无可教我,走了,我也自觉意满,仗了门里传下的一门地听之术,唤灵之法,贪起了富贵,置起了良田。” “借了江湖朋友抬爱,只顾着贩盐采铁,赚了不少银钱,糊里糊涂,大把的好时光也就这么耽误掉了,本事是没什么大长进,崽儿倒下了五六個。” 见胡麻年纪轻轻的守岁人,居然不骄狂,孙老爷子也更是欣赏,笑道“过谦了胡老弟才多大,那巫人可比你大了不少,这等本事,已是罕见的高明了。” 他的徒子徒孙,还在活跃着? “豁?” “” “哪呀” “” “” 但是话说回来,这些都是次要的,只是陪了聊着而已,最关键的,却还是了解到真正入府守岁要学的本领。 说着,便打开了话匣子,与胡麻聊起了把式,异术,这也是守岁人饮酒绕不开的话题,胡麻当然尽力陪了孙老爷子聊着。 “唉” 孙老爷子叹道“老夫正是得了他的指点,才茅塞顿开,意识到守岁人能避因果,但也容易因小失大,看似自己躲了麻烦,实则却被天下大势所抛,成为了这乡野弃子啊!” 心里已是极为惊讶,便故意道“这位高人可是厉害呀,竟传了老哥这身本事,不知是何方奇人?” “如今正是乱世凶世,人若浮萍,刀兵无眼,咱们都是一门,互相照应,同气连枝,也好于这乱世安身,若是不甘寂寞的,投身乱世,做一番事业,还能荫蒙儿孙哩” 胡麻冷不丁听着了这三个字,都有些懵着了。 “于是虔心求法,得高人传授了入府守岁人的食气之法,修成法身,如今已经六十有七,总算是推开了第二道府门,但这第三道府门,却还远得狠呢” 一四三.四二.一六八.二零九 孙老先生的“地听”“唤灵”,便皆是七窍层面的本事,自是有用,但还不能算得上是真正入府境界的本事,如今听他说的心动,但却不知该怎么问才好? 倒是老算盘,也在一边端了酒杯听着,忽然道“你们守岁人的本事,当真厉害,听闻地听之术,可辨几十里内细微动静,唤灵之法,能召来十里之内游秽阴灵,端得厉害。” 这位老哥豪气万丈,但来了第一番话提便提到了官家不许的盐铁符甲,如今又说出了什么做一番事业,人老心不老啊,感觉一心想着造反? “唉” 孙老先生叹了一声,道“可不就是说?若不是后来有了一番奇缘,怕也不会有如今的进境。” 胡麻也忽然打起了精神,道“难道老先生就是入了不食牛之后,才得了他们传授这入府守岁的食气法门?” 孙老先生听了,却是连连摆手,道“要不怎么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没想到,这孙老先生听了他的询问,却是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这位指点我的高人,大有来历!” 问出了这话时,心里也不怎么有底,实在是在江湖上,直接打听这等辛秘,多少有些唐突,便如,有人若问自己这入府之法哪里来的,自己若不是万不得己,便不会随便告诉外人。 “竟有这等高人?” “我这一刀,能要了他的命,但他临死反扑也必然不会让我好过,最终还是放走了他,说到底还是功力不深,若老爷子出手,便不同了。” 关键是,听他这说法,他这身绝活,也不是师傅传授,而是高人指点? 说着倒是有些感慨,叹道“我老头子,是个有缘法的,家中长辈故交,收了我做徒弟,教了我这一身守岁人的本事,想当年,四十岁时入了府,也是风光的。” 胡麻与老算盘都有些好奇,忙道“这话怎么讲?” 确实近身了,然后被人下了十三道蛊在身上 “老夫之前也是自命不凡的,但到了咱红灯会里,见了老弟,才知道后生可畏,我这点东西,还差得远呢!” 胡麻心里倒是微怔,怎么又聊到了这一番事业上? 微微一顿,才低声说了出来“不食牛!” 虽是掩饰,但这话却也与真相差不离,还不动声色的捧了这孙老爷子一句。 而且这七窍的异处其实是从开始准备入府,吞吐阴气,便有了的,所以七窍的本领,倒是往往在没正式入府前就开始学了。 心里快速盘算着,面上却是笑着道“那赶情好,正要多拜会高人,得些指点,只是我年轻,不懂事,若这道上见的都是老先生一般的高人,怕也露了怯。” 如今他虽然才刚刚入府,但他却从乞儿帮季堂那里,得到了不少守岁门道的见识与经验,说起来自然也头头是道,并不会在这位老牌守岁人的面前,露了自己见识的短处。 “早先在谷里,我那几个徒弟被那使蛊蜂的巫人给坏了性命,你当老夫不着急呢?” “地听之术,唤灵之法?” 胡麻心里暗想着,也苦笑道“实不相瞒,当时我也是想杀了那巫人的,只是不成想,被他也暗中下了几道蛊在身上,我刀子已经在手里,但砍下去却是不敢了。” 笑呵呵的喝了这一杯,也赞叹道“咱们门道里的,这点子金银铜臭算得什么,怎么能让人高看一眼?那得靠这一身的本事!” “也在那时,幸得一位高人指点,才意识到乱世不容人,这点子本事,赚来富贵容易,想守住富贵,那还远得狠。” 胡麻心里微微一动,入府守岁后面的本事,便是食气之法? 不食牛? 这特么不是当初那个大闹上京,把皇帝扒了皮的大贤良师留下来的道统吗? “食气?法身?” “呵呵,管事说话中听,但老夫这身本事,可真的不值一提。” 孙老先生摆了摆手,道“不食牛的奇人,不怕扬名,也从来不挟恩自重,更不图人好处,甚至不重师徒名份,他们只要觉得你有缘,便愿意指点” 胡麻这回是真惊着了“还有这等事?”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16章 不食牛高人 刚刚听到了不食牛这个名字时,胡麻还控制着情绪,但听到了后面的话,却实在绷不住了。 不挟恩自重,也不交换条件,甚至不看重这师徒名份,顺眼了就教? 这他娘的是什么大善人? 这世道,一身本事最重要,当初自己入这守岁门道,都不知废了多少功夫,冒了不小的险,这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终于得传了真本事,入了守岁的门道。 如今可是入了府,而这入府之后的修行之法,那得是什么价值,若拿银子去砸,又得砸多少,才能换来这点子真东西? 无法算! 甚至有可能,便是这一方血食矿都拿了出来,也不一定能够打动得了人,自己也是因为知道这难处,才一直忧心,刻意的交好这位孙老爷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 孰料,居然还有人免费送的? 一时之间,这颗心都怦怦直跳,低声道“老哥,听你说起了这等奇人,不瞒你说,我也心向往之,不知老哥你是否方便引荐一下?” 深深吁了口气,倒也不由暗叹际遇之妙,早先遇着了这孙老爷子,还差点交手,斗上一场一转眼,倒又有了好友不仅解了矿上的饥慌,还意外从他身上寻见了求法的机会。 孙老先生忙摆了摆手,道“这位高人,性情豁达,但又脾气古怪,老弟你想让我引荐,老夫义不容辞,但我也只能过去问上一嘴,对方若想见你,自然就见了,如若不然” 得了孙老先生这许诺,胡麻心里也定了几分,面上却不好表现的太过急迫,当即殷勤陪酒,反而换了话题,只是与孙老先生谈些门道里的事情。 “三个哥哥里,大哥小时候被仇家害了,学不得本事,二哥倒是学了,但爹爹总嫌他笨,如今还没炼完五脏” 普通人都知道,手里有家伙,就是比没家伙的占便宜,守岁人这门道里,也同样遵守这原则。 而最重要的,则还是“食气”之法。 虽然迫切,但却是这时候,倒越是要放松心情,于是胡麻便也静下心来,只是认真揣摩从乞儿帮季堂那里得来的几手绝活。 但细想来,这也是有一个原因的 胡麻顿时叹惜“唉” 一個是七窍绝活,这是入府守岁的底子,也是入了府之后的根基所在。 孙老先生看出了胡麻的心动,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若说不食牛的高人,倒有一位师姐,便在此间不远。” 再一个,便是这手里的兵器,要求也越来越高了。 这孙家老七略红了脸,道“这事我爹一提起来就生气,我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姐姐不必说,我爹不让她们学守岁,怕练的五大三粗,将来不好嫁人。” 孙老爷子也是大喜,忙笑道“既能想到这,那老夫觉得定然没有问题。” 想来是孙家老爷子发家之后,才有的他,虽然孙家出身草莽,但他倒是一身富贵气,平时说话办事,礼数周到,但瞧着还是有几分富家公子的傲气。 胡麻心里吐槽,却也分明动了心,笑道“那” 但其实,这是负灵门道里的一个法子,只不过,只是寻求干娘庇佑,倒是不会真个像红香弟子一样玩命。 孙家老七道“所以我爹没有办法,只好请了高人,带我认了一位干娘,遇着事了,便去向干娘磕头,也算是能得一点庇佑。” “” “” 这场饮宴,直到夜幕将临,孙老爷子才拒绝了胡麻留宿的邀请,醉熏熏的,带上了那些棺材去了,胡麻一直送到了谷外林子口才回来。 “脾气古怪和性情豁然,怎么要放到一起说?” “不是打造,而是想让你修一把刀。” 毕竟,与那些不食牛的人接触,也不一定没有危险,手里多点本事,真遇着麻烦事了也多几分把握。 如此耽搁了一天,胡麻这边还在准备着,谷里倒是又来了人,正是之前孙老爷子安排过来的骡马队,给谷里送粮食来了。 暗想了一会,才慢慢梳理“但这大良贤师留下来的不食牛门徒,不会全都是转生者吧?” 孙家老七脸更红了,小声道“我还没点完炉子,就破身了” 各门本事,都不同的门道,但在初期,其实分不了那么清楚,这认干娘来保命的事,胡麻也有,二爷带着自己认过一个,如今每年回寨子,都要给干娘烧香。 乃是“枷”咒里的一道符,其实用处不大,但如果只是遇着游秽野鬼,扔了出去,也能将对方束缚在那里片刻,有机会逃命。 “既是求个安稳,这道符你带在身上。” 胡麻一下子就明白了孙老爷子这么好的脾气,为啥动不动就骂儿子,别说骂了,这不打死就是好的。 孙老爷子听了,倒是微微一怔,苦笑道“指点老夫的这位高人,我已快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呀” 负灵本身也是一个大门道,红香弟子这种走极端的,其实只是一个分支。 不过有点意外的却是,竟是那孙老爷子家的老七亲自带人送过来的,这孙家的小子,处事周到,温和宽厚,难怪孙老爷最疼他,办事很是周到。 诶?你这大喘气的 六一.二二三.一五四.七一 “” 若是小心经营,恐怕自己也很快就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入府守岁人了。 至于不让他打开看,那是因为胡麻这手字写的不好,怕丢脸。 不得不说,这老牌守岁,肚子里的东西是多,再加上他也不提防胡麻,但有所问,便尽数讲了出来。 胡麻笑了笑,便取出了锯齿刀,拔出了一半,横着放在了桌子上。 “多谢胡叔” 与孙老爷子聊了一番,他也明白了,对于入府守岁人来说,这一身本事,大抵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好家伙” “认了干娘?” 向来都是肚子里没有东西的,占那些有东西之人的便宜,这位孙老先生料定了胡麻的师傅周二爷是高人,便不觉得对方会贪自己这点子东西,既然说到了那随口便讲了出来。 胡麻听着,倒是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伱走的,算是负灵门道呀?” “不过,多余的且不说,但既然能搭上了这条线,过去走一遭却是有必要的,若能求着了法,自是最好,哪怕求不到法门,也能通过这些人,了解些之前的事!” 这却算是入府之后的不传之秘,也是胡麻要学这一身本事的重点了,锻炼神魂,便与此类法门有关,只是如今胡麻还一窍不通,顺不顺利,也得看这位孙老先生问的结果如何。 胡麻听着,便拿出了一道叠好的符递给了他,笑道“遇着邪祟,丢出去。只是记得,这符不可打开来看,若是打开来了,便没用了。” “衮州柳县一带,几十家打铁铺子,倒有一多半是我们家的,其中专做江湖人生意的也有三家。” 胡麻心里想着,面上却自笑道“懂得,那便代表无缘。” 带人来了谷里便卸粮卸酒,牛羊牲口,牵进圈里去养着。 “所以,爹爹本来把希望都寄托到我身上了” “能将这入府的绝活到处传人,听着倒像转生者的风格” “那倒不是。” 等他交接完了东西,进来拜见时,胡麻便笑了问他道“你叫昌明是不是?也学了守岁门道?” 当然,他因为刚刚入府,没来得及去找什么厉害宝贝,只是寻了一柄刀来。 孙家老七接过了这符,便也不看,就收进了袖子里。 胡麻听着好奇,笑道“那你呢?” 孙家老七也只红着脸,道“我爹说了,我这都不算是入了门道的,如今也只是学着打点生意。” 但别的也没有什么好给他的,于是便给了这道符,这是平时用来练习镇岁书上的本事时,自己胡乱写下来的。 如果他知道胡麻如今其实是个标准的野路子,那倒不一定会这么痛快了。 况且,守岁人,尤其是入了府的守岁人,能扛能造,也能打,普通人眼里的凶物,却是他们眼里的宝贝,所以很多守岁人,入了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一件宝贝。 孙家老七道“不知胡叔,想打造的什么兵器?” 而他说出来的这些守岁人入府之后的讲究,经验,哪怕不是真正的法,却也让胡麻所获非小,倒是心里对这老先生甚为敬重。 人家一口一个胡叔叫着,这次送来的粮食又不肯算钱,自己怎能没点表示? “引荐?” 当初的乞儿帮季堂,也是如此。 孙家老七面露迟疑之色,拿起了刀来,拔掉了另一半的鞘,望着这豁牙露齿的刀身,轻轻的屈指敲了一下,锯齿刀发出了嗡的一声钝响,屋里便忽地空气仿佛都冰冷了几分。 他脸色一变,身子剧颤,险些摔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刚刚听到了不食牛这个名字时,胡麻还控制着情绪,但听到了后面的话,却实在绷不住了。 不挟恩自重,也不交换条件,甚至不看重这师徒名份,顺眼了就教? 这他娘的是什么大善人? 这世道,一身本事最重要,当初自己入这守岁门道,都不知废了多少功夫,冒了不小的险,这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终于得传了真本事,入了守岁的门道。 如今可是入了府,而这入府之后的修行之法,那得是什么价值,若拿银子去砸,又得砸多少,才能换来这点子真东西? 无法算! 甚至有可能,便是这一方血食矿都拿了出来,也不一定能够打动得了人,自己也是因为知道这难处,才一直忧心,刻意的交好这位孙老爷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 孰料,居然还有人免费送的? 一时之间,这颗心都怦怦直跳,低声道“老哥,听你说起了这等奇人,不瞒你说,我也心向往之,不知老哥你是否方便引荐一下?” 深深吁了口气,倒也不由暗叹际遇之妙,早先遇着了这孙老爷子,还差点交手,斗上一场一转眼,倒又有了好友不仅解了矿上的饥慌,还意外从他身上寻见了求法的机会。 孙老先生忙摆了摆手,道“这位高人,性情豁达,但又脾气古怪,老弟你想让我引荐,老夫义不容辞,但我也只能过去问上一嘴,对方若想见你,自然就见了,如若不然” 得了孙老先生这许诺,胡麻心里也定了几分,面上却不好表现的太过急迫,当即殷勤陪酒,反而换了话题,只是与孙老先生谈些门道里的事情。 “三个哥哥里,大哥小时候被仇家害了,学不得本事,二哥倒是学了,但爹爹总嫌他笨,如今还没炼完五脏” 普通人都知道,手里有家伙,就是比没家伙的占便宜,守岁人这门道里,也同样遵守这原则。 而最重要的,则还是“食气”之法。 虽然迫切,但却是这时候,倒越是要放松心情,于是胡麻便也静下心来,只是认真揣摩从乞儿帮季堂那里得来的几手绝活。 但细想来,这也是有一个原因的 胡麻顿时叹惜“唉” 一個是七窍绝活,这是入府守岁的底子,也是入了府之后的根基所在。 孙老先生看出了胡麻的心动,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若说不食牛的高人,倒有一位师姐,便在此间不远。” 再一个,便是这手里的兵器,要求也越来越高了。 这孙家老七略红了脸,道“这事我爹一提起来就生气,我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姐姐不必说,我爹不让她们学守岁,怕练的五大三粗,将来不好嫁人。” 孙老爷子也是大喜,忙笑道“既能想到这,那老夫觉得定然没有问题。” 想来是孙家老爷子发家之后,才有的他,虽然孙家出身草莽,但他倒是一身富贵气,平时说话办事,礼数周到,但瞧着还是有几分富家公子的傲气。 胡麻心里吐槽,却也分明动了心,笑道“那” 但其实,这是负灵门道里的一个法子,只不过,只是寻求干娘庇佑,倒是不会真个像红香弟子一样玩命。 孙家老七道“所以我爹没有办法,只好请了高人,带我认了一位干娘,遇着事了,便去向干娘磕头,也算是能得一点庇佑。” “” “” 这场饮宴,直到夜幕将临,孙老爷子才拒绝了胡麻留宿的邀请,醉熏熏的,带上了那些棺材去了,胡麻一直送到了谷外林子口才回来。 “脾气古怪和性情豁然,怎么要放到一起说?” “不是打造,而是想让你修一把刀。” 毕竟,与那些不食牛的人接触,也不一定没有危险,手里多点本事,真遇着麻烦事了也多几分把握。 如此耽搁了一天,胡麻这边还在准备着,谷里倒是又来了人,正是之前孙老爷子安排过来的骡马队,给谷里送粮食来了。 暗想了一会,才慢慢梳理“但这大良贤师留下来的不食牛门徒,不会全都是转生者吧?” 孙家老七脸更红了,小声道“我还没点完炉子,就破身了” 各门本事,都不同的门道,但在初期,其实分不了那么清楚,这认干娘来保命的事,胡麻也有,二爷带着自己认过一个,如今每年回寨子,都要给干娘烧香。 乃是“枷”咒里的一道符,其实用处不大,但如果只是遇着游秽野鬼,扔了出去,也能将对方束缚在那里片刻,有机会逃命。 “既是求个安稳,这道符你带在身上。” 胡麻一下子就明白了孙老爷子这么好的脾气,为啥动不动就骂儿子,别说骂了,这不打死就是好的。 孙老爷子听了,倒是微微一怔,苦笑道“指点老夫的这位高人,我已快十年没有见过他了呀” 负灵本身也是一个大门道,红香弟子这种走极端的,其实只是一个分支。 不过有点意外的却是,竟是那孙老爷子家的老七亲自带人送过来的,这孙家的小子,处事周到,温和宽厚,难怪孙老爷最疼他,办事很是周到。 诶?你这大喘气的 六一.二二三.一五四.七一 “” 若是小心经营,恐怕自己也很快就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入府守岁人了。 至于不让他打开看,那是因为胡麻这手字写的不好,怕丢脸。 不得不说,这老牌守岁,肚子里的东西是多,再加上他也不提防胡麻,但有所问,便尽数讲了出来。 胡麻笑了笑,便取出了锯齿刀,拔出了一半,横着放在了桌子上。 “多谢胡叔” 与孙老爷子聊了一番,他也明白了,对于入府守岁人来说,这一身本事,大抵可以分为三个方面 “好家伙” “认了干娘?” 向来都是肚子里没有东西的,占那些有东西之人的便宜,这位孙老先生料定了胡麻的师傅周二爷是高人,便不觉得对方会贪自己这点子东西,既然说到了那随口便讲了出来。 胡麻听着,倒是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伱走的,算是负灵门道呀?” “不过,多余的且不说,但既然能搭上了这条线,过去走一遭却是有必要的,若能求着了法,自是最好,哪怕求不到法门,也能通过这些人,了解些之前的事!” 这却算是入府之后的不传之秘,也是胡麻要学这一身本事的重点了,锻炼神魂,便与此类法门有关,只是如今胡麻还一窍不通,顺不顺利,也得看这位孙老先生问的结果如何。 胡麻听着,便拿出了一道叠好的符递给了他,笑道“遇着邪祟,丢出去。只是记得,这符不可打开来看,若是打开来了,便没用了。” “衮州柳县一带,几十家打铁铺子,倒有一多半是我们家的,其中专做江湖人生意的也有三家。” 胡麻心里想着,面上却自笑道“懂得,那便代表无缘。” 带人来了谷里便卸粮卸酒,牛羊牲口,牵进圈里去养着。 “所以,爹爹本来把希望都寄托到我身上了” “能将这入府的绝活到处传人,听着倒像转生者的风格” “那倒不是。” 等他交接完了东西,进来拜见时,胡麻便笑了问他道“你叫昌明是不是?也学了守岁门道?” 当然,他因为刚刚入府,没来得及去找什么厉害宝贝,只是寻了一柄刀来。 孙家老七接过了这符,便也不看,就收进了袖子里。 胡麻听着好奇,笑道“那你呢?” 孙家老七也只红着脸,道“我爹说了,我这都不算是入了门道的,如今也只是学着打点生意。” 但别的也没有什么好给他的,于是便给了这道符,这是平时用来练习镇岁书上的本事时,自己胡乱写下来的。 如果他知道胡麻如今其实是个标准的野路子,那倒不一定会这么痛快了。 况且,守岁人,尤其是入了府的守岁人,能扛能造,也能打,普通人眼里的凶物,却是他们眼里的宝贝,所以很多守岁人,入了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一件宝贝。 孙家老七道“不知胡叔,想打造的什么兵器?” 而他说出来的这些守岁人入府之后的讲究,经验,哪怕不是真正的法,却也让胡麻所获非小,倒是心里对这老先生甚为敬重。 人家一口一个胡叔叫着,这次送来的粮食又不肯算钱,自己怎能没点表示? “引荐?” 当初的乞儿帮季堂,也是如此。 孙家老七面露迟疑之色,拿起了刀来,拔掉了另一半的鞘,望着这豁牙露齿的刀身,轻轻的屈指敲了一下,锯齿刀发出了嗡的一声钝响,屋里便忽地空气仿佛都冰冷了几分。 他脸色一变,身子剧颤,险些摔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一十一章 锻造凶刀 “刀只拔一半,就是怕吓着你啊,实在孩子……” 胡麻看着孙家老七害怕的样子,倒是忍住了好笑,这把锯齿刀,自打从周大同手里借了过来,用的时间倒不算久,也只是一两年而已,但是经得事多。 中间人砍了不少,妖祟也剁过,甚至连除青衣恶鬼,除乞儿帮季堂,斩五煞神这等大事也都跟着。 刀上人命有了几十条,邪异气质自然也不少,再是寻常物件,如今也不再寻常了。 一开始自己只是用了之后,再还给大同,但后来大同却不肯留着了,因为这刀放在了他身边,夜里总是做噩梦,还冷不丁会发出一些响声,把他吓得不轻,坚决不肯再往回要了。 而且胡麻用顺了手,对这刀也有了感情,但不得不说,自入了府,再继续用着也确实差了点子劲,用着太轻了,使不出劲。 况且这刀气质养出来了,但毕竟只是凡铁铸造,材质差了些,若与高人交手,任你这刀再凶,再邪,也被人一下子揉成了废铁,要吃大亏。 既是要找顺手家伙,又不想一下子把这刀弃了,那重新锻造一下却是有必要的,因此便只是看着这孙家老七,倒要衡量一下,这份活适不适合交到他的手上。 “好家伙,我爹果是没有看走眼,一开始还只见他年轻,不太相信他本事这么大。” 而孙家老七看着眼前这把刀,也已是眉眼惊颤。 刀有凡刀凶刀,杀生多了,刀上便有凶气,门道里的人看来,便不是凡品。 如今这刀便是如此,上面一个个的豁口,分明便是砍骨头砍出来的,而且是活人骨头,才有这等韧性,能砍成这般形状,而且身上颇多污秽,那不是不清洗,是清洗擦拭都洗不干净的。 凑到了自己面前,便觉得有种本能的危险感。 再看这断茬,不像是岁月久远,倒像是新近用的,若有人可以一两年内便使出这么一把刀,那这人得成了啥了? 专门砍人杀堂客的? 而这样一柄刀,在这年轻小叔面前,居然如此老老实实,岂不是说明了这年纪轻轻小管事…… 试探着问了一句“胡叔,你这刀是别处得来的,还是?” 胡麻笑了笑,道“自家里的,使顺手了。” 孙家老七顿时更吃惊了。 “如何?” 等这孙家老七端详了一会,胡麻才笑着向他问了一句。 孙家老七沉默了一下,先慢慢的放下了刀,从自己身边的包袱里,取出了一道红纸,低声道“胡叔,要不先把这位封起来,咱们再聊这个,不然我怕它听见了,有可能会……” 他虽然守岁的本事没学成,但打理这么多铺子,见识却是有几分的。 知道这等凶刀,主人家随便说,没有问题,外人议论起来,却有可能招来灾祸,所以,要用红纸包起来,才能与胡麻讨论。 胡麻却是笑了笑,伸手拿过了刀,往鞘里一插,“夺”的一声,然后道“没事了,说吧!” 孙家老七苦笑了一声,才压低了声音道“胡叔,你是真想重新锻造?” “这刀可是好物件,已经有了凶气了,但是,这刀虽然凶,却是一柄凡刀,用的铁也是凡铁,若是重新回炉,怕是毁了这把好胚子,在我瞧来,便得不偿失了……” “不是重新锻造,只是修上一修。” 胡麻笑了笑,道“锻造自是要锻造,但我还要这刀,另外锻好之后,还要加上这东西。” 说着,却是将自己袖子里,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黑色骨头,取了出来。 他只是轻轻放到了桌子上,但屋里的油灯,却忽地晃了一下,孙家老七本来只是想瞪大了眼睛,看仔细一些,甚至还有想伸手拿起来端详的意思。 但这手还没碰到,便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耳中忽听得恶鬼嘶吼之声,一下子身体像被雷劈了一样,扑通摔在了地上。 等他努力的爬起来时,都用袖子遮住了脸,不敢看这骨头,只是心里发慌,道“胡叔,你的意思我倒懂了。” “倒是可以炼上百十斤的精铁,好好的伺候这位大爷,再将你这……你这凶物镶嵌进去,但是,这样一来,凶上加上凶,这等兵器,怕是一般人根本接不住啊……” “我虽不是门道里的人,也听我爹说过,刀凶妨主啊……” “……” 光是那把刀,便已经有了几分凶气,属于他这样的普通人,看着都会心惊。 而那黑色骨头,则是远超他的想象,竟是心惊肉跳了,这两个锻在一处,又会怎样? “你倒是不用担心,我自有数。” 胡麻笑道“但能不能接下这個活,还是要看伱家,你若是做不了主,先回去问问你父亲也可以,若是能接这个活,便给我一个准信。” “我……” 孙家老七本来还想说什么,却是转念一想“我爹说了,让我亲近胡叔,没准以后还要靠他引荐进红灯会去,谋个庇护。” “这会子我若表现的没主意,难免让人笑话。” “铺子里的账目,我本就比我爹还熟悉,大不了赔进这百十斤精铁和那些物件,若是能打造出这种东西来,以后这年轻长辈,用着这柄刀,就想起了我,这交情便是不深,也深了。” “……” 心里想的清楚了,便起了身,用力点头道“胡叔放心,这活咱接得下来,且去请我家重金养着的大师傅亲自来锻造,他可是专为门道里的人打造家伙的。” “不过,今天我可能走不了了得先谴小使鬼问问大师傅,请这刀回去的规矩与讲究,以免出了岔子。” “……” “随你,在这里住一晚便是。” 胡麻笑道“你到了我这矿上,难道还能缺了口饭吃?” 其实他心里倒也不以为然,这把锯齿刀,确实跟着自己,沾了不少血,也就早发现,它有了一点凶气,某些时候,甚至比红木剑还好用,但这点子凶气,也没到这么离谱程度。 而这黑色骨头,是五煞神留下来的,当然有着惊人的煞气,可吓走堂上客。 但这骨头里,已经没了意识,等闲也不会作乱,瞧着凶,其实安全,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尊重一下对方的行当。 如此安排着孙家老七留了下来,便见他夜里派了小使鬼出去,不知问了一些什么当天夜里,便让仆人去谷外找了几株槐木,削木作匣,外面淋了鸡血,又画上了一些古怪名目。 第二天起来,将锯齿刀用红纸一层层裹上,又放进了匣子里,然后,烧香上供,磕头祭拜了一番,这才正经八百的放到了自家的马车上。 至于那块骨头,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还是胡麻接了过来,找了个坛子放了进去。 保证了这块骨头不会有事,孙家老七才放下心来去了。 走前留了条子,约好了半个月后取刀,胡麻心里,倒是对这把即将改头换面的新家伙,有了一些期待了。 至于其他的,倒不着急,一边打点着矿上的事情,一边等着孙老爷子那边给自己信儿。 如此在矿上呆了七八天时间,眼见得矿上有了银钱,各项事务也稳定下来了,对于自己入府之后的状态,也已适应的差不多,便也在这时,孙家老爷子的小使鬼,也派了过来。 当时却是一阵阴风,忽地从谷外冲了进来,连红灯笼都吹得来回晃动,然后一抹粉影,直入矿上的大堂而来。 小红棠正在房梁上,抱着红木剑在那里玩呢,忽然感觉到阴气入谷拎起红木剑就冲了出去,顿时将那直冲了大堂来的影子吓得一溜烟倒退,直退回了谷里。 两边正斗鸡似的瞧着,一见不妙,便要掐到一块,胡麻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忙出来了,定盯看去,道“你是过来做什么的?” 那道阴影就地一转,却是变成了一个穿着戏服,涂脂抹粉的女子模样,咿咿呀呀的道“胡老爷在上,奴家是奉了咱家孙老爷之命,过来送信的……” 那女鬼飘向前来,依依向胡麻福了一礼,委委曲曲的道“只是你家使鬼太凶,见了便要打人,也真是奴家命苦,跟了那姓孙的老不死,天天被人呼来喝去,如今送封信还要被人刁难……” “?” 胡麻都愣着了,送信就送信,怎么上来就诉苦? 怎么着,瞧你这么委曲,我还得当你面打了咱家小红棠给你出气不成? 倒是觉得孙老爷子这使鬼与别个不同,便笑道“委曲了你,呆会给你上柱香,你且说过来捎什么信?” “老不死的说啦……” 那女鬼咿咿呀呀的道“三天之后,便是一钱教教主上善玄真妙姑寿诞,各方好友都要去祝寿的,想请着胡老爷一并往石马镇子去呢……” “终于到时候了?” 胡麻听着,心情也顿时畅快,笑道“那你放心,回去禀告你家老爷,我定如时赶到。” 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说好的是要引荐那位不食牛的高人给我认识,如今却说这一钱教的教主寿诞,请我前去,难不成,这位教主,便是那不食牛教的高人? 这关系却又是怎么论的?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失踪的阴将军 “马爷,您是继续在这里养着,还是跟我去镇子上逛一逛?” 到了这一天,胡麻一早收拾好了行头,在谷里逛了一逛,看了看躺在谷里的马爷。 马爷大眼睛转过来瞅了胡麻一眼,便又转了过去,都懒得搭理他。 “那你不去,我就牵着那头驴了。” 胡麻也没办法,这位马爷之前经历了在这山谷里几次险死还生的事情,心情很不好,许是挫败感太严重了。 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一次,满谷里都是随时有可能要了人小命的危险,偏偏自己这么大一块,硬是一点没碰上,这简直比人创业三十年一事无成的打击还要厉害。 由得它在谷里歇着,胡麻去牲口棚里牵了驴。 这段时间它是一点事没有,只是悠哉悠哉的躲在了马厩里欣赏着那几匹母马,眼神猥琐,眼见得身子都肥了一圈,若是再不牵出去溜溜,怕是明年这矿上,就要多几头骡子了。 带了它出来,正要出谷去,便忽见老算盘也换上了一身皱巴巴的新衣裳,手里拎着烟袋杆头上还戴了一顶黑狐皮帽,也跟着出来了。 胡麻便笑道“你不在矿上守着,跟着我干什么去?万一出了点子事,好歹这矿上能有个说话的人呢!” “能有啥事?” 老算盘道“钱粮的事情,我老人家都解决了,矿上的大部分割肉工,也发了工钱回去种田了,如今这矿上太岁血肉都还枯萎着,就是想贪,也没啥油水。” “再有什么大小不严的,你那几个师弟,我瞧着也蛮机灵的……” “……除了那个爱使叉子的!” “……” “那是你解决的?” 胡麻听着都离奇了“那是人家孙家的老七给送过来的呀……” “若不是我当时挑起这个话口,他们家能给?” 老算盘理直气壮,又道“你这次别想扔下我,我得跟着你看看去,这段时间里,那一钱教的底细我可是打听清楚了,在这西岭一带闹得厉害着呢。” “教众都不安份,一心想造反。” “你年纪轻轻的,跟他们打交道,万一被忽悠的跟着闹事,那不连累了咱安份守己的红灯会?” “我去了帮着你把把关,省得伱江湖经验少,被人骗进了教里,脱不得身。” “……” “那行吧……” 胡麻暗想着,大概这世道真要乱起来了。 以前人尽皆知的明州第一大害红灯娘娘会,如今也成了安份守己的。 关键是与自己现在接触的那些来看,这话竟好像也没毛病。 说着便等了这老算盘去牲口棚里牵匹马出来,孰料,自己刚刚都没使唤动的马爷,一见老算盘出来了,居然也慢慢悠悠的爬了起来,大眼睛深深的看着老算盘,一副要跟着的模样。 胡麻都惊讶了“这是怎么着?” 老算盘顿时有点尴尬“上次答应了它一点事,还没办妥呢……” 胡麻好奇道“什么事?” 马爷顿时转头,眼神不善的瞪了胡麻一眼,胡麻只好摆了摆手,道“不问了。” 二人一驴一马,这才晃晃悠悠出了谷,胡麻偏坐在了驴背上,顺了山里的小路走着,马爷就跟在一边,老算盘则是背了自己的小包袱,跟在了马爷屁股后头。 走了几里路之后,胡麻又忍不住好奇了,道“马都跟出来了,你怎么又要在后面走着,还舍不得骑不成么?” 老算盘黑着脸,紧跑慢跑,喘着粗气道“不还是因为上次答应它的事没办,心里不高兴呢?我现在骑上去,它能把我丢下来……” “……” 那带了这匹马,还不如不带呢…… 胡麻都有些无语,但毕竟不了解他们两個之间的恩怨,便也只骑了自己的驴走。 老算盘几次犹豫,眼神暗示胡麻把驴让出来,胡麻也只作看不见。 反正只是慢悠悠走着,想来老算盘老当益壮,跟得上。 这一路走了大半天的功夫,行程都在山里,遍目可及,都是连绵的山头,偶尔看到一两处谷间溪边的村寨,也都只是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想是躲避外面灾乱搬进来的,倒也无甚稀奇。 但是跟了胡麻出来的老算盘,却似乎对这些山里的人家很感兴趣,每看见一个村子,都要停下来,左观右瞧,有时候还得往村子里去一趟,看看鸡舍,瞧瞧猪圈啥的。 冷不丁被个抱了娃的农妇看见,吓得拿了擀面杖远远的看着,还以为是村子里跑进偷鸡贼来了。 胡麻没有跟着他进去,只在村子外面等着,见他又灰头土脸的被一条狗追出了村子,便笑了道“你这是在寻什么东西?” “不还是那个阴将军?” 老算盘没好气的道“小门小户的没点眼力劲儿,我老人家是救她们命哩,倒以为我是进村里来偷鸡的……” 一边骂着,一边把袖子里藏的鸡蛋揣进了怀里。 ‘这真他娘的是贼不走空啊……’ 胡麻看着,都无语了,道“你担心那阴将军会跑到村子里来害人?” “之前不是组织了人手出来找过,却是一点动静也没寻着?” “……” 矿上跑出来了这么个东西,也很是紧张了一阵子,周大同,周梁,都带了队到血食矿附近搜巡过,后来孙老爷子那边,据说也安排了人手,进山里找过几趟。 当然,对孙老爷子那边,却没说是“阴将军”,只说是跑出去了一具妖尸,他们矿上的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要让其他人都小心着。 可找了这么久,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渐渐的,大家也都松懈下来了,甚至都把这个事情淡忘了。 “让人心里不踏实也就在这。” 老算盘听了胡麻的话,却是皱起了眉头,低声道“那阴将军没有成形,但本性还是在的,刚跑出来时,多凶狂?而且它跑出来了但也应该跑不了多远,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说着自己声音里都带了些疑惑“这玩意儿的天性,倒与僵尸差不多,受本能驱使,吃人饮血,按理说躲不了这么严实。” 早先见一直寻不着,而且自己如今心里事也多,胡麻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听了老算盘提醒,才微微皱眉,道“僵尸旱魃,有寻冤亲血债的习性。” “这玩意儿是庄二昌的大徒弟所化,会不会被吸引过去,害他家人了?” “……” “没有。” 老算盘皱了皱眉头,道“此前问过了,那庄二昌的大徒弟姓曹,家里只有一个老娘,如今活得好好的,还不知道她儿子死了的事。” “况且寻冤亲血债的习性是由僵尸自己血脉形成的,但这行子还不一样,是被太岁血肉里的邪气影响了,这邪气压过了他本身的血脉本能,倒不一定会害亲人。” “……” 听他这么说着,胡麻也跟着糊涂了,笑道“那照你这么一说,这事倒是邪乎起来了?” “与太岁老爷有关的,哪有不邪乎的?” 老算盘也拍了拍手,望着这山野林间,长叹道“反正如今瞧着,确实是寻摸不见了,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东西比咱们想的还脆,一跑出来,就化了,不知烂在了哪个角落。” “另外一种……” 微微摇头,道“啧,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有。” “若他在矿脉里得了道行,那出来便是阴将军,虽然邪性,但也是个正物,但既然没有成形,那便有可能朝了妖物变了。” “人死成精,也会变得旱桩子,找出来烧掉就好了,但可不是所有旱桩子都这么好对付,身子上生了毛,却也越来越厉害,妖尸恶尸不化骨,那就成了灾了。” “你们都心大,万事不理,我老人家可是辛苦着呢,四下里看看,就是要防着它会有这么一变。” “……” 听他说的仔细,胡麻都心里一惊“若成了那玩意儿,是不是很厉害?” “嘿嘿,赤地千里,活物不存……” 老算盘嘿嘿笑了两声,道“不过这事也悬着,它之前是一直在矿脉里,是受了太岁血肉供养,才能短时间里变成这么种邪门的样子。” “如今跑出来了,再想变就难了,得不着太岁血肉供养,那就得吃人饮血,但这不是吃一个两个就行的,怕是浮尸成河都不为过那个动静更大,没道理察觉不到的。” “……” “那回头还是要多关注着些。” 胡麻也点了点头,道“不过,再要找,也得多安排些人手,只靠了你这么四下里寻摸,咱怕是天黑,也到不了石马镇子了。” “可以了可以了……” 老算盘摆着手“我只是看看这几个村子里有没有那行子出现的痕迹,现在倒是妥了,赶紧去孙老爷子那里吃席去。” 说着便加快了脚步,继续赶路,二人一马一驴,哒哒哒的顺了山路远去,只剩了身后的苍茫深山,阴林穿林,树冠起伏,隐隐约约,便仿佛某种神秘事物的呼吸声音。 林上乌鸦成群,时时盘旋飞舞,路边孤坟荒草,依依有淡淡影子若隐若现,直到他们这一行走得远了,才忽地从两边冲到了山路上来。 跪倒在地,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在他们走过的路上,贪婪的舔食。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一钱教教主 胡麻与老盘算加快了脚程,但也直到快黄昏时,才远远的瞧见,山林掩映之间,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楼阁建筑,骡马穿梭,竟是极其的热闹。 他们来到了这镇子旁边,就见到一座石盘上,立着一匹石雕的马,栩栩如生,这马被人用一圈碎石围了起来,两边能够看到有人烧香的痕迹,倒仿佛有人把这石马当神来祭拜。 “这里就是石马镇了。” 老算盘走了这大半天,早已蔫了,来到了镇子前,才打起了精神,向胡麻道“这里本来也是一座大城,说起来还挺有来历的呢!” “据说之前这里闹瘟灾,周围百姓死伤惨重,是前朝一位将军辞官归乡,见得有瘟鬼作祟,祸害乡里,于是骑马仗剑,过来除鬼,斩了瘟鬼,但这位老将军却也死了。” “百姓感激老将军功德,将他葬在了村边,他的马心怀旧主,流连不去,一直守在墓边,竟是化作了一匹石马。” “如今岁月迁移,连老将军的墓都找不到了,但这石马却留了下来。” “……” 胡麻听着,虽觉有趣,也难辩真假,这类传闻,到处都有,哪怕这世界多了很多诡异力量,但以讹传讹的事情,却也是只多不少。 他只是边听着,边抬头看了一眼这镇子,轻声叹道“这镇子虽是在山里,倒是热闹。” “嘿嘿……” 老算盘瞅了一眼,低声道“曾经也是座古城呢,但如今却是成了匪窝了,那一钱教闹得声势颇大,周围府城的官府都给撵走了,粮仓也都抢空了。” “但他们也怕着,担心官府会派人过来,因此在外面呆的时候倒是少,平时都在这山里活动,设法坛,修野庙,广收信众,而这里热闹了又引得各路商贾与周围百姓,也都过来做生意。” “这里又不收税,又没王法,一来二去,可比外面热闹得多呢!” “……” “好家伙,这真是一心要造反?” 胡麻都不由暗想着,这世界,官府已经够低调了。 平时这也不管,那也不管,只是想着收点税,但硬是没人交的话,也通常不会闹太大动静,就这样,还得把这官府赶走,这简直像是不管别的怎样,先得占了这个造反名份似的。 他能理解红灯娘娘会的生存之道,但对这一钱教的做法却不甚明白。 倒是正好趁了这次机会了解了解。 “走吧,我老人家已经腹内空空了,那孙老先生,这会子该摆好了席面吧?” 老算盘催促着,一边与胡麻进镇子,又一边道“地方大了,高人也多,再加上这里本就是无人看顾,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不仅是一钱教的人,便是外面一些难以容身的凶悍匪徒或是做见不得光生意的人,也都喜欢跑到这里来,你虽然一身的本事,可也千万小心着。” 胡麻道“晓得。” 便下了驴,牵着向了镇子里面走去,外面的城里,进去都要被盘查,这里却不用。 老算盘也只交待一声便不多问了。 他就这点好其实早就发现了胡麻身上也颇多秘密,而且这一身入府的守岁本领,完全不像是一位红灯会的小掌柜应该有的,但是他好奇归好奇,却不会胡乱的询问与打听。 当然,礼尚往上,他的一些事情,胡麻也没有乱打听。 两人顺了街道向前走,看着周围竟是热热闹闹,明明夜色将至,却没有收摊的意思,反而挑起了灯火做生意,看着竟是比外面的府城还要更有人气一些。 而当他们来到了孙老爷子约定好了的四方客栈时,看着那门口的灯火,妖冶女子,绿帽的龟公,老算盘都惊着了。 深深叹道“这地里虽然无法无天,但真是好去处啊,甚至比城里还好。” 胡麻看了他一眼,道“怎生见得?” 老算盘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的小娘子,裙子比城里的还短,腿比城里的白。” “……这胭脂,用的都好,比城里的闻起来香呢!” “……” “以小见大,好参考!” 胡麻赞了一声,牵马来到了楼前,便向门口招揽生意的龟公笑问“大茶壶,柳县孙翁可是在这里设宴?” 那龟公忙慌的迎了上来,先喝叱人接过了胡麻他们手里牵的牲口,牵到后面好好的喂上,然后便点头哈腰,领了他与老算盘往里面走。 一路上只见这里地方甚是宽敞,几排大屋子里,都是灯火通明,远远看见有人在里面吃喝,瞧着气质多为商贾之流,但也有不少,一身凶悍,尽显江湖豪客的本色。 “胡老弟,你终于到了,这一桌子好朋友,只等你来了开席。” 走了一半,孙老爷子便迎了出来,笑道“我远远就听见了你的脚步声,出来接你。” 说着与胡麻和老算盘见了礼,又压低了声音,向胡麻道“话我已经递到了,我也是得了师姐的点头,这才请你过来的。” “今天晚上,便可以替你引荐,但这席面上,可也不能被人小瞧了呀!” “……” “远远的就能听见我的脚步声?” 胡麻先笑着应允下来,跟了孙老爷子往里面走,心里却也感叹着。 上次在矿上饮酒,便听孙老爷子说过了,这是他的一门绝活,名为“地听”之术,乃是炼活了七窍之后,又特意炼出来的。 如今在这繁华热闹,不知多少人走动的地方,准确的听出自己的脚步声,也只是牛刀小试,真正的本领,那是贴地听声,军营里面传出来的本事。 据说往地上一趴,能听到几十里外的动静,且能判断大体人物,多少骑马,多少步行,又带了多少辎重,当然,胡麻也只是听孙老爷子这么一说,还没有机会亲眼看上一看。 “所以……” 听出了孙老爷子的话口,胡麻早就在孙老爷子的使鬼递了信儿之后,便有所猜测了,闻言便点了点头,低声道“你说的这位不食牛的师姐,与一钱教也有关系?” “猜出来了?” 孙老爷子笑了笑,道“何止有关系,我说的这位师姐,其实就是咱一钱教的教主,上善至真玄妙仙姑。” “不然伱以为我老头子,怎么好端端的便入了一钱教?” “说白了,咱信的不是他们,而是不食牛的高人,当年那位师兄指点了我,如今知道了一钱教背后便是不食牛,我又怎么不能帮着些?” “……当然,一钱教声势颇壮,名气也好,教里供奉的几位,不一定比得上你们红灯娘娘,但也都是有求必应的。” “……” “好家伙……” 虽然早有猜测,但胡麻听着,却也颇觉新鲜,不食牛的人,居然跑了过来做了一钱教的教主? 还是说,这一钱教,就是不食牛的人暗中攒了起来的? 类似于分公司? 若是这样说起来那这一钱教的教主,本身也是转生者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呀…… 心里默默琢磨着,面上却也边跟了孙老爷子往里面走,边低声笑道“那早先因为矿上的事,可与一钱教的法王,搞得并不愉快呀……” “无妨。” 孙老爷子道“这事我说开了,送了她几斤血食补身体,就说是你送的,她哪有记仇的道理?” “如今,她只是怕这事传开,毁了她,也毁了那位莲花圣母的名声,只要咱们不提这茬,她又哪里会到处乱说?真搞得人尽皆知了,堂上客便不会饶了她这张嘴!” “……” 一番话说的胡麻都感动了“老哥做事,实在太周全了……” 不过心里又默默琢磨着,这老爷子叮嘱自己在这宴上,不能被人小瞧了,指是什么? 难不成这席面上,居然还有考验不成? 说话间,便已经被孙老先生引到了一栋三层小楼前,却是临了一条街,瞧着甚是热闹,孙老先生在前面带路,往上面去,便见三层都坐满了人。 目,老算盘摆了摆手,便坐在了这里,只让胡麻跟了他们上楼。 到了楼上,便见临街的窗边,已经坐了一桌的人,远远的便都起身,笑着揖手。 “来来来,我给诸位介绍,这位便是我说的胡老弟。” 孙老先生引了胡麻过来,笑着与众人道“红灯会里的管事,小小年纪便管着一方血食矿,更让老夫看重的,则是咱们守岁门道里的行家,这一身的本事,可不比我能弱了。” 又向胡麻介绍“这位是大善宝的老坛主,那位是骡马行的大掌柜,这位是竹帮的二帮主,这位是乌姥姥的姑爷,名媒正娶娶了乌姥姥的干闺女为妻的……” “……嚯,这位最厉害,这石马镇上的棺材,全是他手里的生意!” “……” 胡麻听着,便也觉得三教九流,皆到场了,甚至不乏一些听着离谱的,尤其是那位乌姥姥的姑爷是什么鬼? 瞧着似乎元阳未破,但怎么面黄肌瘦的?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圈层考验 “论起来,这倒算是个入府高人的集会了?” 胡麻细细瞧去,便能察觉,这些人气度非凡,神色脾睨,怕是手里都有真东西的。 孙老爷子这人,本身就重本事,爱拿架,能够让他请到了一桌上来坐着的,手里没有几把刷子,怕也不会值得他如此敬重,请到一桌上来。 不过这倒也让胡麻有些好奇,难不成这小小石马镇上,倒是一下子凑齐了七八位入府层次的高人?但转念一想,却也不然,便是孙老爷子有这人脉,但想凑齐也不容易。 另外一个,便是这些人的身份了,胡麻只是略一听着,便已心里有数,在座的甚至都已经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江湖人是啥,便是吃江湖饭的,早先胡麻与地瓜烧合作,去见那米行的卢少爷时,便遇着了一批,要么擅长杀人,要么专替人平事,收银子卖力气,这是江湖人。 但这次桌上坐着的,却无一不是有身份有来历,最关键的是,手里的权势还不小,已经算是江湖豪客,跺跺脚,镇子都要抖三抖。 如此瞧来,这想必便是看了一钱教的脸面了。 这趟自己过来的名头,本就是因为一钱教教主寿诞快到了,而场间这些有身份有本事的高人,大概便是因此而来,然后又被孙老爷子请到了一处坐着。 而一钱教有本事请来这些人,却也当真说明了人家的底子非同凡响,怕是比自家的红灯会要强了不少,毕竟这些人,论起来,真能造反的。 不过,虽然知道这些人不俗,胡麻却也没怯了场,一一笑着见礼然后入座。 开什么玩笑,咱是守岁人,大家离了这么近坐下,该有有压力的应该是其他人才对。 “撤了果品,上菜上菜……” 孙老先生介绍了胡麻与其他人认识,都已坐了下来,才拍了拍手,示意外面的奴仆,正式开席。 早有准备好的,流水般的奇珍异味,一一的端上了桌来,胡麻也是到了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上次在矿上,孙老先生会以为自己是在故意刻薄他。 这老东西,吃的可真不赖啊,身为转生者,前世物资极丰富,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如今这些家伙吃的东西,还真没见过。 明明是在山里,一处龙蛇混杂的镇子,但居然摆出了这等珍羞席面来。 上了菜,便殷勤劝酒,彼此熟络。 胡麻刚来,又得了孙老先生提醒,知道这席上有考验,便也低调行事,但能感觉到,这席面上不时有好奇的目光过来打量,想是孙老爷子替自己吹嘘过了,这些人在判断斤两。 “据闻,胡管事是师承一位老阴山的隐世奇人?” 酒过二巡,胡麻对面,便有一位手里摇着白扇子,典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笑道“想来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不然也调教不出胡管事这样出色的弟子。” “我虽然不是学了守岁人本事的,但对各路高人也是心生敬仰,若有机会,倒想请胡管事引荐一下,拜会高人。” “好说。” 胡麻放下了酒杯笑道“只是我们家师傅低调得很,怕是到了跟前,你也认不出来。” 那白扇子闻言大笑“这可是笑我有眼无珠了呀?” “但有一说一,守岁人的本事藏得深,胸有可敌千军之力,面上却是不险,若不是孙老先生引荐,便是胡管事坐在我面前,我也瞧不出来你的本事。” “若不嫌弃,还正想请胡管事露上一手漂亮的,让咱们开开眼界?” “……” 周围桌上众人闻言,反应各个不一。 孙老爷子,似乎是微皱眉头,知道会有考验,但没想到白扇子会说的这么直接。 其他人则都只是笑着看了过来,虽然刚刚都客气,但也都是身上有绝活的好汉,对于这么個小年轻忽地坐到了自己这一席,不说信不信孙老先生的话,多少有些审视的意味。 “我年龄小,也没学到什么本事,若要献丑,可是难倒了我。” 胡麻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笑了笑。 一是早有准备,二是到了这种地方,大家素未平生,自己年龄又小,如何让人敬重? 便是红灯会里的这个身份,怕也不够,还是要让人敬自己这手本事才行。 所以这白扇子的话虽然刻薄些,倒不至于生气,但等到自己亮过了本事之后,他再这么说话,便是找茬了。 再者便是,自己不介意亮一手绝活,但自己是客,却不能第一个出手,若是懂礼数的,便该他先自己露上一手,抛砖引玉,才算是大家切磋。 你只说一句话,便让我亮东西,那是在耍猴儿玩呢! 白扇子见着胡麻颇有几分气度,也暗暗点头,目光一转,似乎是在琢磨,该怎么划下个道儿来。 恰在这时,外面街上隐约起了一阵骚动,几声喧哗传来。 这镇子依山而建,窗户矮,而他们地势又高,却是恰好能够看到外面那条街上,围了一圈人在挣执,隐隐约约可见,是一群身上围着兽皮,带了兵器的凶人。 正手里揪了个穿着清凉的小娘子,朝脸上抽了几个嘴巴子,又向了旁边围作一团,只是不敢冲上来的龟公骂道“都给爷爷站在那。” “都说了这石马镇上,没官府管,花了银子,就能睡娘们,咱们兄弟从山里出来,图的就是个自在,带足了银子,凭什么这娘们就不让咱们睡?” “……” 旁边有龟公,偷偷的要上前挥起棒子偷袭,却被他身后长了眼般,一脚踹了出去冷笑着“这点子拳脚也想近爷们的身?我手里的人命比你娘睡过的男人都多,造反呐?” 见着这七八个人,身材高大,一身凶气,旁人倒都吓得默不作声。 “石马镇热闹,但也总是时不时的就有人闹事。” 那白扇子叹了一声,道“这些人总是不懂,咱们这里是没有官府的闲人指手划脚,但却不代表没有规矩。” 一边说着,他忽然展开了手里的扇子,反手向了那个方向,轻轻的一扇。 这里距离那群人闹事的地方,起码也有十几丈,别说这小扇子,便是再大十倍,风也吹不过去。 却不料,他这一扇,用了巧劲,那扇出来的风居然不散掉,一口气刮到了十几丈外,吹在了那群闹事的人旁边,一根竹竿之上。 竟是把那竹竿吹得横了过来,恰打在了他的脸上。 “是谁?是谁?” 这一身凶悍之人,被打的眼冒金星,还以为是人偷袭,立时拔出了刀来。 旁边的奴仆见状,却吓了一跳,连忙要退开。 这凶悍之人见左右找不着像是打了自己的人,心里怒气更盛,直接便将手里拎着的女子扯了过来,挥起刀来,便要剁了这女子的一条手臂泄愤,耍狠。 胡麻他们这桌子上,便只见那万马帮的大掌柜冷笑了一声,捏起了身前的一只筷子,轻轻对折。 喀嚓! 那挥起来的凶匪还未砍下,便忽地胳膊断了,也掉在了地上,就连弯曲的角度,也与那丢在了桌子上的筷子一般的模样。 “大哥,大哥……” 一群凶悍匪徒,怎么也知道出了事了,纷纷围了上来大叫还有人从腰间扯下了一个黑色的木头娃娃,有人拿出了一个竹筒,里面却是些童子尿混合了黑狗血,向了旁边泼洒着。 虽是做山里生意的,但分明也是懂些门道里的邪术,如今倒是知道中了招,一边泼洒着,一边往人群外闯。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自己这是遇着了什么人,胡麻斜对首,那位乌姥姥的干女婿,似乎也觉得好玩,便伸手拿起了一只碗来,凑在嘴边低低念了几声,将这碗在面前一扣。 那群凶悍匪徒,顿时却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再怎么走,也都只是在这方寸之打起了转。 其中有个身材瘦削的匪徒,已经明显看出了有问题,慌忙的收起了手里的黑色木头娃娃,连连的向了四方作揖“我们兄弟自山里来,不懂规矩。” “惹着了哪位高人,还请恕罪,放我们离开……” “……” 边说着,边将身上的钱袋子都拿了下来,放在了身前的地上,然后后退了数步,只瑟瑟发抖的等着。 “现在才知道怕了,晚啦……” 但胡麻他们这桌上,却是一片笑声,另有一位看起来模样富态,像个贵人老爷的,嘿嘿一笑,伸手拿起了这桌子上的一盘炒豆,向了窗子外面,轻轻扬了出去。 隐约间,这一盘炒豆子,倒像是都变成了一个接一个的红裤子小孩一般,嘻嘻哈哈,手里拿着短兵短枪,向了那群恶匪杀去。 一群匪徒大吃一惊,拿出了家伙与这些小孩冲杀,但直杀得声嘶力竭,大汗淋漓,却也没触着这些小娃娃半点,反而自己胳膊腿抖的厉害。 “以李代桃,碗里乾坤,撒豆成兵……” 外面的凶悍匪徒愈是恐惧,惊慌,这边桌上借了几分酒意的众人,便愈是心情愈好,那白扇子哗的一下,展开了扇子,摇了几摇,笑道“我们献丑,露这几手,抛砖引玉。” “如今,也该瞧瞧几位岁守门道里的爷们,让咱们开开眼界啦……”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七窍绝活(一更) “这是给我们出难题啊……” 胡麻迎着桌上诸人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也是轻轻的叹着。 相比起其他的各门道来,守岁人最缺的,便是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况且在座的几位,都是入了府的,一身本事,瞧着都有点匪夷所思,想入他们的法眼便更难了。 哪怕是勉强露上一手,若是使得不好,怕也仍然会显得脸上无光,教人轻视了。 也在心里正想着,只见旁边一个独眼的老爷子,却是那大善宝的老坛主,抬头看了胡麻一眼,忽地向旁边人笑道 “要几成熟?” “……” 旁人皆怔了一下,便见这位大善宝的老坛主,却将眼睛上的一只眼罩,向了旁边一挪,眼罩腾,竟是冒出了若隐若现的白烟。 这时候,外面那群匪徒,已是知道了厉害,纷纷的跪了下来磕头,已是知道遇着了厉害的人,一身戾气全无了,但也不知怎么的,那位首领磕了几个头,忽地又发起怒来 “跪什么跪?咱们兄弟在山里,人都吃了无数,到了这破镇子,却要受这鸟气?” “是谁在使妖法害人?找出来,剁了他!” “……” 说着,竟是怒不可遏,另一只手挥刀乱砍,但他出不了那只碗的范围,只是胡乱挥着刀发泄怒意而已。 渐渐的,竟是声嘶力竭,身上一层层热气都冒了出来,仿佛气力不支,竟是慢慢的趴倒了地上,身上的皮肤通红,像是被蒸过了一遍。 人已经死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已经熟了。 “好家伙,这也是一位守岁人?” 胡麻瞧着,也有些惊讶,这位大善宝的老坛主,用的不是什么奇门法术,而是实打实的守岁人的功夫。 胡麻看得出来,这是入府守岁七窍层次的绝活之一,双眼上的功夫,其中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若是凝神望向一个人,便可以激发对方的气血。 便是被他盯着的人,会表现的越来越急躁,愤怒,难以遏制。 但这还是开始,再发功,便可使对方气血一直升温,升到了极处,这一身气血,皆已沸腾,会活活把自己从内而外的烫死。 有了他这本事,若与人交手,对方便会控制不住的越来越着急,对手一急便容易被他抓到破绽,即便没有破绽,与他交手的时间久了,气血沸腾,却也不可能撑得下去的。 “妙妙,无怪汤老哥有個鏊子的名号,有了这手本事,怕是无人能与汤老哥正面交手。” 那位白扇子,都赞叹了一番,然后转头向了胡麻看来,其他人便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的将桌上筷子收了起来,有的将扣在了桌子上的碗收了起来,皆面有期待。 “看样子也到了我亮亮本事的时候了啊……” 胡麻心里也暗想着,人家其他门道的人亮了绝活,就连守岁人里也有一个亮了的,自己也不能不露上一手了。 心里默默琢磨着,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凑到唇前,却又不急着饮。 也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那几个刚刚因为身边同伴诡异的死了,惶急惊怒的悍匪们,本以为逃不出来,如今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忽然急急忙忙,竟是向了他们这酒楼的方向跑了过来。 “鬼吹风?” 那白扇子耳朵微微一动,略有些诧异,他细微变化,极为灵敏,察觉到胡麻似乎说了一些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人听不见,但远处的悍匪们,却是听到了。 这也是一手传音入密的绝活,极为精巧,但若只是这么一手,又似乎还不太够啊…… 正想着时,便见到那些悍匪冲到了酒楼前面,还未开口,胡麻便也放下了手里的酒盅,“夺”的一声响压过了鼻间一声轻哼。 下一刻,那群冲到了楼前的悍匪,便忽地一个个僵住了身体,仿佛施了定身咒一般,良久,良久,竟是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栽倒,连口活气也没了。 “哎呀?” 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得周围也都跟着吃了一惊,纷纷向窗外瞧去,再回头时脸色已经有些说不出的惊讶。 “我就说我才入府不久,手里没真本事吧?” 胡麻苦笑着向了桌上众人道“硬是要我献丑,这会可丢了脸呀……” “好家伙……” 桌上的众人眼神都有些古怪了。 我们玩了这么半天,也才只弄死了一个,你说手里没真本事,哼一声弄死了四个? 但胡麻心里也是没有办法的,自己一共从季堂那里学来了三手绝活,都是入府之前,便开始练习,却直到入府,才算是成了。 鬼吹风,是一种类似于传音入密的绝活,近处人听不见,反而远处的人能听见,递暗号,说悄悄话尤其的好用,且功力深了,还能略微影响别人的心志。 另外一手,便是这手只学了一半的擤气了。 出其不意,能震散人的神魂,只是对于自身道行的消耗也着实不小,自己只是表现的轻松罢了。 至于凶不凶残…… ……那是季堂的锅啊,跟胡麻老爷可没关系。 乞儿帮季堂是走江湖干黑活的,不与人瞎讲究,一身绝活不为好看,只为好用。 “难怪孙老爷子如此夸你,高人门徒,果是底蕴非浅。” 一片沉默里面,倒是那白扇子笑道“胡兄这身本领,不堕守岁威风,一扇府门之内,怕是要拔尖了。” “谬赞了。” 胡麻听着,便苦笑道“不得真法,终只是池塘里耍威风,比起有真本事的,远远不如。” “诶?” 那白扇子好奇道“你是有师承的,又怎么会缺了入府的法?” “这么说吧……” 胡麻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句解释,便叹了一声,道“我家师傅,便是我们寨子里的二爷,他收了弟子无数,只有我一个姓胡,大部分姓周,少部姓李,再有一部分姓崔、姓赵。” “况且,我们这些徒弟跟了他老人家学习,别人都是日夜跟随,不知得了他多少指点……” “而我,唉,跟着他老人家的时候,可是比其他人十成里的一成都不够……” “……” 在座众人听着,齐齐的噢了一声,隐约间便已明白了。 只有那白扇子惊讶,道“若只随意点拔你两句,便这么年轻入了府,那你……” “我入府与我家师傅的关系倒是不大,当然,他老人家一辈子是我师傅。” 胡麻叹了一声,道“但说到我入府的事,倒是需要感谢一个人,他姓季,前几年,我有事去安州公干,遇着了这位姓季的高人。” “他与我一见如故,掏心掏肺,传了我入府之法,以及炼七窍的三手绝活,再加上我们红灯娘娘,对我颇多照顾,总算是稀里糊涂,入了府门。” “……” “原来如此,也是个学着学着,学不到本事的……” 席间众人见胡麻说的坦荡,也都微微感慨,倒有一半人,大起认同之意。 说白了,坐在这席上的几个守岁,倒多数与孙老爷子一般,入府之后,便消磨许久。 没办法,入府之后的本事不好学,除非去堂官手底下办事,但人家堂官也要挑人的,想到堂官手底下跑腿,那得是身家清白,或是本就出身世族,其他野路子,人家也看不进眼里。 “喝酒喝酒,胡管事年纪轻轻,大把时间,自有缘法,不怕这个。” 有人提议举杯,这场饮宴便又继续了下去,一时气氛高涨,等到外面顶着绿色小帽的龟公,引进来了几位胭粉女子后,气氛顿时更好。 在胡麻亮了绝活之后,其他人却是无形中热切了许多,他们刚刚本就是想看看,胡麻这小年轻是否有与众人共坐一席的资格,如今看了,那何止是有? 简直是有! 推杯换盏,大家都成了朋友,说起了风月与江湖逸事,直到夜半,才各自回去休息。 孙老爷子亲自送胡麻回去休息,路上却是特意落后了旁人几步,向胡麻道“胡老弟这身本事厉害,你是我请了来的,老哥我脸上也有光。” 胡麻低声道“那拜见教主的事?” 孙老爷子摆了摆手,道“今天且在这里歇着,若有邀请,跟了去即可。” 胡麻点了点头,便暂且回了房间,耐心的等着。 好在孙家财大气粗,孙老爷子的管家不知他会带几个随从,便直接给他安排下了三个大屋子,倒是可以与老算盘一人一间,夜里有事,也互相不打扰。 当然,主要是不打扰老算盘,胡麻刚刚就瞅见,这老东西好像搂着两个脂粉回房间去了…… ……还特么两个? 回到了房内,喝了些茶水,心里想着,许是那位不食牛的高人,就在左近,便也趁了空子,入了本命灵庙。 但呼叫了几遍,却没有人答应,只好退了出来,耐心等着。 …… …… “一身绝活都凶戾阴损,不是正路子的传承,更不用担心与那周家的人有关系了,师姐可以放心,我这便带他过去……” 却不知,也正在这会,席上的白扇子,正面对着空气,低低的说了一些话,又侧耳倾听,然后缓缓点了头,转身看向了客店的方向,轻声道“胡兄弟,可否请到客栈后面胡同一见?” 说完之后,扇子轻轻扇动,这句话儿便轻轻的穿过了夜空,径直飞到了胡麻的房内。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这是给我们出难题啊……” 胡麻迎着桌上诸人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也是轻轻的叹着。 相比起其他的各门道来,守岁人最缺的,便是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况且在座的几位,都是入了府的,一身本事,瞧着都有点匪夷所思,想入他们的法眼便更难了。 哪怕是勉强露上一手,若是使得不好,怕也仍然会显得脸上无光,教人轻视了。 也在心里正想着,只见旁边一个独眼的老爷子,却是那大善宝的老坛主,抬头看了胡麻一眼,忽地向旁边人笑道 “要几成熟?” “……” 旁人皆怔了一下,便见这位大善宝的老坛主,却将眼睛上的一只眼罩,向了旁边一挪,眼罩腾,竟是冒出了若隐若现的白烟。 这时候,外面那群匪徒,已是知道了厉害,纷纷的跪了下来磕头,已是知道遇着了厉害的人,一身戾气全无了,但也不知怎么的,那位首领磕了几个头,忽地又发起怒来 “跪什么跪?咱们兄弟在山里,人都吃了无数,到了这破镇子,却要受这鸟气?” “是谁在使妖法害人?找出来,剁了他!” “……” 说着,竟是怒不可遏,另一只手挥刀乱砍,但他出不了那只碗的范围,只是胡乱挥着刀发泄怒意而已。 渐渐的,竟是声嘶力竭,身上一层层热气都冒了出来,仿佛气力不支,竟是慢慢的趴倒了地上,身上的皮肤通红,像是被蒸过了一遍。 人已经死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已经熟了。 “好家伙,这也是一位守岁人?” 胡麻瞧着,也有些惊讶,这位大善宝的老坛主,用的不是什么奇门法术,而是实打实的守岁人的功夫。 胡麻看得出来,这是入府守岁七窍层次的绝活之一,双眼上的功夫,其中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若是凝神望向一个人,便可以激发对方的气血。 便是被他盯着的人,会表现的越来越急躁,愤怒,难以遏制。 但这还是开始,再发功,便可使对方气血一直升温,升到了极处,这一身气血,皆已沸腾,会活活把自己从内而外的烫死。 有了他这本事,若与人交手,对方便会控制不住的越来越着急,对手一急便容易被他抓到破绽,即便没有破绽,与他交手的时间久了,气血沸腾,却也不可能撑得下去的。 “妙妙,无怪汤老哥有個鏊子的名号,有了这手本事,怕是无人能与汤老哥正面交手。” 那位白扇子,都赞叹了一番,然后转头向了胡麻看来,其他人便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的将桌上筷子收了起来,有的将扣在了桌子上的碗收了起来,皆面有期待。 “看样子也到了我亮亮本事的时候了啊……” 胡麻心里也暗想着,人家其他门道的人亮了绝活,就连守岁人里也有一个亮了的,自己也不能不露上一手了。 心里默默琢磨着,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凑到唇前,却又不急着饮。 也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那几个刚刚因为身边同伴诡异的死了,惶急惊怒的悍匪们,本以为逃不出来,如今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忽然急急忙忙,竟是向了他们这酒楼的方向跑了过来。 “鬼吹风?” 那白扇子耳朵微微一动,略有些诧异,他细微变化,极为灵敏,察觉到胡麻似乎说了一些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人听不见,但远处的悍匪们,却是听到了。 这也是一手传音入密的绝活,极为精巧,但若只是这么一手,又似乎还不太够啊…… 正想着时,便见到那些悍匪冲到了酒楼前面,还未开口,胡麻便也放下了手里的酒盅,“夺”的一声响压过了鼻间一声轻哼。 下一刻,那群冲到了楼前的悍匪,便忽地一个个僵住了身体,仿佛施了定身咒一般,良久,良久,竟是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栽倒,连口活气也没了。 “哎呀?” 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得周围也都跟着吃了一惊,纷纷向窗外瞧去,再回头时脸色已经有些说不出的惊讶。 “我就说我才入府不久,手里没真本事吧?” 胡麻苦笑着向了桌上众人道“硬是要我献丑,这会可丢了脸呀……” “好家伙……” 桌上的众人眼神都有些古怪了。 我们玩了这么半天,也才只弄死了一个,你说手里没真本事,哼一声弄死了四个? 但胡麻心里也是没有办法的,自己一共从季堂那里学来了三手绝活,都是入府之前,便开始练习,却直到入府,才算是成了。 鬼吹风,是一种类似于传音入密的绝活,近处人听不见,反而远处的人能听见,递暗号,说悄悄话尤其的好用,且功力深了,还能略微影响别人的心志。 另外一手,便是这手只学了一半的擤气了。 出其不意,能震散人的神魂,只是对于自身道行的消耗也着实不小,自己只是表现的轻松罢了。 至于凶不凶残…… ……那是季堂的锅啊,跟胡麻老爷可没关系。 乞儿帮季堂是走江湖干黑活的,不与人瞎讲究,一身绝活不为好看,只为好用。 “难怪孙老爷子如此夸你,高人门徒,果是底蕴非浅。” 一片沉默里面,倒是那白扇子笑道“胡兄这身本领,不堕守岁威风,一扇府门之内,怕是要拔尖了。” “谬赞了。” 胡麻听着,便苦笑道“不得真法,终只是池塘里耍威风,比起有真本事的,远远不如。” “诶?” 那白扇子好奇道“你是有师承的,又怎么会缺了入府的法?” “这么说吧……” 胡麻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句解释,便叹了一声,道“我家师傅,便是我们寨子里的二爷,他收了弟子无数,只有我一个姓胡,大部分姓周,少部姓李,再有一部分姓崔、姓赵。” “况且,我们这些徒弟跟了他老人家学习,别人都是日夜跟随,不知得了他多少指点……” “而我,唉,跟着他老人家的时候,可是比其他人十成里的一成都不够……” “……” 在座众人听着,齐齐的噢了一声,隐约间便已明白了。 只有那白扇子惊讶,道“若只随意点拔你两句,便这么年轻入了府,那你……” “我入府与我家师傅的关系倒是不大,当然,他老人家一辈子是我师傅。” 胡麻叹了一声,道“但说到我入府的事,倒是需要感谢一个人,他姓季,前几年,我有事去安州公干,遇着了这位姓季的高人。” “他与我一见如故,掏心掏肺,传了我入府之法,以及炼七窍的三手绝活,再加上我们红灯娘娘,对我颇多照顾,总算是稀里糊涂,入了府门。” “……” “原来如此,也是个学着学着,学不到本事的……” 席间众人见胡麻说的坦荡,也都微微感慨,倒有一半人,大起认同之意。 说白了,坐在这席上的几个守岁,倒多数与孙老爷子一般,入府之后,便消磨许久。 没办法,入府之后的本事不好学,除非去堂官手底下办事,但人家堂官也要挑人的,想到堂官手底下跑腿,那得是身家清白,或是本就出身世族,其他野路子,人家也看不进眼里。 “喝酒喝酒,胡管事年纪轻轻,大把时间,自有缘法,不怕这个。” 有人提议举杯,这场饮宴便又继续了下去,一时气氛高涨,等到外面顶着绿色小帽的龟公,引进来了几位胭粉女子后,气氛顿时更好。 在胡麻亮了绝活之后,其他人却是无形中热切了许多,他们刚刚本就是想看看,胡麻这小年轻是否有与众人共坐一席的资格,如今看了,那何止是有? 简直是有! 推杯换盏,大家都成了朋友,说起了风月与江湖逸事,直到夜半,才各自回去休息。 孙老爷子亲自送胡麻回去休息,路上却是特意落后了旁人几步,向胡麻道“胡老弟这身本事厉害,你是我请了来的,老哥我脸上也有光。” 胡麻低声道“那拜见教主的事?” 孙老爷子摆了摆手,道“今天且在这里歇着,若有邀请,跟了去即可。” 胡麻点了点头,便暂且回了房间,耐心的等着。 好在孙家财大气粗,孙老爷子的管家不知他会带几个随从,便直接给他安排下了三个大屋子,倒是可以与老算盘一人一间,夜里有事,也互相不打扰。 当然,主要是不打扰老算盘,胡麻刚刚就瞅见,这老东西好像搂着两个脂粉回房间去了…… ……还特么两个? 回到了房内,喝了些茶水,心里想着,许是那位不食牛的高人,就在左近,便也趁了空子,入了本命灵庙。 但呼叫了几遍,却没有人答应,只好退了出来,耐心等着。 …… …… “一身绝活都凶戾阴损,不是正路子的传承,更不用担心与那周家的人有关系了,师姐可以放心,我这便带他过去……” 却不知,也正在这会,席上的白扇子,正面对着空气,低低的说了一些话,又侧耳倾听,然后缓缓点了头,转身看向了客店的方向,轻声道“胡兄弟,可否请到客栈后面胡同一见?” 说完之后,扇子轻轻扇动,这句话儿便轻轻的穿过了夜空,径直飞到了胡麻的房内。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上善妙姑(二更) 出了房门来,胡麻左右看看,只见房前屋后,并无人影,也没见到有什么阴魂小鬼窥伺,但刚刚在房里,自己却是清楚的听到了有人在耳边说话,倒让人觉得有些奇妙了起来。 他整顿了一下衣袍,如约来到了客栈后面,便见得靠墙的黑影里,缓缓一道身影浮出了出来,满面堆笑,正是之前酒宴上见到的那位白扇子。 对方手里的扇子合拢,向了胡麻恭敬一揖,笑道:“胡管事,今天席上,多有得罪,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望你切莫见怪。” 胡麻也笑着还了礼,道:“不食牛的高人,难道还会担心我们这些小鱼小虾?” “咱们师姐倒是不拘这些小节,她已在等着你了。” 白扇子笑道:“不过我们这些跟着跑腿的,总是胆小一点,咱们一钱教树大招风,助的人多,得罪的人也多,虽然不怕那些鬼域伎俩,但万一有人混了进来,扰了清静也不好。” “这倒是。” 胡麻笑着道:“那如今,可以带我去拜见教主了?” “请!” 白扇子便在前面带路,两人顺了这石马镇独有的弯曲小路,向前行去,虽然这石马镇上热闹,也没有宵禁。 但如今夜深,却还是少见行人,便是一些饭庄妓馆,还有驻足客店,这会子门口也不见了身影,只有一串一串的灯笼,挂在了门上,随了夜风,缓缓的飘摇着。 三转五绕,把人都要绕糊弄了,两人才一前一后,来到了一个大宅院前。 从外面看,也不见有什么异样,门口更未点灯,只是两扇厚重大门,却只是半开着,那白扇子到了门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胡麻便也轻轻颌首,不疑有他,缓缓的进了门中。 一眼看去,倒是只觉气氛古怪。 只见这前院里,居然来来回回,扯着一道道白布,纸幡,到处烧纸痕迹,便如灵堂一般。 但是院子里,又不见棺材,只在正中间,放了一口黑色的大缸,约一人高下。 那白扇子跟了进来,缓缓解释:“胡管事勿疑,这是咱们一钱教的传统,如今是乱世,凶世,官府隐匿不出,纵容恶徒,世家老爷高高在上,贫苦百姓垂死挣扎。” “每日里都不知有多少人贫饿而死,孤魂无依,无人供养发送,是以常设灵堂,安抚冤鬼。” “……” “可敬。” 胡麻看向了他身边的大缸,道:“这是?” “这是咱的祈福缸。” 白扇子笑了笑,道:“想要进咱的门,便要守咱一钱教的规矩。” “历来想入我一钱教的人不少,有门道里的也有穷苦百姓,有来求庇佑的,也有来解难的,但规矩却都一样,需将自己一半家产,放进缸里,换得咱们一枚铜钱。” “这枚铜钱在手,便是咱们一钱教的人,可以得到一钱教的庇佑,也能用这一枚铜钱,来求咱们解难。” 胡麻微怔,笑道:“那我也是如此?” 白扇子笑而不语,只是看着他,胡麻便笑着摸了摸身上,道:“按咱们规矩来。” “只是……” 钱袋子掏了出来,在手上掂了掂,笑道:“如今我身上,也只有二十两。” 白扇子笑道:“不只算现银,屋舍田产,也要算的。” “那可是不巧。” 胡麻苦笑了一声,道:“我还真是身无长物,更无半点积蓄,便是会里赏赐的血食银钱,也都已花用的半点不剩,还拉了一身饥慌,实不相瞒,就这二十两,还算是向别人借的呢!” 心里倒是忽然一动:若只要一半家产,自己如今是负的,一钱教担不担那一半的债? “若是实情那便无妨。” 白扇子笑道:“咱们一钱教守得是规矩,看的是心诚,莫说是还有二十两,有那贫苦的,身上只有半颗窝头,掰一半扔进去,也作数的。” “……” “还有这规矩?” 胡麻倒是心里一动,笑道:“那若是有贼猾之人,专拿了窝头来换咱们教里的一枚铜板,又如何?” “咱们一钱教看得是心诚,信众图得是庇佑。” 白扇子笑道:“但若一开始便存了欺我之心,咱们这庇福钱拿到手里,便不一定是庇佑了,反而是灾秧也说不定。” “……” “有道理啊……” 胡麻点着头,便从钱袋子里,数出了十两银子,扔进了这大缸里去。 耳中只听得声声脆响,似乎缸里是空的,正看向了白扇子,看下一步怎么做,却忽然之间,从这缸里,冷不丁伸出了一只手来,这手看着颜色青绿,极为诡异。 粗肿的手指之间,居然捏着一枚黑黝黝的铜钱,慢慢的伸到了胡麻面前,太过突兀,倒是把人吓了一跳。 好在总有养气功夫,也未表现出惊讶,只是伸手,接过了这枚铜钱,在掌心里一观,便见似乎只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铜子,也看不出有啥异常,只是拖在手里,似乎比普通铜子重。 门道里面,用钱来做法宝的甚多,倒也不稀奇,一样钱可以炼出百样宝。 “请吧,师姐便在里面。” 白扇子见胡麻拿了铜钱,便也点了点头,来到了二道门前,轻轻的帮他推开了门。 但瞧这意思,他却是不打算再跟着进去了。 胡麻深呼了口气,向他点点头,抬脚走了进去,心里倒是忽然有些震憾。 只见这二道门里,赫然生了一株极为高大的树木,树冠繁茂,遮住了几乎整个院子,无数枝条垂落下来,便如一张大伞一般。 更为奇异的是,这枝条上,却是系了一个又一個古里古怪的东西,有书卷,有小孩的鞋子,有木马、木牛、灯笼、墨斗,甚还有刀剑兵器,乃至印章等物。 密密麻麻,怕不是挂了几百个之多? 而在树下,靠了树干的地方,则正盘膝坐了一人,胡麻瞳都微微放大。 赫然见这人是个美艳道姑的模样,看着三十许年纪,眉目如画,气质超然,手里握着一个拂尘,正微闭了双眼,盘坐在树下,她本是生得极美,神色却又淡然冷漠,更显出众。 胡麻来到这世界已经不短,还从来没有见过道士,和尚,也没听说过有这类存在。 如今见了这道姑的打扮,心里居然有了些亲近之感。 低低的呼了口气,便走上前来,依着孙老先生之前告诉自己的,向了这道姑轻轻揖礼,同时口称: “师姐!” “……” “坐。” 那道姑睁开了眼睛,目光轻盈的看了胡麻一眼,示意他坐在了面前的蒲团上。 这一眼里,便似将胡麻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道:“明州红灯会的胡管事,小小年纪,便深受信任,前来掌控着一处血食矿,更是入了府的守岁人,曾逐了我教莲花圣母……” “胡管事,这身本事,很是不凡呐?” “……” “啊?” 听她提到了当初被逐走的莲花圣母,胡麻忙道:“都是误会而已。” “误会倒不是误会。” 那道姑忽然笑了笑,道:“但双方本不是一路,既有争执,便是交手也不算什么。” “你没有毁了那老狐狸的道行,也没有伤我教法王的性命,便是仁厚之人了。” “只是,来拜我一钱教者,倒是不少,但要么便是活不下去的贫苦百姓,要么便是蒙了大难的江湖人物,胡管事想来两者都不是,既来拜我,想来就是为了这一身本事了。” “只是我看你年纪轻轻,便一身的本领,在这乱世之中,求活不难,又何必要冒险来此求法?” “……” 听着她轻柔言语,胡麻早先也都是打好了腹稿的,道:“只是为了学到更高明的本领。” “如今身在乱世,入府又能如何,得了红灯娘娘庇佑又能如何?” “总不及身上有了真本事,更让人心安呐!” “……” 那道姑听着,略略点头,忽然又道:“那么,你学到了更高明的本事之后呢?” “仍打算在你们红灯会里侍奉着红灯娘娘,替她割着血食以求安身?” “……” “嗯?” 胡麻听她话里有异,再看她的眼睛,竟隐约觉得有些模糊,似乎心里某些想法,有点不听使唤,便要脱口而出,却又忽的反应过来,心里骤起警惕之意。 差点着了道…… 这道姑的话,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可以将人心深处的话问出来似的,亏得自己曾借镇祟府煞气洗身,根子扎实,及时反应了过来,但如今又不能不答,心思电转,倒是立刻决定试她一试。 便故作仿佛控制不住似的,脱口而出:“那自是不能,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说完之后才微微惊讶,仿佛诧异于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似的。 眼中却只是看着这道姑,见她对这话有何反应。 殊料,这道姑却并未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只是略略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非常的满意,轻声道:“是个好男儿,那便请吧!” 说了,微微回身,看向了自己背靠的大树,轻声道:“此树为我教福德佑灵神千岁榆老爷,乃是我师兄从西昆仑亲手移来,不论你心间有何所求,都可以向其诚心祈祷。” “只不过,你那半数家产换来的这一枚铜钱,便要供在这里,若得了心中所求,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也莫抱怨,一切只是缘份使然。”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大威天公将军印(三更) “啥意儿?” 胡麻眼神都有些古怪,看了这大树一眼。 这枚铜钱,可是刚刚在外面,咱用了自己的一半身家,换来的。 这就要供在这里? 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有能求到心中所愿的可能,但也有求不到的可能? 至于什么西昆仑上移来的,心里却直接不太信了,你当时修仙呢,还西昆仑,说的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说这树是王母娘娘亲手种下来的,上面会结蟠桃,吃一口长命百岁呢? “拜我教佑灵神,首先便是要心诚。” 那树下的道姑,却仿佛看出了胡麻心里的迟疑,淡淡道:“若不心诚,心里存了诸般疑虑,那便是拜了,也无用。” “是。” 胡麻知道这是点自己呢,便深深呼了口气,起身来到了树前。 将那枚半数家产换来的铜钱,捧在手心里,默默向了这株神树拜了一拜。 心间只是想着,要入府岁守的法门,要厉害的守岁法门,默念了三遍,铜钱放在树下。 本来心里哪怕再劝着自己,其实也有些怀疑,但却不想,随着自己心里念叨了几遍,铜钱触地,竟忽地感觉,仿佛这树上,有什么东西睁开眼睛,看向了自己。 与此同时,这株大树,忽地瑟瑟发抖,似乎有无形的风吹了过来,垂落的万千枝条,则跟了这风上下摇摆。 “哗!” 胡麻只听到了一极细微的动静,双手微沉,睁开了眼睛,却有些惊讶。 只见手里,赫然已经捧了一个黑绳缠绕起来的书卷,瞧着正是之前被挂在了树上的,竟随着自己的参拜,绳子便忽然脱落而这书卷,便也不偏不倚,恰好就这么落在了自己手里。 “难道……” 心里微觉惊讶,便要打开这书卷,看一看里面的内容:“这里就是我要求的法?” “何必心急?” 却也就在这时,那位道姑手里的拂尘轻轻一摆,淡淡道:“千岁榆老爷赏赐了缘法给你,那便是你的造化,这里面或许是你想求的,也或许不是你想求的,但也对你大有用处。” “是耶非耶,只看你缘法是否到了,如今又何必急着打开?且带了回去,慢慢参悟吧!” “……” “啊这,还不让看?” 胡麻顿时就更疑惑了,隐约想着,不会是骗子吧? 什么一切都是缘法注定,什么是不是伱求的都对你有好处的,这一言一行的,连说话的话术,怎么都听着好像跟骗子一样? 这道姑虽然对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没有反应,但她这行为,却真让自己觉得熟悉。 前世好像很多场景都听到过…… 但事已至此,又是在别人地盘上,却也不着急打开了,毕竟就算是假的,自己也不好就在这里跟人撕破脸,咱又不是那等抠门的,不就是一半家产嘛,大不了当买个教训了…… 于是缓缓吁了口气,心里的怀疑并不露出来,只是慢慢道:“是。” 说着,便带了这缠着的书卷,慢慢的起身,作势欲走,便见那道姑也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再无其他言语。 待到出了这门,便急着要找那白扇子,却不料,刚刚送了自己过来的白扇子,却也不在这院子里了,只剩了满院的白布纸幡,与那一口孤伶伶的黑色大缸。 他微微驻足,细听了一下,发现这白扇子确实不在院子里,就连那口大缸,也似乎空空荡荡,听不见半点动静。 心里着急回去看这法,便索性不等他了,书卷放进怀里,便向了院外走去。 经过了大缸时,略略一停,定睛看向了里面。 缸里却也只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团黑影,按理说以他如今的目力,应该可以看透这黑影,却偏偏里面却是什么东西都察觉不到,想着东西到手,便也忍不住了伸手去摸一把的冲动。 出了院门之后,便一路疾行,很快找到了街道,又沿着回了客栈之中。 “当初孙老先生,好像是直接便被传授了入府的食气法门。” 坐回了屋里,点上了蜡烛,心里仍然在想着:“怎么轮到了我,却是如此的麻烦?” “而且,越想越像骗子啊……” “这一钱教的言语行径,无一不透着股子让人不放心的特点……” “……” 虽然心里念叨着,但也深呼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慢慢将这书卷拿了出来,解开了上面系着的黑色丝线。 心里已经做好了被骗的准备,倒也心情平静,只是向了这书卷上面的封面看去,心里却是略略的一怔,只见上面赫然有毛笔签下的一道龙飞凤舞的大字: “大威天公将军法印。” “……” “诶?” 胡麻先按捺住了心里的疑惑,忙将书页翻了开来,一一的细看起来。 竟是愈看,脸色愈严肃,眼神都有些直了,渐渐的,眼底倒是有些疑惑了起来。 这书卷里,记载的,正是食气之法。 而且,胡麻毕竟入了府,对守岁人这门道极为了解,若是让他自己凭空想出来守岁人入府之后如何修行,他做不到,但若是看到了相应的法门,却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真假的…… ……这他娘的竟是真的? 这也正是他心惊的地方,这所谓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竟赫然真是守岁法门。 最关键的,瞧着居然还是极为高明,神秘的法门? “这……” 胡麻这回是真有点绷不住了:“这叫他娘的什么事呀……” 这次哪怕自己受了再离谱的骗,都不会如此的吃惊,但如今却真是没有话说了。 骗子扮得像真的一样,合理。 但如今居然遇到了真的,却扮得如同骗子一般? 他怔了许久,忽然反应过来,忙忙的烧香,招了小红棠回来,帮自己守着门。 一开始只当是假的都没想守门的事,如今却是顾不得了,心里只是急于验证,如饥似渴一般,看起了里面内容。 …… …… “走了?” 同样也在胡麻看起了这法门的时候,刚刚那株大树生长的院子里,道姑已经站了起来,捶了捶自己的腰,起身回了旁边的屋子,然后将身上的道袍解了下来,搭在了一边。 内屋里,却也走出来了一人,正是刚刚那个白扇子,他笑着道:“教主,这小管事你瞧着如何?” “野心勃勃,正适合来办大事。” 那道姑笑了笑,道:“初时我也真的有点担心,只恐他是那些堂官身边的人。” “如今瞧着倒是不太像,若真是那些堂官身边的人,是断不会被我这迷魂法迷了的,可这小子不是,他一直偷眼瞧我,定是被我迷倒了,连我问他本心时,说出来的话都一股子张狂气焰。” “如此才正合咱们用呀……” 白扇子笑了一声,叹道:“咱们一钱教,已联合了大善宝,竹排帮,青骡子会等各路头脸人物,准备共襄义举,但若真想成事,只靠了咱们衮州这边还是不够的。” “若是能够借了这管事搭线,说动了明州的红灯娘娘会,与咱们相互照应,声势上便又更大了一倍了。” “当然,若想做成此事,总要吊着这小管事,让他对咱们服服贴贴的才行。” “……” 道姑却是笑了一声,道:“那还不简单?” “先把这法的上半卷给了他,又何愁他不牵肠挂肚的找咱们讨要下半卷?” “先收起来吧,这些东西,与咱师兄系上去的不是一路,师兄当年照拂我们,帮我们系上了那几样东西,是为镇教之物,但要成大事,咱们也得往上系上一些,好用来钓人。” “只是咱们系上去的,长久挂着,却有些对师兄不敬。” “……” “晓得。” 白扇子说着,便手指一勾,却见他尾指上,倒是系了一根黑色丝线。 轻轻一扯,窗户打开,外面那株大树上枝条上系着的一道道书卷,便飞一般的脱落,进了这屋里来,在桌子上一卷一卷的摆放整齐。 再看那树上,本来就没系许多,只在高处的枝条上,系了三五样事物。 “其他的我收起来,但这下半卷六江翻恶身,便放在师姐这里,他早晚会来……” 白扇子一边说着一边在桌上找了起来,上半卷已经被胡麻带走,下半卷便是钓着他的宝贝,目光倒是一扫,便找了出来,但正要收起,却忽然又是一怔,又找出了一卷来。 打开一看,赫然便是应该被胡麻带走了的六江翻恶身。 他心里一慌,忙忙的将桌上的书卷清点了一遍,顿时脸色难看,声音都颤了: “不对啊师姐……” “……” 那道姑转过身来,诧异道:“怎么不对?” “咱们……” 白扇子惊慌的将所有书卷都解了下来,脸若死灰:“咱们系上去的书卷,一卷未少……” “胡说什么,他明明带了一卷离开,我都瞧见了……” 道姑也诧异的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奔至门边,向了树上看去,眼珠儿向上一挑,脸色顿时煞白:“坏了,给错了,师兄系在树上的镇教之宝,不见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定有诈 “不好不好,天底下没有白送的午餐,一定有诈。” 如今的胡麻,正在自己的客房之中,耐心的翻看着手里这卷法门,上面的蝇头小楷,一颗一颗跳进眼中,倒仿佛有着某种神秘而震憾的力量: “气为源本,术为末流。概为生人所造,阴人所受,概有怨、生、煞、邪、妖、死、病、瘟、咒、坏诸般气,散天山川而生妖祟,集人身而显为异法,皆一气而显。” “人身为实,魂为虚,食气炼身,渐呈妖异之态,反噬源本,吾则参食气补魂之法,参天地,拜河川,极妙,极赞!” “……” 仅是这字句入眼钻心,便仿佛在眼中打开了某个新的天地一般,似乎看到了一个极为嚣张,也极为聪明之人,当了自己的面前,连说带比划,极其细致的为自己演法,心里嘭嘭直跳。 原本参悟法门,需平心静气,这会子的胡麻,却着实平静不下来了,只是想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好歹也是转生者,二世为人,骗不了我。” “天下底哪有这么好的事,只花了十两银子,便换来了这么一道入府法门?” “……” 金银有价,血食有价,人命都能价,惟独这身本领无价,即便是有人说要白送给自己,也定然有隐藏的代价。 就像孙老爷子他认为自己是被人指点,凭白得了高人赐下机缘,但又焉知不是人家早就盯上了他这万贯家财,盐铁生意? 比起他拿出一半家产来换这法门,这个代价,反而更贵了。 拿一半家产出来,还剩一半家产。 但如今这法子,却是他直接被人鼓动要造反,说不定小命都没了。 所以绝对不可能,这法门要么是假的,要么便有坑。 但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却是急急的将这法门翻了一遍,居然越看越是懵了,自己入府也已经有段时日,每天了解自身的状态,也在思索,究竟入府之后的本事怎么练。 愈想愈深,头脑里便也不知存了多少疑问,如今翻看了一下这法门,竟觉得书中所言,无一不中。 难道,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这法是真的? 可是,这特么是哪里来的大善人啊…… 不是,一钱教就这么财大气粗,这般高明珍贵的法门,说一声传就传了? 才十两银子啊…… 而且仔细想想,自己与那位教主对话,似乎也没有答应对方什么条件,理论上这法就是自己用了这身上一半的家产买来的,与一钱都两清了…… 那如果自己现在就把这法门一收,继续回红灯会默默的过自己小日子去,他一钱教又管得着自己什么? 越想越离谱,心里诸般疑问解不开,自打转生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头一回懵成这样,心里倒像是无数只蚂蚁在爬,只是着急着,便是商量,都不该找谁商量的是。 …… …… 同样也在这时,已经夜深,渐渐恢复了些许宁静的石马镇上,一队队信徒,正穿着白色蓑衣,两只手捧了铜钱,挑着白色的灯笼,缓缓走在街道中间,以作巡逻之事。 但却在这万簌俱静之下,冷不丁的,忽然有两道劲风,自街道另一端狂奔过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待到看清了那两道身影,他们都忙跪下磕头,只是心里迷茫,不知这两位是去哪里。 “那人是不是住在了前面的客店?” 疾行中的,正是一钱教教主与白扇子,一前一后,倒像火烧了尾巴一般。 “就是那里,靠里面的天字号房间,最宽敞的那個……” 白扇子跟在了身后,只是暗暗叫苦:“但是师姐,咱找到了人,可怎么说呀?” “难道就说至尊法王给他的赏赐,拿错了?” “那客店里住的可都是孙通请来的贵客,大善宝,万马帮的人都在那里,若是一个小心闹大了,咱们的脸可也丢光了,如今正是要谋大事的时候,若是一下子漏了咱的底……” “……” “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 奔在前面的师姐急促促的,又怕外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那法一定要讨回来!” “那是师兄亲手系在树上的啊,帮着咱们镇这一教气运的,师兄法力高深,当初就跟我说,我的道行浅,命数轻,来做这等大事,一不留神便要没了小命,再加上他疼……” “呸,他馋我身子,所以才巴巴的从师叔那里求来了大贤良师的遗物,说这是能压命数,能改气运的好东西……” “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舍得解下来过,怎么倒能便宜了外人?” “……都怪你你说你的把戏最精通来着!” “……” 白扇子也苦恼:“我的把戏定是没有问题,没准是那卷法系上去的时间太久,已经松动了,枝条一晃倒是不小心掉了下来……” “……这些且不说,咱们去了,对方若是不肯给咱们还回来,那……可咋办?” “……” “好言好语跟他讲,不行拿别的给他换,只说他缘法不够也就是了。” 这师姐冲在前头,也急急的说着:“他若是给,也就罢了,若是不给,就留他在这里!” 说到这里,心里着急,口吻也重了起来:“实在不行,召来教内好手,封了镇子,便是事情做的蛮横一些,也……也断不能容他带了这东西离开!” “……” 急促交谈之间,眼见得前方已经出现了客店挑着的灯笼,心里也顿时一沉,手一划,已捏了两道符在了手里。 就连她身后的白扇子,也万般不奈,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做好了随时叫人过来帮忙的准备。 …… …… 而同样也在这时,坐着看,站着看,甚至拿起来对准了蜡烛看了半晌的胡麻,实在不知这法门究竟哪里有问题,一时之间,倒是疑虑了起来。 这法门毫无疑问,便是真的,起码自己是实在找不出有什么问题来了,但又偏偏不太相信这是真的,这就有个问题在眼前了。 ……自己学还是不学? 真纠结啊…… 一时倒有了再过去,问问那位教主,好好请教她一下的意思。 当然,这回再过去请教,便一定要收起心里那份轻视之心,把人当成高人看待了。 不说别的,哪怕是假的,能造出这种假来,这一身本事,也定然不小。 简单来说,要承认,自己狗眼看人低了! 可是他都已经拿起了这法门,临要出门,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倒是想起了那个美艳道姑冷冰冰的脸与傲慢的表情,那人刚刚才撵了自己回来,现在再过去,估计人家也不会说。 没得倒是挨个白眼…… 那么…… 他看着手里的法门,不由得纠结了起来,倒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了。 也就在这时,门口的小红棠,忽然咦了一声,爬到了窗户边,向外瞧了出去。 胡麻也是心里微凛,瞬间察觉到了什么,起身来到了门边。 有动静! …… …… 石马镇子边缘,因只是山里的野镇,所以不会像城里一般有城门,夜里闭户,不容人进出。 但是,又因为这镇子上商贾颇多,又是一钱教盘桓之地,自然也不会真的完全放开了,任由人进出,所以每到夜里,便常有祈福烧香的信众,分成几队,绕了镇子,缓缓行走。 一为巡查,二也是念咒祈福,驱散那些被镇子上生气引来的山野邪祟,免生事端。 但也就在其中一队人,来到了镇子西首,石马旁边,围成一圈,蹲了下来,默默的点香烧符,以袅袅香气,驱散周围靠近了的邪祟时,却冷不丁一阵阴风吹来。 他们都觉得遍身生寒,冷风刺骨,还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奇怪,怎么有血腥气味?” 有人忍不住道:“难不成镇子上死了的那几个,没有丢进林子里直接扔这里了?” 正好奇的回头寻摸着,便忽然感觉不对劲,身后黑洞洞的夜色里,竟是站着一个人影,一言不发,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他们倒是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大声喝问: “是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出来相见!” “……” 手里白纸灯笼努力的上挑,让灯火照远,然后就看到,那身影忽地伸直了手臂。 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味散发,足尖拖在地上,直直的向他们冲了过来。 待到冲进了灯光范围,便看到了一张腐烂的脸,以及身上破破烂烂的符甲,心里的恐惧如冰冷泉水瞬间从头顶浇了下来,急急忙忙大叫着,提醒身边人小心。 只可惜,话还都没有说出来,便只觉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血液,竟是直接被抽空,向那身影飞去。 一时之间,滚滚血腥气,伴随着惊人的邪气与凶煞,在这镇子西首弥漫了开来,连带着镇子上的灯笼与火把,都仿佛蒙了一层血气。 “不好!” 这镇子里,正是高人云集之时,虽只一霎那间的动静,却是忽地惊动了不知多少人,纷纷穿窗而出,抬脚便跳到了屋檐上,与胡麻同宿一处的孙老爷子等人,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这一出来,便看到一钱教教主与白扇子急急忙忙向客店赶来,立时向他们点头,叫道:“仙姑,镇子西首应是有邪物出现,我等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阴尸闹祟 “出事了?” 胡麻也察觉到了那一瞬间浓烈的血腥气味与煞气,忙收起了这桌子上的书卷,塞进了怀里,抬步就出了门。 抬头向前看去,便看到这客店大门方向,正有数道身影,裹挟了那位刚刚换上便服的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与白扇子向了镇子西边方向冲了过去,隐约眼神瞧向了自己这里。 说是裹挟,是因为好像那一钱教教主与白扇子,瞧着都不像是很乐意的样子,一边往前走,目光还在不停的往客店里面瞅着。 “就连我也才刚刚闻到了血腥味,这么多的高手便都已现了身,这一钱教果然高手如云啊……” 瞧着这一幕,就连胡麻也不由得心下暗赞:“尤其是那妙善仙姑与白扇子,俩人刚刚还在镇子东头那宅子里吧,这一眨眼功夫,都到这里了?” “只是过来的这东西……” “……” 心间微转,便看向了旁边的屋子,隐约听见了老算盘在里面叫着,要找自己的裤子。 “还找什么裤子?” 胡麻气的骂道:“裹个被子单行了,快出来瞧瞧瞧……” “拿被单子这像话?我老人家不要脸的吗?” 老算盘也恼得在屋里叫嚷,一阵子翻箱倒柜,夹着女子的惊呼与老算盘的嘿嘿坏笑,那屋子的窗户很快被推开了。 老算盘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却见他倒是没有拿被单子裹,但是身上却罩了一件粉色的衣服,身后隐约能看到两颗浓妆艳抹的脑袋,肚兜儿是红色的。 “究竟是什么?这可是一钱教的总坛,也有邪祟会闹到这里来?” 老算盘也急着向了镇子西边看去,吸了吸气,但似乎是鼻端沾了什么东西,用力擦了两下,才又用力的一吸,表情顿时更慌了: “另外,另外这……这气息怎么像是……” “……” “熟悉是么?” 胡麻也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也觉得像,难道真是从咱们矿上跑出来的那玩意儿?” 阴将军! 胡麻也察觉到了那股子熟悉的煞气与血腥味,不过比起自己当初在矿脉上见它的时候,似乎更强烈了。 只是心里好奇怪,这行子自打从矿上逃了出来,组织了这么多人手,找了那么多次,硬是没有找着半点痕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如今倒是忽然跑到了这石马镇子上来? “若真是那行子,它跑到了这里来倒也合理……” 老算盘也惊的眼皮子跳了几跳,低声道:“这是山里活人最多的地方啊……” “无论是与不是那玩意儿,我们也跟着过去看看。” 胡麻心间微一衡量,便向了老算盘点了点头。 若真是矿里逃出来的那东西,多少也是与自家血食矿有些关联的,自己无法置身事外,还要提前提防着会不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若不是那行子,也是在镇子上作乱的,自己既然在这里作客,还得了好处,人家一钱教的总坛出了事,自己虽然不说要抢着第一个到,但若连个面都不露,也不好。 “你先去……” 老算盘有点摸不清状态,慌忙的说着:“我找着裤子,这就跟来……” 胡麻长吁了一口气,眉眼微凝,认定了方向,正要抬步,便看到白扇子忽地从客店一端,翻墙而入,轻飘飘的向了自己走来。 刚刚他明明也与那位一钱教教主一起,被人裹挟着向了镇子西边去,这会子居然又跑了回来,而且瞧着,他似乎也有些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与此同时,借了守岁人的耳力,胡麻也隐隐听到镇子西边也已经吵吵嚷嚷,似乎有人交上了手。 “吴兄放心,既然遇上了这种事,不用你开口,咱也打算过去看看能不能搭上手。” 胡麻不等这白扇子到了跟前,便即向他说道,言辞十分客气,毕竟人家给的法,目前还没看出来有什么大问题,那就只能当成了真法来看待呀…… 既然人家给了真法,那这可是大好人,多大的恩情呢,胡麻可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家给了咱这么珍贵的法,眼下里瞧着人家地界上出了麻烦,难道咱不该快一点赶过去搭把手? 况且,明明那里这么着急,白扇子为何要巴巴的调头过来找自己? 分明便是来请人帮忙的啊…… 救人如救火,便不啰嗦,说着话时,已使出了鬼登阶的本领,身形霎那间窜上了房顶。 轻手轻脚,如同鬼魅,身形轻飘飘的不着地,一路上翻屋越脊,踩着竖直的墙壁如履平地,转眼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往西边去了。 “我……” 那白扇子好容易从众人身边脱身,跑了回来单独找胡麻说那件事,却是人还没到跟前,便见胡麻嗖得一声上了房顶。 再一眨眼,人已经看不见了…… “你人还怪好的来……” 他都一下子懵了,恨恨的跺了跺脚,只能用力扇着手里的扇子,借了一阵风,慌忙的追了上去,心里异常的无奈:“守岁人的本事使出来不好看,但特么跑的可是真快啊!” “呼……” 胡麻手脚皆快,倾刻间便已来到了镇子西首,远远的就看到一条条散乱的火把与灯笼,火龙般汇聚了过来,向了中心处定睛看时,却是心里大吃了一惊。 刚刚就听到这里震天价响,如今到了近处,更是发现横七竖八死了不知多少人,倒如屠宰场一般。 地上一块一块的尸块,肠肚留了一地,看起来像是被扯碎的人,更有一具一具的干枯焦尸,仿佛身体里的鲜血都被吸取了出来,地上都湿漉漉的,竟仿佛是被一种磅礴血雨洗过了一般。 这镇子西头,屋舍都倒塌了一片,既有穿着孝衣巡视把守的教众,也有一大堆本就住在这镇子西头,做生意买卖的商贾,如今全都变成了干尸,或者是地上的肉泥。 而在这修罗场里,则是一只浑身烂肉,身上滴滴鲜血滑落,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符甲,一身凶气,让人远远一瞧,便已心惊肉跳。 只这一眼,胡麻便已确定,竟真是之前从矿上逃出来的那只阴将军。 早先一直没找到如今竟来到了这石马镇上? 如今的场间,正有两道身影,围着这凶狂暴戾之物恶斗,一位是孙老爷子,另外一位,则身穿灰袍,却是之前那位大善宝的老坛主,是個姓汤的老守岁。 他们两位使出了守岁人的功夫,将那凶物夹在中间,拳脚兵器,一起朝了它的身上招呼,但那阴将军身子直挺挺的,左冲右突,孙老爷子与汤坛主两个,居然硬是无法压制住他。 “快,快将它擒住……” 两队身穿孝衣的巡守教众,壮了胆子奔上前来,手里扯着几根红线,上面则串着一枚枚铜钱。 他们跳跃,趋避,两人一组,将手里的红线拉直,上面串着的铜钱不停震动,散发出了怪异的灵性,试图将这凶物缚住。 但是刚一靠近,便大叫一声,七窍,皮肤,居然都渗出了鲜血来,远远瞧着便如一阵诡异的血雾,一片片的向了那阴将军的身上飘去,又立时吓的快速后退。 直退了七八丈的距离,方才止住。 另外一边,也有人忙着施法,要治住这行子。 便如那位乌姥姥的女婿,他从旁边一个生长得脸黑身子又壮的侍女手里,接过来了一个碗,在手里转了几圈,忽地向地上用力一扣。 口中大叫:“疾!” 然后,这碗啪啦一下碎了,旁边众人的眼神,顿时古怪的看了出来。 这女婿脸顿时一红,喝道:“糟糕,这玩意儿没有神魂,我治鬼的术,治不住它。” 另外一边,身高马大的万马帮大掌柜,立于人群之中,默默拿出了一个白纸扎出来的娃娃,低低的念咒,又咬破手指,向了这娃娃空白的脸上画出眼睛嘴巴,向了那妖尸一照。 忽然之间,这娃娃摇头摆脑,竟是活了过来,张开锋利獠牙,一口咬到了他虎口下,只疼得他一哆嗦,忙将娃娃扔到了地上,再看时,那娃娃又变成了原来形容,但无形中却已妖异了许多。 这意外一幕,直看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一脚踩瘪,心里寻思:“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如此的邪门暴戾?” …… …… “也难怪白扇子急着过去叫我来帮忙……” 胡麻站在屋顶上,便已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地恍然。 这阴将军是极为邪门的存在,普通人,或是没有特别手段的门道里人,一靠近他,都会被它隔空吸去了血气。 而一些针对三魂七魄起作用的奇门异术,又对它不起作用,所以这玩意儿冲进了镇子里面来发狂,能够暂时将它压制住的,便也只有入了府门的守岁人了。 守岁人可以全身化死,防止被他吸去了血液。 正想着,那边站在了旁边,一脸焦急的一钱教妙真仙姑,抬头看见了胡麻。 顿时着急闪身过来,口中叫道:“我正要寻你……” “晓得!” 胡麻哪还用她提醒,低声答应着,身形却自片刻不停直冲了过来,从屋顶之上直接跳向了战圈,身形展开,犹如神兵天将。 咱也是讲究人,你给了好东西,帮你解决个妖尸不是应该的,哪需要这么三催四请的?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恶战妖尸(一更) “唰!” 胡麻自屋脊跳落,人尚在半空之中,便忽地伸手一勾,打出了一道锁魂鞭,但这却不是打向了那阴将军,而是掠向了站在旁边的一位一钱教教众。 这一鞭恰好卷在了他手里的腰刀上,直向了胡麻手里飞来,毕竟自己的兵器还没铸好,只能先借别人的,身形扑落至一半,这刀已抄进了手里,胡麻顺利一刀劈落,正是一式开山。 这一手势大力沉,吹得周围众人也都闭目后退,灯笼摇摇晃晃。 虽是最简单的把式,却极为夺目。 周围正是吵吵嚷嚷,被这凶狂的妖尸吓住,冷不丁见到这个声势,倒是齐唰唰的抬头看了过去,心里暗赞了一声威风。 “呼……” 孰不料,那阴将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过来,被孙老爷子与汤坛主夹击之下,仍是硬挺挺的转过了身子,一张腐烂的脸上,黑洞般的眼睛直勾勾的向了胡麻看来,忽地张开大口。 一股子尸气,如同黑烟,挟着杂浓重的血腥气,直向了半空中的胡麻身上喷来。 “哗!” 人在半空,无法腾挪,但胡麻也已入府,身手极快。 猛得抬袖,向了自己脸上一遮,身子却是借了尸气,向后微仰,同时双手一揖,阴气滚滚,直扑向前,撞在了那一股子尸气之上,撞得妖尸向后跌了几步。 “胡老弟来的正是时候……” 旁边的孙老爷子见状,立时叫了一声好,同时吆喝着扑上,与汤坛主一左一右的挟击这妖尸。 刚刚他与汤坛主两个人已经与这妖尸斗了几合,也是心里没底,这行子实在太过凶戾,就算是入府守岁,也要小心被他撕掉几块皮肉。 更关键的是,这玩意儿一身的尸气,又会隔空吸血,周围的人正自慌乱,伤的伤,怕得怕,还没撤走,又有其他不知情的教众没头苍蝇一般涌来。 一个不留神,被它冲了出来,便顿时好几条人命都没了。 他与汤坛主两位入府守岁,也只能将其夹在中间勉力压制,却防不得它不要命似的突出伤人,但是随着胡麻的加入,立时便是三位入府守岁斗它,一人占着一角,恰将它封在了里面。 旁边的几位高人及一钱教的教主,也已借了这个机会,大声喊着其余人等不要靠近,免丢了性命。 再由几位高手,快速的疏散周围的商贾与教众,以免被连累而死。 一时间,竟成了全场人看着三位守岁,围斗这妖尸的奇异场景,只见得三位入府守岁,势大力沉,身如鬼魅,各种把式使了出来,结结实实的往其身上招呼。 其中,孙老爷子与汤坛主,都是老牌守岁,刚刚来得急,也没拿家伙,但空了手,一样凶威莫测,实力强劲。 而胡麻虽是入府不久,手里却拿了家伙,再加上他底子扎实,把式也练的纯熟,却在面上,似不输于孙老爷子与汤坛主。 尤其是,胡麻本来也有压力,但斗了几合之后,竟是发现,这妖尸似乎仍然隐隐的有些害怕自己,不敢近自己的身,只是挨打,心里更是有了底,却是出招愈来愈凶。 三大入府守岁夹击之下,便是真的僵尸,也被打烂了,但众人也没想到,明明是胡麻他们几人,占了上风,但这妖尸也不知挨了多少下,竟仍是一点事情也没有,倒仿佛有些凶戾了起来。 眼见得胡麻出招越来越快,离它也越来越近,而周围活人都已纷纷让开,周围空了一片,有种空荡荡的危机感,它似乎也是心一横。 忽地身子一挺,任由孙老爷子与汤坛主,分别重击了他的脖子与下肋,身体里的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脖子也一下子耷拉到了肩膀上,模样极为古异。 胡麻自是抓住了机会,立时挑刀便上,要看看能否一刀断了它的脖子。 但孰料,眼见得一刀剁了过来,它破破烂烂的胸膛里,却是骤然响起了一声轰鸣,竟接着,竟是嘴巴呼得大张,伴随着浓烈的尸气,竟有无数冤魂从嘴巴里涌了出来。 这冤魂喷涌的太过突然连带着它的脖子,都一下子被捋直了,而这大张的嘴巴,又恰好对准了胡麻的方向,无数冤魂滚滚飞扑到了脸上来。 这一下出其不意,就连胡麻也吃了一惊,只见得身前迷迷蒙蒙,也不知浮动着多少半透明的冤魂。 纷纷抬手,哭嚎盈耳,向了自己身上胡乱撕扯。 而同样也在这一刻,孙老爷子与汤师爷见胡麻出手,踏倒了那阴将军,两人也都是反应极快,一左一右欺近身来,各使绝活,一扳左臂,一扳右臂,结结实实将这阴将军给摁到了地上。 “啪”“啪” 两人力气甚足,又抓住了机会,直将这凶狂至极的阴将军,压的双膝喀吧一声响,跪了下来,下面本是坚实的青石板路,却也被双膝跪得直接碎裂,露出了两個蛛网状的花纹。 但被它吐了出来的冤魂,却是谁也阻止不住,径直向了胡麻身前卷了过来,犹如一片黑色雾气,只是内有诡异的人影纷纷晃动。 “怎么会?” 而这出其不意的一幕同样也将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本就离得较远,如今更是多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冤魂?” “这行子瞧着像是妖尸,但妖尸怎么像堂上客一般,有驱使冤魂的本领?” “……它究竟是什么?” “……” 更有人眼见得胡麻被冤魂困住,一时急的想要上前来帮忙,但那冤魂滚滚,张牙舞爪,都与别个不同,竟是一时难以近身,只是焦急的看向了胡麻: “这行子怎么就向了那年轻守岁去?” “该死,莫非这妖尸也有了脑子,知道先攻最弱的一个,便先挑了功力最浅的一位?” “……” “哪里来的冤魂?” 而迎着这么多怨魂近身,胡麻心里也是微微一凝若是普通人,生魂仅是这一下,便要被他们拉出了体外,人也就死了。 自己是入府守岁,当然不怕这个,但是他们围在身边,影影绰绰,自己看着,却也心烦意乱,当即后撤一步,既稍避冤魂冲击之势,也已双足站定,手掌一提,按在腰肋之间,舌绽春雷: “喝!” “……” 正是使了一声五雷金蟾吼的功夫,如今入了府,便又不同,五脏震动,如同雷霆,全身生气勃发,满蕴阳刚之力,这些近了身的冤魂,瞬间便如雪霜遇了沸水,一个个皆已消散。 双方已不是一个层次,这些冤魂近了守岁人的身,那便是自取灭亡。 “呼……” 可胡麻也不曾想,这些冤魂被震散,余下的却仍是化作了一股子阴气,缠在了自己身边,因着自己为了使这五雷金蟾吼,已不得已五脏化生,生出了阳刚之意。 偏就这些阴风,趁了这五脏活转,化作了阵阵阴风在自己身边刮着,仿佛要钻进自己的身体似的。 急急全身化死,才将它们阻在身外,但心里也已察觉到了不对,猛得向了那妖尸看去,已是起了满心的警惕之意。 而在前面,汤坛主与孙老爷子,也正一左一右,将那妖尸摁在了那里,孙老先生发起了凶威,抓住了那妖尸的脖子,似乎要将它的脑袋给扯下来。 大善宝的汤老坛主,则是一只手死死摁住了它,同时抬起了另外一只手,将脸上的眼罩换了个位置。 他两只眼睛,一只眼睛里满是红丝,之前使过绝活,可以让人气血沸腾,如今却是换了另外一只眼,只见这眼睛竟是幽幽发蓝,却仿佛是瞎子一般,蒙了一层雾气。 如今定睛看去,却是一下子让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几分。 这眼却是他的另外一种绝活,乃是从一位命途波折的瞎子身上挖了过来的,右眼看人,可让人气血沸腾,左眼看人,便可让人气血凝结。 若是与活人斗法,不必接触,只以眼睛注视,便可起效,但如今对付的这妖尸邪门,却是直接按住了它发功,要将它的全身冻僵。 这两位可都是入府守岁,在如今这当口,又不敢留手,全都使了全力,任是什么人或怪物,但凡是有实体的,被这两位摁住,那也得服服贴贴,老老实实。 但这阴将军,破烂胸膛之中,竟有怪响冲激,呼的一声,一身尸气猛得炸了开来,周围迷迷蒙蒙,皆是冤魂鬼影浮现,拼了命的向着汤、孙两位老守岁的七窍与身上抓来。 汤坛主与孙老爷子心烦意乱,又出意不意竟是同时被震得撒了手,踉跄后退了几步。 而这妖尸,浑身骨头都仿佛是断了的,姿势诡异的提起了身子,旁边的血肉倒仿佛在往它身上贴,瞬间恢复原状,瞧着比起刚来,还要凶状骇人。 双臂挺起,直下直下,黑洞洞的眼底,有着无以名状的暴戾与狰狞,恰是与此时的胡麻四目对视,直掠过来。 同样也在这一刻,胡麻驱散了身边的阴气,一眼看来,心里冷不丁的打了个突:“是了,不是这么巧,这行子偏就到了镇子上……” “……它是跟了我过来的!”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阴将军点兵(二更) “啊哟,这行子又冲上来了,快布血钱大阵……” 同一时间,也就在胡麻直视了这妖尸的眼睛,心间微凝之际,旁边众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刚刚这东西冲进了镇子,在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亏得三大入府守岁联手,这才勉强困住了它,有了让周围人散开逃命的机会。 孰料,这才压制了多大一会,居然又让这东西给冲了出来,好在,如今一钱教训练有素的教众,也已经有了布置时间,足有三队二十一人,各自窜上了屋脊,纷纷抛落了手里的红布。 一颗颗铜钱串在红线之上,剧烈震动,发出了金银碰撞的噪音,正是民间专用来克制煞尸妖尸的最有效法门。 经过了一钱教的配合与祭炼,这法子无疑便更有用,转瞬之间,便已经将这妖尸困在中间,红线用力拉扯,便要将它滚将起来。 但这妖尸,眼里竟似全没有这红线,只是僵直的双臂左右一摆,便已经将红线扯落,一枚枚铜钱掉进了满地的血泥之中,而它的动作甚至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放箭!” 另外一边白扇子也已赶到,甚至组起了一队带着弓箭,穿着符甲的教众,纷纷拉满了弓,弓上箭矢,也各穿着一张黄符,上面写满了镇尸化煞的符文,齐唰唰的射了过来。 “噗噗噗……” 这一连串的箭矢射到,都结结实实插进了这妖尸身体里面。 但居然也只是射得它身体一晃,身体里有诡异的鲜红色血液渗了出来,顿时打湿了这箭矢上面的符,旋即箭上神力也已经消失,一枝一枝掉落在了地上。 “看我撒豆成兵……” 另外一边,也有一位穿着富态的老先生赶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碗,念念有辞,抓起一把黄豆,用力一洒。 啪啦啦作响,一颗颗豆子皆掉落在了血泥之中,隐约可见,有一个个穿着红裤子的小娃娃,想要从血污里爬起,但这血污,似乎有某种力量,竟是扯住了它们的身体。 非但没能爬起来,仿佛一个個哇哇的哭,逐渐被拉进了血污之中,竟是淹死了。 而慌忙间组织了起来的人手与手段,竟硬是拦不住它,旁边人也已心慌了,眼见得这妖尸一步跳出了丈余,直向了胡麻跳来。 胡麻也已心里一横,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同时眼睛余光开始寻摸起了可以开溜的路径…… ……不对,不是溜,而是迂回包抄! “嘭!” 但也就在这妖尸大发凶威,朝了胡麻跳过来时,忽然之间,一只青绿色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了过来,直将这妖尸砸的一个趔趄,横着飞了出去,足尖触地,足足退出了三四丈才停。 众人齐齐一惊,忙向了一边看去,就见到孙老爷子正破口大骂“什么古怪行子,我们哥仨联手,还摁不住你?”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双拳一翻,摆出了一个把式。 同时胸膛鼓动,深深一口气吸了进来,只听得他浑身上下,骨头噼哩啪啦作响,身形都仿佛高了几分,隐约间脸色发青,手臂双腿,都分明粗壮,拔高。 周围凶气滚滚,就连头发都不受束缚,解落开来,赫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凶神模样。 “好了,咱也来!” 另外一边的汤师爷见状,也是怒吼一声,同样深吸一口气,身体发生变化,身上的布袍都已经被撑裂,皮肤发黑,生铁一般紧实坚硬,爬满了狰狞怪异的蚯蚓状血管。 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恶神,就连眼睛,都是一红一青发出了幽幽的夺魂凶光。 “吼……” 那妖尸跳了出来,胸膛里面煞气激涌,发出了怪异的咆哮。 而变成了这怪物模样的汤坛主与孙老爷子,居然也同时发出了凶戾的嘶吼,然后一左一右冲了上去,摁着那尸妖劈头盖脸的捶。 简单粗暴,就是摁在那里打! …… …… “好家伙,这就是他们食气之后,修炼出来的法身?” 旁边的胡麻本来就察觉了什么,若有所思,没急着冲上来,如今却更是不着急了。 只看着孙老爷子与这汤坛主,眼底颇有向往,这两个人都上了年纪,可是如今使出了真本事,却又哪里有半点老迈,气血滚动,如妖似魔,瞧着与自己,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本领了。 “法身,原来是这么修出来的……” 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入府守岁,使用法身,上一次还是在血食矿上,也没功夫多观摩,这次却是结合了刚刚看到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心里隐隐有所触动。 “入府守岁,便是锻炼神魂,倒有种用堂上客的方法来供奉自家三魂七魄,身化恶鬼的意思……” “……” “大胆妖尸,偏敢闯我法坛圣地,害我教众,正是地狱无门闯进来。” 另外一边,那位一钱教教主,见场间斗得厉害,也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从胡麻身上转移了回来,实在是这妖尸太过凶戾,须得先制伏了它才有机会去找胡麻讨要这法门了。 “速取镇煞缸来,看我将这行子拿了,炼作尸丹!” “……” 随着他说话,旁边刚闲了下来的白扇子,便猛得手里扇子用力一挥,却见旁边奔来的教众手里,正捧着一卷厚厚的白色丝绸,被他这一扇,整个飞了起来,形成一道长布,缓缓自空中飘落。 而他在这布快落地时,却又忽然抓住了一边,用力一扯,这块布便被他扯起了过来,但刚才白布覆盖之处,赫然便已经出现了一口口大缸。 瞧着,正与之前胡麻往里面放了一半家产的大缸相似,只是一溜摆放了七八口之多,谁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教主,请!” 白扇子扇子一合,站在了一边,向了身边的一钱教教主,轻轻的揖手一礼。 “什么时候了还使这戏法,老老实实搬来不行?” 一钱教教主冷着脸训了他一声,白扇子顿时一脸的尴尬,低声道“这是门里的规矩啊……” 这一钱教教主眼见得那妖尸已经被两位入府守岁摁着捶,镇尸缸也搬了过来,便上前一步,低低念咒,准备向了那不知来历的妖尸念咒,封进缸里。 却也在这时,旁边正一直有人络绎不绝的赶来,其中一个,穿着了一件黑色的裤子,披着件粉色的袍子,正是老算盘,他也终于赶到了这里,一眼就瞧见了场间的情形。 孙老爷子与汤坛主现出法身,摁着那妖尸捶打,几乎将它身上骨头捶得稀碎,但愈是如此,这妖尸身上,便愈似有一股子凶气积攒,倒像是一只生了气的蛤蟆,身子已经飞快的胀了起来。 老算盘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失声叫道“别捶了,不能再捶啦……” 但周围混乱,又哪里有人听得到? 他正急着要冲上前来时,却是忽地脸色大变,只见那被两位入府守岁摁在地上的尸妖,忽地身子扭曲古怪,竟是猛得抬头。 身上各种古怪的破肉烂肉,都在活物一般在身上蠕动,随着身体里面,忽地发出了一声空洞的声响,整个身子,居然都仿佛一下子膨胀了起来,皮肤都被撑得发薄,映出了一张张人脸。 旋及,它的皮肤骤然撕裂,以它为中心,四周皆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气味,空气都跟着凉了几分,滚滚冤魂,都自它的身体里面钻了出来。 一时影影绰绰,竟是直接遮住了大半个镇子,下一刻,便如同游鱼,纷纷攘攘,卷向了四面八方。 “坏喽……” 老算盘刚向前跑出了两步,便又忽地回头向了来处跑,声音里几乎要带了哭腔“哎哟我那不靠谱的祖师爷哎,你他娘的灵上一次就不行吗?” “周围明明没有村子遇袭,它哪里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阴将军点了兵,这就是成了气候,哪怕还没有名份,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啊……” “……” “糟糕!” 同样也在这时,一直留神提防着的胡麻,转身就要走,但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道森然冷厉的目光,转头看去,便见到那滚滚鬼影里面,正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他已经被捶烂了一般的身体,缓缓站直,竟是再度恢复了那僵硬竖直的模样,身边一只只无形冤魂,径直向了自己飘来。 “这行子是想夺回我手里的将军令?” “……” 事已至此,胡麻哪还有不明白的。 那将军令之前莫名的到了自己的手里,或者神魂之内,别人没有察觉,但这行子明显是可以感应到的,所以它头一次见自己,便直接吓跑了。 但如今,却有了一定的本事,便要来找自己夺回去,毕竟它未真个成形,如今便不算阴将军,只有拿了将军令,才可以。 这一钱教的众人,并不知道它是阴将军,只称之为尸妖。 也因为不知来历,才猜不透为什么这尸妖竟似有着驱使冤魂的本领,可胡麻却明白,这驱使冤魂的本领,本就是它的拿手本事,这还是未成形,若成了形,那就不是驱使冤魂。 而是将这冤魂,都点化作阴兵! “只是……” 同样也在想明白了这件事后,胡麻意识到了一个与老算盘同样的疑问“这行子没有在周围害过人,又哪里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 正想间,身前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冤魂面孔不停的放大,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了。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啊哟,这行子又冲上来了,快布血钱大阵……” 同一时间,也就在胡麻直视了这妖尸的眼睛,心间微凝之际,旁边众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刚刚这东西冲进了镇子,在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亏得三大入府守岁联手,这才勉强困住了它,有了让周围人散开逃命的机会。 孰料,这才压制了多大一会,居然又让这东西给冲了出来,好在,如今一钱教训练有素的教众,也已经有了布置时间,足有三队二十一人,各自窜上了屋脊,纷纷抛落了手里的红布。 一颗颗铜钱串在红线之上,剧烈震动,发出了金银碰撞的噪音,正是民间专用来克制煞尸妖尸的最有效法门。 经过了一钱教的配合与祭炼,这法子无疑便更有用,转瞬之间,便已经将这妖尸困在中间,红线用力拉扯,便要将它滚将起来。 但这妖尸,眼里竟似全没有这红线,只是僵直的双臂左右一摆,便已经将红线扯落,一枚枚铜钱掉进了满地的血泥之中,而它的动作甚至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放箭!” 另外一边白扇子也已赶到,甚至组起了一队带着弓箭,穿着符甲的教众,纷纷拉满了弓,弓上箭矢,也各穿着一张黄符,上面写满了镇尸化煞的符文,齐唰唰的射了过来。 “噗噗噗……” 这一连串的箭矢射到,都结结实实插进了这妖尸身体里面。 但居然也只是射得它身体一晃,身体里有诡异的鲜红色血液渗了出来,顿时打湿了这箭矢上面的符,旋即箭上神力也已经消失,一枝一枝掉落在了地上。 “看我撒豆成兵……” 另外一边,也有一位穿着富态的老先生赶了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碗,念念有辞,抓起一把黄豆,用力一洒。 啪啦啦作响,一颗颗豆子皆掉落在了血泥之中,隐约可见,有一个个穿着红裤子的小娃娃,想要从血污里爬起,但这血污,似乎有某种力量,竟是扯住了它们的身体。 非但没能爬起来,仿佛一个個哇哇的哭,逐渐被拉进了血污之中,竟是淹死了。 而慌忙间组织了起来的人手与手段,竟硬是拦不住它,旁边人也已心慌了,眼见得这妖尸一步跳出了丈余,直向了胡麻跳来。 胡麻也已心里一横,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同时眼睛余光开始寻摸起了可以开溜的路径…… ……不对,不是溜,而是迂回包抄! “嘭!” 但也就在这妖尸大发凶威,朝了胡麻跳过来时,忽然之间,一只青绿色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了过来,直将这妖尸砸的一个趔趄,横着飞了出去,足尖触地,足足退出了三四丈才停。 众人齐齐一惊,忙向了一边看去,就见到孙老爷子正破口大骂“什么古怪行子,我们哥仨联手,还摁不住你?”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双拳一翻,摆出了一个把式。 同时胸膛鼓动,深深一口气吸了进来,只听得他浑身上下,骨头噼哩啪啦作响,身形都仿佛高了几分,隐约间脸色发青,手臂双腿,都分明粗壮,拔高。 周围凶气滚滚,就连头发都不受束缚,解落开来,赫然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凶神模样。 “好了,咱也来!” 另外一边的汤师爷见状,也是怒吼一声,同样深吸一口气,身体发生变化,身上的布袍都已经被撑裂,皮肤发黑,生铁一般紧实坚硬,爬满了狰狞怪异的蚯蚓状血管。 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恶神,就连眼睛,都是一红一青发出了幽幽的夺魂凶光。 “吼……” 那妖尸跳了出来,胸膛里面煞气激涌,发出了怪异的咆哮。 而变成了这怪物模样的汤坛主与孙老爷子,居然也同时发出了凶戾的嘶吼,然后一左一右冲了上去,摁着那尸妖劈头盖脸的捶。 简单粗暴,就是摁在那里打! …… …… “好家伙,这就是他们食气之后,修炼出来的法身?” 旁边的胡麻本来就察觉了什么,若有所思,没急着冲上来,如今却更是不着急了。 只看着孙老爷子与这汤坛主,眼底颇有向往,这两个人都上了年纪,可是如今使出了真本事,却又哪里有半点老迈,气血滚动,如妖似魔,瞧着与自己,都不是一个层次的本领了。 “法身,原来是这么修出来的……” 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到入府守岁,使用法身,上一次还是在血食矿上,也没功夫多观摩,这次却是结合了刚刚看到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心里隐隐有所触动。 “入府守岁,便是锻炼神魂,倒有种用堂上客的方法来供奉自家三魂七魄,身化恶鬼的意思……” “……” “大胆妖尸,偏敢闯我法坛圣地,害我教众,正是地狱无门闯进来。” 另外一边,那位一钱教教主,见场间斗得厉害,也不得不暂时将注意力从胡麻身上转移了回来,实在是这妖尸太过凶戾,须得先制伏了它才有机会去找胡麻讨要这法门了。 “速取镇煞缸来,看我将这行子拿了,炼作尸丹!” “……” 随着他说话,旁边刚闲了下来的白扇子,便猛得手里扇子用力一挥,却见旁边奔来的教众手里,正捧着一卷厚厚的白色丝绸,被他这一扇,整个飞了起来,形成一道长布,缓缓自空中飘落。 而他在这布快落地时,却又忽然抓住了一边,用力一扯,这块布便被他扯起了过来,但刚才白布覆盖之处,赫然便已经出现了一口口大缸。 瞧着,正与之前胡麻往里面放了一半家产的大缸相似,只是一溜摆放了七八口之多,谁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教主,请!” 白扇子扇子一合,站在了一边,向了身边的一钱教教主,轻轻的揖手一礼。 “什么时候了还使这戏法,老老实实搬来不行?” 一钱教教主冷着脸训了他一声,白扇子顿时一脸的尴尬,低声道“这是门里的规矩啊……” 这一钱教教主眼见得那妖尸已经被两位入府守岁摁着捶,镇尸缸也搬了过来,便上前一步,低低念咒,准备向了那不知来历的妖尸念咒,封进缸里。 却也在这时,旁边正一直有人络绎不绝的赶来,其中一个,穿着了一件黑色的裤子,披着件粉色的袍子,正是老算盘,他也终于赶到了这里,一眼就瞧见了场间的情形。 孙老爷子与汤坛主现出法身,摁着那妖尸捶打,几乎将它身上骨头捶得稀碎,但愈是如此,这妖尸身上,便愈似有一股子凶气积攒,倒像是一只生了气的蛤蟆,身子已经飞快的胀了起来。 老算盘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失声叫道“别捶了,不能再捶啦……” 但周围混乱,又哪里有人听得到? 他正急着要冲上前来时,却是忽地脸色大变,只见那被两位入府守岁摁在地上的尸妖,忽地身子扭曲古怪,竟是猛得抬头。 身上各种古怪的破肉烂肉,都在活物一般在身上蠕动,随着身体里面,忽地发出了一声空洞的声响,整个身子,居然都仿佛一下子膨胀了起来,皮肤都被撑得发薄,映出了一张张人脸。 旋及,它的皮肤骤然撕裂,以它为中心,四周皆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气味,空气都跟着凉了几分,滚滚冤魂,都自它的身体里面钻了出来。 一时影影绰绰,竟是直接遮住了大半个镇子,下一刻,便如同游鱼,纷纷攘攘,卷向了四面八方。 “坏喽……” 老算盘刚向前跑出了两步,便又忽地回头向了来处跑,声音里几乎要带了哭腔“哎哟我那不靠谱的祖师爷哎,你他娘的灵上一次就不行吗?” “周围明明没有村子遇袭,它哪里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阴将军点了兵,这就是成了气候,哪怕还没有名份,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啊……” “……” “糟糕!” 同样也在这时,一直留神提防着的胡麻,转身就要走,但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道森然冷厉的目光,转头看去,便见到那滚滚鬼影里面,正有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他已经被捶烂了一般的身体,缓缓站直,竟是再度恢复了那僵硬竖直的模样,身边一只只无形冤魂,径直向了自己飘来。 “这行子是想夺回我手里的将军令?” “……” 事已至此,胡麻哪还有不明白的。 那将军令之前莫名的到了自己的手里,或者神魂之内,别人没有察觉,但这行子明显是可以感应到的,所以它头一次见自己,便直接吓跑了。 但如今,却有了一定的本事,便要来找自己夺回去,毕竟它未真个成形,如今便不算阴将军,只有拿了将军令,才可以。 这一钱教的众人,并不知道它是阴将军,只称之为尸妖。 也因为不知来历,才猜不透为什么这尸妖竟似有着驱使冤魂的本领,可胡麻却明白,这驱使冤魂的本领,本就是它的拿手本事,这还是未成形,若成了形,那就不是驱使冤魂。 而是将这冤魂,都点化作阴兵! “只是……” 同样也在想明白了这件事后,胡麻意识到了一个与老算盘同样的疑问“这行子没有在周围害过人,又哪里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 正想间,身前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冤魂面孔不停的放大,已经到了自己跟前了。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28章 大义凛然胡管事(三更) 异变陡生,人人四散奔逃,老算盘跑的连鞋都丢了,但是 他跑的没有胡麻快! 胡麻几乎在异变出现的一瞬间,便已嗖得一声,跳到了屋脊上,几步窜出,便已远远的拉开了距离,可是紧跟着,便又忽地回了头。 视野之中,只见得这镇子东首,就连被一钱教教众拿了过来的灯笼与火把,都已变得绿油油的,有的还不知所已,提在了手里,有的已经掉到了地上,静静的燃烧。 但火光照处,只见得阴影绰绰,处处凄惶不安,有本事的与没本事在身上的,都被这诡异的动静吓得身子剧颤。 而胡麻的身后,屋脊算跟着自己,在它身边,则不时有无穷的冤魂受到驱使,远远的向了自己涌来,无穷无尽一般。 若说半个镇子上空,笼罩了一片乌云,而这片乌云,看似汹涌鼓动,但实际上,已经隐隐指向了自己。 胡麻立时明白了这个问题无法躲开,也不能跑。 若只是普通冤鬼,自己逃也就逃了,一口气逃出镇子去,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最多回客店里把马牵上,老算盘都可以扔在这里。 但实际上那阴将军是盯着自己的啊,这无数的冤魂,其实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自己,无论自己逃到了哪里,这东西都会一直紧追着自己不放的。 说实话,若是这破劳什子的将军令,可以直接丢弃,胡麻也就直接给扔了。 可关键是,这玩意儿没在手里啊 它在本命灵庙,胡麻尝试过,这东西哪能拿得出来? 胡麻咬牙,便要抄刀向了那阴将军过去,孰料那阴将军见着胡麻作势欲近,竟是又向回跳了一下,隔着这迷迷蒙蒙的森森鬼气,可以看到它的目光,竟是显得又贪婪,又小心一般。 “它也害怕我” 胡麻心里霎那间确定,这行子本身是怕自己,但却可以驱使冤魂来对付自己,若真是走了,在外面孤立无援,对付它便更麻烦。 心里顿时咬牙那就在这里解决了它! 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看向了四周,心里已如电般思索着对策。 “教主” 而眼见得这异变陡生,就连那位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也慌了,以她的见识,也根本解释不了,明明先是妖尸,怎么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冤魂? 眼见得鬼影飘乎,游来游去,人似来到了鬼域,身体表面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谁也不知这冤魂肆虐,镇子里面要死多少人,而她刚刚准备出来的大缸,却已无半分用处。 只能心里一发狠,喝道“速着法王前来,请来坛上护法神治鬼” 一边叫喊着,却是一边将自己手里的拂尘拿了出来,在手里一晃,却哪里是拂尘,分明是个哭丧棒,上面垂着三串白花花的纸钱。 口中一边念咒,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纸钱,竟是要强行将这些冤魂,引到镇子外面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刚刚是为了对付妖尸,但既然一下子变成了冤魂作祟,便只能用这对付冤魂作祟的法,暂时的拖缓一下局势,好让法王有请神降临于此的时间。 她并不是刑魂,亦不是走鬼,但却有一件能治冤魂的宝贝,哭丧棒一出,别说是冤魂,就连案上客,也得跟自己客气气。 但如今这一挥将出来,却立时感觉不同,只觉这自己用了许久,轻盈随意的哭丧棒,竟是越挥舞越沉重,几乎快要提不起来,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这挂了雪白纸钱的哭丧棒上,赫然便已沾了黏稠血丝,几乎给染成了红色,自己便提不动,本事也使不出来。 再看向周围,赫然便见这镇上各路高人,也在这一霎,纷纷大叫“不好,这行子一身污秽,能污人宝贝,我这葫芦的底子都掉啦” “小心,这不是普通冤魂,这玩意儿不能碰” “” “不是污秽,这他娘的是将军血,不是污了你们的宝贝,是压住了你们的宝贝啊” 一片惊恐里,只有老算盘将一条明显不属于他的白色亵裤,顶到了脑袋上,以秽物治正物,一边暗叫着一边逃,当然他这话谁也听不见,可听不听见也没啥区别了。 而这妙善仙姑一愣神间,那无数冤魂便已呼啸着向自己涌来,她只觉自己瞬间便被冤魂淹没,已是魂飞天外。 心里只是想着“难道真是动了树上的东西,给我惹来了灾祸不成?” “师姐莫慌!” 但也就在这一刻,忽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胡麻冲了过来,径直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后双手提起,一按腰肋,骤然一声低喝,瞬间便震散了冲近的滚滚冤魂。 “是你?” 妙善仙姑正自压力倍增,冷不防身前压力一缓,定睛看去,却看到了胡麻,一时声音都有点变调。 “师姐如此待我,我又怎能不知恩图报?” 胡麻朗声说着,大义凛然,喝道“我替你挡着这些冤魂,师姐快去请来堂上客治鬼,除了这袭击镇子的妖祟” “我” 妙善仙姑竟是差点被感动到了,目光向周围看去,便见那孙老爷子和汤坛主,都明显的摸开了鱼,周围的人早就跑得差不多了,而白扇子 那厮已经一边喊着“速请法王”的话,一边跑得快不见人影了。 在这当口,竟是这红灯会的小管事跑了过来,忠心耿耿,替自己挡住了这些冤魂? 一时间都感动到了。 而胡麻听出了身后的一钱教教主声音有异,却是一声大喝“这里我来挡着,师姐还不快去?” 这他娘的教主是怎么当的,反应这么慢的? 心里一边骂着,胡麻也是焦急,选择回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与其逃出去,独自面对这行子,倒不如借了一钱教的力,一次解决掉了这个麻烦。 而要借力,当然还是得到这位教主身边来,况且还个人情也是好的,毕竟人家把那么高深的法门都给了自己不是? 心里想着时,已经五脏齐鸣,也不知震散了多少冤魂。 这当口,似乎很多法宝都对那阴将军不起作用,甚至还会被污,但守岁人这身本事实在,如今倒是影响不大,还能跟他斗上一斗。 可话虽如此说,形势却又不同,这妖尸从哪里引来了这些冤魂,还不知道但居然源源不绝,一只跟着一只,隐约间看着便如黑色潮水一般。 自己使出来的五雷金蟾吼,倒是震散了这些冤魂,但它们所化的阴气,却仍是缠绕在身边不去。 一波接着一波,倒如同一个茧,竟是将自己裹在了里面,胡麻只能撑起三柱道行,以这一甲子的纯阳法力,强行对抗这冤魂,身边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冰凉小手,死死的扯着。 “啊哟” 旁边不远处,眼见得局势已经明显失控的汤坛主与孙老爷子,正迟疑间,一回头也看到了胡麻,心里顿时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不逃?” “他是守岁人啊” “” 孙老爷子一眼瞥见,也是急的一顿足,唉声叹着“他年轻,还没学明白守岁人的真正绝活呢” 小年轻们都是傻实在的,只当咱守岁人这门道能打能扛,有绝活会杀人。 孰不知,该上上,该跑跑才是真本事啊 但也在这时,见到胡麻已经出手,一钱教教主则是一步三回头的冲去请人,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却也知道不能就这么逃了,这行子虽然污人,但守岁人是受影响最小的,还能再撑一会 好歹得再表现表现! 恰看到那滚滚愁云之中,诡异的妖尸正死死的盯着胡麻方向,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正发出什么声音,指挥着周围的冤魂,倒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他们便也立时向了对方冲上去,展开拳脚,便要向了它一顿暴捶,只可惜也瞬间便被冤魂淹没,耳中尽是鬼哭之声。 “快,立时请下坛上护法神灵都请下来!” 也在这时,那位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已经迎上了坐了轿子来的三位法王,急急下令,边下令边回头看着,倒像是担忧着胡麻一般。 而这几位专为了请下这些堂上客而封的法王,便立时跳下了轿子,手里点起三柱香,口含铜钱,跺脚摇头。 见要请下堂上法驾,旁边人顿时退开,膝盖都软作好了要跪下去的准备。 但也就在这时,被那层层阴气裹住的胡麻,却也终于忍不住了。 被这等滚滚纯阴之气裹住,于谁都是一场压制,便是守岁也没有办法,这就像是不停的往自己身上加一些东西,还甩不掉一个两个,谁也不放在眼里。 但加的越多,身子越重,总有一刻,会被彻底压住。 惊怒愤然之中,他也不是没有听到那边妙善仙姑的叫声,知道那些能请堂上客的法王已经来了,再撑得片刻,事情便有了转机,但偏偏在这一刻,心里却忽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人身为实,魂为虚食气补魂,极妙,极赞,极特么的牛批!” “” 刚刚看过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里面的字句,竟是在这一刻,忽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甚至飞快的形成了一种难以扼制的渴望。 “食气我这不是天造地设的好机会?”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异变陡生,人人四散奔逃,老算盘跑的连鞋都丢了,但是 他跑的没有胡麻快! 胡麻几乎在异变出现的一瞬间,便已嗖得一声,跳到了屋脊上,几步窜出,便已远远的拉开了距离,可是紧跟着,便又忽地回了头。 视野之中,只见得这镇子东首,就连被一钱教教众拿了过来的灯笼与火把,都已变得绿油油的,有的还不知所已,提在了手里,有的已经掉到了地上,静静的燃烧。 但火光照处,只见得阴影绰绰,处处凄惶不安,有本事的与没本事在身上的,都被这诡异的动静吓得身子剧颤。 而胡麻的身后,屋脊算跟着自己,在它身边,则不时有无穷的冤魂受到驱使,远远的向了自己涌来,无穷无尽一般。 若说半个镇子上空,笼罩了一片乌云,而这片乌云,看似汹涌鼓动,但实际上,已经隐隐指向了自己。 胡麻立时明白了这个问题无法躲开,也不能跑。 若只是普通冤鬼,自己逃也就逃了,一口气逃出镇子去,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最多回客店里把马牵上,老算盘都可以扔在这里。 但实际上那阴将军是盯着自己的啊,这无数的冤魂,其实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自己,无论自己逃到了哪里,这东西都会一直紧追着自己不放的。 说实话,若是这破劳什子的将军令,可以直接丢弃,胡麻也就直接给扔了。 可关键是,这玩意儿没在手里啊 它在本命灵庙,胡麻尝试过,这东西哪能拿得出来? 胡麻咬牙,便要抄刀向了那阴将军过去,孰料那阴将军见着胡麻作势欲近,竟是又向回跳了一下,隔着这迷迷蒙蒙的森森鬼气,可以看到它的目光,竟是显得又贪婪,又小心一般。 “它也害怕我” 胡麻心里霎那间确定,这行子本身是怕自己,但却可以驱使冤魂来对付自己,若真是走了,在外面孤立无援,对付它便更麻烦。 心里顿时咬牙那就在这里解决了它! 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的看向了四周,心里已如电般思索着对策。 “教主” 而眼见得这异变陡生,就连那位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也慌了,以她的见识,也根本解释不了,明明先是妖尸,怎么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冤魂? 眼见得鬼影飘乎,游来游去,人似来到了鬼域,身体表面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谁也不知这冤魂肆虐,镇子里面要死多少人,而她刚刚准备出来的大缸,却已无半分用处。 只能心里一发狠,喝道“速着法王前来,请来坛上护法神治鬼” 一边叫喊着,却是一边将自己手里的拂尘拿了出来,在手里一晃,却哪里是拂尘,分明是个哭丧棒,上面垂着三串白花花的纸钱。 口中一边念咒,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纸钱,竟是要强行将这些冤魂,引到镇子外面去。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刚刚是为了对付妖尸,但既然一下子变成了冤魂作祟,便只能用这对付冤魂作祟的法,暂时的拖缓一下局势,好让法王有请神降临于此的时间。 她并不是刑魂,亦不是走鬼,但却有一件能治冤魂的宝贝,哭丧棒一出,别说是冤魂,就连案上客,也得跟自己客气气。 但如今这一挥将出来,却立时感觉不同,只觉这自己用了许久,轻盈随意的哭丧棒,竟是越挥舞越沉重,几乎快要提不起来,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这挂了雪白纸钱的哭丧棒上,赫然便已沾了黏稠血丝,几乎给染成了红色,自己便提不动,本事也使不出来。 再看向周围,赫然便见这镇上各路高人,也在这一霎,纷纷大叫“不好,这行子一身污秽,能污人宝贝,我这葫芦的底子都掉啦” “小心,这不是普通冤魂,这玩意儿不能碰” “” “不是污秽,这他娘的是将军血,不是污了你们的宝贝,是压住了你们的宝贝啊” 一片惊恐里,只有老算盘将一条明显不属于他的白色亵裤,顶到了脑袋上,以秽物治正物,一边暗叫着一边逃,当然他这话谁也听不见,可听不听见也没啥区别了。 而这妙善仙姑一愣神间,那无数冤魂便已呼啸着向自己涌来,她只觉自己瞬间便被冤魂淹没,已是魂飞天外。 心里只是想着“难道真是动了树上的东西,给我惹来了灾祸不成?” “师姐莫慌!” 但也就在这一刻,忽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胡麻冲了过来,径直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后双手提起,一按腰肋,骤然一声低喝,瞬间便震散了冲近的滚滚冤魂。 “是你?” 妙善仙姑正自压力倍增,冷不防身前压力一缓,定睛看去,却看到了胡麻,一时声音都有点变调。 “师姐如此待我,我又怎能不知恩图报?” 胡麻朗声说着,大义凛然,喝道“我替你挡着这些冤魂,师姐快去请来堂上客治鬼,除了这袭击镇子的妖祟” “我” 妙善仙姑竟是差点被感动到了,目光向周围看去,便见那孙老爷子和汤坛主,都明显的摸开了鱼,周围的人早就跑得差不多了,而白扇子 那厮已经一边喊着“速请法王”的话,一边跑得快不见人影了。 在这当口,竟是这红灯会的小管事跑了过来,忠心耿耿,替自己挡住了这些冤魂? 一时间都感动到了。 而胡麻听出了身后的一钱教教主声音有异,却是一声大喝“这里我来挡着,师姐还不快去?” 这他娘的教主是怎么当的,反应这么慢的? 心里一边骂着,胡麻也是焦急,选择回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与其逃出去,独自面对这行子,倒不如借了一钱教的力,一次解决掉了这个麻烦。 而要借力,当然还是得到这位教主身边来,况且还个人情也是好的,毕竟人家把那么高深的法门都给了自己不是? 心里想着时,已经五脏齐鸣,也不知震散了多少冤魂。 这当口,似乎很多法宝都对那阴将军不起作用,甚至还会被污,但守岁人这身本事实在,如今倒是影响不大,还能跟他斗上一斗。 可话虽如此说,形势却又不同,这妖尸从哪里引来了这些冤魂,还不知道但居然源源不绝,一只跟着一只,隐约间看着便如黑色潮水一般。 自己使出来的五雷金蟾吼,倒是震散了这些冤魂,但它们所化的阴气,却仍是缠绕在身边不去。 一波接着一波,倒如同一个茧,竟是将自己裹在了里面,胡麻只能撑起三柱道行,以这一甲子的纯阳法力,强行对抗这冤魂,身边仿佛被密密麻麻的冰凉小手,死死的扯着。 “啊哟” 旁边不远处,眼见得局势已经明显失控的汤坛主与孙老爷子,正迟疑间,一回头也看到了胡麻,心里顿时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不逃?” “他是守岁人啊” “” 孙老爷子一眼瞥见,也是急的一顿足,唉声叹着“他年轻,还没学明白守岁人的真正绝活呢” 小年轻们都是傻实在的,只当咱守岁人这门道能打能扛,有绝活会杀人。 孰不知,该上上,该跑跑才是真本事啊 但也在这时,见到胡麻已经出手,一钱教教主则是一步三回头的冲去请人,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却也知道不能就这么逃了,这行子虽然污人,但守岁人是受影响最小的,还能再撑一会 好歹得再表现表现! 恰看到那滚滚愁云之中,诡异的妖尸正死死的盯着胡麻方向,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正发出什么声音,指挥着周围的冤魂,倒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他们便也立时向了对方冲上去,展开拳脚,便要向了它一顿暴捶,只可惜也瞬间便被冤魂淹没,耳中尽是鬼哭之声。 “快,立时请下坛上护法神灵都请下来!” 也在这时,那位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已经迎上了坐了轿子来的三位法王,急急下令,边下令边回头看着,倒像是担忧着胡麻一般。 而这几位专为了请下这些堂上客而封的法王,便立时跳下了轿子,手里点起三柱香,口含铜钱,跺脚摇头。 见要请下堂上法驾,旁边人顿时退开,膝盖都软作好了要跪下去的准备。 但也就在这时,被那层层阴气裹住的胡麻,却也终于忍不住了。 被这等滚滚纯阴之气裹住,于谁都是一场压制,便是守岁也没有办法,这就像是不停的往自己身上加一些东西,还甩不掉一个两个,谁也不放在眼里。 但加的越多,身子越重,总有一刻,会被彻底压住。 惊怒愤然之中,他也不是没有听到那边妙善仙姑的叫声,知道那些能请堂上客的法王已经来了,再撑得片刻,事情便有了转机,但偏偏在这一刻,心里却忽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人身为实,魂为虚食气补魂,极妙,极赞,极特么的牛批!” “” 刚刚看过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里面的字句,竟是在这一刻,忽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甚至飞快的形成了一种难以扼制的渴望。 “食气我这不是天造地设的好机会?”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29章 食气入门 守岁入府之后,便是第一层府门,可以使七窍绝活,大多数守岁,也都是止步于此。 而若是得了法门,有了指点,学得了食气之法,那便可以推开第二层府门,修炼成法身,近乎拥有鬼神之力。 胡麻当然是要往更高了的本事学的,本来也是为了求法,才来到了这里,但他才刚刚拿到了法门,还没有验证真假,没准备学。 但是如今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入府法门的关键便在于“食气”,而食气的根子,则是与民间传说的“掉魂”有关。 人行走于荒野阴森之地,容易掉魂,年岁尚未长成的小孩子,也容易掉魂,其实原因简单,行走阴森之地,魂上便容易沾了东西,重量大了,便容易掉落。 而小孩子则是因为身量未成,担不住体内的魂,也容易掉出来。 而守岁人入府之后的法门,则是以此原理为基,主动沾染,甚至吞食诸般“气”,以壮大神魂,使自己拥有近乎于鬼神一般的凶悍力道。 但食气不是那么简单的,天地之间有不同之气,又有不同的采食与炼法。 有人到大江大河旁边采气,有人到高山悬崖,有人深夜坐于孤坟乱岗,也有人专爱侍奉在庙里堂边,入府衙容身,甚至还有人开了屠宰场的,不是为了那口肉,而是为了采食那杀伐之气。 当然,采阴补阳或是采阳补阴的,在这门道里也不是没有,但那可是邪法,犯罪的 这种种食气之法,若想入门,也是极难的,需要一点一点的尝试,一个不成,便容易丢了魂,到了这时候还得需要专门的师傅或是守道之人,帮着把魂给叫回来。 胡麻才刚接触了这法门,自然也知道其间的凶险,早先根本就没有往这一块想,但如今,机会对他来说,却实在太难了。 身边阴魂汇聚,又已被他震散,照常来说,这些阴魂散去,便会化作滚滚阴风,飘散于天地之间。 但又偏偏因为被他体内的将军令吸引,竟是不散,而是裹于身周,甚至想主动钻进来,主动与他的神魂,或者说,是神魂里面的某件东西,结合到一起。 那大威天公将军法,倒像是在脑海里愈发清晰,各种法门,都一一的展现活灵活现。 于是,便在这一刻,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又或者根本就不是自己做的决定,而是某种特定契机到了,便忽地福至心灵,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迎着这滚滚纯阴之气,胡麻骤然张开了嘴巴。 一霎那间,滚滚阴气,便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忽地滚滚涌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几乎瞬间,便已充盈了经脉,又丝丝缕缕蒸腾,向了他的神魂相融。 就连胡麻,也是微一恍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大胆的事情。 但已顾不上,平时采食阴气,极为耗废时间,但也可以循序渐进,但如今却是阴气主动涌来,犹如长鲸吸水竟是呼呼喇喇,直冲府门,肉身经脉,皆有一种在承受铸炼锤打的感觉。 身体仿佛要在这一刻被撕碎,但胡麻毕竟底子扎实,偏偏又能扛住了这番冲击,容纳了这滚滚纯净阴气。 而这,也恰是守岁人才能用这“食气”法子来练本事的原因,因为守岁人身体强大,能够装得下自己的神魂,不至于就这么飞走了。 “哗!” 胡麻甚至产生了幻象,本命灵庙里的神象,都在这一刻气势壮大,冷不丁的,睁开了那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冷冷的看向了自己身前。 沉重的吸呼响起,犹如雷鸣。 胡麻身上裹着的茧,在这时已经越来越薄,那层层阴气,竟是逐渐被他吸纳了进去,就连身边缠绕着的阴风,也在缓缓消止,渐趋平稳。 而同样也在这一刻,胡麻竟是产生了一种,自己的神魂正在飞快的壮大,甚至连身体都承担不住,被神魂从身体里面溢了出来的感觉,自己变得比“自己”更高大,森然向前俯视。 世间任何事,难点皆在入门、破颈、圆满、超脱四点,功法也不例外,而如今的胡麻,竟是心念一动,直接入门。 大威天公将军印法,竟是就这么走出了第一步。 也同样在这一刻,随着胡麻猛然睁开眼睛,向前看去,周围一片阴森肃穆。 远处那些扑到了他的身上,但还没有被他以五雷金蟾吼震碎的冤鬼,都仿佛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恐怖气势,竟是纷纷的缩成了一团,有种瘫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感觉。 而落在周围人的眼中,则是看到了胡麻忽地呼声如雷,犹如魔神抬头,身上隐约间,已经化出了一道虚幻的影子,直生得面目模糊,法相森然,双臂缓缓张开,便似有阴影笼罩在了场间。 不对,不仅是双臂,若是细瞧着,倒像是那双臂之下,还有一条手臂,且手里正握着什么模糊的东西似的。 “呼” 那妖尸,或者说阴将军,本来毫无反应,只是木然站于场间,甚至连孙老爷子与汤坛主都不放在眼里,但在看到了胡麻手里东西的一刻,却骤然惊悚。 如同一具死尸,忽然诞生了情绪,贪婪与恐惧,同时在他身上涌现到了极致。 它似乎并不会说话,但体内的尸体涌动,却似乎可以形成某种怪异的话语,周围的冤魂纷纷扬扬,倒如形成了某种阵列似的,伴随着它一口浓烈的尸气,纷纷扑向了前来。 这尸气比先前还恐怖,更可以污人法身,就连孙老爷子与汤坛主,也不得不脸色大变,同时向后退出,已经做好了真个要走的准备。 而同样也在这时,胡麻身上那模糊的身子,也不知吸入了多少阴气,身上的阴森气势,也已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喝!” 他猛得踏上了一步,一掌向前拍了出来。 两只眼睛里面,隐约可见神色妖异,周围众人都仿佛产生了幻觉。 看着他这一掌拍出,倒不像是人在出手,而是如某种凶煞恶神,天威神将,自天上降临凡间,挟着森然威势,拍出了降魔之印。 “噗!” 随着这一掌拍出,又或者说,是那影子手里拿着的令牌的作用,所过之处,所有的冤魂尽皆飘散,仿佛一片浓重黑雾,被这一掌分开了两半。 而那阴将军已是眼中大怖,身子直挺挺的跳了起来,却不是向前,而是向后飘出,脸上更是恐惧之色,在这一刻,彻底的压倒了刚刚还在占着上风的贪婪之色。 下一刻,便忽地被胡麻这一掌,直接拍在了脑门上,直接将它拍的翻了一个跟头,身子直挺挺的飞了出去,撞塌了一片屋脊,迸飞了也不知多少砖石瓦砾,尘土飞扬到了天际。 手掌与其额头相触,还隐约烙印上了什么,在它的额头突地亮起一道微光,旋即便又融入血肉,悄无声息。 同样也在这一掌拍击之时,旁边几位摇头晃脑,正在请神的法王,也在这一刻猛得睁开了眼睛。 他们似乎已经请来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又似乎是请神的关键时候,一下子便被胡麻这惊人的动静给打扰了,微妙之间,呆呆的抬起了头来。 这一眼,却是恰好看到了胡麻一脸凶威,神魂高大,挟着滚滚阴风,居高临下狠狠向了阴将军拍击出这一掌来的模样。 “扑通” 他们竟是仿佛被某种东西触动,忽地感觉双膝发软,竟是不由自主,直接跪了下来。 但在这一刻,他们又不仅仅只是代表着自己,本就是在拜请堂上客降临法驾,虽然处于模糊之际,不清楚堂上客降临没有,可这一跪,却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局面。 如同是他们背着堂上下来的东西,向了胡麻拜倒下来的。 “呜” 但这诡异而又森然的画面,却也只出现了一幕,快到仿佛只是一个巧合的幻觉,难以让人留下深切的印象。 整个镇子,都仿佛安稳了片刻,场间还成形的冤魂,皆随了这一掌,呼喇喇的向了镇子外飘去,不知引起了多大的狂风,漫漫卷卷。 镇子另外一端,那株高大的,遮住了整个二进院的大树,树条无风自动,摇摇摆摆,在灯笼光下,照出了散乱的影子。 那凶残暴戾的妖尸,被胡麻打得翻了一个跟头,但却像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双手恐惧的捂住了额头,一张僵死的脸上,竟似露出了什么惊惧之色,荷荷作声,却是转头便跑。 身形扑闪之间,已经冲出了镇子,直向了深林之中钻去。 人人诧异,大出意料,声音都在颤着“跑了?这东西这么邪门的?” “尸妖怎么可能会跑?那东西都没有逃走的意识啊,这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 惊恐声里,也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呆呆向了胡麻看去。 那尸妖能逃,便已是离奇,那这一掌把尸妖打跑了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30章 入我门中 轰隆! 这妖尸来的快,去得也快,便如一阵闷雷,从天而降,震耳欲聋,又忽地消失,加之中间凶气四溢,污人法宝,都不容人细细思量,便已逃走,连带着肆虐冤魂,也跟着溃散。 再看周围,已只剩了一地儿儿狼藉,还有这满脸惊疑的众人。 “走走了?” 兀自有人嘴唇颤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妖尸,怎么会有逃走的打算,又不是大白天?” 众人皆知,这行子不像阴魂,还有些意识,会主动害人,也会害怕。 这行子害人都是凭了本能,更无逃走意识,如今又不是大白天,阳光晒着了它,它又怎么会忽然之间,产生了本能恐惧,居然有了逃走的念头?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尸妖? 一时四下里寂寂,不知多少目光向了胡麻看来。 而如今胡麻却顾不上,他刚刚一口吞吐阴气,便只觉得身体膨胀,倒有一种神魂将要飞腾而去的感觉。 神魂食气,神魂的份量便增加了,自己的身体抗不住。 入府的法门,本就是要循序渐进,步子一旦迈得大了,便会导致肉身装不下神魂,一下子飞走了,人也就直接死了,成为了类似于恶鬼的存在。 但好在,胡麻也是入府守岁,全身化死,便不会与神魂产生排斥,再加上根骨坚实,便慢慢的引导,神魂丝丝缕缕,回到体内,再渐渐转活,极力的安抚。 饶是如此,都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不敢说话,不敢呼吸,以免神魂会通过七窍钻出来。 待到适合了这状态,不再只觉头晕目眩,他才轻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无数诡异的目光正瞧着自己,尤其是人群之中,一位身材高大,脸色阴沉之人已是忽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竟是丝毫不怀疑眼底的怀疑,喝道“你究竟是谁?” 这人正是万马帮的大掌柜,旁人见他问话,顿时欲言又止,他却摆手制止众人说话,只是死盯着胡麻,步步紧逼,沉喝道 “你早先说了自己只有一道府门的本事,但如今瞧着,你连食气之法,都已入了门,且是如此的高明,那么” “你这食气之法,却是从何而来?之前又为何要瞒着我等,故作虚言?” “” 一时间,他这话问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就连孙老爷子如今也神色难堪,看向了胡麻,似乎想要帮着腔,但嘴唇颤了颤,竟是说不出什么帮忙的话来。 食气之法事关重大,这小管事既然早就懂了食气之法,便是早有传承,但他却刻意隐瞒,混入一钱教来,再加上这邪门尸妖,当夜闯了进来作乱,又如何能不引人怀疑? 我若说是我现学的,你信不信? 而迎着这位万马帮大掌柜的质问,胡麻却也苦笑了一声他才刚刚平复了神魂,便遇着了这事,竟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人说明。 怔得半晌,才思路逐渐灵活,低低的叹了一声,却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慢慢转头向了那位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看了过去,深深的揖了一礼,叹道 “仙姑传了我这等厉害法门,怎么不先提醒一句,也好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 “啊?” 周围人一下子都懵住了,齐唰唰的向了那位妙善仙姑看去,眼底惊疑浮动,都知道这小管事晚上在那宴后,定会受到仙姑召见,说不定还会传授他食气之法,难不成刚刚这法 真的只是仙姑授予? 不能吧? 这一钱教本来也是七分哄骗,三分真本事这仙姑哪里来的本事,竟是可以一夜之间,便帮人入门? 可在这众人惊疑的目光里,那位妙善仙姑,整个人也明显是懵的,刚刚胡麻不顾安危,冲到了她身前,挡下了冤魂,又一气吞吐,拍掌击退了那尸妖,一幕幕都让她也深受冲击。 如今一颗心分明是乱的,又迎着了胡麻的目光,竟是一下子也有些慌了,沉默良久,才忽地摆了摆手,道“别的且不必说了。” “你跟我来!” “” “” 这话无疑是承认了胡麻刚刚说的话,却顿时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了一惊,一钱教教主一个时辰间,便可以助人入门,这仙姑教主一身本事,深不可测啊 “啊,教主” 倒是旁边的白扇子知道原委,忽地见妙善仙姑要带了胡麻单独离开,慌忙便要说话,但妙善仙姑却忽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回身道“上坛主,还请你留在这里。” “查清妖尸的底细,收殓这些被那妖尸害了的苦命人,再安排上巡查之人,待到将这里的事情收拾妥当,再来寻我!” “其他诸位,坛上安危,还请诸位多多尽心,我处理些事,即刻回来!” “” 白扇子惊疑不定,但也明白仙姑这是不想让自己参与,只好咽回了嘴里的话,领下命来。 而这仙姑则显得有些着急一般,向了众人说完,便便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了胡麻,示意他快跟上。 周围人见了,皆已神色疑迟,满心不懂。 这会子,正是一钱教教主过寿,诸位教众齐来相贺,灯火福会即将开始,却冷不丁妖尸袭坛,害了这么多人性命,也扰得教众人心惶惶,这位一钱教教主,本该极力安抚众人。 怎么瞧着她倒顾不上,反而与那小管事的话更要紧? 就连白扇子也摸不清教主的意思了,只能忙着答应下来,目送了教主与胡麻远去,然后强打起精神,谢过帮手之人,又命人清点伤亡。 走在前面的仙姑,几番回头,看向了胡麻,似乎有话想问,却又忍住。 两人脚程不停的加快,快很穿过了半个镇子,再一次来到了那前院里搭着灵堂的宅邸。 这一次走了进来,胡麻却是发现,二进院里那株本来挂满了东西的树冠上,物件却少了很少,绝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了几株重要树干上,还垂了几件。 瞧着却是甲胄一双官靴,一颗拳头大小的印章之类。 “东西怎么还能忽然变少?” 胡麻心里快速的想着“除非有一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挂上去的?” 若在平时,自然要寻机会问问,如今却是谁也顾不上,这位仙姑径直带路,将胡麻带进了早先都能进来的厅堂,且是等胡麻进了门之后,便立刻回身,将这厅堂的大门给闭上了。 厅内只剩了他们两人,两人也知道终于可以说话,忽地看向了彼此,同时问了出来 “你传我的究竟是什么法?” “伱究竟是何来历?” “”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问了出来,却也让他们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掩饰心底的怀疑。 胡麻已然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怀疑这仙姑,难道是故意传了自己这个法门? 怎么偏就这法门,在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想好是否要修行之时,便忽然莫名其妙的开了个头,入了个门。 更重要的是,细想起了刚刚被阴气裹身之时产生的变化,他甚至都无法确定,究竟是机缘巧合,水到渠成,自己才食了那气,入了此门,还是 就像入府之时,享用了黑太岁一样,是神魂忽然自做主张? 若是如此,那事情便恐怖了。 而这位师姐,也明显怀疑的看着胡麻这法,落入别人手里自是不能,但莫名其妙的,居然被人学会了,轻而易举,便入了门,却更让她生出了难以形容的惊愕,这不合理。 正是抱了这彼此的怀疑,两人都站在了厅间,一时默然,第二句倒是都问不出来了。 “你所修之法,乃是大威天公将军印。” 足过了许久,这位仙姑,才慢慢的开口,一张清丽的脸上倒是带了难言的凝重“此法,也非一钱教之物,也不该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那又是给谁的?” 胡麻听了这仙姑的话,倒是一下子满心离奇,怪道“难道这法不是从你们那株大树上掉下来的?” “这法本是给” 妙善仙姑也是下意识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看着胡麻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心里倒是一下子有些烦乱了起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也太诡异,连她也一时不好解释,沉默了良久,却也只能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或许,一切都是命数使然啊” 胡麻一下子眼睛都眯了起来又来了是吧? 刚刚求法,你就是这个话术,但如今想再来糊弄我,那这事可就不好说了啊 殊不料,就连妙善仙姑,这会子也满心糊涂,沉吟良久,才忽地叹了一声,道“小管事,此事因果甚大,你是个好心心肠的,我也不想你凭白丢了小命,如今只想问你一句” “你想要命不要?” “” “嗯?” 胡麻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此话怎讲?” 妙善仙姑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你若想要命,那便只有正式拜入我门中了,叫我一声师傅。” “好嘛” 胡麻一下子眼睛眯了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就是这套把戏啊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轰隆! 这妖尸来的快,去得也快,便如一阵闷雷,从天而降,震耳欲聋,又忽地消失,加之中间凶气四溢,污人法宝,都不容人细细思量,便已逃走,连带着肆虐冤魂,也跟着溃散。 再看周围,已只剩了一地儿儿狼藉,还有这满脸惊疑的众人。 “走走了?” 兀自有人嘴唇颤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妖尸,怎么会有逃走的打算,又不是大白天?” 众人皆知,这行子不像阴魂,还有些意识,会主动害人,也会害怕。 这行子害人都是凭了本能,更无逃走意识,如今又不是大白天,阳光晒着了它,它又怎么会忽然之间,产生了本能恐惧,居然有了逃走的念头?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尸妖? 一时四下里寂寂,不知多少目光向了胡麻看来。 而如今胡麻却顾不上,他刚刚一口吞吐阴气,便只觉得身体膨胀,倒有一种神魂将要飞腾而去的感觉。 神魂食气,神魂的份量便增加了,自己的身体抗不住。 入府的法门,本就是要循序渐进,步子一旦迈得大了,便会导致肉身装不下神魂,一下子飞走了,人也就直接死了,成为了类似于恶鬼的存在。 但好在,胡麻也是入府守岁,全身化死,便不会与神魂产生排斥,再加上根骨坚实,便慢慢的引导,神魂丝丝缕缕,回到体内,再渐渐转活,极力的安抚。 饶是如此,都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不敢说话,不敢呼吸,以免神魂会通过七窍钻出来。 待到适合了这状态,不再只觉头晕目眩,他才轻松了口气,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无数诡异的目光正瞧着自己,尤其是人群之中,一位身材高大,脸色阴沉之人已是忽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竟是丝毫不怀疑眼底的怀疑,喝道“你究竟是谁?” 这人正是万马帮的大掌柜,旁人见他问话,顿时欲言又止,他却摆手制止众人说话,只是死盯着胡麻,步步紧逼,沉喝道 “你早先说了自己只有一道府门的本事,但如今瞧着,你连食气之法,都已入了门,且是如此的高明,那么” “你这食气之法,却是从何而来?之前又为何要瞒着我等,故作虚言?” “” 一时间,他这话问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下来,就连孙老爷子如今也神色难堪,看向了胡麻,似乎想要帮着腔,但嘴唇颤了颤,竟是说不出什么帮忙的话来。 食气之法事关重大,这小管事既然早就懂了食气之法,便是早有传承,但他却刻意隐瞒,混入一钱教来,再加上这邪门尸妖,当夜闯了进来作乱,又如何能不引人怀疑? 我若说是我现学的,你信不信? 而迎着这位万马帮大掌柜的质问,胡麻却也苦笑了一声他才刚刚平复了神魂,便遇着了这事,竟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人说明。 怔得半晌,才思路逐渐灵活,低低的叹了一声,却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慢慢转头向了那位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看了过去,深深的揖了一礼,叹道 “仙姑传了我这等厉害法门,怎么不先提醒一句,也好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 “啊?” 周围人一下子都懵住了,齐唰唰的向了那位妙善仙姑看去,眼底惊疑浮动,都知道这小管事晚上在那宴后,定会受到仙姑召见,说不定还会传授他食气之法,难不成刚刚这法 真的只是仙姑授予? 不能吧? 这一钱教本来也是七分哄骗,三分真本事这仙姑哪里来的本事,竟是可以一夜之间,便帮人入门? 可在这众人惊疑的目光里,那位妙善仙姑,整个人也明显是懵的,刚刚胡麻不顾安危,冲到了她身前,挡下了冤魂,又一气吞吐,拍掌击退了那尸妖,一幕幕都让她也深受冲击。 如今一颗心分明是乱的,又迎着了胡麻的目光,竟是一下子也有些慌了,沉默良久,才忽地摆了摆手,道“别的且不必说了。” “你跟我来!” “” “” 这话无疑是承认了胡麻刚刚说的话,却顿时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了一惊,一钱教教主一个时辰间,便可以助人入门,这仙姑教主一身本事,深不可测啊 “啊,教主” 倒是旁边的白扇子知道原委,忽地见妙善仙姑要带了胡麻单独离开,慌忙便要说话,但妙善仙姑却忽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回身道“上坛主,还请你留在这里。” “查清妖尸的底细,收殓这些被那妖尸害了的苦命人,再安排上巡查之人,待到将这里的事情收拾妥当,再来寻我!” “其他诸位,坛上安危,还请诸位多多尽心,我处理些事,即刻回来!” “” 白扇子惊疑不定,但也明白仙姑这是不想让自己参与,只好咽回了嘴里的话,领下命来。 而这仙姑则显得有些着急一般,向了众人说完,便便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了胡麻,示意他快跟上。 周围人见了,皆已神色疑迟,满心不懂。 这会子,正是一钱教教主过寿,诸位教众齐来相贺,灯火福会即将开始,却冷不丁妖尸袭坛,害了这么多人性命,也扰得教众人心惶惶,这位一钱教教主,本该极力安抚众人。 怎么瞧着她倒顾不上,反而与那小管事的话更要紧? 就连白扇子也摸不清教主的意思了,只能忙着答应下来,目送了教主与胡麻远去,然后强打起精神,谢过帮手之人,又命人清点伤亡。 走在前面的仙姑,几番回头,看向了胡麻,似乎有话想问,却又忍住。 两人脚程不停的加快,快很穿过了半个镇子,再一次来到了那前院里搭着灵堂的宅邸。 这一次走了进来,胡麻却是发现,二进院里那株本来挂满了东西的树冠上,物件却少了很少,绝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了几株重要树干上,还垂了几件。 瞧着却是甲胄一双官靴,一颗拳头大小的印章之类。 “东西怎么还能忽然变少?” 胡麻心里快速的想着“除非有一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挂上去的?” 若在平时,自然要寻机会问问,如今却是谁也顾不上,这位仙姑径直带路,将胡麻带进了早先都能进来的厅堂,且是等胡麻进了门之后,便立刻回身,将这厅堂的大门给闭上了。 厅内只剩了他们两人,两人也知道终于可以说话,忽地看向了彼此,同时问了出来 “你传我的究竟是什么法?” “伱究竟是何来历?” “”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问了出来,却也让他们两人,同时怔了一下。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掩饰心底的怀疑。 胡麻已然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怀疑这仙姑,难道是故意传了自己这个法门? 怎么偏就这法门,在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想好是否要修行之时,便忽然莫名其妙的开了个头,入了个门。 更重要的是,细想起了刚刚被阴气裹身之时产生的变化,他甚至都无法确定,究竟是机缘巧合,水到渠成,自己才食了那气,入了此门,还是 就像入府之时,享用了黑太岁一样,是神魂忽然自做主张? 若是如此,那事情便恐怖了。 而这位师姐,也明显怀疑的看着胡麻这法,落入别人手里自是不能,但莫名其妙的,居然被人学会了,轻而易举,便入了门,却更让她生出了难以形容的惊愕,这不合理。 正是抱了这彼此的怀疑,两人都站在了厅间,一时默然,第二句倒是都问不出来了。 “你所修之法,乃是大威天公将军印。” 足过了许久,这位仙姑,才慢慢的开口,一张清丽的脸上倒是带了难言的凝重“此法,也非一钱教之物,也不该是给你的” “不是给我的?那又是给谁的?” 胡麻听了这仙姑的话,倒是一下子满心离奇,怪道“难道这法不是从你们那株大树上掉下来的?” “这法本是给” 妙善仙姑也是下意识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看着胡麻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心里倒是一下子有些烦乱了起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也太诡异,连她也一时不好解释,沉默了良久,却也只能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或许,一切都是命数使然啊” 胡麻一下子眼睛都眯了起来又来了是吧? 刚刚求法,你就是这个话术,但如今想再来糊弄我,那这事可就不好说了啊 殊不料,就连妙善仙姑,这会子也满心糊涂,沉吟良久,才忽地叹了一声,道“小管事,此事因果甚大,你是个好心心肠的,我也不想你凭白丢了小命,如今只想问你一句” “你想要命不要?” “” “嗯?” 胡麻顿时皱起了眉头,道“此话怎讲?” 妙善仙姑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你若想要命,那便只有正式拜入我门中了,叫我一声师傅。” “好嘛” 胡麻一下子眼睛眯了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就是这套把戏啊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二十五章 命定之法 不会也是与孙老爷子一样的套路吧? 胡麻心里都忍不住要想了,免费的东西其实是最贵的,说着要传我这法门,也确实传了,但其实内里暗藏祸端,只要我想学,就要拜入你们门中…… ……不仅是拜入门中,难不成,还要跟你们造反? 只是心里打了个转,胡麻便已有了警惕,迎着这妙善仙姑那复杂的眼神,面上倒还是客客气气,缓缓揖了一礼,道“谢仙姑抬爱。” “只不过,咱是有师傅的,老阴山的周二爷便是,未得师傅允许,别人本事再大,咱也不能说拜就拜不是?况且,咱是诚心过来求法,也按着规矩,献上了一半家产……” “千真万确,那真是咱的一半家产,仙姑若不信,自是可以去求证……” “这法既是咱一半家产换来的,那因果上当然也是清了账的,说是货款两清也不为过,怎么如何倒忽然又变了话?” “……” 边说着,边诚恳的看向了这位仙姑,脸上带着客气的笑。 而他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质问推脱之意也已非常明显,直说得这仙姑微微凝眉,一双妙目,瞪了胡麻一眼,带了气道“夹枪带棒的说谁呢?” “你这小管事,倒以为我是在故意哄着你入门不成?呵呵,你好香么?我门里名师高徒,网罗天下各方人才,登阶入府,各方高手,如过江之鲫,哪缺你这一个两个?” “……” “哎?” 胡麻都怔了一下,好歹是个教主,怎么说话跟小女孩似的? 但吵架最怕这种忽然拉低维度的,便也只能口吻略缓,低声道“仙姑息怒,咱只是一個红灯会的小小管事,为了学本事来的,得了教主恩赐,心里是感激的。” “但你看咱这一半家产,也给了,可见我有多诚心,若是还有其他问题,教主只管告诉我便是,天上地下,赴汤蹈火,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说。” “法不轻传的道理我也懂,大不了,我把剩下的一半家产献上也可以……” “……” “谁图你这半数家产,才十两银子!” 那仙姑似乎也有些气到了,冷哼一声,手里的拂尘一摆,斜眼看着胡麻,道“我是真的为了救伱性命,莫要不识好歹。” “如今你已命在旦夕,倒还在这里挑三捡四,不拜入我不食牛门里,你真以为你背得住此法?” “……” ‘她不是想让我入一钱教而是想让我入不食牛?’ 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胡麻倒是心里微怔,但冷不丁的面临这个选择,却也同样心间疑虑,不食牛与转生者关系亲近,但也透着一股子邪气,打个交道,试探一番可以,冒然加入就过分了。 另外,看她这模样,眼底的焦急倒不似假的,这功法里真有什么大问题?但既有问题,却不如实相告,还要胁迫自己加入不食牛,不一样也是过分的事? 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已是拿不准这个当口,是不是该直接翻脸,逼问她这功法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了…… 这教主的本事,自是不浅,但如今可是四下里无人,而且两人近在咫尺,自己是守岁人,拿她一个女流,还不是想搓圆搓圆,想捏扁捏扁?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各自心里皆有疑虑胡麻只是默默想着,这位妙善仙姑,却是来回踱步,似乎有些焦急,不时的转头看向胡麻一眼,气他没有回应,又气自己看不明白眼前的事情。 两人急着赶了回来,本是心里都有疑问要说,但莫名的心里都不踏实,倒拖了起来。 良久良久,还不等他们心里有个条理,却又忽听得外面乱了起来。 “教主,属下有事禀告!” 有人匆匆到了前面的院子里,大声喊着。 这位妙善仙姑,脸上闪过了不太耐烦的神色,可终究还是轻轻一跺脚,打开了厅堂的门,走了出去,胡麻透过门隙,看到正是白扇子带了两位坛主站在外面。 “教主,这次的事情有些麻烦。” 他们在外面说道“那妖尸进了镇子一闹,便足足死了三十七个人,十一个是我们的教众,还有二十六个,是万马帮那边的商贾,以及镇子里的百姓,如今,这满镇子的人都已经慌了。” “我已命教众都换上了符甲,手里带了家伙,四下里巡逻,但从刚才交手的情况来看,那行子尸不像尸,鬼不像鬼,符甲军也不一定制得住啊!” “若是再被它冷不丁的冲进镇子里来,实在不知又要伤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风声传开了,镇子上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收拾着东西,想等到天亮之后,便立时逃走。” “……” “走?” 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明显有些恼火,低声道“我以过寿的名义召了他们来,只为了三天之后的灯火福会,如今他们跑了,福会怎么办?” “筹备了这么久竟要开个天窗?” “……” 白扇子苦笑道“后果自是严重,可关键是,那行子实在诡异,咱们治不得它,也防不得它啊……” “如今,连咱们请来的那几位,都不言语了,明显打起了退堂鼓……” “……” “我去看看!” 这位一教钱的教主,也只能气的跺了下脚,转身欲行,却又忽地想到了什么,让白扇子等人先行一步,自己却回身推门进来,向胡麻道“小掌柜,莫要啰嗦了。” 说着解开了扣子,脱下了外衫。 胡麻顿时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暗自提防,便见她将旁边搭着的道服披到了身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道“我知你在打着鬼主意,眼珠子乱转,但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我也是瞧你年轻,心肠好,才指点你一条明路你倒是疑神疑鬼了起来,呵,也都是各人命数罢了。” “我不强求你拜师,但也给你一条生路,能不能抓得住,便看你自己了。” “……” 说这话时,她也分明的皱起了眉头,仿佛下了某种狠心一般,径直走向了里面的侧厢,竟从里面抱了一个黑色的箱子出来。 在里面翻了半晌,却是翻出了一道卷轴,直接便在这堂内挂了起来,向胡麻道“我自有要事处理,你便在这里细观此画,看出什么门道,进了鬼洞子,拜了神台,或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看不出来,又不想看,那也去留随意,只是那道法门,需要留在我一钱教,不可带走。” “……” 说着,立足深深看了胡麻一眼,竟不再多言,拿上了那把剑,直接出门,在外面甚至把门关上,落了锁。 “?” 胡麻都满心的好奇,她还在外面上锁,这又是在防谁? 咱好歹也是守岁人,岂是你这把破锁能锁得住的? 只不过,听她这话里,仍是隐约威胁,但是神情模样,却又不像是假的,难不成这次发生的事情,真有什么是与自己想的不同的? 想要问她什么,她已出了二道门去,自己细细想着,不明就里,转头看去,便见她挂上的那幅画,却只是一幅水墨画,隐约看得,这画里是一人的背影,在拜一山。 …… …… “教主……” 而在胡麻心里惊疑不定时,这位妙善仙姑出了门去,便见白扇子与两位法王,就在那里等着,见了她,便立时上前拜见,白扇子神色迟疑,向厅里看了一眼。 低声道“那位……” “便是连我也看不懂了……” 妙善仙姑摆了摆手,低低叹了一声,道“他不该得了此法,更不该入了门,这一切都解释不通啊……” “那还不简单?” 白扇子说着,手里的扇子挥了挥,但妙善仙姑脸上,却是闪过了一抹烦躁,摇头道“若他只是拿了此法,夺回来便可。” “但他既入了门,就不一样了。” “师兄说过,这法不是给普通人学的,不论他是何来历,是否有事情瞒着我们,接触了此法,便已逃脱不掉其间的命数,命数轻的人,便是我们不理他,也就很快便被这法压死了。” “除非,他拜入我们不食牛,再请师兄们来给他想办法才可以。” “但他既不答应,那就只有看他的造化了……” “……” 这话听得白扇子都一脸惊讶,这些规矩,却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他是一钱教的人,却不属于不食牛,而且他也知道,不食牛极为神秘,哪有这么容易入的? 一时心里极其的疑惑,顿了顿,才低声道“那这法门,却又一直系在树上,是为了……” “莫要打听。” 妙善仙姑看了他一眼,冷漠叮嘱,白扇子忙闭了嘴,可妙善仙姑心里,却也一下子更为沉重了起来,师兄当年的嘱咐,尽皆跃于眼前 “此法,是给命定之人准备的啊,谁能修成此法,便是不食牛之主……” “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背得动?” “那么多师兄也都尝试过,入门容易,甚至还有人一日千里,大涨本事,但无一不是很快便被这命数给压死了啊……”不会也是与孙老爷子一样的套路吧? 胡麻心里都忍不住要想了,免费的东西其实是最贵的,说着要传我这法门,也确实传了,但其实内里暗藏祸端,只要我想学,就要拜入你们门中…… ……不仅是拜入门中,难不成,还要跟你们造反? 只是心里打了个转,胡麻便已有了警惕,迎着这妙善仙姑那复杂的眼神,面上倒还是客客气气,缓缓揖了一礼,道“谢仙姑抬爱。” “只不过,咱是有师傅的,老阴山的周二爷便是,未得师傅允许,别人本事再大,咱也不能说拜就拜不是?况且,咱是诚心过来求法,也按着规矩,献上了一半家产……” “千真万确,那真是咱的一半家产,仙姑若不信,自是可以去求证……” “这法既是咱一半家产换来的,那因果上当然也是清了账的,说是货款两清也不为过,怎么如何倒忽然又变了话?” “……” 边说着,边诚恳的看向了这位仙姑,脸上带着客气的笑。 而他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质问推脱之意也已非常明显,直说得这仙姑微微凝眉,一双妙目,瞪了胡麻一眼,带了气道“夹枪带棒的说谁呢?” “你这小管事,倒以为我是在故意哄着你入门不成?呵呵,你好香么?我门里名师高徒,网罗天下各方人才,登阶入府,各方高手,如过江之鲫,哪缺你这一个两个?” “……” “哎?” 胡麻都怔了一下,好歹是个教主,怎么说话跟小女孩似的? 但吵架最怕这种忽然拉低维度的,便也只能口吻略缓,低声道“仙姑息怒,咱只是一個红灯会的小小管事,为了学本事来的,得了教主恩赐,心里是感激的。” “但你看咱这一半家产,也给了,可见我有多诚心,若是还有其他问题,教主只管告诉我便是,天上地下,赴汤蹈火,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说。” “法不轻传的道理我也懂,大不了,我把剩下的一半家产献上也可以……” “……” “谁图你这半数家产,才十两银子!” 那仙姑似乎也有些气到了,冷哼一声,手里的拂尘一摆,斜眼看着胡麻,道“我是真的为了救伱性命,莫要不识好歹。” “如今你已命在旦夕,倒还在这里挑三捡四,不拜入我不食牛门里,你真以为你背得住此法?” “……” ‘她不是想让我入一钱教而是想让我入不食牛?’ 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胡麻倒是心里微怔,但冷不丁的面临这个选择,却也同样心间疑虑,不食牛与转生者关系亲近,但也透着一股子邪气,打个交道,试探一番可以,冒然加入就过分了。 另外,看她这模样,眼底的焦急倒不似假的,这功法里真有什么大问题?但既有问题,却不如实相告,还要胁迫自己加入不食牛,不一样也是过分的事? 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已是拿不准这个当口,是不是该直接翻脸,逼问她这功法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了…… 这教主的本事,自是不浅,但如今可是四下里无人,而且两人近在咫尺,自己是守岁人,拿她一个女流,还不是想搓圆搓圆,想捏扁捏扁?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各自心里皆有疑虑胡麻只是默默想着,这位妙善仙姑,却是来回踱步,似乎有些焦急,不时的转头看向胡麻一眼,气他没有回应,又气自己看不明白眼前的事情。 两人急着赶了回来,本是心里都有疑问要说,但莫名的心里都不踏实,倒拖了起来。 良久良久,还不等他们心里有个条理,却又忽听得外面乱了起来。 “教主,属下有事禀告!” 有人匆匆到了前面的院子里,大声喊着。 这位妙善仙姑,脸上闪过了不太耐烦的神色,可终究还是轻轻一跺脚,打开了厅堂的门,走了出去,胡麻透过门隙,看到正是白扇子带了两位坛主站在外面。 “教主,这次的事情有些麻烦。” 他们在外面说道“那妖尸进了镇子一闹,便足足死了三十七个人,十一个是我们的教众,还有二十六个,是万马帮那边的商贾,以及镇子里的百姓,如今,这满镇子的人都已经慌了。” “我已命教众都换上了符甲,手里带了家伙,四下里巡逻,但从刚才交手的情况来看,那行子尸不像尸,鬼不像鬼,符甲军也不一定制得住啊!” “若是再被它冷不丁的冲进镇子里来,实在不知又要伤了多少人的性命,如今风声传开了,镇子上也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收拾着东西,想等到天亮之后,便立时逃走。” “……” “走?” 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明显有些恼火,低声道“我以过寿的名义召了他们来,只为了三天之后的灯火福会,如今他们跑了,福会怎么办?” “筹备了这么久竟要开个天窗?” “……” 白扇子苦笑道“后果自是严重,可关键是,那行子实在诡异,咱们治不得它,也防不得它啊……” “如今,连咱们请来的那几位,都不言语了,明显打起了退堂鼓……” “……” “我去看看!” 这位一教钱的教主,也只能气的跺了下脚,转身欲行,却又忽地想到了什么,让白扇子等人先行一步,自己却回身推门进来,向胡麻道“小掌柜,莫要啰嗦了。” 说着解开了扣子,脱下了外衫。 胡麻顿时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暗自提防,便见她将旁边搭着的道服披到了身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道“我知你在打着鬼主意,眼珠子乱转,但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我也是瞧你年轻,心肠好,才指点你一条明路你倒是疑神疑鬼了起来,呵,也都是各人命数罢了。” “我不强求你拜师,但也给你一条生路,能不能抓得住,便看你自己了。” “……” 说这话时,她也分明的皱起了眉头,仿佛下了某种狠心一般,径直走向了里面的侧厢,竟从里面抱了一个黑色的箱子出来。 在里面翻了半晌,却是翻出了一道卷轴,直接便在这堂内挂了起来,向胡麻道“我自有要事处理,你便在这里细观此画,看出什么门道,进了鬼洞子,拜了神台,或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看不出来,又不想看,那也去留随意,只是那道法门,需要留在我一钱教,不可带走。” “……” 说着,立足深深看了胡麻一眼,竟不再多言,拿上了那把剑,直接出门,在外面甚至把门关上,落了锁。 “?” 胡麻都满心的好奇,她还在外面上锁,这又是在防谁? 咱好歹也是守岁人,岂是你这把破锁能锁得住的? 只不过,听她这话里,仍是隐约威胁,但是神情模样,却又不像是假的,难不成这次发生的事情,真有什么是与自己想的不同的? 想要问她什么,她已出了二道门去,自己细细想着,不明就里,转头看去,便见她挂上的那幅画,却只是一幅水墨画,隐约看得,这画里是一人的背影,在拜一山。 …… …… “教主……” 而在胡麻心里惊疑不定时,这位妙善仙姑出了门去,便见白扇子与两位法王,就在那里等着,见了她,便立时上前拜见,白扇子神色迟疑,向厅里看了一眼。 低声道“那位……” “便是连我也看不懂了……” 妙善仙姑摆了摆手,低低叹了一声,道“他不该得了此法,更不该入了门,这一切都解释不通啊……” “那还不简单?” 白扇子说着,手里的扇子挥了挥,但妙善仙姑脸上,却是闪过了一抹烦躁,摇头道“若他只是拿了此法,夺回来便可。” “但他既入了门,就不一样了。” “师兄说过,这法不是给普通人学的,不论他是何来历,是否有事情瞒着我们,接触了此法,便已逃脱不掉其间的命数,命数轻的人,便是我们不理他,也就很快便被这法压死了。” “除非,他拜入我们不食牛,再请师兄们来给他想办法才可以。” “但他既不答应,那就只有看他的造化了……” “……” 这话听得白扇子都一脸惊讶,这些规矩,却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他是一钱教的人,却不属于不食牛,而且他也知道,不食牛极为神秘,哪有这么容易入的? 一时心里极其的疑惑,顿了顿,才低声道“那这法门,却又一直系在树上,是为了……” “莫要打听。” 妙善仙姑看了他一眼,冷漠叮嘱,白扇子忙闭了嘴,可妙善仙姑心里,却也一下子更为沉重了起来,师兄当年的嘱咐,尽皆跃于眼前 “此法,是给命定之人准备的啊,谁能修成此法,便是不食牛之主……” “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背得动?” “那么多师兄也都尝试过,入门容易,甚至还有人一日千里,大涨本事,但无一不是很快便被这命数给压死了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通关密语 “不食牛便是那位大良贤师留下来的徒子徒孙,对于转生者而言,对他们倒有些天生的好奇与亲近。” 被晾在了这里,胡麻心里也觉得奇怪,又默默想着“但又不能不承认,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这其实是一帮子与邪祟关系亲密,最为邪乎的异类。” “他们说话行事,也无一不透着股子邪气,接触多了,便免不了出事。” “我是留下来再看看,还是直接就走?” “我是守岁,若一心想走,除非孙老爷子与汤坛主一心盯着我,不然也拦我不住。” “……” 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也不慌,只是暗自琢磨着,似乎这里是她居住之所,也是她们一钱教的法坛之处,难道就不怕自己摸点什么东西跑了? 另外又给自己观看这画,则更是莫名其妙了,自己便是不看,又能如何? 除非,她是确定了这功法里面的隐患极大,不怕自己脱身? 但是这功法,自己也只是刚刚入了门,修炼不深,一口阴气滋养了神魂而已。 说声不断,便也断了,那隐患还威胁不到自己呀…… 况且,就算自己舍不得这功法,便将书卷还她就是,只是暗中记下了这法门,待到离开,找转生者里信得过的高人,帮着揣摩一下,难道还能看不出这功法里深埋的隐患来? 总不能不食牛如此自信,觉得自己埋下的隐患,外人谁也瞧不出来? “至于这画……” 胡麻凝神静气,瞧了一眼,也知道很多邪法,可以藏于画中,令人防不胜防。 但他做好了随时收回目光的准备,也只是快速一瞥,守岁人眼力强,倒是将这画上的笔墨收入眼底。 看到确实就只是一个苍老的背影,正在拜一座山,看起来那山甚高,但视角毕竟是从老人身后看去,于是这背影占据了极大的比例,倒将那画中大部分内容都遮住了。 “这女人要我进鬼洞子里看一眼,但这画上哪里有鬼洞?” “……” 不过画上内容,无甚稀奇,但是旁边一行细密小字,倒是让胡麻留意到了 “斩猛虎,服蛟龙。” “连闯三道鬼门关,登临十二蜕骨阶。” “参得命性悟真义,始至造化神门台。” “凡有缘者,真灵入画,参拜神图命性俱佳者,可列作我不食牛门徒!” “……” “好家伙……” 胡麻明白了过来,这幅画,其实是一个考验? 倒是有些不懂,自己已经拒绝了拜师,这女人又为何要拿这画出来,但是想到了不食牛的来历,心里却也有些好奇,对这不食牛多了解一些,也能多了解一些那位大贤良师不是? 倒是因此,心里虽留神着,却也不急走,想看能否多掌握一点信息,可愈是看这画,倒越是糊涂了。 她又说有洞子,有说有神台,但又在哪里? 这画上分明什么都瞧不见啊…… 可也就在胡麻想着时,却是忽然看到,那画上的内容,正有些模糊,仿佛是人的目光微微失焦,有些暗藏于图上的内容,认真看时,倒看不清,眼睛失焦了倒会出现奇妙变化。 因着他以余光观图,以免中招,倒是仿佛看到图上的老人动了起来。 然后…… ……他向旁边挪了一下,顿时露出了画里的更多内容,画上本是一个背影,在拜一座山。 如今这拜山的人影,向了旁边让开,却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门户,从画轴下端,一条蜿蜒小径,一路上升,径直通向了那洞里。 “还能这样?” 胡麻倒是一下子好奇了起来,心里仍是警惕的,只是眯起了眼睛,细细看向了如今这画里露出来的内容。 如今屋里只剩了他自己,天色昏沉,正是黎明时分,天地一般漆黑沉寂,这屋里也点了左右两盏油灯,光线昏暗,又关了门,外面树边挑着的灯笼光芒进不来,更像一个封闭世界。 那只是一副画,但细看去,却又不同,似乎内有乾坤,极为深邃。 里面竟似有某种莫名的吸引力,想让人钻进这画里面去。 “不是幻觉,是真的可以进入画中。” 胡麻心里很快便已想得明白“只是不是自己这个人进去,而是神魂飘进画里。” 守岁人入府之际,便已经用阴气洗过神魂,有了出壳的本领,其实就跟之前五煞神来明州作祟之前,山君领了自己的神魂,夜游老阴山时一样。 只不过,那时自己的神魂是被山君唤去,又受了它的庇护,才可以一日走遍八百里老阴山,如今自己却有了独自出壳的本领。 但有归有,胡麻还没炼过。 这等出壳极为危险,万一神魂入画,里面却有什么诡异,断了自己归路,归不得身,便又如何? 不过心里警惕,但又明白了这画的神异,只要不以神魂入画,便自无碍,倒是又稍露大胆,一一观看这画里的神异之物,渐渐的,内中一草一木,便皆映入了眼帘。 便是这老人已经让开了身子,画上内容仍是简单,只隐约可见有猛虎,有蛟龙,有三道关口,立于径上,又有十个歪歪邪邪的台阶,径直那尽头洞内。 只是看画,仍然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但目光从上而下,缓缓扫来,待到再次看了那让开身子的老人背影,胡麻却是心里忽地一惊,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了起来。 …… …… 同样也在这时,妙善仙姑已经与白扇子及两位法王一起,离开了宅子,来到了早先孙老爷子宴请的客店,如今天夜将亮未亮,但这里却已是满满是人,且脸上都带了惊惶之色。 旁边一具具尸体,摆在了那里,尚未入棺,更有很多,只剩了碎片,只能堆在一处,瞧着甚是阴森压抑。 众人见到了妙善仙姑过来,便心里稍稍活跃,纷纷涌上前来,正自不知有多少话想要开口,人群里老算盘却是先钻了出来,陪了笑脸,向妙善仙姑打个揖手 “请教主安,咱们家小管事呢?” “教主明鉴,这镇子上闹了尸妖,刚刚可是咱小管事出了大力呢,大家都想着好好谢他一谢!” “让他来了,见上一见,大家也自安心不是?” “……” 妙善仙姑倒是怔了一下,瞪了这老算盘一眼,如今她正是心烦意乱,最不想提起胡麻的时候,偏这老东西一见面就提了出来。 关键是,瞧着周围人,也都跟着向自己看了过来,似乎是刚刚那小管事打跑了妖尸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就连孙老爷子与汤坛主,也关心他的下落。 ‘我又没想害他,一个个担心什么?’ 妙善仙姑心里冷哼了一声,便道“我给了他一份大造化,但能否拿到,还要看他的本事呢!” 但是心里却也隐隐担心会有什么麻烦了“那画直通鬼洞,是我不食牛门徒入门试炼……只有拿不准是否这人可靠时,才用来刁钻人的试炼……让他去看,也没有办法。” “凡我不食牛门徒,若试图修那大威天公将军印,但修到一半,感觉抗不住,大难将至前,便入此画中,洗去一身本事,虽然跌落一境,好歹总能保住了性命。” “这小管事不肯拜入我不食牛门下,早晚那功法会害了他的命,让他进入画中,虽然道行受损,但总能活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回头解释起来也麻烦,没准其他人都会以为是我一钱教故意害他呢……该死,还不如不提醒,让他悄无声息的死了好。” “……” 越想这事情,倒越让人为难起来,早先简单,只是为了夺法,甚至逼到头上,杀人也没关系。 但如今,一是这小管事刚刚对付妖尸的时候出了力,这般把人杀了,心里未免过意不去,二者……自己也不太想杀他了。 当然,他若真是那般固执,不肯观画,径直走了,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反而省了心了…… 但事情变得复杂了,也只能一桩一桩的解决。 妙善仙姑心里,倒也不免的闪过了一丝可能“他能学了大威天公将军印,倒是缘法,若是也真个参透了此画,那岂不是命中注定之人?” “……只可惜,不可能的。” “……” “……” 同样也在这时,宅厅之中,胡麻本就猜测这幅画既是传自不食牛,便有可能与转生者有关系,却在看到了这画里角落中的某物之时,忽然之间,便确定了起来。 那是画中的老者,让开了身形之后,身上飘落的一张纸条,上面有字“此为当年上京大祭所遗三十六洞之一,直通幽府,玄妙非常。” “吾炼图为宝,留之密径,一分为七,入图者须证勇武,历三关十二劫,方可得窥真灵。” “有缘者见,通关密语……” “……” “密语?” 胡麻心里已是略微激动,对这观画闯关,他并不感兴趣,但若是有现成的,却不介意,忙向了纸条上面的古怪线条看去,只见那弯弯曲曲,附在下方,隐约间瞧着,竟像是英文模样。 “糟糕!” 胡麻心里都不由得一跳,若是别的转生者,用了英文留下信息,固然保密…… ……但自己不是很熟练啊! 而他一边担心着,一边细细的看去,倒是又忽然放心了。 不是英文,是拼音……“不食牛便是那位大良贤师留下来的徒子徒孙,对于转生者而言,对他们倒有些天生的好奇与亲近。” 被晾在了这里,胡麻心里也觉得奇怪,又默默想着“但又不能不承认,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说,这其实是一帮子与邪祟关系亲密,最为邪乎的异类。” “他们说话行事,也无一不透着股子邪气,接触多了,便免不了出事。” “我是留下来再看看,还是直接就走?” “我是守岁,若一心想走,除非孙老爷子与汤坛主一心盯着我,不然也拦我不住。” “……” 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也不慌,只是暗自琢磨着,似乎这里是她居住之所,也是她们一钱教的法坛之处,难道就不怕自己摸点什么东西跑了? 另外又给自己观看这画,则更是莫名其妙了,自己便是不看,又能如何? 除非,她是确定了这功法里面的隐患极大,不怕自己脱身? 但是这功法,自己也只是刚刚入了门,修炼不深,一口阴气滋养了神魂而已。 说声不断,便也断了,那隐患还威胁不到自己呀…… 况且,就算自己舍不得这功法,便将书卷还她就是,只是暗中记下了这法门,待到离开,找转生者里信得过的高人,帮着揣摩一下,难道还能看不出这功法里深埋的隐患来? 总不能不食牛如此自信,觉得自己埋下的隐患,外人谁也瞧不出来? “至于这画……” 胡麻凝神静气,瞧了一眼,也知道很多邪法,可以藏于画中,令人防不胜防。 但他做好了随时收回目光的准备,也只是快速一瞥,守岁人眼力强,倒是将这画上的笔墨收入眼底。 看到确实就只是一个苍老的背影,正在拜一座山,看起来那山甚高,但视角毕竟是从老人身后看去,于是这背影占据了极大的比例,倒将那画中大部分内容都遮住了。 “这女人要我进鬼洞子里看一眼,但这画上哪里有鬼洞?” “……” 不过画上内容,无甚稀奇,但是旁边一行细密小字,倒是让胡麻留意到了 “斩猛虎,服蛟龙。” “连闯三道鬼门关,登临十二蜕骨阶。” “参得命性悟真义,始至造化神门台。” “凡有缘者,真灵入画,参拜神图命性俱佳者,可列作我不食牛门徒!” “……” “好家伙……” 胡麻明白了过来,这幅画,其实是一个考验? 倒是有些不懂,自己已经拒绝了拜师,这女人又为何要拿这画出来,但是想到了不食牛的来历,心里却也有些好奇,对这不食牛多了解一些,也能多了解一些那位大贤良师不是? 倒是因此,心里虽留神着,却也不急走,想看能否多掌握一点信息,可愈是看这画,倒越是糊涂了。 她又说有洞子,有说有神台,但又在哪里? 这画上分明什么都瞧不见啊…… 可也就在胡麻想着时,却是忽然看到,那画上的内容,正有些模糊,仿佛是人的目光微微失焦,有些暗藏于图上的内容,认真看时,倒看不清,眼睛失焦了倒会出现奇妙变化。 因着他以余光观图,以免中招,倒是仿佛看到图上的老人动了起来。 然后…… ……他向旁边挪了一下,顿时露出了画里的更多内容,画上本是一个背影,在拜一座山。 如今这拜山的人影,向了旁边让开,却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门户,从画轴下端,一条蜿蜒小径,一路上升,径直通向了那洞里。 “还能这样?” 胡麻倒是一下子好奇了起来,心里仍是警惕的,只是眯起了眼睛,细细看向了如今这画里露出来的内容。 如今屋里只剩了他自己,天色昏沉,正是黎明时分,天地一般漆黑沉寂,这屋里也点了左右两盏油灯,光线昏暗,又关了门,外面树边挑着的灯笼光芒进不来,更像一个封闭世界。 那只是一副画,但细看去,却又不同,似乎内有乾坤,极为深邃。 里面竟似有某种莫名的吸引力,想让人钻进这画里面去。 “不是幻觉,是真的可以进入画中。” 胡麻心里很快便已想得明白“只是不是自己这个人进去,而是神魂飘进画里。” 守岁人入府之际,便已经用阴气洗过神魂,有了出壳的本领,其实就跟之前五煞神来明州作祟之前,山君领了自己的神魂,夜游老阴山时一样。 只不过,那时自己的神魂是被山君唤去,又受了它的庇护,才可以一日走遍八百里老阴山,如今自己却有了独自出壳的本领。 但有归有,胡麻还没炼过。 这等出壳极为危险,万一神魂入画,里面却有什么诡异,断了自己归路,归不得身,便又如何? 不过心里警惕,但又明白了这画的神异,只要不以神魂入画,便自无碍,倒是又稍露大胆,一一观看这画里的神异之物,渐渐的,内中一草一木,便皆映入了眼帘。 便是这老人已经让开了身子,画上内容仍是简单,只隐约可见有猛虎,有蛟龙,有三道关口,立于径上,又有十个歪歪邪邪的台阶,径直那尽头洞内。 只是看画,仍然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但目光从上而下,缓缓扫来,待到再次看了那让开身子的老人背影,胡麻却是心里忽地一惊,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了起来。 …… …… 同样也在这时,妙善仙姑已经与白扇子及两位法王一起,离开了宅子,来到了早先孙老爷子宴请的客店,如今天夜将亮未亮,但这里却已是满满是人,且脸上都带了惊惶之色。 旁边一具具尸体,摆在了那里,尚未入棺,更有很多,只剩了碎片,只能堆在一处,瞧着甚是阴森压抑。 众人见到了妙善仙姑过来,便心里稍稍活跃,纷纷涌上前来,正自不知有多少话想要开口,人群里老算盘却是先钻了出来,陪了笑脸,向妙善仙姑打个揖手 “请教主安,咱们家小管事呢?” “教主明鉴,这镇子上闹了尸妖,刚刚可是咱小管事出了大力呢,大家都想着好好谢他一谢!” “让他来了,见上一见,大家也自安心不是?” “……” 妙善仙姑倒是怔了一下,瞪了这老算盘一眼,如今她正是心烦意乱,最不想提起胡麻的时候,偏这老东西一见面就提了出来。 关键是,瞧着周围人,也都跟着向自己看了过来,似乎是刚刚那小管事打跑了妖尸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就连孙老爷子与汤坛主,也关心他的下落。 ‘我又没想害他,一个个担心什么?’ 妙善仙姑心里冷哼了一声,便道“我给了他一份大造化,但能否拿到,还要看他的本事呢!” 但是心里却也隐隐担心会有什么麻烦了“那画直通鬼洞,是我不食牛门徒入门试炼……只有拿不准是否这人可靠时,才用来刁钻人的试炼……让他去看,也没有办法。” “凡我不食牛门徒,若试图修那大威天公将军印,但修到一半,感觉抗不住,大难将至前,便入此画中,洗去一身本事,虽然跌落一境,好歹总能保住了性命。” “这小管事不肯拜入我不食牛门下,早晚那功法会害了他的命,让他进入画中,虽然道行受损,但总能活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回头解释起来也麻烦,没准其他人都会以为是我一钱教故意害他呢……该死,还不如不提醒,让他悄无声息的死了好。” “……” 越想这事情,倒越让人为难起来,早先简单,只是为了夺法,甚至逼到头上,杀人也没关系。 但如今,一是这小管事刚刚对付妖尸的时候出了力,这般把人杀了,心里未免过意不去,二者……自己也不太想杀他了。 当然,他若真是那般固执,不肯观画,径直走了,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反而省了心了…… 但事情变得复杂了,也只能一桩一桩的解决。 妙善仙姑心里,倒也不免的闪过了一丝可能“他能学了大威天公将军印,倒是缘法,若是也真个参透了此画,那岂不是命中注定之人?” “……只可惜,不可能的。” “……” “……” 同样也在这时,宅厅之中,胡麻本就猜测这幅画既是传自不食牛,便有可能与转生者有关系,却在看到了这画里角落中的某物之时,忽然之间,便确定了起来。 那是画中的老者,让开了身形之后,身上飘落的一张纸条,上面有字“此为当年上京大祭所遗三十六洞之一,直通幽府,玄妙非常。” “吾炼图为宝,留之密径,一分为七,入图者须证勇武,历三关十二劫,方可得窥真灵。” “有缘者见,通关密语……” “……” “密语?” 胡麻心里已是略微激动,对这观画闯关,他并不感兴趣,但若是有现成的,却不介意,忙向了纸条上面的古怪线条看去,只见那弯弯曲曲,附在下方,隐约间瞧着,竟像是英文模样。 “糟糕!” 胡麻心里都不由得一跳,若是别的转生者,用了英文留下信息,固然保密…… ……但自己不是很熟练啊! 而他一边担心着,一边细细的看去,倒是又忽然放心了。 不是英文,是拼音…… 第四百二十七章 自己人,走后门 “用拼音留密语,可见这位老哥,前世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嘛……” 胡麻心里一下子便大起亲密,眯起眼睛,细细的辩认了半晌,慢慢的读出了其中字义“吾设龙虎拦路,旨在考之勇武,三关问心,十二阶炼魂,以防道统有失……” “自己人,别啰嗦,直接进……” “……” “好家伙,自己人留下来的东西,果然还是有点小方便的……” 胡麻细细看了几遍,内心里便也快速的厘清了一下,在进与不进这两难纠结之中,很快天平滑向了一边,当然还是要进的。 知道了哪里有转生者,都要忍不住接触一下,更何况,不食牛本就代表着曾经最厉害的转生者留下来的徒子徒孙,谁知道里面又会藏着什么秘密? 早先在知道了镇祟府的事情之后,胡麻便一直想要了解一下上一代转生者,如今又怎好错过这个机会? 但就算要进,也得多做留心,于是胡麻也深吸了口气,先从随身带的竹筒里,取出了三枝香来,烧着了,不多时,便看到了外面阴风一动,小红棠从窗户里爬了进来。https:/ 外面院子里的大树,枝叶招展,似乎游蛇一般,颤了一颤,但也并没有做什么,很快恢复了平静,仍只是安静的立在了那里。 “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小红棠,你看好我,一旦有问题,赶紧叫醒我!” 胡麻细细的嘱咐着,将一颗完整的,好大好大的血食丸,塞进了小红棠的手里,然后才又从她的小篮子里拿出了几样事物,在这厅里布置了一番。 他需要先起一个坛,哪怕是简单一些的坛,也要布置在自己身周,以免出现了意外。 要进这幅画,也得考虑到出意外的可能,哪怕这画是转生者留的,最基本的防人之心还是要有,所以,要保证万一出了诧子,这法坛可以及时让自己的神魂返回。 而嘱咐小红棠,则又是另外一手布置。 自己是守岁人,神魂哪怕半出了壳,也与身体有着紧密相连,若是神魂出现了意外,小红棠提醒一下,一个激灵,人也就直接回来了。 便如当初睡梦之中,跟了山君夜游老阴山,那时,若是自己的身体,忽然受到惊动,便会如同做了一个梦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回到了庄子里面。 “嗯嗯,胡麻哥哥放心好啦……” 小红棠连连点着小脑袋,用力向自己的小手上呵了口气,还使劲搓了搓。 “态度很积极嘛……” 胡麻赞赏的揉了揉小红棠的脑袋,这才总算放下了心来。 重新坐回了画前,这一次,却不再犹豫,而是认真观画,凝神聚气,倒是愈发看着,这画竟似越来越大,占据了整個视野。 而看得愈仔细,便愈觉里面幽深怪异,仿佛神魂要不受控制,直接飘进这洞里面去。 “这里也是三十六洞之一,那岂不是与洞子李家正在镇守的鬼洞,乃是同样一种性质?只是洞子李家镇守的,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鬼洞,这个却封进了画里?” 而在正式入画之前,胡麻也心里默默的想着“莫非,留下了这图的转生者,本事比洞子李家还大?” “不对,也并不是将鬼洞炼进了图里,只是这图被炼成了一条密径……” “……” 如今自己虽然已经入府,但对于这些神秘莫测的手段,仍然怀着敬畏之心,徐徐吐息,直到心神宁静,这才心念一动,神魂出壳。 悠悠然,寂寂然,仿佛这画越来越大,终将自己整个吞纳了进去,又仿佛是自己飘了起来,进入了这副画里。 有某一瞬间的失重,旋即便感觉身形轻盈,周围情景变化幻化,待到看清了如今所在,赫然便发现,自己便在一座山上,身前一道石阶小径,蜿蜒扭曲,渐次从脚下,径直的通向了山上。 抬头看去,隐约可见,小径深处云雾遮绕之后,有着某个神秘的洞窟。 而转过头,却见身后也是无边旷野,气势恢宏,并不见来时路径,而在自己身边,早先对了这山拜叩的人影,再细看去,哪里是人影,只是一尊石像。 而且瞧着这石像,头戴珠冠,宽袍大袖,身份倒像是非同凡俗一般? 心里默念着那画上只有转生者能看到的信息,他深呼了口气,既是做出了决定,入了画里,便再不啰嗦,大步向前走去。 如今自己是神魂出壳入画,本无身体之沉重,但偏偏这画里世界太真,便也像是真的在经历一样,一阶一阶倒是走的辛苦,也仿佛气力有限。 但他心急,只是大步的走,一步三阶,很快转过了一个弯,忽闻得前方腥风扑面,一声震天价的虎吼声传来。 睁开眼睛一看,居然见是一个莽牛般大小的斑斓猛牙,瞪着一双凶目,抖着一身花皮,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自山边爬了起来,一眼瞧向胡麻,立时向他飞扑而至。 若在外面,胡麻有守岁人的本事,倒不一定怕,但如今人在画里,却也只与普通人相当啊,面对着那仿佛比前世自己见过的猛虎都要高大了几分的野兽,他也觉得本层里颤栗。 然后,还是勇敢迎了上去,直接一个滑铲…… ……没办法,密语上就这么讲的。 身子顺势从这猛虎身下滑了过去,伸出拳头,朝那俩铃铛之上捣了一拳。 “嗷呜……” 那猛虎一下子就从他身上跳了过去,夹着两条后退,惨叫着窜进了林子里面去了。 “原来滑铲真有用的?” 胡麻都有些惊讶,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嫌弃的甩了甩,又急忙深入了山中,却是很快便顺了台阶,来到了山腰里。 只见这里地势稍缓,但却有一条大河,平着流过,河边雾气森森,隐约见到河里有一凶横巨物,如枯木般浮沉,目光森森,缓缓靠近了岸边,似乎择人而噬的模样。 左边,是三五个顽童在岸边嘻戏。 右边,则是一老妇在拿了棒槌捣衣,皆未发觉河里的东西。 眼见那河里的凶物,已经逼近了那群顽童,怕是下一刻顽童便要丧于蛟龙之吻。 自己却该怎地? 距离尚远,倒是可以捡起石块掷出,但救下了那群顽童,老妇便要丧命。 该如何选? 胡麻心里瞬间便有了答案,飞奔起来,急急的赶向河边。 眼见得那河里的蛟龙,也加快了速度,扑向了岸边玩耍的三五个顽童,胡麻也越来越着急,跑的越来越快。 终于看到那蛟龙已经冲到了岸边玩耍的顽童身前,张开了血盆大口,胡麻也终于到了捣衣老妇身后,然后,他奋起气力,一脚将老妇也踹进了河里。 “行了,这回齐齐整整,公平了。” 看着那蛟龙心满意足的潜回了河中,岸边干干净净,没有人了,他心满意足的过了桥。 再向前走,已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牌楼,知道是第一道鬼门关到了,远远瞧着,便是阴气森森,鬼影浮动,更深处,还可以看到另外三个黑色牌楼,一个更比一个高大凶横。 而在这三道牌楼之后,则又是一段怪异的抬阶,云遮雾绕,似乎不时有某些森厉可怖的身影出没,不停爬了上去,又摔得滚落下来。 “这便是三关十二劫?” 胡麻想起了这画上说的伏龙降虎,以证勇武,再渡三关十二劫,方可登山入洞,窥见所谓的天道隐密。 而前面的吃人恶虎与蛟龙,便是转生者也躲不掉的考验,一是为了考验,身若凡夫,手无寸铁之下,见着了恶虎,应该怎么样才可以降伏。 二是遇着了五位幼童与一老妇,怎么择抉,才显公平。 这是转生者也躲不过去的考验,当然对转生者来说,这考验也非常简单,一个滑铲,再加上一脚,就直接搞定。 至于这三关十二劫,则分明是险之又险了,三关又称三大鬼门关,有问心搜魂之秘,而那十二劫,则是十二剔骨阶,这般走了上去,便如千刀万剐之刑…… ……论起折磨人,还得是转生者啊! 胡麻都感叹着,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鬼门关前,看着里面鬼气涌动,高大的身影几乎与牌楼下仿,幽森的目光,透过了鬼雾,便如两盏诡异的灯笼,森森看在了自己的脸上。 然后他便挺起了胸膛,大步的接近,然后一转身,便来到了牌楼的旁边,石壁之前。 这里石壁平平无奇,别无他物,只在平滑石壁的旁边,有两个奇怪的三角符号,并立在一起,一个尖尖指向上面,一个尖尖指向了下面。 胡麻当然认得出来,这玩意儿叫电梯…… 他来到了石壁前,抬指按去,不见石壁的门打开却见那鬼门关里,忽然有一只青色的恶鬼手掌,忽地伸了过来,平摊在了地上。 胡麻顿时醒悟,慢慢抬脚,站在了恶鬼手掌之上,然后就见这只鬼手,忽然托着自己,径往高处送了上来。 遥遥见那漆黑洞口,已在眼前。 (本章完)“用拼音留密语,可见这位老哥,前世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嘛……” 胡麻心里一下子便大起亲密,眯起眼睛,细细的辩认了半晌,慢慢的读出了其中字义“吾设龙虎拦路,旨在考之勇武,三关问心,十二阶炼魂,以防道统有失……” “自己人,别啰嗦,直接进……” “……” “好家伙,自己人留下来的东西,果然还是有点小方便的……” 胡麻细细看了几遍,内心里便也快速的厘清了一下,在进与不进这两难纠结之中,很快天平滑向了一边,当然还是要进的。 知道了哪里有转生者,都要忍不住接触一下,更何况,不食牛本就代表着曾经最厉害的转生者留下来的徒子徒孙,谁知道里面又会藏着什么秘密? 早先在知道了镇祟府的事情之后,胡麻便一直想要了解一下上一代转生者,如今又怎好错过这个机会? 但就算要进,也得多做留心,于是胡麻也深吸了口气,先从随身带的竹筒里,取出了三枝香来,烧着了,不多时,便看到了外面阴风一动,小红棠从窗户里爬了进来。https:/ 外面院子里的大树,枝叶招展,似乎游蛇一般,颤了一颤,但也并没有做什么,很快恢复了平静,仍只是安静的立在了那里。 “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小红棠,你看好我,一旦有问题,赶紧叫醒我!” 胡麻细细的嘱咐着,将一颗完整的,好大好大的血食丸,塞进了小红棠的手里,然后才又从她的小篮子里拿出了几样事物,在这厅里布置了一番。 他需要先起一个坛,哪怕是简单一些的坛,也要布置在自己身周,以免出现了意外。 要进这幅画,也得考虑到出意外的可能,哪怕这画是转生者留的,最基本的防人之心还是要有,所以,要保证万一出了诧子,这法坛可以及时让自己的神魂返回。 而嘱咐小红棠,则又是另外一手布置。 自己是守岁人,神魂哪怕半出了壳,也与身体有着紧密相连,若是神魂出现了意外,小红棠提醒一下,一个激灵,人也就直接回来了。 便如当初睡梦之中,跟了山君夜游老阴山,那时,若是自己的身体,忽然受到惊动,便会如同做了一个梦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回到了庄子里面。 “嗯嗯,胡麻哥哥放心好啦……” 小红棠连连点着小脑袋,用力向自己的小手上呵了口气,还使劲搓了搓。 “态度很积极嘛……” 胡麻赞赏的揉了揉小红棠的脑袋,这才总算放下了心来。 重新坐回了画前,这一次,却不再犹豫,而是认真观画,凝神聚气,倒是愈发看着,这画竟似越来越大,占据了整個视野。 而看得愈仔细,便愈觉里面幽深怪异,仿佛神魂要不受控制,直接飘进这洞里面去。 “这里也是三十六洞之一,那岂不是与洞子李家正在镇守的鬼洞,乃是同样一种性质?只是洞子李家镇守的,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鬼洞,这个却封进了画里?” 而在正式入画之前,胡麻也心里默默的想着“莫非,留下了这图的转生者,本事比洞子李家还大?” “不对,也并不是将鬼洞炼进了图里,只是这图被炼成了一条密径……” “……” 如今自己虽然已经入府,但对于这些神秘莫测的手段,仍然怀着敬畏之心,徐徐吐息,直到心神宁静,这才心念一动,神魂出壳。 悠悠然,寂寂然,仿佛这画越来越大,终将自己整个吞纳了进去,又仿佛是自己飘了起来,进入了这副画里。 有某一瞬间的失重,旋即便感觉身形轻盈,周围情景变化幻化,待到看清了如今所在,赫然便发现,自己便在一座山上,身前一道石阶小径,蜿蜒扭曲,渐次从脚下,径直的通向了山上。 抬头看去,隐约可见,小径深处云雾遮绕之后,有着某个神秘的洞窟。 而转过头,却见身后也是无边旷野,气势恢宏,并不见来时路径,而在自己身边,早先对了这山拜叩的人影,再细看去,哪里是人影,只是一尊石像。 而且瞧着这石像,头戴珠冠,宽袍大袖,身份倒像是非同凡俗一般? 心里默念着那画上只有转生者能看到的信息,他深呼了口气,既是做出了决定,入了画里,便再不啰嗦,大步向前走去。 如今自己是神魂出壳入画,本无身体之沉重,但偏偏这画里世界太真,便也像是真的在经历一样,一阶一阶倒是走的辛苦,也仿佛气力有限。 但他心急,只是大步的走,一步三阶,很快转过了一个弯,忽闻得前方腥风扑面,一声震天价的虎吼声传来。 睁开眼睛一看,居然见是一个莽牛般大小的斑斓猛牙,瞪着一双凶目,抖着一身花皮,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自山边爬了起来,一眼瞧向胡麻,立时向他飞扑而至。 若在外面,胡麻有守岁人的本事,倒不一定怕,但如今人在画里,却也只与普通人相当啊,面对着那仿佛比前世自己见过的猛虎都要高大了几分的野兽,他也觉得本层里颤栗。 然后,还是勇敢迎了上去,直接一个滑铲…… ……没办法,密语上就这么讲的。 身子顺势从这猛虎身下滑了过去,伸出拳头,朝那俩铃铛之上捣了一拳。 “嗷呜……” 那猛虎一下子就从他身上跳了过去,夹着两条后退,惨叫着窜进了林子里面去了。 “原来滑铲真有用的?” 胡麻都有些惊讶,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嫌弃的甩了甩,又急忙深入了山中,却是很快便顺了台阶,来到了山腰里。 只见这里地势稍缓,但却有一条大河,平着流过,河边雾气森森,隐约见到河里有一凶横巨物,如枯木般浮沉,目光森森,缓缓靠近了岸边,似乎择人而噬的模样。 左边,是三五个顽童在岸边嘻戏。 右边,则是一老妇在拿了棒槌捣衣,皆未发觉河里的东西。 眼见那河里的凶物,已经逼近了那群顽童,怕是下一刻顽童便要丧于蛟龙之吻。 自己却该怎地? 距离尚远,倒是可以捡起石块掷出,但救下了那群顽童,老妇便要丧命。 该如何选? 胡麻心里瞬间便有了答案,飞奔起来,急急的赶向河边。 眼见得那河里的蛟龙,也加快了速度,扑向了岸边玩耍的三五个顽童,胡麻也越来越着急,跑的越来越快。 终于看到那蛟龙已经冲到了岸边玩耍的顽童身前,张开了血盆大口,胡麻也终于到了捣衣老妇身后,然后,他奋起气力,一脚将老妇也踹进了河里。 “行了,这回齐齐整整,公平了。” 看着那蛟龙心满意足的潜回了河中,岸边干干净净,没有人了,他心满意足的过了桥。 再向前走,已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牌楼,知道是第一道鬼门关到了,远远瞧着,便是阴气森森,鬼影浮动,更深处,还可以看到另外三个黑色牌楼,一个更比一个高大凶横。 而在这三道牌楼之后,则又是一段怪异的抬阶,云遮雾绕,似乎不时有某些森厉可怖的身影出没,不停爬了上去,又摔得滚落下来。 “这便是三关十二劫?” 胡麻想起了这画上说的伏龙降虎,以证勇武,再渡三关十二劫,方可登山入洞,窥见所谓的天道隐密。 而前面的吃人恶虎与蛟龙,便是转生者也躲不掉的考验,一是为了考验,身若凡夫,手无寸铁之下,见着了恶虎,应该怎么样才可以降伏。 二是遇着了五位幼童与一老妇,怎么择抉,才显公平。 这是转生者也躲不过去的考验,当然对转生者来说,这考验也非常简单,一个滑铲,再加上一脚,就直接搞定。 至于这三关十二劫,则分明是险之又险了,三关又称三大鬼门关,有问心搜魂之秘,而那十二劫,则是十二剔骨阶,这般走了上去,便如千刀万剐之刑…… ……论起折磨人,还得是转生者啊! 胡麻都感叹着,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鬼门关前,看着里面鬼气涌动,高大的身影几乎与牌楼下仿,幽森的目光,透过了鬼雾,便如两盏诡异的灯笼,森森看在了自己的脸上。 然后他便挺起了胸膛,大步的接近,然后一转身,便来到了牌楼的旁边,石壁之前。 这里石壁平平无奇,别无他物,只在平滑石壁的旁边,有两个奇怪的三角符号,并立在一起,一个尖尖指向上面,一个尖尖指向了下面。 胡麻当然认得出来,这玩意儿叫电梯…… 他来到了石壁前,抬指按去,不见石壁的门打开却见那鬼门关里,忽然有一只青色的恶鬼手掌,忽地伸了过来,平摊在了地上。 胡麻顿时醒悟,慢慢抬脚,站在了恶鬼手掌之上,然后就见这只鬼手,忽然托着自己,径往高处送了上来。 遥遥见那漆黑洞口,已在眼前。 (本章完) 第434章 做好准备了吗? 第434章做好准备了吗? 青色巨手,将胡麻托到了洞窟前,便已缓缓的收回,重新隐没进了半山腰里的云雾之间。 站在洞窟向下看去,便只见那三关十二阶,虽然仍是诡异惨淡,却已在脚下,隐约中也似有了些突破什么,高于了什么的感觉。 胡麻心里,也轻轻的呼了口气,才慢慢的向前走去,随着眼前的黑色洞窟,将自己的身形吞没,他眼前也微微一黯,竟是生出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这是……” 胡麻心里都动了起来“到了本命灵庙之中?” 眼睛适应了这洞窟里的光线,他才细细的打量,便只见得这洞里,飘着稀疏怪异的雾气,身前摆放了一香案,案上有一香炉,里面满是香灰,却已经连一柱香都没有。 而在香案后面,却是一尊破破烂烂,歪了脑袋坐着,毫无气息的泥塑石像,分明便是转生者的本命灵庙,尤其是,与自己当初第一次进入本命灵庙时看见的场景,简直没有分毫差别。 每位转生者都有自己的本命灵庙,但胡麻还没有机会看见别人的,如今是第一回,心里的感觉极为的古怪。 刚刚这一路赶来的荒唐无语,却也在这时渐渐平息他低呼了一口气,缓步向前,细细打量,便发现这庙里,毫无生气,就连那神像,也如真的泥塑,只是枯坐在那里。 甚至仔细看去,这神像上面,还有巨大的裂口与缝隙,如同人的伤口一般,至于神像的容貌,也已经模糊不堪,依稀能看得出来,是个五官坚硬的男子。 在他的注视之中,初时那神像别无变化,只是随着命香的烟气蒸腾,似乎这神像上面的泥壳,也在飞快的裂开,剥落,那巨大的裂口深处,倒仿佛泛红,流动,如同变成了真的伤口。 “……” 足有半晌,神像上面的泥屑忽地扑簌簌落下,而那泥塑石雕一般的神像,也忽地一颤,胸膛里,仿佛有气流激涌的声音,仿佛是发生了一声沉重而疲惫的叹息声音。 “终于有人过来了……” 命香入炉便忽地升腾起了一点红光,袅袅烟气,飘散了开来。 “有人在吗?” 也在这时,那神像里面,发出了震荡轰鸣的气息,隐约间形成了声音,自他喉间一点点挤了出来 “呼……” 同一时间,它竟是缓缓抬起了头,眼睛位置,泥灰纷纷落下,一双眼睛,也缓缓的睁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带了无尽的迷茫,看下看了下来。 无人应声,周围皆是死一般的安静。 胡麻也立刻后退了两步,安静观察着神像的变化,内心里,居然有种又期待,又有些下意识敬畏一般的奇妙感觉。 胡麻只是进了本命灵庙两步,便先停住,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声音在庙里来回的回荡着。 胡麻只是出于礼貌与小心,才问了一声,却也并不意外,而是继续看了看周围,便很快在那香炉旁边,看到了一截极为细微的命香。 只是,太短了,太残缺,仿佛一个濒死之人似的。 听着这声音,胡麻倒如同身边有一个巨大的铜钟在敲动,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仿佛被他震得微微模糊,几乎站立不住。 先恭恭敬敬向了神像一揖,然后才将这所剩不多的命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胡麻迎着那目光,已是心里微惊,竟有种神魂都受到了无形冲击一般的感觉,慌忙又退了一步,直站到了这本命灵庙的门口位置。 “嗯?” 他缓缓抬头,看向了一眼香案后面,那垂着脑袋,毫无生机的神像,心里便渐渐的明白了过来,伸手将那一截命香,捏在了手里,然后先后退了一步。 与自己的不同,此香竟隐约呈现金色,上面有着繁复细密的纹络,哪怕蒙了灰,也有着些神妙意味,刚一靠近,便有种压迫感。 来到了这画里,其实自己便已是神魂状态,但很难察觉,直到被这声音震动,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神像太有神威,哪怕它刚刚沉睡着时,也高大沉默,给人以极难的压迫感。 而如今,胡麻帮着他点上了最后一点命香,神像活了过来,一时散发出来的压迫力,居然让胡麻如今这入了府的层次,都感觉像是普通人直面堂上客一样,有种来自本能的忌惮。 也在胡麻这心里忽起提防之意时,便见那神像边发出了迷茫的自语,眼睛也在快速的聚焦,渐渐的有神采浮现,仿佛沉睡醒来的人,也需要一点时间想起睡前的事情。 而在他反应了过来的同时,那双空洞,黯淡,整个带着一种枯萎般的老态眼睛,也着急的看向了胡麻,胸膛里似有气流激涌,模糊的声音急着响起 “所以,如今新皇帝选出来了吗?” “……” “嗯?” 胡麻也万万没想到,这神像睁开了眼睛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问这個。 自己来到这里,本就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却没想到先就碰上了这个问题,但感觉到了这神像的焦急与关切,便还是顿了一顿,咽下了自己心里的诸般问题,先回答他的。 略定了定神,才望着神像,慢慢的道“没有!” “这世上已经有二十年时间,没有出现过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人了……” “……” “二……二十年……” 神像似乎刚刚苏醒的缘故,反应迟钝,声音里也有着无尽的疲惫与迷茫“才二十年?” 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努力的移动着眼睛,身上的泥灰,剥落的便也更厉害。 慢慢的,眼睛寻摸到了胡麻所在的位置,但又废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在眼泛出了些许神彩,慢慢的聚焦到了胡麻的脸上,吃力的开口“你……是转生者吧?” “呼……” 胡麻沉吟着,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走后门进来的,不必遮掩,便缓缓的点了下头,道“是,这趟进来,也正是为了见一见同乡,看看前辈……” “好……好……” 本来转生者相见,客套一下总是应该的,心里也在思量,这位神像的身份,以及如何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几个问题。 但没想到,这神像,却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只是眼睛有些期待的看向了胡麻,声音也渐渐显得有些流畅“不论如何,既是转生者先来到了这里,便说明,便说明这……” “……新皇帝的挑选,已经开始了?” “……” ‘他为什么这么问?’ 胡麻心里,更凭添了一丝疑虑,但迎着那神像关切的目光,便还是点了点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慢慢道“有苗头了。” “如今各方世家,都在押注,便是乡野豪绅,也都在蠢蠢欲动,谁是真的皇帝命不知道但有皇帝心的却是不少,或许,真要选出一位皇帝来,也不过只是那么短短几年的事情。” “……” “好……好……” 那神像,居然在用力的点头,看起来,他的表情里,似乎有了些期许,慢慢看向了胡麻,关切道“那么你们……” “你们这一代的转生者,准备做的怎么样了?” “……” 正一边回答,一边关注着他的胡麻,听到这个问题,却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准备?” “什么准备?” “……” “什么准备?” 不仅胡麻被这神像的一句话给问懵了,这刚刚苏醒过来的神像,也明显被胡麻这一问给问懵了。 明眼看到他反应了好一阵子,眼睛里都涌现出了更多的光彩,似乎那香炉里的香,都烧得快了一点,才带了些着急似的语气,道“自然是争天命,屠太岁的准备啊……” “我们……我们当时,太突然了,来不及做准备,只能输了这一阵,只为了给你们……给你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但是……但既是有了这二十年,难道还不够你们联合起来,商量出对策?” “若是有人愿意做皇帝,那自是最好了,但这牺牲确实太大了,转生者不想坐上这个位子,也都可以理解,只是……只是……” “就算没有人愿意亲自来做,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们,也总该选出了某些个合适的人选了吧?” “……” “……” “争天命?屠太岁?” 胡麻听着他这一连串的话,脑子都已有些糊涂了,自己刚刚想问的事情都忘了个干净,只是满心奇怪,他还记得,这话似乎从山君口中听说过,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出来。 他理所当然的问,仿佛他认为,自己一听,就该明白他的话似的…… 他说的那一阵,便是指当年上京大祭那场斗法?这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 说帮我们争取了二十年?便是这没有皇帝的二十年? 总觉得双方这场对话,竟是从一开始,便有些对不上,双方各有关心,但却像是缺了一块的感觉。 心里也在快速的想着,他低低呼了口气,慢慢道“看样子,你确实也是转生者里的前辈了,但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伱,另外便是,你刚刚说的事情……” “……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435章 争皇帝 “不知道什么意思?” 胡麻察觉到了这神像,或者说,这位转生者前辈的焦急,也隐隐意识到,现在自己与他聊的是某种极要紧的事情,便如实的说了出来。 却没想到,这神像听了自己的话,居然身躯都在颤,他身上的泥尘,并未剥落干净,如今这般激烈的反应,更是一下子便裂开了珠网般的痕迹,居然还有鲜血,从裂痕里流了出来。 “二十年了啊,二十年的时间,居然什么都没有做过?” 在他身上胡麻居然看到了一种濒临死境的人,情绪激动的模样,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又有些无尽的疑惑“但是,但是并不应该是这样啊” “我从自己沉睡那一刻,便在等着醒来听你们的消息,在等着这场对话,但你你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你你若是若是连我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你那你又是为怎么来到这里的?” “” “呼” 听着他满腹疑问与不解,胡麻也沉沉的呼了口气,决定如实相告,低声道“我是通过一副画进来的,不食牛的门徒将其给了我,内有三关十二劫,我靠了转生者留下的密语,进入此间。” “我本来只是为了见一见前辈,也想顺道问几个问题,但似乎前辈,你的问题,好像比我的还多啊” “” “一副画?” 那激动的神像,被胡麻的话,拉回了现实,稍稍平静,努力的思索着“是了,那是师兄留下来的,他让我躲在了这里等着” 胡麻听着都不由微怔“师兄?” “呵,那是老夫” 那神像缓缓的开口,刚要说话,却又缓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在这世间呆的太久,连我说话,都变成了他们的模样,没什么老夫,只有我” “我代号大红袍,六十年前转生于这个世界不对,若我已沉睡了二十年,那我转生到此之时,已是八十年前了,伱说的画,则我师兄创立不食牛的时候,留下来的” “哦,或许对你应该说他的代号,他代号老君眉。” “” “你师兄创建了不食牛?” 胡麻心里,已是微微一惊“所以,你师兄就是那留下了不食牛门徒的大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 那神像听着这个名字,如此焦迫之时,居然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一勾,低低的发笑“既是转生者,还谈什么大贤良师?” “所谓大贤良师,不过是我们决定要做那件事情之后,借来的名号罢了,任是谁都可以自称为大贤良师,当然,老君眉确实是顶着这个名号,死在了上京的” “当然,我们也不好过,一行七人,虽然达成了目的,但也死的死,伤的伤,我也是肉身七魄被毁,三魂拆分,如今也只是一点因果魂留于此处,只是为了能与你们说一些话而已” “” “借来的名号?都可以自称为大贤良师?” 胡麻听了他这话,倒是心里一动,或许在转生者圈子里,仅是这句话,便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了。 “你” 也在他心里想着时,那神像似乎又忽地想到了什么,有些着急的看向了他,低声道“你你既是可以来到这里,想必,就是这一代转生者里,本事最大的一位了吧?” “” “啥玩意儿?” 胡麻听着这话都不由得怔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本事我是学了一点。” “但离你说的这个水平,还有着一点点的距离” “” 神像似乎有些焦急,道“可曾参透了归乡真谛?” 胡麻怔了下,道“没有。” “那” 神像道“以一敌国之术,修成了吧?百万阴兵,可曾炼好?” 胡麻一时间,觉得这个话题好像不太适合自己,慢慢道“起码对我来说,这些事情还是很难想象的” “那” 神像分明有点着急了,道“其他人呢?总有吧?” “或许有吧” 胡麻心里一边思量,一边慢慢的道“但我不知道,转生者之间的联系,并没有那么多。” “联系没有这么多” 只是照实回答,但胡麻这些话,却分明让这神像,或者说大红袍有些糊涂了,他良久,才低声道“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这二十年来,你们在做什么?” 对这个问题,胡麻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才慢慢的道“有人在苟起来,过小日子,有人在玩养成,有人在四下里惹祸。” “有人在这世界呆了快三十年,还在纠结这个世界是真是假的问题” “当然,也不是没有比较激进的,她们不仅影响了一州之地的江湖,把自己变成了江湖大佬,甚至还胆大包天,主动去接触那些堂官,如今,已经快要混到了小堂官的位子了” “” “啥” 那神像听他说着,都分明的有点懵,良久才颤声道“小堂官这狗都瞧不上的位子” “还需要混上去?” “” 胡麻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倒是这神像,自己先激动了起来,声音忽然越来越高,仿佛都在发颤“那合着,你们这二十年时间里,都没有做过?” “那现在的你们,与二十年前的我们,有什么不同?” “不对,二十年前我们没人会把小堂官这位子看在眼里!” “” 如果这样聊天,那就有些尴尬了啊 胡麻都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心里反应着,也想挽一点尊,便试探道“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十姓在上面压着,大家又都提防着第二次大清洗,哪里敢做什么出头的事?” “好歹搞明白上一次大清洗,是怎么被人发现的也好,偏又不知道,所以也只能” “” 说着,倒是心里忽然一动。 既遇到了上一代人,若是能问出来,上一代大清洗的原因是什么,也是极有价值的情报。 可还不等开口,这神像已经颤颤的接过了话茬“什么?” “十姓你们还没把十姓给灭了?” “” “卧槽” 胡麻都一下子有点精神了,想问问这大哥,不是你啥意思啊 “空了,所有的盘算都落空了,所有的计划,也都也都乱了套了” 但这神像已是不与他说话,声音里出现了无穷的懊恼“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子的?” “难道说,真的是天数有定,冥冥之中我们注定会输,否则明明当初一起计划好了的事情,怎么就一下子乱成了现在这样?” “你们你们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难不成当初所有的知情人,全都被杀了?也不对,既是不食牛留下来了,你们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 确实是出了问题 感觉到了这神像的奇怪变化,胡麻也已经收起了怪异的心思。 他能感觉到这神像的情绪变化,知道他心里很乱,自己心里同样也有很多疑惑,但却同时看到,那香炉里面的命香,本来就不多,如今也在快速的燃烧着,便只能集中起了精力,沉声道 “前辈,或许,如今倒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来到了这里,同样也有一些要紧的问题想要请教” “你们便是第一代转生者?” “你们这一代转生者,又遇着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引来了原住民的大清洗?” “转生者若是足够小心,又怎么会被原住民发觉?” “” 那神像却是苦笑“我们自然不是第一代,因为我们也是被人唤醒的” “若说起来,我们只是最倒楣的一代,是我们发现了太岁的秘密,也终于搞明白了转生者来到这个世界的责任” “只是,在此之前,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时,已经太迟了,哪怕扒了那个家伙的皮,也已于事无补,新的皇帝总会出现,一样会完成那个交易” “所以,所以我们才拼尽全力,试图再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啊” “这个世界,早晚是会出现皇帝的,皇帝出现的那一刻,便是灾难降临之时” “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让这个皇帝,成为我们的人,这或许还有一些希望,可是,可是如今既然二十年时间过去,你们却一点准备也没有,那又怎么可能争得过那些人?” “” “他们扒皇帝的皮是为了阻止一场交易?” “他们曾经做了一些事情,只是为了给我们留时间,但结果我们这一代的转生者,甚至不知道这些事情?” 胡麻听着,已经有些心绪起伏,只觉无数的信息,尽皆涌入了脑海,甚至一时无法反应得过来,只能将这位转生者说的话强行记住,离开之后,再慢慢分析消化。 “你所说的转生者的责任是什么?皇帝一旦出现那灾难又是什么?” 他知道到了关键时候,每一个问题都是极为重要的,而自己,则需要将最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问出来“以及” “当初,你们是如何被发现的?” 本章完 第436章 最后信息 时间紧迫,也只能问出这些问题。 原本转生者见了面,都要套套近乎,介绍介绍自己,报一下来历与诉求,有时候还得彼此的小小算计一下,摸摸对方深浅,再考虑要不要交换情报,或是合作干上一票的 但如今,却是顾不上了,胡麻大声问着,只想在对方命香烧完之前,多得到一些答案。 而他如今能想到的,对转生者来说最重要的,也就是这几个秘密了。 为此甚至没有询问能否看出自己身上的某些问题 而他声音一大,却也提醒了这神像,如今这神像,或者说,代号大红袍的转生者,似乎被如今这个局面打击的有些厉害。 兴许就是那种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自己为了她挨了流氓三刀的老婆已经嫁人了,儿子变成了小混混,闺女在天上人间上班还自得其乐的感觉。 情绪激动之下,就连命香烧也比平时快了,但胡麻的话,却也忽然使得他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哪怕受打击再严重,也已于事无补,如今只能趁了最后的时间,留下最有用的信息。 神像的胸膛之中,居然有沉闷的气流交织声,仿佛他在努力的呼吸,让自己冷静。 当然只是一种习惯性动作,如今的他介于生死之间,没有呼吸之能,但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仔细想着胡麻的问题,声音却也分明的有些崩不住了。 而他强迫了自己冷静下来,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就不能问出一个我可以用简单言语回答你的问题?” 紧接着便是第二句话“那群狗逼王八蛋,用石砣称出了这个天下的重量,准备打包卖掉了呀” “而我们转生者,转生者就是太岁的心魔,只有我们能阻止它” “所以胡家的镇祟府,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带头在石亭里面商量出了对付我们的计划,可他们不懂,若是连我们都” “卧槽!” “” 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时间不多,急切的想要留下答应,但是说着说着,却是忽然惊的骂了一声,忽然之间的转变,就连胡麻也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旋即便感觉到了那神像的眼睛里面,竟似燃烧着他最后的精力,仿佛仅剩的一些道行,皆于此时迸发了出来“大胆!” 厉声出声,颜色俱厉,就连胡麻,也一时只觉得神魂颤栗。 这种感觉,便与孤魂野鬼遇了堂上客的威严时一般,对方眼色凶些,自己便魂飞魄散了。 而这神像,却不仅是喝厉而已。 就在他试图留下最重要的消息,胡麻也集中了全部精力听着时,无论是他,还是胡麻,居然都没有察觉到,就在胡麻的肩膀上,正有一颗蛇一样的脖子,慢慢的伸了出来。 它也生着一张胡麻的脸,只是模样说不出来的邪异。 仿佛是听得入神,又或是太过关切,才从胡麻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听得异常认真。 这诡异的一幕,不仅是神像吓了一跳,胡麻眼角一下子瞥见,也顿时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东西?刚刚的对话它全部听到了?” 正心里急急想着时,便见到神像暴怒声中,居然猛得挺起了身子,巨大的手掌轰隆抬起,几乎铺天盖地一般,狠狠的向着胡麻砸落了下来。 他分明已经认定了胡麻也有嫌疑,竟是动了要直接将胡麻也一巴掌拍死的想法。 而迎着他那凶狂四溢的脸,胡麻都懵在了当场。 面对着他这层次的杀气,自己没有半点对抗的能力,但神魂却是自生感应,忽地阴风四溢,滚荡上前,却是早先食气入门带来的好处,本能间与这一掌相抗。 只是双方相较,差距实在太远,这一掌的余威便能将胡麻身上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阴风震散,但也没想到,那神像感应到了这一点阴风,却也忽地心里一跳,出手之时,已慢了数分。 “唰!” 那一条生长着胡麻五官的蛇,一见神像暴吼,立时嗖得一声,躲进了胡麻的身体里。 如今胡麻本是以神魂的状态存在,自我感应灵敏,但它这一躲了进来,居然连它躲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可也就在这时,神像一掌拍来,却也临时改变了主意,忽地变拍为握,手掌直接握住了胡麻的胳膊,下一刻,胡麻只觉这条手臂火辣滚烫,仿佛被烙铁给圈住了。 最关键的是,这条手臂里面,分明便有什么东西,左冲右突,似乎想逃出来。 “大威天公将军印?” 神像手掌收回,但胡麻的胳膊上,却已经留下了一个硕大的黑色手印,只见到这神像的脸上,居然像是露出了无比惊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惊讶,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不是死了吗?” “死了?” 胡麻都心里一惊,突地想到,难道他是看出了我是从死人复活过来的? 但紧接着,这神像看到了胡麻脸上的惊愕,也立时改了口,沉声道“我明白了,你真的解决了那个问题,那还有机会” 还不等胡麻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努力的向了胡麻逼近,沉声道“你神魂里被人动了手脚,我已经帮你封印在了你胳膊里,它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千万不能被它逃掉” “天公将军印关窍在于反噬太强,需以官身压住,没有官身,便要去找可以增加自身命数重量之物才能修成” “” 接连两句话,都太过突兀,又忽地点到了功法之上,胡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心里突突的跳。 “去唤醒石马,取出我们留在不食牛里的东西,以大贤良师的身份,去召集所有转生者,登上皇位的一定要是我们的人,或许还会有一丝的希望” “我知道你还有疑问,但去找铁观音吧” “她是最后帮我们守着的人,当初我们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计划,都可以去问她” “若是,若是” “” 而这神像,经得这一暴怒出手,也分明的气力将将耗尽,那命香甚至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了一缕烟气,袅袅上升,盘绕在了他的脸上,也听到他所有的力气,都化作了最后的一句话 “若是那些家伙不听伱的,便告诉他们” “别特么浪了,老家已经被偷了” “” “” 轰隆一声,硝烟散去,那巨大的神像,伸出来的手臂,尚未收回,便已无力垂落。 他的身体,也从一开始的垂首而坐,变成了半俯卧的状态。 最后一缕烟气散尽,本命灵庙里面,也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灰尘,缓缓的飘落下来,胡麻怔怔的站在原地,竟是一时不知道他最后脸色大变是为了什么。 更是有些不太明白他最后说出来的自己已死指的是什么,甚至不确定那两句话,是对谁说的,只是感觉他在说完那两句话,神情仿佛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立时托付了自己一些秘密。 可愈是朝了那个方向想,便愈是感觉怪异,只是感觉到左臂的火烫感觉还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乱钻。 他低头看去,便看到了那处皮肤自己的身体里钻出来,逃走似的。 只是那黑色迹象,控制住了它,而它也仿佛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忽然便缩了回去,消失不见,只是胡麻能感觉到,它仍然在这条左臂上。 或许这就是孟家藏在了自己身体里的祸端? 但胡麻甚至有些顾不上他了,心里只是想着这位代号大红袍的人最后给自己留下来的那几句信息 “召集所有的转生者?” “寻找铁观音这也是一位转生者的代号?” “最后的那句老家已经被偷了,这又是什么怪话?” “” 他静静的站在了这破烂的本命灵庙里头,一时只觉得,脑袋仿佛已被信息填满。 正自迷糊之间,却是忽然感觉到脑袋上一阵冰冷,顿时打了个寒颤,心里一惊,忽地睁开了眼来,便发现自己如今正坐在了画前。 刚刚的本命灵庙,对话,皆如同一场梦,而这场梦忽然之间醒来,便是因为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小红棠端了一个盆,站在不远处,伸着脑袋小心的打量着自己。 “你” 胡麻都结巴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你浇我做什么?” “着” 小红棠指着胡麻的左臂,呆呆道“着火了” “嗯?” 胡麻立时转头看去,便见自己左臂,袖子已经被烧掉了,肉眼可见,一个隐约呈现了巨大五指形状的痕迹,深深的烙印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依惜是那神像刚刚握过的地方。 神魂受到了影响,便也作用到了自己的肉身上,甚至连衣服都烧着了? 胡麻深深呼了口气,不能怪小红棠什么,她见自己着了火,把盆水浇下来,是很合理的。 本章完 第437章 妖尸难缠 “所以,我们在场这么多人,不是各门道里的大师傅,便是帮派里面有见识的,如今商量了这么大半天,却是连个对付这妖尸的办法都商量不出来?” 而在胡麻独自观画,却意外见着了转生者前辈大红袍时,石马镇子客店之中,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却也正皱起了眉头,冷声道 “如今天色已明,那妖尸自是不敢作祟,但天黑之后呢?” “却又怎样,再让它害了几十条人命,然后大摇大摆的逃走了不成?” “” 此时的她,分明便是心绪不佳,一张俏脸,都已经拉了下来,如今这镇子里因了妖尸作祟,已让她焦头烂额了。 “仙姑,不是我等推托,实在是此妖物与众不同啊” 旁边一声苦笑响起,却是那位乌姥姥的干女婿,姓傅的负灵男子“若说妖尸作祟,也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模样,一种是养尸地里出来的,七魄被封,无法散于天地,此为怨尸,又称旱骨。” “再是太阴炼形,以妖邪之术,炼成人形兵器,此乃金甲尸。又有机缘巧合,死人被渡了阳气,借人之生气而尸变,是为行尸。” “又有殡而不葬者,死人不入土为安,又遭惊雷或大肚猫跳过尸体,引发尸变,此为惊尸。” “以上种种,皆有相应治法,或以黑狗血,或是黑驴蹄,或是洒糯米,或是以桃木剑贯胸,或是栛枝柴给它烧了,都是瞧着厉害,但整治起来也不算有什么难处的” “但最棘手的,却还是一种,本就是邪物入体才成了气候,这种邪尸,最难寻根,害起人来不同,要治起来,便也很难寻得对症之药” “” 一番卖弄,引得旁边那个身强力健的女仆对他刮目相看,他便也面上有光,愈发起了精神,微笑道 “咱们昨天夜里遇着的这个,便是杀而不死,镇而不休,骨头都打散了,也能直挺挺的爬起来,继续朝了人亮爪子。” “其最厉害处便是一口尸气喷吐,便有驱使冤魂之能,最关键是能隔空吸血,防不胜防,其血污弥漫一方,又能污人法宝,简直邪门到了极点。” “与其说是妖尸,倒不如说是某种不知来历的邪祟。” “以我看,对上了它,咱们这些门道里的人,却都得算是外行,想要治他,非得是淮南炼尸柳家的人才行,当然这也只是说说。” “淮南离此何止千里,柳家人又脾气古怪,咱们平时天天骂人家是歪门邪道,真要请,人家也不一定来由此也可见,门道里的都是本事,没有高下之别,莫要心存轻视” “” “得得得” 旁边众人听着都不耐烦了,人家柳家虽然是歪门邪道,好歹是有真本事的,你个娶了鬼妻不说,还打着鬼丈母娘名头出来跑江湖的又掺和什么? 自己也知道自己在江湖上不太受人待见,见着人便要说什么本事就是本事,不许别人取笑。 “那小管事呢?” 没人理这位傅公子的卖弄,直接便有人打断了他的话茬,道“早先看他一巴掌打倒了妖尸,莫非他还有什么办法?何不快点将他请过来,也好问问门道?” 一听这话,众人便都跟着点头。 虽然昨天夜里混乱,但却也知道,那妖尸凶横,全是靠了孙老爷子、汤坛主以及红灯会小管事三人联手,才压住了它的。 尤其是那小管事,最后一掌,声势颇大,一巴掌将妖尸拍了个跟头,然后就跳着走了,可见他的法门,似乎比孙老爷子与汤坛主都更能治那妖尸,直接请他来,不比在这里空说的好? 什么小管事不小管事,人家没有名姓的吗? 一提到这茬,妙善仙姑却不由皱起了眉头那胡他叫什么来着? 那姓胡的小管事,以及这妖尸,各种情况,自己都是理解的,却是知晓根本不能指望着他了。 这妖尸的来历,她已知道了。 红灯会的那位老供奉,还有孙老爷子,在刚刚就私底下找过自己,那老供奉早就认了出来,这妖尸便是庄二昌的弟子,而且话里话外,对一钱教颇多指责,甚至还想要陪偿。 说什么都是一钱教暗中收拢了庄二昌,所以庄二昌想私底下将矿脉出卖给一钱教,才做出了这等蠢事,将大活人封进了矿脉里面,出了这等邪事。 所谓背不背叛之类的话,都是江湖人,就不提了,但这妖尸成了气候,四下害人,一钱教却是推托不了这个责任。 一番理直气壮的话连孙老爷子都被说的愧疚了,悄悄的答应了他再往血食矿上补点粮食,但妙善仙姑却一下子被说得懵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事一开始自己甚至都不知道,那庄二昌算起来也还不是一钱教的人呢,只是自己要办大事,确实授予了诸位法王与亲信要多作准备的命令罢了。 但既然都要多做准备,当然事情也多,自己可没功夫挨个了问。 孙老爷子与法王去矿上办事便是如此,因为他们两个心里也没谱,不确定是不是那传说中可以号令阴军的宝贝,都没有跟自己细说,事后出了意外,才来告诉了自己。 如今怎么成了,前后都是自己的锅? 反正妙善仙姑是不想认这个账的,对于老算盘的索赔,坚决不认 最多也只答应给他几枚血食丸,还是瞧在了那矿上的小管事面子上! 当然,私底下是私底下的,这事明面上却是不好说,不然都知道了这妖尸与一钱教有关,那这次的灯火福会还办不办了,名声都彻底的毁了呀 而那小管事打跑了妖尸的缘故,更没有一个比她更懂的。 那可不是什么小管事的本事,那是大威天公将军印的威力,天公将军印,食气修法,最为强横,但对自身反噬也烈,每多使一次,自身命数便要被压弱一分,神仙都难救。 自己已经让他去洗掉这一身法门,当然也就不能指望人家再过来给拼命了。 于是心里想着这些,却也只能皱起了眉头,道“我已问过他了,他能击退妖尸,也是偶然,其实是那妖尸受创不浅,恰又吃了个亏,所以逃掉了而已。” “但大家又何必如此胆小?前一夜,只是事发突然,我们没有准备,才教那行子闯了进来,害了人。” “如今咱们场间这么多高人,任何一个到了外面,都是响当当的字号,大家一起出主意,难道连具妖尸都收拾不了?” “传了出去,我一钱教还谈什么大福大德,神仙降世,拯救黎民?” “” 这话一说,众人倒顿时安静了,旁边的白扇子也适时的跟着插口道“教主说的不错,这一大早,我便已经派出了符甲兵,去外寻踪追这妖尸。” “若是能在白天寻着了他,借着这大日头,一把火就给它烧没了,再大本事,还作什么祟?” “哪怕退一步讲,就算找不到它,只要我们做好了准备,引它入瓮,也有底气跟它斗上一斗,不会再让它害人了。” “昨天夜里,大家也都瞧见了,这行子最诡异的地方,便在于可以驱使冤魂,污人法宝,但妖尸不好治,难道冤魂我们还治不了了?” “咱们一钱教可是有堂上四大神灵相护,再有麻烦,便直接调动符甲军,牢牢守在镇子各处,再请下法旨来镇他这一身的阴气与冤鬼,何愁治不住这玩意儿?” “” “” 听了他们一说,众人脸色,才都略和缓些。 说白了,他们连这妖尸当夜会不会来,都不确定,只是先头一天,闹得动静太大,人人心里没底。 这会子镇子上不知多少门徒伙计,自家的人,都在等着他们一声令下呢,真要是没有把握护住了人,那便要趁了白天,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如今也算是说出了点章程,便准备要散去,该补觉补觉,该磨刀磨刀。 “不好了,出事啦” 但人还没有回到房间,便又忽地听到外面镇子里,响起了声声惊慌叫喊,在场诸人皆是一惊,对视一眼,忽地抢身,纷纷冲到了客店外面的街道上来。 远远看去,便见镇子外面,一群人狼狈恐慌,推车拉马,逃了出来,一个个脸色发白,口中发出了慌乱的叫喊。 “怎么回事?” 众人皆赶到了他们身前,立时大喝,命他们好好说,同时向了他们车上一看,却是脸色微惊,赫然看到,这车上都是受伤之人,鲜血淋漓,有的肢体,都被撕扯掉了。 是那行子又回来了?不对,这是大白天,那妖尸再厉害,还能连日头都不害怕了? 一下子看得人人心惊,却听那逃了回来的人群里,有人喊着“毁啦,这次全毁啦,有妖邪在外面封了路,咱们出不去啦” “什么鬼?” 听得这话,人人都吃了一惊,一种不妙的预感,从心底生了出来。 本章完 第438章 大堂官 细细看去,便见这些逃回来的人,皆是商贾之流,其中也夹杂着一些逃窜到了这里安身的三教九流,地痞恶盗。 昨夜镇子上闹了妖尸,死了几十口子人,自然人心惶惶,不知多少人急着要逃走。 虽然一钱教众人都赶了过来,极力安抚,当然也不可能劝住所有人,那些跟了大人物过来的还好,便如孙家商号里的人,虽然害怕,但也要等孙老爷子发了话才敢走。 但这些本来就是扎堆过来的乌合之众,却哪里理会,还是觉得保命要紧,天才刚刚亮时,便已经纷纷收拾了行李,向了镇子外面跑了。 但也就是这些人,一下子又遭了灾,这会子正纷纷跪在了街道上哭诉“我们才刚出了镇子,顺了山路,出去不到二十里,便见到前面有一层层的白雾,雾里面,大白天的,倒听见鬼哭。” “这动静吓人啊,我们要回来,但也有胆子大的,觉得有塘灰护体,便要闯过去,却不料,便是这一闯,那可就麻烦啦,胳膊腿儿的,都掉下来啦” “我们害怕,就赶紧回来啦” “” “” 听着他们的讲述,在场众人却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明究里,心里倒隐隐起了猜测“究竟是他们倒楣,遇着了山里的邪乎事,还是” 石马镇子在山里,这一带有一钱教的坛镇着,自是无妨,但离了镇子二十里,会不会有什么妖祟祸害人就不一定了,毕竟山里阴阳混肴,可不是什么地方白天都安全的。 但正当他们准备细问之时,却又听得,镇子另外一端也传来了喧哗争执之声。 众人慌忙迎去,便见也是一帮子浑身上下如血葫芦般的人,忙不迭的赶了回来,大哭大喊,只说往那头走,也遇着了诡异的东西封路,同行的人已被吃了两个。 “左右两端出了镇子的人,都遇着了邪乎事,那岂不是” 众人听着这些话,心时已是不由得不惊,就连一钱教教主,也忽地反应过来,深深的向白扇子看了一眼。 白扇子立时明白,忙从袖子里面,滑出来了一个铜制的哨子,叼在嘴里,用力的一吹。 周围的人,却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但这是把戏门里的一件小玩意儿,在场的人听不见,可那些被派了出去的符甲军,便能够听见,立时就会向镇子里面递回如今外面情况的消息来。 若是镇子外面,出了这么多的古怪,符甲军人数不少,不可能毫不察觉。 只是,哨子吹响了半天这白扇子也爬到了屋顶上,用扇子轻轻向了耳朵里扇着风,但等候良久,却是脸色也渐渐的发白,仿佛没有听到任何符甲军的动静。 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向了一钱教教主缓缓摇头,但到了嘴边的话却咽了回来,毕竟旁边这么多的人都看着呢。 一钱教教主自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生起了一层寒霜,甚至心底都有些难以置信 那些符甲军,皆是一钱教里最忠心的教众挑选出来的,平时只是教众,但到了事上,发了符甲,拿上家伙,便是兵了,而且每人都得到了堂上神灵的庇佑,身上又有对付邪门东西物件。 就连身手,也是守岁人仔细调教过的,无论把式,还是弓箭,骑马,都极为熟练,无论遇着了任何事,也都能及时传递消失回来。 但如今,在众人皆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一下子没了动静? 这根本已经是无法想象的怪异。 而见着了白扇子与一钱教教主的反应,离得远些的人还不知情,但近处的众人,却是都忽然明白了过来对视一眼,都可见彼此脸上的惊疑与担忧。 “坏了,一钱教这是碰上大事了呀” “昨天夜里妖尸闹祟,就透着一股子邪乎,如今又忽地遇着了这等古怪,难不成,背后本身就是有人指使,也是因为有人使了手脚,那妖尸才会如此邪异,不好对付?” “” “” 眼见得场面已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里面,气氛愈拖,愈是让人心底难挨,一钱教教主也忽地发出了一声冷笑“很好,这倒好办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事的邪门,但面上却故意作出了满不在乎的平静,冷笑道“咱们一钱教的这场灯火福会,本来就担心不够热闹,现在瞧着,倒是有好朋友跟着过来观礼了。” “但过来观礼,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已是无礼,居然又大了胆子,封我们的镇子” “呵呵,他们难道不知,这是咱们一钱教的总坛,坛上供奉了护法神的?” “” “嗯?” 旁边的白扇子闻言顿时一怔,他正心里焦急着,寻思该派谁去打探一番,但连想了几个人选,都不合适。 几位法王,自是不行,手底下的亲兵,也不行,自己,当然更不行思来想去,还是说动几位守岁人过去跑一趟最合适,却没想到教主忽然提起了坛上护法神,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这 合适? 念头尚未转过,便见那一钱教教主,冷哼一声,骤然下令“来人,速去请来几位法王,我们便在人前开坛,请下护法神来,帮咱们到外面去看上一看。” “我倒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妖祟,如此大胆,敢在我一钱教总坛作乱!” “” 大声喝声,当即有亲近教众,立时过去传令。 不多一刻,正分散在了这镇子各个位置,安抚教众及镇上百姓的法王,也都得到了消息,顿时感觉事态不小,忙忙准备。 客店里面聚集了起来议事的众人,本来都要散去了,如今心里一慌,便也都在这里守着。 不多一会,便听见镇子深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响动,唢呐声高高扬起,盘旋在了整个镇子上面,镇子里的百姓,也都听到了动静,纷纷跑了过来看,一时间倒是异常的热闹。 远远的,便见一片花花绿绿,待到人群分开,便见是赤精着上身的壮汉,抬了几顶轿子过来,法王已皆换上了烧香人的奇异服饰,双手持着香,跟在轿子身边。 这几顶轿子上,有九天莲花圣圣,也有大福德财佑神尊,有姻缘司掌多子多命神,也有赌运享通大杀四方神。 这镇子上的百姓,以及无数的商贾,远远的瞧见了神像过来,便一个个顿时激动无比,纷纷的向了轿子上的神像跪了下来磕头,还有将大把铜钱,向了轿子上面洒过去的。 门道里的众人,也都微微靠后,其实他们听见了这一钱教的诸位护法神灵的名字,都难免有点尴尬,但百姓们却是深信不已的。 而且,这些名字,也不是一钱教定的。 据说这些名字,都是不食牛里传下来的,不食牛里面似乎有人专门取这样的名字,而且非常好用,一报出名号来,便能引来无数的香火加身。 四顶轿子,皆被抬到了中间,上面端坐的神像,一个个的皆是披红挂彩,眉眼慈悲,分别背靠着,坐在了镇子中间的法坛四周,仿佛面带微笑,注视着周围纷纷磕头不已的百姓。 而一钱教里,一行八位法王,便都率了座下的弟子,打扮起来,向了各自侍奉的神明磕头,然后便抬臂曲腿,跳起了傩舞。 口中念诵,连跳带舞,动作也愈快,周围的锣鼓锁呐,也愈发响亮,诸般声音混在一处,仿佛无形威压,便是连周围磕头的百姓们,都不敢抬起头来了。 却也就在高处,领首的八位法王,忽地同时向空中一伸胳膊,所有锣鼓锁呐,顿时不闻半点声响,四下里也无人敢说声,一片安静。 旁边的徒弟,纷纷捧了托盘,将东西送到了法王面前。 这几位法王便各自拿下了托盘上的东西,却有的是一把纸钱,用力向了前方一洒,有的是一只公鸡,直接拎在手里,挥刀抹了鸡脖子,也有的是一柄短刀,他伸出舌头,在舌头上割了一刀。 各种动作一起,纷纷向了镇子的四面八方施法,瞬间周围起风,坛上烧着的香阵,一下子烟气飘飘,径直向了镇子四面八方的林子里去了。 “呼!” 但也只等了不过数息功夫,忽然之间,四面八方的林子里,忽地有沉重的阴风倒卷了回来。 “喀喀” 下一刻,有人惊恐的看到,那守在坛边,轿子上面的神像,无论是木制,还是纸扎,或是泥塑,竟是纷纷出现了大块的裂痕,眼眶里有乌黑的鲜血流了出来,旋即整个被撕碎。 神像里面,赫然有东西窜了出来,缩成一团,细看去,既有狐狸,又有刺猥,还有蛇,有鹿,但却都已经死了。 “这这” 瞥见了这一幕,已是人人胆战心惊,然后就只觉头顶之上,阴云汇聚,便是连日头都遮住了,远远的阴风吹进了镇子。 隐约间,可见阴风里,竟有身穿白色袍子的小鬼,飘飘荡荡而来,手里拿着一道敕旨,尖细的声音,悠然叫喊“西岭捉刀大堂官铁骏敕旨” “今有一钱教蛊惑黎民,聚众造反,愚夫莽汉不辩良恶,按律执刀枭首,三日之内,入镇奉刑,男女老弱,一个不留!” 本章完 第439章 快跑啊 “事态还真有些严重啊” 徐徐吐了口气,胡麻倒是没有怪小红棠忽地将自己唤醒,而是默默的在心里梳理了一下刚刚得到的信息,倒是隐约生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上京大祭,第一次清洗,看样子远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表面上看,那次大清洗只是上一代转生者太过张扬,惹来祸端,也把其他转生者吓得老实了许多,但现在看,竟又仿佛与转生者们争天命,屠太岁的目标有关” “只是,这么重要的目标与付出那么多代价争来的机会,为何却出现了如此严重的信息断层,就连我,也是从山君听闻?” “” 若只是自己不知道,那其实是合理的,毕竟自己只是新人,一共才过来了不到三年时间,迄今为止,见到过的转生者,也才只是刚刚过了十指之数。 但是白葡萄酒小姐与红葡萄酒小姐这样的老资历转生者,也全然不知,便有些怪异了。 尤其二锅头这样的老油子,他可是曾经与上一代转生者打过交道的啊 别的不说,若是他知道事情如此紧迫,断然不可能躲起来悠哉悠哉的玩养成,还说什么转生者到了这一世,生活与享乐才是最重要的话。 那么,事情便有些可怕了。 愈是想着,心里倒愈发觉得沉甸甸的,隐约有些恐慌,并很快便有了决断“这件事不能拖着,甚至不是我一个人能扛的。” “当务至极,得赶紧回明州去,与白葡萄酒小姐和二锅头老兄好好聊一聊这些事情。” “或许,这真是影响转生者生死存亡的大事啊” “” 也正在他心里快速的想着这些,却是又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子神秘的颤栗,隐约间耳中倒仿佛听到了某种怪异的恐慌与痛哭之声,整个人也顿时从深沉的思索中惊醒了过来。 看向屋外,便见到,连那一株遮住了整个院子的大树,都在簇簇作响,仿佛颤栗,树上的枝条,也不知受到了什么影响,正纷纷的坠落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胡麻皱眉头抬头,便见小红棠也趴到了窗口,瞪着眼睛看向了外面,两只小拳头紧紧的握着,说道“外面,有坏蛋!” “嗯?” 胡麻自是感觉到镇子里面,似乎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小红棠的表现却让他有些奇怪“小红棠天性善良,除了喜欢吃点血食,殴打个小鬼之类的,没有别的毛病,为何会说外面有坏蛋?” 这么强烈的情绪用词她可是很少用的啊,是因为外面有什么她讨厌的东西? 正疑虑间,却是又忽然听到,自己所在的墙壁后面,响起了老算盘紧张的声音“小管事,小管事,你是不是就在这里?” 胡麻吁了口气,听出了老算盘的声音,是从屋子后面传来的,而这屋子后面,倒是有一扇小窗,便拖了一张太师椅过来,站到了上去,通了小窗向外瞧。 果然看到,宅邸的后面石板小巷里,老算盘手里拿着罗盘,还牵着驴,旁边跟着无精打采的马爷,正伸长了脑袋寻摸着,小声呼喊。 便道“你怎么来了?” 老算盘吃了一惊,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小窗后面胡麻的脸,顿时慌道“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那一钱教的教主,把伱扣在这里了?” “” “也不是扣” 胡麻道“她把我锁屋里了我也刚好学点东西,刚刚是什么动静?” “她锁你?” 老算盘都呆了一下,道“看着这小神婆一脸的清心寡欲,原来是喜欢你这种小白脸不对,这会不该讨论这个,你也别问了,咱们快跑。” “跑?” 胡麻有些意外“你给人惹祸了?” “我能惹什么祸,最多坑她两颗血食丸补补身子” 老算盘急道“是她们自己惹祸了,你看我之前就说吧,这一钱教如此嚣张,早晚会惹麻烦,现在可不就是?” “西岭的捉刀大堂官铁骏新自带人来灭他们了,已经封了镇子,三天之内便要直接打进来了。” “咱们再不跑,怕是没有机会跑了” “” “西岭大堂官?” 胡麻冷不丁听了这个名字,却也是心里一惊,怎么就惹来了大堂官? 自己在这江湖上混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传说中的大堂官呢! 一时心里竟又是觉得果不其然,又是觉得吃惊。 果不其然是在于,如今上面没有皇帝,各地官府也都尽可能的低调,藏起身形,各自为政,等代时机,但是天下却一直没有乱,便是因为十姓在压着各地的乱势。 早先往安州去,路上遇着一个匪窝,便是因为太能闹腾,直接被人杀光了,而这一钱教,直接公然驱逐官府,收税纳粮,打造兵甲,可比那匪窝还要厉害,引来大堂官本就是早晚的事情。 而吃惊则是在于,如今各地造反苗头都出现了,一钱教这点子声势,还不至于引来了大堂官吧? 大堂官可不是好相与的,十姓暗中维持天下秩序,其实更重要的,便是管着这门道里的人,而其凭依,便是各自手底下的捉刀问事,说理分香四大堂官,如同四大护法。 四大堂官手底下,又有着无数小堂官,小堂官手底下,又有无数执事跑腿,说白了,这些执事跑腿,才是真正用来干活的。 便如明州府,明义上红灯娘娘是一霸,但实际上,梅花巷子才是最有本事的,但就算梅花巷子,也只是一个分香小堂官,管着明州府城,就够了。 但如今,一钱教引来的,居然是大堂官?而且,是专门杀人的捉刀? 而想着这些时,也考虑到了走不走的问题。 若是在看这幅画前,胡麻当然会毫不犹豫的决定,毕竟自己如今只是为了求法,没打算跟着一钱教造反,但如今却是心里微生迟疑。 不食牛是大贤良师,或者说,是那些以大良贤师名号行动的上一代转生者们留下来的遗产,内中定然藏着许多对转生者关系甚大的秘密,这条线索可不能轻易的就放弃了。 在听了大红袍给自己的交待之后,如何从不食牛这里获得更多信息才是最要紧的。 边想边道“现在到什么程度了?对方已经封了镇子?” “那你要怎么走?” “” “你背我啊” 老算盘急着,脸都贴到了墙上,道“外面封的可厉害了,那些想逃出去的,都死伤惨重,估计也只有你们守岁人跑的快,撒丫子跑,还能有一线生机” “?” 胡麻听了这话,都差点被气笑了,摇了摇头,道“我才多大点本事,自己跑都有些吃力,再背着你可就够呛了” “啊哟” 老算盘一下子吓得够呛,失声道“小管事可别这么不讲义气,自己跑了哇” 胡麻长吁了口气,道“那你也不必慌,这不是还有三天时间么?我刚刚在学一些东西,等我去见了那位一钱教的教主,问清楚了事情之后,再作打算。” 说着,便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转头走向门前,正要推开门来,却又心里微微一怔,看向了墙上那副画脑海中闪过了大红袍给自己的叮嘱,说要让自己拿什么信物来着 但刚刚自己被小红棠一盆水泼醒,没来得及看那本命灵庙里有什么信物,若真是很重要,怕是还要再往这庙里去一趟。 既是如此 他心里做了决定,走了回来,伸手向那画上拿去,在这一刻心情倒是有些微妙,似乎拿了这幅画,便等于接受了上代转生者留下来的一些因果似的。 但焦急之际,无暇矫情,他还是直接伸手,将这副画取了下来,轻轻卷起,塞进了小红棠的篮子里。 有种微妙的变化,在他摘下了这副画的一刻生出,在胡麻这里,表现的并不明显,他只是摘了一副画,并没有产生一些别的什么感受。 但在这个世界上,其他很多的地方,有的是某个乡野草屋里面,有些是城里的高堂大院,有些是装满了兵甲的库房,有些是已经长了草的坟头里面,睡着枯骨的棺材。 很多同样的画,便分别留在这些地方,掌握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些已经很久未见天日,却皆在这一刻,忽地生出灵光,也瞬间惊到了许多不食牛门徒。 “收好,这副画很重要的。” 胡麻叮嘱了小红棠还替她把篮子上面的布好好的遮了一下,这才深呼了口气,一脚便把那上了锁的门踹开了。 “喂,你还去见那娘们干什么呀,跑啊” 屋子后面的老算盘则是听着胡麻的脚步离墙越来越远,着急叫了起来“再不跑,怕是咱们也要被当成了造反之人啦,你我倒了楣不算啥,你不能连累了咱们那老实巴交的红灯娘娘啊” 喊着不见胡麻搭理,他也只能气的跺脚,有些尴尬的看向了那匹马,道“他不听劝,你看” 那匹马深深呼了口气,更不理他,只是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老算盘都一下子急了眼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本章完 第440章 赶紧摇人 “大大堂官?” 而在胡麻拿上了画出门之时,石马镇子客店里面,也已乱作了一团,不仅是那些跪拜的百姓,瞠目结舌,就连过来商谈要事的诸位门道里高人,也都慌了神。 “来的是那西岭的守岁大堂官铁骏?” “妈诶,此人我可是听过,最是心狠手辣,他平时不管事,但只要被他盯上的,便没有不杀绝满门的。” “只是,只是这人向来在西岭之北的禹州府活动,如今怎么要巴巴的横跨数府之地,专门过来找我们这些人的麻烦?” “早先一钱教将总坛设在这里,甚至藏在了山中,不就是因为这一带恰是几位大堂官的疏漏之处?而且,而且如今这天下准备造反的人多了去了,官府都在纵容,他怎会挑中我们?” “” 毫无疑问,哪怕是真的已经在准备造反,甚至因了这驱逐官府的举动,事实上已经形成了造反,但在场的人,也没有想到大堂官会找上门来! 最恐怖的是,人家一来,连声招呼都没有打,便直接封了镇子,甚至连一钱教供奉的四位护坛神明都给杀了,这难以理解的实力差距,已让任何人都感觉压抑至极。 “为何会找上我们?” 一片惊惶里,倒是那位一钱教的教主,妙善仙姑,忽然淡淡笑了笑,道“那自是因为我们不食牛了” “别人造反,他们可以不管,但既是有不食牛的人掺与其中,他们便会紧张,况且,天底下各门甚多,但把他们守岁门道里的入府法门随便教给旁人的,也就只有我们不食牛了不是?” “只是,毕竟我们还不算正式起事,他这么着急找上门来,倒也让我有些意外” “” “那这” 一句话却是说得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倒隐约出现了两种反应。 普通教众,只知一钱教,不知不食牛这会子一听,心里糊涂,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跳进了大坑。 倒是其他一些人,便如孙老爷子,大善宝的老坛主等人,他们反而早就知道一钱教背后是不食牛的人,否则的话,以他们的身家,断不会将宝押在一钱教这等小势力上。 再就是,不食牛的师兄们心大,不在乎门道传承,各门道的本事,只要自己会,又看别人对了眼,便舍得传授出去。 但因为不食牛的祖师爷,据传就是守岁出身,所以不食牛对守岁门道懂得最多,传出去的也多是守岁的法,倒更与这守岁门道,形成了微妙的关系了。 但是理解归理解,眼见得大堂官来了,心里也同样紧张,倒是一个个都将目光投到了妙善仙姑的身上来了。 “怎么?” 刚刚也脸色难看的妙善仙姑,似乎过了这么一会,倒是略略反应了过来,淡淡道“你们都害怕了不成?我们是要做大事的,邀请诸位,也没有掩饰过这件事。” “本身就是为了造反,那只是驱逐不管事的官府,打发几个吃空饷的衙差,能算造反了?” “不!” “造反,造的就是这皇帝老儿的反,那这大堂官来了又能怎样?退一步讲,便是守岁的四大堂官一起来了又怎样,十姓来了又怎样?” “没这准备,咱们这大事,还做不成哩!” “” “啊?” 在场众人,倒是没想到,这位妙善仙姑,口气居然这么硬,明明刚刚看到了几位护法神明,同时被反噬而死时,她也脸色惨白,手掌哆嗦来着。 尤其是,坛上神明都被杀了,毁了真身,如今大军压境,口吻再硬气,又还能有什么用? 堂上客一死,人心都散了啊 “上坛主,劳你驾,把这几位坛上客的尸身收殓一下,虽然皆是妖类,但在我们教里,也曾护佑了不少百姓。” 在这一片人心惶惶里,妙善仙姑的脸色,看起来居然非常的平静,淡淡道“诸位也不必慌,教内之事,别个不懂,门道里的人清楚,他们虽害了几位护法神灵,却也未伤我教本源。” “你们且帮我安抚教众,我也需要,去坛上磕几个头。” “这大堂官来了便是来了,也没什么可怕,正赶上我教灯火福会,他要等三天,那便正好在三天之后,好好的跟他斗一斗法。” “” 说着话时,拂尘一摆,居然转身便走,倒像是把这烂摊子,一下子都给丢在了这里一样,却使得孙老爷子等人,皆面色惶急,一肚子话,想说又不好说。 “教主” 而这妙善仙姑走出了人群,便要快步的穿过小巷,赶回宅中,白扇子却是一脸的担忧,跟了上来,焦急道“有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妙善仙姑见其他人没有跟来,却是一下子腿都有些软了,抬手摸了摸,额头已经出了汗,但好在胭脂还没有花,目光都有些发虚的道“怎么怎么来的是大堂官?” “若是来了小堂官,以我们现在的人手,还能斗上一斗,但但那可是大堂官啊!” “” 白扇子一看,也跟着慌了,忙道“那能怎地?直接跑了吧?” “跑?” 妙善仙姑急的眼睛发虚“外面封的这么严实,伱能跑得出去?况且,我们能跑,但孙老爷子,汤老爷子万马堂的大掌柜这些人又怎么办?” “他们不是奔了一钱教来的,是奔了不食牛来的啊,身家都在里,怕不是直接便要毁了基业,还毁了咱不食牛的名声?” “” 白扇子想着,身子也不由得颤,低声道“那咱们,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没有办法了。” 妙善仙姑紧张道“只能摇人啊,那些师兄们哄得我过来做这一钱教的教主,伺机做大事,他们躲在后面享清福还哄我说什么命数压着呢,指定不能出事” “但如今真的一下子出了大事,他们可不能不管吧” “我好歹也是他们的小师妹啊!” “” “啊” 白扇子反应了过来,慌忙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赶紧把信儿递出去,再晚了怕来不及” 妙善仙姑也知道事情重要,想跟了他去,又忽地想起来宅子里还有事,忙又折身回来,穿过了几条巷子,来到了那宅子前时,却恰好看到了胡麻推门出来。 见了她,微一怔,便笑道“师姐好。” 妙善仙姑正六神无主,冷不丁看到了他,顿时吃了一惊。 待到又见他脸色如常,身上也不像是受了重创的模样,却是一下子有些着急,急道“怎么回事?你为何没有被削去道行?” 胡麻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都怔了一下“什么削去道行?” 妙善仙姑更急了“你没有如我所言,认真观画?” 看出了这位教主似乎有点慌神,胡麻便也慢慢的说道“师姐吩咐了,我又怎敢不听?我认真观了画,神魂入境,进了洞府,拜了神台。” “啥玩意儿?” 妙善仙姑都愣了神了声音里满是虚飘飘的感觉“你怎么可能真的入了鬼洞?” “那三关十二阶,你闯过去了?” “” 我坐电梯上去的 胡麻心里想着,但哪怕对方是不食牛的人,自己身为转生者的秘密也不可能这般告诉她,便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倒也不难,降龙伏虎,过三道鬼门关,登十二剔骨阶而已。” “难度自是有一些,但问心炼魂,倒也让人大有长进” “” “你” 胡麻只是慢慢的说着,却没想到,这妙善仙姑听了他的话,已是脸色大变,比见了鬼还可怕,整个都有一种三观被打破的虚脱感,脚步都跄踉了几分。 “你你你” 她连说了几个你字,却是一时说不下去,死死的盯着胡麻,仿佛要看出他是在开玩笑,但胡麻脸色平静,又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况且,他说出了画里的三道鬼门关,十二剔骨阶,又绝无可能是没有入画的人能讲得出来的,而入了画的人,一身道行却没有被削落,便又证实着他似乎真的闯了过去。 可是对她来说,这闯了三关十二阶所代表的意义 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她呆滞良久,才忽地心里一惊,还是起了试探之意,手里的拂尘微微一摆,已隐约露出了想要出手的征兆。 就连胡麻,都心下微凝,做好了准备。 但又没想到,妙善仙姑心里满是要试探的意思,可真是想到了出手,却又不敢,倒是僵在了原地,心里急急的想着,最终,却是忽然缓缓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眼睛只是盯着胡麻的脸,慢慢的,说出了一句话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只是说出了这八个字,便不再言,只是死死的盯着胡麻的脸。 胡麻心里也是微动,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猜测念头,但最终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便也慢慢的回答道“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轰!” 胡麻并没有想到,妙善仙姑在听到了这后面八个字后的反应,看到她仿佛几根没有归拢的柔毛,都炸了起来。 然后,她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又难以置信,又激动,又想哭,又怀疑,又想笑,又觉得满心不踏实的表情,颤颤巍巍的叫出了声来 “拜拜见教主!” 本章完 第441章 不食牛之主 因此,这拒绝的话,倒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沉吟之中,忽地转头,向了这妙善仙姑看了过去。 在胡麻心里细想着时,妙善仙姑也极其忐忑的偷瞧着他,她也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这迷迷糊糊,是不是干了一件大事 胡麻沉吟了一下,便向她道“你过来!” 正心里忐忑的妙善仙姑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爬便便要往前来。 “卧槽” 胡麻头都有些麻了,忙喝道“站起来说话,不许跪!” “啊!” 妙善仙姑竟仿佛被雷霆击中,整个人都呆呆的,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激动,又是兴奋的模样。 胡麻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她,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 妙善仙姑声音微颤,道“我当年年龄小,没见过祖师爷,但是,但是我听师兄师姐们说过。” “当年,当年祖师爷也是如此,喝一声不许跪,来为他们开悟!” “刚我还想,怎么就这么巧,偏就来了一人,一下子便得了祖师爷的法,又轻易过了三关,登了十二阶,难道难道教主今年,应该没到二十岁?” “” 胡麻看着她一脸激动的样子,心里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娘们不会是把我当成了大贤良师转世了吧?” 心里觉得离谱,可是莫名的,心里忽然想到了刚刚大红袍与自己说话时,忽然靠近了自己,旋即那惊人的态度变化,心里却也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阴影,嘲弄调侃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难道真是我不食牛之福?” 妙善仙姑心里也急急的想着,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但又觉得,自己看到的这一幕一幕,各种细节,偏又没有半点是假的。 再看胡麻,只觉这血食帮的小管事,一身气度,处事沉稳,皱个眉头,都那么有范儿,心里反而更激动了起来。 若是自己一不小心发现了教主,那在不食牛内,岂不也一下子水涨船高,成了教主身边人? 待到将来天下大定,教主成了国师,那自己岂不成了 愈想愈是美妙,竟觉得从自己答应了师兄们过来出面办这个事,再到遇着教主,赠予法门,一念之差,给了对方观画的机会,无一不是命中注定之事。 刚刚被大堂官吓到慌乱的一颗心也缓了下来,凝神看着胡麻,道“教主,您也来的正好,该给我们,指一条明路了” 胡麻正想着事,下意识道“啥?” “自然是如何对付那位上门找麻烦的大堂官了” 妙善仙姑道“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偏在灯火福会之前来找咱们麻烦,正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也好让周围的百姓知道咱们一钱教的本事,得了拥护,再起事不难。” “卧槽”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提,胡麻才想到了刚刚老算盘跑来跟自己的说事,心里倒是一惊“我这叫什么教主?” “连个影子都没有呢,便要先担上责任,跟那大堂官来对着干了?” “” 此事太大,还不能定,该抽身是要抽身的,只是,既是决定了要在不食牛里掏点子真东西出来,便也不忙着拒绝,只是道“你先不要叫我教主只是我若有事问你,你也莫要瞒着我。” 妙善仙姑立时点头“知道,将军。” “将军又是什么鬼?” 胡麻都觉得有些离奇了,道“这个称呼也不要。” 妙善仙姑都懵了一下,脑袋里也不知道琢磨了什么,试探道“师叔?” “师叔?” 胡麻怔了一下“这辈份又是怎么论的?” 妙善仙姑忙道“不食牛内,只有一位祖师爷,还有几位早就已经不见人影的师叔,其他门徒,不论年龄道行深浅,一律只称师兄师姐。” “但教主您不一样的,哪怕为了避嫌,也不敢与你同辈,只唤一声师叔,最是合适了。” “” “师叔就师叔吧” 胡麻徐徐吐了口气才向她看了过来,道“其他的事情且不说,你们躲在这山里,筹备这等大事,难道之前就没有想过,会有大堂官或是官府的人找上门来?” 妙善仙姑都微微一怔,忙道“那自是有的,我们都做得熟了。” 本章完 第442章 小鬼报信 果然,敢在如今争这大势,胆气自然是足的,人也不会太傻,既然想造反,又如何能不考虑到造反未成,麻烦先到了? 胡麻心里倒是吁了口气,脸色略微和缓,问妙善仙姑道“什么法子?” “叫人。” 妙善仙姑道“我们不食牛的师兄师姐们,入了道中,便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游走天下,查探这四方形势,暗中推动风云,以备适时起事” 胡麻听着,都心里微动,想到了大红袍嘱咐,争皇帝是最大的事情,如今看来,转生者虽然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但这不食牛门徒,似乎却一直在做类似的事情。 忙道“不食牛的教义,便是鼓动人造反?” “那可有深义?” “” 妙善仙姑都怔了怔,有些迟疑道“应该是有吧,师兄们皆是这样做的,我们自然也要这么做。” 胡麻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难道不食牛里,都是一群满心造反,却连自己为什么要造反都不知道的莽夫?还是说,这种被推到了前面的,一般都比较清澈? “是,是。” 妙善仙姑忙答应着,道“但做的是这等凶险之事,当然也早有准备,况且我们时常会与各地堂官跑腿对上,历来麻烦也遇着的不少,便已形成了惯例了。” “对我来说,若是遇着了麻烦,那便是请来师兄们帮忙,便是这一钱教,能做到这么大声势,也是师兄们将他们过往恩情转赠了我,那孙老爷子,大善宝的汤坛主,都是看他们面子来的。” “” 如此一想,胡麻倒是明白了过来。 一钱教表面上的声势,其实也比红灯会高不了多少,当然,也是不低于红灯会的,大家菜鸡互啄,优势不占多少。 但是自己这趟过来,便有种先声夺人的感觉,因为一钱教势头大不大且不说,但座上客却是有孙老爷子这等一方豪强,又有大善宝的老坛主,万马帮的大掌柜,乌姥姥的干女婿。 这些人可都身份不差,声名显赫一方,手里也是有着权势的一下子便将一钱教捧了起来。 而细论起来,这倒不是一钱教的本事,而是一钱教背后不食牛的本事,这些大贤良师的徒子徒孙,皆不安份,筹划多年,手里的底牌还是很多的。 倒是慢慢吁了口气,虽然对这种遇着事情了,要临时摇人的策略不太认同,但想着若能多见一些不食牛的人,倒是没有坏处。 便即道“那还不快去?我也跟着过去看看!” 妙善仙姑连忙答应着爬了起来,却是带了胡麻,向了旁边的一个宅子里走去,只见这宅子四周墙壁都是黑的,周围树了数棵槐树,院门朝北,显得鬼气森森。 这一走了进去,便见白扇子早已在这里等着,院子里面,放了一个火盆火盆旁边,却是摆放了四五个纸人,皆半人高下,手里都捧着一封白色的书信,上面有红笔写了“急令”的字样。 “教主” 一见到妙善仙姑过来,白扇子便立刻上前来请安,似乎等得着急了。 但旋即便看到了教主身边跟着的胡麻,心里倒是颇为诧异,看了妙善仙姑一眼,心想难不成是先要动手,抢回咱们的镇教之法来? 却不曾想,妙善仙姑一进来,竟不急着问送信之事,而是脸色一沉,喝道“见了面怎么不叫人?” 白扇子都呆了一呆,忙拱手行礼,道“胡兄” 妙善仙姑立刻瞪了他一眼,道“叫师叔” “不对,我们叫师叔,你又更低了一辈,你得叫师叔爷才是道理!” “” 白扇子怔了一下,立时整顿衣裳,恭敬下拜,口称“师叔爷在上,且受晚辈一拜” “起来起来” 胡麻都觉得有些头疼了,这特么师叔爷又算是什么辈份? 边将白扇子扯了起来,边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道“把戏门的吧?” 白扇子顿时有些尴尬的笑笑。 几人一起,来到了场间,看着火盆旁边围着的纸人,胡麻也有些好奇的道“这就是你们用来送信的东西?” 事关生死存亡,白扇子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一转头,看向了妙善仙姑连连的点着头,便忙道“回师叔爷的话,正是,这是教主的师兄们糊出来的纸人,有神异之能。” “遇着大事,便将纸人烧了,可从阴府借路,千里之途,半日可达,外面封了镇子的人,有本事封了活人路,却封不了阴府的路。” “” 胡麻点了点头,道“你们该怎么做便怎么做,我就看看。” 按理说这是人家存亡之际,求救之密外人自不能看,但这一钱教的教主妙善仙姑,竟像是真的把胡麻当成了教主,随便他看,不当外人了一般。 她先靠近了火盆,食指指肚凑到唇边,咬破了,挤出鲜血,一一的点在了纸人的眼睛上,给他们开了眼,但嘴唇处却不点。 若是纸人捎口信,便要给嘴巴开光,但如今是送密信,便只让它们将信送到即可,不给嘴巴开光,是怕它们到了路上乱说话,反而引来了无形的麻烦。 一一施法完毕,白扇子便从火盆里取出了一枝干柴,引着火,将几个纸人,全都烧着了。 待到纸人都变成了灰烬,他手里的白扇子,便忽地展开,口中急急念诵“速去速回,莫要贪玩,速去速回,莫要嘴馋。” 说着时,手里的扇子用力一扇,一股子劲风忽地刮起,瞬间将这些灰烬都刮过了墙头,只听得耳边一声若隐若现的嘻笑声响,所有的灰烬,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胡麻站在了院子里,看着这些飘散的灰烬,旁边的妙善仙姑看着他,白扇子偷眼看看仙姑,又偷眼看看胡麻,心里琢磨着是怎么回事。 等了半晌没人说话,胡麻才反应了过来,道“完了?” 妙善仙姑道“回师叔,小鬼送信去了。” 白扇子也忙在旁边道“小鬼去阴府借路,最远的半日可到,近的怕也要一柱香的功夫,再等到师兄们做出决定,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不过那大堂官也不敢这就攻进来,我们倒是还有准备的时间。” “” 胡麻深深呼了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道“那其他的呢?不需要准备了?” 妙善仙姑怔了怔,只是看向了自己。 胡麻也是没有办法了,才轻轻一叹,道“这样吧,把你们这镇子上,现如今的人手,可调谴的高手,宝贝,一一统计出来给我,再派人小心探查,瞧瞧对方的阵仗。” “整理好了之后,送到我房间里来,另外孙老爷子等人,也都被困在了这镇子上?好歹问问人家的意见。” “” 这会子,自己还不能冲出去挑大头,但是该做的了解也得做一下,从刚刚老算盘偷摸过来找自己的事,已经隐约猜到了这镇子上的人心惶惶了。 当然,这所有一切,该了解,自是要了解,但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妙善仙姑从善如流,立时答应了下来,并殷勤送胡麻出来,还问他晚上要歇在哪里,以及是不是需要人过去服侍之类的,惹得胡麻心烦,训斥她去做点造反的人该做的专业的事。 而胡麻自己,则是回了客店房中,他喝了碗茶,静下心来,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安静坐着,调匀了呼吸,等到晚上,便急着进入了本命灵庙。 “猴儿酒兄弟,可能听到我的呼叫?” “一直在等你的信儿,有了救回乌雅的办法了?” “” 待听到了猴儿酒的回应,胡麻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一下,忙道“你别忙,我一直在为了乌雅的事情四处奔走,但如今,却有些事情,先得请你来帮我的忙。” 猴儿酒一如即往,淡淡的道“伱说。” 胡麻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我在石马镇上,但这里已经被人围上,这种事你也有经验,我想请你帮我在外面探查一下,封了镇子的人是谁,什么道行,又有多少势力!” 猴儿酒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淡淡道“可以。” 胡麻心里微松,又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去一趟明州,请一些人到附近来,只说是老白干的口信,要要事相商。” 猴儿酒这次倒先想了一下,淡淡道“给我一个暗号,不然我找到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信我。” “暗号?” 胡麻倒是顿了一下,立刻道“你到了明州,便直接呼叫他们就是,若是先联系上的人是白葡萄酒小姐,便问她,安州故人帮她调制的胭脂起效了没有?” “若是先联系到了代号二锅头的,便问问他,分香的造化拿到了没有?” “无论是这上面哪一位,只说了是我,他们自然帮着联系了” “” 说着,却又忽然想到了一事,道“若是先联系到了一位代号叫作地瓜烧的” “别说话,断开,重新呼叫!” 本章完 第443章 肉身成圣法 与猴儿酒交待清楚了,胡麻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暗自思量着 将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地瓜烧等人请来,一是要与他们分享并讨论从大红袍那里得到的信息,毕竟听着此事甚为急迫,与转生者的存亡息息相关。 再就是,有了他们在左近,便也是强援到手,对付起外面正在围困镇子的人,甚至是不食牛里的一些未知,也更有把握了。 惟一的问题却只是,不知道猴儿酒从这里,全力赶往明州,需要多长时间,毕竟自己过来的时候,路上可是走了整整七八天,若是守岁骑了快马,全力赶路,怕也要两天时间。 猴儿酒是巫蛊一道,虽然他也答应了全以最快的速度办成此事,但需要多少时间,就不确定了,因为他从未去过明州,距离上无从判断。 只可惜,若是自己也突破了三柱道行,可以超距离的进行呼叫,事情就会方便很多了。 但能够以活人身份,超过三柱香道行的,自己如今所知的,也只有白葡萄酒小姐一个,而且似乎她也是机缘巧合才突破的,所以她的法门,也没有办法教给其他人。 没办法,只能等。 外面那叫什么铁骏的大堂官,说了三日之后,便要开始屠镇,如今,这也算是一天时间过去了? 且先想想,该怎么应付此事才好! 心里默默梳理了一番,胡麻才低低吁了口气,看向了自己的左臂,上面那黑色的指掌印迹,仍然清晰的存在,如同一个诡异的囚笼“这里面的,就是之前让我心生恍惚之物?” “本来计划着,要靠自己修炼守岁入府的法门,把它逼出来,却没想到,竟是转生者之间的交流,引得它主动出来了,又借了转生者前辈的手封了它。” “但只可惜,也是因为它,差一点坏了大事。” “” 心下多少有些疑虑,若不是忽然发现了它,还要帮着自己出手封印,大红袍留下来的秘密,应该比现在还多,还完整。 但压下了心底的不快,他也默默想着,虽然封印住了这玩意儿,但大威天公将军印,还是要修炼的,而且,还要以最大的精力,最快的速度,壮大了神魂,将这东西除掉。 否则,一旦大红袍靠了最后一口气留下来的封印松动了,这玩意儿跑出去,那麻烦可太大了。 如今自己入了府,后面的路本就已经明朗了,可以去取胡家的信物,拿了信物,便也可以打开镇祟府,有了一定底细但这东西,却是扎在肉上的一根刺。 不拔了它,便什么都做不了。 而想要将其拔除如今这大威天公将印,便恰是最合适的,也能最快达到目的门径。 如今迎着外面的凶险,也要暂时在这里多留一会,多接触一下不食牛,同样也是因为这是不食牛的法,需要从这里寻得更多的心得。 只是,入府法门,何其艰难,要从何处开始? 他心里想着,却也缓缓吐息,自我感知,只觉神魂震荡轰鸣,只是微微一动,身体倒似感觉到了无边的压力 “神魂太重了。” 他结合着大威天公将军印上的法门,能够理解自身状态。 人有三魂,一魂转生,一魂守尸,一魂称因果,但转生什么的,在这世道少见,神魂离体,便也往往只是成了孤魂野鬼。 而这孤魂野鬼,也有不同,若只是凡人死去,只是等待消散,偶尔会在头七之时回魂,留恋生前而已,时间一久,便也悄无声息的消散。 便若是有冤、有怨、有恨,有执念,或是生前作孽,煞气满身,或是秉持正道一腔浩然,却都可以让神魂强大,纵是化了鬼,也比一般的鬼要厉害。 更有一些,因为生前行善,或是机缘巧合,或是后世香火供奉,倒是渐渐的有了道行,不仅神魂久而不散,甚至会愈发的强大,成了守家的阴灵,或是食香火的堂上客。 守岁人入府的法门,便是由此而来,若说的直白一些,便是人修鬼法。 但人修鬼法,不在于鬼法修炼的厉不厉害,而是在于,如何修了鬼法之后,仍是以活人的状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按照胡麻的理解,倒可以用四个字很好的形容 肉身成圣。 神魂壮大的方法有很多,有人靠食香火,有的靠邪法祭炼,有的靠吸取太岁血肉里的一些精气,但都有一个共同点,神魂越大,肉身越背不动。 便如普通人,若是跑到了神台上,跟着神明享受香火祭拜,怕是也会魂不守舍,糊里糊涂,这就是不小心沾了东西,已经不可能靠自己的身体来背着神魂了。 负灵人请下堂上客,便要以人烛的方式燃烧自己的命性,也是因为堂上客太重,哪怕只是一缕降下来,自己也是有可能背不动的。 守岁人也与此相当,所以,修神魂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自己得一直背得住才行。 “这也难怪妙善仙姑会说,大威天公将军印太危险了” 心里倒民愈发清晰,如今的自己,才只是入了门,刚吞了几口阴气而已,神魂便已重到,这身体都几乎要抗不住,那若是继续照了此法修炼,谁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而联系着妙善仙姑的话,与大红袍最后的指点,胡麻也已经明白了,不食牛里,那么多人想学这法,但最后却都因为命性太轻而出了事的原因。 那说白了,便是因为神魂壮大,一日千里,身子抗不住了,只能主动去画里经受磨炼,把神魂上一身本事给削掉。 甚至,也明白了大红袍那一句话的指点,有多么重要。 官身? 有官身的人,才能压得住这法门,才能让自己既学到了本事,又不至于被这一身的本事给压死? 这就对上了,当年的大贤良师,或者说,是老君眉,可也是权倾天下,有官身的 那自己的话 他正慢慢推敲着,听到了外面有动静,便睁开了眼睛来,目光看向了门口,只觉外面有人在靠近,似乎在门口转了几个圈,纠结良久,才小心的敲门“小管事,小管事,你回来了没有?” “正要寻你呢!” 胡麻向了蹲在门口帮自己护法的小红棠看了一眼,小红棠便撅着小嘴,自己把门拉开了,落在老算盘眼里,倒像是一阵阴风忽然把门给吹开了。 胡麻坐在了屋里的榻上,慢慢起身,道“进来说话。” 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旁边桌上,已经冷了的茶,倒了一碗,主动给老算盘坐在了椅子旁边。 “这么客气呢?” 老算盘都还是第一次见胡麻对自己这么好,呆呆的道“这会子还讲这虚礼干什么?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逃命吧” “我刚才一路过来,看到镇子上面的人都乱了,有人要去外面磕头,有人要逼一钱教出来给说法呢” “” “意料中的事情罢了,出事前都只看见贼吃肉,出事了才看见贼挨打,更何况,如今这镇子上的,多是还没吃上肉,就要被人当成了贼来打的” 胡麻摇了摇头,暂时对镇子上的情况不感兴趣,只是安抚着老算盘,道“逃命的事我想过了,倒是有把握的。” 这话听着老算盘心里顿时一喜,胡麻又道“只是我在考虑,又要带着驴,又要带着马,最后还要再带上你,就有一点点麻烦了” “啊?” 老算盘都慌了神“我都排到驴和马的后面了啊?” “毕竟来的是那位名叫铁骏的大堂官呀” 胡麻跟着叹了一声,道“其实外面来了任何一位堂官,我是守岁人,都可以试着冲一冲,强行夺路逃命,但来的既然是守岁大堂官,那又哪里有把握能逃得出去?” “可不是呢!” 老算盘听了,也重重的一拍膝盖,唉声道“这姓铁的能来,咱也没想到啊,西岭道这一带,也不归他们守岁执刀管呀” “早先我就记得,这里只有几个小堂官,带了几个跑腿,在这里帮人说说事,分分香,还以为一钱教挑在这里,最有眼光来着,谁能想到这一下子就惊动了大堂官,动静闹这么大?” “早知大堂官会来,说真的,那血食矿咱都不能要的!” “” “看样子,倒也不能只怪一钱教不靠谱,实在是这位姓铁的大堂官来的突然,正常人都料想不到。” 胡麻心里默默的想着,稍一点头,便将带着自己心里的疑惑看向了老算盘,道“不过我要问你的事情,倒不是这些。” “我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此事关系重大,老哥可不要装糊涂啊” “” 老算盘心里一慌,忙道“你要问啥?” 胡麻微一沉吟,便直接问了出来“门道里的人有命数之说,但是这命数,究竟是什么?” 老算盘都不由得怔了一下“啥?” 胡麻则是深呼了口气,严肃的看向了他,道“这,就是最关键的问题,搞明白了,都能活,搞不明白” “老哥,我可不管你,自己逃命去了!” 本章完 第444章 命数门道 “这么严重呢” 老算盘看起来都糊涂了,没想到胡麻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更没想到,这个问题如此重要,关系到了自己的小命。 而胡麻见将他吓到了,便也吁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我自入了门道,学了本事,便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到所谓的命数之说了。” “但偏偏,提到的人多,似乎这命数也很重要,可又没有哪个门道里的人,是专研这命数一说的,也没有遇着哪个人,可以清楚的把这命数之说讲得清楚了” “倒让我越来越疑惑了,这命数究竟是什么?” “自身的生辰,八字?还是出身,地位?又或是三魂七魄,甚至是那冥冥之中的命运?” “” 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眼睛便只是看着老算盘,生怕他又会打含糊来敷衍,实在是这个问题,对如今的自己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老算盘眼珠子却也骨碌碌的转,似乎心里意动了几回,但迎着胡麻那严肃的目光,到底还是将其他的想法抛诸在了脑后,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专研命数的门道,其实也是有的” “嗯?” 胡麻倒是一怔“十大门道里,有以命数为主的本事?” 但老算盘却也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只是略一摇头,才低声道“你问的倒是关键,但却把命数一事,想得简单了。” “每一门道的本事,都五花八门,又各有分类,因着大家绝活的不同,有些时候,属于同一门道的人,但一身本事看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 “便如负灵,有的人负灵,只需要烧烧香,认个干娘干爹,受些庇佑,有的却还要给人当牛做马,拿这一条小命当蜡烛烧哩” “可这两种又都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负灵,人家走鬼路,借阴兵,分明负灵出身,却可以坐在了活人脑袋上当祖宗,那身借阴通阳的本领,厉害的狠呢” “” 听他说着,胡麻倒是忽然想起了与胡家深仇的孟家,若有所思,但老算盘却只是举了个例子,叹道“命数也是如此,你刚刚提到那的生辰八字,出身地位,三魂七魄,五凶八运” “皆与命数有关,但也皆代表不了命数。” “” “都这时候了就别故弄玄虚了吧” 胡麻都有些无奈的叹了声,道“你快点讲清楚了,对咱俩都好” “不是我故弄玄虚,主要是这玩意儿本就不是踏踏实实在那里的呀,又不像你们守岁,老老实实的抡拳头抄刀子就行了” 老算盘叫了声苦,才道“你想让我与你一句话说清楚,那我还真没这本事,倒是可以给你举个例子。” “便如你与那” 顿了顿,似乎在想合适的例子,忽然想到了一个,道“庄二昌!” “伱与庄二昌一起上路,当然是本事没学成时候的你,你俩路上遇着了强盗,这强盗便要夺了你们的财物,杀了你们两个中的一个,那你觉得,他杀了你们两个,哪一个后果更严重?” “” 胡麻还正想着这个问题,老算盘便已经主动回答了“当然是杀了人家庄二昌后果更严重。” “为啥?” “人家庄二昌身后有师傅,有人替他报仇,而你呢,说是咱红灯娘娘会的小管事,但是咱红灯会手伸不了这么远,咱们娘娘也不管闲事。” “庄二昌死了,这孙老爷子就会大张旗鼓,带了人手去抓那强盗,瞧见了没?” “对于强盗来说,他只是随便挑了一个杀了,但杀这两人的后果是不同的,杀了你等于没后果,杀了庄二昌却后果严重,这就等于,庄二昌命数比你重。” “” 胡麻听着,都有些离奇“还能这样解释的?” “这是最简单的命数,再往深了说,却还有一层不同的。” 老算盘见胡麻认真听着,便又解释“表面上看你没师傅照顾,命数是轻的,但又有一种可能,他虽然有师傅,但他师傅本事没那么大,你看着无人关照,内里却是大户人家走丢的少爷。” “所以,那强盗原本算着,看你好像命数轻一点,但其实你的命数比庄二昌重,杀了你,比杀了庄二昌更麻烦,大户人家就找上来了” “而这,便是凡人眼光所不及之处,有时候,鬼神倒是可以知晓,因为鬼神能看出你血脉里带着先人的庇佑,便知道你是大户出身,便是本领差些,也比庄二昌命数重。” “” 难不成,这命数之说,只是看谁的后台大,背景大? 胡麻听着,都愈发觉得怪异。 可老算盘,却又长叹了一声,道“但就算到了这一层,仍然还是浅的,最高深的命数之说,已不只看这一人的本事,身份,还要看一些冥冥中的东西。” “便如你既本事没有庄二昌大,身份也不如他高,可是冥冥之中,你是皇帝命,将来有一天会做作皇帝的,起码也是关系到了皇帝的诞生,整个王朝天下的气运,都在你一人身上。” “但庄二昌却只是一介武夫,那杀了你的后果,可比杀了这武夫,又要严重得多了。” “普通百姓,往往都会将命数与算命先生联系起来,便是因为,算命算命,算得就是一些冥冥中事呀” “不过我觉得是扯淡,反正我算不准!” “”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玄之又玄的话,胡麻倒还真的沉默了下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良久,才低声道“那么,若是放开这强盗不提,只说这命数轻重的二人碰着了,又会怎样?” 老算盘微微一怔,便笑了起来,道“那这可就有趣了。” “往凡俗里说,命数轻浅的两个人碰到了一块,命数浅的,便往往会被命数重的人操弄,无关身份与地位,总是为人所主导。” “而往玄里说,若是两人本就敌对,碰到了一起,你命数压倒了旁人,便会生出诸般巧合,皆于你有利,别人的命数若是压过了你,那便是总对它有利。” “人皆不可抗命,便是如此。” “” 说到了这里,他倒是摆了摆手,道“当然,就算这么讲着,也仍是浅的,老夫所言,也不过诠释了命数一词的百之一二,还差得远。” “命数玄奇变化,又时刻不定,或轻或重,或深或浅,也要适时而定的。” “” “这” 胡麻顺着他说的,想了很久,倒是豁然心间一亮,长长的吁了口气,将桌子上的凉茶捧了起来,送到了老算盘的面前道“老哥,你真让我涨了见识啊,请用茶!” “哎哟哟” 老算盘头一次受这礼遇一张老脸上皱纹都要舒展了开来,道“你瞧瞧,你瞧瞧,给杯茶,还是凉的” “话说还有血食丸没有,我之前被吓着了,需要补补!” “” “没有!” 胡麻道“等别人欠我的那几千斤血食讨了回来,我一定送你老哥几百斤养身子。” 诚恳保证着,胡麻送了老算盘出门,自己则回到了榻上,默默的思索,倒像是有什么一下子被打开了。 命数之说,还能这么解释? 若往深了想,命数之说玄之又玄,别说利用,光是研究明白便也不能,但往浅了讲,甚至只把命数与因果挂钩,都能解释自己法门修行上遇着的问题了。 难怪会说有官身才能修这大威天公将军印,毕竟官身乃是借来王朝气运加身,因果极重,盗匪不敢招惹,鬼神不敢招惹,便是修行起来,也能压得下那神魂里的异状。 可是这二十年来,皇帝不存,官身的含金量,已经被严重削弱,况且,就算没有被剥弱,一心造反的不食牛,也不会去做官。 我如今自然也不是官身,只是一个血食帮的小掌柜,所以任谁看来,我都修不成此法,就连大红袍,都要指点我去寻一件能压住自身命数的东西。 但实际上我好像已经有了啊 想到了自己本命灵庙里藏着的将军令,胡麻呼吸都已微微摒住,心情忐忑而激动。 同样也在这时,石马镇子上,正自乱作了一团,有人忙忙的奔来奔去,打听底细,有人收拾东西,要试着去外面闯一闯,看能不能逃得出去。 一钱教的妙善仙姑,正与孙老爷等人说话,安抚人心,白扇子却是守在了坛边,耐心的等着师兄们回信。 照他算着,这信已经送到,师兄们会不会来,多久会来,也该给说一声了,但却没想到,等候多时,不见动静,那火塘子里,却忽地阴风四起,一阵诡异的碧火烧起,照得院子里四下幽森。 内中几个身上被缠了链子,痛苦挣扎着的小鬼,向了白扇子哭喊“东家,信是送不到了,俺们被人抓了,也对得起你啦” 白扇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便只见塘子里并无碧火烧起,但身边却有些许灰烬,绕了自己身体飞着,正是早先烧掉纸人,飞出了镇子去的纸灰,竟又飞了回来。 他一时脸色煞白,失声大叫“不好,连阴府的路也被封了” “来的不仅是守岁大堂官,还有还有负灵!” 本章完 第445章 蛊虫探秘 “教主,师姐,仙姑,我的仙姑奶奶哎” 而当胡麻沉下了心思,在琢磨着这大威天公将军印的本事,怎么学到自己身上时,整个镇子的人心惶惶,已经压不住了。 不说普通百姓,在大白天的,看到了几位坛上神灵忽然身死,变成了乡野间的狐狸刺猬后心里的震惊与质疑,便是门道里的众人,也都已是吓破了胆。 那是堂上客,虽然只是一钱教自封,但也是跟着一钱教享受了不知多少香火的堂上客。 入府守岁见着了,也得恭恭敬敬,可外面的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给摁死了?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几位,便是孙老爷子与大善宝的老坛主等人,更是聚在了一起,翻来覆去不知商量了多少回“守岁大捉刀来了,咱们一镇子的人,怕是都落不着好呀” “只是对方说了要鸡犬不留,又偏给留了三天,这是何意?” 众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不能不懂,虽然不好在这镇子上明说,但交换个眼神,便已明白彼此都想到了难不成是给我们时间呢? 这三天时间不是人家要的,是给我们的,想着逼我们自己绑了这位教主,送出去请罪? 都是老江湖,不会不明白这行话。 只是 想明白这一点容易,真要做时,却是压力倍增“一钱教教主好绑,这一钱教也只一位教主,一位上坛护法,四位法王厉害,但坛上神灵皆已身死,破了法相,四位法王也都废掉了。” “若想动手,那妙善仙姑与白扇子又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况且,就白扇子那机灵劲,怕是一见不妙,便抢在我们前面,对那位一钱教教主下手了” “可关键是,不食牛那边怎生交待?” “” 愈是想着,诸人便越是心里压力倍增,越是身份高,本事大的人,便越是担忧这一点“我等皆是受过不食牛恩惠,被人指点过生路的人,来一钱教也是看了不食牛的名声。” “若是这么干了,便是能在外面那位大捉刀手里活命,难道不食牛的人就没有本事杀我们全家了?” “” 也正是因为都担忧着这一点,镇子上面虽然人心惶惶,却也还没有彻底的乱作一团,只是压力也一下子到了妙善仙姑这里,不停的有人来问,简直求爷爷告奶奶,让她好歹给人吃颗定心丸。 不过有一说一,妙善仙姑在这片乱象里,倒是表现的非常沉稳,孙老爷子等人,几番来问,她便也索性冷笑起来“都说了不必怕,还担心什么?” “区区一个捉刀大堂官而已,又怎是我教中师兄们的对手?” “你们只管看顾好手下人,莫要因为惊慌,坏了咱们这镇子上的阵势,待到师兄们赶来了此地,便不是外面那大堂官封了我们,而是师兄们将他后路断在这里了” “” 好家伙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倒还真的顺着往下一想,心里竟难免有了些期待。 对于那捉刀大堂官的人,如今这镇子上的没有不害怕的,但是,若真是不食牛里的高手前来援手,那恐怕还真个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大堂官都是十姓钦点,坐镇一域的大能人,但不食牛,偏偏却是最不将十姓与朝廷放在眼里的大妖人啊 这还只是告诉了你们师兄们会来援手 而打发走了他们,妙善仙姑却也冷笑着“倘若让你们知道了连我教教主都在这里,一个个怕不是尾都翘起来了?” 可也就在这时,白扇子慌忙来报,说了小鬼被抓的事情,妙善仙姑刚刚翘起来的尾巴,便唰一声夹了起来,俏脸惨白,猛得站了起来“信送不出去?” “谁有那么大本事,连阴府的路都能给封了起来?” “” “守岁人定然是没有这本事的” 白扇子也慌着道“这次的事情,瞧着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深,而最关键的是,若是师兄们都无法及时过来援手,那只凭这镇子上的小猫两三只,怕不是一点活路也没有?” 妙善仙姑也怔了良久急声道“不忙,不忙,还是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急急看向了客店的方向,只能再度过来拜见“形势危急,师兄们又来不了,那岂不只能找这位教主救命了?” “若真依了此法,大威天公将军印倒并非不可修,甚至,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 客店里的胡麻刚与老算盘讨论了命数之说,对于这修行大威天公将军印也有了些许主意,只是时间紧张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是很多。 他只先吁了口气,向外了外面,只见天色已然昏黄,到了黄昏之际,一整个白天已是如此过去了,算算时间一钱教递信请的那些不食牛师兄们,也该有信儿了? 正想着,准备着继续参研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修行法门,便听到小红棠“咦”了一声。 转头看去,就见小红棠从房梁上伸下了脑袋来,正盯着一只飞进了屋子里的小虫发呆,眼睛都快要看成了斗鸡眼,小脸很疑惑的样子。 而这小虫看起来也古怪,乍一看去,便与寻常的虫儿无甚不同,只是飞进了屋子里,便绕了油灯,不停的转着圈,却又不像蛾子一样,会真的扑上去。 “交待给猴儿酒的第一件事,这么快便办成了?” 胡麻心里微动,便依了猴儿酒之前告诉了自己的方法,盯着这虫,见它绕着油灯,转了三圈,又倒转三圈,心里顿时确定,便轻轻展开了自己的手掌,接向了这只虫儿。 这只虫儿,似乎也感应到了胡麻的气机,缓缓飞来,略一迟疑,便落在了胡麻的指尖之上。 然后,一口咬了下来。 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是胡麻没有手掌化死,抵御这虫儿毒,反而特意感受着,便很快就觉得,眼前一阵恍惚。 依稀间,倒是出现了阵阵古怪的幻觉,仿佛自己化身成了一只小小的虫儿,正在深夜的林子里,慢慢的飞舞,穿过了丛丛大树,进入了一个慌僻的,已经没有半个活人存在的村子里。 “这就是猴儿酒用来帮我探查封了镇子的人的办法?” 胡麻特意放缓了心情,也好让自己可以更清楚的感受到这变化,心里却是愈发的惊奇。 巫蛊是一个大门道,猴儿酒更是将这门道里的本事学得极为明白,倒是比把戏门更为的神奇与花哨了。 如今给了自己的感觉,倒仿佛真的变成了神话故事里的人物,摇身一变,成了只虫儿,飞进了敌营中去打探消息的模样。 隐约间,便跟着这只虫儿,飞进了这村子里的破败祠堂之内。 便见这里已经有了许多身穿铁甲的沉默男子,每一个都气机沉凝,石雕一般坚硬,分立两侧站着,周围更是点满了火把、油灯,照得四下里如同白昼。 可是荒野村间,本就多虫,如今是夏末秋初,虫儿仍到处都是,这一只虫却不引人注意,一路飞进了厅堂之中,看到了桌子上点着的火光,以及几排端正的桌椅。 其中最上首的两只太师椅上,左边坐着了一位身穿铁甲,身材并不甚高,只一颗脑袋显得尤其大之的老者,约四五十岁模样。 右边的太师椅上,却只是坐了一位身穿青袍,布鞋,梳着整齐的头发,手边放着一盏精致瓷碗的男子。 两人正借了身边的油灯,微笑着谈话。 “孟家的少爷过来找咱办事,咱没道理不帮衬着,只是也得请少爷体谅一些。” 那身上穿着铁甲的男人道“咱是周家的堂官,得传了一身本事,也吃着人家的钱粮,既是周家有命,咱当然也得立时过来效力,灭了这一伙子毛贼。” “守岁人办事,本就利落,更何况还担着个捉刀的名声,对这伙子毛贼,但凡用的时间超过一柱香,都该让人笑话了。” “但孟少爷却要我先拖上三天,若是回头周家老爷怪罪了下来,我怕是会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声啊” “” “堂官大人说的是” 这身穿铁甲的男子对青袍的男子客气,而这青袍的男子对这身穿铁甲的,却也没有一点架子,上来便口称“大人”,言语之间,颇为恭敬,先欠身拱了拱手,才笑着道 “各地大堂官,皆是身负清剿乱贼,安定天下之责,便是十姓人家,对诸位也只有钦佩,万无半点颐指之心。” “我来求了大人办事,也只是想借了大人清理掉这些作乱逆贼的机会,额外做上一坛而已,此事先前也已修书递往周家,大人倒是不必担忧。” “” “孟少爷,你人没架子,可这等话却是莫要再说了。” 身穿铁甲的男子苦笑道“您是孟家的少爷,我是周家的门徒,哪怕受你一句大人?你的吩咐,咱不好不听,只是,没有周家人的允许,别的因果,咱也是不敢沾的。” “只是不知,这一钱教虽有不食牛妖人的影子,便也只有小猫两三只,我从西岭焦州赶来对付他们,便已是让人看着像笑话了。” “您堂堂孟家嫡系,却又跑到了这荒野之地来造什么鬼台子,便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本章完 第446章 鬼台点兵 “孟家嫡系?” 胡麻请了猴儿酒帮着自己探查外面的动静,也是为了知己知彼,省得糊涂糊就掺与进了一钱教的事情里,没得踢了铁板,吃了大亏。 但可万万没想到,这随手探听,竟是会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 十姓里的通阴孟家,竟是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外面若只是捉刀大堂官,胡麻倒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清剿逆匪祸乱,正是他们的职责,但孟家人会出现在这里,却一下子就让他的关注程度,高出了好几个等级来了。 孟家与胡家本是世仇,平时自己当然不敢去招惹对方,但若无意中遇着了对方,那其一举一动,也不会放过。 况且,这里离明州不远,自己老家又在明州,孟家人出现在这里,又怎能不让自己怀疑? 顿时绷紧心神,更为仔细的感知着,便见那孟家的青衣公子,听了铁甲将军的话,便笑着回答“瞧着皆无道理的事,细究下来,却也都是命数使然。” “一钱教这点子气候,本来派两个小堂官将他们驱散了便是,周家却要劳动将军大驾,为得何来?” “说是一钱教乱传守岁之法,惹了周家不快,但这点子法门,哪值得周家放在眼里?真正的原由,不也是因为这里离了明州太近,若是一旦乱了起来,怕被那家的人借去了势?” “其实我也一样。” “我们都知道明州那位,动静越来越大了,先收拾了他们胡家叛出门来的护法神,又暗中指使人,要夺了明州的分香之职,就连镇祟府,都已经打开了一次,惊动了天下人。” “谁知道他下一步,又会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细论起来,十姓里的人是不愿在这时候招惹他的,还都在等他自己想明白了,继续把石亭里商量好的事情做下去。” “但不好好盯着他,还让这里的局势越来越乱,却是不行,非但如此,早些把明州周围的乱象压一压,也能震慑一下明州的野心草莽,告诉他们,逆乱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跟了胡闹。” “” “呵呵” 听得这话,铁甲将军似乎也明白,这位孟家的公子对自己很是客气,倒是讲了一些本不该让自己明白的原委,来作为对自己的答谢。 轻轻叹了一声,道“说起来倒也有趣这一钱教的妖人,大概打死也想不明白,他们会死,与他们无关,与他们做的事情也无关,只是受到了明州那位的牵连。” “可笑的是,兴许他们连明州那位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我奉命过来杀人,原因简单,面上也还过得去,公子却也登门拜访,还向我讨了这三天时间,又是何意?” “” 青衣公子笑了起来,道“我本也是一时兴起,倒是与将军捉到的那只妖尸有关。” “妖尸?” 铁甲将军也怔了一下,笑道“那行子蛰伏林中,昼宿荒坟,夜吸人血,倒是恰好被我碰上,一把摁住了它,瞧着是具妖尸,也没什么特殊,怎么倒偏是被公子给瞧上了?” 青衣公子面带微笑,道“那不是妖尸,是阴将军。” 铁甲铁军怔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青衣公子笑道“只是这阴将军似乎是被能人算计,未成气候,但对我来说,勉强也还能凑合着用。” “它似乎是还未成形,便提前出世,才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过也没关系,太岁老岁没给它的,我来给它,总是可以养出些气候。” “” 铁骏大堂官也是眼睛微一闪烁,才低声向了这青衣公子道“阴将军的事,我听说过,据说哪里出现了阴将军,便代表哪里要乱起来。” “而能治它的,便惟有将军令,公子若说此物是阴将军,那将军令” “” “这也是我要三天时间的原因。” 那青衣公子笑了笑,道“这阴将军未成气候,将军令也不见了,若我猜得不错,已经被人拿了,我要做成这番布置,便要想办法将那将军令取回来。” “那” 铁甲将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何必如此麻烦,带人杀进镇子里,找出人来,直接讨要不好?” “或是追根溯源,阴将军在哪里出世,将军令便在哪里,找出它来,又有何难?” “” “不可这样做。” 青衣公子却是轻轻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与将军遇上之前,我已经去过那阴将军出世的小小血食矿了,只是我未入矿,因为我在矿上,看到有人做下了记号。” 铁甲将军微怔“记号?” “是。” 青衣公子笑了笑,道“是一种连十姓也不愿轻易招惹的人留下来的记号,我沿途瞧着,看到他连周围这些村落里,也留了记号。” “倒是可以通过这些记号判断出那人也一路进了石马镇子。” “我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在石马镇子,所以要将军留出这三天时间来,否则,你直接杀了进去,未必能占得了便宜的。” “” 铁甲将军闻言,已是脸色大变“连十姓都忌惮?石马镇子里,还有这等高人?” “不是忌惮,他本事也不一定大。” 青衣公子缓缓摇了下头,轻声道“只是他们这些人的来历古怪,须得给些敬意,以免他们去我们祖祠里撒泼,但先给了他面子,让他有时间离开也就是了。” 铁甲将军听着已是脸色古怪“若他三天之后不离开,甚至说,就连这将军令,也是这个人,或是他怂恿别人偷走了的呢?” “那他便是找死。” 青衣公子淡淡道“他们这一门里的人,是不能站队的,一站队,情面就没了,杀了也没人管。” 铁甲将军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试探道“究竟是什么人,身份如此特殊?” 青衣公子看向了铁甲将军,笑道“难道将军没有听说过,十姓之外,还有一姓,十门之外,还有一门?” 铁甲将军心里一动,脱口而出“国师?” “呵呵” 青衣公子,却不肯再说了,只是笑道“总而言之,留了这三天,面子便给足了。” “将军令这东西,偷走了容易,但这东西,却不是人人都能藏得住的呀,不一定是有了将军令,便可以掌管这一支阴兵的,阴将军未成,或是会受其所制,但一旦阴将军炼成了” “刀凶防主,兵凶逆帅,想再藏着将军令,倒要看自己有没有这命,能不能压得住这凶物才行呀” “” 就连铁甲将军听着,都已经脸色微沉,而这位青衣公子却是笑着仰了下身子,轻声叹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有借这阴将军,炼成了鬼将台,立于此地,统制两万阴兵,替我盯着明州那位,等到我们孟家去明州办事的时候,才会方便一些不是么?” “石亭之盟,关系天下大计!” “明州那位,早先吃过了亏,性情大变,狠辣决断了不少,但一直由得他在明州胡闹,也不是个事,想必任何门道都知道,不能再继续纵容他这般任性下去了吧?” “我孟家人为天下考虑,打算去找他谈一谈。” “他若能想得明白,继续石亭之盟,固然是好,若不是肯,那天下姓胡的人多,也未必只他一个,才能做镇祟府的主人。” “” “至于其他门徒,无论认与不认,总不好在这关键时候,再来坏事了,对吧?” 他面带浅笑说着话,却是忽然目光一转,忽然向了胡麻看来,就连胡麻,都心里微动,才意识到,他只是看向了这只伏在墙上油灯阴影里的蛊虫。 “嗯?” 随着他的话,那铁甲将军也是怔了一下,忽然察觉,怒道“好大胆,敢窥伺我等说话!” 厉喝声中竟是一把向了这蛊虫抓来。 “不必了。” 那青衣公子却是笑了笑,伸手轻轻一抬,居然便将铁甲将军抓过来的手掌给架了起来,笑道“这是子母同心蛊,现在便是捏死了它,刚刚它偷听到的话,也已经传出去了。” “只怪这虫炼的精致,便是我也是它进来盏茶功夫之后,方才发现。” “但既有本事炼出这种蛊,便不该是不懂事的,让他听了咱们的话,便也让他去考虑怎么做,想来不会逆势而动的。” “” “” 说到了此时,他们的对话声,才渐渐的小了,胡麻眼前也一阵模糊,终于缓缓苏醒了过来,眼底,已是微微一凝,意识到了事情的怪异。 “莫非,这就是命数最为直观的解释?” “作为胡家后人的我,只是老老实实呆在明州而已,但却已经影响到了数百里外一钱教的生死存亡” “倒是怎么也没想到,石马镇子上的灾,居然是我引来的” “更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是一钱教的灾劫,但内地里居然是十姓里面的人,在为了对付我,而专程做的一场布置啊” 本章完 “孟家嫡系?” 胡麻请了猴儿酒帮着自己探查外面的动静,也是为了知己知彼,省得糊涂糊就掺与进了一钱教的事情里,没得踢了铁板,吃了大亏。 但可万万没想到,这随手探听,竟是会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消息。 十姓里的通阴孟家,竟是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外面若只是捉刀大堂官,胡麻倒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清剿逆匪祸乱,正是他们的职责,但孟家人会出现在这里,却一下子就让他的关注程度,高出了好几个等级来了。 孟家与胡家本是世仇,平时自己当然不敢去招惹对方,但若无意中遇着了对方,那其一举一动,也不会放过。 况且,这里离明州不远,自己老家又在明州,孟家人出现在这里,又怎能不让自己怀疑? 顿时绷紧心神,更为仔细的感知着,便见那孟家的青衣公子,听了铁甲将军的话,便笑着回答“瞧着皆无道理的事,细究下来,却也都是命数使然。” “一钱教这点子气候,本来派两个小堂官将他们驱散了便是,周家却要劳动将军大驾,为得何来?” “说是一钱教乱传守岁之法,惹了周家不快,但这点子法门,哪值得周家放在眼里?真正的原由,不也是因为这里离了明州太近,若是一旦乱了起来,怕被那家的人借去了势?” “其实我也一样。” “我们都知道明州那位,动静越来越大了,先收拾了他们胡家叛出门来的护法神,又暗中指使人,要夺了明州的分香之职,就连镇祟府,都已经打开了一次,惊动了天下人。” “谁知道他下一步,又会搞出什么大动静来?” “细论起来,十姓里的人是不愿在这时候招惹他的,还都在等他自己想明白了,继续把石亭里商量好的事情做下去。” “但不好好盯着他,还让这里的局势越来越乱,却是不行,非但如此,早些把明州周围的乱象压一压,也能震慑一下明州的野心草莽,告诉他们,逆乱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别跟了胡闹。” “” “呵呵” 听得这话,铁甲将军似乎也明白,这位孟家的公子对自己很是客气,倒是讲了一些本不该让自己明白的原委,来作为对自己的答谢。 轻轻叹了一声,道“说起来倒也有趣这一钱教的妖人,大概打死也想不明白,他们会死,与他们无关,与他们做的事情也无关,只是受到了明州那位的牵连。” “可笑的是,兴许他们连明州那位是谁,都不知道” “不过,我奉命过来杀人,原因简单,面上也还过得去,公子却也登门拜访,还向我讨了这三天时间,又是何意?” “” 青衣公子笑了起来,道“我本也是一时兴起,倒是与将军捉到的那只妖尸有关。” “妖尸?” 铁甲将军也怔了一下,笑道“那行子蛰伏林中,昼宿荒坟,夜吸人血,倒是恰好被我碰上,一把摁住了它,瞧着是具妖尸,也没什么特殊,怎么倒偏是被公子给瞧上了?” 青衣公子面带微笑,道“那不是妖尸,是阴将军。” 铁甲铁军怔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青衣公子笑道“只是这阴将军似乎是被能人算计,未成气候,但对我来说,勉强也还能凑合着用。” “它似乎是还未成形,便提前出世,才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过也没关系,太岁老岁没给它的,我来给它,总是可以养出些气候。” “” 铁骏大堂官也是眼睛微一闪烁,才低声向了这青衣公子道“阴将军的事,我听说过,据说哪里出现了阴将军,便代表哪里要乱起来。” “而能治它的,便惟有将军令,公子若说此物是阴将军,那将军令” “” “这也是我要三天时间的原因。” 那青衣公子笑了笑,道“这阴将军未成气候,将军令也不见了,若我猜得不错,已经被人拿了,我要做成这番布置,便要想办法将那将军令取回来。” “那” 铁甲将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何必如此麻烦,带人杀进镇子里,找出人来,直接讨要不好?” “或是追根溯源,阴将军在哪里出世,将军令便在哪里,找出它来,又有何难?” “” “不可这样做。” 青衣公子却是轻轻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与将军遇上之前,我已经去过那阴将军出世的小小血食矿了,只是我未入矿,因为我在矿上,看到有人做下了记号。” 铁甲将军微怔“记号?” “是。” 青衣公子笑了笑,道“是一种连十姓也不愿轻易招惹的人留下来的记号,我沿途瞧着,看到他连周围这些村落里,也留了记号。” “倒是可以通过这些记号判断出那人也一路进了石马镇子。” “我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在石马镇子,所以要将军留出这三天时间来,否则,你直接杀了进去,未必能占得了便宜的。” “” 铁甲将军闻言,已是脸色大变“连十姓都忌惮?石马镇子里,还有这等高人?” “不是忌惮,他本事也不一定大。” 青衣公子缓缓摇了下头,轻声道“只是他们这些人的来历古怪,须得给些敬意,以免他们去我们祖祠里撒泼,但先给了他面子,让他有时间离开也就是了。” 铁甲将军听着已是脸色古怪“若他三天之后不离开,甚至说,就连这将军令,也是这个人,或是他怂恿别人偷走了的呢?” “那他便是找死。” 青衣公子淡淡道“他们这一门里的人,是不能站队的,一站队,情面就没了,杀了也没人管。” 铁甲将军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试探道“究竟是什么人,身份如此特殊?” 青衣公子看向了铁甲将军,笑道“难道将军没有听说过,十姓之外,还有一姓,十门之外,还有一门?” 铁甲将军心里一动,脱口而出“国师?” “呵呵” 青衣公子,却不肯再说了,只是笑道“总而言之,留了这三天,面子便给足了。” “将军令这东西,偷走了容易,但这东西,却不是人人都能藏得住的呀,不一定是有了将军令,便可以掌管这一支阴兵的,阴将军未成,或是会受其所制,但一旦阴将军炼成了” “刀凶防主,兵凶逆帅,想再藏着将军令,倒要看自己有没有这命,能不能压得住这凶物才行呀” “” 就连铁甲将军听着,都已经脸色微沉,而这位青衣公子却是笑着仰了下身子,轻声叹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有借这阴将军,炼成了鬼将台,立于此地,统制两万阴兵,替我盯着明州那位,等到我们孟家去明州办事的时候,才会方便一些不是么?” “石亭之盟,关系天下大计!” “明州那位,早先吃过了亏,性情大变,狠辣决断了不少,但一直由得他在明州胡闹,也不是个事,想必任何门道都知道,不能再继续纵容他这般任性下去了吧?” “我孟家人为天下考虑,打算去找他谈一谈。” “他若能想得明白,继续石亭之盟,固然是好,若不是肯,那天下姓胡的人多,也未必只他一个,才能做镇祟府的主人。” “” “至于其他门徒,无论认与不认,总不好在这关键时候,再来坏事了,对吧?” 他面带浅笑说着话,却是忽然目光一转,忽然向了胡麻看来,就连胡麻,都心里微动,才意识到,他只是看向了这只伏在墙上油灯阴影里的蛊虫。 “嗯?” 随着他的话,那铁甲将军也是怔了一下,忽然察觉,怒道“好大胆,敢窥伺我等说话!” 厉喝声中竟是一把向了这蛊虫抓来。 “不必了。” 那青衣公子却是笑了笑,伸手轻轻一抬,居然便将铁甲将军抓过来的手掌给架了起来,笑道“这是子母同心蛊,现在便是捏死了它,刚刚它偷听到的话,也已经传出去了。” “只怪这虫炼的精致,便是我也是它进来盏茶功夫之后,方才发现。” “但既有本事炼出这种蛊,便不该是不懂事的,让他听了咱们的话,便也让他去考虑怎么做,想来不会逆势而动的。” “” “” 说到了此时,他们的对话声,才渐渐的小了,胡麻眼前也一阵模糊,终于缓缓苏醒了过来,眼底,已是微微一凝,意识到了事情的怪异。 “莫非,这就是命数最为直观的解释?” “作为胡家后人的我,只是老老实实呆在明州而已,但却已经影响到了数百里外一钱教的生死存亡” “倒是怎么也没想到,石马镇子上的灾,居然是我引来的” “更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是一钱教的灾劫,但内地里居然是十姓里面的人,在为了对付我,而专程做的一场布置啊”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捷径大步走 慢慢闭上眼睛,胡麻先梳理了一下信息,然后才徐徐吐息“早先我借来信物,镇祟府在明州亮了相,便好像闹得动静有点大,来这血食矿上,也是为了暂避一下风头。” “却没想到,当真是命数使然,我离开明州是为了躲风头,但这孟家人也果然有反应。” “只是他们的反应也不是去明州找我,而是跑到了这西岭的深山里,造一方所谓的鬼将台,好用来远远的盯着我?” “……” 心间觉得荒唐之余,再细细一想,却又隐约发现了几个关键的信息“他说的,在血食矿与周围的村落里面,留下了记号的人……呵呵!” “再一着,他提到了姓胡的不只我一个,难不成,胡家还有人活着?不对,若是真还有能代表胡家的人活着,这么多的事,便没道理会落在我头上了……” “那就是……旁系?或者其他的手段?这一点,倒是要去请教山君前辈,光凭着想是想不到的。” “……” 一来二去,细细思量,倒是很快便明白了如今的事态,最先要应付的,却还是对方话里提到的重点“阴将军!” 看样子,阴将军与将军令的关系,不仅老算盘知道,孟家人也是一眼便能看得明白,甚至,在孟家人眼里,这件事更为清晰一些,老算盘因为没有证据,怀疑过将军令在我的身上。 但最终,他还是觉得是他们的祖师爷不靠谱。 可这孟家人,却一口咬定,将军令一定在这里,根本不作第二想,甚至还想借了阴将军与将军令的关系,过来反制于我? 不过他似乎不知道拿了将军令的,便是我这个胡家后人…… 一时间,早先从大红袍处得知了大威天公将军印修行的关窍处之后生出的猜想,如今倒又浮现了出来,心里仍有疑虑,但却已经止不住这心动。 “将军令本来就不是我想拿的,而是神魂生出的异动,但如今瞧着,这将军令又似乎恰与我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修行息息相关,真是一切皆是巧合,还是另有什么安排?” “……” 细思了片刻,胡麻并不敢下定论。 该死,只觉越想头越大,这种问题,说到了根子上,便在于,自己对神魂还是不够了解,而那些高层次的手段,又偏偏皆是从神魂入手,对自己来说超纲了。 细想起来,倒是猴儿酒的建议最为直观想要看明白这些,解决这些,便只有参悟神魂,神魂愈强,本命灵庙愈亮。 待到神魂大作神光,便可照见一切,再多的秘密,也都会在自己眼中浮现。 想到这里,便不由得微微咬牙“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道路只在眼前,还是守岁人的道理最踏实,再多繁复道理,最终也只看自己这本身本事,修炼的如何!” “……” 思虑间,正自定下了如今自己道路上的重点,倒是心里微生感应,忙凝神闭目,潜至了本命灵庙之中,便听到了猴儿酒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已经看到我探查外面那些人的结果了?” “看到了。” 胡麻先是怔了一下才奇怪道“你怎么还没有动身前往明州?” 猴儿酒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解,道“前往明州做什么?” 胡麻惊讶“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办两件事?探查外面的情况,只是第一件事啊,更重要的事情便是,前往明州,把那里的转生者……” “都办妥了。” 猴儿酒淡淡道“先帮你通知了他们,然后才放出了蛊虫,潜入那群封了镇子的人大本营里。” “啥?” 胡麻都懵住了“这才一天时间啊……” “……只是呼叫而已,又何需那么多的时间?” 猴儿酒的声音,也似乎有些不解,倒是胡麻忽地反应了过来“你突破了三柱香的道行了?” “我是五柱道行。” 猴儿酒淡淡道“所以我经常可以听到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呼叫,只是懒得理会,也只有距离近的,我才会答应……抱歉,这事怪我,我忘了很多人道行都超不出三柱。” “咝……” 胡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五柱?” “你怎么做到的?能教我不?” “……” “很简单啊……” 猴儿酒淡淡道“我以神魂炼蛊虫,炼出了身外化身,成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四柱道行。” “你若想学,也很简单,我帮你炼一条蛊虫,放到你的脑子里,伱就……” “……” “那还是算了吧……” 胡麻慌忙拒绝,这事还是别扭的,只是心里大起不平衡之意,深呼了两口气,才道“那信息传递得如何?他们……” “应该都已经动身了,只说三天之内,便可赶到。” 猴儿酒慢慢的道“你说了那么多,这个可信,那個不可信的,我也记不清楚,便直接呼叫了二锅头,联系上了他之后,将你的话与他说了。” “他本来还说自己手头上有要事,某个巷子快拿下来了什么的,但我告诉了他你现在被人围困,他便还是将另外两个人也叫了过来。” “最后是一位代号为白葡萄酒小姐的转生者发话,另一位叫地瓜烧的女娃,倒是个痛快的性子,她们两人投票,压过了那位二锅头,于是他们便立时决定动身,赶到这个地方来寻你了。” “……” “太好了……” 胡麻倒是心里一喜,一开始担心的,只是距离太远,他们接到信息,再赶过来便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如今倒是心里一下子松快了很多。 只是,此地距离明州,足有七八百里,自己来时走了八天时间,他们却是三天之内,便有可能赶过来了? 只能说还是白葡萄酒小姐靠谱啊…… “既是如此……” 胡麻微一沉吟,想着本命灵庙那一端的是猴儿酒,最为疯狂,但却也最清醒的一个家伙,于是,便忽地将大威天公将军印里的几道法门说了出来,然后慢慢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以上几句口诀,是我守岁门道,入府的法门,我正有一物,可引冤魂,又有一法,可磨灭冤魂恰要借此修行,涨涨本事。” “我自己前后思虑,自觉周全,但心里却还有些没底,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 猴儿酒似乎也没想到胡麻会问这个,况且他是巫蛊门道,与其他门道的法门皆大相径庭,正常人大概也不会想到去找巫蛊门道来请教守岁人的修行之法。 但胡麻很自然的问了出来,猴儿酒便也微一琢磨,很自然的回答了出来“你这法子可行,只是……” 他微一顿,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太慢!” “慢?” 胡麻声音都有一点变调了,自己之所以要问他一句,就是因为担心太快,不牢固啊。 而猴儿酒听着胡麻的话,则慢慢道“捷径要么不走,要么便大步前行。” “修行之法也从不讲究什么稳扎稳打,找着了窍门的人走的就是要比普通人快,中了彩票的钱也是钱,难道不是工资赚来的你就不要了?” “……” “你这时候倒是分得够清楚了?” 胡麻都被猴儿酒的话给惊住了,良久,才颤声道“所以,你的意思便是……” 猴儿酒淡淡笑了一声,道“既是能够压得住,又何必这么麻烦?打好窝子,把理论范围内能占的便宜全占了!” …… …… 胡麻这回是真的怔住了,甚至忘了与猴儿酒交待什么,便迷迷糊糊断掉了链接,只是沉浸在了猴儿酒的理论之中,无法自拔。 眼底,初时是不踏实与怀疑的光芒,但渐渐的,低头看了一眼左臂,想到了自己头顶上沉甸甸的压力,倒是渐渐有了一股子狠劲,从心底迸发了出来。 “唉……” 这个思路,让他逐渐着迷,生出了强烈的期待感,愈想愈深,直到,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叹惜,才忽地清醒了过来,皱起了眉头,向了房门外面,喝道“是谁。” “教主……师叔,是我!” 听着外面妙善仙姑的话,胡麻起身,摸了一下守门的小红棠的脑袋,便将门打开了。 恰好看到妙善仙姑就坐在了自己门外的石阶上,似乎是怕被人看到,还坐在了一棵芭蕉后面,借了叶子挡住自己。 更不远处,则是探头探脑的白扇子,瞧着,倒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胡麻诧异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有要事禀告……” 妙善仙姑见胡麻终于出来了,忙道“急着来寻师叔,但是见师叔有小鬼守门,知道不好打扰,一直在这里等着……师叔用不许跪三个字给我开悟,所以我没敢跪,只能坐在这里等。” ‘等得不耐烦了,又不敢催,所以叹上一声,好让我听见?’ 胡麻也有些无语,愈发想着,这妙善仙姑也快三十的人了,行事却像个小女孩,莫非也是因为脑子不太够用,才被推到了前台来的? 边想着,边道“什么事?” “我们……” 妙善仙姑脸上已现出了焦急之色“我们向外面传信的小鬼被截了,才知道,才知道居然连阴府的路,也被人给封了……” “哦。” 胡麻点了点头,淡淡道“孟家人来了嘛,通阴大门道里的,封了路不也很正常?” “啊?” 妙善仙姑已经神情俱震“教主,居然已经提前知道了?”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四十二章 教主足不出户 既是知道了孟家人就在外面,那一钱教往外传递消息的小鬼被截下,便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一钱教早先的应对其实没问题,知道了外面是守岁大堂官在外面,便不敢让活人,甚至是活物传递消息,而是找了小鬼,借道阴府,守岁人本事大,拿它们却是没有办法。 但偏偏,孟家人却是这一道的行家,将阴路封的比阳路还严实。 当然,所谓的借道阴府,本来也让人好奇,这世间并无鬼门关,或者按民间传说里的讲法,鬼门关已经关了,所以人鬼妖祟,才混杂一世。 但又确实可见,世间也有些神秘之处,便如阴间之路,当初洞子李家的小姐,便可以引人去鬼门关,而她在梦里引魂时,走的便不是阳间的道路,而在阳间,也找不到她说的“黑色大门。” 小使鬼送信有时候会走阳间的道,看在外人眼里,便是一阵阴风飘了过去,但若是道路远,又紧急,她们便也会走阴间的道,有些厉害的,千里之途,也是半日即至。 不过,毕竟胡麻所学的本事,与此无关,所以他也只是模糊听过,却并不了解。 当然,就凭他如此平淡说了出来的两句话,却足以让这妙善仙姑,与不远处偷听着的白扇子都吓得瞠目结舌了。 送信的小鬼被人截了,便已够害怕的,但如今听到了是孟家封路,又似乎非常合理,可关键在于,教主提到了孟家时,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平静的样子? 孟家,那可是负灵人的老祖宗啊…… 若是早先知道了大堂官铁骏过来封镇子,他们还只是害怕惊慌,还想请人过来援手,那一听说有孟家人,却几乎陷入绝望了。 堂堂十姓出手,又岂是咱这小小的一钱教可以撑得住的? 也亏得如今是私下里在说这个话,若是在人前说,仅是孟家人这个身份,怕是便一下子要将众人吓破了胆。 而如今,好歹妙善仙姑是不食牛出身,对十姓免疫了些,再加上这个消息是在胡麻口中说出来的,他又表现平静,倒让她们略略撑住了一点。 “呼……” 而出了门来,胡麻却是没有多看向这位一钱教的教主,只是深深呼了口气,看向了阴沉沉的夜空,鼻端仿佛隐约嗅到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还有麻烦的。” “今天夜里,那妖尸恐怕还是会来袭村!” “……” “啊?” 这一句提醒,却让妙善仙姑与不远处偷听着的白扇子心里一惊,本来他们就担心着这个,只是被铁骏的到来给分散了注意力,一听此言,心里便慌了。 “那我……” 妙善仙姑急忙道“我这就去请孙老爷子与汤坛主过来,上坛主,咱们的符甲军,如今还有多少人能用?” 说来惭愧,一钱教这一日,本来一直在准备对付那妖尸的方法,只是被外面封了镇子的事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外出寻找妖尸的符甲军,损失惨重,瞧着便如这一夜啥也没做似的。 听到妖尸要来,如今能想到的,便还是请这几位入府守岁出手相助。 “不用了。” 但听着她们的话,胡麻却是摇了摇头,忽然道“这妖尸来了,便由我对付好了,你们皆不用插手。” 妙善仙姑大出意料“这……” “你们只管安排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胡麻背起了手,心里想着猴儿酒给出的主意,也有种兴奋连同着期待、紧张等情绪混合来的微颤,低低的道“镇子里面的物件与人手清点出来了没有?” “另外这镇子里面,百姓多,门道里的高人也多,虽是奔了一钱教来的,但也要小心着,是不是都可信,都稳妥。” “别趁了外面有强敌,里面的人倒是先斗了起来……” “……” “啊……” 听了胡麻提醒,妙善仙姑仿佛才想了起来一样,连连点头,旁边的白扇子,更是适时的插口,道“难道,正要趁了这個机会,让那些不可信的全都跳出来,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胡麻都差点气笑了,带着转生者的优越感看了他们一眼,道“就你们还要做大事呢?” “若你们处于劣势,哪有人是可信的,本来忠于你们的,也会想着把你们绑了,送到镇子外面去换一条生路。” “若你们给了他们信心,再不可信的人,也会帮着你们与外面的人对抗。”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 “……” 说着,才冷笑了一声,道“这大堂官过来找伱们的麻烦,确实属于无妄之灾但谁又能说这个灾难,不是一个机会?” “若是一钱教被他灭了,那自是倒楣,但若是可以将这大堂官逼退,岂不也正是一个让你们一钱教扬名,给周围人看看你们这一身本事的好时候?” “到了那时,大堂官的威慑力扫地,多少本来不想反的人也会反,多少不信任你们的人,也会过来投呢?” “……” “我的天……” 妙善仙姑与白扇子都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激动已经按捺不住。 事情还能向了这个思路发展? 道理不复杂,一句话便点明白了,但是能够往这个方向想的格局,却当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啊,白扇子已经不停的看向了妙善仙姑,心里只是好奇,这血食帮小掌柜究竟是谁? 他与教主有什么交易,为何一夜之间,教主忽然变得对他言听计从,恭恭敬敬? 而这小管事,怎么也像是忽然不装了,比我们这专门造反的一钱教的人,还要懂得造反这些调调? 至于一钱教的教主,则只是眼睛发亮,身子激动的难以自控,满心里只是想着“是他了,一定就是他了,我还担心他这教主,师兄们会不肯认……” “但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岂不天生就是我们的教主?” “难道真如传说中的,他过了三关十二劫,进了鬼洞,拜了神台,便得到了祖师爷暗中传授的天书,一下子开了窍?” “……” “……” “还不快去?” 胡麻心里压着沉甸甸的事,对他们便也顾不上人情事故的拿捏了,倒是痛快干脆一些才好,而这俩人,如今偏就吃这一套,慌忙的答应,立时便去了。 很快,镇子上面,便已响起了一阵阵吵嚷,余下的教众都奉令而行,各种安抚镇子上的百姓,商贾,同盟,将其尽可能的向镇子里面集中,以免妖尸来袭,不明不白的丢了命。 而在镇子外围,则是换上了符甲,拿了刀弓的教众,准备起了一道道符,又从大缸里掏出来了一桶一桶的污血,伏于各处,严阵以待。 而在他们忙乱中间,胡麻也没有闲着,在镇子上面踱步,将不时的从小红棠身边的篮子,拿出一样样的东西,埋在了镇子的各个地方,随时准备好了起坛。 但这只是一个保险,他并没有打算真的起坛,也不打算向外面的孟家人亮明身份。 这一夜,是场考验,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但是守岁门道的血食帮小管事的机会,却与胡家后人无关。 他只是做完了这些布置之后,才来到了镇子东首,远远的看向了那匹石马,心里一直记得,大红袍提醒过,石马里面,似乎也藏了什么,却是要解决了这个麻烦,再去将其找出来才行了。 而妙善仙姑与白扇子,率领那几位废了修为的法王与教众,做着其他布置的同时,这里也依胡麻所言,摆上了太师椅,准备好了一个大火盆。 旁边挑起了灯笼,照得四下里一片苍白,夜风吹了过来,便照得这周围,一阵杂乱的影子浮动。 胡麻先检查过了那火盆,见里面满是干柴,又浇了黑油膏火把投进去,一定会烧得极旺,这才满意了下来,将一枝火把,塞给了小红棠,让她随时准备点起这火盆。 安置好了,才坐在了太师椅上,看向了外面黑洞洞的夜色,又看了一眼忠心耿耿守在了一边,脸上仍有惊悸之色的妙善仙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仙姑,你身上这衣服,脱下来!” “啊?” 妙善仙姑吃了一惊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红棠,道“有孩子在呢……” “我衣裳破了。” 胡麻抬起了自己的袖子,正是之前被大红袍抓过,烧出了几个手印形状的破烂布条,这趟过来,没打算呆很久,便也没有带换洗的。 他眼睛看向了妙善仙姑身上的道袍,笑道“你这一身衣裳,倒是做的宽大,恰好我来穿!” “哦哦……” 妙善仙姑这才明白了过来,忙背过身去,将这件道袍解了下来,只先将胡麻换下来的袍子披上,又叫来小使鬼,去自己的房间里拿来普通衣裙穿上。 而换上了道袍的胡麻,也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口中发出了满意的叹惜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古怪玩意儿也打了不少交道,但这道袍,还真是第一次有机会穿上啊…… 瞬间就感觉,这世间魑魅魍魉,都没什么好怕了呢……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既是知道了孟家人就在外面,那一钱教往外传递消息的小鬼被截下,便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一钱教早先的应对其实没问题,知道了外面是守岁大堂官在外面,便不敢让活人,甚至是活物传递消息,而是找了小鬼,借道阴府,守岁人本事大,拿它们却是没有办法。 但偏偏,孟家人却是这一道的行家,将阴路封的比阳路还严实。 当然,所谓的借道阴府,本来也让人好奇,这世间并无鬼门关,或者按民间传说里的讲法,鬼门关已经关了,所以人鬼妖祟,才混杂一世。 但又确实可见,世间也有些神秘之处,便如阴间之路,当初洞子李家的小姐,便可以引人去鬼门关,而她在梦里引魂时,走的便不是阳间的道路,而在阳间,也找不到她说的“黑色大门。” 小使鬼送信有时候会走阳间的道,看在外人眼里,便是一阵阴风飘了过去,但若是道路远,又紧急,她们便也会走阴间的道,有些厉害的,千里之途,也是半日即至。 不过,毕竟胡麻所学的本事,与此无关,所以他也只是模糊听过,却并不了解。 当然,就凭他如此平淡说了出来的两句话,却足以让这妙善仙姑,与不远处偷听着的白扇子都吓得瞠目结舌了。 送信的小鬼被人截了,便已够害怕的,但如今听到了是孟家封路,又似乎非常合理,可关键在于,教主提到了孟家时,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平静的样子? 孟家,那可是负灵人的老祖宗啊…… 若是早先知道了大堂官铁骏过来封镇子,他们还只是害怕惊慌,还想请人过来援手,那一听说有孟家人,却几乎陷入绝望了。 堂堂十姓出手,又岂是咱这小小的一钱教可以撑得住的? 也亏得如今是私下里在说这个话,若是在人前说,仅是孟家人这个身份,怕是便一下子要将众人吓破了胆。 而如今,好歹妙善仙姑是不食牛出身,对十姓免疫了些,再加上这个消息是在胡麻口中说出来的,他又表现平静,倒让她们略略撑住了一点。 “呼……” 而出了门来,胡麻却是没有多看向这位一钱教的教主,只是深深呼了口气,看向了阴沉沉的夜空,鼻端仿佛隐约嗅到了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还有麻烦的。” “今天夜里,那妖尸恐怕还是会来袭村!” “……” “啊?” 这一句提醒,却让妙善仙姑与不远处偷听着的白扇子心里一惊,本来他们就担心着这个,只是被铁骏的到来给分散了注意力,一听此言,心里便慌了。 “那我……” 妙善仙姑急忙道“我这就去请孙老爷子与汤坛主过来,上坛主,咱们的符甲军,如今还有多少人能用?” 说来惭愧,一钱教这一日,本来一直在准备对付那妖尸的方法,只是被外面封了镇子的事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外出寻找妖尸的符甲军,损失惨重,瞧着便如这一夜啥也没做似的。 听到妖尸要来,如今能想到的,便还是请这几位入府守岁出手相助。 “不用了。” 但听着她们的话,胡麻却是摇了摇头,忽然道“这妖尸来了,便由我对付好了,你们皆不用插手。” 妙善仙姑大出意料“这……” “你们只管安排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胡麻背起了手,心里想着猴儿酒给出的主意,也有种兴奋连同着期待、紧张等情绪混合来的微颤,低低的道“镇子里面的物件与人手清点出来了没有?” “另外这镇子里面,百姓多,门道里的高人也多,虽是奔了一钱教来的,但也要小心着,是不是都可信,都稳妥。” “别趁了外面有强敌,里面的人倒是先斗了起来……” “……” “啊……” 听了胡麻提醒,妙善仙姑仿佛才想了起来一样,连连点头,旁边的白扇子,更是适时的插口,道“难道,正要趁了这個机会,让那些不可信的全都跳出来,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胡麻都差点气笑了,带着转生者的优越感看了他们一眼,道“就你们还要做大事呢?” “若你们处于劣势,哪有人是可信的,本来忠于你们的,也会想着把你们绑了,送到镇子外面去换一条生路。” “若你们给了他们信心,再不可信的人,也会帮着你们与外面的人对抗。”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 “……” 说着,才冷笑了一声,道“这大堂官过来找伱们的麻烦,确实属于无妄之灾但谁又能说这个灾难,不是一个机会?” “若是一钱教被他灭了,那自是倒楣,但若是可以将这大堂官逼退,岂不也正是一个让你们一钱教扬名,给周围人看看你们这一身本事的好时候?” “到了那时,大堂官的威慑力扫地,多少本来不想反的人也会反,多少不信任你们的人,也会过来投呢?” “……” “我的天……” 妙善仙姑与白扇子都对视了一眼,心里的激动已经按捺不住。 事情还能向了这个思路发展? 道理不复杂,一句话便点明白了,但是能够往这个方向想的格局,却当真不是一般人都能有啊,白扇子已经不停的看向了妙善仙姑,心里只是好奇,这血食帮小掌柜究竟是谁? 他与教主有什么交易,为何一夜之间,教主忽然变得对他言听计从,恭恭敬敬? 而这小管事,怎么也像是忽然不装了,比我们这专门造反的一钱教的人,还要懂得造反这些调调? 至于一钱教的教主,则只是眼睛发亮,身子激动的难以自控,满心里只是想着“是他了,一定就是他了,我还担心他这教主,师兄们会不肯认……” “但能说出这种话来的,岂不天生就是我们的教主?” “难道真如传说中的,他过了三关十二劫,进了鬼洞,拜了神台,便得到了祖师爷暗中传授的天书,一下子开了窍?” “……” “……” “还不快去?” 胡麻心里压着沉甸甸的事,对他们便也顾不上人情事故的拿捏了,倒是痛快干脆一些才好,而这俩人,如今偏就吃这一套,慌忙的答应,立时便去了。 很快,镇子上面,便已响起了一阵阵吵嚷,余下的教众都奉令而行,各种安抚镇子上的百姓,商贾,同盟,将其尽可能的向镇子里面集中,以免妖尸来袭,不明不白的丢了命。 而在镇子外围,则是换上了符甲,拿了刀弓的教众,准备起了一道道符,又从大缸里掏出来了一桶一桶的污血,伏于各处,严阵以待。 而在他们忙乱中间,胡麻也没有闲着,在镇子上面踱步,将不时的从小红棠身边的篮子,拿出一样样的东西,埋在了镇子的各个地方,随时准备好了起坛。 但这只是一个保险,他并没有打算真的起坛,也不打算向外面的孟家人亮明身份。 这一夜,是场考验,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但是守岁门道的血食帮小管事的机会,却与胡家后人无关。 他只是做完了这些布置之后,才来到了镇子东首,远远的看向了那匹石马,心里一直记得,大红袍提醒过,石马里面,似乎也藏了什么,却是要解决了这个麻烦,再去将其找出来才行了。 而妙善仙姑与白扇子,率领那几位废了修为的法王与教众,做着其他布置的同时,这里也依胡麻所言,摆上了太师椅,准备好了一个大火盆。 旁边挑起了灯笼,照得四下里一片苍白,夜风吹了过来,便照得这周围,一阵杂乱的影子浮动。 胡麻先检查过了那火盆,见里面满是干柴,又浇了黑油膏火把投进去,一定会烧得极旺,这才满意了下来,将一枝火把,塞给了小红棠,让她随时准备点起这火盆。 安置好了,才坐在了太师椅上,看向了外面黑洞洞的夜色,又看了一眼忠心耿耿守在了一边,脸上仍有惊悸之色的妙善仙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仙姑,你身上这衣服,脱下来!” “啊?” 妙善仙姑吃了一惊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红棠,道“有孩子在呢……” “我衣裳破了。” 胡麻抬起了自己的袖子,正是之前被大红袍抓过,烧出了几个手印形状的破烂布条,这趟过来,没打算呆很久,便也没有带换洗的。 他眼睛看向了妙善仙姑身上的道袍,笑道“你这一身衣裳,倒是做的宽大,恰好我来穿!” “哦哦……” 妙善仙姑这才明白了过来,忙背过身去,将这件道袍解了下来,只先将胡麻换下来的袍子披上,又叫来小使鬼,去自己的房间里拿来普通衣裙穿上。 而换上了道袍的胡麻,也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口中发出了满意的叹惜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古怪玩意儿也打了不少交道,但这道袍,还真是第一次有机会穿上啊…… 瞬间就感觉,这世间魑魅魍魉,都没什么好怕了呢……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449章 助我修行 “外面有什么动静了没有?” “这妖尸古怪又凶恶,何其难缠,一钱教却说不需我等帮手,难道还藏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的手段?” 如今的客店之中,前来观礼的各帮派高人都未散去,而是纷纷聚在了一起,将目光看向了拿个茶杯,倒扣在了墙壁上的孙老爷子。 一钱教命人都搬进镇子里,又说不需要他们帮忙,只让他们在这里守着,倒是让他们担心,不会我们还没想到是不是要绑了一钱教的教主出去领功,她自己先跑了吧? 这样的事情不可不防,但众人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又不好违逆一钱教的要求,强自出去观战,便只能让孙老爷子使出了“地听”绝活,关注着外面动静。 而孙老爷子一听之下,果然将这镇子上面,一钱教调谴符甲军的动向,甚至是白扇子与一钱教教主的位置,都听在了眼里,一一复述出来,也只见他们是在认真的布防,并无逃跑之意。 众人听着,却有些瞠然“难道不食牛真的对此早有准备,援手来了?” 心里仍颇有些不放心,却也只能耐心的等着。 “几更天了?” 而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坐在了镇子东首,太师椅上,已经喝了一杯酽茶,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随口问道。 一直在旁边端茶倒水的妙善仙姑忙看了看旁边的油灯,低声道“三更天了。” 胡麻徐徐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了镇子外面黑洞洞的林子,低声道“三更点兵,四更鸡鸣,那妖尸想必马上就要来到这镇子上了” “那” 妙善仙姑也不由跟着看向了林子,只见外面黑洞洞的,有些心惊,按理说她也一身本事,又是一教之主,胆子定然不可能那么小,胡麻不在,她也会一身高人气度。 但如今将脑子扔了,只是信这位“教主”,再遇着这不知究底之事,胆气便也会相应的小一些。 “扑棱棱” 偏就在她这一眼看了过去时,那林子里面,本是毫无动静,却忽地有一群夜宿的飞鸟飞了起来,在林子上空乱作一团,但呀呀而鸣,没飞几圈,又忽地一个个的哑了声,呼啦啦的坠地而亡。 怪异的动静,让人心里猛得一跳,努力向林子深处看去,只觉那是浓重得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夜色,但这夜色却不是固定一块,而像是蠕动着的。 待到看真切了,才发现那蠕动的夜色,居然是真的,一点一点,缓缓跳动,浮现了一道道黑漆漆的影子,晃晃悠悠,从林子里面跳了出来,慢慢的停在了林子的边缘。 “师叔” 感受到了镇子周围那滚滚阴风,妙善仙姑声音都不由得微微一颤,低低的唤了一声。 言语间,却似有询问之意,如今那妖尸还没有出现,便已经驱来了这么多的幽魂,直教人心惊肉跳,似乎比昨夜来袭时更厉害了。 “守好镇子,莫被它伤了百姓!” 胡麻也低低的呼了口气,撩起道袍袖子,伸出了手,旁边的小红棠便将篮子向了胡麻这个方向侧了一下,他伸手进去一摸,便将红木剑从篮子里抽了出来。 说话声中,已只见得,那从林子里跳出来的冤魂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一条线,仿佛是夜色的边缘在缓缓的跳动,引动的滚滚阴风,将周围的火盆蜡烛,也都吹得微微发绿。 直到这镇子外面袭卷而来的阴风,几乎要将人吹得透心凉时,却忽然看到,那林子深处,忽然有浓重尸气浮现,一道明显比其他更真实一些的身影,高高跳起,缓缓出到了林子的外面。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前伸的双臂僵硬,身上破破烂烂的符甲,已经与血肉生长在了一处,每落地一次,都嘭的一声,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来了” 石马镇子客店里面,孙老爷子听到了动静,脸色骤然一变“是那行子蹦跳的动声,绝对没错” “只是,这脚步,怎么听着又重了?” “它分明只是一具妖尸,还是我徒孙所化的呢,但以地听之术分辨,明明只是一个脚步声,听在耳中,倒如同有几十个人的重量一般” “” “” “小红棠,点火!” 也同样在这时,胡麻看到了那妖尸的身影出现,骤然之间,眼睛便眯了起来。 忽地一声喝,他撩起道袍,便冲了出去,使开了守岁人的本事,这冲得简直势大力沉,带起来的风声,将道袍都吹得哗啦啦作响,手里的红木剑骤然向前指出,赫荡荡一身降尸灭鬼气势。 但同样也在这时,身后的小红棠,已经将火盆点了起来,火光荡荡,照得四下里一片影子晃动。 如今这镇子里可不消停,也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一钱教的一举一动,其中,有孙老爷子这等足不出户,便能将这镇子上一切动静听在耳中的大人物们。 也有许多偷偷看着的人。 他们也都看到了这妖尸袭来,看到有人一身道袍独自迎出了镇子,但偏偏,定睛看时,却只见那人脸上,一片模糊,任是怎么揉眼睛,都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诶?” 就连一钱教的教主,妙善仙姑,也同样察觉到了这怪异的一点,只觉胡麻没出手时,看着正常,一出手,那张脸便看不清了。 愈看愈是眼花。 她不知道这是胡家镇祟书里的某个小窍门的妙用,火盆不灭,便不会被人看清胡麻的脸,便是施展一些观相与诅咒的法门,也会落在空处,只当是胡麻过了三关十二劫后,才学来的本事。 这可是教主,入了鬼洞,拜了神台,得传了祖师爷的三卷天书,会什么都正常。 而胡麻直冲出了镇子,却也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黑色的潮水之中,那些自林子里跳了出来,却只是围住了镇子,并不动弹的冤魂,便掀起无边涟漪。 忽地齐唰唰飞了起来,径直向了胡麻身上冲来。 原本这冤魂如此之多,让人看着,似乎要直接扑进镇子,扑杀镇子上的无辜百姓,但孰料,它们竟像是注意力全放在了胡麻身上一样,眼中便只有胡麻这一个大活人。 “呼喇喇” 冤魂虽然在夜间可以勉强显形,但实际也只是一道道阴风,被它们扑来,便有种身体被一道道虚幻的人穿过一般的感觉。 这最是可怕,哪怕是再身强力壮,龙精虎猛的一人,被连续的阴魂穿过身体,也会渐渐弱了阳气,直到自己的神魂,也被这些穿身而来的冤魂从身体里扯出来,变成它们的一员。 但胡麻毕竟已经大威天公将军印入门,虽然还没有修成法相,但是神魂坚稳,却是可以硬扛这阴风,当然,时间久了,神魂也会被污了魂光,但短时间内,却是无碍。 一声大喝,强行从这冤魂堆里冲了出来。 一手食中二指并起,在红木剑上轻轻一划,然后仗剑欺身,径直向了那妖尸脸上刺落。 “荷荷” 妖尸比起前一晚,也似乎更加的完整,更加的像活人。 迎着胡麻刺来的一剑,竟是喉咙里发出了怪响,额头之上,更是有着明晃晃的符令,微微一闪,僵直的双膝,居然忽地一弯。 它居然向了胡麻跪了下来,看起来似欲磕头。 但是再下一刻,已是空洞洞的眼中,浮现了贪婪与凶残之意,双手直上直下,指甲乌黑锋利骤然向了胡麻的胸口,直直插落了下来,仿佛要撕开胸膛,取出里面的什么东西。 将军令降伏阴将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尤其是将军令已经印在了阴将军的脑门,便等于给了兵符,调兵谴将,只可惜,孟家人稍作手脚,便让这阴将军又是本事大涨,反而要噬主。 这一出奇不意的变故,若是胡麻早先没有留神,还真的可能猝不及防着了道,只可惜早先偷听了大堂官与孟家人的对话,却知道这妖尸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妖孽,今天恰要你来助我修行!” 口中厉声大喝,同时手里的手上使出了搬拦锤的本事,红木剑一横,却使巧妙,拦住了这阴将军直直插过来的双臂,然后一脚踹出,将这妖尸踹的直挺挺向后摔去。 同一时间,身上也是气势陡增,跟着追了上去,三柱道行,灌入了红木剑内,激发出了炽烈阳气。 几乎等于使出了一甲子元阳功力,红木剑直接插进了妖尸的肚皮之中,向后一拉,已是将这妖尸开膛破肚。 定睛看去,果然在这妖尸肚子里,看到了一张红彤彤的符篆,在它污黑破烂的内脏之间,显得红艳艳的,有种妖异的气质。 “引灵符?” 胡麻眼睛微眯,趟步而上,双臂一振,强行架开了这妖尸向着自己脸上抓过来的双手,而后手掌下一探,直接抓着这道符,给扯了出来。 “孟家人的手段,果然厉害,一道符便可以引来这么多冤魂” “只可惜,还不太够,给我使点真本事出来!”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外面有什么动静了没有?” “这妖尸古怪又凶恶,何其难缠,一钱教却说不需我等帮手,难道还藏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的手段?” 如今的客店之中,前来观礼的各帮派高人都未散去,而是纷纷聚在了一起,将目光看向了拿个茶杯,倒扣在了墙壁上的孙老爷子。 一钱教命人都搬进镇子里,又说不需要他们帮忙,只让他们在这里守着,倒是让他们担心,不会我们还没想到是不是要绑了一钱教的教主出去领功,她自己先跑了吧? 这样的事情不可不防,但众人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又不好违逆一钱教的要求,强自出去观战,便只能让孙老爷子使出了“地听”绝活,关注着外面动静。 而孙老爷子一听之下,果然将这镇子上面,一钱教调谴符甲军的动向,甚至是白扇子与一钱教教主的位置,都听在了眼里,一一复述出来,也只见他们是在认真的布防,并无逃跑之意。 众人听着,却有些瞠然“难道不食牛真的对此早有准备,援手来了?” 心里仍颇有些不放心,却也只能耐心的等着。 “几更天了?” 而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坐在了镇子东首,太师椅上,已经喝了一杯酽茶,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随口问道。 一直在旁边端茶倒水的妙善仙姑忙看了看旁边的油灯,低声道“三更天了。” 胡麻徐徐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了镇子外面黑洞洞的林子,低声道“三更点兵,四更鸡鸣,那妖尸想必马上就要来到这镇子上了” “那” 妙善仙姑也不由跟着看向了林子,只见外面黑洞洞的,有些心惊,按理说她也一身本事,又是一教之主,胆子定然不可能那么小,胡麻不在,她也会一身高人气度。 但如今将脑子扔了,只是信这位“教主”,再遇着这不知究底之事,胆气便也会相应的小一些。 “扑棱棱” 偏就在她这一眼看了过去时,那林子里面,本是毫无动静,却忽地有一群夜宿的飞鸟飞了起来,在林子上空乱作一团,但呀呀而鸣,没飞几圈,又忽地一个个的哑了声,呼啦啦的坠地而亡。 怪异的动静,让人心里猛得一跳,努力向林子深处看去,只觉那是浓重得看不见任何事物的夜色,但这夜色却不是固定一块,而像是蠕动着的。 待到看真切了,才发现那蠕动的夜色,居然是真的,一点一点,缓缓跳动,浮现了一道道黑漆漆的影子,晃晃悠悠,从林子里面跳了出来,慢慢的停在了林子的边缘。 “师叔” 感受到了镇子周围那滚滚阴风,妙善仙姑声音都不由得微微一颤,低低的唤了一声。 言语间,却似有询问之意,如今那妖尸还没有出现,便已经驱来了这么多的幽魂,直教人心惊肉跳,似乎比昨夜来袭时更厉害了。 “守好镇子,莫被它伤了百姓!” 胡麻也低低的呼了口气,撩起道袍袖子,伸出了手,旁边的小红棠便将篮子向了胡麻这个方向侧了一下,他伸手进去一摸,便将红木剑从篮子里抽了出来。 说话声中,已只见得,那从林子里跳出来的冤魂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一条线,仿佛是夜色的边缘在缓缓的跳动,引动的滚滚阴风,将周围的火盆蜡烛,也都吹得微微发绿。 直到这镇子外面袭卷而来的阴风,几乎要将人吹得透心凉时,却忽然看到,那林子深处,忽然有浓重尸气浮现,一道明显比其他更真实一些的身影,高高跳起,缓缓出到了林子的外面。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前伸的双臂僵硬,身上破破烂烂的符甲,已经与血肉生长在了一处,每落地一次,都嘭的一声,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来了” 石马镇子客店里面,孙老爷子听到了动静,脸色骤然一变“是那行子蹦跳的动声,绝对没错” “只是,这脚步,怎么听着又重了?” “它分明只是一具妖尸,还是我徒孙所化的呢,但以地听之术分辨,明明只是一个脚步声,听在耳中,倒如同有几十个人的重量一般” “” “” “小红棠,点火!” 也同样在这时,胡麻看到了那妖尸的身影出现,骤然之间,眼睛便眯了起来。 忽地一声喝,他撩起道袍,便冲了出去,使开了守岁人的本事,这冲得简直势大力沉,带起来的风声,将道袍都吹得哗啦啦作响,手里的红木剑骤然向前指出,赫荡荡一身降尸灭鬼气势。 但同样也在这时,身后的小红棠,已经将火盆点了起来,火光荡荡,照得四下里一片影子晃动。 如今这镇子里可不消停,也不知有多少人关注着一钱教的一举一动,其中,有孙老爷子这等足不出户,便能将这镇子上一切动静听在耳中的大人物们。 也有许多偷偷看着的人。 他们也都看到了这妖尸袭来,看到有人一身道袍独自迎出了镇子,但偏偏,定睛看时,却只见那人脸上,一片模糊,任是怎么揉眼睛,都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诶?” 就连一钱教的教主,妙善仙姑,也同样察觉到了这怪异的一点,只觉胡麻没出手时,看着正常,一出手,那张脸便看不清了。 愈看愈是眼花。 她不知道这是胡家镇祟书里的某个小窍门的妙用,火盆不灭,便不会被人看清胡麻的脸,便是施展一些观相与诅咒的法门,也会落在空处,只当是胡麻过了三关十二劫后,才学来的本事。 这可是教主,入了鬼洞,拜了神台,得传了祖师爷的三卷天书,会什么都正常。 而胡麻直冲出了镇子,却也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黑色的潮水之中,那些自林子里跳了出来,却只是围住了镇子,并不动弹的冤魂,便掀起无边涟漪。 忽地齐唰唰飞了起来,径直向了胡麻身上冲来。 原本这冤魂如此之多,让人看着,似乎要直接扑进镇子,扑杀镇子上的无辜百姓,但孰料,它们竟像是注意力全放在了胡麻身上一样,眼中便只有胡麻这一个大活人。 “呼喇喇” 冤魂虽然在夜间可以勉强显形,但实际也只是一道道阴风,被它们扑来,便有种身体被一道道虚幻的人穿过一般的感觉。 这最是可怕,哪怕是再身强力壮,龙精虎猛的一人,被连续的阴魂穿过身体,也会渐渐弱了阳气,直到自己的神魂,也被这些穿身而来的冤魂从身体里扯出来,变成它们的一员。 但胡麻毕竟已经大威天公将军印入门,虽然还没有修成法相,但是神魂坚稳,却是可以硬扛这阴风,当然,时间久了,神魂也会被污了魂光,但短时间内,却是无碍。 一声大喝,强行从这冤魂堆里冲了出来。 一手食中二指并起,在红木剑上轻轻一划,然后仗剑欺身,径直向了那妖尸脸上刺落。 “荷荷” 妖尸比起前一晚,也似乎更加的完整,更加的像活人。 迎着胡麻刺来的一剑,竟是喉咙里发出了怪响,额头之上,更是有着明晃晃的符令,微微一闪,僵直的双膝,居然忽地一弯。 它居然向了胡麻跪了下来,看起来似欲磕头。 但是再下一刻,已是空洞洞的眼中,浮现了贪婪与凶残之意,双手直上直下,指甲乌黑锋利骤然向了胡麻的胸口,直直插落了下来,仿佛要撕开胸膛,取出里面的什么东西。 将军令降伏阴将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尤其是将军令已经印在了阴将军的脑门,便等于给了兵符,调兵谴将,只可惜,孟家人稍作手脚,便让这阴将军又是本事大涨,反而要噬主。 这一出奇不意的变故,若是胡麻早先没有留神,还真的可能猝不及防着了道,只可惜早先偷听了大堂官与孟家人的对话,却知道这妖尸早已被人动了手脚。 “妖孽,今天恰要你来助我修行!” 口中厉声大喝,同时手里的手上使出了搬拦锤的本事,红木剑一横,却使巧妙,拦住了这阴将军直直插过来的双臂,然后一脚踹出,将这妖尸踹的直挺挺向后摔去。 同一时间,身上也是气势陡增,跟着追了上去,三柱道行,灌入了红木剑内,激发出了炽烈阳气。 几乎等于使出了一甲子元阳功力,红木剑直接插进了妖尸的肚皮之中,向后一拉,已是将这妖尸开膛破肚。 定睛看去,果然在这妖尸肚子里,看到了一张红彤彤的符篆,在它污黑破烂的内脏之间,显得红艳艳的,有种妖异的气质。 “引灵符?” 胡麻眼睛微眯,趟步而上,双臂一振,强行架开了这妖尸向着自己脸上抓过来的双手,而后手掌下一探,直接抓着这道符,给扯了出来。 “孟家人的手段,果然厉害,一道符便可以引来这么多冤魂” “只可惜,还不太够,给我使点真本事出来!” 本章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四十四章 递钱借鬼 早先看到这妖尸身边跟了这么多的冤魂,胡麻与老算盘,便也都疑惑过,周围的村镇既然没有造成杀孽,那这妖尸又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但在偷听了孟家人的对话之后,胡麻便已有所猜测,如今瞧着,却果然如此。 阴将军的可怕之处,其实不是这具妖尸之身,而是在于点兵,其点兵越多,便越危险,早先老算盘见这行子跑了出来,怕它到处吃人,便是因为这个,一旦点起了兵,便很难治得住了。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行子前一夜袭来之时,便已经带了很多冤魂,如今过了一夜,便又更多,其原因倒是简单。 只是一道引灵符而已。 那孟家的少爷,将这一道引灵符缝在了妖尸体内,便帮它将周围冤魂引了过来,自然而然,汇聚在它身边的阴灵越来越多,这就等于是在以人为的方法,帮着它点兵。 “以小见大,这孟家人的一道符,便等于是有了案上客的本领,以后却真个不能小觑啊……” 抓出了这道符后,胡麻立时将其撕掉,扔在了脚下,果然看到,周围那些跟随着妖尸而动的冤魂,便忽然有了挣扎反抗的迹象。 他心里低呼了口气,倒是不能不承认了孟家人的本事。 堂上客有案、台、府、殿之高下。 其中案上客便是刚刚有了修祠建庙的资格,只能偏居一隅,偶尔有人祭拜,也并不诚心供奉的存在。 明州红灯会里的红灯娘娘,与一钱教里供养的四位野神,都属于这个层次,当然,这只是一个大类,其间再分高下,也有着很多不同之处。 但整体来讲,这类案上客出手,多是只能靠了自身法力,再不济便是驱使几只孤魂野鬼,虽有声势,但老实来讲,也只是普普通通,没有多少份量在的。 她们对普通人与阴魂相比,自然高高在上,但充其量,也只有这点子身份与本事。 而台上的,则是有了正式神庙,受香火多年,信众极多,这些信众,生前为香客,死后为小鬼,皆追随其左右,随随便便一现法身,身边便跟随着各路小鬼,足有数百之众,且忠心耿耿。 而这数百小鬼,还只是随风仪帐,若真要动手,怕不是能招来上千之众,轻而易举,能将州府之地,变成一個阴府鬼国。 而于府上的,便更有讲头了。 那是修了金身,又有官身,被王朝气候加封过的,其有世代香火地,皆可坐镇一域,掌管阴阳,一州一府地,所有死人,皆受其差谴,手底下更是有了真正的鬼将阴兵。 他们若作恶,那便是一方鬼王,自成气候。 若为善,则是人间正神,有赏善罚恶之能,便是阳间府衙,听闻了他们要来,都要设香案,供三牲的。 而殿上的,却又属于另外一种层次,那是已然超脱了朝代,流传后世,世代受人供养,便是金銮殿上坐着的皇帝,也不能对其稍有不敬,否则便会落下骂名。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朝皇帝,硬是要死磕一位殿上神明,拼着损了大半王朝气运,也要毁了其金身,污了其神名的,但那往往属于自寻死路,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亏了大本的买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殿上神明,存在太过久远,倒是极少会现出法相,尤其在夷朝统御之后,伐山破庙,几乎都已经快要被人忘却了。 孟家那位公子,以一道引灵符,便帮着阴将军招来了这么多的冤魂,甚至还能压制它们,便已相当于案上客的本事。 “我以将军令压制了这阴将军,便等于是有了官身,伺机食气,便有希望加快法身的修行,只是这条捷径,走起来的机会也不多,主要是没有那么多的傻子配合……” 撕碎灵符,还踩了几脚,身前的妖尸扑了上来,胡麻回身就给了它一巴掌,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的期待着“所以只能靠这位孟家的公子帮忙才行了……” “原本在我的计划里,现在这相当于案上客的妖尸,三五十只冤魂,便够我大涨本事,可是……” “……还是得听学霸的啊!” “……” “……” “呵呵,看着还是有些难缠的!” 倒是在胡麻与妖尸恶斗之时,远处的村子里身穿铁甲的铁骏大堂官,也在凝神看着这位面带微笑的孟家子弟“公子藏在了那妖尸身上的符,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些冤魂正在飘散。” “你说这是阴将军,恕我直言,实在与我了解中的阴将军相差甚远,没了那些冤魂缠绕,也只是一巴掌解决的东西而已。” “……” “天底下听说过阴将军名头的人不少,但真正了解阴将军是什么的人其实不多。” 那孟家公子也知道阴将军身上的引灵符已经被毁掉,但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而是微微笑道“此物并非妖邪,而是当年朝庭留下来的定鼎之物。” “看似污秽凶邪,实则堂堂正正,于阳世能冲锋陷阵,诛贼除逆,于阴府能扫灭府君鬼候,荡邪镇幽。” “事实上,我也曾听家里大人说起过,早些年,若不是因为石亭之盟里面的一些事情,怕是早就用十大阴将军来替换掉那顶着名头却不做事的镇祟府了,哪里还容得胡家人张狂?” “我若拿到了将军令,再好好炼制,起码也有把握,养出它应有的七分本领来,到时候,怕是一夜之间,踏平整个明州府,也不在话下。” “但如今,将军令还在那不知名小贼手里,我也只能勉强让它使出二三成的本领来了,不过,铁骏将军,想不想看个戏法?” “一柱香内,我让那盗了将军令的小贼过来给我磕头,你信不信?” “……” “哦?” 铁骏大堂官眯了眯眼睛,笑道“看样子引灵符被毁,孟家公子还有别的办法?” 孟家公子微笑道“引灵符也只能吸引一些荒野游秽到它身上,便是点兵,也只是老弱残兵,只是能稍稍养出它身为阴将军的特质而已,算是磨了磨刀。” “但若是能寻来一些新死生魂,一身因果尚未被称量,而数量又能有个三五百只的话,这阴将军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三五百生魂?” 那铁骏大堂官皱了一下眉头,道“难不成,公子还是打算要用这周围几个村子的百姓性命来炼尸?” “此事我不好拦着公子,但世人皆知过来除匪的是我铁骏,这个名头我怕是……” “……” “向村子里的人下手?活祭么?” 那孟家年青人闻言,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孟家人倒不稀帘用这种残忍却又低劣的手段。” 他说着话时便已起身,走出了这祠堂,来到了院子里,早有在屋边一直捧着几个托盘的侍女,见他出来,便将托盘送到了身前。 这位孟家的年轻人,则是从托盘上面,拿出了一对白色蜡烛,插在了这祠堂的院子大门左右,然后又伸出手来,从另外一位侍女托盘上面的盆里,抓出了一把类似于草木的灰来,洒在门边。 乍一看着,倒如同一扇铺在了地上的门也似,然后他便立足于门框方位,双指并起,附在唇边,低低的念诵了几句咒。 忽地,周围狂风刮起,周围的火把猎猎作响,人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惟独被他插在了大门两侧的蜡烛,与他撒在了地上的草木灰,却不曾有半点浮动散乱。 只是隐约间,有阴冷的风从这门户里吹了出来。 让人感觉,地上这扇门仿佛变成了真的,只是不知通往了哪里,正自觉得奇怪时,却又忽然听见了哗啦啦的锁链声,旋即,这门里,慢慢钻出来了一个头戴高帽,身上缠着锁链的古怪人影。 它从地下浮现,仿佛登阶而上,自另一个世界出来,身上的铁链延续向了后方,赫然锁着一排看不见队列末尾,也不知有多少人数的冤魂。 “役鬼?” 铁骏大将军见了,都不由得眉头皱起,心里却是明显颤了一下“孟家不仅有本事封阴府的路,还能把阴府里的东西唤出来?” 正凝神瞧着,便见这役鬼钻了出来,似乎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猛得抬头看向左右,嘴里叽哩咕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看起来像是在喝问着什么。 而那孟家人则是从第三位侍女手里的托盘上,抓了一把铜钱,笑着走了上来,嘴里同样说着这种叽哩咕噜的话,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铜钱,哗啦啦的全都塞进了这役鬼腰间的口袋。 那役鬼瞧着,似乎也有些吃惊,急忙摆手,仿佛在推让。 孟家人则是满面客气,按着他的手,两人推托了一番,这役鬼便扯过了自己身上的铁链一端,递进了孟家公子的手里,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三。 “哪需要三柱香?” 孟家的公子笑道“一柱香时间便够了。” 说话之间他已抓住了那条铁链,忽地伸手一扯,顿时那一连串,辩不清有多少数量的冤魂,都被他给抽了出来,然后手臂一荡,只见得纷纷洋洋,如下了饺子般向了石马镇子方向飞去。 (本章完)早先看到这妖尸身边跟了这么多的冤魂,胡麻与老算盘,便也都疑惑过,周围的村镇既然没有造成杀孽,那这妖尸又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么多冤魂驱使? 但在偷听了孟家人的对话之后,胡麻便已有所猜测,如今瞧着,却果然如此。 阴将军的可怕之处,其实不是这具妖尸之身,而是在于点兵,其点兵越多,便越危险,早先老算盘见这行子跑了出来,怕它到处吃人,便是因为这个,一旦点起了兵,便很难治得住了。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行子前一夜袭来之时,便已经带了很多冤魂,如今过了一夜,便又更多,其原因倒是简单。 只是一道引灵符而已。 那孟家的少爷,将这一道引灵符缝在了妖尸体内,便帮它将周围冤魂引了过来,自然而然,汇聚在它身边的阴灵越来越多,这就等于是在以人为的方法,帮着它点兵。 “以小见大,这孟家人的一道符,便等于是有了案上客的本领,以后却真个不能小觑啊……” 抓出了这道符后,胡麻立时将其撕掉,扔在了脚下,果然看到,周围那些跟随着妖尸而动的冤魂,便忽然有了挣扎反抗的迹象。 他心里低呼了口气,倒是不能不承认了孟家人的本事。 堂上客有案、台、府、殿之高下。 其中案上客便是刚刚有了修祠建庙的资格,只能偏居一隅,偶尔有人祭拜,也并不诚心供奉的存在。 明州红灯会里的红灯娘娘,与一钱教里供养的四位野神,都属于这个层次,当然,这只是一个大类,其间再分高下,也有着很多不同之处。 但整体来讲,这类案上客出手,多是只能靠了自身法力,再不济便是驱使几只孤魂野鬼,虽有声势,但老实来讲,也只是普普通通,没有多少份量在的。 她们对普通人与阴魂相比,自然高高在上,但充其量,也只有这点子身份与本事。 而台上的,则是有了正式神庙,受香火多年,信众极多,这些信众,生前为香客,死后为小鬼,皆追随其左右,随随便便一现法身,身边便跟随着各路小鬼,足有数百之众,且忠心耿耿。 而这数百小鬼,还只是随风仪帐,若真要动手,怕不是能招来上千之众,轻而易举,能将州府之地,变成一個阴府鬼国。 而于府上的,便更有讲头了。 那是修了金身,又有官身,被王朝气候加封过的,其有世代香火地,皆可坐镇一域,掌管阴阳,一州一府地,所有死人,皆受其差谴,手底下更是有了真正的鬼将阴兵。 他们若作恶,那便是一方鬼王,自成气候。 若为善,则是人间正神,有赏善罚恶之能,便是阳间府衙,听闻了他们要来,都要设香案,供三牲的。 而殿上的,却又属于另外一种层次,那是已然超脱了朝代,流传后世,世代受人供养,便是金銮殿上坐着的皇帝,也不能对其稍有不敬,否则便会落下骂名。 当然,也不是没有一朝皇帝,硬是要死磕一位殿上神明,拼着损了大半王朝气运,也要毁了其金身,污了其神名的,但那往往属于自寻死路,对于皇帝来说,都是亏了大本的买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殿上神明,存在太过久远,倒是极少会现出法相,尤其在夷朝统御之后,伐山破庙,几乎都已经快要被人忘却了。 孟家那位公子,以一道引灵符,便帮着阴将军招来了这么多的冤魂,甚至还能压制它们,便已相当于案上客的本事。 “我以将军令压制了这阴将军,便等于是有了官身,伺机食气,便有希望加快法身的修行,只是这条捷径,走起来的机会也不多,主要是没有那么多的傻子配合……” 撕碎灵符,还踩了几脚,身前的妖尸扑了上来,胡麻回身就给了它一巴掌,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的期待着“所以只能靠这位孟家的公子帮忙才行了……” “原本在我的计划里,现在这相当于案上客的妖尸,三五十只冤魂,便够我大涨本事,可是……” “……还是得听学霸的啊!” “……” “……” “呵呵,看着还是有些难缠的!” 倒是在胡麻与妖尸恶斗之时,远处的村子里身穿铁甲的铁骏大堂官,也在凝神看着这位面带微笑的孟家子弟“公子藏在了那妖尸身上的符,已经被他发现了,那些冤魂正在飘散。” “你说这是阴将军,恕我直言,实在与我了解中的阴将军相差甚远,没了那些冤魂缠绕,也只是一巴掌解决的东西而已。” “……” “天底下听说过阴将军名头的人不少,但真正了解阴将军是什么的人其实不多。” 那孟家公子也知道阴将军身上的引灵符已经被毁掉,但脸上却并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而是微微笑道“此物并非妖邪,而是当年朝庭留下来的定鼎之物。” “看似污秽凶邪,实则堂堂正正,于阳世能冲锋陷阵,诛贼除逆,于阴府能扫灭府君鬼候,荡邪镇幽。” “事实上,我也曾听家里大人说起过,早些年,若不是因为石亭之盟里面的一些事情,怕是早就用十大阴将军来替换掉那顶着名头却不做事的镇祟府了,哪里还容得胡家人张狂?” “我若拿到了将军令,再好好炼制,起码也有把握,养出它应有的七分本领来,到时候,怕是一夜之间,踏平整个明州府,也不在话下。” “但如今,将军令还在那不知名小贼手里,我也只能勉强让它使出二三成的本领来了,不过,铁骏将军,想不想看个戏法?” “一柱香内,我让那盗了将军令的小贼过来给我磕头,你信不信?” “……” “哦?” 铁骏大堂官眯了眯眼睛,笑道“看样子引灵符被毁,孟家公子还有别的办法?” 孟家公子微笑道“引灵符也只能吸引一些荒野游秽到它身上,便是点兵,也只是老弱残兵,只是能稍稍养出它身为阴将军的特质而已,算是磨了磨刀。” “但若是能寻来一些新死生魂,一身因果尚未被称量,而数量又能有个三五百只的话,这阴将军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三五百生魂?” 那铁骏大堂官皱了一下眉头,道“难不成,公子还是打算要用这周围几个村子的百姓性命来炼尸?” “此事我不好拦着公子,但世人皆知过来除匪的是我铁骏,这个名头我怕是……” “……” “向村子里的人下手?活祭么?” 那孟家年青人闻言,却是笑了笑,摇头道“我孟家人倒不稀帘用这种残忍却又低劣的手段。” 他说着话时便已起身,走出了这祠堂,来到了院子里,早有在屋边一直捧着几个托盘的侍女,见他出来,便将托盘送到了身前。 这位孟家的年轻人,则是从托盘上面,拿出了一对白色蜡烛,插在了这祠堂的院子大门左右,然后又伸出手来,从另外一位侍女托盘上面的盆里,抓出了一把类似于草木的灰来,洒在门边。 乍一看着,倒如同一扇铺在了地上的门也似,然后他便立足于门框方位,双指并起,附在唇边,低低的念诵了几句咒。 忽地,周围狂风刮起,周围的火把猎猎作响,人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惟独被他插在了大门两侧的蜡烛,与他撒在了地上的草木灰,却不曾有半点浮动散乱。 只是隐约间,有阴冷的风从这门户里吹了出来。 让人感觉,地上这扇门仿佛变成了真的,只是不知通往了哪里,正自觉得奇怪时,却又忽然听见了哗啦啦的锁链声,旋即,这门里,慢慢钻出来了一个头戴高帽,身上缠着锁链的古怪人影。 它从地下浮现,仿佛登阶而上,自另一个世界出来,身上的铁链延续向了后方,赫然锁着一排看不见队列末尾,也不知有多少人数的冤魂。 “役鬼?” 铁骏大将军见了,都不由得眉头皱起,心里却是明显颤了一下“孟家不仅有本事封阴府的路,还能把阴府里的东西唤出来?” 正凝神瞧着,便见这役鬼钻了出来,似乎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猛得抬头看向左右,嘴里叽哩咕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看起来像是在喝问着什么。 而那孟家人则是从第三位侍女手里的托盘上,抓了一把铜钱,笑着走了上来,嘴里同样说着这种叽哩咕噜的话,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铜钱,哗啦啦的全都塞进了这役鬼腰间的口袋。 那役鬼瞧着,似乎也有些吃惊,急忙摆手,仿佛在推让。 孟家人则是满面客气,按着他的手,两人推托了一番,这役鬼便扯过了自己身上的铁链一端,递进了孟家公子的手里,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三。 “哪需要三柱香?” 孟家的公子笑道“一柱香时间便够了。” 说话之间他已抓住了那条铁链,忽地伸手一扯,顿时那一连串,辩不清有多少数量的冤魂,都被他给抽了出来,然后手臂一荡,只见得纷纷洋洋,如下了饺子般向了石马镇子方向飞去。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拜将军 “来了?” 也在这一刻,胡麻深吸了一口气,立时感受到了压力倍增。 一脚将那阴将军踹出两丈远的同时,抬头一看,便见那镇子外面,夜色深沉的仿佛天已落了下来,内中也不知藏着多少鬼哭神嚎之声,甚至还有令人胆寒的锁链晃动声。 而被自己一脚蹬开的阴将军,也如呆傻了一般,身子直挺挺的站起,便看到了一道道半透明的影子,正飞快的向它涌来,一个接着一个,仿佛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他身边的影子。 那不停加剧的力量,与浩荡幽魂之气,使得与它近在咫尸的胡麻,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声,身子后退了两步。 阴将军状如行尸,身体僵直,指爪锋利,但这并不是阴将军最厉害之处,其最厉害之处,在于可以点怨魂为阴兵如活人一般上阵冲杀。 而在这尸气纵横,甚至隐约有了磅礴之势时,胡麻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反而强行冷静了下来,只是死死盯住了眼前的阴将军。 刀凶妨主,这本质上是一种诅咒,却比任何有形的伤害都厉害。 “好歹也得是这样,才算是对得起你孟家人的名声啊……” 但是他也只是才刚刚推开一扇府门,还未正式修习法身的年轻守岁人啊…… “外面那个要强行点兵,夺了这西岭道的气运,难不成将来也是想着要去做皇帝?” “……” “这行子一旦被炼成,那就是能强行掳夺气运的物件,仅是在这里点一次兵,整个西岭道都要倒霉三年呐……” 便如举起大鼎砸人,固是鼎愈重越好,但若是鼎的重量忽然重了几倍,甚至几十倍,那还来不及将手里的鼎砸出去,自己便先被压成了肉泥。 感受着滚滚生魂附着于自己身上,这阴将军枯竭的躯窍也似乎在这一刻填满,刚刚它被胡麻压着打,肚子都被剖开,拿出了引灵符撕掉,看着如同一只破麻袋似的凄惨。 再下一刻,他那空洞的眼窝里,也仿佛有新的,湛蓝色的眼睛生长了出来,死死盯着胡麻,高高跳起,平伸双臂,锋利的指甲向了胡麻的胸口插落下来。 妙善仙姑离得远,再加上中间鬼哭神嚎,听不见胡麻说出来的话,但她却看到了胡麻于此时缓缓摆出来的动作,才终于明白过来,一时神为之夺,脱口而出 距离如此之近,这阴将军也仿佛感受到了无法形容的威压,僵硬笔直的双腿,也仿佛生铁被掰弯,忽地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可也趁着这阴气稍散的功夫,胡麻却也已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左腿跟着抬起,骤然向了前方踏出。 有人被这动静吓的大叫“难道,难道是外面围着的人已经打进来了?” 他能够感觉到那阴将军身上不停升高的气势,也在这一刻,借由阴将军身上的压力,感受到了那藏在了自己体内的将军令。 面对着那汹涌的煞气,胡麻甚至有了种独自一人面对整只军队的感觉。 这额头上的符印,正是昨天夜里,胡麻给它敲上的。 神色肃穆,徐徐吐气,双目凝实,于近在咫尺之地,看向了阴将军那湛蓝的眼窝,声音居高临下“跪下!” “命数、气运、福泽,本是门道里的三大忌讳,功力不到的人连算都不敢算,只能听天由命,但现在怎么越来越多的人敢碰这个了……” 而如今,胡麻便如同一人对抗着一位堂上神灵,或者说,是在一人面对某个村落里供奉多年的老火塘子。 骤然之间,红木剑插在了地上,然后双手同时扶住肋下,引动了五脏齐鸣,但又不仅是如此,他已非登阶守岁?,而是入了府这五雷金蟾吼的绝活,也有了更为高明的用法。 “呼……” 纯阳五雷之音,自口中发出,震荡雷音,倒仿佛是自口中,骤然吐出了一团滚滚烈焰来。 “魁星踢斗?” 门道里的人皆清楚,个人是无法与堂上客相较量的,因为一个是个人,一个代表着族群,一人有千斤力气便已是百年难见,但一百人使出万斤力气那也是寻常普通。 只要冤魂靠近了它,便会被它点兵,化作阴兵,若它身边的,只是像昨夜一般的普通冤魂,还倒罢了,虽然受它影响,有了极为厉害能镇人法宝的本事,但毕竟是旧魂,快要散了。 而迎着这一身喝,背负了数百生魂,或者说,等若是背负了数百阴兵的阴将军,脸上也忽然露出了尤如生人一般的恐惧之色。 “不好……” “……” 额头之上,有一道黯淡的符印,却在这一刻,忽地散发出了精光,与胡麻神魂手里拿着的将军印,隐隐生出了感应。 而在这一刻,如同无数由半透明的人交织成的影子,即将将自己完全淹没时,胡麻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柱道行,尽数插进了香炉之中。 “外面,外面究竟是什么?” 阴将军在还没有化成阴将军时,身边的冤魂便已经有压住她们法宝的能耐,如今已初具阴兵雏形,便更是厉害,仅是那涌动的煞气,也足以将她给震回来。 而在街道上,或是狭窄的小屋子里挤着的老百姓们,更是不约而同,皆感觉自己的双腿瑟瑟发抖,耳边只听得一阵阵喧哗,如同误闯进了军营,脸色惨白呆滞。 就连身上的符甲,都有种在隐约变化,化作一身整齐的,极具威严的,能够象征它身份的诡异甲胄一般的事物。 但是它这一跪,那些受了它影响的冤魂,尤其是那些刚刚才附加到了它身上的冤魂,便也都受到了无形的强迫,同时跟着它跪了下来,同时向了胡麻的方向跪下。 “荷荷……” “呼”的一声,这团烈焰,冲击到了自身前跃来的阴将军身上,纯阳之气,几乎将他身上那看起来无穷无尽的阴兵之气,都给吹得暂时分散,犹如清烟。 但也只是一瞬间,五雷之音,只有一瞬,阴将军身上的滚滚阴气,却是转瞬便要再次凝聚到一起,就像是人在瀑布之下,可以打出一拳,激得瀑布微停,但接着,却还是会倾落下来。 但如今,生魂附体,竟是血肉飞快缝合。 可若是如此…… 而同样也是在这些冤魂飞来的一刻,阴将军惊天动地的气势,仿佛镇子都跟着颤了几颤。 其余人等,也惊得直跳了起来,凑在摇晃下的油灯下面看,自己身上的汗毛早已一层层炸了起来,再看桌子上的杯筷碗碟,居然都爬出了一丝丝的裂痕,旋即啪啦啦的爆开。 “他……他是在修炼法相?” 他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凶邪的玩意儿? 但也就在她挥舞起了拂尘,想要冲上来救驾之时,却也被那阴将军身上身上涌动着的煞气,忽地冲了过来,手里的拂尘,都倒卷到了脸上,在白嫩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红痕。 妙善仙姑惊恐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恐的一幕,阴将军高高的跳了起来,于她眼中,这已不是一具妖尸,而仿佛是一片深沉的夜色,挟着滚滚阴气,径直向了胡麻的身体砸落了下来。 但如今向了镇子这边飘来的,却是新死之魂,一个一个沾染了阴将军身上的气息,看起来身体都凝实了很多,仿佛被从阴间唤回了阳世,直挺挺站在了它身后。 正趴在了墙上听着的孙老爷子,都是猛得后退了一步,使劲掏着自己的耳朵,倒仿佛是有人将一块滚烫的碳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面一样。 “扑通!” 因为将军令在自己手里,所以眼前这东西便受到了自己的束缚与压制,但又因为这行子的力量在不停的变强,反而将越来越多的压力,给到了自己身上。 这神像汇聚成形,同样也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向前方,说不出的顶天立地,凶狂霸道,而最关键的是,这神像肋下,居然还有另外一条手臂,手里抓着一块令牌也似的东西。 将军令仿佛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在微微的颤抖,眼见得便快要压制不住了。 那一只只鬼的压力,全都由阴将军统领着,要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 就连身后镇子里的妙善仙姑,见着这一刻,都不由得心里大惊,急切间挥舞起了拂尘,想要上前迎救。 似乎她也是直到此时,才忽然意识到,这年轻人确实是被大威天公将军印选中,又过了三关十二劫的命定之人…… “吼……” 但只有人叫喊,却无人给得出答案,只有无人关注的地方,老算盘跪在马爷面前磕了個几个头,见马爷只是慢悠悠的从槽子里喝着酒,看都不看他一眼,顿时又气又惊,大骂了起来 七窍之中,皆已发出了毫光,这些毫光涌出了体外,在他的头顶之上,隐约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满蕴神光,更加威严肃穆的他。 将军令在前,它不能不跪。 仿佛有什么无形而恐慌的动静,骤然挤压大地,发出了令人胆颤心惊的震颤。 “你们都当这是什么,那是阴将军啊……” “扑通!” 跟着跪下来的,还有镇子里面的妙善仙姑。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 呼神叱鬼 大威天公将军印,这就是最标准的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修炼之法! 妙善仙姑不能不拜,因为她实在是无法再用别的什么态度,来表现这一刻自己内心里的敬畏。 她年龄小,没有见过当年的不食牛之主的威风,但是从各路师兄与师姐们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师傅,以及他所修行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门的厉害之处。 入府守岁之法,讲究食气,但食气之法不同,修行之法便也不同,不食牛内,不乏胆大心细,见多识广的师兄们,那么多人尝试修炼此法,却都失败了,那是为何? 简而言之,太狂妄了! 大师兄曾经说过,他当年跟了师傅入上京,看到了最大的夷都护国殿,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无不扶老携幼,来此祭拜,悠悠香火,荡荡钟鸣,七丈神像,坐北朝南,俯视天下众生。 大师兄受神像所慑,双腿战战,教主问他,你见了这神像,心里有什么想法? 大师兄说想上前膜拜其脚趾,跪求平安喜乐,多子多福,风调雨顺,将来能盖得上一座大宅院,娶上十个老婆。 教主却笑道,我想把它搬下来,自己坐上去。 那时的教主还只是一个刚刚入府之人,而大师兄,则是他家里的长工,两人进京是想求个官来做的。 …… 同样在这时,已借法养魂,食气修身,眼见神魂进境恐怖,即将有了成就法相之兆,身为入府守岁的第二扇府门,也已经有了直接被推开征兆的胡麻,却是忽地脸色微变,听到了一个声音。 而在他说出了这番话时,就连铁骏大堂官,也以为他要施展什么厉害的法门,甚至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开地方,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的从旁边的侍女手里,接过了三柱香来。 “……” 而这时的胡麻受了阴将军连带着这无数冤魂之拜,既有阴将军所承之重,又有冤魂的死人磕头带来的阴森鬼气与天生咒气,便如同滚滚黑云,尽皆向了胡麻的身上袭卷了过来。 若说早先,胡麻一口阴气吞吐,只是入门,那么在这时,便已经由入门,正式进入了法身的修行。 那是将军令破碎的声音。 …… 边说着,边轻轻摇了下头,道“硬夺将军令,借了我的法,来修你的魂?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呀……” 铁骏大堂官骤然眼中凶光一闪,沉喝道“我守岁正法,容不得这等凶邪之术,我为守岁大捉刀,有清理门道邪祟之责!” 胡麻在这一刻,也警醒了过来“这是一条捷径,可以让我直接推开第二扇府门,省却旁人十年之功!” 同样也在这时,石马镇子之外,铁骏大堂官忽地挑了挑眉捎,猛得睁开了眼睛,森然道“镇子上有人在食气,瞧着很是凶恶!” 但胡麻却是深呼了一口气,尽皆受下,反而是头顶之上显化的神魂,正在飞快的变化,凝神,凶戾,并且愈发的高大。 “所以他一直都有办法,让将军令也扛不住?” “……真以为不论哪里钻出来的野狗,都能抗得住这等命数?” “……” 那位借了役鬼拘来的冤魂,正耐心等着镇子里有人出来给自己磕头的孟家年青人,也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哑然失笑,道“我说这盗了将军令的人怎么如此骨气,不肯出来向我磕头。” “谁让他们惯会让人磕头,既是他们爱让人磕头,那我便也让他们朝我磕头!” “若是没有,便休怪我不能守你这三天之约,该出手了。” 一夜修行可抵别人十年之功! 妙善仙姑已经心脏都在发抖,她听说过,也见过一些师兄修炼大威天公将军印,却还是头一次见快到这种程度的。 深呼了一口气,凝神向外看去,隐隐约约,仿佛看到镇子外林子里,那阴森的鬼雾,也仿佛在变幻着形状,化作一个巨大的人身影,手持三柱暗香,包藏祸心,向了自己拜来。 “孟家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啊……” “二公子,你还有办法么?” 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捏住,轻轻向了石马镇子的方向,拜了一拜。 “将军令足可以压得住阴将军,也恰好能让我修成法身……” “爷在高台上,神鬼须敬我!” 孟家公子却是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也只是觉得有些新鲜而已,他这会子的养魂方式,只是让我想起了曾经的那位大妖人而已。” “分明已经走通,为何如今却出现了崩溃之兆?”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已是用肉身结出了法印。 “……” “……” “……” 心下感慨,但又不得不承认,十姓作为门道里的祖宗,似乎他们就是会有些不同于寻常人之处,他们看起来做事随性,便是因为无论遇着了什么事情,都有办法轻松的弥补。 他借了将军令的力量,镇住了阴将军,也伺机养魂,即将成就法身,但就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什么,将军令竟似隐隐有了破碎之兆。 “只可惜……” “有时候在家里呆得久了,出来走走,倒是真的发现这世间狂人越来越多了,奇思妙想也越来越多了啊……” 若受人叩拜,其心里满怀恶意,受了此叩,便有凶险诅咒。 “呵呵,将军又何必着急?” “好家伙!” “哗啦……” “……” 他身材矮小,走在路上,肩胄几乎托住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甲边则要触着了地,但如今动了气,一声怒喝,居然有种隐约的风云变色之意,身材都像是拔高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她感觉胡麻或许真的可以修成? “我一手指天,叱天之不公,一手指人,恨人之不争,我单足立地,以踢斗之势,看那漫天神鬼,谁敢高高在上?” 只是,太快了。 “原来他还藏了这么一手,我用阴将军的命数压他,他反而想要借了这個机会养魂?” 快到他神魂暴涨,渐成了法相,滚滚凶恶煞气,甚至已经在冲击第二道府门,快到他只是强行受此一拜,神魂便已经有了凶恶的案神之状。 “只是那妖人虽然凶狂,却也下场极惨,如今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想要学他。” 而他神魂变化愈大,压迫力愈强,阴将军便愈是抬不起头来,阴将军愈是抬不起头来,那份因果反噬,便尽数裹挟到了身前的胡麻身上,又化作了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一部分,压住了阴将军。 于是,后面又伴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教主的大威天公将军印开始出现,他与任何法门都不同,也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修炼成功,但却让不食牛里的每一位门徒向往。 “小的们,我不受你们的拜,也不想让你们养成见人磕头的习性,但我不是不敢受人的拜若要受,我也只受那些神鬼之拜。” 只此一拜之力,周围的焰火,便仿佛是忽地闪动了一下,天地之间,似乎有某种无形之中,极为沉重的事物出现,漫漫的卷过了这中间的树林。 “喀啪……” “他看上了阴将军,要炼那劳什子鬼将台,当然也就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考虑到了如果夺了将军令的人,真有办法压住了阴将军又怎么办……” 普通人受此一拜,怕是直接便会削尽了寿命,变成了鬼,都会成为满身煞气的冤鬼。 便如自己借法修身,已经算得非常清楚,但他也仅仅只是执香一拜,便教人承受不住。 而胡麻那已经沾染了太多气息,即将成就法身的神魂,也已经开始了摇晃,神魂太重,自己的身子,便仿佛要承受不住,似乎将要从身体里面掉落。 “……” 而神魂自七窍而出于头顶之上显形,一声威喝,压得阴将军跪倒,连带着那无数冤魂,也跟着跪了下来,其中的凶戾与不愿,尽皆源源不断向了此时的胡麻身上汇聚。 “我本就是胡家人,镇祟府惟一的传人,这个身份,可比什么将军令,还要重了……” 类似的话被很多师兄们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口口相授,莫不让人悠然向往,当然,师兄们也纷纷表示,其实当年师傅说出来的那些话,我们也真有点听不懂,但是,真的好厉害的样子啊! 师兄们都听不懂,妙善仙姑当然就更听不懂了,但不防碍她想象,尤其是在这一刻,她更是仿佛从胡麻身上,看到了当年大良贤师的影子。 “此为逆法!”https:/ 修炼大威天公将军印,固然需要将军令这样的东西,帮自己增加命数,压住神魂,但谁说,自己只有将军令这一个方法了? 他低低吁了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我也是十姓啊……” 但教主的狂妄,在那时分明便已显露出来了,他进京的第一次,羡慕的不是那些王公贵人,甚至不是金銮殿上的皇帝,他羡慕的是那高居护国殿上的神。 你自忖身为孟家人,高高在上,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甚至还妄想以那冥冥之中的命数,拜破将军令,强行毁掉了我这一身的本事? 同样也随着将军令有了这一丝裂痕,跪在身前的阴将军,便又有了爬起来的意思。 只可惜,你这一拜,我受得起! 伱敢奉我这三枝香火,我便敢借你这一拜,炼成我这无惧天地,呼神叱鬼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相,甚至…… ……还得谢谢你啊! (本章完)大威天公将军印,这就是最标准的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修炼之法! 妙善仙姑不能不拜,因为她实在是无法再用别的什么态度,来表现这一刻自己内心里的敬畏。 她年龄小,没有见过当年的不食牛之主的威风,但是从各路师兄与师姐们的口中,听说过这位师傅,以及他所修行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门的厉害之处。 入府守岁之法,讲究食气,但食气之法不同,修行之法便也不同,不食牛内,不乏胆大心细,见多识广的师兄们,那么多人尝试修炼此法,却都失败了,那是为何? 简而言之,太狂妄了! 大师兄曾经说过,他当年跟了师傅入上京,看到了最大的夷都护国殿,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无不扶老携幼,来此祭拜,悠悠香火,荡荡钟鸣,七丈神像,坐北朝南,俯视天下众生。 大师兄受神像所慑,双腿战战,教主问他,你见了这神像,心里有什么想法? 大师兄说想上前膜拜其脚趾,跪求平安喜乐,多子多福,风调雨顺,将来能盖得上一座大宅院,娶上十个老婆。 教主却笑道,我想把它搬下来,自己坐上去。 那时的教主还只是一个刚刚入府之人,而大师兄,则是他家里的长工,两人进京是想求个官来做的。 …… 同样在这时,已借法养魂,食气修身,眼见神魂进境恐怖,即将有了成就法相之兆,身为入府守岁的第二扇府门,也已经有了直接被推开征兆的胡麻,却是忽地脸色微变,听到了一个声音。 而在他说出了这番话时,就连铁骏大堂官,也以为他要施展什么厉害的法门,甚至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开地方,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的从旁边的侍女手里,接过了三柱香来。 “……” 而这时的胡麻受了阴将军连带着这无数冤魂之拜,既有阴将军所承之重,又有冤魂的死人磕头带来的阴森鬼气与天生咒气,便如同滚滚黑云,尽皆向了胡麻的身上袭卷了过来。 若说早先,胡麻一口阴气吞吐,只是入门,那么在这时,便已经由入门,正式进入了法身的修行。 那是将军令破碎的声音。 …… 边说着,边轻轻摇了下头,道“硬夺将军令,借了我的法,来修你的魂?想法倒是不错,只可惜呀……” 铁骏大堂官骤然眼中凶光一闪,沉喝道“我守岁正法,容不得这等凶邪之术,我为守岁大捉刀,有清理门道邪祟之责!” 胡麻在这一刻,也警醒了过来“这是一条捷径,可以让我直接推开第二扇府门,省却旁人十年之功!” 同样也在这时,石马镇子之外,铁骏大堂官忽地挑了挑眉捎,猛得睁开了眼睛,森然道“镇子上有人在食气,瞧着很是凶恶!” 但胡麻却是深呼了一口气,尽皆受下,反而是头顶之上显化的神魂,正在飞快的变化,凝神,凶戾,并且愈发的高大。 “所以他一直都有办法,让将军令也扛不住?” “……真以为不论哪里钻出来的野狗,都能抗得住这等命数?” “……” 那位借了役鬼拘来的冤魂,正耐心等着镇子里有人出来给自己磕头的孟家年青人,也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哑然失笑,道“我说这盗了将军令的人怎么如此骨气,不肯出来向我磕头。” “谁让他们惯会让人磕头,既是他们爱让人磕头,那我便也让他们朝我磕头!” “若是没有,便休怪我不能守你这三天之约,该出手了。” 一夜修行可抵别人十年之功! 妙善仙姑已经心脏都在发抖,她听说过,也见过一些师兄修炼大威天公将军印,却还是头一次见快到这种程度的。 深呼了一口气,凝神向外看去,隐隐约约,仿佛看到镇子外林子里,那阴森的鬼雾,也仿佛在变幻着形状,化作一个巨大的人身影,手持三柱暗香,包藏祸心,向了自己拜来。 “孟家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啊……” “二公子,你还有办法么?” 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捏住,轻轻向了石马镇子的方向,拜了一拜。 “将军令足可以压得住阴将军,也恰好能让我修成法身……” “爷在高台上,神鬼须敬我!” 孟家公子却是笑了起来,摇头道“我也只是觉得有些新鲜而已,他这会子的养魂方式,只是让我想起了曾经的那位大妖人而已。” “分明已经走通,为何如今却出现了崩溃之兆?”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已是用肉身结出了法印。 “……” “……” “……” 心下感慨,但又不得不承认,十姓作为门道里的祖宗,似乎他们就是会有些不同于寻常人之处,他们看起来做事随性,便是因为无论遇着了什么事情,都有办法轻松的弥补。 他借了将军令的力量,镇住了阴将军,也伺机养魂,即将成就法身,但就在这一刻,却不知为什么,将军令竟似隐隐有了破碎之兆。 “只可惜……” “有时候在家里呆得久了,出来走走,倒是真的发现这世间狂人越来越多了,奇思妙想也越来越多了啊……” 若受人叩拜,其心里满怀恶意,受了此叩,便有凶险诅咒。 “呵呵,将军又何必着急?” “好家伙!” “哗啦……” “……” 他身材矮小,走在路上,肩胄几乎托住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甲边则要触着了地,但如今动了气,一声怒喝,居然有种隐约的风云变色之意,身材都像是拔高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她感觉胡麻或许真的可以修成? “我一手指天,叱天之不公,一手指人,恨人之不争,我单足立地,以踢斗之势,看那漫天神鬼,谁敢高高在上?” 只是,太快了。 “原来他还藏了这么一手,我用阴将军的命数压他,他反而想要借了这個机会养魂?” 快到他神魂暴涨,渐成了法相,滚滚凶恶煞气,甚至已经在冲击第二道府门,快到他只是强行受此一拜,神魂便已经有了凶恶的案神之状。 “只是那妖人虽然凶狂,却也下场极惨,如今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想要学他。” 而他神魂变化愈大,压迫力愈强,阴将军便愈是抬不起头来,阴将军愈是抬不起头来,那份因果反噬,便尽数裹挟到了身前的胡麻身上,又化作了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一部分,压住了阴将军。 于是,后面又伴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经历,教主的大威天公将军印开始出现,他与任何法门都不同,也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修炼成功,但却让不食牛里的每一位门徒向往。 “小的们,我不受你们的拜,也不想让你们养成见人磕头的习性,但我不是不敢受人的拜若要受,我也只受那些神鬼之拜。” 只此一拜之力,周围的焰火,便仿佛是忽地闪动了一下,天地之间,似乎有某种无形之中,极为沉重的事物出现,漫漫的卷过了这中间的树林。 “喀啪……” “他看上了阴将军,要炼那劳什子鬼将台,当然也就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考虑到了如果夺了将军令的人,真有办法压住了阴将军又怎么办……” 普通人受此一拜,怕是直接便会削尽了寿命,变成了鬼,都会成为满身煞气的冤鬼。 便如自己借法修身,已经算得非常清楚,但他也仅仅只是执香一拜,便教人承受不住。 而胡麻那已经沾染了太多气息,即将成就法身的神魂,也已经开始了摇晃,神魂太重,自己的身子,便仿佛要承受不住,似乎将要从身体里面掉落。 “……” 而神魂自七窍而出于头顶之上显形,一声威喝,压得阴将军跪倒,连带着那无数冤魂,也跟着跪了下来,其中的凶戾与不愿,尽皆源源不断向了此时的胡麻身上汇聚。 “我本就是胡家人,镇祟府惟一的传人,这个身份,可比什么将军令,还要重了……” 类似的话被很多师兄们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口口相授,莫不让人悠然向往,当然,师兄们也纷纷表示,其实当年师傅说出来的那些话,我们也真有点听不懂,但是,真的好厉害的样子啊! 师兄们都听不懂,妙善仙姑当然就更听不懂了,但不防碍她想象,尤其是在这一刻,她更是仿佛从胡麻身上,看到了当年大良贤师的影子。 “此为逆法!”https:/ 修炼大威天公将军印,固然需要将军令这样的东西,帮自己增加命数,压住神魂,但谁说,自己只有将军令这一个方法了? 他低低吁了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我也是十姓啊……” 但教主的狂妄,在那时分明便已显露出来了,他进京的第一次,羡慕的不是那些王公贵人,甚至不是金銮殿上的皇帝,他羡慕的是那高居护国殿上的神。 你自忖身为孟家人,高高在上,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甚至还妄想以那冥冥之中的命数,拜破将军令,强行毁掉了我这一身的本事? 同样也随着将军令有了这一丝裂痕,跪在身前的阴将军,便又有了爬起来的意思。 只可惜,你这一拜,我受得起! 伱敢奉我这三枝香火,我便敢借你这一拜,炼成我这无惧天地,呼神叱鬼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法相,甚至…… ……还得谢谢你啊!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直推二府门 就是这么简单,压得住阴将军,便等若有了官身,修得成法,压不住阴将军,便会神魂飞去,一身本事,化于无形。 胡麻这修行之法,根本就没有普通守岁人的小心翼翼,又是运转食气之法,又是将养神魂,又是服食秘药养躯炼窍,直接便是强行食气,再以官身镇压。 如今他双眼眯起,强行受了那林子对面的人一拜,神魂手里握着的将军令,非但没有破裂,反而被紧紧握住,而后一声厉叱,身边顿时便有了无尽阴风,滚滚扬了起来。 那刚刚才有了些许挣扎之意的阴将军,到了这一刻,已是忽地彻底失去了反抗之意,双膝一重,直接跪踏实了,它是阴将军,它这一跪踏实,便连那跟着它的冤魂,也同时结实跪了下来。 甚至已经不像是在跪将军令,而是跪向了胡麻,或者说,跪向了大威天公将军。 同样也在它们全都跟着跪下的一刻,阴将军身上的滚滚煞气,再度蔓延开来,死死的缠绕在了这些冤魂身上,使得它们身体愈来愈凝实,犹如从阴府还魂,彻底来到了阳间。 “啪”“啪”“啪” 接连有铁链碎裂之声,那是原本缠在了它们身上的锁链,原本还想借着这些锁链,再将它们抽回还回地府里去的,但如今,铁链尽皆崩断。 被阴将军点了兵,便不必再回阴府,生死薄上除了名。 如今它们便都要跟随在这妖尸,或者说阴将军身边,成了它的阴兵,生前因果福泽,皆一笔勾销,什么时候谴散了,什么时候再往鬼门关里去销账。 “呼!” 胡麻直到这一刻,才长长的呼了口气,自我感知,竟生出了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 头顶之上,魂光凝炼,已隐约化作了一个高大且凶恶的恶神模样,底子还是自己,但已变得身高三丈,青面獠牙,发如乌龙,肆意生长,一双怪眼,冷幽幽看向了四面八方,凶气四溢。 周围魂气滚滚而来,仿佛这天下都以我为中心,受那阴将军与众阴兵的跪拜,也只觉得如此理所应当,被无尽魂气冲击,却也巍然不动,反而法身逐渐高大。 成了! 受住了这一拜的倾刻,他便意识到,自己想要走的这一条捷径,走通了甚至比想象中还要顺利,走的还要远。 这一捷径,分成了三步,本来他只想走一小步,可以借阴将军来助自己尝试凝炼法身,省点功夫,但猴儿酒指点了自己,又决定干脆步子迈得大点,走出了结实的一大步。 最后倒是没有想,那孟家的公子,如今大方,向了自己一拜。 而这一拜,便又给自己加了大码,如同一开始只想食二两魂气,得了猴儿酒指点,要食一斤,结果却被这孟家公子一拜,一下子硬塞进了十斤。 撑死的可能性当然很大,但偏偏,胡麻硬是受下了这一拜,也就吃下了这十斤。 这一瞬间,他直接凝炼成了法身,推开了第二扇府门,浩浩荡荡,立地指天,甚至连这大威天公将军印所蕴含的狂妄真义,也感同身受,耳边都仿佛隐隐响起了大贤良师的话。 一手指天,叱天不公,一手指人,恨人不争,以踢斗之势喝问鬼神…… ……噫,不愧是上一代转生者,还挺中二的! 但中不中二倒不重要了,法身一成,胡麻也心生感应,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抬着脚轻轻放了下来,踩在了阴将军的额头之上。 将这一身凶气,暴躁咆哮的妖尸,生生的踏得低下头来,脑袋都陷进了血泥之中,却不敢再有半点反抗。 于此同时,林子另外一端,孟家人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敛去,手里也正端着三柱香,摆出了一副揖拜的姿势,却忽地抬头,看到了三柱香尽皆烧到了底。 而身边正呆呆数着铜板的役鬼,身上的链子忽地节节碎裂,断开,忽地有一页纸从役鬼身上飘落了下来,还没落地,便已开始燃烧,然后化作了灰烬,顿时消失不见。 孟家公子脸色骤然大惊,猛得抬头,与林子另外一端,石马镇子边上的胡麻,如同隔空对视。 …… …… “哎哟……” 石马镇子里,一直趴在了墙上,用地听之术听着外面动静的孙老爷子,表情都变得见了鬼一般,猛得离开了墙壁,用力的眨着眼睛。 “快快,外面怎么样了?怎么一下子没有动静了?” “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 “我……” 孙老爷子也是表情呆滞“确定一钱教的底子,都在这镇子上了?” “我刚刚听到了有军阵冲杀的声音,又……又好像有神明立地的声音,沉,非常的沉重……” “……” “这是在说什么?” 旁边都关切着外面事情的人,都被他这话说的懵了,慌忙的要问,但孙老爷子却猛得缓过神来,盯着汤坛主道“老汤,以后,以后咱们在一钱教里,还是不要摆太大的谱了……” “这,镇子里面,怕是不只有咱们与那位胡老弟,还有一位守岁人在,而且,而且能耐超出咱们甚多,怕是,怕是……一位罕见的大守岁啊……” “……” “大守岁?” 汤坛主听着,都吃了一惊,他与孙老爷子都修炼成了法身,却还要视对方为大守岁的话,那得是什么样的本事? …… …… “吱吱吱……” 而胡麻也同样是在一夜之间修炼法身,踩住了阴将军的时刻,便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钻来钻去,急欲破体而出。 是之前被封在了自己左臂里的怪异东西,它似乎也感觉到了害怕,在胡麻的左臂之中游走不停,竟仿佛大红袍留下来的手印,都快要无法将这东西封住的模样。 “呵呵,果是随着我法身修成,这东西也越来越害怕了不成?” 胡麻冷笑,却是忽然俯身,从地上跪着的阴将军手里,掰下了一根有着锋利指甲的手指,然后用力插进了自己的左臂之中,恰是将那正挣扎着想要逃走的东西,钉在了骨头上。 当然不能被它逃走,等自己消停下来,第一件事,便是要将这东西杀死,还要审出它的来历。 而暂时压制住了这东西,胡麻才凝神向了镇子外面看去,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法身修成了,阴将军也夺回了,但麻烦还在! …… …… “不好!” 其实也同样在胡麻修炼成了法身的一刻,那村落里的祖祠之中,铁骏大堂官顿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那妖人的凶残法相炼成了,快取我大刀来!” 这时候的声音里已满是压不住的愤怒以及荒唐,这他娘的叫什么事?自己是守岁大堂官,专有除掉守岁门道妖邪凶法的责任,但是如今,竟偏有这样的邪法,是在自己的面前修成的? 若是传回了养命周家,这事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而荒唐之余,也已对这孟家公子,有了几分埋怨,嘴上固是不说,但眼神里却也已经藏不住 ‘这就是你的自信?这就是你们孟家人的本事?玩砸了!’ ‘……’ 察觉到了他的愤怒,旁边也立时有七八只小使吓了一跳,“嘿呦”“嘿呦”排成两排,扛着一柄硕大的刀,一溜小跑了过来。 “胆敢欺我?” 也就在铁骏大堂官将要一把将这刀抽起,直奔石马镇子而去时,身边却也响起了那孟家公子的阴厉喝声,只见他如今脸上的愤怒,却比铁骏大堂官更高了几度,森然喝道 “那盗了将军令的人,根本不是靠了将军令在修法,而是另有谋划,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身份,竟敢借了我的一拜之力,修炼你的邪法!” “孟家人的礼,我看是谁敢受?” “……” 说话之间,他便已咬破了手指,鲜血淋漓,抹在了双眼之上,死死瞪起,看向了石马镇子,要看清楚那敢压自己一头的人究竟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受了这一拜。 视野之上如同蒙了血光快速的看向了石马镇子,也看清楚了那镇子旁边,脚踩阴将军脑袋的身影。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用力,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甚至连对方的身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都是模模糊糊的,仿佛被火光熏着了眼睛。 甚至对方受下了自己这一拜的法子,更是一点看不出端倪,仿佛对方就只是单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便受下了一拜。 这却使得他更加愤怒,莫名的拜了一人,且被对方受下来了,将来传了出去,自己岂不成了笑话?况且,对于孟家人这个门道来说,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冥冥中的影响? 他能感觉到连那铁骏大堂官,看自己的表情都带了些讥嘲了。 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在出现了结果之后,自己这行为,确实像是个笑话,但不该如此的,自己用这個法子,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法子是非常保险,非常安全的。 偏偏因为对方受下来了,自己才成了笑话。 但正于这盛怒之中,旁边的侍女都察觉到了公子怒意,低下头来,不敢看他,旁边的身上缠着链子的役鬼,却是忽然坐不住了。 跳起脚来,叽哩咕噜的破口乱骂,边骂边拍着两只手,手里的铜钱都撒了一地。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守规矩 不能不骂,要说最冤,明显这只役鬼才是最冤的。 它带来的冤魂,是借给孟家公子的,瞧在钱上,行个方便,而且说好了只借给他三柱香时间,便要还给自己的,而这公子甚至还放了大话,说是一柱香功夫就够了。 但他妈的,你倒是给我啊? 但如今,链子崩碎,冤魂失了踪影,等若是被人截了,到了鬼门关里,自己又如何交差? 一时急不可耐,嘴里叽哩咕噜叫个不停,神情亦是愤怒,两只小短手,甚至还作势要解下链子来,朝了这孟家公子的脖子上面比比划划。 而孟家公子本就怒气,耳边又被这役鬼烦扰,竟是忽地脸色一变。 “唰!” 他一只手伸手,直接抓住了这役鬼的脖子,将对方提了起来,这役鬼也仿佛吓了一跳,身上的链子,便纷纷缠向他的身上。 但孟家公子迎着这链子,倒像是被气笑了“小小役鬼也想拿我抵数?” 五指用力,也不知用了什么法,这役鬼竟是身子一颤,光泽消失,却是变成了泥胎的模样,然后被这孟家公子随手一丢,落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顿时撞得粉碎。 就连他身上缠的链子,也分明变成了稻草。 “嗯?” 而见得这孟家公子如此反应,盛怒之下的铁骏大堂官倒是脸色微凛“阴差役鬼,居然也就这么杀了?” 他是守岁门道,不与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打交道,但也听说过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是在册的,凡人招惹不起,自己就算是上了桥的大守岁,平时遇着这些东西,也要礼让三分。 当然,这些东西也不敢招惹自己就是了。 可是阴司在册之物,被这孟家人一把铜钱便能收买,还倒罢了,甚至一個不高兴,居然杀了? 对方的反应大过了自己,铁骏大堂官的动作,反而稍稍一缓,只见那孟家公子摔死了役鬼,脸色也已经变得异常森厉,轻轻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屑。 喝道“为我打起仪帐,取我法器,我要亲自去那镇子上走一圈!” “我倒要看看,这截杀役鬼,掳走生魂,还敢无视我孟家威严,强要在身份上压我一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 “……” 一时间,森森鬼气蒸腾,连同石马镇子并这个村落之间的林子,也仿佛受到了感梁枝条挥舞,如同一丛丛厉鬼的头发。 那石马镇子上,一位大堂官,一位孟家子弟,两人的怒意,犹如无形的潮水,直将石马镇子都已淹没,不知藏了多少凶戾玩意儿的浓雾,浩浩荡荡的卷了过来。 “呼……” 石马镇子上,胡麻也轻轻收回了踏在阴将军头上的脚,深呼了口气,做好了迎向那片浓雾的准备。 该走了…… 被自己坑了这一把,对方又怎么可能不怒? 胡麻也已想好了后面的事情,出手之前,便烧起了火盆,就是为了不让对方看清楚自己,而借法修身,同时夺回了阴将军,也就能阻止对方设下那什么劳什子的鬼将台,对付自己了。 而对方吃了这么大亏,盛怒之下出手,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是起坛,以镇祟书的手段,跟对方过一过招。 而起了坛,对方也十有八九,会看出这是胡家的法,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了这坛,才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打破镇子周围的封堵,让镇子上的人有机会逃出去。 自己当然也要趁乱逃走。 这已经是他前后想过,最能对得起一钱教,也对自己最安全的方法了。 遗憾当然很多,一钱教这么多年的布置,就毁掉了,甚至这似乎还藏了一些不食牛秘密的石马镇子,怕也要落进对方手里,再找并不容易。 但这件事,本来便没有别的方法,不食牛的援手来不了,二锅头等转生者从明州赶来,也没有这么快,如今能帮手的,也就镇子外面,还有一位猴儿酒。 自己虽然修炼成了法身,但就靠了自己和猴儿酒这位帮手,便要对付一位守岁大堂官,一位孟家人? ……胡闹,守岁人最大的本事可不是头铁,是能跑! …… 而在胡麻心里快速的想着,已经准备以自己这凝炼了法相的二扇府门守岁之身为镇物,结起这个坛来时,石马镇子也早已乱了套。 倒是在这镇子上,正关心着周围动静的人,纷纷感受到了那无边的压力,一个个的心神惶惶,不知所以,在超出了自己极限的压力面前,入府守岁,与街边卖豆腐的小商贩并无任何差距。 妙善仙姑手里握着拂尘,一开始想上前帮忙,但被阴将军身上的煞气逼住,上不来,如今能上来了,却又忽地感受到了镇子外面的汹涌鬼雾,直吓得胸膛起伏不定。 “上坛使……” 她急忙转头,就看到了白扇子想跑,立时骂道“先别跑,还不快将我教镇煞缸搬来……” “搬不来啊,机关上次用了,还没修好……” 白扇子被叫住了,也急得跳脚“况且,教主你真觉得就咱们攒得那十缸家底,便能对付得了外面来的那位大爷?” “把戏门的人就是靠不住啊,一会神乎其神一会就像个废物……” 妙善仙姑也急的不行,望着那从镇子外面卷进来的鬼雾,握着拂尘的手都咯吱的响“能对付不能对付的,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招了不成?” 再看这镇子里,也早已慌了,她们做好了安排,教众聚集了百姓,集中在镇子里面,都吩咐好了夜间关好门窗,不许随便窥视,还在各路口都安排了穿上符甲的教众。 但如今被镇子外面的动静惊动,哪还有人再甘心留在屋子里,心里愈是害怕,愈是急着要打开窗子向外看看。 守在了各路口的教众,也都瑟瑟发抖,分明吓得要崩不住了。 “都是什么事啊……” 一片人心惶惶里,倒是在某个角落,于混乱之中,良久,才响起了一声叹惜“什么时候把将军令偷走的?手比我还快?” “只是这样一来,你又欠我一笔因果了……” “……” 远处的林子里,雾气愈来愈浓,已经隐约响起了吹打鼓锣声,不知多少模糊的影子,连蹦带跳,怪异成群,挟着一顶黑色的轿子,向了石马镇子飘来。 黑色轿子后面,则是一位骑在了怪异的马上,身穿铁甲,身材异常高大的影子。 随着他们走来,身边的雾气更浓,就连那一株株高大的树木,都在瑟瑟发抖,悄悄离开了自己扎根的位置,以便给他们让出路来。 谁也不知道当他来到了石马镇子,便会一下子引动什么样的惨烈斗法,又会损了多少人命。 但他们并没能直接来到镇子上,随着雾气涌动,他们穿林而来,却在走到了一半时,忽然之间,阴风吹起,雾气倒卷,前方探路的小鬼,也皆吱吱哇哇,停止了前行,只在原地转着圈。 林子里的风仿佛一下子变得失去了方向,吹得人七窍生凉,总感觉这阴风里,仿佛还带了些许庸俗的胭脂香气,把探路的小鬼,都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模样。 “嗯?” 盛怒中的孟家子弟,坐在了轿子上,眉眼之间,已满是杀机,却也在这一刻,忽地一怔,欠起了半个身子来。 他看到前方的雾气缓缓散开,露出了一根枯枝来,枯枝本无稀奇,只是在这枯枝上,却挑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上面有黑墨写着的两个大字 “免战!” “……” 便是这一个肚兜,再加两个大字,便挡住了向石马镇子涌来的雾气,也挡住了孟家人的轿辇,以及那些吹打探路的小鬼。 “那是什么?” 身后马上的铁骏大堂官走上前来,望着那古怪的事物,一脸的疑惑。 孟家子弟也深深的看着那个肚兜,看着上面的两个字,沉默良久,竟似是连他一腔的怒意,都被强行压了下来,徐徐吐出了一口气,低声道“规矩!” “规矩?” 铁骏大堂官不由觉得荒唐,这破玩意儿也能叫规矩? ‘难怪都说守岁人是莽汉,便是坐到了大堂官的位置上,也一样只是莽汉……’ 那孟家子弟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看向了石马镇子方向,低声道“那位异人并没有离开镇子,他已经选择了立场了,他在提醒我们,既然说好了要等三天再打过去,那就要说话算话。” “如今才只是第二天,没到时候!” “……” 铁骏大堂官闻言,都满脸的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么一件破玩意儿,便要再饶他们一天?” “之前许他们三天,都是……” “……” “不论什么原因许了那三天,既是许了,那便要作数。” 孟家人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这就是规矩!” “对方若是不懂规矩的,我们也不必守,但对方既然开始论起这个规矩,我们便也只能遵守之前的话。” “当然,也正因为他讲了规矩,那动手时,也不必留情面了。” (本章完) 不能不骂,要说最冤,明显这只役鬼才是最冤的。 它带来的冤魂,是借给孟家公子的,瞧在钱上,行个方便,而且说好了只借给他三柱香时间,便要还给自己的,而这公子甚至还放了大话,说是一柱香功夫就够了。 但他妈的,你倒是给我啊? 但如今,链子崩碎,冤魂失了踪影,等若是被人截了,到了鬼门关里,自己又如何交差? 一时急不可耐,嘴里叽哩咕噜叫个不停,神情亦是愤怒,两只小短手,甚至还作势要解下链子来,朝了这孟家公子的脖子上面比比划划。 而孟家公子本就怒气,耳边又被这役鬼烦扰,竟是忽地脸色一变。 “唰!” 他一只手伸手,直接抓住了这役鬼的脖子,将对方提了起来,这役鬼也仿佛吓了一跳,身上的链子,便纷纷缠向他的身上。 但孟家公子迎着这链子,倒像是被气笑了“小小役鬼也想拿我抵数?” 五指用力,也不知用了什么法,这役鬼竟是身子一颤,光泽消失,却是变成了泥胎的模样,然后被这孟家公子随手一丢,落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顿时撞得粉碎。 就连他身上缠的链子,也分明变成了稻草。 “嗯?” 而见得这孟家公子如此反应,盛怒之下的铁骏大堂官倒是脸色微凛“阴差役鬼,居然也就这么杀了?” 他是守岁门道,不与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打交道,但也听说过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是在册的,凡人招惹不起,自己就算是上了桥的大守岁,平时遇着这些东西,也要礼让三分。 当然,这些东西也不敢招惹自己就是了。 可是阴司在册之物,被这孟家人一把铜钱便能收买,还倒罢了,甚至一個不高兴,居然杀了? 对方的反应大过了自己,铁骏大堂官的动作,反而稍稍一缓,只见那孟家公子摔死了役鬼,脸色也已经变得异常森厉,轻轻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屑。 喝道“为我打起仪帐,取我法器,我要亲自去那镇子上走一圈!” “我倒要看看,这截杀役鬼,掳走生魂,还敢无视我孟家威严,强要在身份上压我一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 “……” 一时间,森森鬼气蒸腾,连同石马镇子并这个村落之间的林子,也仿佛受到了感梁枝条挥舞,如同一丛丛厉鬼的头发。 那石马镇子上,一位大堂官,一位孟家子弟,两人的怒意,犹如无形的潮水,直将石马镇子都已淹没,不知藏了多少凶戾玩意儿的浓雾,浩浩荡荡的卷了过来。 “呼……” 石马镇子上,胡麻也轻轻收回了踏在阴将军头上的脚,深呼了口气,做好了迎向那片浓雾的准备。 该走了…… 被自己坑了这一把,对方又怎么可能不怒? 胡麻也已想好了后面的事情,出手之前,便烧起了火盆,就是为了不让对方看清楚自己,而借法修身,同时夺回了阴将军,也就能阻止对方设下那什么劳什子的鬼将台,对付自己了。 而对方吃了这么大亏,盛怒之下出手,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能够做的,也只是起坛,以镇祟书的手段,跟对方过一过招。 而起了坛,对方也十有八九,会看出这是胡家的法,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了这坛,才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打破镇子周围的封堵,让镇子上的人有机会逃出去。 自己当然也要趁乱逃走。 这已经是他前后想过,最能对得起一钱教,也对自己最安全的方法了。 遗憾当然很多,一钱教这么多年的布置,就毁掉了,甚至这似乎还藏了一些不食牛秘密的石马镇子,怕也要落进对方手里,再找并不容易。 但这件事,本来便没有别的方法,不食牛的援手来不了,二锅头等转生者从明州赶来,也没有这么快,如今能帮手的,也就镇子外面,还有一位猴儿酒。 自己虽然修炼成了法身,但就靠了自己和猴儿酒这位帮手,便要对付一位守岁大堂官,一位孟家人? ……胡闹,守岁人最大的本事可不是头铁,是能跑! …… 而在胡麻心里快速的想着,已经准备以自己这凝炼了法相的二扇府门守岁之身为镇物,结起这个坛来时,石马镇子也早已乱了套。 倒是在这镇子上,正关心着周围动静的人,纷纷感受到了那无边的压力,一个个的心神惶惶,不知所以,在超出了自己极限的压力面前,入府守岁,与街边卖豆腐的小商贩并无任何差距。 妙善仙姑手里握着拂尘,一开始想上前帮忙,但被阴将军身上的煞气逼住,上不来,如今能上来了,却又忽地感受到了镇子外面的汹涌鬼雾,直吓得胸膛起伏不定。 “上坛使……” 她急忙转头,就看到了白扇子想跑,立时骂道“先别跑,还不快将我教镇煞缸搬来……” “搬不来啊,机关上次用了,还没修好……” 白扇子被叫住了,也急得跳脚“况且,教主你真觉得就咱们攒得那十缸家底,便能对付得了外面来的那位大爷?” “把戏门的人就是靠不住啊,一会神乎其神一会就像个废物……” 妙善仙姑也急的不行,望着那从镇子外面卷进来的鬼雾,握着拂尘的手都咯吱的响“能对付不能对付的,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招了不成?” 再看这镇子里,也早已慌了,她们做好了安排,教众聚集了百姓,集中在镇子里面,都吩咐好了夜间关好门窗,不许随便窥视,还在各路口都安排了穿上符甲的教众。 但如今被镇子外面的动静惊动,哪还有人再甘心留在屋子里,心里愈是害怕,愈是急着要打开窗子向外看看。 守在了各路口的教众,也都瑟瑟发抖,分明吓得要崩不住了。 “都是什么事啊……” 一片人心惶惶里,倒是在某个角落,于混乱之中,良久,才响起了一声叹惜“什么时候把将军令偷走的?手比我还快?” “只是这样一来,你又欠我一笔因果了……” “……” 远处的林子里,雾气愈来愈浓,已经隐约响起了吹打鼓锣声,不知多少模糊的影子,连蹦带跳,怪异成群,挟着一顶黑色的轿子,向了石马镇子飘来。 黑色轿子后面,则是一位骑在了怪异的马上,身穿铁甲,身材异常高大的影子。 随着他们走来,身边的雾气更浓,就连那一株株高大的树木,都在瑟瑟发抖,悄悄离开了自己扎根的位置,以便给他们让出路来。 谁也不知道当他来到了石马镇子,便会一下子引动什么样的惨烈斗法,又会损了多少人命。 但他们并没能直接来到镇子上,随着雾气涌动,他们穿林而来,却在走到了一半时,忽然之间,阴风吹起,雾气倒卷,前方探路的小鬼,也皆吱吱哇哇,停止了前行,只在原地转着圈。 林子里的风仿佛一下子变得失去了方向,吹得人七窍生凉,总感觉这阴风里,仿佛还带了些许庸俗的胭脂香气,把探路的小鬼,都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模样。 “嗯?” 盛怒中的孟家子弟,坐在了轿子上,眉眼之间,已满是杀机,却也在这一刻,忽地一怔,欠起了半个身子来。 他看到前方的雾气缓缓散开,露出了一根枯枝来,枯枝本无稀奇,只是在这枯枝上,却挑着一件红色的肚兜,上面有黑墨写着的两个大字 “免战!” “……” 便是这一个肚兜,再加两个大字,便挡住了向石马镇子涌来的雾气,也挡住了孟家人的轿辇,以及那些吹打探路的小鬼。 “那是什么?” 身后马上的铁骏大堂官走上前来,望着那古怪的事物,一脸的疑惑。 孟家子弟也深深的看着那个肚兜,看着上面的两个字,沉默良久,竟似是连他一腔的怒意,都被强行压了下来,徐徐吐出了一口气,低声道“规矩!” “规矩?” 铁骏大堂官不由觉得荒唐,这破玩意儿也能叫规矩? ‘难怪都说守岁人是莽汉,便是坐到了大堂官的位置上,也一样只是莽汉……’ 那孟家子弟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看向了石马镇子方向,低声道“那位异人并没有离开镇子,他已经选择了立场了,他在提醒我们,既然说好了要等三天再打过去,那就要说话算话。” “如今才只是第二天,没到时候!” “……” 铁骏大堂官闻言,都满脸的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么一件破玩意儿,便要再饶他们一天?” “之前许他们三天,都是……” “……” “不论什么原因许了那三天,既是许了,那便要作数。” 孟家人低低的叹了一声,道“这就是规矩!” “对方若是不懂规矩的,我们也不必守,但对方既然开始论起这个规矩,我们便也只能遵守之前的话。” “当然,也正因为他讲了规矩,那动手时,也不必留情面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铜棺封尸 “咦??走了” 察觉到镇子外面那滚滚浓雾缓缓散去迫人的压力也在飞快的消褪就连站在了镇子口处的胡麻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确定自己降伏了阴将军会激怒对方但对方居然像是只到镇子前来瞧了一... “瞧了一样便飞快走了”胡麻疑惑不已。 就在这时胡麻突然瞥见在镇子边缘的一颗歪脖子树下似乎有一团黑影在晃动。他顿时心中一紧警惕地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胡麻发现那团黑影是一口青铜棺材。棺材上雕刻着繁复诡异的纹路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胡麻伸出手试探性地敲了敲棺材却没有任何声音。他犹豫片刻,,决定将其打开一探究竟。https:/ 随着棺盖缓缓开启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胡麻强忍着不适向内看去。只见棺材中躺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尸体身穿华贵的锦衣面色平静まるで生きているかのように。胡麻仔细一看不由惊呼出声“是镇子的城主!!” 镇子的城主在失踪前曾是胡麻的顶头上司胡麻对他十分熟悉。没想到他居然被封印在了这口铜棺之中。 胡麻连忙扶起城主的尸体,,只见在城主的胸膛上赫然插着一把铜剑。剑身锈迹斑斑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胡麻恍然大悟这铜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镇魂剑”据说可以镇压怨灵驱除邪祟。而城主之所以被封印很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里胡麻取出随身携带的符纸贴在铜棺上。符纸瞬间燃烧殆尽,,冒出一阵青烟。 随着青烟弥漫胡麻清楚地看到城主的尸体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雾气逐渐凝聚最终化作一个狰狞的鬼影。 鬼影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镇魂剑的束缚。但镇魂剑的力量何其强大任凭鬼影如何咆哮都无法撼动分毫。 看着鬼影逐渐消散胡麻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铜棺重新合上并用锁链将其封印。 解决了镇子之中的异变胡麻的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他意识到这起事件的背后恐怕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咦??走了” 察觉到镇子外面那滚滚浓雾缓缓散去迫人的压力也在飞快的消褪就连站在了镇子口处的胡麻也不由得怔了一下。 确定自己降伏了阴将军会激怒对方但对方居然像是只到镇子前来瞧了一... “瞧了一样便飞快走了”胡麻疑惑不已。 就在这时胡麻突然瞥见在镇子边缘的一颗歪脖子树下似乎有一团黑影在晃动。他顿时心中一紧警惕地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胡麻发现那团黑影是一口青铜棺材。棺材上雕刻着繁复诡异的纹路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胡麻伸出手试探性地敲了敲棺材却没有任何声音。他犹豫片刻,,决定将其打开一探究竟。https:/ 随着棺盖缓缓开启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胡麻强忍着不适向内看去。只见棺材中躺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尸体身穿华贵的锦衣面色平静まるで生きているかのように。胡麻仔细一看不由惊呼出声“是镇子的城主!!” 镇子的城主在失踪前曾是胡麻的顶头上司胡麻对他十分熟悉。没想到他居然被封印在了这口铜棺之中。 胡麻连忙扶起城主的尸体,,只见在城主的胸膛上赫然插着一把铜剑。剑身锈迹斑斑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胡麻恍然大悟这铜剑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镇魂剑”据说可以镇压怨灵驱除邪祟。而城主之所以被封印很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这里胡麻取出随身携带的符纸贴在铜棺上。符纸瞬间燃烧殆尽,,冒出一阵青烟。 随着青烟弥漫胡麻清楚地看到城主的尸体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黑色雾气。雾气逐渐凝聚最终化作一个狰狞的鬼影。 鬼影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镇魂剑的束缚。但镇魂剑的力量何其强大任凭鬼影如何咆哮都无法撼动分毫。 看着鬼影逐渐消散胡麻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铜棺重新合上并用锁链将其封印。 解决了镇子之中的异变胡麻的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他意识到这起事件的背后恐怕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第四百五十章 白胡子老头 还真是一碗蛋花汤。 精致的小瓷碗里,飘着几颗油花,一只白里透红的荷包蛋浸在汤里,旁边倚着只银色的调羹。 胡麻看着妙善仙姑端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旁边的案几上,却也不去碰,只是心里叹了一声弄这破玩意儿干什么?难道血食丸吃不饱? 面上自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道“教主何必做这些?算起来我也只是个帮忙的,与不食牛的事情且不论,与咱这一钱教,也只是得了你的指点,尽可能的出些力罢了!” “教主真客气啊……” 倒是妙善仙姑听着胡麻的话,心里感慨着“还说什么只是过来帮忙的,你让我脱道袍我都脱了……” “不过也对,不食牛之主,也要得到师兄们的同意才行,如今还缺了一句话,但是教主过三关十二劫,还修成了大威天公将军法身,又哪里还会有人敢不认他?” “……” “我是晚辈,服侍教……师叔不是应该的?” 心里想着,便愈发的放下了身段,眉宇间的欢喜都藏不住,向了胡麻禀告道“制住了这只妖尸,咱一钱教上下,都很是振奋。” “这一晚的灯火福会,想必也能热闹起来了。” “……” 胡麻本来也有问题想要问她,却一下子被她这句带得跑偏了“灯火福会?” “不错。”小说 妙善仙姑忙道“我听了师兄们的吩咐,来到了这里经营多年,只为在这石马镇子上设下总坛,但如今声势闹得不小,却还缺了这场灯火福会来定了名份呢,如今准备充足,时候也到了。” “不过灯火福会,须有坛上护法神灵,为信众百姓赐福才行,但我教中几位护法神灵皆已遇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个顶上呢……” “……正要请教师叔!” “……” “嗯?” 胡麻都哑然失笑“都已经大难临头了,你倒还想着这所谓的灯火福会?” “那是当然!” 妙善仙姑闻言,却是正色道“咱们师尊当初有命在先的,不食牛门徒,身担重任,可不拘小节,能欺官欺匪欺鬼神,但惟独不可欺百姓。” “一钱教早先许诺了这一日便是灯火福会,如今到了日子,百姓们等着,那却是绝对不可食言的……” “……” “欺官欺匪欺鬼神,惟独不可欺百姓?” 正自心思烦乱之际,胡麻听到了妙善仙姑的这句话,倒是忽然怔住了。 目光穿过了门扇,看到了外面妙善仙姑那张清澈的脸,这个初时见着,只觉有种神秘高人气质的美道姑,被自己看破了底细之后,便一直见她脸上懵逼表情居多。 但如今她说出了这话的样子,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竟是有种少见的坚定,以及带了种信仰般的感觉。 这感觉胡麻很少在原住民的脸上看到,甚至,他也因为妙善仙姑脸上的这个表情,一下子想了起来,这种感觉,自己身上都很少见到了。 心情倒是有些复杂了起来,良久,才徐徐吐出了一口气,轻声道“早先让你准备的账簿等事,可都已经备好了?” “师叔吩咐之后,便备齐了。” 妙善仙姑闻言,也忙从旁边的柜子里,翻了出来一摞账簿,名册,一一的摆在了胡麻面前。 有关一钱教的发展,教内兵甲数量,门道法宝,法王护法名单,全都在这里,可以说是直接将一钱教的一切根本,都给了胡麻。 这女人说她清澈,但也不是没有脑子,早先胡麻过了三关十二劫,她已经磕了头,口称教主,看起来服服贴贴,但这些让她准备的账簿,却也没有如此实在的全都献上。 但如今,见到了胡麻修炼成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一幕,她倒是真個彻底服了,如今才算是将家底和盘托出。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里设为一钱教总坛的?过来时,镇子上已经有那匹石马了?” 胡麻接过了账簿,一边翻着,一边随口问了她几句。 早先找她讨要,是想看看这一钱教的底子厚不厚,能不能与外面那位大堂官拼一下,如今则是也是想多了解一下一钱教,看看能不能发现有关“唤醒石马”的秘密。 妙善仙姑闻言,倒是很兴奋,你看教主虽然说着自己只是一个帮忙的外人,但这不是在很努力的了解教内事务么? 于是一五一十,尽皆讲了出来。 听着她的讲述,倒也确实让胡麻对一钱教更加了解了几分,只是奇怪,说到了石马之时,这妙善仙姑却是一脸的懵懂,似乎全然不知道什么。 “石马不就是石马?” “早多少年就在这镇子上了,我们过来时,草都快把马给淹没了……” 她瞧着也不像是在说谎,实实在在的道“如果师叔你喜欢,那我让人把它搬过来,给你做个摆件好了……但要这玩意儿有啥用啊?” 胡麻也只好摆了摆手,道“那倒不用,只是,伱一钱教的基业,我瞧也多是在衮州诸府,但为何总坛偏要设在此地?” “这……” 妙善仙姑怔了怔,道“师兄们让我过来的啊……” “其实在我过来之前,师兄们早就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了,那孙老爷子,大善宝的汤师爷,还有万马帮、夏姑爷等等……皆是师兄们当年留下来的人脉,我只需过来,他们自然会靠过来。” “……” “合着你还真的只是个红灯娘娘啊?” 胡麻前前后后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她在这里经手的只是俗事,但更深层次,也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似乎知道不多,便也只能让她先去忙着。 自己则是慢慢的翻起了她留下来的账薄,想从里面找到一点或许连妙善仙姑也不知道的线索。 “大红袍留下来的信息里提到了石马,不食牛的门徒,也早就选定了此地,便说明此地还真有可能藏着什么秘密?” “那石马,分明就只是石胎泥塑,究竟该如何唤醒?” “……” 心里默默想着,翻阅良久,竟是愈看愈糊涂,这账薄之上,记录不少,但一笔一笔,皆是实在东西,却不像是还有什么秘密线索的样子。 乍一看去,一钱教的底子还是有的,如今这石马镇子上,也有着千余人口,其中的大半,都是一钱教的教徒。 而在这些教徒里面,已经经过了训练,可以配备上符甲兵器,统一调配的,也有一二百个,或是登高一呼,发粮发钱发甲胄,怕是能短时间内凑出七八百壮丁来。 数量瞧着不多,其实已经很可观了,在这小小镇子上,七八百符甲军,已经有了穿州过县,迎击衙府之能,况且,说是七八百人,实际上一闹起来,乌乌怏怏,往往便号称数万大军的。 由这符甲军便能确定,一钱教还真是准备要做大事的,不光是胡吹大气。 不过,考虑到外面那位铁骏大堂官的本事,胡麻还是心思沉重。 一钱教的底子固然是有,本是一位教主,两位上坛使,八位下坛使,还有四位法王,以及法王手底下跟着侍奉堂上客的徒子徒孙,怎么看都是一方厉害帮派了。 但两位上坛使只有一位在这里,八位下坛使也只是登阶层次的本事,四位法王以及一众徒子徒孙,都已经废掉了,帮不上忙。 而有法力的物件,也不是没有,便如那十口大缸,养着什么福泽之物,另外还有一些符弓硬剑等等,平时自然是有用的,但面对大堂官怕是不够瞧的。 其中,这石马镇子上最多的,居然是粮食,牛羊,药材…… ……囤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轻轻叹了一声,胡麻将账薄扔到了一边,心里已是隐隐确定,似乎从这里面,找不到什么关于石马的信息了,也更确定,凭了一钱教这点底子,想与守岁大堂官对抗,根本就是个笑话。 “也不知二锅头老兄,白葡萄酒小姐她们,是不是可以及时赶到这里来……” 心里倒不由得想了起来,早先猴儿酒替自己传信,这事办得利索,这几位也都知道轻重,立时就动了身,可关键是,这两地之间,距离可不短呐! 他们真有什么本事,可以在三天之内,赶到这里来帮手?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来了,这几位老乡里面,又是不是真有什么手段,能帮着对付那位铁骏大堂官? 二锅头老兄似乎不行,他之前说过,他那一身本事,学到了入府层次,怕被人发现,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深里面学过。 但白葡萄酒小姐的话…… 低低叹了一声,心里倒不是没有期盼,但总归也是不好把事情往太理想的方向去考虑。 而在胡麻心情略显烦闷,低低叹惜着时,一阵风吹过了庭院,这株枝条垂落,遮了满院的老槐,也簌簌作响,听着便如老人的低声叹惜。 他已两天一夜,不曾沾过枕头,守岁人身上纵是强健,如今安静了下来,也难免有些迷糊。 却在将睡未睡之际,忽听“吱呀”一声,竟是房门被人推开,外面一个身材佝偻的白胡子老头,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客客气气的向了胡麻拱手“小相公有礼了……” “老夫姓榆,自西昆仑来,于此间已住了六十载有余,适才听得小相公忧心长叹,冒昧来访,不知可有事情能帮上忙呀?” (本章完)还真是一碗蛋花汤。 精致的小瓷碗里,飘着几颗油花,一只白里透红的荷包蛋浸在汤里,旁边倚着只银色的调羹。 胡麻看着妙善仙姑端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旁边的案几上,却也不去碰,只是心里叹了一声弄这破玩意儿干什么?难道血食丸吃不饱? 面上自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只是道“教主何必做这些?算起来我也只是个帮忙的,与不食牛的事情且不论,与咱这一钱教,也只是得了你的指点,尽可能的出些力罢了!” “教主真客气啊……” 倒是妙善仙姑听着胡麻的话,心里感慨着“还说什么只是过来帮忙的,你让我脱道袍我都脱了……” “不过也对,不食牛之主,也要得到师兄们的同意才行,如今还缺了一句话,但是教主过三关十二劫,还修成了大威天公将军法身,又哪里还会有人敢不认他?” “……” “我是晚辈,服侍教……师叔不是应该的?” 心里想着,便愈发的放下了身段,眉宇间的欢喜都藏不住,向了胡麻禀告道“制住了这只妖尸,咱一钱教上下,都很是振奋。” “这一晚的灯火福会,想必也能热闹起来了。” “……” 胡麻本来也有问题想要问她,却一下子被她这句带得跑偏了“灯火福会?” “不错。”小说 妙善仙姑忙道“我听了师兄们的吩咐,来到了这里经营多年,只为在这石马镇子上设下总坛,但如今声势闹得不小,却还缺了这场灯火福会来定了名份呢,如今准备充足,时候也到了。” “不过灯火福会,须有坛上护法神灵,为信众百姓赐福才行,但我教中几位护法神灵皆已遇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个顶上呢……” “……正要请教师叔!” “……” “嗯?” 胡麻都哑然失笑“都已经大难临头了,你倒还想着这所谓的灯火福会?” “那是当然!” 妙善仙姑闻言,却是正色道“咱们师尊当初有命在先的,不食牛门徒,身担重任,可不拘小节,能欺官欺匪欺鬼神,但惟独不可欺百姓。” “一钱教早先许诺了这一日便是灯火福会,如今到了日子,百姓们等着,那却是绝对不可食言的……” “……” “欺官欺匪欺鬼神,惟独不可欺百姓?” 正自心思烦乱之际,胡麻听到了妙善仙姑的这句话,倒是忽然怔住了。 目光穿过了门扇,看到了外面妙善仙姑那张清澈的脸,这个初时见着,只觉有种神秘高人气质的美道姑,被自己看破了底细之后,便一直见她脸上懵逼表情居多。 但如今她说出了这话的样子,却不像是在开玩笑,竟是有种少见的坚定,以及带了种信仰般的感觉。 这感觉胡麻很少在原住民的脸上看到,甚至,他也因为妙善仙姑脸上的这个表情,一下子想了起来,这种感觉,自己身上都很少见到了。 心情倒是有些复杂了起来,良久,才徐徐吐出了一口气,轻声道“早先让你准备的账簿等事,可都已经备好了?” “师叔吩咐之后,便备齐了。” 妙善仙姑闻言,也忙从旁边的柜子里,翻了出来一摞账簿,名册,一一的摆在了胡麻面前。 有关一钱教的发展,教内兵甲数量,门道法宝,法王护法名单,全都在这里,可以说是直接将一钱教的一切根本,都给了胡麻。 这女人说她清澈,但也不是没有脑子,早先胡麻过了三关十二劫,她已经磕了头,口称教主,看起来服服贴贴,但这些让她准备的账簿,却也没有如此实在的全都献上。 但如今,见到了胡麻修炼成大威天公将军印的一幕,她倒是真個彻底服了,如今才算是将家底和盘托出。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里设为一钱教总坛的?过来时,镇子上已经有那匹石马了?” 胡麻接过了账簿,一边翻着,一边随口问了她几句。 早先找她讨要,是想看看这一钱教的底子厚不厚,能不能与外面那位大堂官拼一下,如今则是也是想多了解一下一钱教,看看能不能发现有关“唤醒石马”的秘密。 妙善仙姑闻言,倒是很兴奋,你看教主虽然说着自己只是一个帮忙的外人,但这不是在很努力的了解教内事务么? 于是一五一十,尽皆讲了出来。 听着她的讲述,倒也确实让胡麻对一钱教更加了解了几分,只是奇怪,说到了石马之时,这妙善仙姑却是一脸的懵懂,似乎全然不知道什么。 “石马不就是石马?” “早多少年就在这镇子上了,我们过来时,草都快把马给淹没了……” 她瞧着也不像是在说谎,实实在在的道“如果师叔你喜欢,那我让人把它搬过来,给你做个摆件好了……但要这玩意儿有啥用啊?” 胡麻也只好摆了摆手,道“那倒不用,只是,伱一钱教的基业,我瞧也多是在衮州诸府,但为何总坛偏要设在此地?” “这……” 妙善仙姑怔了怔,道“师兄们让我过来的啊……” “其实在我过来之前,师兄们早就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了,那孙老爷子,大善宝的汤师爷,还有万马帮、夏姑爷等等……皆是师兄们当年留下来的人脉,我只需过来,他们自然会靠过来。” “……” “合着你还真的只是个红灯娘娘啊?” 胡麻前前后后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她在这里经手的只是俗事,但更深层次,也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似乎知道不多,便也只能让她先去忙着。 自己则是慢慢的翻起了她留下来的账薄,想从里面找到一点或许连妙善仙姑也不知道的线索。 “大红袍留下来的信息里提到了石马,不食牛的门徒,也早就选定了此地,便说明此地还真有可能藏着什么秘密?” “那石马,分明就只是石胎泥塑,究竟该如何唤醒?” “……” 心里默默想着,翻阅良久,竟是愈看愈糊涂,这账薄之上,记录不少,但一笔一笔,皆是实在东西,却不像是还有什么秘密线索的样子。 乍一看去,一钱教的底子还是有的,如今这石马镇子上,也有着千余人口,其中的大半,都是一钱教的教徒。 而在这些教徒里面,已经经过了训练,可以配备上符甲兵器,统一调配的,也有一二百个,或是登高一呼,发粮发钱发甲胄,怕是能短时间内凑出七八百壮丁来。 数量瞧着不多,其实已经很可观了,在这小小镇子上,七八百符甲军,已经有了穿州过县,迎击衙府之能,况且,说是七八百人,实际上一闹起来,乌乌怏怏,往往便号称数万大军的。 由这符甲军便能确定,一钱教还真是准备要做大事的,不光是胡吹大气。 不过,考虑到外面那位铁骏大堂官的本事,胡麻还是心思沉重。 一钱教的底子固然是有,本是一位教主,两位上坛使,八位下坛使,还有四位法王,以及法王手底下跟着侍奉堂上客的徒子徒孙,怎么看都是一方厉害帮派了。 但两位上坛使只有一位在这里,八位下坛使也只是登阶层次的本事,四位法王以及一众徒子徒孙,都已经废掉了,帮不上忙。 而有法力的物件,也不是没有,便如那十口大缸,养着什么福泽之物,另外还有一些符弓硬剑等等,平时自然是有用的,但面对大堂官怕是不够瞧的。 其中,这石马镇子上最多的,居然是粮食,牛羊,药材…… ……囤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轻轻叹了一声,胡麻将账薄扔到了一边,心里已是隐隐确定,似乎从这里面,找不到什么关于石马的信息了,也更确定,凭了一钱教这点底子,想与守岁大堂官对抗,根本就是个笑话。 “也不知二锅头老兄,白葡萄酒小姐她们,是不是可以及时赶到这里来……” 心里倒不由得想了起来,早先猴儿酒替自己传信,这事办得利索,这几位也都知道轻重,立时就动了身,可关键是,这两地之间,距离可不短呐! 他们真有什么本事,可以在三天之内,赶到这里来帮手?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们来了,这几位老乡里面,又是不是真有什么手段,能帮着对付那位铁骏大堂官? 二锅头老兄似乎不行,他之前说过,他那一身本事,学到了入府层次,怕被人发现,就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深里面学过。 但白葡萄酒小姐的话…… 低低叹了一声,心里倒不是没有期盼,但总归也是不好把事情往太理想的方向去考虑。 而在胡麻心情略显烦闷,低低叹惜着时,一阵风吹过了庭院,这株枝条垂落,遮了满院的老槐,也簌簌作响,听着便如老人的低声叹惜。 他已两天一夜,不曾沾过枕头,守岁人身上纵是强健,如今安静了下来,也难免有些迷糊。 却在将睡未睡之际,忽听“吱呀”一声,竟是房门被人推开,外面一个身材佝偻的白胡子老头,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客客气气的向了胡麻拱手“小相公有礼了……” “老夫姓榆,自西昆仑来,于此间已住了六十载有余,适才听得小相公忧心长叹,冒昧来访,不知可有事情能帮上忙呀?”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一章 石马传说 ‘西昆仑??’ 胡麻心里一动他本就已经入了府不那么容易被迷如今更是修成了法相神魂壮大倒如堂上客便是一时不察也是心思微转便已反应过来了。 可心知有异,,却也并不立时点破只是看着... 那石像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施主与西昆仑有何渊源??” 那石像似乎为胡麻的问题所怔怔了片刻方道“大仙有所不知这石像本是西昆仑九龙之首名唤辟水王当年西昆仑三皇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伐蚩尤魔神时辟水王助阵有功故石化于此留下一段传说。” 胡麻故作恍然“哦传说如何” 石像娓娓道来“传说辟水王石化后,,留下神灵之气凡人若是诚心祭拜,,祈求庇佑便可心想事成。更有一说辟水王石像内藏一卷天书得了这天书者便可参悟天地至理得道飞升。” 胡麻听后心中暗自思忖西昆仑三皇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伐蚩尤魔神这倒是与自己所知的一些传说相合。不过这石像内藏天书之说只怕是后人杜撰的吧 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胡麻转头看去只见几个道士快步走入大殿为首一人身着青色道袍须髯皆白仙风道骨。 “拜见太玄真人!!”胡麻冲那为首道士拱手行礼。 太玄真人稽首回礼笑道“不知小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胡麻道“真人客气了贫道乃是途经贵宝地特来瞻仰辟水王石像不知真人可否方便” 太玄真人爽朗一笑“小友既有此诚意贫道岂敢不允还请小友随我来。” 胡麻跟随太玄真人来到石像前只见太玄真人双手合十默念真言石像之上顿时霞光万丈神圣庄严。 “小友这辟水王石像乃是我玄门圣物里面是否藏有天书贫道不得而知不过小友若有诚心或许可以一试。”太玄真人说道。 黄金书屋‘西昆仑??’ 胡麻心里一动他本就已经入了府不那么容易被迷如今更是修成了法相神魂壮大倒如堂上客便是一时不察也是心思微转便已反应过来了。 可心知有异,,却也并不立时点破只是看着... 那石像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施主与西昆仑有何渊源??” 那石像似乎为胡麻的问题所怔怔了片刻方道“大仙有所不知这石像本是西昆仑九龙之首名唤辟水王当年西昆仑三皇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伐蚩尤魔神时辟水王助阵有功故石化于此留下一段传说。” 胡麻故作恍然“哦传说如何” 石像娓娓道来“传说辟水王石化后,,留下神灵之气凡人若是诚心祭拜,,祈求庇佑便可心想事成。更有一说辟水王石像内藏一卷天书得了这天书者便可参悟天地至理得道飞升。” 胡麻听后心中暗自思忖西昆仑三皇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伐蚩尤魔神这倒是与自己所知的一些传说相合。不过这石像内藏天书之说只怕是后人杜撰的吧 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胡麻转头看去只见几个道士快步走入大殿为首一人身着青色道袍须髯皆白仙风道骨。 “拜见太玄真人!!”胡麻冲那为首道士拱手行礼。 太玄真人稽首回礼笑道“不知小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胡麻道“真人客气了贫道乃是途经贵宝地特来瞻仰辟水王石像不知真人可否方便” 太玄真人爽朗一笑“小友既有此诚意贫道岂敢不允还请小友随我来。” 胡麻跟随太玄真人来到石像前只见太玄真人双手合十默念真言石像之上顿时霞光万丈神圣庄严。 “小友这辟水王石像乃是我玄门圣物里面是否藏有天书贫道不得而知不过小友若有诚心或许可以一试。”太玄真人说道。 黄金书屋 第458章 一两二分 第458章一两二分 胡麻的心,可没有妙善仙姑这么大,竟仿佛一点子也不管外面的大堂官了,一心只想着要把她这灯火福会的事情搞得热闹起来。 如今他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隐约觉得,这石马镇子上的事情,已经有些让人难以控制了。 虽然一钱教本是要搞这灯火福会,早就放出了消息,而大贤良师也确实有相应的原则落下,但任是谁都知道,如今形势严峻,所谓的灯火福会,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命都快没了,还要心思装神弄鬼? 而且,封了镇子之后,本也是好糊弄的,毕竟这镇子上的,也多是教众以及商贾,不会那么当真,但如今一下子涌进来了这么多的百姓,可又怎么算? 人少了好糊弄,但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多,光是这密密麻麻的人头,便不知代表了多么沉甸甸的因果啊…… 再者,这些人也来得蹊跷,难道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镇子如今的凶险,难道过来的时候,没有发现那拦路的鬼雾? 又或者说,本来就是外面的大堂官与孟家人,故意放进来的? 不对,哪怕只是单纯的放进来,也不该有这么多百姓过来,如今是在山里,山路难行,便是有福气,又能有多少人来,如今怎么瞧着,像是百里之内的人,全都赶了过来? 愈发想着这些问题,胡麻的心情也愈发有些沉重了。 心里想着,便也抬步出了门,来到了如今这已经热闹非凡的镇子上,目光也扫向了那一张张满是人烟悲欢的脸上。 他排着队领了一碗符水,蹲在了胡麻身边,唏溜的喝着,还没忘了跟那锅边的一钱教教众提议“……后面那半片子羊,也赶紧扔进来煮着吧!” 他心里也确实有疑惑,若只是一户两户,便是过不下去,也没到了要造反的程度,这也是他之前始终无法认同一钱教造反之事的原因。 他转了一圈,却也只看到了满地贫苦,仿佛有人特意将方圆几百内里的百姓,全聚集到了这里似的。 “后面人还多,这符水法力怕是不够啊……” 正凝神想着,旁边倒是有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了起来,胡麻诧异的转头,就看到了老算盘那张幽怨的脸,在他身边,还跟着幽怨的驴,以及一脸不屑的马。 一张张面黄饥瘦的脸,拼命端着碗,等着分一碗可治百病的符水喝,丝毫也不嫌弃那些黑糊糊的符灰,仿佛真信那是救命的灵药…… 街头巷口,已经有身穿白色纸衣的一钱教教众,迎接着这些各地方赶来的百姓,守在大锅前,手里的纸符烧着了往锅里一扔,又向着那些百姓们喊“但咱这包治百病的符水,现在就给。” “……” 石马镇子本就人口不少,而这方圆百里内赶了过来的百姓一到,更是熙熙攘攘,热闹了起来,仿佛镇子外面那位守岁大堂官带来的压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来到了石马镇子上的,多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之人,甚至瞧着,有不少都只是剩了一口气,勉力撑着来到了这镇子来的。 “但也奇怪……” 胡麻站在这群熙攘的百姓之间,也略略皱起了眉头,自语道“周围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旱涝灾祸,这里属于衮州地界,此前明州那边五煞闹灾,也没有影响到这里来……” 胡麻也不意外这老家伙会出现,只是直接带着心里的疑惑,道“这衮州地界,就算不是风调雨顺,也差不多,赋税官府还是收的,但也因为低调,不敢欺压太过,难道日子都过不下去?” 老算盘手里也拿着个碗,挤在了人群里等着领符水,他这身打扮,倒实在与周围的灾民差不多,一不留神看不着。 他看到了那一张张饥渴的脸,便知道这不是别人做的手脚了,切切实实,都是赶来了求解苦厄的百姓,否则,定是不会对这符水如此渴望的。 “……为何这里,也出现了这么多潦倒百姓,仿佛遭了灾似的?” “哪有这么多遭了灾的,就只是百姓而已……” 那窝在大人怀里的黑瘦小孩,几乎要把一颗小脑袋,钻进那口大锅里面去了…… “莫急莫急,灯火福会入夜便开始,有仙官老爷为你们赐福。” ……换了胡麻也信,毕竟符水上面,漂着大油花呢,里面还有带肉的骨头,不时咕噜着冒泡,看着就很有法力。 胡麻带了小红棠,行走在人群之中,也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阴毒的手段,暗藏其中,但结果,竟是让他也觉得诧异,如今镇子上,确确实实,都是从各处赶来的百姓。 前世好歹知道,凡是造反之处,多是民不潦生,实在没有活路了,若是本可以活得下去,却要被人鼓动造反,那便真属于妖人,不知要害多少人头落地的。 “可刚刚那种情况,不是只在一家两家啊……” 老算盘一边伸长了脑袋,看着前面那口大锅,一边低声道“满天下都是这样子,尤其是这几年,越来越明显了。” “田里种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古怪灾病,也越来越多。” “当然,只看一户一家,不明显,也就是收上来的粮食少了一分两成的,偶尔便有一户人家,病倒了一个两个的,可若是全都这样呢?” “与二十年前相比,赋税是没有增加,上面的人也压着匪患呢,但是,每年都少那么一分两分,到了如今,积少成多,算到如今,粮食便已经少了足有一两二了……” “满天下的田,都少收了一两二分,你觉得这又是什么?” “手里有银子,甚至银子越来越多的人,是不在意这一两二分的,甚至感觉上头没人管着,愈来愈松快了……” 他慢慢的说着,眼睛也扫过了这街道上的人,低声道“但他们能感觉到啊……” “上面人只多花几两银子,便可以填饱肚子,可是对这下面的人来说,仅是这一两二分缺了,便不知多少人要被饿死了呀……” “……” “一两二分?” 胡麻听了这老算盘的话,已是心里不由得一颤,莫名想起了那白胡子老头给自己说的话“难道这就是那老头子说的,天下轻了的事情?” 一下子,大红袍当初告诉自己的信息,关于那什么称量天下之类的事情,隐隐约约,都开始集中到了一起。 这天下变轻了,所以灾厄多了。 莫非,这天下真的正在被人一点一点的卖掉,这笔买卖的后果,其实已经出现了? 难怪会有这么多穷苦百姓,难怪一钱教露出了这個苗头,便一下子影响到了这么多的人啊…… 乱世才会造反,活不下去才会造反,不食牛门徒到处教人造反,不是他们在强行蛊惑四处的百姓与野心门阀,其实还有这么个内在原因的。 细想想,竟再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连续二十年的时间,地里的粮食一年年的减少,又有鬼神作祟,天灾人祸,普通百姓,能活得下去,这才算是有鬼了呢…… “你咋这个表情?” 倒是看着胡麻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低低叹惜的模样,老算盘也似乎有些感叹着的模样,他慢慢唏溜完了半碗肉汤,便将碗以及碗里剩的肉给了一个瘦弱脑袋大的小娃娃,转身向胡麻笑道 “活不下去的又不是咱,是这些穷鬼。” “你可是好好的血食帮小管事,不会也听了那些妖言,跟了一钱教去造反吧?” “……” “怎么可能?” 胡麻向他笑了笑,道“这种事我又不专业,况且就咱这点本事,想跟了人家去,人家还不一定会愿意收了咱呢!” “你也别溜哒了,回客店里呆着吧,看好咱的驴和马,我看这镇子上的贫苦人来的多,万一有人饿得瘦不了,把咱的牲口给吃了,那可真是哭都找不着地方呢!” “……” “我……” 老算盘欲言又止,看着胡麻真个这么放心的走,也只能重重的一叹,一张脸上,满是无奈,只能提醒“你也上点心啊……” “我这条老命,可还挂在你身上呢……” “……” “知道了。” 胡麻也只是摆了摆手,道“你这条命对我来说可值钱着呢!” 这话倒是说的老算盘心情好了不少,牵着驴往客店里走“总算还有点良心啊……” 而明白了这一点的胡麻,却也是长长的吁了口气,挤出了人群,向了总坛大宅走来,刚刚妙善仙姑没有跟着,却一直在宅边等着,身边白扇子等人,都在焦急的等着问她一些问题。 但她远远的看见胡麻过来,便挥手将这些人撵走了,矜持的等了胡麻靠近,脸上带着试探的表情“师叔,您老人家觉得咱们这灯火福会……” “人都已经到了,话也放出去了,又怎么好不办?” 胡麻轻轻的叹了一声,摆了摆手,道“伱们的账簿我看过,准备的很厚实不是么?” 妙善仙姑一脸欢喜,仿佛随着胡麻一发话,这灯火福会便已经办了下来似的,忙道“但是那坛上赐福的事情……” 胡麻定下脚步,道“坛上神灵都死了不是?那我借你一个命大的用用……” 第459章 灯火福会 第459章灯火福会 谁也没想到,一钱教的灯火福会,居然就这么如期开始了。 整条街道,点起了星星盏盏,衣衫褴褛的百姓,携儿抱女,跪于街道两侧,身穿纸衣的一钱教教众,游走于人群之中,搭篷支锅,施舍着符文,分派着馒头,香火蜡烛,都是免费的。 而在这镇子里,但凡大点的院子,或是空地之上,都已经被戏台,杂耍占据,扮成了神神鬼鬼,敲锣打鼓,一片热闹,顶缸变脸,各露绝活。 非但办起来了,声势居然比想象中还要大。 其中最迷茫的,便是孙老爷子及大善宝的汤坛主等人,他们也知道这即将是第三天了,心神惴惴的来到了街道上,本以为会看到凄惶一幕,却被这热闹而惊着了。 “外有大堂官磨刀,又有鬼雾封了镇子,连那妖尸害死的人,都还没能收殓下葬,怎么倒急着把这场福会办起来了?” “是啊,我本以为能有个三五十人,勉强看得过去也就是了,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 对于门道里的人来说,外面的守岁大堂官,带来了莫大的压力,这还是他们都不知道孟家人也跟着来了的缘故,不然这会子可能已经被吓到要直接造反了。 但门道里的人如此害怕,这些百姓们倒好像全无所察似的,眼看着这一片一片拥挤的人群,油炸撒子的香气与糖葫芦甜丝丝的气味,都让他有种恍惚,似乎这人间热闹,已经驱散了那压力。 就连胡麻,也已想明白了,正随意漫步走在街上,随着拥挤的人群穿行。 这满镇子的人都不急,自己又还急个什么? 反正自己身为守岁人,最擅长的就是跑路,最多也只是需要考虑着逃跑的时候,带着马爷,带着驴,带着阴将军,对了,保险起见,镇子外面的那只石马,也得带着…… ……条件允许再带着老算盘! 只要能跑得掉,心里就踏实多了,他深深呼了口气,觉得似乎在这氛围里再考虑这些事情不合适似的,而是眼睛放到了旁边的一个糖葫芦串上。 小红棠就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糖葫芦,眼神都已经拉丝了。 胡麻无奈的叹,大方的从怀里摸出了指甲盖一点的碎银子,买下了红彤彤的,最大的两串,一串给了小红棠,一串自己拿在了手里。 看着小红棠心满意足的样子,笑道“吃了这串糖葫芦,可就不能再跟我要血食丸了啊……” “哎,胡叔,胡叔,在这里……” 正看着,倒是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喜的呼唤,胡麻巡声看去,便见孙家的老七,穿着得体的锦袍,带了几位家丁,耷拉着脑袋站在客店外面,一见自己,顿时满脸欢喜。 胡麻便带着小红棠挤过了人群,向他道“你怎么也来了?” 早先孙老爷子在这里设宴,可没让这老七过来,况且,如今石马镇子本就是命途多舛之时,他又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我已经被我爹骂过了……” 孙家老七,见到了胡麻,心里本有些高兴,一听胡麻问了,又顿时一脸的尴尬,低声道“我是算着胡叔托我打造的那把刀,火候差不多了,特意送了一罐太岁血过来,迎它出炉的。” “但没想到,我入镇子之前,也没人跟我说什么,但进了镇子,见着了我爹,却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说我不该进来找死的。” “但我啥也不知道啊,之前进镇子的时候,也没遇着啥麻烦事,他又没派楚姨去提醒我……” “……” ‘楚姨?’ 胡麻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孙老爷子的那只使鬼,不过,这倒也怨不得孙老爷子,便是想往外面递信儿,去通知自己人这里的危险,也做不到。 外面孟家人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小使鬼这时候出去送信,那与找死无异的。 微微沉吟,便也道“镇子外面鬼雾迷漫,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异常?那些百姓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山里有雾,倒是瞧见了。” 孙家老七老老实实的道“但那雾也只寻常,进来的时候,啥也没有发生,况且白天时,那进山的路上,满满都是人,好像这西岭道上所有的百姓都来看着灯火福会了似的。” “人一多,便都不觉得有啥,还有人在人群里说着,这雾是一钱教法王施展的法力,替这些参加福会的人,把灾祸挡在了外面呢……” “……” “这可真是胡说八道了……” 胡麻听着这话,却也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 百姓们思维也是够能发散的,明明是封了镇子的妖雾,偏生也能被人说成了挡灾的福气,当然,镇子外面的守墓泥胎,不也一样说成了救苦救难的老将军坐骑? 不过,问完了这个问题,倒也有些期待的看向了孙家老七,笑道“我那把刀,总算要锻成了?” “是!” 孙家老七闻言,立时重重点头,脸上颇有几分激动。 那孙家老爷子怕吓坏了他,见他已经来到了镇子上,再也跑也不能,便索性没有解释太多,他倒还不知道大堂官就在外面,这会子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那把刀上面,颇有些邀功之意 “当初从胡叔那矿上请了这把刀出来,便立刻送到了石马镇子上,我们孙家铁字号里,最擅长锻刀的老师傅,便在这里。” “那老师傅见了这么好的刀胚子,也很是高兴,决定要好好亮一亮本事,伺候好了这位大爷,还说这是个他在江湖上打出字号来的好机会。” “但这刀难打,他提出来的条件也不少,什么锤杀过人脑的重煞锤,烧死过人的老炉膛什么的,其他的精铁、木碳,那就不用说了,就连淬火,都得要纯的太岁血。” “我们将号子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只是太岁血却是纯度不够,非得让我出去另找去。” “这是胡叔的事,我可不敢大意,这不就赶紧出去跑了一圈,倒是买到了一罐子,正好送到这镇子上面来。” “本来见我爹在这里,又听说胡叔也在,想着能赶到一起,好好看这位大爷出炉呢,没想到,刀还差了几锤子没好,倒是先被我爹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 “锻把刀而已,倒还这么复杂?” 胡麻听了,也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歉疚的看了孙家老七一眼,合着这老七能在这时候,赶到这镇子上面,居然还与自己有关? 他若是出了事,那岂不算是因为自己才害他丢了这条小命? 心里想着,还正要嘱咐他一些什么,却是看到,里面孙老爷子也匆匆从后面客店里走了出来,先是瞪了孙家老七一眼,喝道“滚一边子去,碍事碍眼。” 然后才忙向胡麻道“胡老弟,这两天你躲哪去了,我一直担心伱会出事来着……” 说着,扫了一眼外面街上这满满当当的人,便忙请了胡麻到里面说话,来到了一间清静客房里,让孙家老七守在了外面,才压低了声音向胡麻道“这两天的事,想来你也知道了。” “外面有大堂官,教里人心也不齐,我估摸着,这场灯火福会,定然是会出一场大乱子的,咱们守岁人,遇事需要多考虑几步,一旦不妙,还是要走为上策。” “今天夜里,你莫要走的太远,一旦遇着事了,乱了起来,老夫帮你找条路出来,你跟我家老七,搭伙一并出去。” “……” 胡麻听着,都有些感动的看着孙老爷子,笑道“老哥哥到这会子还挂着我,这份情我心里记着。” “这不关情不情的事啊……” 孙老爷子闻言,却是苦笑了起来,道“是老夫赌错了呀!” “我受过不食牛里的师兄们指点,也愿意跟着他们做大事,搏一场好的,但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惹来了大祸,怕是要全盘输在这里。” “我是不好直接放下所有事去逃命的,不然便是活了下来,不食牛的师兄们找上了我,我也没有脸再见他们,所以今天晚上不管有什么事,我都要能拼便拼上一把的。” “但老弟你不同,你这是头一次跟着我过来,又年轻,没道理留在这里,只望你走的时候,照顾着我家老七,若能逃得了性命,只求你把他……” “……把他们引进你们红灯会里去,哪怕只是坐个小小烧香也行,隐姓埋名,好歹保住他这一条小命呢!” “……” 这话掏心掏肺,倒是听得胡麻一怔,合着孙老爷子是在这里等着呢,便叹了一声,道“老爷子也觉得这场福会办完了,一钱教落不着什么好下场?” “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孙老爷子苦笑了一声,道“别人不了解,我们还不了解?一钱教别看着声势不小,如今还只是一个草台班子呢……” “一开始我们心里盼着,是能请来那些不食牛的师兄们帮手,教主和白扇子也说已经请了。” “但他们怎么请?” “这几天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派了小使鬼出去递信,结果连小使鬼都有去不回,这说明阴府的路也被封了啊,内外隔绝,这镇子上的人想要逃命,便只能硬闯了……” “但硬闯出去,找守岁大堂官夺路?嘿嘿,咱就是守岁,心里还能没数?” 第460章 福尸赐福 第460章福尸赐福 都不傻啊…… 如今这镇子上,收伏了妖尸,又来了这么多百姓,一钱教也舍得拿底子出来,把这灯火福会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 倒是让普通教众与赶到福会上来的百姓们一个个信心满满,连外面的大堂官也不放在眼里了。 但这些入了府,有了本事的人,哪里这么好哄骗? 不过,也是这些有本事的人,心里想法也多,因为考虑到了这,又考虑到了那,反而都不急着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才使得这表面上,倒看着一片平和。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看着孙老爷子那张满是焦虑的脸,也知道他这会子有了豁出去的想法,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便只是道“莫急着说这些,再看看,说不定会有转机。” “那妖尸之前如此厉害,如今也不被拿下了么?” “……” “还等啥转机?” 孙老爷子瞧了一眼外面,只见窗纸后面,满满都是火光映出来的人头,但他不觉得热闹,只是觉得纷扰混乱,脸上忧色却是更重了。 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擒妖尸的事我知道,好多人都说什么这石马镇子上还藏了高人呢,仙姑这几日里也不与我们交实底,只是满口说让我们放心,但谁能真个放下心来呢?” “这场福会越是热闹,我这心里,便越不踏实啊!” “也不知道仙姑怎么想的,外面的事皆不提,只是要办这场福会,可也不想想,你坛上的护法神可都已经死了,呆会你拿什么给百姓们赐福?” “这人啊,还是低调点好,想想你们红灯娘娘会,人家红灯娘娘这么高的法力,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明州捞血食……” “……” 连说了一通,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说一钱教,便摇了下头,只是道“……唉,还是让老七进了红灯娘娘会比较好。” 正说着呢,只听得外面街道上,忽有一阵锣鼓声响了起来,街上顿时人群呼嚷,极其激动。 就连外面守门的孙家老七也忙敲着门,道“爹,胡叔,快看呀,神台来了……” “坛上都没东西,还要设神台?” 孙家老爷子也怔了一下,起身打开了窗户,向外面看去,就见远远的,人群已经分开到了两边,无数的百姓,高声呼喊着,在道边跪了下来。 而在石马镇子的街道另一端,则正有一庞然大物,缓缓向前走来,遥遥可见,那是一方扎了红花,由无数信众簇拥着的巨大木轿,前方是法王的徒子徒孙,扮成了引路的小鬼,蹦蹦跳跳。 两侧是身穿纸衣的吹奏手,举着锁呐,敲着铜锣,起了仪帐。 神台之上,四角立着一钱教的四位法王,纷纷赤了上身,抹了脸,手里端着一碗清水,不停的蘸了清水,洒向了道路两侧的教众,以及跪在了两边,求赐福缘的百姓。 巨大的神台,由身强壮力的一钱教力士用肩膀扛着,每走三步,便停上一停,由四大法王洒出甘露赐福。 而这条贯穿了整个石马镇子的街道,一共也只有三四里长,但如今却已跪满了百姓,满脸期待,待着神台上的神灵赐福给自己。 这份声势,甚至比之前一钱教起坛,请动四位坛上护法神灵时,更加的威风,庞大,最关键的是,那神台正中间供奉着的存在,更是让孙老爷子这双眼睛,都一下子直了…… ……红灯笼! 没有什么九天莲花圣母,也没有什么大福德财佑神尊,多子多命神等花里胡哨的尊名与神像,只有一盏妖艳的红灯笼。 幽幽荡荡,被四位法王以及无数信众拥护在中间,散发出了神秘而诡异的红灯,自街道另一侧缓缓飘来。 吸引了这镇子上无数百姓的目光,也引得不知多少人,纷纷的向了它磕着头。 这也是一钱教与其他帮派不同的地方,红灯娘娘会就是拜红灯娘娘的,青衣帮就是拜青衣恶鬼的,但是一钱教,是教内神台上供奉了什么,便拜什么。 一应信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拜得是谁。 当然,对孙老爷子来说,这可就完全不同了,他看见了那盏红灯笼,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着那盏高居神台之上,在夜风里轻轻摇晃着的红灯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又转过了头,呆呆看向了胡麻,道“胡……胡老弟,伱们红灯娘娘……” ‘一钱教没有护法神了,只好先把我们红灯娘娘借过去给人用用……’ 胡麻本来没打算与人讨论这个问题,但偏巧赶上了,也顿时有些尴尬,道“没有,这跟我们红灯娘娘可没有关系……” “门道里的人用红灯笼做法器,做替身的多的是,一钱教供奉的这个,可能只是巧了吧?” “……” “……” 孙老爷子信与不信,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件事情跟自己无关,二锅头老兄要找,那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再说,找过来又能怎样? 自己是忠心耿耿的红灯娘娘会小管事,但一钱教又偏偏觉得自己顺眼,要请自己当这个家,难道为了一钱教,自己就要背叛红灯会不成? 那没道理。 所以,自己替红灯娘娘打一打天下,多收几分香火,难道不是大功劳? 而这心里的想法暂且不说,看着神台过来,胡麻也凝神瞧去,他也对这等灯火福会极感兴趣,只见得神台从镇子另一端行来,走的极慢,似乎是为了让所有百姓,都能受到甘露赐福。 所谓甘露,自然就是那神台四角之上,立着的四位法王手里的清水,神台每三步一停,他们便不停的蘸了清水,洒向四方,这就是所谓的赐福了。 可最关键的是,周围百姓们被这“甘露”淋到了头上,居然也真的都瞬间精神大振,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事物的降临,脸上的表情愈发的虔诚,愈发的激动了起来。 “这玩意儿就是福泽?” 胡麻已经了解过了一钱教的底细,再加上他修成了法身,神魂灵敏,眼力也高了一大截,便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关键处。 有真有假。 如今胡麻能看出来的,便是所谓福泽,其实神魂滋养,每一点滴洒落,都点动了百姓的生魂。 生魂便与性命,底子息息相关,哪怕只是沾染了一丝丝的法力,稍稍滋润,便也会让人精神大振,自然生出了与往常不同的感受。 但往更高深了说,甚至是一钱教的某种内在,却等于是在赐福百姓,这些百姓命数低,福泽薄,得到了一钱教的赐福,便可以获得福泽,以后可以更好的活了下去。 只是一钱教也只是个草台班子,又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为百姓们赐福? 他心里闪过了那十口大缸。 那叫镇煞缸,但能镇煞,便是因为,缸里有着福泽。 只不过,命数、福泽、气运,皆为虚数,说起来虚无缈缥,常人难以理解,细究反而为害。 常人知道这称谓,却无法具体的明白,搞清楚这几个词汇具体的代表与指向。 非得是到了一定高度,才能察觉到其存在,胡麻如今,其实也是沾了一钱教的光,才略略窥见了这些玩意儿,算是涨了见识。 什么福泽? 那十口大缸里,养得其实是尸体,上面记载,是用太岁血肉,骨头,再加上一些得了道行的妖物,以及一些特定条件死掉,又腐而不朽的尸体,养出来的一种怪异存在,唤作“福尸”。 论起来,这是与阴将军一样,极为邪门的玩意儿。 但似乎在民间传说里,也确实有不少通过养这种邪异玩意儿,来给自己攒福泽的说法。 一钱教这十口大缸里,便不知被信众投入了多少家财,祈愿,已经积累出了厚重的福泽,而这也是一钱教的护坛神灵死了,仍然可以举办灯火福会的原因。 说白了,那些护坛神灵,其实就是在一钱教挂名,并且为他们打工的人,而那十口大缸,才是一钱教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底子。 …… …… “呼,草台班子办大事啊……” 胡麻看明白了这一切,都不由得轻轻呼了口气“一钱教教主糊里糊涂,身边的帮手也不算什么高人,但教里最根本的手段,却是高人指点过的,以最邪门的手段,来办最正经的事。” “他们以多年积累,攒出举办这一次灯火福会的底子,再借由百姓之口,将一钱教的名声宣扬出去,又赚来更多香火。” “香火多了,便是民心所向,便是气运了……” “……” 很明显,想到了这件事的,不只有胡麻,孙老爷子在看到了神台出现之后,便已经凝起了双目,重重的叹了一声,身边早有人把他的符甲与兵器给取了过来。 而在身后的酒宴之上,大善宝的老坛主,万马帮的大掌柜,乌姥姥的干女婿等一众门道里的高人,面对着满桌子酒菜,却也都没有了兴致,对视一眼,便也只向了彼此,轻轻点头。 整个石马镇子,已经随着神台的出现而人声鼎沸,整场灯火福会的气势也开始了不停的攀升,胡麻站在了人群之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外面的人怕是不会允许一钱教办出这么大阵仗的灯火福会的,影响太大了。 自己本来也没打算管这些,但来都来了,那就…… ps感谢【濯妖】、【首席天才格格巫】、【kevin道人】、果子】、【冰雪小雪儿】、【bgc】、【一|路人甲|一】成为新晋盟主,给大佬们磕头了。 第460章福尸赐福 都不傻啊…… 如今这镇子上,收伏了妖尸,又来了这么多百姓,一钱教也舍得拿底子出来,把这灯火福会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 倒是让普通教众与赶到福会上来的百姓们一个个信心满满,连外面的大堂官也不放在眼里了。 但这些入了府,有了本事的人,哪里这么好哄骗? 不过,也是这些有本事的人,心里想法也多,因为考虑到了这,又考虑到了那,反而都不急着说什么话,办什么事,才使得这表面上,倒看着一片平和。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看着孙老爷子那张满是焦虑的脸,也知道他这会子有了豁出去的想法,一时不知怎么安慰,便只是道“莫急着说这些,再看看,说不定会有转机。” “那妖尸之前如此厉害,如今也不被拿下了么?” “……” “还等啥转机?” 孙老爷子瞧了一眼外面,只见窗纸后面,满满都是火光映出来的人头,但他不觉得热闹,只是觉得纷扰混乱,脸上忧色却是更重了。 低低的叹了一声,道“擒妖尸的事我知道,好多人都说什么这石马镇子上还藏了高人呢,仙姑这几日里也不与我们交实底,只是满口说让我们放心,但谁能真个放下心来呢?” “这场福会越是热闹,我这心里,便越不踏实啊!” “也不知道仙姑怎么想的,外面的事皆不提,只是要办这场福会,可也不想想,你坛上的护法神可都已经死了,呆会你拿什么给百姓们赐福?” “这人啊,还是低调点好,想想你们红灯娘娘会,人家红灯娘娘这么高的法力,都老老实实的呆在明州捞血食……” “……” 连说了一通,似乎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说一钱教,便摇了下头,只是道“……唉,还是让老七进了红灯娘娘会比较好。” 正说着呢,只听得外面街道上,忽有一阵锣鼓声响了起来,街上顿时人群呼嚷,极其激动。 就连外面守门的孙家老七也忙敲着门,道“爹,胡叔,快看呀,神台来了……” “坛上都没东西,还要设神台?” 孙家老爷子也怔了一下,起身打开了窗户,向外面看去,就见远远的,人群已经分开到了两边,无数的百姓,高声呼喊着,在道边跪了下来。 而在石马镇子的街道另一端,则正有一庞然大物,缓缓向前走来,遥遥可见,那是一方扎了红花,由无数信众簇拥着的巨大木轿,前方是法王的徒子徒孙,扮成了引路的小鬼,蹦蹦跳跳。 两侧是身穿纸衣的吹奏手,举着锁呐,敲着铜锣,起了仪帐。 神台之上,四角立着一钱教的四位法王,纷纷赤了上身,抹了脸,手里端着一碗清水,不停的蘸了清水,洒向了道路两侧的教众,以及跪在了两边,求赐福缘的百姓。 巨大的神台,由身强壮力的一钱教力士用肩膀扛着,每走三步,便停上一停,由四大法王洒出甘露赐福。 而这条贯穿了整个石马镇子的街道,一共也只有三四里长,但如今却已跪满了百姓,满脸期待,待着神台上的神灵赐福给自己。 这份声势,甚至比之前一钱教起坛,请动四位坛上护法神灵时,更加的威风,庞大,最关键的是,那神台正中间供奉着的存在,更是让孙老爷子这双眼睛,都一下子直了…… ……红灯笼! 没有什么九天莲花圣母,也没有什么大福德财佑神尊,多子多命神等花里胡哨的尊名与神像,只有一盏妖艳的红灯笼。 幽幽荡荡,被四位法王以及无数信众拥护在中间,散发出了神秘而诡异的红灯,自街道另一侧缓缓飘来。 吸引了这镇子上无数百姓的目光,也引得不知多少人,纷纷的向了它磕着头。 这也是一钱教与其他帮派不同的地方,红灯娘娘会就是拜红灯娘娘的,青衣帮就是拜青衣恶鬼的,但是一钱教,是教内神台上供奉了什么,便拜什么。 一应信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拜得是谁。 当然,对孙老爷子来说,这可就完全不同了,他看见了那盏红灯笼,整个人都懵了。 他看着那盏高居神台之上,在夜风里轻轻摇晃着的红灯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又转过了头,呆呆看向了胡麻,道“胡……胡老弟,伱们红灯娘娘……” ‘一钱教没有护法神了,只好先把我们红灯娘娘借过去给人用用……’ 胡麻本来没打算与人讨论这个问题,但偏巧赶上了,也顿时有些尴尬,道“没有,这跟我们红灯娘娘可没有关系……” “门道里的人用红灯笼做法器,做替身的多的是,一钱教供奉的这个,可能只是巧了吧?” “……” “……” 孙老爷子信与不信,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件事情跟自己无关,二锅头老兄要找,那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再说,找过来又能怎样? 自己是忠心耿耿的红灯娘娘会小管事,但一钱教又偏偏觉得自己顺眼,要请自己当这个家,难道为了一钱教,自己就要背叛红灯会不成? 那没道理。 所以,自己替红灯娘娘打一打天下,多收几分香火,难道不是大功劳? 而这心里的想法暂且不说,看着神台过来,胡麻也凝神瞧去,他也对这等灯火福会极感兴趣,只见得神台从镇子另一端行来,走的极慢,似乎是为了让所有百姓,都能受到甘露赐福。 所谓甘露,自然就是那神台四角之上,立着的四位法王手里的清水,神台每三步一停,他们便不停的蘸了清水,洒向四方,这就是所谓的赐福了。 可最关键的是,周围百姓们被这“甘露”淋到了头上,居然也真的都瞬间精神大振,仿佛感受到了某种事物的降临,脸上的表情愈发的虔诚,愈发的激动了起来。 “这玩意儿就是福泽?” 胡麻已经了解过了一钱教的底细,再加上他修成了法身,神魂灵敏,眼力也高了一大截,便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关键处。 有真有假。 如今胡麻能看出来的,便是所谓福泽,其实神魂滋养,每一点滴洒落,都点动了百姓的生魂。 生魂便与性命,底子息息相关,哪怕只是沾染了一丝丝的法力,稍稍滋润,便也会让人精神大振,自然生出了与往常不同的感受。 但往更高深了说,甚至是一钱教的某种内在,却等于是在赐福百姓,这些百姓命数低,福泽薄,得到了一钱教的赐福,便可以获得福泽,以后可以更好的活了下去。 只是一钱教也只是个草台班子,又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为百姓们赐福? 他心里闪过了那十口大缸。 那叫镇煞缸,但能镇煞,便是因为,缸里有着福泽。 只不过,命数、福泽、气运,皆为虚数,说起来虚无缈缥,常人难以理解,细究反而为害。 常人知道这称谓,却无法具体的明白,搞清楚这几个词汇具体的代表与指向。 非得是到了一定高度,才能察觉到其存在,胡麻如今,其实也是沾了一钱教的光,才略略窥见了这些玩意儿,算是涨了见识。 什么福泽? 那十口大缸里,养得其实是尸体,上面记载,是用太岁血肉,骨头,再加上一些得了道行的妖物,以及一些特定条件死掉,又腐而不朽的尸体,养出来的一种怪异存在,唤作“福尸”。 论起来,这是与阴将军一样,极为邪门的玩意儿。 但似乎在民间传说里,也确实有不少通过养这种邪异玩意儿,来给自己攒福泽的说法。 一钱教这十口大缸里,便不知被信众投入了多少家财,祈愿,已经积累出了厚重的福泽,而这也是一钱教的护坛神灵死了,仍然可以举办灯火福会的原因。 说白了,那些护坛神灵,其实就是在一钱教挂名,并且为他们打工的人,而那十口大缸,才是一钱教这么多年来攒下的底子。 …… …… “呼,草台班子办大事啊……” 胡麻看明白了这一切,都不由得轻轻呼了口气“一钱教教主糊里糊涂,身边的帮手也不算什么高人,但教里最根本的手段,却是高人指点过的,以最邪门的手段,来办最正经的事。” “他们以多年积累,攒出举办这一次灯火福会的底子,再借由百姓之口,将一钱教的名声宣扬出去,又赚来更多香火。” “香火多了,便是民心所向,便是气运了……” “……” 很明显,想到了这件事的,不只有胡麻,孙老爷子在看到了神台出现之后,便已经凝起了双目,重重的叹了一声,身边早有人把他的符甲与兵器给取了过来。 而在身后的酒宴之上,大善宝的老坛主,万马帮的大掌柜,乌姥姥的干女婿等一众门道里的高人,面对着满桌子酒菜,却也都没有了兴致,对视一眼,便也只向了彼此,轻轻点头。 整个石马镇子,已经随着神台的出现而人声鼎沸,整场灯火福会的气势也开始了不停的攀升,胡麻站在了人群之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外面的人怕是不会允许一钱教办出这么大阵仗的灯火福会的,影响太大了。 自己本来也没打算管这些,但来都来了,那就…… ps感谢【濯妖】、【首席天才格格巫】、【kevin道人】、果子】、【冰雪小雪儿】、【bgc】、【一|路人甲|一】成为新晋盟主,给大佬们磕头了。 第461章 草头八衰神 第461章草头八衰神 “胆子真大啊……” 镇子里面那些门道里人的担忧,也确实在出现,当石马镇子上面的生气沸腾,引人注目之时,青衣的公子与铁骏大堂官,也在耐心的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在等子时的到来,但看着镇子上的动静,脸上却也生出了淡淡的冷笑“人有三魂,因果,守尸,转生,这天下也有气运,福泽,命数三大根基。” “凡人只能由天定,若敢染指,便需受天谴。” “这一钱教养邪物而聚福泽,已是有伤天和了,若不是我们恰好赶来了此地,这场福会过去,怕是真被他们养出了几分气运……” “……” 那位铁骏大堂官似乎却对这镇子上的动静并不怎么感兴趣了,听着他的话,也只略垂了双目,淡淡道“我们守岁门道没有别的本事,也不会去算这缥缈之数,只等时辰到了,过去办差。” “他们办这灯火福会也好,骗这愚夫蠢妇也好,甚至真个铸剑造反也好,挥刀斩去,自然干干净净。” “……” 他们满怀希望,只为了跪求神台上洒落几滴甘露,淋在自己头顶上,盼着自这一刻起,命运便会网开一面,却不曾想,先是被这幽幽阴风,吹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些该办的事情,倒也不必非要等到入镇子的时候!” 那街道之中,等着神台赐福的百姓各有悲苦,却不相同,有的是患了病,来求赐福祛病,有的是命运悲惨,难有活路,来求神明斩去悲苦,也有就是因为常年吃不饱,想过来吃上一顿饱饭。 以石马镇子为中心,荒山野地,八个方位,如今都已经布下了奇怪的祭坛,身穿翠衣的丫鬟,家仆,各自捧了一个牌位,向了石马镇子的方向,直挺挺的跪着。 “呵呵,铁骏大人想的轻松,我也佩服你们守岁人的本事,但那位异人应该还在镇子里,盗了将军令的小贼也不知根底,怕是事情不见得如你所想般顺利啊……” 动静极小,这烟气混入了阴风夜色之中,更是无人察觉,只是这天地之间却忽地微微发黯,就连天上那璀璨星辰,也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孟家公子低低的笑了一声,早先客客气气的二人,似乎因着之前这孟家公子执意炼阴将军却失利,也生出了些许不快,言辞间有了间隙。 只见每個牌位上,都写着一个字,分别是病、伤、痛、哀、惊、绝、悲、苦。 一些悄无声息的变化,正于这场热闹的福会之中,暗暗滋生,无声蔓延,如穿过了人群的阴风一样不可察。 孟家公子笑了一声,道“铁骏大人在等时辰,我在那时辰之前也不会入镇子,只是就这么看着这帮妖人卖弄妖术,蛊惑那帮村夫愚妇,却也瞧不过眼。” 直到小鬼蹦蹦跳跳,出现在了身前传令,这些人才点起了四柱香,插在了身边,然后揭下了牌位上面蒙着的黑布。 铁骏大堂官听了他的话,甚至表现的有些冷淡,道“要守规矩,等这三天,不是孟家少爷你说给了我听的么?” 有本来就饥饿之人,来到了镇子上之后,已经吃了一顿饱饭,如今虔诚跪拜,也不求别的,只求每日两餐汤水,里面都能瞧见米粒。 身子打了个寒颤,便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 镇子里面,四处张灯结彩的灯火,亦在此刻,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规矩自是要守。” 一时难以说清楚这种感觉,只觉得忽然被什么东西看到了一样,心头生出了强烈的压抑与晦暗。 说着话时,已经忽地一挥大袖,在他身后,便有阴风鼓荡,七八只小鬼,身上皆背着令旗,随着他大袖一挥,便一下子全都飞了出去,化作清风,瞬间去往了石马镇子各个方向。 他们捧着这几个牌位,缓缓的向了石马镇子的方向磕头,身边顿时有一阵阴风卷起来,身边四柱香烧出来的烟气,便忽然自八个方向,向了最中心的石马镇子,飘了过去。 “红灯赐福,驱邪祛灾……” 但在这一刻,却莫名其妙,刚刚才填过了汤水的肚子,居然又饿了,而且越来越饿,仿佛几年间的饥饿,全集中到了这一刻,如同身体里住了一只饿死鬼,怎么吃都吃不饱一般。 有本来身上就有病,过来求医之人,脑袋上被洒了“甘露”,便已自觉身子好转了不少,却被这阴风一吹,竟是病痛隐隐再起,甚至涌苦呻吟。 而在此时的神台之上,站在东北角上的一位法王,正低头看向了一位脏兮兮的农妇怀中,浑身青紫,嗷嗷哭泣的娃娃,看着那农妇不停的向自己磕头,嗫嚅着祈求自己。 法王手捏莲花指,轻轻蘸了几滴甘露,洒在了娃娃身上,这娃娃顿时止了哭声,身上的青紫也仿佛退散,农妇顿时喜极而泣。 但没想到,脚下神台,刚刚要继续前行,却冷不丁,一阵阴风吹了过来,那刚刚已经止歇了的哭声,便忽地再次响了起来,比刚才响亮,一下子打破了场间的安静。 站在了神台上的法王见状,脸色有些惊疑,忙又蘸了“甘露”,向它身上洒去,却没想到,连洒了几滴,那娃娃却仍是哭喊不停,声音反而更响亮了。 就连神台都停了下来,前方引路的小鬼,跪伏的百姓,都意识到了什么,呆呆抬头,向了那哭泣的娃娃看去。 紧接着,又有其他人的呻吟声响起,有人撑不住身子,半伏在了地上。 就在刚刚,还满街喜庆,人气沸腾的镇子,如今莫名的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开始不停的有哭声与呻吟出现。 那神台之上,站在了各角上的法王,也察觉到了这氛围的变化,一个个心急如焚,纷纷蘸了瓷碗里的水,洒向了周围的百姓,动作比起刚才来,已经明显的快了数分。 但任是他们赐福的动作越快,蘸水蘸的越多,但周围却还是始终有种阴沉压抑的感觉,如雾气一般升腾了起来,渐渐笼罩了更多的人。 神台上的四位法王越来越紧张,感觉手里的瓷碗仿佛越来越重,已经快要有些捧不住了。 …… …… “教主,不太对啊……” 另外一边,总坛大宅之中,换上了道袍,胸前垂着一颗硕大铜板的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也正坐在了老榆树下面,身边围着那十口黑黝黝的大缸,她闭着眼睛,口中不停的念诵着咒语。 而身边的十口大缸里,则是阴气森森,不时的传出一两声啜泣声音,缸壁则是时不时会凝出一些水痕来,缓缓滴落,又蒸发在了这石马镇子之中。 身边是为她护法的白扇子,他不时倾听着镇子里动静,以免出了什么把握之外的事。 本来教主已经说了,这场灯火福会绝对无事,他也只是枯坐在这里,等了大半天,也无事情做,但在这时,却是忽然微微一怔。 摆了摆扇子,将外面的动静扇进了自己耳中,表情迅速变得吃惊,道“神台停下了,外面有哭声……” 不话他话落,妙善仙姑也猛得睁开了眼睛,定睛看去,顿时脸色一变,赫然看到,有两口大缸里都发出了些微的动静,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挣扎似的,鲜血缓缓自缸口里渗了出来。 “养福镇煞,赎罪消业,因果循环,天理昭昭,给我回去!” 妙善仙姑眼中精光一闪,手里的拂尘挥去,然后手捏法印,向了那两口大缸用力一指,那两口缸里渗出来的鲜血,便像是害怕了一下,慢慢缩了回去。 她才刚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忽然听到,旁边三口大缸,里面忽然响起了剧烈的挣扎声间,极为突兀,将她吓了一跳,刚要看去,耳中竟是忽然听到,一声阴森森的笑声,从缸里面传了出来。 刚刚这十口大缸里,不时的传出抽泣之声,妙善仙姑没有当回事,但如今,这里面忽然传出了笑声,她却骤然被吓了一跳。 脸色发白,声音微颤“这……这玩意儿笑了?” 白扇子更是被这笑声吓得后退了一步,神色惊疑的看着这十口大缸,颤声道“教主,有东西进来了……” 妙善仙姑也已直起了身子,警惕的看着身前的十口大缸“我……我不瞎!” …… …… 阴风愈刮愈猛,整个镇子上空也愈来愈阴沉,本是人声鼎沸,张灯结彩的灯火福会,就像是忽然被某种东西蒙住,变得愈来愈压抑了起来。 却惟独一个地方,本是心情压抑,却忽地有了些振奋。 那正是在石马镇子西侧,一处占地颇大的铁匠铺子里,铺子里的老师傅,正带了十几个小徒弟锻刀,已经叮叮当当,忙活了十几天,二十多只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一直只盯着炉里的刀。 周围百姓,都不知道这铁匠铺子里在搞什么,已经少有人来打扰,只知道他们这个铺子,像是犯了邪病一样,十多天足不出户,之前妖尸闹祟,以及现在的灯火福会都不在乎。 也就在刚刚,灯火福会开始,神台之上,洒落甘露之时,整个镇子之上,人人心生欢喜,驱散阴霾,却惟独这主锤的老师傅,脸色越来越沉重,失声叫道 “坏了,怎么偏偏赶上了这时候?” 第462章 凶刀出炉 第462章凶刀出炉 “师傅,这还不是因为你?” 在他身边,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徒弟也急声叫道“一见了这刀,你就迷上了,带了我们日夜不停的锻打,偏巧不巧,早了三天,反而赶上了灯火福会,镇子上福泽之气最厚之时啊……” “……” 身边二弟子也急声叫道“师傅,我看咱们还是停一下火,也好出去到坛上磕个头,沾一点福气吧……” 他们跟了老师傅时间最久,也最了解锻刀这门道里的讲究,知道师傅做事认真,锻刀时不容弟子插嘴,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提这个醒了。 孙家的七少爷,也不知从哪里接来了这个活,许诺了重赏,要好好的把这刀重新锻造,但他们这铺子,专做江湖人生意,什么好兵器没打过,便是门道里的物件,也经手了不少。 但惟独这一次,却是越做,越觉得邪门。 先是自家这位师傅,孙家老七进门的时候,还坐在了太师椅上喝着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但那位七少爷把这红布裹着的刀亮了出来时,他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双手捧过,仔细的看着,甚至还将这刀请到了案几上,自己站着,对这刀拜了几拜。 待到孙家七少爷说明了锻打的要求,又将一块封在了黑色坛子里面的骨头拿了出来时,大师傅直接就就一下子跪下来了。 他恭恭敬敬的将这块黑色骨头,请到了神位上供着,又让人封了四面的窗,用了好碳好铁好炉子,开始了这没日没夜的锻打刀胚。 吃喝拉撒皆在铺子里,并提前给徒弟们说了,这位大爷出炉之前,谁也不能告假,哪怕是死了,也得死在这铺子里,反正葬身钱孙家会给够的。 于是就这么没日没夜,交替接手,困了也只眯一觉,实在顶不住了,甚至还拿出了价比黄金的血食丸来分一分吃呢,硬是把这半个月的时间,给苦熬下来了。 可结果,竟是弄巧成拙,打的太快了,刀到了出炉的时候,偏又赶上了灯火福会。 刀是凶物,却赶在福泽最厚时出炉,那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见得众弟子哀求,而炉中却也确实到了进退两难之际,这锻刀的师傅却是微一犹豫,旋即猛得咬牙“不能停。” “锻刀最忌停火,刀兵乃天造之物,尤其是我们打造的是门道里的凶刀,这位爷的煞气比我们的命数还重,它于何时出炉,何时锻时,都是冥冥之中注定,我们也只能大致估算。” “无论是它早了,还是晚了,都是命里注定。” “如今它既是提前了三天,便已完成锻造,那我们也只能顺应天时,伺候好了它!” “……” “那……” 一众徒弟,也明白师傅说的话,但瞧着那炉中通红的刀胚,却是脸色愈发的紧张,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刀于福泽最厚之时出炉,便会沾染了慈悲,这刀……这刀怕是于我们初时想锻造的不同了啊……” “……” “刀为凶物,如何能沾上慈悲?” 老师傅听着这话,简直比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还笑话,眼中都闪过了一抹阴森戾气,忽地看向了自己身前这些徒弟那精溜挺壮的胸膛,看到了他们身体里那旺盛的生机,又看向了炉火。 谁也不知道,这位老师傅是不是因为被这刀给迷了,又日夜锻打,已经被刀所慑,心中生出了邪气,脑海里已经闪过了何等样残忍的念头。 众徒弟都察觉到了不妙,一时噤声,毛骨悚然。 但却也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外面一阵阴风逼了进来,直吹得那炉中火苗,由白转青,内中还仿佛有什么鬼哭狼嚎之声,众徒弟尽皆毛骨悚然,心间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啊?” 老师傅也是一惊,猛得转头向外看了过去,仿佛看到了那弥漫的鬼雾,与阴森的气焰,心里一惊之余,却又豁地大喜了起来“快!” “我就说这刀冥冥之中有定数,咱们不是提前锻成了,而是恰在好时候锻成了!” “这就是最好的时候,寻都寻不着,最适合锻造这刀的时候……” “……” 说着,已是忙忙的,拿起了重锤,双臂之上,肌肉蟒蛇一般的爬动,使出了豁命的气力,一下一下,砸到了这柄刀上。 众徒弟也不知镇子上发生了什么,只觉仿佛多了一些东西,幽幽森森,来到了恶鬼盘亘的阴府地狱一般,心里知道,这镇子正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连续发生着。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身为锻刀之人,却是敏锐的感觉到,反而正是如今发生的事情,正适合锻刀,甚至,如有天助,成了最好的时候…… 不及细想,他们也忙忙的跟上了手。 一锤一锤,一下一下。 滚滚阴风从铺子外卷了进来,连那炉火,都仿佛变成了鬼火,升腾着森森鬼气,病、伤、痛、哀、惊、绝、悲、苦,混在火里,贪婪的舔着被这柄刀,附着其上,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花纹。 重锤落到了刀身上,叮叮当当,这单调的敲击声,听着竟如同某种惬意的叹息一般。 …… …… “提前开始了?” 同样也是在草头八衰神拜向了镇子,滚滚阴气跟着吹了进来时,走在了熙攘人群中的胡麻,也忽地站定了脚步。 眉头微微皱起,愈发觉得心里不舒服,早就知道这一晚不会太平,只是没想到,外面的人似乎都没有耐心等到时辰,口中说着规矩,表面也似乎合规矩,却总是有点给人肆无忌惮的感觉。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将坐在了自己肩膀上看花灯的小红棠放了下来,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间空屋,然后从旁边街道的墙上,摘下了一个火盆,由小红棠捧着,一起进了屋子里面。 示意小红棠帮自己把风,自己凝神闭目,进入了本命灵庙之中,待到一缕命香,与猴儿酒连接了起来,便立时问道“他们几个,还有多久能到?” “不知道。” 猴儿酒的回答声音响了起来“距离我将消息给了他们,也只过去了两天一夜,算算明州到这里的距离,他们理论上便是骑了快马,日夜不休,也需要三天时间才能到。” “昨天夜里,我也帮你问过一次,另外两位联系不上,那位代号地瓜烧的小姑娘倒是联系上了,她说接到了信息的第一时间,便已出发,正快马加鞭的赶来。” “……” “靠谱的没有动静,地瓜烧倒是先上路了?” 胡麻深深呼了口气,道“怕是不好等了,这镇子上已经出了事,我需要出手帮忙,但我出了手,说不定连我也会有危险。” “看出来了。” 猴儿酒淡淡的道“如今,正有些古怪的东西在向了那个镇子叩拜,连我的蛊虫都下意识远离它们。” “按照我的估算,伱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可需要我接应你出来?” “……” “不用。”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慢慢思忖着,向了猴儿酒说道“但我有另外两件事情需要你帮我,第一,若是他们赶到了,便告诉他们三句话” “一是,转生者的信息,出现了断层。” “二是,我已见过了老君眉。” “三是,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轻了。” “……” 猴儿酒静静的听着,待他说完了,道“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谁能听得明白,为何不说全了?” “因为本就不是为了传递信息,只是要他们知道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信息啊……” 胡麻倒没有那么高尚,在去做危险的事情之前,把重要的信息留下来,只是为了能在这几个家伙过来的第一时间,让他们明白自己手上信息的重要性,做事更配合一些。 不然就凭他们那小心翼翼的劲儿,怕是一听说要对付的是守岁大堂官与通阴孟家的子弟,就先悄悄溜走也说不定。 猴儿酒闻言,便也不再问了,只是淡淡道“记下了,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件事……” 胡麻也沉沉呼了口气,才慢慢说道“关注一下这边镇子上的动静,如果等到了我的暗号,那么,我希望你可以拼尽全力,来帮我对付一个人。” 猴儿酒道“好的。” 胡麻都怔了一下,道“你都不问是什么人的吗?” 猴儿酒也想了一下,道“无论是谁,既答应了你,我都会尽全力应付,应付不来,便合理避险,问是谁又有什么意义?” 胡麻听着,都不由懵了一下,低低的叹了一声“这话说的,居然很有道理啊……” …… …… “猴儿酒这种人站在自己这一边,怎么想都好像是我们转生者的运气啊……” 与猴儿酒一一交待清楚,从本命灵庙里退了出来之时,胡麻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便看到小红棠正趴在窗户上面,紧张的向外面看着,隔着窗户,胡麻都能感觉到那阴冷的氛围。 “走了,小红棠!”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也闪过了一抹狠劲儿,道“咱们好端端在明州呆着,人家便要巴巴的跑来造什么鬼将台,暗戳戳的对付咱,既然甩都甩不掉……” “那咱干脆也去跟他们好好打声招呼!” 第462章凶刀出炉 “师傅,这还不是因为你?” 在他身边,已经可以独挡一面的大徒弟也急声叫道“一见了这刀,你就迷上了,带了我们日夜不停的锻打,偏巧不巧,早了三天,反而赶上了灯火福会,镇子上福泽之气最厚之时啊……” “……” 身边二弟子也急声叫道“师傅,我看咱们还是停一下火,也好出去到坛上磕个头,沾一点福气吧……” 他们跟了老师傅时间最久,也最了解锻刀这门道里的讲究,知道师傅做事认真,锻刀时不容弟子插嘴,但如今却是不得不提这个醒了。 孙家的七少爷,也不知从哪里接来了这个活,许诺了重赏,要好好的把这刀重新锻造,但他们这铺子,专做江湖人生意,什么好兵器没打过,便是门道里的物件,也经手了不少。 但惟独这一次,却是越做,越觉得邪门。 先是自家这位师傅,孙家老七进门的时候,还坐在了太师椅上喝着茶,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但那位七少爷把这红布裹着的刀亮了出来时,他便一下子跳了起来,双手捧过,仔细的看着,甚至还将这刀请到了案几上,自己站着,对这刀拜了几拜。 待到孙家七少爷说明了锻打的要求,又将一块封在了黑色坛子里面的骨头拿了出来时,大师傅直接就就一下子跪下来了。 他恭恭敬敬的将这块黑色骨头,请到了神位上供着,又让人封了四面的窗,用了好碳好铁好炉子,开始了这没日没夜的锻打刀胚。 吃喝拉撒皆在铺子里,并提前给徒弟们说了,这位大爷出炉之前,谁也不能告假,哪怕是死了,也得死在这铺子里,反正葬身钱孙家会给够的。 于是就这么没日没夜,交替接手,困了也只眯一觉,实在顶不住了,甚至还拿出了价比黄金的血食丸来分一分吃呢,硬是把这半个月的时间,给苦熬下来了。 可结果,竟是弄巧成拙,打的太快了,刀到了出炉的时候,偏又赶上了灯火福会。 刀是凶物,却赶在福泽最厚时出炉,那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见得众弟子哀求,而炉中却也确实到了进退两难之际,这锻刀的师傅却是微一犹豫,旋即猛得咬牙“不能停。” “锻刀最忌停火,刀兵乃天造之物,尤其是我们打造的是门道里的凶刀,这位爷的煞气比我们的命数还重,它于何时出炉,何时锻时,都是冥冥之中注定,我们也只能大致估算。” “无论是它早了,还是晚了,都是命里注定。” “如今它既是提前了三天,便已完成锻造,那我们也只能顺应天时,伺候好了它!” “……” “那……” 一众徒弟,也明白师傅说的话,但瞧着那炉中通红的刀胚,却是脸色愈发的紧张,叫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刀于福泽最厚之时出炉,便会沾染了慈悲,这刀……这刀怕是于我们初时想锻造的不同了啊……” “……” “刀为凶物,如何能沾上慈悲?” 老师傅听着这话,简直比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还笑话,眼中都闪过了一抹阴森戾气,忽地看向了自己身前这些徒弟那精溜挺壮的胸膛,看到了他们身体里那旺盛的生机,又看向了炉火。 谁也不知道,这位老师傅是不是因为被这刀给迷了,又日夜锻打,已经被刀所慑,心中生出了邪气,脑海里已经闪过了何等样残忍的念头。 众徒弟都察觉到了不妙,一时噤声,毛骨悚然。 但却也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外面一阵阴风逼了进来,直吹得那炉中火苗,由白转青,内中还仿佛有什么鬼哭狼嚎之声,众徒弟尽皆毛骨悚然,心间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啊?” 老师傅也是一惊,猛得转头向外看了过去,仿佛看到了那弥漫的鬼雾,与阴森的气焰,心里一惊之余,却又豁地大喜了起来“快!” “我就说这刀冥冥之中有定数,咱们不是提前锻成了,而是恰在好时候锻成了!” “这就是最好的时候,寻都寻不着,最适合锻造这刀的时候……” “……” 说着,已是忙忙的,拿起了重锤,双臂之上,肌肉蟒蛇一般的爬动,使出了豁命的气力,一下一下,砸到了这柄刀上。 众徒弟也不知镇子上发生了什么,只觉仿佛多了一些东西,幽幽森森,来到了恶鬼盘亘的阴府地狱一般,心里知道,这镇子正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连续发生着。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身为锻刀之人,却是敏锐的感觉到,反而正是如今发生的事情,正适合锻刀,甚至,如有天助,成了最好的时候…… 不及细想,他们也忙忙的跟上了手。 一锤一锤,一下一下。 滚滚阴风从铺子外卷了进来,连那炉火,都仿佛变成了鬼火,升腾着森森鬼气,病、伤、痛、哀、惊、绝、悲、苦,混在火里,贪婪的舔着被这柄刀,附着其上,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花纹。 重锤落到了刀身上,叮叮当当,这单调的敲击声,听着竟如同某种惬意的叹息一般。 …… …… “提前开始了?” 同样也是在草头八衰神拜向了镇子,滚滚阴气跟着吹了进来时,走在了熙攘人群中的胡麻,也忽地站定了脚步。 眉头微微皱起,愈发觉得心里不舒服,早就知道这一晚不会太平,只是没想到,外面的人似乎都没有耐心等到时辰,口中说着规矩,表面也似乎合规矩,却总是有点给人肆无忌惮的感觉。 他深深的呼了口气,将坐在了自己肩膀上看花灯的小红棠放了下来,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一间空屋,然后从旁边街道的墙上,摘下了一个火盆,由小红棠捧着,一起进了屋子里面。 示意小红棠帮自己把风,自己凝神闭目,进入了本命灵庙之中,待到一缕命香,与猴儿酒连接了起来,便立时问道“他们几个,还有多久能到?” “不知道。” 猴儿酒的回答声音响了起来“距离我将消息给了他们,也只过去了两天一夜,算算明州到这里的距离,他们理论上便是骑了快马,日夜不休,也需要三天时间才能到。” “昨天夜里,我也帮你问过一次,另外两位联系不上,那位代号地瓜烧的小姑娘倒是联系上了,她说接到了信息的第一时间,便已出发,正快马加鞭的赶来。” “……” “靠谱的没有动静,地瓜烧倒是先上路了?” 胡麻深深呼了口气,道“怕是不好等了,这镇子上已经出了事,我需要出手帮忙,但我出了手,说不定连我也会有危险。” “看出来了。” 猴儿酒淡淡的道“如今,正有些古怪的东西在向了那个镇子叩拜,连我的蛊虫都下意识远离它们。” “按照我的估算,伱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可需要我接应你出来?” “……” “不用。” 胡麻低低的呼了口气,慢慢思忖着,向了猴儿酒说道“但我有另外两件事情需要你帮我,第一,若是他们赶到了,便告诉他们三句话” “一是,转生者的信息,出现了断层。” “二是,我已见过了老君眉。” “三是,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轻了。” “……” 猴儿酒静静的听着,待他说完了,道“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谁能听得明白,为何不说全了?” “因为本就不是为了传递信息,只是要他们知道我这里有很重要的信息啊……” 胡麻倒没有那么高尚,在去做危险的事情之前,把重要的信息留下来,只是为了能在这几个家伙过来的第一时间,让他们明白自己手上信息的重要性,做事更配合一些。 不然就凭他们那小心翼翼的劲儿,怕是一听说要对付的是守岁大堂官与通阴孟家的子弟,就先悄悄溜走也说不定。 猴儿酒闻言,便也不再问了,只是淡淡道“记下了,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第二件事……” 胡麻也沉沉呼了口气,才慢慢说道“关注一下这边镇子上的动静,如果等到了我的暗号,那么,我希望你可以拼尽全力,来帮我对付一个人。” 猴儿酒道“好的。” 胡麻都怔了一下,道“你都不问是什么人的吗?” 猴儿酒也想了一下,道“无论是谁,既答应了你,我都会尽全力应付,应付不来,便合理避险,问是谁又有什么意义?” 胡麻听着,都不由懵了一下,低低的叹了一声“这话说的,居然很有道理啊……” …… …… “猴儿酒这种人站在自己这一边,怎么想都好像是我们转生者的运气啊……” 与猴儿酒一一交待清楚,从本命灵庙里退了出来之时,胡麻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便看到小红棠正趴在窗户上面,紧张的向外面看着,隔着窗户,胡麻都能感觉到那阴冷的氛围。 “走了,小红棠!”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睛微微眯起,也闪过了一抹狠劲儿,道“咱们好端端在明州呆着,人家便要巴巴的跑来造什么鬼将台,暗戳戳的对付咱,既然甩都甩不掉……” “那咱干脆也去跟他们好好打声招呼!” 第四百五十九章 神将斩瘟鬼 他已目不能视物,身也不知在何处,只觉天旋地转,魂飞魄散一般,但同样也在这一刻,他骤然一声厉啸,咬破舌头,一口血阳箭喷了出去,霎那之间,顿时阴气消融,滚滚雾气破碎。 定睛再向前看去,便看到之前那身高百丈也似,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草冠神明影子,已经消失不见,鬼雾荡荡,马头之前,只有一个跪着的丫鬟。 她身穿翠衣,手里捧着一个牌位,身边则燃烧着四柱粗香。 “大胆!” 见得胡麻出现,这丫鬟也分明怔了一下,似乎万没想到,会有人来到这里。 但也只是略略一缓,便已站了起来,手里仍然抱着牌位,却已经向了胡麻厉声叱道“何方逆匪,胆大包天,居然也敢冲撞草头神位?” 虽然她看着年龄不大,穿着打扮,也是下人身份,但在这一刻,厉声喝叱,竟仿佛有了几位上位者的威严,厉喝声中,手里甚至还拿出了一块木板,作势向着胡麻头上拍落。 她是真的不怕,只有一种被胡麻冲撞了神位,满脸的不高兴,手里抓着的木板迎了马头拍落,便似要连人带马都给打倒。 “呵呵…” 但是听着这丫鬟的厉叱,胡麻竟是连理都不理她一下,脸上只是略略闪过了一抹冷笑,马爷根本就没试图收住蹄子,借着马势,挥出了手里的刀来。 “唰啦!” 刚刚出炉的鬼头大刀,正自渴望着什么,被胡麻随手挥出,便已煞气滚滚。 丫鬟身边,也似有符光亮起,但是,无用。 身边的四柱香也生出了反应,柱上烟雾,顿时涌动,游蛇一般缠绕了过来,似乎化出了一只模糊的鬼影,想要将胡麻从马上推落下来,但也无用,反而被胡麻法相,一把抓住,扯了过来。 “喀嚓…” 法相本是虚无之物,只是一种神魂震荡生出来的幻象,但在这一刻,却是凶相毕露,直接扯过了这鬼影,塞进嘴里大嚼。 “草头神护我…” 那丫鬟终于被这凶相吓到,嘶声大叫,迎着那锋利刀锋,脸色骤变,连连跺脚,她是入府负灵,可以借草头神的本事,替自己接下这一刀来。 但胡麻却根本没有看她做什么动作,只是纵马而来,一刀向前劈出,便只听“嗤”得一声,那丫鬟嘴巴还在动着,便已经连身体,带牌位,同时被这一刀削成了两断。 “噗…” 人如破布袋一般倒地,热血溅出去了三四丈,泼洒在了断裂的牌位上。…… 那吹向了石马镇子上的八股子衰气,立时便少了一股,这镇子上的百姓,本来就被草头八衰神影响,如同陷入了绝望痛苦的噩梦之中。 神魂迷糊之间,便像是看到了这镇子上面,有瘟鬼恶神,狰狞狂笑,蹦跳着将灾痛洒向了人间。 是真,是幻,难以说得清楚。 普通人没有直接看见鬼神的能力,却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感应到它们,然后自己的眼中,编织出相应的模样来,而在胡麻一刀斩杀了这病字衰神的一刻,也立时被他们感应到了。 于是,他们也看到了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挥刀斩杀瘟鬼的一刻。 整个镇子里面,仿佛沉寂了片刻,惊恐暗绝的百姓们,望着那马,望着那马上的身影,望着那被斩落在马上的鬼影,忽地心神微颤,隐约想起了什么。 有人使着全身的力气,颤抖着,失声叫喊了出来“是…是那匹石马啊…” “是斩杀瘟鬼的神将…骑着石马回来了…” 这一声喊,惊动了整个镇子,无论是那正在客店里面,等着强敌袭来的孙老爷子等人,还是神台之上,看到这镇子被瘟气浸染,想要赐福驱邪,却也已经撑不住的法王。 又或者是总坛老宅之中,正守了十口大缸,却已被外面的压力压得心生绝望,面面相觑的妙善仙姑。 所有人在这时都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高高的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石马,看到了那匹马仿佛是纵跃在空中,马上是一位身材高大,身穿盔甲,手里擒着凶恶大刀的霸道身影。 看不清脸,也看不清那刀的影子,甚至连众人看见的影子,都是神魂投映出来的倒影。 但是他们感受到了这影子蕴含的威风霸道,却一时心神为之所慑。 如今是在石马镇子,又是瘟鬼作祟,绝望悲苦之际,那么,忽然出现,帮助百姓们斩了瘟鬼的,不是那传说中的神将又是什么? 一钱教教主妙善仙姑,自不信那石马能活过来。 她本就惊于外面的恶息之重,眼看着这十口大缸里面的福泽都要耗尽,里面的东西会活了过来,竟是随着那影子出现,直惊得缸内事物,瞬间缩回了头,便是溢了出来的血液,都缩了回去。 甚至还有一只手,从缸里面伸了出来,悄悄捡起了一枝刚刚丢出来的簪子,又快速的收回了缸里面去。 “啊这…” 另外一边的白扇子,眼见不妙,包袱都打包好了,如今却也被那头顶上的异象触动,呆立在原地,只是喃喃自语“再晚一点,再晚一点,我都要带头把她绑了出去了…” “但是,但是谁能想到,一钱教,一钱教居然还真的有这等大气运,就连这镇子上的石马,都会活了过来,驼着神灵,为灯火福会护法?” 一时之间,由那神台之上的法王带头,心惊神战,满心激动,向了那影子遥遥叩拜。 就连蹲在了客店台阶上的老算盘,都忽地被这威风,骇得差点跌倒在地。 嘴里叼着的烟袋杆,都悄无声息的滑落“倾刻斩杀草头八衰神,你这…你这…” “…你这煞气,怎么比我想的还重?” 而在这声声惊喜欢呼声中,这总坛大宅里面,就连那株遮住了整个院子的大树,也在簌簌发抖,枝条颤颤,四下里的风都被这枝条震得散落,仿佛有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欢愉 “石马活过来了…” “小少爷他,他真的回来了…” (本章完)(3/3)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八面游神 第469章八面游神“嗯?” 察觉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异动,胡麻也骤然脸色一变,转身横过刀来,用力在自己的左臂上面一拍。 刀上的煞气,遇着了自己,便下意识的收敛回了刀身之上,但是胡麻这个力道却是用的十足十,啪得一声,便将左臂之内,意欲作祟的东西给压制了下去。 一时倒有些意外,左臂里面封着的这玩意儿,极难剔除,大红袍帮自己封了一层,自己又用阴将军的手指,将它钉在了骨头里,却没想到,它在这关头,居然仍想着逃走。 因为那孟家公子的手段,连它也看不下去了? 细想起来,竟是让人发笑,这位孟家公子的手段,当真凶残,狠辣,绝决。 胡麻本以为,自己转生以来,见过的最残酷手段,便是地瓜烧血祭了那三个村子,以及猴儿酒屠掉了自家的整个巫族之人。 却没想到,这么快,便看到了更为凶残的手段。 是那孟家公子,他魄力之大,倒是远超了自己想象,他炼阴将军,还可以说是顺手而为,草头八衰神,也能说是为了毁掉这场灯火福会,那他现在使出了孟家的拿手本领,生人伺鬼… …早先便已偷听到了他与铁骏大堂官的话对话,这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还是针对自己的手段啊,与阴将军一个模样,都是为了盯着明州的自己,都是为了逼自己坐下来谈。 只不过,相比用阴将军炼鬼将台,以阴兵盯着自己动向,如今这手法,却已更露骨,歹毒。 若非要找個形容,这会子的他,做的事情,与当初在大羊寨子里时,那崔家奶奶将魇镇之物埋在了歪脖子树下坑害自己,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若说区别,便只是动作更大了,埋得是万人坑,乱葬岗。 可关键是,这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在了自己面前,一直被自己看在眼里了啊,如果自己没有来石马镇子,便会一切都不明不白,莫名的便被人计算,吃了大亏。 但命数便是这等奇妙,因为自己来了这里,孟家人的阴损手段,反而又一幕幕落在了自己的眼里,事态便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那么… 胡麻眼神渐冷,牙关微咬,孟家人时时刻刻不忘了胡家,但身为胡家后人,自己又哪里敢忘了他们? 只是,之前一直是小心提防,生怕被人发现的他,却也是在这一刻,真个切切实实的,再度生出了对孟家人的杀意,这份杀意,甚至不只是因为愤怒。 而是因为害怕! 在这各种诡异门道,都能要人命的世界,这么厉害的一个家族,时刻想着要你的命,换了谁能不害怕? 说白了,就连最后决定要插手这档子事,胡麻也不是高尚到为了这一钱教,为了不食牛,或是为了这满镇子的百姓什么的,而是因为,知道孟家人过来,是奔了胡家来的。 就是想多瞧一瞧,他们孟家人准备的手段。 如今,倒是瞧到了! “既然如此,那便真个用胡家的镇岁书,和你们孟家的通阴术,斗上一斗吧!” 心思电转之间,便也咬起了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截命香,便要唤了小红棠过来,准备真正的起坛,亮出自己胡家人的身份。 孟家人有后手,自己也早已在这石马镇子上,做好了起坛的准备,为得就是在对方势大之时,起了坛,好有机会,跟对方斗上一斗。 当然,这一起坛,也会挺麻烦,孟家人立时就会知道自己在这里,胡家人的身份,也不好藏了,后面可能会有很多事情,都变得非常被动。 再就是,便是起了坛,也没有把握,能将那孟家人的小命留在这里,只能震慑对方,让对方明白,胡家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孟家的主意,类似于敲山震虎。 这坛一起,自己最多只能赚上三成优势,但转生者未至,整个石马镇子,孤立无援,又哪还有更好的法子? 但也就在胡麻想着,起坛之念,便在瞬息之间时,却忽然之间察觉到了不对。 眼见得那无数鬼旗招摇,滚滚恶鬼密密的爬行,嘻笑吵闹,即将将整个石马镇子淹没,而这镇子里面,无论是一钱教教众,还是那些被请来观礼之人,也都骇破了胆,却没有丝毫办法应对。 可是,面对着这无穷的饿鬼,性命堪忧的石马镇子百姓,也本该无比的恐惧,呼喊,但是,偏偏也没有,镇子本该一下子乱将起来,但结果,竟是忽然陷入了一片深沉的安静。 仿佛有一张黑布,忽然蒙到了这个镇子上面,下一刻,群鬼入镇之时,这满镇子里面,灯火全消,人声皆无,只剩了一片死死的寂静。 不仅整个镇子里面,所有的声音都已消失,整个镇子,如同变成了一方黑色的湖,就连那些涌进了镇子里面来的阴鬼,都仿佛在这一刻,生出了些许的迟疑。 “这又是什么?” 镇子外面,那已然不知请下来了什么东西的孟家二公子,也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变化,冷漠空洞的脸上,也生出了一丝怪异,木木的看向镇子方向看来。 他身边的铁骏大堂官,也察觉了不对,缓缓睁开了眼睛,面露诧异之色。 “笃”“笃”“笃” 却也就在这万簌俱静,整片天地,都似乎已经黑了下来之时,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却是忽然又响起了数声清脆的梆子响。 这梆子声响极为清晰,但在这氛围里却又显得怪异,因为这是那些练摊杂耍的戏班子,招揽金主,提醒众人绝活正要开始表演的时候,才会敲起来的。 如今整个石马镇子,所有人都已经被那阴森鬼哭吓到,又哪里还有人在这时,有心思去听那把戏? 偏偏这梆子声,就是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也偏偏,随着梆子响,便忽然开始出现了灯火,那是一盏油灯,自深沉的黑暗之中亮了起来,照亮了一张涂抹着油彩,眉眼鼻唇,口鼻扭动着的滑稽人脸,眼睛也晶晶发亮。 整个镇子都是黑的,独他这里亮着,于是阴鬼都向了他这里飞了过来,于是这张涂满油彩的脸,便忽地放声大笑,手掌罩在嘴边,忽地向前吐出,顿时一片火云,烧翻了几十丈的范围。 无数怨鬼,被这火云烧灭,烧得咯咯吱吱的响。 紧接着,仿佛是被这一片火云给点着了,镇子里面的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足足照亮了三四丈的范围。 而在这光亮里,那个台子上的戏子,踩着梆子声响,挥舞起了手里的大旗,威风赦赦,不知卷起了多少侵入了镇子里面的阴鬼,而后用力一抖,震得魂飞魄散。 紧接着,锣鼓响了起来,锁呐吹了起来,乐音高入云宵,激昂嘹亮,震散了不知多少阴祟。 街上,也有无数身影站了起来,在街头耍大缸的,将那缸耍得滴溜溜转,一来一去,也不知将多少阴森的鬼影,都收进了自己大缸里面。 有卖油炸撒子的,手脚并用,火烧的极旺,但锅里哪是什么撒子,分明便是一只只挣扎哭嚎着的阴鬼,皆被填了油锅。 “爷爷抱,爷爷抱…” 催促着白胡子老人抱着自己的小女娃,也忽然脸色一变,咯咯笑道“不用爷爷抱了,背爷爷…” 于是,背着她的颤巍巍老人将她放到了地上,偌大的身躯却以小女娃娃的肩膀为支点,倒翻了起来,一点一点,钻进了小女娃后背上的包袱,然后小女孩解下了包袱,向了前方,用力一抖。 唱戏的,算命的,跑江湖的,做生意的,纷纷站了出来,面对着涌进了镇子里来的阴鬼,使出了种种手段,同时也有几人,慢慢穿过了人群,向了镇子口走了过来。 又因为他们手段太高明,甚至就连镇子上的百姓们都没有察觉。 这场灯火福会,安排了法王赐福,却并没有安排游神会,但如今,却是忽然起了一场游神,将那孟家驱使来的恶鬼,倾刻间冲散。 热闹游神会里,则是一位位的异人现身,笑嘻嘻的,渐次出了镇子。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那第一个站了出来的戏班班主,他穿着黑色的戏服,面带玩世不恭的冷笑,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胡麻的身前,歪了歪头,打量了他一眼,似乎颇不服气。 可在下一刻,他却忽然双手一抱,然后右手轻抚胸膛,向了胡麻躬身行礼,轻声道“不食牛柳行大弟子金尘儿,拜见吾教贤师。” 随着他开始,那耍大缸的,弄猴儿的,背着老爷爷逛街的,纷纷赶了过来,同时向了胡麻,恭身行礼,纷纷道“不食牛皮行弟子陈二河、宋大牛拜见吾教贤师!” 整个石马镇子里,也不知有多少刚刚还迷离凄惨的百姓里面,纷纷有人起身,脱去了身上的伪装,站在了街道,屋顶,树后,油锅里。 同时向了胡麻行礼“不食牛弟子奉命而来,拜见吾教贤师!” (本章完)(3/3)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六十章 煞气四溢斩衰神 第466章煞气四溢斩衰神此一刻,镇子里面袭卷而来的阴风,已是忽地消散,鼎沸的人气瞬间直冲了起来,仿佛刚刚由草头八衰神持续拜来的妖异氛围,都被这镇子里百姓瞬间的喜悦给冲得干干净净。 在这镇子里面,石马的传说,流传已久,日日夜夜,也一直有人烧香祭拜,可这几十年来,祭拜的人虽多,却从未有人见石马活过来。 便如胡麻的前世,也曾经有人说过,只要将几块石头摞在一起,旁边放了香烛,供品,再等上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来拜,甚至跟着烧香,上供,祈祷… 他们也不知这是什么,拜了有什么用,但会跟着拜。 造神就是如此容易。 可这样的事情听着确实滑稽,但反过来想,除了拜这虚无缥缈的神像,他们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而如今,他们听了几十年的传说,一下子变成了真的,便也好像,这天地之间,生回了回响,这多年的祭拜有了一个结果。 百姓们相信有那么一个骑着石马,替他们斩杀瘟鬼的将军,相信了这么多年,于是在这一刻,就真的有这么一位将军出现,斩杀瘟鬼。 “是啊,原来这就是让石马活过来的方法…” 感受到了镇子里面的变化,就连胡麻也深深呼了口气,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一切都如同一个圆,一个由那位“小少爷”,画了超过六十年的圆。 他在斩杀了这一只瘟鬼,感应到了镇子里面的“回响”之时,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所修炼的大威天公将军印所生出来的变化。 似乎是那些百姓,无数年来对石马的祭拜,于此一刻,那些落空的祈盼与香火,隐隐然这时找到了落点,在一种神秘的层面,加持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 他心里也不由得微微一动“这才是真正留在了镇子里面的东西,大红袍让我要一定要拿到的,就是这個?” “只有唤醒了石马,才可以拿到,因为这东西,根本就不是存于现实中的。” 不存在于现实之中,也就不可能被人为的找到,不可能直接用手拿到。 如今的自己,便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拿到了它,也可以感觉到这是种非常重要的东西。 只是,暂时还来不及细看。 在斩杀了这一只草头神后,还无暇去想太多其他的事情,胡麻便已经隐约看到,在石马镇子上空,另外的七只草头衰神,也皆已被震动,分明感应到了这里的变化。 那高大无匹,几乎与夜空融合作了一处,仿佛巨人一般将石马镇子围在中间,踩在脚下的七只草头神,已是缓缓抬头,向他看来。 有几人可以直接承受案上神明的注视? 尤其是,七只草头神,都挟着惊愕疑惑,乃至敌意,齐齐将目光落到了一个人身上?… 在这一刻,就连小红棠都吃了一惊,看着身前的火盆里面,火苗仿佛被七股来自不同方向的风胡乱的吹拂,火苗瞬间颤颤闪烁,眼见得快要熄灭,她甚至都高兴的举起了篮子。 只可惜,火盆始终将熄未熄,却也没有真的灭掉。 “有人胆敢冒犯神明?” 而同样也在这时,另外七个方位的草头衰神负灵,感觉到了一个方向的变化,他们不亲自看到,也几乎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会有自己中的一员,在倾刻之间便已被人杀死,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对抗? 但事实在此,他们也顾不上,一下子将注意力都强行转了回来,不再向了石马镇子拜去,而是同时的身体转了一定角度,看向了神位缺失处。 “不敬神者,毁福败命!” 阴沉沉的声音响起,这七位捧了牌位的奴仆,或是丫鬟,同时低声大喝,咬破了舌尖。 一股子鲜血,骤地喷在了手里的牌位之上。 霎那间,滚滚阴云汇聚,比起刚刚拜了许久的石马镇子更凶,遥遥可见得,七只高大无匹的身影,遥遥向了胡麻的方向看来,巨大的手臂举到了半空之中,分别拿着他们各自手里的法器。 有黑色的葫芦,有白色的布幡,有生了锈一般的铁钩子,也有破烂的渔网,或是某些弯曲的蛇牙等物,林林总总,不尽怪诞… 这些东西似真如幻,在夜空里摇摆,便顿时有腾腾黑气,向了胡麻身上压了过来。 喀喇喀喇… 仅仅是这些东西,或是案上神的重量,便已经可以让人魂飞魄散,哪怕是守岁人,面对着这等威压,也会被压得神魂无光,身体怕是瞬间就枯萎败落了下来。 但胡麻却是凝炼出了大威天公将军法相,于这狂乱的阴风之中,不动不摇,他远远看着那七道身影向了自己施法,脸上也是罕见的,忽然闪过了一抹异常的狂妄与阴冷之色 “削我的福,败我的命?” “就凭…你们这样的区区案神?” 阴冷喝声之中,手里的刀也忽然举了起来。 那七尊案神距离太远,守岁人的手短,看起来只能被他们镇压在了这里。 但是胡麻一声沉喝,将凶刀举起,三柱道行,周身神魂,毫无保留的鼓荡了起来,然后憋足了一口气,忽地用力向了刀柄上的黑色骨头吹了过去。 同时吹这一口气,也有不同,平时吹一口,是活人气,行功运劲,是吹一口命运,而这一次的胡麻,凝炼法相,口吐狂风,却等于是一口魂气,吹在了这黑色骨头上。 霎那间,黑色骨头里面骤然爆发出了滚滚荡荡让人心生恐的煞气,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邪性而阴冷的狂笑之声。 非但没有留在这里,任由那七位草头衰神的法力压制,反而是滚滚煞气激荡了起来,直将这七位草头衰神的法力冲散,张牙舞爪般的煞气,在自身神魂的吹拂下,倒卷了回去“你是通阴孟家的草头八衰神,这里也有镇祟胡家的五煞神,真要较量起来,难道谁又比谁差了?” 彼此冲击之下,空中的风都像是破碎了,混乱了,胡乱的向了四面八方刮着,如同挤压在了一起的乌云。 那七只高大无匹,真个如同神明一样俯视着这小小的石马镇子的草头七衰神,巨大的身影,都像是被这煞气冲得颤了一颤,尤如立足不稳,高大的身影,都仿佛要摔倒似的。 “毕竟五煞恶鬼已经死了,若是活着,这草头八衰神,又岂只是打个踉跄而已?” 胡麻是镇祟胡家的后人,但他没有人教,之前对这什么护法神,什么福泽命数之类的事情了解其实不深,就连自己也没想到,居然是借了一钱教这样一心造反的教派才有了机会了解到。 也难怪五煞神当初这么嚣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活命。 其实它大概也不知道,当初的胡麻一心要杀它,确实是不太明白它的重要性… “但没关系,我自己来…” 心里闪过了一些荒唐古怪的念头,胡麻却也只是冷笑一声,便即提缰冲上前去,眼神已是显出了阴森的凶戾。 神魂自七窍而出,自头顶之上凝聚,挟着这镇子上百姓们无数年来的祭拜,以及天公大威将军的狂妄霸道,遥遥的向了那草头七衰神所在的方向挥起了刀来。 斩了一位神位之后,他只觉心里也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撩了起来,竟是愈发觉得神魂壮大,兴奋至极,血都烧了起来。 而他跨下的马爷,也似乎感觉到了,更加振奋,立时便向了第二个神位冲去。 “好大胆…” 那一处也有人看守,甚至感觉到了异常,可还来不及喝斥,便已看到黑影凶狂冲来。 一刀之下,又是连人带牌位,直接被斩成了两截。 守着牌位之人,或是丫鬟,或是奴仆,但也都是身怀绝技,更何况他们身负神明,更是厉害,哪怕是与镇子上那些有本事的人斗法,都要斗个半天,还有可能稳操胜算。 但守岁人近身,手持凶刀,又哪里管他们身上有什么本事,尽皆都是一刀挥落,便已经丢了这条小命。 “嗤”“嗤”“嗤”“嗤” 胡麻跨下烈马,愈冲越快,每冲向一道影子,便有一道衰气落在身上。 无穷痛苦,随着它靠近那神位,在它身上翻来覆去的折磨,可以说,胡麻每斩杀一道衰神的过程,都是负着胡麻的它经受一次折磨的过程,但它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兴奋了起来。 更加的期待,已几乎不像是跑在了大地上,而如同四蹄离地,直接飞了起来,迷迷荡荡里,竟是真的有了几分神秘的意味。 “杀杀杀杀杀…” 胡麻纵横于镇子之外,手里的大刀挥舞,神魂充足,威风凛凛。 身边滚滚煞气,愈攒愈多,犹如身边卷起了黑色的狂风,就连马爷的速度,都仿佛已经超出了常理,眨眼之间,已是连冲了四五处鬼坛。 守岁人手短,但是咱的马快啊,那些抱着牌位的孟家奴仆,都一时只觉天昏地暗,甚至还没有办法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看见阴森恐怖的刀锋,到了眼前来。 再下一刻,人头落地,牌位破碎,受了多少年香火的案上神,于此一刻,竟死的如同游秽怨鬼一般简单。 (本章完)(3/3)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六十一章 孟家人的命数 第467章孟家人的命数石马镇子里面,那些百姓,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被草头八衰神影响之时,也确实会心生感应。 但他们并没有看清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能力,只能冥冥之中感应到,那位骑着石马的神将,如同真正的神明,游走在石马镇子里面,挥舞着手里的神兵。 一只一只作祟的瘟鬼,在刀下呜呼哀鸣,却无力反抗,被砍下了脑袋来。 每一只被杀死,他们头顶之上的压力,便轻了一分,待到八鬼皆死,已是神清气爽。 声声欢呼,几乎要从镇子里面溢了出来。 而在镇子上的客店里,怀里抱了一杆小旗子,缩在台阶上的老算盘,看着外面的变化,都脸色大变,嘴唇哆哆嗦嗦的,终于忍不住,忽地高高的跳了起来,手里旗子往地上一摔。 “他妈的,算错了!” “该死的祖师爷居然也不提醒一声,我本该多算他十倍利息才对的啊…” “这是什么情况?” 吃惊到的不仅是老算盘,还有着这镇子里面无数的人。 客店里面的孙老爷子等人,能够感觉到这镇子上面惊人的变化,知道何时危险,何时又轻快了,却根本看不明白镇子外面发生的事情。 就属于那种,听到了有人打斗,也知道某些关乎到身家性命的事情正在发生着,但硬是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到细节,输的怎么输,赢的怎么赢。 就连孙老爷子引以为傲的“地听”本领,都根本听不清楚外面发生的事情。 又因为胡麻一开始就点上了火盆,遮着自己,所以,他们连出手对付了草头八衰神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难道真是传说里的老将军? 如今心里最不糊涂的,反而是石马镇子里面的百姓,他们反而不想这么多“就是传说里的老将军嘛…” “老话都一直说老将军有灵的,如今镇子上有瘟鬼作祟,他老人家又怎么会不出来庇佑百姓?” 而门道里的人,或是被这动静吓到,或是觉得事态之恐怖,远超了自己想象。 “怎么可能?” 镇子里面,也有戏班的班主,有被爷爷背着看花灯的女娃,有顶大缸的把戏人,有骡马贩子,有赤精着上身背老爷上山的轿夫,有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表情都不知多古怪。 “八个…八个全给杀了?” 最为兴奋的,倒是胡麻手里的刀了,这刀凶性十足,出炉即杀人,只是被胡麻喝止,但却没想到,跟了他出来之后,竟是立时便得了血祭。 杀了第一个孟家负灵人时,还只是邪气十足,异常的兴奋,渴望着更多,然后便跟着胡麻,杀了第二个负灵人,更加的兴奋了。 但紧接着,便是第三個,第四个,第五个…… 不是… …刀都懵了,日子已经这么好过了吗? 每一位负灵人,都是入府的级别,与做人烛的时候不一样,身上已经是有了道行的,最关键的是,他们正抱着那一个个的牌位,而每一个牌位里面,还寄存着一位草头八衰神。 那滚烫鲜血泼洒在了刀上,再连同着斩碎了牌位之后,汹涌散溢的滚滚阴气,尽皆加身。 啥叫祭刀啊? 传说中最妖邪的祭刀方法,便是以活人祭刀,人命数越高,刀便越凶。 但这话是认真说的? 活人? 狗都看不上! 咱直接是拿案上客来祭刀啊,而且是八个! 在这微妙的变化之中,这柄刀也在无形之中,生出了无形的变化,杀第一个人时,还鲜血洒了一地,第二个时,鲜血洒出了好看的形状,第三个时,鲜血喷涌出了几丈之高。 但杀到了第八个时,明显看到血花炸裂,但胡麻抬刀来看,却见刀上无半点血迹。 那杀人砍出来的鲜血,直接消失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偷偷的吸去了… “这样倒不错,以后省了杀人之后洗刀了…” 在连杀八人之后,胡麻渐渐放缓了马缰,深呼一口气,也已豪气骤生,神魂都仿佛在鼓鼓荡荡,有种根本不曾尽兴的感觉。 “怎么可能?” “那…那究竟是用了什么妖法?” 同样也见得那镇子之上,一片杀气纵横,孟家二公子整个表情都有些扭曲,厉声喝叱,如今已分明可见他整个人都在发毛,手掌都颤抖了起来,满眼血丝。 变化太快,而他身在二十里外,甚至都没有看得太清楚,他只是从第一只案上客被斩开始,便已心慌,忙忙的便要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冷不丁,忽然滚滚煞气溢起,卷了半边天空。 就连他的目光,都忽然被那煞气冲击,只觉双眼发酸,如同阵阵阴风,不停的自镇子方向追了过来,想要看清楚,便要承受这股子阴风才行。 但等他终于看了过去时,便见到了那边石马镇子上,事情都已经结束了,草头八衰神,竟是已经一个都不剩。 可对于此时的孟家二公子而言,这个结果甚至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个结果出现在了面前,但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又怎么可能会发生? 这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里,本身就已经有了太多意外的事情,让人琢磨不明白,心里有着深深不安。 早先那镇子里面,便有人受了自己一拜,于他而言,便是不可能接受之事,但那件事,还可以解释于对方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无反无天,忤逆叛乱,所以才敢受这一拜。 毕竟,若真是那等试图造反,不尊皇权的逆匪,反而有可能受了这一拜… …也不是真的受下,只是后患埋下,需要时间,才会反噬而已。…。 但如今可不一样,那镇子里面,居然真有这么厉害的存在,引来了那滔天的煞气,甚至在顷刻之间,便已出手,斩了草头八衰神? 不可能,这些妖人,哪里来的这么重的煞气? 这等煞气,怕是已经达到了镇祟胡家那五煞神的程度,但就连五煞神,都在之前的明州,被胡家人自己杀掉了啊… “呵…” 而听着身边的孟家二公子怒喝,脾气大到旁边的人都瑟瑟发抖,反而旁边盘坐在了地上的守岁大堂官铁骏却只是冷笑,睁开一线眼睛,看了眼身前插在地上的计时香,便又闭上了。 香火还剩了一点,距离子时,还有一点点的时间。 自己还需要守着,继续等着。 孟家人以负灵立业,崛起于卑贱烧香之身,倒是意外占了大气运,成就了尊贵的十姓地位,但通阴孟家这个十姓,在其他十姓眼里又算什么?另外九家,尊重孟家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没有任何一家,会说自己不尊重孟家。 但人人都尊重孟家,却也不会与孟家通婚,早先前,孟家也曾经有出色子弟,想要求娶养命周家三房的四小姐。 结果那位性情刚烈的四小姐,直接放火烧屋,还想一把火将祖祠点了,周家族人也都纷纷来拦,大惊失色,那位四小姐也只是瞪起了眼睛,质问自己的爹娘 “你们活着享福,倒要将我送进阴府受罪?” 自那之后,养命周家,也无人敢再提这一茬,孟家丢尽了脸面,也不敢登门了。 自己是守岁门道大堂官,对孟家也只有敬着,就在刚刚,听说了孟家准备的对付胡家的那些手段,对他们的本事,也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忌惮,只是,这身本事,自是不小了。 可就这份养气功夫… 他心头抱以了冷笑,略一睁眼,便又闭上,懒得再看了。 孟家二公子自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守岁人给轻视了,但周围人见自己发火,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开口劝他,反而使得他心里更加的难熬,一张脸阴瘆瘆的,怒火几要从胸膛里挤压了出来 “取幡来!” 旁边的贴身侍女,哪里敢怠慢,却是慌忙的将一枝黑色的旗子,捧了出来,插在他身边,又忙忙的将一个托盘捧了过来,上面放着一柱香。 孟家二公子,一把抓过了香来,跪倒在地,向着那枝旗子,缓缓的拜了几拜,引得滚滚阴风骤起。 “动真格的了?” 旁边的铁骏大堂官,心里都不由得一惊“孟家人开始磕头了,事情便严重了…” “…通阴孟家,出身负灵,便是靠了下跪磕头才起家的啊!” “小泥坑里陷大马,看门小鬼戏府神…” 磕了几个头之后,这孟家二公子已经满脸阴森,死死的盯着石马镇子的方向“藏头露尾的东西,如此欺我,今天便要你见识一下孟家人真正的手段!” 已是挟了泄愤之意的吼声之中,他抽出了一柄银色的短刀,骤然用力挥落,左掌被划出了一道鲜艳的口子,鲜血迸溅了出来,喷洒到了身边一枝旗面垂落的旗子之上。 下一刻,这枝看起来非常沉重,似乎不可能被风吹起来的旗子,竟是一下子张了起来,荡起了滚滚阴风。 (本章完)(3/3)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四百六十二章 生人伺鬼 “……你当这是什么” “这不是大白菜是堂上客虽然只是案神但也是拜在孟家门下受了香火的啊!! 爱读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旁人很难理解这一刻,,孟家二公子心里的愤怒就连他身边的铁骏大堂官都暗暗的吐槽这位孟家... 公子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案神虽然只是案头上供奉的神位但终究是受了孟家香火算是孟家的家神。孟家二公子如此当众辱骂未免有失体统。 但铁骏大堂官心中虽有腹诽,,但碍于孟家二公子的权势却也不敢多言。 孟家二公子指着案神怒吼道“堂堂孟家威震一方岂能容忍你这种东西在此作祟??来人将这案神拿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家丁上前将案神从堂上拿下拖到院中。 孟家二公子亲自掌刑每打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案神本就是泥塑之躯哪里经得起如此重刑没几下便被打得四分五裂化作了一堆泥粉。 孟家二公子这才罢手冷哼一声道“哼小小案神也敢在本公子面前逞威真是自不量力” 旁人见状无不暗自咋舌。这孟家二公子脾气暴躁行事乖张今日所为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铁骏大堂官上前劝慰道“二公子息怒区区一个案神犯不着如此动怒。” 孟家二公子眉头一皱冷笑道“铁大堂官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在和这案神暗中勾结想要谋夺孟家家产??” 铁骏大堂官脸色一变连忙跪倒在地辩解道“二公子冤枉啊我铁骏对孟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孟家二公子冷哼一声道“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暗中收受了我的几个堂兄的贿赂为他们办事” 铁骏大堂官脸色惨白无从辩解。 孟家二公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铁骏大堂官道“我念你多年来为孟家效力功劳苦劳这次便不追究你的罪过。但你记住以后再敢胡作非为别怪我无情” 铁骏大堂官连忙叩头谢恩。 孟家二公子转身离去留下铁骏大堂官一人在地上跪着。 铁骏大堂官望着孟家二公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 他心中暗忖孟家二公子性格暴躁做事鲁莽迟早会惹出大祸。到那时孟家必将大乱而我铁骏将成为孟家新的掌舵人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八面游神 “嗯??” 察觉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异动胡麻也骤然脸色一变转身横过刀来用力在自己的左臂上面一拍。 刀上的煞气遇着了自己,,便下意识的收敛回了刀身之上但是胡麻这个力道却是用的十足十啪得一... 声直接将自己的一条胳膊给打得骨折鲜血横流断骨从皮肉中刺出触目惊心。爱读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 但胡麻却仿佛是没感觉一般仍旧咬着牙一刀朝着一侧斩去。 这一刀势大力沉刀锋直接破开了一层薄薄的黑雾显出了里面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矮小瘦弱面黄肌瘦一张脸仿佛是干枯的橘子皮一双眼睛却诡异的透着一股精光。 “八面游神”胡麻认出了此人的来历冷哼一声再次挥刀斩去。 那八面游神也不甘示弱同样祭出一柄短刀与胡麻战在了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打的难分难解。 但是胡麻毕竟身受重伤,,而那八面游神却是生龙活虎渐渐的胡麻便落入了下风。 “噗” 终于胡麻不敌被八面游神一刀刺中了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胡麻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响起“住手!!” 随着这个声音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胡麻的身旁。 来人一身青衣面容清秀正是叶凡。 叶凡看着重伤的胡麻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冷声说道“八面游神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的朋友出手” 那八面游神见叶凡出现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冷冷的说道“这位道友此人之罪大恶极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叶凡冷笑一声“胡麻确实有罪但罪不至死你等擅自出手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吧” 八面游神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请道友先行退下待我等处置了此人之后再与道友理论!!” 叶凡却是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我意已决今日谁也别想动他”??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不食牛妖人 原本阴风荡荡,恶鬼哭嚎的石马镇子,霎那之间变得万簌俱静,鸦雀无声。 也不知有多少镇子里的百姓,呆呆的看着那些戏班,杂耍,乞丐,纷纷于此时现身,展露了神乎其神的绝望,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当只是灯火福会的一部分,甚至有人叫起了好来。 而那些江湖里的各帮派众人,从原本无穷的压力压到了脑袋上,再到这一群群的异人现身,压力骤消,同样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有几个本事大的,慌忙奔到了窗边,从那些出现的影子里,看到了一两张自己早先就见过,奉为神明的面孔,直惊得心脏都几乎要骤停,两条腿如同不听使唤般要软下来。 “是他们……” “真的是那些人……都过来了?” “……” “啊?” 但要论起整个镇子里面,最为吃惊的人,那自然便是如今总坛大宅旁边守着十口大缸的妙善仙姑了。 她只是想着这场灯火福会能够顺利办下来而已,也一直拼尽了全力守着,只是前前后后,对这场福会造成了影响的因素实在太多,没有一个是她能应付的。 就在刚刚,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也听到了一群群的恶鬼哭嚎,看到了自己身前的十口大缸,都已经纷纷裂开,里面的东西都爬了出来,却不想在这一霎,忽然之间,烟云顿消,一切平静。 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心里带着无数的不解,以及隐约的猜想,她颤颤的,将目光投向了白扇子。 如今的白扇子,同样也正哆嗦着,颤抖着,使劲摇着手里的扇子,似乎要将外面的动静,扇进自己的耳朵里,而也就在他确定了什么时,整个身子,都颤栗了起来。 他慌忙的将手里拎着的包袱,悄悄扔进了旁边的花丛之中,转过身去,激动的向妙善仙姑说道“来了,来了,是……” “是不食牛的师兄师姐们啊,他们都来了……” “……” “他们?” 妙善仙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胸膛都要被这强烈的惊喜而冲开,激动得整张脸上,都有些绷不住早先的欢喜,但是,转念之间,便又忽然拉了下来,带着种受了委曲的苦恼 “一群爱骗人的家伙,他们……他们早就来了,却躲了起来,看着我被人欺负是不是……” “……” 可欢喜着,抱怨着,却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不对啊,我们派出去送信的小鬼,都被人给截下了,他们又是怎么收到了信的?” “小师妹啊……” 正疑惑着,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幽幽的低叹,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叹道“你糊涂啊……” “命定之人出现,教主之位有了着落,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 “……” “呼……” 同样在镇子外面,胡麻看着这一个个来到了自己身前行礼的身影,却也是低低的呼了口气,心里,倒是有很多心里的疑团,忽而在这一刻解了开来“这些,就是不食牛的门徒?” “那些百姓,便是他们鼓动,来到了这镇子上的?” “……” 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此前一直没有想明白…… 便如不食牛在各地造反,为何这石马镇子里的一钱教,主持大局的却是妙善仙姑这么个只生了张漂亮面孔的一位。 不食牛真就放心,只让这么清澈的人来负责这等大事? 守岁大堂官铁骏的动向,于这江湖,至关重要,影响极大,他悄然往石马镇子而来,不食牛既号称门徒众多,神通广大,难道就没有人收到半点消息? 而最关键的则是,石马镇子大难在即,但这么多百姓却都纷纷赶了过来,若没人鼓动才怪了。 心思动念之间,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他看着这一个个向了自己抚胸行礼的不食牛门徒,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也没有开口答应他们的称呼。 反而是一张脸,微微的拉了下来,冷淡道“事是你们的事,福会也是你们的福会。” “如今大敌当前,人命关天,你们却躲了起来,由着我一个外人在这里跟那等强敌拼命,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 这等质问之语,忽然出口,倒使得这些围在了他身前行礼的不食牛门徒,皆是怔了一怔,表情都不免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大师兄,你……” 同样在此时的总坛大宅里面,妙善仙姑一转头,就看到了自己身后,正站了一位戴了草帽,身形佝偻,如田间老农的男人,一时喜不自胜,唤了出来“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早上,或者说,在昨夜我们那位教主收伏阴将军的时候。” 这位老人看着妙善仙姑面上的惊喜,轻轻的笑了一声,道“三关十二阶被人闯过去了,命定之中的教主出现,我们手里的鬼洞密径纷纷闭了门户,又哪里能察觉不到?” “啊你……” 妙善仙姑脸上的喜色,又忽然变成了委曲“伱来那么早,却不现身,只吓唬我们?” “没办法的,我们也需要看一看。” 这位老人带了歉意,向妙善仙姑笑了笑,道“咱们不食牛内多少异人奇士,个个心高气傲,服气我的都不多,又怎么可能真有一位外人只是过了三关十二阶,便让他们服了这就是教主?” “……” 妙善仙姑怔了怔,道“他不仅过了三关十二劫,连大威天公将军印他都修成了……” “……反正我立时就服气了。” “……” 老人看着她,笑道“你不一样,你是小师妹。” “但其他人不服气也是合理的,谁也不愿上来就拜这么一位不知根底的家伙为教主,更不愿把我们做的诸般大事,都这么交到他的手上,所以,大家都决定要看一看他。” “……” 妙善仙姑忙道“那你们……是想看什么?” “看这场灯火福会。” 老人轻轻吁了口气,看向了外面街道上的百姓,幽幽的叹“你们本来没有什么胜算的,那位更是外人,便是舍了这场福会,惜身而走,也不算什么,而这镇子上的百姓们的死活……” “呵呵,做个不滥杀无辜的人容易,但又有几个,会为了不相关的百姓,搭上自己的性命身家?” “……” “那么……” 妙善仙姑便是再清澈,如今也明白了师兄的意思,声音都颤了起来“师兄,你们……你们看的这场结果,怎么样?” “自他骑马仗刀,斩杀草头八衰神,护持百姓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 这位老人也轻轻叹了一声,目光看向了镇子外面的方向,话语也似乎变得有些沉甸甸的“千真万确,他就是咱们不食牛的教主。” “无论他本事强弱,也无论他身份如何,在这一刻起,他便已是我不食牛的教主了……” “我不食牛门徒谨遵贤师法旨,苦等二十年,等到了天下大乱,等到了妖孽丛生,等到了十姓都要按捺不住,终于在这一刻,等到了老天给我们送来这位教主……” “……” 听着他的话,旁边的白扇子已是目瞪口呆,而妙善仙姑更是喜得脑发晕,惊喜之中,没忘了道“不对……” “这位教主不是老天送过来的,那是……” 她用力的挺起了胸膛“那是我把他从人群里挑出来的啊……” “……” “……” “教主……” 而镇子外面,受到了这么多人的拜见,胡麻却没什么好脸色,开口第一句,便是质问。 能猜到这些人为何鼓动了这么多的百姓来到这里,也能猜到他们为什么直到此时才现身,但该有的脾气又怎么可能没有? 喝问之后,也看他们怎么说,但却没想到,随着自己的质问,这些人脸上,也似乎有些作难之色,然后便有人深深的叹了一声,忽然道“教主说的是啊……” 然后,就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纷纷道“一点问题没有,教主,这事都要怪我们那位大师兄啊……” “老东西包藏祸胎,不敬教主,明明教主过了三关十二阶,修成了大威天公将军印,分明就是命中注定,是我不食牛的教主……” “别人不知道,我是服了的,教主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但惟独大师兄这个老东西,他不信啊,他怀疑教主你,还要用这法子来试探教主……” “教主你说一句话,我这就把那老东西抓过来,砍成三截给教主出气……” “……” “哎?” 胡麻有点诧异,似乎这反应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砍成四截……” 甚至听得他一说,还有人更高声的叫喊了起来“质疑教主,便是质疑我不食牛,把那老东西踢出教去……” “砍死大师兄,再绑了妙善师妹送到教主的床上,我甚至可以自愿为教主把门……” “啰唣什么?妙善师妹的命我们都算过,贵不可言的,她不是皇后,也得是个一品诰命,哪里需要你们绑,她自己就会爬上去的……” “……” 听得这群人忽然七嘴八舌,争执指责,竟是一下子乱了起来,甚至一个忍不住,还要直接动手一般,胡麻都一下子觉得有些头疼了“停停停……” 不食牛的门徒怎么都这么没脸没皮的,把自己情绪都打乱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命大势 “妖人,妖人……” 而在石马镇子上面,敲锣打鼓,抹脸画皮,一众妖人出现,倾刻之间,便已使出了各种手段,将冲进了石马镇子里面的恶鬼将给催枯拉朽般覆灭之时,那位孟家二公子,也明显的懵了。 他以自身精血为媒,请来的东西,分明已是动了法力,也驱使了那八窟恶鬼,但这等术,已非凡人可敌,如今却是连个水花也没有,便失败了? 在这镇子里面,游神鼓起,诸般恶鬼,尽数逃散之时,他也忽地清醒了过来,一时间,竟是神色憋屈,满眼都是血丝。 真要论起来,便是茫然。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不食牛妖人在这镇子上? 分明便已封了路,信都递不出去,他们怎么得到了消息的? 至于这些妖人是如何进入了镇子,他倒也无话可说了,早先看到了那么多百姓往镇子里面去,就连铁骏大堂官也想是不是要驱散了,倒是他做主放这些人进去。 毕竟对自己要造的东西来说,这石马镇子里面,百姓越多,便越合用,却没想到给了这些妖人可趁之机。 “如今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内心里,究竟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恐慌更多一些。 “草头八衰神是我带过来的,这差事也是我主动接下来的,但如今,阴将军这意外的宝贝,丢了也就丢了,回去了也不会有人质问我这个,但如今,就连草头八衰神都毁于一旦……” “我可怎么向大哥交待?怎么向老祖宗交待?难道,难道真是我正处于流年不利之时……” 心里想着,竟是又莫名想到了前一晚上,自己向了那炼制阴将军的人一拜。 这一拜,本想毁了对方,却被对方受了下来…… ……难不成,正是因为当时那一拜,害得自己命数被那镇子里的妖人给压住了,所以自己便开始了接连不断的霉运? ……莫非,正是那国师的门徒,在暗暗算计自己的命数? 他无法不怀疑自己如今在某些方面出了问题,因为一下子倒霉了起来,诸般事都不利,不顺,要么是自己太蠢,要么便是暗中中了术,有东西影响着自己。 “呼……” 而同样也在这孟家二公子瞠目结舌,从原本那从容镇定的模样,变成了如今的脸色灰败,疑鬼疑神之时,倒是旁边的铁骏大堂官,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孟二公子,倒不必如此着慌。” “既是那群妖人齐齐现身,那料事不明的情况下,在他们手里吃上几个亏,也是正常的事情。” “倒是我,小瞧了我们养命周家老爷的见事之能,本来还以这一趟白来了,区区一钱教并不值得我出手,如今倒是有了赚头了……” 他徐徐吐息,看向了那石马镇子的方向,隔了二十里,仿佛也能听见那里七嘴八舌,嘻笑怪诞,就连那镇子上空,都盘聚着那不食牛妖人的妖气,如同看着一个汹涌怪异的匪窝。 “不食牛妖人聚集于此,甚至还好像是为了某个妖人来的,若能一并除掉,哪怕放眼十姓,也是一件大功啊!” “……” 心间这个念头笃定,他便也凝神向前看来,只见自己身前烧着的计时香,还只差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没有烧完,便自徐徐吐息,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口气,吹在了香上,却是使得那香忽地明亮起来,瞬间便已烧完,就连上面攒着的一点儿香灰,也一下子消散于夜空。 “到时候了。” 他慢慢起身,身上的铁甲哗啦啦作响,小小的身躯,倒隐约有了些挺拔之色。 骤然低喝“取我兵器,牵我虎皮癞头马来!” 这一声喝,便是旁边的孟家二公子,都微微一震,转头向他看了过来,便见这铁骏大堂官身上,已满是森然可怖的凶威。 他个子小,如果孟家二公子站直了与他并肩,铁骏大堂官可能只到他的小腹位置,看着甚是滑稽,但对方这一身气势,却总觉得比孟家二公子高似的。 “给老爷抬刀来……” “给老爷牵马来……” 而随着铁骏大堂官的厉喝,旁边也立时有一只一只的小使鬼,扯着嗓子叫唤。 “嘿呦嘿呦……” 立刻,有七八只黑糊糊的小鬼,口中喊着号子,吃力的抬着那一把黑黝黝的大刀挪了过来。 另外一边,则是有一群小鬼,簇拥着一顶轿子,轿子里面放着的,却赫然是一张类似于虎皮的东西,只不过,瞧那花纹斑斓,看着自是虎皮,偏偏又好像被人缝成了马皮的模样。 “唰!” 铁骏大堂官伸手,便将那沉重无比的大刀平举了起来,只是他个子矮,这刀却是只能横着拿,或是扛在肩上,不能竖着拿,否则倒不过个来。 但同样也在他抓起了刀时,身边的小鬼,便已经将那只虎皮撑了起来,一只一只的小鬼,纷纷钻进了虎皮的下面,渐渐充盈。 转眼间,这虎皮便被撑了起来,活灵活现,便是一只马,只是肚子下面,却不是马蹄子,而是十几只黑糊糊的小腿,来回不停的倒着,一点点蹭到了铁骏大堂官身边,还伸脑袋蹭他。 “传我令去!” 这铁骏大堂官跨坐到了马上,便也连人带马,极尽凶沉森戾,而他手里的大刀向下一斜,厉声大喝“四方值守,杀进匪窝,驱散百姓。” “一钱教教主,法王,门道里的宾客,尽皆擒拿,照面之际不降者,立时斩杀!” “不食牛妖人,只杀不擒,半个不留!” “……” 随着他厉声大喝,他身边簇拥着的小鬼,也都呜呜乱叫,将他的话传了出去。 身为守岁门道大堂官,铁骏手下,例来会设八位小堂官,八位小堂官手底下,又有若干执事,跑腿,而这一次过来,他却是直接将手底小堂官带来了一半。 小堂官平日里都是驻守各处,护着规矩,平时不可擅离,这一次跟了大堂官过来,本是想着摧枯拉朽,直接把这镇子上的人解决,完事,却没想到拖了三天,如今也早已满心不耐。 如今终于听得命令到来,立时飞身上马,口中发出厉啸,以作回应。 “走!” 铁骏大堂官大刀劈虚,坐骑下面,十几条黑色的小腿,立时攒动,飞快跑了起来。 沉重的气势震荡四方,竟是卷起了阵阵狂风,吹得林子里的树木枯藤,也飞扬断裂,整片山坡都在瑟瑟发抖。 肉眼可见得那些交叉错乱的枝丫,以及地上虬结丛生的藤蔓,在他向前走来之时,竟仿佛生出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纷纷的向了两边缩去。 …… …… “来了!” 而同样也在此时,胡麻骤然心生感应,抬头向了周围看去。 守岁人不是最擅长感应的门道,他也没学过孙老爷子那等地听的本事,但是当那位铁骏大堂官出发之时,心里还是骤然一惊,那是一种人在林子里,察觉到了有猛虎靠近时的感觉。 一种本能层面,沉重可怖的危险感知。 “不必再吵了……” 他如今也在马上,却是忽然向了身前那些吵吵嚷嚷的不食牛门徒,淡淡道“我只是来学本事的,也没贪图你们不食牛的东西。” “学这本事之前,我可也问清楚了,没人告诉我学了这本事,就一定成了你们不食牛的人了,所以,你们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也不好多问。” “但如今,强敌来了,你们若不在这里,我瞧在百姓面上,也就上了。” “但你们在这里,总不好再由我代劳了吧?” “……” 这话顿时说得周围安静了几分,旋即,不食牛门徒面面相觑的几张脸里,忽然有人笑道“咱们教主害怕了……” “拿话点我们呢……” 另外又有人跟着笑道“看破不说破,害怕也合理,不能就说明了咱们这教主胆小,毕竟他毛都还没长全,也才刚学了大威天公将军印,能有多大点子本事在身上啊?” “牵条狗过来,教主都不一定打得赢……” “哈哈,话倒不必说得如此难听,刚刚我们试了教主一场,他跟师傅当年一样也是小心眼,于是要特地的过来试试咱们的本事呢……” “师兄弟们,走吧,去给教主亮亮咱的本事……” “……” “……” 声声怪笑里面,就连胡麻一张脸都有些绷不住了,这他娘的,不食牛里都是什么神经病? 可不满归不满,却也随着这声声怪笑,忽然有人呜呼连声,这些聚集在了镇子口处的妖人,竟是一个个拿起了家伙。 或是用之前便戴在了脸上的面具遮住了脸,有的跳到了树上,有的迈开了大腿,看起来简直如同一群放进了林子里面的猴子,嗷嗷叫着迎向了外面。 “继续吧!” 而同样也在这时,石马镇子里面,总坛大宅,身材佝偻的老人,也在点了点头,向妙善仙姑道“灯火福会继续,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有人削了这百姓的福份,便由我们来帮他们将这福份补上。” “我不食牛门徒这二十年来被驱被杀被通缉,斗妖祟斗堂官斗十姓,苦心守了二十年,终盼来了教主归位,便也该将这场争天命的大势给掀起来了” “这场大势,就从石马镇子开始!” (本章完) 第472章 该办正事了 第472章该办正事了 “哗啦啦……” 刚刚已经被深沉夜色所笼罩,漆黑一片的石马镇子里,越来越多的灯火亮了起来,一盏一盏,如同复苏的红龙,将这镇子连同里面的百姓,带回了人间。 长街上的百姓,倒如梦中苏醒,只觉得这是一个沉重且极不舒服的梦,但他们幽幽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一方神台,正在再次移动,灯火福会再度开始,比起之前,气氛却是更加热烈。 台上的红色灯笼发出了幽幽的红光,只是相比之前,便如同有了无数神灵护法,鲜艳红光,驱散了满镇子的阴霾。 站在了神台四角的法王,神色却比之前更加的凝重,将一点点甘露洒向了周围的百姓。 敲锣打鼓声再次响了起来,祈求叩拜声响了起来,祈祷诵经声也响了起来。 这条街上的热闹又回来了,生人气息也回来了。 有史以来,最大也最热闹的一场灯火福会,正从这条街上开始,仿佛将一些与这个世界久违之物,重新带回了人间,带到了百姓们身前。 …… 但偏偏迎着这森然危势,自镇子里面迎了出来的不食牛众妖人,却偏偏都只有一身的邪气,双方自林中快速的接近,还没有直面碰上,便已有人大声叫了出来。 “哗啦……” “我的娘来……” “咱们不欺他,按江湖规矩来……” …… “……” 简直连带着铁骏大堂官身边的那些身穿铁甲的卫士,都要被他这一下子砸成肉团。 只见得一個身材高大,足有常人两倍,手里拎着一件独角独人槊的巨汉越众而出,口中乱叫,呜哇哇脏的厉害 “师兄弟们都让开,由我东海巨灵神来会一会他,我与这守岁大堂官交手很久了。” 远远只听得一阵乱石倾落声,仿佛一场毁灭一切的地震,由远及近。 便是这个巨汉,也一下子被震飞了几天,在空中翻个跟头,砸断了合抱粗的一棵树。 手里的大刀顺势一提,便只听嘭得一声,这刀撞在了那巨汉手里的独脚铜人槊前,动作看起来极小,但竟撞得那独脚铜人槊猛得向空中飞了出去。 其他几处,四位小堂官同样率众杀来,喊声震天,滚滚杀气,也让这镇子岌岌可危。 而在镇子外面,却已阴森恐怖,无数人影错落闪动,纷纷自各个方向冲出了石马镇子,呼呜怪叫着,挟着森森妖气与雀跃,迎向了那些一脸不善,向了镇子过来的各路堂官。 而迎着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骑在马上的铁骏大堂官也是脸色一沉,面对那妖人污言秽语的乱叫,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矮个大脑袋铁骏老儿,莫要张狂……” 他哇哇大叫声中,身体竟似在不停的膨胀,头顶之上现出了滚滚魂光,忽地深呼一口气,倒像是方圆十丈里的空气,都被他吞进了腹内,庞大身躯,骤然将兵器给举过了头顶。 铁骏大堂官血肉之躯,看起来给了这镇子的压力,倒不像孟家公子出手那般神秘,恐怖,但他跨上虎皮癞头马,率着身后铁甲力士,却也是越冲,速度越快。 用力砸落之时,四下里狂风风阵阵,何止是那铁骏大堂官。 “面对这十姓走狗,没什么规矩好讲,一起上吧,砍死了他算数……” “哼!” 这巨汉在地上又翻了两圈,方才坐定,抹了一把脸,脸不红,气不喘,又将地上的兵器捡了起来,指着铁骏大堂官喝道“师兄弟们,我已经替你们把这大头鬼的本事试出来了!” “……” “嗤……” 而铁骏大堂官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连马速都没有降下来,一刀将其震飞之后,仍是向前冲着,但马上,却忽然伸出了一根根诡异的钩锁铁链,直向他脖子上缠来。 眼看这巨汉便要被缠住脖子,扯入马下,却从旁边树上,忽然倒翻着跳下了一个瞧着身量不足的女娃娃来,两只小手一拦,便将钩锁弹飞了回去。 口中咯咯笑道“就知道彭师弟不成,你这几年一直在与鬼门厉家斗法,活人的本事早耽误啦!” 随着她的娇笑,旁边的树上,林子深处,不停有人影冲了出来,有人站在了旁边看着他们的笑话,声声怪笑着,也有人站在了旁边的树枝上,向了前方,忽地大袖一抖,不知使了什么法门。 “呼喇……” 却是在这一霎,周围忽然之间变得飞砂走石,阴云密布,铁骏大堂官座下怪马,英武非常,身后跟着的铁甲卫士,更是勇猛凶悍,面对着这些妖人,绝无半分惧意。 可在这时,却也不由得勒起马疆,有的还伸手遮住了坐骑了眼睛,再看向前方时,眼底便已不由得有些惊愕。 赫然看到,就在他们身前,原本只是山林里的一处缓坡,纵马过去便是无碍,但在这一霎,却是莫名的变成了悬崖峭壁,奇山恶石,内中有阴云涌动,耳中可听见声声鬼哭狼嚎。 跨下的马都受到了惊动,看着身前的万丈悬崖不敢冲过去,便是马上的铁甲卫士,也纷纷皱起眉头,努力向前看去,想看破这幻象,却一无所察。 若是能看破了幻象,那这便是幻象,若是看不破,那这就是真的。 “呼喇喇……” 也在这一霎,悬崖峭壁旁边,挟着声声怪笑,竟是一只只恶鬼从崖间爬了出来,纷纷的抓向了铁骏大堂官及他身后的铁甲卫士,阴森气焰,似乎要将他们都扯落进悬崖之中去。 这些冲锋中的小堂官纷纷大惊着停了下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铁骏大堂官一方,看着身前那滚滚黑烟,瞬间变成了险恶高崖的身前路以及那无数从悬崖里面伸了出来的鬼手藤蔓,身后铁甲卫与跨下坐骑,都已经有些慌乱,阵型也有些不稳。 而前面的铁骏大堂官,却是忽然骤起了眉头,视那险崖与一只只恶鬼如无物,而是骤然一口气吞了进去。 下一刻,他忽然张口厉喝,口吐一片狂风,竟是直吹得昏天暗地,飞砂走石,一边迷离,就连周围的树木,都不知吹折了多少。 无论是身前那万丈险崖,还是一只只从险崖里伸了出来的鬼气,以及那弥漫在山间的鬼雾,竟是皆被他这一口气给吹散了去,隐约间,仿佛连身前的山峰都被吹塌了。 迷蒙中,甚至还能看到不知多少妖人的人影,也被这一股风给吹飞了出去,挟着声声怪叫,与极为诧异的慌乱声音。 待到这股子劲风吹过,却只见得,身前已是干干净净,连石头都没剩了几块,没有什么险崖恶岭,仍是在那片林子里,一条蜿蜒小路,径直通往镇子。 但在这条小路之前,却站了三条身影,一个负了双手站着,一个呈现半蹲姿势,一个单手吊在了旁边树上。 其中,居中站着的,是那戏班的班主,脸上还抹着油彩,半蹲的是个草帽男子,吊在了树上的,则是之前出手的女娃娃,似乎刚刚那一阵子狂风,只有他们三人能顶住。 “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 直迎着铁骏大堂官,那位戏班子的班主,甚至显得好整以暇,笑着道“铁骏老哥,怎么这么不客气,见了面就直接下这狠手,难道故人相见,连打声招呼的兴趣都没有么?” “你是不食牛的妖人,我是周家的镇守西岭道的堂官。” 铁骏大堂官见了他们,也缓缓抬手,让身后诸人止步,他身在马上,低低的叹了口气,道“你我如今各为其主,又有什么好说的?” “还是说,你觉得你们把戏门的那套玩艺儿,能够在我守岁人的本事前占了便宜?” “……” 那戏班班主金尘儿笑道“都说什么守岁克把戏,你到了我把戏门前发此狂言倒也不新鲜,但把戏门镇不住你,难道我不食牛伱也不放在眼里?” 铁骏大堂官闻言,却是忽地沉默了下来,显然,就连他也说不出,不将不食牛放在眼里的话来。 “大家都是明白人,又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那戏班班主笑了起来“铁骏老哥,你若强攻我们的坛位,咱不食牛也无惧,只是成与不成且不说,你们守岁人刀凶,但你手底下的小堂官与跑腿,怕也不少会死在我们手上。” “都是老熟人,又是为上面办差,这事不值当啊,所以,大家火气都收一收,不要闷了脑袋斗起来,不如我们赌上一赌,如何?” “……” 铁骏微怔,森然道“怎么个赌法?” “就赌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在三柱香内,冲到石马镇子上面!” 戏班班主大笑,道“若你有这本事,不用你让手底下的跑腿拼命,我石马镇子并不食牛门徒交到你的身上。” “若你没这本事,也不要挥刀乱杀,老老实实回你们守岁的主子面前磕头去吧!” “当然,既是我们提了这赌,便也要有些诚意,我的诚意便是,在你冲往石马镇子的这三柱香内,我替我们家大师兄保证,他不会亲手出手,如何?” “……” 马上那铁骏大堂官微一颔首,口中怒喝,直冲出来“吾乃守岁捉刀大堂官,只为奉命诛杀逆匪而来,谁要跟你们这帮子妖人打赌?” “儿郎们听令,替我掠阵,看我如何斩杀妖人……” 第473章 大堂官之威 第473章大堂官之威 “哗啦啦……” 眼见得一场恶战,瞬间掀了起来,铁骏大堂官跨下之马阴森诡异,势若无匹,手里的大刀挥落,倾刻间便掀起了滚滚飞砂走石,宛若整片林子,都在瑟瑟发抖。 而不食牛一方,则是连声怪笑,纷纷的使出本事,直向前迎了上来。 而从这里开始,不仅是铁骏大堂官一方,却是连石马镇子的另外几个方向,也纷纷有守岁门道的小堂官,各各得了令,率众向了镇子的方向杀来,皆是神魂鼓荡,杀气滚滚。 他们这每一位小堂官,手底下都跟了三位捉刀执事,十来个跑腿,其实加起来,也都只是二十余人,但是身为守岁,各有绝活,却当真只是凶气荡荡,所过之处,路边的狗都吓得不敢叫唤。 “灯火福会,谁敢冒犯?” 但同样的,石马镇子里面,也各有人率众而出,迎向了这些小堂官,各施奇术,转眼般便杀在了一处。 “该出手了……” 而在这当口,就连这石马镇子上,孙老爷子与汤坛主等人,也皆面面相觑,心思难定,这镇子里面的百姓,甚至一钱教的普通教众,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们心里却清楚。 不过,也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大家都旨在较量这身本事,却没有人真个拼上了性命,倒是不时的关注着铁骏大堂官冲杀过来的方向,口中喊杀震天,却只关心那里的动静。 这等术,已是害首门道里的秘法,也是公认害首门道里面,最难缠的术之一。 原因就是,破坟乃是重罪,设下最术的人最为阴险,要么便会被堵了去路,要么便被坟里的东西所害,要么,便需要硬抗着破坟损的阴德,三头皆被堵死,里外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只在前面小路之上,忽地多了一些东西。 铁骏大堂官脸色一沉,认出了这是妖人的一种邪术。 “移坟术?” 铁骏大堂官手持大刀,跨着虎皮癞头马,直冲下了山坡,向了那些拦路的不食牛妖人斩杀过来,但人已近了前,那些妖人的身影,却随着一阵阴风吹来,赫然便已经消失不见。 “迎出去,若能得了师兄们赏识,还不知有什么造化呢!” “喝!” 但是铁骏大堂官却是纵马而来,竟是没有半点犹豫,瞬间便已挥刀,直直向这坟上切了过来。 “……” “哗啦……” 那是一片孤伶伶的坟,看起来年代久远,却偏偏正正坐落在了路中间,恰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坟前兀自还有烧香上供的痕迹,诡异异常。 心思电转之间,忽然叫道“师兄们来了,我们再窝在镇子里面,有什么用?” 只听见一阵沙石切割之声,赫然便看到,他居然将这坟直接连同下面的地面,直接给挑了起来,整個坟头子都挑到了半空之中,而后刀劲一抖,瞬间击散。 早在不食牛门徒现身之前,他们也只是窝在石马镇子里,心里虽然想着不能逃,但也没有谁会头铁到直接杀将出来,但如今却又不一样,谁也不会躲在镇子里面了。 可以通过念咒烧香,将别处的坟墓移到路上来,这一条路,就变得阴不阴,阳不阳,活人会被拦路,死人也会被请进去做客。 柳县豪强孙老爷子,大善宝老坛主,万马帮马掌柜,乌姥姥的干女婿,甚至连镇子里棺材铺的老板,都冲出了镇子来,在四下里布下了一方棺材阵。 “大脑袋堂官,还我阴宅……” 犹如气机的碾压,整个石马镇子周围,立时便有奇术纷呈,热闹非凡,诸般奇人,都交上了手,打来打去,十分热闹。 一言既定,也是纷纷起身,冲了出来,有人带着家伙,更有人点齐了自己手底下的伙计,转瞬间便是一二百人,各拿家伙,威风得狠。 飞扬炸开的坟土之中,有哭嚎之声出现,内中有无辜冤魂,哭喊着向了铁骏大堂官的脸上抓了过来,却被他鼻息一哼,直接喷散。 下一刻,他已提起绳缰,再度向了前方疾冲,小路尽头,那石马镇子上的灯火,犹如近在咫尺,莫说三柱香,照这速度,看起来简直就是数个呼吸之间,人就已经到了。 “呼!” 但也就在这一刻,小路旁边,有人跪地烧纸,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森冷笑,手里烧着的纸钱,忽然向了旁边轻轻一挥。 铁骏大堂官在纵马急奔之中,却只觉眼前一花,揉了一揉再看时,那一条笔直向前的路,却是忽然被一阵风吹过,变成了两条弯曲的岔路,幽幽荡荡,似乎皆指向了石马镇子。 而在两条岔路口中,皆有黑荡荡的身影,身骑纸马,身上插着一溜四只幡旗,眼神冰冷,手里的兵器高高提起,直向了铁骏大堂官看了过来。 “兀那短腿大堂官,生死路开,看你如何挑选?” “……” “装神弄鬼!” 铁骏大堂官速度不减,对于他们的口中阴损言语,更是听而不闻,厉喝一声,直向了这路口冲来,身上滚滚血气激荡,跨下虎皮癞头马直接高高跃了起来,化作一片阴雾,直向前方冲去。 他甚至看也不看这两条路,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的石马镇子,笔直的冲去。 “唰啦……” 而那骑着纸马的鬼将,见状也是大怒,纷纷冲到了空中,直向了这铁骏大堂官夹击过来,却被他怒声一喝,纸人纷纷裂碎,自空中燃烧着坠地,两条路也合为一条。 而这铁骏大堂官落下之时,仍在那一条路上,凶猛无匹,急急冲向前方,距离石马镇子,已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可同样也在这时,那背着老爷爷的女娃娃也已窜了出来,两只小拳头紧紧握起,骤然向了他的脸上击落,翻翻滚滚,连过数招。 两边林子里,也顿时人头涌动,不知有多少人怪笑,喝骂“这大头老儿不愧是周家之外,守岁门道第一人,你瞧这猛的,连脑子也没有了……” “那么大个脑壳,里面却没有脑子,又有什么?” “呵呵,堂堂上桥守岁,还自愿做人走狗,你说他脑子里装了什么?” “……” 身前无数鬼影冲了过来,更是有那密密麻麻,却又清晰无比的阴森话语,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来,铁骏大堂官绷起表情,凶狂冲来,却是对这些魑魅魍魉视而不见,只是向前冲来。 “金尘子师兄,你这说这样骂他,没有有用啊,人家好像连理都不理会咱们似的……” 悄声里,也有人好奇问着,却听着那戏班班主嘿嘿直笑“你放心便是,绝对有用,这大脑袋的守岁堂官,其实最是小心眼,你骂他一句,他都要在心里气半天。” “但他又嘴上说着什么养气功夫,装作自己不介意的样子,于是你越骂他,他越藏在心里,早晚憋炸了他……” “……” 于是,更多的奇音怪语,纷纷涌了出来,守岁大堂官铁骏身前,也有着迷蒙鬼影,不食牛妖人,纷纷现身,自空中,地上,或是面也不露,却招数凶残,齐齐的指向了他。 …… …… “不食牛的妖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啊,居然能缠住了那位守岁大堂官?” 石马镇子头上,胡麻看着四下里腥风血雨,恶斗起来,也低低的一叹,其实,自己也该过去瞧一瞧的,那可是守岁门道里的大堂官,看一看他这身本事,对自己的帮助该有多大? 只可惜,事情总还是要分个轻重才行的…… 孟家人,孟家人…… 早先便觉得,若是只将这孟家人惊走了,自己虽然小赚,但心里却只觉大亏,如今倒是正好,有人接下了那位大堂官,护了这镇子上的灯火福会。 那自己,倒要腾出手来办正事了…… 微微咬牙,计较已定,便自身形缓缓向后去,并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枝青香点燃,不多一会,就看到小红棠脑袋上顶着火盆,一溜小跑,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之间。 他向小红棠打了个手势,又安抚了正脾气焦躁且不耐烦的马爷,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向林子的另一端摸去。 “教主呢?” 总坛大宅里面,妙善仙姑也激动着“我去请教主来见见大师兄。” “不对,不合规矩,该大师兄去见教主才是。” “……” 瞧这模样,颇有几分想要向大师兄炫耀什么的神采,只是起了身,瞅了几眼,却是有些意外“哎,教主去哪了?” “他是教主,又何须向我们禀告去了哪里?” 倒是那位看起来如同一位田间老农的大师兄,低低的叹了一声,目光悠远,道“这一次毕竟时间太短,哪怕得了信,能在短短两天之内过来的人,还是太少了。” “金皮挂彩、平团调柳八行大弟子,只有我与金尘儿师弟赶了过来,余者虽是我不食牛门徒,但本事不到,若要对付一位大堂官,再加上那位十姓里的孟家子弟,还是会有些吃力的。” “只是不知,老天爷既是开恩,把咱们的教主送了回来,又会不会,也给我们一个惊喜?” “……” “……” 在不食牛弟子出动,无数人关切着形势之时,胡麻也已经出了镇子,低低的叹了一声,向小红棠道“去打个暗号吧!” “谁说面对着孟家人与大堂官,便一定要守在这里等着?” “我们,杀过去!” 第473章大堂官之威 “哗啦啦……” 眼见得一场恶战,瞬间掀了起来,铁骏大堂官跨下之马阴森诡异,势若无匹,手里的大刀挥落,倾刻间便掀起了滚滚飞砂走石,宛若整片林子,都在瑟瑟发抖。 而不食牛一方,则是连声怪笑,纷纷的使出本事,直向前迎了上来。 而从这里开始,不仅是铁骏大堂官一方,却是连石马镇子的另外几个方向,也纷纷有守岁门道的小堂官,各各得了令,率众向了镇子的方向杀来,皆是神魂鼓荡,杀气滚滚。 他们这每一位小堂官,手底下都跟了三位捉刀执事,十来个跑腿,其实加起来,也都只是二十余人,但是身为守岁,各有绝活,却当真只是凶气荡荡,所过之处,路边的狗都吓得不敢叫唤。 “灯火福会,谁敢冒犯?” 但同样的,石马镇子里面,也各有人率众而出,迎向了这些小堂官,各施奇术,转眼般便杀在了一处。 “该出手了……” 而在这当口,就连这石马镇子上,孙老爷子与汤坛主等人,也皆面面相觑,心思难定,这镇子里面的百姓,甚至一钱教的普通教众,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他们心里却清楚。 不过,也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大家都旨在较量这身本事,却没有人真个拼上了性命,倒是不时的关注着铁骏大堂官冲杀过来的方向,口中喊杀震天,却只关心那里的动静。 这等术,已是害首门道里的秘法,也是公认害首门道里面,最难缠的术之一。 原因就是,破坟乃是重罪,设下最术的人最为阴险,要么便会被堵了去路,要么便被坟里的东西所害,要么,便需要硬抗着破坟损的阴德,三头皆被堵死,里外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只在前面小路之上,忽地多了一些东西。 铁骏大堂官脸色一沉,认出了这是妖人的一种邪术。 “移坟术?” 铁骏大堂官手持大刀,跨着虎皮癞头马,直冲下了山坡,向了那些拦路的不食牛妖人斩杀过来,但人已近了前,那些妖人的身影,却随着一阵阴风吹来,赫然便已经消失不见。 “迎出去,若能得了师兄们赏识,还不知有什么造化呢!” “喝!” 但是铁骏大堂官却是纵马而来,竟是没有半点犹豫,瞬间便已挥刀,直直向这坟上切了过来。 “……” “哗啦……” 那是一片孤伶伶的坟,看起来年代久远,却偏偏正正坐落在了路中间,恰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坟前兀自还有烧香上供的痕迹,诡异异常。 心思电转之间,忽然叫道“师兄们来了,我们再窝在镇子里面,有什么用?” 只听见一阵沙石切割之声,赫然便看到,他居然将这坟直接连同下面的地面,直接给挑了起来,整個坟头子都挑到了半空之中,而后刀劲一抖,瞬间击散。 早在不食牛门徒现身之前,他们也只是窝在石马镇子里,心里虽然想着不能逃,但也没有谁会头铁到直接杀将出来,但如今却又不一样,谁也不会躲在镇子里面了。 可以通过念咒烧香,将别处的坟墓移到路上来,这一条路,就变得阴不阴,阳不阳,活人会被拦路,死人也会被请进去做客。 柳县豪强孙老爷子,大善宝老坛主,万马帮马掌柜,乌姥姥的干女婿,甚至连镇子里棺材铺的老板,都冲出了镇子来,在四下里布下了一方棺材阵。 “大脑袋堂官,还我阴宅……” 犹如气机的碾压,整个石马镇子周围,立时便有奇术纷呈,热闹非凡,诸般奇人,都交上了手,打来打去,十分热闹。 一言既定,也是纷纷起身,冲了出来,有人带着家伙,更有人点齐了自己手底下的伙计,转瞬间便是一二百人,各拿家伙,威风得狠。 飞扬炸开的坟土之中,有哭嚎之声出现,内中有无辜冤魂,哭喊着向了铁骏大堂官的脸上抓了过来,却被他鼻息一哼,直接喷散。 下一刻,他已提起绳缰,再度向了前方疾冲,小路尽头,那石马镇子上的灯火,犹如近在咫尺,莫说三柱香,照这速度,看起来简直就是数个呼吸之间,人就已经到了。 “呼!” 但也就在这一刻,小路旁边,有人跪地烧纸,脸上闪过了一抹阴森冷笑,手里烧着的纸钱,忽然向了旁边轻轻一挥。 铁骏大堂官在纵马急奔之中,却只觉眼前一花,揉了一揉再看时,那一条笔直向前的路,却是忽然被一阵风吹过,变成了两条弯曲的岔路,幽幽荡荡,似乎皆指向了石马镇子。 而在两条岔路口中,皆有黑荡荡的身影,身骑纸马,身上插着一溜四只幡旗,眼神冰冷,手里的兵器高高提起,直向了铁骏大堂官看了过来。 “兀那短腿大堂官,生死路开,看你如何挑选?” “……” “装神弄鬼!” 铁骏大堂官速度不减,对于他们的口中阴损言语,更是听而不闻,厉喝一声,直向了这路口冲来,身上滚滚血气激荡,跨下虎皮癞头马直接高高跃了起来,化作一片阴雾,直向前方冲去。 他甚至看也不看这两条路,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的石马镇子,笔直的冲去。 “唰啦……” 而那骑着纸马的鬼将,见状也是大怒,纷纷冲到了空中,直向了这铁骏大堂官夹击过来,却被他怒声一喝,纸人纷纷裂碎,自空中燃烧着坠地,两条路也合为一条。 而这铁骏大堂官落下之时,仍在那一条路上,凶猛无匹,急急冲向前方,距离石马镇子,已仿佛只有一步之遥。 可同样也在这时,那背着老爷爷的女娃娃也已窜了出来,两只小拳头紧紧握起,骤然向了他的脸上击落,翻翻滚滚,连过数招。 两边林子里,也顿时人头涌动,不知有多少人怪笑,喝骂“这大头老儿不愧是周家之外,守岁门道第一人,你瞧这猛的,连脑子也没有了……” “那么大个脑壳,里面却没有脑子,又有什么?” “呵呵,堂堂上桥守岁,还自愿做人走狗,你说他脑子里装了什么?” “……” 身前无数鬼影冲了过来,更是有那密密麻麻,却又清晰无比的阴森话语,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来,铁骏大堂官绷起表情,凶狂冲来,却是对这些魑魅魍魉视而不见,只是向前冲来。 “金尘子师兄,你这说这样骂他,没有有用啊,人家好像连理都不理会咱们似的……” 悄声里,也有人好奇问着,却听着那戏班班主嘿嘿直笑“你放心便是,绝对有用,这大脑袋的守岁堂官,其实最是小心眼,你骂他一句,他都要在心里气半天。” “但他又嘴上说着什么养气功夫,装作自己不介意的样子,于是你越骂他,他越藏在心里,早晚憋炸了他……” “……” 于是,更多的奇音怪语,纷纷涌了出来,守岁大堂官铁骏身前,也有着迷蒙鬼影,不食牛妖人,纷纷现身,自空中,地上,或是面也不露,却招数凶残,齐齐的指向了他。 …… …… “不食牛的妖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啊,居然能缠住了那位守岁大堂官?” 石马镇子头上,胡麻看着四下里腥风血雨,恶斗起来,也低低的一叹,其实,自己也该过去瞧一瞧的,那可是守岁门道里的大堂官,看一看他这身本事,对自己的帮助该有多大? 只可惜,事情总还是要分个轻重才行的…… 孟家人,孟家人…… 早先便觉得,若是只将这孟家人惊走了,自己虽然小赚,但心里却只觉大亏,如今倒是正好,有人接下了那位大堂官,护了这镇子上的灯火福会。 那自己,倒要腾出手来办正事了…… 微微咬牙,计较已定,便自身形缓缓向后去,并慢慢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枝青香点燃,不多一会,就看到小红棠脑袋上顶着火盆,一溜小跑,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之间。 他向小红棠打了个手势,又安抚了正脾气焦躁且不耐烦的马爷,便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向林子的另一端摸去。 “教主呢?” 总坛大宅里面,妙善仙姑也激动着“我去请教主来见见大师兄。” “不对,不合规矩,该大师兄去见教主才是。” “……” 瞧这模样,颇有几分想要向大师兄炫耀什么的神采,只是起了身,瞅了几眼,却是有些意外“哎,教主去哪了?” “他是教主,又何须向我们禀告去了哪里?” 倒是那位看起来如同一位田间老农的大师兄,低低的叹了一声,目光悠远,道“这一次毕竟时间太短,哪怕得了信,能在短短两天之内过来的人,还是太少了。” “金皮挂彩、平团调柳八行大弟子,只有我与金尘儿师弟赶了过来,余者虽是我不食牛门徒,但本事不到,若要对付一位大堂官,再加上那位十姓里的孟家子弟,还是会有些吃力的。” “只是不知,老天爷既是开恩,把咱们的教主送了回来,又会不会,也给我们一个惊喜?” “……” “……” 在不食牛弟子出动,无数人关切着形势之时,胡麻也已经出了镇子,低低的叹了一声,向小红棠道“去打个暗号吧!” “谁说面对着孟家人与大堂官,便一定要守在这里等着?” “我们,杀过去!” 第474章 我来杀你 “非是我见事不明,处事不当,实在是不食牛妖人术法邪门,不可以常理计呀……” 同样也在铁骏大堂官直向了石马镇子杀去,诸般妖人远远接上了他,恶狠狠一场斗法掀了起来时,便在石马镇子外,近二十里,荒凉破败的村子旁边,孟家二公子,也低声长叹。 早先术法被毁,弄巧成拙,连吃了几个大亏,也使得他性情烦恼,愤怒异常,但在铁骏大堂官冲了出去之时,他居然慢慢将这愤怒给收了起来。 低低的叹了一声,他的脸上,倒仿佛带了几分自嘲“总归是我时运不济,恰是遇到了这么多不食牛妖人聚集于此,但无论如何,这份差事若也办岔了……” “……家里人不会听我分辨的,我出世争天命的机会,不会再有了,甚至有可能会被大哥赶去阴府之中,侍奉老祖宗!” “……” 在他身边,那位一直贴身保护他的丫鬟同样也晓得厉害,焦急道“公子,那我们应该……” “借兵!” 孟家二公子微微咬牙,仿佛眼底泛起了一抹阴冷,低声喝道“帮我设起香案,我要向府神借阴兵!” “借了阴兵,动静太大,怎么也不可能瞒过明州那位,我这差事,便彻底的办差了,但是,借来阴兵,推平了这逆反之地,杀光了这群不食牛妖人,面上却也说得过去!” “起码,我不用担心这么个年龄,便下去伺候。” “……” 此话出口,就连身边这位贴的大丫鬟听着,也明显的吓了一跳,忙低声劝着“公子,借阴兵代价太大,便是以你的身份,也躲不掉这报应啊……” “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这孟家二公子,也是咬紧了牙关,一张脸周围的灯火闪动里,显得有些扭曲,死死的盯了石马镇子方向一眼。 他此时对那石马镇子里的妖人之恨,可是比铁骏大堂官还要强烈,恨不得亲手诛贼,但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那里的形势不明,他自然也不会亲自去镇子上冒这个险。 但既是如此,若不借来阴兵,难道自己堂堂孟家公子,便只能在这里看着,等结果? 就算那大脑袋的铁骏大堂官,最后真能驱散了那群妖人,又于自己何利? “休要啰嗦,把香案设起来!” 见着公子如此恼恨,斩钉截铁,这位大丫鬟面上也闪过了一抹忧虑,本想劝他再想想,或是先请了大长随过来商量一下的,如今也只能闭了嘴。 亲手过去搬来了香案,上面铺上了一层黑布,又放了三个精致的托盘,两枝纹了诡异花纹的蜡烛,还有一只香炉在此。 然后转身向了这孟家公子看来,纠结道“公子,打算向哪一处的府君借兵?” 孟家二公子也提起了笔来,悬而不落,凝思良久,低声道“西岭道上,只有两位府君能借得出三千阴兵。” “明州府君便不用想了,衮州府君与孟家不是一路,况且之前这府君被那五煞神欺负的厉害,手底下的阴魂都被抢走了,其座下也怕是凑不出三千阴兵来,那么……” “如今这个时间,距离,能够借我三千阴兵的,便只有那位……” “……” 沉吟声,直接做下了决定,拿过一张空白的命贴,微一沉默,便提笔在上面写下“通阴孟氏行二思理焚香上拜西岭阴府至圣真君求借阴兵三千奉吾号令诛贼扶正献香果真命……” 眼见得他上了头,当了真,真的一狠心便将命贴写完,就来到了香案之前,准备开坛借兵,这丫鬟也只能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只是脸上却已是满满的忧色了。 以他孟家人的身份,借来府君阴兵,自是不难,但借了阴兵之后,事态便没有任何人可以把握啊…… 却也不想,那孟家的二公子,已是打算将命贴凑到香烛之上烧了,但旁边的林子里,却忽然听得一阵乌鸦飞腾之声,空气都仿佛肃杀了几分。 那香案上的蜡烛,竟是忽地熄灭了,孟家二公子也顿觉不妙,猛得转头看去。 “堂堂十姓之一的孟家子弟……” 林子里面,有一个沉重的马蹄声,缓缓的靠近,黑洞洞的夜色仿佛更加的黑暗了几分,连他们身边,挂在了林子各处的灯笼光芒,都无法照到那边去。 只能依稀看到,那一处从林子里面,走出来了一道骑在马上的黑影,定定的向他们看来,声音里似乎带了嘲讽“就长这德性?” “嗯?” 孟家二公子瞬间变得面若寒霜。 而他身边的丫鬟,更是已经勃然大怒,向了那马上的影子喝道“好大胆,你是哪里来的野狗,见了孟家贵人,还不下马参拜,反口出恶言?” “不用拿这个架子了。” 那马上的人丝毫不为丫鬟的严辞厉喝所影响,似乎还笑了笑,道“他在我面前,还称不上贵人两个字,我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跟一个大脚丫鬟吵架的,而是过来杀你们的。” 一边说着话,他手里的刀也提了出来,跨下的马同样发出了兴奋的鼻息声。 开始走得越来越快,向了他们靠近。 “什么?” 这丫鬟闻言,已是吃了一惊,就连头脑,都微微的晕眩。 而在她身后,那位孟家二公子孟思理,则更是惊奇,一时难以想象,若不是有失体面,这会子他甚至要掏一掏耳朵,并不是拿腔作派,实在是自己以为自己听差了。 这个世界已经疯掉了不成,就在这么个荒山野地,却随便跑出个人来要杀自己? 通阴孟家的名声,何时已经变得这么不值钱了? 而荒诞之余,他甚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本就满心愤恨,几乎按捺不住,要亲自去那镇子上杀人,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做这种有失体面的事情罢了。 如今却是有这么个胆大包天的,亲自送到了自己的面前来,倒像是老天知道自己忍得辛苦,送了人过来给自己泄愤。 “嘟……” 而同样也在那马上的人说出了这句话,甚至已经开始提马近身之时,那丫鬟心里的震惊不比孟家二公子少,但她却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忽然便从脖子里,摸出了一支白色骨哨。 叼在嘴里,便用力的吹响,声音古怪尖锐,瞬间在黑夜里传出去了老远。 “叫人?” 而听着这哨声,马上的黑影,也忽地眯起了眼睛。 对于胡麻来说,这会子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兴奋到微微手抖。 那可是孟家人啊…… 早在这场灯火福会开始之前,他还没想过真的可以拿这孟家人怎么样,哪怕已经知道了这个家伙,过来就是为了对付胡家的,还是想着跑路为主。 毕竟自己还没有接过镇祟府,面对这通阴孟家的子弟,身边还有一位守岁人门道的大堂官,实力差距太远,根本不可能占了便宜。 但是,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啊…… 不食牛的妖人现身,自己这身本事也涨了不少,又偏偏那位守岁大堂官已经被不食牛的妖人接下,自己空出了手来,又知道这孟家的子弟,分明的便在这里,那如何能忍? 学本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想砍一个人的时候,砍得了他? 所以,胡麻强忍着心里的激动,悄悄的摸了过来。 而见是要对孟家人动手,就连马爷,都忍住了,放轻了蹄子,配合了他过来。 这会子,已经到了这孟家二公子的身前十丈之内,骑着烈马,手持凶刀,这十丈距离,对于守岁人来说,简直已经算得上是近在咫尺。 更何况,还有得了信号的猴儿酒,想必也在暗中做着准备? 他深呼了一口气,只觉头皮都有些兴奋的发麻,眼睛也忽地眯了起来。 那就从你开始,试试孟家人的斤两! “上!” 在哨响的一刻,他也忽然一夹马腹,马爷会意,竟是四蹄一扬,便直朝了这位孟家二公子冲了过来。 身在半空之中,胡麻使出了这一身的本事,手里的凶刀瞬间扬起,滚滚妖风煞气,纵横无匹,挟着入府守岁人那天崩地裂般的力道,狠狠的向了那香案旁边的孟家二少爷劈来。 而迎着这忽然近身的一刀,就连那位大丫鬟,脸色也不由得微微泛白。 似乎她也没想到来的这人,本事如此之大。 心里已经有些慌,但还是咬紧了牙关,翻手之间,便已抽出了一柄白色骨剑,瞧这姿势,竟也是法度森然,直向了胡麻迎将上来。 “啪!” 但也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大丫鬟身不由己,竟是动弹不得,直接被推到了一边。 “让在一边!” 然后,她身后的孟家二公子,满脸阴森炙烈,直向了胡麻迎来,口中低喝“有眼无珠的妖人,真当本少爷是手无缚鸡之力,由着你来冒犯的?” 说着话时,他已忽地一步跨上,竟直向了胡麻迎来,面对着那凶恶煞气,却是眼都不眨。 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掌,直接向前探出,硬抓胡麻手里的凶刀。 ps推荐流浪的蛤蟆新书《第一次魔法大战,老牌大神不用多介绍,感兴趣的书友去支持一下。 (本章完) 第475章 凡夫俗子 “好家伙,我本来还怕你跑了,没想到你倒有几分胆气?” 就连马上的胡麻,也颇有一点意外,手里的刀本是斩向了旁边那丫鬟,见着这孟家二少爷迎了上来,索性又使了几分劲,手里的刀发出了妖邪的震鸣声,直直向这孟家二公子剁下。 一霎那间,刀身自带的煞气,使得这一刀的刀风,都变得黑漆漆,如同刮了一阵狂风。 那孟家二少爷几乎是霎那间,便已经被这刀给淹没。 也不知他有什么本事,但欺身直进,空手夺刀,简直是个笑话。 胡麻都无法想象,如此近的距离,有谁可以用这一双手掌,来硬夺自己入府守岁的刀? “喀”“喀” 但胡麻也没想到,那孟家二公子伸手向了自己刀上抓来,却并未与自己的刀锋有任何接触,甚至距离还远。 但在阴风呼啸之中,自己周围的空气里,倒是忽然有一只一只腐败枯萎的手掌,纷纷的向了自己的刀上抓来,甚至还有一些,是直接抓向了自己的胳膊,脸上。 就像是一下子掉进了鬼窝之中,到处都是阴冷腐臭的气息,这些手掌不仅夺自己的刀,夺自己的兵器,因着至邪至秽,还有污人法宝的能力,还有着直接将人神魂扯出来的能力。 “这就是负灵人的本事?” 霎那生变,也忽地让胡麻心里生出了警兆。 他才刚刚入府不久,而且入了府之后的本事,是走了一条大捷径得来。 很多认知上,都尚停留在此前还是登阶守岁的层面,却是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孟家二公子手段的可怕。 可以说,如果自己尚未入府,也就是刚刚来到血食矿时的自己,这时仅仅一个照面,就已经被这孟家的二公子夺去了兵器,甚至连神魂都已经扯了出来,拉入地府。 不能小瞧负灵人的本事! 守岁人近身是出了名的凶险,但也不是没有人能近身与守岁人过上几招,便如负灵。 守岁人的一身本事,都在身上,而负灵人的这一身本事,甚至都不在他们自己身上,连他们自己,都可以算是其他东西行走在人间的武器,法宝。 只是与守岁人不同的是,不是每种负灵都能斗,只有这门道里面,专擅请鬼上身,以人烛之法借来法力的负灵才能斗。 早先胡麻也曾与青衣恶鬼的负灵童子斗过一场,便见识了其凶残诡异之处,交手之时容易上头,毫不惜身,疯疯癫癫,脑袋都剁下来了,他还对自己挤眉弄眼的。 这孟家少爷自不会学那等恶劣的本事,但这一出手,便鬼气森森,其间神秘诡谲之处,却至少也比那青衣童子高明出了二三里地远了。 “滚开!” 但这一幕虽然出乎意料,胡麻却也早就有了准备,骤然一声厉喝。 刀身之上,煞气激荡,倾刻之间,便已经将这些搭到了自己刀上的胳膊手掌震得粉碎,至那些抓挠到了自己身上的手臂,更是理也不理,仅是身上荡起的魂力,便已足以护住自身。 修成了大威天公将军印法象,说是玄奇,也确实玄奇,但说实在,其实也只是神魂壮大,在身上凝聚出了虚影,护住了自己肉身。 其中妙用颇多,而最实用的,便是许多妖邪术法,落不到自己身上,就被弹开了。 “这妖人有些本事,我孟家人出手,鬼神随行,便是入府守岁修成的法相,也可以借小鬼的手给他撕开,但这人居然不惧,直接便给荡开?” 而瞧着这一幕,那孟家公子,却也微微一怔,死死盯了胡麻一眼。 迎着那滚滚卷来的森怖刀光,却也并不慌乱,拧身撤步,身边居然有一只黑漆漆的鬼手,递了一件兵器过来。 那却是一柄百炼精钢锻出来的长枪,枪首有着一颗鬼头,鬼头张开嘴巴,鲜红的舌头笔直的伸了出来,恰是枪尖的模样,而他双手持枪,竟是法度森然,豁地一震,枪出如龙。 胡麻身为守岁,反应极快,对空间的把握,也极为灵敏,身子微闪,便躲过了这一枪。 可那鲜红的舌头,却是忽地一颤,反向他脖子上卷了过来。 那枪尖上的恶鬼,甚至嘿嘿发笑,以为得手。 “鬼里鬼气,这孟家人,就连手里的兵器,也附着了一只恶鬼?” 但身为守岁,仗了手里的凶刀,又岂会怕了这玩意儿,他反手便向这妖异的舌头握了过去,手掌布满了阳刚炙烈之气,甚至隐约显化出了几种符文。 却是已经使出了大摔碑手的绝活,专克这些鬼气森森的玩意儿,一把抓住了这条妖红的舌头,定睛看去,才知是枪尖。 嗤啦! 这也不知什么材料打造出来的鲜红枪尖,居然被他手掌烫的滋滋作响,隐约间仿佛生出了一种厉鬼哭嚎之声,而借了这机会,胡麻再度震刀,斜斜的向了那孟家公子脑袋砍去。 “嗯?” 这孟家公子也明显有些吃惊,身体像是失去了骨头一般,向后一撤,硬夺了枪。 胡麻在马上,他在地上,明显处于劣势,但居然不退,反而再度迎上来。 一霎那间,火光迸裂,枪刀撞击,发出声声刺耳的震鸣。 在这一身把式之上,两人居然连斗了几个回合,这孟家公子却没有吃亏,甚至有了几分愈战愈勇之势,口中厉声大喝“屈身伺鬼,抽骨学艺,你当我孟家人这一身本事,怎么来的?” “吾也是自幼苦修武艺,每天三个入府守岁喂招,学把式,论阵仗,就凭你这乡野妖人,还想在枪法之上胜我?” “……” 厉喝声中,竟是一枪一枪,招招向了胡麻的要害招呼,尤其是那些诡异的枪尖,鲜红色的舌头如同蟒蛇,时时向了人的身上缠来,更是防不胜防。 只是却让他也想不清楚,那马上的人,刀势虽然凶恶,最关键倒是跨下那马,时不时的将大脑袋,凑到自己的枪前来,仿佛忠心无二,要替主人家挡着枪势似的。 他身在马下,本就劣势,阵仗之上有射人先射马的说头,但他却是不敢,生怕这一枪扎进了马的身体里,耽误了自己的枪势,倒被那马上的人逮着机会,趁机给上自己一刀似的。 “我竟小瞧了这孟家子弟,不见得全是纨绔,有些本事在身上啊……” 而斗得这么几合,胡麻心里也是微微惊讶,却是发现他这一身本事,虽然与守岁相比,显得有些鬼气森森,不是正把式,但也真的是下过苦功夫来磨炼的。 而自己这一身把式,师传老阴山隐世高人周二爷,后传自红灯娘娘会掌柜吴宏,加在一起,也只能算是…… ……标准的江湖三流高手! 纯以把式武艺而论,怕是那被请过去给这孟家公子喂招的守岁武夫,都比自己高明了。 至于从洞子李家得来的绝活,那属于技能的范畴了。 如此想着,心里倒也一时离奇“……妈的,与他相比,难道我才是野路子?” “唰啦!” 也就在他想着,那孟家二公子孟思理却也是越战越勇,早先与那镇子里面的人斗法吃了两个大亏的怨气,同时在这一场斗法里发泄了出来,周身鬼气鼓荡之下,已生出了满脸的凶残狰狞。 呼得一声,手里的鬼枪呼呼一震,搅势成圆,周身阴邪之气,瞬间在身前荡出,看着竟像是一团蠕动着的乌云也似,狠狠的盖到了胡麻脸上来。 胡麻眉眼一冷,手里的凶刀横了过来,以刀使出了一招搬拦捶的功夫,刀身与枪尖撞在了一处,顿时凶风大作,铮鸣不止。 跨下马爷,本是伸长了脑袋向那枪上迎了过来,竟是一下子被震得蹬蹬蹬连退数步,胡麻手里的刀,也是忽地向上一扬,身子一沉,才帮着马爷稳住了阵势,横刀于胸。 “呵呵……” 而这孟家公子一着得势,已是森然冷笑“原来也是个道行尚未破了三柱的凡夫俗子……” “就这点本事,也敢放言来杀我?” “……” 厉声中,枪势一挑,便如滚滚乌龙,竟是大步向前冲了过来,如今的他,信心满满,已是将这不食牛的妖人,视作了为自己磨炼手段的最佳对象。 “这就是我与孟家子弟的差距么?” 而迎着对方凶猛的枪势,胡麻提刀架住,心里却也在默默的琢磨。 他这几年里,闯荡江湖,也遇着了不少恶敌,但是凭借着自身这三柱香的道行,反而时不时便能抢占了优势,毕竟三柱道行,便是甲子功力,在这江湖上,已经算是罕见了。 但如今与这孟家的公子交手,却是吃了一个大亏,江湖草莽与世家子弟的差距,在这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早先山君问时,自己还不屑,只说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又不比旁人多了一个脑袋,如今瞧着,竟特么真是多了一个脑袋…… “不过,猛是确实猛,但也确实容易摸着底啊……” 可横刀拦架之中,心里却也渐渐有了数,同时见得自己争取了时间,也吸引了注意力,远处的山坡上,小红棠已经悄悄挑起了红灯笼,来回的比划着“ok”。 (本章完) 第476章 草莽杀气 “妖人,正要拿你,来试我的枪……” 胡麻留心着旁边的局势,心里一步步算计了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这孟家少爷,也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枪势愈猛,直向了自己挑来。 如今他已试出了胡麻的道行不足,却更是以势欺人,手里一柄鬼枪使发,阴风阵阵,特意来压制胡麻,几乎是每一枪,都使足了力道,从种种刁钻古怪处,向了胡麻的身上乱戳。 道行高了,便是有这等好处,世间门道,奇术万千,道行才是核心,守岁道行高了,便也气力凶猛,负灵道行高了,也能请下来更多的法力,走鬼道行高了,设下的坛都比别人更大一些。 门道里的人斗法,道行不如对方,更是容易被压制,束手束脚,施展不开,一旦双方用实了力气,道行浅的人,便会一下子失势,甚至被对手直接冲击的大失方寸。 如今这孟家少爷使出了全力,再展开一身精熟武艺,分明便已将马上的胡麻压制,眼中甚至有了几分戏弄之色。 他倒有了种不急着想要将胡麻杀死的模样,倒想借了他来历练自己这身本事。 “少爷稳占上风了……” 而在旁边,就连那位贴身大丫鬟,也分明有些激动,担忧的心思弱了几分,她们跟着来了外头,是万万不想让这少爷亲自动手的,万一输了,担待不起。 但她也明白,这次少爷过来,已经吃了大亏,若不让他出手发泄一番,事后也难伺候。 只是…… ……虽如此想着,终究是思虑周全一些,隐隐察觉不对这妖人若真是只有这点子本事,又哪敢这么冲到孟家人面前来? “是时候了……” 而同样也在这时,胡麻仗着凶刀,已经快速的对这位孟家公子,有了几分理解。 这孟家少爷终是少了几分历练,底子一探便知。 这大概也是世家公子的通病,很多道理他们不是不懂,便是不走江湖,也有江湖人对其传授,但江湖经验便是如此,旁人传授的,总归没啥大用,自己体会到的才有用。 当初红葡萄酒小姐让自己以登阶之身,参与了对乞儿帮季堂的围杀,便是为了让自己看看守岁人是如何被杀死的,那份触动,很是有用…… 当然,孟家人的底子厚得狠,想要短时间内全试出来,并不实际,如今自己争取了这一点时间,也就够了。 “凡夫俗子?”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逻辑之时,也已忽地挥刀,暂时将孟家公子逼退,身在马上,也是骤然冷喝“那我倒要让你瞧瞧,我这凡夫俗子的刀,够不够快?” 说话之间,忽地全身化死,凶威立显,恶狠狠一刀,将那孟家二公子逼得后退些许,而慢慢提起了刀来,屈指一弹。 “呼喇……” 这刀顿时明白,陡乎间滚滚煞气,荡了开来,刀身诡异花纹,竟是将周围一下子照得阴气森森,直向了孟家公子斩了过去。 而化死之后的胡麻,也已身体沉重,僵硬,如同旱魃一般,有着一股子邪异的力气,动作灵敏之上,比起全身活转时有所不同,但是力量上却一下子强大了不少。 守岁人修到了入府层次,本就已经是身如僵尸,魂如厉鬼,显出了这种状态,普通兵器箭矢,已很难伤到,即使面对神兵利器,受几处伤,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掉脑袋,那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一下子,便已是刀凶人猛,挟着滚滚煞气,如同瞬间换了另外一个人。 “这煞气……” 而同样也在这刀上煞气激发时,那孟家二公子,便忽地从胡麻这刀上的煞气,骤然认出了他来,之前镇子里面,有人斩杀了草头八衰神时,他便见到了这等森怖煞气。 一时心惊胆颤,失声大叫“刚刚就是你?” 他恨极了那镇子里的两个人,一个降伏了阴将军,还受了自己一拜,一个使出凶刀,斩了自己的草头八衰神,但因为对方藏头遮脸,他并不知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同一个人。 刚刚胡麻杀到了跟前来,他更是无法将其想到一块,毕竟他很确定,那斩了草头八衰神的人,在镇子,在不食牛里,定然身份非俗。 这样的人,哪会孤伶伶一个,跑到了镇子外面来杀自己? 但是见到了这刀上的煞气时,却是整个人都一下子懵了,又惊又恨又怒,甚至还挟着些许狂喜,大喝道“妖人,你可谓是自己送上了门来!” 喝声中,虽是心里杀机涌动,但见着胡麻这一刀来势甚极,他终究是缺了一股子草莽拼杀的狠劲,使不出与对方以伤换伤的招法,只能急切间,横起手里的枪来一拦。 “喀!” 却不成想,这刀太凶,竟是一刀将这鬼枪剁成了两截,而后刀势犹自不收,滚滚寒光,却是直向了这孟家二公子的脸上剁了下去。 “这妖人好凶……” 那孟家二公子心里吃了一惊,耳边只听凶刀凶鸣大作,犹如声声怪笑,那鬼枪却已哀嗷不已,一时气急,随手便将手里的断枪掷在了地上,而后大袖一挥,身边却也是怪风袭卷,挡在身前。 这一拂之力,也用上了自身的道行,挥出来的空气,都仿佛带着让人沉闷窒息的力道。 而与此同时,那位在旁边掠阵的贴身丫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悄然点起了四柱香来,那香上飘来的烟气,直将这一方区域,都笼罩得雾气森森,迷迷蒙蒙,鬼影闪动。 二者交织,正自纵马冲了上来的胡麻,倒像是一下子跌入了某个幽冥陷阱,一时只觉到处都是森然冰凉的鬼手。 但守岁人占了上风,又哪里会轻易饶人,他沉喝一声,身上神魂凝炼,已是骤然凝炼出了法相,一只只伸手到了自己身前的鬼手,顿时都被这身上的法相弹开。 整个人都犹似变得高大了无数,青面獠牙,犹如恶鬼,狠狠的提刀杀向了前来。 你有一身精熟武艺,咱有这一身拼杀出来的草莽气,你有世家公子的道行,我有大反贼的法相,你有丫鬟助阵,我也有这一把杀人的凶刀! 沉喝声中,已是瞬间突破了鬼雾,身上气势蹭蹭上涨,步步追击。 刚刚二人较量武艺,这孟家二公子可是没有败,甚至在胡麻面前,还能称得上“精熟”二字,倒是胡麻,靠了守岁人的悍勇,才扳回了这一局。 但如今,孟家二公子不退则已,一退,气势便败落了。 再加上他手里已经没有了武器,短时间内又想不到用什么,而且他似乎对这种一方主动丢了兵器,另一方居然直逼上来的情况也没有经验,已是心里一慌,只知道大步的后退。 而占了上风的胡麻,手里的刀却是越来越凶,滚滚刀势,直向了那孟家二公子卷去。 “退开!” 身边的丫鬟见状不妙,伺机手持骨剑,向了马上的胡麻刺来,却被刚刚兴奋起来的马爷,两只后蹄子一尥,给踢飞了出去,胡麻倒是趁着这一前冲之力,再度一刀剁到了他的脸前来。 那孟家少爷反应不可谓不快,后退之际,向了旁边随手抓去,竟也直接抓了一方骨盾出来,向了身前一拦。 甚至另外一只手,还不忘了捏起一个法印,似乎暗戳戳的要使什么法门,但守岁人的能耐,便在于近身斗了起来,愈来愈猛,愈来愈烈,出手之时,也愈发的快。 很多门道里的人,不是没有可以隐蔽施展出来的绝活,翻盘救命,只是近身之际,来不及使。 你动作再隐秘,守岁都是一刀剁下来。 “嗤啦!” 胡麻借势冲来,马头直接撞到了那生满诡异骨刺的盾牌之上,撞得马头满满是血,晕淘淘的,可是胡麻却是借势劈落下来,犹如打了一个霹雳,刀上狂气四溢,砍了个结结实实。 竟是直接将这骨盾也已劈裂,落到了这孟家二公子的脸上。 “嗤”的一声,鲜血迸溅。 “伱敢,你敢,你好大胆……” 孟家二公子的怒喝声响了起来,迷蒙雾气之中,就连胡麻也微微一惊。 刚刚这一刀可是使足了劲,断没有让这家伙逃掉的道理,而且也确实砍中了。 感觉中,这家伙也是想要躲开,但却是身子向上一提,非但没有躲开这一刀,反而从砍向了他的脸,变成了砍向他的脖子,将这一颗脑袋剁了下来。 但为何这样了,对方还在说话? 意外之中,便看到这孟家二公子满眼的愤怒,周围鬼雾散去,却是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脑袋,无头的身子站着。 那被拎在手里的脑袋上,也露出了满满的愤恨,森森然盯着胡麻“我与你较量武艺,你却借了这柄凶刀占我便宜,既是如此,那我便也让你见识一下孟家人的手段。” 说话间,竟是将手里拎着的脑袋提了起来,然后鼓起了腮帮子,用足了力气,用力一吹。 “哗……” 他摘下了脑袋,脖子里面,也有一注鲜血喷了出来,如今这些鲜血尚飞在空中,并未落地,被他这一吹,竟是哗得一声,一片鲜血,变成了一大瓢水似的,漫漫扬扬,直接笼罩了大半区域。 (本章完) 第477章 孟家仪帐 “嗤啦!” 所落处,竟是发出了热油滚落的声音,仿佛这不是血,而是地狱里的油锅。 而常人碰着,也确实与碰着了油锅里的热油无异,马爷刚刚那一下,才撞得脑袋晕淘淘的,满满是血。 如今又被这一片片热油泼到了身上,更是烫的身体起了一片片的水泡,甚至连身子都是一个趔趄,打了一个身心愉悦的响鼻,激动得浑身毛发都颤栗了起来。 “负灵妖法!” 胡麻迎着这诡异的鲜血,也难辨究竟,却是直迎了上去,神魂激荡,全身化死“就算真是热油又能怎样?烧开了的热油,守岁人也敢喝到肚子里面去,又怕你这点子东西?” “哗啦……” 这一刀却是更结实,直直的剁在了他的身体上,也明显感觉自己砍中了,但身前却又腾腾的冒起了黑烟。 定睛看去,便看到这一刀居然被某个臃肿怪异的大肚子恶鬼挡住了,那孟家公子本也是个俊俏年青的模样,在这一刻,却是变得大腹便便,肚子几乎要比身子大。 这一刀正是砍到了他的肚子上,劲力激荡,直接将他的肚子,给剖了开来。 可是没有鲜血涌出,这肚子里面,反而一下子伸出了无数只乱七八糟的手,便要拉扯着胡麻,将他向这肚子里面拽去,迷乱间甚至还能看到无数张脸,挤在他的肚子里面发笑。 “无头鬼,大肚鬼?” 胡麻也在这一霎,才忽地意识到,这是使出负灵门道的真本事来着。 这孟家二公子初时倒还想亮出真本事与自己斗一斗,但这一吃了亏,便必须要用孟家的本事来兜底…… 与自己之前一吃亏就要靠镇岁书的本事兜底一样…… 但关键是,这孟家人的本事,也实在太过邪乎,砍头不死,剖腹不死,难不成他们通阴孟家的子弟,都是杀不死的? 不信这话,没有杀不死的人。 手里的刀结结实实的一横,然后向了那刀柄上的黑色骨头吹了一口气。 滚滚煞气忽地散发了出去,直将这个大肚子都被剖开的孟家二公子冲得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下一刻,胡麻猛得一步从马背上抢落,结结实实一脚,踏落地面,借势再向前冲。 一招从二爷那里学来的开山,借了这柄凶刀使了出来。 这一刀劈出,山也要裂开,人也要裂开,就算你真是鬼,也要落个魂飞魄散。 “你敢……” 这位孟家少爷,原本认出了胡麻便是那斩了草头八衰神之人的一霎,便已怒不可遏,想要杀了胡麻来泄愤。 却不料,对方一露了身份,反而是自己接连被打,连续靠了养在身上的恶鬼才能活命,如今更是眼见得刀势袭来,甚至有了性命之威。 那一身胆气,竟是直接丧了,连一开始,仗着一身武艺与胡麻拼杀的意志都没了,只是想着先赶紧远离了他手上这把刀的是。 “公子……” 而同样也在这时,他那贴身大丫鬟,更是心里一惊,速速的拈起三柱香来,这三柱香本是没有烧着的,但她在手里一翻,却立时冒出了三颗火星,飘起了烟雾来。 刚刚她在旁边掠阵,自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早已准备好了,如今三柱香烧了起来,便立时见得阴风啸啸,不知藏了多少冤魂,直向胡麻冲来。 “通阴孟家子弟,瞧着也不过如此……” 胡麻迎着阴风,只是刀身一侧,刀上煞气,便瞬间将这些扑到了身前的冤魂化于无形,森然厉喝声中,头顶之上,神魂凝聚,已是现出了法相,其中一只手里,赫然握着令牌。 “呯!” 也同样在这时,林子里面,一具沉重的铁棺材飞了出来,轰隆落地,旋即棺盖飞起,一具直挺挺的身影,平着双臂,从棺材里面站了出来,身边伴随着滚滚冤魂。 竟是向前一冲,便已拦下了被那贴身丫鬟请来的冤魂阴风,犹如一堵黑色的墙也似。 与此同时,胸腔之中,气流激涌,宛若发出了一声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吼哮,身后追随来的阴兵,顿时滚滚荡荡,向前直冲了去。 “嗤啦……” 那丫鬟请来的冤魂,也非寻常之物,但被阴将军身后的鬼影一冲,竟是直接溃散,化作了狂乱的阴风,四下里乱刮,就连手里持着三柱香的丫鬟,也是一声未哼,便已跌飞了出去。 同一时间,伴随着滚滚阴兵涌向前来,这孟家公子设起来的香案,立在旁边的旗幡,也尽皆倾倒,香案甚至已经整个破碎,看起来竟如摧枯拉巧一般。 “你……” 而见着阴将军的一刻,这位孟家公子更是确定了什么,惊怒大喝“受了我那一拜的……” “不错,也是我!” 而胡麻在唤出了阴将军的一刻,也是森然厉喝,仗着手里的刀势,狠狠的向前逼了出来“甚至,我还要留下你的命!” 既是已经使出了后手,如果便也顾不上其他,杀气凛凛,已是真做好了准备要用这孟家的人来祭刀了。 就是他,早先盗了将军令,又曾受我一拜,驯服了阴将军…… 也是他,手持凶刀,斩了草头八衰神…… 可关键的是,那刀上煞气如此之重,怎么瞧着,倒与之前死在了明州的五煞恶鬼有些相似,这样的厉害人物,怎么可能忽然从地下钻了出来,难不成,难不成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从孟家公子脑海里浮现了出来“……难不成,他是跟了明州那位办事的人?” 倒不是不敢往大了想,实在不觉得会如此巧合,更重要的是,胡麻自现身到现在,也使了一身守岁人的本事,却没有露出过走鬼人的手段。 但无论如何,心里的着急却是真的,胆气立时彻底丧了。 再看向了那滔天凶气的刀,与执刀的人,已是口中发出了一连串不明意义的叫喊,这就等于是求救了,孟家子弟,也是一身傲骨,没法直接喊出救命来,但这叫喊的意义却已在此。 “哗啦……” 可同样也在胡麻真个看清了这孟家子弟的本事,有了将他一刀杀掉的信心时,却冷不丁的,身边阴风大起,耳中忽听得一声厉喝“谁敢冒犯孟家贵人?” 随着这一声喝,就连胡麻,也颇觉得有些意外,身边也不知生出了多少酥麻麻的危机感。 猛得回刀护身,然后脚下急撤,意识到了所在之处危险,却是不光自己撤,顺势将身边的马爷都抗了起来,两足发力,抗着马爷硕大的身躯,直接窜出了三四丈,这才回头看来。 这一看不得了。 就在刚刚站立之处,赫然已黑雾滚滚,也不知出现了多少黑糊糊的身影,有的手里撑着大黑伞,有的拿着扇,有的背着搬马凳,有的手里拿着鼓锣乐器,还有手里举着旗幡的,各般不同。 其中站在了最前面的,却是一个头戴高帽,身材瘦削的男子,阴森的眼睛,直勾勾的向了胡麻的方向看来。 旁边,那刚刚被阴兵冲击,身上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的大丫鬟,已是面露喜色,嘶声大叫“大长随,正是此人对公子不敬,速速斩来!” 这一看,胡麻也颇觉意外。 自己终是小瞧了孟家公子的派头,身为孟家嫡系外出,又是领了差事的,身边可不仅仅只是带了一个丫鬟,几个奴仆。 实际上,他这一趟出来,仅是身边,就跟了一位大长随,两位大丫鬟,八个小厮儿,八个侍女,其中又分阴阳,一半是活的,一半死的,一直跟在身边伺候。 早先自己斩了草头八衰神时,杀了四个奴仆,四个丫鬟,却恰是活的那一半。 另外那些死的,则是在阴府待命,主在抬轿跑腿,撑伞敲锣,至于那位大长随,则是执掌仪帐的礼官,不领具体差事,只保孟家公子的命,确保孟家子弟在外面的风仪与名声。 “哗啦……” 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诡异气息,胡麻心里已是猛得一惊,拉开了距离,将一脸迷茫看着自己的马爷放在了一处,手里则是紧紧的握住了这一柄凶刀。 而那阴将军,却是不管不顾,早已带着身边的阴兵,仍是向了那孟家的少爷冲去。 但迎着阴森可怖的阴将军,这群阴人居然只是站在了手里,并没有上前交手,可阴将军却出现了诡异的模样。 他双臂平举,不停的想要向前跳过去,但是每跳一下,便又退了回来,似乎那些人站在了那里,便出现了无形的台阶,跳不上去一般,模样诡异里面,似乎又带了一点点的滑稽。 “好凶狂的人……” 而那位大长随,也是森然看了一眼阴将军,又看了一眼胡麻手里的刀,最后才看向了胡麻的脸上,只见瞧不清楚他的五官,便也没有强行去看,反而低低叹了一声 “想来你这等乡野妖人,也根本不明白你如今在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你手里的刀再凶,也不可能不被孟家的气数压住。” “伱领来的阴兵再多,也不可能跳得过孟家的门槛。” “请公子上轿,送他离开……” 而他在说话之间,也已抖抖大袖,缓缓向前走来,低声道“冒犯了孟家的人,便由我来分说!” (本章完) 第478章 破甲着身(三更) “是啊,这才是孟家人……” 随着这一个个阴森的鬼影出现,感受到了他们身上传来的无形压力,就连胡麻,也不由得的咬了咬牙。 自己其实应该明白的,想要杀死孟家人,本来就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对他们来说,家大业大,命数极重,福泽又厚,想杀了他们,永远都不只是杀死一个人这么简单。 便如阴将军这等宝物,已是可以冲翻了香案,毁了孟家人招来的冤鬼,但偏偏迎上了这群执掌仪帐的长随,便没了作用,因为阴将军,可以纵横沙场,但孟家门槛太高,它跳不过去。 “你……” 那孟家公子听见,已是勃然大怒“让我逃走?” 他心里明白,在这差事办坏了的情况下,再被一个乡野妖人,逼得狼狈逃走,实在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什么下场。 最关键的是,这大长随回去之后,倒是可以如实禀告,之所以要走,便是因为那妖人手里握着阴将军,哪怕是孟家人,躲着这等凶物,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孟家公子不行啊…… ……毕竟家里若是问了起来,这阴将军什么来历,他可交不了差,难不成说是自己截了役鬼,送他炼成的? 而胡麻,却是气得微微咬牙,想杀一个孟家人,居然这么困难?本身就已经有了不少的本事,带了草头八衰神在身上,居然还会有这样一支奴仆,特意的守在了旁边护着? 可也在他们心思焦急之间,随着这大长随下令,便已见得,那些跟在了旁边,古古怪怪的鬼影子,便已是纷纷簇拥了一顶轿子过来,还七手八脚的推着那位孟公子,急着让他坐到轿子上去。 “给我留下……” 但在这一刻,胡麻却也已经再次持刀赶了上来,一身凶风滚滚荡荡,对这孟家人,不起杀心也就好了,但如今既是起了杀心,又怎么能让你逃掉? “无论你是谁,孟家威仪,不是你能冒犯的!” 但迎着冲了上来的胡麻,那位大长随也眉目森冷,他并不了解胡麻的底细,当然也不怕。 但他身份所限,本就不太关心其他的,跟着出来,也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将孟家的少爷活着带回府中,因此,根本不想冒一点险。 如今见得胡麻手持凶刀,满面杀气,却也不急不徐,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身后却是忽然有一道被那群鬼影持在了手里的旗幡,骤然之间,无风自动,哗啦啦的扬了起来。 乍一看去,这旗幡并无什么异处,甚至都不算是一件法宝,看起来仿佛就只是孟家子弟出行之时,走在前面用来开路的幡子,也象征着其身份与来历。 但如今忽展开,露出了这旗上的“孟”字,空气里,便忽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沉重万分,压在了人脑袋上,逼得人似乎要从阳间坠入到阴府里面去。 迷蒙之中,胡麻倒是感觉,这旗子一出现,那上面的“孟”字,便占据了大半个视野,身体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沉重,仿佛连脚步都抬不动了。 不仅是他,连他身边的马爷,也同样如此。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胡麻也异常吃力,定睛看去,只觉得这旗子越来越大,上面的孟字,都仿佛要映入自己的脑袋里,甚至让人出现了霎那间的恍惚。 仿佛看到了某种高大无比,端坐在某个身边满是香火的庙堂中的身影一样,其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仅是让人瞧了这一眼,身上便有了无尽的重量,膝盖沉重,尤似要自动跪下去一样。 不仅如此,就连那边的阴将军,也仿佛受到了影响,动作一下子慢了起来,如同陷入了黏稠的液体之中,那张空洞的脸上,居然隐约有一种迷茫的神色出现。 “快快动手,我要看着这厮被剁了脑袋!” 而在这一刻,那孟家少爷同时愤怒不已,厉声大叫着。 “少爷快走,大长随这是借了孟家的名来压他,动静太大,还不知会惊动什么!” 倒是旁边的大丫鬟,急声劝着,催促着身边的轿子赶紧起身,她似乎也是明白事理的,若是大长随没有亮出这代表了身份的旗幡,还能与众一起出手,对付那恶贼。 但是腰牌一出,孟家子弟,便只能离开,因为动静太大了,世家子弟,若靠自身本事做事,便还好说,借了名来压人,那就是最后一手了。 “想走?” 而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咬紧了牙关,生出了强烈的不甘。 孟家少爷有些本事,但也不高,正是刚摸清了他的底子,要痛下杀手,如何能这般轻易的再让他逃了? 可这腰牌,却仿佛真有无法形容的力量,压在了头顶,硬是让人动弹不得。 他修炼的是大威天公将军印,本身是不受这种压制的,早先面对草头八衰神时,也感受到了它们目光沉重,但只是法相凝聚,便自逍遥,颇有呼神叱鬼之威。 但如今迎着这旗幡,怎么倒是变了? 通阴孟家的阴司仪帐,竟真是有这等神威,不仅阴将军跳不过孟家的门槛,就连自己,也会被它压住? 而在这无形的威严压落之时,那位站在了旗幡之前的孟家大长随,也只是默默的看着胡麻,低低的叹“我身为礼官,陪伴孟家人行阴走阳,也不知见过多少狂妄之人……” “只可惜,孟家的威严,能压得住天下妖鬼,压得住王候将相,又何况是你呢……” “……” “……” 随着那位大长随镇住了胡麻,孟家公子,也被推到了轿子上,似乎那无形间的差距,总是让人无可奈何,总是会有人不甘,不服气,却也只能跪了下来。 可也就在这时,石马镇子里面,总坛大宅,那株遮天一般的老榆树,却有一阵风吹来,枝条籁籁作响,仿佛一声低低的叹惜。 “因果际会,便与小少爷当初说的,一般无二呀……” 叹惜之间,浑身树枝,忽然轻轻的颤动,树梢上系着的东西,开始纷纷的坠落。 其中,有甲,有靴,有官印。 胡麻如今正咬紧了牙关,他为了对抗那无形的压力,也在拼了命的凝炼法相,试图站直了身子。 只是,他凝炼出来的法相身上,本来是光溜溜的。 神魂凝炼,使得他乍一看去,身形高大了很多,而且有种青面獠牙,狰狞之意,但这其实并非实体,更类似于一种神魂壮大,映照出来的虚影。 他是布鞋青衫,这法相便也是布鞋青衫,虽然模样威风狰狞,但手里空着,身上也空着,只有在全力摧动之时,才会将将军令持在手里。 这便代表着,他还没有修炼过相应的神通或是绝活,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来傍身。 而如今,也就在胡麻感觉到了那一块腰牌带来的沉重压力,微微咬牙之际,此时的石马镇子上,总坛大宅里面,那一株老榆树上面的枝条,却是忽然抖动了起来。 系在了最上面枝条的一件破旧盔甲,忽然应声而落,轻飘飘的,在落在地上的一霎,便已消失了踪影。 这动静轻巧无声,就连妙善仙姑与白扇子,都没有注意到,只有那位大师兄注意到了,他轻轻的一叹,向坠落了那件盔甲的枝条看了一眼。 神色间,似乎也有些感慨。 而在镇子外面,胡麻忽然之间,就站了起来。 他法相本是光溜溜的,只映照着如今他的模样,穿着一件破烂的道袍,但如今,这道袍之上,却忽然开始有乌光显化,蔓延,勾连,渐渐的,竟是形成了一件盔甲的模样。 在没有这件盔甲出现时,胡麻法象再凝实,霸道,也只是一介布衣,号天公将军,却有些名不符实。 但盔甲上了身,看起来便立时有些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之意了。 刚刚那压落在了头顶上的神秘意志,居然也在这时,仿佛被人撑开,胡麻站了起来,不仅如此,连他身边的马爷,都感受不到了那股子压力。 反而随着他起身,那位一身黑袍,穿着官服式样的大长随,居然撑不住,噔噔退了开去。 一双阴冷的眼睛里,已经现出了强烈的惊疑,几乎有些无法理解这个变化。 穿了盔甲,便象征着身份,已经不会被这意志压住。 “你们孟家确实好厉害啊,已经可怕到了可以只用一个身份,便将这天下的人都给压住了么?” 胡麻这一时,都顾不上这盔甲哪里来的,只是心里满满怒火,他修成大威天公将军印时间短,还没有研究透彻。 但也隐约明白,这印法不仅仅是需要“官身”才能修炼,而且这印法的威力、表现,似乎也与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息息相关,是一整个复杂更密切的事情。 胡家后人身份,不食牛,将军令……这些似乎都会生出相应的作用。 不过,如今却还暂时顾不上深究,只是低低的说着,双眼森森,向了前方看去“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很有必要让你们家死个人啊……” 低喝声中,忽地挺起了刀来,一霎那间,便仿佛这刀都感受到了胡麻的心境,震鸣声声,凶恶至极。 好歹咱也是一出炉便用了八位案神祭刀的主儿,什么东西敢压自己? 滚滚煞气自生,犹如卷起了一阵狂风,呼呼荡荡,斩至了那身材高大的长随身前。 (本章完) “是啊,这才是孟家人……” 随着这一个个阴森的鬼影出现,感受到了他们身上传来的无形压力,就连胡麻,也不由得的咬了咬牙。 自己其实应该明白的,想要杀死孟家人,本来就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对他们来说,家大业大,命数极重,福泽又厚,想杀了他们,永远都不只是杀死一个人这么简单。 便如阴将军这等宝物,已是可以冲翻了香案,毁了孟家人招来的冤鬼,但偏偏迎上了这群执掌仪帐的长随,便没了作用,因为阴将军,可以纵横沙场,但孟家门槛太高,它跳不过去。 “你……” 那孟家公子听见,已是勃然大怒“让我逃走?” 他心里明白,在这差事办坏了的情况下,再被一个乡野妖人,逼得狼狈逃走,实在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什么下场。 最关键的是,这大长随回去之后,倒是可以如实禀告,之所以要走,便是因为那妖人手里握着阴将军,哪怕是孟家人,躲着这等凶物,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孟家公子不行啊…… ……毕竟家里若是问了起来,这阴将军什么来历,他可交不了差,难不成说是自己截了役鬼,送他炼成的? 而胡麻,却是气得微微咬牙,想杀一个孟家人,居然这么困难?本身就已经有了不少的本事,带了草头八衰神在身上,居然还会有这样一支奴仆,特意的守在了旁边护着? 可也在他们心思焦急之间,随着这大长随下令,便已见得,那些跟在了旁边,古古怪怪的鬼影子,便已是纷纷簇拥了一顶轿子过来,还七手八脚的推着那位孟公子,急着让他坐到轿子上去。 “给我留下……” 但在这一刻,胡麻却也已经再次持刀赶了上来,一身凶风滚滚荡荡,对这孟家人,不起杀心也就好了,但如今既是起了杀心,又怎么能让你逃掉? “无论你是谁,孟家威仪,不是你能冒犯的!” 但迎着冲了上来的胡麻,那位大长随也眉目森冷,他并不了解胡麻的底细,当然也不怕。 但他身份所限,本就不太关心其他的,跟着出来,也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将孟家的少爷活着带回府中,因此,根本不想冒一点险。 如今见得胡麻手持凶刀,满面杀气,却也不急不徐,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身后却是忽然有一道被那群鬼影持在了手里的旗幡,骤然之间,无风自动,哗啦啦的扬了起来。 乍一看去,这旗幡并无什么异处,甚至都不算是一件法宝,看起来仿佛就只是孟家子弟出行之时,走在前面用来开路的幡子,也象征着其身份与来历。 但如今忽展开,露出了这旗上的“孟”字,空气里,便忽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沉重万分,压在了人脑袋上,逼得人似乎要从阳间坠入到阴府里面去。 迷蒙之中,胡麻倒是感觉,这旗子一出现,那上面的“孟”字,便占据了大半个视野,身体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沉重,仿佛连脚步都抬不动了。 不仅是他,连他身边的马爷,也同样如此。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胡麻也异常吃力,定睛看去,只觉得这旗子越来越大,上面的孟字,都仿佛要映入自己的脑袋里,甚至让人出现了霎那间的恍惚。 仿佛看到了某种高大无比,端坐在某个身边满是香火的庙堂中的身影一样,其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仅是让人瞧了这一眼,身上便有了无尽的重量,膝盖沉重,尤似要自动跪下去一样。 不仅如此,就连那边的阴将军,也仿佛受到了影响,动作一下子慢了起来,如同陷入了黏稠的液体之中,那张空洞的脸上,居然隐约有一种迷茫的神色出现。 “快快动手,我要看着这厮被剁了脑袋!” 而在这一刻,那孟家少爷同时愤怒不已,厉声大叫着。 “少爷快走,大长随这是借了孟家的名来压他,动静太大,还不知会惊动什么!” 倒是旁边的大丫鬟,急声劝着,催促着身边的轿子赶紧起身,她似乎也是明白事理的,若是大长随没有亮出这代表了身份的旗幡,还能与众一起出手,对付那恶贼。 但是腰牌一出,孟家子弟,便只能离开,因为动静太大了,世家子弟,若靠自身本事做事,便还好说,借了名来压人,那就是最后一手了。 “想走?” 而同样也在这时,胡麻咬紧了牙关,生出了强烈的不甘。 孟家少爷有些本事,但也不高,正是刚摸清了他的底子,要痛下杀手,如何能这般轻易的再让他逃了? 可这腰牌,却仿佛真有无法形容的力量,压在了头顶,硬是让人动弹不得。 他修炼的是大威天公将军印,本身是不受这种压制的,早先面对草头八衰神时,也感受到了它们目光沉重,但只是法相凝聚,便自逍遥,颇有呼神叱鬼之威。 但如今迎着这旗幡,怎么倒是变了? 通阴孟家的阴司仪帐,竟真是有这等神威,不仅阴将军跳不过孟家的门槛,就连自己,也会被它压住? 而在这无形的威严压落之时,那位站在了旗幡之前的孟家大长随,也只是默默的看着胡麻,低低的叹“我身为礼官,陪伴孟家人行阴走阳,也不知见过多少狂妄之人……” “只可惜,孟家的威严,能压得住天下妖鬼,压得住王候将相,又何况是你呢……” “……” “……” 随着那位大长随镇住了胡麻,孟家公子,也被推到了轿子上,似乎那无形间的差距,总是让人无可奈何,总是会有人不甘,不服气,却也只能跪了下来。 可也就在这时,石马镇子里面,总坛大宅,那株遮天一般的老榆树,却有一阵风吹来,枝条籁籁作响,仿佛一声低低的叹惜。 “因果际会,便与小少爷当初说的,一般无二呀……” 叹惜之间,浑身树枝,忽然轻轻的颤动,树梢上系着的东西,开始纷纷的坠落。 其中,有甲,有靴,有官印。 胡麻如今正咬紧了牙关,他为了对抗那无形的压力,也在拼了命的凝炼法相,试图站直了身子。 只是,他凝炼出来的法相身上,本来是光溜溜的。 神魂凝炼,使得他乍一看去,身形高大了很多,而且有种青面獠牙,狰狞之意,但这其实并非实体,更类似于一种神魂壮大,映照出来的虚影。 他是布鞋青衫,这法相便也是布鞋青衫,虽然模样威风狰狞,但手里空着,身上也空着,只有在全力摧动之时,才会将将军令持在手里。 这便代表着,他还没有修炼过相应的神通或是绝活,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来傍身。 而如今,也就在胡麻感觉到了那一块腰牌带来的沉重压力,微微咬牙之际,此时的石马镇子上,总坛大宅里面,那一株老榆树上面的枝条,却是忽然抖动了起来。 系在了最上面枝条的一件破旧盔甲,忽然应声而落,轻飘飘的,在落在地上的一霎,便已消失了踪影。 这动静轻巧无声,就连妙善仙姑与白扇子,都没有注意到,只有那位大师兄注意到了,他轻轻的一叹,向坠落了那件盔甲的枝条看了一眼。 神色间,似乎也有些感慨。 而在镇子外面,胡麻忽然之间,就站了起来。 他法相本是光溜溜的,只映照着如今他的模样,穿着一件破烂的道袍,但如今,这道袍之上,却忽然开始有乌光显化,蔓延,勾连,渐渐的,竟是形成了一件盔甲的模样。 在没有这件盔甲出现时,胡麻法象再凝实,霸道,也只是一介布衣,号天公将军,却有些名不符实。 但盔甲上了身,看起来便立时有些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之意了。 刚刚那压落在了头顶上的神秘意志,居然也在这时,仿佛被人撑开,胡麻站了起来,不仅如此,连他身边的马爷,都感受不到了那股子压力。 反而随着他起身,那位一身黑袍,穿着官服式样的大长随,居然撑不住,噔噔退了开去。 一双阴冷的眼睛里,已经现出了强烈的惊疑,几乎有些无法理解这个变化。 穿了盔甲,便象征着身份,已经不会被这意志压住。 “你们孟家确实好厉害啊,已经可怕到了可以只用一个身份,便将这天下的人都给压住了么?” 胡麻这一时,都顾不上这盔甲哪里来的,只是心里满满怒火,他修成大威天公将军印时间短,还没有研究透彻。 但也隐约明白,这印法不仅仅是需要“官身”才能修炼,而且这印法的威力、表现,似乎也与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份息息相关,是一整个复杂更密切的事情。 胡家后人身份,不食牛,将军令……这些似乎都会生出相应的作用。 不过,如今却还暂时顾不上深究,只是低低的说着,双眼森森,向了前方看去“但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很有必要让你们家死个人啊……” 低喝声中,忽地挺起了刀来,一霎那间,便仿佛这刀都感受到了胡麻的心境,震鸣声声,凶恶至极。 好歹咱也是一出炉便用了八位案神祭刀的主儿,什么东西敢压自己? 滚滚煞气自生,犹如卷起了一阵狂风,呼呼荡荡,斩至了那身材高大的长随身前。 (本章完) 第479章 金光蛊 “怎会如此?” 那位大长随现身之后,便一直神色淡漠而矜持,身为随行礼官,自不能大呼小叫,有失风仪。 可在这一刻,他看着胡麻身上的法相,竟是凝出了一具破烂甲胄,心里已是吃惊,甲胄为军中之物,若无官身,断不能藏,况且,这还是凝在了法相之上,便如同骨子里的嚣张拔扈。 而等到胡麻借了这破甲余威,奋然起身,非但不受孟家声名威严的压制,甚至还拔刀杀了过来,便已是有些绷不住了。 通阴孟家,行阴走阳,仪帐不仅仅只是昭显身份,更是代表了孟家的名,此物并不真实,但在门道里面,却是实实在在的份量,尤其是可借由孟家的法显化出来。 十姓皆有仪帐,这仪帐可不是打着玩,吓唬路边的小鬼的,而是有着切切实实的份量,所以仪帐一出,那些无知无识的孤魂野鬼,也会吓得在路边磕头,而不敢半点冒犯。 照常来说,非得是上了桥的,或是有什么明面上的身份之人才能顶得住,这得是明面上的,得了认可的,私生子都不行,得被认回去了才可以。 但这乡野妖人,又哪里会有什么明面上的身份,怎么直接无视了这压力? 心惊之余,反应却还是极快,一声沉喝,便已迎将了上来。 笼在了一只大袖里面的手掌,顺势滑出了一柄黑黝黝的铁尺,瞧着便如府衙里面的捕头捉捕犯人时用的一般,向了这柄斩到了身前来的凶刀迎来。 喀喇…… 那铁尺也似乎是个老物件,门道里的宝贝,但却与这时候正煞气满满的凶刀斩上,居然立时便出现了无数裂纹,暴碎了开来。 锋利的碎片被劲风裹挟,刀子一般向了这位大长随的脸上激射而去。 “哗啦……” 这位大长随脸色微变,黑色袖子一拂,便将铁尺激射而来的碎片,尽皆卷到了一边,另外一只大袖,则是劲气鼓动,呼的一声,灌满了风,倒如一根铁鞭,扫到了胡麻的脸上。 “连个奴才都有这等本事?” 胡麻欺身直近,正是满心凶狂,却也只觉一片黑压压的云彩,直接盖到了自己的身前。 这位大长随的一身本事,竟是远比那孟家的子弟厉害,虽然还瞧不出什么门道,但他这一身本事,起码也是在入府这个层次,顶了尖的。 不过上桥倒不至于,上了桥的,也不会来给人做下人。 便是被十姓收了,那起码也是家将级别。 “此人受我一拜,压我命数,又不敬我孟家威仪,太多古怪,速速给我拿下!” 而另外一边,那位孟家少爷一看胡麻居然没有被镇住,站了起来,还与大长随交上了手,心里也是又惊又怒,反而不急着跑了,厉声向了身边的丫鬟大喝。 那丫鬟已经要扶着轿子走了,却也被这变化惊住,忙用力点头。 阴府大丫鬟守在轿子旁边,她则与那些围在了轿子旁边的黑影,同时冲了上来相助。 “呼喇……” 一只只鬼影卷起阵阵狂风,呼啸着冲到了胡麻的脸上,虽然慑于刀上的煞气,尚不敢特别的近身,但是阴森之气,也吹得人通体凉透。 真要论起来,这些看起来奴仆一样的小鬼,居然每一个,都有着不输于青衣恶鬼的层次,这他娘的,简直没有天理。 若是将它们放了出来,怕是每一只,都有为祸一方的本事。 而在这一刻,胡麻等于是被七八只青衣恶鬼,再加上一位顶尖的入府高人围住,那两位同样也身怀异术的丫鬟,更是眼见不妙,纷纷烧起了香来,试图伺机出手。 此时的凶险,竟是前所未有的大,此前的() 胡麻,怕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一下子对付这么多的人,但这会子,他破甲上身,竟也生出了凶狂之意,手里的凶刀使开,狠狠与他们斗在了一起。 最关键的是,连斗数合,竟是不落下风一般。 “这妖人,这妖人……” 而在旁边,那轿子上面的孟家二公子见了胡麻这一身凶状,都已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原来他刚刚一直都在藏着真本事,没使出来……” “该死,莫非他是想故意欺我,好趁我不注意,忽然结果了我的性命?” “幸亏大长随来的及时,也难怪他一来,便要让我走……” “……” 但如今既是走不了,便也瞪起了眼睛,看着这场恶斗,其实心里已经生出了是不是要上前帮忙的想法。 只是他碍于身份,堂堂孟家公子,却与下人联手,对付一位乡野妖人,听着实在不好听。 虽然心里略闪过了这想法,便也立时抛诸脑后,只是大喝着指点“体被这妖人的凶狂吓到,他其实只有三柱道行,夺了他的刀,破了他的法相,一股阴吹进体内,便已足够结果了他……” …… …… “家传的本事,十姓的名,贵人的身份,还有这忠心耿耿的家奴……” 胡麻仗起凶刀,与他们斗在一处之时,心里倒也仿佛有某种感慨在心间荡开“这才是十姓之人该有的威风?这才是我与十姓子弟真正的差距么?” 甚至真有那么一刻,以血食帮小掌柜的身份,感受到了与这世家贵人的差距。但同样也在那大长随率众向自己挟击而来时,身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惜 “让开!” 这个声音极轻极淡,胡麻听到的一刻,却是忽然心间一凛,霎那间便已收刀,后撤,身形拉出一串虚影,径直跳出了战团。 正是恶战之中,又哪里容许人这般容易,说退出退出? 那大长随与孟家的丫鬟,诸般小鬼,立刻便追了上来,滚滚阴风,便要将胡麻彻底淹没,他们也记住了那孟家公子的提醒,明白了胡麻的弱点,反而是这种厉鬼阴风,最容易治他。 但也就在这一霎,胡麻身后,忽地幽幽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稳稳站在阴风之中,却是巍然不动,似乎全不受影响。 反而是手里的那一盏灯,忽地灯火大作,犹如一颗太阳,刺眼的向前照了去。 金光照处,那些浑身裹了森森鬼气的小鬼,倒如冰雪遇着了沸水一般,嗷嗷乱叫,拼了命的向后退开。 就连那鼓动了大袖,向了胡麻袭来的大长随,袖子也一下子枯萎了起来,他顿时大惊,连退了数步,哗得一声,却是伸手将自己的袖子扯落了下来,失声喝问 “什么人?” “……” “……” “你怎么才来?” 胡麻在这灯火出现,逼退了众鬼的一刻,也是长长松了口气,但立时带了些不满,转身向那提了灯的人问道。 ……咱家小红棠,在那边山梁上打暗号打的胳膊都酸了。 “早就来了。” 迎着胡麻的询问,那提着灯的人影仍是淡淡的,不急不徐,缓缓解释“只是看到你招惹的人有些本事,临时调整了一下策略。” “我学的蛊,多是对付活人的,你遇着的对手却多是死人,我当然也得准备一点时间,才好对症下药……毕竟不是每个门道都像你一样,可以直接抄起刀子砍人的。” “?” 胡麻都无语了,怎么还带门道歧视的? 心里不服,道“那你准备的怎() 么样了?……还有,巫蛊门道,不是应该躲起来的么?” 猴儿酒的声音淡淡响起“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他们二人在这里简短的对话着,但那一边,被突如其来的灯火照退,那群恶鬼却也立时缓过劲来,顿时声势更加凶猛,直向着猴儿酒扑了过来。 恨不得连人带灯,直接撕碎,而面对着这势头,猴儿酒却只是慢慢说着,同时抬起手指,轻轻一弹。 下一刻,灯火骤然变得更加明亮,犹如金光,这些冲到了跟前来的厉鬼,立时被照得痛苦不堪,有了种直接被日头晒到的感觉,明显看到,它们的影子变得越来越薄,快要消融掉了一般。 而夹在了这些厉鬼之间,却是那位大长随,他嘿得一声,已是劈手向了猴儿酒身前抓来,但根本不等他抓到猴儿酒身上,却忽然觉得不对。 低头一看,竟是自己撕下了袖子的那一只手,都已整个腐烂,连骨头都要露了出来。 他一时惊怒,慌忙顾不得,脚尖从地上踢起了一块铁尺的碎片,然后手掌迎了上去,嗤的一声,便将自己的左手手掌削落,但削落手掌时,迸溅出来的鲜血,却又溅到了身上。 “嗤!” 这被鲜血迸溅之处,也忽地冒出了白烟,眼瞅着便被腐蚀出了几个洞,剧痛袭入脑海。 “卧槽……” 胡麻刚刚还在埋怨猴儿酒来得慢,而且动手之前,居然还需要准备,哪有我们守岁人这般利索,抽刀子就砍了。 也不是笑话你们巫蛊门道,仅仅是动手之前,需要准备这一项,你们就已经扣大分了呀,真到了危急之时,哪会有人给你们准备的时间呢…… ……但如今,亏得没说出来啊! 不仅是他,就连后面那位孟家公子,也顿时吓了一跳,失声道“巫蛊?” “莫不是此间山里的那支巫人?” “该死,他们也敢来凑这番热闹,难道不怕惹来灭族之祸?” “……” 不远处的胡麻都听到了这一声怒喝,心里叹了一声人家猴儿酒还真不怕…… ……毕竟自己都灭完了!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80章 走阴府 而暗自吐槽之间,那位孟家大长随以及那些抬轿的小鬼,也都已经分明狼狈不堪,小鬼被那金光照得,惨叫连连,身上的阴气,竟是一寸寸的崩解。 刚刚还有阴气裹地,森然之威,如今却是连靠近也不敢了。 而更为惊恐的,则是那位大长随,他是活人,所以遇着了猴儿酒,反而更惨,一开始撕掉袖子,反应已是极快,后面断掌,更是毫不犹豫,但如今,居然感觉身上痛痒,越来越多。 这才只是一个照面,便只觉身上到处火碳似的,不是这里烫,便是那里疼,而且越拍打越多,仿佛浑身都着起了无形的火。 到了这一刻,却是再顾不上胡麻,竟是不管不顾,一声低吼,裹身向前冲来,恶狠狠的一掌,荡起刁钻力量,直向了那提着灯的猴儿酒劈来,却是不管自己,先杀巫人。 胡麻见状,已是咬牙提刀,准备上前接下。 刚刚心里就吐槽,猴儿酒这家伙,分明便是巫蛊门道,不躲起来下毒,怎么倒跑出来? 殊不料,迎着这位大长随一掌拍来,猴儿酒连同手里的那盏灯,却是迎着对方的掌风,便一下子爆碎了开来。 但这盏灯爆碎之余,猴儿酒却没有消失,反而一个变成了四个,每一个手里都提着一盏灯,单手负于身后,冷幽幽的看着那位大长随。 而周围那些急急躁躁,想冲上前来,却又被灯火吓住的小鬼,顿时更痛苦起来,连同着那位准备上前来帮忙的贴身大丫鬟,一起远远的退开,不敢近前。 “妖人,给我出来!” 大长随愤怒不已,用力跺向地面,连接使了好几种绝活,只想逼出那使蛊的真身,好将对方杀死。 但神魂迷惑之间,却只见到,身边那一盏盏的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盏一盏,堆积到了一起,一个个的逼到了自己的身前来,而自己奋然出手,却是半个人影也抓不着。 “他是在做什么?” 胡麻都惊着了,在他眼中,猴儿酒始终只有一个,但那位大长随攻向这里,打向那里,又是自己撕下皮肉,又是自己断腕,竟是不向猴儿酒打来。 “找我。” 猴儿酒淡淡道“巫蛊门道向来不愿与人正面斗法,经常需要藏起来,但我懒得藏,所以也琢磨了一些法门。” “不想被人找到,也容易,让他瞎了不就行了?” “……” “卧槽……” 胡麻已是不知该如何形容了,只是深深呼了口气,便立时知道这大长随构不成威胁了。 他毕竟不是守岁门道,没那么皮糙肉厚,受到这等重创,已是必死无疑。 若是换了其他人来与蛊师斗法,其实拖得时间越长,蛊师越危险,因为有可能被人扛下了这蛊虫身上的邪术,也有可能被人找着破绽,找出方位,但猴儿酒却又与其他蛊师不同。 他的蛊,变化无穷,随时都可以调整,根本防不胜防。 放心将这里交给了猴儿酒,他也是抄起刀来,杀意鼓动,再一次向了那边的孟家二公子杀了过去。 “快,快送少爷离开……” 但另外一边的反应,却不比他慢,就在猴儿酒现身,那群小鬼被远远的驱开,大长随又疯了一般,自伤自残时,那一死一活两位大丫鬟,便已同时惊呼了一声。 二人对视了一眼,活的那个,向死的那个,叫了一声“姐姐”,然后便手持骨剑,直向了胡麻的方向杀了过来…… ……便是在这时,她也是特意绕过了猴儿酒手里的灯光照着的犯围的。 而那位死的丫鬟,则是幽幽的眼神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忙忙的唤了那些小鬼过来,簇拥() 着抬起了轿子,化作一阵阴风向前飘去。 “不好……” 胡麻咬紧牙关上前,手里的凶刀顺势一劈,便将这想上前来拖延自己的活丫鬟一刀劈成了两半,旋即迈开了大步,向着那顶轿子追了过去。 他是入府守岁,使出了鬼登阶功夫,速度也是极快,但鬼登阶功夫又哪里有真正的鬼跑得快,眼见得那轿子被阴风裹起,飘飘荡荡,倾刻之间,便已出去了几十丈远。 这是小鬼抬轿的本领。 胡麻已不是第一次见,当初送香丫头回安州,路上遇着的崔干娘,便会使此术。 但崔干娘用来抬轿的小鬼,却又远不如这孟家的鬼了。 如今斗了这么半晌,难道被他逃了? 他咬紧了牙关,跟在后面,却只看着对方越去越远,而身边,马爷虽然受了重伤,但这会子也正努力的撑起身子,生怕那代表着危险的孟家人,离自己远去了。 可它也只是精神可嘉,就算没有受伤,也只是凡马的速度,别说这会驼不动人,便是能驼,也赶不上的…… 然后,也就在胡麻都生出了满心焦急之时,石马镇子,总坛大宅,又有一阵清风吹过。 那株老榆树上,枝条再度轻轻的晃动,又有东西掉落,这次,却是那双靴子。 急切追赶的胡麻,都心里微生惊讶,只见得自己双足之上,隐约间套上了一双诡异的靴影,下一刻,竟有了一种脚底生风的感觉,分明便看到了身前,乃是一马平川的模样。 这山里崎岖,悬崖峭壁,但他蹬上了这双靴子,便如踏上了清风。 身形骤然加快,如闪电一般,向前直掠而去。 “什么?” 而在前方,阴丫鬟带着一众小鬼,扶了轿子,快速的向前飘去。 如今他们也都沉默着,甚至不敢看轿子上的孟家少爷。 身为十姓之一的孟家人,居然会被人杀得损兵折将,狼狈逃跑,已是奇耻大侮,事后都不知道要被人当成什么样的笑话看。 但殊料,忽然感觉到身后煞气逼近,这一回头,却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难道逃也逃不掉? “走阴府,借鬼路……” 这位阴丫鬟立时决断,一声低喝,率先在身前引路,本就模模糊糊的身子,却是向前一冲,竟是化作了一团鬼雾,幽幽荡荡,如同在阴阳之间,打开了一道门户。 那群小鬼更是不敢有半点迟疑,簇拥了轿子,向了那门户里一钻,消失不见。 “嗯?” 而身后赶了上来的胡麻,远远只见一团雾气,那前方小鬼簇拥着的轿子,却是往雾气里一钻,顿时不见了踪影,自己心里也是大吃一惊,猜到对方可能是用了什么奇异的法门。 孟家人有封了阴府,截下一钱教送信小鬼的本事,自然也就借阴路的本事,可自己不会啊…… “卧槽……” 但也在他的急切赶路之间,却没有留意到,也就在他刚刚追赶了这位孟家的二公子翻山越岭之时,对面山头上,也有一团阴森的雾气出现。 某个身上穿着黑色长袍,国字脸,身材瘦削的男子,手里撑着一杆子黑色小旗,从雾气里走了出来,正深深的呼着气,摆手驱散了烟雾,仿佛心有余悸。 “这他娘的,借阴府的路赶路,实在凶险,谁能想到,竟有人这么大的本事,阴府的路都能给封了?” “吓得我这半天都没敢出来……” “希望老白干兄弟说的事情确实要紧,不然对不起我冒这个险……” “……” 一边暗自絮叨着,他也忙看向了周围的环境,知道自己如今应该在石() 马镇子旁边,还未仔细的打量,倒是忽然听到了对面山上,阴风荡荡,分明有人在急急的赶路。 这一眼过去,看到了前面那个被小鬼抬着跑的轿子,也看到了在后面追赶着的胡麻。 如今的胡麻,身形兀自被火盆遮着,只能依稀分辨大体身形,离得近了,或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熟人才有可能分辨出来。 但这人却是凝神看去,微微一怔,心间惊讶“这小子怎么有这身本事?” 心里一下子错愕至极,但也留意到了被追赶着的孟家少爷,对方狼狈不堪,既无仪帐,小鬼也只有两三只,而且看着阴气颇淡,明显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心里倒是一下子放心下来。 眼见得对方打开了门户,借路阴府,他也顿时心里一惊,却是顾不上多问,便将手里的旗子挥了起来,而后急急念咒,忽地向前一指 “哈哈,阴阳有序,生死分界,活人恩怨,谁敢借路阴府?” “……” “嗤啦……” 却见孟家公子身影,刚刚冲进了迷雾之中,身形模糊,几不可察,胡麻正急,居然看到他们又出来了。 而且到了这一会子,却是明显比刚才更惊慌了,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孟家人封别人的阴路可以,但特么的,头一回碰着居然可以封孟家阴路的啊……” 倒是胡麻,惊喜之间,便已循声向了那边的山头上,手里举着小旗子的人影看去,又惊又喜,高声大叫“太好了,老兄是我,快快出手,莫被这孟家少爷跑了……” “……” “早看出来是你了……” 那山头上的身影,也哈哈大笑,挥舞着手里的令旗,滚滚阴雷向了那轿子上的人招呼“他跑不了,这区区小鬼两三只的孟家……” “……等等,你追的这人是谁?又是哪个孟家?” “……” “自然是通阴孟家!” 胡麻大步赶来,刀上凶气四溢,大步赶来,高声叫道“我今天定要让他命留此地!” “卧槽……” 刚刚还兴高采烈挥舞着令旗的二锅头,忽地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四百七十五章 断妖命 “孟家人” “你说这被你撵得跟狗一样是通阴孟家的那个孟家人” 寻常的话语实在无法形容二锅头这一刻的惊吓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飞了出来,,孟家人怎么会一点威仪也没有孟家人怎么会被老白... 撵得跟狗一样?? 二锅头话还没出口,,就被老白眼中的寒光吓了回去。身为二锅头师傅的孙子心眼少了点胆子倒是练出来了。 当然这种胆子仅仅局限在普通人之中如果真遇到什么狠角色他这个胆量就不够看了。老白的寒光就是令二锅头胆寒的狠角色 “你刚刚说什么” 老白再次开口语调冷冽宛若冰窖让二锅头浑身一个激灵。 没说什么啊孟家人不就是您说的那个跟狗一样被您...您撵得满院跑的嘛。” 二锅头战战兢兢回答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招致杀身之祸。 “哼” 老白冷哼一声显然对二锅头的回答不太满意。不过他也懒得继续追究转而问道“孟家人来做什么??”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路过那胡同的时候就看见孟家人鬼鬼祟祟地进了一间破屋子我好奇就偷偷跟了进去结果发现他们在布阵” 二锅头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来。 “布阵” 老白眉头一皱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就是布阵!!而且我亲眼看见他们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装着一个死婴!!” 二锅头说到这里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盒子里的死婴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恐怖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死婴” 老白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抹怒火。 第四百七十六章 请老祖宗 “嗤啦” 孟家二公子乘坐的那顶轿子被这远远掷了出来的凶刀倾刻之间洞穿连带着最后那两个,,一前一后抬了轿子的小鬼也被这刀上的煞气撕碎哇哇叫着消失在了空气里。 而这孟家二公子到了... 当下却是从轿子中踉跄着滚落在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堪吓得魂飞魄散。 “谁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对我孟家动手??”孟家二公子惊恐地爬起身来四处张望。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哪有什么人影。 孟家二公子越发慌张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嘴里还叫嚷着“快去快去请老祖宗!!” 此刻孟家老宅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孟家老祖宗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忽听得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孟家老祖宗缓缓睁开双眸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何事如此慌张”老祖宗沉声问道。 孟家二公子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老祖宗面前,,哭诉道“老祖宗二哥他他被杀了” 老祖宗闻言双目一瞪怒喝道“谁如此大胆竟敢杀我孟家子孙??” “不知四周根本没有其他人”孟家二公子惊恐地摇头。 老祖宗冷哼一声“不管是谁竟敢挑衅孟家定然要让他付出代价!!” 说着老祖宗站起身来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孟家老宅之中。 伴随着孟家二公子声嘶力竭的呼喊原本寂静的孟家老宅顿时骚动起来。 孟家老祖宗这位名震一方的强者也被惊动缓缓睁开双眸一股强大的威压弥散开来。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老祖宗冷声问道。 孟家二公子连忙爬起身来颤声道“老祖宗二哥他……被杀了” “什么”老祖宗瞳孔一缩一股滔天怒火瞬间在他眼中升腾而起。 “是谁”老祖宗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响彻整个孟家老宅。 “不知四周没有其他人”孟家二公子惶恐地摇头。 老祖宗冷哼一声“不管是谁敢杀我孟家子孙必定让他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老祖宗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直奔事发地点而去。 与此同时在孟家老宅外的一处隐蔽角落一名黑衣人正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暗影中。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喃喃自语道“孟家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寄居天命 “孟家人最大的本事便是磕头啊……” 看着那孟家二公子一个头磕了下去借兵贴燃烧了起来,,胡麻也感觉到了那种无法形容的压力。 左边大山裂开,,伴随着天崩地裂的声响一排一排脸上贴着黄色符纸的... ……士兵迈着沉重的步伐涌了出来。 右边,,大海升腾巨浪滔天无数身披银甲手持方天画戟的海兵从浪潮中冲出杀气腾腾。 胡麻目瞪口呆这哪是几个凡俗分明就是真神显灵啊 “寄居天命借力伐赵!!”孟家二公子缓缓念出八个字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胡麻后退一步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面对这种堪比神迹的力量他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孟家人皆是如此以自己的性命为祭换取天神降临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胡麻转身就跑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暂时避其锋芒。 然而孟家人早已算准了他的逃跑路线无数的士兵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胡麻小贼你逃不掉的!!”孟家二公子冷笑道。 胡麻绝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惊雷一道金光直射而下将孟家二公子笼罩其中。 孟家二公子惨叫一声身体在金光中化为灰烬。 胡麻和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仙人负手而立正是掌管天雷的玉虚子。 “何方妖孽敢借天命行不义之事??”玉虚子厉声喝道。 其余孟家人见此皆是心惊胆战连忙跪地求饶。 玉虚子拂尘一挥孟家人尽皆被天雷击杀灰飞烟灭。 胡麻劫后余生连忙向玉虚子行礼道谢。 玉虚子淡淡地道“尔等凡人既得天道眷顾当顺天而行。切不可妄动天命否则必遭天谴。” 胡麻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暗暗庆幸幸好有仙人出手相助否则他必死无疑。 第四百七十八章 猴儿酒传信 孟家人供奉的这位老祖宗究竟是什么 自己非常的确定心里对它有着强烈的恨意但就算恨它自己又能做什么 这时的胡麻面前竟似出现了画面闪烁的诡异感觉一时看着这孟家公子仿佛已经变成... 第四百七十八章猴儿酒传信 基于标题和以下内容续续写 孟家人供奉的这位老祖宗究竟是什么 自己非常的确定,,心里对它有着强烈的恨意但就算恨它自己又能做什么 这时的胡麻面前竟似出现了画面闪烁的诡异感觉,,一时看着这孟家公子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头浑身漆黑的巨猿正凶狠地盯着他。 胡麻惊骇不已连忙后退一步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不要跑”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犹如暮鼓晨钟震耳欲聋“你已经逃不掉了!!” 孟家公子冷笑着伸出利爪向胡麻抓去。胡麻拼尽全力挣扎却无法动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胡麻手中飞出射向孟家公子的眉心。 金光飞快孟家公子来不及躲闪被金光击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轰然倒下。胡麻这才挣脱了束缚惊恐地看向金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白猿站在树梢上威风凛凛正是当初在山洞中遇到的那位前辈。白猿手中拿着一个葫芦正是那装有猴儿酒的葫芦。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胡麻连忙跪地磕头。 白猿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欠你一个人情今日便还给你了。” 胡麻疑惑不解问道“前辈欠我一个人情” 白猿点头道“不错。当初你救了我一命我答应你日后若有需要定会出手相助。” 胡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救下的那只小猿猴就是眼前的白猿。 “前辈您为何要助我??”胡麻问道。 白猿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与孟家有仇今日助你也是为了报仇。” “孟家”胡麻惊讶道“他们与您有什么仇怨” 白猿沉声道“五百年前孟家先祖屠杀了我的族群夺取了我们的圣地。我潜心修炼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胡麻心中震动没想到孟家竟然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他问道“前辈您准备如何报仇” 白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覆灭孟家!!”??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三大奇术 “看到我孟家人的手段了??” 胡麻的耳朵里正钻进了孟家二公子的愤恨的话语“你将我逼到了这个程度我自是已经必死但你们也一样要跟我下去服侍老祖宗……” “这就是冒犯孟家的代价,,这就是孟... 家二公子。”在他身旁孟家大公子也是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你们……”胡麻脸色大变惊恐万分。 “晚了”孟家二公子大吼一声整个身体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血雾朝着胡麻席卷而去。 胡麻大惊失色连忙运起全身真气抵挡但血雾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他根本无力抗衡眨眼间便被血雾淹没。 与此同时孟家大公子也施展出自己的奇术只见他手持一柄墨玉笛对着胡麻吹奏起来。 笛声悠扬婉转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胡麻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恍惚不知不觉间便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中胡麻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无数恶鬼朝着他扑来将他撕咬得体无完肤。 胡麻惨叫连连,,想要挣脱幻境却根本无能为力。 两个孟家公子施展的正是孟家的三大奇术血魔爆身、摄魂笛音。 这三大奇术都是孟家镇族之宝威力无穷就连凝婴境强者都难以抵挡。 胡麻只是一个金丹境修士面对三大奇术的合力攻击根本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血魔爆身让胡麻的身体化作飞灰摄魂笛音让胡麻的灵魂被拘禁永世不得超生。 孟家两兄弟出手狠辣直接将胡麻灭杀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就是冒犯孟家的下场!!”孟家大公子冷冷说道。 众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视孟家。 孟家兄弟收起各自的奇术目光扫视众人淡淡说道“我孟家不容挑衅今日之事希望各位引以为戒”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一个个如临大敌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孟家兄弟这才满意离去留下了一地狼藉。!!“看到我孟家人的手段了??” 胡麻的耳朵里正钻进了孟家二公子的愤恨的话语“你将我逼到了这个程度我自是已经必死但你们也一样要跟我下去服侍老祖宗……” “这就是冒犯孟家的代价,,这就是孟... 家二公子。”在他身旁孟家大公子也是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你们……”胡麻脸色大变惊恐万分。 “晚了”孟家二公子大吼一声整个身体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无数血雾朝着胡麻席卷而去。 胡麻大惊失色连忙运起全身真气抵挡但血雾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他根本无力抗衡眨眼间便被血雾淹没。 与此同时孟家大公子也施展出自己的奇术只见他手持一柄墨玉笛对着胡麻吹奏起来。 笛声悠扬婉转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胡麻只觉得自己的精神恍惚不知不觉间便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幻境中胡麻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无数恶鬼朝着他扑来将他撕咬得体无完肤。 胡麻惨叫连连,,想要挣脱幻境却根本无能为力。 两个孟家公子施展的正是孟家的三大奇术血魔爆身、摄魂笛音。 这三大奇术都是孟家镇族之宝威力无穷就连凝婴境强者都难以抵挡。 胡麻只是一个金丹境修士面对三大奇术的合力攻击根本没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血魔爆身让胡麻的身体化作飞灰摄魂笛音让胡麻的灵魂被拘禁永世不得超生。 孟家两兄弟出手狠辣直接将胡麻灭杀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就是冒犯孟家的下场!!”孟家大公子冷冷说道。 众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轻视孟家。 孟家兄弟收起各自的奇术目光扫视众人淡淡说道“我孟家不容挑衅今日之事希望各位引以为戒” 众人连忙点头称是一个个如临大敌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孟家兄弟这才满意离去留下了一地狼藉。!! 第四百八十章 镇岁四大咒 “通阴孟前,天下无术!” 随着远处三个方位,都骤然有奇术施展,诡异气息,也分明使得孟家二公子,心里下意识的生出了些许不妙情绪,但越到了此时,叫声反而越响,表情越狰狞。 只不过,他将自己这一身命性,完全献了出去,换来了老祖宗的法力,固然这法力滔天阴森,尤为可怖,但问题也很明显。 请来的法力太重了,他扛不动。 所以如今的他表现的有些呆滞,动作也非常的缓慢,时而自己清醒了过来,便急着要将胡麻杀死,又时而长久沉默,只是作为一具容器。 但当周围这三道奇术出现,隐隐约约,却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截断,却也使得他清醒时间略长,倒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身形直勾勾的迈出了步子,伸出了自己乌黑的手掌,正正抓向了胡麻。 毕竟还是他清醒的时候,见事更明白些,实在是被胡麻这一晚的追杀,搞得有些怕了,务必先拿下这妖人再讲。 只是一只手向前抓了过来,却荡起了无尽阴风,仿佛自己的神魂,都已瞬间被人攫住。 胡麻手里也握着刀,而且提了起来,对准了这孟家二公子,但是这刀上的滚滚煞气,居然倾刻之间,便被他身上涌动着的阴气所压制,连人带刀,都与对方不在一个层面上。 口中低声默念:“五镇归位,走鬼坛起!” 区区三柱道行,在此时的孟家二公子面前,脆弱的如火烛,仅是他身上带着的阴气吹了过来,便会忽然之间扑灭了似的。 而随着这座山头从原来的天地之中被切割了出来,他也就被困在了这里,他身体里的东西,自然也就被困在这里,老祖宗的目光,被切断了。 “……” “你已经被困在这里了……” “呼啦……” “……” “以巫鼓唤醒了这座山,以奇术混淆了方位,再遮住活人气息,扰乱外人对此间生灵的感应……” “……”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周围各种镇物,同时生出了感应,一处火盆里,火焰蒸腾,将万事万物,都烤得扭曲,有一处,森然皂衣身影,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这柄凶刀插进了地面之中,刀柄最上面的鬼头,兀自在摇摇晃晃。 孟家二公子所剩不多的理智,终于明白了状况,从门道层面来讲,如今这座山头,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之中了。 弃了刀,他手里便没有了武器,面对着孟家二公子,更是仿佛变成了纸糊的一样。 而胡麻则低低的呼了口气,脸上带了淡淡的冷漠,直盯着他,道:“还没有发现吗?” 而其中,最为惊人的,则赫然是在胡麻的身后,三道气机隐隐显化,便如三个惊天的巨柱,座落在了这法坛的周围。 正是外面猴儿酒、二锅头、白葡萄酒小姐三人施展的奇术,有的唤醒了这片大地的地气,有的强行改了这里的山川方向,也有的,将这里所有生灵的命数,都给遮挡住了。 但孟家二公子抓过来的手,眼看着便要堪堪抓到胡麻的脸上的时候,却在这一霎,被无形力量束缚,裹挟着的滚滚阴气,瞬间化作滔滔狂风,自胡麻的身侧两边滑过。 “嗤!” 但迎着这位仿佛成了某种诡异事物容器的孟家二公子,胡麻也没有挥刀出去,他只是奋力将刀举了起来,死死盯着对方,慢慢说着话,然后松手,刀落。 这凶煞暴戾的滔天阴气,竟似在躲着他走。 在刀落地的那一霎,便已瞬间起坛。 就连胡麻,感受着那三位出手之后的手笔,也不由得感慨着:“真不愧是转生者里的前辈啊,平时虽然苟了一些,但本事没一個差的……” 想杀死孟家人,并不简单,但想杀负灵人,还是有法子的。 首先一点,便是断其来路,也就是让这玩意儿的本体,看不见这负灵人,当然对孟家老祖宗来说,这极难,满天下,只要活人所在,祭他,拜他,他都看得见。 于是,那三个家伙,直接将这方天地给切割了出去? 有魄力! 而这举动,固然对胡麻极为有利,却也让这孟家公子神情有些疯狂,愤怒至极,身形甫动,向了胡麻冲了过来。 但此时的胡麻面对着他,却不闪不避,而是忽然嘴里开始念起了咒来。 唰唰唰 那是枯草疯长的声音,孟家二公子爬行过路,地上的杂草,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纷纷的扬了起来,缠到了他的胳膊上,腿上,腰上。 最关键的是,一爬到了他的身上,便不再是杂草,而像是一根根的铁链,死死的缚住了他,捆住了他。 周围的枯枝树杈,都纷纷从空中坠落,落到了他身上时,居然变成了一个个的枷锁,卡住了他的脑袋,双手,双臂,将他砸落在了地上,只能扭曲而古怪的爬行着。 这孟家二公子也在不停挣脱,奋力挣扎,但每挣脱一根,便有更多爬到了他的身上。 镇岁四大咒之一,枷咒。 孟家二公子愤怒不休,忽地张嘴,本来颇为俊秀的一张脸,这一张开,嘴边竟是直接张到了耳根旁边,然后口中呼地吐出了一团阴秽之气,如同滚滚的浓雾,冲到了胡麻身边。 胡麻对此视而不见,身边的刀身震鸣,这团阴秽之气,便被斩成了两团。 而下一刻,胡麻口中的咒语一变,已多了许多严酷之意。 下一刻,滚滚黑雾之中,走出了两团影子,身穿皂衣,手持黑色板子,来到了孟家二公子的身边,向了他的身上就打。 偏巧这会子的孟家二公子,正伏地爬行,姿势完美,一板子打了上来,他便扑地趴在了地上,俊俏的脸蛋也贴住了地面,愤怒的要撅起屁股,再度爬起,却又是狠狠一杖,打了下来。 你一板,我一板,打得孟二公子哇哇叫。 无论是他,还是他身体里的东西,又何尝受这等屈侮,愤怒咆哮声中,也在拼命挣扎,手臂违背常理的折叠了过来,抬手之间,便已经将这两位皂衣,给撕成了碎片。 皂衣摔倒在地,却只是被撕碎的纸人,手里的板子,也不过是两根黑色的柳树枝。 但还不等他做别的什么,又有两位皂衣走了出来,完全无视这孟家二公子的凶狂,仍是抬起了板子就打,后面则还迷迷蒙蒙,无数在排队。 镇岁四大咒之二,刑咒。 “你何敢如此侮我?” 孟家二公子惊怒非常,声音里,仿佛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的不满。 那是他们孟家的老祖宗,这老祖宗似乎不会因为一些凡俗间的情绪触动,无拘无识,但是,这位跨越了位格的侮辱,却会让它生出反应,随着孟二公子的这一声吼,发泄了出来。 而仅仅是这等发泄,便一下子让胡麻的整个坛都受到了影响,两位皂衣在这吼声里,快速消融,变回了两只纸人。 而胡麻在这吼声里,竟也撑不住,后退了一步。 脚边的刀,嗤的一声,向上拔出了一半。 这个法坛,竟是差点到了被毁掉的边缘,而胡麻的神魂,都因着这吼声,震荡不已,只能强自忍住,借了自己身为转生者,本命灵庙里的能力,来抗衡着这对神魂的冲击。 “这行子还真他妈的有劲啊……” 而在这孟家二公子的挣扎,咆哮声中,如今胡麻这坛的周围三个方向,二锅头、猴儿酒、白葡萄酒小姐三人,也各自守住了方位。 能够感觉到周围滚滚阴风鼓荡了起来,他们的耳中,也不时的响起阵阵哭嚎与雷霆般的震怒声音,但他们更是咬了牙撑住,神魂都已屡次显露崩溃之兆,却借了本命灵庙,撑住了这压力。 若真是普通人以奇术切割这片天地,便是施出了术来,也撑不住,那孟家老祖宗的目光太沉重,但偏偏转生者的本命灵庙,更是可以保证他们做到这一步。 “你走不脱了……” 而胡麻后退了一步之后,也立时再度上前,一脚踩在刀柄上,将这刀重新踩回了泥土之中。 濒临崩溃的法坛,也在这一刻,重新的稳定了下来。 而他且死死盯着如今的这位孟家二公子,口中的咒再度一变,安宁,平和,不似人间之语,而像是阳光普照大地。 镇岁四大咒之三,消咒。 那孟家二公子,以及他身体里的东西,被胡麻的法坛困住,早已疯狂不堪,阴气腾腾的暴涨了起来,几欲撕裂一切。 但随着这咒语生出,而个法坛之中,万事万物,都被触动,仿佛耳边有着无数的人在同时向了自己的念咒一般,他的身体,居然在快速的干瘪了下去。 那是被他请来的法力,居然在不受控制,快速的消散。 “不对,不对……” 而到了这当口,那孟家二公子倒是反应了过来,他身体里面,老祖宗的法力弱了,他反而变得稍稍清醒了一些,骤然明白了关键,死死盯着胡麻,大声叫道: “不可能有人挡得住老祖宗的目光,更不可能有人能消掉老祖宗的法力……” “你……” 他几乎是带了无尽的惊恐,颤声问了出来:“你究竟是胡家的人,还是……还是那些转生邪祟?” 胡麻向他笑了笑,并不回答,忽然再变,念咒声里,已是杀气腾腾,满是煞气。 镇岁四大咒之四,杀咒。 PS:推荐一本龙珠同人-《龙珠:我真不是破坏神》,有喜欢龙珠的朋友可以一看,以下是简介: 我真不是破坏神,我只是会使用破坏,比天使还要强大的界王神! 神级赛亚人贝尔赛,三天后成神,倒计时开始……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回去 石马镇子外面,正是滚滚阴风铺地而来,一排排森然甲士,齐唰唰的推向前方。 层层威压,大地震颤,山野寂寂,如同万鬼哭嚎,整个镇子里面的灯火,都受到了猎猎阴风的影响,莫名的拉长了老长,有种诡谲阴森的意味。 外面的阴兵,每靠近一步,这灯火便忽地歪一下,向了镇子外面看去,只能看见迷迷蒙蒙的夜色,但是沉重的脚步声,却已经震耳欲聋般的响起,愈来愈沉,愈来愈近。 而迎着这动静,就连镇子外面的江湖门道中人,以及不食牛门徒,甚至是铁骏大堂官,以及追随着铁骏大堂官的四位小堂官,和他们手底下的执事,跑腿,也早已都纷纷的变了脸色。 有人瑟瑟颤栗,低声叫着:“金尘子师兄……你不是可以将这镇子变走吗?” “我……” 那位戏班的班主,也是脸色苍白,焦急道:“我那法子,是打算骗这大脑袋堂官的,准备在他赢了我,进这镇子的一刻把镇子变走……” “但骗他容易,又如何骗得了阴兵?” “……” 旁边的铁骏大堂官听了,都狠狠看了那戏班班主一眼,刚刚自己看着,都只差半步之遥,便要冲进镇子里,如今才明白,这些妖人,竟还打着这种主意? 他们可不知道所谓的神将真相,也不太明白镇子外面那风怎么又大了起来,没察觉到镇子上的灯火正在变暗,只是依着自己的习惯,向了镇子东首,石马的方向叩拜。 可是,才刚刚有这想法生出,便只听轰隆一声,竟有无穷压力,落在了大师兄的身上,大师兄的浑身骨骼,变得噼哩啪啦作响,脚下骤然出现了一个沉坑,和蛛网一般的裂纹。 一时双方皆是心情闷闷,莫说交手,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只是呆呆看着彼此,想要得到点安慰,只看见了彼此难看的脸。 就连大师兄,也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将伸出去的手掌收了回来,低低的摇头:“师傅留下来的东西,确实是我们都拿不动的……” 如今,这场已经堪堪到了尾声的灯火福会,也已经开始变得安静,热闹之时,人声滔躁,热闹过后,气机便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神台之上,四角法王,放下了碗,开始叩拜。 阴兵没有留情一说,也绝对不会有半分手软的…… 但如今,没用了,阴兵一到,这些不食牛妖人手里,有再多的诡异手段,都没用了。 妙善仙姑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灯火福会已经接近尾声,他们也皆得了福泽,平安喜乐,祛病消瘟,这会子又叩拜什么? 当然是斩了瘟鬼的神将。 总坛大宅里面,妙善仙姑同样也是满面惊恐,低低的叫着:“你本事不是挺大的吗?想想办法啊……” …… 可听不见动静,转头看去,便见大师兄也在出神的看着老榆树顶上,系着的那一方大印,外面的阴兵越逼越近,他却毫无所察也似,只是定定的看着那印。 只可惜了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孩儿…… 镇子上的百姓,便也跟着跪了下来,叩拜。 良久,他慢慢伸出了手,伸向了那老榆树梢的方向,大印系得极高,他自然是够不着的,但心里也似乎生出了想将那印拿在手里的感觉。 阴兵过境,寸草不生。 “大师兄……” 这镇子里面,有大能耐的不少,而且大师兄就在身边,带自己离开没有问题,可是这满镇子的活人,怕是一个都剩不下了啊…… 眼看着自己快要冲进镇子里时,便要将这整个镇子给变没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本事? ……不对,仔细想想,他们似乎还真有这种本事! 而在她们皆是心里颤颤时,石马镇子里,那些百姓,反而一无所察。 她转头看向了镇子外面,能感觉到庞大的乌云,已经将镇子淹没,心里的无力感,达到了极点。 …… 孟家二公子面前,当胡麻念起了杀咒,他便也感受到了无尽的森然力量,仿佛屠刀已经挥起,那雪亮的刀锋,也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无论是心神还是身体,都被死死的慑住。 感受着那沉重的压力,他忽然拼命大叫了起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胡麻念咒的声音停了下来,慢慢向他走来,心里倒觉得奇怪,这孟家二公子,咆哮又怒吼,但是,自己居然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的哀求。 看样子,他心里这疑惑,实在是快要将他逼疯了。 而胡麻,也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听着他这话里的颤抖,心里倒是起了些促狭之意。 若是自己不告诉他,直接杀了他,是不是也很有趣? 但这個念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他轻轻笑了一声,看着这位早已没了半点早先见他时的盛气凌人与体面淡定,脸色苍白的少爷,道:“你跑到这里来对付我,却还问我是谁?” “我……” 这孟家少爷心里,分明的闪过了几个猜测,一钱教?不食牛妖人? 但这些猜测,终是在他心里闪过,他想到了刚刚那刀上的森然煞气,想到了之前这个人降伏阴将军,又坦然受了自己一拜的模样。 甚至想到了这个人,丝毫不介意自己孟家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铁了心,是奔着要自己命来的…… 心里,骤然生出了一个不敢想象的答案…… “胡家……” 他声音颤抖的厉害,仿佛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你是胡家的……” “其实还不是。” 胡麻则是看着他,淡淡的笑着,知道他早就知道知道了答案,或者说,他身体里的那东西,已经知道了,便也坦然道:“我还没有学到真正胡家的本事。” “但用来杀你,却是够了。” “……” “你……果然就是你,伱是胡家的人……” 也不知道这位孟家少爷,如今心里是惊恐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忽然厉声大叫了起来,竟仿佛是受了莫大的委曲与侮辱,大声的,向了胡麻咆哮: “可是你,你难道忘了石亭之盟,你难道连十姓之间最基础的约定都不在乎了吗?” “……” “石亭之盟?” 胡麻听到他提到了这个问题,却是忍不住发笑,压低声音道:“你是被不食牛妖人杀的啊,与我胡家有什么关系?” “你……” 这孟家二公子,骤然反应了过来,为何从一开始,这人便是如守岁一般来到了自己身前,为何他一直与自己正面较量,直到这片天地被切割,方才起坛。 心里一时的惊怒,无法形容。 但同样也在这时,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胡麻,骤然脸色一冷,忽然大步向前冲去,他已用胡家四大咒之一的杀咒,将这孟家二公子与他体内的东西给逼住,如今却冲了出来。 “唰啦!” 感受到了他体内腾腾的杀意,地上那把被当作了镇物的凶刀,也骤然飞了起来,瞬间进入了他的手里,森森煞气,满布了刀身。 “你是胡家的人,怎么却用守岁的本事对付我?” 凶刀飞出,法坛顿消,那孟家二公子骤然跳了起来,不仅是他,连同着他体内尚存的孟家老祖宗意识,也腾地一下炸开,使得他满面狰狞,犹如恶鬼,急欲反扑。 最后这挟愤而发的话语里,听着,竟似莫名的多了许多委曲。 胡麻比他快得多,骤然间一步冲了上来,这孟家二公子才刚刚从地上跳起,便已忽地被他一脚从半空之中踏落,狠狠的踩在了地上,低头俯视着他,森然发笑。 而在胡麻的左臂之中,那诡异东西也极为恐惧,声声大喊,响在胡麻的脑海之中:“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对老祖宗……” “……” “什么老祖宗?” 胡麻直视着孟家二公子的眼睛,或者说,直视着他眼睛里面的东西,狠狠的低喝:“你不过就是一只恶鬼而已……” 说话间,手里的凶刀,开始嗡鸣作响,而他的声音里,则满是森然的发泄:“我以胡家之外的法杀你,便是为了这让天下的人知道……” “通阴孟家的人,是可以被杀死的!” “……” 最后一个字出口之时,他忽地凝炼法相,三柱道行仅剩不多的法力,也于此一刻,全都汇聚到了刀上,然后,狠狠斩落了下来。 下一刻,孟家二公子绝望大叫,然后脑袋掉了下来,刀锋沾了鲜血,却尤为雪亮,铮铮作响,犹如狂笑。 胡麻长长的吐出一口郁气,横起刀来,在鞋底上一抹,擦去了所剩不多的血污,然后便将地上的头颅捡了起来,大步向前走去,一直登到了山顶。 远远看去,从地底爬出来的三千阴兵,浩浩荡荡,卷地而来,滚滚阴风挟着鬼火闪动,兵戈交织,森然密布,一张张贴在了阴兵脸上的黄符,如同夜色里勾人性命的幡。 而胡麻则是站在了山头之上,面对黑压压的三千阴兵,慢慢将孟家二公子的脑袋提了起来,不含任何情绪,沉声厉喝: “阴阳分界,生死有序,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走!” “……” 轰隆! 短短一句话,三千阴兵便同时站住了脚步,就连那滚滚阴风,也收敛了声息。 下一刻,这已如黑色潮水一般,密密麻麻,沉重而缓慢的推到了镇子前方的阴兵,忽然开始悄然后退。 (本章完) 第488章 邪祟出世 一声退走,四野寂寂。 镇子外面,那一排一排,阴森森站在了林子里面,脸上贴着一道道黄符的阴兵,与他们身周飘荡着的鬼火,便也开始向后退去,如来时一般沉重。 借阴兵的人已经死了,借兵帖也就没了意义,因为无法再讨还其许诺的代价。 若是活人,或许还有许多话要问,还有很多麻烦,但这些阴兵,却只是立刻便沿着来时的路径退去。 如同涌来的潮水,又在被神秘的力量吸引,又忽回倒卷了回去,伴随着阴风阵阵,直退进了深山之中,退进了裂开的大山缝隙里。 下一刻,裂开的大山忽然重新合拢,灰尘下降,看不出半点曾经裂开过的痕迹,而沿途被它们冲撞踩踏的东倒西歪的树,也一株株重新站了起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有树冠瑟瑟。 三千阴兵,来时地府大开,如阴风卷地,去时如风卷残云,不留半点痕迹。 像是一场狂风骤雨,已经将人笼罩,却又忽然散去,如同一场错觉,只有那深深的惊愕,尚存于活人脸上,久久不得平息。 轰隆! 而在远方天上,正有狂风呼啸,阴云聚散,那似乎是某种被惊怒的意志,它高高在上,俯视人间,想要找到刚刚冒犯了自己的人,却什么都看不见。 负灵人,强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灵。 想要杀死负灵人,方法本来也非常简单,断其来路,便是让那借下了法力的存在,看不见自己的负灵,看不见了,便无法再借法力下来。 甚至早先借出来的,也要因而折在这里,等于它的一部分,也被杀死在了这里。 它自然不满,自然愤怒,但是刚刚他就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甚至感觉不到这块大地的存在,如今孟家二公子已死,神魂俱消,他在地上的眼睛,便没有了。 因此他什么都做不到了,只能愤怒。 而他的愤怒,却没有了发泄的地方,石马镇子这一带,已经完全不受影响,倒是在某个地方,阴森宽大的宅子里面,有剧烈的震动声音出现,所有的香,同时烧成了两短一长模样。 齐唰唰的看去,有种森然可怖的诡异感。 宅子里的人顿时惊动,簇拥了管事的大奶奶过来,见着这一幕,已是吓得面如土色,慌忙的推开丫鬟,跪在了蒲团上,烧香磕头。 但是,连点了几次火,那香居然都点不着,只是满祠堂里,灌满了阴风,让人毛骨悚然,心神不宁。 “快,快取美人蜡来……” 大奶奶慌忙的吩咐着,下人便忙忙的捧来了一具黑布裹着的蜡烛,打开之后,便见是一位妙龄女子,浑身皆已被蜡封住,身体里也灌满了蜡,脑袋向上,嘴巴里生出了一支蜡心。 忙忙点燃了这枝蜡烛,供奉在了坛前,才使得这屋子里的阴风,消弥了许多,但那些香仍是烧得极快,香灰半点也存不住,时时飘落了下来,如灰尘般弥漫。 妆容体面,素有威严的大奶奶,这会子也慌得不行,连声道“老祖宗在发怒,二十年来,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这般生气……” “就连三年前,那白家老奶奶从正门回祠堂,也没气成这样啊……” “快去问,哪个不屑儿孙做了惹老祖宗生气的事?” “……” “大奶奶,不好了……” 也就在她问着时,却有下人慌忙的跑了进来,大声禀告“思理少爷的长命灯灭了……” 大奶奶顿时吃了一惊“什么?” “还不快去招魂?” “……” 仆人惊道“正在招呢,四位鬼婆同时起了坛,但是,什() 么都唤不过来呀……” 身边的族人闻言,也纷纷紧张了起来“难不成,正是因为思理少爷出了事,老祖宗心疼子孙,所以才生了气的?” 主事大奶奶深深呼了口气,不是她亲生的,她倒不心疼,只是听见了这事,却有些难以置信,点头道“想来定是如此,快去查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但一边吩咐了下人出去,她一边再度回身,跪在了蒲团之上,伴着旁边的美人蜡烧香,磕头,心里隐隐的明白‘老祖宗是不会在意一位儿孙的生死的,任何一位儿孙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但如果那贱婢生的老二,死在了外面,事情便重要了,孟家开始死人了,便代表着这世道要开始乱了……" ‘……" 想着,连磕四个头之后,忽地向身后人吩咐“快,去下面请老爷上来议事,这已经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做主的了!” 而同样也在孟家人一片大惊,奔来跑去之时,这世界更多的地方,也不知生出了多少惊动。 石马镇子前发生的,不过是件小事,无论是任何人死,对这个世界都影响不大,但是孟家老祖宗的震怒,却是大事,那怒意惊动了许多人。 “那老东西醒了么?” “为什么会气成这个样子?是孟家嫡系死了人?” “……” 声声猜测之中,也有人一语断定“与谁死了没有关系,孟家死再多人他也不会在意,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惹怒他,除了那执掌镇岁府,曾经打过他板子的胡家……” “……但胡家,也早就没了可以将他激怒的本事了。” “那会是什么?” “……嘿嘿,曾经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邪祟,祸乱天下,难不成,二十年过去,那些邪祟,又按捺不住了?” “早点睡吧,或许,又可以听到那梦里传来的阴天子圣旨了?” “……” “……” “走了?” “三千阴兵,居然就这样退走了?” “刚刚,刚刚那个站在了山上的影子究竟是谁,他手里提着的,又是什么?” 而在此时的石马镇子外面,不食牛门徒也皆在呆呆的看着那阴兵退走的方向,他们也依稀看到了那个呼神叱鬼的身影,但不是人人看得真切。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会有人一句话退走三千阴兵,因此只能在心里猜测着原因,尽可能的想到让自己觉得合理的解释。 只是,也只能猜测,却无人能给出答案,只有不食牛门徒里的少数人,压低了声音,轻轻叹着“不论如何,以后再见了咱们那位教主,都别乱开玩笑了……” “大人,咱们……” 与不食牛门徒相对的一方,铁骏大堂官身后,那些执事与跑腿,纷纷的从刚刚气闷与压抑中缓过了劲来,急急忙忙的开口询问。 但那铁骏大堂官,却是忽然伸手,阻止了他们的询问,旋即,他轻轻的扯了一下马缰,跨下的虎头癞头马,便开始慢慢的向后退去,一下子,跟在身边的人都吃惊了起来。 “走?” “这大脑袋龟孙也要走了??” “……” “哎?” 就连不食牛门徒里面,也有人发现了,纷纷吃了一惊“大头龟孙不打啦?就这样走了?” 其他的不食牛门徒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转头看来,倒是在惊愕之余,忽然生出了些兴奋心思,欢呼起来“三柱香时间到啦,大头龟孙输掉了……” “守岁大堂官在我一钱教前折戟沉沙,看还有谁敢撄其锋() ……” “……” 听着那声声欢呼,铁骏大堂官本已退出了三四丈,甚至马头都调转了过去,却在这时,终于再也无法忍耐,骤然转身痛骂“你才是大头龟孙,你世世代代大头龟孙……” “污言秽语,一群不知死活的妖人……” “尔等不修口德,无法无天,如今已经惹下大祸尚不自知,老夫回去,自当摆起酒宴,坐看尔等妖人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呵,呸!” “……” 这一下子,石马镇子前的不食牛妖人又一下子懵住了,这铁骏大堂官从向镇子冲来,再到与各师兄交手,斗兵器,破奇术,一直都是沉默以待,如今怎么倒向了众人破口大骂了。 “真是……” 只有那位戏班班主,金尘儿表情尴尬,扫了身前的师弟们一眼,道“刚刚斗法的时候,你们说点难听的就行了,那叫攻心,怎么人家都输了还要骂?” “你看,破防了吧?” “……” 但在他们又惊又喜的议论里,那位铁骏大堂官,居然真的说走就走,骑着跨下的虎头癞头马远去,隐隐瞧着,连那马下的十几根黑色小腿,都在颤巍巍的哆嗦着。 也不仅是这位铁骏大堂官一路退走,其他几路,也各自得了信,纷纷撤开,直到了二十里外,方才聚集。 “大人,大人,我们真就这般退走?” 远远见着了铁骏大堂官,几位小堂官也纷纷迎上前来问“但我们一直没有看到红色焰火,也不曾真与这群妖人拼命,身上连点伤也没有……” “就这般回去,是否不太好跟家里的老爷交差?” “……” “交差,还考虑交差?” 铁骏大堂官这才转头,看了一眼适才阴兵退去之地,压低了声音吼着“你当刚刚在镇子里出现的是什么人?” “乾坤逆转,五行颠倒,所以外面人,都看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但只有我,我靠着守岁人的眼力,远远看见了一点……” “是邪祟!” “是四大邪祟联手,杀了孟家二公子,戏耍了那通阴孟家供奉的老祖宗……” 他沉沉说着,一张坚毅的脸上,竟是隐约可见恐慌之色“这群蛰伏二十年的妖魔,重新入世了……” (本章完) 第489章 祭旗人头 “好了好了,灯火福会结束了,不知道红灯笼去哪里领?” 倒是在阴兵退去,四下里一片震惊压抑之中时,石马镇子上的百姓们,却是在最后磕过了头后,欢呼雀跃了起来。 阴兵压境之时,也恰是这场灯火福会的尾声,他们也感觉到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压抑与阴影,但只认为这是灯火福会临近了尾声时,那神明注视的压抑感。 这是好现象来着! 如今磕完了头,随着灯火福会的结束,压力顿消,所有人的心头,也都像是忽然被搬掉了一块无形的石头,忽然之间,便都变得轻快了起来,轻松欢畅,如溪水,重新漫过了山岩。 “呼啦……” 最先从这天地寂寂的沉默里反应过来的,却是这镇子里的百姓,他们磕了这个头,便感觉镇子里的灯火,一下子恢复了明亮。 于是他们纷纷起身,欢颜相庆,虽然不知道这场灯火福会内中发生过什么波折,但无形之中,却也觉得,这场福会沉甸甸的,比之前参加的每次福会,都更有份量感。 而在欢呼之余,自然也就是纷纷的打听,是不是还有施粥,是不是要一起去给镇子上的石马烧香,这神台上的红灯笼,咱是不是也得提了回去在家里拜着。 中心原则就是不管红灯笼,还是一钱教,还是镇子口的石马和老将军,能拜着都拜着,雨露均沾。 “结束了,结束了……” 而在总坛大宅里,妙善仙姑也恍惚间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她看向了身前的十口大缸,里面的东西,似乎极为安生,隐约间,这石马镇子上面,却有无形气运蒸腾,她看向了身边的老榆树,甚至能感觉这棵树,无形之中焕发了新的生机一般。 成了? 她喃喃自语,这场灯火福会,便是以福泽换气运,气运旺盛,便可以趁势而起,以一钱教为根基,就此做起大事来。 早先她接过了这个活时,也没觉得多么困难,如今从头到尾,都应付了一遍,才觉得中间惊心动魄之处颇多,能熬过来,居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食牛苦心经营二十年,始终没人能真正做成的大事,竟是自己第一个做成了? “成了!” 而在她身边,那位大师兄,却也低低笑着,伸手在这十口大缸之上拍了拍,看起来,就连他的表情,居然也显得有些复杂 “师妹,早先是师兄们瞒了你,让你以为这种事简单。” “但实际上,这种事要看时机,时机不到,便是逆天而行,最容易坏事,教由你做,也是因为你命好,想着有枣没枣,打上一杆子,反正就算不成,我们也能保得住你。” “但如今却没想到,竟是你先一步做成了这件事,自此以后,不食牛八门门徒,再无一人敢不敬你了……” “……” “啊?” 妙善仙姑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似乎要绷住表情,但嘴却不由得咧开,怎么收都收不住,无形之中,坐得都更端正了一些,心里想法更是无数,忍不住道“那,那刚刚外面是怎么回事啊?” “我刚才看向外面,只觉飞砂走石,一片漆黑,却是啥也看不清楚呢……” “……” “何止你看不清楚?” 大师兄听了她的话,却也是微微苦笑了一声,却是抬头,看向了这老榆树的树稍之上,那一方系在了枝头的大印,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与我想的不同……” “我本以为,最后要靠了它来救命的,却没想到,我们这位教主,是真正的命定之人,本事比我们想的,要大的多啊……” “当然,也不仅是我们的教() 主,或许,还有那三位师叔……” “……” “啊?” 妙善仙姑顿时大吃了一惊“师叔们回来了?” 而到了这时,大师兄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开口说话了。 但这不是坏事,无论是他,还是老榆树,此时的心间,都只有宽慰与欢喜之色。 迎着妙善仙姑的询问,他也只是笑了笑,低低的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师叔们的手段,又岂是我这点子道行能看穿的?” “……” “……”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而在石马镇子里面,灯火福会终于成功收尾,百姓们也纷纷的携儿抱女,或是找墙角窝一宿,或是围了火盆,聊着后面的打算,等到了天亮,便启程回去之时。 周围的几个山头之上,却也有沉沉的,带了懊恼与后怕声音的响起。 那位孟家二公子,早就已经斩了,人头都拿过去退了阴兵,而坐在了偏南方的猴儿酒,也已经收起了鼓,跑回了之前杀死孟家那位大长随的地方,提着灯,仔细的检查着战场。 否管是没用的符,还是断了的骨头,又或是内脏啥的,只要是有用的,便一一的收拾起来,态度极为严谨。 而二锅头,却是一直禀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守着,直到确定阴兵真的退走,那位被他们戏弄了一番的孟家老祖宗,也确实没有找到自己,才忽地松了口气,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声音里颇多了些哭笑不得的动静“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被老白干这浓眼大眼的老贼给坑了,被逼着得罪那种玩意儿……” “早特么知道这趟过来会干这种事,我在明州还对梅花巷子这么客气小心做什么,直接撵走就是了……” “还一直担心会惹祸,担心个屁,还有什么祸惹的比这更大?” “……” 愈是心里愈是恨,就跟自己小心翼翼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的家财被人一把给挥豁了似的,心里倒是生出了一股子不平衡的感觉 “怎么,都这么能惹祸,就欺负我不会惹?告诉你们,我也是盯上过镇祟胡家宝贝的人啊……” “……” “……” 另外一个地方,白葡萄酒小姐同样也是半边身子躲在树后,等到动静确实消失了,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抬手之间,便将周围的白纱收起,放回了自己袖子里。 然后,她向了那边山顶上,胡麻退去了阴兵的方向看了一眼,并不言语,转身离开。 ‘即便是你,这次的事情也做的够危险了……" ‘那提了灯的男人说你发现了有关转生者的一些事情,难道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让你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 ‘……" “呼,应该没事了……” 胡麻确定了阴兵已经退走,心里也深深的呼了口气,他慢慢的收敛了自身的神魂法相,就连身上的破甲,以及脚上的靴子,也已消失不见,回到了老榆树上。 而手里这柄刀,仿佛是喝够了鲜血,如今心满意足,已是收敛了凶性,悄若凡铁,他便拎在了手里,这刀其实还没锻完,没能装上一个舒服的把手,也没配上合适的刀鞘。 另外一只手里,孟家二公子的脑袋,扔了浪费,也只能暂时的拎在手里。 站在原地,向几个方向看了看,能够感觉到,刚刚帮忙的三位,都已经离开了,倒是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里微微有些沉重。 其实这一次,本也想过,是不是可以完全靠守岁() 的本事杀了通阴孟家的人,但结果,却是让人失落。 不可能! 十姓确实各有奇术,十姓外的本事,杀他们就是几乎不可能。 不过,好在自己有转生者相助,起码落在外人眼里,这件事可行,那也就足以完成自己的目标了。 不过,从刚刚的动静里,胡麻也隐约的察觉到,或许,十姓的本事,如此厉害,竟是偏偏,只有转生者适合对付? 而这里面,又是不是有什么无形的联系? 默默想着,先烧了一柱香,唤小红棠过来,见她手里还提着红色的灯笼,便笑着安慰了她一声,慢慢的领着她,从这山上走了下来,很快,便见到前方亮起了两排灯笼,却是有人迎出来了。 妙善仙姑,白扇子,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打扮,如同农夫一般的老人,以及之前见过的戏班子班主,普通门徒倒是不在,且人人眼神惊疑,似乎有话要说。 “我累了,需要先休息一下。” 胡麻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然后将手里拎着的脑袋扔在了他们身前,道“既是要做大事,便要有人祭旗不是?” “这……” 走在前面的人,看着他手里拎着的脑袋,一时心间寂寂,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刚刚也已知道这个结果,但是近距离看着,竟还是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可是能够将三千阴兵请来,又一下子将阴兵退走的人的脑袋啊…… 这等贵不可言的人,如今头颅在此,谁能说得清楚,究竟有着多少机会与惹祸上身的凶险? “怎么?” 而看着他们纠结的表情,胡麻倒是抬眼向这群妖人看了过来,灯笼光下,他忽地发笑,眉眼森森,道“怎么,都说不食牛一心要做大事,胆子大的很……” “如今却不敢了?” “……” 那位戏班班主被胡麻这般看着,明明这位教主,只是入府的本事,与自己相差甚远,但心里竟是咯噔一下,压力倍增。 深呼了口气,双手去捧,低声道“谨遵教主法旨!” ps,推荐臊子拌面的《古典即荣耀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转生者会议 第四百八十四章转生者会议 将孟家公子的人头,给了这不食牛的人,胡麻却也没有立刻与他们讨论些什,虽然双方确实都有很多疑惑要讨论。 但是,真的累了。 於是他先让这些人回去,而自己则去收回了阴将军,顺便在山梁上转了一圈,找到了意志消沉,正站在了一处不高不矮的崖前别画犹豫的马爷,温言劝着 “摔不死的........” 马爷闻言,顿时瞪起了大大的眼睛,满是埋怨的看着胡麻。 胡麻能有什办法,只好温声的劝着它,向它保证,下一次遇着危险,绝对不救它了,然後才哄了它回来,又绕镇子一圈,把自己之前藏在了周围,用来起坛之物回收,或是一把火烧掉了。 证据是不能留的。 强撑着做了这些,胡麻才回到了镇子,仍是让阴将军去一钱教总坛大宅那,放在了老榆树下面遮阳,然後便谢绝了妙善仙姑及不食牛门徒所有的求见等事,先回客店休息。 坐在了床上,他连服了两颗血食丸,弥补自己这一夜亏空的气血道行,仍觉得神昏意懒,虚弱至极。 明知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心也还有很多的疑惑,想要搞个明白,但如今,竟是有些全然顾不上了,只觉得疲惫。 若说事情之凶险,意外之多,自己从离了大羊寨子以来,竞是以这一次为最,当然一直以来做出来的事情,却也没有比这一次,更能让自己心痛快的。 於是略略复盘了一下这次的事件,终究还是长长的吁了口气,嘱咐了小红棠替自己守着门,谁也不让进,然後和衣向了床上一倒,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便从此时的夜半黎明,睡到了天亮,又从天亮,睡到了天黑。 初时只是为了休息,恢复精力,但睡过了一个大白天後,甚至开始做起了许多古怪的梦来。 既有朝堂上的某些口舌之争,也有沙场上的浴血冲杀,甚至还有高大的府邸之中,一些门道打扮的众人,在义愤填膺,争吵个不休, 又忽而梦见滚滚人头落地,忽地梦见臃肿的太岁血肉爬遍了整个大地,忽而梦见无数的孤魂冤魂哭嚎不休,身体挤作一处。 沉闷的压力,使得胡麻在这睡梦之中,都有些不得安稳,手脚都微微的颇动着,直到在这神思昏暗混乱之际,忽然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低的叹惜着 “老白干兄弟,你这是惹了多大的祸啊. “呼!” 胡麻忽地清醒了过来,那种睡梦带来的危机与压抑感还在,却在睁开眼後,发现自己是在本命灵庙面。 三缕命香,从暗红色雾气之外,飘了进来,系在了自己的命香之上,这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声音,让他生出了强烈的安全感,这才徐徐吐了口气,放心下来。 定定神,他便也来到了香炉面前,笑道“祸事确实不小,亏得你们及时赶到。” 这话可不是假的,若不是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赶到,若不是外面有猴儿酒这样的帮手,凭自己现在的本事,那是不可能解决掉这孟家二公子的。 当然,倒也与本事无济,自己如今还没拿到胡家的信物,只作为一个普通人,斗败孟家二公子容易,想要杀他,实在是难。 “能不及时赶到?” 二锅头也是等了一整个白天,才忙着联系上了老白干,闻言声音又好气,又埋怨“我可是听说你有要救命的大事,特地从阴府借了条道,专门赶过来的呀.... “但你是真不念旧情,我对你这好,最後还被你坑了这一波,你小子良心就不会痛的吗?” 怎叫被我坑了? 胡麻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想到,他好端端的被自己从明州叫了过来,还一过来,就碰到了这大的事,抱怨一下也合理。 心一边想着,一边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事当然想着你们,白葡萄酒小姐呢?” “?” 二锅头都有些无语了这小子是真不见外啊,这种事你不想着我更好呀...... 也在这时自葡小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比不得二锅头的本可以从阴府路但我也经占京高价过两道符甲着了品牌上作法来可行千器 “不过,若是你说的事情不受重要,浪费了我这两道符甲,事後,是要赔我的,帮你解决孟家人的事情,也需要赔。 “外,你就欠了我两个大人情了......” ..........好吧!” 一想到孟家人确实难对付,而他们为了帮这手忙,也都用了真本事,倒是不介意这些了。 只是心激动,又忙道“地瓜烧呢?她也到了吧?” 白葡萄酒小姐道“她出发最早,但一身本事差些,如今大概还在路上呢......” “那好吧......” 胡麻摇了摇头,心想这也不重要了,反正本事最大的三个人都已经赶了过来,便深呼了口气,道“这次我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太严重,只能让猴儿酒...... ”......不错。“ 猴儿酒的声音,适时在这时响了起来“早先你也只是让我给他们传那三句话,不清不楚,如今既是有了空闲,总该说一说了吧? “是,麻烦猴儿酒兄弟了。” 胡麻听见了猴儿酒的话,却也满是感激。 刚刚还好奇,为啥二锅头与白菊萄酒小姐平时这胆小的人,为何在面对孟家人的时候,却毫不犹豫的决定帮忙,原来是猴儿酒替自己把那些话传递到位了。 看样子,平时她们胆小归胆小,但真遇着事了,还是很有担当的嘛...... 不过,心下感激着,对猴儿酒如今的态度,倒也有些意外“你也急着了解?我倒没想到,你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猴儿酒不置可否,淡淡道“本来是没有兴趣的,我也向来不愿与其他的转生者联系,毕竟你们只会加重我对这个世界的质疑。” “只不过,见到了那个人......便是那个负灵......请下来的力量之後,我倒开始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感兴趣了,那东西与巫神相仿,又似乎有着本质的不同,有种迷人的气质。.. “呼,是我的错,本不该一直留在山,这多年,也不知错过了多少有趣的东西......” “那可太好了.” 胡麻倒因为这猴儿酒的反应而兴奋,这家夥疯狂起来的时候,挺让人害怕的,但又不得不承认,真到了事上,人家却还是很靠得住的。 於是深深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才慢慢的道“诸位,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转生者,我也不瞒你们,就在三天之前,我得到了一些有关转生者的秘密。” 二锅头听了,顿时有些着急,道“什? 白葡萄酒小姐与猴儿酒,也分明的保持了沉默,却可以从他们的沉默中,发现他们也都已经好奇了起来。 胡麻沉默了一下,慢慢道“事关第一代转生者死亡,以及我们生死存亡的一件大秘密......” “你们,对大贤良师,或者说,一位代号老君眉的上一代转生者,了解多少?” 冷不丁这句话问了出来,二锅头与白菊萄酒小姐,也顿时怔了一下,然後才齐声道“上京之祸的始作俑者?” “老君眉?” “是。“ 胡麻正式开口之前,也稍一沉默,但还是快速的梳理了一下心的思路,慢慢的,将自己来到了一钱教求法,无意中见到了大红袍,以及通过大红袍讲述的事情,说了一遍。 转生者之间,向来习惯以人情作筹码,不仅宝贝能算作筹码,就连信息也能换作筹码,而自己刚刚得到的这些信息,怕是最值钱的筹码 但胡麻也知道事关重大,却是一点也不敢耽搁,便将所有的信息,除了隐掉些许与自己有关的细节,其他原原本本,尽数向了这几位自己最信任的转生者说了出来。 “转生者之间的信息出现了断层,按照大红袍的说法,我们如今应该在做屠太岁,争天命的准备。” ”他说,是他们扒了皇帝的皮,阻止这场称量天下的交易。” “他说,他们争取了这二十年时间给我们......” 当初从大红袍那听到了这些信息时,胡麻也是吃惊的,甚至脑袋都一时木然。 而如今,向其他的转生者传递这些信息,也依然心绪起伏,惟恐有什东西漏掉,於是,便绞尽脑汁,以求完整的告诉他们,甚至还夹上了自己与白胡子老头及老算盘聊天中所得到的信息 “这天下也正变得越来越轻了...... 随着他的讲述,能明显感觉到,这三位听着自己传递消息的转生者,都出乎意料的沉默了下来,而他的心情,也变得愈发的沉默,慢慢的道 “便是以上部分,以及,还有他说出来的,我不明白其含义,却让人惊恐的话” “我们的老家,已经被偷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躲不掉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躲不掉了 “称量天下的交易?” “说转生者,是太岁老爷的心魔,这又如何理解?” “老家被偷了,又是什鬼?” 当胡麻有条不紊,慢慢的,尽可能周祥的将从大红袍那获取的信息,一一的转述给了这三位转生者听,本命灵庙之间的气氛,便开始觉得压抑而沉重,人人都久久不言。 良久,二锅头老哥的声音都响了起来,竟可以从他的话,听出无尽的荒唐与诧异“这些......这些消息,真的可靠?” “我们已经在这个世界消磨了这多日子了,我连自己怎混吃混喝到死,死後埋在哪都想好了,才忽然跟我说,还有这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都小心翼翼的躲了起来,其实就是在浪费着我们的时间?” 白葡萄酒小姐的声音,也过了许久,才慢慢响了起来,向来冷漠的她,声音也带了些难以置信“反而是那疯疯阀癞,不知死活的红丫头的态度,才是正确的?” “是。” 胡麻记得自己听到这些信息时的震惊,低低的回答“但就连红葡萄酒小姐,做的都是远远不够的。” “她堂堂上了桥的本事,因着小心,不敢出头太过,都只敢去谋把戏门小堂官,只敢在一州之地,江湖上造些许声势,那说起来......真是狗都瞧不上的位置啊!” 这一下千两个人然都沉默了下来各都不说话有表现出转生者听到了告养器信之後所该表现出来的揭气南任 但这胡麻也觉得是正常的,就连自己,当初面对这些信息,不也有种太过庞大,一时无法下口的感觉? 急着要将周围的转生者都请过来,不也是为了听听他们几个的建议? “本该如此,才能有些意思啊......” 而在这一片茫然沉重,倒是猴儿酒的声音,响起来的最晚,但却非常的清醒,听不见有情绪的波动,淡淡道“但这问题也有个关键,消息来源,可靠?” “起码,能确定是上一代转生者留下来的信息。” 胡麻也低低呼了口气,才慢慢道“因为,我看到了前代不食牛之主,大贤良师留下来的本命灵庙,不过,也确实有让人疑惑之处。” “这本命灵庙,按理说应该是大贤良师的,但我在这庙,看到的却是代号为大红袍的转生者,而且,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只剩了片刻的还魂之能,命香烧完,便已死去了。” “如今,进入那鬼洞子的密径,还在我手上,但我也不知道,再进去的话,还能不能发现什。“ “大红袍,大红袍......” 二锅头的声音带了种混乱的迷茫号“听着确实是上一代转生者的风格,但他是做什的?” “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的。“ 旁边,白葡萄洒小姐慢慢的开口道“老君眉,大红袍,铁观音,还有一位龙井先生,当年我在上京接触过一个转生者组织,从他们口中,听说了这四个名字。 “只不过...... 她顿了一顿,低声道“但也只是听说而已,并不了解他们具体做过什,而且,那位转生者组织的首领,也是以酒为代号,而且後来他神秘消失,我们也觉得恐慌,便自散於各地了, “我也是一样......” 二锅头深呼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位代号碧螺春的老哥,从代号来看,便铁定是上一代的转生者了,但他也没说过这些呀!” “当时我刚做了一票,还暗自得意,他却找到了我,说了十姓有清洗掉转生者的本事,让我好自为之,我也是在那时起,就害怕了,从此低调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的反应,各有疑难,但却偏偏说不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只能说,胡麻分享出来的消息太过惊人,与他们已有的认知相悖,竞是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了。 而在他们猜疑的声音,胡麻也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道“诸位,我知道大家心都有疑惑,这也是我要请诸位过来讨论这些的原因。n “但有一点是最关键的,信息已经到了我们手,我们该怎做?”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却是连刚刚还在发表意见的白葡萄酒小姐与二锅头,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分明便是这个消息太过沉重,竟是没有人可以直接给出建议。 “我自转生以来,便没有离开过这片老山,对外界的事情,也不如你们了解。 倒是在这时,猴儿酒慢慢的开口道“不过,就从你分享出来的信息来看,我们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不是?” “疑问很多,包括转生者的来历,与太岁的关系,包括那句老家被偷了的话,也包括了这二十年来,为什没有人提起上一代转生者做的事情......” ”......但想搞明白这些,也很简单,便按他信息给予的,找到那个代号铁观音的人便是。.. “第二件要做的,便是通知更多的转生者,这既是有关所有转生者的秘密,便不该是保存在我们少数几个人手的。 “这件事,简单,谁都能做,但最好是道行高一些的,方便!” “第三件要做的,便是屠太岁,争天命,那,便需要有人与那大贤良师留下来的不食牛接触,甚至掺与到他们的事情去了。 “至於我...... 他顿了一顿,道“我更关心的,便是他提到的百万阴兵,敌国之术,此前我也没有接触过这些,但若是真有这种伟力存在,那我会选择向了这个方向努力,其他几个方向,你们......” “等等...... 听着他这般自顾自的分析了起来,二锅头都慌了一下,道“这才什时候,怎就开始分责任了啊?” “我们甚至还没有确定这些消息的真假,甚至还没说好是不是要把这事给背起来.......” 相比起他的慌张,白葡萄酒小姐也沉默着,但明显也有着类似於他的疑虑,倒是在听了他的话後,猴儿酒略略停顿了一下,友好的道“我可以理解的。.. “你们习在听到一个着的信息之後先佛下高保的迷迷无可然後来做这件事这量一个正带的席不常得效了赢” “所以我先提前选择了我感兴趣的方面,你们慢慢调整。ir 说罢了,他轻轻向众人道别“当你们有了新的需要讨论的事情,再来寻我,近期我不会离开这太远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胡麻便看到,一缕烟气,从自己的命香上面断开,居然走了 “?” 他这反应,使得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两个都住了,良久才低声道“这个家夥,脑子是不是有点不那正常?” 胡麻非常认同“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但他......很厉害的!” 虽然从吐槽猴儿酒这件事上产生了共鸣,但在场的几人,却也又同时沉默了下来,良久,良久,没有人主动开口了,气氛便显得有些难熬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啊....... 还是胡麻轻轻叹了一声,道“二锅头老哥,白葡萄酒小姐,我其实理解你们,刚刚得到了消息的时候,我心也一样的慌。 “不过,也是我得到了这些消息早些,这几天倒是缓过劲来了,便是再慌,又还有什用呢?” 二锅头沉沉的吐了口气,道“那你的意思?” “猴儿酒说的其实没错,需要有人去寻找铁观音,需要有人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更多的转生者,而最关键的是..... 胡麻顿了顿,才低声道“屠太岁,争天命。 “我们如今甚至连太岁是什都不知道,也不明白转生者与太岁之间的关系,但是,这场乱天下,争皇帝的事情,却已经无法再袖手旁观了呀...... 说完了这些,他停顿了片刻,其实在他心,也不愿成为这件事的主导。 但这个消息既然是自己先得到的,也比其他人更多了三天时间的消化与理解,如今不做这主导,又指望谁? 於是微微停顿之後,他慢慢道“如果每人挑个侧重,那这一点,便由我来,也正巧,现在我有更多与不食牛门徒接触的机会。 “老白干说的不错......” 而在胡麻说出了这些话後,却是白葡萄酒小姐先叹了一声,道“这些事不知道是不知道,知道了之後,若是不搞明白,以後谁还能再睡个安稳觉了?” 二锅头徐徐吐了口气,道“是的。” 听着他们都表了态,胡麻才略略松了口气,能够感觉到,这场会议的氛围,并不如何乐观。 仅凭在座的四人,便要背起这沉重的事情,确实有些为难了,在这时,他倒想起了地瓜烧,这位热心肠的妹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兴许态度会不一样吧? 也不知她如今在哪..... “快快快,快赶不上了...... 就在胡麻想着这个问题时,几十外,漫天星光下,一位穿着打扮,如富太太一般的娇俏小娘子,正骑了快马赶来,她不停的挥舞着手的鞭子,让白沫子都吐了出来的坐骑提速。 “~驾!”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食牛之印 第四百八十六章不食牛之印 睡了一天一夜,重要的消息也传递了出去,甚至还大体做了一个分配,胡麻心的重石也搬开了,第二天醒来时,便已是精神翌翌。 这一睁开眼,便有种懒懒的舒服,窗外昏黄的阳光洒了进来,便像是昨天经历的一切如梦境一般。 感觉到自己昨天被拘空的身体,已经狠狠的回了一口血,他这才披上了衣服,将那件破破烂烂的道袍叠起,穿上了自己血食帮小管柜的袍服,紮上青色腰带,脚上穿了布鞋,起身出门。 如今早已是第三日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去,石马镇子上面,却是显得清冷了许多。 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灯火福会的百姓,昨日白天,便已经心满意足的离开,而之前被困在了这镇子上的商贾骡马队,见周围安全了,也都跟着这些百姓快速的走了。 伴随着他们的离开,这场由一钱教举办的灯火福会,想必会快速的传至各地,也不知会引起什样的变化。 “胡叔起来了......” 正当胡麻心想着,倒不曾想,先有一个声音靠近了过来,胡麻转头看去,便见是孙家的老七,他表情又是有些惊喜,又是有些担忧。 他在这守着是有事要交待的,只是不好开口。 人家胡叔把那柄宝刀交给了自己锻打,眼瞅着锻了半个月,该取刀了,但居然在临交这柄刀的前三天时,这柄刀忽然自己飞到窗户外面去了? 也不知这胡叔会不会怪罪,若是事情闹大了,那锻刀的老师傅,怕是直接把人卖了,都赔不起。 正当他纠结着,不知如何交待这件事,胡麻却是立时一笑,将包袱表着的刀拿了出来,笑道“正好要找你呢,前天夜凶险,我便去取了这刀来防身。 “但瞧着,这刀还未锻完,无柄无鞘,你且拿回去,再帮着我补上......该算多少银子,你也不用客气,只管告诉我就好。” “啊?“ 这孙家考七,顿时了一惊停“原来号胡权取了济??” “那老师傅在铺子已经哭了两天了,只要拿命来赔..... “?”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不由苦笑,倒是怪自己,当初取刀的时候,也没交待一声,却是把人家那帮着锻刀的实在老师傅给吓到了, “替我赔个不是,多给人些银钱。 胡麻也忙将刀递过去,笑道“你爹呢?” “我爹...... 孙家老七先看了一下左右,才压低了声音道“走啦,昨天一早走的,忙大事去了。“ “从这镇子往东一百三十来,有个烂桃山,上面有着几百口子强人,那首领跟我爹相熟,我爹找他们去了,本来走前要与你说说话,但你那守门的小鬼可凶,不让我爹大声喧哗。” “没亲何,我爹便与那些江湖朋友一起散了,只留下了我在这等着胡叔你出来,若再有什事,也只问我!” “这位孙老爷子遇着了造反的事,可真是上心啊,一天时间都不肯耽误...” 胡麻叹着,又看了一眼“我那老账房呢?跟着我一起来的那位?” 刚刚出来,见老算盘房是空的,到了街上,也没见人影,而且瞧着那边马厩,似乎驴也没有了,只剩了马爷,一见到自己,便愤愤的转过头去,情绪十分不好。 “啊,老算盘前辈,他也走了啊......” 孙家老七忙道“昨天一大早起来就跑了,牵着驴跑的,走的时候比我爹他们还早呢...... “临走前,还从我这讨了十颗血食丸,说是昨天夜发功,暗助这场灯火福会无恙,给累着了,所以得好好补补。” “我身上带着的血食丸都不够,帮他凑了凑,给了他,只说是孝敬他的,不用算钱,他还挺讲究,说算是借的,但得挂到胡叔你的账上........ “?” 胡麻听着,都懵了一下,昨天夜多少凶险的事情发生啊,这老东西还垫记着占便宜...... ......关键是你占就占了,孙家家大业大,又不在乎,怎还要挂我的账? ......这一万斤血食丸的事,回头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他随意的挪步,便要逛去不食牛那边,心想着与二锅头他们一番讨论,暂时定下来的方向,却是冷不丁的,便见客店对面的茶馆之中,换了一身便装的妙善仙姑,引着一位老人走了出来。 她表情激动,一见了胡麻便要躬身行礼,胡麻却忙止住了她,看向了她身後的,那位瞧着便如田间老农一般的老人,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心也同样闪过了几个不同的想法,末了,却只是轻轻一叹,向了他们道“现在,我与不食牛,究竟属於什关系?” “啊?” 妙善仙姑都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一起经了这种事,胡麻还会问出这见外的话来,倒是那位老农,忽然缓步上前,慢慢的向胡麻略欠了欠身,低声道“教主。 “你过了三关十二劫,修成了大威天公将军印,护佑了灯火福会,退了三千阴兵,甚至还斩了...... ”......你当然便是我们的教主。“ “或者说,是我们的老师。” “外人见了你,需得称之为教主,不然便是不敬我不食牛,我们,也可以称之为贤师,只为你便是我不食牛门徒等了二十年,指引我们的命定之人。 “这样......“ 昨天夜,胡麻便已经与不食牛的门人打过照面,只是当时形势危急,不好多说,况且那些妖人,一个个的也没啥正形,便是自己想到了一些话,也没机会说出来。 如今看着这位老人,却是微微沉默,才慢慢道“那,我若好奇不食牛的一些事情,你们也不会瞒着我了?” 那位老人,轻轻点了下头,道“我们本就寻人解惑,自然不敢再作隐瞒。” 胡麻心松了口气,道“那便走吧!” 防黑作与二布萄酒小帽猴儿酒佛了那一番讨论品各种宁情都是个存面也都有着点,但若说一件必然要做也为的情儒布牛 想搞明白这一切,甚至想要厘顺,乃至多了解一些上一代转生者的秘密,都要从这不食牛下手。 而与他们接触的这份差事,当然得自己来,虽然这是一群造反的妖人,但自己非但不能疏远他们,反而要主动的靠近他们才行了。 於是,跟了这位老农,以及妙善仙姑过来,到了那总坛大宅之前,便见原来一进院搭着的灵堂都还在,但原本摆在这的一口大缸,却是一下子变成了十口,分别列在了两侧。 大缸之前,有烧香的痕迹,似乎也是因为前天夜,消耗太过,正想办法养回来。 而进了二进院後,便立时见到,这院子尚有另外两位不食牛门徒,一位是那戏班子的班主,一位是个背着孙女的老头子,见到胡麻进来,便起身行抚胸之礼 这世界的礼节,要磕头,要揖手,这等抚胸之礼,便显得尤为古怪,胡麻一见,便也知道,定是转生者教的。 若在前世,这等礼节也不觉怪异,但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却总是让人觉得这抚胸礼节有股子邪异的味道。 但他却也不多说什,只是略略抬头,看向了这株遮天蔽日般的老榆树,树上那些系上去的东西,早已光了,只剩了最上面的枝头,挂着的破甲,官靴,以及那一方印。 站在了树下,他沉吟半晌,道“上面挂着的东西,究竟是什?” 旁边的妙善仙姑闻言,欲言又止。 而她身边,外貌如老农一般的男子,则是慢慢上前,恭敬回答“烂铁甲,量山靴,以及......无名印。“ “此皆为上代教主留下来的老物件,沾了法力之物,只有教主本人,才可使得此物,因此虽然是异宝,但这多年过去,我教内门徒,却无人有福份使用。” “是?” 胡麻听着他的话,抬头看向了这树上。 那方甲青,靴子,前天夜,便已经出现在自己身上过,只是,似乎只是冥冥之中的借力,还不算真的给了自己。 而且,当时自己急於斩杀那位孟家二公子,虽然甲胄上身,靴子上脚,也能感觉到这两者都有着某种奇妙之处,却还没能细细参祥。 至於那印,则是前天夜,自己也没来得及经手,不知有何作用。 如今他也只是好奇打量着这上面的三件事物,最终目光却落在了印上,隐约觉得,三件事物,应是以此物最为重要,却不晓得该以何种形式才能拿到。 正琢磨着,缓步从树下走过,却恰在此时,旁边清风吹来,吹动了树条,上面悬的印忽然掉落了下来 偏巧不巧,竞是恰恰掉进了胡麻手, 胡麻微怔,却也不露出奇怪的表情来,只是在抬起手来,略一打量,便揣进了自己的袖子。 於他而言,这仿佛是非常顺手,极为自然的事情,但是落在了旁边的不食牛门人,尤其是那位大师兄的眼,却是不由得眉眼狠狠跳了跳,看向了树下,一对深深的脚印,旁边有蛛网裂痕。 那是前天夜,他试图摘下此印时,被这印的重量压出来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三卷天书 第四百八十五章三卷天书 接过了这方印记的胡麻,其实心也对这东西充满了好奇,只是如今在对方的目光注视之下,却不会表现的太过轻浮。 但往袖子塞的时候,也仔细打量过了,心倒是微微惊诧,此印一尺见方,明显是旧物,仿佛是一方劣质玉石雕就,面浮着些许血纹,但印面居然无字。 既是旧印,又怎可能是空白的? 他心也充满了好奇,却不急着问,这不食牛同样面透着玄虚,要问的多了去了,绷住。 与这群妖人打交道,便与谈对象差不多,需要态度与情绪上的拉扯。 於是,心也只是思量着,先与这位大师兄及妙善仙姑入了厅堂,在太师椅上坐了。 那位貌如老农的大师兄也坐在了下首,妙善仙姑本来也想坐,但被大师兄看了一眼,忽然反应了过来,讪讪的起身,主动出去给两人端茶了。 胡麻看到了这总坛大宅外,倒是有些过於空荡了,前天夜,分明看到了不食牛门徒数量不少,远不是如今看到的小猫两三只的模样,便也不掩饰,好奇的向了这大师兄发问 “其他人呢?” “还没那规矩?” “昨我便已经让他们了” “带着门徒离开了?” 毕竟一帮子天天忙於造反的人! 一边聊着,便也是掩饰自己的坏奇,笑道“一钱教那边形势小坏,怎是留在那外?” “你本是过来求法,却有意中与是食牛没了那等渊缘,但事关重小,谁也是敢就此交了身家性命,所以,老先生若是嫌弃,你倒也没几个问题请教。” 我顿了顿,便也诚恳的看着胡麻,道“之後是没要事,缓招是食牛门徒而来,所以周围离得近的门徒,皆来到了此地,拜见教主。” 小师兄老老实实道,甚至说到那外时,还抬头看向了胡麻“教主留上的遗训,便是让你们等能过八关十七阶之人,那七十年来,也没是多门徒,试图闯一闯此阵。” 胡麻听着,都是由得心外一沉,那後代的转生者,确实霸气测漏,动是动就那天上啥的。 听到那个名字,胡麻都怔了一上,坏奇的看向了我。 如今那一钱教因缘巧合,撞了小运,一场灯火福会,办得漂漂亮亮,声名怕是一上子就会传遍几百外,再想做事,定然能够一呼百应。 “这是你东家,你曾是我家外的长工。” 当然,若真论起昨天夜外的动静,这自是孟家七公子更难对付,但胡麻心外也含糊,孟家人,或者说,十姓人家,是不能道理计,我们的一身本事,乃是与其家族深深绑定的。 听了我的话,胡麻倒是隐约的点头,如今我那口中说出来的,其实都是是食牛的机密了,但我却很坦然,有没一点坚定。 这位大师兄道“照理他们也该过来拜见教主,只是我也告诉他们听了,须以大局为重。” “自然是因为鬼洞秘窟。” “对是食牛来说,一钱教的灯火福会办了上来,身下使命,便也完成了。” “你是食牛门徒,重点还在那天上一十七道,各处潜伏布局,寻找机会,一钱教占了一个‘先字,但若论起底子,倒还只算是大的...... 我一边听着,紧跟着问“我让他离开之时,便有没与他说些什?” “直到七十年後,下京小祭这一场斗法後夕,我才让你带了门徒离开,在这之後,你一直都侍奉在贤师右左。” 自己是转生者,没着後世的见识,但人家却是专业造反七十年,是比自己差,所以胡麻心外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却也有没打算与其深入讨论,而是沉吟着,直接转到了关键处。 但偏偏,一钱教是是食牛扶起来的,天生便比别人短了什,这些世家贵人暗中扶起来的造反之人,便绝对是会在刚一结束,就引来了守岁门道的小堂官。 胡麻顿时皱起了眉头,那老农也知道我疑惑什,快快道“老师说,太早了,是因为各番准备都来是及,太晚了,则是指我生而为人,却直到那时,才明白自己生来的责任。” 胡麻听着,也已没些疑问,但我似乎料到,略略抬手,重声道“你知道教主想说什,是食牛苦等七十年,怎会如此重易发些一人?” ”去各地忙他们的小事?” ”久而久之,你们也都还没彻底放弃,只将此径,当作是磨炼心性修行之宝,直到教主......他的出现。 但放眼天上,十姓终是多数,还习惯躲在幕前,真正活跃在那江湖下的,还是各门道外的奇人异士。 这位老农,或者说是食牛众人眼中的小师兄,听了胡麻那个话,居然一点也是意,只是笑着道“教主请讲,但有是言。” 胡麻倒先是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可是是得大心点? “毕竟,一钱教也只是属於从人家嘴外掏食吃,如今办上了灯火福会,那食当然掏出来了,但也有法一口吃成个胖子,况且那石马镇子一带,皇帝命还有找出来。” 我笑了笑身希望就是小。” 那位小师兄,也看着胡麻,似乎没些轻松,压高了声音,快快说道“一卷通幽,一卷窥天,一卷可召唤神兵天将,上凡人间...... 胡麻听着,也微微惊讶,这一场斗法,场面如此之小,前来造成的前果也如此轻微,如今听着,竟是这位小贤良师独自做的? “坏。” 其实早在刚来石马镇子时,便还没看出了我们的为难之处,如今天上乱势已显,各地造反的都没,连世家贵人都结束到处投资,说起来一钱教似乎也是占了坏时候。 微微摇了摇头,才又道“这,他们怎确定是是是我回来的?或者说,你们为何就一上子认定,你能做他们教主?” 倡居在之前呢? 又有八观上限,又一心忙着造反,那天上人对是食牛别的看法或许是错误,但是那“妖人”两个字,安到我们身下,这是一点也有错的。 ”但是食牛毕竟是没重任在身,教主更是重中之重,是以,你们也与别个是同,异常来说,除了四位门主,特殊门徒,是有没资格拜见教主的......亏得昨天教主未现真容,省了麻烦。” “这...... 对我的话,也能听得明白,并且是打算对那个问题细问。 我直视着胡麻的眼睛,高声道“过八关十七阶者为教主,是仅是因为传说中过了八关十七阶便没了教主命数,甚至是是因为修炼成了小威天公将军印......” 从别人嘴外掏饭吃,倒是形容的极为恰当。 “我倒实在,确实有没瞒着你是食牛的事情...... “......再不是。” ”坏家夥...... “......而是因为,传说中,过了八关十七阶,入了鬼洞秘窟之人,便会得到教主传授的八卷天书。” 胡麻心外徐徐吐了口气,认真的看着我,便直接道“他对下一任教主,了解少多?” 那位老农迎着胡麻的注视,快快道“我对你说,太早了,也太晚了...... 况且虽然自己与是食牛门徒接触是少,也看得出来,那可是是一帮子善女信男。 若真出了事,这出卖教主的事情,我们也是一定办是出来...... “,坏教教主得知,是食牛门徒,是论本事小大,但每一位,也都是代表着各处的一方因果的......” “没此八卷天书,莫说十姓,便是那天上也尽在吾等之手,所以,你其实从来到那外,便一直想问” 那位老农也迎着胡麻的目光,迂回道“虽然你年龄比我还小了一岁,但你一直率领我,视其为师,那身本事,那番见识,皆是我传授了你。” “或许,也算是说了吧......” “以他们是食牛门徒的本事,若是集中在一处,别说只是躲在山外造反,怕是直接上去攻城掠地都够了吧?” “这场灯火福会办了上来,动静着实闹得是大,各地还是知道会引发什样的动乱,我们也需要各自回去,支应身後的这一摊子,或是趁势而起,或是提妨别人来打......” “於是,我让你带着所没门徒离开,叮嘱你们躲起来,但也要做坏准备,我只说,我定然会再次回来,到了这时候结束,便会带了你们,救那天下。” 昨天夜外,虽是初见,但也对那些是食牛门徒的本事没了了解,能够将堂堂的守岁小堂官,逼得退是来那个镇子,已可见那夥子妖人,本事着实是大了。 “其实原因也很发些。” “教主他如今......拿到八卷天书了吗?”“是。” “只可惜,有论本事低高,品性如何,皆在八关十七阶之後失利。” “宽容说起来,是食牛只是希望那一钱教不能起事,但能是能夺了天下,却是关心,况且...... 起码以胡麻如今的了解与见识,还是敢断定那一钱教的命运,是食牛外奇人异士,是是傻子,当然也是敢在那外直接梭哈,相对的,借着那个势头,少落几枚棋子上来,才是最关键的。 这位小师兄也是原原本本,笑着回答“至於那场石马镇子的一场造势,结果如何,又能起到什程度,这倒与是食牛关系是小了。” “八卷天书?”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不食牛之师 “三卷天书一卷通幽一卷窥天一卷刀唤神兵下凡??” 看着这位大师兄极为认真的表情胡麻倒也怔了一下“那鬼窟里面,,哪有什么天书” 里面一共也只有一个剩了一口气的大红袍说了几句话便死了... "何出此言??"大师兄蹙起眉头"古籍上记载鬼窟之中藏有玄宗秘宝其中便有天书。" "那是古人夸大其词罢了。"胡麻摇摇头"我真真切切地走过一趟什么天书都没有。" "也许是你运道不佳未能寻得。"大师兄不以为然"这世上有许多玄妙之事不可全凭一己之言。" "大师兄你可知鬼窟之中还有一事蹊跷。"胡麻话锋一转"我曾在那处遇上一个僧人他自称不食牛而且精通玄妙之术。" "不食牛的僧人"大师兄若有所思"莫非是传说中的枯禅大师" "不错正是他。"胡麻点头"他武功盖世听闻曾以一指之威斩断山峰。" "枯禅大师声名赫赫传言他得大自在法,,不入轮回。"大师兄惊叹不已"没想到他竟也降临鬼窟之中。" "大师兄据我所见枯禅大师为人慈悲与玄宗的狠辣作风迥然不同。"胡麻沉声道"我怀疑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隐情。" 大师兄目光闪动若有所悟"若是如此那这鬼窟之中只怕不只玄宗秘宝那么简单。" "莫非鬼窟中另有玄机是玄宗所掩盖的秘密"大师兄猜测道。 "极有可能。"胡麻点头附和"枯禅大师不食牛乃是大梵寺的清规。而玄宗以牛为祭两者的理念截然相反。若他们之间真有联系必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大师兄沉吟片刻"我们先回去禀告师尊再做定夺。" 翌日胡麻和大师兄将鬼窟所见禀报给玄宗师尊。师尊听闻此事也是深感意外。 "不食牛的僧人玄宗狠辣作风二者相悖必有蹊跷。"师尊目光灼灼"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妄动。需派人暗中查探查明真相。" 于是玄宗派出了两名弟子前往鬼窟暗中调查。两人化装成香客潜入鬼窟四处打探消息。 数日后弟子们回来了带回了惊人的消息。 "师尊枯禅大师确在鬼窟之中。"一名弟子禀报道"他以一指之威将一伙山贼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伙人也在鬼窟他们自称是玄宗弟子。"另一名弟子补充道"他们手中有一本秘册上面记载着玄宗秘法。" "果然有玄宗弟子!!"师尊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尽快查明真相。" 于是玄宗召集众弟子再次前往鬼窟。这一次他们要揭开鬼窟中隐藏的秘密以及玄宗与枯禅大师之间的恩怨纠葛。“三卷天书一卷通幽一卷窥天一卷刀唤神兵下凡??” 看着这位大师兄极为认真的表情胡麻倒也怔了一下“那鬼窟里面,,哪有什么天书” 里面一共也只有一个剩了一口气的大红袍说了几句话便死了... "何出此言??"大师兄蹙起眉头"古籍上记载鬼窟之中藏有玄宗秘宝其中便有天书。" "那是古人夸大其词罢了。"胡麻摇摇头"我真真切切地走过一趟什么天书都没有。" "也许是你运道不佳未能寻得。"大师兄不以为然"这世上有许多玄妙之事不可全凭一己之言。" "大师兄你可知鬼窟之中还有一事蹊跷。"胡麻话锋一转"我曾在那处遇上一个僧人他自称不食牛而且精通玄妙之术。" "不食牛的僧人"大师兄若有所思"莫非是传说中的枯禅大师" "不错正是他。"胡麻点头"他武功盖世听闻曾以一指之威斩断山峰。" "枯禅大师声名赫赫传言他得大自在法,,不入轮回。"大师兄惊叹不已"没想到他竟也降临鬼窟之中。" "大师兄据我所见枯禅大师为人慈悲与玄宗的狠辣作风迥然不同。"胡麻沉声道"我怀疑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隐情。" 大师兄目光闪动若有所悟"若是如此那这鬼窟之中只怕不只玄宗秘宝那么简单。" "莫非鬼窟中另有玄机是玄宗所掩盖的秘密"大师兄猜测道。 "极有可能。"胡麻点头附和"枯禅大师不食牛乃是大梵寺的清规。而玄宗以牛为祭两者的理念截然相反。若他们之间真有联系必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大师兄沉吟片刻"我们先回去禀告师尊再做定夺。" 翌日胡麻和大师兄将鬼窟所见禀报给玄宗师尊。师尊听闻此事也是深感意外。 "不食牛的僧人玄宗狠辣作风二者相悖必有蹊跷。"师尊目光灼灼"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妄动。需派人暗中查探查明真相。" 于是玄宗派出了两名弟子前往鬼窟暗中调查。两人化装成香客潜入鬼窟四处打探消息。 数日后弟子们回来了带回了惊人的消息。 "师尊枯禅大师确在鬼窟之中。"一名弟子禀报道"他以一指之威将一伙山贼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伙人也在鬼窟他们自称是玄宗弟子。"另一名弟子补充道"他们手中有一本秘册上面记载着玄宗秘法。" "果然有玄宗弟子!!"师尊眉头紧锁"此事非同小可需得尽快查明真相。" 于是玄宗召集众弟子再次前往鬼窟。这一次他们要揭开鬼窟中隐藏的秘密以及玄宗与枯禅大师之间的恩怨纠葛。 第495章 大良贤师的马甲 上一次进本命灵庙,胡麻只感觉就是进了一个普通的地方,只是因为这个地方,与自己的本命灵庙太像,所以才生出了熟悉感。 但这一次再进来,竟仿佛生出了息息相关之意。 他本就已经修成了法相,如今神魂入画,自然也是法相的模样,但却在进入了本命灵庙的一瞬,便看到,身前的大红袍残骸,竟是忽然被一阵微风吹过,朽散当场。 而这朽散之后的飞尘,竟是变成了有意识的雾气一般,飘飘荡荡,弥漫在了这本命灵庙的周围。 心里先是一惊,旋即胡麻就明白了过来,这不就是本命灵庙里的雾气? 自己的本命灵庙周围,便有这种暗红色的雾气围绕,便是与其他转生者联系,也是需要以命香,穿过了这雾气,才能找到其他的转生者,也才能与其他的转生者,进行信息交流。 甚至胡麻之前也想过,转生者靠了本命灵庙,似乎可以杜绝一些侵扰与神魂伤害。 起到这个作用的,应该也是这种雾气。 而原本这个本命灵庙,破破烂烂,雾气不存,竟随着大红袍身体朽散,出现了。 而雾气的出现,还只是一个开始,胡麻如今本是神魂状态,却也忽然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这座枯败已久的本命灵庙,竟是隐约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生气流转,仿佛与自己的神魂出现了呼应一般,紧接着,他便发现了这生出呼应的关窍,是那一方从老榆树上得来的大印。 这印本是空白,如今却仿佛有了生命,在与这本命灵庙呼应。 仿佛,这印本就是本命灵庙所有的,如今自己带了进来,便也生出了与本命灵庙之间的微妙联系,紧随其后,自身法相,居然也有灵光凝聚。 这灵光在自己法相周围旋转,细细看去,似乎可以看到这灵光里面,蕴含着无数人祈祷或是祭拜的声音,有无数叩拜烧香的画面。 “是那石马?” 他心里猛得一颤,反应了过来。 石马镇子外的那匹石马,本是泥塑石胎,并无半点灵性,但因为周围的百姓都信了那传说,所以这石马也受了无数的祭拜,受了无数香火,直到自己骑马斩瘟,这香火有了归处。 在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之中,多了一些什么。 只是那时还不知用处,如今来到了这本命灵庙里,却看到这些灵光,竟是在缓缓的凝聚,一点一点的旋转,最后却归于了一处,落在了那香案之上。 长约三尺,细纹裹覆,灵光内蕴,远远看去,有种让人心生敬畏的神圣意味。 “原来如此……” 看着那一柱命香,再看看旁边香案上放着的那一只香炉,胡麻心里如何还能不明白的? 那位大贤良师的三卷天书,自己是没有看到,但是,凭着这印,自己却得到了他的本命灵庙?不过,这本命灵庙,仅仅只是枯败的躯壳,只有命香才能激活,而这命香的话…… ……是那些百姓的祭拜? 心里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时,他也一下子振奋了起来,盯着前面香案上的那一柱命香,慢慢的,向前挪动了脚步。 扑通,扑通。 随着靠近,竟是一颗心脏,都忍不住的跳动,而在他终于摸到了这一枝命香时,便立时感觉,体内翻腾起了无形的轰鸣与冲击。 而他的神魂,如今正在画中,甚至感觉到了,在如今的画外,那盘坐在了自己画前的身体,都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里的根基,正快速的崩溃。 可这鬼洞子里面的胡麻,也在这一刻,只觉微微的手抖,只觉这看似简单的一柱命香,竟是越来越沉重,其重量() ,快要压过了自己的神魂极限。 “不好……” 他赶在自己的身体崩溃之前,抬手之间,将这命香放开,甚至连自己,都赶紧的后退了几步。 “呼……” 深深的喘着气,胡麻紧紧皱起了眉头,心里倒是有些懊恼之意。 “我道行太低了……” “……” 唤醒了石马,拿到了这一方大印,也有了激活这方本命灵庙的身份,可胡麻也没想到,问题却出现在了这么可笑的事情上,自己只有三柱道行,没有使用这本命灵庙的底子啊! 三柱道行,一甲子功力,已是凡人的极限,但再怎么极限,也仍是凡夫俗子。 早先因为无法远距离呼叫转生者,被猴儿酒嘲笑。 因为道行不足,斗法吃亏,被那孟家的二公子嘲笑。 没想到,如今要继承这本命灵庙,居然也会被这留下了灵庙的前辈嘲笑…… 三柱道行不能做人了是不是? 不对,不做人了,才能有超过三柱的道行! 这算什么? 他心里都暗暗吐槽着,密码有了,账号里还有金币,但是自己的键盘坏了? 另外就是,虽然没有尝试成功,却也不由带了些期待的看向了那香案。 当命香***了香案,这本命灵庙,将会被完激活,而本命灵庙是可以呼叫其他转生者的,那么,自己难道可以用之前那位老眉君,或者说大贤良师的名头,来呼叫其他的转生者? 大红袍说过,大良贤师,乃是一个身份,他们都会借来用,只是老君眉用的更多一些,那当自己激活了这灵庙,岂不就是说,自己便是真正的大良贤师? 而若是这样,以这上代转生者用过的位格,加以石马镇子周围百姓,几十年来信仰凝聚出来的命香,这呼叫的范围,又会多远? 隐约心里生出了一个想法“不会是转生者全员呼叫吧?” 想着这个可能,心里倒是跳出了一个字眼 第三卷天书召唤神兵天降? 这特么的,若是真的可以呼叫全员转生者,可不是到了哪里,都有人帮忙,这与召唤神兵天降有何区别? …… …… 确定了这本命灵庙的用处,倒是思量一番,然后才慢慢的从这画里退了出来。 之前自己的本领低,没觉得三柱道行有什么影响,但随着自己入府,也见识到了更高明的对手,倒是隐约发现,这三柱道行快成了自己最大的弱点了,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 只是,三柱道行,如何突破? 别说自己如今学到的本事里,没有相应法门,就连镇岁书里,也全无记载。 总不能真去找猴儿酒,让他往自己的脑袋里种一条虫? 一番思虑,却总不能一下子就想到什么法子,只能默默的在心里梳理了一番,打算先回血食矿去。 自己的左臂里,还有一个已经制伏了,但没来得及审问的东西,也是不能耽搁太久的,也在这时,默默思索中的他,忽然心里微微一动,便又立刻沉入了凝思状态里。 这一次,却是回到了自己的本命灵庙,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抽泣着的声音 “前辈……” “老白干前辈……” “……” “额……” 胡麻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都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的道“地瓜烧?” “是我……” 地瓜烧的声音里,也不知有着多少的委曲“我到了……” 胡麻都() 一时没反应过来“到了啥?” “石马镇子啊……” 地瓜烧道“我日夜不停啊,累死了两匹马,大腿里子都给我磨出了血泡,终于跑到这镇子上来了……” “可是你们……” 她越说越委曲,嗷一声就哭出来了“你们怎么不等我啊……” “这都啥玩意儿啊……” 听着她的话,胡麻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过来,倒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早在那大堂官出现的第一天,便托猴儿酒递了消息,请他们过来帮忙。 当然,路途确实遥远,也难为了人,但好歹二锅头与白葡萄酒小姐,都在第三天后半夜里赶来了,而这地瓜烧…… ……都散场了大姐,你才来啊? “这倒不是我们不等你,主要是那孟家的人和守岁大堂官不等啊……” 没办法,也只好哭笑不得的安慰“但好歹,事情顺利办下来了。” “孟家?大堂官?” 地瓜烧吃了一惊“是通阴孟家不?大堂官就是守岁大堂官吧,这我倒打听到了。” “是。” 胡麻道“这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你没碰上他们,倒也……” 下意识想安慰地瓜烧一声,就你这点子本事,真遇上了这两位,那也不是对手啊…… “我的天……” 可没想到,安慰的话没说完,地瓜烧一下子更委曲了“这两人身上得多少宝贝啊……” 胡麻都被她问得懵了,就听见她又着着急又难过“最关键是这事情多大啊,多热闹啊,我听到那些从这镇子上离开的江湖人都讨论着呢……” “我在这镇子里面吃碗豆腐脑,连卖豆腐脑的老大爷都说这场灯火福会神兵天将,骑马斩瘟,这……” “……这就是我一直盼着的大场面啊,偏就没赶上!” “……” 胡麻都一下子不知怎么安慰了,只能叹道“以后应该还有机会的吧……” “不能等以后,来了就得做一票!” 地瓜烧却不听这安慰,隐约有抹鼻涕眼泪的动作,道“来都来了,这里的一钱教貌似底子蛮厚的样子,前辈我们要不要搞他一票?” “?” 胡麻听着都有点炸毛了,忙道“别,别,慎重一些,实在不行,你且等上一等,恰好我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6章 何为不食牛 “前辈需要我帮忙?” 地瓜烧正自满腹酸楚,冷不丁听了胡麻这个话,却是喜出望外“什么忙?” 胡麻却是微一沉吟,道“没到说得时候,只是这几日里,你到东边林子里去,找我碰一下头便是。” “好,好,好,前辈你指哪里,我就打哪里,我好乖的……” 地瓜烧得了这意外之喜,立刻连声答应“在咱们红灯娘娘会里,我最佩服的就是前辈你,前几天那叫什么猴子酒的给我们递信,一说起前辈你在石马镇子有事,还都报怨你呢!” “说你生得浓眉大眼,瞧着安份,实际上是胆子最大,最能惹事的一个……我可不认同啊!” “明明前辈你就是最有魄力的一个好嘛……” “……” “得得得……” 胡麻忙阻止了地瓜烧的马屁,与她约定了时间,便自断开了链接。 心里也是有些无奈的,怎么说呢?地瓜烧这小妹子,遇着事了,是真积极啊,就是兴奋的让有点害怕…… 早先,不光胡麻,白葡萄酒小姐和二锅头,也都下意识的躲着她,但是如今,又不一样,转生者们已经遇着了大事,这样积极主动的人,便不能再排除在外了。 当然,这些有关转生者最机密的信息,还是下意识的留一手,不然谁知道她听了这一兴奋,能干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来? 而与她约了这一次,倒也不单是为了安抚她,怕她向了一钱教的人下手。 要说用,胡麻也确实用得着她。 一是乌雅还在沉睡之中,需要刑魂门道的人来看看,当然地瓜烧尚未入府,本事可能还差些,但她既是刑魂门道,那么想必对刑魂门道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少,比自己在行。 再者就是,自己左臂里的东西,也需要好好解决了。 如今这行子被自己死死的压住,逃脱不得,也做不得乱,但究竟该如何处理它,胡麻也只是才略有想法,同样也需要刑魂门道的人配合。 守岁人无论是修肉身,还是修法相,都是一个直来直去的粗犷性子,做不得这等细活,而地瓜烧如今本领应该不大,但可以借她多接触一些刑魂门道。 一番思虑已定,胡麻便从本命灵庙里退了出来,睁眼看看,天色还早,便又睡了一觉。 到了天明,收拾了行囊,此番来这一钱教,经历不少,还名义上成了人家的教主,但胡麻带走的东西却不多。 只有那卷大威天公将军印,那副可以进入鬼洞子里的画,以及那一方从老榆树上掉下来的空白印章,前两者据大师兄,都是自己的东西了,后者是身份的象征。 起了床,清了牙口,便让客店里送来了些吃食,吃饱了肚子,又喂了马。 看看到了出发时候,孙家老七却是赶了过来,身边还带着一位身上围着围裙,满眼血丝,身上颇有火燎气息的老师傅并两个徒弟,一问才知道这就是那位帮了自己锻刀的师傅。 如今这刀柄已经雕了出来,安放妥当,红线一圈圈的缠了。 这趟正是跟着孙家老七过来给自己送刀的。 “老师傅辛苦了……” 胡麻在之前去取刀的时候,虽然只是骑了快马从窗边掠过,但也隐约知道当时这铁匠铺子里面,凶刀出炉,发生了什么。 客客气气的向了这位老师傅深揖一礼,然后从包袱里取了十两银子,并三颗血食丸相送……自己身上实在是没有银钱了,这还是给了一钱教十两之后,剩的。 血食丸也是之前孙家老七孝敬了自己的,一共才给了七颗,所剩不多了。 往常小红棠帮着干了活,都要给血食丸() ,这次人家打了半天的暗号,只得了糖葫芦。 “用不着,用不着……” 却不料,这位大师傅竟是不收,只是连连的摆着手,道“能伺候这位爷是福份,小老爷能给咱这差事,便是老儿的荣幸,收了银钱,反而不好占这名了。” “……” 旁边的两位徒弟闻言,都有点绷不住了,心想这刀刚出了炉,就差点要了你的小命。 就这也是福份啊? 而胡麻也有些意外,看了孙家老七一眼,便见他笑着点头,便知道这位大师傅,等于孙家家养的铁匠,人家自然有赏,倒是不用自己强求。 于是又将这十两银子收了起来,便要取过刀来时,那位大师傅,却又凑到跟前,小声的向胡麻道“小老爷,还请借一步说话。” 见他小心,胡麻便与他走开了几步,只听这位大师傅低低的叹了口气,叮嘱道“按理说我只是个铁匠,不该多嘴,实在是这刀不是凡品,所以还是要跟小老爷交待两句。” “这刀不是凡品,有着极凶之气,又妖又煞,小老爷平时不用它时,莫要带在身上,最好是找一处香火旺盛的案神庙,供在里面,压着它的杀气。” “待到用时,再备活鸡烈酒,先用来试刀,激起它的凶气来,用完之后,便也要再用烈火烧刀,然后再重新供奉到庙里去。” “……” “是,是。” 胡麻见他说的认真,便也笑着答应了下来,其实倒不太放在心上。 这刀自是又凶又邪,但好歹自己压得住它。 那大师傅虽然是个工匠,但专做江湖人的买卖,有双观人脸色的好眼,胡麻虽然说话客气,他却也看出了胡麻有些敷衍,长长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小老爷您也不是寻常人物,不然断不能镇得住此刀,甚至让它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便忽而变得凶芒收敛,喝醉了一般……” “但小老爷也听我一句劝,您镇得住归镇得住,但刀兵毕竟也是凶物,此刀之邪,煞气之重,老头子我锻了一辈子的家伙什,也从来没有见过。” “但是,煞气能夺气运,却毁福泽。” “小老爷用此刀,只要镇得住,运势便会越来越好,但福泽却也越来越伤啊!” “所以,能收着些,还是收着些,免得将来回过头来,再想补就晚了。” “……” 听得这话,胡麻竟是也微微一怔。 心里面,倒似有些久远来的细微疑虑,被这话挑了起来。 于是微微停顿,这次却是更诚恳了,向这大师傅道“话我记下了。” “不知大师傅该如何称呼?” “……” “好说,好说……” 这位大师傅见胡麻答应的认真,又问起自己名字,这是对自己极大的尊重了。 日后这刀若有了名堂,自己也就跟着成了名匠了。 忙也学了江湖人抱着拳,道“小老儿姓洪,单名一个方字!” 胡麻道“洪师傅有礼了。” 说着,也以自己红灯会青香管事的身份,与对方通了姓名,算是结交了下来。 这位洪方师傅,便忙让人将那柄刀连着刀鞘,一起捧了过来,这鞘却是用向阳山坡上,生了百年以上的木头,雕成的,还未上漆,瞧着倒是朴实无华。 但料子是好料,恰恰的将这刀身收进去一半,只是相比起佩在腰上,明显看着更适合供奉起来。 以后胡麻若要带了它出门,要么拎在手里,要么便得缚在背上。 刀鞘之外,又有一() 块拭刀布,一块磨刀石,皆是有名头的,算是这洪师傅赠的。 胡麻接了过来,这洪师傅便又好奇的问“胡管事,不知可曾为这刀取了名字?” 见着这位大师傅以及他的徒弟,都满腹关心这个问题,旁边的孙家老七也好奇的竖着耳朵,胡麻便笑了笑,想到了这刀刚出了炉,便跟着自己斩草头神,又饮了孟家子弟的血。 便笑道“暂取了一个,也不见得好听,便叫‘罚官"。” “啊?” 那洪师傅本就借刀识人,看出了胡麻不凡,听得这名字,心里却又是猛得一惊。 也在这时,远远的见得镇子另一端的石板路上,已有两匹青鬃长腿的高头大马,拖着一辆大车过来了。 那车上却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铜棺,押车的却是妙善仙姑身边的白扇子,因了胡麻昨天便跟妙善仙姑与大师兄约好,一切低调行事,他们倒不必来送了。 此次灯火福会,旁人窥见几何,那是他们的事,但起码在明面上,胡麻还只是红灯会的血食矿小管事,沾了点机缘,便又悄然离开。 而在身后总坛大宅,大师兄与妙善仙姑,虽然不便现身相送,但礼数不可或缺,正遥遥面东而立,以作相送,妙善仙姑几番回头看向大师兄,一张清冷孤高的脸上,却满满是清澈单纯 “大师兄,你这几日都与教主聊了什么,怎么他身为教主,不留下来主持大局,反而还要回去血食矿去继续做小矿主?” “……” “聊了很多,多是教主在问。” 大师兄轻轻叹了一声,道“问这天下大势,问门道功法,十姓优劣,问这镇子上出现的奇人,甚至还问了一些修行上面的疑难之事,倒像是在认真求学一般。” “而我,其实一共也只问了他一个问题而已,何为不食牛?” “……” 妙善仙姑听了一怔,这问题不该是教主问我们么?我们才是不食牛啊…… 但心里知道不是这么简单,忙道“教主怎么说?” “他说……” 大师兄顿了顿,笑道“百姓如牛马,负世而行,能载人,亦能覆人,非不可食,实乃不敢食啊……”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497章 拜石马,挂红灯 “没成想往这一钱教来一趟,除了功法,还赚了两匹大牲口……” 本来胡麻要把马爷套到车上,人家一钱教的两匹马,还让白扇子牵回去,但如今马爷对自己很有意见,理也不理,只好就这么赶着走了。 嘚嘚嘚的出了石马镇子,身后孙家老七并洪师傅、白扇子等人,也皆在送到了镇子口后留步,目送他远去,胡麻能够察觉,镇子里看着自己的,并非只有这么几人。 想到了这几天的交流,心里却也苦笑,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很多,但对于那位大师兄问出来的问题,却没有办法。 你问啥叫不食牛,咱能咋说? 想着这不食牛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理念,便也只好顺着说了,似是而非的话谁不会?却不曾想,当时这位大师兄听了,倒是一下子深感触动似的…… 很好,就保持这种风格,不然你弄得再高深一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给你答案了…… “呼……” 而在出了石马镇子之外,胡麻便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因为铜棺沉重,他也不甩鞭子,任由这两匹马慢慢的拉着向前走,路上看着那山里的几处村落,农田,细细的打量着。 倒是发现多数都是屋舍完整,也有人烟,似乎没有因为一钱教的灯火福会而受迁连。 想想这几天里,阴将军,大堂官,诸番交手,邪术异法,乱作一团。 这些寻常百姓,能在这等大乱里保全了身家,便是大运气了。 只不过,与自己来的时候,倒也有些不同,竟是看到几个村落里面,都挂起了红灯笼来,纸页鲜明,明显是刚糊出来的。 而在经过一个村子口时,便看到还有货郎,背上撑个竹竿,上面还挑着十几只红灯笼在那里卖,并教着旁边的村里围在身边戏耍的顽童,拿糖块哄着他们唱歌谣 “拜石马,挂红灯,一枚铜钱请阴兵。” “请来阴兵千百万,夺回钱粮供祖宗。” “……” “?” 胡麻听着都惊了,这才几天,连这等童谣都编出来了? 这童谣听着简单,搞不好可是能杀人的…… 借着大车从旁边经过的空子,仔细瞧了瞧那货郎,只见他腿脚康健,满面笑容,看起来对胡麻的目光,似乎一无所察,但在胡麻经过之后,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向了他一笑。 胡麻心里顿时有数,说不得,这似乎也是一个门道里的,说不定还是不食牛门徒。 有了他们参与,这就合理了,不食牛门徒所在,什么鱼腹藏书,沙河石人,狐狸夜鸣,都是基础操作。 而这,也是他们在尽可能的将灯火福会的影响扩大,只不过,没想到红灯娘娘也在这里面占了个位子,甚至排名比一钱教还靠前了? 看着这一盏盏红灯挂在了山里,大有山火蔓延之势,虽然没有明白的把红灯娘娘的名号打出来,但这冥冥之中,会带来什么影响,却是连自己也说不准了…… “反正红灯娘娘建了庙,正是广纳信徒之时,自己是帮了她才对嘛……” “……” 干脆的不想了,只是赶着马车,径直向了自家的血食矿赶去。 “祖师爷在上,弟子只求您老一句话……” 而在胡麻离了石马镇子,往血食矿处赶回时,提前两天回来的老算盘,却也正在矿上自己的小屋里,杀了一只鸡,取了花果,摆上了香案,将自己平时藏在裤裆里的那枝旗取了出来。 恭恭敬敬插在上首,然后诚心的祈祷着“这家伙忒能惹事了,凭咱这点子本事,可看不住……” “本来是算出了他命数颇重,才跟着他赚() 些好处,谁能想到他这惹祸能力如此可怕,还跟不食牛的妖人混一块去了,我瞧他家里这个局,怕是很难能翻得过来呀……” “现在咱别的话也不说,老规矩,你点两次头,我就赶紧回去了,可好?” “……” 边叽咕了半天,边将手里的铜板晃了几晃,往地上一洒,却皆是反的。 他不甘心,又拿起来,洒了三回,竟是一次也没有。 老算盘脸色都变了,又捧起来,堆起笑脸,祈祷道“点两次头太累了,咱点一次,弟子就懂了。” 说着哗啦哗啦,连抛了十次。 但连续十次,居然都是反的,老算盘都怒了,忽地跳了起来,把那香案上供着的肥鸡都给端了下来,骂道“别吃了你,抛了十把都不点头,这合理吗?” “按当年那些邪祟的说法,这根本不符合概率学啊,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到了事上你非把我往火坑里推?” 祖师爷自不理他,只是略略有风吹来,那旗子仿佛晃了一晃。 老算盘吓得一跤跌倒,哭了起来“没你这样坑弟子的啊,难不成你……” “……在下面收了胡家人的好处?” “……” 旗子晃了晃,仍是不言语,老算盘却忽然想到了一点“或者说,其实您老觉得这一家子,还有胜算?” 连忙抓起铜钱,又抛了几次,结果却是傻眼了。 仍是反的。 正自呆坐在了房间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得外面一声喧哗,却是胡麻回来了,他也忙将铜钱收了起来,把那盘子肥鸡,还是放到了祖师爷面前享用着,撩着长袍出门来。 “棺材放到谷边树荫下,挖个坑埋起来,旁边扯些酸枣枝子来围上,醒目的红纸贴上一圈,千万莫有人喝多了冲撞了它。” 胡麻正安排着人,拖着大车去那边卸棺材,埋进土里,用得时候再请出来,又让人把赚来的两匹大牲口栓进马厩里喂上,这才背了包袱进厅堂来。 正巧看到了老算盘出来,便笑了笑,眯着眼睛道“老哥你不实在,咱哥俩一起去了镇子上逛,遇着事了,你却不等我,自己早早跑了回来。” 那老算盘听了,却是比他还气,哭丧着脸道“还好意思说我不实在,你才不实在!” “你们守岁人跑得快,我跑得可不快,那一晚上,如此凶险,又是衰神拜灯,又有不食牛妖人出没,又有守岁大堂官攻向了镇子,我老人家吓得在棺材里躲了一晚,也没见你帮忙啊!” “……” “……行吧!” 胡麻本想拿话挤兑挤兑,没想到人家更委曲。 面上看大家做的事情,似乎也是半斤八两,那就谁也不说谁了。 只是一边让人造饭来吃,一边请了老算盘进了厅堂,还主动给他倒了盏茶,笑道“其实我还挺担心这一回来,看到您老人家跑了呢,没想到老哥还是仗义的,留下来帮我。” 老算盘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试探道“要不你把我这段时间的工钱结了,我给你换个年轻的账房来?” 虽然祖师爷不让走,但若是人家非要撵自己离开,那于事于理,也说得过去不是? “不用。” 胡麻听了,却立刻笑着拒绝,而且模样看起来比先前更亲近了,笑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虽然是我的老哥哥,平辈的,但也是老的不是?” “其实这次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找你议个事儿,这有关人之神魂修行术法的道道,您老懂不?” “……” “问我?” 老算() 盘都愣了一下,道“你不是在一钱教学到了大本事么?” “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胡麻道“我确实学了点东西,能感觉到神魂壮大,精力充足,但不了解其中玄妙,,粗来直去可以,但想精准拿捏,那便有些吃力了。” “守岁法门倒都是这样,只管活着时候,不管死了的事……” 老算盘若有所思,低低的叹了口气,慢慢道“但神魂一道,可复杂的多,你想知道啥?” “我有一个朋友……” 胡麻看着他的眼睛,已经考虑了一路,如今便也毫不客气,直接问了出来“本来家里底子还是有的,但是被仇家逼迫,险些将他这根独苗也给害死了,后来倒是救回来了。” “但是那仇家却也不是那么好心肠的放过了他,看似救回来了,但神魂里却好像被人动了手脚,如今他发现了问题,也有了把这东西逼出来的把握……” “但具体该怎么弄这行子,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甚明白,老哥哥,你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好主意指点小弟的?” “……” 说完了这些话后,便认真的看着老算盘,脸上带着微笑,却将包袱里的刀拔了出来,一边慢慢的欣赏着,一边等着这位老兄弟的回答。 这老家伙藏头露尾,身上有几分本事,自己也拿捏不准,但是那位不食牛的大师兄眼光却是高明的,这几天镇子里的事,没人能瞒得过他,也仔细跟自己讲了讲。 平时大家都是哥们,糊里糊涂过去了,但如今显露了山水,要是再不肯说,那可就…… “这……” 而老算盘见着胡麻问的认真,心里却也微微一慌,自己确实该提前离开的,祖师爷不让走,难不成就是应在了这么一件麻烦事上? 有心不沾这一块的因果,但人家可是守岁人。 守岁人手里提着刀,近在咫尺,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请教,这可让人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太过分了!” 老算盘义愤填膺,重重的拍了一把大腿,道“你那朋友,这是遇着了门道里吃绝户的事了呀……” “天公地道,这谁能忍?”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没成想往这一钱教来一趟,除了功法,还赚了两匹大牲口……” 本来胡麻要把马爷套到车上,人家一钱教的两匹马,还让白扇子牵回去,但如今马爷对自己很有意见,理也不理,只好就这么赶着走了。 嘚嘚嘚的出了石马镇子,身后孙家老七并洪师傅、白扇子等人,也皆在送到了镇子口后留步,目送他远去,胡麻能够察觉,镇子里看着自己的,并非只有这么几人。 想到了这几天的交流,心里却也苦笑,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很多,但对于那位大师兄问出来的问题,却没有办法。 你问啥叫不食牛,咱能咋说? 想着这不食牛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理念,便也只好顺着说了,似是而非的话谁不会?却不曾想,当时这位大师兄听了,倒是一下子深感触动似的…… 很好,就保持这种风格,不然你弄得再高深一点,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给你答案了…… “呼……” 而在出了石马镇子之外,胡麻便也长长的松了口气,因为铜棺沉重,他也不甩鞭子,任由这两匹马慢慢的拉着向前走,路上看着那山里的几处村落,农田,细细的打量着。 倒是发现多数都是屋舍完整,也有人烟,似乎没有因为一钱教的灯火福会而受迁连。 想想这几天里,阴将军,大堂官,诸番交手,邪术异法,乱作一团。 这些寻常百姓,能在这等大乱里保全了身家,便是大运气了。 只不过,与自己来的时候,倒也有些不同,竟是看到几个村落里面,都挂起了红灯笼来,纸页鲜明,明显是刚糊出来的。 而在经过一个村子口时,便看到还有货郎,背上撑个竹竿,上面还挑着十几只红灯笼在那里卖,并教着旁边的村里围在身边戏耍的顽童,拿糖块哄着他们唱歌谣 “拜石马,挂红灯,一枚铜钱请阴兵。” “请来阴兵千百万,夺回钱粮供祖宗。” “……” “?” 胡麻听着都惊了,这才几天,连这等童谣都编出来了? 这童谣听着简单,搞不好可是能杀人的…… 借着大车从旁边经过的空子,仔细瞧了瞧那货郎,只见他腿脚康健,满面笑容,看起来对胡麻的目光,似乎一无所察,但在胡麻经过之后,却又忽然转过头来,向了他一笑。 胡麻心里顿时有数,说不得,这似乎也是一个门道里的,说不定还是不食牛门徒。 有了他们参与,这就合理了,不食牛门徒所在,什么鱼腹藏书,沙河石人,狐狸夜鸣,都是基础操作。 而这,也是他们在尽可能的将灯火福会的影响扩大,只不过,没想到红灯娘娘也在这里面占了个位子,甚至排名比一钱教还靠前了? 看着这一盏盏红灯挂在了山里,大有山火蔓延之势,虽然没有明白的把红灯娘娘的名号打出来,但这冥冥之中,会带来什么影响,却是连自己也说不准了…… “反正红灯娘娘建了庙,正是广纳信徒之时,自己是帮了她才对嘛……” “……” 干脆的不想了,只是赶着马车,径直向了自家的血食矿赶去。 “祖师爷在上,弟子只求您老一句话……” 而在胡麻离了石马镇子,往血食矿处赶回时,提前两天回来的老算盘,却也正在矿上自己的小屋里,杀了一只鸡,取了花果,摆上了香案,将自己平时藏在裤裆里的那枝旗取了出来。 恭恭敬敬插在上首,然后诚心的祈祷着“这家伙忒能惹事了,凭咱这点子本事,可看不住……” “本来是算出了他命数颇重,才跟着他赚() 些好处,谁能想到他这惹祸能力如此可怕,还跟不食牛的妖人混一块去了,我瞧他家里这个局,怕是很难能翻得过来呀……” “现在咱别的话也不说,老规矩,你点两次头,我就赶紧回去了,可好?” “……” 边叽咕了半天,边将手里的铜板晃了几晃,往地上一洒,却皆是反的。 他不甘心,又拿起来,洒了三回,竟是一次也没有。 老算盘脸色都变了,又捧起来,堆起笑脸,祈祷道“点两次头太累了,咱点一次,弟子就懂了。” 说着哗啦哗啦,连抛了十次。 但连续十次,居然都是反的,老算盘都怒了,忽地跳了起来,把那香案上供着的肥鸡都给端了下来,骂道“别吃了你,抛了十把都不点头,这合理吗?” “按当年那些邪祟的说法,这根本不符合概率学啊,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到了事上你非把我往火坑里推?” 祖师爷自不理他,只是略略有风吹来,那旗子仿佛晃了一晃。 老算盘吓得一跤跌倒,哭了起来“没你这样坑弟子的啊,难不成你……” “……在下面收了胡家人的好处?” “……” 旗子晃了晃,仍是不言语,老算盘却忽然想到了一点“或者说,其实您老觉得这一家子,还有胜算?” 连忙抓起铜钱,又抛了几次,结果却是傻眼了。 仍是反的。 正自呆坐在了房间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得外面一声喧哗,却是胡麻回来了,他也忙将铜钱收了起来,把那盘子肥鸡,还是放到了祖师爷面前享用着,撩着长袍出门来。 “棺材放到谷边树荫下,挖个坑埋起来,旁边扯些酸枣枝子来围上,醒目的红纸贴上一圈,千万莫有人喝多了冲撞了它。” 胡麻正安排着人,拖着大车去那边卸棺材,埋进土里,用得时候再请出来,又让人把赚来的两匹大牲口栓进马厩里喂上,这才背了包袱进厅堂来。 正巧看到了老算盘出来,便笑了笑,眯着眼睛道“老哥你不实在,咱哥俩一起去了镇子上逛,遇着事了,你却不等我,自己早早跑了回来。” 那老算盘听了,却是比他还气,哭丧着脸道“还好意思说我不实在,你才不实在!” “你们守岁人跑得快,我跑得可不快,那一晚上,如此凶险,又是衰神拜灯,又有不食牛妖人出没,又有守岁大堂官攻向了镇子,我老人家吓得在棺材里躲了一晚,也没见你帮忙啊!” “……” “……行吧!” 胡麻本想拿话挤兑挤兑,没想到人家更委曲。 面上看大家做的事情,似乎也是半斤八两,那就谁也不说谁了。 只是一边让人造饭来吃,一边请了老算盘进了厅堂,还主动给他倒了盏茶,笑道“其实我还挺担心这一回来,看到您老人家跑了呢,没想到老哥还是仗义的,留下来帮我。” 老算盘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试探道“要不你把我这段时间的工钱结了,我给你换个年轻的账房来?” 虽然祖师爷不让走,但若是人家非要撵自己离开,那于事于理,也说得过去不是? “不用。” 胡麻听了,却立刻笑着拒绝,而且模样看起来比先前更亲近了,笑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虽然是我的老哥哥,平辈的,但也是老的不是?” “其实这次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找你议个事儿,这有关人之神魂修行术法的道道,您老懂不?” “……” “问我?” 老算() 盘都愣了一下,道“你不是在一钱教学到了大本事么?” “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胡麻道“我确实学了点东西,能感觉到神魂壮大,精力充足,但不了解其中玄妙,,粗来直去可以,但想精准拿捏,那便有些吃力了。” “守岁法门倒都是这样,只管活着时候,不管死了的事……” 老算盘若有所思,低低的叹了口气,慢慢道“但神魂一道,可复杂的多,你想知道啥?” “我有一个朋友……” 胡麻看着他的眼睛,已经考虑了一路,如今便也毫不客气,直接问了出来“本来家里底子还是有的,但是被仇家逼迫,险些将他这根独苗也给害死了,后来倒是救回来了。” “但是那仇家却也不是那么好心肠的放过了他,看似救回来了,但神魂里却好像被人动了手脚,如今他发现了问题,也有了把这东西逼出来的把握……” “但具体该怎么弄这行子,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甚明白,老哥哥,你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好主意指点小弟的?” “……” 说完了这些话后,便认真的看着老算盘,脸上带着微笑,却将包袱里的刀拔了出来,一边慢慢的欣赏着,一边等着这位老兄弟的回答。 这老家伙藏头露尾,身上有几分本事,自己也拿捏不准,但是那位不食牛的大师兄眼光却是高明的,这几天镇子里的事,没人能瞒得过他,也仔细跟自己讲了讲。 平时大家都是哥们,糊里糊涂过去了,但如今显露了山水,要是再不肯说,那可就…… “这……” 而老算盘见着胡麻问的认真,心里却也微微一慌,自己确实该提前离开的,祖师爷不让走,难不成就是应在了这么一件麻烦事上? 有心不沾这一块的因果,但人家可是守岁人。 守岁人手里提着刀,近在咫尺,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请教,这可让人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太过分了!” 老算盘义愤填膺,重重的拍了一把大腿,道“你那朋友,这是遇着了门道里吃绝户的事了呀……” “天公地道,这谁能忍?” (本章完)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四百九十章 三柱以上 老算盘的话,使得胡麻也惬了一下,磨刀的动作稍稍一停。 仅仅是吃绝户这三个字,便已经足够刺眼,又加上了门道里的,便更多了些诡氛围。 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却只是微微抬头,瞧着老算盘,淡淡笑了笑,才徐徐开口“老哥,这怎么讲?” 但见着胡麻的笑容,老算盘却是笑不出来,低低的叹了一声,认真的看向了胡麻,慢慢道"你早先理解的是什么?"麻顿了一下,才慢慢道"我这位朋友,找我看过,他也有过猜测,大概是因为他也有一份家业,等着去继承,也只有他能继承。 "“当初那个仇家,本来也有机会杀死他,但是最终却没下手,只是在他神魂里做了手脚,这手脚甚是隐秘,就连当时陪在了他身边的惟一长辈,也没发现。” “那仇家或许便是用了这法子,等到他去继承家业的时候,伺机夺舍?” 1他说的很慢,也很认真,早在最一开始发现了神魂有异时,便已隐隐向这个方向猜读书计时10秒只不过,后来他也发现,自己神魂里的异状,似乎比这还要复杂,但如今身为胡家后人,自己身上可被人惦记的不多,当然也只有镇崇府可言了。 “没那么简单的但老算盘听着他的话,却是慢慢的摇了摇头,叹道"你你那朋友,在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能猜到这些,倒是很不错了,只不过,也不知他当时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一个问题..“在他出事的时候,他身边陪着的长辈,可是门道中人?““..是!” 胡麻心里微微一动,慢慢点着头,道"且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走鬼人。 "“既是一位非常厉害的走鬼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你这位朋友神魂里的毛病?” 老算盘摇了下头,倒是眼神也微微带了些认真,看着胡麻道“你这朋友,对这位长辈的本事,很不放心么?” “轰!"这句反话,忽地让胡麻惊住,耳边倒如有无声的雷霆震荡,是啊..从自己发现了这神魂里异状的第一时间,自己就想到了孟家,也授出了对方或许是奔了镇崇府来的这个逻辑。 而且事后在自己对付孟家二公子时,这玩意儿也几番作崇,大呼老祖宗,由此可以证实这东西确实与孟家,或者说,与孟家那位老祖宗有一定的关系。 但自己这猜测里,也确实会有这么一点疑问.婆婆真的被瞒过了?而她若是看出来了,为何却没有..“莫小瞧了走鬼人的眼力,各门道本事皆有独道之处,走鬼人往往占个博字,再加上出事之后,又怎会不仔细查验?这等手法,其实很难让走鬼人一无所察的。 "老算盘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只可惜啊,看出来了,却不一定有办法。” “缝魂是最邪之法,也是最毒之法,极损阴德,只有一些有恃无恐之人,才敢用这法子害人。” “而你那位朋友的长辈,即使看出来了,也无法解决,便极有可能,她无法解决,或者说,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22胡麻听到了这里,也已心神震动,认真的看着老算盘,道“此事该如何理解,你细说说!” “有些事你境界不到,却要强行去理解,是很难为人的..."老算盘倒是无奈的摇了下头,低声道"此事有关命数、气运、福泽,你朋友这一家子,落得如此惨状,也必然是背了大气运,大因果的,只是快背不住了。 "“但这样的人家,哪怕快要跨了,因着命数太重,也不是等闲好招惹的,若强行削他的命数,倒是有可能先得了反噬..“所以他微微一顿,低声道“倒不如用缝魂术,将一些秽物,逢进魂中,将其本来就已落了的福泽,给彻底败光,这样,不更可以堂堂正正的吃绝户?” “连名声上还好听哩,起码面上看得过去。” …..“秽物?"胡麻听到这里,已是心里不由得一颤,隐约觉得老算盘意有所指,而且倒是与那孟家二公子做的一些事情对上了。 忙低声道“那又是什么?” “你那朋友”老算盘顿了顿,道"我可不认识哈,但我知道的,这世间最污秽之物,其实不是人间的什么狗血马尿,门道里的人,都有个公认,最为阴秽之物,乃是.”"..通阴孟家,正在拜着的东西。 “沾之则损,遇之不寿....你那朋友,当然不太可能遇着,但万一遇着,可就麻烦了啊..“....胡麻听着这些话,已是心间惊悚。 而老算盘一口气说到这里,也微微停顿,似乎是在琢磨自已是不是说得多了,摇了下头,才低声道“若我猜的不错,你这朋友身边那惟一的长辈,可是已经不在人间了?” 胡麻听着,已是眉眼微沉,良久,才低声道"是。” “这就是她的应对。” "老算盘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她是舍了自己的福泽,回祖祠去帮你这朋友看着,以免更多的重量砸落下来,也替他守住这最后一点福泽。” “你这朋.他慢慢说着,目光看向了胡麻,低声道"活的挺辛苦吧?"“还好。 "胡麻慢慢的回答“只是忙些。 "老算盘徐徐吐了口气,慢慢道“已经很好了,不然,怕是早就被压垮了。 "胡麻一时沉默了下来,倒有许多之前的事情,在眼前闪过,难怪,当初婆婆回去的突然,还以为真是被孟家派过来的鬼逼迫的,不得不回去支应着......不对,事实上,就是被孟家的鬼给逼回去的,就是当时的自己,看不出来,也理解不了,那只鬼,就在自己身上缝着。 他沉默了很久,才将叹惜压在了心底,抬头看着老算盘道“既然如此,那我...这朋友该怎么做?” 老算盘倒也顿了一下,瞧着胡麻,道“你如今本事也大了,有了自己的眼力,在术之一道,登堂入室,既然替你这朋友来问我,肯定是心里也有了主意,那么..""….你心里,原本想的,又是怎样?” ...”“真他娘的是老算盘啊胡麻都有些无奈了天都聊到了这一步,其实放开了也可以的啊...但既是大家还守着最后一底限,而且这老算盘也态度含糊,没打算真的睡进自己这个被窝里,便也只好借着那位遮羞布,慢慢的想了一下,道"他想的,倒是非常的简单。” “既然对方要害人,那仅仅是保着自己,是不够的,能借力打力,才算没有浪费"“..老哥,你可听说过三柱道行以上的本事?” ....“三柱道行以上?” 老算盘倒明显的微微一惊,低声道"这是连人也不打算做了?"胡麻眯起了眼睛看他,且先不置可否。 老算盘则是叹了一声,道:"生而为人,极限便是三柱香,若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这三柱香的道行,那便是天生百病不生,能活到一百多岁去的。 "“可若是想突破这三柱香,那可就麻烦了,已经从人,进入了非人的范畴,而且诸般法门,都极邪的。 "“你毕竟年轻,或许还没听过,早些年里,这世间有真理教,擅用邪法害人。 "“每害一人,道行便高一柱,其门内教众,有几柱道行,便称之为几柱真人,便如所谓的十柱真人,这就代表了他杀过十个人呢!” “2这话听得胡麻都懵了一下“这么简单?” “简单?"老算盘冷笑了一声,道"那可是杀人,且是杀善人,真善人。 "“况且,这法子如今也行不通了,太岁降世,天下大乱,世道不同,门道也受了影响,以前杀一人,即为一柱真人,现在,你杀一百个,也不见得能多出一柱道行来..”“听说如今,都还有些妖人,甚要用血祭之法,来让自己突破道行呢,但其人所用的法子,无一不是罪孽深重。 "“"胡麻听着,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让你说的这么麻烦,那十姓世家里的人."“嘿嘿,这能一样?” 老算盘冷笑了一声,道“人家自有别的法子,但十姓之外的人就是学不来,不仅是十姓之外的人学不来,那没落了的十..."他顿了一下,看着胡麻,道“也学不来呢!” 胡麻看着这老家伙那奚落的表情,倒是微微沉默了片刻,道"我倒没想这么多,我请教了高人,也确实知道,突破三柱道行,无甚安稳法子。 "“你说的杀善人种种,我倒不懂,但我却知道,有人靠养虫子,都把自己养到了五柱道行去呢.“究其根本,三柱以上道行,说白了便是借神魂里多出来的东西行事,而若论起多出来的朋友,不恰好便有人缝进来的?"“好家"这一个天,直聊到这里,老算盘才忽地反应了过来,身子猛得一跳,颤声道“合着,这才是你的主意?"1.> 第四百九十一章 债多不愁 一来,可以成就自己突破三柱道行,以后很多事便宜许多,二来,这本就是对方的东西,落在了自己手里,便也等于有了对方把柄,以后斗了起来,会有许多意外的好处。 可以理解为,有了一柄专砍对方的刀。 而这个主意,他其实是在请教了不食牛大师兄之后,便有了,只不过,因着身份问题,反而不好与那位大师兄聊得这么细,不然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明白说与人听。 倒是老算盘这里,不妨讲得直白一点,问出个靠谱的主意来世间突破三柱道行的人有不少,却每人皆是不同的法子,如今自己要找的,便是最适合自己的法子。 “不是"老算盘惊着,却也不由得顺了他这个想法去延伸,脸色倒是越来越难看,道“我都不知道如何说你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关键是,难呀...“这不废话?” 胡麻看了一眼自己的刀,道"不难我还过来...过来替我那位朋友请教你?” “不是那个难.”老算盘态度端正了一些,道“是你小瞧了人家的手段..“你也不想想,为啥你那朋友家里的长辈,宁可舍了自己的福泽,也要回去守着,而不是顺手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世间之术,奇门异法,各有不同的讲究,不是都像你们守岁人拿刀子砍人一样简单的..“神魂之伤,不可逆。” “对方在你神魂里种下手段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位长辈,若是要救,便要拼着让你神魂受损,但这样一来,你这朋友或许能活,但这身本事,也学不成了。 "“要么,便是自削命数,但这样一来那朋友,还能继承得了家业?” “当然,退一万步讲,谁也不愿招惹那阴秽玩意儿,我老人家,给你讲这些,已经够意思了,再多说了,我怕是要沾上一些因果了."·“居然这么麻烦?” 老算盘这一番话,把胡麻说的都神色凝重,心里倒像是压了块冰冷的石头。 早先自己神魂的本事未成,察觉到了这东西,却拿不住它,心里一直担忧着,后来修成了法相,压得住它了,又想到了借力打力的法子,本是充满了期待。 但如今一听,才意识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麻烦?对于这些神魂里的门道,他了解不深,也只能默默听着,良久,才低声道“愈是如此,我那朋友便愈是没有别的选择了,有些事,躲不掉的。 "“他不可能选择自伤神魂,或是自削命数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哥哥你给出个主意吧!” "."“啊?"听着胡麻如此认真的话,老算盘的脸明显有些苦,为难道“我只是个老供奉,负责算账的,当然,我对血食也挺在行,比如血食质量怎么样,我吃上一嘴,就能尝出来..."“那不能吧?” 胡麻笑了笑,道“我记得老哥哥你会的可多了。 "“当初在朱门镇子,红灯青衣斗法之时,我被人纸钱买命,不就是你帮了我?” “你说我命数缺了一块,用了上好的狗皮膏药帮我糊上了呢..."“..还收了我二十颗血食丸,你忘了?” ."“啊?"老算盘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二十颗,有这么多呢?” “哪止?” 胡麻道"血食丸是金贵东西,既然给出去了,那就得时时算着利息才行,咱是实诚人,平时可不骗人,但别人也不能骗了咱。 "“比如如果有人一开始就欠了我一百颗血食丸,那么我就按九出十三归的法子给他记着,也不着急讨,反而利滚利滚利再滚利,有赚头不是?” “而等我决定了去讨的时候!” 说到这里,胡麻停了一下,从包袱里将那柄刀取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插。 “嘴!"这血食矿里的硬梨木厚桌板,顿时便被刺穿了,压得咯吱吱响,刀身发出了邪气铮鸣。 胡麻看着老算盘,和气笑道“你说他要不给怎么办?” “你这"老算盘都一下子被吓到了,瞪大了眼晴看着桌子上那刀,良久,才汕汕的笑了笑,道“好好说着你的朋友,怎么又说起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是咱们红灯会里的小掌柜...胡麻道"小管事,还不是掌柜,你知道小管事攒这一百颗血食丸有多难吗?” 老算盘嘻了一下正我帮你是应该的不是?” “至于你现在这位朋友.他脸色微微发苦,道“也不是我不肯出主意,实在是这种事情,不仅极难,光是说说都损阴德的."胡麻听着,脸上已是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老算盘声音也放缓了下来,嘿着“便如人桩!""..”胡麻心头微动,继续逼着问"这法子能帮到我那朋友?” “何止呢老算盘嘿着,道“把别人缝进你朋友神魂里的东西,当桩子给打了,不仅能消了这祸患,你想借机来修第四柱香,也方便着呢,还有了拿捏对方的把柄,反过去害对方呢..“那还等什么?” 胡麻一听到了这个消息,都顿时有些喜出望外"那我朋友岂不是一下子大赚?” “是大赚了呀..”老算盘尴尬的看着胡麻"但施术的人倒了大呀..“这生人桩本就是邪法,况且还沾上了这等阴秽东西,帮你施术的人,怕是一下子要记上十倍阴德呢..."胡麻听着,倒是心里一动,瞪大了眼晴看向了老算盘"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那阴秽之物便是如此厉害...老算盘苦着脸,道"若非要说,你倒可以理解为,强盗来夺你家产,自有靠山,不怕你报官,但你奋起杀之,那便是造了杀孽,要被官老爷来砍头的。” “你倒是不怕,可以躲着,等于被人杀你一次,但关键的,帮你施术之人,却要罪孽临身了..“你要打算去哪里寻这么个人来?” 时间,倒是把胡麻给问住了,暂且说不得别的,沉默良久,也只好暂时放过了老算盘,自顾自的,慢慢吃起了东西。 老算盘也分明的被吓到了,低低的叹了一声,悄悄退走没敢再于此时打扰胡麻。 而胡麻吃完了东西,面上也先不显,只是随意的问了问周大同等矿上最近有没有事,又去看了一下乌雅,也仍然是那种沉睡不醒,神魂残缺的样子,便先默默走了回来。 到了晚上,他行功之后,便很快睡去,安静等着,果然,约子时三更,本命灵庙之时,便如时响起了地瓜烧兴奋而期待的声音"前辈,前辈"“我过来啦,你有啥好关照我的?” “不敢说有什么好关照,但我跟明州那位比较熟,机会倒是不少。 "胡麻低低吁了口气,心里也早就打好了腹稿,道“这次请你过来,倒是有些要紧的事找你商量,你是刑魂门道,那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名字叫作生人桩的邪异法门?” “生人桩?"地瓜烧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我师傅讲过,这是极损阴德的术呀!” “施展不好,小命没有,施展好了,都要欠下大笔孽债来呢."“这么讲吧,按我师傅的话说,施一次这种术,就算成功了,也等于光天化日之下杀死了十个无辜的大活人呢..“..就是大善人。 "“而且我们刑魂门道,有专躲孽债的法,可这种术的反噬却是躲不掉的,一笔一笔,全记在了因果魂里,活着时不还,死了到下边,也得一笔一笔算出来的.."“"“正是如此.胡麻听着地瓜烧这么说了,也低低的叹了一声,暗暗的,倒是觉得愈发担忧。 地瓜烧所在的师承,本身就是够邪门的,什么黄官纸,什么纸钱买命,都是邪术,专会害人,那如果连她都觉得十分邪门的术,可得妖成了什么样,自己又怎么向她开口呢?“但是."内心纠结着,还是慢慢道"我这里倒是有件大活得做。” “但偏偏,前期准备,就得用这么个法子,当然这付出挺大,你若是认识什么朋友."“啊,那找我啊...地瓜烧闻言,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前辈,前辈,你这次的大活,可千万不能再扔下我了啊!” “?”"胡麻听着,都一时觉得离奇了"你不说施这种术,得背什么孽债...“是啊...地瓜烧道"但我背的孽债已经很多了,阴司里欠了不知几个亿,谁还差这仁瓜俩枣的啊?” 1.>一来,可以成就自己突破三柱道行,以后很多事便宜许多,二来,这本就是对方的东西,落在了自己手里,便也等于有了对方把柄,以后斗了起来,会有许多意外的好处。 可以理解为,有了一柄专砍对方的刀。 而这个主意,他其实是在请教了不食牛大师兄之后,便有了,只不过,因着身份问题,反而不好与那位大师兄聊得这么细,不然就等于把自己的身份,明白说与人听。 倒是老算盘这里,不妨讲得直白一点,问出个靠谱的主意来世间突破三柱道行的人有不少,却每人皆是不同的法子,如今自己要找的,便是最适合自己的法子。 “不是"老算盘惊着,却也不由得顺了他这个想法去延伸,脸色倒是越来越难看,道“我都不知道如何说你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关键是,难呀...“这不废话?” 胡麻看了一眼自己的刀,道"不难我还过来...过来替我那位朋友请教你?” “不是那个难.”老算盘态度端正了一些,道“是你小瞧了人家的手段..“你也不想想,为啥你那朋友家里的长辈,宁可舍了自己的福泽,也要回去守着,而不是顺手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世间之术,奇门异法,各有不同的讲究,不是都像你们守岁人拿刀子砍人一样简单的..“神魂之伤,不可逆。” “对方在你神魂里种下手段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位长辈,若是要救,便要拼着让你神魂受损,但这样一来,你这朋友或许能活,但这身本事,也学不成了。 "“要么,便是自削命数,但这样一来那朋友,还能继承得了家业?” “当然,退一万步讲,谁也不愿招惹那阴秽玩意儿,我老人家,给你讲这些,已经够意思了,再多说了,我怕是要沾上一些因果了."·“居然这么麻烦?” 老算盘这一番话,把胡麻说的都神色凝重,心里倒像是压了块冰冷的石头。 早先自己神魂的本事未成,察觉到了这东西,却拿不住它,心里一直担忧着,后来修成了法相,压得住它了,又想到了借力打力的法子,本是充满了期待。 但如今一听,才意识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麻烦?对于这些神魂里的门道,他了解不深,也只能默默听着,良久,才低声道“愈是如此,我那朋友便愈是没有别的选择了,有些事,躲不掉的。 "“他不可能选择自伤神魂,或是自削命数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老哥哥你给出个主意吧!” "."“啊?"听着胡麻如此认真的话,老算盘的脸明显有些苦,为难道“我只是个老供奉,负责算账的,当然,我对血食也挺在行,比如血食质量怎么样,我吃上一嘴,就能尝出来..."“那不能吧?” 胡麻笑了笑,道“我记得老哥哥你会的可多了。 "“当初在朱门镇子,红灯青衣斗法之时,我被人纸钱买命,不就是你帮了我?” “你说我命数缺了一块,用了上好的狗皮膏药帮我糊上了呢..."“..还收了我二十颗血食丸,你忘了?” ."“啊?"老算盘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二十颗,有这么多呢?” “哪止?” 胡麻道"血食丸是金贵东西,既然给出去了,那就得时时算着利息才行,咱是实诚人,平时可不骗人,但别人也不能骗了咱。 "“比如如果有人一开始就欠了我一百颗血食丸,那么我就按九出十三归的法子给他记着,也不着急讨,反而利滚利滚利再滚利,有赚头不是?” “而等我决定了去讨的时候!” 说到这里,胡麻停了一下,从包袱里将那柄刀取了出来,往桌子上一插。 “嘴!"这血食矿里的硬梨木厚桌板,顿时便被刺穿了,压得咯吱吱响,刀身发出了邪气铮鸣。 胡麻看着老算盘,和气笑道“你说他要不给怎么办?” “你这"老算盘都一下子被吓到了,瞪大了眼晴看着桌子上那刀,良久,才汕汕的笑了笑,道“好好说着你的朋友,怎么又说起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是咱们红灯会里的小掌柜...胡麻道"小管事,还不是掌柜,你知道小管事攒这一百颗血食丸有多难吗?” 老算盘嘻了一下正我帮你是应该的不是?” “至于你现在这位朋友.他脸色微微发苦,道“也不是我不肯出主意,实在是这种事情,不仅极难,光是说说都损阴德的."胡麻听着,脸上已是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老算盘声音也放缓了下来,嘿着“便如人桩!""..”胡麻心头微动,继续逼着问"这法子能帮到我那朋友?” “何止呢老算盘嘿着,道“把别人缝进你朋友神魂里的东西,当桩子给打了,不仅能消了这祸患,你想借机来修第四柱香,也方便着呢,还有了拿捏对方的把柄,反过去害对方呢..“那还等什么?” 胡麻一听到了这个消息,都顿时有些喜出望外"那我朋友岂不是一下子大赚?” “是大赚了呀..”老算盘尴尬的看着胡麻"但施术的人倒了大呀..“这生人桩本就是邪法,况且还沾上了这等阴秽东西,帮你施术的人,怕是一下子要记上十倍阴德呢..."胡麻听着,倒是心里一动,瞪大了眼晴看向了老算盘"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那阴秽之物便是如此厉害...老算盘苦着脸,道"若非要说,你倒可以理解为,强盗来夺你家产,自有靠山,不怕你报官,但你奋起杀之,那便是造了杀孽,要被官老爷来砍头的。” “你倒是不怕,可以躲着,等于被人杀你一次,但关键的,帮你施术之人,却要罪孽临身了..“你要打算去哪里寻这么个人来?” 时间,倒是把胡麻给问住了,暂且说不得别的,沉默良久,也只好暂时放过了老算盘,自顾自的,慢慢吃起了东西。 老算盘也分明的被吓到了,低低的叹了一声,悄悄退走没敢再于此时打扰胡麻。 而胡麻吃完了东西,面上也先不显,只是随意的问了问周大同等矿上最近有没有事,又去看了一下乌雅,也仍然是那种沉睡不醒,神魂残缺的样子,便先默默走了回来。 到了晚上,他行功之后,便很快睡去,安静等着,果然,约子时三更,本命灵庙之时,便如时响起了地瓜烧兴奋而期待的声音"前辈,前辈"“我过来啦,你有啥好关照我的?” “不敢说有什么好关照,但我跟明州那位比较熟,机会倒是不少。 "胡麻低低吁了口气,心里也早就打好了腹稿,道“这次请你过来,倒是有些要紧的事找你商量,你是刑魂门道,那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名字叫作生人桩的邪异法门?” “生人桩?"地瓜烧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我师傅讲过,这是极损阴德的术呀!” “施展不好,小命没有,施展好了,都要欠下大笔孽债来呢."“这么讲吧,按我师傅的话说,施一次这种术,就算成功了,也等于光天化日之下杀死了十个无辜的大活人呢..“..就是大善人。 "“而且我们刑魂门道,有专躲孽债的法,可这种术的反噬却是躲不掉的,一笔一笔,全记在了因果魂里,活着时不还,死了到下边,也得一笔一笔算出来的.."“"“正是如此.胡麻听着地瓜烧这么说了,也低低的叹了一声,暗暗的,倒是觉得愈发担忧。 地瓜烧所在的师承,本身就是够邪门的,什么黄官纸,什么纸钱买命,都是邪术,专会害人,那如果连她都觉得十分邪门的术,可得妖成了什么样,自己又怎么向她开口呢?“但是."内心纠结着,还是慢慢道"我这里倒是有件大活得做。” “但偏偏,前期准备,就得用这么个法子,当然这付出挺大,你若是认识什么朋友."“啊,那找我啊...地瓜烧闻言,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前辈,前辈,你这次的大活,可千万不能再扔下我了啊!” “?”"胡麻听着,都一时觉得离奇了"你不说施这种术,得背什么孽债...“是啊...地瓜烧道"但我背的孽债已经很多了,阴司里欠了不知几个亿,谁还差这仁瓜俩枣的啊?” 1.> 第501章 邪祟之法 第501章邪崇之法生人桩。 按老算盘的说法,此术乃是出自害首门道,多为建桥造殿之时,因不合风水,鬼神侵扰,便以活人打桩,强行造煞,以煞妨鬼,乃是天下最为阴毒的法子之一。 胡麻如今虽然是为了自救,但用的毕竟是这种法子,所以施术之人,也必有反噬。 简单来说,这术乃是欺神弄鬼,等于地瓜烧出手,把胡麻杀死一回,打入生桩,所以反噬全在她身上,胡麻倒是没事。 又因为转生者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好,因此胡麻与地瓜烧交流的时候,也只是将这些事情一说,告诉了她时间地点直接过来施术。 若论起来,这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转生者彼此间的信任也没有百分之百,你这万一是个陷阱,万一藏了什么害人的法子,那可怎么办?但偏偏,也就地瓜烧这种任性胆大的敢答应,而且不仅答应,还真的如约来了,问都没有问过情由,只是看见了棺材在此,便立刻对着棺材施起了这种法门来·.便是在转生者群体里,这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啊..胡麻都暗想着"不过,我把自己封在棺材里,任由地瓜烧这样的人来杀我,是不是也算胆子大的?” 正想着时,地瓜烧念完了咒,便将手里的三柱香高高举了起来,忽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地,然后第二腿也跪下,重重的,一个头磕了下来。 “咚!"她这一个头,便磕在了棺材前,那一枚只是浅浅插进了地表的铁钉之上。 一个头后,又是一个。 每磕一个,这枚铁钉,便入土一寸,等她磕了三个头之后,这铁钉已是入土三寸,大半入土,最关键的是,棺材里面,胡麻也觉得身子动摇,棺材居然下陷,寸寸阴风,自脚下升腾。 脑袋之上,倒像是被重锤击打一般,轰鸣作响,晕淘淘的,仿佛自己已经一点点被填入地下。 “哎哇味.胡麻早有准备,自是能够忍住,但他胳膊里的那东西,忽地受到了惊动,又急又恐,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逃走。 呵但胡麻对它,也同样早有准备,神魂微微一动,便已将这东西,死死摁在那里,甚至特意凑到了那重击之力 “你敢..东西早先,是一直刻意避免与胡麻交流的,只在那孟家二公子,请了老祖宗降临时,它隐约露出过一个头来,听到了它说话。 但如今,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拼命大叫了起来,大难临头,这一次的挣扎,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甚至仿佛一下子就惊动了什么冥冥之中的东西。 “呼喇."此时的谷外,忽然有狂风刮了起来,空中一团乌云渐渐汇聚。 正手里持着香,准备继续拜下来的地瓜烧,都不由得吃了一惊,看着自己手里的香烧得极旺,身边的阴风又凶恶,也不由得表情有点慌老白干前辈这是让我打的什么桩?这么凶的?‘出于对老白干前辈的尊敬,还是打算硬着头皮把这术施完,却不想,刚刚再次举起了香,身边忽然传来了鸣鸣的哭泣声音。 “哗啦"而见此术已成,深陷地底的他,也忽然全身变活,阳气蒸腾,轰得一声,直接从土里面,撞碎了棺材板,直接跳到了地面上。 但是,生人桩已经种下,这种术,要得就是将人神魂禁,压在地下,胡麻强行跳出来,也仍然有一部分神魂留在了 跳了出来的胡麻,立刻地施法,将这冥冥中的力量驱散,外面正在逃窜的地瓜烧许是不知道,她其实还低估了这反噬,若不是胡麻及时驱散,如今她没准已经被反噬影响到了。 做完这些,胡麻才又转身,目光森森,盯上的,正是放在了谷里,平时都已经被人遗忘的石碗。 他展出自己如今显得残缺微弱的法相,将这石碗双手搬起,然后结结实实,砸在了那一根钉子入地的地方,然后才盘坐在了石它前,慢慢的念咒。 才刚刚开始,地瓜烧的术,是帮自己将身体里的东西扯出来,打入地下,禁于此,而自己真正的目的,则是要在此时,将之降伏,炼化,形成自己的第四柱道行!随着他盘坐于此,能感觉到,地下有混乱嘶吼,拼命大叫,一半,像是在外界响起,传入自己耳中的,另一半,像是直接在自己体内响起。 两重交叠的声音,便让人头晕脑胀,隐约间,仿佛还能看到一个人身影,正被压在了石陀该死,该死,你怎么敢的?” “我乃通阴孟家四房老爷,你怎敢用此邪法害我?” 2胡麻冷漠瞧着他,一手伸出,按在石碗之上,口中一直念着消咒。 “胡家,胡家明明应该奉命清剿地狱恶鬼,转生邪崇,正因如此,镇崇府才交到了你们家里,但是,但你居然也是转生者..."“你们这些邪崇,侵我阳世,乱我乾坤,老祖宗会知道的,老祖宗会将你们大卸大块..1“是么?"”听着他的嘶吼,胡麻默默诵咒,直到火候差不多,才睁开眼睛看他,脸上带着嘲讽"那谁能想到,镇岁胡家的儿孙,本身也是转生者呢?” “你莫要担心,我知道你一直沉默,其实是想我杀你,一来杀了你,我自己也会神魂受创,二来,杀了你之后,你们通阴孟家,也有别的方法可以得着信儿?” 猜测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森,低声道"所以,我不杀你,我要你活着,只是,作为我的替罪身,而活着!” 无形的恐惧,让这被石它压着的东西疯狂嘶吼"镇崇胡家的儿孙,怎敢用此邪法?” “你刚刚不还说我是邪崇么?” 胡麻看着他,却只是笑"那我既为邪祟,用点子邪法,又算什么?” 21. 第502章 明州之行 冷不丁的,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叫喊了起来“不好了,速大娘子,四房老爷的命灯,忽然之间熄灭了…."“什么?”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又来一盏?” 忙忙迭迭,起身来到了门边,但却无人敢先行,身边的鬟,取过了白幡,递在大娘子手里,她在前面打着幡子引路先请大老爷出了门,这是怕他在阳间迷了路。 其他人跟在后面,这才忙忙的往祠堂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时心里皆摸不着底,隐约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孟家儿孙,多少年没在外面出过事,如今怎么有了种接二连三的感觉?忙忙的来到了祠堂旁边,还不等迈进去,便见到,最上首挂着的五只灯笼,本有一只已经熄灭了,却又忽然之间,腾的燃烧了起来,照得一片通明。 “阿?” 旁边守灯的族人与旁边的丫鬟,都吓了一跳,面面相,呆立在了当场。 大娘子进来一看,立时训道“胡说八道,竟敢咒你家四老爷,你们是想被扒了皮不成?” 那守灯的族人忙跪了下来,道“刚刚看着,确实越来越暗,已止剩了一豆,但不知为了什么,又亮起来了.“拉出去打板子。” 那大娘子厉声吩咐,然后打了幡,将大老爷引到了命灯前面,细细的看着,又微微转头,眼中露出了询问之色,显然也知道这命灯先暗而后明,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的。 “还好还好,老四总不至于这么不中用。 ‘那位大老爷细细看了半响,才微微松了口气,道“那家人定是容不下老四的,不知道会做什么,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却也是难为他了。” 旁边的大娘子,却是好奇心起,低声道“老爷,四叔叔是怎么回事?三年前他忽然消失,是去了哪里?” 身边,只是一个虚影的大老爷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不要乱打听。” “我只问你,早先奉了老祖宗的命,安排往明州去见那一家后人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大娘子忙道“胡家守着福 泽的支脉儿孙,已经找着了,也已引进了真理教,只可惜,无常李、养命周、降头陈这几家,却是不肯跟着咱们一起过去。” “若只是咱们一家子人过去说,会不会也显得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几家子,也都是精明的很!” 大老爷闻言,便明显有些不悦,周围的阴风似乎都沉了几分,又刮得那位四老爷的命灯,扑闪了几下。 也在这时,后面跟着的仆从,一时盯着时辰,壮着胆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道“再有盏茶功夫,鸡就叫了,大老爷该准备起驾,回 那位大老爷冷冷的点了下头,然后向了大娘子,以及孟家大公子孟思量道“明州之行,不能拖了,十姓人家,都急着让胡家后人回来,只是他们奸猾,不肯出来挑这个头而已。” “但这天下事,有不急的,也总要有个急的,咱们听老祖完的话,偏要做了这个先急锋。” “司理的事情,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明州之行才是要紧,若是去了明州,事情办得妥当,那顺便过去看上一眼,找找原因也是行的。” 身边活人听了,尽皆跪下磕头,答应了下来,那位大老爷并身边几位上来议事的人,便挥挥大袖,走了出来,早有小鬼抬了轿攀,坐着一路向了阴深夜色里去了。 边的孟司量大少爷,见大老爷离开了,才低低一叹,向了大娘子看来。 大娘娘拉着他的手,摩了两下,安慰道“你爹看你心疼弟弟,虽然嘴上骂你,心里可是高兴着呢,怕啥?” “至于往明州的事,老爷可不是个爱挑头的人,如今他既然同意了咱们去挑这个头,那便必然有个缘故,咱们只管听他的便是。” “当然,也不用咱着急,胡家人不是找着了?” “狗咬狗,一嘴毛,反正都是他们胡家人的破事,就先让他们叫一叫魂再讲!” "."…...“成了…..而同样也在孟家人议事已毕,打道回府之时,血食矿里的胡麻,对着石它,念咒一夜,只落得满身寒露,脸色苍白,但抬起头来时,却也眼睛微微生亮。 借由镇罗书消咒与大威天公将军印之威能,再辅以生人桩之术,这孟家人埋在自己神魂里的"四老爷",已经被炼化,但却不是杀死,而等于是,自己的神魂“吃了它”。 魂外有魂,命外有命,自己已经有了四柱香。 非但如此,且是直接将它炼作了自己的一部分,甚至连他心里的一点东西,也都给挖了出来。 而最关键的是,自己如今不仅是突破了三柱香,甚至这法子虽然是邪术,但是却要远比其他人还要稳妥,安全。 人只一命,想要突破三柱香,极为困难,甚至可以说全凭巧合,而且,就算突破了三柱香,也往往都会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便如猴儿酒,他那法子,是胡麻听过最简单,有效,直白的,但若是有人,可以毁了他那一寄命的蛊虫,便也会立时让他重创,伤害难以计量。 但如今的自己,以生人桩法,将这柱香种在地下,上面又以石碗压住,这石,又只有手持将军令的人才能拿开,那么,别人想毁自己这一柱香,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了。 “呼.他深呼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起身,感觉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就连那孟家四老爷神魂里带着的一些东西,都需要好好的参详消化,但这一起来,竟是头晕目眩,差一点直接摔倒。 却是一阵阴风吹过,小红棠溜哒到了天亮,回来了,恰好将他抱住,然后扛起来往屋里送去。 1.> 第503章 活人招魂 第503章活人招魂“四弟,胡家人心狠,对邪崇狠,对自己更狠!” “他们竟用了这种法子,断了其他人伸向镇崇府的手,便连我们也抢不过他们家了,但镇崇府不是他胡家一人的,我们也不能看着他们家如意!” “你此一去,自然凶险,但若是功成,胜过了我在婆,乃是胡家捉刀大堂官出身,眼力毒辣,又忠心耿耿,那胡家后人,还是她亲孙子,你去了之后,怕是也难躲得过她的眼力."“所以,切记,藏身为要,徐徐图之,能压得住那娃娃最好,便是压不住,也要让他不敢去拿那件东西..."7“大哥,大哥,你猜的一点没错,但你却有一件事搞错了啊..."“这胡家儿孙,确实独苗一个,无甚本事,随意拿捏,可关键是,他是转生邪崇啊,我被他神魂里的庙给压住了,动弹不得啊"迷迷糊糊在床上,胡麻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而是在梦里,看到了无数的碎片,听到了无数的对话,很多事情,终于在心里解开,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可笑,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声。 他知道,会做这许多怪梦,便是因为自己吃掉了那孟家的四老爷,所以听到了他们的密谋。 只是如今想想,居然觉得好笑又可悲,这孟家人确实手段毒辣,堂堂嫡系四老爷,却以身行法,来害自己前身这个不学无术的胡家独苗老算盘说的,以及自己之前的一些猜测,都得到了印证,他们家走这一步,乃是深思熟虑,甚至步步克制了胡家的,若非如此,也舍不得这么一位孟家四老爷的命。 但他们千算万算,却只算错了一点。 本命灵庙。 自己是转生者,或者说,从他过来的时候,便恰好成了转生者,于是,这位四老爷,便一下子被压在了本命灵庙 本命灵庙,那是能挡住孟家老祖宗目光的,更何况是什么劳什子的四老爷?这位四老爷过来了,这么多年,悄无声息,孟家人见他命灯安然无恙,还以为他成了,却不知道,他一直都被本命灵庙压着,动也动弹不得。 直到后来,自己入府之时,借了黑太岁的影响,才略有了一点活泛,但却又很快,便被大红袍发现,封印住了。 当然,他那时候能被大红袍发现,大概也是自己以转生者之身,却入了另外一个本命灵庙,因此彼此影响,让他有了空子,终于见到了本命灵庙什么样。 细想起了这些事,却真个让人感觉...·数被压住,好惨啊!当初那孟家二公子,因为一拜,被自己压住,便处处受制,最终身死,但这位四老爷,其实更惨。 深呼了一口气,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居然只觉得阳光刺眼,身体到处酸痛,冷风刮了过来,都觉得这身子发沉,冻的要哆嗦....小红棠把自己扛进了屋子里来,还知道放在床上,但是忘了盖被子。 微微欠身,想要将被子扯过来,却也只觉有些神昏力乏,却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自己这第四柱香,已经有了,但同样,也落得一个神魂受创,极为萎藤的状态。 没有办法,本来自己就只有三柱道行,但起坛,便损了一部分,又强行受那生人桩之法,又损了一大部分。 在最后为数的不多的情况下,却又硬要分出一柱来,还在夜地里坐了一晚上,持续不断的念咒,用来炼化那孟家四老爷。 这就导致,自己有了四柱香的能力,但一身道行,甚至是命气,却消耗极为严重,比起之前在石马镇子经了那一场大战之时,还要显得虚空。 补足之前,怕是都要与这种神魂受创的状态为伴了。 他强撑着,拿出了手边仅剩的血食丸,塞进了嘴里,然后慢慢的炼化,却也有种杯水车薪的感觉。 想要补足这原有的三柱道行,都要不菲的血食丸,而第四柱道行,更是比前三柱消耗的还要多得多,看样子,自己需要一大批血食丸,好好的补一下自己的身子才行了。 只是如今可到哪里找去?身边最大的肥羊,便是孙家,但孙老爷子这一家,对自己够意思了,不好再张口,况且人家如今也在忙着搞大事呢,不好再强行去掏人家的。 只能慢慢的琢磨了如此便在床上躺了一天,借了三颗血食丸之功,勉强爬了起来,给自己烧了锅粥吃。 心里倒是后悔,不该让周大同他们出去逛两天的,明明逛一天就够了。 更后悔的是,当初见了红葡萄酒小姐身边的金戈大将军,又会烧茶,又会煮饭,还能上阵杀敌,本也想着培养一下小红棠的,后来忙起来就忘了,如今才发现了这件事很有必要。 这般又熬了一晚,等到了第二天响午头上,周大同等人玩了个够,才兴冲冲的回来了,但这一回来,就看到胡麻神色萎藤,瞧着极惨,顿时都吃了一惊。 忙上来看,还有的拿了刀子四下里转,却是看到胡麻状如受伤,这谷里又有破烂的棺材,熄灭的灯盏,以为是来了强敌。 胡麻只好勉力笑着,安慰他们,只说自己修行之时,行功心急,一不小心走了岔路,养养就会好了。 而在众人的担忧之中,却只有老 算盘,看到了谷里的模样,也看到了胡麻那张苍白的脸迈过了那个大门槛。 一时也说不好心情,只默默在谷里的石凳之前坐了,叹惜着“这回因果大喽,以后我若再跟别人讲,我其实没有立场,也不站谁,他们还信不信?” ".都他娘的怪祖师爷不靠谱啊!” 2术法已成,道行大涨,胡麻心头上的大石头,也算是搬开了一半。 后面几日,便暂时安心的养着,只是如今矿上穷苦,他身上几枚血食丸,吃的一点不剩,周大同等人见他身子虚,连矿上的青食都拿出来给他了。 吃着青食,胡麻大有一种生活水平直线下降的感觉。 心里倒是后悔,当初自己提出来要回血食矿时,妙善仙姑还问自己要不要多带些血食回来,自己托大说不用,如今若是再让小红棠过去问上一嘴,是不是太没面子了?但好在,他这表面是伤,其实只是气血不足,而且如今早已入府,全身炼活,自身便有生气滋生,倒也渐渐恢复了几分神采。 待到了第三日,入本命灵庙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道行,如今赞回了二柱左右,虽然行动如常,多少还是欠了一些,心里琢磨着,才又郑重的呼叫了地瓜烧。 “前辈,前辈,你终于来啦."地瓜烧的声音响起,便显得兴奋至极“当初你安排给我的那场考验,我干的怎么样?” “很好!” 胡麻沉吟了良久,也只能给出了这个评价,还能说啥?管人家地瓜烧,平时胆子多大,做事多不靠谱,但就那个生人桩,真是毫无水份,出色完成,甚至比其他转生者还好。 不能不称赞,甚至心下充满了感激的。 “太好了.地瓜烧那边,仿佛高兴的拍掌相庆似的,道“那前辈你现在可以带我去干个大活了吧?” 麻听着,也微有些犹豫,自己当初指的大活,其实就是生人桩,以及昏沉中的乌雅呢,但如今他却是能明白,地瓜烧把打生人桩的事,当成了考验。 至于救治乌雅的事,估计更是不会放在眼里了要说起来,不仅她需要干一大的,弥补跑这一趟的亏空,就连自己,也是需要搞一大的,来补充道行,以及荷包的干呢...但能同时满足这两人胃口的大活,一时之间,得到哪里找去?心里想着,嘴上也只能安慰道“这你放心,定然包你满意,只是我还需要再准备准备,然后叫你一起。” “好,没问题,我等着。” 地瓜烧立时连口答应“我就在附近等着,前辈你准备好了,随时呼叫我。” 暂时安抚了她,胡麻略略松了口气,因着如今自己的命香金贵,便也不多说,忙断开了连接,沉沉睡去,道行足时,几日不睡,也不怕啥,道行不足,一天不睡,都撑不住的。 但也因为道行不足,生机不旺,就算是睡觉,也恶梦连连,神思昏,迷迷糊糊之中,竟是忽然听到了一声幽远而沉重的叫喊“幽幽魂归兮,同宗而共祖,荡荡青元兮,盼儿孙返乡"这声音仿佛直接在神魂之内响了起来,隐约间胡麻都仿佛看到了一个火堆之前,有人拿了红色的命贴,在纸上一圈一圈,不停用火气熏着的模样。 他忽地醒了过来,只觉浑身冷汗,出了一身,内心里虚空至极,有种隐约作呕之意,但与之相比,更为强烈的,却是种强烈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愤怒与厌恶感“那是什么?"“怎么凭地让人恶心?” 1.> 第504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504章清官难断家务事“那是什么?” 醒过来后,胡麻都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消了那心里升腾的无明火,只是那种烦闷困扰的感觉与梦里看到的奇怪画面,却仍在心间徘徊不去,如同附了体的鬼影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非被人害了,也不是带有恶意的诅咒,或是术法,无甚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让人觉得不快,始终心绪起伏。 他也意识到了这似乎不是什么好梦,却一时不知道该找谁来解。 而且醒来之后,这梦里所见,便忽地淡了,忘了自己梦见什么,听见了什么,只是心情有点压抑。 暂时先不去想,他也知道如今养好身体最为重要,如今全身都已活了过来,那理论上便是没有血食补充,前三柱香,他也可以慢慢的将养回来·..前题是不服食,不受伤,不撞鬼,也不会在这样虚弱的时候破了身,且过度消耗。 如今是在血食矿里,又是精心休养,这些有损于道行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只以为数日之内,自己便可以养回前三柱道行,却也没想到,自这一天开始,类似怪梦,竟是接连不断的出现。 隔三差五,自己都可以听到那个模模糊糊的呢喃声,梦里那跳跃着的火苗,以及那白色的幡子,也始终在他的眼前晃着。 有时候,人都醒了,白色幡子还在晃。 这样几天,竟是搞得他愈发心神不宁,精神衰弱,本该三四天时间,便顺利养回来的前三柱道行,居然还缺不少。 前三柱道行都养回来的这么难,那么第四柱道行,更是没有弥补的空间,这等命外之命,本来就比前三柱道行,更难填补回来。 心里已是生出了极不好的预感,便走了出来,找老算盘商量,到了外面时,就见老算盘正跟周大同下棋,周大同左臂用布缠着,挂到了脖子上,老算盘右臂用布缠着,也挂到了脖子上。 却是这俩人,一个是到了炼活左臂的阶段,修成了这手臂,就到了炼五脏的阶段了。 另外一个是跟赵柱下棋的时候悔棋,两人抢棋子的时候被赵柱给捏的...赵柱性子本来就莽,又刚炼活了双手,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见老算盘偷偷挪棋子,一把抓过来,胳膊就折了。 ..对此老算盘讹了他十两银子医药费,气得赵柱从此再不下棋,一心只是苦练叉术。 “老哥,玩着呢?” 胡麻远远的,堆起了笑脸,向老算盘打招呼。 一听到他的动静,老算盘顿时脸色大变,忽地伸手划乱了棋盘“忽然想起了我还有事,今天不下了。” 周大同都憎了“不是,我马上赢了…“急什么?” 胡麻挡着了老算盘的路,笑道“老哥,矿上又没啥事,我来陪你下一盘。 "“不用。 "老算盘直接与他拉开了距离,严辞拒绝“跟你下棋是最没意思的事,赢又不敢赢你,输又输不起,里外里都是我吃亏!"胡麻表情都有些窘,只好又笑道“不下也没办法,咱们聊聊。 孙家老七送过来的那好茶叶,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呢?我今天给你泡一壶尝尝!” “还用你给我泡一壶?” 老算盘眼神古怪的看着胡麻“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会自己偷."?"胡麻都绷不住了,见这老家伙敬酒不吃,便收起了笑容,道“大同,去里面屋里把我的刀拿出来。” “今天夜黑风高,正好练刀。 "周大同正心痛自己被老算盘赢走了的二两银子,见这老算盘吃,便呵呵一笑,跳了起来“我这就去。” 老算盘倒一下子软了下来,尴尬道“你看,又提刀的事.."“..咱们坐下来说会子话,多好?” 2“我也这么想的。” 胡麻笑着,与他坐了下来,道“老哥,你走南闯北,见识多,不知道会不会解梦?” 老算盘顿时了一下,道“哪种解梦?"胡麻也有些异,道“解梦还有不同的法子呢?” “当然啦!” 老算盘道“一种解梦,是江湖上的,我以前给人算命的时候解过,反正对方如果舍得给银子,我就往好了说,他梦见死人了,我都得说他升棺发财。” “如果对方不舍得给银子,那他梦见跟媳妇光溜溜躺在床上,我都说这是代表着无力不举,差一点口气..."“..总而言之嘛,糊口,不寒酸,但嘴得利索。 "胡麻被他的坦诚,搞得有些无语,然后道“那么,那种真的解梦呢?通过梦境,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 老算盘道“那不会。 "“?"胡麻都忍不住要牙花子“走江湖的,脸皮都这么厚的?” 我还以为你又要问你那个朋友的事情呢...老算盘倒是先白了胡麻一眼,然后微微露出了些兴趣的样子,一张老脸上满满挂着好奇“解不解的先不说,你要问我啥梦?” “非常的古怪胡麻慢慢道“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一群人,拿了白幡子念咒,跟 叫魂似的.."“那不老算盘道“你命数这么重,这世上谁能叫得动你呀....“确实不像叫魂,并无拘我过去的意思,也没有像魔术一样害我,甚至没有听到我的名字,只是一群人,在那里施咒嘴里喊着什么奇怪的话..胡麻也皱起了眉头,慢慢的讲述着,自己确实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很难明确的分析出什么来。 倒是随着他的讲述,却是把老算盘听得脸色微变,深深看了胡麻一眼,低声道“解梦我是不会,但如今你遇着的这个,兴许不是梦啊,没准真的有什么人在拿幡子叫你呢....“但这件我可就不管喽!” 他从旁边桌前站了起来,摇着头,声叹道“没人能管,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清官难断家务事?” 胡麻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微微一惬,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心里又不由闪过了那白幡子的影子,以及那古怪的火堆,老算盘的古怪笑容,也似乎与孟家公子说过的什么吻合。 一时间倒是住了,也或许因为神魂不振,反应也慢,竟是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眼瞅着已经天黑,到了掌灯吃饭的时候,胡麻心里还没琢磨利索,却不妨着,一股子阴风吹进了谷里来。 从这风里,他竟是隐约听到了锁呐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随了这股子阴风由远及近,迷迷糊糊的一抬头,便看到谷外,正有一队穿着喜庆的送亲队伍赶了过来。 那队伍前后,都是蹦蹦跳跳的小鬼簇拥着,来到了谷前,停了下来。 “矣?” 谷里伙计们,正在做饭的,洗衣裳的,都伸出了脑袋过来看,觉得很是新鲜。 胡麻也皱了皱眉头,平时这血食矿,便易招邪崇,如今又招到了?恰好周大同正兴冲冲的把那把刀给自己捧了过来,他就将这刀提了起来,抬步向了谷外走去,迎着那里虚无模糊的鬼影,也没有半分害怕。 倒是随着他的接近,这柄罚官大刀,感受到了小刀的存在,虽在鞘里,却也微微释放了一缕气机,顿时吓得外面鬼哭狼嚎。 那些小鬼们,哪来顾得上轿子,扔锣弃鼓,一轰而散,喜轿子都给扔在了当场。 胡麻正准备过去用刀挑了帘子,看看哪个小鬼这么没眼神,跑矿上闹事。 却不妨,还没触着帘子,轿子里便一声啼哭响了起来“就没见过这等无礼之徒“胡麻大爷,哪位是胡麻大爷,快来替奴家作主呀..1胡麻都惬住了,收回了刀来,道“我就是胡麻,你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那轿子里面,新娘子哭道“俺是老阴山那边嫁过来的,只因为有位山君老爷,托俺往这边给一位胡麻大爷捎个口信,只说那边山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让你回去支应一下。” “俺想着左邻右舍,都不怕误了吉时,过来捎这口信,你不说谢俺,反倒这么凶狂,一言不合就拔刀。” “吓跑了俺的使唤人,难不成让俺自己两腿跑过去嫁人?” "...”“阿?"胡麻听她提到了山君老爷,便知道自己误会了。 又见人家哭哭啼啼,说的伤心,便忙忙的瞪了这罚官刀一眼,让它收回了煞气.....你是罚官,怎么能对平头老百姓也这么凶恶呢?然后才忙忙的揖了一礼,道“确实是我鲁莽了,新娘传信之恩,胡某谢过了。 "“莫要担心,我也懂些走鬼的本事,替你把那些小鬼,再召回来便是。 "说着忙起了一个简单的坛,又是烧香,又是上供,把那些吓跑的小鬼又都给强招了回来,命它们好好的抬起轿子,把人新娘子按时送过去。 耽误了好时辰,一个个的都打断腿。 这才哄得那新娘子,心情好了些,问胡麻要不要跟着过去吃喜酒,胡麻不去,但份钱给了一份。 等送走了这位新娘子,胡麻才又回了谷中,得了山君递的信儿,刚刚还迷糊着的头脑,与满心里的疑惑倒是清楚了。 走了回来,便向周大同等人道“看样子,我得准备回明州一趟了。 "1.> 第505章 赶路绝活 第505章赶路绝活梦里的白幡子,老算盘所言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山君递信儿过来的不速之客..事已至此,胡麻如何还能想不明白?早先在这石马镇子,遇着了那守岁大堂官以及孟家的二公子,胡麻可也是听到了一些要紧的事。 先是一点,便是这孟家二公子,本就看不上这一钱教的小打小闹,人家本来就是为了要建什么鬼将台,好用来看着自己的,甚至,在他的对话里,还提到了另外一点事情。 孟家准备去明州找自己,甚至,还提到姓胡的不只自己这一个?如今自己急着破了三柱道行,又要去拿胡家的信物,难说没有这一块的紧迫缘故。 如今虽然还没到自己养好身体,补全四柱道行的时候,但想来,在这矿上苦熬着,也找不到足够的血食,那么,倒是借了这个机会,先回明州一趟,处理处理事情才是要紧了。 “麻子哥要回去了?” 周大同等人听说了胡麻的话,顿时一个个兴奋不已“那我们也跟着回去吧!” “正好也快到回寨子过年的时候了....""?"胡麻听着,都愣了一下“这才九月底啊...周大同等人都凑了过来,道“这不就是离着过年没几个月了,反正我们留在这矿上也没事。” 说的倒是有道理,如今这矿上确实没有什么事情,血食矿上的营生,本来就是干上三五个月,然后吃上一整年,而且现在这矿,表面枯萎,明年才会丰盈起来呢。 “也随你们。” 想了一下,胡麻便道“但我事情比较急,明天便要动身,你们则是先安置好了矿上的事务再往回走。” 吩咐好了,便又进来看了看乌雅,这姑娘被黑太岁的意识侵扰,一直在昏迷之中,本来胡麻也没有办法,但与地瓜烧和老算盘都聊过,略有了想法。 如今自己道行破了四柱,守岁门道也入了府,倒渐渐的想到了一点关窍,本打算等自己完全养好了身子,再来着手帮她的。 但如今既然要回明州去,又不知耽搁多久,便索性先来看看她,而如今胡麻想到的主意,便也是利用胡家的消咒,再加上自己大威天公将军印的法相,压着她神魂,再消去太岁意识。 因为自己毕竟专业不对口,所以做事小心,只能一点一点的来,短时间内无法奏效,所以安排上了之后,便也拜托老算盘盯着,自己且先去明州忙完了事再回来。 现在老算盘最怕胡麻问"那位朋友"的事,其他的倒是痛快答应。 尤其是胡麻答应了回头给他带点血食丸回来后,更是保证把乌雅当祖师爷供着趁着这夜里施了法,又安排好了矿上的事,胡麻便在入睡之后,进了本命灵庙,来到了香炉之前,呼叫了三回之后,地瓜烧的声音,才忽然响了起来“前辈,前辈我在了."“刚刚忙着呢.…....这大半夜里的你忙什么?‘胡麻都觉得有些古怪,转生者夜里呼叫,基本上都是可以叫到的。 毕竟这个世道,又没啥丰富的夜生活。 之前叫二锅头有时候会叫不到,是因为这位老哥喜欢唱花酒,那地瓜烧.我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跟你说一声,早先说的那一大活,如今有眉目了。” 定了定神,胡麻道“若是你那里不忙,明天我们便一并打道回明州去,想办法找些大买卖来做。” “回去?” 地瓜烧有些惊讶“都没在这里干一,就又回去啊?” 胡麻无奈的吁了口气,道“这次的已经做完啦,你来的慢,没有赶上,而下一个要干的活,却是在明州了,我也是考虑到,你不太擅长赶路,所以才过来通知你一声的....“前辈,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地瓜烧的声音,听着都隐隐有点感动“他们办事,都不太想带着我.“只有你,居然还担心我跑得慢,赶不上...这话说的胡麻都觉得有些酸楚,正想着安慰她时,就听见她道“但前辈也请放心,我已经吸取教训了。” “现在我正在这山里的一位负灵老师傅这里求法,我们刚刚正讨论着呢,等我学到了他的本事,就不怕赶不上了,咱们明天几时回去?” “".....“求法?” 这冷不丁的话,把胡麻都搞迷糊了,道“大半夜的求什法?” “小鬼抬轿啊地瓜烧道“这一次没赶上,我就在反思自己,人要正视自己的短处,对症下药才能进步,这几天里,前辈又一直没有叫我,于是我就自己打听了一下,怎样才赶路赶得快。” “问了好些人,都说负灵门道里的小鬼抬轿本事,又好学,又简单,于是我就来了。 "“这….胡麻都被她的努力给惊讶到了“人家愿意教你?” 你想学是一回事,但门道里的人都把本事当成了绝活,你好端端的上门去,人家也不一定理你啊.“现在还不愿意的.地瓜烧道“但我已经把他绑起来了,待会再割他两刀,应该就愿意教我了..""..胡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一声,道“那行吧!” “你倒也不用着 急,咱们明天夜里出发,不必相会,只在一道上走,能察觉到对方的影子在左近便是了。” 与她约好了出发的时间,胡麻退出了本命灵庙,心里倒些感慨了起来,地瓜烧也是一个努力而上进的姑娘啊,还知道正视自己的短处.他默默的想了一下,倒是知道地瓜烧说的这小鬼赶路的本领。 这本领似乎是出自负灵,但走鬼人也能学得,刑魂、把戏,也都有学的。 理论上,若是小红棠有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抬着轿子赶路,也是一样的。 但这是最简单的赶路法门,破绽也多,自己似乎还有别的选择?他心里倒不由得想起了这次在石马镇子的收获。 于是当天夜里,勉强睡了,第二天,把矿上的青食满满的做了一箩筐,吃得饱了,然后便收拾了东西,这一趟回去,却是既不牵马,也不带什么大件的行李,只将那罚官大刀,缚在了背上。 到了夜里,便来到了血食矿外面,顺了小路,一路下到了大路上,远远的只见一官道,在月光下直通远方。 他等了些许时候,约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站定在了官道中间,徐徐吐息,然后双目微凝,暗自行功,立时便靠了自己的两柱道行,勉强的凝聚起了法相。 如今道行尚未补起来,法相便也不是那么完整,但勉强可以有个样子,只是不像道行充足的时候,那么真实完整,只有神魂隐约浮现。 然后,他便看向了石马镇子的方向,借了怀里的这一方无字之印,隐约感应着,似乎这中间的距离,都被跨越了,神魂之中,竟是隐隐感应到了那株老榆树,以及树上的东西。 空白之印已经被自己取走,但树上的烂铁甲,量天靴还在。 而且一钱教步入正轨,之前那些系在了树上的玩意儿,有时候仍然会系上去。 深深呼了口气,胡麻便试着将注意力放到了那双靴子上,然后,轻轻的了一下脚。 “嘴!” 有无形的联系出现,那双靴子,便有一只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地无声,消失不见,而胡麻这一只脚上,却出现了那只靴子的虚影,只是看不真切,隐约仿佛被一团影子裹住。 他又了另外一只脚,另一只靴子落地,同样裹在了脚上。 早先在对付孟家二公子时,胡麻已经使过一次,但当时没有细想,如今却是开始尝试熟悉这法门,如今两只靴子到了脚下,便抬步向前走去。 眼前这一宽官道,满浮尘砂,空寂无人,如今他大步走了起来,只用了三分力气,却是愈走愈顺,眼见得周围景物,也都开始飞快的后退,耳边掠过的狂风,也愈发的凶猛了起来。 “果然,这烂铁甲与量天靴,其实都是现成的绝活啊..."心里默默想着,自己这一趟,确实没有白来。 在入府屋次,走了捷径,一下子便赚到了别的入府守岁年,二十年,甚至算是三十年的苦功,最关键的是,修成了大威天公将军印,还只是一个基础,竟还有两个绝活相送。 如此算起来,自己在入府守岁这一门道,已经是推开了两扇府门,并有两件现身的本事。 而正趁了这无人的夜色,大步赶着路时,不多一会,便听见前方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森森阴气,自一小路,斜插进了官道上。 细细一瞧,正是地瓜烧,她穿着打扮,便如个年轻的地主婆子,如今正蹲在了一顶木轿子上,隐约间,倒像是被一团黑气裹着,快速的向了前方飘去。 轿子很是凄惨,地瓜烧倒是在轿子上,一回头看到了胡麻,顿时兴奋的叫了起来“快点啊前辈.“..你慢啦!” "1.自b 第506章 小鬼抬轿与量天靴 第506章小鬼抬轿与量天靴“这家.胡麻都没想到地瓜烧眼这么尖,还堂而皇之的打招呼,心下有些无奈,之所以等着地瓜烧,差不多在一个时间段里走,就是担心她不靠谱,耽误了功夫。 但既为转生者,哪怕彼此认识,也最好少有交道,最多只是点一点头,便彼此各忙各的了。 她嘛,真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反而兴奋的大呼小叫,手里的柳梢儿鞭子高高的挥了起来,笑道“快跑起来,快跑起来,赶到他前面去!” 身边抬了轿子的小鬼们闻言,顿时哭喊叫道“奶奶,跑得够快啦“昨天刚挨了奶奶的打,今天腰还疼着呢,跑不动....地瓜烧一听,顿时瞪起了眼,抓了一把纸钱,高高的撒了出来,道“昨天说了要听我的话,甜头多着呢.”“奶奶我左手有柳枝扎的鞭子,右手一把一把的钱,你们想要哪个,倒是讲一讲呀..说着,这些纸钱,哗啦啦的,落在了轿子的两边,蒙到了不少小鬼的脑袋上。 这些小鬼鼻青脸肿读书计时派10秒是被纸钱砸了,却也一下子精神起来,甚至眼晴都放起了光来,一群小短腿都倒腾的很快,扯着嗓子大叫“不疼啦."“奶奶舍得给赏钱,可比前面那个东家好多了,而且奶奶轻便呢,不用奶奶拿了柳儿鞭子抽,咱们一样跑得比谁都快!” “"··...说着时,身边的阴风鸣鸣作响,竟是真个越来越快,眼见得快要把胡麻都给远远的舍在了后面。 “呵呵,幼稚!” 胡麻在后面看着,也觉得好笑“这是想跟我较量一下?” 堂堂胡家后人,不食牛之主,当然不会做这等子幼稚的事情......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步伐,倒如脚底生风,却是倾刻间赶了上来,甚至还把坐在了轿子上的地瓜烧,都给甩在了后面。 不是为了跟地瓜烧较劲,而是为了看一看自己这量天靴和小鬼抬轿哪个更快一些。 早先其实已经与孟家二公子较量过一次,但那一次,孟家二公子上了轿的时候,那些小鬼都已经被打伤过一波,伤了根源的,所以跑起来没那么快,如今则恰是要见见这些本领高低的时候。 “不愧是前辈,这赶路的法都如此高明地瓜烧在后面看了,也是深深赞叹,然后大把纸钱撒了出来,催着这些抬轿的小鬼,飞快的在身后追赶。 这小娘皮是昨天晚上才求来的这道小鬼抬轿法子吧?” 胡麻察觉到了地瓜烧赶得快,都觉得心里有点纳闷“才只一天时间,就跑得这么快了?” 微微放松了警惕,细瞅了两眼,才借着入了府的眼力,发现了其中端倪。 好家伙,那一把一把的纸钱,都是有法力的?他早先为了做戏做全套,被地瓜烧的纸钱砸过脑袋,一下子就买走了不知多少道行。 道行便是生机,与人之生死息息相关,因此对普通人来说,这纸钱就是在买命。 而如今她这一把一把洒了出来的,居然都是买过命的纸钱。 这纸钱洒了出来,买活人的命,但给了这些小鬼,便是赏给它们的,这可真就不知道有多大方了,哪个好人家能这么个浪费法?也难怪这些抬着地瓜烧的小鬼,明明看着鼻青脸肿,吃了不小的亏,但如今抬着她,却是如此起劲了,但凡自己有点不留神,就被她赶上了。 怎么说呢,这就跟一把一把的血食来驱使小鬼差不多了。 心里感叹着,便略一加快,速度再起,又很快将地瓜烧落在了后面。 这一较量,心里倒也对这一方秘术,有了一定了解,这世道人赶路全凭两腿,便是家里富贵些的,也是靠了骡马,门道里的人自有秘术,但却也各有消耗。 地瓜烧这赶路法门,靠得是买过人命的纸钱,而自己借了量天靴赶路,却是在不停的消耗着自家的一身道行。 之前借了这量天靴的本事,追赶那孟家二公子,因为只赶了一小段,还不察觉,如今便是发现,对道行消耗还是挺快的,不亚于一柱香时间,便等同施展一个绝活的消耗。 但若论起来,最厉害的赶路法门,似乎是去阴府借路?那种法门,最为神出鬼没,厉害,只是自己不太懂,回头倒要向二锅头请教一下。 这世间之术,凡是牵扯到了阴府的,都神秘诡异,非外人可以想象。 尤其是守岁门道里面,更是丝毫没有牵扯。 如今的胡麻,知道有“阴府”,却连那是什么都说不明白,很早之前,就听走鬼人讲过,这世间鬼门关关了,所以才有这么多古怪邪祟,滞留人间。 但事实上,又有香丫头那种阴司领路人,可以将世间生魂,带到黑色大门前,又有借兵贴,可以从阴司之中,借来阴兵。 甚至还有地瓜烧口中的什么阴司存在,能够记人孽债…..只能说,那是一个诡庞大的世界,如今的自己,没做好准备,还是不敢深入了解。 心里想着,一边熟悉这入府层次的绝活与本事,也一边向了明州进发。 与地瓜烧两个,你追我赶,却是一夜之间 ,便赶出了二百多里路。 直到路边的村落里,传来了鸡叫声,才放缓了速度,然后去官道两边,找地方休息。 自血食矿至自家的庄子,正常骑了骤马,要走个八九天,便是不惜马力,拼命赶路,如之前的地瓜烧一般,日夜兼程,也要跑上三天多。 但如今借了量天靴,却看着跑上两个晚上,也就够了。 不过如今停了下来算计,便也发现,这等借法赶路,对道行的消耗也真不浅,自己全力赶路的话,只靠这三柱道行,怕是每跑上两个时辰左右,就要停下来歇一歇了。 而与地瓜烧相比的话,优势劣势,也皆很明显。 短程之内,自己比地瓜烧不少,随时可以将她甩在身后,但论起长线赶路,又似乎不如她了。 不过她那一把一把的纸钱,消耗的是她平时的积累,论起来,倒又不如自己借了这量天靴赶路轻省,省力。 如今天色已经亮,他也只是想找个地方,打个吨,补充些体力,便没有进村子,而是找了一处祠堂,歇了下来,啃了两口青食,从旁边溪流里打了些泉水,凑合着哄饱了肚子。 用这量天靴赶路,白天也可以行法,只是容易惊世骇俗,况且连日带夜的,道行消耗也太快。 这倒比地瓜烧强,她那小鬼抬轿之法,只能晚上使。 歇了一天,待到黄昏降临,夜幕再至,胡麻便又来到官道上,再次施了法,大步流星,直向了明州地界赶来,如今愈发的熟练,却是比前一夜还要快得多了。 待到了后半夜时,便已经进入了明州地界,于是便放缓了速度,等到了清晨薄雾涌动,天光大亮,便连这量天靴也还回去了。 估摸着这里距离老阴山地界,已经不过二三十里,靠双腿走着过去就可以。 “姨?"才刚回了这里,远远瞧去,便见这里村落之间,官道之旁,竟是多出了许多青色的幡子,高高的立于各处。 有的只是座落在村首,树旁,也有一些,是被人高高举了起来,身穿绿色冠袍的信众,缓慢跟在幡子后面,自乡间土路,穿行而过,两侧田野之间,有忙作的百姓,远远见了,慌忙磕头。 那些青色的幡子上,无一例外,皆有一个“理"字,再加上他们这神态袍服,胡麻便不难猜到,定是一些教派之人了。 只是,这等教门,往往都小心翼翼,不敢见光,就连一钱教这等声势,都打定了主意造反,也只敢躲在山里,怎么这青莲教,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在外面?他心下觉得古怪,却并不想着多事,倒是没看一眼,远远的田野里,一阵阴风向了这里卷来,却是地瓜烧大呼小叫,只比自己慢了半柱香时间,也已经赶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她这时正兴奋着,抬轿子的小鬼更兴奋,直接向前撞了过去。 冷不丁便在大道上,有抬了青色幡子的人,走在官道的正中间,来往骡马行人,皆人避让在一边,而地瓜烧这般冒冒然的闯来,却是恰好撞去。 那幡子抬头,沉喝“真理法坛,不容冲撞!"说着时,身后幡子里,便有无形阴气,骤然向旁边荡开。 “...看起来凶险,其实地瓜烧心里有数,眼看要撞上了,便是吁了一声,手里的柳儿鞭提起来在空中虚劈了一下,抬轿子的小鬼们,便立刻收住了脚,距离那幡子,还有不少距离呢!但也听见了那幡子 这些抬轿的小鬼,经了两天相处,早就投效到了地瓜烧门下,顿时七嘴八舌的喝骂“哪里来的妖人,居然敢犯我家奶奶?” “那就打!"tt地瓜烧人在轿子上,也是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居高临下,向那青色幡子奉,你乃何人,敢在红灯会地盘上欺我?” 双倍1. 第507章 青元胡家 >第507章青元胡家红灯会有红香青香白香,弟子由此而论,供奉也是由此而论。 因为腰间扎的带子不同,所以都称为白腰青腰红腰。 地瓜烧乃是中途从青衣帮投过来的,不领实差,只是被赏了一个供奉之职,但她这供奉,也不是红灯会亲自培养的,所以只是白腰小供奉。 当然,与弟子、掌柜等等不同,这些中途入了会里来讨生活的,多是白腰供奉,在会里地位不高,却不代表本事小。 况且如今不是在石马镇子,而是回到了明州府,这可是红灯娘娘的地盘,便是会里的弟子,都没有哪个江湖人物敢招惹,更何况是个明显身怀异术的供奉?正常情况下,这名头报了出来,对方便要忙不迭的攀交情了,白腰小供奉,还是可以唬得住人的。 “红灯会?” 殊不料,那青幡下的人,见地瓜烧手底下的小鬼,污言秽语,骂的极凶,又见地瓜烧上来就报了个什么白腰小供奉的职位,脸上却只露出了一抹冷嘲“白日驱鬼,红灯会狂的很!” 如今方才清晨,薄雾尚未散去,日头也没出来,但确实鸡叫过了。 胡麻是天刚蒙蒙亮,便收了法,地瓜烧则是贪赶路程,直到这会还没送走小鬼。 对方一开口,便是指责地瓜烧,言辞俱厉,居高临下,倒是有些无礼,隐约间瞧着,竟是有了些官府的做派。 地瓜烧听了,顿时一瞪眼“哟?口气不小,找我麻烦是吧?” 她这一骂,身边抬轿子的小鬼更是跟着七嘴八舌的骂。 那青幡的旗来,漠然上前,竟是瞧着一言不发,便要动手。 地瓜烧虽然不知道对方道行,但也不带个怕的,同样也是一把纸钱抓在手里,作势欲洒,当然眼晴余光却是滴溜溜转,这是在寻找胡麻的位置,看他离得远不远。 “两边都给我停下,莫要吵,更别动手,省得吓着了出来耕作的乡邻.正在双方剑拔弩张,却是听见旁边一连声的吆喝,只见枯草窝里,却是有一抬轿子钻了出来。 抬轿子的是前后两只健壮的黄皮子,轿子上面坐的却是一个枯瘦的老太太,手里还抓着一杆烟袋,看着也不知是从哪里刚吃酒回来,抬轿子的边走边晃,她也跟着边走边晃。 到了跟前,磕磕烟袋窝子,道“你们平时在旁边转来转去,咱不管,怎么今天这么狂妄了起来,大早上的就要动手伤人了?” “你仔细着,七姑奶奶平时让着你,但惹我生了气,这鞋底子你扛不住!” 那青幡下的人,见这老太太来了,便自冷笑了一声,知道她的身份不好惹,但也不愿在她面前说软话,慢慢将旗收回了袖子里,冷哼一声,带人去了。 就连地瓜烧也觉得异,嘴里嘀咕了一声,向这老太太看了过来。 “憶,这小娘子俊俏.七姑奶奶坐着轿子,来到了地瓜烧身前,打量了她一下,眼睛里还带了些醉意,压低声音道“刚刚那群人,傲慢得很,天天的过来找茬,还趁了天黑丈量田地呢."“七姑奶奶我也是与你们红灯会熟,才过来劝你这小娘子一句,人家兵强马壮的,你们红灯会里的大人物都躲着,你可别招惹啊!"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穿过了官道,又钻进另外一边的枯草丛里去了。 倒只剩了地瓜烧在原地发愣“这才几天时间啊,怎么我们红灯会的人都狂不起来了?” “若在这都不能横着走,那我进红灯会干嘛的?” 边琢磨,边要去找胡麻商量,却抬眼一瞅,前方路上干干净净,胡麻也已不见了踪影。 “看样子这次果真是来者不善啊.却说胡麻,也是见了那打着青莲幡子的人如此傲慢,张狂,便意识到如今这明州地界出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本来还考虑要不要进庄子里去,看看李娃子他们如何,如今便也直接省了事,直接转身去了老阴山的方向,进山之后,便直接烧起了三柱香来。 “恭请山君降临.一句话尚未说完,倒是见得,这山里起了一阵子香风,自已便觉身体飘了起来。 他识得这风,便不抵抗,任由这风卷了自己过去,却是身子摇晃,天旋地转,头脑也一阵迷糊,却是很快,便闻到了一阵酒肉香气扑鼻而来,耳中听得有人欢喜谈笑。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村子里面,身前是三五张木桌,有人正在桌上推杯换盏,自己却是坐在了一方香案的旁边。 再回头看,就见山君端端正正,坐在了香案后面,身前还摆了三杯素酒。 “又吃席面呢?” 胡麻左右看了看,见这场席面,似乎是小孩的满月酒,有对农家夫妻,正抱了小孩给吃酒的人看,给山君这案上供奉的祭品里,也有三颗红鸡蛋。 当然,他们只是礼敬,并不知道山君真在这里,案后坐着,也不知道已经多了一个胡麻在这。 可胡麻瞧着却是好奇了,他知道山君爱热闹,哪里上供,就会往哪里去,但是...小孩的满月酒也吃啊?“人家特意摆案 供了我,我又无事,不过来享用又怎地?山君猜到了胡麻所想,淡淡回答,说话间,眼神瞟了他一眼,倒也是慢慢的点了头“这次的本事,长进不小,总算有了点十姓子弟的风范!” “阿?"胡麻一听,都觉得异了。 什么叫有了一点子风范?这次的自己,短短月余,便已入府,连推两扇府门,修成大威天公将军印,锻成罚官凶刀,突破三柱道行.....这何止是有一点子长进,根本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去血食矿之前的自己可谓判若两人,您老人家说我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怎么表现的这么淡定?“胡家气运都在你身上,有了这份长进,不只是应该的?山君则是享用着这山里人间的素酒供奉,淡淡的了胡麻一眼,道“相反的,若是连这点子长进都没有,这趟叫你回来,反而该我替你担忧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扛得住呢!” “是了。” 听见山君这么说,胡麻也正色了起来。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被那幡子所扰,又联想到了山下见到的怪人,神色凝重“前辈叫我回来,说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你指的是“当然是胡家人。” 山君淡淡开口“他们跟着真理教的人来到了明州府城,不消说,自是为了找你来的,你这几天里,也感觉到一些不舒服了吧?” “是。 "胡麻低声回答,但面上难色,却也掩不住“胡家,怎么还有人?不是已经死的只剩了我一个?” 这是他当初从孟家二公子口中听到了消息之后,便一直好奇的事情。 山君道“十姓皆是大姓,自太岁降世之时起,便得了天下气运,繁衍子孙,族人颇众,一族祖祠,便比得上其他州县火塘之和,这等浩瀚庞大之族,又怎么可能只剩了你一个人?"听得这话,胡麻都已经心里古怪纷呈。 这样的问题,他之前也想过,十姓人家,何等的体面富贵。 那通阴孟家,连一个五服外的子弟,到了明州府城,都可以颐指气使,好不威风,怎么偏就胡家,有这等本事,还是走鬼人的祖宗,却落得只剩了自己这独苗?但又一直以来,遇着的人,都告诉自己,镇岁胡家只剩了自己一个...这里里外外,怎么论的?“但是”却也在他满心疑惑之时,山君轻叹了一声,道“镇岁胡家,也确实只剩了你一个。” “其他人姓的胡,跟你姓的胡,已经不是一个胡了。” “哪怕,他们在血脉关系上,与你并不远,甚至可列为堂兄姐妹。 麻一时惊着“为何?” “分家另过了。 "山君转头看了胡麻一眼,慢慢的说道“而且是彻底的分家,连供祖宗,都分开供的。” “所以,只有你们家才是镇岁胡家,镇岁胡家,又只剩了你一个。 ""….."“分家?” 胡麻听着这话,心里却顿时更为离奇。 乡间寨里,分家之事极为普遍,一家有几个劳力,大了成家,便要分开另过,亲兄弟明算账,便是这么来的。 但这种分家,往往是小门小户最为普遍,很多大户人家,便是成人了,也只住在不同院子,但还要一起孝敬着老人,更何况,都是一个祖宗,祭祀自然要在一起。 如今,胡家居然分家分的这么彻底,连供祖宗的事都分开了?更离奇的是,镇岁胡家,才是十姓之人,乃是最大的一支,怎么反而分出来了?见过分家的,没见过把族里的顶梁柱这一支给分出来的..“他们当初不肯担那个责任,也就没有在镇崇府前领那个旨,所以,理论上讲,他们都已经不属于镇岁胡家这一脉了....山君也明白他心里的疑惑,低叹道“但又确确实实,与你一样,都是青元胡家出来的人21.b[> 第509章 天命将军 第509章天命将军“…听着胡麻的话,却是连山君都微微有些异。本来也替胡麻感受到了此事的棘手,毕竟是同宗同源,又是富贵人家,担心胡麻在这件事情上,会有些纠结来着,竟不曾想,他回的如此干脆利索。本就能识人心善恶,如今见着胡麻神色冷淡,竟不像是装出来的,倒真把那些人当成了陌路一般。也在他想着时,胡麻却是微一抬头,道“前辈不必担心,我对这些人,确实不怎么瞧得上,倒是对你说的这位真理教天命将军感兴趣。”“这家伙无视红灯会,公然挑起幡子,量丈田地,究竟有多大的本命,都敢自命这等狂妄的名号了?”"...“这类人是必然会出现的。”山君也轻轻叹了一声,道“选皇帝的事情已经开始了,各世家门阀都坐不住,纷纷下注,随着他们入场,这些天命将军自然会越来越多,你当初不也挑选了一个?”“如今他也在这山里,瞧着练兵藏粮,有了几分底气,只可惜,与这趟过来的人相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早先我便劝过你,他命数不够,根基太浅,用用可以,不该选他的。”胡麻知道他说的是杨弓,听山君这意思,虽然一开始有点瞧不上他,但私下里也对他关注了一番,只可惜,杨弓还没那苗头,在山君看来已是慢了。便笑道“乍一说起来,我那杨弓兄弟这一身的本事,别说比真理教的什么天命将军,便是连一钱教都远远不如,但先狂起来的,未必就是最后的赢家了。”“我既然挑了他,便没有凭白无故就把人换掉的说法。”“如今这真理教既然盯上了咱们这个地界,那也未必不是看看他堪不堪用的好机会。”这番话说的自然而然,显是心里早就想好了计较,就连山君也略有异‘去那血食矿前,还只见他处事小心,思前虑后,不够痛快,如今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另外”而胡麻,一边说着这些话,也一边略微沉吟,慢慢道“与这相比,我倒是有别的事情要跟前辈商量,如今那通阴孟家的动作也越来越多,有些疑团也到了该想明白的时候,所以我."微微一顿,才直视了山君备去将那胡家的信物拿回来了。”山君听着这话,竟是都微微颤了一下,道“你做好准备了?"迎着他的询问,胡麻只是略点了下头,并不多言,但抿紧的嘴角,显然代表了他的决心。“也确实该去拿过来了…..山君深深看了胡麻一眼,却也只是低低叹道“一是真理教都来了明州,很多事情拖不得了,我可以不去占先机,你却是有必要的。”“况且..你们胡家这么件贵重的东西,在我这里看着,我心里也一直不踏实,你早些将这东西取走,再好不过。”胡麻都有些意外‘怎么我说要取胡家信物,你倒看着比我高兴?‘山君知人心善恶,似乎感觉到了胡麻心里的好奇,却也只是笑着叹了一声,道“我见多了你们胡家威风时的模样,所以有时看到了你这般小心,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但细想想,你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没有办法,但既然熬过来了,那当然要拿回信物,再开镇崇府。”“想必到了那时,便不敢再有这么多魅过来扰你清静,你也就知道你们胡家要做的事情了,不必天天惦记着从我这里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只是记着我的话,世间之灾,兵灾最害,世间之祸,战祸最凶,老阴山是我享用之地,当你执掌了镇崇府,若有选择,还请网开一面,我并不想看到这里血流成河,尸身如山的场面...."胡麻起身,正色道“请山君前辈放心!”心里倒一时有些感慨,自打来到这个世界,鬼神见了不少,却只阴邪诡异,惟独山君,符合自己前世的想象啊.二人交谈之间,这一家人的满月酒,也办得差不多了,过来吃酒的村邻都摇摇晃晃的离开,主人家也开始撤掉这供奉山君的香案。 他家里可不知道,自家这个简易的香案,真的把山君请了过来,人家还有些意犹未尽呢,那供着的果品与素酒,甚至红鸡蛋,便当着山君的面给端回去了..胡麻瞧着了山君这窘迫,也只能装着若无其事,与山君一起从人家走了回来,没话找话的道“前辈可还有别的吩咐?”“你心里既有主意,我便也没有什么事情好说了."山君也想了一下,忽然道“是了,取回了胡家信物之后,你再回大羊寨子,便可以直接祭山了。"“嗯?"这个话,倒真让胡麻有些意外。自打自己出息了,到了红灯会里做小管事,大羊寨子就开始祭林子拜干娘了,但是这事影响太大,从来不敢直说,更不敢公然打出祭山的名头,如今怎么山君倒主动提了起来?山君却很郑重,叮嘱了一番,叹道“毕竟我也好多年没有人正经祭过了..“…"胡麻都有点懵着了“合着山君前辈这么好热闹,哪里有事便去哪里,如今落得连人家娃娃的满月酒都要喝..“原因就是因为很多年没有被人祭过了?”n随着山君大袖一挥,便将他送了回来,身子一个激灵,胡麻起身,便见自己还是在老阴山里,刚刚进山烧香的地方,刚刚经历的一切,倒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似的,苦笑着摇头,起了身来。深呼了一口气,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如今不比以前,大红袍的信,使得转生者心头都生出了些许紧迫,很多事情需要搞明白,但在明白之前,准备也要做起来了。屠太岁,争天·这等事,以前属于麻烦,转生者都会尽可能的躲着,但如今,知道了事 态的要紧,哪还能躲,反而要主动的离这些事情近一些了。如今这真理教并那青元胡氏的人既是来了,还敢玩那种鬼域伎俩,影响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那自己又怎么能不接着些?心里想着,下得山来,见已经是过午时分,便先向了东走了二十里,来到了庄子里。恰是看见李娃正带了当初留守在这庄子里的几个伙计,还多了几个生面孔,像是周围村里的青壮,正在习练着武艺,只是这刀枪棒棍使得水平,怎么说呢..当初二爷教的三扳斧的把式,都算实在货了。“来的是谁?”一见胡麻进来,几个生面孔便立刻瞪了眼,纷纷道“好家伙,敢进庄子了?”瞪眼冲了过来,便要动手,却把旁边一位老伙计吓了一跳,正是最先进庄子里时,跟了那许积少爷混饭吃的大龙,如今也是老资历了,忙过来一人抽了一巴掌,道“这是咱们胡掌柜。"“跟他动手,不想要命了?”"...唬得那几人抱了脑袋,在一边陪笑“见带着刀,以为是真理教的呢,掌柜的大人有大量"胡麻自也不介意,只摆了摆手,道“李娃子呢?”大龙道“管事在里面烧香呢.胡麻点点头,便进了内院,如今他去了矿上,但这内院还空着,李娃子早先吃过不懂事的亏,如今却成了最懂事的个。算起来他是庄子里最大的,但却不肯搬进这院子里来住,只是有时候需要烧香,请七姑奶奶过来议事之时,才会借这内院里的私密空间施为。胡麻一进来,就见李娃子正愁眉苦脸的把身前的香炉收起来,一撇头见着了胡麻,那叫一个激动,忙不迭的道“麻子哥,你可算回来了,那真理教的人,实在太狂妄啦..“先做点饭来吃!”胡麻已是饿了一天了,这一上午,跟着山君在人家山里吃满月酒,他老人家是神灵,受了供奉就饱了,自己可是大活人一个,陪了这么大半天,看得见吃不着,一直饿着。李娃子听了,立刻亲自下厨,叮叮当当一阵子,便给胡麻端了一大碗加鸡蛋的手摔面出来。胡麻边吃,边向了李娃子问道“怎么个狂妄法?”“这个”李娃子张口便要说,但到了嘴边却惬了一下,想到这真理教虽然势大,做事压得人难受,但又挺讲规矩,也没有对他们庄子做过什么实质的欺侮,便是吵过几句,最终也没有动手的。于是停顿了一下,小声道“他们,他们天天打了幡子,在周围溜哒,见了咱红灯娘娘的灯笼,从来不磕头,还要咱们让路哩.“好胆!"李娃子自己说着都心虚了,却不想胡麻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喝道“如此嚣张狂妄,不知礼数,这真理教,已有取死之道."1. 第509章天命将军“…听着胡麻的话,却是连山君都微微有些异。本来也替胡麻感受到了此事的棘手,毕竟是同宗同源,又是富贵人家,担心胡麻在这件事情上,会有些纠结来着,竟不曾想,他回的如此干脆利索。本就能识人心善恶,如今见着胡麻神色冷淡,竟不像是装出来的,倒真把那些人当成了陌路一般。也在他想着时,胡麻却是微一抬头,道“前辈不必担心,我对这些人,确实不怎么瞧得上,倒是对你说的这位真理教天命将军感兴趣。”“这家伙无视红灯会,公然挑起幡子,量丈田地,究竟有多大的本命,都敢自命这等狂妄的名号了?”"...“这类人是必然会出现的。”山君也轻轻叹了一声,道“选皇帝的事情已经开始了,各世家门阀都坐不住,纷纷下注,随着他们入场,这些天命将军自然会越来越多,你当初不也挑选了一个?”“如今他也在这山里,瞧着练兵藏粮,有了几分底气,只可惜,与这趟过来的人相比,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早先我便劝过你,他命数不够,根基太浅,用用可以,不该选他的。”胡麻知道他说的是杨弓,听山君这意思,虽然一开始有点瞧不上他,但私下里也对他关注了一番,只可惜,杨弓还没那苗头,在山君看来已是慢了。便笑道“乍一说起来,我那杨弓兄弟这一身的本事,别说比真理教的什么天命将军,便是连一钱教都远远不如,但先狂起来的,未必就是最后的赢家了。”“我既然挑了他,便没有凭白无故就把人换掉的说法。”“如今这真理教既然盯上了咱们这个地界,那也未必不是看看他堪不堪用的好机会。”这番话说的自然而然,显是心里早就想好了计较,就连山君也略有异‘去那血食矿前,还只见他处事小心,思前虑后,不够痛快,如今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另外”而胡麻,一边说着这些话,也一边略微沉吟,慢慢道“与这相比,我倒是有别的事情要跟前辈商量,如今那通阴孟家的动作也越来越多,有些疑团也到了该想明白的时候,所以我."微微一顿,才直视了山君备去将那胡家的信物拿回来了。”山君听着这话,竟是都微微颤了一下,道“你做好准备了?"迎着他的询问,胡麻只是略点了下头,并不多言,但抿紧的嘴角,显然代表了他的决心。“也确实该去拿过来了…..山君深深看了胡麻一眼,却也只是低低叹道“一是真理教都来了明州,很多事情拖不得了,我可以不去占先机,你却是有必要的。”“况且..你们胡家这么件贵重的东西,在我这里看着,我心里也一直不踏实,你早些将这东西取走,再好不过。”胡麻都有些意外‘怎么我说要取胡家信物,你倒看着比我高兴?‘山君知人心善恶,似乎感觉到了胡麻心里的好奇,却也只是笑着叹了一声,道“我见多了你们胡家威风时的模样,所以有时看到了你这般小心,总觉得有些不习惯。”“但细想想,你孤苦伶仃一个人,也没有办法,但既然熬过来了,那当然要拿回信物,再开镇崇府。”“想必到了那时,便不敢再有这么多魅过来扰你清静,你也就知道你们胡家要做的事情了,不必天天惦记着从我这里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只是记着我的话,世间之灾,兵灾最害,世间之祸,战祸最凶,老阴山是我享用之地,当你执掌了镇崇府,若有选择,还请网开一面,我并不想看到这里血流成河,尸身如山的场面...."胡麻起身,正色道“请山君前辈放心!”心里倒一时有些感慨,自打来到这个世界,鬼神见了不少,却只阴邪诡异,惟独山君,符合自己前世的想象啊.二人交谈之间,这一家人的满月酒,也办得差不多了,过来吃酒的村邻都摇摇晃晃的离开,主人家也开始撤掉这供奉山君的香案。 他家里可不知道,自家这个简易的香案,真的把山君请了过来,人家还有些意犹未尽呢,那供着的果品与素酒,甚至红鸡蛋,便当着山君的面给端回去了..胡麻瞧着了山君这窘迫,也只能装着若无其事,与山君一起从人家走了回来,没话找话的道“前辈可还有别的吩咐?”“你心里既有主意,我便也没有什么事情好说了."山君也想了一下,忽然道“是了,取回了胡家信物之后,你再回大羊寨子,便可以直接祭山了。"“嗯?"这个话,倒真让胡麻有些意外。自打自己出息了,到了红灯会里做小管事,大羊寨子就开始祭林子拜干娘了,但是这事影响太大,从来不敢直说,更不敢公然打出祭山的名头,如今怎么山君倒主动提了起来?山君却很郑重,叮嘱了一番,叹道“毕竟我也好多年没有人正经祭过了..“…"胡麻都有点懵着了“合着山君前辈这么好热闹,哪里有事便去哪里,如今落得连人家娃娃的满月酒都要喝..“原因就是因为很多年没有被人祭过了?”n随着山君大袖一挥,便将他送了回来,身子一个激灵,胡麻起身,便见自己还是在老阴山里,刚刚进山烧香的地方,刚刚经历的一切,倒好像是做了一个梦似的,苦笑着摇头,起了身来。深呼了一口气,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如今不比以前,大红袍的信,使得转生者心头都生出了些许紧迫,很多事情需要搞明白,但在明白之前,准备也要做起来了。屠太岁,争天·这等事,以前属于麻烦,转生者都会尽可能的躲着,但如今,知道了事 态的要紧,哪还能躲,反而要主动的离这些事情近一些了。如今这真理教并那青元胡氏的人既是来了,还敢玩那种鬼域伎俩,影响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那自己又怎么能不接着些?心里想着,下得山来,见已经是过午时分,便先向了东走了二十里,来到了庄子里。恰是看见李娃正带了当初留守在这庄子里的几个伙计,还多了几个生面孔,像是周围村里的青壮,正在习练着武艺,只是这刀枪棒棍使得水平,怎么说呢..当初二爷教的三扳斧的把式,都算实在货了。“来的是谁?”一见胡麻进来,几个生面孔便立刻瞪了眼,纷纷道“好家伙,敢进庄子了?”瞪眼冲了过来,便要动手,却把旁边一位老伙计吓了一跳,正是最先进庄子里时,跟了那许积少爷混饭吃的大龙,如今也是老资历了,忙过来一人抽了一巴掌,道“这是咱们胡掌柜。"“跟他动手,不想要命了?”"...唬得那几人抱了脑袋,在一边陪笑“见带着刀,以为是真理教的呢,掌柜的大人有大量"胡麻自也不介意,只摆了摆手,道“李娃子呢?”大龙道“管事在里面烧香呢.胡麻点点头,便进了内院,如今他去了矿上,但这内院还空着,李娃子早先吃过不懂事的亏,如今却成了最懂事的个。算起来他是庄子里最大的,但却不肯搬进这院子里来住,只是有时候需要烧香,请七姑奶奶过来议事之时,才会借这内院里的私密空间施为。胡麻一进来,就见李娃子正愁眉苦脸的把身前的香炉收起来,一撇头见着了胡麻,那叫一个激动,忙不迭的道“麻子哥,你可算回来了,那真理教的人,实在太狂妄啦..“先做点饭来吃!”胡麻已是饿了一天了,这一上午,跟着山君在人家山里吃满月酒,他老人家是神灵,受了供奉就饱了,自己可是大活人一个,陪了这么大半天,看得见吃不着,一直饿着。李娃子听了,立刻亲自下厨,叮叮当当一阵子,便给胡麻端了一大碗加鸡蛋的手摔面出来。胡麻边吃,边向了李娃子问道“怎么个狂妄法?”“这个”李娃子张口便要说,但到了嘴边却惬了一下,想到这真理教虽然势大,做事压得人难受,但又挺讲规矩,也没有对他们庄子做过什么实质的欺侮,便是吵过几句,最终也没有动手的。于是停顿了一下,小声道“他们,他们天天打了幡子,在周围溜哒,见了咱红灯娘娘的灯笼,从来不磕头,还要咱们让路哩.“好胆!"李娃子自己说着都心虚了,却不想胡麻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喝道“如此嚣张狂妄,不知礼数,这真理教,已有取死之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