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传奇,但含羞草》 1. 第一章 年岁渺渺之时,云烟寥寥之处,天地混沌不分,日月并驾齐行。天数未定,大道难成,天生万物而不养。 时有巨木应运而生,高广不知几何,破混沌、分日月,始见厚地高天,流水纪年。 乃亡。 ——《大荒经卷一·天地初分》 …… 深秋的天,夜里寒浸浸的,衬得月色如浸水的冰凌,冷到人骨头缝里。 天冷的时候夜也长,分明已经到了日出的时辰,夜色却仍然浓重漆黑,像一方铁幕罩在头顶。 不过新上任的更夫可不管这些,到点了他就要回家,管天亮不亮。 更夫缩着肩膀搓着手,从大路尽头一绕进了条曲折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已有不少户人家亮起了灯,往前走六七十米,常在槐树下支摊的早点摊也飘出了轻烟与香气。 他小跑上前,只见豆大的灯火下年轻的男人抬了抬眼皮,将提前包好的两个素包子递给他。 “喏,老规矩。” 灯影昏暗,在男人手上落下一道盘结虬绕的阴影,更夫接包子时一错眼没看清,他便把手收了回去。 “今儿出摊真早。”更夫没在意,往摊子上一靠,借着炉火取暖吃朝食,“最近城里有些古怪传言,你不怕碰上?” “碰不上的,遇鬼也需要运气。”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个夜里出门的人提都不敢提的词,骇得更夫瞪他一眼,而他不以为意,“再说了,秦家小公子总在这时候遛弯,有他在,鬼来了也不怕。” “说的也是喏……” 更夫一气儿啃了两个包子,搓搓冰凉指尖,舔掉上面的油。 这时,不远处响起少年清冽的嗓音:“阿意,你怎么一抽一抽的,是犯癫痫了吗?” 月光如银霜般照进黑暗,白袍银带的清俊少年徐徐走来,怀中抱着一个水青色冰裂纹瓷盆,盆内压了肥沃的土壤,一株只有三片叶子,形似含羞草的灵草恹恹耷拉枝叶,不时抽动一下。 灵·含羞·草云不意忍着呕吐的冲动:“再叫我阿姨就揍你!” …… 洛安城有三大奇景。一是松涛湖落日,二是归竹溪落雪,三是秦家少爷抱草遛弯。 洛安城坐落于江南富庶之地,商贾富户之家云集,秦家不算什么,秦家家主秦方也不过是区区白手起家做到一城首富的普通人而已。 秦离繁是秦方独子,从小受尽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或许是因为家中人少,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被这样宠着也没长歪,除了读书不上心,单论性情称得上讨人喜欢。 讨全城各个阶级的人喜欢。 秦少爷爱出门遛弯,每回出门都像善财童子上身,走到一处就豪掷一处的千金,城内上到酒楼茶馆,下到小商小贩,乃至城外破庙里的乞丐和流浪汉,没有不受过他恩德的,因此他走在路上,哪怕只是呼唤一声,都有振臂一挥揭竿起义的效果。 直到不知哪一天,小少爷从郊外挖回来一株灵草,忽然闭门谢客足不出户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后,秦离繁终于恢复没事闲溜达的习惯,这次,怀里则多出了一盆绿油油、病殃殃的灵草。 这株长得像含羞草,却会说话,有灵力的灵草叫做云不意,他有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 “意意,”秦离繁从善如流地修改称呼,接着之前的问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有点儿。” 忍了这句辣耳朵的“姨姨”,云不意把三片叶子搭在瓷盆边沿,就像个小人儿趴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和手,蔫巴巴的。 他有一种莫名的反胃感,仿佛置身于沤了十几天的死鱼堆里,整个人……整颗草都被腌得潮湿恶臭,要是肚子里有货,非全呕出来不可。 秦离繁听见他说不舒服,又蔫成这样,脸色顿时变了,着急忙慌就要转身往家跑。 “意意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去让阿爹替你看看!” 云不意被他转身一甩带起的风劈头盖脸打了一通,秋夜寒气倒是把那种恶心感冲淡不少,他也提起了一点精神。 “别忙。”他抬起一片叶子,枝条快速伸展延长,像一只小手般拍了拍秦离繁的脸蛋,“先把包子买了,我和你爹都想吃。” 秦离繁刹住脚步,看看他再回头看看早点摊,表情一言难尽。 云不意用右边的叶子搔搔中间的叶子,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淡定点头:“对,我今儿就是难受暴毙,死前也得吃上这口包子。” “……” 秦家小少爷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早点摊前,更夫离开后,又来了几个客人,三三两两地围在旁边。 秦离繁抱着草盆一走近,招呼声便此起彼伏,像松涛湖的秋潮,一波接一波。 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估计是个社交恐怖/分子,打完招呼还伸手去跟云不意击掌。云不意很给面子,抬起叶片与他一拍,又懒懒地垂下。 摊主给其他客人包好早点,眼皮一掀望向云不意,灯光映在他白净的面皮上,照出他右边眼下一粒小痣,鲜红得仿佛血点子。 “小少爷,灵草先生,要什么?” 闻言,云不意探出枝条,在豆蓉馅、冬菇鲜笋馅和白菜猪肉馅包子上各点一下。 秦离繁放下一块金锭,笑眯眯地让摊主各包二十个,并示意他不用找零。 看在金子的份上,摊主打包的动作都更麻利了:“秦公子,白菜猪肉馅只剩十个。” 云不意大手一挥,秦离繁道:“那就再补十个玉米猪肉馅的。” 包子包好,两串油纸包长条被一草一人各提一串,转身离开。 这时云不意发现,这早点摊的炉火不知拿什么柴烧的,并不呛人,反而有种温吞的异香,像松香,却更散淡。 奇异的是,闻着这股香气,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恶心反胃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安心感,就像意识未开之际他就闻到过这种味道,在一个令人安心的境遇下。 然而一脱离香气笼罩范围,反胃感又回来了。 云不意趴在盆沿默默抽搐,有心叫秦离繁回早点摊找摊主拿点柴火,却实在恶心得开不了口。 “阿爹!——阿爹!——” “阿爹喂!——” 书房里,秦方刚把去年的梅花雪水煎上,便看见自家傻儿子携风带雨地冲了进来,嘴里大呼小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鬼追他。 秦君子矜持一抬眼,便瞧见傻儿子心爱的灵草蔫巴憔悴地趴在盆边抽动,活像犯了癫痫。 他心内叹口气,挽起衣袖在水盆里净手,巾帕擦干指间水珠的同时,秦离繁恰好抱着盆扑到了他面前。 秦方搁下丝帕,雪堆的手在云不意中间那片叶子——即头顶——上敲了敲:“又怎么了?” 云不意抬头,叶片上细小的纹路不知怎么攒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我恶心,但是吐不出来……” “嗯。”秦方点头,指尖捏着他一捻,顿了顿,“是吃了脏东西了。” “脏东西?”秦离繁一愣,低头看他,“你吃什么了?” 云不意比他还无辜还不解:“我没吃什么啊,就是昨晚上吃了一碟烤羊排两条烤羊腿一大碗羊肉汤和喝了两壶春日酿。” 秦离繁:“……” 秦方:“……” 怎么不膻死你! “府里的厨子是信得过的人,手艺没问题,也不会对饭菜动手脚。” 秦方拉着儿子坐下,将瓷盆放在桌上,两串包子且放一旁,舀出一勺煮沸了的梅花雪水吹凉,浇在云不意根部。 云不意只感觉一阵暖流细细密密地渗透全身,清冽的梅花香冲上头顶,强势驱散那股盘绕不去的恶心感,使他头脑清明,心旷神怡。 正愉悦间,他听到秦方让人去叫厨子,顿时紧张地支棱脑袋。 “肉是我吃的,跟他无关,你别罚他!” “谁说要罚他?”秦方好气又好笑,“我是要问他羊肉在哪里买的,既然他做的菜没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出在食材身上了。” 云不意这才松了口气,懒散地歪着身子缠绕在秦离繁肩颈上,明明是一棵草,蹭人的样子却活像只爱娇的猫。 可巧秦离繁就吃这套,轻拍他纤细的枝条绿叶,带着安抚意味。 秦方斜眼看他俩,竟看出一点相依为命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不一会儿,厨子到了。他大约是被人从灶台前薅过来的,左手锅铲右手葱,迷茫的表情透着一股子清澈的愚蠢 厨子是南方人,又年轻,声音细,张嘴便是一口吴侬软语:“老爷,少爷,叫我来做什么?” 秦方下巴点了点云不意:“喏,这家伙昨夜吃了太多羊肉菜,早上起来难受得够呛。我知道不是你手艺的问题,就想问问做菜用的羊肉是从哪里买的?” 厨子想了想:“府里的食材都是由专人统一采购送进厨房的,羊肉……对了,羊肉不在昨日的采购单子上,是管家回家看孩子时路过集市看见有位大爷在卖处理好的新鲜羊肉,见肉质不错便买了半只。刚好灵草少爷馋了,我便拿出一半做给他吃。” 云不意靠在秦离繁颈间,听到他问:“剩下的羊肉呢?” “还在厨房。” 闻言,秦方熄了炉子的火,起身道:“那走吧,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2. 第二章 厨房位于后院,一条曲径通往草木深深的尽处,晨光照着老槐树投下清影,正打在屋檐苔痕上。 厨子走进厨房,右手边另有一扇小门,是专门存放食材的小仓库。他掏出钥匙正打算开门,门缝里渗出的一丝臭味却让他停下动作。 彼时,云不意大半个身体勾在秦离繁肩上,只腾出一根枝条搭着冬菇鲜笋包子,碰一下缺一块,就像有张无形的嘴一口一口啃着,还不忘分一个给自己的人形草架子秦离繁。 秦方自诩君子,主张远庖厨,不入厨房,只在门外揣着手,施施然朝里看。 厨子这一停顿,便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云不意啃着包子含糊地问:“怎么了?” “有肉食腐烂的味道。” 厨子说着,迟疑地打开小仓库的门,下一刻,一股枯枝烂叶在湿泥里沤了几百年的腐败恶臭喷薄而出,粘稠浓郁到仿佛形成实体,直接呼在门口的两人一草脸上,把他们抽打得一个踉跄。 强烈的反胃感如浪头拍打下来,云不意扔了包子,趴在盆边又开始抽搐,要是长着眼睛,现在已经被他翻到天上了。 秦离繁和厨子干呕一下,不约而同地捂着鼻子飞快退出厨房。 然而那股生化武器般的臭味风吹不散,依旧如影随形,追着他们膈应,熏得二人面目狰狞,痛不欲生。 见状,秦方抖抖衣袖,似是早有准备地将两人往自己身后一勾,旋即挥袖取出一瓮梅花雪水,将还热着的水泼进厨房大门。 雪水落地的瞬间,仿佛有风从雪山上吹来,清寒的香味乘风而至,袅袅蒸腾弥漫,强行将空气中的腐臭压了下去。 保住了云不意的草命,也保住了自家儿子与厨子的狗命。 云不意勉强止住想吐不能吐的不适感,在盆里摊开三片叶子,身体的抽动渐渐平复。 他扬头望进小仓库,只见烛光之下,原本存放羊肉的地方洇着一团漆黑的泥水,仿佛活物一般微微蠕动收缩,散发出直击灵魂的恶臭。 云不意怔了怔,陡然立起枝条,茎叶上竖起细密如针的绒毛,仿佛被惹到炸毛的小动物。 秦离繁更是抱着瓷盆直接蹦进了老父亲怀里。 “阿爹!那那那——那是——” 厨子听他“那”了半天没个结果,忍不住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那是什么?” 秦方鼻翼翕动,虽然嫌弃儿子身上的臭味,却还是搂住了他。 眼皮一垂,他看向炸毛的云不意:“眼熟吗?” “当然。”云不意语调冰冷,“我被离繁带回来时,身上就裹着这东西。” …… 云不意上辈子受病痛所苦,难得有一日自由活动的时间,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离医院最近的寺庙,跪在佛前许愿。 下辈子做牛做马做路边的草也不要再做人,死都没法儿死得痛快。 我佛慈悲,实现了他的愿望。 于是他在手术台上眼睛一闭一睁,就穿越到这个世界,变成深山老林污泥里一棵柔弱的小草,每日受风雨烈阳和沼泽腐臭味所苦。 fine。 云不意当时死的心都有了,秦离繁挖出他的时候,他正驱使灵力捞一块沉在烂泥里的断刀片,想把自己的草根斩了一了百了。 所幸秦离繁来得及时,又恰巧看他这株野生灵草有缘,将他带回家洗干净,种进价值千金的瓷盆里,陪了他整整三个月,方把他的精神状态调理正常,救了他一条草命。 脱离苦海之后,云不意不再寻死觅活,渐渐适应当下的的生活,也从秦离繁口中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情况。 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架空王朝,国名天易。天翼2G网速不行,与它名字同音的王朝国运倒很绵长,传承至今已有三百年。当代皇帝勤政爱民,不爱享乐,估摸着还能延续几十上百年国祚。 而在凡人王朝之外,另有仙魔妖鬼的世界,二者犹如两条平行线,多数时候泾渭分明,偶尔相交,才会留下一些绮丽玄妙的传说——譬如晚上用来吓唬不肯睡觉的小孩的鬼故事,以及一些两边世界都存在且可以接受的存在。 秦家家主秦方和他的孩子秦离繁是仙魔妖鬼一方仙的后代,云不意的真身灵草则是同时存在于两方的生灵之一。 天公作美,缘分牵线,让他们相遇在这茫茫人世。 云不意是在遇到秦离繁后才知自己是灵草,品种不详,生而有灵智,会修行,本体刀枪不入,多为富贵人家的种植,担看家护院的职责,不算烂大街,却也不稀罕。 洛安城是江南富庶之地,商贾富户着实不少,灵草自然比别的地方更多。 云不意比他的同类们稍微特别一点,能说话,灵力略强,加上经常被秦离繁带着上街遛弯,俨然已是洛安城一大奇景,百姓们看他如看街边的小孩子,这是他跳过身份转变心理失衡阶段,迅速接受现实的原因之一。 虽然如此,但云不意心里一直有个从不跟他人提起的疙瘩,就是他曾经栖身的那片沼泽。 穿越初期,云不意被沼泽环境折磨得间歇性昏迷,持续性疯癫,只觉得沼泽里闷热黏腻,臭气盈天,跟地狱一样可怖,却没有发现其怪异之处。 后来被秦离繁带离那里,他恢复清醒之后,才察觉自己那时的状态不对。 沼泽的恶臭,似乎不是普通的臭味,比起嗅觉上的伤害,那种味道更像是对精神,对灵魂的侵蚀和攻击,所以才会让他癫成那个样子,无知无觉地使用了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力量试图自尽。 云不意并不喜欢逃避,意识到自己曾经的状态不对劲后,他立刻就让秦离繁带着自己回到沼泽所在的地方,想要查个究竟。 然而诡异的是,那座山还在,沼泽却不见了。 确切地说,原本沼泽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片紫竹林,林中有小径,过路者甚众,每个从此地经过的人都说这里本就是竹林,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沼泽。 别说沼泽了,这座山的土质之坚实,哪怕连续下上三天暴雨,都积不出稍大点的泥水坑。 秦离繁大受震撼,云不意震撼得草茎差点木质化,麻了。 打那之后,云不意一直有意无意地留意洛安城周遭沼泽湿地的消息,秦方与秦离繁也在为他多方打听,却始终无果。 直到今日,这团泥水出现在厨房,出现在他们眼里。 …… “你确定……那东西昨日是羊肉的样子?” 秦离繁哆哆嗦嗦的询问让云不意回神,不回神还好,一回神他就意识到昨天自己吃的东西是什么,根系狠狠一抽,草叶蔫巴巴搭在了瓷盆边沿,犹如风干的海菜。 厨子脸都绿了,因为他也喝了一碗汤。 “是、是啊!”他结结巴巴地道,“肉是我切的,我烤的,我熬的汤,我还尝、尝……呕!” 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3. 第三章 阳光照进茭菱巷,老槐树下清影绰绰,像一方天然的玉屏。 早点摊收摊了,年轻摊主把桌椅炉灶往树后方一藏,附近都是熟人街坊,也不担心被过路的人顺走。他背起烧剩的干柴,提着一屉特意留的白菜猪肉馅包子,七拐八绕地回了家。 柴门半掩,他推门的动静惊醒了睡在屋檐下的黑猫,猫儿支起脑袋,一双碧绿的眼睛追随他进屋,直到屋门关上,才又蔫蔫地趴回原位。 片刻后,门开了条缝,一只瓷碗递到黑猫面前,里面放着几个肉团,是剥了面皮的包子馅儿。 男人重新关门,微耸的肩膀沉沉耷拉下来,扭头往前走几步,一束日光从侧面窗户斜打在他脚边,光与暗泾渭分明地隔开,他被牢牢挡在后者之中。 他看向前方,正对门的墙下放着一尊牌位,上面没有写名,却贡了香烛茶果,香炉里积着厚厚的灰,可见牌位前定是日夜香火不绝,尤为用心。 男人上前收拾早已凉透的贡品,将九个包子分别放在三只盘子里,重新点上香烛。旋即取来一个铁盆,将带回家的干柴折成细长段,一段一段点燃,投进盆里烧。 一时间,房内回荡着枯枝折断、燃烧的脆响,袅袅轻烟伴着冉冉松香飘散,云蒸霞蔚一般围绕在牌位周身,不像祭奠,倒像古书中记载的,上古帝王以返魂香引爱妻入梦,再续前缘的场景。 虽然传奇只是传奇,这一幕也仅仅是像。 “喵……” 温软的猫叫在门外响起,原本沉默烧树枝的男人回了神,淡淡回头,就见虚掩的门不知何时已被那只黑猫顶开,圆乎乎的猫头蹭进门缝,翡翠似的双眼直溜溜瞧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从这只猫眼里看到了担忧与无奈。 “你……” “叩叩叩——” 男人神色微动,正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他眸光闪了闪,重归沉寂,起身开了门闪身出去,再把门合上,动作又轻又快,连以敏捷著称的猫都反应不过来。 但黑猫对屋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尾巴一卷坐在门边,目送他走向柴门,捏着充当把手的枯藤拉开。 “吱呀”一声轻响,风与阳光卷着金色的微尘吹入门槛,覆上男人脚边的苔痕。 黑猫眯了眯眼,只见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的清隽端方,手中拎一方巾帕缓慢擦拭手指,如同拂拭精美的玉器。 矮的秀气讨喜,束发的带子在头顶张开两只对称的折角,像轻盈的蝴蝶翅膀,又似尖短的猫耳。 后者怀中抱着一只价值不菲的瓷盆,盆内一株含羞草随风摇曳,两侧的叶片倒卷贴着中间的茎叶,茎上那片叶子向后微仰,端的一副叉腰昂首挺胸抬头的……嚣张? 黑猫困惑地眨眨眼,四只爪爪缩到肚子下方蹲成一团。 含羞草这种生物,真是让猫不能理解。 “秦少爷,灵草先生……”男人看着门外来客,面露茫然,“秦老爷?” “秦老爷”三字一出,云不意没忍住笑出了声,脑海中秦方的形象顿时多了一把胡子一个将军肚,喜剧效果拉满。 秦离繁捂着嘴“嚯嚯嚯”地笑,被秦方横一眼才憋住,圆眼睛里满是笑意。 秦方忍了又忍,到底没动气,心平气和地拍拍自己,耐心纠正:“非我秦家人,请唤我秦君子。” “……抱歉。”男人垂下眼皮,向他拱了拱手以示歉意,“不知三位到访所为何事?” 他行礼的姿态文雅,话也说得文绉绉的,跟市井摊贩这个烟火气很重的身份毫不匹配,甚至可以说此刻的他与出摊时候的他判若两人。 云不意常被秦离繁带着去他那儿买包子,却直到这一刻才看出他的这点特质来。 然而秦方并不讶异,盯着男人眼下的小痣看了一会儿,冷不防道:“玉家大公子?” 男人眼睫一动,又落了回去:“秦君子认错人了,我只是茭菱巷卖早餐的小贩,不姓玉,我叫阿棋。” 说着,不等秦方再说什么,他的手便搭上门板,作势闭门谢客。 “诶,小猫,你给我挪挪位置。” 门口三人正要进入僵持阶段之时,屋门边忽然传来清澈微沉的少年音,自称阿棋的男人触了电似的拧头,就看见云不意一根枝条不知何时游到了门口,在黑猫身前人立而起,口吐人言。 黑猫两只大眼睛盯他盯成了斗鸡眼,耳朵朝两侧下压,看上去又惊讶,又新奇。 阿棋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时应该上前阻止,所以云不意也没搭理他的目光,径直绕上黑猫的左耳朵,挂了一截下来在猫猫眼前晃悠,和它打商量: “我闻到了,屋子里在烧小重山,味道特别香,现在给我一盆饭我能就着吃掉三碗。你让我再进去闻闻,就当饭前开胃怎么样?” “喵呜……” 黑猫抖了抖耳尖,忍不住伸手扒拉他的枝条,屁股却牢牢蹲坐在门口,就是不挪。 云不意还想争取一番,阿棋就已经气势汹汹走过来,本想捉他的枝叶,手伸到一半又顾忌秦方和秦离繁,硬是拐了个弯将黑猫提溜起来揣进臂弯。 猫猫入怀的瞬间,阿棋一愣,随即眉敛目沉地横云不意一眼,眼下的小痣随着他怒气上涌愈发红得吓人,几乎要化成血点滴下来。 “秦君子,请管好你家的灵草。”阿棋沉声说道,“即便您是首富,也不该纵容它在普通百姓家里肆意妄为!” “嗯,你说的是,是我管教无方。” 秦方微笑着在云不意主茎上敲一下,动作轻巧,声音还脆,没有十年敲木鱼经验练不出这个手法。 “谁教你的无故擅入民宅,快回来。小重山千金换一把,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若喜欢这个味道,我让人买一车就是了。” 听听这讨嫌鬼说的,是人话吗? 云不意缩在盆里的两片叶子哐哐抽他手指,游出去的那片却浮到半空,与阿棋怀中的黑猫对视。 黑猫看了他片刻,眨眨眼,微翘的眼角弯起,仿佛两道笑弧。 得到答案,云不意用一根枝条在空中绕出了个一笔画笑脸,然后退回门外,顺势圈住秦离繁肩颈。 ——如何? 秦离繁贴贴他的叶子,甩去一个眼神。 盆里两根枝条探出,左边“O”,右边“K”。 虽然不知道这图案的出处,但云不意从前用过,是肯定的意思。 见状,秦离繁点了点头,走到父亲身后。 秦方一直在暗暗观察阿棋,见他神色一松,不欲多说,抱着猫就要过来关门,便趁着他走路的功夫说出最后一句话: “今日傍晚我会去松涛湖,如有需要,可往那处寻我。” 话音未落,柴门砰然关上,扬起的灰呛出他一声咳嗽。 秦方吸了吸鼻子,果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两个小没良心的笑声。 …… 松涛湖畔遍植松柏,湖中淤积着多处小岛沙汀,长满了半人高翡翠色的小重山。晴日下,风动树影落了满湖波涛,风声水声婆娑入耳,浑然一体。 时值傍晚,夕阳入水,湖面泛起粼粼金光,水波拢着碧树青山,人行其间,如入画卷。【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4. 第四章 片刻后,云不意一片叶子叉腰,另一片叶子长长递出去给黑猫蹭毛,中间那片朝一侧拧去,突出一个口嫌体正直。 可惜即使他有心相助,叶子也还是太小了,秦离繁见黑猫蹭了半天蹭不干净,便找自家看热闹的老父亲借来手帕,给猫猫擦了擦背上的毛。 大概是察觉出他没有恶意,黑猫挪到他脚边蹲下,下巴微仰,任由他动作。 秦方托腮垂眼,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地一笑:“呵,小猫崽子挺会享受。” 云不意甩掉叶片上的水珠,从秦离繁肩上绕过,枝条尖尖垂在黑猫眼前晃了晃。 “嘿bro,看我。”他语调欢脱,“别光顾着享受,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他的奇腔怪调秦家父子是听惯了的,眼皮子都没抬,黑猫却睁着圆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他,眼中既有好奇,更有审视。 他在评估云不意是否值得信任,甚至毫不掩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可对着两个人族,它好像就没有这种顾虑。 云不意一眼看穿这猫的心思,枝条围着它的脖颈一卷,叶片在它面前竖起,摆出一副亲昵而危险的姿态。 黑猫的身体很明显僵硬一瞬,绷紧的肌肉几乎等同于发动攻击的前兆。 可它将鼻尖凑近云不意嗅了嗅,便冷不丁放松下来。 “喵呜……咳。” 柔和的猫叫之后紧跟着一声咳嗽,黑猫抬爪轻碰云不意的草茎,吐出低沉悦耳的人声:“抱歉,事关性命,我不得不如此谨慎。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说完,它人立而起,冲盆里的云不意真身抱拳行礼。 该说不说,这个礼行得有点可爱。而除了可爱之外,神韵气度跟那位阿棋也有三两分相像。 就像一个模子套出来的。 云不意一根枝条环着黑猫脖子,空着的那两根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并不因眼前这一幕惊诧。 未开灵智的生灵是不会有执念的,再聪明也没有。 执念专属于人,诞生于人的爱恨嗔痴,毁灭于人的爱恨嗔痴。 所以听到黑猫心声的那一刻,云不意就知道它的身份了——它是人,至少曾经应该是。 秦离繁收起黏了些猫毛的手帕揣进袖子,准备带回去洗干净:“你相信我们愿意帮你?” 黑猫点头,小小一个动作都格外优雅:“化身为狸奴之后,我对善恶的感知变得十分敏锐。我能感受到你们没有恶意,也是真心想知道我的烦难,为我解决困境——虽然这些全都出于另外的目的,但那个目的与我不冲突,也不会伤害到我……们。” 它顿了顿,面露无奈:“想来你们也已经猜到我求助的原因了。” 云不意“唔”了一声:“猜到了,与你主……咳咳,与阿棋有关对吧?你希望我们救他?” 黑猫深深看了他一眼:“是的。他正在修炼一种邪术,稍有不慎,便会拖着整座洛安城与他一同下地狱。” 秦方闻言,挑高了半边眉毛:“细说下地狱。” 话音未落,云不意的枝条就抽上了他膝盖,他当机立断改口:“细说邪术。” 秦方不好笑的玩笑让黑猫哭笑不得,不过正因如此,它得以松了松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 “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那时,我刚刚染病身亡……” …… 玉家是国都东乔城的第一大世家,传承五百余年,历经两朝而不衰。祖上出过王侯将相无数,祠堂里的圣旨和钦赐匾额多得须另辟院落摆放,是人间世界一大传奇。 然而再传奇的世家也总有没落的时候,玉绮芳和玉蘅落运气不好,正巧赶上了。 这一代的玉家人丁寥落,父辈因为参与夺嫡之争站错队伍,在当今天子登基后退隐的退隐,死的死,偌大门庭里能当家者唯有大公子玉绮芳一人,因此早早就从父亲手中接过家主之位,一手操持家族事务。 玉蘅落是他同胞弟弟,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彼此扶持照料,生死同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玉绮芳决定执掌家族,玉蘅落自然不会独善其身。 他不擅杂务,不通人□□理,却是武学奇才,便做了兄长的副手,专门负责保护他的安危,顺便处理一些脏活累活危险活计,将暗地里的麻烦事一肩担了。 玉家家主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是智珠在握的谋臣,家主副手便是他最锋利的刀,以及唯一能够放下戒心和责任的港湾。 他们同心一体,故而坚不可摧。 原本玉家衰落,但有他二人撑着,勉强还能维持一些祖辈荣光。然而半年前玉蘅落的逝世却似一道惊雷,不但劈去玉家半道脊梁,更让玉绮芳崩溃出走,将家业通通抛给旁支侄子后,便带着他的尸身远走他乡,从此不见踪影。 …… 黑猫道:“半年前远州的玉家旁系向主家发信,说族中怪病频发,人死了大半,求主家派人调查和送些物资。因此事着紧,我便亲自请缨带着物资过去了,谁知到那以后才发现这条支脉早在三年前就已死绝,连条狗都没留下,根本不可能向主家传信求救。而我还来不及调查清楚,就跟其余随我同行的人一齐染上了一种怪病,三日乃亡。” “后来,大约是在两个月前,我从这只狸奴体内苏醒,睁眼便看见兄长将我从泥水里提溜出来,抱回了家。”它看着一只前爪,肉垫收缩,探出锋利的爪尖。 “我尚未考虑清楚是否告知他我的身份,就发现他在屋里设了我的牌位,日夜香火不熄,却不刻名姓。而在牌位之下的暗室里,放着冰棺封存的……我的尸体。” 一回想起看见自己尸体时的场景,玉蘅落就心情复杂,既为兄长的颓废和执着痛心不值,又……有一点隐晦的开心。 死去这么久之后,他惦念的人也一直都在牵挂着他,这对从幽冥归来,漂泊无依的亡者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慰藉。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不想和阿棋相认,不愿激起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悲伤,甚至于再经历一次天人永隔的痛苦。 玉蘅落自觉这样的心思不妥,便有些心虚地抬头去看云不意他们的反应,谁知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两双兴致勃勃的眼和一片抻直了前倾的叶片,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台上吹拉弹唱的手艺人,他们是台下看乐子的围观群众。 其中一位非人群众还摆出了随时要给赏钱的架势,真是…… 玉蘅落一回味,顿时半点伤感也没有了。 云不意用一片叶子摩挲另一片叶子的底部:“你说他修炼了邪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清楚。”玉蘅落摇头,“那邪术练成之后,身上某处会长出一点血色印记,驱使时周身缭绕着黑色成股雾气,形似沤烂的污泥,散发恶臭。我不知他为何修习此术,只知道随着他修炼时日愈长,性情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从前他待人温柔和善,不会像方才对你们那般冷漠无礼。” 黑色雾气,形似污泥,散发恶臭。 两人一草对视一眼,迅速提炼出重点,随即秦方问道:“那邪术对他身体有害?” “自然。”玉蘅落叹气,“或许你们看不出来,但他的灵魂早已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了。” 秦方皱了皱眉,几度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云不意则收回绕在玉蘅落脖颈上的枝叶,叉着腰想了一会儿:“我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啊。你说他修炼这种邪术,会不会是为了……把你救活?” “荒谬!”玉蘅落瞬间炸了毛,想也不想就驳斥了这个离谱的想法,“人死以后,或入轮回或消散于天地,复活死者乃是天道大忌,从古至今有这想法的人都落了万劫不复的下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5. 第五章 狠狠抽了被禁锢住的黑雾一顿,云不意终于出了这口忍耐许久的恶气,神清气爽。 黑雾被他的灵力裹成绿色光团,随着他枝条一招,自发悬浮在他身后,微微起伏。 做完这些,云不意才有功夫查看阿棋的状况,而他正好挣开了束缚自己的草枝,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错位的肩骨“咔啦”一声掰回原位,面无表情地环顾左右。 此时屋里一片狼藉,门窗俱损,墙壁和房梁遍布抽打出来的裂痕,供桌香炉也通通翻倒在地,唯有嵌在地下的冰棺逃过一劫。 确认棺材无事,阿棋又把目光转回云不意身上,就见他的两根枝条雄赳赳气昂昂立在空中,像个擅闯民宅的恶霸,毫不心虚,毫不愧疚,从头到脚写满了理直气壮。 不知为何,阿棋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了一声。 这一幕真挺可乐的,若是阿蘅还在,也会忍不住笑出声吧? 阿棋想着,嘴角的弧度又上扬几分,衬得他黑洞洞的眸子,莫名诡异吓人。 枝条尖端一蜷,云不意游到他近前,点了点他眼下的红痣:“你果真修了邪法,想复活你弟弟是不是?” 阿棋眸光微动,忽然若有所觉地朝门外看去。 柴扉轻启,秦方一手牵着抱着瓷盆的秦离繁,一手托着黑猫,不请自来。 黑猫碧盈盈的双眸直直望向阿棋,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忧虑和放松。 它确实松了口气,毕竟自家兄长只是被抽肿了半边脸,没有生命危险。 “原来秦君子也爱管闲事。”阿棋一边说一边活动手脚,筋骨摩擦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归位,又像重组。 他的视线冷冷扫过在场的人与非人,就连黑猫玉蘅落也分得一个寒意森森的眼神,丝毫没有大家公子的儒雅气度,只剩下冰冷无情。 云不意退出门外,三片叶子从盆里支棱起来,一片戳戳秦方,一片绕在玉蘅落颈上,哥俩好似的。 秦方帮他收了那些装着黑雾的光团,不紧不慢道:“我不爱管闲事,但对你修炼的术法颇有兴趣。你若是愿意告诉我它是什么、从何而来,我可以保证,无论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如何?” 闻言,阿棋还没有反应,黑猫先竖起耳朵炸了毛。 “淡定。”云不意挂在玉蘅落耳边,用只有它听得见的音量说:“秦方的嘴骗人的鬼,与其信他会遵守承诺,不如相信秦始皇是我哥。” 玉蘅落一愣:“秦始皇是何人?” “啧,说正事儿!” 云不意轻轻拍它后脑一下,一草一猫抬头,就见阿棋体内溢出了新的黑气,比之前更浓更烈,盘绕在他肩膀两侧,如昂首吐信的蟒蛇。 他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薄薄一层下青筋血管清晰可见,衬得眼愈黑,痣愈红,活脱脱恶鬼在世,活佛看了都要说一句度不了抬走吧,极为可怖。 玉蘅落再度炸毛,想也不想就要冲向阿棋,却在冲刺半道被一根枝条卷住,捉回,五花大绑。 “别急。”云不意看了他一眼,心内有淡淡的遗憾转瞬即逝,“话疗救不了自甘堕落的人,你且看着,秦君子要进下一个疗程了。” “什么?!” 玉蘅落血气冲头,急得人话脱口而出,低沉的音调一下拔高好几个度,尾音还劈了个叉。 听见他的声音,阿棋的眸光清明一瞬,但下一秒,两只眼眶都被黑气填满,如同苍白的纸壳上挖出一对窟窿,又恐怖,又瘆人。 “唉,孽障。” 秦君子惋惜摇头,似乎已经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因此出手毫不留情。 他张开五指,月光便自发拢成一束落入掌间,朝前轻描淡写地一挥。 阿棋发出一声声不似人类的嚎叫,驱使黑雾巨蟒向他攻去,蟒蛇张开的巨口仿佛能吞下半壁天空,落下时连夜色也被吞并进更深的黑暗。 剑光同样被其吞没,连同秦方的身体一起。 “他!……” 玉蘅落焦急地蹬了蹬后腿,却见秦离繁淡然自若,搂着它安抚地摸了摸头。 云不意更是从容,甚至有心思将自己的枝条编成灯笼状,往里面注入绿光,挑高了递进黑雾里。 光芒所过之处,如春色铺展,黑雾一时淡去不少。秦方的身影在绿光与黑影中若隐若现,无奈地斜了那整活多于帮忙的灯笼一眼,抬手推开。 “太绿了,婉拒,谢谢。” 说罢,他顺势抽手向前横斩,比第一剑多了百八十倍的月华轰然自天上坠落,像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庞大而凝实,单单是散逸出来的部分,就将黑雾化成的巨蟒寸寸斩断、拆散、捣碎。 阿棋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就被月华光柱重重压进地里,只露出一颗头颅和半截脖颈,左冲右突地负隅顽抗,跟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大圣似的,黑眼眶里淌出了红色的液体。 “哥!——” 看到兄长如此狰狞骇人的模样,玉蘅落心中绞痛,若不是挣不开云不意的禁锢,早就扑到他身边了。 秦方面无表情地扫一眼玉蘅落,看着阿棋再度道:“孽障。” 月柱崩碎,化作飘雪飞絮般的碎片刺入阿棋的躯壳,穿体而过的瞬间暗淡粉碎,留下剧痛,也带走了他身体里的一丝污浊。 秦方用这种方式为他拔除邪术的污染,其痛苦不亚于凌迟,一时间院内只听得到他凄厉的惨嚎,哀转久绝。 云不意运使灵力撑开隔音屏障,玉蘅落不忍地别开头,扎进秦离繁怀里,浑身颤抖着,如同也在感同身受阿棋的煎熬。 如此这般,不知过去多久,最后一片月光带走了他体内最后一点污秽力量,阿棋的面目终于恢复正常,却也身心俱伤地瘫在地上,只剩一口气了。 云不意这才扯开束缚,任由玉蘅落扑到他身旁,焦急地围着他转圈,拿鼻子轻轻拱他的手,一遍遍呼唤他。 “兄长!……哥……” 阿棋濒死之际,一截手指动了动,艰难搭在玉蘅落的猫爪上,眼睫毛剧烈颤动着,好像竭力想要睁眼,却抵不过身体的巨大耗损与生命力的流失,终究无力坚持,气息如游丝断裂,温度渐冷。 他死了。 死在玉蘅落面前,死在心愿达成的前夕。 他死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弟就在身旁,也来不及等回牵挂于心的猫,看它最后一眼。 明明只差一点,不过……一点。 玉蘅落僵在原地,良久,才颤巍巍地问:“秦君子,我兄长他……” 他推着阿棋,感受到掌下的躯壳已经再无半点生命气息后,心底一片凉意蔓延至全身,身体颤抖得止不住,只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仰头看向秦方。 彼时,秦方正用自家儿子的衣袖擦手,低头时月光照着他半边脸,丝毫不为面前的生离死别动容,仍旧矜持冷淡。 “如你求助的那样,我已替他拔掉体内的邪术根基,结果正像你看到的这样。”秦方道,“早在他开始修炼此术的那天,他的生命就已经被这些黑雾近乎吞食殆尽。换句话说,阿棋不是你的兄长,只是有你兄长一点真灵的……怪物。” 大多数邪术修成之后,练出的法力就会占据修习者的躯壳,取代其原本的魂魄,仅留下一点记忆、执念与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6. 第六章 云不意站在一片狼藉之间,对秦方的“心狠手辣”有了越发深刻的认知。 这家伙就不能委婉点吗?医院里让家属签病危通知单也没有这么直接的! 云不意叹了口气,看着黑猫趴在阿棋身边蜷成一团,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心软了。 没办法,他人好,见不得小动物哭成这样。 云不意游弋上前,圈着阿棋身体将他翻了个面,他苍白面颊上那粒红痣已经消失,微蹙的眉宇透着深深的忧愁,好像在将死之际亦有放不下的事。 “别哭了,你没听那个讨嫌的家伙说吗?你兄长还留着一点真灵呢。” 云不意扭头瞪秦方一眼,他摊了摊手,满脸无辜。 懒得骂他,云不意探出枝叶点在阿棋眉心,在玉蘅落期待的注视中缓缓抽出一缕银白光带。 这光带就是玉绮芳残存的真灵,虽无神智,却灵性十足,甫一出现便扑进了黑猫胸前厚实的毛里,在那儿打了个滚,便自动化为环状,套在它脖颈上。 玉蘅落眼角挂着两滴泪,小心翼翼地抬爪,想碰又怕伤着它。 光带似乎察觉它的顾虑,主动分出一条纤细的枝杈,敲了敲它的肉垫。 “它认出你了。”云不意说道,“带着吧,也是个念想。秦方替他除掉了邪术之力,也释放了他的魂魄,等他入了轮回转世,说不定能循着这一点真灵气息找到你。” 玉蘅落激动地点头,哽咽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多谢你……” 云不意摆摆叶子,缩回盆里时,就发现自己栖身的瓷盆被秦方抱着,秦离繁却不见踪影。 “离繁呢?” “这儿!” 秦方正要回答,秦离繁便举着一本册子从屋内小跑出来,圆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他脚步轻快,一错眼便跑到近前,将册子递出去,邀功似的笑道:“我找到了阿棋修炼的术法!” 秦离繁修习的法门并无攻伐之力,长于寻物觅宝。正是因为有他在,所以秦方才能大胆地走直线,用最快、最干净彻底的手段剔掉阿棋的邪法根基,而不担心把人弄没了找不着线索。 “嗯。”秦方点头,问云不意:“要现在就看吗?” 云不意望向阿棋的尸体,又看了看偎在尸体旁的黑猫,叹气道:“先把他们安葬了吧。” 人死,落土为安。 无论是玉绮芳,还是屋内玉蘅落的尸骨,都需要一处栖身之所。 …… 兄弟俩的尸身葬在了松涛湖畔的山上,清风明月下,两座石碑并肩,无需香烛贡品,也不用烧纸钱,如此足矣。 在玉蘅落的要求下,秦方放弃了向玉家传信的打算。他跟玉家现任家主有点交情但不多,告知他兄弟二人的死讯是出于情分,不说也无妨。 反正那人肯定不在意。除了玉家,他什么都不在意。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带着你哥的真灵浪迹天涯?”从山上下来,云不意探出枝节碰了碰玉蘅落的耳朵,随口问道。 玉蘅落耳尖一抖,垂着尾巴走在他们跟前,颈上一圈银白微微闪烁,光芒温柔。 他收起了所有悲痛哀伤,看上去比秦方还淡定点:“我想缓几日,等兄长的真灵稳定下来再说。至于以后的去处,我有些想法,不过还需斟酌。”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秦家找我。”秦离繁弯腰揉了揉玉蘅落的脑袋,依依不舍,“只要帮得上忙,我一定会帮。” “多谢。” 玉蘅落回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又蹦高了与云不意碰头以示告别,到秦方这里,便只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略显拘谨。 他们在山道尽头分别,离开时,玉蘅落回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猫瞳折射着月光,却并不凌厉可怖,而是格外柔和。 一桩事了,云不意先是心情沉重,随即舒了口气——无论过程如何,至少结局不算太坏,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时候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想着,云不意戳戳秦方:“书。” 秦方翻开来,递到他面前。 …… 秦离繁从阿棋家中搜出来的册子有个名字,叫《诡闻奇术》,前面长篇大论地论述阿棋修炼出的那种黑雾是什么东西,最后才说了用途与修习方法。 后者姑且不提,若是书里写的都是真的,那这黑气的来头确实不小。 书中将黑气称作“浊云”,出处可追溯至天地初开那会儿,是传说中撑天支地的神树建木的伴生物。 建木者,古天地支柱,生于天地不分,清浊不辨,阴阳未定之时,辟天地、分日月、化光阴,人间始成。 建木开辟了人界,因而人族得以在此休养生息。在轮回未生的年岁里,人族的生死轮转都是在建木根系上完成的。 死去的魂灵在此褪去生前的执念、罪恶和贪瞋痴念,干干净净地走进新的人生。被剥落下来的污浊之物便沉淀在建木根部,年深日久酿成了一种散如黑雾,聚作污泥的秽物,因成片出现时恍若黑云压顶,因此得名浊云。 建木在时,浊云被牢牢镇压,不曾危及人世。后来神代断灭,建木枯萎,人仙魔妖四界被迫分离,浊云也就没了踪影。 撰书者说,他年轻时机缘巧合闯入过一座魔界荒山,在山腰隧道的壁画上了解了浊云的存在,并在隧道尽头找到一团拇指大小的浊云,将其吞入腹中,至此获得永生和不死两大能力。 他寿数无穷,受到致命伤也不会死,即使身体被剁成碎块,过一段时间也会自动拼合,哪怕拼不全,缺失的血肉也会慢慢生长回来,可以说单论体魄与寿命,哪怕是仙人也难以与他媲美。 尝到甜头之后,撰书者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活着”,他开始追求强大的力量,寻找各种各样的方法壮大浊云,以获取更大的好处。 他真的找到了。 浊云的本质是人的贪瞋痴念,是人心的罪恶与污浊,执念与不甘。所以只要他吞噬、吸纳这些东西,浊云自然而然就会增长,偏偏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腌臜东西。 再后来,撰书者想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他创造了一门邪术,蛊惑他人修行,待那人修成,邪术会瞬间吞噬他的生命。此人拥有的寿命、力量、以及死前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思想都将被邪术反哺于撰书者,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强大自身,手不沾血。 玉绮芳,不过是众多受害者之一。 他不是第一个因此而死的人,理所当然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 “卧靠!什么孽畜行为!”云不意看完《诡闻奇术》,国骂脱口而出,“别人来人间体验生活,他体验牲活——牲口的牲——是吧?” 秦离繁抿着嘴纠正:“别这么说,牲口多冤枉。” 秦方皱了皱眉,两根手指提着书册扔进百宝袋,拿手帕擦了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7. 第七章 秦方低低地笑:“你真幽默。这些物件瞧着是送给我朋友的吗?” 云不意回过味儿来,窜到他头顶坐下,两片叶子交叠,摆出翘二郎腿的姿势。 “他家很多小孩儿?” “嗯。”秦方将头顶上的“草”精准捏住,挪到肩头放好,“都是些身体残缺的孤儿,还有一帮小乞丐。这些孩子是他吊命的‘药’,没他们,这家伙早就寻个穷山恶水之地把自己绑在石头上沉湖了。” “……啊?”云不意绕成一个圆形,如同惊愕张大的嘴。 “他有很强烈的厌世情绪。”秦方摩挲茶杯,微眯着眼追忆从前,“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一座妖窟,他刚宰了一条食人妖蛇,坐在蛇头上整理一条绸带。看我走近,彬彬有礼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云不意也不知怎么就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这玩意儿能把我吊死吗?” “?” 秦方身体□□,拧住他一片叶子:“你想过同样的事?” “呸!胡说八道什么!离了那该死的化粪池……浊云池后我就没那个想法了!”云不意跳脚,“我很热爱生命的好吗?!” 他可是立志吃遍天下美食,赏尽天下美景的快乐小草,自戕这种事有多远爬多远,跟他没一毛钱关系! 秦方这才坐直,松了手继续说:“他确实问了类似的问题,意思很明显,想上吊。我见不得有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可萍水相逢也不好说得太直白,便问他,为何要斩妖蛇?他说……” …… “这蛇吃了几个小乞丐。”少年人背光坐在蛇头上,身形单薄得像一片剪影,“他们在我快死的时候分过我半块馒头一杯水,虽然我不需要吧……但人不可受恩不报,我要替他们报仇。” 秦方揣着手笑眯眯点头:“那些小乞丐可有亲人同伴?” 少年支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似乎有几个……” “救命之恩可不是这么就能报完的。”秦方道,“将他们的亲朋抚养长大,看护他们过完一生,才算偿完恩情。你觉得呢?” …… “他被你忽悠住了?”云不意咔嚓咔嚓嗑着瓜子,“听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是聪明人,只不过聪明劲净用在找死上了。”秦方虎口夺食,从他叶片底下捞了两颗瓜子仁,被揪了头发也不生气,反倒意味深长地将他打量了一番。 云不意被他看得绒毛直立:“瞅我干啥?” “不如何。”秦方笑了笑,“只是觉得……他大概会很喜欢你。” 对生活毫无期待的人,遇上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草。 想想就有趣。 云不意忽然感觉一阵恶寒,抖抖枝叶,从秦方手臂上滑了出去。 顺走桌上本就是为他准备的瓜子,云不意探头看向船外,烟波浩渺,一碧万顷。 秦离繁抱着两册话本朝房间走去,看见他,伸手勾了勾他的嫩枝软叶:“看话本去吗?桃源山人最新力作。” “就来!” 云不意瞬间抛弃秦方这个无趣的老男人,呲溜一声蹿出门外,和秦离繁勾肩搭背一起离开。 秦方一笑,不多时又皱了眉头,走到云不意刚才呆的位置往外一看。 江面上风止浪平,静水流深,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来往其间的大小船只则似一只只偶然落脚,又飞快离去的蚊蝇。 这个比拟令他感到不适,抬手合上了窗扉。 …… 深夜,跟云不意看了一天话本的秦离繁吃过晚饭便睡下了,这一睡不知多久,等他恢复神智时,夜色已深。 秋夜的江面冷得骇人,可能是窗户没有关紧,秦离繁总感觉背后寒意涔涔,时不时掠来一缕凉风,即使用被子裹住全身也避不开风贴上来时诡异的感觉。 他翻来覆去倒了好一会儿,寒冷终于战胜懒惰,掀开被子下床,把窗户掖紧了。 彼时,云不意在瓷盆里睡得四仰八叉,不知在梦里怎么翻江倒海擒龙捉虎,枝条都长得又长又密,在附近的桌椅上缠铺了一层绿色,主茎中间那片叶子后仰着,几乎能描摹出一张呼呼大睡且哈喇子直流的脸。 秦离繁瞧着他无声一笑,轻手轻脚回到床上准备重新入睡。谁知把被子盖上的下一秒,他就感觉一缕冷风吹上了后颈。 霎时间,他浑身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门窗紧闭的船舱里,被子严严实实遮拢的后脖颈,为什么还会被风吹到? 除非那风的来源,就在被子里! 秦离繁霎时翻身跃下床铺,脚步落地的刹那反手抽出束发的乌木簪,信手一甩,簪子化为吹毛可断的利刃,被他高高举起,重重扎向被子。 他的神情很冷静,反应也很及时,刀锋刺落得稳准狠,却没能刺穿被子。 被面上的花纹蠕动着组成一张人脸,双眼是淌着血泪的窟窿,表情狰狞怨毒,大张的嘴咬住了他的匕首,细密而尖锐的尖牙如虫足一般上下弹动啃噬着刀刃,不过眨眼功夫,他的匕首就被啃去了一大块。 秦离繁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正要撒开手掏出新的武器大战鬼脸时,忽然感觉额头被重重抽了一下。 那是……柔软枝条的触感,带着淡淡的凉意与一丝清香,令他想起阳光下晒得蓬松绵柔的芦苇……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一时间,秦离繁眼中所见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他忍着晕眩睁大眼睛,看见床榻渐渐变成秦方的模样,左手捏着他的刀,右手圈在他腰上。 碧绿的草茎从头顶垂落,云不意那三片形如含羞草的叶子像小巴掌似的啪啪啪拍着他的额头,边拍边问秦方:“这个力道可以吗?他醒了没有?要不要再加个钟?” 你当这是搓澡呢? 秦离繁心里好笑,开口想要吐槽,却脱力地扑进了父亲怀里。 “好了,他已经恢复清醒,师傅不用加钟了。”秦方搂着儿子站稳,还不忘顺嘴皮一句。 云不意啐他一口:“别混叫,我又不是搓澡工!” 说完,他绕到秦离繁面前,语气软和下来:“离繁,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秦离繁吃力地摇了摇头,眼皮子像被浆糊黏在一起似的睁不开。 秦方探了探他的脉息,垂着眼帘思索片刻,将大拇指划破按在他眉心。血色纹路密密漫出他的指腹,在秦离繁额上一闪,再度隐入皮肤。 “没事了,只是灵神不稳造成的眩晕和困倦,这是他的老毛病。” 秦方向云不意解释一句,抱起秦离繁又拎起花盆,朝自己房间走:“今晚他跟我睡,你也过来吧。” 云不意点头,脑海中回放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他和秦离繁同睡一屋,秦离繁睡下时,他正在重温新话本的结局。 就在他回味完打算洗洗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8. 第八章 老船夫还在等他们回应,眼底似有笑意,船舱里的两个孩子却突然发出惊叫声。 云不意一愣,也顾不上秦方有没有看话本了:“怎么回事?” 老船夫淡然地放下船桨,进去看了看,又淡然地出来,用司空见惯的语气道:“没事,被梦魇着了。江上太冷,他们睡不踏实。” 闻言,云不意蹭到秦方耳边:“船上那三位是不是活人?是就拉一把。” 秦方微不可察地颔首:“上来吧。” 这个点儿船上有巡夜的家丁,秦方让他们将乌篷船系在船尾,把老船夫和船舱里的孩子带到船上。 老船夫年纪大,动作却敏捷利索。两个孩子睡得很熟,即使被搬动,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云不意绕着三人转了一圈,孩子是人,气息正常,身上也没有伤病。至于这老船夫…… 云不意绕着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许久,嘿,奇了! 他探不出这位是人是鬼! “灵草先生。”老船夫笑呵呵地拱手,并不因他略显失礼的举动动气。 云不意反射性拱叶子回礼,忖了忖,退回瓷盆里,看秦方怎么应对。 秦方微笑:“老丈行船辛苦,我让人收拾房间给您落脚。两个孩子与您同住,您看如何?” 老船夫连连点头:“再好不过的安排。” 说话间,有家丁来回,房间已经收拾好了。秦方派两人送老船夫与孩子们过去,自己则站在长廊上,目送他们进入客房,才回房间。 他做事自有深意,云不意不着急问。等进了屋子将门窗掩上,才清清嗓子提醒他做好准备,自己有话要问。 把秦离繁放到床上,秦方掖好被角,回头见云不意趴在瓷盆边沿,只露出一角叶片尖尖,探头探脑的模样,一笑。 “辨不清那老丈是人是鬼?” 云不意:“唔。” 他能看到执念,而人仙魔妖皆有执念之事物,并且各具特点,分辨起来十分简单。 那位老船夫却不同,他的心里干净到近乎空旷,仿佛看破了一切,无所求无所欲无所执无所念。 圣僧活佛都做不到超脱万物,这位老先生做到了。 除非西方灵山有他一席之位,否则必定有鬼! 云不意的思路很清晰,秦方没什么可反驳的,但也没有立刻为他解惑,反倒岔开话题:“我考考你。人仙魔妖四界,鬼属于哪一方?” 云不意冲口而出:“人界。” 秦方点头:“人死后到入轮回这段时间可视作鬼魂,鬼本质是人,往后也只能投生为人,因此鬼属于人界。那么,管理鬼魂的那些鬼,隶属哪界?” 云不意竖起枝条,拧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秦方笑了笑:“新死之人需由引渡之鬼带进忘川,忘川上又有摆渡的船夫送他们过岸。到了岸上还要走平安路,走一步脱去一层前生记忆与牵挂,整条路走完,方能干干净净入轮回转生。” “这里的每一步都有一位引路者,他们是鬼非鬼,是仙非仙,是人非人,更不可能是魔和妖。他们活在四界罅隙里,超脱红尘俗世之上,自然无惦无念无执无着。你看不见不存在的东西,不是很正常?” 云不意目瞪口呆,砸吧了一下,终于明白他的意思:“那位老者是……摆渡鬼?那那两个孩子……” “孩子应该是被他救下的,确实是普通人。” 秦方起身走到桌前,挑了挑灯花,使光芒更亮:“仙界有句话叫忘川无定数,指忘川不在固定的区域,哪里新死的人多,便借那处附近的江河溪流显形,令引渡鬼与摆渡鬼去接他们过河入轮回。不出意外的话……” 云不意心情沉痛:“不出意外的话,这条江已经出意外了,是不是?” 秦方轻笑,将窗户推开一些,江上的雾气越发重了。 “魂雾笼罩了整片江面,忘川已至。”他压了压眉骨,“就是不知道这条江到底死了多少人,才会让忘川几乎完全显于人间。” 想起刚才碰触雾气时锥心的寒冷,云不意哆嗦一下:“忘川在这儿,那我们是不是可能见鬼?” 秦方嘴唇动了动,船身一侧的雾气突然被一片光芒驱散,正好打断了他的话。 随着光芒而来的,是笙箫丝竹管弦之声,是人声鼎沸,是宴饮之乐。 一艘巨大的三层画舫出现在那片光芒里,灯火辉煌、华美无比,仿佛金银珠宝堆砌而成的小山。 画舫上人影憧憧,打眼一望,少说有五六百人,衣着繁复贵重。 一楼架着戏台,正在唱小姐还魂与书生重聚;二楼歌舞喧嚷,胡旋舞的鼓点急促如雨;三楼略清静,美人抚琴,才子作画,小书童捧着瓷盘吃点心。 三种迥异的景象揉为一体,在这艘画舫上和谐而古怪地共存。直到临近秦家的船,所有声音才倏然一静。 下一秒,那些繁华景象就如同风吹开的细沙,自船上快速剥离,只余下破旧锈蚀的船身,桅杆在风里发出喑哑的吱嘎声响。 从画舫到鬼船,耗时不过半秒,打败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2345流氓软件。 云不意看麻了。 “你别告诉我,新死之鬼……”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离他们只有十米距离的鬼画舫,“就是那一整船的人!” 至少五六百人死去!至少五六百只鬼! 要不是草没有人中,云不意这会儿已经给自己掐上了。 “不对劲。”秦方眉头拧得死紧。 云不意蔫巴巴垂头:“这儿这么多鬼,当然不对劲!” “我是说,江上死了一画舫足有数百人,洛安城内却一点风声都没有,不对劲。”秦方叹气,“这可是足以令举国震动的大案,地方官府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消息压得密不透风。毕竟那么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官宦世家大族子弟,便是人王亲自出手,也压不住这滔天的大祸。” 云不意从对鬼魂的恐惧里反应过来,迟滞的大脑开始运作:“对啊,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一点口风都不露?就算是仙界的神仙出手,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仙人敢杀普通人,哪怕只是一个,”秦方满脸严肃,“也会被劫雷劈得粉身碎骨。而神仙,是不能入轮回的。” 云不意:“……” 没什么用的奇妙小知识又增加了。 他搔搔叶子,趴在秦方肩头往窗外看,画舫上冷冷清清,一个人影或鬼影都没有。 “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秦方沉吟道:“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画舫上的鬼魂太多,怨气过重,暂时遮蔽了天机。天机迷蒙,影响到了人间,所以这艘船连同船上的人,都被暂时遗忘了。” 云不意:“……” 我/草(双重含义),更吓人了。 一人一草相对沉默,饶是他们见惯了大世面,此时对着外面那艘画舫,也只想无语凝噎。 正在这时,房门忽的被人敲响。 “叩叩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9. 第九章 看着那一大堆对鬼专用特攻武器,云不意哈哈哈笑了三声,尴尬而不失礼貌。 原来你们轮回道的工作人员都是这个画风,有永久编制就是好。 云不意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秦方向老船夫点点头,回身给自家的船一气儿套了二三十层防护,再转头,就见老船夫身后多出了两道影子。 真就是影子,有人形轮廓,长身玉立,手中分别提着桃木剑和古铜铃,看着不像去引渡,像去超度。 云不意在他们刚出现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觉得好奇,绕着他们转两圈仔细打量了一番。 两道影子彬彬有礼地行礼,虽无声音发出,云不意和秦方却似听见了他们的招呼: “灵草先生,秦先生。” 还挺有礼貌。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半时辰,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老船夫说着,提起灯笼走在前方引路。 其中一道黑影从秦方那边接过第二盏灯笼断后,其余人或非人则走在中间,形成简单的警戒模式。 秦家船与鬼画符之间有近十米水路,众人行于其上,如同踩着没在浅水里的镜子前行,每一步落下都会向外漾开一圈圈涟漪。 云不意扒在瓷盆边沿,垂头盯着水面。 晶莹的水波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目光被涟漪吸引,心神也随着它们的蔓延而不断下沉下沉,几乎要沉入那片汪洋恣肆的漆黑的中……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无法听清)不出门……” 耳边陡然响起莫名的声音,云不意一激灵,支棱起脑袋喝问:“谁!” 极端的寂静被他冷不丁打破,众人皆浑身一抖,齐刷刷看向他,就连黑影没有五官的脸也难掩古怪之色。 秦方拍拍他:“怎么了?” “我听见有人说话。”云不意茫然四顾,“你们没听到吗?” 老船夫和黑影们都摇头,倒是秦方若有所思:“说了什么?” 云不意想了想,心情复杂:“也没说什么,就念了句可能和狸奴相关的诗……” 之所以是可能,是因为他没听全。 秦方道:“我们确实没有听到。不过既然不是藏有线索的话,暂时不必在意,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他总是很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做恰当的事,云不意日常被他引导惯了,闻言,当即将那句意味不明的诗抛在脑后。 或许那不是他听到的声音,只是偶然想起一句诗,然后被死寂的环境影响产生了听到声音的错觉呢? 云不意心宽胆子壮,很快就不再搭理这事。 鬼画舫已经近在身前,两步外便是螺旋上升的楼梯,连接着一二三楼。 离得近了,云不意终于闻到船上那股内敛不发的怪味,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被人用香料压盖着,然后香与臭混合而成的难闻气味。 又浓郁,又刺鼻。 “是灵魂开始腐烂的味道。”老船夫适时响起的声音为他解了惑。 类似的描述曾出现在秦离繁对浊云的形容中,云不意问:“灵魂也会腐烂吗?” 老船夫点头:“鬼蜮不是好地方,对人对鬼皆然。魂魄在鬼蜮待得太久,就像放在闷热潮湿环境里的猪肉,会从内到外渐渐变质发臭,直至彻底烂掉。区别只在于腐烂的猪肉会被丢掉,而腐烂的魂魄则会被鬼蜮吸收,壮大己身。” “那我们得尽快了。”秦方说道,“烂掉的魂魄没法儿入轮回吧?” 老船夫叹了口气,默认了他的猜测。 鬼画舫三层都黑黢黢的看不出底细,众人决定从第一层开始,出了变故跑也容易。 踏上第一层的甲板,朽旧的木板发出吱嘎一声,划破船舱内的一片寂静,尖锐刺耳中带着惊悚的回音,尤为恐怖。 云不意瑟缩一下,却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伸出微微颤抖的枝条敲开门窗,游进船舱查探。 出发之前他们商量过每个人负责的事,云不意拿到了“前锋”任务牌,替大家探看各处的情况,原因是他的枝条伸缩自如可以再生,必要时还能断尾求生,当个斥候再合适不过。 云不意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害怕,却义不容辞。 纤细的枝条钻进门缝,映入眼帘的先是无处不在的黑暗,直到云不意的视觉神经适应,船舱内的景象才如水落石出,渐渐浮出轮廓。 船舱很大,有秦家花园那么大,正对门的是一个戏台,台上有雕梁画栋,有亭台楼阁,有假山流水,无比的奢华繁美,而且保存完整。 不过流经假山的不再是清澈的水流,而是干涸血液形成的槽痕,这些痕迹一直蔓延到水池前,在里面积了一层厚厚的血泥,让空气中弥漫起浓烈刺鼻的铁锈味。 戏台之外屏风林立,设置各色桌椅、软榻,乃至美酒佳肴,以供客人们取乐。 然而地上、墙壁上溅满了凌乱的血迹,在屏风之间,在桌椅软榻之上,躺着的却是一具具发青发灰的尸骨,部分尸骨表面甚至泛起幽幽的蓝光,光是看着,云不意都感觉自己要中/毒/了。 一层船舱的人又有被/毒/死的,又有被利刃杀死的? 云不意这样想,顺嘴将信息报给了翘首以待的秦方几人。 秦方道:“先不必追究死因,阿意,里面可有危险?” 云不意摇头:“应该没有。我都晃悠半天了,也没东西出来攻击我,那些尸骨躺得可老实了。问题是,十天时间能让尸体烂得只剩骨头?” 老船夫苦笑:“鬼蜮之内,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准的。”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已经上前把门推开。 同款惊悚片特供吱呀声效后,船舱内的场景映入众人眼中。 秦方几乎是瞬间皱紧眉头——洁癖犯了。 老船夫也皱了皱眉,却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是发现了些古怪之处。 但他暂时没讲,只示意云不意和秦方收殓尸骨。 人死,落土为安。 这一步只能由生人来做。 云不意戳戳秦方,他下颌一紧,半晌才一点头,抬手幻化出殓尸袋,纡尊降贵地上前,将尸骨一具具抱起,放入其中。 云不意是灵草,不属生人,只能帮他干些撑袋子、系袋子之类的活。 这些尸骨虽已高度白骨化,但衣着配饰大多完好,若是他们的家人在此,辨认身份不难。 云不意帮着收殓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死了这么多人,几乎都是洛安城及附近城镇的高门大户人家的子弟,一旦鬼蜮消散记忆恢复,这一带得多出多少心碎的人家。届时满城缟素,如九月飞雪,那种场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0. 第十章 画舫船主的尸骨倒在桅杆旁,身上的衣服绣着金丝凤凰,光彩流动,那凤凰仿佛是活的。 和他完好无损的华服相比,他的尸骸就没那么幸运了。大约是生前遭到了重击,全身骨头断了大半,两侧肩骨更是碎得拼不起来,头骨顶端还有四个指印。 秦方收拾好他的尸骨装进殓尸袋,顺手摸了摸。手指扫过他的衣襟,忽然碰到什么硬物,秦方微微一笑,从他衣服的暗袋里摸出了一张叠成方形的纸块。 他抖开纸块看了看,先是说了一句“原来藏在这里”,旋即笑道:“阿意,方才我们殓了几具骸骨?” 云不意含羞草似的叶片抓狂凌乱,仿佛刚刚做了个离子烫:“加上你身边这位一共六百啊,怎么了?” “船主身上有份名单。”秦方竖起一根手指,“六百零一人。” “嗯?”云不意瞬间支棱起来, “怎么多了一个?难道有人在画舫出事时幸运地逃掉了?” 秦方摇头:“我欣赏你总是将事情往好处想的乐观精神,但比起这人逃跑了,我更倾向于——” 他抬手环指半圈:“他是造成画舫六百人死亡,以及鬼蜮诞生的真凶。” 云不意明白他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有这么一个人,他混在全船名单里,先是给一层的人下/毒,发现没能/毒/死所有人后,便提起屠刀从一层杀到三层,制造了这起血案。 后来鬼蜮形成,他可能没逃出去,也可能压根就不打算逃,留在了已经变成鬼蜮载体的画舫上,放任甚至乐见其拖更多无辜的人下水。 他们自登上鬼画舫以来,一个鬼都没有看见,说不定也是这人的手笔。 而就在当下,就在此刻。 那人或许就藏在暗处,注视着他们一路做无用功,在心内嘲讽他们蠢得可笑。 云不意想到这里,油绿的叶片直往青黑色转:“什么品种的畜生才干得出这种事?而且这里不是六个人,是六百人,杀六百只鸡都要分好几天进行,除非他武功盖世……” “老朽有一个猜测。” 冷不丁被打断,云不意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老船夫,就见他面色难看,身后的两个黑影也攥着桃木剑,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身形都不稳了,直往外漏青蓝色的电流。 方才收殓尸骨时老船夫与云不意闲聊,提到引渡鬼偶尔会碰上执念深重,不肯入轮回的鬼。对付这类难缠的鬼魂,他们常用电疗手法,电疗工具就是这种对鬼特攻加暴击的九渊冥雷。 冥雷一旦动用六亲不认,所以引渡鬼很少施展。可是看他们现在的模样,似乎是压不住脾气开始漏电了。 云不意不禁格外期待起老船夫的猜测来。 老船夫示意两位引渡鬼警戒四周,随即压低声音道:“鬼蜮形成条件苛刻,一般百年出小鬼蜮,千年出大鬼蜮,只有王朝更迭、天下大乱的时期才会扎堆出现。但鬼画舫,是我们这半年来遇上的第六个鬼蜮了,平均一月一个,规模还都不小。” 云不意浑身一哆嗦,缠到了秦方肩上。 秦方安抚地揉揉他的叶子:“你们认为,这些鬼蜮并非自然形成?”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 老船夫表情一松,略过大量条件前提和推导过程,直奔结论:“遇到第一个鬼蜮时,我们便怀疑那鬼蜮是人为制造的,因为我在里面感受到了忘川冥气,像是有人从忘川当中窃取了一些放入刚死过很多人的地方,催生出了这个鬼蜮。由于鬼蜮尚小,死者的尸骨也被亲朋好友收殓,所以很快我们便将其解决。之后几个亦然。” “到第五个鬼蜮时,我们抓住了制造鬼蜮的那帮人……确切地说,是那个组织没藏好的尾巴。” 第五个被老船夫遇上的鬼蜮位于浙南一处乱坟堆,因死者都是些无名无姓身份低微的百姓,所以被杀后抛尸于此,尸骸无人收殓,怨气极重。 那次忘川显形得比平常快了半刻,老船夫与引渡鬼进入鬼蜮时,发现两个生人正在使用法器仓皇逃跑。因走得太急,老船夫虽没能抓住他们,他们却不慎落下了一块玉牌。 玉牌正面刻着“见诡”,背面刻着“丁九”。 老船夫猜测,前者是组织名称,后者是玉牌持有者的代号。 “我推断,见诡组织的成员会定期在某个地方屠杀百姓,利用他们的怨气加以忘川冥气催化,形成鬼蜮。他们手上有进出鬼蜮的法器,只要鬼蜮成型,他们立刻就会使用法器脱身。” 老船夫拧眉:“只是之前几个鬼蜮里有死者魂魄,这个鬼蜮却是空的,有些奇怪。除非他们改了行事风格,或者……” “或者有人模仿。”云不意顺口接上,“但也有可能是这次制造鬼蜮的成员需要鬼魂,所以造出鬼蜮后,顺手将他们带走了。” 闻言,老船夫还没开口,秦方先摇头。 “鬼蜮因鬼魂诞生,也因鬼魂消亡。不管那人是不是见诡组织的成员,都不可能将画舫死者的魂魄带离此地。一来数量太多,二来若真是如此,鬼蜮已经解了。”秦方屈指敲了敲护栏,“那些鬼魂一定还在船上某个地方。” 老船夫赞同点头。 云不意从他身上下去,顺势朝栏杆上靠:“可我们已经把这翻遍了,就差将甲板掀起……” 话未说完,他忽然感觉自己靠在了什么黏腻阴湿的东西上,那触感让他想起了褪鳞时期的蛇,瞬间一蹦三尺高,“唰”地蹿回瓷盆。 “怎么了?”秦方看他茎叶上绒毛直竖,团在盆底活像只炸毛的猫,忍不住笑问。 云不意没搭理他,悄摸探出一角叶子尖尖,望向自己方才倚靠的位置。 那里是断裂的扶手,断口光滑齐整,应该是被利器劈开。失去支撑的木条半垂在空中,却成了天然的支架,供某些植物生长。 之所以说是“某些”植物,是因为他也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它们有细长的藤,黑绿色的,像藤壶。又有支起的硬茎和针叶,略似瓦松。 这种怪异的植物爬满了整艘画舫,却精准避开所有尸骨。正因如此,它们的存在感才会如此薄弱,以至于明明处处可见,但在云不意碰触之前,愣是没一个人或鬼注意到它们。 云不意想了想,戳戳秦方和老船夫,指着护栏上的古怪植物问:“那是什么?” 一人一鬼同时一怔,条件反射地将目光转过去。 就在他们视线落下的瞬间,原本静止的植物突然如同活过来一般,大片大片地扭动抽搐,高高扬上半空,仿佛不可名状生物的触肢在尽情舒展活动,掀起一片狰狞狂乱的阴影。 与此同时,那些长在“触肢”节点上的类瓦松部分从中间断裂、后仰,形成一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1. 第十一章 秦方觉得云不意的胡言乱语可能是因为被风浪吹打过头脑子进了水,便将瓷盆往怀里揣了揣,伸手护住他的主茎。 云不意也从震撼中回神,甩甩水问:“秦方,你说老船夫他们打得过那什么……鬼藤壶吗?”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秦方叹了口气,“引渡鬼与摆渡鬼连妖魔都能渡,制服鬼藤壶对他们而言小事一桩。真正难解决的,是鬼藤壶本身的存在无法,也不可被抹灭。” “什么意思?”云不意伸长茎叶绕过他的手,卷上他颈侧,换个风水宝座继续观战。 秦方却不解释,指尖轻轻摩挲着瓷盆边沿,不知在思索什么。 远处,忘川之上的大战即将行至尾声。 鬼藤壶的枝条被引渡鬼拿九渊冥雷扎成两捆大辫子一口气绞了,老船夫则用桃木斧头给它的根系剃成了光头,被忘川水一洗,油光锃亮。 一通操作下来,原本遮天蔽日的鬼藤壶缩水到只有半人大小,孤零零的一条藤根垂在身下,老鼠尾巴似的左右甩动。 还怪可爱的。 云不意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五个字,然后就露出地铁老人手机同款表情。 那可是克系海怪!威武霸气的存在! 用“可爱”来形容人家,属实是过于不礼貌了。 “抓住了。” 老船夫让引渡鬼帮忙提着鬼藤壶,自己则收起桃木斧头,穿外衣戴斗笠,一口气缓缓呼出,腰背佝偻下来,再度变回那个弱不禁风的苍老形象。 他甚至咳嗽了两声,他把鬼藤壶吊起来锤的时候都没咳嗽! 云不意深感敬佩。 果然,能拿到永久编制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逮是逮住了,要如何处置啊?”云不意抛开杂念,回归正题,“它吃掉了一船的鬼魂,直接宰掉吗?” “正因为他吞食了画舫死者的魂魄,所以不能杀,也杀不死。”老船夫摇头,声音里带着些装出来的虚弱的沙哑,“鬼藤壶世所罕有,吞噬过那么多魂魄更是仅此一株。我等需将它镇在忘川河底,以岁月磋磨,迫使它吐出那些魂魄,直到吐完为止。” “这么麻烦?”云不意脱口而出,余光瞥见鬼藤壶的小尾巴用力一蜷,松开后哆哆嗦嗦地朝自己探了过来。 “啪!” 引渡鬼用桃木剑将它拍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同为植物,云不意隐约从鬼藤壶身上感受到了委屈巴巴的气息。 “行了,鬼藤壶脱离画舫,这处鬼蜮很快就会消散,世人记忆恢复后,自会追查凶手。”老船夫向云不意和秦方行礼,“今夜多谢二位相助,我等就先行……” “等等。” 云不意打断了他的告别,枝叶朝两边一绕,凑到鬼藤壶跟前,一根分枝勾住了它摇摇晃晃的尾巴。 “嗯?”灵草不在鬼藤壶食谱上,老船夫见状,只是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我好像能感知到它的想法,让我试试与它交流一番。” 云不意摆摆叶子,简单解释过后,便借着纠缠的枝条,将自己的心声传递过去。 “你好,我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个人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吃太多了吃太多了吃太多了要吐了——” “忘川好讨厌好讨厌好讨厌——” “要吐了真的要吐了——” “为什么吐不出来呜呜呜呜——” 云不意一放开心神,庞杂的心理活动几乎是瞬间从鬼藤壶那边回流至他的脑海,一时间他只感觉有五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嘎嘎叫,叫得还特大声特紧促特密集。 云不意根系一抽,绕着鬼藤壶尾巴的枝条一气儿伸长两米,将它整个绞住。 他在心中咬牙切齿道:“闭嘴!” 刹那间,鬼藤壶的心声消失得干干净净,一声不闻。 云不意喘了口气,总算清静了。 片刻后,他拿叶子尖尖戳鬼藤壶:“你刚才说你要吐却吐不出来?” 大脑一片安静。 过了半晌,一道奶声奶气的嗓音小心翼翼问:“我……可以说话了吗?” 云不意挑眉,哦哟,这日天日地的家伙竟然还只是个奶娃娃吗? “说。” 奶娃娃顿了顿,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是哦,我吃下了太多了魂魄,现在好涨,但是吐又吐不出去,好难受。” “忘川和它的手下讨厌死了,打得人家体内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难受难受难受……” 眼看这小不点要变成复读机,云不意赶紧打住:“想吐不能吐的经历我也有过,知道有多痛苦,你不用重复了。那些魂魄本也不是你该吃的东西,有这一遭算你活该。” 鬼藤壶仅存的藤蔓蔫蔫耷拉下来,尾巴也不晃了。 云不意冷眼瞧它,见它不反驳不狡辩,老老实实接受控诉,便接着说:“不过,如果你将吃下的魂魄全部吐出,我可以跟老船夫他们商量,减轻对你的惩罚,你看如何?” 鬼藤壶摇了摇尾巴尖,糯糯地说:“人家自己吐不出来,要帮忙……” “怎么帮?”云不意问,“忘川那种帮?” “忘川那种……可以是可以,但耗时太长了么,而且过程很不舒服,人家不想要。”鬼藤壶拧了拧身子,仿佛是在撒娇。 秦方和老船夫几人不知道他们的交流内容,被鬼藤壶突如其来的怪异举动惊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两个引渡鬼还在小声叨叨。 “这只鬼藤壶是在撒娇?” “噫……好吓鬼的假设。” 云不意没理会旁边的动静,问鬼藤壶:“那你想要用什么方法?” “当然是用你的天赋能力,净化。”鬼藤壶乖巧地和盘托出,“那些鬼魂怨气太重,我消化不了,你净化他们的怨念后……” 云不意斜他:“你就能消化了?” 鬼藤壶幽怨道:“我就能把他们吐掉了。” 有忘川在前,把它剃成光头的狠人犹在虎视眈眈,它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干这事儿啊。 鬼藤壶是杀不死,可杀不死的特性有利有弊。毕竟茁壮成长是活着,被片成一罐连着根的泡藤片也是活着。 让它活成后者的样子,它还不如去死。 鬼藤壶的心灵处于敞开状态,云不意能感知到它所有想法,哪怕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所以着实被“泡藤片”三个字秀到了。 无语归无语,这傻藤说的倒都是真话,可以一试。 但问题是…… 云不意为难道:“我的净化天赋等级太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等级低?怎会!”鬼藤壶惊讶得心声音量都拔高了几个度,“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强大的净化能力!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2. 第十二章 给鬼藤壶喂完健胃消食片,不是,施展完净化之术后,云不意整棵草都仿佛被掏空,蔫了下来。 不过他的心情却很振奋——果然如鬼藤壶所说,他的净化技能超——厉害! 这时,鬼藤壶打出最后一个嗝,体型再度缩小一半,蜷成一团,如同化作沉眠的种子,被老船夫无意识地攥在掌心。 那些包裹在泡泡里的灵魂则乘风而起,轻盈飘摇,环绕在云不意身旁,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在晦暗夜色下,美丽得如梦似幻。 云不意探出枝条,轻轻戳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泡泡,泡泡顺势贴上来,撒娇似的蹭蹭。 泡泡里的灵魂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画着小旦的妆,沉睡时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云不意心一软,将她送到半空:“在这个鬼地方闷了这么久,该上路了。” 他的嗓音有些喑哑,略略透着疲惫,却似一声惊雷,将险险睡去的老船夫与两个引渡鬼震醒。 彼时,秦方也回过神来,看着漫天飞舞的彩色泡泡微笑:“阿意,你这回真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 一口气净化六百道魂魄的怨气,别说仙界那帮顶着仙人之名的修行者做不到,就是真正的红尘仙来了,哪怕能做到,也得赔上几十年修为。 鬼魂明面上属于人界,其实不在四界之间,是世上最独特的存在,也是人族存续的根本。 杀它们容易,救却难,因为那牵涉到了大道根基——创生,所以即使只是净化它们生出的怨气,也疏为不易。 无论在何处,创造总是比破坏艰难,拯救与毁灭同理。 短暂的震惊之后,老船夫深深看了云不意一眼。 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正赖着秦方的手腕撒娇,说到远州后要吃这个那个。 那些泡泡簇拥着他,一次次碰触一次次退开,如同一个个拥抱。 泡泡里的灵魂并无意识,却本能地知道是谁救了他们,所以同样本能地感激,本能地亲近云不意。 就连鬼藤壶和忘川都向他释放感激之意,前者姑且不论,后者居然掀起了一个极温柔的浪头,将一捧清澈水流灌溉在他根系,为他弥补了部分灵力与体力。 云不意得到忘川的馈赠,精神一振,分出一根枝条游到水面上摆了摆,以示感谢。 忘川扬起一朵小浪花,将那根枝叶清洗得绿油油的,不注入灵力也仿佛在发光。 云不意美滋滋。 老船夫见状,坦然一笑,摘下斗笠冲半空中的泡泡一招手,泡泡便依依不舍地贴了贴云不意,然后钻进斗笠。 引渡鬼随他一起向云不意和秦方行礼: “再次感谢二位今夜的相助之恩。来日若有我等帮得上忙之处,寻一条江流倒上一杯忘忧酒,我们便会现身。” “如此,别过了。” 说完,三鬼的身影化光没入忘川,江上的魂雾渐渐消散,月光照着江水,银辉粼粼。 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灯火辉煌的画舫载着一船轻歌曼舞,与秦家的船只擦身而过。 云不意不由得想,鬼画舫变成鬼蜮之前,是否也有如此的繁盛华美? “走吧。”船员们渐渐苏醒,秦方担心秦离繁的状况,点了点云不意的叶子,“闹了这半宿,该回屋休息了。” 云不意看着江心月色发呆:“秦方,死了六百人。” “嗯。”秦方沉沉答应了一声,“我把收殓好的尸体留在船上了。鬼蜮消散后,那艘画舫会在日出之时浮上水面。老船夫会让那六百个魂魄托梦与家人道别,并指引他们找到自己的尸骨。” “……” 云不意望向对岸。 六百棺椁,满城缟素。 他冷冷道:“那个凶手,真是该死啊!” 秦方沉默颔首。 这次的鬼画舫事件虽然已经解决,却还留下不少疑问。 第一,“见诡”究竟是个什么组织? 第二,这个组织到处杀人,目的为何? 第三,这次的惨案是不是“见诡”的手笔,如果是,那凶手是谁?是否就是船员名单上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继《诡闻奇术》和浊云之后,云不意又多了一件想弄清楚的事。 远的不说,杀了画舫六百人的凶手必须死! …… 秦离繁美美睡了一觉,又起了个大早,去船上厨房端三人份的早饭。 回房一看,云不意趴在窗台晒太阳,叶子后仰,跟坐在桌前单手托腮的秦方同步打了个哈欠。 一股困意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秦离繁差点也跟着打起哈欠。 “昨晚没睡好吗?”将早饭搁在桌上,秦离繁挤到秦方身旁,倒了两杯清茶,一杯塞进父亲手里,一杯浇进瓷盆。 茶水温热,茶味却清冽,云不意霎时提神醒脑,蔫嗒嗒的叶子扬起了一点。 “不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 后半句话因为云不意打了个哈欠,就吞下去了。 昨夜闹得很晚,回屋时已近日出。好容易睡下,梦里却全是近战法师大战克系海怪的掉san场面,云不意睡一会儿便蹬着草根惊醒一下,睡了两个时辰,比没睡还累。 秦方倒是没有他的烦恼,困成这样纯属睡眠不足。 两人一草吃着朝食,秦方删繁就简,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跟秦离繁说了一遍。 秦离繁震惊得筷子都掉了。 “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我居然全错过了?!” “没办法啊,谁让你灵神不稳,忘川鬼气重,你可撑不住。”秦方抚摸他脑袋,给他夹了块凉拌豆腐干以示安慰,“吃饭吧,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云不意点头。 没错,看多了还影响智商,容易使语言系统混乱失调,不看也罢。 吃罢饭,秦方漱了口,盖上被子继续补觉。 云不意不想继续做噩梦,便让秦离繁带自己上甲板逛逛,吹风晒太阳回血。 甲板上人来人往,船员们除了负责行船的,还有一些在搬运箱子,里面有秦方准备的礼物,也有原定下个月运到远州分店的货物,这次去远州顺路就带上了。 指挥众人搬东西的是个老船员,脸上、手上遍布风吹日晒留下的粗糙和褶痕,身形高大精壮,下盘稳,看样子练过功夫。 老船员姓徐,大家都叫他徐叔,一直负责秦家的船运生意。 “徐叔。”秦离繁上前打招呼。 “啊,是少爷和灵草先生啊!”徐叔摘下帽子扇了扇风,爽朗一笑,伸手与云不意击掌。 云不意柔软的枝条在他掌心一触即分,沾到了一点热汗。 “徐叔,还有几天到远州啊?”秦离繁趴在护栏上问。 江风微凉,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云不意淡定地立起枝干,扒拉扒拉被吹乱的侧叶。 徐叔看着手下人将最后一项货物放入船舱,算了算时间,说:“这两日风浪大,咱们正好顺风而行,速度比往常会快些,大概还需要五天。不过到了远州,少爷你们要从大船换小船,走护城河道去水荇镇,得要两天时间。” “七天啊……”秦离繁揉揉脸,咕哝道,“希望这七天太太平平的,别再遇到昨晚上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3. 第十三章 水下有颗人头,不知被泡了多久,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 云不意忍着恶心将其挑上水面,然后果断弃了那根枝条,在船后的河水里使劲儿搓洗茎叶,全然没想这边的水同样泡过人头。 秦方比他还嫌弃,倒是秦离繁和船夫姑娘反应平淡。前者是因为神经大条,后者则是因为见得多了。 船夫姑娘挥动船桨勾过人头放进船尾的木箱,轻车熟路,看得云不意目瞪口呆。 她笑了笑,说:“客人们不用紧张,这条河几乎流经远州所有城镇,每年都会添上十几个亡魂,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们这些在水上讨生活的,若是拾到尸骨,就会放在船尾木箱里,收工后能寻到家人的就送回去安葬,寻不着便藏到山上孤坟堆里,立一座无名坟,给自己积点儿阴德。” 两人一草恍然大悟,可算明白每艘柳叶船后拴着的木箱是做什么用的了。 “可是……”云不意两片叶子扒着盆沿,中叶晃了晃,“这里只有一颗人头,确定是意外溺水而亡吗?” 船夫姑娘掬水洗手,语气平淡:“没人来找,就只能是意外。”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透出深切的寒意。 云不意抖了抖,与秦离繁对视一眼,继而扭头看秦方。 秦方摇头,示意不必再问,等到了地方再报官不迟。 一人一草便暂时放下此事,专心等待鱼脍上桌。 小插曲结束后,船继续行驶,从黄昏驶进深夜,繁星满目,上下一色,不知在天在水。 秦离繁趴在秦方腿上呼呼大睡,云不意则窝在离装有人头的木箱最远的船头,两根细长绿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水,昏昏欲睡。 船夫姑娘看了看天色,低声跟秦方说要靠边停船,等天亮再继续赶路。 秦方刚点头,云不意就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摆子,下一刻,前方一团阴影里传出了求救声。 “救、救命……咕噜咕噜……咳咳咳……” 寂静的夜晚里,喊救命的声音尖锐刺耳,还间杂着呛水和咳嗽声。 云不意向正准备往那边过去的船夫姑娘一摆手,撩水的枝条顷刻间伸展十几倍,从水下游到声源处,果真发现一个落水的男人,便卷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扯到船上。 男人上一秒还在呼救,下一秒就腾空而起,吓得咳嗽都停了,落到船上后呆呆看着满船的人和草,半晌,再次撕心裂肺地咳出声来。 船夫姑娘赶忙给他递毛巾和毯子,秦方也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只有云不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眼熟。 男人好不容易呛干净气管里的水,喝下热茶裹上被子,泛青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只是嘴唇仍然煞白,眼底还有一点血丝。 他略微颤抖着道谢:“多谢,多谢相救。我叫许屏,就住在附近,还请师傅靠边停一停,放我上去就好。” 说完,还向云不意拱了拱手。 云不意继续打量他,船夫姑娘问:“深更半夜的附近也没人,你怎会落水?” 许屏拿着帕子擦拭脸上的水:“不瞒你说,我是到这儿夜钓来的,可还没开始钓,就脚滑从岸边滑了下去,鱼竿鱼篓什么的都丢了,我也在扑腾过程中荡到了河心,差点儿……” 他苦笑一下,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云不意的眼神从他脸上挪到脖颈,洇湿的衣领紧紧贴着颈部皮肤,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拉扯,露出一道明显不正常的阴影。 这时,睡梦中的秦离繁皱了皱眉,在他爹腿上翻个身,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 秦方安抚地拍了拍他脑袋:“先生不会水?” 闻言,许屏一愣,船夫姑娘则若有所思地打量他,见他作读书人打扮,穿着素净却也儒雅,忍不住挑了下眉毛。 “是啊,我会游泳的……”许屏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又开始泛青,“那为什么我游不到岸上去?是腿抽筋了?是……” 他越说越激动,表情逐渐焦虑甚至变得狰狞,脖颈上古怪的阴影开始扩大。 “啪!” 云不意冷不丁伸出枝条,在他眉心轻轻一抽。 许屏再次怔住,诡怖的神色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船夫姑娘好像明白了什么,反应还算沉稳冷静。她走到船尾开始划桨,柳叶船慢慢靠岸。 “就在这儿放您下去?”她问。 许屏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是。麻烦您了师傅。” 船夫姑娘答应一声,船很快平稳靠岸。 许屏走上岸,作势将毯子脱下,船夫姑娘却摆摆手:“裹着吧,夜里风冷,当心着凉。” “……” 许屏吸了吸鼻子,微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师傅了。” 云不意默不作声地游到船尾,枝条点点那只木箱,见船夫姑娘点头,便小心翼翼地将其卷起,递到许屏面前。 许屏又是一愣,糊里糊涂地下意识伸手接过,刚要打开,那根枝条便轻轻抽了抽他的手。 秦方在云不意身后适时开口:“回家之后再打开,就当做……这一场萍水相逢的告别礼物。” 许屏抱着木箱眨了眨眼,明明感觉云里雾里,心中却似有了然之意,让他接受了这个不太靠谱的理由。 “再见。”云不意说,“天亮之前一定要到家哦。” 许屏笑着点点头,拢紧毯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河边的湿泥慢慢走远。 片刻后,船夫姑娘抄起木浆玩儿命划船。 “嗨呀!”她一拍脑门,“这场萍水相逢,我净亏一只木箱一张毛毯。” 云不意枝条一挥:“区区伴首礼,能送出去也是好事。” 秦方船夫姑娘:“……噗。” 神TM伴首礼。 …… 换了个能瞧见城镇灯火的地方停船,船夫姑娘属实是累得不行,裹着薄被子倚在船尾睡去。 船头悬着一盏灯,渔火点点,灯影映在水底,与波光中的星星交相辉映。 云不意赖在灯罩上取暖,一小截枝条耷拉下来,尖端一翘一翘的,仿佛在抖腿。 他懒洋洋地开口,遣词造句一如既往的鬼斧神工:“刚刚那个许屏,就是人头的‘失主’吧?” 秦方单手拄着下巴,闭目养神:“是啊。他早已是这条河里的一道亡魂,却因为失去头颅而在此迷失,大约在我们到来前的每一个夜晚,都重复着死前痛苦绝望的挣扎。” 这样的鬼叫做迷失鬼,不常见,必须找回缺失的记忆才能进入轮回。而且遇上的时候也不能点破他已经死去的事实,这样会使他们陷入癫狂状态,更难处理。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他当成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4. 第十四章 秦方抬手,挥下——“啪”地一声拍在云不意主茎上,将他敲得往前一弯。 云不意瞪他,他淡淡揣手:“我还有一万年可活,不着急存这个钱。” “未雨绸缪么……” 云不意咕哝一句,与秦方互瞪片刻,齐齐扭头看向少年。 彼时,他正撑伞蹲在地上,不知怎么生的火,真把那一兜纸钱烧了起来。 火焰在他掌心闪烁,纸灰翻飞,却如同周遭的风雨自他身旁流过,不沾半点。 半晌,他起身向来时路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来找我算事吗?走吧。这雨要下一夜。” 云不意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这个款式的人,于是分出一枝茎叶伸向他,朝他面前一绕,兴致勃勃地与他搭话。 “你就是秦方那个收留了很多孤儿还不想活的朋友?” 少年瞥他:“他向你这么介绍我?” 云不意回忆不起原话了,但大概印象是这样,于是点头。 秦方在后边摇头。 少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但还没开口脸上就浮起慵懒之色,懒得辩驳了,轻轻颔首:“他这么说,那就是吧。” 云不意抖抖叶子,兔子耳朵似的,引得少年眼神在上面停了停。 他对此一无所知,兀自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四界哪条道上的?” “冷天道。”少年说着,忍不住伸手捋了捋他的枝叶,柔软冰凉,沾了丝丝缕缕蚕线一样的雨水,“我是……妖。大约是妖吧。” “大约?这也能约?”云不意被他摸得有些痒,向后推开,叶尖搔搔枝干。 冷天道没有说话抬起空着的手并起两根手指,无声念了几句什么,就见灿灿金色自他的发尾一路往上洇染,双眸也变成同样的颜色。耳朵变尖、竖立,覆上一层绒绒的金毛,一只高一只低地歪着,低的那只软趴趴的,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怎么回事,支棱不起来。 “……” 云不意用两片叶子拼出了一个正圆,仿佛张大的嘴,以示惊讶。 秦方也讶异地挑眉。 什么情况?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给草看他的原形,这人别是吃错药了吧? 冷天道挠了挠耳朵尖:“这是我的原形,只有其他妖族的一半。” “半妖?”云不意脱口而出。 “不错的描述。”冷天道想了想,点头认下这个称呼,“嗯,我是半妖。” 云不意:“……啧。” 这位是什么品种的话题终结者啊? 冷天道收起耳朵,抬头看向前方,只见雨幕里一座竹屋若隐若现,屋旁种了不少红梅绿竹,大红大绿的格外浓墨重彩,倒显得周遭景色不真实起来。 “到了。”他卷卷云不意的枝条,冷白色的手指却是意外的温暖,“外头寒气重,随我进屋烤火。” 云不意想也不想就点头,因为贪恋他指尖的温度,还缠了上去,小猫似的卷成一团蹭蹭。 秦方在后头,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 冷天道,主动,邀请别人,进他家? 是他没睡醒,还是冷天道被人夺舍了?也不应该啊,就冷天道这个逼样,哪个夺舍的家伙演技能好成这样,演得连他都看不出破绽? 看自家父亲震惊得都快变成震动模式了,秦离繁扯扯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抿着嘴笑道:“你忘了咱们家阿意的天赋能力了?” “净化还是观执?” “是人见人爱啦!” “……呵,招蜂引蝶的草。” …… 竹屋不大,收拾得干净齐整。中间隔一道帘子,帘内是床榻并一张书桌,帘外是个小小的厅堂,长几靠窗,中置花瓶,斜插一把枫叶桂花,颇有情趣。 云不意挂在冷天道手上环顾四周,全然看不出这是一个厌世之人的屋子。这窗明几净装潢雅致的,瞧着可热爱生活了。 “坐。”冷天道示意秦方和秦离繁落座,目光扫过云不意栖身的瓷盆,淡淡问:“茶还是热水?” 两人一草异口同声:“茶。” 半晌,热茶上桌。 普通绿茶用桂花糖冲泡后香气馥郁,云不意痛饮三大杯后,觉得自己化作了一株亭亭玉立的丹桂树,晕乎乎的,仿佛长在月宫轻薄的云里。 “你这茶……”他大着舌头,“怎么还醉人啊?” 冷天道一怔,端起茶杯闻了闻,恍然:“烹茶的水与桂花陈酿放在一起,许是沾了些。你的酒量这么差?” 云不意“腾”地在他掌心立起,主茎上三片叶子通红,摇摇晃晃站不稳似的:“我是一棵草!你指望草能有多好的酒量?” 冷天道眨眨眼,迟钝地“啊”了一声:“那我用雨水给你再泡一壶?” 云不意晕酡酡地耷拉下去,半枕半靠窝进他暖融融的掌心。 “不用,不用。”他含糊地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未落,他的叶子往茎下一缩,当真在冷天道手里睡了过去。 冷天道:“……” 秦方扶额。他家灵草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来熟。 “你……” 秦方正想捧回云不意,冷天道却突然一收手,虚握住云不意揣到怀里,平常黑得没一点精气神的眼珠子亮了几分,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人味。 他看也不看好友僵在半空的手,兀自道:“来寻我有何事,现在可以说了。” 言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声音小些。” “……” 在心里第二次吐槽“招蜂引蝶的草”,秦方摸出自阿棋家中找到的《诡闻奇术》放到桌上推过去:“瞧瞧。” 冷天道人不动,眼皮落下扫了那书一眼:“见过。不是好东西,最好别沾。” “我知道。”秦方喝了口茶,“这本书里提到过一个名字,浊云,你了解多少?” 话刚出口,秦方就见冷天道瞳孔骤缩,一时间表情极度复杂,说不上是震惊是愤怒还是厌恨。 他从没在这个厌世懒倦的好友脸上看见过如此丰富剧烈的表情,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可能比答案本身更令他大为震撼。 “听过?……有仇?” “……不知道。” 冷天道捏了捏鼻骨,也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激烈情绪感到不解。 认真想了一下,他说:“我并没有听过浊云……这个东西,但是它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5. 第十五章 玉蘅落踩着河边的湿泥,深一脚浅一脚走向下游。 他胸前挂着兄长的一缕真灵,玉色一环仿佛美玉打的项圈,从洛安城到远州这一路上为他招致不少麻烦,所幸还是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河水潺潺,越至下游越浅,水面上凹凸不平的青石铺成了一条小路,却覆着黑色的苔藓,别说猫了,鬼上去也得打滑。 玉蘅落只瞧了一眼,就决定远离那条断头路。 又跨过一个河湾,玉蘅落站在斜坡往下看,只见坡底犹如山谷的凹陷处,参差不齐地生长出百来株桂树。 桂树散落在山水间,一树一树开出灿金色的花朵,如同水墨画上零星耀眼的点缀,掩着那一座座青瓦白墙的民居若隐若现。 “这里便是桂村了。”玉蘅落抬爪碰了碰颈上的真灵,“兄长,你指引我来此,究竟想让我发现什么?” 真灵闪了闪,不知回应了句什么。 玉蘅落却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快步跑向村子。 长风吹过,拂落碎金色的雨。 ……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有两个地方我们都得去看看。” 云不意叉腰站在桌子中间,像个授课的先生,一本正经地总结陈词:“一个是玉家的远州旁支旧址,一个是桂村。这两处都可能存在那撰书人留下的痕迹。我的建议是,咱们先去桂村。” 冷天道认真地问:“为何?” 云不意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非常欣赏这位配合提问的“同学”:“一来因为近,而且位置明确。二来,玉家旁支旧址或许仍然有那种‘怪病’。玉蘅落已经用他的血泪教训给我们提了个醒,绝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前往。”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若是这次去桂村能查到《诡闻奇术》及其邪法的线索,或者与玉家旁支怪病的关联,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再另作打算。” 秦离繁托腮看着他笑:“希望这次可以找到更多线索。” 秦方颔首:“那我们休息一夜,明早便出发前往桂村。” 冷天道若有所思。 在冷天道家待了一晚,次日早上,云不意精神抖擞地起床,趴在窗台上,高高兴兴晒着放晴后温暖的日光。 冷天道起得更早,在院子里等来一群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堪堪五岁,看着对他又敬又怕又感激。 将秦方送的三个大箱子打开,冷天道按需分配,将里面的物件一一分发下去。至于那个整活大于实际用途的木制奶嘴,他板着脸,隔着十几米距离精准砸到客厅里的秦方身上。 孩子们领了礼物,怯生生地与他说话,那个五岁的小不点儿从身后捧出一束路边摘的野菊花,小心翼翼递到了他面前。 大清早的送菊花啊?还是白色(sai)的。 云不意倚着窗框想,估计正合这人的心意吧? 果然,冷天道接过了野菊,没什么表情的脸浮起淡淡笑意。他伸手在小不点儿头顶一按,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孩子们三步一回头地出了院子,隔着老远还在跟他挥手道别。 他耐心地等着这群加起来年纪都不到自己零头的幼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才扭身回屋找秦方算奶嘴的账。 云不意一笑,感觉自己看了个有趣的小剧场,心情大好。 吃过简单的早饭,两人一草将行李暂时寄放在冷天道家就要出发。 刚出门,就听见身后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冷天道竟然跟了上来。 云不意环成一圈挂在秦离繁脖子上:“你跟来作甚?” 冷天道答:“我与你们同往桂村。” 秦方诧异地挑挑眉:“你不是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大家闺秀似的吗?怎么今日……” 话未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冷天道的目光焦点始终落在云不意身上,顿时感觉发现了什么真相。 这时,冷天道似乎是察觉他的心绪,淡淡横他一眼:“收起你那不着调的揣测。我不过是在家里闷得厌烦了,顺道出门透透气而已。” 秦方忍俊不禁,知道自己猜中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这算不打自招?” 冷天道不理会他,抖抖袖子走到秦离繁跟前,低头对着云不意,盯—— 云不意战术后仰:“咋了?我叶子上有虫啊?” 冷天道默默伸手:“天气寒凉,要来取暖么?” 云不意:“?” 秦离繁鼓起脸:“先生是说我身上像冰块儿吗?” “没有这个意思。”冷天道摇头,把手又往前伸了一点,“只是我手上更暖。” 秦离繁瞪圆了眼睛。 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秦离繁眼睛都快瞪成正圆了,云不意忽然有种坐拥三千佳丽,佳丽还在自己面前争风吃醋的奇怪烦恼,赶紧出来给佳丽……不是,给争着当自己暖炉的两人端水。 “那什么,我是草,可以有很多枝枝蔓蔓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主茎上探出一根分枝,绕着冷天道的手指左环右缠一通,把自己绕成一支颇为艺术感的纯天然手镯。 等枝叶在冷天道手心窝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渣男发言。 我靠,那句话跟“我的心像榴莲,有很多尖尖,每个尖上都放着一个人”有何区别? 云不意尴尬到差点木质化。 好在冷天道与秦离繁不知道这个梗,对他的处理倒是十分满意,一人挂着一枝云不意惬意上路,偶尔还能聊上几句。 秦方在后头扶额,他家这棵灵草,上辈子别是什么魅惑技能点满的九尾银狐吧。 …… 沿着河岸一路走向下游,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几人就到了缓坡上,低头就能瞧见不远处被桂树拥簇的村庄。 村子很静,没有一点儿人气,只有风吹过桂花发出的沙啦沙啦轻响,空灵幽远。 冷天道鼻尖微动:“有草木腐朽的味道。” 秦方也掐指捏了个探查的术法:“嗯……一点儿阴气死气都没有,也感受不到滞留的鬼魂——大约那些死去的村民,已经尽数投胎去了吧。” “也有可能,他们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又掩去了气息。”冷天道无意识地想摩挲指节,指腹落下,碰到的却是云不意微凉柔软的枝蔓。 他怔了怔,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云不意被他蹭得有些痒,拿叶子搔了搔:“先进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他们修炼邪术残留的痕迹。至于鬼魂,不管有没有,晚上再看就知道了。” 三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都应下。 进入桂村,一股极端的寂静扑面而来,让他们不由得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6. 第十六章 一番查探下来,虽然不能进门,鬼也不见半只,却并非一无所获。 云不意升到高处后发现,桂村的每栋民居,包含屋前屋后的院落的形状大有文章,将它们左右分开,按从村口到村尾的顺序描画出来,即是一个个独特的字符。 秦方和冷天道将这些字符相连后,绘制出了两张放大版的古符箓,左侧这一脉房屋连成的为镇压符,右侧则为壁障符。 镇压、壁障。 联系上桂村的阵势,整个阵法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口棺材上被贴了两张古符,一张用来遮蔽外人视线,另一张用作压制棺里的东西。 十分微妙且矛盾,仿佛布阵和造村的不是同一个人,并且目的相反。 秦离繁盯着画在手帕上的古符纹路,呆呆地问:“我在仙界见过这种古符,非穷凶极恶之地和凶棺险墓不能用,这桂村底下不会还有东西吧?” 四界分离后,仙界成了得道的红尘仙和修行者共同生活之处。仙人中有不少精通阵法符箓之术者,秦方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老人家亲情淡薄,最喜欢做挖坟掘墓的事,不是为了坟冢中的宝物和修行方法,而是喜欢挖坟这件事,尤其喜欢亲手掘出大凶之坟,然后想办法将其重新镇压封印。 他享受这个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在危急关头绞尽脑汁、激发潜能的过程。 托他的福,秦方有幸学习不少阵法符箓的要点,秦离繁也碰巧见识过许多类似的东西。 这种几乎只出现在古墓中的古符便是其中之一。 冷天道将手虚按在地面上,阖眼半晌,摇摇头:“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要么底下空无一物,要么就是被壁障符挡住了。” “等晚上再看吧。”云不意道,“白天的桂村估计就是个空壳。” 秦方看了看天色,刚才一番探查花了他们不少时间,现在已近黄昏,距离入夜不远了。 入夜后的桂村还不知道有多危险,他们是该休整一下。 于是三人点头答应,退出桂村数十米外,在河岸上找地方坐下休息,静待夜晚来临。 云不意收回大部分分枝,只留一条勾在冷天道手指上,末端伸进水中,被冻得一个激灵蜷缩倒回。 冷天道托住他,凝神打量片刻:“你兴致不高,怎么了?” 听到这话,秦方与秦离繁齐刷刷望了过去,见他蔫头耷拉脑的,话也没平时多,都觉得奇怪。 “不舒服吗?”秦离繁搓了搓他的叶子。 云不意摇头:“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桂村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可能被你们说的阵势影响了吧。” 说着,他又感觉提不起精神,便把枝条从冷天道指间抽离,探进水里又冻了自己一下。 彼时,夕阳斜入水底,被他激起的涟漪搅碎,像一片沉底的碎金。 云不意眼前一花,恍惚中似乎看见那片金色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定睛去看,却是空无一物。 大概是眼花了吧。 云不意三片叶子互搓,跟搓脸似的,让自己更清醒些。 这时,秦离繁扯了扯秦方的衣袖,凑到他身边说:“阿爹,那种古符每次出现,都是在大凶大恶的古墓里。” 秦方正探看云不意的身体状况,漫不经心点头:“我知道。” 云不意和冷天道却同时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桂村里的‘阵’,也符合大凶大恶的定义?” 秦方怔了怔,蓦地眼神一凛,扭头看向桂村的方向。 与此同时,秦离繁喃喃道:“这种凶险之处有个特点,一旦到了现世时机,就会……” 他话音未落,刹那间,黄昏的余晖如潮水般飞速后退,转眼夜幕降临,黑暗像铁铸的帷幕包围四合,一弯月亮挂上桂树枝头,散发出冰冷的银色光芒。 桂村内,家家户户的灯火渐次亮起,门窗上映出扭曲细长的影子,沸腾的泥沼一样无序翻滚。 土路半空凝聚出一盏又一盏灯笼,像有人提着似的飘向村尾的戏台,轻轻落在台下的木制长椅下,长椅空无一人,地上却照出一道道人影。 风“呼啦”一声吹亮挂在戏台一角的红色灯笼,中间凸起的三块隔板被灯光浸没出细密繁复的花纹,精致而诡异。 响板声、锣鼓声、笛箫琵琶古筝唢呐,各种乐器同时奏响,穿插出一曲哀婉凄凉的调子。 光线从戏台两侧投来,一道窈窕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上台,只以背影相对,半侧过脸,水袖轻甩。 “命由天,不由人,缘来缘去自聚散,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何须你……强求天意,逆转宿命,把那该死的人来藏。” 是《谈风月》的唱词。 秦离繁木着脸说完:“……就会以让人始料未及的速度迅速出现。” 远远听着那犹如杜鹃啼血般的曲调,秦方平静地道:“《谈风月》是浙南一带的本土戏曲,讲的是才子佳人相遇后,佳人患病本该吐血而亡,却被书生用了换命邪法强留在人间,最终书生被道士捉拿镇压,小姐陪他魂飞魄散的故事。这两句词出自戏曲中段,是那小姐劝执迷不悟的书生的话。” 云不意牙碜:“这故事真硬核,从没听过这么特别的才子佳人故事。” 秦离繁遍览群书,解释道:“浙南传统,那里多的是批判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爱情的故事,戏曲话本子都有,都快发展成地方特色了。” 云不意:“……是我跟不上潮流了。” “那女鬼唱什么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选这出戏的原因。”冷天道给即将跑偏的话题划重点,“怪了,她好像不是鬼魂。” 秦方一掐手指,脸色变了变:“不但不是鬼魂,我甚至看不出她是什么。” 云不意缩在冷天道掌心,只探出一小截叶子尖尖:“能逮住吗?” 秦方沉着脸往前丢了几个法术,法术托着彗星般的光尾没入其中,一点儿响动都没弄出,就消失得悄无声息。 冷天道也跟着试了试,同样毫无作用。 不仅法术不起作用,戏台上的女鬼和戏台下听戏的“人”也仿佛没有发现他们,就像定好的机关或程序一样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云不意试着探出一根枝条碰触民居门窗上阴影,却像穿过水面一样穿透它们,只碰到了一片空茫。 众人茫然。 白天看似正常的桂村,到了夜里显露出的真实面貌,竟然是接触不到的幻境吗? 阵法呢?古符呢?邪术呢? 就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戏台上的花旦翻袖回身,水袖甩向台下卷住了一道人影,一边将其吊在隔板上,一边哀哀切切地唱道: “你看那……花好月圆处,彩蝶成双。天老爷偏不教我们一起生,郎君啊,何不与我同……归……去……” 被吊起来的影子渐渐显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7. 第十七章 秦方在半空一转身,屈膝潇洒落地,顺势抬手接住坠落的秦离繁。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不意的尖叫惊天动地,青蓝色的瓷盆化为一道闪电划破黑暗,里面密密麻麻涌出数十枝枝杈,在空中群魔乱舞。 冷天道轻巧站定,展臂接住了那炮弹似的花盆,下一刻就被云不意的枝条捆住,里三层外三层的,除了脑壳空着,其他地方全给他缠上了。 “好吓人!” 云不意搂着冷天道脖子,像只受惊的猫瑟瑟发抖。 冷天道被捆得太严实,想拍拍安慰他都抬不起手来。 秦方个没良心的就在一旁笑:“再吓人能有你吓人?方才那排山倒海的幻境我都反应不过来,你一个净化便给人怼回去了,这会儿估计正反噬得头疼恶心呢。另外,你把枝叶松一松,那蠢狗快喘不上来气了。” 云不意一愣:“幻境?蠢狗?” 他脑子是不是短路了?怎么听不明白这话呢? 但很快,云不意就感觉自己的枝蔓被人用巧劲儿扯开,低头一看,冷天道正不紧不慢地将他的枝条从自己身上拿下拢成一束,给他扎了个大辫子垂在瓷盆旁,搂着瓷盆摸摸他的主茎。 不知怎么,云不意一下平静下来,思绪回笼,总算回忆起自己不久前干了什么。 他一个净化消融了对方的幻境,又用观执洞穿了桂村,两相配合之下,他们就掉进了地底,穿过黑暗落到此处。 至于蠢狗…… 云不意的思维忍不住偏移一瞬,往冷天道头上扫去一眼。 冷天道正抱着他走到秦方跟前,抬脚,踹。 秦方闪身本想避开,结果正好跳到他踢出的轨迹上,小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啧,忘了这人会算事儿了。 秦离繁给自家爹爹拍干净衣摆上的脚印子,问:“这是什么地方?” 他一开口,适时打住了秦方的反击,云不意打量四周,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巨大的地宫当中,屋顶高达二十米,挂满了波浪状的红绸。绸缎不知挂了多久,有的已经褪色成灰白,正不规律地飘飞起伏,看久了眼晕。 地宫内有照明的灯柱,立在四个角落,足有两人高的红色大蜡烛非常亮堂,烧起来还有种特殊的香味。 云不意抽了抽鼻子,叶子一撇,那种不得劲的感觉又升起来了。 “看。”冷天道揉揉他的叶尖,伸手指向地宫中央。 那里有一座突起的石台,四面垂着红色的薄纱帷帐,还有石梯相连。梯下一圈挖空的一米宽水渠,里面的水不知从哪儿引来的,清澈见底,甚至边角处养出了几棵水草,生机勃勃得与这里格格不入,却并不让人感觉突兀。 “那个台子是……床?”秦离繁歪头,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困惑。 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这座石台……有点熟悉? 秦方看了他一眼,捏着他的后领将他提溜到身后:“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瞧瞧。” “诶。”云不意一挥草枝,“先让我探探。” 说着,他甩出两根细枝条,悬空窜上石台,中途交错而过,围着石台绕了一圈。 帷幔之间有缝隙,枝条钻进去—— 云不意一愣。 冷天道挑挑眉:“看见什么了?” 云不意搔搔叶子,驱使两根枝条将正对他们这边的帷幔高高撩起,露出帐下的景象。 石台上铺着红色的被褥,被褥之上躺了一个人,是个年轻女子,黑发青衣,挽着高髻,眉心一点朱砂痣,只看面容,又漂亮又温柔。 秦方父亲是个热爱掘墓的红尘仙,他从小耳濡目染,进过不少古墓,看了这一幕也不惊讶:“尸体?” 云不意叉着两片叶子:“嗯,没有气息也没有心跳,体温冰冷,肯定不是活人。” 冷天道掐指算了算:“古尸,死了有两百多年。魂魄早已离体,也不在地宫之中。” 听到这话,秦方却莫名一皱眉,把秦离繁往背后又藏了藏。 秦离繁觉得父亲是怕他灵神不稳又被影响,便也老实猫着,心里琢磨该怎么把云不意的瓷盆从冷天道怀里要回来。 云不意指挥枝条靠近女尸,他现在也不嫌弃尸体了,毕竟这姑娘生得真是好看,眉宇间还有点佛相,像他上辈子拜的那尊弥勒佛,慈悲祥和。 他正想着,枝条却忽然发现了异样——女尸的鬓边簪着一朵羽毛状的青色花朵,他本以为那是饰品,凑近了看才知道,那居然是一朵从女尸脑袋里长出来的花! 云不意顾不上其他,赶紧翻开女尸的头发检查,就见那花的根系长满了女尸整个头颅,在头皮下微微突起、蠕动,像青筋,但更恶心一些。 这些细小的根脉从女尸颈后皮肤钻出,扎进了石台,同样遍布整座石台后探出扎进地里,云不意一路看一路找,最终发现,这些根系长到了四面角落的四根蜡烛里,攒成一股,竟是蜡烛中的灯芯! 冷天道三人看着他翻完女尸头发又去折腾蜡烛,不明所以。 “你看见什么了?” 云不意这才回过神来,把自己看到的简略描述一番,又让他们自己去看。 看完了,秦方似乎被恶心得够呛,捂着嘴说:“造孽啊,那么漂亮一姑娘,谁这样缺德在人家脑子里种花,种的还是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 秦离繁点头,一向好脾气的他这会儿也有些愤愤不平:“亵渎已故之人的尸身要遭天打雷劈的哦!” 云不意问:“那是什么花?” 冷天道给他解释:“这种花叫浮羽,一般生长在千年以上的古墓里,多在墓主人的尸身上,种子阶段以尸身血肉为养料,一旦发芽就会无限生长,直到开花才会停止。” “浮羽花若是人为培育,就要在人死之前将种子植进他们体内,等人死后用特殊香料泡过尸体,种子快速发芽,根系会吸干尸体的血肉,只留下一张不腐不坏的皮。过度生长的根脉会从皮囊里溢出部分,耐烧,是做长明灯的好材料,懂行的人会利用这些溢出的细根做蜡烛——就是地宫里的这几根。” 云不意听得茎干发凉:“种这玩意儿图什么啊?” “第一个目的,防腐。”秦方板着脸,“被浮羽花寄生后,虽然身体内部会被掏空,但皮囊不朽,会永远保持生前最好的状态。” 冷天道接着说:“第二个目的,浮羽花有驻颜功效,仙界里有一部分实力达不到容颜永驻层次又心术不正的邪修,就会到古墓中找或者自己种浮羽花。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8. 第十八章 云不意打量那人的身量,片刻后得出答案,是个少女。 这少女生得颇为俊朗,若不是浸了水显得狼狈,很有芝兰玉树、儒雅温文的气度,换上男装活脱脱一个打马过西街,看尽长安花的美少年,是标准的女生男相,还是非常好看的那种。 被拖上水渠,少女眼神里充满无奈,看到前方站了一排的人和草,更无奈了。 “你们都发现女尸头上的浮羽花了吧?”玉蘅落甩完湿淋淋的毛发,端正地坐下,“这就是种花的人。” 少女叹了口气,倒是没有否认。 云不意见状,伸出一根碧绿枝条绕着她环了一圈,嫩叶像小手似的招了招:“你就是那个五行缺德的种浮羽花的人?” “不是。”少女摇头,想了想又换一个说辞:“不完全是。” 一草一猫三人直勾勾盯着她,一副“你继续说,我们在听”的表情。 少女维持着被捆成蚕蛹的姿势艰难坐起身,垂头略略组织语言:“那什么……浮羽花是吧?这东西不是我种的,我只是收了钱,帮忙照料而已。” 照少女的说法,她是水荇镇的一名普通百姓,叫宁唯萍,父母俱是园丁出身,自己也懂花爱花,因此时常接点私活儿,帮富贵人家照料名贵花木。 极偶尔的时候,她会接一些特别的单子,以昂贵的价格,帮某些身份不明之人照看特殊植物。 譬如这次,她就接了一个修士的单,每隔半个月通过水渠底下的通道进入地宫,用牲畜血肉喂养那株浮羽花。 “我接的私活多了,比这更诡异的花花草草有的是,所以并不害怕。”宁唯萍扫了石台上的女尸一眼,确实神情平静,“如果你们要问我雇主是谁,那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不是替他遮掩,是真的不知道。” 接这类私活是要经过某种特殊渠道的,由熟人介绍,经雇主评估,双方在完全不接触的情况下完成交易,互不认识。 宁唯萍就算想说,也只能告诉他们介绍这活儿的“熟人”是谁。 可那位“熟人”同样不清楚雇主的身份,因为他们碰面时都会戴上面具穿起黑袍,这是出于保密考虑,也是为了应对像今天这样的情况。 不用严刑逼供也不必套话,宁唯萍自己就把知道的信息都倒了个底掉,既配合又淡定,不知是被抓的经验丰富,还是天生性格如此。 云不意听完若有所思,戳戳秦方:“她有没有撒谎?” 秦方认真将这姑娘从头看到脚,摇头:“没有。” 测谎的法术仙界人手一个,宁唯萍又是个普通人,法术不受干扰,分辨起来格外简单。 见身边一圈儿人与非人纷纷陷入沉思,宁唯萍扭了扭被绑住的手:“消息打听完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不能。”冷天道转向她,琉璃质感的瞳眸在光线黯淡时非人的悚怖感极重,被他盯上,宁唯萍背上一片冰凉,“为免消息泄露,在我们离开地宫之前,有劳跟随。” 宁唯萍嘴角一抽:“有劳……您可真客气。那给我松松绑呗?” 云不意想了想,将她身上的麻绳拆掉,把自己的枝条缠在她手腕上,故作凶巴巴地威胁道:“不要试图挣扎逃跑哦,有刺的。” 说着,柔软的枝茎上长出密密的软刺,扎得不疼,却很痒。 宁唯萍看看手上碧绿的细枝,伸手拂过上面错落分布的绿叶,由衷称赞:“真漂亮。” 云不意:“……?” 哦,忘了这姑娘是“花花草草痴”来着。 云不意搔搔叶子,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冷天道垂下眼帘,捏着云不意的枝条在自己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现在可以确定,地宫上方的桂村是石台上这位姑娘的死前执念化成的幻梦之境,我们必须找到真正的桂村,才能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并得到我们需要的线索。” 说话时,他并不避着宁唯萍。 “难办。”秦方皱了皱眉,“方才我施展寻物咒搜寻桂村下落,得到的结果却是一片混沌。这说明将桂村隐藏起来的人实力在我之上,别说寻不着,就是找到了,也不好贸然进入。” 云不意琢磨一下,自己的技能表里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索性让两个聪明人头疼,自己则游到玉蘅落身边,与他勾肩搭背地闲聊。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要找个地方平复心情吗?” 玉蘅落舔着背上的毛,语气平淡,已经听不出分别时的悲伤:“平复心情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忙碌起来。我一直想知道玉家旁支当初遭遇了什么,而我得的怪病又是什么,为何我死后会变成猫重返人世……” 他顿了顿,猫猫唇往上微扬:“你看,问题这么多,需要我探寻很久。有事做,我便不必一味沉溺于悲伤痛苦之中了。” 云不意叹气:“好吧。所以你是追寻哪个问题才追到这儿来的?” 闻言,玉蘅落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神采。 他抬爪捧起胸前的玉环:“多日前,我兄长这一缕真灵入梦,让我到远州寻一处名叫桂村的地方。我依照兄长的指引,从桂村村口的镇石下找到一条通道,通道尽头就是那条水渠,出来后,我就看到了石台上的女尸和那朵浮羽花。” 玉蘅落比云不意他们早出发,所以早到了几日,正好赶上宁唯萍上次投喂浮羽花的日子。那时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因此没有立刻抓住她。 直到今天第二次碰上,玉蘅落发现没有大鱼,就她一只小虾米,便不想再浪费时间,先把人逮了能问出一点是一点。 没曾想会在地宫里遇上他们,确实是巧了。 秦离繁不知何时蹭到这边,抱起玉蘅落放在腿上,拿手帕给他擦毛,轻声问道:“你兄长为何让你到这里来?” “不清楚。”玉蘅落摇头,“但我推测,这里很可能与他修炼的那门邪术,以及给他《诡闻奇术》的人有关。” 云不意用两片侧叶托着中叶,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不远处秦方问冷天道:“你可知晓真正的桂村长什么模样?” “不知。”冷天道的回答丝毫不出乎他意料,“我一向深居简出,从不串门。” 云不意却似被点醒,一个急转弯蹿到秦方跟前,在他脖颈上绕了一圈:“你提醒我了,我可以看见或听到执念,说不定能还原那位姑娘执念的本来面貌。” 女尸的梦境被执念改造和扭曲过,但执念本身是不会变化的。 “她已经死去近三百年。”冷天道轻轻摩挲着指节上的细藤,“你仍可以看到她的执念?” 云不意诚实道:“我没试过看死人的执念,但试试又不要钱。” 说做就做,他将主枝探出瓷盆,游弋到女尸头顶,避开那朵令他作呕的花,运使灵力,浑身泛起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9. 第十九章 女尸的执念看完了,云不意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将自己看到的场景一一描述给秦方几人听。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宁唯萍,她抚摸着腕上的枝杈喃喃道:“原来那花是她自己种的,为了留下这个梦,让世人有机会知晓这段过往吗?那雇佣我照顾浮羽花的人是谁?那个不知道自己的种子已经被替换的幕后黑手?” 云不意默默点头:“或许吧。真正的桂村已经毁在两百多年前,新的桂村虽然还在,却不知被藏到了什么地方,她……这位姑娘的执念中并没有相关画面。” 见他情绪低落,冷天道屈指轻敲他的主茎,纤瘦的指节如敲磬的玉槌,如细雨轻巧落下,带着淡淡的安抚意味。 云不意扭身看他,想了想,把主枝缩回瓷盆里,只露出一截缠在他指间。 秦方没有注意到这二位的小动作,正掐指运使寻物咒,皱着眉换着法子找。 少顷,他头也不抬地问:“阿意,新桂村长什么模样?” 云不意蔫头耷拉脑窝在冷天道手里,听到这话,稍微打起精神,向他描述桂村的样子。 黑瓦白墙的民居,长满狗尾草的田间道路,村中央精致漂亮的戏台…… 云不意口才好,小嘴叭叭的一开始说就停不下来,最后将村民种的作物收成不太好都讲了,越讲越精神,没那么恹恹的。 冷天道恍然,原来转移他注意力是这么简单的事。 一旁的秦离繁并指作笔,用灵力勾线,在半空照着云不意的描述勾勒出桂村的大致轮廓。 冷天道原本正走神,冷不丁回头看见这一幕,在心里称赞秦离繁画工不错,而后一转眼,就发现玉蘅落和宁唯萍都盯着秦离繁画出的桂村发呆。 云不意和秦方自然也察觉到他们神情有异:“你们见过?” 玉蘅落沉默良久:“这个地方……是我半年前去的玉家旁支所在之地。” “那边早就没人了。”宁唯萍看了他一眼,眸光复杂,“那里是我姥姥姥爷家,小时候我在那儿住过一阵,后来两位老人去世,我便跟父亲回本家了。” “……” 云不意缓缓将枝条绕成一个问号。 这里到底是桂村,是玉家旁支,还是宁唯萍这种普通人幼时生活过的地方? 冷天道想了想:“或许都是。新生的桂村是个空壳,里面的村民只是幻影,有人在其中生活不足为奇。玉家旁支消失之前,以及这位姑娘的亲人,应该都是那里的住户之一。” 玉蘅落有点呆:“可是……我当时去的不是这里。” “这儿的桂村只是那位姑娘的梦,真正的桂村在你先前去的地方。”云不意支起叶子蹭蹭冷天道的指腹,“你还记得路怎么走吗?” 冷天道有些痒,又觉得这种细微的痒意熟悉得令他眼眶发酸,忍不住将瓷盆搂得更紧了些。 玉蘅落拧眉,一张可爱的鼓圆脸硬生生被他皱严肃了:“记得,离水荇镇不远,而且不在水边,在山里。” 秦方道:“那咱们略做休整,天亮再出发。” 众人没有意见,纷纷寻了处干净位置坐下歇息。 云不意带着盆从冷天道怀里蹦向秦离繁,秦离繁都伸手要接了,结果在半空就被冷天道一伸手捞了回去。 秦离繁眨眨眼。 云不意歪歪叶片。 冷天道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有些热,你的盆冰凉,正好给我降降燥。” “……哦。” 云不意也不说信不信,却老实地窝在他怀里,三片主叶相互缠绕,靠在他襟前。 秦离繁鼓鼓脸,好气哦,阿意被抢走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云不意说:“离繁,你这次又立功了,干得漂亮!” 云不意指的是刚才他绘出桂村样子的事。 秦离繁抿嘴微笑:“没什么,我本就修的寻宝专用术法——线索也是宝啊。” 闻言,冷天道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前这个小小少年,看了片刻,意味深长地向秦方投去一眼。 秦方只做不知。 云不意拍着秦离繁的肩膀,正要再夸两句,就感觉自己一根枝丫被捏了捏,扭头看去,宁唯萍笑眯眯冲他招手。 “打个商量。”她指指自己,“我能否和你们一起去桂村?” 秦方一笑:“姑娘就算不提,我们办完事之前,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宁唯萍“呵”了一声,倒也不生气:“那就再好不过。” 说完,她从袖兜里掏出一方帕子叠好,席地躺下枕着帕子,施施然阖眼睡觉。 她如此自然自在,有些出乎云不意的意料,但想想她被逮住时的表现,又觉得理应如此。 一夜无话,展眼天便亮了。 一行人依次通过水渠下的通道离开地宫,秦方挨个拍了下肩膀,避水咒一出,衣服瞬间烘干,换衣服的功夫都省了。 宁唯萍抖抖衣袖,迎风而站,云不意瞥她一眼,脑海中不由得冒出四个字:长身玉立。 今日是大晴天,阳光斜照在众人身后,笼罩那座似真似幻的村子。 它虽然是梦,却真实得令人感伤。 “等查完事情,我们回来把地宫里的姑娘埋葬了吧。”云不意倚靠在冷天道脸便,枝叶如翠玉轻摇,“她肯定不喜欢那个冷冰冰的地宫。”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宁唯萍先微微一笑:“可以啊,买地置棺的钱我出,毕竟我给她照料那朵花赚了不少钱,这点感激费还是出得起的。” 云不意想了想:“行。” 众人在河边稍作洗漱,摘了几颗野果当朝食垫了垫肚子,便由玉蘅落带路,前往他口中的“玉家旁支旧址”,也就是地宫女尸的执念里,那座由旧桂村村民因果构筑而成的新桂村。 从水荇镇向西行一二十里,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最后一段甚至是架在悬崖峭壁上的木桥,腐朽严重,每走一步都要提气,免得将它踩塌了。 在令人胆战心惊的“嘎吱”声里,这一段路艰难地走到尽头。前方是两座高山,中间有一处夹角,百米宽,屋舍良田错落分布于其中,却是荒废多年,廖无人烟。 云不意松了口气,松了松下意识缠在冷天道脖颈上的枝叶,有些愧疚地给他拍背顺气,顺便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一紧张就缠住身边的人。” 冷天道因缺氧而涨红的脸渐渐恢复正常,不以为意地摇头,伸出手指顺了顺他纠结的枝枝蔓蔓,就像在梳理头发。 云不意像被顺了毛的猫,惬意地晃晃主枝。 秦方好笑:“你们才认识不到三天,怎么这么腻歪。该办正事了。” 冷天道斜他一眼,云不意倒是若有所思。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以前他可不会这样缠在一个不熟悉的人身上,而且他那个一紧张就缠住身边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20. 第二十章 “轰——” 阵法彻底发动,云雷飓风在鬼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绞肉机一般绞碎一切落入其中的东西。 云不意几人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进漩涡,随即杀机毕现。 寒风如刀,刀刀取人性命。惊雷劈骨裁肉,鬼面吐/毒,每多待一秒,都是在死神的镰刀下迎风起舞。 秦方举剑,冷天道铺开竹简,两边配合之下,在杀阵里硬生生撑开一隅平静天地,护住了秦离繁、玉蘅落和宁唯萍三个小菜鸡。 云不意原本也是被保护的一方,但当他发现自己的净化气可以克制鬼面阵的/毒/后,他便蹲在冷天道肩头当起了豌豆射手,噗噗噗地往外吐净化之术,将周遭的毒/气清扫一空。 阵法三大杀势就这样被他废掉一条。 冷天道一手扛起防御大旗,竹简化作漫天玉色的竹影,挡下所有刀光剑影。 他对阵法变化的感知最为敏锐,某一瞬间,他捕捉到浓云密雷的攻势有颓败退却的趋势,于是抓住这短暂的空隙发动攻击,在阵内凿出一个缺口。 与此同时,他扬声道:“秦方,阵法在衰退!” 秦方默契回身,早已酝酿好的剑招顶着暴烈的风雷向冷天道制造的缺口劈去,只听一声震天彻地的龙吟之声冲霄而起,剑意磅礴如山如海,全力攻破那一处小小的破绽。 “咔!——嚓!” 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头顶的黑云裂开密密麻麻的缝隙,光线从中透入,照破一瞬晦暗。 云不意拔地而起,枝条收束,攒成一柄青色的巨大藤剑,朝着顶上裂缝最密集的位置猛然一挥。 他的本体坚韧无比,堪称金刚不坏,靠着纯粹的力量强势补刀,将头顶那一片黑压压的云层彻底击碎。 “轰——”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烟尘四散。 冷天道一手抱着云不意,一手提溜着玉蘅落,与抱紧自家儿子的秦方一起跳出杀阵缺口。 云不意收紧枝条,把宁唯萍拽到身边捆成粽子,一并带了出去。 阵势崩解,如枯萎的花瓣剥离纷落,天光在前,辟开生路。 眼看即将逃脱的时刻,蔚蓝的天空忽然张开一道裂口,裂口中间落下一股银蓝色的雷柱,悍然劈向刚刚冲出杀阵,自以为要逃出生天的众人。 在这不上不下、无处借力的高度,秦方始料未及,只能仓促出剑抵抗。冷天道倒是比他觉察得早一些,却也来不及将竹简完全展开。 唯独云不意倚仗先天优势,迅速结枝成盾,被银雷劈个正着,雷击火焰,火借雷势,将他刚刚催生出的枝叶灼烧得焦黑滚烫,更有细小电流趁机朝他本体蹿来。 云不意痛得闷哼一声,却发狠不退,无数枝形似藤蔓的枝蔓交错生长,将被电流侵蚀的枝杈切掉后立刻补上,硬是撑住了这片刻的防御,为秦方和冷天道争取时间。 “找阵眼!” 秦方看了一眼受创严重的云不意,怒从心头起,将秦离繁推到冷天道身边,自己持剑冲向那道还有六七成力的异雷,袍袖挥卷,一剑怒斩九重天! “砰——” 两强相遇,自然激起万丈余波,光是这阵巨响,就震得人头晕眼花,气血翻涌。 有人分担压力,云不意倒是稍微轻松了一点,但依旧疼得主枝微微抽动,三片叶子各焦了一半,冒着黑烟,叫人又好笑又心疼。 冷天道素来对生死之事无感,此刻见他受伤,却觉得无名火起,再看那道巨雷与周遭尚未散尽的阵势,杀意陡升。 这道古怪的雷电显然是布阵之人留在阵法当中的杀招与后手。 阵法已破,但阵眼不除,这道雷就会借着之前数百年积攒的力量不断劈落,直到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消磨干净。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阵眼,毁掉它。 冷天道强压怒气,竹简倒飞回身前,完全展开。 他伸手覆于其上,无声的咒诀里,手掌血肉尽褪,露出森然白骨与缠绕其间的枯萎细藤。 清冷的风吹响玉色的竹片,宛若钟磬之音,向冷天道传达着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消息。 须臾之后,冷天道的手恢复正常,他一把抓住竹简抛向东面,正是地宫女尸执念中戏台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 秦方闻言,正与巨雷缠斗,一时分不开身,云不意也无余力对付阵眼,光是坚持铸起藤盾就令他两眼发黑。 就在秦离繁挽起衣袖准备玩一把命时,身边却有一道清光追上竹简,裙袂翻飞,竟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宁唯萍。 犹如水上浮萍,她身姿轻盈地抢在竹简之前翻上戏台,抬手摘下束发的木钗吹了口气,木钗便迎风而长,化作一只青色鸟儿,清脆地啼叫着落在分开戏台与后台的隔板之上。 下一秒,鸟儿浑身燃起火焰,每一片羽毛都带着一缕火种,纷纷扬扬铺满了戏台,点燃腐朽的木板,把脏污破旧的帷幕烧成灰烬。 火焰蔓延得很快,不过眨眼功夫,戏台就被烧得只剩片瓦残垣。 天上的巨雷消散,云天一清,挤压着桂村的两座山峰像沙堆般滚落。地表如血脉浮动的红色纹路仿佛冷却的岩浆,凝固后寸寸破碎。封印其中的魂魄碎片归于天地,离去时那一阵微风,犹如终得解决的喟叹。 风从四方来,吹过长天旷野,吹过桂村的屋舍田地,却再也没有鬼哭之声。 冷天道抱着云不意落地,挥手召回竹简。 秦方搂着秦离繁,平静地望向戏台废墟上的女子: “你是何人?” …… 片刻后,云不意几人并未进村,而是在村口镇石外十米处坐下歇息,顺便有伤的疗伤,调息的调息。 云不意这回遭了大罪,分枝被烧掉无数不说,主茎也受到影响,黑了一半,像棵烤焦的韭菜般趴在瓷盆旁,中气十足地大骂布阵之人,并用仅存的力气催动枝条缠出两根顶天立地的中指。 秦方本来还担心,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冷天道为云不意检查了一下,刚才的雷击并没有伤及他的根脉,枝叶上的伤,浇两天水就能养好,不碍事。 基于此,众人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显然身份有异的宁唯萍。 宁唯萍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披着一头长发,眉目恬静,仿佛了却一桩心事,让她赴死也从容。 云不意口吐芬芳好一阵,总算出完气,喝了口水回气之后,看向宁唯萍,问出与秦方相同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宁唯萍。”宁唯萍理了理头发,笑意清浅,“也是地宫里,用自己的尸体种了浮羽花的青衣姑娘——的一抹残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21. 第二十一章 宁唯笙突然回归,除了宁唯萍以外,仿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她病病殃殃地坐在人声鼎沸里,脚边放着一盏捏了兔子耳朵的灯笼,冲台上的妹妹微微地笑。 四周灯火明亮,宁唯笙置身其中,身形却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病倒,哪怕脸上带笑,也跟一阵轻烟似的,稍微喘大点气,都怕将她吹散了。 宁唯萍怔怔看了她许久,用水袖掩面转身。 最后那段哭诉戏,她哀哀泣声,情真意切,下台时泪水把妆糊了满面。 姊妹重逢于自己初登台之日,于宁唯萍而言是双喜临门。虽然她有些埋怨姐姐丢下她这么多年,可看到姐姐回来,她心里仍是高兴多于不悦。 姐妹俩沿着长满狗尾草的小路,从村头走到村尾,然后回到家,点上灯,挤在一张床上,闲叙了一整夜的话。 宁唯萍仍如小时候那般活泼健谈,给宁唯笙说自己学戏的酸甜苦辣,说这些年独自生活的乐趣与不易,天南地北,无话不谈。 宁唯笙就静静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却从不打断她。 直到宁唯萍说无可说,下床喝水润嗓子时,宁唯笙才缓慢撑坐起身,终于开口。 她将自己头上戴的木钗簪到妹妹鬓边,叮嘱她无论如何不可摘下。又给她念了一段拗口的口诀,一套奇怪的指印,逼着她背熟做熟,不得有半点错漏。 宁唯萍不知姐姐为何突然如此严肃,还做这种怪事,询问也没有得到答案,心中忽然升起巨大的不安。 就在她抓着姐姐的手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天亮了。 阳光从窗外斜照入屋,穿过宁唯笙的身体,打在了地上。 宁唯萍怔住了。 她看着宁唯笙在自己眼前,像一颗泡沫般碎裂、消散,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也来不及说出哪怕一个字的告别。 她茫然攥紧手指,姐姐身上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她触摸到的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那天,宁唯萍疯了似的翻遍整间屋子,喊着姐姐的名字跑遍桂村,跑遍附近的山与溪流,跑了一天一夜,喊得嗓子再发不出声音。 她摔倒在水坑里,反射出月光的水面映着她脸上的无助与空茫。 她没有悲伤,因为重逢和离别都来得这样突然,所以无处说起。 过了许久,宁唯萍才失魂落魄地回到村子里,她无法冷静思考,仿佛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可怖的幻梦,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梦醒。 可她于家中枯坐数日,依旧没有从这个梦里醒来。 直到戏班班主敲开她的门,说今日是村长生日,让她亲自登台,为那位和蔼的老爷爷唱一出庆生的戏。 村长爷爷是村子里最年长的人,宁唯萍这一辈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鲜少管事,一把年纪了还乐呵呵地当他的孩子王,掏鸟蛋玩泥巴,下河捞鱼捉虾,哪里有孩子,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位爷爷,尤其是曾经被他带着钓过鱼、逮过麻雀、烤过红薯和小河虾,被他掐着脸蛋喂麦芽糖吃的宁唯萍。 听到村长爷爷的名字,宁唯萍终于如梦初醒,强撑着走出房间,在太阳底下晒干净骨头缝里渗出的霉味,然后好好将自己拾掇出个人样。 在井边洗脸洗头发的时候,她看着涟漪里自己模糊的脸,坚定了日后要做的事。 无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是真是梦,不管姐姐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她的幻觉,等村长爷爷寿宴过了,她都要离开村子,出发去寻找姐姐。 带着这个想法,宁唯萍打起精神,吊过嗓子背熟唱词后,扮妆换衣服,走上戏台。 此时正值冬日,天黑得早。 戏台早早把灯点上,村民们提着灯笼,簇拥着村长爷爷坐到了第一排。 村长爷爷换上新衣服,一件大红色的棉衣,喜气洋洋地坐在台下,笑眯眯地向她挥手。雪白的长眉毛垂在眼尾,像年画上的寿星公,慈祥得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宁唯萍掩嘴轻笑,捏着水袖作势要回应,可一句“福如东海”尚未说完,灭顶之灾已至。 她的村长爷爷,她的叔伯婶子,她的戏班师父。 她亲眼看着一砖一瓦落成的房屋,期盼瑞雪兆丰年的田地,从村头长到村尾的狗尾巴草。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 她的一切。 还有她自己。 通通被打碎魂魄,撕裂身体,剥夺生命力,灌进鬼面杀阵下赤红的阵纹,做了别人的垫脚石。 宁唯萍幸运又不幸,没能在灾难降临前念完那段口诀,做完那套指印。可这些不完整的努力却偏偏保下了她一缕残魂,让她流连人世,并看见了桂村的后续。 她看见幼时有一面之缘的书生踏着狂风惊雷而来,信手镇压村民们的不甘,驱散杀死他们引发的因果,蒙蔽天机转移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劫难,将从村民们身上掠夺而来的生命力通过阵法输送到远方。 远方是一座云缭雾绕的青山,山上有清风明月,红梅白雪。 清澈的月色里躺着她死去已久的姐姐。 书生爱怜地看着她,以最温柔的神色,行最酷烈的手段。 他在用桂村所有人的命为她换命,让她复生。 复生之术悖逆天道,施展过程中自然会引来诸多秽物。他无力处理这些秽物,便将它们转移至桂村旧址之下,布下阵法封印镇压。 于是宁唯萍的村长爷爷,叔伯婶子便连死都不得安宁,自此沦落到万劫不复之境,既要承受灵魂破碎的痛苦,也要在鬼面阵下日日夜夜地煎熬。 她只剩一缕残魂,游荡在桂村的废墟之上,被困在桂村的断壁残垣间。每日每夜听着至亲至爱之人撕心裂肺的哀嚎,恨不能以身相替。 后来,宁唯萍的姐姐醒了,却忘记所有前尘往事,仿佛换了个人,性格变得越来越像那位书生,自私又暴戾。 新生的宁唯笙任性自我,爱美却不能修行,又厌恶所有比她漂亮的男男女女,所以在杀了几个无辜之人出气后,她开始缠着她的师父给她种一朵驻颜的浮羽花。 书生对她百依百顺,自然是一口答应了她,然后转头就到桂村废墟上挖出宁唯萍化为白骨的尸骸,害死了百多位无辜之人为她缝合新的血肉后,在她眉心种下那颗浮羽花的种子。 书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叶谦有些尴尬,本来形势一片大好,正好在丁顺面前秀一手,不仅仅显示出他有先见之明,留了后手,另外也能够显露出自己强大的一面。 强悍的实力加上足智多谋,如此人物,丁顺只要不傻,肯定会尽心尽力给叶谦办事。 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叶谦干笑着的时候,心底也有些恼火了,妈蛋,不就是找个人吗,那家伙身上还有自己的神识印记呢,别人找不出来,他叶谦会找不到吗? 想到这里,叶谦神色狰狞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说完,叶谦朝着外面走去,一出门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丁顺愕然的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找不到就找不到呗,那小子敢潜伏在这片废墟之中,肯定有他的底牌手段。可没想到,叶大人貌似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气冲冲的出去找那王才去了。 虽然显得有些孩子气,可丁顺心中却越发的安稳了些。上位者威严肃穆,自然能够让下面的人保持敬畏,可这种敬畏更多的是畏惧,敬却并非是恭敬,大有敬而远之的意思。这样的上位者能够让下面的人听话,却不能让下面的人真心为他做事。 反倒是那些偶尔能够和气的与下面的人打成一片,露出几分寻常凡人都有的情绪,下面的人反而能够更加接受,也更加亲切。 现在叶谦就是这样,无意之中露出的一丝情绪,却让丁顺心中更加的放心了。没有人会喜欢跟着一个喜怒无常终日板着脸阴谋算计的老大,那样实在是太提心吊胆了…… 话说叶谦冲出门来,却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着急了,别说自己的神识能不能找到那王才,就算能找到,也不能大张旗鼓的用神识去搜索。毕竟,他这里大张旗鼓的去找人,就算找到了王才,只怕……也闹得个人尽皆知。 说实话,在这片废墟之中的冒险者,为的就是发财来的,寻常的宝物他们自然是要的,但九叶玲珑花这种天地奇珍,他们更想要。 所以出门来之后,叶谦就放弃了大张旗鼓的动用神识去查探,一个是因为打草惊蛇不太好,另外就是这乱森界里,神识被压制的很厉害。 这废墟方圆足足有百里方圆,那王才又是这儿土生土长的人,他一心想要藏着,谁知道他藏在哪儿,难不成还地毯式的去搜索? 这肯定是个笨法子,甚至这个法子都不一定有效。 他出来的时候问过丁顺,知道今日那法宝出世的地方,叶谦径直走了过去, 发现这片废墟尽管十分的破败了,但却依稀能够看见当年的风范,就那些建筑的地基,以及周围的格局,叶谦就能够断定,这应该是一个豪门大户的住处。 而且叶谦也注意到,虽然说这里还是在云荒寨故址的外城,但是距离内城已经十分的近了。可以想见的是,当年能够在内城附近建筑如此庞大宏伟建筑的势力,其实力肯定不弱,应该是外城出类拔萃的存在了。 叶谦微微皱眉,难不成,那王才就是这个势力的人,而且他口称那法宝是他家传之物,看样子他在这个家族的地位还不低,兴许就是公子少爷一类的。 不过,本来就残破无比的废墟,今天因为发现了那极品法宝,惹来一群冒险者互相争夺,自然也死了不少人,连带着这片废墟也更加的废了,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就算是现在天色黑透了,却依然有几个人还在废墟之中摸索寻找,显然是不怎么甘心。 看见叶谦过来,这些人都是提防的看了一眼,但也没有过多的动作,毕竟在这里寻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谁都能在这里搜寻宝物,只要不干涉到你就行了。可一旦发现了宝物,对不起,你发现的也不能说就是你的了,这个时候就是看谁的拳头大。 叶谦自然对这些所谓的极品法宝没有任何兴趣,开什么玩笑,大爷我身上几件神器,我看得上你这区区的极品法宝么? 站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叶谦开始仔细的思量,王才究竟是什么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知道九叶玲珑花的下落。如果他不知道,跟叶谦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可他如果知道的话,叶谦就必须要好好的准备一番,这个王才,绝对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中…… 不过问题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怎么找到这王才呢?显而易见的,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况下,这家伙是不可能逃出废墟远走高飞的,也就是说,他肯定还在这片废墟之中,只不过是躲藏了起来。 这地儿当年有数十万人居住,各种阶层各种性格,天知道在这片废墟之中,会有那些藏匿身形的地方?更何况如今变成了废墟,更是找不到任何迹象了。 叶谦有些垂头丧气,妈蛋,老子好不容易吹一次牛比,居然还找不出那王才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呼一声:“啊哈,老子发了,这肯定是宝物!” 这人一声呼喊,顿时就引起了四周还在寻宝的几个人注意力,甚至连暗中都有不少的神识扫了过来。叶谦不由的冷笑,虽然这里不久前的争夺已经结束了,可显然还有人不甘心,觉得这里还有 其他宝物,所以时刻留意着。 那发现了宝物的人高兴无比,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将一件物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又擦,眼神火热的紧紧盯着打量。 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人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甚至有结伴而来的人,已经在和自己的同伴互相交换眼神,如果真是宝物的话,呵呵……说不得要出手抢夺一番了,不久前这里发现了一柄极品法宝,现在又有发现,就算不是极品法宝,但也应该差不了多少了。 “卧槽,这……这是什么?”那发现宝物的人仿佛根本不知道周围的情况,此时的他已经是许多人眼中的肥羊了。但他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恼怒的大骂一声,扬手就把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眼前的朱攸兰毫不犹豫地开口说道“马教授想必对姚姑娘仰慕已久了吧?本县主今日就是特地来为马教授指一条明路的。” 不明思议的马维有些懵懂?朱攸兰就小声说道“待会你就这样…。”吩咐下去之后马维立刻露出了奸笑的表情,他抱拳说道“多谢县主殿下指点。” 交代完事情之后马维也就退下去了,他悄悄跟上去在姚秋月要进(醉霄楼)之时,一双手快速蒙了上去,并且询问道“猜猜我是谁?”突然被蒙住双眼的她还误以为是别人想要调戏自己?就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去,疼得马维立刻尖叫起来喊道“想不到你那么用力踩的!” 转过身来发现是马维在戏弄自己,姚秋月很是生气!她当即怒骂道“马教授,你身为潞亲王府的侍读,品行怎么就这么差呢?吴伴读不知比你强好几倍。” 这句话可谓是深深地刺痛了马维的心里,他心想;我堂堂一个师大学生还比不上明代一个伴读? 撂下话的姚秋月还没等马维拿出礼物就准备掉头走,却发现百姓们突然间往这边靠拢过来?不少人指着对面大喊道“快看,那是绵甲军队的明军?领头哪位莫非是黄总兵大人?” 马维见此情景也往这边看过来,他挤过人群看到一个骑着银白色铁甲战马头戴万历盔、身穿齐腰甲的将领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的士兵们也都是高大威武之人整体素质特别好,而且士兵们穿的布面甲胸前还画了一个(黑虎头)看上去很是威风。 不知情的马维就向旁边的百姓们询问道“哎!这位小哥请问下,前面骑马的是哪位将领啊?” 有几个围观的百姓看了他一眼回答道“这你都不知道?前面哪位乃是咱们大明辽东都司开原卫的将领,朝廷设立的京军勇卫营将领之一的黄总兵大人。” 得知是京军三大营系列的军队,在看看士兵们的气质,到是很像打了胜仗的样子?不仅让马维联想到了明太子太傅庐州总兵:黄得功,似乎在崇祯十五年就抗击过贼寇:张献忠,东攻打南直隶凤阳府的中都留守司与庐州府,眼前出现的这支勇卫营八成就是刚刚平定贼寇军队凯旋而归路过此地的吧? 只见明庐州总兵带着兵马直接往大河卫方向赶去,马维推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流寇东征杀过来之时了?所以马维有些焦急不安!在联想到历史上明毅宗发布的勤王榜文?很有可能这支勇卫营就是北上勤王军队之一? 就在这时吴俊振也提着四罐酒走出门口,朱攸兰连忙迎了上去说道“吴公子好巧啊!想不到 你也在这?” 而马维顾不得他们叙旧就靠上去吴俊振耳朵边,小声说道“吴兄眼下情况紧急需要立刻回去杜府在让高总兵大人护送福亲王殿下与潞亲王殿下等宗室去别的地方。”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吴俊振不以为然的看了看他,说道“马兄什么时候你也变得那么小气了?咱们在杜府好歹也住了几日,如今杜员外成亲咱们送些礼物是应该的,怎么你却要福亲王殿下走?” 马维见解释不通他只好小声凑上去说道“刚才我向百姓们打听过了最近有流寇在附近流窜,这对于咱们来说是没事!可是福亲王殿下他们是何等身份啊?要是出个什么差错咱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啊!” 这么一分析吴俊振才恍然大悟当即与朱攸兰、姚秋月回去杜府。 此刻杜府正堂内早已坐满了宾客,明福亲王也带着明潼关卫总兵:高杰,把自己车架里随行的贵重物品拿出来交给管家,并当众宣布道“孤王既在你府中居住,那也算是客人了!今日孤王就当个证人给你们做个见证。”其实福亲王殿下是想以自己亲王的身份帮他抬高面子,毕竟杜生员府中父母早亡!故此明福亲王才打算坐高堂当见证人,杜生员听后求之不得。 正当明福亲王殿下上去坐在高堂位子上时,宾客们就注意到了他,有些宾客就直接询问下人他的身份?不幸被一个嘴快的丫鬟说漏了,旁边的宾客直接高堂之人喊道“他、他是福亲王殿下?” 这话一出口使得全场的百姓们都下跪行礼道“小的拜见福亲王殿下。” 看着全场宾客们都跪下去了,穿着喜服的杜生员很有面子他也拉着新娘一起跪下,带着盖头的新娘子听到高堂之上坐着的人是藩王身份,也笑得合不拢嘴了,心想;自己这个婚礼面子赚大了,居然能请来藩王,绝对能够轰动整个淮安府境内? 然而明福亲王毕竟是来此地居住的,他不想闹大了招来太多人注意,便挥挥手说道“快快起来吧!婚礼开始。” 送完礼品的明崇隐亲王世子与明潞闵亲王两位不想过多显摆身份,就安分的坐下来拿起酒杯,一旁的司仪就开始念道“有请新娘新娘一拜天地。”杜生员就拉着新娘子的手朝南边天上扣了一个头,司仪继续念道“二拜高堂。” 新郎杜生员再次牵着新娘的手转身朝高堂上坐着的明福亲王殿下扣了一个头,司仪又继续念道“夫妻~。”话还没说完……。 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大事不好了!借过、借过!”宾客们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有些疑问?只见从人群当中走 过来一个人(马维)他快速走上前去刚要汇报情况之际,就看到新郎杜生员与新娘子站着还没拜堂!马维连忙挥手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于是司仪又念道“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就这样婚礼仪式结束之后,马维才靠上去福亲王殿下耳边解释道“福亲王殿下大事不好了!刚才我在街上看到有勇卫营的黄总兵准备带兵驻扎在大河卫?想必定是有流寇入侵?” 这时明福亲王身边的明潼关卫总兵恰好听见此话,他也害怕会是流寇来袭?毕竟上次遭遇流寇至今都还元气大伤,所以不得不暂避一时,而眼下要走的话最安全最近的地方也就只有去南直隶应天府了?因为那里有五军都督府兵马在,还有坚固的城池可以依靠,吴俊振也上来一起劝说撤离。 但是明福亲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应天府,毕竟应天府官员他不太熟!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前去避避。 正在敬酒的新郎官走过来对他们说道“福亲王殿下,您这是?” 只见明福亲王很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要走,新郎官有些不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海滩边,成了大家的游乐场。 千叶小百合、瓜生麻衣、间岛由贵、丽子公主、水桥香智子、本间美保,加上化为人形的玉藻前和夏洛特,一群人玩水的玩水、散步的散步、或者还有干脆躺在沙子上晒太阳的,唯一遗憾的是,大家都没有带泳装来,不能下海去游泳。 不过这个问题对身为美人鱼的水野宁宁也新垣由真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两个人大胆地脱了外衣,直接跳入了海中。 “噗通!”水花四溅,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水桥香智子最高兴,她在淹没脚背的浅海上拍手大叫:“宁宁姐姐,由真姐姐,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香智子,你不能去哦,小孩子不能到那么深的海水去。”因为两只萌宠变成了人身,本间美保把全部的爱意转化到了她的身上,一直跟在她身边。 “可是宁宁姐姐她们会带我的。”水桥香智子一脸天真地说道。 本间美保还要再说,两道修长巨大的人影从海中一跃而起,高高跃在半空中。她下意识地看去,却见那是两条人身鱼尾的怪物——不,不是怪物,居然是刚刚下海的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 她们,她们居然是鱼? 不止她震惊,身边不远的丽子公主,以及在稍远一点的洋子公主和长妻黑音也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那是……人鱼? 其他人都知道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是美人鱼,所以并没有任何吃惊之色。 “真中君,那、那是人鱼吗?”洋子公主指着在海中不断跃起又落下玩得非常尽兴的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一脸吃惊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李学浩点点头,反正都已经让她们看过玉藻前和夏洛特的真身,美人鱼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洋子公主看了看海中兴风作浪的两条美人鱼,又回过头古怪地看着他,眼神就像在说,你家里还有什么非人的东西,都一起说出来吧,反正已经被吓过好几次了。 李学浩略过她古怪的眼神,当没看到。 洋子公主皱了皱眉,跑向了海边,她想近距离看一下传说中的童话生物,美人鱼。 长妻黑音虽然也好奇,但却没有跟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某人:“少年,你家里还有什么其它古怪的生物吗?” “没有了。”李学浩耸了耸肩膀,今天算是一次性大放送,所有的秘密都没有隐藏。 水桥凉子也点点头:“确实没有了,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算是最后的秘密。” “原来人气少女偶像居然是美人鱼,这一点还真是令人惊讶。”长妻黑音看着远处海中的人鱼说道,跟某人越接近,才越能了解他的神奇,家中除了妖怪,居然连传说中的童话生物也有。 “宁宁姐姐,由真姐姐,我要游泳,我要游泳。”海滩边的水桥香智子兴奋地喊道。 终于,水野宁宁从海中游了过来,一把抱起她,又冲向了海里。 水桥凉子看到这一幕,并没有阻止和担心,因为她知道,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都不会伤害她们心目中的小公主。 果然,水桥香智子头上罩着一个透明的圆球,那似乎是水野宁宁的能力,化身为美人鱼的水野宁宁抱着她,钻入了海里,估计带她去看海底的风光了。 李学浩能用神识追踪到钻入海里的她们,水桥香智子头上的那个透明圆球,可以帮她呼吸,也能够让她在水里看得更清晰。 这片海域里,没有什么凶猛的鱼类,就算有,在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的保护下,也不用担心会伤到水桥香智子。 等玩得时间差不多了,李学浩把众人集中过来,带回现实世界。 秘密空间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时间的比例是等同的,不像在界海里,里面的时间比现实世界还要慢得多。 出来时,未久婆婆还没回家,想必在村长家里吃饭,还会聊一些话,估计要到**点回来。 千叶小百合忙着做晚餐,瓜生麻衣、间岛由贵等则跑去帮忙。 李学浩和大家在客厅里看电视,玉藻前与夏洛特也在,因为现在没有外人,她们还保持着人身。 水桥香智子枕着玉藻前七条毛茸茸的尾巴,她似乎非常享受,不止一边用手摸,还用脸去蹭。 玉藻前没有一点的不耐烦,她对水桥香智子本就非常亲近,换了其他人,估计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客厅里的气氛很温馨,似乎比之前还要和谐,连原本仅有的一丝隔阂也消失无踪了。 水野宁宁和新垣由真虽然恢复了常人的身体,但现在却有好几个人围着她们,洋子公主、丽子公主和本间美保,她们显然对于两人的身份非常好奇,问着一些美人鱼的习性或者别的什么。 李学浩反倒成了孤家寡人,因为就连水桥凉子和长妻黑音都坐在猫耳形象的夏洛特身边,不时地两人还会抚摸一下她的猫耳。 和玉藻前的高冷不同,夏洛特显得很讨人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她会说话,更因为她平时就没有看不起大家的意思,这一 点与夏洛特截然相反。 “呜~~~” 身上的手机忽然一阵震动,李学浩拿出手机,发现上面的人名后,不动声色地起身,来到了屋外接听。 “绫音,晚上好。”电话是山本绫音打来的,这个时候是晚餐或者刚刚晚餐结束的时间。 “晚上好,浩二。”山本绫音清脆好听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似乎她的心情很不错,“怎么样,在乡下奶奶那里过得还好吗?” “嗯,这里的环境很不错,有山,有大海,还有‘鲍鱼祭’……”李学浩挑了几样重点的说,“你呢?” “我这里……其实每年夏天都会回来的,但每一次回来的感觉都不一样呢。”山本绫音兴奋地说道,“今天和良太去山上,采了很多的蘑菇。” “蘑菇吗?那要注意其中是否有毒蘑菇。”李学浩关心地说道。 “放心吧,我和良太从小就去山上采蘑菇,所以对这里的蘑菇都非常熟悉,知道哪一种可以吃,哪一种不能吃哦。”山本绫音充满信心地说道。 “那就好。”李学浩也放心了,可以听出那边只有她一个人在,不由问道,“你现在是在房间里吗?” “不是,我在屋顶上呢。”山本绫音笑道。 “屋顶?”李学浩一怔。 “没错,在这里可以看到天上的星空,听说今晚会有流星雨呢。”山本绫音兴奋地说,估计这也是她爬上屋顶的原因。 “良太呢?他没有陪你一起吗?”李学浩问道。 “哈哈,说起来他今天很倒霉,采蘑菇的时候被一只松鼠给咬了呢。”山本绫音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落井下石,笑得很开心。 “被松鼠咬了?”李学浩也忍不住想笑,山本良太还真是倒霉,居然会被松鼠咬了,一般野外的松鼠是怕人的,基本见人就跑,敢近距离袭击人类,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 “哈哈,可惜你没有在这里呢,看不到良太被咬时候的样子,简直像表演相声一样。”山本绫音不知是否想起弟弟被咬时的糗态,一直笑得很开心。 李学浩却注意到了其中的重点,你就是自己没在那里,他心中忽然一动:“绫音,如果你对着流星许愿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出现在你面前呢。” “真的吗?”山本绫音哈哈一笑,当然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但嘴里却说道,“好吧,等一下流星雨开始的时候我就许愿。” “相信你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李学浩说道。 “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彼此的近况,李学浩因为心中有了计划,便找借口挂了电话。 他听山本良太说起过,他们的老家在静冈县,是三岛市下辖的一个小镇。 三岛市是静冈县东部的一个城市,在伊豆半岛中北端地区,是一个风景不错的旅游胜地,有“富士山脚下的清流之城,伊豆半岛的正大门”之称。 作为它下辖的一个小镇,虽然比较偏远,但风景却很美丽,甚至因为远离大城市的喧嚣,反而更能体现它的大自然幽静之美。 收起电话,李学浩便准备出发了,对他而言,御剑飞行的话,从镰仓到三岛市,几乎不用多长的时间,以他现今的境界,也许二十分钟都不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