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美艳娇气包带千亿资产穿书》 第1章 这是……穿越了?! (大脑存放柜(? ̄? ??  ̄??)) (看书前,咱们先把脑子妥善存放好,作者看守,妥妥的~) “阮小姐,药放在柜子上记得吃啊,那我就先出去了。” 圆脸护士一脸痴迷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女,话说完脚下却像生了根,步子怎么也迈不开。 少女靠在病床上,乌发雪肤,肌肤白的发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加上鸦羽般浓密的睫毛,美艳的不可方物。 只是少女现在眉心微蹙,给苍白的小脸增了一抹愁容,压下了脸上的艳色,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可真美呀…… 尽管圆脸护士再怎么舍不得,还是慢慢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阮娇娇也不装林妹妹了,立刻躺下,一脸的生无可恋。 有人说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人没了,钱没花了…… 而阮娇娇此时经历的,还要痛苦十倍—— 人没了,钱都给憎恨的人花了。 一想到她的渣爹,还有渣爹那可以组一支足球队的私生子女和情妇,她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几欲作呕。 阮娇娇本来是现代顶级豪门大小姐,母亲早逝。 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天天花天酒地,虽然没有再娶,可私生子女却一个个冒出了头,最大的只比她小两个月,而那最小的,还在母亲肚子里呢。 在外界不知情的人看来,阮父虽然风流,可妻子去世后一直没再娶,也没让私生子女动摇阮家大小姐的地位,何尝不算一种痴情。 对于这样的评价,阮娇娇当初看得是鸡皮疙瘩直冒,恨不得把给出这样评价的人从电脑那头揪出来,狠狠给他洗洗眼睛。 不再娶,只不过找不到像她母亲这么好骗的白富美罢了,跟外界一切传言都无关。 渣爹原先只是靠倒卖起家的暴发户,而她的母亲却是海市书香名流独生女。 渣爹用浓眉大眼的外表和甜言蜜语攻克了乖乖女母亲,装的老实憨厚,又成功打动了外公外婆。 靠着变卖母亲嫁妆里的古董收藏,渣爹成功发家,并且老天不长眼,还让他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在海市数一数二,放眼全国,都能排得上名号。 外公外婆去世后,母亲也因为身体不好加上忧思过重,第二年跟着去了,只留下一个六岁不到的阮娇娇。 渣爹收拢了外公外婆还有母亲的财产,美其名曰帮她管理,可渣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吃绝户去的,怎么可能还给她。 至于阮家大小姐不可动摇的地位,嗤…… 又跟渣爹有什么关系呢? 全是她靠着撒娇卖乖讨好家里老两口,在一众想要上位的子女中杀出一条血路,逼得“孝顺”的渣爹不敢忤逆父母罢了。 从六岁一直到二十岁,阮娇娇没有一天是能过得轻松的,对外要装优秀知理的大小姐,对内要装成孝顺贴心的孙女,时不时还要跟私生子女勾心斗角。 虽然很累,但阮家一大半都是属于母亲的,属于她的,她一步也不可能退。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她昨天参加了一个塑料姐妹花举办的复古邮轮趴,想要找个帅哥来一场不走心但走肾的恋爱,好好放松放松。 只可惜帅哥没看见,她却掉进了海里,一醒来就在这家医院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后来从护士嘴里得知,这里居然是1978年的沪市。 1978年啊…… 讲道理,这还不如被绑架了呢…… 想到这,阮娇娇悠悠叹了口气,斗来斗去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一场空…… “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阮娇娇立刻坐起,手快速捋了捋头发,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说:“进来吧。” 门外进来两个男人,穿着打扮果然年代感十足。 中山装,黑裤子,胸前还都别着一支钢笔。 领头的国字脸中年男人略带歉意地看着她:“很抱歉阮小姐,因为我们的疏忽,让你下船时不慎落水。” “我查过你在国内的亲人都不在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阮老先生给了国家那么多支持,国家绝对不会不管你。对了,这些是你在轮船上的行李,看看有没有少的?” 阮娇娇按照他的说法,知道自己也是因为落水进的医院,现在的身份是个孤儿,爷爷应该为国家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瞥了眼刚放在墙边的行李箱,眼中划过一丝惊诧,她面上不显,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您来看我,没有少的了。” 国字脸男人笑了笑,正准备坐下好好跟阮娇娇聊聊,可病房外这时却匆匆进来一个短发的女人。 她弯腰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只见男人看了眼手表,皱着眉头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抿了抿唇,转过头又对阮娇娇笑笑,把手里拎着的糕点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然后抽出胸口别着的钢笔还有口袋里掏出的小本子,埋头写着什么。 “我姓顾,叫顾长山,你可以叫我顾叔叔。这是我工作单位还有电话,你收着。你在这好好养身体,等出院那天就给我打电话,我会让人过来接你。” 病床上的女孩跟自家孩子年纪相仿,却没了亲人,看着她澄澈的双眼,还有苍白的脸色,顾长山声音更柔了,“不要怕,国家会照顾你,给你安排好一切。如果在医院遇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想要的,就给叔叔打电话。叔叔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在阮娇娇点头过后,顾长山带着下属匆匆离开了病房,顺带还把门关上了。 听着病房门合上,外面的脚步声远去,阮娇娇这才看起手上的纸条。 嚯!居然还是政府办公楼呢!这个顾叔叔身份不低啊! 阮娇娇把纸条折好捏在手里,从病床下来,走到三个复古大皮箱前。 她一阵无语…… 第2章 金手指降临! 刚才真的没看错,这居然就是她带着参加复古趴的三个箱子。 三个箱子都是纯牛皮打造,把手旁镶着钻,每个箱子左下方还刻着她名字缩写的花纹。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蹲下身打开第一个箱子,果然一出现的就是她准备的年代身份材料文凭各种证件。 她阮娇娇要么不玩,要玩肯定什么都要准备妥当。 复古趴嘛,她给自己立的人设是海外归国大小姐,所以特意订制了70年代的证件和国外大学的文凭…… 不…… 不对! 她的文凭是按照自己母校剑桥定制的,可手里的却是哈佛。 其他身份证明也有所不同,年龄还一下从二十变成了十八! 该不会自己是和那个“阮小姐”互换身份了吧! 阮娇娇从箱子翻出镜子,用鎏金花纹碧玺手持镜照了照,嗯……还是这么美,的确是自己的脸没错了。 准确来说,是自己十八岁的模样,没有两年后那么艳光四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更无害一些。 这个箱子里是一些证件和衣物,紧接着,阮娇娇又打开其余两个箱子。 全都是自己的准备的东西,需要用到的护肤品、化妆品、香薰、包包还有用来搭配每天不重样衣服的首饰。 拿着镜子躺回床上,阮娇娇有些出神。 虽然靠着三个箱子的衣服首饰,她也能在这个年代过得不错。 可她是阮娇娇,怎么可能因为不错就满足,她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这些东西大部分还都是为了参加复古趴现买的,不过是她日常所需的小小一部分! 既然是在沪市下船时落的水,要不自己找到黄浦江跳进去,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说干就干! 阮娇娇正要起床时,似乎因为起得太急,脑子一阵眩晕。 等眩晕感停下,却发现脑海中好像多了一个标志,居然是淘购app…… 想着打开app,果真就进入了商城界面。 app是极简设计,上方一个搜索栏,下面是衣、食、住、行、人、百货六个分类。 只是除了衣、食和百货,另外三个分类都是灰色的。 打开“衣”,里面又有很多不同的小分类,衣服、鞋子、包包、首饰等等,全是顶尖货,只是看图片,都是复古款,应该是符合这个年代的款式。 阮娇娇打开首饰分类,看中里面一块复古钻链表,居然只要9800! 这是什么离谱的价格! 她立刻就要拿下,结果却显示余额不足。 ??? 给她一个商场,里面居然连9800的余额都没有吗?! 难不成不会要自己赚钱吧…… 她找到“我的钱包”,发现里面居然有999亿! 无数的零闪花了她的眼,就算她那个渣男老爹来了,估计也没见过这么多零。 这是纯现金流啊,可不是那些身家估值! 可为什么空有999亿,却付不起小小的9800呢? 原来她被上面的零晃花了眼,没发现下面的可用金额和任务栏。 可用金额:5000 元(可提现) 任务:在桃花村找到未婚夫季怀安,跟他对上信物。(奖励50000元。) 地铁,老爷爷,手机。 不是说没亲人了嘛,怎么还多了个未婚夫,还有什么什么信物…… 这要她去哪里找…… 嘶……不过说到这个季怀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啊……桃花村也有点眼熟。 阮娇娇记忆力十分不错,苦想了一瞬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淦! 桃花村+季怀安+阮娇娇不就是之前塑料姐妹推荐她看的,一本年代文里的冤种男配+炮灰路人甲嘛! 是了是了,塑料姐妹当初推荐给她,就是因为她和里面一个路人甲撞名了! 来到1978年冲击太大,以至于阮娇娇根本没想到穿书这一茬。 她还记得,那本年代文叫《娇妻重生:七零年代甜蜜蜜》。 讲述了女主上辈子因为竹马男友替自己下乡后,不甘寂寞勾搭了一个大院公子哥,结果婚后过得很不如意。而被她抛弃的竹马男友却考上大学迎娶娇妻,最后成为了大富豪。重生后的她追随男主的脚步,两人一起下乡,又一起考上大学回城,最后成为富豪夫妻的故事。 非常典型的年代悔过文,其中穿插了了许多斗极品,斗亲戚的事情,洋洋洒洒写了上百万字。 而她阮娇娇只是这本百万字大长文中,出现过一次名字的炮灰。 没错,上百万字,她名字就出现过一回。 凭着塑料姐妹的一句话,她打开了这本小说,看了好久,这才找到了自己。 她还记得女主是这么说的:“哎……怀安的未婚妻叫阮娇娇是吗?那么有钱的资本大小姐说没就没了……真可怜……” 说没就没了…… 这话听着就让人来气! 不过她好歹早早下线,没在作者笔下受苦。 她的冤种未婚夫那才是真的惨! 作为贯穿大半本文的主要角色,作者用上帝视角记录了季怀安的前半生。 他是个弃婴,下雪天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巷子口。 好心的季爷爷回家路上听到了微弱的哭声,这才让几个月大的季怀安捡回一条小命。 原本在季家虽然受白眼,可当家作主的是季爷爷,季怀安也算过了几年安稳生活。 后来因为季爷爷的职业受到波及,以及白眼狼儿子的背刺,季爷爷的房子被充公,还不得不天天去打扫厕所。 身心俱疲的季爷爷临终前把藏在破棉衣和破棉被里的半块玉佩还有一封书信交给季怀安。 半块玉佩是他当初和阮爷爷年轻时订下的娃娃亲信物。 两人是同学加挚友,妻子还同一时间怀孕了,酒后聊天聊上头,就想着亲上加亲。 第3章 可爱的小护士。 只可惜还没等两家孩子出生,阮爷爷一家人就移居海外,最后没了音讯。 季爷爷的妻子难产生下一个儿子后,撒手人寰。 季爷爷是大学老师,平常也挺忙,儿子又是个需要大把时间照顾的婴儿,无奈之下,他只能找来远房姑妈照顾孩子。 偶然的一天,他收到了阮爷爷寄来的信,信上讲述了他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并且告诉他自己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孙女,如果他也有孙子,那两家亲事还可以续上。 信末还拜托季爷爷帮他打理一下家里的小洋楼,他们马上就要回国了。 季爷爷开心与好友终于要回来,可却不准备续上娃娃亲。 他对家里从没提过娃娃亲的事情,只是空闲时间经常去好友的小洋房帮他打理房子。 一直到捡到季怀安,一直过去十余年,好友一家都没回来,也再次没了音讯。 后来洋楼被不孝子霸占,他把信物留给季怀安,并告诉他娃娃亲的事情。 一方面是想在自己离开之后,季怀安能有个念想。 另一方面,好友的孙女品行自然不用说,如果他们能成,必定会圆满,就算最后不能成,他也想着万一阮家人到时候回来,也会看在信物的面子上对季怀安照顾几分。 在季爷爷心里,老友是一定一定会回国的,外面世界再好,这里才是他的家,只可惜自己没能见到老友最后一面。 季爷爷过世没多久,他的儿子就找上门,不是为了父亲,而是让季怀安顶替自己儿子下乡。 下乡后他遇到了男女主,本就是点头之交,没太多接触。 可女主却知道他以后是浙省的省状元,而男主是榜眼。 不知道是不是主角光环,1977年的第一场高考,季怀安因为重感冒没能参加,男主成了省状元。 而后第二年季怀安才以状元身份考上京大。 三人又在大学重逢,寒暄时,有人带着半块玉佩和书信证件找到了季怀安,告知他阮娇娇落水死亡的事,这才有了女主那一番感叹。 再后面就是季怀安毕业后下海创业,男女主要跟他合作,然后季怀安遭遇意外去世,男女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获得季怀安的公司股份,把控了整个公司。 男女主内地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跑去港城发展,发现港城豪门长子跟季怀安长得很像,靠着他好友的身份,又得到了很多便利。 哎…… 阮娇娇真心觉得自己未婚夫惨的不能再惨,简直就是主角的金手指,奋斗一生,全都在给男女主的事业添砖加瓦。 咦?! 话说回来。 这不就是说,她在沪市还有一套小洋楼等着她继承嘛! 她把三个箱子的东西全部理出来,慢慢清点,看看那半块信物在不在里面。 果然,阮娇娇在箱子最里面的夹层中发现了半块玉佩,一张发黄的土地房屋所有证,一张当初写的娃娃亲约定。 现在是七月中下旬,这两天差不多就是高考时间。 阮娇娇决定暂时不去打扰季怀安,先把房子抢回来,等高考结束再去找他。 把所有东西放回箱子里,阮娇娇感觉腰上和锁骨边有些痒。 她用指腹轻轻按了两下,那里的皮肤似乎在发烫,还有突起的颗粒感,赶忙拿镜子一照,锁骨边果然已经红了一片。 这都是什么事啊! 阮娇娇想要去找护士。 刚打开病房门,就看见熟悉的圆脸护士板着脸推车经过。 圆脸护士一看见阮娇娇,眼睛“噌”一下亮了起来,立刻走到她身边,带着笑意语气轻柔地说:“阮小姐,怎么下床了?是有什么事吗?” 阮娇娇蹙着眉,开口的嗓音又娇又软:“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我好像身上有点过敏……” “你先进去,我看看!”圆脸护士看起来比阮娇娇着急多了,似乎过敏的是她一样。 圆脸护士当然着急,毕竟有些过敏会留下疤痕,这么好看的人,身上绝对不能留疤! 护士推着小推车进了病房,阮娇娇把衣领微微下拉,露出了一片红痕。 “妈哟!怎么这么严重呀!” 要是换个人对她露出这样的痕迹,她直接翻个白眼就走了。 可这是仙女哎! 凝脂般的肌肤上,这样的红痕看起来严重极了。 “如果觉得痒,也不要挠,我给你抹点药膏。” 小心翼翼用棉签抹完锁骨,阮娇娇又掀起衣摆,露出瓷白的细腰。 腰间的痕迹明显比锁骨边严重多了。 圆脸护士瞪大眼睛,又给阮娇娇抹了一遍药膏,边抹边偷偷咽口水。 “阮小姐,看来医院的病服你不能穿了,你有自己的衣服吗?” 阮娇娇微微一笑,迷花了小护士的眼:“叫我娇娇就行,我有衣服的。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护士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怔怔地看着她的笑颜:“不……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像是有些回过神,立刻结结巴巴地介绍:“我……我叫张美华,你叫我美华就行。” “谢谢你美华,你真的是个特别优秀的护士。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阮娇娇看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 “当……当然!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娇娇……” 张美华小同志最后红着脸同手同脚出了病房,连自己的推车都忘记了。 仙女居然要跟我做朋友……张美华你太有出息了! 病房里的阮娇娇坐在床边,看着张美华离去的背影,低声笑了。 圆脸小护士年纪轻轻就能照顾这样的单人病房,再加上她手腕露出来的劳力士女表。 除了有钱,还得有关系才能办到。 她啊,最喜欢这样的朋友了~ …… 果不其然,在阮娇娇住院的这三天,张美华把她照顾的妥妥当当,所有的饭菜都是医院最好的供应。 除此之外,她还时不时会带家里的鸡汤水果给阮娇娇吃。 就连医院统一供应的床单被子也被张美华换成了她家里用的精细品,生怕自己的仙女朋友再度过敏。 第4章 第一个朋友。 这天,阮娇娇穿了一件印花蕾丝花边真丝长裙,脚上是一双镶水晶的露趾平底凉鞋。 漂亮的天鹅颈戴着一条钻石锁骨链,耳朵搭配同款的钻石耳钉,浓密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简直美惨了。 张美华一进门就看呆了,回过神后忙夸赞道:“娇娇,你这样也太好看了吧!” 阮娇娇看见张美华进门,开心极了,“美华,我今天就要出院了。我们以后可要保持联系啊~你是我在这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张美华看着她美艳精致的小脸,严肃保证道:“我们当然会一直联系!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随后她又道:“有人来接你吗?你出院后要去哪里啊?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吗?” “当然能找我玩啊!”阮娇娇说完又苦恼地坐在床边:“我应该会先住和平饭店,我是归国的华侨,家里也已经没有亲人了,之前在沪市有一幢洋楼,我今天还得去看看。” 如果说没有那个神奇的淘购app,现在的她肯定会联系顾长山。 可既然有了金手指,当然是自由活动比较好。 一来她不想给国家添麻烦,也是不想跟顾长山牵扯太多。他的眼神太利了,阮娇娇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出差错,她虽然有点心眼子,可一直跟顾长山这样的人打交道,心里难免发怵。 二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虽然不知道阮爷爷为国家做了什么贡献,可再多的情面也会有用完的那一天,懂得知进退才是长久之计。 张美华还是第一次听阮娇娇说家里的事,心疼地握着她莹白的小手。 怪不得呢,她就说这么些天都没看见娇娇家人过来,怎么舍得啊,原来是这样…… 张美华瞥见地上大大的三个皮箱,忙站了起来,“你一个人怎么带这么多行李啊!不行,你等等。我爸是军区的,我让他的警卫员开车送你!” 她边说着就准备出门打电话。 阮娇娇立刻阻止她:“美华,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但是公器私用是不行的。沪市有没有计程车,或者人力车,我坐那个去就行。” 张美华眼睛一亮:“对!最近街上多了很多黄包车!还有三轮车!我去外面给你找!” 阮娇娇没来得及拉住她,就见她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真心换真心,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阮娇娇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真正的朋友了,不是现代那种虚情假意的塑料姐妹。 这也算是她在这个时代的收获吧,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 “娇娇,我给你找了两辆黄包车!他们家庭住址那些我都问过查过了。我让他进来给你拎箱子?” “进来吧。” 不知道张美华跟他们说了什么,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进门后只是低着头拎起箱子,眼睛完全不敢乱瞟。 四人走到医院门口,阮娇娇把手里一直拎着的纸袋放到张美华手上:“这是一些巧克力,还有我送你的小礼物,不许拒绝!有空就到和平饭店找我玩,我如果离开那里也会给你留言的。” 张美华停住推拒的手,抱紧了纸袋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好!我一定会来找你玩的!” 二人依依不舍道别后,阮娇娇上了黄包车,慢慢远去。 张美华在原地看了许久,然后打开手上的纸袋。 一盒包装精美,友谊商店都没有的巧克力,还有一个丝绒盒子。 她把纸袋夹在腋下,打开了丝绒盒子。 一打开盒子,张美华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盒子关上,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医院四周,生怕有人注意到刚才那一幕。 捂着丝绒盒子,张美华匆匆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再次打开,里面居然真的是一条蓝白相间的宝石手链! 手链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恐怕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东西,可这也太贵重了! 张美华心中不免有些发愁:娇娇也太单纯了,才认识几天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后要是被人骗该怎么办啊,自己可一定要照顾好她! 下定决心的她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蓝色宝石的表面,眼里满是惊艳的光芒。 再看几眼,下次就还给娇娇! …… 坐上黄包车的阮娇娇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有的人关注她的脸,有的关注她的衣服和鞋子。 她的裙摆十分飘逸,她的脸蛋跟鞋上的水晶一样闪闪发光,引人侧目。 两辆黄包车在和平饭店门口停下,酒店的门童十分知趣的过来拎箱子。 阮娇娇从珍珠小包里抽出两张五元面额的纸币,递给两个车夫。 车夫拿着钱,一脸的不敢置信:“这……这太多了……” 年纪大一点的男人看起来就十分忠厚老实,觉得这钱太烫手。 “拿着吧,我对你们服务很满意。” 阮娇娇捋了捋头发,走下了车子。 今天她刚从app提现了2000元,面额最小的就是五块。 再说她一个大小姐总不能这么点钱也要人找零吧,那说出去不笑掉人大牙。 阮娇娇没管两个车夫的反应,转身就要走进饭店。 刚一转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看向那两个抹着汗,满脸喜气的黄包车师傅。 “你们拉黄包车,认识的同行应该不少吧?” 虽然不明白眼前的大小姐为什么问这个,但老实的车夫还是结结巴巴地回应她,“对、对,认、认识不少。” 在一旁年轻的那个车夫跟眼前这个应该是父子,见父亲这样,他忙接过话,“是认识不少,我们那一片住着的邻里,好多都拉车去了,还有我爱人乡下娘家那边,也好多人进城拉车了。” “既然这样,你们能不能帮我打听一家人,越详细越好,中午前来这找我,我给你们20块。” 这话一出,父子俩包括后面的门童全都齐齐瞪大了眼睛。 打听一户人家的消息,就给20块!!! 要知道现在厂里的普通员工,一个月才三十几块呢! 娘嘞!这大小姐出手可真是大方啊! “成!您说打听谁的消息,我们保证打听到!” 老车夫一听这价格,立刻就不结巴了。 “纺织厂,有一儿一女的季文华一家。” 两个车夫从阮娇娇嘴里知道了目标后,拖着黄包车撒丫子就跑了。 门童见阮娇娇如此大方,更是表现的十分尊敬。 早早就把行李搬进去的两人,此时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护着阮娇娇走进旋转门。 第5章 入住酒店。 走到前台,接待的人员先是被阮娇娇的容貌晃了神,再看她身上飘逸的长裙是丝质的,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起码三四克拉。 察觉到阮娇娇的来历不凡,立刻笑容满面地说:“您好女士,请问您有预定吗?” “没有。”阮娇娇一边说,一边拿出她的华侨证。 是的,她现在还是日落国的国籍,但她知道她的夏国国籍肯定已经在办理了。 “原来您是从日落国来的,请问需要什么样的房型呢?”前台接过华侨证,笑容更加灿烂了。 “总统套房有吗?” “当然,我们位于十层的沙逊阁总统套房环境优越,可以俯瞰江景,您真是有眼光。”前台笑容满面地夸赞着她。 “套房是288一晚,请问您要住几天呢?” “先住三天。”阮娇娇说着从包里取出1500元递给她。 “我还要在餐厅用餐,到时候多退少补吧。” “好的,请您稍等一会,我这就联系经理!” 前台恭敬地双手接过钱,飞快为她办理入住手续,然后联系酒店经理说明情况。 和平饭店目前只有一间总统套房,平常都是用来接待顶级客人的。 不过由于夏国之前的环境,这间总统套房虽然一直都在更新设备,可却有将近十年没有接待过新客人了。 总统套房配备了一位生活管家,可以满足客人出行游玩的需求。 只不过这位生活管家同时也是酒店的经理和副经理兼任,前台联络过后,两个经理已经飞速赶往酒店大堂了。 没过三分钟,一男一女两个酒店经理匆匆来到了前台,双手放在小腹前,对着阮娇娇毕恭毕敬微微鞠了一躬。 “您好,阮女士,我是饭店的大堂经理陈平。这位是接下来为您服务的生活管家,许秋绾。” 在经理说完后,站在他身旁的副经理也开口了,“您好,阮女士,我是饭店的大堂副经理许秋绾,同时也是为您服务的生活管家。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我,我会24小时为您服务。” 许秋绾看起来40岁的模样,头发盘地一丝不苟,面容温婉,让人很有亲切感。 作为经理的陈平穿着西装,头发打了发蜡,无论仪态还是待客礼仪都很不错。 两人说的话大致相同,只是作为生活管家的许秋绾提了自己副经理的身份,而陈平却没有介绍到,看来两人之间有点微妙。 不过这跟阮娇娇半点关系都没有,只要他们能服务好客人,什么身份职位又有什么所谓呢? 阮娇娇笑着对他们点点头。 在许秋绾的指引下,两个门童推着行李车跟阮娇娇上了楼。 电梯门一关上,大堂里的工作人员瞬间就沸腾了。 “天呐!她好美啊!” “她刚才一进来,我差点没喘上气!” “是啊是啊!不知道她身上的裙子多少钱,比我妈买的丝巾还好看,我也好想要……” “算了吧,那可是真丝的!你咱几个月工资就算买得起也不一定买得到啊。” “嘘嘘!你们没看见她的箱子吗?上面还有鳄鱼皮!天呐!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块的鳄鱼皮。” “日落国回来的大小姐,咱们以后得恭恭敬敬。她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咱们吃好几天了!” “就算没小费,为这样的美人服务也是我的荣幸~” “说的也是,见一次少一次啊~” “行了!好好上班!闹哄哄的像什么话!”陈平严肃地扫了他们一眼,众人立刻安静,干自己的活去了。 陈平心中微叹:饶是他在这工作二十多年,也没见过容貌这么出众的人,何况他们呢。 他笑了笑,昂首走进另一部电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 到了房间后,阮娇娇分别给了两个门童5元小费,然后在许秋绾的介绍下参观起来。 房间有两百多平,所有的设施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东西,复古大气的家具搭配暖色的灯光,阮娇娇对这里还算满意。 许秋绾离开后,阮娇娇从箱子里拿出沐浴乳、磨砂膏、精油还有各种护发用品,在医院待了三天,她早就受不了了。 虽说是最好的单人病房,可里面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更别提洗澡。 夏天炎热,她虽然吹着张美华从家里带来的小风扇,也难免会出一些汗。 洗头还好说,可是洗澡的话,她只能每天用盆子里的清水擦拭身体,那滋味,别提多憋屈了! 酒店洗漱间非常宽敞,阮娇娇很想泡个澡放松一下,只是酒店的浴缸,她不想用,也不敢用。 看来只能等房子拿回来后才能想这件事了。 洗了一个长达两小时的澡,阮娇娇总算舒服多了。 擦干身体,她对着镜子一层层细致地抹上身体乳和精油,再然后就是给头发做保养。 弄好一切,她又开始护肤,最后给手脚全都安排上手膜脚膜,这才舒服地躺到了大床上。 保养身上每一寸肌肤可是终身都要奋斗的大事,绝对不能松懈! 她研究过淘购app里的百货分类,里面竟然就有她所有在用的日用品,只不过换成了没有标签的复古瓶子和包装。 不用委屈自己的肌肤,很是不错!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把手膜脚膜扔进垃圾桶,进行最后一步护理后,阮娇娇换上一条丝质的灯笼袖长裙。 裙子印着豆绿色的花纹,裙摆轻盈飘逸,长袖正好可以遮挡紫外线。 对着镜子擦好了防晒霜,搭配上颗颗圆润的珍珠项链和同款耳环,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高贵。 把珍珠包里的东西装进h家白色镶钻的铂金小包里,阮娇娇提着就出门了。 来到餐厅,门口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恭敬地引她去最好的位置就餐。 阮娇娇点了几道推荐菜后,就静静地看着窗外。 过了许久,点的菜一道一道全都上齐了,阮娇娇没急着吃,而是用指尖先碰了碰盘子边缘。 温的。 果然,对于这个时代能做上和平饭店厨师的人来说,绝对不会犯低级错误。 温热的盘子能更好保持菜品的风味,这也让阮娇娇对这几道菜肴的味道更加期待了。 第6章 季家消息。 用公筷把想吃的菜夹进盘子里后,阮娇娇一一品尝了起来。 松江鲈鱼鲜嫩可口,口感丰腴,让她这个吃过不少顶级美味的人也为之心折,真不愧被古代皇帝称之为“天下第一鱼”。 不过即便是沪市最有名的和平饭店,今天也不过只供应了小小三条,全在阮娇娇餐桌上了,还没巴掌大的鱼,一条就要花去当下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是真真正正的稀罕货。 八宝葫芦鸭这道菜阮娇娇印象深刻,她曾经在现代吃过号称本帮菜第一人,一个国宴老师傅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 这道菜十分讲究,从外形上来看是一个葫芦的形状,表面没有任何刀口,据说鸭子的骨头是从尾巴部位完整取出,非常考验技巧。 这次的八宝葫芦鸭,明显更加美味。 糯米饭清淡软糯,里面搭配了肉丁鱿鱼和蔬菜,一点也不单调油腻。 鸭肉酥烂入味,搭配略带甜口的糯米饭,味道非常奇妙。 清炒虾仁和最后的罗宋汤味道也很不错,不过这两道菜没有太多技巧,食材也不稀有,跟现代她吃过的没什么太大差别。 因为糯米饭饱腹感比较强,再加上阮娇娇胃口本身不是很大,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小碗汤,她就差不多饱了。 正当阮娇娇正拿着手帕擦拭嘴巴,她的生活管家许秋绾匆匆进入餐厅,而后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阮娇娇听了后点点头,然后放下手帕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 “可以麻烦让他们来餐厅吗?” “当然,请您稍等,我这就带他们上来。” 阮娇娇笑着点头致谢,看着许秋绾匆匆离去的身影,靠在沙发上抿了口茶水。 … 其实和平饭店是不允许拉车父子二人入内的,因为他们没有身着正装,会影响别的客人。 但…… 阮娇娇是他们现在最尊贵的客人,规矩在她的面前,自然是可以往后靠靠的。 门口的门童是听到过阮娇娇跟父子二人的对话的,因此看见父子二人大汗淋漓的赶来,其中一个二话不说就跑进饭店通知许秋绾了。 但通知归通知,没有明确通知,这拉车父子二人也只能在饭店旋转门的侧边小门等待。 门童透过玻璃门,看见大堂内的许秋绾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立马拉开侧门,示意父子二人进去。 “阮女士正在餐厅用餐,你们请跟我来。” 许秋绾上前微微一鞠躬,左手轻抬,示意着电梯的方向。 父子二人站在被拉开的侧门口,就感觉到了里面袭来的阵阵凉意,凉意中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直到许秋绾微笑着再次开口,他们才同手同脚迈进了和平饭店。 走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两人捏着汗衫下摆头也不敢抬,似乎觉得多看一眼都是错的,只能紧紧跟在许秋绾的身后。 这个和平饭店,在沪市家喻户晓,可真正能进入里面的,却寥寥无几,至少在这对父子所有亲朋好友里,是没有的。 从以前到现在,能来这里的,不说是达官贵人,也得是工厂主任级别的人。 像他们这样的车夫,就算是从门口经过,都只能远远看一眼,不敢太过靠近。 两人跟着许秋绾进入电梯后,更是紧张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坐电梯,既想靠在电梯墙上抓着扶杆,又生怕自己弄脏了这里,两人的肢体都是如出一辙的僵硬。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许秋绾微笑着示意并指引父子二人跟上。 餐厅内部此时的客人不多,但父子二人匆匆对上里面人的眼神,那种溢出眼眶的嫌弃和惊讶,让他们更加自卑不知所措了。 “你们来啦,快坐吧。” 阮娇娇面带笑容,眼神丝毫没有嫌弃之色,这让父子二人放松了许多。 看着皮质的沙发,两人有些犹豫,最后在阮娇娇点头鼓励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阮娇娇看见二人落座后,抬头对一旁站着的许秋绾看了眼。 许秋绾立刻微微点头,找到服务生说了几句话。 没多久,服务生就送上两杯微凉的柠檬水,并附上了菜单。 “热坏了吧,喝吧。你们这么快就来找我了,想必午饭也没吃,先吃饭吧,上面的菜随便点。” 阮娇娇之前没怎么吃过的菜已经被撤了下去,饭店里除了门童都不允许收客人小费,而在餐厅服务的人,最好的福利就是客人用剩的饭菜。 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会嫌弃这些剩饭剩菜,别说是阮娇娇用公筷夹过的,就算是直接吃,他们也会很开心。 “不、不用这么破费。我、我们跟您说完,回家吃就是。” 说完,车夫儿子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父子二人一下面红耳赤,尴尬的不行。 阮娇娇笑了笑,招招手,服务员又重新递上一份菜单。 “要一份红烧肉,再来个油爆虾,来两份黄鱼面……” 还没等她看完,车夫儿子急忙打断,“不、不用这么多!素面就成了!” “你们帮我做事,吃个饭算什么,那就先这些,不够再补。”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缺油水,相比清淡的食物,还是浓油赤酱更让他们喜欢。 在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后,车夫的儿子也开始讲起他们打听到的事情。 “这个季文华在纺织厂还是很出名的,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他的……爱人是纺织厂车间的小组长,大儿子说是高考考上大专,但没去,想今年重新考大学,小女儿还在高中,也是今年考大学。” 车夫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又继续说:“我们住的巷子正好有纺织厂的职工,知道了这个季文华不少事情。他当初只是厂里一个普通工人,后来大义灭亲,登报跟他爹断绝关系,没两年就当上了车间主任。他们的大儿子原本是要下乡的,可他好像花了不少钱,找了一个人顶替了他的儿子,然后在别人举报前又顺利给他儿子安排了一个临时工的活,这才留在城里。 他们一家人过的似乎挺好的,据说他爱人每年都会买好几身时新的衣裳,家里人人都有自行车!哦对了!以他的工龄还有资格,本来厂里给他安排了一套房子,但是他给拒绝了,说是给有需要的人。眼下面临纺织厂副厂长竞选,好多人都说要给他投票呢。” 第7章 感动的两人。 阮娇娇听着这些消息,虽然带着笑意,可这笑却不达眼底。 她转了转自己的茶杯,然后从包里拿出二十元,推到父子俩面前,“谢谢,这是你们的酬金。” “不不不!您给我们点了菜,这……”车夫儿子原本是想说不要钱,可一想家里又确实缺钱,他从四张五元里面拿出一张,把剩下的推了回去,“五块就很足够了。” “拿着吧,这是说好的报酬。我现在有另一笔交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您说,您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去做!” 车夫儿子忙说着,老实的车夫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阮娇娇看了眼手表,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起来,“现在是十二点左右,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找一批人,跟你们一样身强体壮的就行,力气越大越好,长得越凶越好,最好带着木棍家伙,四点前到……这个地方等我,可以吗?” 见父子二人接过纸有些犹豫,她笑着说,“不用担心出什么事,也不是打人,你们只需要帮我吓唬吓唬,一切我担着。一个人给5块,我再额外给你们二十。” 车夫儿子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然后把自己捏皱了的纸条小心翼翼放进裤兜里,“成!您放心,我们一定按时带人过去!” “对了,一直没有自我介绍,实在失礼了。我姓阮,叫阮娇娇。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阮女士您好!我、我叫陈力坚,我父亲叫陈大惠!” 陈力坚原本是想喊阮小姐的,但想了想还是跟饭店的人一样,喊阮女士,这听起来似乎更加尊重。 “陈力坚,陈大叔,很高兴认识你们,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二位了。” “不不不!不麻烦!” 这时,服务员将菜品都一一送上桌了,“你们慢慢吃,不够的话就加菜,我先失陪了。” “您忙!您忙!” 父子二人目送阮娇娇和站在一旁的许秋绾消失在视野中,然后看向了桌上散发着阵阵香味的美食,疯狂咽着口水。 这黄鱼面得赶紧吃,不然面就坨了。 至于这红烧肉和油爆虾,他们更想带回去给家里人一起吃。 这可是和平饭店里的菜,家里人一定很惊喜! 两人快速的吃着黄鱼面,而后又珍惜的小口喝完了鲜美的面汤。 看着一筷子都没动过的红烧肉和油爆虾,父子二人东张西望找着服务生,既想挥手让他们过来问问能不能带走,可又不敢开口。 服务生注意到了父子俩求助的目光,态度非常好的走了过去,弯腰询问他们需要什么。 得知他们的需求后,服务生笑笑表示理解,然后就把两个盘子撤了下去。 没过多久,服务生提着两个网兜走了过来。 每个网兜里装着两个长方形的竹质盒子,他将左手边的先递了过去,“这是二位要带走的红烧肉跟油爆虾。”说完又将右手边的也递了过去,“这是阮女士吩咐我们,让二位带给家人的菜,里面是八宝葫芦鸭还有糖醋小排。阮女士说这道八宝葫芦鸭味道很好,希望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也能喜欢。” 此话一出,陈大惠的眼眶都红了,他的儿子陈力坚紧紧捏住手里的网兜,嘴巴抿了又抿,轻声道了句谢,然后又说,“阮女士喜欢的,我们家人一定很喜欢!” 在服务生的笑意中,父子二人慢慢走出了餐厅,按照来时的记忆,走向了电梯。 跟一开始不同的是,他们不再驼着背,而是昂首挺胸的走进了电梯。 在沪市底层挣扎大半辈子,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贵人,但却是第一次得到尊重。 为了对得起、配得上阮娇娇给他们的尊重,他们也不能看轻自己! …… 阮娇娇刚走出餐厅,就看见了餐厅经理向她打招呼。 作为饭店最尊贵的客人,再加上一张美艳绝伦的容貌,她刚入住饭店,里面上上下下包括清洁工都听说了。 餐厅经理走上前轻声询问:“阮女士,今天的用餐您还满意吗?” 阮娇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很满意,麻烦替我向大厨致谢。” 听到她这么说,经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当然,只要您满意,我们徐大厨一定很开心。” “今天饭菜签单吧。啊对了,给我的两位客人再加两道菜,给他们打包好,带回去吃。” “好的。” 经理递上菜单后,阮娇娇选了两道,然后又跟经理说了几句,就和许秋绾一起回房了。 回到套房后,许秋绾给阮娇娇上了一些水果茶点,见她目前不需要自己,于是轻手轻脚退到了一旁的秘书房。 阮娇娇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慢悠悠啜了口牛奶。 窗户外面是一片江景,江面上行驶着许多帆船,仔细听,似乎隐约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船鸣声。 她看着外面的风景,脑子里却在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陈力坚父子俩老实听话,对于这样的人,阮娇娇从来不吝啬。 这年代的人都质朴,你对他好一分,他就会付出三分回报你,不像后世许多人,心眼多,人也贪心。 阮娇娇是个聪明且优秀的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哪怕跟她面和心不和的塑料姐妹提起她,也是夸赞居多。 但她的聪明和优秀只体现在为人处事和人情世故上,对于做生意,却是一窍不通。 其实不只是生意,学业上,她走的也极为艰难。 在外人看来,阮家大小姐多么多么优秀,在一重富二代里,成绩永远名列前茅,最后更是考进了名校。 可是风光的背后,却是她用十倍百倍的努力换来的。 表面上看着信手捏来,可背地里却是名师家教一个一个的请,习题试卷一捆一捆的写,不会做的题目,哪怕死记硬背,她也要背下来。 而这一切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让阮家爷奶觉得有面子,让所有人觉得她确实优秀,可以让自己的大小姐位置坐得更稳罢了。 琴棋书画她也学得不少,不用学得太精,但也不能差。 虽然不靠这个吃饭,但必须要懂,逢年过节宴会时,也必须不掉面子。 第8章 要债去。 阮家爷奶爱喝茶,她特意去学了茶艺。 茶艺精通的同时,“茶艺”也在飞速精进着。 只可惜,这些都能靠努力,但做生意,真的不是努力就够了的。 思及以前的种种,阮娇娇收回了看风景的目光,捏在骨瓷杯柄的手指慢慢收紧。 还是不甘心啊…… 可纵然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承认,来到1978年这短短几天,是自己最难得的轻松时刻。 但……不管怎么样,过好现在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阮娇娇也不想再去思考原先的“阮小姐”去了哪,或者什么很复杂的事情。 她轻吐一口气,改变了坐姿,让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靠的舒服一点,然后再次打开了淘购app。 在医院的日子枯燥无聊,阮娇娇最大的乐趣就是逛淘购。 目前解锁的三个分类里,所有商品最高价不会超过一万。 服饰里面有一些私人定制,或是现代没有见过的品牌。 现代出名的奢侈品品牌的复古款也在里面,只是抹除了商标,想来那些牌子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购买这些东西,她可以选择直接拿到手,也可以选择海运邮寄,极个别商品还能导航到它的出售点,自己亲自过去购买。 当然,那些东西大多都在国外,路途很遥远就是了。 “食”分类里面涵盖了这个年代所有出售的食材水果不说,糖果点心和甜品也是数不胜数。 只不过里面出售的甜品似乎是app专供,并不出自这个年代人之手。 阮娇娇也是在医院偷摸买了两块,尝了尝味道才发现的,工厂流水线的货。 能吃,但在她这绝对称不上好吃。 “百货”分类里面的东西就更多了,东西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阮娇娇没心思一个个翻找过去,而是打开搜索栏,找到了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 三把链条型的沉重大铁锁。 支付了极其低廉的价格后,铁锁就出现在了厚实的羊毛毯上,挨在阮娇娇脚边。 把铁锁装进行李箱找出来的牛皮拎包里,她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研究了一会桌上的老式电话,然后拨打了套房里的秘书房短号。 等了两秒不到,电话被接起,那头就传来许秋绾的声音。 “阮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下午要出门一趟,麻烦三点半帮我安排一辆车。” “好的,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了,谢谢。” 阮娇娇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重新窝回了沙发里,歪着脑袋看自己的余额。 一打头的四位数。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抿着嘴在任务奖励的那五万元上看了又看。 这便宜未婚夫还必须尽快去找了啊! 阮娇娇拿起小桌上之前瞥过一眼的报纸打开,报纸的头条正好就是高考的事情。 今天正好就是考试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说,今天明天彻底解决季家人,后天就能去找便宜未婚夫,然后拿到这五万奖励。 五万一拿到,就可以买那条复古钻链表了! 不只是链表,两千多和三千多的胸针耳饰也能一起拿下! 这么一想,阮娇娇一扫之前的emO,瞬间开心起来了。 没错,她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又朴实! 开心起来的阮娇娇又走到行李箱前翻找起衣服,既然要去“砸场子”,必须穿得高调一些,气势上就能吓死他们。 阮娇娇翻来翻去,压根找不到满意的衣服,无奈之下还是换上了第一条挑出来的黑色长裙,也是丝质的。 没办法,她之前参加的可是邮轮趴,海上日头多毒辣,带的都是一些防晒的长裙。 礼服不能穿,吊带裙不能穿,裤子衬衫不合适,泳衣就更别提了。 挑来挑去,也就几条长袖长裙更适合出门。 撸了一个妆后,涂上tf80,完美收工。 偏紫色的调调有种牛血红的感觉,显得成熟冷艳了一些。 阮娇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嘴角微微勾起。 一边头发顺在胸前,一边别到耳后,她把上午换上的珍珠饰品摘了下来。 因为连衣裙衣领遮住了锁骨,戴项链反而累赘,所以她就在露出的那只耳朵别上了流苏型钻石耳链,左手戴上了一枚六十多克拉的帕拉伊巴戒指。 说起这帕拉伊巴,其实她送给张美华的那条手链上镶嵌的就是帕拉伊巴跟钻石。 这两样都是她带过来的饰品,前者是母亲的遗物,后者是自己买的。 说起来也很好笑,她那渣男父亲当初看不上这枚戒指,把母亲收藏的那些祖母绿等珍贵珠宝拿走后,单单给她留下了这个和一些便宜的首饰。 当初这种宝石并不算太值钱,到了后期价格却突然开始暴涨,直到她落水前,这枚戒指的价格都要破亿了。 渣男父亲后来每次看见她戴这枚戒指,表情总是十分复杂,既想问她拿走,又落不下面子。 明明坐拥上百亿资产,却还是对妻子的私藏,岳父岳母的遗产扒着不放,就连女儿的首饰都想贪,真是可笑。 阮娇娇对着镜子进行最后的整理,整理好走出洗手间,卧室房门也被敲响了。 “阮女士,车子已经停在在饭店门口了。请问您是现在出门吗?” 阮娇娇听见了许秋绾的话,一边走去开门,一边抬手看时间。 果然已经三点半了。 女人打扮起来,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不留神,居然就过了两个多小时! “对,现在出门。” 拧开房门,阮娇娇趿着拖鞋回去换上了黑色尖头细高跟,在看见许秋绾拎起那个份量不轻的袋子后,她愣了一瞬,随后笑着致谢,“麻烦了。” “不客气,阮女士。” 许秋绾拎着袋子跟在阮娇娇身后出了门,快到电梯前时又快步上前按下按钮,然后用身子挡住电梯门,让阮娇娇先进去。 来到酒店门口,黑色的老爷车已经停在正门口,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也恭恭敬敬站在那等候。 许秋绾将袋子递给司机,询问了阮娇娇不需要自己陪同后,帮她开了车门,然后微微鞠躬送她远去。 坐在车里的阮娇娇看着窗外慢慢倒退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要债的来了,希望季文华不要太惊讶呢~ 第9章 父子摇人。 陈家父子俩在出了饭店之后,回头看了眼奢华的饭店门,然后匆匆往家里赶。 他们的家在一处逼仄的巷子里,因为四周都是小楼,巷子里常年照不到阳光。 就是这样潮湿阴暗的地方,居住着四五十户人家。 他们都是跟陈家差不多,没有什么正规的工作,平常不是糊纸盒从工厂接点小活,就是去码头帮人扛货。 最好的也就是在厂里当个临时工,或是跟陈家父子一样,在年初出去拉车。 其实原本他们还没有这么难,家家户户很多人都在各大厂子里有一份临时工的工作,虽然一直都没能转正,但好歹也有个盼头。 可国家恢复高考之后,就迎来了大批的知青回城,那些知青很多都没考上大学,回来后却是怎么也不肯走了。 他们的家里人帮着运作一下,随随便便就顶了好些人的临时工岗位。 住在巷子里的人,本身就是底层人,没有什么人脉,在别人给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补偿费后,纵使心里再不甘心,也没办法。 因为距离饭店不算近,父子俩连跑带走,将近四十多分钟才回到家。 陈大惠喘着粗气,把头埋进家里的水盆里凉快凉快,而他的儿子陈力坚一刻也没休息就跑出门喊人了。 巷子里阴暗,里面的狭小房间就更加黑暗,陈家人住的地方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 陈家一共两个儿子,除了大儿子陈力坚,还有个在乡下当知青的小儿子。 因为第一次高考落榜,再加上他知道家里情况也不好,就没跟着大部队回来,而是选择留在乡下一边上工一边等着再考试。 大儿子陈力坚已经结婚,娶的是浦东乡下的媳妇。 陈大惠的妻子还有儿媳妇一般白天不在家,和巷子里其他的女人这个时候都在另一头的路口糊纸盒,那里光线好,不费眼睛。 陈大惠把两个网兜放在了桌子上,洗完脸的他点燃了家里的蜡烛,从柜子里找出几张油纸,然后就开始分菜。 天气热,这些东西根本放不住,他得分好,让妻子和儿媳妇待会赶紧拿去乡下,让亲戚都尝尝。 陈力坚在巷子里东跑西跑敲开了好多人的门,除开不在家的,剩下8个人一听有五块钱,二话不说全都带上家伙跟他走了。 “喊曹家那小子呗,他不是会功夫吗?” 连续敲了几家没人在后,陈力坚身后的人开口提醒了他。 对! 还有曹家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子曹康! 陈力坚让人去路口喊他妈跟他妻子回家,约好大家巷子口碰面,然后就跑去了曹家。 曹康那小子也真是可怜,他妈是药罐子,他爸是钢铁厂烧锅炉的工人,可惜是个酒鬼。 他妈死了之后,给他留下了一个病怏怏的年幼妹妹。 原本到他下乡的年龄,他爸又在工作的时候喝了太多酒,出了岔子把自己弄死了。 原本工作失职钢铁厂是没有责任的,后来看他家太可怜,曹康要是下乡家里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妹妹,于是就给了他一个临时工的工作,留在了厂里。 他上班赚的那十几块,还不够他妹上一次医院的,空闲的时候什么活的接,把自己当牛使。 原本阮女士那里说要看着凶,壮实的人,陈力坚也就没想过瘦瘦巴巴的曹康。 可刚才一被提醒,他猛然想起来了。 曹家以前好像是什么佛市迁来的,爷爷太爷爷都会打拳,曹康从小就跟着练,曾经还赤手空拳把三个带刀的二流子打进医院呢! 阮女士虽然说只是去吓唬吓唬人,不准备动手,可要是动了手,有曹康在,那也更保险! 陈力坚敲开了曹康家的门,家里只有他妹妹在。 因为不能热到,也不能冷到,曹康妹妹常年不出门,从他们家幽幽的烛火还有桌子上的纸盒,能看出她偷摸的在糊纸盒呢。 之所以是偷摸,那是因为这里的家家户户都知道曹康不让他妹妹做这个,毕竟太伤眼睛。 大家从厂里拿了这些东西也不会分给曹康妹妹,可谁知道这小妮子不知从哪里又搞来了这个活。 “哥哥跟福生哥去码头了,应该待会就回来。” 曹康妹妹曹乐说着又紧张恳切地看向陈力坚,“力坚哥能不能不要告诉哥哥……我……我糊完这些,就不做了!” 陈力坚擦了把头上的汗,叹了口气,“我不说。但你也要说到做到,做完这些也不能继续了,太伤眼睛。赚钱的事情,小孩子别操心。你眼睛要是坏了,你哥哥该有多难过。” 让曹乐回去把门锁好,陈力坚皱着眉回到了巷子。 刚走到大家公用的三口井旁边,就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瘦一壮。 正是回来的曹康跟陈福生! 曹康是因为能打陈力坚想要带着他,而这陈福生可是陈家父子俩的第一个人选! 阮娇娇说力气越大越好,长得越凶越好,这可不就是在说陈福生嘛! 一米九几的高个,膀大腰圆,胳膊都快有自己大腿粗。 三角眼,鹰钩鼻,再加上左脸上那一块烧伤的疤痕,放眼整个沪市,都找不出几个比陈福生看起来更凶的了! 陈福生力气也极大,轻轻松松就能单手举起几百斤的东西,这要是在古时候,保准能当个将军。 他爹是个老军人,早早就去了,原本看着陈福生体格好,力气大,部队来慰问的人就想把他带走,也去当兵。 可他那老娘死活不同意,男人走了,就剩这一个独苗苗,她是以死相逼不让人带福生走。 可惜啊,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总是有疏忽的时候。 福生因为一次意外,脸朝下摔进火堆里,左脸烧坏了。 后来起了高烧,一直退不下去,人也烧傻了。 其实也不是烧傻了,就是心智一直停在十岁左右,比较单纯。 她那老娘因为郁结在心,熬了几年就去了。 部队和厂里给福生安排了一个正式工,就在糖厂扛货,过年过节福利还很多,巷子里羡慕的人可不少。 只可惜福生胃口大,随着年龄的增长,胃口越来越大,可以供一家三口花销的工资,对他而言根本不够吃的。 于是不工作的时候,他也经常辗转各大工厂和码头帮人扛货。 人家还就是爱用他,力气大又听话,请他一个,比请两个还划算。 第10章 满面春风的季文华。 陈福生和曹康一听5块钱的报酬,当即就要加入。 他们也没有抄家伙,一个用不着,一个用不上,两人跟在陈力坚身后就朝巷子口走去。 走到巷子口,除了那八个已经拿着棍子在等的人,他们身旁还有好些刚拉车回来,围着打听消息的人。 陈力坚看了看他们的身材,点点头也让这些人加入了。 匆匆赶来的陈大惠手里拿了两根棍子,把一根递给儿子后,一群人就把棍子抱在怀里,这么浩浩荡荡走向了阮娇娇给的地址。 ………… 阮家人留下的小洋房距离和平饭店不远,也算位于外滩中心,地理环境十分优越。 从热闹的大街其中一条小路进去,就能抵达洋房的位置。 小路两旁绿树成荫,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显得这里十分宁静清雅,让人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阳光从茂密的梧桐树枝叶中穿过,在平坦的地面上洒下点点金光,阮娇娇看着外面的风景,心也跟着一起静了。 司机缓慢地开着,看见前方有十几个手持棍子的壮汉在路边站着,不免有些紧张,想着要不要加速开过去。 阮娇娇时刻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偏头从挡风玻璃看去,正好也看见了这群人。 “麻烦靠路边停吧。” “阮女士,可这……” 司机有些犹豫,毕竟那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生怕娇娇弱弱的客人遭到意外,那自己可就…… “没事的,这些是我请来的人。麻烦就在他们那停下,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吧,谢谢。” “好的好的,应该的应该的。”司机还是有些紧张,停下车后,顶着十几二十双目光,下车到后座为阮娇娇拉开了车门。 “阮女士,这是我们喊来的兄弟,个个都力气大,也很听话,您到时候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见阮娇娇看向了人群里跟大家格格不入的曹康时,陈力坚赶忙把他拉出来解释,生怕阮娇娇觉得自己夹带私货。 “这是我们巷子里的一个小兄弟,他会功夫,那个什么咏什么拳,很厉害的!” “咏春。” 曹康刚才看见阮娇娇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不止是他,过来的所有人,除了满脑子只想着吃的陈福生,包括陈家父子俩在内,都愣住了。 毕竟阮娇娇实在太好看,再加上还特意化了妆,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不过大家都是看了一眼,立刻就低下头,生怕这位有钱的雇主生气。 曹康一样如此,补充自己学的是什么拳法时,也是低着头的。 嚯!咏春啊! 听到这个,阮娇娇眉毛稍稍一挑。 她立刻就想到了“我要打十个”那个画面。 眼前这个瘦瘦巴巴的少年,真是看不出来啊。 阮娇娇对他们笑着点点头,朝着洋房走去。 陈家父子俩二话不说就跟上,身后的人见他们动了,也一起跟上。 阮娇娇来到门口站定,看着里面法式风格的花园洋房,她现在站的就是花园的铁门前,这道铁门是用来防止外人进入院子的。 但此时,花园的铁门没有上锁,还是虚掩着的,这说明房子里的人现在在家。 在家好啊…… 她就怕他们不在家呢! ………… 此时洋房一楼的餐厅里,一片热闹,季文华正宴请客人吃饭。 他最近在竞争纺织厂的副厂长,所以请了一些老技术工还有一些干事,到时候可以为他拉拉票。 “季主任,当初你无私地让出了家属楼给有需要的人住,厂里很多人都佩服你!我一定投票给你!这次的副厂长位置,非你莫属!我在这敬你一杯,提前恭喜你了!” 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起身,举起手里的高脚水晶杯,杯子里装着浅浅一层白酒,他朝着季文华那边示意了一下,就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 这是季文华和此人商量好的,他总不能直接拉票吧,所以就找了一向奉承自己的人来开这个口。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我本来就有住处,怎么好意思占厂里的便宜呢。再说了,厂里这些年还要多亏了你们,我要是当上副厂长,那也是大家抬举我。我也干了干了!” 剩下的人听两人一唱一和,也琢磨出今天这顿饭是怎么个意思了。 但季文华这两年确实风头盛,这副厂长就算没有他们支持,估计也会是他,还不如卖个面子,于是众人琢磨了一下后,也纷纷起身敬酒附和他。 “这是哪里话,你这番无私的奉献,可感动了不少人,我家儿子还说你是真正为厂里做事的好领导呢!” “没错没错,副厂长让你来当啊,咱们纺织厂才会越来越好!”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老季你就别谦虚了。” 季文华见目的达到,也就不提厂子里的事了,而是开开心心招呼起大家吃菜。 一群人坐在长长的餐桌前,桌上还放了三角烛台和许多银制刀叉。 明明是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菜品,都是些家常菜,可这桌上却没有筷子。 大家用叉子艰难的吃菜吃饭,又用高脚杯喝白酒,可谓是不伦不类。 可偏偏这么不伦不类,每个人都乐在其中,觉得季文华家真讲究,不愧是有底蕴的人家,捧着他准没错。 推杯换盏间,男人们开始聊起自己家的儿子。 “季主任,我记得英才今年是要参加高考是吗?” “是啊,那小子去年考上了大专,我已经很开心了,结果他不去。回来哭着跟我保证,今年一定考上大学,现在高考都结束了,人还在学校呢。这臭小子,主意太大,真是让我们夫妻俩没办法。” 季文华虽然满嘴嫌弃,可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也没收敛。 第11章 打碎风光。 “哎哟!多少人连大专都考不上啊!英才这是对自己要求高,好样的!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哈。” “看来你们家马上就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大喜事,大喜事!到时候可得好好办两桌!我今天回家就准备大红包哈哈哈!” 季文华被大家夸的满面红光,心里是满满的自豪和得意。 男人这边聊的尽兴,女人那边也不落下风。 “哎哟,翠芬啊。你家真是老漂亮啦,怎么这么大的房子啊,我们一家还在筒子楼里呢。”一个留着胡兰头的女人羡慕地打量着餐厅。 沈翠芬捂嘴笑着说:“这是老季家里祖传的老房子,我们也是托了老祖宗的福,哈哈。待会吃完了,我带你们好好逛逛。” 一个女人低头撇了撇嘴,谁不知道季文华偷偷告密,害自己亲爹扫厕所去了,还好意思提祖宗。 “那也是你们生的好,够争气啊!这叉子是银的吧,啧啧,真是了不得。我只有早两年去红房子见过呢,不过没你家的精致,这柄上还刻了花。哎哟你家的盘子也比红房子的好看。” 另一个盘着头穿着布拉吉的女人也吹捧起来,手指摸着叉子的柄端,满满的爱不释手。 “这东西我们家多的是,你要这么喜欢,待会刀叉你带一套回去。” 这个女人的丈夫是厂里的技术工,而公公是厂里资历最老的那批工人,手底下徒弟就带出不少,沈翠芬对她当然大方的很。 再说了,这刀叉厨房里多的是,也没花他们家的钱。 “天呐,你这手上是新买的手表吧!我上次在百货商店看到要188呢!你可真是这个!”短发女人看见沈翠芬捂嘴的那只手,又拍起了马屁,连连竖大拇指。 紧接着,她又说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们买个一块八的东西还要想半天,你这就直接买188了。” “哪里哪里,不是我大方,是我们老季给我买的纪念日礼物。上次我们秀秀回家,一直在说她同学父母会过很多纪念日,我们老季就给了我这个惊喜。你说多这么大年纪了,还浪费这个钱,哈哈哈哈哈。” 沈翠芬嘴上这么说,脸上可是得意极了,恨不得这群人羡慕死她,会夸的也往死里夸她! “那是你们老沈在乎你,我们家那个买件衣服都不愿意。你们秀秀英才也贴心,不像我家孩子,平时连个屁都打不出来。” 盘头的女人此时正在用叉子小口吃着菜,突然抬起头问道:“秀秀今年19了吧?有对象没?” 一说起这个,沈翠芬就更得意了,“啊,最近是有一些男同志在追求我们家秀秀,有的还是大学生呢,但秀秀还想再看看,我们也不急。” 盘头女人听闻后微不可察的撇了撇嘴,原本她还想替自己侄子搭个线,说合说合。 可人家眼光高到大学生都看不上,哪可能看上她家在钢铁厂当正式工的侄子啊。 嘴上说的不急不急,其实还不是想着人家大院子弟,沈翠芬那算盘打的主意,她在二里地外都能听到了。 “要我说也不用急,咱们秀秀长得好看,自己是大学生,哥哥是大学生,爸爸是副厂长,妈妈是厂里干事,什么样的人配不得啊!” “哈哈哈哈哈,怎么就干事了!我现在还是个车间组长呢……没影的事,没影的事~” 短发女人不以为意的说:“嗐,早晚的事。” 盘发女人听着这一唱一和,菜也吃不下了。 不提他们家两个高中毕业,能不能考上大学还难说,就单单沈翠芬小学都没毕业,勉强认识几个大字,还想着当干事? 这人也太能拍马屁了…… “英才呢?23了吧?也没找对象吗?” 谈话间,又一个女人提到了沈翠芬家的孩子,看来也打着介绍对象的心思。 “我们英才要考上大学,去首都找对象。哎,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管不住。” 沈翠芬跟季文华不愧是夫妻俩,提到大儿子时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嘴上说着管不住,脸上别提多骄傲了。 “哎哟,首都好啊!那以前不得都是皇亲国戚啊!英才以后肯定给你带回一个大官的女儿。” “哈哈哈,那不能够,那不能够!” 就在大家聊的开心时,那个和季文华一唱一和的男人站了起来,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开口道:“今天我们有幸来到这里,大家共同举杯,祝愿我们在季厂长的带领下,越过越好!” 好家伙,刚才还是副厂长,现在连“副”字都省略了。 虽然大家各有各的心思,还是一起站了起来,举起水晶高脚杯异口同声道:“祝我们在季厂长的带领下,越过越好!” 十几人的声音一下响彻整个餐厅,季文华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还没等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只听“砰”一声,餐厅门被踹开,外面闯进好多手持木棍的壮硕男人。 因为季文华夫妻俩想要显摆,也为了给家里营造高级的氛围,他们将餐厅明亮的窗户都用厚重的窗帘遮上,餐厅木门也关上,就是为了开灯,然后点燃那些金属的三角烛台。 餐厅的门从内反锁,阮娇娇原本还想着文明一点,可他们不给机会啊,无奈之下只能让人暴力破门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大家一个措不及防,餐厅里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就从这群壮汉身后传来。 “你们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季文华是不会好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凭什么闯进我家!”季文华拍着桌子怒吼道。 原本应该是他风光无限的时刻,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再加上阮娇娇那句话,引得厂里的人都齐齐看向了自己。 季文华此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气极了! 壮硕的男人们快速把倒在地板上的木门挪开,然后纷纷往边上站,给后面的阮娇娇让出了一条道。 第12章 狮子大开口。 “你家?真是太好笑了。怎么?小偷当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主人了?” 阮娇娇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站在这群壮汉身前,扫视了一圈在场人的神情后,直直看向坐在上首脸色涨红的季文华。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阮,这栋房子的主人。至于名字,你还不配知道。” 伪君子季文华很好认,坐在上首,脸都被气成了猪肝色,在他左手旁,一个死死捏住椅背脸色发白的短发女人,想必就是他的妻子沈翠芬。 宴请的众人先是被阮娇娇的容貌所惊艳,又被她信息量满满的话所吸引,一个个伸长了耳朵。 “阮家人?什么阮家人?你到底是谁?!带着这么一群小流氓私闯民宅,我要找警察!” 脸色发青发白的沈翠芬松开椅背,往前走几步指着阮娇娇吼道。 眼见她越走越近,都快要走到阮娇娇跟前,站在阮娇娇身后的两个壮汉立刻上前用木棍隔开距离,迫使沈翠芬往后退了两步。 阮娇娇站着没动,双手抱胸,本身就一米七的个子,穿上高跟鞋就更加高挑了,她微微低头,看向沈翠芬的目光不屑极了。 “我都说了,我是阮家人,这间房子的主人,怎么还要问?你们夫妻俩真是可笑,住在阮公馆这么多年,却不认识阮家人。花园铁门旁明明白白写了这里是阮公馆,真不知道你们是眼瞎还是不识字。” 站在后面的陈力坚非常有眼力见,从外面搬进一张单人沙发座椅,放在阮娇娇旁边,还拍了拍灰。 阮娇娇慢慢坐下,把手搁在精致雕花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向那头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的季文华,“你妻子有句话倒是说的不错,我们找警察吧,顺便问问像你们这样的……贼,要进去蹲多久。” “不!不找!” 季文华飞快喊了一句。 感觉到自己这样太急迫太刻意,他深呼吸几口保持了理智,然后面向阮娇娇双手攥拳也坐了下去,温声开口:“阮、阮小姐是吧,我想我们之间有误会。这栋房子是我们祖上流传下来的,我也是从我父亲手上接下的房子。 你看,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小流氓不明不白就闯进我家,惊扰我的客人,念你年纪小,只要道个歉,这些我可以不追究。 可要是闹进了警察局……鄙人不才,警察局里正好有几个相熟的朋友,只怕到时候阮小姐可不是道歉赔钱这么简单了。” 季文华在歪曲事实的同时,也在威胁阮娇娇,这可把她逗乐了。 “祖上流传?看来你祖上姓阮呀。至于从你父亲手上接下房子,哧……你还真是爱讲笑话。” “我的爷爷和你的父亲季老先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一家出国后,季老爷子就经常帮我们照看这套房子。可照看归照看,占有是占有。作为他的儿子儿媳,你们难道见过他在这里住过哪怕一天吗?!” “你害了自己的父亲,想图名声,霸占我的房子,想图利。可你们的名声早就臭不可闻,至于这利,你觉得世界上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嗯……让我算算……你们搬进这里有九年了吧?那就凑个整算十年……” “我刚回国,不太了解沪市的租房情况,像我这栋房子,租金大概是多少呢?” 阮娇娇似乎有些苦恼,纤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背。 她话音刚落,站在身后的陈力坚立刻回话,“阮女士,我们巷子里的房子一个月也要3块钱,您的洋楼,起码50起步。” 陈力坚也不是漫天估价的,按照小洋房这个地段,这个面积,50块还算报的低了。 但在这个工人平均工资30块的年代,50块一个月的租金简直太夸张,而且陈力坚估算的是这两年的价格,要放在十年前,肯定没那么多。 不过阮娇娇可不管,就按照50一个月算。 “50一个月啊,嘶……感觉便宜了点,不过谁让我们两家也算有点交情呢,我吃点亏,那就50一个月好了。一年600,十年就是6000,正好是个整。” “加上家具的磨损和室内室外的清理,你们总共给我8000元,这事就算了了。是不是很合算?是不是很合理?” 阮娇娇比着手指头,笑着抬起头给了他们一个数字。 她的笑容明艳动人,声音甜腻娇脆,让这群被请来的厂工和家属眼睛都看直了。 可季家两夫妻看着她明艳的笑容,却根本无法欣赏,只觉得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残忍又可怕。 季文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了,站起来颤抖着手,指着大门怒吼:“滚,滚出我家!我们没有这么多钱,也不会给你!你死了这条心!这里就是我家!这里姓季,不姓阮!” 季文华此刻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眼里满是血丝,看着阮娇娇的眼神仿佛要把她活剐了一般。 他的妻子沈翠芬也同样如此,要是眼神能杀人,他们恨不得把阮娇娇大卸八块。 陈力坚带着人拦在了阮娇娇身旁两侧,深怕这夫妻俩狗急跳墙伤害到自己的贵人。 阮娇娇压根儿不害怕,对上季文华恶狠狠的眼神,她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没那么多钱没事啊,别这么生气呀,要是不小心气死了,谁来还我钱呀?总不能是你们那两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的高中生儿女吧?” 阮娇娇见季文华颤抖着嘴准备开口,又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8000太多,那就给你们减一点好了。” 游离在事情外的众人正伸长耳朵,想听听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要怎么减,只见她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把这间屋子里除了家具装饰,所有东西都砸了吧,里里外外所有能砸的,全都砸了。衣服被子也都毁了,你们身上的皮这么厚,这些东西也用不到,我正好大发慈悲帮你们处理了。” “你你你你敢!不准不准!!!不准去!!” “住手!疯子!你们这群畜生!” 第13章 恨意滔天的夫妻俩。 阮娇娇一声令下,陈力坚留下陈福生和曹康在阮娇娇身边保护她,在餐厅门口又留下两个手持棍子的兄弟,让他们拦着想要出去的人。 然后就在夫妻俩的咒骂和怒吼中,带着十几个人窜了出去,没一会,外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沈翠芬大喊着想要冲出去阻拦,被阮娇娇身边的曹康用棍子怼肩膀,一把怼了回去。 “我要让你坐牢!你不得好死!你个小娼妇!狐狸精!” 沈翠芬倒退好几步,差点就要摔倒,直到被另外两个女人扶住,这才堪堪站稳,回过神颤抖着指着阮娇娇骂。 阮娇娇不以为然地轻轻拂了一下裙摆,站了起来,“我砸我自己家,谁管得着呢?你们要是不喜欢,可以砸自己家去啊。哦,忘了……你们没有家~” 季文华夫妻俩看不上厂里分配的筒子楼,“大公无私”拒绝了分配。 早年登报跟季老爷子断绝父子关系后没多久,季老爷子对儿子一家心灰意冷之下,当着很多人的面写下一份断绝书,声明自己的一切都跟季文华一家再无瓜葛。 季老爷子那时候确实是一穷二白,可这段时间他也被平反摘掉了帽子,当初被收走的房子还有这些年给他算的一些补偿金早已就位,就等着他唯一承认的孙子季怀安去领。 至于狼心狗肺的季文华一家,那是半个子都拿不到的。 所以说,他们如果被阮娇娇赶出去,身无分文不说,还得流落街头呢。 前一刻还住在大宅子里风光无限的畅想未来,后一刻就即将面对名声狼藉被扫地出门的惨状。 这样的落差让季文华夫妻俩怎么能忍,怎么甘愿! “呼……呼……”季文华被阮娇娇气得脸都黑了,粗喘几口气后看向了被他请来的厂里职工,“大家不要听她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夫妻这些年为厂里做了什么,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说着,他又用毒蛇一般阴恻恻的眼神看向阮娇娇,“这个女人在厂里选拔副厂长的前两天突然闯出来污蔑我,看来我是挡了别人的路啊!那群混混都听她的话,眼下这里不过就四个人,我请求大家帮我一把,把这个女人扣下,稍后移送警察局,问出她背后的人!” 季文华感觉到这些人隐隐被自己说动了,又添了一句,“若是我当上副厂长,必定不会忘记大家的帮助!厂里马上就要重新规划一个采购部,我认为,员工都应该以厂里职工的家属为先……” 他没把话说完,但大家都能明白季文华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帮他这一回,往后就给他们一个正式工的名额。 这样的承诺一出口,被请来的众人都心动了,七八个男人朝着阮娇娇的方向,呈包围状向她逼近。 曹康见此,不慌不忙地把手上手腕粗的木棍递给了陈福生。 陈福生接过木棍,直接一抬脚挡在阮娇娇跟前。 铁塔般的壮汉把阮娇娇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微眯着三角眼,看起来凶神恶煞极了,让几个想要上前的男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陈福生没有说话,而是把木棍横在身前,两只手分别握住木棍的两端。 只见他似乎根本没有用力,手臂上青筋微微鼓起,木棍“咔嚓”应声而断。 陈福生把断成两截的木棍扔在前面的地板上,比了比自己的拳头,低头扫视一圈,仿佛在说:有胆子就往前试试! 这…… 都不用这些男人自己退下,他们的家属就赶忙快步上前把自己的男人拉走了。 笑话,一个正式工名额是重要,可那也要有命拿啊! 这男人长相如此恐怖,要说他身上没几条人命,恐怕也没人信! 再说他的拳头比沙包还大,他们可能还没挨到小姑娘呢,人就要没了,多吓人啊! 被家属拉走的人也没回到长桌旁,而是顺着家属很小的力气,被拖到了餐厅窗户旁,十几个人你挨我,我挨你的挤在一起,跟季家夫妻俩保持了很大的距离,泾渭分明。 仿佛感觉到了季家夫妻幽怨的目光,这群人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回看过去,心里也挺不舒服的。 这事情本来就跟他们无关,再说他们也尝试过了,实在是跟对面实力悬殊太大,总不能为了那点子情分和利益,把自己搭进去吧! 季文华和沈翠芬要是因为这个就怪上他们,那实在太分不清好赖了,怨不得会被人找上门来。 … 这些人想的也没错,季文华不止恨阮娇娇,同时也怨上了他们。 怨他们胆小如鼠,怨他们废物不堪。 自己平常没少照顾这些人,小恩小惠也给了不少,一个个嘴上说的好听,可到了关键时候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特别是那个张组长,刚才说口口声声以自己马首是瞻,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现在…… 呵! 都是白眼狼! 听到阮娇娇那嗤笑声,感受到她看垃圾一般的眼神,无奈大势已去的季文华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低头一言不发。 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把所有的恨意压在心底,想着等这些人走了,他早晚能找回场子! 不止是这个歹毒的女人,还有这些看他笑话的废物,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楼的声音渐渐小了,没一会,二楼传来很响的询问声,“这收音机要不要砸?” “砸!缝纫机也砸!按阮女士说的,能砸的全砸了!” 沈翠芬听见这样的声音,整个人都疯癫了,很想冲出去阻止他们。 可惜被陈福神紧紧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她连话都不敢说,全都哽在喉咙里,一边摇头一边泪流满面。 第14章 衣服全烧了。 陈力坚带着人把一楼砸了个干净,就连客厅沙发上遮着的防尘罩和桌上的零嘴都没放过,所有跟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的东西全都毁了。 说实话,这屋子里任何一件东西拿出去,都比他们自己家的好。 让他们这群穷苦惯了的人毁掉这些东西,心里难免不忍。 可不忍归不忍,真正动起手来,谁也没心软。 比起这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阮女士答应的报酬才是真正能得到的。 那可是五块钱! 能让家里生活好长时间的钱啊! 一楼砸完,大家一起上了二楼。 这栋法式小洋楼一共两层楼,一楼除了客厅厨房被砸了,还剩下餐厅和几间空房间。 二楼,才是他们真正的“战场”! 兄弟们听了陈力坚的话,把自己曾经有幸见过几次,碰都没敢碰的收音机高高举起,狠狠砸在地板上,噼里啪啦摔出一地零件,然后又把摆在房间里的缝纫机用棍子狠狠敲击,砸到机器变形才作罢。 陈力坚带着几人用厨房找到的刀划烂了所有房间里的被子、床单和枕头。 至于衣服那些,因为有两个女人的,他们这群大男人不好动手。 几人用床单把衣服一包,就把柜子里的衣服包着带下了楼。 厨房里有空着的水缸,拖到门口,把衣服扔进去一把火烧了就是! 十几个人虽然贫穷,不认识太多好东西。 可是跟雕花家具格格不入的那几个柜子桌子还是能看出来的,料子工艺全是便宜货,是他们结婚的时候都会去找木匠打的东西。 这些不用想,一定是季家人带过来的。 十几人在二楼的房间里窜来窜去,所到之处就成了案发现场,满地狼藉,柜子里桌子上几乎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扔到地上狠狠踩碎。 书房是二楼保存最好的地方,他们来了两趟,看着书柜里的书籍,没敢下手。 最后还是眼尖的一人从柜子里找到了近两年发售的书刊杂志,把那些书撕碎了才算罢休。 … 等闹完后,十几人气喘吁吁的回到了餐厅。 陈力坚作为领头人,走到阮娇娇身边摊开手,他手里捏着从所有房间里找到的钱票。 除了三张大团结,其它都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小钱,加起来还没超过50。 说起来也奇怪,季文华一家这些年过的无疑是非常滋润的,要说他们总共就这些存款,谁也不会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陈力坚找来的全都是手脚干净的老实人,他们没有偷藏钱票,这些钱确实就是他们找到的全部。 阮娇娇瞥了一眼手帕里的钱票,倒是不觉着奇怪。 季文华这样的人,肯定把大部分钱财都藏起来了,这三瓜俩枣不过是日常开销罢了。 她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手帕,走了两步,把手帕和里面包着的钱扔在沈翠芬面前。 “我待会还有事,就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今天过来主要为了通知你们,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扫了扫夫妻俩恨意满满的眼神,阮娇娇淡淡说道:“原本是想给你们减点赔偿,意思意思就收7000。可惜啊,你们不领情,还要骂我诋毁我。既然如此,外面那些就当是你们这些年的利息了。明天我还会来,希望我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好赔偿。不然,别说厂长……我能让你们一家四口抱着破碗去讨饭。” 说完后,她也没管季家夫妻扭曲到变形的表情,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了。 走过餐厅门口时,陈力坚非常自觉的拎起了搁在地上的牛皮包,里面装着的正是阮娇娇带来准备栓大门的三把锁。 可惜没派上用场。 在阮娇娇原本的计划中,她是准备直接让人把季家人丢出去,然后用锁锁上门,他们要是报警那就直接对簿公堂。 万万没想到,季文华居然选择在今天宴请客人,阮娇娇当然要帮他们家好好扬扬名。 比起直接把他们扔出去,当然是现在这样更令他难受。 再加上,他还傻不愣登的自曝自己的关系网。 阮娇娇当然不会认为季文华能认识多厉害的人,要真这么厉害,他也不会只是个主任,后来又被季怀安送进牢里。 只不过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现在的时间正好可以去一趟政府楼,看看明天究竟是季文华受苦,还是季文华跟他“相熟的朋友”一起受罪了。 …… 在阮娇娇带人走后,一时间,餐厅又恢复了平静。 静到诡异,静到呼吸声都尤为突出。 缩在角落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跟老胡还要去买菜接孩子,翠芬啊,我们就先走了。” 胡兰头的女人率先打破了僵局,准备带着自己男人离开。 她一开口打破了僵局,众人也纷纷提出告辞。 “我再不回去,我婆婆肯定要说了,就不留了。” “我要去厂里拿些文件,我也走了……” “我跟他们顺路,正好一起……” … 等众人都离开后,自觉颜面扫地的沈翠芬没忍住,跑了出去,瞬间整个人就崩溃了。 “那群畜生!不得好死!我的收音机,我的缝纫机!全被砸了!被子也划破了!让他们去死去死啊!!!” 她从一楼跑到二楼,哭声喊声响彻整栋洋房。 在二楼找了一圈,没看见柜子里的衣服,她又赶忙下楼找,然后就看见客厅对着花园的窗户外面,正冒着黑烟。 一跑出去,就在花园里看见一个冒着黑烟的大水缸,水缸边上堆着一堆被火燎过的衣服。 第15章 顾长山的身份。 沈翠芬焦急地上前翻找衣服,里面不仅有自己和丈夫的的确良衬衫,还有儿子的灯芯绒夹克,女儿各种款式的布拉吉! 可这些高价买来的衣服此时全都被火燎过,再也不能穿了! 看着眼前还在燃烧的水缸,沈翠芬拿木棍在里面搅了搅,果然看见了自己花了重金从人家手里抢下的呢子大衣!!! 这件呢子大衣花了她一百多不说,衣服的夹层里还藏着她准备带回娘家的私房钱呢! 现在,红色的大衣被烧的只剩半截袖子,里面的私房钱也全都没了…… 沈翠芬一边哭一边翻找着哪些还能穿的衣服,可那群人真是心黑啊,一件都没给她留下。 没了办法的沈翠芬跑回餐厅,哭丧的脸上早已没了起初的得意之色,“全没了!咱们全家的衣服都被烧了!怎么办老季!我们难道真的要搬出去,给那个小娼妇赔偿吗?!” 季文华眼中一片阴翳,沉默了许久的他声音干涩无比,“搬?谁说我们要搬。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娼妇,在这沪市可没有她说话的份!你去拿存折,我去找一趟王局长。这事别跟秀秀英才说,免得英才心情不好!”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要是离开这里,她真的没脸活了,只要损失点钱财就能留下来,那她还是大家羡慕的季夫人! 至于今天那些人回了厂子会不会说闲话,沈翠芬不在意。 只要留下来,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会过去的! 季文华夫妻俩藏钱的地方确实非常隐蔽,就在一楼空房间里。 空房间门后的一块地板是可以掀起来的,而且这块地方位于死角,一般很少会有人注意到。 沈翠芬掀开地板,地板下已经被他们挖了一个小坑,正好能放下一个木匣子。 取出木匣子打开,里面除了存折,还有几条手指粗细的小黄鱼和一些首饰玉佩。 沈翠芬拿出存折,把木匣子装了回去,盖上红木地板恢复原状后,就匆匆跑回餐厅。 季文华从妻子手里接过薄薄的存折,把这巴掌大的薄本子装进裤子口袋里,还小心翼翼的扣上了口袋里的暗扣。 “你在家好好收拾收拾,待会去厂里请个假,顺便去学校看看秀秀和英才,多给他们一些钱票,这两天就让他们住学校里或者你娘家,别回来了。” “哎好好!” 见丈夫已经快走到大门口,沈翠芬又赶忙追上去,“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待会请王局长去红房子喝酒,你到时候给我留门就行。” 季文华说完后就小跑出门。 可等他来到花园另一头搭起来的自行车棚时,原本就沉着的脸,此时更黑了。 “一群小赤佬!老子日你全家!” 季文华咒骂着,恨恨踹了几脚棚子里的两辆破铜烂铁,气呼呼的冲出了门。 …… 阮娇娇对陈家父子俩找来的人十分满意,出了门就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陈力坚。 信封是饭店书桌上取的,里面一共放了15张大团结和一些全国通用的粮票肉票。 淘购app提现是非常人性化的,不仅能兑换各个国家的钱币,就连现在用的各种票证里面也都有,只需要一点点转换费,就可以换出来。 阮娇娇一开始给的时间就不算很充足,满打满算陈家父子俩找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个。 所以她是按照二十人的工资来算的,多出的那些是让他们去国营饭店打牙祭的钱和票。 至于他们会不会去下馆子,那些钱票怎么分,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阮娇娇上了车后,就跟司机说了自己的目的地——政府大楼。 在前往市府楼的路上,她也没闲着。 摘掉戒指和耳链放进包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珍珠发夹夹在头发一侧,最后用纸巾和湿巾,对着补妆镜轻轻揩去过于浓郁的口红,只留下薄薄一层提气色。 这样一来,整个人少了几分冷艳贵气,多了几分温婉,见长辈再合适不过。 即将到达目的地,阮娇娇透过车窗看向外面恢弘的建筑。 沪市的政府大楼是一幢古典欧式风格的建筑,上面是圆形穹顶,中间立着六根爱奥尼亚式立柱,再下面则是三道圆拱门,拱门左右两侧还摆了两只铜狮子。 这个书中世界跟她原先所在的似乎是平行位面,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名字都不相同,但是发展的时间线和大致都是差不多的。 就像这栋政府大楼,跟她原先世界所见过的一模一样。 原本是银行大楼,后来变成沪市政府楼,到了后市,又变成了银行在使用。 看着曾经见过好几次的恢弘建筑,阮娇娇还真有种仿佛自己还在原来世界的错觉。 司机停下车后,立马下车帮阮娇娇拉门。 见阮娇娇慢慢走进市府楼后,他就驱车停到了侧边,然后紧紧盯着门口方向,等待她出来。 … 市府楼门口摆放了一张大木桌,桌上摆着一摞摞登记的册子,木桌旁坐着两个工作人员。 还没等阮娇娇走到门口,里面一个麻花辫的工作人员就抬起头看过来,“来干什……请问有没有预约?麻烦过来登记一下好吗?” 麻花辫姑娘在短短几秒内给阮娇娇表演了一个“快速变脸”,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语气冷漠,瞬间就变成笑容满面态度亲和。 没办法,在这里工作枯燥乏味,每天要接待好多人。 再加上夏天炎热,他们靠着门口感受外面的滚滚热浪,难免会有些燥烦。 但阮娇娇的出现,瞬间就让麻花辫姑娘眼前一亮。 毕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看啊,男人喜欢,女人更喜欢好嘛! 阮娇娇笑了笑摇摇头,从包里拿出那张顾长山给她的纸条。 “我是来找一个长辈的,没有提前约好,实在冒昧。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下班,你们帮我问问可以吗?麻烦了。” 麻花辫站起来双手接过阮娇娇手中的纸条,笑容灿烂的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里的工作人员我们都认识,小事小事,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就在麻花辫姑娘回应阮娇娇的时候,她身旁原本坐着的男人瞥见纸条后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神色一变,再次仔细看了遍纸条上的字,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就恭敬地请阮娇娇进去坐下,“请您稍等,我现在就联系顾书记。小白,先帮这位小姐登记一下!” 第16章 高觉悟。 哇哦~原来是书记呢…… 沪市的书记,了不得! 不过想想顾长山那一身上位者的气质,好像也不奇怪。 阮娇娇之前就觉得他的来头不会小,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顶尖的掌权者。 像顾长山这样的人物,百忙之中还要去医院看望自己,言语中对自己多有照顾,看来阮爷爷暗地里真的做了很多。 阮娇娇看过的小说里对阮爷爷和阮家一家都没有什么描写,她现在对阮家一家包括没有提到过的阮父阮母是真的挺好奇的。 阮娇娇思索颇多,面上却不显,依然保持得体的微笑。 麻花辫姑娘小白一听这话,赶忙看了眼纸条,随后一惊,带着阮娇娇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抱着登记册开始为她登记。 等男人打好电话回来,阮娇娇也完成了登记,正和小白姑娘聊的开心呢。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时间,小白姑娘就单方面认定了阮娇娇是自己的好朋友,两人交换了住址和联络方式后,小白看着男人领阮娇娇离开,心里依依不舍极了。 工作人员领着阮娇娇上了三楼,来到一个办公室前,在门上敲了三下,听到里面传来“进来”二字后,工作人员这才带着阮娇娇进去。 “书记,客人到了。” “麻烦你了小陈。” 这个叫小陈的工作人员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顾长山带着一副眼镜,手上还拿着文件,见阮娇娇进来后,便摘下眼镜,起身就去给她倒茶。 “怎么自己就出院了?快坐,我给你倒水。茶叶喝不喝?我啊这两天刚得了一包还不错的寿眉,来点尝尝?” 顾长山声音温和,语气亲切,褪去一身气势的他就像一个长辈在跟小辈随意聊着家常。 阮娇娇虽然对他还是有些怵,一些面对聪明人怕被看穿的怵。 并不是怕他看穿自己的来历,而是怕自己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绕,在这样的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以诚相待,说不定人家早就看穿自己并不是多么单纯的人了。 “麻烦您了,寿眉味香性平,祛暑退热,在这炎炎夏日喝它,再适合不过了。” 阮娇娇没有阻止顾长山倒茶的举动,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笑着回应。 听见她的话,顾长山哈哈笑了起来,“眼光不错,看来你爷爷之前没少教你。哎呀,像你这样年纪还懂茶的,真是不多见了!” 他把茶杯放在阮娇娇桌前,然后坐在了她对面,自己原先的位置接着说道:“我的父亲跟你爷爷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他对你爷爷啊是无比仰慕。提起过去的事情,就总会说到你爷爷,说你爷爷是他见过才德品貌最佳之人,整个沪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能文能武,会写会画。品茶品酒品菜鉴宝无一不精,赚钱的速度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他生性豁达,又有爱国之志,在变卖家产隐秘捐献给国家之后,就举家远渡重洋,这些年他和你父母……” 顾长山原本说的很开心,眼神之中还带着向往之色,说到这就变的有些落寞了,“可惜我没能见上他们一面,一睹他们的风采,实属遗憾……” 听着顾长山的话,阮娇娇不免想到了原来的“阮小姐”。 她的家人,好像都是非常优秀厉害的人呢。 阮娇娇低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像是在附和顾长山说的话,小声说道:“如果他们知道您和顾爷爷这么高的评价,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高不高,应当的。” 顾长山笑了笑,在看见阮娇娇低垂的脑袋后,心里懊恼了起来。 自己不该在小姑娘面前说这些的,她现在孤身一人,心里该多难过啊。 “娇娇,你的行李呢?怪我太过疏忽,没有在医院问清你的出院时间,给你安排好一切,你现在……” 阮娇娇摇了摇头,“不是的,与顾叔叔您无关,是我自己不想麻烦您的。我的行李都在和平饭店,我今天出了院就直接去那了。” 顾长山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和平饭店?这住着不老少钱吧。我待会让司机安排你去外事宾馆,那里啊早就给你留好了房间,等上头给你的国籍办好,我们还会给你在沪市准备一套房子。不要觉得麻烦我,作为长辈,照顾你是应该的,况且这也是国家的安排,不算麻烦,都是你应得的。” 阮娇娇再次摇了摇头,“不是的,从来没有什么应得不应得。不止是我,相信我的父母跟爷爷也是这样的想法。帮助国家是自愿的,我,还有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况且,我真的不缺钱。” 她垂下了眼眸,“现在的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随后又看向顾长山,“我知道国家会对我很好很好,但这些我真的不缺,留给更有需要的人才是。” 相信阮爷爷和阮父阮母在这里,也会跟她想的一样。 他们当初帮助了国家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是他们爱国,把这些当作自己本分,不求回报。 阮娇娇虽然自觉不是多高尚的人,但在小事上,特别是这些跟物质挂钩的事情上,也不会麻烦顾长山和国家。 顾长山现在看阮娇娇越来越欣赏,觉得她不愧是阮老先生教育出来的孩子,觉悟太高了。 只是这样,他心里就更加愧疚了。 没等顾长山开口,阮娇娇接着说道:“顾叔叔,我这次来,其实也是有事想请您帮忙。说实话,为这点事打扰您工作,我实在心里有愧,可在沪市,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你说你说,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就不要见外。能帮到你,我心里也高兴。” 顾长山也有些费解,按照他们之前查的资料,阮娇娇已经没有亲人了,刚刚出院的小姑娘,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遇到什么难事呢? 不会是有人瞧着小姑娘貌美年轻,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如果真是这样…… 顾长山捏紧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眼中划过一抹冷色。 “我有一套房子……” 第17章 心机娇。 “我有一套房子,是在南京路上的一套小洋楼。” 阮娇娇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泛黄纸张,将它摊开捋平后放在桌上,往顾长山的方向推了推。 “爷爷之前跟我说我们家在沪市有一套小洋楼,我今天出院后先去了和平饭店入住,然后找人打听了一下那栋房子,可是却发现里面已经住了人。我找上门去后,住在里面的人只说那栋房子是他们的,可又拿不出凭据,我一时气不过,在那里闹了一下……顾叔叔,爷爷给我的这张证明年代确实有些久远了,所以现在是已经没有用了吗?我家的老宅是不是……” 阮娇娇欲言又止,话说到这也够了。 她知道顾长山之后肯定会让人去查证,了解自己下午做的事情,倒不如自己先摊开来,真诚一些。 顾长山用双手轻轻拿起桌上薄薄的纸张,而这张纸,这就是这个年代的房产证。 因为纸薄,又加上存放了很久,纸张边缘都有些开裂,他拿起来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 顾长山将手上的土地房屋所有证细细端详了一番,缓缓说道:“这是开国前的凭证,按现在的规定国家是不承认的。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华侨归国,这张凭证是有用的。只要拿去房管所和土地局办理一个证件就行了,待会我会让秘书去办手续,你不用操心。不过这个户主名叫刘亭雁……似乎有些眼熟。” 不等阮娇娇展开头脑风暴,拼命在脑中搜刮有关“刘亭雁”的信息,顾长山立马又自己回答上了,“哦对,我想起来了。她是你爷爷的母亲,你的太奶奶,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士,为我们当时的工作提供了很多便利!” 讲到这,他也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们当时查档案的时候,查到你太奶奶的亲人早已离世,加上你爷爷名下的财产全都变卖,就没想到查查你太奶奶名下的房产,实在是我们的疏忽了。” 阮娇娇又解锁了一个新人物,在脑中死死记下太奶奶的名讳后,赶忙说道:“顾叔叔是做大事的人,平常工作已经非常繁忙劳累了,要说惭愧的该是我。” 她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低下头轻声说:“我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打扰您工作,麻烦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长山放下泛黄的纸张,不赞同的眉头一皱,“这就是我们的失察,娇娇你不用为叔叔开脱。我无论做什么,说到底都是为人民服务,你来找我,我很开心,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了在我管辖的地方竟然有这么恶劣的事情发生,今天敢霸占房产,明天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了,这怎么不是大事!” 顾长山越说越气,抬手就拨通了桌子一旁的老式电话,“喂,小张。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挂了电话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询问道:“你说你让人去了解了一下,也上了门,那些人跟你家有渊源吗?大致身份你知道吗?” 顾长山要速战速决解决这样的害虫,于是想要了解搬进去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让人去查也能找到快速切入点,不至于浪费时间。 “书记……”阮娇娇正准备回答,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然后那位叫“小张”的男子就进来了。 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三十岁左右,看起来非常稳重可靠。 顾长山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在阮娇娇身旁的空椅坐下,然后为两人介绍了一番,“这是我的秘书张源同志,这是归国的阮娇娇同志。阮娇娇同志的亲人都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若是她以后有事找我,小张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张源认真看了眼前貌美的小姑娘一眼,惊叹之时也在心里把她的重要性提高了好多等级,没等他屁股刚挨到椅子上,就立刻起身弯腰跟她握了握手,“阮同志您好,我叫张源。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顾上山见两人握了握手,张源也重新坐下后又说:“阮同志原本在沪市的房子被人强行侵占,小张你跟我一起了解一下这件事情。娇娇,你继续说吧。” 张源郑重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阮娇娇酝酿好了语言,点点头开始了。 “爷爷跟我说过,他出国后将房子交给季博书爷爷帮忙照看。从我打听到的消息得知,那家人是季爷爷的儿子儿媳一家,他们分别叫季文华和沈翠芬,目前在市里纺织厂工作,季文华还是厂里的车间主任,目前在竞选副厂长。我今天下午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在房子里宴请客人,似乎就是为了竞选的事情。” 阮娇娇说着,有些委屈的垂下了头,缓缓道:“我原本想着孤身一人过去,有些害怕,就找了今天从医院送我去饭店的几个车夫陪同。我到了那里后,就想让季家人把房子还给我,而且他们这些年没经过同意住在我家房子,毁坏里面的东西,也要支付一笔租金。可季文华不止说房子是他的,还污蔑我是别人找来搅乱他竞选的人。 原本我是想着找警察,不想麻烦顾叔叔您的。可是季文华后来也提到了要去警察局,还说他在警察局有好多老朋友,我就害怕了,想着先离开。 可是还没等我离开,他跟他的妻子就辱骂我,骂得很难听,还让他那些参加宴会的工友把我抓起来送去警察局。 幸好陪同我前去的车夫身体强壮,没有让他们得逞,我一时气急,也就在屋子里闹了一通,砸了些东西……这不会有事吧?” 第18章 理直气壮娇。 阮娇娇说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顾长山,眼里满是忐忑和不安。 她虽然换了一下事情的发展顺序,可季家夫妻做的事和说的话都是确实发生的呀,她可没污蔑他们。 阮娇娇理直气壮的很~ “岂有此理!在这里就没有这么强占民房,无法无天的事情!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还在警察局有熟人!这还不能是一般的熟人呐,是能把你这个苦主送进去,任凭他们颠倒是非,让你哑口无言的熟人啊!”顾长山气地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原本和市长就在肃清沪市的风气,原本还觉得有了成效,可没想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这么欺负人的事情,心里是又愧又怒! 阮娇娇回到沪市后又是落水又是被强占房产,可他总是事情发生才知道,人家小姑娘通情达理不忍责怪自己,可他难道真的就能当作没发生吗? 心里实在太愧疚了! 看着眼前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年纪的阮娇娇,在这个世上却举目无亲,着实可怜,他的怒火冲天,眼眸却软了下来。 顾长山放柔了声音:“娇娇你放心,这件事叔叔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阮娇娇也站了起来,搅着手微微鞠躬,“谢谢顾叔叔,他们……他们还说让我有本事明天上午再过去,一定会让我和我身后的人好看……” 顾长山紧抿着唇,深呼吸了几口,看向已经记录完毕,一同跟着站起来的张源秘书,“这伙人在房子里住了多久,跟什么人来往,查的越详细越好,今天我就要看到答案!明天,明天早上你跟娇娇去一趟,势必要把背后的人全部揪出来!简直无法无天!!!” 顾长山将泛黄的土地证交给张源,顺便让他着手办理土地证转换的事情。 张源收好东西,点点头就离开了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他还默默摇了摇头。 不知道明天哪个倒霉蛋会过去,撞上书记的枪口,真是完蛋了哟~ 不过并不值得同情,小张秘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做错事的人就该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这样沪市才能越来越好呀! 他也同时庆幸自己有顾书记和白市长这样清正廉明的好领导,跟着他们不仅学到了很多,以后的路也会更加平坦顺畅。 小张秘书离开后,顾书记也渐渐平缓了自己的怒气,赶忙招呼阮娇娇坐下,跟她再聊聊家常。 阮娇娇端起已经不再滚烫的寿眉茶慢慢喝了几口,缓缓开口:“有顾叔叔您的帮助我就放心了,这毕竟是我家的老宅,要是被人占去,我真的……” “客气什么!你叫我一声叔叔,别总这么客气,况且,这都是我职责所在,不麻烦!寿眉味道如何?还不错吧哈哈哈。” “好喝!这个季节喝白茶最为适宜,白茶又以白毫银针最为出名。不过顾叔叔的寿眉应当是顶级的荒野老寿眉,比我之前喝过的味道更加馥郁,草药的香气也更浓。这样的老寿眉跟顶级白毫各有千秋,但要我说,还是香味更为浓郁的寿眉更得我心。这茶得之不易吧,顾叔叔真是破费了。” 顾长山听着阮娇娇这一番点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还连连竖起大拇指,“会喝!我那些老友都喜欢白毫,觉得它更清雅,味道更清润。可咱们哪有这功夫慢慢品茶去感受那一点点清润的香气啊,当然是老寿眉这样浓郁的更得我心!一杯下肚,夏日的烦躁也被驱散了,多好!” 阮娇娇笑着,围绕起茶叶和泡茶的技巧又跟顾长山聊了起来。 …… 与此同时,在沪市一条巷子里,一个头发油乱,身穿白色无袖短褂的年轻男人跑到了烟杂店门口等候。 烟杂店是一个专门卖烟酒还有百姓家里常用小物品的店,店门口不能进去,被玻璃橱柜挡住,柜子上开了一个售货大窗口,墙上还放了一块木匾,上面写着“公用电话”。 像这样的烟杂店几乎在沪市每条人多的巷子里都能见到,店家跟邮局签订了合同,这里的电话都是公家的。 短褂青年此时站在店门口,也是打电话的,刚才烟杂店的老板扯着嗓子喊有人给他打电话,他现在过来,就是等电话再次打过来。 “小毛,你姆妈眼睛好一点了伐?让她不要点蜡烛做活了,赚那么点钱搭上眼睛犯不上,再说你现在是不是进糖厂了啊?争气的,你姆妈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嘞!” 大家都是住在这里几十年的老邻居,家家户户的事情都不要太了解,小毛妈妈那时候用眼过度,不停流眼泪睁不开眼,大家都非常关心。 “多谢红阿妈,我姆妈眼睛好多了,现在也不做那些活了。我是进糖厂了,运气好嘿嘿,以后给大家带糖吃,给我秋妹妹多带一些。” 烟杂店老板娘白了小毛一眼,嘟囔着“油嘴滑舌。”,然后就听见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 她赶忙把电话摆到窗子口,小毛把汗津津的手在褂子上擦了擦,等电话铃响了三下后就迫不及待接了起来。 “喂?哥!嗯嗯,我进糖厂了!几个兄弟都好,阿庆还进了猪肉厂!对对,我们昨天去帮小市(黑市)搬家(转手)了,他兜里还挺有钱,付了半年的租金(付清)呢!我们也没跟小市的房东见过,帮他搬完就走了。(身份保密很好,那头人不知道他们是谁)” 因为现在都是手摇老式电话,需要打去邮局,再由那里的人转接,期间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听,所以小毛跟他大哥打电话一般都说自己的密语。 因为电话费太贵,那头准备挂电话了,今天刚得到一件消息的小毛立刻喊了起来,“哥!哥!先别挂!你之前让我看的那栋房子有新消息了! 今天有兄弟看见那里有个陌生的女人带着一帮车夫进去了,因为离得远,没看清那女人的长相,不过好像挺年轻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离开,从那家出来的纺织厂家属口中得知,那女人姓阮,长得特别好看,是来找季文华收房子的!” 第19章 逛街的去处。 小毛噼里啪啦语速极快的转达了这件消息,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了低低一声“知道了。”,见小毛没有别的消息,那头也就挂了电话。 小毛不知道自己的大哥现在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盯着那栋房子,不过他脑子简单,也不愿意动脑子想太多。 付了昂贵的电话费后,他哼着小曲跟下班回来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闻着家家户户传来的饭菜香,踏着夕阳也回家了。 为了庆祝自己当上糖厂的临时工,姆妈还特意跟人换了肉票给他做红烧肉呢! 今天可算是有口福啦! … 远在浙省的小毛大哥挂了电话从邮局出来,神色漠然,隐隐中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和慌乱。 在南方,像他这样如青竹一般挺拔高大的男人可不多见。 公社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经过,都会回头看一眼,不过大家只是匆匆瞥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 无他,只因为这个高大的男人鼻梁高挺,还剪了一个能看见脑袋两边青皮的短发,加上那一身气势,感觉实在有些凶悍。 男人在邮局门口站了片刻,随后就隐入了对面的一条巷子里,慢慢不见了踪影。 ………… “顾叔叔,打扰您这么久实在抱歉了。” 顾长山跟阮娇娇聊的挺开心,小姑娘知识渊博,很多事情都能讲得头头是道,而且并不是花架子,是真正有底子在的,他越是了解,就越觉得阮娇娇优秀,果真不愧是阮老爷子教出来的孩子。 见时间确实差不多了,他赶忙拿出茶叶让阮娇娇带上,“查清楚后我会让小张明天去找你,那些人也会受到应有的处罚。我就不送你了,等明天解决了,顺便晚上我让人接你来我家吃个饭,也认认我家门。我的爱人沈从容同志特别喜欢小姑娘,跟你一定很谈得来。这些茶叶拿上,带回去喝,我家还有,千万别推辞。” 阮娇娇被顾长山送到办公室门口,笑着接过了他手里拿着的茶叶罐,“我当然不会推辞,您不送我,我还想着跟您讨一些呢,毕竟这么好的茶叶可不多见。今天劳烦顾叔叔了,明天我一定来您家来蹭饭,希望您和徐阿姨别嫌弃我脸皮厚才是呢。” “你这孩子……哈哈哈” 阮娇娇没让顾长山继续送,走出门口就自己按照来时的路线下楼了。 她脚步轻松,心情颇好,把茶叶罐装进包里的时候还不自主的轻哼了几句调调。 她倒要看看,这下季家人还能怎么蹦哒。 … 顾长山目送阮娇娇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这才关上门,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小姑娘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弄清了住进自己家的人是谁,查到了他们的信息,可见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有成算好啊,这样才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有胆有谋有眼界,知识储备也很渊博,将来必定非同凡响! …… 阮娇娇慢慢走下台阶来到一楼,经过门口时只看见了刚才送自己上楼的小陈,却没看见小白姑娘,想来应该是下班回家了。 走出市府大楼,外面的天已经变成了湖蓝色,因为大楼对面没什么建筑,还能看见天际边几抹泛红的云朵渐渐下沉。 阮娇娇最喜欢这种天要黑不黑的时候,比起日出壮丽和日落的绚烂,这个时候才是最美的。 此时路边的复古路灯已经亮起,在灯光下,许许多多的人或是骑着二八大杠,或是三两个走在一起说说笑笑,都匆匆赶着回家了。 在这样的天色和氛围下,她也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抛却所有烦恼和勾心斗角,换个时代,似乎真的挺好的。 司机很尽职,紧紧盯着大楼的门口,没有开小差。当阮娇娇的身影出现时,就立刻发动缓缓开到门口,然后下车等候。 等阮娇娇快要走近,他又为尊贵的客人拉开后座车门,见阮娇娇坐好,这才关门回到驾驶座。 司机见阮娇娇自由出入市府大楼,态度越发恭敬了。 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从后视镜小心翼翼看了阮娇娇一眼,问道:“阮女士,请问现在是回饭店吗?” 阮娇娇点点头,“是的,麻烦了。” 今天这一天过的实在有些疲惫了,她靠在车座上半眯着眼,似乎觉得太过安静,于是就想跟司机聊聊,“我刚来沪市,对这里不太熟悉,如果想逛逛街,有什么推荐的去处吗?” 司机对沪市繁华的地方都非常熟悉,毕竟作为酒店的专职司机,他经常会被安排着接待里面的住客。 思索着小姑娘喜欢去的地方,他开口道:“百货大楼和友谊商店您看怎么样,我们这里买东西最热闹也最齐全的地方。不过百货大楼人多,节假日不能去,最好是中午下午去,人会少一些。 友谊商店倒是清净,里面东西也多,但需要外宾或是凭借华侨证才能去,据说里面只能使用外币。还有就是文物商店,文物商店有很多老物件和洋玩意,就是价格特别贵。” 阮娇娇听完了司机的介绍,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推荐。” 百货大楼人多,她是没什么兴趣的。 友谊商店和文物商店倒是不错的去处。 当初姐妹给阮娇娇推荐的这本年代小说并不是她看的第一本,虽然她那时经常忙于内卷,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但在压力最大的时候,也曾看过几本网友推荐的小说放松放松。 恰好其中也有一本年代文。 在那本文中,也曾提到过友谊商店,除了外宾华侨之外,拥有外汇券的人也可以入内消费,不过司机并没有提到外汇券这点。 抱着淡淡的疑惑,阮娇娇打开了淘购app,从可以兑换的各种票证一一扫过,并没有发现外汇券的存在。 要么是这个券还没发行,又或者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外汇券的存在。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妨碍阮娇娇进去购物,只是好奇罢了。 第20章 意外收获。 回到和平饭店,站在门口的两个门童,一个快速走进饭店去通知,一个则是帮阮娇娇开门,顺便提着副驾驶的牛皮包跟在她身后进入饭店。 进入饭店,一直在大堂的管家许秋绾经过门童的通知,已经在旋转门旁等待。 她从另一个门童手里接过阮娇娇的牛皮包,一边轻声询问,一边跟着向电梯方向走去。 “请问阮女士现在要用餐吗?餐厅下午收到一批上好的食材,现在还十分鲜活。” 饭店这些年以来,一直没有人入住沙逊阁,而再往前数,许秋绾那时候还是个新人,所以作为饭店的专属管家,阮娇娇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客人。 原先的专属管家是个银发碧眼的老绅士,由于那时候局势紧张,再加上管家年纪也不小了,于是就回了自己的国家。 许秋绾严格来说是没有经过任何专业培训的,她能当上这个管家除了资历,更重要的就是细心和认真。 许秋绾中午的时候特意观察过阮娇娇撤下去的剩菜,鲈鱼动的筷最多,葫芦鸭其次,其它的就只动了一点。 松江鲈鱼鲜美,但并不好寻,葫芦鸭美味,但放在晚餐也不太适合,所以许秋绾这才着重给阮娇娇推荐了餐厅新到的河鲜海鲜。 毕竟食材够鲜活,大厨不掉链子,做出来的食物总是不会错的。 “不是很想去餐厅吃,我要在房间点餐。” 外面天气闷热,阮娇娇又穿着细高跟走来走去,确实累了。 现在的她只想躺靠在柔软舒适的地方,不用去管那些礼仪不礼仪,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的,我马上为您安排。” 两人进入房间后,阮娇娇直奔沙发,踢掉了鞋子,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 许秋绾用电话跟餐厅联络的同时,也在细细观察半眯着眼,脸上带着倦色的阮娇娇。 阮娇娇整个人缩在在皮质沙发里,长腿微微曲起,裙摆正好盖在脚踝边,只露出了一双如玉一般细腻莹白的脚。 脚背修长纤细,脚趾小巧精致,指甲修剪的非常齐整,在灯光下还带着微微粉意。 许秋绾挂了电话,轻手轻脚走到沙发旁,将地毯上的高跟鞋拾起放进卧室的鞋架上,随后又从里面带出房间里提供的软底拖鞋安置在沙发中间的地毯上。 因为阮娇娇保养得当,双脚几乎看不见毛孔,白皙又细腻,可许秋绾注意到了她脚趾旁有些泛红,时不时还会弓一下脚背。 这是因为高跟鞋穿的时间过久,脚底难免会酸胀不适。 许秋绾没有打扰正在闭目养神的阮娇娇,放置好拖鞋后,又去打了一通电话,小声沟通了一番。 没过一会,房门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许秋绾打开门,进来的,正是推着餐车的餐厅服务生。 餐车上放的除了一张纸质菜单以外,还有许许多多放在不同容器里的食材。 这些食材全都是餐厅目前最新鲜的。 怎么吃,要什么口味,权看阮娇娇的意思来。 阮娇娇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就睁开了眼,当服务生将餐桌推进来时,她也穿上了拖鞋,在沙发上坐好了。 饭店也是有心了,餐车上的食材多种多样,蔬菜水灵灵的,鱼虾还在水里游动。 阮娇娇点了一份红酒小牛排,一份糟黄鱼加菜心,主食则是大厨今天煲好的海鲜粥。 因为她实在不想被人旁观吃饭,于是在菜上齐后,就让服务生和许秋绾都离开了餐厅,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尝享受。 吃的差不多了,阮娇娇起身离开了套房餐厅。 等待在餐厅门外的服务生见她出来了,在许秋绾的示意下就赶紧进去收拾起来。 坐回沙发的阮娇娇发现茶几上已经摆好了水果点心还有热牛奶,另一旁还放着给她消磨时间的书刊杂志。 阮娇娇下午曾打开过电视,电视画面是彩色的,屏幕放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大,可惜播放的内容她看不进去,色彩又太过鲜艳,她打开没多久就关上了。 抱着一本书刊,就着热牛奶,阮娇娇靠在沙发上看了几分钟。 在这期间,服务生推着餐车离开了房间,许秋绾也接了一通电话后出门了。 过了一会,许秋绾从外面回来,俯身在阮娇娇身侧询问,“阮女士,请问需要帮您安排足部按摩吗?” “足部按摩?这里还有这样的服务吗?” 阮娇娇这可来兴趣了,她是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脚底按摩的服务。 原本她还想着晚上坐在浴缸边泡泡脚解解乏,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是的,足部按摩。只要您想,我们这里自然就有。我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娘,她有中医底子在身,原本是以前沪市首屈一指的资本家家里做事,她身上还有以前宫廷流出来的秘方,美容养颜都懂一些的。她现在已经在房间外等待了,您看需要的话,我让她进来?” 这样的服务当然不在和平饭店的业务范围内,完全就是许秋绾人脉广,发现阮娇娇不大舒服后特意找来的能人。 阮娇娇越听越感兴趣,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然是同意啦! 许秋绾得到同意后,就前去开门,带进来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乌黑的长发用一截小木棍盘起,穿着腚蓝色的盘口短袖,下身是灰色的长裤。 她并不像时下人一样干瘦,而是白白胖胖的,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干净利落又让人容易心生好感。 这位老妇人姓荣,据许秋绾介绍,大家都喊她荣妈。 她是个非常有礼的人,进门后目不斜视,非常规矩。 荣妈怀里抱着一个木桶,背上背着一个药箱。 解下背着的药箱,她为阮娇娇一一介绍了里面瓶瓶罐罐还有药包的作用。 怕阮娇娇介意,还特地说了泡脚桶全新未使用过的,以及泡脚桶是由香柏木制作,这样的木材有什么好处功效之类等等。 阮娇娇就一个需求,那就是解乏。 当然,在解乏的基础上,还能保养皮肤就更好了。 荣妈了解的点点头,从药箱中拿出两个小瓶子、两包油纸包好的药以及几张干净的细棉布,然后在许秋绾的带领下去客厅附带的洗手间配置泡脚药水。 第21章 古法护理。 配置泡脚的药水约莫要十几分钟。 在这期间,许秋绾就来到阮娇娇身旁为她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位荣妈。 荣妈原先是资本家家里做事的下人,专门负责伺候那家人里的太太小姐。 资本家后来收到风声全家离开,家里的仆人也都被带了出来。 作为被“剥削”的一方,他们都没被为难,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则是被安排落户以及工作。 荣妈一家那时候是非常幸运的,不像现在厂里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没点关系还进不去。 他们一家三口,因为离开资本家无处可去,所以就安排荣妈丈夫去家具厂看大门,儿子去肉联厂干杂活。 荣妈先是被安排到纺织厂做女工,后来因为她认识草药还认识字,又被安排到农副产品店负责收草药。 他们一家也算是个典型,从原来任听任骂的仆人变成了自己当家作主的主人,这无疑就是社会发展最好的正面例子。 别看荣妈皮肤光滑细腻,头发乌黑茂密,其实她已经年近六十了。 她的外貌就是最好的招牌,好多家庭富裕的人都会私下找荣妈帮忙调理,这也是许秋绾为什么会认识她的原因。 雀食…… 阮娇娇听着许秋绾的介绍,心里暗自点头。 谁不想自己一直年轻下去啊,别说是女人需要,男人也是喜欢的。 在这个没有医美的时代,普遍能买到最好的护肤品不过就是雪花膏,荣妈手里的东西可不就是利器嘛! 刚才在荣妈拿药箱里的东西介绍时,阮娇娇就注意到了她那双手。 细腻光滑,几乎看不见皱纹,凭这么一双手,谁能想到它的主人会是一个年近六十的大娘呢。 技艺傍身,吃喝不愁,从来都不是没道理的。 … 荣妈抱着泡脚桶出来,阮娇娇已经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单人沙发距离茶几之间空隙大,窝在里面也更舒服。 荣妈将木桶放置在阮娇娇脚旁,没有急着让她泡,而是从药箱里拿出一些精巧的工具,以及三四种熏香,让阮娇娇选择好喜欢的熏香味道后,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点燃。 伴着袅袅的轻烟以及淡淡的香气,荣妈用手背碰了碰水面,觉得温度差不多了,这才让阮娇娇把脚放进去。 阮娇娇坐在沙发上,长长的裙摆拉到膝盖处,将双脚慢慢放到木桶里,脚尖轻点水面,感觉没那么烫,这才踩下去,直到接触桶底。 泡脚的水温适宜,并不会很烫。 药水在灯光下粗看是棕色的,但细看又是带着玫红色,还有一些草药花香。 荣妈此时也没闲着,从洗手间又抱出一个小的木盆,木盆里装着的似乎是泡了花瓣的温水。 她将水盆放在沙发左侧的矮桌上,牵着阮娇娇的一只手轻轻置了进去。 为阮娇娇按摩手部的同时,也在轻声细细讲述着,“这是芍药花瓣泡出来的水,里面还加了我自己制作的芍药香油,保养手部啊最适合不过。” 荣妈也算是见过世面,除了原先资本家的太太小姐,后来找她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可今天这位客人的相貌不但是她平生见过最出挑的,就连皮肤也是她见过最好的,说话间不免夸赞道:“阮小姐您的手生的可真好,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您的双手是最好看的。细弱无骨,琼若凝脂,必定一生富贵。” 阮娇娇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笑了笑,“谢谢你的夸赞。” 荣妈将简单按了一下的手轻置在一旁干净柔软的棉布上,然后擦拭掉多余的水分,“哪里是夸赞,这可是事实呀。接下来,我要用自己研制的秘方为你按摩,里面加了杏仁、蜂蜜还有一些药草,可以滋润嫩肤,让您的手更加白皙光滑。” “麻烦了。” 荣妈轻笑着取出一小罐瓷瓶,将里面的棕色膏状物体细细涂抹在阮娇娇手上。 膏药涂在温热的手上,在经过荣妈的按摩,慢慢就化开了,变成了浅浅的琥珀色。 忙完了左手,又按摩右手。 等待时间差不多,荣妈去换了一盆水,把膏药洗掉后,最后抹上了白色的牛乳珍珠膏,至此,这手部护理就算完成了。 忙完了手部护理,泡脚的时间也正好足够。 将带着粉意的双脚擦拭干放置在矮凳上,荣妈又用另一种自制的膏药涂抹了一番,随后开始脚底穴道的按摩。 她并没有很用力,力道非常适中,每次让阮娇娇感觉到脚底微微发酸就会松手。 按摩的手法和乳膏一换再换,差不多花费了一个钟头,擦上最后的牛乳珍珠膏,整个系列就算全部完成了。 在许秋绾帮着荣妈整理收拾的时候,阮娇娇踩着软底拖鞋走进了卧室,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 借着灯光,她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淡淡的奶香味,皮肤细腻且没有黏腻感,荣妈涂抹的东西都吸收进去了。 在灯光下看,比自己以前美容院花大价钱进行的保养也不差什么,甚至感觉起来要更加细腻。 脚尖轻轻掂了掂地面,酸痛不适感已经消失,双脚现在十分放松。 阮娇娇想了想,从淘购里面兑换了十张大团结,塞进桌上的信封里。 荣妈给她用的好些东西在这个时代都是极难寻到的,特别是点燃的熏香里,似乎还加了沉香。 再加上荣妈的技术,一百块,非常值得。 阮娇娇走出房间将信封递给荣妈,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后,就让许秋绾送荣妈出去,自己则是准备回房睡觉了。 花了两个小时卸妆洗漱保养皮肤,将近十点,穿上睡衣的阮娇娇终于躺到了床上。 她没有再做些什么或是想些什么打发时间,关掉床头灯,戴上丝质眼罩就直接滑进了被窝。 不出三分钟,就沉入了梦乡。 天大地大,美容觉最大。 阮娇娇从来不会让烦心事打扰到自己的睡眠,无论多棘手的事情,睡觉前都不会去想。 毕竟临睡前这样只能自我消耗,折磨自己罢了。 一个人,连最简单的睡觉都无法做到,还能做什么呢? 第22章 梦境。 阮娇娇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迷糊间,她似乎感觉到了风声,听到了浪花拍打声。 再次睁开眼,她恍惚间看见了一个背影,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女人穿着黑色的长裙,长发用一根玉簪盘起,手里还拿着一杯香槟站在甲板的栏杆前。 是甲板,是轮船上的甲板。 她看见四周灯光通明,看见海风吹拂女人的长裙和颈间的碎发,还隐隐听到旁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笑声。 阮娇娇想要走近,去看看女人的模样,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女人的背影。 非常漫长的等待过后,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喊女人的名字。 她听不真切,只是感觉那声音异常熟悉。 女人听见呼唤转过身,阮娇娇也看见了女人的侧脸,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大脑就突然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 她,又沉入了下一个梦境。 …… 凌晨时分,天空高高悬挂的月亮明亮异常。 伴随着蝉鸣蛐蛐声,还有溪水潺潺流淌的声音,男人打开了小院的栅栏,走了进去。 他将上衣脱下,裤子口袋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一同放在了院子的竹椅上。 然后借着月光,走到小院的窗户下,拿起水缸里的木勺就往身上浇水。 一勺一勺的水从头往下浇,眼看差不多了,男人抹了把脸,带上椅子上的东西,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抹黑把东西放在了桌上,点燃房间桌子上的蜡烛,男人先是脱掉了湿漉漉的裤子,连同脱下的衣服一起放到了木盆里。 随后从架子上取下已经粗糙发黄的毛巾,擦了擦脑袋和身子,从衣箱取出干净的衣裤换上。 在微弱的烛光下,可以看见桌子上有许许多多面额不等的钱票,这里一团那里一叠,皱皱巴巴的。 男人搬开房间里的小矮柜,露出了柜子后面的一个老鼠洞,搬开两块砖,从里面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铁盒还挺大,分量也不轻,放在桌上发出了一声很明显的响动。 打开铁盒,里面是铺的满满的钱票,一摞摞大团结被草绳捆的整整齐齐,光是表面上就能看见三四摞,底下的看不见,边上还有散着的,没被捆起来的散钱。 男人将里面的散钱取出,连同桌上的钱也一同捋平开始计算。 数满一千,他从桌边绑着的草绳中取了一根,将这一摞捆上,随后又将剩余的整理好放到一旁。 男人坐在桌前,垂着眼眸许久没有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后,他将铁盒里面的钱票全部拿出来,露出了底下金灿灿亮闪闪的金银珠宝。 盒子里面有金条金饰,也有玉佩玉镯,在烛火下闪着光的宝石更是不少。 他似乎在找什么,拨开了泛着莹莹光泽的珍珠和熠熠生辉的手链,取出了藏在最里面,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 掀开白色的手帕,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以及压在信纸上,温润细腻的半块羊脂白玉。 男人指尖轻抚着白玉,取出信纸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信纸出神。 最后把东西一一装回铁盒,重新藏进洞里,吹熄了蜡烛后,躺在简易的木床上闭上了眼。 …… 阮娇娇睡醒后,会在床上躺一会。 这个时候的她会继续闭着眼睛,让大脑放空,进入早上的贤者时间。 她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很少会做梦。 但昨夜她似乎是做梦了,只是醒来后什么都想不起来,整个人有些恍惚。 想不起来就不强求,反正是梦罢了。 眼看差不多是时候起床了,阮娇娇摘掉眼罩,坐靠在床上,打开了床头灯。 取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眼时间,此时才早上七点。 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来到客厅,只见套房客厅的灯光是亮着的,却并没有看见许秋绾的身影。 许秋绾不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阮娇娇现在也没有事情要办,就准备自己下楼去餐厅吃早饭。 她所住的沙逊阁总统套房位于和平饭店十楼,相当于是顶楼,这一整层都属于套房的空间内。 阮娇娇刚走出套房门,还没等她把门关上,就听见了不远处电梯口传来的争执声。 听着声音,是饭店大堂经理陈平还有许秋绾起了争执,中间还夹杂着“辞职”,“陪护”等字眼。 阮娇娇没有听下去,也没有视若无睹直接过去下楼。 她默默的回了房间,关上门,然后在电话旁研究怎么给餐厅拨打电话让他们送餐。 经理和她的管家究竟因为什么争执,阮娇娇不感兴趣,之所以没有直接越过他们进电梯,也只是没必要罢了。 在跟餐厅沟通过,点了一份简单的西式早餐后,阮娇娇挂了电话来到沙发旁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高考虽然已经结束,但热度还没过去,报纸上头版头条的内容还是跟它有关。 阮娇娇翻着页,还没等她找寻到感兴趣的内容,外面的许秋绾就轻手轻脚的开门进来了。 见阮娇娇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许秋绾怔了片刻,随后赶忙走过去,“抱歉阮女士,我刚才有些事不在房间内。请问您是准备房间内用餐还是去楼下餐厅?需要让餐厅服务生取今日的菜单过来吗?” 阮娇娇翻了翻报纸,抬头看了眼许秋绾,她注意到许秋绾的眼眶此时还有些发红,似乎是哭过了,“不用,我刚才已经联系过餐厅。哦对了,待会我要出门,时间还不确定,大概九点左右吧。” “好的,我现在就帮您去安排司机。” 作为一名合格的贴身管家,除非客人不需要,不然她就要时时服务在客人身边。 早上让客人找不到自己,亲自点餐这种事情,就是她的严重失职。 阮娇娇没提这茬,许秋绾也就明白她是将此事放过了。 通知饭前前台帮忙安排好车辆后,许秋绾帮着刚推餐车进门的服务生将餐点摆在餐厅里。 安排好一切,她就很自觉的和服务生离开餐厅,不去打扰阮娇娇用餐。 餐厅里的阮娇娇时不时看两眼报纸,独自享受着早餐时光。 而餐厅外的许秋绾则是跟服务生说了几句话,随后将这笔早餐的费用划到了自己名下。 虽然客人不提,也不差自己这点,但该有的诚意和态度自己还是要拿出来的。 第23章 季文华的心眼。 当许秋绾得到通知,敲门进入餐厅时,阮娇娇的早餐时间也进入了尾声。 早晨的阳光透过身后巴洛克风格的窗户,打在阮娇娇身上,将她周围的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这不是许秋绾第一次被惊艳。 应该说在阮娇娇身边服务,她时常都处于这样的惊艳中。 初次见面时的从容大方,精心装扮后的高贵冷艳,疲惫时的慵懒娇美,还有像现在一样,素面朝天却灵动优雅。 她见过不少富贵人家,也曾接待过不少外宾,可依然还是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前台通知楼下有一位姓张的先生找您,说是跟您约好了。” 阮娇娇用软巾擦了擦嘴,合上报纸,接过许秋绾递来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是约好的,这就下去。” …… 阮娇娇和拎着装了三把锁袋子的许秋绾来到大堂时,大堂经理陈平正在跟张秘书说话。 陈平满面笑容的在说,张秘书偶尔点点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饭店前台不认识张源秘书那很正常,可陈平和许秋绾都是认识他的,虽然是单方面的认识。 他们作为服务行业的经理,最重要就是不能得罪贵客。 所以放眼整个沪市,有权或有势或人脉广的,都会被他们牢牢记住。 张秘书虽然没来过和平饭店,但他经常跟在书记身边,陈平他们在报纸上或私下见过他,也很正常。 “阮女士来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陈平看见阮娇娇走近,礼貌的和张秘书的个招呼离开了,经过阮娇娇身边时,也笑着道了声“早安”。 “张秘书,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早餐吃过了吗?” “我也是刚到,早饭吃过了。那阮小姐,我们现在就过去?” 张源看着阮娇娇,觉得人真的不可貌相。 昨天他调查季家人的情况时,也查到了阮娇娇去洋房究竟做了什么事。 原本他还以为阮娇娇在那里受了不少委屈,可现在看来,她是一点亏也没吃啊。 顾书记在得知此事后,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反而开怀大笑,直夸阮小姐聪明。 因为顾长山对阮娇娇的态度,让张源对阮娇娇的尊敬又提了一个档次。 同样,站在阮娇娇身后的许秋绾看见张秘书的态度和说话语气,更加觉得阮娇娇来历不凡。 “那就现在过去,麻烦你了。” “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三人来到酒店门口,黑色的老爷车已经在门口等待。 “阮小姐,我就不上车了,我骑车过去,很快就能到。” 阮娇娇听张源这么说,点点头就跟许秋绾上了车。 她能理解,张秘书肯定是特意骑车过来的,毕竟公职人员,就算是帮忙办正事,影响也不好。 …… “王局长,几位兄弟,你们先喝茶,先喝茶!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要嫌弃啊。” 季文华因为昨晚喝多了酒,今天又早起忙事情,脸上有些浮肿,气色也不是很好。 他身上的衬衫干净齐整,但细看却是不合身的。 宿醉的他没有换洗衣服,身上这一身还是沈翠芬去娘家找弟弟借的。 沈翠芬弟弟个子矮小,衣服裤子穿到季文华身上,不是裤子短一截,就是衣服袖口勒到手腕无法动弹,让人看着有些别扭。 客厅的沙发家具昨天没有被毁坏,夫妻俩晚上在沙发将就一夜后,早上就起来打扫干净,用来招待他们的贵客。 沈翠芬看着自家男人招待王局长和他的五个下属,自己则是安安静静撤掉茶几上的餐具,换上刚泡好的茶水。 他们夫妻俩又紧张又激动,一晚上没睡好。 激动在终于可以出昨天的恶气,挽回自己的颜面。 紧张担心那伙人来的太早,没等王局长他们过来,就闹完又走了。 夫妻俩一合计,五点就起床,沈翠芬先去娘家借衣服,赶回来给洗好澡的季文华换上。 然后季文华带着钱早些去请人,自己去国营饭店买大伙的早饭。 夫妻俩很是舍得,从请吃饭到请人,前前后后花了近一千块。 看在钱的面子上,王局长也是早早就带人过来帮着撑场面了。 “王局长,我们夫妻可真是有苦说不出,那伙人比土匪强盗还蛮横啊!您看看,这全是他们弄的!” 季文华一边陪王局长喝茶,一边指着客厅地上的东西诉苦。 客厅地上摆着堆成小山的衣服,全是被火熏过烧过的,已经不成样子了。 边上还有砸坏的收音机、缝纫机等物品,看着样子,他们确实受了很多委屈。 王局长虽然见钱眼开,但心里还是有标准的,知道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 昨天享受完季文华的美酒佳肴后,他就让人去查那姓阮的女人什么来头,自己能不能惹的起。 王局长再厉害,不过也只是个片区警察,阮娇娇的身份只有顾长山那个级别的人才知道,所以他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在这沪市,但凡有点名堂的人都不可能打听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说明这个姓阮的就是找了群小流氓虚张声势,就是有点小钱,根本没什么本事。 像这样的人,王局长随随便便就能捏死好几个,他对自己十分自信。 “文华啊,你放心。在我管辖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这样目无王法的人,我绝对不会轻饶他们,你等着看就是了!” “我相信您!您是我最信任的人,要不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会找您帮忙了,实在是……哎……” 季文华跟这个王局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能看出那个姓阮的女人不缺钱,王局长能被自己收买,万一待会那女人开口,难保王局长不会动心,于是他转了转眼珠。 “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可也是清白的好人家,被人污蔑到头上,真真是不甘。 只要能让我们夫妻俩出上一口恶气,消了心里的郁结就好。 至于赔偿那些,我们夫妻也不准备要,都给王局长跟您的兄弟。 你们百忙之中来帮我,这个恩情我无论如何也要还。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希望王局长和几位兄弟千万不要推辞。” 第24章 扣罪名。 王局长听季文华这么一说,眼睛都亮了。 跟几个下属交换了眼神后,哥俩好的揽住了季文华的肩膀,“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按理来说,这么多我不应当收。可我手底下这帮兄弟过的也不容易,大早上还要看在我的面子来给你撑场子。这样,你就把赔偿分一半给我的兄弟,其余自己留着,毕竟损失了这么些好东西呢。” 季文华怎么可能把他这句话当真,谁不知道谁啊。 “那可不行,这些您必须收下,要不然我心里实在难安。我们家也是实在拿不出钱了,不然,我还觉得给您少了呢!到时候的赔偿,您就安心收下,也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心里能舒坦一些,可千万别推辞了!” “好好好,你这个兄弟我认了!哥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来,咱们先以茶代酒走一个,晚上再好好整一桌喝几口!” 王局长胖乎乎的手掌在季文华肩膀用力拍了拍,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心里盘算着待会敲多少合适。 瞧着那地上一堆“破烂”,这一趟没有两三千可说不过去啊。 … 阮娇娇在司机和许秋绾的陪同下进入洋房,看到的,就是这幅“兄友弟恭”的画面。 坐在沙发中间的两人满面红光喝着茶,旁边的人大笑着附和,热闹极了。 原本站在餐厅门口,笑着看丈夫跟王局长你来我往的沈翠芬,打阮娇娇一进门,就变了脸。 “好啊!你个小……你还敢来!看看清楚,我们家已经找警察了,看你还能怎么狂!!!” 在欢笑声中,沈翠芬那尖锐又刺耳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大家全都看向了门口。 “哦,是打算自首,从轻发落了是么?那你们家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过一码归一码,昨天说好的赔偿金准备好了吗?你们不会以为进监狱了,这钱就算了吧?” 客厅里的人,除了季文华夫妻以外,全都穿着“七二式”上白下蓝的短袖制服,坐在沙发中间季文华身旁的那个,脑袋上还带着蓝色的大檐帽。 阮娇娇扫了眼这六个警察,心里毫无波澜,淡淡的回应沈翠芬,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屑。 这可把沈翠芬气坏了,她今天是想好好出一口恶气,不是被气的! 她原本想像泼妇一样上去撕打阮娇娇,抓烂她的脸,昨天她那人多,可今天自己有底气,自然是不怕。 可是碍于王局长这样的贵客在,她怕自己这样丢了丈夫的脸,只能死死咬着牙根,指着阮娇娇“你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局长看见阮娇娇时,眼睛一亮。 他还从来不知道,沪市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标志的小姑娘。 原本王局长还想怜香惜玉一番,从中说合说合,让阮娇娇赔点钱,自己也就不用别的手段对付她了。 可阮娇娇态度高傲,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把自己当空气,这可就让王局长心里不爽了。 他必须要让这个小姑娘知道,好看和有钱没有用,在沪市,从来都是靠权力说话的! “弟妹,莫生气。”王局长安慰了一下神色有些扭曲的沈翠芬,然后又转向阮娇娇的方向往前走两步,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阮小姐是吧,我姓王,是这片区域的公安局局长,你叫我王局长就行了。 昨天季文华夫妇来局里报案,说是家里遭遇了极其恶劣的打砸事件,临走前还要威胁恐吓他们。我今天带着一帮公安过来,就是为了将歹人绳之以法。这些罪名加在一起可不轻,阮小姐你最好把背后的指使者说出来。不然……监狱里的日子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能忍受的啊。” 站在王局长斜后方的季文华此时高昂着脑袋,眼里满是得意和痛快,他已经准备好看这个嚣张的阮小姐待会怎么低声求饶了。 “是啊,究竟是谁指使你来我家闹事,趁着王局长和公安在这,你最好老实交代清楚,不然你一个小姑娘可扛不下来。” 阮娇娇听着两人一唱一和“苦口婆心”的威胁,只觉得滑稽。 眼看这个王局长又准备往前走两步,她略带嫌弃的往后退了退。 主要太伤眼睛。 阮娇娇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对王局长这样的自然是敬而远之。 他满脸横肉,额头还在往下流汗。 不知道是不是没洗干净,脸上一道黄一道黑,白色的制服上也映出了黑黑黄黄的污渍。 阮娇娇实在不敢让他靠太近,生怕什么奇怪的味道飘过来。 “没有指使者,也不用吓唬我。这栋房子是我的,季文华夫妻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小偷。” 王局长感觉到了阮娇娇的嫌弃,心里更加恼怒,一张脸冷了下来,“好,没有指使者,那你就是主犯!那从犯呢?是不是你的家人?他们也参与了吧?你最好老老实实说出家中住址,我让公安把他们带去局里一一提审!” 这个王局长也不是蠢人,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避重就轻绕开了季文华夫妻鸠占鹊巢的事,还要打听她的住址跟家里人,不过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人脉。 “刚回国,没有亲人朋友,现在住在和平饭店。王局长,不用拐着弯问这么多,我就一平平无奇的归国华侨。刚才我也说得很清楚,这栋房子是我的,我在自己家闹一闹,算得上犯法吗?还是说……你收了这夫妻俩的好处,有意包庇他们?” 王局长眼神更加阴翳了几分,“我们是人民的公仆,自然不可能做这些事!你说房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他们夫妻房屋和土地证件一应俱全,你还想空口白牙污蔑什么?” 他半眯着眼盯着阮娇娇看了看,“华侨……孤身一人归国……你怕不是奸细吧?” 在王局长身后的季文华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奸细可是要吃枪子的,要是真能把这个姓阮的钉死,那谁也不会来跟他抢这房子了! “没错!王局长您慧眼如炬,她一定就是奸细!特意来扰乱咱们内部安宁的!” 王局长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错,只要进了他的局子,不管是钱还是人,到时候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于是大手一挥,“带走,这三个全都带回去!” 第25章 貌美心善娇。 看着五个身穿公安服的男人围过来,许秋绾直接挡在了阮娇娇身前。 如果是别的客人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她或许会跟司机一样害怕,不去掺合。 但阮娇娇不一样,她可是亲眼看见张秘书刚才的态度。 张秘书身后的人可是顾书记,能让张秘书如此恭敬,阮娇娇的背景不言而喻。 阮娇娇被许秋绾护在身后,脸上不见慌乱。 这里距离和平饭店不远,张秘书想必也差不多快到了。 “等等。” 阮娇娇喊停了几人的逼近。 “不知道季家夫妻给了王局长多少好处,这么尽心为他们办事。两千?三千?给我扣这么大的罪名,奔着致我于死地去的,不能这么少。五千?六千?该不会是八千吧?昨天还说没钱赔我,感情钱都花在这里了啊……” 王局长嘴角微微一抽。 哪有这么多…… 今早他也就收到八百,这八百还得跟手下人分,不是他一个人拿的。 难道…… 季家真有七八千存款? 他转过头,探究着看了季文华一眼,把季文华看得冷汗直流。 没等季文华开口反驳,王局长又回过头笑道:“我为国家办事,为的是正义!你这个小姑娘还有什么要污蔑的,就去局里一次性污蔑个够,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什么要包庇他们呢?我说房子是我的,自然有证据。可你不听不看不问,直接就要给我扣帽子,现在局长断案都是像你这样不讲事实,不看证据,目无王法的吗?” 王局长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我断案子,还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教我?你自己也说了,你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归国。我就算包庇他们,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不妨告诉你,在这块地界,我就是王法!我说你是奸细你就是奸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动手!” “王局长好大的官威啊!” 王局长话音刚落,还没等他手下的人动手,门口就传来了张秘书的声音。 张秘书身上背着斜挎的公文包,一只手拿手帕擦着汗,说话时还有些气喘吁吁。 为了能早点到达,他好几年都没这么用力蹬过自行车了。 好在是赶上了,没让阮娇娇受伤害。 不然自己可真没办法跟书记交待了。 王局长原本还有些不耐烦,以为是什么不知所谓的人出现,看清是张秘书后,连忙换上笑脸小跑过去。 “张秘书,好久不见啊!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张源是书记的秘书,王局长是沪市公安机关的干部,两人大大小小的会议上也见过不少次,当然能认出对方。 张秘书没有回答王局长,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就来到阮娇娇身旁,“抱歉阮小姐,是我来迟,让您受委屈了。” 阮娇娇笑了笑,“没受委屈,你来得正好。季文华夫妇找了公安过来,还是个局长带头的。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来主持公道,可惜并不是……还给我扣了个奸细的帽子,想要带我回局里审问。” 王局长看着这幅画面,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张秘书这是来给这个小姑娘撑腰的啊! 一想到张秘书那语气,王局长顿时汗如雨下。 不是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吗? 这这这……他不敢再想下去,赶忙摇头摆手,“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都是季文华夫妻俩用言语引导我,说这、这位小姐极有可能是奸细!为了社会的安定,也为百姓负责,我当然是想细细调查一番!既然张秘书您认识这位小姐,那肯定就是误会!” “啊?原来是误会啊,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阮娇娇眉心微蹙,看起来有些迷茫。 “当然当然!都是误会!”王局长用手擦了把汗陪笑道,随后又用阴狠的眼神看了看季文华和沈翠芬,“这对夫妻颠倒黑白,其心可诛。我会把他们带回去好好审问的!” 因为王局长的眼神威胁,季家夫妻也认清了现在的局势,只能苦着脸一声不吭,奢求王局长事后会放他们一马。 毕竟他们现在要是把王局长一起拉下水,对谁都没好处。 “可是我今天是来索要赔偿的啊,他们被带走了,我的赔偿该怎么办啊?昨天说好的要赔一万元,今天难道就白跑一趟了么?” 阮娇娇苦恼极了,看起来似乎真为自己白跑一趟而感到遗憾。 季文华和沈翠芬则是瞪大了眼睛,目欲眦裂,死死抠住手心才没让自己骂出声来。 谁跟她说好的?! 昨天才八千,怎么现在就一万了??!! 王局长才不管季家夫妻的死活,眼下把这位小祖宗安稳送走才是最重要的。 他斩钉截铁地说:“赔!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现在就让他们赔!!!” 季文华听到王局长这话,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们是真拿不出来这么多啊! 王局长走到季文华身边,不顾他恳切的目光,在他耳边低声说:“想想你的儿子女儿……” 然后又抬起头高声说道:“一万元能不能赔?” 季文华眼眶红了,哽咽着回他:“能……” 随后在王局长两个下属的陪同下,他走进一楼的空房间里撬开了地板。 把木匣子拿到客厅,他又掏出身上的存折放在木匣上,颤抖着手递给王局长。 “银行里还有五千……匣子里有珠宝黄金,差不多、差不多有一万了。再多的,我们真拿不出来了……” 王局长接过匣子笑容满面的来到阮娇娇身前,“阮小姐您点点,要是不够,我再让他们拿,他们指定还有!” 王局长现在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热心,仿佛只要把季文华夫妇踩死,眼前的少女就会不计较自己刚才的冒犯。 许秋绾接过匣子,打开后举在阮娇娇眼前。 阮娇娇就瞥了一眼,然后就让许秋绾收起来了,“算了,虽然不够一万,但也马马虎虎。谁让我心善,不想跟他们计较那些零碎。” “是是是,阮小姐您貌美心善。” 王局长心里略松一口气。 不计较好啊,不计较好啊! 第26章 张美华的苦恼。 季文华和沈翠芬心里痛的滴血,纵使再有不甘,可听到阮娇娇说不计较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钱没了再赚,房没了就去沈翠芬娘家凑合凑合,这些迟早还会有的。 他们也不想小洋楼和什么找回场子的事情了,人家关系太硬,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他们疏通关系,认识的最厉害的王局长,还不是在人家面前服低做小。 栽的不冤枉。 只是后悔昨天八千的时候没有早早认清,以至于今天又赔出去更多,一分不剩。 没等季文华夫妻完全放下心,阮娇娇再次开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小偷偷了东西,难道把东西还回去,就算无罪了吗?不能吧。一个四口之家,两个拿死工资的正式工在好吃好喝的情况下还能存下这么多钱,看来纺织厂待遇很好啊。” 王局长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能不能!要是这样,法律还有什么用。阮小姐放心,他们入住您家的事情一定会有交待,资金的来源我们也会细细调查,绝对不会包庇!” 王局长用眼神示意看向自己的夫妻俩稍安勿躁,征得阮娇娇同意后就让人把两人带走了。 张秘书站在阮娇娇身后一言不发,纯纯一个撑腰的工具人,什么事都看阮娇娇的意愿。 在季家夫妻低着头被带走后,许秋绾也从牛皮包里拿出沉甸甸的链条锁,把大门锁上了。 一行人走出花园铁门,许秋绾用剩下的两条锁给花园铁门上锁,而张秘书看着远去的公安,也跟阮娇娇提出了告辞。 “阮小姐放心,今日的事情我会如实告诉书记。季家夫妻那边我现在就去盯着,让他们公正执法。中午边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麻烦你了张秘书,也替我谢谢顾叔叔,辛苦了。” 张秘书跟阮娇娇告辞后,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杠快速回了市府大楼。 他必须赶紧将王局长王护的事情告诉顾书记,毕竟王护身后有军方的力量,得让书记早点知晓,早点处理。 … 阮娇娇三人上了车准备回和平饭店。 许秋绾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装着木匣的牛皮包,脸上一片从容。 坐在驾驶座开车的司机此时就有些战战兢兢,时不时就要从后视镜看阮娇娇一眼。 他在害怕,怕自己刚才的退缩和不作为,会让自己失去这份体面的工作。 可他当时也没办法,自己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可能因为数面之缘的客人去得罪公安呢,况且还是在客人被说是奸细的情况下。 那可是要吃枪子的,司机当然是没胆子掺合。 阮娇娇当然注意到了司机的不安,准备待会给些小费补偿他一下,毕竟也是因为自己才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司机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她自己,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客人跟公安叫板。 毕竟只是个打工人,在没开天眼,不知背景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敢呢,又不是失心疯了。 许秋绾是认识张秘书的,会挡在自己身前,阮娇娇并不奇怪,不过她也承这次情。 在现代,身为表面光鲜豪门大小姐的阮娇娇并没有自己的私人管家。 吝啬抠门的风流渣爹并不会给她太多的零花钱,有的只是一个月五十万,加上一百万的副卡额度罢了。 放在普通人眼里,这确实很多,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数字。 可她是阮家正经的婚生女,独女。 这笔零花钱都不用跟差不多门户人家去比,单单是放在渣爹得宠的几个私生子面前就不够看。 后来出了国,在一流学府靠着交际认识一些同学,这才搭上他们的车,使自己手头不那么紧张。 专业的私人管家,她见过不少,全都知名管家学院出来的人才,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全都能办的很出色。 许秋绾虽然不能跟那些专业的管家相比,但放在这个年代,还是很不错的。 阮娇娇很欣赏她。 这个时代限制了很多,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许秋绾能靠自己坐到现在的位置,真的非常优秀。 她马上要离开沪市,去找自己的冤种未婚夫。 房子的清洁还有一些东西的置换,肯定要有人出面帮她处理。 无疑,许秋绾就是她看中的人选。 手头上有刚才坑来的赔偿,支付工资也没有压力,最重要就是看许秋绾愿不愿意。 不过她知道,许秋绾最后一定会同意的,因为许秋绾是个聪明人,而自己是她最好的选择。 …… 军区大院,一栋独户的房子里。 “妈!上礼拜外公那拿来的糕点放哪啦?帮我找找呀~” “哪还有什么糕点啊,邻居那分一些,给你爸带去部队吃一些,剩下的不全进你肚子里了?” “啊……那家里还有什么好吃的啊,我待会要去找我娇娇。她刚回国,兴许没吃过咱们这的糕点,我得让她尝尝!” 张美华有些苦恼,站在客厅的大橱柜前翻了又翻。 她自打认识阮娇娇并成为阮娇娇盖章的“好朋友”之后,天天在家里娇娇长娇娇短,她的母亲丁元秀女士耳朵都要听起茧了。 丁元秀把家里阿姨刚做好的菜放在餐桌上,问道:“我记得前两天你不是带了很多点心去医院给你朋友吃吗?没有带糕点吗?” “当然没有啦!娇娇身体不好,医生说只能吃清淡的,我带的都是水果和齐婶煲的汤。”张美华回了自己母亲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碎碎念,“哎呀,那我待会带什么去给娇娇啊,她对我那么好,又送我巧克力和那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空手去啊。姑姑送的丝巾?不行,娇娇肯定不喜欢。” 丁元秀只知道女儿口中的“娇娇”给她送过巧克力,那巧克力味道真不错,比京市和沪市友谊商店买的都好吃,但贵重的礼物还是第一次听女儿提起,不免有些好奇。 她坐到女儿身边,“什么贵重礼物?你怎么没告诉妈妈呀。咱们可不能拿人家太贵重的东西。” 第27章 我的好朋友 “是一条手链,很好看的!因为太贵重,我要还回去,就没告诉你呀。我去拿来给你看看!” 张美华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上二楼,没一会儿又噔噔噔窜了下来,看的她妈妈丁元秀连连摇头。 这么大的姑娘了,还是像小孩一样,真让人发愁。 “妈,你看~是不是超级漂亮!”张美华拿着丝绒盒子,一屁股撞进沙发里,然后献宝一样打开,自顾自说道:“娇娇就是太单纯了,才认识这么几天,就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她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善良,在沪市无亲无故,我好担心……” 张美华越想就越难过,越脑补就越不安,好像阮娇娇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受尽了委屈似的。 丁元秀听女儿巴拉巴拉了一大堆,有些无奈。 不过,她这次倒并不觉得是女儿想的太多了。 丁元秀出身不凡,见过不少好东西,可这条手链依旧能让她眼前一亮。 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亮闪闪的珠宝,丁元秀也是如此。 蓝白交错的宽带式手链上镶嵌着好几颗比天空还要湛蓝清澈的宝石,搭配许许多多净透无瑕的钻石,璀璨夺目,令人分外惊艳。 这种蓝色的宝石丁元秀认不出来,似乎像是蓝宝石,可又比蓝宝石的颜色浅上许多。 不过能让钻石作配,本身又耀眼夺目的宝石,想来也必定昂贵。 丁元秀丝毫不怀疑阮娇娇是看上女儿的家世才出手如此大方,毕竟跟女儿在一起朝夕相处的医院同事都不知道她的背景,一个刚归国的年轻小姑娘,并且只在医院待了两三天,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正如女儿所说,她也觉得小姑娘是太单纯,不懂藏私,这才会手缝这么大。 张美华由于父亲的工作,从小到大搬过好几次家。 以前也交过一些朋友,可后来不是因为搬家失去了联系,就是发现人家是带着目的想要讨好她,以至于到现在,一个知心的朋友也没交到。 丁元秀在知道女儿新交了一个好朋友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而现在发现女儿的好朋友跟女儿一样赤诚单纯,心里就更开心了。 “你可以让娇娇经常来家里玩啊,咱们家那么多空房间,她要是愿意,可以一直在家里住着,你们两个小姑娘刚好有伴。至于礼物,妈妈给你找。” 丁元秀说完之后,就去二楼卧室拿东西了。 张美华看着妈妈风风火火跑上二楼,抱着一个盒子又跑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丁元秀同志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跳脱,真是不省心。 “来,妈妈挑的礼物肯定错不了,你看看。” 丁元秀把自己的嫁妆匣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只玻璃种紫飘花玉镯。 玉镯近乎透明,里面飘着丝丝缕缕的淡紫色,好看极了。 “这只镯子圈口太窄,咱们家和你外公家都没人能戴,你比划比划娇娇的手能戴吗。要是不行,那就送这块翡翠观音佩。” 张美华一看见镯子,就在脑海中想象阮娇娇戴上它的样子了。 莹白的皓腕加上净透的翡翠镯,简直绝配啊! 阮娇娇个子高,但骨架小,她回忆着比划了一下,确认阮娇娇是能戴的。 母女俩开心地把玉镯仔细用绒布包好,然后小心翼翼装进了张美华的手提小包里。 “发生了什么事啊,你们母女俩这么开心?” 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从屋外进来,把帽子放在桌子上后,端起搪瓷杯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可见是渴坏了。 “爸,你今天回来好早啊,齐婶饭都没烧好呢。部队里的事忙完了吗?” 张美华有些惊喜。 这段时间部队有事,她爸总是早出晚归,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嗯,忙完啦,有时间多陪陪你们母女俩了。” 丁元秀把浸了凉水的毛巾递过去,让丈夫擦擦汗凉快凉快,“忙完就好好休息一阵,今天齐婶炖了鸡汤,待会多喝两碗。” “必须多喝两碗!我……” “叮铃铃——” 张美华爸爸话还没说完,一旁矮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等待两下后,他接起了电话。 不知对面说了些什么,他掩了笑意,眉头越皱越深,然后说:“嗯,我知道了。我们商量一下。” 然后,挂了电话。 看着爸爸神色有些不愉,应该是部队里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张美华不能问发生了什么,于是在母亲的暗示下,灵机一动,准备聊些别的给她爸转移一下注意力。 至于聊什么,那当然是—— 《我的好朋友》! 张美华爸爸张卫德同志扬了扬眉,问道:“你的好朋友叫娇娇?” 张美华点点头:“对啊,她姓阮,叫阮娇娇。她……巴拉巴拉,漂亮聪明……巴拉巴拉……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和平饭店住了。她在沪市有一栋洋楼呢,也不知道收拾过没有,要是没有,我今天过去,正好可以帮她一起收拾!” 张卫德眯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张美华说话,半晌后再次问道:“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啦!” 张美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用力拍拍胸脯,“我们是最最最好的朋友!铁打的情谊!” 丁元秀发现了丈夫的异常,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在得到丈夫一个“无事”的眼神回应后,她也开口了,“娇娇是我们美华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张美华:点头点头! “娇娇这个小姑娘有些单纯,在沪市无亲无故,也是可怜。” 张美华:用力点头!!! “要是她被什么人欺负,咱们做长辈的,可得多帮着点。” 张美华:“没错!就是这样!娇娇那么漂亮柔弱,我好担心她被人欺负啊!” 听着妻子明里暗里的维护,看着女儿那一副要为好朋友两肋插刀的架势,张卫德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走进一楼书房,用书房的电话联络了几个老友。 等他走出书房,饭菜已经全部上桌。 “美华赶紧来吃饭,待会不是要去找你朋友吗?爸爸等下正好也要出去,顺路送你过去。” “来啦来啦!” 第28章 十倍还礼。 阮娇娇回到房间后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杂志,感觉太过安静,就下楼去餐厅喝茶,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点餐准备吃饭。 正当午饭进行到一半,许秋绾过来通知她楼下有个姓张的小姑娘找她。 来人正是张美华。 张美华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一身浅绿色碎花布拉吉,圆圆的眼睛在看见阮娇娇那一刻就亮了起来。 “娇娇!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我好想你啊!” 张美华在阮娇娇对面刚坐下,就迫不及待诉说她的想念。 圆圆的脸蛋配上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有那真挚的眼神。 阮娇娇看见她,就情不自禁想笑,张美华无敌可爱! “想你呀!我这两天有些忙,一直在处理房子的事情。本来打算下午去医院找你的,没想到你先找我了。” 张美华笑眯了眼:“我们好有默契哦!” “你吃了吗?要不要跟我再吃一点?” 张美华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看着桌上的菜,表情有些苦恼。 她在家吃了不少,还喝了两碗鸡汤,其实很饱,但看见这一桌美味佳肴,她又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塞点。 可是她感觉自己太胖了,这么吃下去会更胖,实在难以抉择。 阮娇娇看出了她眼神里流露出的渴望和纠结,“我一个人吃好孤单的,你就当陪陪我,意思意思吃两口菜好不好呀?” 有人可以拒绝撒娇的阮娇娇吗? 至少张美华不能。 她抛开了纠结,在服务生端上新的餐具后,就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跟阮娇娇讨论的哪道菜好吃,好吃在哪里,又或是自己在哪里吃过更好吃的。 有张美华陪着,阮娇娇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吃完了一整碗米饭。 午餐过后,阮娇娇点了两碗椰汁燕窝,交待服务生送到套房后,就带着张美华先一步上去了。 “哇!这间房好大啊!好好看啊!哇!这里还能看见黄浦江呢!” 张美华此前是来过几次和平饭店的,不过都是吃饭,并没有去过房间,何况还是顶楼的总统套房。 她家世不凡,见过许多世面,但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豪华舒适的房间,不免有些惊叹。 毕竟价钱摆在那,一天的房费比好多人家一年的收入都高。 如今放眼整个夏国,能比这间房还要豪华的,只有京市的钓鱼台。 一想到钓鱼台国宾馆,阮娇娇就有些心痒痒,不知道钓鱼台这个时候有没有对外开放,自己去京市的时候能不能在里面住上两天。 服务生把刚才在餐厅点好的椰汁燕窝送了上来,在许秋绾的示意下,放在了观景窗旁边的小几子上,然后默默退了出去,让客人跟她的好友有单独的空间聊天。 阮娇娇和张美华在观景窗边的沙发坐下,吹着空调,品着甜汤,看着窗外的美景,好不惬意。 “对了娇娇,这是你上次放在袋子里的手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 张美华喝了两口燕窝,突然想到了这件事,连忙从手提包里拿出丝绒盒子。 阮娇娇把盒子打开,面向张美华重新放回茶几上,“你不喜欢吗?是它不好看吗?” 张美华看了眼在阳光下异常耀眼的手链,依依不舍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喜欢的,可是太贵重了。娇娇,这样的礼物不能随便拿出来知道嘛,万一心怀不轨的人盯上你怎么办。” 张美华干净的眸子里满是真诚和担忧。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阮娇娇心里划过了一抹暖意。 “喜欢就好,你喜欢我就高兴了。”阮娇娇把手链取出来,牵过张美华的手给她戴上,握着她的手说:“美华,这条链子不贵的,在日落国很便宜。上面的钻石都是一克拉以下的碎钻,不值钱的。蓝色的也是小众宝石,价格同样便宜,你千万不要有负担。瞧,多好看呀~它衬的你手腕特别白皙!” “不过这条手链现在好像并不能戴出去……也怪我刚回来,身边没有合适的礼物。” 阮娇娇确实没说错,这个世界的发展跟她原先世界的大致不差,按照时间线,帕拉伊巴碧玺要十年后才会问世,自然是不值钱的。 张美华被阮娇娇的话打动,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手腕上闪闪发光的手链,在看见她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眸,慌忙道:“合适合适!我好喜欢的!你看它多美呀~” “真的喜欢吗?”阮娇娇笑笑认真道:“那以后我送你的礼物可千万不要提还回来的事了,不然我会以为你不喜欢,心里有些难过的。” 张美华才不忍心看她难过呢,当即就表示:“你说的对!好朋友之间不能讲究这些,我以后不会这样啦,我超喜欢娇娇送的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你…千万不要难过呀。” 张美华欣赏完,又把手链摘下,连同盒子放回包里,然后拿出了层层绒布包裹的玉镯,“我也有礼物送你,这是我妈妈帮我选的,娇娇你看看喜欢吗?” 阮娇娇看清了绒布里的东西,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玻璃种飘花翡翠! 手镯几乎透的像玻璃一样清澈见底,里面飘着恰到好处的紫色雪花棉,梦幻极了! 简直美到爆炸! 美到阮娇娇想尖叫! 她竟然只是送出十几万的手链就收到这么一只上千万的镯子,太离谱了! 她眼睛一寸寸亮起,又一寸寸黯下。 如果换做别人,阮娇娇就假意推辞一下然后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可是面对张美华,她不行。 张美华是她第一个以诚相待的朋友,尽管一开始自己目的不纯。 翡翠等她以后有钱了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这个朋友却不行。 阮娇娇内心短暂的抗争了一下,压着心痛把镯子盖好推了回去,“这个我绝对不能收!你这镯子比我的手链贵重十倍不止,是可以传家的!” 张美华愣了愣,然后撅起嘴满是不赞同的看着阮娇娇,“你看看,你自己刚才说什么都忘了!不是说好了朋友之间的礼物不能计较吗?不是说好了咱们之间不讲究这个吗?” 她这一番话,让阮娇娇难得的哑口无言了,想了半晌不知该怎么回。 “行了,你就安心收下,这是我妈妈挑的呢!我妈妈还有好多这样的镯子,传家不差这一个!”张美华昂了昂头,把镯子拿出来,想要套进阮娇娇手里,“再说了,我家没有一个人能戴这只镯子,它太窄了!嘶——,娇娇我用点力,你忍着点啊。” 第29章 就是我的未婚夫。 握着阮娇娇白白嫩嫩软绵绵的手,张美华想要使劲,但还是不忍心。 她怕自己弄疼了阮娇娇。 想了想,拿起桌上用来擦手的湿毛巾擦了擦镯子,又擦了擦阮娇娇的手,然后握着一套—— 镯子呲溜一下就滑进了莹白的细腕。 “没弄疼你吧娇娇?真好看啊!” 阮娇娇还沉浸在张美华刚才的话里。 这样的镯子,还有好多个,嘶…… 她知道张美华家世不错,可却没想到是那么的不错。 回过神的她愣愣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是啊……真好看,我好喜欢!美华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妈妈。” 阮娇娇也想通了,不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开心收下。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不是靠着家里的表面光鲜大小姐了,只要一直做任务,就一直有钱,这份心意,她是可以还上的。 见阮娇娇笑着收下,不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张美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跟着笑眯了眼。 “对了娇娇,你的房子去看过了吗?这两天是不是要收拾收拾搬进去了?要打扫喊上我,我帮你一起弄。” “去看过了,但不能搬。说起来也挺糟心的,我昨天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人在住。” 张美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啊?有人在住?不是你家的房子吗?难道被政府征用了?” “不是,偷偷住进去的,不过今天早上也解决了,他们被公安抓了。反正挺晦气的,就算要住,我也要找人里里外外清理一遍,那家人睡过的床垫之类的,都不想要了。” 阮娇娇短期之内是不可能搬进小洋房的,抛开换床垫清扫的事,最主要是小洋楼里没有空调啊! 现在是七月份,后面的八月九月会更热,没有空调怎么遭的住。 虽然没有住进去的想法,但也必须马上清洁修整。 一想到自己的房子被那家人用了那么久,阮娇娇嫌恶的皱了皱眉,感觉浑身不适。 “太过分了,这不就是小偷嘛!沪市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娇娇你昨天是一个人去的吗?有没有受欺负?你别怕,他们要是欺负你,我就让我爸收拾他们!就算进公安局他们也逃不掉!” 张美华气的脸都红了,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把那家人揍一顿。 阮娇娇看她义愤填膺的小表情实在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没欺负我,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的。多亏你昨天给我找的那两个车夫,我让他们陪着一块去的,一点亏都没吃。而且那家人已经进了公安局,以后的下场也不会好的。” 即便如此,张美华还是生气,被父母保护的很好的她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能这么不要脸,堂而皇之的住进别人的家里。 她仔细看了看阮娇娇,发现她依旧笑意盈盈,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不免有些泻了自己的怒气:“没吃亏就好,算了,不提这家人。你准备这两天找人收拾吗?要不我请假陪你一起吧。” “是准备找人,但是这两天我应该不在沪市。我要去杭市找我未婚夫。” 这句话一出来,直接把张美华整不会了。 她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阮娇娇,嘴巴开开合合,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后,她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未、未婚夫???娇娇你不是……” 阮娇娇叹气:“这个说来话长……” 她把阮家跟季家之间的故事大致讲了讲,捋明白的张美华恍然大悟,“所以,你怀疑季家爷爷把信物给了下乡的那个孙子?” 阮娇娇点点头:“我要去确认一下,顺便看看他……毕竟我爷爷跟季爷爷关系那么好,他是最后陪伴在季爷爷身边的人,跟那些白眼狼不一样。” 去杭市的乡下,还是娇娇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自己去,张美华怎么可能放心。 “既然他是知青,有工作了肯定就能回城,要不我给他找个临时工的岗位,这样他就可以回来,你也不用去杭市了!” 张美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法子可行,临时工而已,她妈妈是百货大楼的干部,一句话的事。 阮娇娇倒是想,但季怀安是要去京市读大学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临时工岗位回来。 为了五万块,也为了亲眼看看这个小说里惊才艳艳的娃娃亲对象,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走这么一趟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打听到他参加了这次高考……你也知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虽然是祖辈定下的亲事,但我跟他之间有这么一层羁绊,还是想早点去看看。” 见好朋友都这么说了,张美华也不好再拦她,相比去杭市,她担心的是阮娇娇对娃娃亲的态度,“那、那你去了之后不会真的、真的……现在大家都是婚姻自由、恋爱自由,娇娇你不会就认了这个娃娃亲,跟那人在一起吧?” 阮娇娇“噗嗤”一笑,“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美华你真可爱。我就去看看,跟相亲一样。如果他人还不错,就当朋友一样相处,把老一辈的友谊延续下去。如果他不行,那我就当没发生过,就算他找上门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但如果他长得好看人品又好……” “怎么样?长得好看人品又好然后呢?!”张美华急死了,赶忙追问。 阮娇娇粲然一笑,眼里划过一抹狡黠,“那他…就是我的未婚夫了。” 小说里写了季怀安不少事情,对于他的人品,阮娇娇还是很肯定的。 人品不错,母胎单身,要是长得帅身材好,这样的未婚夫她为什么不要。 原本参加复古游轮趴就是压抑太久想找个帅哥恋爱,虽然换了个时空,但恋爱还是可以继续的嘛! 更何况金手指第一个任务目标就是季怀安,在不确定接下来任务是不是跟他也有关系的情况下,当然是绑死最好。 长得不帅就做朋友,长得帅就做男朋友。 阮娇娇都忍不住想要赞美自己了,怎么这么聪明。 她根本没考虑过季怀安的意愿,毕竟只要她想,没有人可以拒绝她。 张美华先是被阮娇娇的笑容蛊了一下,看迷糊了,随后又结结巴巴咂舌,“这…这就未婚夫了吗?” “当然,未婚未婚,就是没有结婚。长得好看先扒到碗里,相处不合适再换嘛。婚姻可是一辈子大事,咱们也得谨慎点。” 第30章 事情后续。 阮娇娇谨慎了吗? 她谨慎了,但没完全谨慎。 张美华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但、但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娇娇你这样……” 阮娇娇非常理直气壮,“我当然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呀。可是相处之中发现不合适也不能怪我,我看见比他更合心意的也不能怪我! 比起以后离婚,及时止损才是好事。离婚起来多麻烦啊,不仅自己麻烦,还要麻烦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所以说啊,咱们看见合适的当然就要先绑上,万一是天生一对,错过了多可惜。可万一不合适也不要将就心软,分开再找就是了,分手不比离婚简单吗?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张美华整个人懵懵的,明明自己在跟娇娇聊她未婚夫的事,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聊到离婚上了。 不过阮娇娇这番骑驴找马的言论,属实敲开了张美华新世界的大门,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品越觉得很正确。 “娇娇你说的对,如果你那个未婚夫好看就先定下,我支持你!我以后也要找个好看的,饭都能多吃两碗!” 阮娇娇点点头,又纠正她,“是长得好看,人品也不错的。好看在前,人品在后,但缺一不可,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阮娇娇在原来的世界看过太多太多例子,美女都喜欢找丑男,并且相当大一批最后还都是渣男。 她不理解,并且觉得很炸裂。 既然渣男不分样貌,那为什么不找帅的呢? 张美华受教的点点头,看向阮娇娇的目光亮亮的,还带点崇拜。 明明一开始她是把娇娇当作需要照顾的妹妹,可现在不知为何,她却觉得娇娇像是个大姐姐。 她懂得好多,张美华更喜欢她了。 两人一勺一勺喝着清甜的燕窝,张美华抬头不经意说道:“娇娇你什么时候去啊,这里去杭市要坐差不多七个小时的火车,我让我爸给你买软卧吧,对了你出行证明介绍信开好了吗?” 七、七个小时的火车?! 阮娇娇惊了。 她知道这个时代没有高铁动车,绿皮火车速度慢,但没想过竟然会这么慢。 明明只隔了二百公里不到的距离,竟然要花费七个小时才能到达! 但,任务摆在那了,不管是七个小时还是十七个小时,为了那五万块,她是非去不可的。 出行证明介绍信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在哪里办,不过可以等下问问张秘书,或是晚上问问顾书记。 “我明天就出发,晚上要去一个叔叔家里做客,证明这些我到时会问问他。至于火车票,我先自己想想办法,要是不行再来麻烦你好不好?” 阮娇娇拎的很清,她跟张美华是好朋友,但没有拜访过她家长辈,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的情况下,还要劳烦人家里帮忙,属实是得寸进尺了。 买软卧车票她自然是要找人帮忙的,但绝对不会是张美华父亲,如果顾书记没有提,她就找许秋绾用大价钱买。 许秋绾人脉不少,其中肯定也有有资格买软卧的人,她就不信十倍的价格砸下去,会买不到一张软卧票。 张美华也没问哪里冒出来的叔叔,只是认真道:“那你有需要一定要找我啊,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呀。” 阮娇娇点头应下,正准备聊些别的,许秋绾敲敲敞开的房门,打断了两人。 原来是张秘书过来找她了。 阮娇娇让张美华等她一会儿,然后跟着许秋绾去了套房里的会议室。 会议室在书房的边上,空间并不算特别大,里面放了一张长长的红木会议桌。 阮娇娇进去时,张秘书已经在会议桌旁坐下,桌前摆着一杯温水,手上正拿着湿毛巾擦脸。 “阮小姐。”张秘书看见阮娇娇进门,于是就站了起来跟她打招呼。 “麻烦你又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季家夫妻现在是……” 阮娇娇在他对面坐下,她知道张秘书这一趟是特意来告诉她事情的后续的。 “不麻烦,分内的事。季文华夫妻已经转到另外一个公安局去了。最新了解到的情况,他们利用职务便利,扣了纺织厂不少布料私下进行倒卖,他们那些存款一部分就是这么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用您家里的摆件字画换来的。具体拿出去多少东西,目前公安那边还在审查。等有了详细的结果,我到时候会来通知您。” 张秘书喝了口水,犹豫着说道:“只不过……因为时间太久了,再加上他们是走黑市交易,可能很多东西都找不回来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阮娇娇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她早就知道了。 季家夫妻都把房子占了,房子里面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我知道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张秘书笑了笑,又跟阮娇娇讲了那个王局长的下场。 王局长连同一批跟他混的下属全都被送去了另外一个公安局,好巧不巧,就关在季家夫妻隔壁房间。 说起这个王护,张源真的是万分惋惜。 在这个时代,好多人都瘦成了一把骨头,胖成王护那样的也是十分稀奇。 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王护并不是因为大鱼大肉,顿顿精米白面才长成这样的。 王护的爹是一位老军人,早早就为国捐躯了。 王护因为他爹的原因也当了兵,且是个优秀的军人。 可惜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无奈只能退伍转业。 部队里的领导给他安排了沪市一个公安局的队长职位,王护上任后也是兢兢业业,抓了不少人破了不少案。 他太拼,抓拐子的时候被捅了好几刀不肯放手,后来医生救了好几天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救回来。 因为这事,让他坐上了局长的位置,也因为这事,给他带来了无法逆转的后遗症,就是不断发胖,同时还伴随许许多多的小毛病。 王护曾经是个优秀的军人,很出色的公安,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第31章 年代的产物。 张秘书当时急着去找顾书记也是因为王护。 王护他爹是烈士,再加上他自己也曾是军人,在部队那多多少少会有些情面,张秘书怕这事有些棘手,这才急着跟顾书记通个气。 屠龙者终成恶龙,任谁听来都会觉得可惜和悲哀。但阮娇娇不会。 “他过去的荣光并不能抵消他这些年犯下的错,罪有应得罢了。” 跟王护只打了一次照面,阮娇娇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无尽的贪婪。 贪婪是不会消失的,如果这次他被放过,老实两天后还会继续去威胁迫害别人。 他过去是个英雄,可错是自己犯下的,谁也不能逼他不是吗? 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可惜的。 张秘书听了这话低头笑笑。 因为顾书记也是这么说的。 顾书记派人先把王护等人拿下后,再通知了部队那边。 原本他还准备跟部队扯皮,可没想到部队那边并没有想要保下王护的意思。 张秘书过来和平饭店前还在公安局里处理事情,亲眼看见部队的领导来了一趟,匆匆见了王护一面就走了。 那个领导走后,原本怎么都不开口的王护神情一下子就萎靡了,老老实实老实交代这些年的事情。 大致的事情告一段落。 张秘书此次过来,除了告诉阮娇娇这些消息,还准备带她去银行取钱。 因为季家夫妻赔偿出的存折单,需要他们两人的身份证明才能取款,张秘书注意到了这点,忙碌中也不忘处理好取款的凭证。 因为有客人在,阮娇娇不方便跑这一趟,她安排许秋绾帮自己处理取款的事。 将张秘书送到电梯口,阮娇娇问了问介绍信的事情。 张秘书解答完办理的流程后,问阮娇娇要去哪,自己会帮她安排好需要的证明。 阮娇娇说了自己的安排,张秘书了然,将事情记在心里后就跟一旁的许秋绾乘电梯下楼了。 回到房间,张美华已经喝完了椰汁燕窝,趴在窗户旁看着下面的风景。 听见阮娇娇回来,她开心地转过头,“娇娇,咱们下午去哪玩?你想去逛逛百货大楼吗?” 阮娇娇点点头,“好啊,我昨天问了司机,他说百货大楼,友谊商店还有文物商店都是不错的去处,下午我们慢慢逛啊。” “行!我今天正好要去百货大楼买月事带,那我们先去百货大楼好不好呀?” “月事带?”阮娇娇迷茫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这个年代的姨妈巾。 没等阮娇娇再开口,张美华从沙发上的手提小包里拿出一张小票递过来,“月事带就是每个月要用的……你明白吧?以前我妈妈在京市友谊商店买的那种特别好用,是国外来的。可惜咱们沪市这边没有,我也只能买月事带了。” 说到这个,张美华就有些恹恹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用过那种卫生巾以后,月事带真是一言难尽。” 她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看向阮娇娇,“娇娇,你有月事带券吗?等下我找我妈妈给你拿两张吧,这个可得备起来了。你在日落国应该也是用惯了卫生巾,可咱们这里是没有的。” 没有的? 月事带不就是卫生巾吗? 这可触及到阮娇娇知识盲区了。 她以往看过的小说里,还一直以为月事带就是卫生巾呢。 带着疑惑,阮娇娇也问了张美华。 张美华给她解释形容了一番。 月事带就是一条长方型布条,两端分别有一条细绳。 月事带中间可以装纸巾,来月事的时候就绑在身上,可以反复使用。 一张月事带票不仅可以换一条月事带,还有一包用在里面的妇女用纸。 阮娇娇:“……” 不提这个的使用感,单单是“反复使用”这一条,就让阮娇娇麻了。 她让张美华等等,然后自己走进洗手间,关上门后从淘购里搜索了起来。 淘购里面卫生巾多种多样,为了保险起见,阮娇娇买了上面印有牌子的卫生巾。 这代表这东西不是仿造这个年代的,而是时下确实存在的东西。 一包卫生巾只要八毛钱,外面是一个纸盒包装,里面一共有十六个小包。 阮娇娇买了一包后仔细看了看,然后又加购了四包。 抱着五包卫生巾从洗手间出来,阮娇娇把它们放在张美华的座位上。 “是这种吗?我正好还有不少,这些你拿去用吧。” 张美华愣了愣,拿起一包看了看,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就是这种!娇娇你好聪明,居然备了这么多!” 她正准备开心的抱在怀里,转念一想又只拿了一包,“娇娇你自己留着用吧,这东西很难买的,我拿一包就够啦。” “拿着吧,我这里还有不少。再说我还会让人给我寄,这东西根本不缺,以后没了就跟我拿。” 张美华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随后笑成了一道弯月,“娇娇你太好了!自从用了它,我是再也不想用月事带了!” “那咱们先出门吧,这些就放在房间里,等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再拿。” “好好好!” 阮娇娇回房换了鞋,顺便戴上了自己的宽檐编织太阳帽。 想了想,她又从淘购里又买了一顶类似的帽子。 两顶都是编制的帽子,后面坠着一黑一白的蝴蝶结飘带,放在这个年代一点也不出格。 “外面太阳大,戴上帽子可以防晒。正好你一顶我一顶,姐妹款~” 阮娇娇把白的蝴蝶结那顶戴在张美华头上,配上她的布拉吉还有麻花辫,娇俏可爱,完全不突兀。 “这帽子真好看呀,嘿嘿,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阮娇娇跟前台打电话约了个车,然后两人就手挽手一起下楼了。 第一站就是百货大楼,虽说张美华不准备买东西了,但好歹是这个年代的特色,阮娇娇对里面还是很好奇的。 因为百货大楼、友谊商店还有文物商店三个地方离的不远,再加上有张美华这个活地图在,两人下车后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第32章 逛街。 走进百货大楼,阮娇娇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不是空调,也没有电扇。 而是百货大楼在一楼各个角落放置了冰盆,再加上一楼空旷,窗户开得高,这才会感觉十分阴凉。 空旷是因为一楼距离二楼天花板的高度十分的高,看起来起码有四五米,像是一个大厂房,显得比较空旷。 但其实也只是显得空旷。 一楼到处是玻璃柜台,墙上也安了许许多多的架子,装了密密麻麻的商品。 阮娇娇和张美华是下午进入的,按理来说现在这个点百货大楼是最空闲的时候。 可她们刚走进大楼里,就看见一个柜台被人群淹没,售货员大喊着“排队”,人群仿佛听不见一样,手里挥舞着钱票继续挤。 这可太热闹了。 阮娇娇并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她细胳膊细腿的,万一被人推倒了找谁说理去。 但很显然,张美华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松开挽着阮娇娇的手,让她在一旁等等,自己就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阮娇娇就看见她在人群外围上蹿下跳,挤着人打听,辫子都有些松散了。 没一会儿,张美华小跑着回来,喘着气兴致缺缺的说:“我还以为到了什么时兴的好东西呢,原来是拉丝玻璃杯啊,这个东西我家已经有了。” 拉丝玻璃杯? 阮娇娇正准备问呢,就看见人群中已经有人抱着东西挤了出来。 是一套颜色极其鲜艳的玻璃茶具,好几个杯子配着一只茶壶。 在这个充斥着黑白灰冷色调的年代,这样的颜色确实极为夺目。 张美华见阮娇娇被那人的拉丝玻璃杯吸引走了目光,以为她也喜欢,于是说:“娇娇你喜欢吗?我帮你去买,我刚听售货员说今天到了五十套,我指定能抢到一套!” 看见张美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又要往那冲,阮娇娇赶忙拉住她,“没有没有,我就好奇多看看,没有想买的意思。” “哦,好吧。”没能冲去买东西,张美华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随即说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想买的告诉我,我可会抢东西了!每回过年买年货,都是我冲进去强的,跟那仗势比起来,今天这才哪到哪啊。” 知道张美华同志买东西很厉害,阮娇娇帮她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帽子,一边夸着她一边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生怕她又被勾起什么斗志。 百货大楼东西是不少的,一楼卖日常用品,二楼则是价格高一些的东西,例如手表、收音机之类的。 两人逛了一圈,除了张美华称了一些鸡蛋糕,什么都没买。 里面的东西在阮娇娇看来,既用不到,也看不上,实在没有购买的欲望。 … 出了百货大楼,走个几百米就是友谊商店。 相比百货大楼而言,友谊商店外面看着更加整洁雅观,两边的墙体还做成了落地窗,透过玻璃窗,里面的环境一览无余。 阮娇娇掏出自己的华侨证明,在门口做好登记后就准备带张美华一起进去。 但是被拒绝了。 原因是张美华不是外宾,不允许入内,即使是阮娇娇带着也不行。 既然这样,那阮娇娇也不准备进去了。 时下政策确实如此,怪不了旁人,要她自己进去,把张美华留在门外,这是不可能的。 “别急别急,等等我。” 张美华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可以跟娇娇一起进去的,在被拒绝后,她感觉到了阮娇娇想要转身离开,于是拍了拍阮娇娇,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守门登记的人。 这是张美华父亲给她办理的证明。 友谊商店时下除了接待外宾之外,还会接待中宾,也就是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领导。 只要办理好相关的证明,同样也是可以进去的。 登记好信息后,门口的人就恭恭敬敬为两人拉开了友谊商店的大门。 友谊商店里灯光明亮,不会像百货大楼那样略显阴暗,最让人稀奇的是—— 这里面竟然还开了空调。 商店里现在除了阮娇娇和张美华外,没有别的客人。 干净整洁的玻璃柜加上米白色的地砖货架,让原本就明亮的商店显得更加明亮了。 里面的售货员一个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在各自的柜台前,她们当中一些人还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 方向盘,听诊器,售货员,是这个年代非常体面的职业。 而要在这个“体面”前面加个最字,那无疑就是友谊商店的售货员。 这里的售货员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无论哪一个走出去,都会被夸赞一声“洋气”,她们就是社会顶尖的时尚弄潮儿。 阮娇娇忽略了售货员们看向她那灼热的目光,和张美华慢悠悠看起了展示柜。 她们对茅台威士忌不感兴趣,罐头巧克力,手表家电也同样不感兴趣。 两人走到一旁类似工艺品分类的区域看了起来,这里售卖刺绣、锦缎、陶瓷、漆雕等等精美的东西,甚至有些物品边上还摆了牌子,注明那是什么年代的古董。 阮娇娇对文物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不多,并不会断代、看来历,在她的字典里只有好看和不好看。能放在友谊商店赚外汇的,必定是比较符合大众审美且年代比较近的,适合用作摆件,只可惜一件两件不顶用,大批量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略过这些标有“古董”字样的物品,阮娇娇注意力全被货架上的刺绣摆件吸引过去。 这是一套梅兰竹菊四件的刺绣屏风小摆件,看着似乎还是双面绣。 柜台里的售货员见阮娇娇看的目不转睛,于是就取下货架上的刺绣,把它放在了玻璃柜上,让客人能够看得更仔细。 阮娇娇凑近观察,这确实是苏绣双面绣,还是出自大师手艺的双面异色绣。 栩栩如生不说,绣样的渐变、深浅,两面都是不相同的,在灯光下呈现出缥缈梦幻的色彩,实在是令人惊叹。 类似的屏风,后世一件都要二十万起步,更别提这样一套了。 这是真正的艺术品! 阮娇娇看得目不转睛,张美华也在一旁连连感叹,两人都在为这件艺术品而感到心折。 “这摆件多少钱?” 除去取出来的现金,这些天她花花买买,淘购里还剩一千多余额。 如果条件允许,她想买下这款令自己一见倾心的屏风摆件。 第33章 找人。 “这套双面绣的价格是500美金,它出自苏州最知名的……” 售货员不止讲了摆件的价格,还为阮娇娇和张美华介绍了它的来源以及上面用了多少种绣技。 友谊商店原本就是为了赚取外汇而开的,里面用外币支付不奇怪。 面对售货员的侃侃而谈,阮娇娇认真听着,脑子里也飞快查询了兑换的汇率。 目前美金的汇率是1.5不到,也就是说500美金差不多是750元。 听售货员介绍完,阮娇娇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的讲解,帮我包起来吧。” “好的,请您稍等。” 短发羊毛卷的售货员笑的越发灿烂了,将摆件小心翼翼装进特制的纸盒中,然后套进表面印有“友谊商店”四个大字的纸袋里。 弄好一切,售货员抱着它走出柜台,“请二位跟我来。”,随后指引阮娇娇和张美华来到付款的地方。 阮娇娇从包里拿出她刚兑换出来的500美金,完成了此次交易。 买完了摆件后,二人对里面其它东西也没了兴趣,于是就在售货员的恭送下,离开了商店。 …… “这小屏风真好看,娇娇你好有眼光!” 两人刚离开友谊商店没多久,张美华似乎才回过神,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阮娇娇。 她一开始被500美金的价格吓到,后来看自己的好朋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拍板买下,又被她的财力惊到。 “是吧~喜欢的东西在能力范围内就要立刻拿下,要不然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哭。这样的双面绣是精品中的精品,不管过十年二十年,它依旧这么好看,500美金简直像不要钱。” 阮娇娇嘴角带着笑,此刻心情好极了,尽管站在太阳下,她都不觉得烦躁。 “那我们接下来去文物商店吗?文物商店离这里有一点距离,去路口坐黄包车吧。” 出入文物商店不需要凭证,里面的东西也不要票,但就是贵。 轻则几百,重则几千上万,张美华曾经带着自己小金库满怀热情的进去,最后两手空空出来。 是以现在提起它,还会有点牙酸。 阮娇娇虽然没去过,但看她的表情大概也能懂,就跟自己以前去拍卖会一样,这也喜欢那也喜欢,可只能眼睁睁看着。 “要不下次再去吧,今天已经买到很喜欢的东西了。对了,美华你知道浣衣巷在哪里吗?” 阮娇娇和张美华靠在路边的树荫下,慢慢往路口走去。 文物商店可以等她资金充裕了再去,现在她比较想去找几个合适的人帮她看守小洋楼,顺便把里面的床垫杂物都清理出来。 陈家父子还有上次他们请来的人就很适合,物美价廉。 陈力坚昨天还特意告知自己他们家的地址,今天刚好可以去联系他们。 “浣衣巷?”张美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沪市大大小小巷子胡同特别多,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地方。不过路口的拉车师傅肯定知道。” 也是。 两人说着走到了路口,张美华挥挥手招来树荫下等待的两个拉车师傅,报了地址就坐上了车。 两个拉车师傅都跟陈家父子差不多,穿着露胳膊的汗衫,脑袋包着一块毛巾,皮肤黝黑,拉车的把手旁还挂着装满水的玻璃盐水瓶。 他们力气极大,速度很快,在巷子里绕来绕去十几分钟后,就抵达了目的地。 浣衣巷没有什么路牌,只因为巷口有三口供居民使用的井水,家家户户的人经常在巷口洗衣服,被大家口口相传而命名。 两人下了车,张美华就直接掏钱付了车费。 这个时代的劳动力是极其不值钱的,两人这趟行程总共也就花了五毛钱,还是张美华多给的。 像阮娇娇当初那样不识物价,不问车费,出手就一人五块的财神爷,他们这种车夫一辈子都遇不见一个。 阮娇娇现在是见识到物价了,不过也没觉得自己当初多离谱,纯纯不想找钱罢了,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给五块,不过嘛,是两个人五块。 该花花,该省省嘛。 下午两点多,被车夫指着的浣衣巷里十分安静。 由于巷子过窄,两旁楼房挡住了光线,巷子看上去有些阴暗杂乱。 陈力坚只说他们住在浣衣巷,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找到他们。 现在看来不是他们不想留门牌门号,而是这里压根就没有。 巷子里虽然没人,但巷子口是有的。 一棵大香樟树下,有不少女人聚在一起糊纸盒,自从阮娇娇和张美华下了车,她们就时不时往她们这投放一眼或是探究或是好奇的目光。 “打扰一下,请问陈大惠和陈力坚父子俩是住这里吗?” 阮娇娇和张美华走近询问,这些女人孩子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手上速度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乖乖!这是哪里来的仙女哦! 前面那个让人看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后面那个脸盘圆圆白白嫩嫩,是当下最有福气的长相。 这一个两个看着都是大小姐,来他们这条巷子干嘛来了? 哦哦,是来找人。 众人哑然间,还处在震惊中的陈大妈被身旁的人用手肘耸了两下,就连坐在后面的陈嫂子也被身边的人拍了好几下。 她们都处在社会的底层,不敢跟这两个光鲜亮丽的小姐说话,自然是只能提醒陈家人。 阮娇娇注意到了她们的小动作,笑着看向陈大妈,“你好?” 陈大妈和陈嫂子回过神,赶忙站了起来,陈大妈有些惶恐的回应,“你好你好!我男人和儿子在外面拉车还没回来呢,您是?” “陈大妈是吗,你好。请问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些事想请陈大叔跟陈大哥帮忙。” 长得跟仙女似的,打扮洋气富贵,谈吐又让人亲切有好感。 对上了,全对上了! 这不就是前两天找她男人儿子做事的大小姐嘛! 出手大方,还请他们全家吃肉,这真真是一辈子都碰不上的好东家! “阮、阮小姐是吗?” 阮娇娇在陈大妈的不确定下点了点头,陈大妈赶忙擦了擦自己的凳子,“您坐您坐!我这就找人去把他们喊回来!” 陈大妈把凳子搬到阮娇娇身边,她的儿媳陈嫂子也同样把自己的凳子擦了一遍放在张美华身侧。 “劳烦二位休息一下,我马上就把他们喊回来,燕燕你回去给贵客倒茶!” “不用了,我们不喝茶,不用这么麻烦!” “哎哎,真是失礼了,那燕燕你好好陪陪两位小姐!” 陈大妈笑着对阮娇娇连连点头,看向自己的老邻居时,眼底却是满满的警告之色。 在给儿媳妇使了个眼神后,陈大妈就用跟自己瘦弱身躯完全不匹配的速度跑出了巷子。 她们也想把贵客请到家里,可家里太过逼仄,加上没有交电费过于昏暗,实在有心无力。 陈嫂子有些拘谨,她明白婆婆的意思,让自己看着点,别让他们家的贵客被人抢走。 可是她实在不善言谈,只能尴尬的在两个贵客身边,像根木头一样杵着。 树荫下忙着糊纸盒的女人也回过味来了,偷偷打量着阮娇娇二人,品了又品。 这就是昨天请自家男人去做事的东家吧! 给了五块钱工钱不说,还带回来两块的饭钱和粮票。 是的,阮娇娇当初多给了陈家父子几十块,信封里还放着粮票肉票,让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这些男人没有选择去国营饭店吃饭,而是大家分了剩余的钱,带回家够家里吃好几天了。 在座的各个女人心思各异,虽说两个大小姐是来找陈家父子的,可万一呢? 家家户户过的都不好,遇上这么好的雇主,他们家也不想错过啊。 于是就有个大妈先起了话茬,“阮、阮小姐,请、请问你这次要请几个人啊?” 第34章 介绍。 听着大妈这话,陈嫂子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神就像刀子一样看了过去。 大妈不是感觉不到,只是想到自家的情况,这么好的机会,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儿子身强力壮,做事老实本分。您、您要是找的人多,能不能,能不能也看看我家儿子。” 大妈的儿媳因为早产住了院,生下的孙女病恹恹的,都需要精细的调养。 她上午去医院伺候儿媳,下午忙活糊纸盒,男人儿子都在拼命找活干,毕竟医院的住院费和各种费用,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是不小的负担。 听见有人出头,在座的女人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也期待地竖起了耳朵。 要是大妈的儿子可以,那她们家的男人儿子不就也有希望了嘛! “不需要很多人,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陈大叔跟他儿子的。” 听到阮娇娇的回复,大妈希冀的眼神也黯淡下去,苦笑着说,“好的好的,麻烦了。” 陈嫂子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回去,她是真紧张,要是两位小姐不在她就撒泼骂人了,可对着她们两个,是实在不敢这么做。 不止是这位大妈,等着阮娇娇回答的众人也歇了心思,老老实实糊起了纸盒。 只不过她们都没有以前那么认真了,糊着糊着,眼睛就不自觉的飘到了阮娇娇身上。 男人喜欢美人,女人也喜欢。 更何况还是阮娇娇这样的,见一眼少一眼,一辈子都看不到几个啊。 因为处在巷子口的树荫下,时不时有穿堂风吹过,倒也不觉得炎热。 阮娇娇和张美华等待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那头终于出现了人影。 “来了来了,我男人来了!”陈嫂子满脸喜气的跟阮娇娇和张美华说了一句,然后小跑着去接人。 陈大妈是花了钱找认识的车夫去找人的,无论男人还是儿子,喊回来一个就行。 陈力坚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跑回来,陈嫂子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递去给他擦汗,待陈力坚慢慢平缓,就跟着阮娇娇和张美华走到另一头的屋檐下说话。 陈力坚怕自己身上味道不好闻熏到两人,特意隔了一段距离,“阮女士,请问这次是有什么事吗?” “我这段时间要离开沪市,洋房需要人帮我看守,里面季家人的生活用品,还有床垫都需要清理掉,顺便打扫一遍。房子外面如果需要修缮的,也一并处理。加上你们一共需要四五个人,每人一天还是五块。至于做多久,等我回来再说。” 阮娇娇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还有二十张大团结和一些票证递了过去。 “这是二百,除了五块工钱,粮票肉票还有五十是给你们吃饭的。修缮的钱也从里面扣,要是不够,那就先去不修。你们的职责就是帮我看好房子,每天都要有人留守,有无关人员想进去,通通赶出来。 陈力坚抖着双手接过钥匙和钱票,心里既惶恐又感动。 阮娇娇的这份信任,让他备感荣幸。 “阮女士您放心,我跟我爹一定会帮您看好房子,等您回来,它一定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房子里清出来的东西……” 阮娇娇笑了,“那些东西你们自己做主,是卖是扔,或是自己用都行,我不干涉。” “好的好的,那二位现在是要回和平饭店吗?我的车就在巷子外面,我找个兄弟送二位回去?” 陈力坚把钱票钥匙小心翼翼装进衣服暗袋里,征询阮娇娇的意见。 阮娇娇跟张美华商量了一下,准备去红房子喝个下午茶。 和平饭店的下午茶她并不喜欢,可以去打卡一下沪市这家最知名的西餐厅。 告知了去向后,三人就准备出发。 不远处满含期待的陈大妈和陈嫂子收到陈力坚的眼神,开心的不得了,忙跟上来要送他们出巷子。 阮娇娇看了眼树荫下的人群,“那位大妈的儿子是个老实肯干的人?” 陈嫂子知道阮娇娇讲的是谁,在陈力坚耳边低声说了句,陈力坚看了眼回道:“是的,昨天我也找了她儿子。老实本分,也不爱说闲话。” “那就带上她儿子一起。” 树下那么多人,可只有那个大妈一人鼓起勇气跟自己开口。 阮娇娇不介意帮她看房子的人是谁,只要老实,谁来都一样。 既然谁来都一样,那为什么不选择愿意推销自己的呢? 树荫下的大妈心里非常忐忑,陈家人频频看向自己这边,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们在看别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 哎,总归是自己不讲究了。 …… 红房子是主打的西餐,下午茶的甜品确实要比和平饭店里的好吃一些。 张美华和阮娇娇在里面吹吹空调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光,打包了一些甜点后就回了饭店。 傍晚时分,阮娇娇让司机送张美华回家,自己也等来了专门来接她的顾长山司机。 空手上人家家做客当然是不可能的,阮娇娇带上了红房子买的点心,还有淘购里买的巧克力和水果罐头等食物,满满当当拎了两手。 自然,负责拎的是许秋绾。 她将阮娇娇送到饭店门口,司机就接过东西放到副驾驶。 顾长山的车子自然是没有和平饭店的车子来得高档,座椅什么都不够柔软,甚至有些隔屁股。 不过好在司机开车够稳,一路没有什么颠簸,阮娇娇忍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政府大院。 因为顾长山交代过,并不需要阮娇娇下车做登记,车子一路畅通开进去,最后停在了一栋灰色的小房子门口。 顾长山和他的爱人还有儿子已经在门口等待,看见阮娇娇下车,连忙走上前。 “娇娇啊,这是我爱人,市院的外科医生沈从容女士。这是我儿子,顾松彦小同志,今年15岁,刚上高中。这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阮娇娇,阮先生的孙女。娇娇学识渊博,对茶艺的见解让我都为之汗颜!” 第35章 家庭氛围。 汗颜不汗颜的,反正阮娇娇现在是非常汗颜。 学识渊博…… 被顾长山这么夸,她不止汗颜,还有些尴尬。 虽然她确实十分优秀没错,但当面夸…… 算了,她已经习惯了。 阮娇娇带着得体的笑容,一一跟沈从容还有顾松彦打招呼。 司机此时也把副驾驶的礼物拿了下来,顾长山见状满是不赞同的说:“怎么过来还带东西?到时候拿回去啊,这东西我们不能收。” 沈从容笑着亲切揽过阮娇娇的肩膀,带着她朝屋里走去,“别站在门口了,进去说话。你叔叔说的对,哪有过来还带礼物的,我们都是自家人,不讲究这些东西。这次的你待会带回去,下回可不准这样了啊。” “都是些点心吃食,不值钱的。阿姨都说了是自家人,那我回自家带的怎么能是礼物呢?是孝敬长辈的小零嘴。” 阮娇娇要是有心,没人会不喜欢她。 三言两语就逗得沈从容哈哈大笑,还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司机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就告辞下班了。 沈从容拉着阮娇娇在放有软垫的红木沙发上坐下,紧跟着的顾松彦也在一旁坐下,时不时投来好奇和惊艳的目光。 “娇娇你真是好看啊,哎呀怎么能这么好看!刚才在外面那么昏暗,我就觉得你好看,现在一进屋,感觉屋里因为你都亮堂了不少。” 沈从容跟丈夫原先一直忙事业,很晚才要孩子。 怀了孩子以后也期待着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虽说没能如愿,儿子也很乖,但每回看见别人家漂亮的小姑娘还是会眼馋。 顾长山之前告诉阮娇娇他爱人喜欢小姑娘的事,确实是真真的。 沈从容看着身旁的阮娇娇,眼里满是喜爱,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闺女,做长辈的心里该多高兴啊,恨不得把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 可转念一想到阮娇娇已经没了家人,沈从容不免又带上了几分疼惜。 “您也好看,温婉大气,我一看见您就特别亲切。” 阮娇娇并没有恭维客套,沈从容确实很好看,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是那种温婉知性的古典美。 家庭和睦,事业顺心,她的眉眼间总是带着笑,丝毫看不出已经是这么大一个孩子的妈妈了。 “亲切就好,以后常来家里玩。” 沈从容拉着阮娇娇白嫩的小手,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中尽是乖巧,一颗心都软成水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儿子,“你不是一直说将来要考京大吗?可以跟你娇娇姐姐学习一下,她可是毕业于哈佛呢。” “哈佛?米国那个吗?世界排名数一数二的哈佛?”顾松彦瞪大了眼睛,直起了腰,似乎不敢相信,“可、可娇娇姐姐年纪……” “厉害吧。你娇娇姐姐才18岁呢,就已经大学毕业了。”沈从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似乎阮娇娇才是她的亲女儿一样。 丈夫今天跟她说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嘀咕是不是夸大其词。 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非常漂亮,又那么聪慧优秀的人呢? 今天一见,她可算开了眼界,甚至觉得丈夫是含蓄了。 神妃仙子般的相貌,怎么能用简简单单的漂亮来形容。 阮娇娇听着沈从容络绎不绝的夸赞,看着顾松彦眼里满满的崇拜和敬佩,表面还是一副乖巧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则心里慌的一批。 其实她是剑桥的…… 哈佛,也还行吧…… 但不会等下要她辅导功课吧! 不能吧? 现在高中的题目难不难? 以前废寝忘食学过的知识,她早就还给老师了…… “开饭啦!小松,摆碗筷!” 顾长山在那头喊吃饭,打断了阮娇娇的抓马猜想。 没等她来的及反应,沈从容就拉着阮娇娇起来了,“走走走,今天你顾叔叔炖了乌鸡汤,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就炖下了,现在肯定鲜美无比。你顾叔叔手艺还是挺不错的,待会可得好好尝尝。” …… 顾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一说法,相反,餐桌上热闹极了。 明明只有四个人,可是顾长山和沈从容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今天遇到的趣事,丝毫不会冷场,期间还夹杂着顾松彦说了些他今天做了什么。 “娇娇,饭菜还合胃口吗?” 顾长山和沈从容聊天时也没冷落阮娇娇,注意她哪个菜会多吃两口,就用公筷帮她夹。 “好吃的,这些……都是顾叔叔的手艺吗?” 确实是吃好吃的,虽然比不上大厨的手艺,但是作为家常菜,顾长山显然是有学过的。 “当然啦,家里只要开火,都是你顾叔叔烧的,我啊,没那个天分。” 顾长山笑着摇摇头,“不是没天分,是我喜欢下厨,你沈阿姨让给我的。她的手是握手术刀的,拿菜刀的活自然是交给我,她从旁指点就好。” 沈从容嗔了他一眼:“孩子在这,你说什么呢~” 随后又笑着对阮娇娇说:“娇娇你别客气,喜欢什么就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啊。” “阿姨我会的,您也多吃一些。” 这样明晃晃的秀恩爱,沈娇娇没觉得尴尬,倒是坐在她对面的小少年顾松彦受不了了。 他看看自己妈妈,又看看爸爸,最后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含笑的阮娇娇,然后把脸埋进碗里喝汤,只露出了一双红得快滴血的耳朵。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经历了动荡和黑暗,但顾长山把他的家庭保护的很好。 顾松彦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就连沈从容的眼里都带着一丝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天真。 这样的家庭氛围,确实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对了娇娇,你今天问张秘书介绍信的事情,是准备离开沪市吗?介绍信和出行证明开好了,拿着就可以购买火车软卧的车票。我去给你拿来。” 顾长山说完就放下筷子,走去隔壁客厅。 没一会儿,他拿来了几张纸递给阮娇娇,“这是介绍信,这是出行证明。全国上下,你想去哪个城市都行。” 第36章 熟悉的声音。 顾长山没有问阮娇娇要去哪里,因为经过短暂的相处,他知道阮娇娇是个有主见有成算的人,自己能做的,不过就是帮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 “谢谢顾叔叔,也谢谢张秘书,这些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阮娇娇身上没有口袋,于是将两张盖了公章的手写证明折好放在一旁,“我是准备明天出发,去隔壁杭市找一个人,他是爷爷给我定下的未婚夫。” 虽然他们没有问,但阮娇娇还是说了。 以后还要见面,这也没什么可瞒的。 顾长山夫妻俩异口同声道:“未婚夫?!” 不止他们震惊,就连默默吃饭的顾松彦也抬起了头,投来好奇的目光。 “对,是娃娃亲,我打听到他现在在杭市那边下乡,想过去看看。” 阮娇娇大致跟他们讲了讲季家跟阮家的关系,娃娃亲的由来,以及她是怎么发现的。 半真半假,但逻辑吻合。 顾长山听了阮娇娇的讲述,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确定他是不是那个娃娃亲,这是你的猜测?” 沈从容也不赞同的劝道:“娇娇啊,既然不确定,咱们要不就别去了吧。可以派人过去调查一下,确定了再过去不行吗?” 沈从容也是担心,毕竟阮娇娇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去隔壁市,还是乡下,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爷爷跟季爷爷关系非常好,信物一定还在。可我跟季家人接触了两回,他们对阮家根本就没反应,所以东西一定不在他们那。只有季爷爷收养的孩子了…… 他叫季怀安。 我打听到季爷爷后来跟季怀安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季怀安也送了季爷爷最后一程。 于情于理,我都要亲自去看看他。” 理应如此,顾长山点点头。 阮娇娇原本无亲无故,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层联系,也是该去看看。 顾长山和沈从容尊重阮娇娇的想法,并不再劝她。 只是沈从容毕竟是女人,想到了另外一层,“娇娇,那如果他真的有信物,这个娃娃亲……” 看着沈从容担忧的眼神,阮娇娇笑笑拍拍她的手,“沈阿姨,您放心。现在是新时代,我当然不会有那种盲婚哑嫁的想法。我就是去看看。他能在季爷爷落魄时不离不弃,品行一定是不错的。到时候能做互有来往的朋友,继续延续两家人的友谊,也是一件好事啊。” 阮娇娇说到这,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算他最后真的成了我对象,也一定不是因为信物,而是我跟他情投意合,有一致的人生目标。总之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因为娃娃亲,就选择跟一个人在一起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从容狠狠松了一口气。 虽然才短短相处了这么一会儿,但她心里已经把阮娇娇当自家孩子看待了。 她是真怕阮娇娇因为她的爷爷,就这么认下了这门亲事。 不是说盲婚哑嫁都不好,但两个人家境不同,经历不同,很难会有共同语言。 古往今来都讲究门当户对,这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 况且那么多知青考大学的考大学,想办法回城的想办法回城,季怀安却还在乡下。 两人之间,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不过沈从容也只能在心里感慨一下,她终究不是阮娇娇的正经长辈,不会,也不能插手她的生活。 “正好,我跟杭市的市长是老同学,我晚点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找人在火车站接应你,顺便送你去底下的公社大队。” 还有这种好事? 阮娇娇听顾长山这么一说心里是很愿意的,但转念一想还是拒绝了,“这样太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去的。” 没等顾长山说话,沈从容就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就一个电话的事。听你顾叔叔的。不然你一个小姑娘自己赶来赶去,我们多不放心啊!” 顾长山温和一笑:“没错,不是麻烦事,我跟老同学曾经一个宿舍,无话不谈的好友。明天我让张秘书送你去车站,他会帮你安排好。火车站人口杂乱,你自己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默默吃饭的顾松彦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在阮娇娇看过去时,回以她一个笃定的小眼神,并且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像是在说:没错,火车站真的超级——乱! 顾松彦五官神似顾长山,但总体上来说更像沈从容。 由于还没开始完全发育,两颊还带着婴儿肥,搭配那双跟沈从容如出一辙的杏眼,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别提多可爱了。 阮娇娇被顾松彦的小表情逗笑了,“虽说早就做好准备自己独自前往,但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的。叔叔阿姨这番好意我不推辞,谢谢大家这么为我考虑。待我从那边回来,想在家里的小洋楼请叔叔阿姨还有小松吃饭,希望到时候大家都能赏个脸呀~” “行,就这么说好了。继续吃饭吃饭,再不吃都要凉了。” … 晚餐过后,顾松彦十分自觉的开始清理餐桌,清洗碗筷。 顾长山和沈从容真的很会教,根本没有儿子是宝贝,不能做家务活这样的想法。 阮娇娇坐在客厅跟顾长山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听沈从容讲她之前经历的趣事。 他们并不会打听阮娇娇国外的生活,问她现在的感想,而是让她作为一个旁听者,这让阮娇娇非常放松。 等到顾松彦收拾好出来,阮娇娇也是时候告辞了。 她用客厅的电话联系了和平饭店那边来接自己,然后跟着顾家三人出门溜达溜达,一边消食,一边由他们送到大院门口。 临出门前,阮娇娇好说歹说,才让顾长山和沈从容收下自己带来的小礼物。 顾长山还特意给她写了自己家的电话,沈从容也留了医院办公室的电话,让她一有事情就联系他们。 走出顾家小院,经过隔壁家时,阮娇娇听到隔壁家传来了争吵声,声音有些听不真切,但却似乎在哪听过。 顾家三人显然也听到了,顾长山跟沈从容脚步顿了一会,随后叹了口气,“老白这怎么又开始……” 老白? 阮娇娇耳朵动了动,想起来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了。 是市府大楼的接待员小白,跟她相谈甚欢的白书宁。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这栋位于顾长山家隔壁,跟他家规格相近的房子,然后抬脚跟他们一起离开了。 第37章 征询。 政府大院过了晚饭点,外面还是很热闹的。 这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家家户户都喜欢吃完饭出来散散步,或者在树下拿个大蒲扇纳凉聊聊天。 阮娇娇跟着顾家三人就遇到了好多人家,总会停下脚步打个招呼。 顾长山跟沈从容都介绍阮娇娇是他们家的侄女,遇上起了心思的人家,跟他们打听阮娇娇有没有对象,也会被夫妻二人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 一路停停走走来到大院门口,和平饭店的车子已经在不远处等待了。 不止是司机,许秋绾也跟着一同前来,两人就站在车子旁等待阮娇娇。 “叔叔阿姨不用再送啦,车子就在那,我自己过去就行。” 阮娇娇双手拎着小包,乖巧乖巧的跟顾家人道别。 “那行,我们就送到这。娇娇你路上小心,到了杭市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们打电话啊。” “好的,叔叔阿姨小松再见。” 阮娇娇挥了挥手,在许秋绾打开车门后就上了车。 顾长山一家三口看着远去的车子,转身回了大院。 沈从容有些感慨:“这和平饭店服务还真不错啊,我之前还想着咱们一家三口骑车,我带着娇娇回去呢。” 因为顾长山的车子是公家的,这么晚了自然是不好喊司机开回来。 顾长山笑笑,双手背在身后,“这服务可不是普通住客能有的,娇娇住的可是将近三百一晚的总统套房。” 顾长山并没有派人调查阮娇娇,而是张秘书回来告诉他的,毕竟整层楼只为阮娇娇一人服务,什么样的房间自然不言而喻了。 沈从容跟顾松彦衣食无忧,生活也算富足,但听到这个价位,还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将近三百一晚是什么概念? 顾长山作为沪市书记,拿着5级工资,一个月四百出头。 沈从容是市医院的医生,一个月二百出头。 他们两个人工资加起来六百多,算是沪市工资收入最顶尖的那一拨,是普通人兴许努力一整年都攒不下来的钱。 但放在阮娇娇身上,这仅仅只是她随意在饭店住两晚的钱,她那看不见的家底究竟有多恐怖,没人知道。 顾松彦每个星期零花钱差不多两块到三块不等,作为被同龄人羡慕的存在,小小少年却在此刻感受到了世界巨大的参差。 他心有戚戚的看向母亲沈从容:“妈,娇娇姐姐这样的人,你居然还想让她辅导我功课,我……” 他没有明说,眼神却明晃晃的表示:咱家付得起家教费吗? 沈从容:“……” 她无语反问:“我什么时候让娇娇辅导你功课了?” 顾松彦扬声:“就刚才啊,吃饭前你让我跟娇娇姐姐好好学学,不就是辅导我功课吗?” “……我让你学习她的聪惠,她的努力……国外的教育和我们国内哪能一样,就算你娇娇姐教你,你听得懂么……一天天的,想什么好事呢。功课写完没?想考你爸的母校,可没那么简单。正所谓读书破万卷……” 听到母亲又要开始“念经”,顾松彦赶忙松开挽着母亲的手,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写功课!” 在外散步纳凉的也听到了这句话,在夫妻俩走过他们身边时还不忘夸赞,“小松真是好学,你们教的真好啊。” …… 回到酒店房间,褪去了一身疲惫的阮娇娇斜躺在沙发上,眼前桌子上放的是飘着微弱雾气的热牛奶,还有刚切好的新鲜果盘,在桌子中心,摆放着整整齐齐厚厚一叠的大团结。 这是下午许秋绾跟张秘书一起,从季家存折里取出来的。 因为阮娇娇不喜欢太多人在房间进出,所以房间这一切布置基本都是许秋绾亲力亲为,由服务生送到门口,她再一一摆上。 看着进进出出摆放甜汤点心的许秋绾,阮娇娇想到了早上的事,于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许管家,别忙活了,过来坐。我有些事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许秋绾在准备给阮娇娇擦手的温热毛巾,听到阮娇娇这么说,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她的身旁。 “是这样的。我明天早上要退房,暂时离开沪市几天。你也知道我刚回国,身边没什么亲朋好友,对沪市一切都不太熟悉。你也陪我去过我家老宅,知道我家刚拿回来,里面一切都要重新布置修整。 我今天找了上次你见过的那两个人,陈力坚和陈大惠父子帮我看守清理房子。 他们清理看守可以,但重新归置一些家具或许没有门路。 张秘书到时候从季家人那里再拿回什么,他们也没办法帮我对接。 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许管家你是个聪明人,你也大致能看出我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我目前身边就缺一个像你这样有能力,有人脉又聪明心细的管家。 所以,你愿意来帮我做事吗?” 许秋绾瞳孔一缩。 她想了很多,万万没想到阮娇娇竟然是想挖自己过去,专门为她办事。 不得不说,许秋绾是心动的。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大致摸清了阮娇娇的性子。 她没有什么大脾气,也不像一些偶尔出入和平饭店的客人一样高高在上,把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当作家仆一样随意使唤。 相反,她非常亲切,非常富有人格魅力,在饭店跟她接触过的员工,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在外面能收小费的两个门童就不说了,酒店内的人因为不能收客人小费,阮娇娇还会特意在餐厅多点一些下午茶点心送给大家,感谢大家对她的照顾。 而对许秋绾而言,这两天也是她工作以来,过的最轻松的两天。 酒店的杂事不会烦到她头上,因为需要24小时陪伴,生活中的苦闷也仿佛离她而去。 她只需要照顾好阮娇娇,平常吃的用的都在酒店套房里,就连睡觉也是在套房的秘书房休息。 虽说是秘书房,但里面一切设施都是最顶尖的,比普通的客房还要更为豪华。 若是跟随在阮娇娇身边办事,只为她一人服务,许秋绾相信,这样的体验,在她今后的人生里只多不少。 但…… 她从十七岁就来到了和平饭店,整整打拼了将近三十年才坐到如今的位置。 为阮娇娇一人办事,也就意味着放弃现在的一切,放弃将近三十年的打拼。 许秋绾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第38章 管家就位。 阮娇娇看出了许秋绾的纠结和为难,她继续说道:“和平饭店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如果你愿意来我身边工作,我给你工资翻倍,票证那些不用愁,年底还有不小的奖金。 你为我工作时间长,以后我也会送你一套房子,无论是京市还是沪市,都可以。 但,你也知道你作为管家来说,并不算专业。 所以将来我可能会送你去深入学习,当然,是带薪学习。 为我做事你需要跟我住在一起,没有固定假期,家庭方面顾不上,但你想回家时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给你带薪休假。 生活方面,我可能需要经常到处走,去京市啊或者别的地方,所以出行和住宿你都需要帮我安排好。 我的需求和我给出的条件大致就是这些,你可以考虑考虑。” 没错,她就是在给许秋绾画大饼。 一张又大又圆,几乎没有人能拒绝的大饼。 许秋绾这么努力打拼为的是什么? 是金钱,是地位,还是纯粹为了充实自己想要努力往上爬? 金钱,阮娇娇能给。 地位,想必许秋绾也能看出她背后的人脉,整个沪市,可以算是能横着走。 而充实自己,阮娇娇也能给她提供更好的环境,让她站在山顶,看见不一样的绚丽景色。 诚然,阮娇娇现在身上的钱并不多,桌上那五千块她也只准备拿一千走,剩下的用来购买床垫和家居日用品。 但是,有金手指在,阮娇娇压根不慌。 即便金手指消失,她也不会太慌。 身上很多东西可以变现,大时代马上就要开始,哪怕她根本没有什么经商头脑,也知道将来在小渔村买田买地就可以暴富。 时间线再远一点,只要购买现在价格低贱到不行的浦东的地,也可以慢慢坐等收钱。 只不过会累一点,没有现在过得舒适罢了。 真走到那一步,她相信自己也一定会做第一批吃到肉的人,站在时代的风口迅速发展起来。 许秋绾能清楚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阮娇娇开出的条件,她根本无法拒绝。 只不过她现在纠结的根本不是和平饭店的事业,而是她跟丈夫陈平的关系该何去何从。 是的,饭店的大堂经理陈平,就是许秋绾的丈夫。 放弃现在的一切,不仅是将近三十年的打拼,还意味着她要快刀斩乱麻,放弃她维持了二十年的婚姻。 许秋绾坐在沙发上,低垂着脑袋,手指握拳,手背绷白,仿佛在做什么很痛苦的抗争。 阮娇娇并不着急,人在做选择的时候是该慎重一些。 她没有催促,而是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平静等待许秋绾的回答。 “我愿意。我愿意跟随在您身边,做您的专职管家,替你处理生活上的大小事宜。” 许久后,许秋绾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向阮娇娇。 她眼眶通红,声音有些哽咽,这一番抉择,确实让她内心非常痛苦。 但曾经她已经选择错一次,这次,她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 许秋绾深呼吸平复着自己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这个温婉优雅,永远保持得体礼仪的女人,第一次在客人面前情绪失控。 “抱歉,让您看笑话了。”许秋绾平复完情绪,对着阮娇娇笑了笑,“因为我现在的工作还有生活上的私事,可能没办法那么快能完成离职。您看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来处理这些事?” 许秋绾观察着阮娇娇的表情,见她没有露出失望不悦的神色,又说道:“我知道您的房子眼下需要人打理,如果您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在饭店请假帮您处理这些事情。请假期间我会抓紧时间办离职和处理私事,这段时间我也不要您工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 非常可以! 阮娇娇现在就缺一个能帮她处理各种事情的人,许秋绾现在就能上任那可太好了。 她坐直身体,伸出一只手,笑道:“秋绾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许秋绾也跟着笑了,不是那种礼貌得体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仿佛搬掉了心头一块大石头般轻松的笑容。 她伸出双手握住阮娇娇软嫩的手掌,就像是抓住了曾经流失的宝贵机遇,表情郑重又带着释然,“谢谢您,阮女士。” 阮娇娇收回手,站了起来:“以后就别叫我阮女士啦,虽然是尊称,但其实我不太习惯的,叫我娇娇就行了。” 许秋绾也跟着站起身:“好的娇娇小姐。” 行吧,娇娇小姐至少听着年轻点。 “好了,那剩下的钥匙就放在你那,我待会要收拾行李,你到时候把我剩下的行李放到洋房去吧。” 阮娇娇从包里拿出剩下的几把钥匙,一股脑都给了许秋绾,然后踏着拖鞋走向卧室。 许秋绾拿着钥匙连忙跟上,人却站在房门口没有进去,“娇娇小姐,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阮娇娇理着凌乱的梳妆台,头也不抬的回应:“不用,你先休息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好的娇娇小姐,祝您好梦。” 许秋绾说完就轻轻关上了房门,不再打扰阮娇娇收拾东西。 阮娇娇把今天不准备用的东西归置到一旁,然后打开三个行李箱收拾了起来。 她虽然不是多勤快的人,但毕竟自己带来的东西,自己熟悉,收拾会快一点。 三个复古行李箱大小并不是一样的,它们是同一家店出售的套箱。 最大的那个是34寸,立起来差不多到阮娇娇大腿的位置,剩下两个分别是32寸和30寸。 箱子里面装的大多是衣服鞋子,还有不能挤压的礼服。 阮娇娇把三个箱子全部清理出来,累的气喘吁吁,坐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 她边休息边想,最后决定带最小的箱子过去,里面装上三套换洗的衣服,一套睡衣,还有其它瓶瓶罐罐配饰包包,空间非常足够。 考虑到明天晚上赶不回来,会在杭市市区住一晚,她也不知道杭市有没有什么好的住宿环境,保险起见,还带上了自己的浴巾和洗漱包,又加了一堆瓶瓶罐罐进去。 第39章 临行准备。 阮娇娇左思右想,时不时就往箱子里添东西,最后只打算在杭市住一晚她,愣是把30寸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 眼看差不多了,阮娇娇就走进浴室开始洗澡。 漫长的一个半小时后,吹完头发的阮娇娇从雾气氤氲的洗手间走出,身上已经换好了灰蓝色长袖丝绸睡衣。 把沐浴用的东西塞进行李箱,阮娇娇就把床上的礼服配饰都扔到了床尾的春凳上。 太累,不准备收拾了。 还是明天让秋绾姐帮着整理吧~ 敷上自调的涂抹式面膜,阮娇娇靠在床上闭眼开始逛淘购。 火车上要待将近七个小时,无论怎么样,午饭肯定是要在车上解决。 现代的高铁餐味道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火车上会有什么吃的。 避免饿肚子,阮娇娇准备淘购里买些零食点心带上。 首先,肯定是要买一个装零食点心的合适容器,人多眼杂,自己又只背一个小包,当然不可能凭空拿出来。 在百货里逛了逛,阮娇娇突然想到什么,在搜索栏开始搜索“藤编提篮”。 藤编提篮就是现代很多出去野餐拍照会准备的小篮子,上面有两个盖子,放在这个时代既不会突兀,对于她来说也有很好的隐蔽性。 淘购里确实有的,款式还不少,阮娇娇买了一个相对小巧的长方形提篮。 拿到手后,她还从床头爬到春凳边,翻出一条h家的丝巾绑在把手上,让原本价格低廉的篮子身价一下翻了几十倍,看起来也更赏心悦目了。 从淘购里买了一颗水蜜桃,一个苹果,洗干净用纸巾擦干,最后用油纸包上,放进篮子里。 曲奇饼干,巧克力,中式小糕点,通通放进去,为了防止路上口渴,她还特意买了一瓶复古玻璃瓶包装的青桔汁。 蛋糕就先不买了,夏天太热,容易变质,上车后想吃再偷摸买就是了。 这么点东西,差不多就将小巧的提篮装满了。 阮娇娇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遗漏了,就喜滋滋去洗掉面膜。 经过半小时的护肤时间,心满意足的阮娇娇戴上眼罩躺在了床上,想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五万元,沉沉睡去。 …… “娇娇小姐,是这样装吗?” “对对,把这套礼服单独装箱子这边,然后盖上隔离网隔开就行。” 阮娇娇昨晚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醒来后跟许秋绾吃了个早饭后就开始忙活整理东西了。 主要是她教,然后许秋绾学,两人都乐在其中。 阮娇娇此时手上一边扎着蓬松鱼骨辫,一边看许秋绾整理。 最大的那个箱子已经整理好了,现在再把剩下的零零碎碎收拾进去就算完工。 “娇娇小姐,这套衣服……” 阮娇娇顺着许秋绾的声音望去,眯着眼睛看她手里举着的防尘袋。 “哦这套是丝绒的,随意放就行,放在箱子剩下那一侧,然后其它东西一起装进去就好了。” 阮娇娇回应着,手上的活也收工了,她跑进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然后从台子上拿过编织草帽戴上。 嗯……完美! 镜子里的人上身是宽松条纹丝绸衬衫,下半身搭配了不规则黑色半身长裙,脚上是羊皮底的平底鞋。 黑色长裙遮到小腿肚位置,裙摆是不规则的花苞型,有点蓬,面料类似衬衫的料子,但整体偏硬,设计感很强。 阮娇娇没有太多衣服,这套已经是她拿得出最适合下乡的服饰了。 宽松版,不显身材,行动方便,且对比别的裙子低调许多。 配上慵懒蓬松的鱼骨辫和田园度假风的帽子,有青春洋溢的学生气息了。 至于搭配的包,她早上想了想,还是决定背C家的2.55经典款链条包。 带来的其它包,不是珍珠就是刺绣或是镶钻,只有C家最低调。 而且这个世界也是有C家牌子,2.55这款链条包早已问世,再合适不过了。 阮娇娇收拾好出来,许秋绾也合上了行李箱。 她大致环顾了一下房间,确定没有遗漏后就打电话下去让门童上来搬行李。 “娇娇小姐,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在等门童的期间,阮娇娇坐在窗边慢悠悠喝起了牛奶,许秋绾把行李放在门口后,走过来小声询问。 “嗯……快的话明天,慢的话后天。如果行程有变,我到时候给酒店打电话,应该可以联系到你吧?” 阮娇娇并不觉得行程会有变,因为据她了解杭市没有什么老字号酒店,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呆一天已经是极限。 如果不是不想坐晚上的火车连夜赶回来,她甚至一晚都不想待。 毕竟早就想好是奔着五万块去的,拿到钱就走人,哪怕淘购再给她刷什么任务她也不会心动。 毕竟要还是跟那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夫有关,完全可以等他回来再刷任务。 按照这个年代的物价,五万可以花好久了,哪怕买了商城里那条钻链表,剩下的也够舒舒服服躺在酒店好几个月了,她等得起。 再不行,到时候可以去京市找季怀安,京市的钓鱼台国宾馆,阮娇娇早就很心动了! “可以的,只要您通过酒店联系我,我一定能收到通知。今天早上我联系了沪市的弹簧床垫厂,他们那都有现货,阮公馆里的床垫全都按最高规格的布置吗?” 许秋绾昨天连夜按照阮娇娇留给她的四千元,删删写写列出了一张居家必须品的清单,上面的东西都是日常生活用品。 按照阮娇娇的意思,阮公馆里被用过的生活用品都要换掉,换不掉的就要全方位清洗。 许秋绾把大致想到的在吃早餐时都跟阮娇娇讲了,要用票的,阮娇娇直接给了票证,至于其它暂时没想到的,就要等许秋绾今天去阮公馆好好查看一番了。 “全换,只要你能弄到,不需要考虑价钱和票证,我全都要最好的。” 许秋绾点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搬运行李的两个门童抵达了套房门口,其中一个还从楼下带来了一个消息—— 昨天来过的张秘书,刚在饭店斜对面停好自行车,想必,就是来找阮娇娇的。 第40章 上车啦。 “张秘书。” 果不其然,阮娇娇来到大堂,就看见张秘书站在前台跟接待员在说话。 张源听见有人喊他,回过头看见是阮娇娇下楼了,赶忙快步走过去,“阮小姐早上好。” 看见后面门童推车上的行李箱,张源推了推眼镜,“那咱们现在出发吗?”他看了眼手表,“八点五十正好有一列火车去杭市,现在过去正好。要是觉得太赶,可以等到九点四十那列火车。” 张秘书显然是做过功课的,对去往杭市的火车时间了如指掌。 “那就现在出发吧,麻烦稍等一下,我先去前台退房。” 当然是越早出发越好,要不然到那可太晚了,阮娇娇跟张秘书说了一声,就去前台退房了。 “阮女士,这些都是您在饭店内消费的单据,您看看对不对,没有问题就在这里签个字吧。” 前台接待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阮娇娇,声音温柔的几乎要滴出水。 人海茫茫,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这么好看的人,她心里有些怅然。 阮娇娇翻了翻手上的手写单据,她并没有看价格,而是核对跟自己三餐的顿数对不对的上。 “好像少了一些,有一顿早餐还有房间下午茶那些……” 接待员小姑娘笑着替她解答,“您的消费有一笔早餐是签许经理的单,下午茶还有晚上的点心水果那些是饭店送给您的,您是我们饭店最尊贵的客人嘛。” “谢谢。” 那就没事了,阮娇娇在单子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收下接待员退出来的钱。 厚厚一沓纸钞,有零有整,合计她消费的清单,这里大概还有七百多块。 住着整个沪市最豪华的套房,吃着最新鲜的食材,两天也就花了七百多,这物价,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火车站离饭店不近,再加上赶时间,张秘书自然不会提自己骑车过去了。 他坐在副驾驶,许秋绾提着藤编提篮跟阮娇娇上了后座。 … 沪市北站。 阮娇娇透过车窗,远远就看见这栋英式建筑上的牌子。 现在还是早上,但火车站外早已人声鼎沸。 阮娇娇自打来到这个时代,至今还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火车站外面的人太多,车子根本开不到门口。 没有办法,阮娇娇三人不得不提前下车。 张秘书拎着行李箱,许秋绾提着藤篮,两人护送着阮娇娇走到火车站门口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 “阮小姐您在这等等,我去里面买票。” 张秘书说完后就顺着人流挤进火车站,他甚至都没问阮娇娇拿介绍信和钱。 在人流量密集的火车站门口,哪怕阮娇娇和许秋绾站的偏了些,可她们无疑是亮眼的,尤其是阮娇娇。 一身冷白皮加上从来没出现过的时新打扮,就算她戴着帽子低着头,也让旁边同样等待的人和周围经过的人时不时看她两眼。 被人时不时打量倒是无所谓,阮娇娇从小长的好看,早就习惯了。 可是周遭鼎沸的声音实在是让她受不了,耳朵都感觉嗡嗡作响。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经验,她下次一定让人提前买好车票,再也不想在门口等待,感受这样的场面了。 “阮小姐,久等了!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阮娇娇和许秋绾面对火车站门口的方向,而张秘书的声音却是从她们身后传来的。 张秘书把车票递给阮娇娇,在他身后的两个车站工作人员直接提起箱子,带她们绕后门走。 很好,阮娇娇一开始还为自己要从正门挤进去而发怵,没想到还能享受一把vip待遇,这次真是幸好张秘书在。 阮娇娇经过车站专门的“员工通道”抵达月台,全程畅通无阻。 到了月台后,两个工作人员跟张秘书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张秘书,真是麻烦你了,车票是多少钱?” “不麻烦,车票是书记给我的钱,您不用给我了。” 阮娇娇点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再提这事。 顾长山一家对她确实很好,不图功利的那种好。 但,阮娇娇去他家做客时其实还是有些端着,面对亲切的沈从容她也还是客套居多。 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她脸上戴上了虚假的面具,顾家的氛围让她觉得自己与之格格不入甚至是无所适从。 今后要如何跟他们来往相处,阮娇娇迷茫了。 跟张美华做朋友她学着真心换真心,你来我往送礼物,可是长辈…… “对了阮小姐,公安从季文华口中撬出了不少信息,阮公馆里一些摆件被他卖去了黑市,还有一些送人了。沈翠芬拿回娘家的东西公安那边已经追回,剩下的还在追查当中。追回的东西您到时候去公安局签字就可以领走了。” 在等待火车的间隙,张秘书提起了季家人的后续。 阮娇娇眨眨眼,抛却了刚才的迷茫,“哦,我可以委托别人负责处理这些事情吗?” “当然可以,到时候我打个招呼就行。” 这样就好。 阮娇娇正式为张秘书介绍了许秋绾,让她负责处理这些事情。 许秋绾跟张秘书握了手,然后聊了聊大致的流程。 “呜———”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伴随着哐当哐当声,阮娇娇此次乘坐的火车终于进站了。 因为她坐的是软卧车厢,并不需要跟人拥挤,在许秋绾和张秘书都上车后。 她握住许秋绾伸出的手,小心翼翼踏上了镂空的火车台阶。 车票是张秘书买的,上面的信息他早就熟记在心。 帮着阮娇娇找到了软卧床位,他将行李箱放好,又马不停蹄的去找列车员。 软卧是这个年代火车上最好的座位,一个小小的隔间里面四张床,两边相对,分为上下两铺。 中间的走廊过道上有一张嵌在车厢上的小桌子,桌上铺着白色蕾丝桌布,还放着一盏小台灯。 许秋绾知道阮娇娇肯定不会睡在卧铺上,她麻利地把叠好的被子抖开,平铺在床上,为的是阮娇娇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弄好这一切,阮娇娇坐在了床边,把提篮拎到身边,然后把里面的青桔汁放在小桌上。 第41章 管家过去。 没一会,张秘书带着火车的列车员过来了。 不知道张秘书跟他聊了什么,列车员态度十分好,不仅告诉阮娇娇这节车厢隔壁就是火车餐厅,到了杭市自己也会过来帮她拎行李。 来都来了,列车员让阮娇娇眼熟一下自己的同时,顺便也把她的车票打孔了。 时间差不多,火车也快要出发了。 张秘书告诉阮娇娇书记已经帮她安排好一切,下火车到了杭市就会有人接应她。 阮娇娇将张秘书和许秋绾送下火车,对这两人挥了挥手就回到自己的小隔间。 从车厢过道经过,阮娇娇发现软卧车厢的乘客十分的少,在她这个小隔间之前的三个隔间全是空着的。 不过这也好,她并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也不是很想跟不认识的人共处一室。 火车哐当哐当跑了起来,阮娇娇从提篮里翻出早上许秋绾塞进去的报纸,坐在床沿看了起来,时不时也会关注一下窗外缓缓驶过的景色。 将近七个小时的路程,这时间着实有些难熬啊。 …… 许秋绾和张秘书回到和平饭店门口,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分开了。 两人一路上沟通了之前没说完的流程,张秘书回去之后就会跟那头打招呼,许秋绾什么时候过去领取都可以。 许秋绾走进饭店后就直奔陈平的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陈平还没有开始视察,而是在办公室核对饭店的各种事项。 “许秋绾同志,送客人离开,这是来汇报工作的?” 和平饭店原先的总经理和负责人出国的出国,下放的下放。 陈平作为根正苗红的农民家庭出身,再加上是饭店的老员工,所以才早早坐上了大堂经理的位置。 虽然只是大堂经理,但由于管理饭店的领导并不插手,整个饭店可以说是他的一言堂,大小事情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陈平看见许秋绾来找他,并不觉得奇怪,起身就去给她泡茶。 “怎么样,这两天过得还可以吧?下面的同志对阮女士都很有好感,她应该是个非常有涵养的人……” 许秋绾看着陈平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讲话,“我是来请假的。” “请假?”陈平放下茶杯,惊喜地转过身。 他看了看敞开的办公室房门,疾步过去把门关上。 “秋绾,你、你想通了吗?我知道,我妈她这样不好,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咱们就依她这么一回,没有下次了!医院那边说是两天就能出院了,那我给你开三天假期你看可以吗?” 陈平一边说着,一边找纸笔准备开假条。 “三天够了。”许秋绾抿着唇看陈平写好假条,她接过来开口:“我不是去医院照顾你妈,是为了给娇娇小姐处理私事。” “娇娇小姐?那个离开的阮女士吗?你愿意请假帮她处理私事也不能去医院照顾我妈吗?!许秋绾……” 看着满脸不敢置信又带有恼怒的陈平,许秋绾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还有,我们去办手续,离婚吧。” 许秋绾把这两年萦绕在嘴边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这一刻,有痛苦,有难过,但更多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今天除了开假条,也是为了通知你,明天去离婚。这两天,我会去领导那里办理离职,以后,就不在饭店做事了。 我们的工资都是各自存的,没什么可分的。家里的东西我待会会回去收拾,除了我自己的东西,别的都归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许秋绾平静的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个双目赤红,满脸呆滞的陈平,怔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 许秋绾慢慢走过饭店的长廊,回忆着曾经的自己。 17岁的她独自乘小船来这边工厂找活干,经过饭店门口时,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穿着整洁大方的员工,她从没想过自己以后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工厂只招短工,并且优先考虑住的近的人。 为了这份工作,她谎报了住所,白天进厂,晚上就睡桥洞。 她运气一向来不错,睡桥洞没发生意外,没过两天又遇上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贵人。 贵人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因为摔倒在路旁,正好碰见下工回桥洞的许秋绾。 她将孕妇送到医院,因为及时,大人孩子都没出事。 了解了许秋绾的情况,为了感谢她,孕妇的丈夫就给她提供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并且还出钱给她租了一间小屋。 这份工作,就是和平饭店后厨的打杂。 在后厨工作半年,她遇上了第二个贵人,就是饭店的总经理卡尔先生。 因为得了卡尔先生的赏识,她被调去了大堂工作,也认识了同样在大堂工作的陈平。 卡尔先生是个很儒雅的绅士,像父亲一样教会她很多东西。 许秋绾聪明勤奋,在卡尔先生的教导下,她像海绵一样不断汲取着知识。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和平饭店内的外籍人员都要回国了,包括卡尔先生。 临走前,卡尔先生问许秋绾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所有手续她都不用操心,并且自己可以为她在那边提供一份更好的工作。 许秋绾拒绝了。 她在这边还有亲人,而且那时候的她已经跟陈平开始处对象了,不愿意抛下所有就这么离开,尽管确实非常向往。 这些人离开后,和平饭店一下子空出了许多职位。 因为许秋绾和陈平都是有经验的老员工,再加上离开人的推荐,他们毫不意外的升职了。 两人都醉心于工作,再加上陈平母亲的反对,磨合了好几年,直到许秋绾二十五岁才结婚。 婚后生活……并不尽如人意。 因为一些原因,两人二十年都没有孩子,也算是件好事吧。 许秋绾走出饭店,回头看了眼。 这座沪市标志性的建筑,承载了她二十八年的酸甜苦辣,也该是时候道别了。 第42章 餐车用餐。 火车上的时光无疑是难熬的,特别是离开了各种打发时间的电子产品后,看完报纸的阮娇娇只能盯着台灯干瞪眼。 火车上没有空调,伴随着时不时的晃动感还有无法消除的火车运行声音,本就有些闷热的她,觉得心里愈发焦躁了。 “本次列车为广大旅客准备了丰富的午餐,有需要用餐的旅客请前往餐车用餐,餐车位于列车尾部的15号车厢……” 听着突然响起的广播,阮娇娇看了看手表,距离她上车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吐出一口郁气,她起身准备去隔壁餐车看看,斜靠在软卧的床头,即使有枕头垫着,但背部还是不太舒服,还不如起来走动走动吃个饭。 “您好,是去餐车用餐吗?” 阮娇娇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点上,这里的晃动感跟嘈杂声更明显了。 连接点边上是一间列车员的休息室,小小的房门敞开着,里面坐的正是刚才张秘书带来的那个列车员。 “是的,那个我的行李都放在软卧那边……” 毕竟这个年代没有监控摄像头,东西丢了可找不回来。 列车员明白阮娇娇的担忧,“软卧车厢位于这列火车尾部,进入车厢需要核对车票。目前整个车厢只有你一位乘客,到下个站点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总而言之,就是让阮娇娇放心,在她用餐的时间,他不会放任何人进入软卧车厢。 听了这话,阮娇娇确实放心了,她道了声谢,就慢慢走去隔壁车厢。 说实话,如果撇开外在因素不谈,这节餐车更像是一家小饭馆。 地上铺着地毯,里面两侧摆放了好几张长桌,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上面摆放着小摆件和绿植。 餐车的一扇窗户有软卧车厢两个这么大,光线十分充足。 窗户边挂起两道蕾丝窗帘,周围的墙上还挂着照片和壁画,这里的装修是整节列车最好的。 阮娇娇进入的是餐车尾部,点餐要去餐车头上,因为来得早,整个餐车除了她,只有在忙活的列车员。 她穿过餐车来到头上,这里是一个圆弧形的点餐台,点餐台边上是一个长方形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许多酒,啤的黄的,摆在最中心C位的显然就是家喻户晓的茅台。 点餐台里站着一个女列车员,穿着白色的衣服,头上戴着白色的帽子,正忙着把铝制餐盒往外递。 接过餐盒的是一个推着小车的列车员,接过餐盒就一个个往小车上码。 不难看出,这应该是要一节节车厢去销售的盒饭。 点餐台里的女列车员注意到了阮娇娇,她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头也不抬的说:“同志你好,请问你需要点什么菜?这里都是今天的菜色,不要票的,你先看看哈。” 点餐台后面挂着一串小木牌,随着餐车微微的晃动,木牌也跟着一起摆动,上面写的就是今天的菜色。 餐车里确实能点菜,但都是一些讲究效率的快手家常菜。 阮娇娇看着菜色,没什么胃口。 但来都来了,好歹尝尝火车餐是什么味道,于是她点了一个青椒肉片,一个番茄炒蛋外加一碗米饭。 女列车员忙完了手里的事情,看着另外一个列车员推着小车出发,她这才抬起头招呼客人。 “一共……”待她看清阮娇娇,愣了一会,随后带上了亲切的笑容,声音也柔了起来,“一共是三块两毛钱。因为车上不用肉票粮票,价格会比外面贵一点呢。” 阮娇娇翻了翻包,用早上和平饭店找来的散钞付了钱。 “同志你先坐,我这就让师傅给你烧,保证新鲜热乎的。要不要喝点什么?车里只有酒和白水,但我带了麦乳精,我给你泡一杯吧。” 阮娇娇谢过了列车员的好意,表示自己喝水就行了,然后又走到餐车尾部,背靠着前面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上。 待会餐车肯定会来别的客人,坐在前面太显眼,她不想被人盯着吃饭。 女列车员看着阮娇娇落座,有些可惜那个位置看不见她的脸了。 她拉开点餐台旁边的小门,对里面烧菜的师傅快速报了菜名,然后乐颠颠的拎着水壶和杯子去给客人倒水。 她倒完了水,离开没两分钟,又举着托盘端来了饭菜。 因为菜品少,厨师应该是早就在准备,所以上菜速度非常快。 女列车员把饭菜碗筷放到桌上,小声问道:“同志你是要去哪啊?” 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昧,她赶忙补充:“晚上师傅会做红烧肉呢,你要是晚上来,我给你留一份呀。” 阮娇娇笑了笑,“我没这个运气吃到了,我去杭市,下午就下车啦。” 女列车员一听这话,满脸沮丧。 “不过我明后天就回沪市,不知道会不会还坐这趟车。” 女列车员更沮丧了,恹恹的说:“不会的,我们还要三天到终点……” 没等阮娇娇开口,恰好这时那边来了要点餐的乘客,她只能匆匆跟阮娇娇道了别,然后投进工作里。 新来点餐的乘客像是开了一个头,随后进入的餐车的人越来越多,基本都是三五成群一起过来的。 毕竟火车上的食物不要票,价钱贵点也就贵点,几个人一起过来吃,比买盒饭还要划算点。 青椒肉片,番茄炒蛋这两道菜料还是很足的,肉比青椒多,蛋也比番茄多。 味道算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至少比高铁餐是好吃的多。 阮娇娇随意扒拉了几口,感觉差不多五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剩下的几分就用小蛋糕小甜品去填吧~ 她站起身,准备回去软卧车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发现女列车员正看着她这个方向。 阮娇娇歪歪头,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女列车员怀里抱着托盘,也笑容灿烂地对她挥挥手。 走过两个车厢的节点,阮娇娇跟坐在狭小休息室的列车员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软卧。 百无聊赖的继续半靠在床头边,她开始在淘购里挑选小蛋糕和甜品。 第43章 下车啦。 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胃口,阮娇娇在淘购里挑了两块小蛋糕,勉强吃了一块就吃不下了。 拧开被许秋绾打开过的青桔汁喝了一口,冲淡了口腔里的甜腻感,然后把多出来的小蛋糕放进提篮里。 阮娇娇看了眼手表,距离杭市还有漫长的三个多小时。 从淘购里挑挑选选买了本《人民文学》打发时间,阮娇娇就这么看看杂志,喝喝果汁,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 当人沉浸在一件事里,时间就会过的特别快。 这个时代能把自己的稿件刊登在《人民文学》这本杂志里的作者,文笔自然不用说,阮娇娇看着里面的一些短篇小说,竟还看出点乐趣来。 期间火车在站点停靠过两次,陆陆续续上来几位乘客,不过都不在她这间隔间。 “同志,马上就要到杭市了,我帮你把行李拎过去吧。” 列车员的到来,打断了沉浸在小说世界中的阮娇娇,不知不觉,杭市竟然就要到了。 “好的,我就这一个箱子,麻烦列车员同志了。” 阮娇娇指了指小桌下的行李箱,然后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就是把果汁放进提篮,背上链条包,最后把杂志放在提篮盖子上。 阮娇娇拎着篮子跟随提着行李箱的列车员来到火车车厢连接处,外面的景色也从一望无际的农田变成了零星低矮的平房。 火车的车速应该是慢了下来,这时候的晃荡感和推背感特别强,阮娇娇不得不抓住边上的扶手让自己站稳。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滋味,真是够够的了。 要是可以,她真不想再坐火车了…… 火车到站,列车员拎着箱子快步下了月台,阮娇娇拎着篮子在他身后,抓着扶手小心翼翼踩着镂空台阶。 “请问,是沪市来的阮娇娇同志吗?” 等她刚在月台站稳,迎面走来一位穿着灰色衬衫,小平头的中年男人。 阮娇娇点点头。 这应该就是顾叔叔老同学找来接应自己的人吧。 “阮同志你好,我是何市长派来的,你叫我章秘书就行。这是阮同志的行李吧,列车员同志给我就行。” 章秘书介绍完就从列车员手里接过行李箱,然后又询问阮娇娇,“阮同志,你现在是要去下面公社,还是留在杭市歇息歇息?” 真巧。 又是一个张秘书? “不歇息了,现在就出发吧。不过我不清楚是什么公社,只知道是杭市的桃花村。桃花村这个地方……张秘书你知道吗?” 章秘书皱着眉喃喃重复了一遍名字,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耳熟,但一下想不起来。 杭市虽然不大,但底下也有几十个公社,公社下面又有好些村子和大队,章秘书是跟着何市长一起调到杭市的,一下子想不起来也正常。 “咱们边走边说吧,司机对杭市熟,他保管知道。” 阮娇娇应了声“好”,跟列车员道别后,跟着“张秘书”一同往外走。 在沪市火车站是走的员工vip通道,来到杭市,走的依旧是vip通道。 通道旁站着一个年轻的车站员工,看见阮娇娇眼睛一亮,非常热情的想要帮她拎篮子。 有人帮忙,干嘛不要? 阮娇娇自然就把提篮交了出去,轻轻松松跟在两人身后。 杭市的火车站跟沪市的建筑风格不同,它属于中式建筑,飞檐翘角,非常古典。 跟沪市相比,这车站看起来并不大,还有些冷清,但也恰恰方便了阮娇娇。 他们从正门旁边的小道出来,不用往外多走,就看见一辆车停在口子上。 年轻小伙把提篮还给阮娇娇,正羞涩的准备问她名字,就被放好行李箱回来的章秘书不动声色的隔开,然后拉着小年轻道谢。 瞥见阮娇娇上了车,章秘书拍拍他的肩膀告别,然后在小年轻的愣神中上车扬长而去。 “哦桃花村,是桃源公社底下的。他们那山里有好多野桃,桃花村那好像还有一片桃林。” 司机一说桃源公社,章秘书一下就想起来了。 桃源公社是杭市几个发展比较好的公社之一,公社上有造纸厂和砖厂,他之前还陪同何市长去视察过。 保险起见,坐在副驾驶的章秘书又问道:“整个杭市就这么一个桃花村吧。” 司机是杭市本地人,原来是开小巴的,往返于各个公社和市区之间,后来因为开车稳,技术好,就被调去专门给领导开车。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那里了,于是章秘书就让司机开往桃花村。 阮娇娇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一路上,司机和章秘书都很安静,没有打扰她休息。 老式汽车没有空调,车内时不时还会传来汽油味,让本来就不太舒服的阮娇娇更是难受了。 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最后忍无可忍睁开眼睛准备开窗通风。 车上的窗户是手摇的,还很紧,阮娇娇废了好大劲才把车窗打开。 带着微微热意的风吹进后座,她深吸一口气,总算是舒服多了。 车子越开越偏,离开市区后慢慢就进入了山林。 因为山林环绕,外面空气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偶尔还会传来草木的清新和不知名的花香。 山林里都是泥土石子路,并不平坦,但好在司机开的稳,速度不快,所以并没有感觉很颠簸。 行驶了差不多半小时,前面的道路宽敞了起来,慢慢又能看见低矮的平房。 这……应该快到了吧? “这里是红星公社,距离桃花村差不多还要一个小时。” 司机突然开口解说,让原本直起身子的阮娇娇又靠了回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过半,还要一个小时,也就是五点半才能到那个村。 她找到季怀安,客套一会对上信物,这期间怎么也要半小时。 再花一个半小时回城,找住宿的地方,怎么也要八点了! “张秘书,请问一下杭市有什么住宿的地方吗?类似和平饭店或者友谊宾馆那样的。” “哈哈哈,我们杭市可没有那样的宾馆,只有招待所。阮同志你待会是要回杭市休息吗?火车站边上正好有一家招待所,那我待会儿送你去那里?” 第44章 沿途二三事。 张秘书的回答让阮娇娇眼前一黑。 “招待所”,还是火车站旁的招待所。 听到这个,阮娇娇就联想起曾经新闻里看过的火车站小旅馆,潮湿的房间,狭小的床铺,环境压抑、阴暗又逼仄。 不行!绝对不行! 眼下放在她眼前的一共三条路,要么留在乡下住宿一晚,要么去招待所,要么连夜赶回沪市。 乡下住宿环境好不好是其次,主要是还要麻烦人家明天来接自己,这肯定是不行的。 要是自家司机还好说,但可这是顾书记的人情。 招待所……她属实不是很想去,如果今天晚上没有回沪的车次,招待所只能是她最后的去处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连夜扛着火车皮回去。 为了这五万块,真是遭了好大的罪啊! 完成任务就立马撤,一刻都不能多待! 不管季怀安帅不帅,不管下次的任务是不是跟他有关,美色和金钱都不能阻挡她离开的步伐,五万够花一段时间了! “要回去的,麻烦你了。” “不客气,应该的。”章秘书冲后座笑笑,又转过身坐好,不再说话。 离开了司机口中的“红星公社”没多久,车子后面传来了两声刺耳的喇叭声。 司机放慢速度,把车子往边上靠,让出左侧的位置,顺便出声提醒道:“小同志,把车窗摇上去,要不然待会可不好受。” 车窗? 费那么大劲打开,现在又要关上? 阮娇娇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费劲地关上了车窗。 只见车窗刚关上,车子左侧就缓缓开来一辆小巴车,在超过他们的车子后,就加快了速度。 小巴车顶绑着许多行李,周身覆盖着厚厚的黄色尘土,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去,阮娇娇清楚看见飞驰的小巴在坎坷的道路上一颠一颠,快到竟然连轮子都离了地。 这司机怕不是个赛车手吧。 再然后,再然后前面的小巴扬起了一阵尘灰,慢慢在尘灰中失去了踪影。 怪不得司机要她摇上车窗呢,不然现在她可就坐在车里吃灰了。 这样的小巴真吓人,得亏顾书记帮她安排好了一切,要不然…… 这样的车子她还真不敢坐,要是在车上,感觉魂都能给颠没了。 小巴早已远去,扬起的尘土也消散了,两边盎然的景象也重新回归清晰。 坐在前面的章秘书和司机摇下了车窗,给有些闷的车内带来了丝丝凉意。 阮娇娇不想动了,她看了看自己因为两次摇车窗,摩擦得发红的手心,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好歹也能吹到风…… 鼻尖总能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汽油味,再加上山里的路左转右转的,原本从不晕车的阮娇娇渐渐感觉头开始发晕,胃里也有些不舒服。 借助提篮的的掩饰,她拿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白着一张小脸重新开始闭目养神。 … 行驶的路上已经不见阳光,天色渐渐阴了下来,只有青翠的山峰上还能看见夕阳的余晖。 阮娇娇感觉车速慢了下来,似乎听见周围嘈杂的声音。 她睁开眼看去,只见三五成群的人从一处平房大院鱼贯而出,大院门口有个牌子写着——桃源造纸厂。 造纸厂的墙上还用涂料绘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 终于到公社了,看来这是造纸厂刚下班的工人们。 因为工人从厂里出来,堵了前面的路,所以车子不得不放慢速度。 不过只堵了一下下。 这个年代的车子太过珍贵,那些工人用惊奇诧异的目光纷纷看过来,随后赶忙跑到路两侧让出中间道路,生怕自己碰到这金贵的车子,惹上车里的领导。 既然到了桃源公社,那看来目的地也不远了吧。 阮娇娇看了眼时间。 确实。 距离桃花村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了。 她没有再闭目养神,而是偏头慢慢看向窗外的风景。 车子盘着山路绕了许久,前方的路终于平坦开阔了起来。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发现阮娇娇没有睡觉,于是笑着道:“这里就是桃花村的地界了,往前开点就是他们大队。” 桃花村的路口两旁有许多大土坑,像是一口口方形池塘。 车子临近池塘,阮娇娇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臭味,惨白的小脸开始发青。 她无法用言语描述这样的味道,简直就像是生化武器。 这些怕不会是粪坑吧?! 阮娇娇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农民种田会用粪水给田地施肥。 这些小型游泳池大小的土坑,里面装的不会都是粪吧??? 她屏住呼吸,越想越难受,手臂上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坐在副驾驶的章秘书和司机都是对这股味道接受良好,似乎感觉到了阮娇娇的不适,章秘书开口介绍道:“这些土坑都是用来腌竹子的,腌好的竹子都要运去公社造纸厂造纸。这桃花村运气还挺好的,离公社近,搭上造纸厂这份活计,村里人每年能多分不少钱啊。” 司机也笑着接过话茬:“是啊,别看它臭,这可都是钱啊。我媳妇娘家大队那边也有这样的土坑,他们那的人甚至把土坑挖到村里去,吃饭都要闻着味才吃的香哈哈哈哈。” “说起来,还是咱们市长能耐,找了一个会土法造纸的人才过来。杭市这些年多了这么多造纸厂,多了这么多工人岗位不说,底下的农民兄弟日子也越过越好。” 章秘书听着司机这话也与有荣焉,“是啊……不过也是亏了咱们这地界好,山里有这么多竹子……” 汽车驶过土坑,慢慢开进桃花村里,阮娇娇松开屏住的呼吸,听着司机和章秘书的闲聊,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汽车!是小汽车!!!我们村来小汽车了!” 村头玩耍的孩子们最先发现道路尽头缓缓驶来的汽车,一个个叫着喊着冲进村里喊人。 因为现在是七月下旬,村里都在忙着双抢,要把早稻麦子收割了,还得急着晚稻插秧。 因此司机开到村口大银杏树下时,围来的不是流着鼻涕的小孩,就是手里拿着大蒲扇的老人。 第45章 进村。 大家都生怕碰坏了这金贵的小汽车,都隔着一段距离伸头打量,就连平常最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不敢靠近。 司机从车窗探出头,笑着大声询问:“老乡!村长家怎么走啊?” 阮娇娇透过玻璃窗也在看着外面的村民,他们听了司机的问话一下子就沸腾了。 “找大旺爷的!” “福蛋奶,小汽车找你家的!” “找我家的?!” “快快快,快找人去喊大旺回来!” “我去我去,我跑得最快!” … 也就几秒的时间,围观的人群里蹿出几个小萝卜丁,撒腿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跑去。 一个头上绑着花毛巾的大娘把自己的蒲扇往针线篮上一盖,喜气洋洋揣着针线篮往前走了两步,“是我家是我家!我给你前面领路,我家院子门前正好可以停小汽车呢!” “哎好,谢谢老乡了啊。那你前面领路,我后面跟着。” 司机谢过之后重新发动了汽车,只见围观的群众散开,纷纷快步往前走,跟领路大娘走的竟是一个方向。 村里第一次出现这么金贵的小汽车,说不准上面坐的是县里来的领导呢! 往大了想,市里来的领导也不是没可能! 公社离他们村近,那里的领导可没有小汽车坐。 他们得抓紧时间去村长家边上找好位置,看看小汽车上坐的是什么贵人,来找村长究竟是什么好事! 村长老婆宋根花这是这么想的,觉得车里坐的一定是县里市里来的大领导。 别看她两鬓斑白,年纪不小了,可现在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走路虎虎生风,就是小年轻来了都不一定能追上她。 … 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渐阴了下来,桃花村的男男女女却依旧还在田地里尽情挥洒着汗水,桃花村的村长王大旺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今年收成真不错啊,谷子里都没多少空壳的,今年能多分不少。咱们现在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村里的老把式刚把割下的稻谷放到水田边,满面红光的感慨着。 村长王大旺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慢慢直起了酸痛的腰,听了这话也笑得合不拢嘴,“是啊,今年公社的指标可能会比往年低,我们都能多分不少新粮。” 他说着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看了看这些天已经被收的差不多的水田,挥挥手喊道:“下工下工!” 随着他这一声喊,水田里的男女全都松了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龇牙咧嘴地直起腰,慢慢走上岸。 “农具都拿好,别漏了,放到保管室登记啊!” 尽管大家天天下地,流程早已熟的不能再熟,可农具非常重要,王大旺还是会每天不厌其烦的重复。 “福蛋爷!小汽车!” “村长!快回家!” “叔公!你家来大领导了!” 王大旺刚趿上自己的草鞋,拿着不远处树荫下的旱烟杆和水壶准备回去,就听见几个小孩的呼喊声。 他们喊出的称呼虽然不同,但那全是在喊他,再加上拼凑出的内容——他家来了坐小汽车的大领导,王大旺拿着东西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听到这些小孩话的村民眼睛也闪了闪,愣了一秒后,拿起农具也跟在他后面跑。 还农具不急,先看看小汽车才是正事! 等王大旺跑到家门口,就看见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好些小孩围在汽车不远处啧啧称奇,但他们都很懂事的没敢伸手。 院门口也里三层外三层为了好多人,全是打谷场那边下工跑来看热闹的人,他们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讨论什么,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惊呼抽气声。 “让让!都让让!村长回来了!” 人群外围没挤进去的人注意到了满头大汗还没喘匀粗气的王大旺,立刻高声喊了起来。 他这一嗓子,让看热闹的人纷纷安静下来,然后给王大旺让出了一条仅供一人勉强通行的小道。 王大旺:“……” 怎么他就回个自己家,这些人还这么不情不愿的让道呢? 好像生怕自己被挤出去似的。 他家到底来了多大的领导啊! 王大旺侧着身走进去,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 “小季知青刚来我们村的时候才十三岁,瘦瘦巴巴的,身上也没什么行李,我啊那时候都不敢信这是城里人。他平时话少,干活又卖力,现在都是拿满公分的呢!可没几个知青像他这么能干的!” 村长老婆宋根花坐在长条凳上跟阮娇娇讲季怀安的事情,一开始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姑娘是来找季怀安的,宋根花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村里人是知道小季知青有个未婚妻,可那也只是他自己说的。 这么多年,整个村里上下可从来没人见过小季知青跟他口中的未婚妻有什么来往。 别说是寄东西,就连一封信都没出现过。 宋根花跟村里的女人都觉得,这是小季知青不想让人介绍对象的推辞,压根没有这个未婚妻的存在。 现在亲眼见到了,宋根花嘴上夸赞季怀安的同时,心里却也在暗暗嘀咕。 这个仙女似的姑娘,怕不是来退亲的吧。 也不是没可能。 小季知青虽然人高马大,做事踏实。但平日不爱说话,看着家世也是不行的,跟眼前这个姑娘,哪哪都不相配。 没有金屋银屋,哪能供得起这样娇俏的玉人啊。 不过猜测归猜测,宋根花当然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的去问。 到底是看了季怀安七年,看着那孩子努力生活,一步步从当初的瘦杆杆变成如今的壮小伙,宋根花想了想又微微凑近阮娇娇耳边,放低了声音:“村里有不少人家看上小季知青了呢,他高大又能做活,早两年媒婆一个接一个上门。不过小季知青愣是一个没搭理。他老实得很,从来不会跟别的姑娘私下相处,更是没见过他跟哪个姑娘说过几句话的。” 阮娇娇被村长老婆说悄悄话神神秘秘的表情逗乐了,一下子笑了出来。 其实不用她说,阮娇娇看过小说,大致也知道一些。 季怀安算是文中的事业型典范,无论是下乡还是后来的创业,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一心就是读书搞事业。 只可惜成功是成功,但都替人做了嫁衣。 第46章 心思细腻。 宋根花见阮娇娇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还以为眼前仙女般的姑娘是满意季知青的态度,开心的笑呢。 王大旺好不容易挤进院子来到堂屋,就看见儿子在招待两位客人喝茶,另一边则是自家老伴对着一个姑娘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多少年没见过她笑的这么开心了。 笑眯了眼不说,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宋根花余光瞥见王大旺进门,赶忙冲他招了招手:“大旺,你看见小季知青了吗?他未婚妻来找他啦!” 说着,她又回头看向阮娇娇介绍道:“娇娇同志,这是我男人,桃花村的村长。他们现在下工了,小季知青肯定也下工了,我让他帮你喊人啊。” 因为季怀安当年下乡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于是宋根花就在他的称呼前加了个“小”字。 她这么一喊,村长和村民也跟着这么喊,由于喊习惯了,哪怕季怀安早已不“小”,可他们也一直没改过口。 阮娇娇进门后就跟宋根花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来这的目的。 宋根花摈弃了“阮同志”这个称呼,直接喊她“娇娇同志”,是因为她觉得娇娇这个名字实在取得太贴切,这么娇滴滴的玉人,可不得叫娇娇嘛! 宋根花刚说完,王大旺就明白了。 没有什么大领导,小汽车也不是专程来找他的。 满腔的激动化成了小小的失望,王大旺收拾好心情准备应下出去看看季怀安在不在,章秘书这时也站起了身。 “王大队长你好,我姓章,你喊我章同志就行。我们这次是专门送阮同志过来寻人的,打扰到你们,还请多多包涵。” 章秘书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牡丹牌香烟,抖了抖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王大旺,“阮同志是我们何市长的世交侄女,麻烦王大队长多上心。” 他递烟的同时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说话时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章秘书此番敲打,除了让王大旺上心以外,更是为了阮娇娇的名声。 要是让外面的村民知道车里坐的不是领导,也不是找王大旺有事,等他们离开,热度散去,流言也会跟着四起。 什么资本主义,享乐主义。 村民虽然大多都朴实,但还是会有一些心眼特别黑的。 章秘书见惯了这些黑暗,自然要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不然等他们离去,面对这一切的就将是阮小姐的那位未婚夫了。 虽说上头现在对这个已经放松了,但乡下可不会管你这些,一旦被扣上帽子,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阮娇娇是沪市顾书记的侄女,顾书记跟何市长又是挚交好友,所以这件事他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何、何市长?! 王大旺瞪大了眼睛,夹着卷烟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次看向章秘书。 只见章秘书跟他拉开了距离,把香烟放回口袋,抬头对他露出了一抹高深的笑容。 王大旺收回视线,把卷烟小心翼翼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悄悄瞥了眼那位跟老婆子相谈甚欢的市长侄女。 阮娇娇一开始是背对着门口坐的,在王大旺进来后,她就转身跟着站了起来。 王大旺这一眼瞥去,就对上了阮娇娇的眼睛。 嚯! 老天爷啊! 这就是小季知青的未婚妻?! 又是市长侄女,还长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这小季知青……藏的够深啊! “你这老头子发什么呆?!又老糊涂了是不是?还不快去看看小季知青在哪啊!” 哦对对! 王大旺今年也六十好几了,反应确实慢半拍,想起正事的他赶忙跨出堂屋来到院子。 看着小院门外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他大喊道:“小季知青在不在?有谁看见小季知青了?” 看热闹的人见村长出来,停下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见他在找季怀安,知道他去向的立刻回应起来。 “小季知青我之前在打谷场看见。” “对对,他在打谷场上工,现在已经下工了,没过来。” “回家了,我刚下工的时候看见他回家了。” 王大旺得到了答案,拿着旱烟杆在院门口敲了敲,高声说:“行了行了,都挤在这像什么话!累了一天,还不快回去吃饭?!走走走,赶紧回去!别耽误明天的活计!赶紧的,别逼我骂人啊!” 桃花村大多村民都姓王,往上数都是一个祖宗。 他虽然被称为村长,但其实是这里的大队长兼村书记,只不过大家叫顺了嘴,一直改不过来罢了。 王大旺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原先读过几年书,知道读书认字的重要性。 在知青下乡后,他就在村里开设了扫盲班,呼吁村里的人都去学习,尤其是孩子跟小年轻。 扫盲班的老师也是从下乡的知青里挑选,他选的都是那些干不了活,但家世不错的知青。 他们都是城里享受惯的少爷小姐,吃不了下地的苦,又不靠公分养活。 大家各取所需,是以桃花村的知青和村民之间一直都还挺和谐。 公社开办造纸厂后,提供了许多工人岗位,除了公社的人,最有希望的就是他们桃花村的村民。 因为离得近,还会认字写字,桃花村有十几个村民被造纸厂选上了。 造纸厂一年一年的扩招,到了现在,桃花村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一个人在厂里当工人。 因为王大旺的这份远见,家家户户都感激他,因此他在村里非常有威望,说出的话没人敢反驳,没人敢不听。 但凡有那么一两个刺头跳出来,那回去可是要被全家拿鞋底抽的。 在王大旺的呵斥下,围在门口的人再不情愿,也只能慢慢散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们来的早的,正好赶上阮娇娇下车,顿时惊为天人。 只是看了一眼,自然还想着看第二眼,然后再多看几眼。 来得晚的人看见村长家门口停了小汽车,还有这么多人围着,赶忙就来凑热闹。 他们听前面的人说小汽车上下来的小同志长得多美多美,自然是心痒的厉害,想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哎……终究还是扛不住村长的威势。 第47章 看愣了。 “那个,小季知青下工回家了,娇娇同志你稍微等等,我去他家喊他。” 知青点只有六间小泥房,位置不够宽敞,里面的知青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季怀安不喜欢与人交流,也不喜欢知青里面拉帮结派的气氛,于是在自己能拿到满工分后就搬了出去。 桃花村因为给造纸厂提供竹子再加上家家出了一个工人,好多人家都起了新房。 季怀安支付了一笔租金后,就独自搬进了村里最偏僻的一间小院里。 这件事情,阮娇娇从小说里看到过。 女主跟女知青之间相处并不太融洽,找男主抱怨了几回。 男主那时也不想挤在知青点,于是找到季怀安提议他们搬过去,三人一起搭伙,平摊房子的租金。 不过季怀安拒绝了。 阮娇娇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也很能明白季怀安的想法。 他当初就是不想跟人挤才搬出去的。 小院总共就两间能睡人的房间,女主占一间,他不又要跟人挤了嘛,这搭上一笔房租搬出来,怕不是搬了个寂寞。 正因为这样零零碎碎的事情太多,阮娇娇对文中的男女主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 特别是女主来了之后,原本应该是第一届高考状元的季怀安没有去参加考试,反而让男主登了顶。 这件事情要说是巧合,跟他们没一点关系,她才不信呢。 “村长,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坐车坐太久,我正想走走呢。” 阮娇娇的目的是为了信物,但又不能对着他们明说。 自己走这一趟就不用季怀安到时候来回跑浪费时间,毕竟她还赶着回市区呢。 “哎哎,也行。小季知青住的地方比较偏,周围也就一户人家。不过他那屋后就是竹林,还有条小溪,好多知青都说那好看,特别雅致。” 王大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阮娇娇喜欢他们这里,那他们村也算是在市长面前露脸了。 毕竟那可是杭市的市长啊,是王大旺做梦都不敢想的大领导,在他面前露脸,那他们村修路的指标,不就板上钉钉了嘛! “之前就听说桃花村风景宜人,我也跟着一起走走,到处看看。” 章秘书让司机在这里等候,自己也跟着村长一起送阮娇娇过去。 看风景只是一个说辞,最重要这可是乡下,不看着点,那哪能放心。 阮娇娇三人前脚刚走到院子,就听见身后堂屋传来宋根花的大嗓门:“卫家你也送送你爹啊,白长这么大高个,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呢?” 脚步匆匆,宋根花口中的“卫家”很快就追了上来,正是刚才招待章秘书和司机喝茶的中年男人。 他长相憨厚,皮肤黑黄,把三人送出院子还不忘说一句,“爹,你路上小心。” 王大旺嘴角微抽,冲着身后随意又无奈的摆了摆手。 阮娇娇感觉到了王大旺的无语,觉得这家人还挺有意思的。 父母都挺精明,但这儿子好像缺了根筋,整个人憨直憨直的。 只是…… 阮娇娇装作不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向后瞥了眼依然杵在院子门口的中年男人。 这就大高个了? 阮娇娇净身高1米73,村长儿子怎么看也就比她高三四公分,撑死也就1米78左右。 宋大娘是不是对大高个有什么误解。 一想到她口中的季怀安也是个大高个,阮娇娇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冲淡了那一点隐隐升起的期待感。 “村长。” “哎,徐知青,刘知青,赶着回知青点吃饭呐?” 路上,迎面走来两个头戴草笠的男人,他们跟村长家的儿子一样,都是皮肤黑黄,身材精瘦,要是村长不开口,阮娇娇根本看不出他们竟然是城里下乡的知青。 这完全跟村里人一模一样嘛! 阮娇娇垂下眼眸,驱散了心里仅剩的一点期待感。 做朋友就好,做朋友就好。 想想小说里的情节,那些女配女炮灰明里暗里都是朝男主使劲,女主过来后更是忙着斗男主身边的莺莺燕燕,一刻也没停歇。 凭借着良好的记忆,阮娇娇竟想不起文中有丝毫关于季怀安长相的描写,只写过女主下乡后看见他,整个人一惊。 这一惊,可以是被惊艳,也可以是被惊吓。 现在看来,惊吓的成分高达百分之九十。 “我带家里客人随便走走,你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村长跟两个知青闲聊了两句,就让他们走了。 阮娇娇低着头站在村长和章秘书身后,两个知青并没有看见她的样子,只觉得村长的客人有些奇怪,别的倒是什么也没想,加快脚步就往知青点方向赶。 村长家距离季怀安住的地方着实不算近,阮娇娇穿着柔软的羊皮底鞋子,走在满是石子的小道上,脸都黑了。 羊皮底鞋子非常的薄,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觉尖锐的小石子在硌她的脚心。 不得已,她只能不动声色的弓起脚背,小心翼翼放慢脚步。 今天这一天,真是“丰富多彩”极了,为了区区五万块,阮娇娇体验了好多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的事情,都快把自己气笑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以前电视播放的那个《变形计》城市主人公,为了“父母”手里的奖金,跋山涉水跑到乡下体验生活。 不过还好,她只要体验这么一天就够了,不可能再多了。 阮娇娇咬着后槽牙艰难的跟在村长和章秘书身后,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 “小季知青!小季知青你在家吗?” 三人来到一个寂静的小院门前,村长冲着里面喊了两声。 见没人回应,村长轻轻推了推小院没有挂锁的木门。 门开了。 里面没有插门栓,外面没有上锁,人应该就在院子里,也许没听见声音。 阮娇娇跟着村长走进小院子,细细打量了起来。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甚至有些破落的农家小院。 三间泥瓦房紧挨着,土黄色的墙上满是一个个小坑,露出了里面的草屑,地上也落了许多黄色的泥灰,整个房子看起来有些岌岌可危。 院子不大,一眼能看尽,除了屋檐下摆着的水缸和一个竹制躺椅,整间小院子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哎,真奇了怪了。这人不在家跑哪去了?” 村长挨个敲了敲三间紧闭的房门,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就在他纳闷之时,从泥瓦房屋后小道慢慢走出一个挑着水桶的人影。 阮娇娇听见声音抬眼看去,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48章 惊艳。 她也惊了。 不是惊吓,而是惊艳的惊。 男人非常高大,目测身高起码一米九,身材比例十分漂亮,腰以下全是腿。 阮娇娇记得村长说过屋后有一条小溪,他看来是在小溪里冲了个凉,浑身湿漉漉的。 洗到起毛边的衣服又透又薄,加上沾了水,衣服牢牢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肌肉曲线。 腹肌……胸肌……他都有! 再往下看,裤子也是湿漉漉的…… 不行,不能往下看了,再看就真的不礼貌了。 阮娇娇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往下移,她抬起眼去看男人的脸,恰好,撞上了男人抬头的瞬间。 四目相对,两两失神。 男人理着一头短到不能再短的寸头,眉骨高耸,五官深邃,一双眼睛又黑又利,帅的非常有攻击性和压迫感。 他面无表情,气质很是禁欲,但那身材又极具力量和野性,雄性荷尔蒙爆棚! 明明有些矛盾的两个气质,在他身上却融合的恰到好处,又野又欲又凶,A到没有朋友! 阮娇娇原先牡丹二十年,一直循规蹈矩,就想找个超A的男人恋爱。 游轮上有没有她不知道,但在这里她切切实实地遇到了。 这个男人,连头发丝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他要是不叫季怀安,那她可不认! 阮娇娇就这么直直和男人对视着,在她不躲不避的目光中,男人率先移开了视线,不自然地低头用手摸了摸鼻尖。 章秘书把两人的一切尽收眼底,眼观鼻鼻观心,笑着抬头看山。 村长挺尴尬,两人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对视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直到看见小季知青移开视线,他才犹豫着开口:“额,那个小季知青……娇娇同志大老远来找你,想必你们小两口还有很多话要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根花婶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村长刚说完,抬头看山的章秘书也收回了目光,“风景也看完了。阮同志,我就先跟村长回去等你了。” 两人都不知道,以为他们既然是未婚夫妻,那肯定一早相识。 阮娇娇自然不会解释。 “好的,麻烦张秘书跟村长陪我走这一趟了。” 她现在心情很是不错,笑着对二人点点头。 听听,这果然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呀。 真带劲! 他似乎有八块腹肌…… 又好像是六块…… 不确定,再看一眼。 沉浸在村长的那声“你们小两口”中,还没回过神的季怀安,连肩上担着的水还没放下来,就这么保持着挑水的姿势,看着村长贴心地关上了他的院门…… 感受到了重新投放到自己身上那火热的视线,季怀安浑身一僵,慢慢放下了身上的扁担。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阮娇娇笑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怀安身边,眼含笑意直直看向他,开门见山道:“我叫阮娇娇,是专程来找你的。我爷爷跟季爷爷是很好的挚友,他临终前告诉我我在国内还有一段娃娃亲,信物是半块羊脂玉佩。我去找过季家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所以……” 阮娇娇踮起脚又凑近了一些,毫不避讳的对上季怀安黑润深幽的眸子,“所以玉佩在你这吧?” 季怀安瞳孔紧缩,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忘记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 因为两人离得太近,山间的清风徐徐吹过,送来了一阵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鼻尖。 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味道,很好闻,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 意识到两人这样太过亲密,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哑着嗓子回答:“是。我去给你拿。” 说完后,季怀安就走向紧闭的房门口,从湿漉漉的裤子口袋里掏钥匙。 阮娇娇双手搭在包链上,饶有兴致地看他开门。 这个未婚夫她很满意,只可惜地点不对,不然她可要好好跟他培养培养感情。 阮娇娇看了眼已经快要黑了的天色,无奈叹了口气。 得抓紧时间办事,说不定早点回去还能买到回沪市的车票。 季怀安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从他对了两次锁眼,钥匙还没插进去,就能看出他此刻心里有多不平静。 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也想过很多,例如要是阮家人回国会不会来找他,他们会不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被季家那群人蒙骗。 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过会是小姑娘独自下乡寻他。 她一看就是锦衣玉食,被精心呵护长大的娇小姐,与自己这个父母不详,一无所有人的毫不相配。 她是特意来退亲的吧。 季怀安没有错过阮娇娇刚才眼里的惊艳和不加掩饰的欣赏,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还有他说不上来的东西,像是渴望,又或者是别的。 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只这么一眼,阮娇娇就会愿意延续这段娃娃亲,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自己所拥有的,可能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季怀安从没觉得自己是个高尚的人,但也从没想过,只那么一眼,就能深深把人看进心里。 他打开锈迹斑斑的铁盒,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索到了被手帕包着的玉佩。 轻吐一口气,他握紧手里的东西,走出了房门。 “去堂屋坐吧,外面天就要黑了,晚上风大。” 季怀安把东西递给阮娇娇,小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小声说话像是在呢喃,听得阮娇娇耳朵酥酥麻麻。 很好,声音也是她的菜。 阮娇娇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婉拒了季怀安的好议,“不用了,我就看看,待会就要回去,不麻烦了。” 果然,她是来退亲的。 季怀安垂下了眸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些年的等待没有落空,就已经该知足了。 至少她愿意跋山涉水亲自过来退亲,也算是给了自己体面不是吗? 明明她可以当作不知情,当作长辈的戏言从未存在过…… 阮娇娇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那半块玉佩,果然和手帕里这块严丝合缝的对上了。 她看着手里的玉佩,意识早已进入淘购app查询任务进度。 果不其然,淘购的余额变成了五开头的五位数! 下面的任务还在转圈圈没刷新出来,但这不重要。 借着包包的掩护,阮娇娇一只手伸进去,立马买下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天,价值9800的复古钻链表。 完美!!! 第49章 脱单啦。 任务完成!可以回去啦! 阮娇娇把半块玉重新放回帕子里,还给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季怀安。 “我要回去啦。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看看玉佩在不在你这里。里面的信是我爷爷写的吗?我想带回去看看可以吗?” 刚才拿玉佩时依稀看见手帕里还有一封折好的信纸,不过光线太昏暗,看着有些费劲,阮娇娇想要回去仔细看看,好加深对阮爷爷的了解。 “可以。”季怀安不明白阮娇娇为什么把玉佩又还给他了,也不明白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等来那句话,他一颗心始终悬在那里,飘飘荡荡落不回实处。 “我、我送你去村长家。” 季怀安不可能让阮娇娇一个人走回去,于是握紧手里的玉佩,就准备送她离开。 阮娇娇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啊,自然是要他送的,不过她快速瞥了眼季怀安还在滴水的裤子,说道:“你先去换衣服,风这么吹会感冒的。我在这里等你,顺便回去的路上,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 原来是要回去路上等他说,是开不了这个口吗? 季怀安快速回房换好衣服,又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支小号的铁皮手电筒。 “走吧。” 他走在阮娇娇身边不远处,打开手电筒,直直照着她脚下的路。 出院门前,阮娇娇再一次看了眼淘购里的任务栏。 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再见到季怀安了,要是有跟他相关的任务,自然是趁现在能做就做。 不过任务那栏现在依旧还在转圈圈,没有刷新出来。 两人安静的在小道上走着,伴随着溪水的潺潺声,树上的蝉鸣还有林间的鸟叫,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阮娇娇还在组织语言,季怀安太过沉默,眼眸总是垂着,加上天色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倒是没错过两人一开始对视时,他眼里闪过的惊艳和错愕。 虽然书里的季怀安总是专注于学业和事业,身边没有女人,不过她这么大一个美人,他不能拒绝吧。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在酝酿语言,不过他只觉得小姑娘脸皮薄,可能说不出退亲的话。 其实说不说都可以,他不会把婚约当真。 等小姑娘离开以后,他也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就当两人从来没见过。 “那个……你对这娃娃亲有什么想法吗?” 季怀安握着铁皮手电的手指一紧,涩然开口:“我……” “其实现在大家都讲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原本是不想延续这段婚约的。” 阮娇娇呼吸着山里清新的空气,心情很好,就连时不时硌脚的石头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了。 她声音娇软甜腻,说话时尾调微微上扬,颇有些勾人的意味。 季怀安确实被勾到了,听见阮娇娇话里“原本”两个字,就开始心跳加速,想知道她下半句究竟会说什么。 阮娇娇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有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在大互联网时代,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见识过不少。 她故意只说半句就是为了观察季怀安的反应。 果不其然,一直稳稳打在自己脚下的灯光,刚才明显的晃了两下。 阮娇娇勾唇笑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下半句,而是微微抬起一只手,抱怨道:“你能不能扶我一下,路上好多小石头,我有些走不稳。” 季怀安没有说话,原本想伸手,觉得那样不好,于是快速把手翻了过来,手背朝上横在阮娇娇身侧,示意阮娇娇可以扶着他胳膊走路。 可是季怀安忘了现在是夏天,他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无袖汗衫。 阮娇娇的手搭在季怀安的肘窝处,还装作不经意捏了捏他的肌肉。 季怀安当然没感觉到,当那柔软的小手与自己肌肤相贴时,他整个人就已经僵了,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你有喜欢的人吗?要不要跟我试试?实不相瞒,我挺喜欢你的,要是你没有喜欢的人,要不要跟我一起把这婚约延续下去?” 阮娇娇感觉到了季怀安的僵硬,直接打出了一记直球。 这记直球打在季怀安身上,他直接被砸了个眼冒金星,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可以!” 他的嘴比脑子快,还在脑子发懵的时候就直接脱口而出,生怕晚一秒阮娇娇就改了主意似的。 “我我我、我没有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其实也……” 阮娇娇被他逗乐了,直接笑了出来。 为什么原本看着又凶又傲的大狼狗,到了这时候居然这么憨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反差萌,也好拿捏。 季怀安心里懊恼极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嫌弃自己的嘴拙。 听见阮娇娇的笑声,他不免有些泄气。 “既然你答应了,那你以后就我的对象,我的未婚夫啦~” 阮娇娇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甜意,随着微风一直吹进了他心里,整颗心都仿佛泡在了蜜水里一般,他羞赧地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是你的未婚夫。” 对象,未婚夫,多么好听的称谓啊…… 阮娇娇觉得他们之间现在的氛围挺甜的,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吧。 原先搭在季怀安胳膊上的手也不搭了,直接挽了上去,让身体重心靠在他手臂上走路。 季怀安不知道别人跟对象是怎么相处的,是不是也像他们现在这样那么亲密。 被人看见了不好吧。 不过已经是对象了,应该也没事的吧。 季怀安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手臂和耳根像被火燎一样,疯狂升温。 阮娇娇整个人都快挂到季怀安手臂上了,脚底总算是舒服了许多。 想到马上就要跟自己新晋的男朋友分开,好几天见不到,阮娇娇还不忘给他灌点迷汤:“我已经没有亲人啦,以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我知道你今年参加高考了,你肯定能考上的。哎,要不是我在沪市还有事,真想留下来好好陪陪你。” 第50章 出事。 女人会撒娇,男人魂会飘。 又会撒娇又会灌迷汤,还不把人直接迷傻了? 阮娇娇觉得自己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恋爱小天才,按照她现在进度,等季怀安回沪市,她就可以直接拿下吃肉。 走肾啊走肾。 虽然换了个时代,但也能达成目标不是? “你回沪市一定要快点来找我啊。我不在和平饭店就在阮家老宅,你知道我家地址吗?” 阮娇娇跟季怀安此时已经走到村长家的院门口了,她松开挽着他胳膊的手,两人面面相对。 桃花村是已经通电了的,只不过季怀安住的院子太偏,他又不想花那钱,所以没有拉电线。 村长家院子里此时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季怀安背着朦胧的灯光,真是越看越帅。 “知道,爷爷以前带我去过。下乡后,我也会时不时找人去帮忙盯着季家那些人。我拿到通知书就可以回去了,第一时间就找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季怀安没有瞒着阮娇娇,直接说了他找人盯住季家人的事,侧面反应了他没有表面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知青那么简单。 阮娇娇仰着头,昏黄的灯光打在她娇媚的小脸上,整个人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季怀安看着满眼都是自己的阮娇娇,没有再移开目光。 如果这是场马上就要醒来的梦,那他就想贪心的再多看一会。 “今天打扰了好多时间,你回去以后赶紧吃饭。” 阮娇娇看着季怀安小声叮嘱。 她还记得曾经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炉边灶台。 阮娇娇准备双管齐下。 虽然现在不能宽衣解带,她也不会炉边灶台,但温柔小意还是可以的,不费劲也不费钱。 “好,你……” 阮娇娇迎着他担忧的目光,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说:“车上有吃的,别担心。” “阮同志,你回来了?那我们是现在回市区吗?” 章秘书的声音从小院里传了出来,阮娇娇听着他的语气,似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章秘书看见阮娇娇回来,确实如释重负。 没办法,村长家的人太热情。 他们的晚饭已经做好,一个劲邀请他和司机上桌吃饭。 他们要等阮娇娇回来,身上也没带钱票,自然是不肯坐下吃饭的。 但他们不吃,村长一家人也不动筷,就这么干耗着。 看着村长家一串孙子孙女饿到吃手,章秘书简直就是如坐针毡,心里难受极了。 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正好看见阮娇娇回来,这可让他舒了一口气。 “嗯,现在出发吧。” 章秘书听了她这话,赶忙跑去堂屋喊司机。 一向稳重的章秘书,脚步如此急切,看来真的是等久了。 阮娇娇和季怀安站在车子旁边,没一会儿,就看见村长家的堂屋出来了一大批人。 粗粗算了算,有七八个孩子外加十几个大人,真没想到村长家不怎么宽敞的堂屋竟然能容下这么多人。 “三位同志慢走啊,有时间再来我们桃花村看看!” 在村长一家的相送中,阮娇娇坐上了车子,隐秘地对着另一侧车窗外的季怀安眨了眨眼。 当汽车开始启动,阮娇娇回过头瘫靠在座椅上。 终于要回去了,累死了……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阮娇娇准备逛逛商城。 之前买链表的时候,似乎发现又解锁了很多新的东西。 打开淘购先看一眼余额,阮娇娇顺着余额往下一瞥,好看的桃花眼瞬间瞪大了,满眼不可思议。 任务……竟然刷新了! … 村长一家在汽车发动后就急吼吼地回去吃饭了。 王大旺看见季怀安站在一旁望着车子远去,想到他不在知青点吃饭,现在回去还要自己做,于是就邀请他来自己家吃饭。 季怀安婉拒了村长的好意,直言家里还有吃的。 待村长重新走回院子,他又把目光放在远去的汽车身上,直到看着它消失在…… 没有消失,车子竟然停住了,在原地一直没动。 季怀安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迈开长腿就朝那边跑去。 … 确实是出事情了。 天大的事情! 但凡任务刷新的速度能快一点,阮娇娇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任务:在桃花村停留七天,陪伴未婚夫季怀安接收京大录取通知书。(奖励:一天500000元。中途离开桃花村6小时以上,全部奖励作废。)】 阮娇娇数了两遍,确定奖励上面是五个零。 一天五十万,七天三百五十万…… 那其实她参加一下变形计也不是不可以。 尴尬的喊停了车子,跟章秘书说了个临时想好的原因,然后把藤编篮里的曲奇饼干和糕点都塞给他,阮娇娇就下了车。 章秘书推辞不过,毕竟他和司机确实饿了,而且他也知道阮娇娇并不缺这点东西,是真心实意要他们收下的。 章秘书帮着阮娇娇把后备箱的行李箱拎下来,恰好这时季怀安也跑到了车子跟前。 “今天麻烦你们了,实在抱歉。” 阮娇娇没有先跟季怀安解释,而是跟章秘书客套了两句,目送他上车离开,这才偏过头去看季怀安。 阮娇娇理直气壮的嗔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呀,难道你要我自己拎箱子吗?” “没有没有……你、你这是……” 季怀安毫不费力单手提起阮娇娇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又接过她手里的提篮。 他有些懵,一时还没弄明白眼下的情况。 “我仔细想了想,考大学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留在这里陪你一起等通知书啦。我在火车上都没吃两口东西,现在好饿,边走边说吧。” 阮娇娇话说得好听,可语气却是恹恹的。 一想到要在这里待七天,她就提不起精神。 季怀安倒是没注意她的语气,一听到她说好饿,立刻就急了,不过在看见她准备摸黑往回走,还是叫住了她,然后把口袋里的铁皮手电筒递了过去。 “小心路上的石头……” 阮娇娇接过手电就往前走,回季怀安家的路只要沿着小道一直走到底就到了,她走了两遍,早已铭记在心。 她竟然为了自己,愿意留在乡下…… 季怀安跟在阮娇娇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抑制不住的升起欢喜。 但伴随着欢喜一起升起的,则是更多的担忧。 乡下的条件并不好,他怕她在这里受委屈…… —————— 季怀安:她为了我留下! 娇娇:一天五十万!!!我又可以了! 第51章 掏空。 阮娇娇借着手电筒的光,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走在乡间的小道上。 之前路过村长家门口,院子里的灯已经黑了,紧闭房门的堂屋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一路上,阮娇娇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幽怨又疲惫的她只想赶紧到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季怀安从小寄人篱下,后来更是独自摸爬滚打长大,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他察觉到阮娇娇此时的不快,觉得她是奔波劳累了一天,非常心疼。 他很想加快步伐赶快到家做饭,可又不得不放慢脚步紧紧的跟在阮娇娇身后,生怕她出意外。 重新回到一片漆黑又破败的小院,季怀安大步向前,拎着行李箱迈进卧室。 由于刚才走得太急,他没锁房门,虚掩的房门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放下行李箱,他熟练的摸黑点上蜡烛,然后又从床前的大桌柜里找到更多的蜡烛,在房间四周一一点上,以此能让光线明亮一些。 季怀安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省那点钱,不给这里拉上一根电线,不然就不用委屈娇娇借着烛火看东西了。 听村里的人说烛光看东西对眼睛不好,也不知道明天找村长,还能不能拉上电线。 季怀安的速度非常快,当阮娇娇跨过高高的门槛,迈进房间时,屋里已经十分明亮了。 只不过这种明亮在她看来,依旧非常昏暗就是了。 季怀安从柜子里拿出一块草编的坐垫,放在竹制靠背椅上,有些忐忑的看向面无表情的阮娇娇:“娇……阮同志……你先坐,我去做饭。” 没有经过阮娇娇的允许,哪怕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季怀安也只敢在心里喊她娇娇。 “叫我娇娇吧。阮同志听起来太生疏了。” 阮娇娇现在不是很想说话,有气无力的纠正了他的称呼后,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下。 靠背椅都是竹子做的,很硬。 即使垫上了草编的垫子,也没软到哪里去。 阮娇娇不想委屈自己,在仅有的条件里,她也想过的最舒服。 于是阮娇娇起身走到季怀安睡觉的木架床前,鼻尖轻嗅闻了闻味道。 没有异味,看着也挺干净,她毫不客气地把枕头和薄被团巴团巴放在床头,坐在床边就靠了上去。 那是自己睡了好几年的床,床上躺着自己一见倾心的对象,天天盖在身上的被子还被她压在身下…… 季怀安好不容易降温的耳朵,“噌”一下又烧了起来。 他留恋的看了几眼似乎快要睡过去的阮娇娇,走过去轻声说:“娇、娇娇……我先去做饭,你有想吃的菜吗?” 男朋友的声音很好听,人也很帅,但现在的阮娇娇丝毫提不起兴致,又累又困又难受。 不想说话,不想睁眼,更不想动弹。 至于想吃什么…… 她想吃的很多东西这里都没有,哎…… “有什么吃什么吧,都可以的。”阮娇娇回完后就眯上了眼。 见阮娇娇已经累的不想动弹了,季怀安从装衣服的柜子里找出一条崭新的绒毯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 虽说现在是夏季,但乡下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季怀安怕她冻着。 “那我看着办,娇娇你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季怀安原本是想让她把门闩上,但看她现在的样子,于是说:“我要出去一趟,我先从外面把门锁上好不好?要是有人敲门你别害怕,我很快就会回来。” 桃花村虽说在村长的治理下,村民都还算不错,但季怀安还是担心有不长眼的二流子喝醉酒摸到他家里来。 见阮娇娇没有回应,他直起身从床头桌子的抽屉里拿了些零散的钱票,然后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子。 季怀安虽然一直是自己生活,但他的手艺也只是吃不死人,只要不饿着肚子就行,不讲究那么多。 但给阮娇娇,他不可能就这么凑合。 把屋子锁上后,他迈开步伐,从屋后的小道跑到小溪边上。 乡下在三伏天想要保存新鲜的肉,不是放在井水里阴着,就是找个木盆藏在溪水里,季怀安也是这么做的。 他在小溪隐蔽处藏了一块前两天从公社买回来的肉,原本是想着双抢太累,给自己加餐,现在倒是正好。 抱起装有五花肉的木盆,他快速返回了小屋,经过卧室时他放慢脚步听了一耳朵。 确定阮娇娇没有起来找他,于是赶忙打开隔壁堂屋的门。 从堂屋房梁上取下腌过的酱油肉,带上一袋今年收的精米,季怀安小跑着出了院子,去往小院不远处的领居家。 桃花村的稻子还在收割,并没有交粮,他手上这袋子新米非常来之不易。 … 房间里躺着的阮娇娇并没有睁眼,也没有睡着,而是在逛商城。 因为要住宿,她得买些生活用品。 不提别的,至少这床上的四件套得备上新的! 反正她带了一个大箱子,待会把箱子打开东西拿出来,也不会显得突兀。 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年代的物价实在是低的离谱。 一套纯色的真丝四件套只要三百多块,便宜到让人无语。 不过这普通工人将近一年工资的四件套对于阮娇娇来说,不过是个过渡的一次性产品。 真丝床单和被套都不能磨,随便一勾就拉丝。 要是放在季怀安这张粗制的木架床上,一礼拜后肯定报废了。 毕竟勾了丝的床单,她不可能再带回去的。 买好了床单,又添了几条毛巾,想想其它的洗漱用品自己都有带,然后她就心安理得的逛起了新解锁的商品。 原先商城里的东西价格全是一万以内的,现在开放到了五万以内的商品,不过首页上“住”“行”“人”三个板块还是灰色的。 不知道是时间没到,还是她的资金不足。 新解锁的商品,大多都是古董和珠宝。 阮娇娇对古董不是很感兴趣,但那些色彩各异的珠宝可就晃花了她的眼。 一件件商品翻阅过去,阮娇娇的目光停留在一条黑珍珠钻石项链上不动了。 一看价格,三万八。 只犹豫了一秒,阮娇娇就买下了项链。 刚到手的钱,就这么捂了一会,立刻就被一条链表一条项链掏空了…… 第52章 铺床。 项链一到手,阮娇娇就颤动着鸦羽般的睫毛,睁开了眼。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珠宝又何尝不是? 白色的丝绒盒里装着珍珠项链,大小几乎一致,光泽度非常好。 它是由22颗10mm黑珍珠和十几颗2克拉钻石组成的项链,呈水花四溅状,有些浮夸,日常戴不了,只能用来搭配礼服。 黑珍珠是凭借锚定效应,在七十年代价格突然被炒起来的一种新型珠宝。 珠宝商人把原本一文不值的黑珍珠跟非常昂贵的钻石宝石放在一起,当黑珍珠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大家就自然而然把它的价格跟那些昂贵的宝石价格锚定在一起。 从此,一文不值的黑珍珠翻身就成了“珠中皇后”,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阮娇娇还挺喜欢黑珍珠这种五彩斑斓的黑的美丽,尽管她知道,对比这个时代的物价,这条项链的价格明显是虚高了。 但,她不是收藏家,买珠宝不为了它涨价,也不怕它贬值,只是出于喜欢,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把盒子盖上,趁着季怀安还没回来,她得折腾一下自己的行李箱。 不然箱子还在原地没打开,床上多了两件明显塞不进提篮的东西,也不好解释。 … 季怀安双手空空从邻居家出来,又马不停蹄的奔向村里住户最多的地方。 他要去找木匠大叔,为了他手里那别人下了定金,最后又不要了的木制陪嫁。 “木头叔,你跟爱党哥帮我把木桶抬上来,我自己拉回去就行。” 老木匠终于把手里的东西卖掉了,乐得牙不见眼。 虽然还剩了几口柜子小季知青没要,但柜子那些是抢手货,不怕卖不出去。 听了季怀安的话,老木匠连忙招呼自己儿子把半人高的木制浴桶搬上推车。 等木桶和里面的东西在板车上固定好,老木匠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笑着送季怀安出门,还特意嘱咐让他小心些,板车他不急着要,明天再来还就行。 拉着木头推车走在坎坷不平的泥路上,还要小心上面的木桶不被颠下来,其实是非常费力的。 但季怀安一想到这些东西是给阮娇娇用的,身上就仿佛使不完的力气。 她为了自己放弃沪市的好生活,留在贫瘠的桃花村,自己当然也要尽力去给她最舒服的生活! … 当季怀安打开锁进门时,阮娇娇已经坐在竹椅上倒腾了箱子里大半的东西,洗漱用品还有护肤的瓶瓶罐罐全摆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起先还有些幽怨的阮娇娇,因为黑珍珠项链的治愈,现在心情又好了一点。 看见季怀安回来,她笑着转过头,“你回来啦~是不是可以吃饭啦!” 阮娇娇白嫩的小脸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烛光,朦胧又美好。 被她这么笑意盈盈的看着,季怀安既羞赧又感觉喉咙有些发痒。 他清咳一声,“嗯,应该快了,我让隔壁龚婶帮忙做饭,做好了她儿子会带过来。要不先吃点别的垫垫肚子吧?” 说到这,季怀安突然想起,他不喜欢吃零嘴,家里也根本没有能垫肚子的东西。 家里仅剩的,能现吃的,不过是堂屋橱柜里面的三合面馒头,又干又硬,还喇嗓子。 阮娇娇似乎看出了季怀安的懊恼,回过头继续整理箱子里的东西,毫不在意的说:“不要啦,我就想吃饭菜。我也带了不少吃的,全在篮子里呢。可我不想吃那些……” 没等季怀安说话,阮娇娇换了个话题,“今天我睡这间屋子嘛?” “对,我现在就收拾。你住这间,我住堂屋另外那边那间。晚上要是有事,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季怀安说着就开始找东西重新铺床。 阮娇娇行李也不翻了,饶有兴致的托腮看他忙活。 只见他把床上的铺盖一卷,带着大步跑了出去,没出一分钟,怀里又抱一大丛秸秆跑了回来。 季怀安把秸秆均匀的铺在木架床的板子上,边铺边跟阮娇娇解释:“这些是去年晒好的秸秆,我把它铺好再垫上一床被子,就不会硌人了。” 怕阮娇娇嫌弃秸秆脏,他又补充道:“我保证给你铺严实,不会让这些秸秆碰到你。” 阮娇娇没有什么洁癖,只要肉眼看不见脏就行,况且他都这么保证了,于是回道:“那你要铺多一点,我要很软的!” “嗯!”季怀安重重应下,眼神变得越发严肃,仿佛铺床是什么很神圣的事情一样。 铺完秸秆,他从一口大箱子里抱出一床厚厚的棉被,包着被子的布洗得发白,但被子看上去却还挺蓬松。 铺好被子,季怀安又开始翻找起另一个大柜子,从最里面的角落里拖出一块叠好的米黄色纱布,看着像是蚊帐。 果不其然,其实就是蚊帐。 他跑去屋外抱回来四根细竹竿,用绳子绑在木架床四个角上,然后抖开蚊帐铺了上去。 正当他铺好,又像只小松鼠一样开始翻箱倒柜拿出一块像是床单的布料时,阮娇娇喊住了他:“等等,床单被套我有带,用我的吧。” 瞥见他带着薄茧,有些粗糙的手掌,阮娇娇看了眼角落里放着的热水瓶,“有热水吗?先用热水泡个手。” “好。” 阮娇娇说完,季怀安就乖乖的把床单放了回去,找到一个木盆倒水泡手。 他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想阮娇娇是不是嫌弃他手脏,只是乖乖听话,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季怀安孑然一生,在相依为命的爷爷离开之后,他就没有了家。 爷爷病糊涂的那段时间,时常拉着他的手反反复复讲着过去的故事,讲他跟阮爷爷的友情,讲阮爷爷有多优秀。 清醒过来后又会感慨要是阮爷爷在这就好了,他会把自己送去阮爷爷家,那里还有跟他年纪相仿的妹妹。 直到临终前,爷爷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了他这段婚约,让他一定不要放弃,努力生活下去。 阮爷爷回来了,他就又有家了…… “这水也不烫啊,差不多了,伸出来擦手吧。” 第53章 撩拨。 季怀安颤了颤睫毛回过神,连阮娇娇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现。 感觉到阮娇娇白嫩的指尖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戳了戳,季怀安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听她话伸出了双手。 即便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他也克制着动作没有太大,让盆里的水花溅到阮娇娇身上。 阮娇娇双手托着一块米白色的毛巾,像这样的毛巾她一共买了五块,用来擦脸擦手擦脚,还有两块备用。 这是淘购里价格最高的毛巾,一块毛巾要八块钱,比起她在百口大楼看见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印花毛巾,这种要更为厚实,也更加柔软亲肤。 哪怕是和平饭店总统套房里的毛巾,也没有这种摸着舒服。 季怀安看见阮娇娇要用这样的毛巾给自己擦手,下意识往回缩了缩,被阮娇娇用毛巾一把包住,仔仔细细给他擦干手上多余的水分。 实话实说,季怀安的手很好看。 手指修长,手掌宽大,掌背上跳动着脉络分明的青筋,骨节分明又不失力量感。 但美中不足,因为常年下地,他的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茧,食指指关节处凸起,看起来有些扭曲。 阮娇娇把他双手翻过来,手掌朝上,隔着毛巾用指尖点了点他的掌心,是很硬很厚的老茧。 季怀安颤了颤,手指微微蜷缩一瞬,很快又伸直。 阮娇娇把毛巾随意放在桌子旁,从桌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一罐用来做手膜的护手霜。 打开后从里面挖了一块,覆在季怀安的手心里。 季怀安在阮娇娇找护手霜的时候,依旧老老实实摊开双手举着,像一头乖巧的大狼狗,等待主人下达新命令前,就这么一动不动。 这一次,不再是隔着毛巾,而是肌肤相贴。 纤细莹白的手指像是在麦色的宽大手掌上跳舞一般,蘸取手掌中的护手霜,轻点在大手的各个角落,点完了手指点手背。 她并没有用力,只轻轻一触就分开。 没一会,季怀安的双手上就布满了乳白色的护手霜,只要随便搓一搓就能抹匀。 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阮娇娇好像天生就知道要怎么撩拨男人的情绪。 季怀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跳动的指尖,微微的痒意从手上一直蔓延进心里,哪怕阮娇娇已经停下了动作,那股痒意还是没有退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好啦,你自己揉一揉把它抹开吧。” 阮娇娇像是做完恶作剧的小孩,撩拨完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回了椅子,还不忘提醒一句,“床单被套在行李上面呢。” 季怀安按下心里那股痒意,笨拙地双手互相摩擦着,抹匀了手上的护手霜。 听见阮娇娇的话,他终于回了神,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从干涩的喉咙里憋出一句:“好、好的。” 阮娇娇靠在椅背上,就这么看着季怀安干活。 瞥见他那双擦了护手霜后,看起来不再那么粗糙的双手,阮娇娇的嘴角抿成了直线。 丝绸制品都很娇贵,手太粗糙,四件套就会被刮花。 阮娇娇原本只是不想自己还没睡上去,四件套就变成了瑕疵品,还以为季怀安只是手干,带着薄茧。 可并不是薄茧,看见季怀安那双布满老茧的掌心,阮娇娇说不出那一瞬是什么感觉。 13岁就下乡学着干活养活自己…… 季怀安也看出了这些床上用品的珍贵,加快动作的同时,也不忘放轻自己的力道。 阮娇娇托着腮,又看着季怀安像只小松鼠一样找东西,一会儿从柜子里找到一个枕头,一会儿从屋外抱进来一床新被子,在这期间他还抽了个时间把屋子里的蜡烛又重新换上新的。 枕头和被子里都是去年的棉花,季怀安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考不上大学,为此他早早准备好了材料,让村里的婶子帮他加工,好以后带去学校用。 季怀安无师自通的给枕头和被子套着枕套和被套,因为自己这番提前准备,不用委屈娇娇盖旧被子,现在心情自然非常好。 “娇娇……床铺好了……” 季怀安直起身低头看向阮娇娇,双手有些不安的握拳垂在两侧,像是在等待长官视察的士兵。 他的声音唤醒了有些出神的阮娇娇。 米黄的蚊帐,破旧的木架床,搭配上铺的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无的银灰色缎面床上用品,竟然还能离奇的从中品出一丝乡野度假村的味道。 “辛苦你啦,怀安你真厉害,这么快就铺好了床,这些我都不会。” 阮娇娇的夸奖和那声亲密的称呼让季怀安红了脸,他羞涩勾起唇保证,“以后我都给你铺,你有什么要做的,我都可以做!” 阮娇娇又是一通不要钱的彩虹屁,夸得季怀安脸越来越红,走到门边的洗脸架取下自己洗脸的毛巾,哼哧哼哧开始擦桌子,顺便还把阮娇娇放在桌上的瓶瓶罐罐和洗漱包全部摆得整整齐齐。 如果他身后有条尾巴,现在肯定摇成螺旋桨了。 “怀安哥?我给你送饭菜来了!” 院子里传来了声音,传到安静的屋子里就显得格外响亮。 季怀安放下毛巾,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然后拎回一个竹编的三层大食盒。 “娇娇,你想在屋子里吃,还是去隔壁堂屋吃?” 阮娇娇环顾了眼不大的屋子,除了床头摆放的长桌,屋里根本没别的桌子了。 要是自己说在屋子里吃饭,这个憨憨肯定要跑出去搬桌椅。 “去堂屋吃吧。” 阮娇娇站起来率先迈出了房门,刚迈出一步,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不对…… 要是去隔壁吃,他又得忙着点蜡烛。 实在是太饿的阮娇娇不想等,“还是在这里吃吧,就摆在那张桌子上。我好饿啊,现在就想吃饭。” 季怀安听了她这话,脸上漫起了愧疚,赶忙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双臂一使劲,把桌子拖远了一些,让阮娇娇可以坐在床边吃饭。 摆好饭菜,匆忙跑出去拿了筷子,季怀安就想伺候阮娇娇吃饭。 确实是伺候…… 因为他就这么傻乎乎的站着,压根没有去搬椅子坐下一起吃饭的意思。 阮娇娇不喜欢被人看着吃饭,还是一米九多的大高个,站在身侧把本就不明亮的烛光还遮了一半。 她皱起眉,“别光站着啊,赶紧一起吃呀!” 阮娇娇声音娇软,哪怕是提高了语调,也依旧软,在季怀安听来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好。” 第54章 打死她都不可能! 不知道是阮娇娇太饿了,还是做菜的人手艺太好,这顿饭着实让人惊艳。 明明只是非常普通的家常菜,却让平常吃饭只吃七分饱的阮娇娇硬是吃撑了。 蒜泥红苋菜、酸辣藕片、辣椒炒肉、酒蒸酱油肉,再加上一道豌豆汤。 这里面任何一道菜,放在过去都是阮娇娇在外面不会点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红苋菜清爽,藕片开胃,炒肉下饭,酱油肉鲜香,最后喝一碗嫩到一抿就化的豌豆汤,整个人都舒坦了。 确实是做菜的人手艺太好! 阮娇娇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碗里剩下大半的米饭,确定了。 如果只是太饿,她现在已经吃饱,再去回味刚才的味道就能挑出不少毛病。 可是没有…… 确实是好吃,不谈菜品,光米饭的香味就很浓,颗颗饱满还泛着油光,甚至让吃饱的她感觉自己还能再塞点。 小小的桃花村还真是卧虎藏龙,出了男女主,除了她男朋友这个大帅逼,居然还有一个隐藏的厨艺高手,不得了。 季怀安一直注意着阮娇娇,她哪道菜多夹几筷子都会暗自留心。 可吃饭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饱了。 村里八岁小孩吃的都比她多。 瞥见她带着淡淡的疑惑盯着碗里的饭出神,季怀安解释道:“是隔壁的龚婶做的,刚才来送饭的是她儿子。龚婶厨艺好,听说祖上好像是御厨,村里人家请客办席,都会请她过去烧菜。” 虽说是隔壁,其实还隔了一道林子,只不过这里偏僻,他们是唯二的两户人家。 阮娇娇点点头,暗自把这个龚婶记住了。 找时间她想去看看这人怎么样,要是可以,她家其实还缺个厨师来着,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阮娇娇胃口实在太小了,季怀安不免有些担忧。 “不再吃点吗?” “不了,吃不下了。”阮娇娇说完后起身拿来自己的提篮,把喝剩的青桔汁,没有动过的苹果、桃子还有巧克力拿了出来。 当然,还有下午买多了的蛋糕也一并拿了出来。 原本她想把蛋糕也留给章秘书的,可转念一想,气温太高,里面奶油怕是化了,就没好意思拿给人家。 摆好了东西,她又蹲到敞开的行李箱边上,借着行李箱的掩护,快速从淘购里买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和一套复古的小银叉。 没错!她准备切点水果吃吃。 季怀安一开始还拿不准她要做什么,直到看见阮娇娇手里捧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小刀,比划着该怎么下手时,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我来……”他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夺过阮娇娇手里的刀,“我来就好。要削皮还是切块?” “都要!桃子也要切。” “好。” 季怀安去堂屋拿了一个碗,在水缸边清洗了一下后,就按照阮娇娇的要求切了起来。 他的手很稳,刀法也离奇的好,没几分钟就把苹果和脆桃切成了丁。 阮娇娇非常捧场的夸了几句,然后抱着碗,一下一下插着水果吃。 季怀安嘴角扬起,羞赧的擦擦手,又重新开始吃饭。 他的胃口真是让阮娇娇叹为观止。 长得这么高,不是没道理的。 四菜一汤一盆饭,除了阮娇娇碗里剩的那些,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 “我这里还有一半白饭没动过,你介意吗?”阮娇娇瞥了眼自己碗里还剩大半的米饭,试探的问道。 这个年代粮食是很精贵的东西,如果浪费,他会很心疼吧。 可如果自己不开口,他怕是忍痛倒掉,也不会去吃。 听见阮娇娇的话,季怀安整个人一怔,迟疑地抬起头。 “……好。” 发现阮娇娇没有笑话他的意思,于是接过她面前的饭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阮娇娇习惯一口菜一口饭,米饭都是小口小口夹起来的,菜也不会沾到饭碗里,所以哪怕是剩饭,看上去也很干净,像是刚盛出来的一样。 季怀安这次吃的很慢,跟刚才完全不是一个速度,甚至连盘里剩下的一点菜都不夹了,就这么吃着白饭,耳根越吃越红。 … 今天真是折腾了太久,晚饭吃完已经是八点多了。 阮娇娇靠在床头,听着外面季怀安哗哗的洗碗声,表情突然一僵。 糟了! 除了早上,她今天一整天都没上厕所…… 还有待会儿,要怎么洗澡? 这里有洗澡的地方吗? 阮娇娇带着疑问走出房间,借着月色来到蹲在院子里洗碗的季怀安身边。 “洗手间在哪里?” 这句话让月色下洗碗的男人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他站起来用躺椅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清咳一声,“我、我去拿。” 我去拿??? 洗手间你去拿?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阮娇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僵硬着转过头去看他离开的方向。 果然…… 只见季怀安从堂屋出来,手里还提着个桶状物。 他走到堂屋门口,阮娇娇沉默的低下头去看,借着烛光,它却是就是个桶! 一个木桶,上面盖着一个盖子。 这……不能吧?! 季怀安也有些尴尬,手指揪了揪自己的衣摆,“这里只有旱厕,还、还是别去了。就用这个,我、我会清理……”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都快失了音。 用这个? 你清理?! 不可能! 打死她都不可能! 阮娇娇仿佛被雷击中,头皮发麻,头发都快炸了,她青着脸强硬的说:“就去旱厕,旱厕挺好!” “……好。” 阮娇娇想要做什么,季怀安不会拒绝就是了。 他拿上手电筒,带着阮娇娇走上了屋后的小道。 桃花村家家户户的旱厕都差不多,哪怕是青砖大瓦房的村长家,也是一样。 三面泥墙包围,一个低矮的屋顶,半扇挡风的木门,这就是乡下的旱厕了。 旱厕里面是一根根木头当地板,底下是粪坑,地板两边留出稍微宽一点的距离,人就蹲在木头那口子上…… 阮娇娇扶着季怀安强壮有力的胳膊,小心翼翼走在小道上,远远就看见了这个仿佛随时都要倒塌的“洗手间”。 哪怕隔了十几米的距离,阮娇娇都能闻到那股救命的味道。 跟这真正的粪坑相比,下午那用来泡竹子的土坑,味道都能称得上一句清新! 为了让阮娇娇看清,季怀安还特意用手电照了过去。 又破又旧又脏又臭不说,边上还满是正在开派对的苍蝇跟蚊子,跟黑色的旋风一样。 阮娇娇脸都黑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屏住呼吸,用力握紧了季怀安的胳膊,往后退了两步,“你说的,你、你要清理干净!” “嗯,我清理干净。” 第55章 洗澡。 阮娇娇逃命似的从原路摸黑跑回去,在她后面的季怀安也大步跟上。 “小心些,慢点跑。” 阮娇娇哪里会听。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这么丢脸尴尬过! 为了这一天五十万,她真的牺牲了太多! “不许跟过来!不许离得近!”阮娇娇跑到门边,警告了身后的季怀安两句,就准备自己拎桶进去了。 “我帮你拎,它沉……” 季怀安话还没说完,就被阮娇娇打断。 “不许说了!退远一些!” 说着她就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季怀安站在院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娇娇生气了,他应该着急,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这个样子的娇娇特别可爱,好像更加鲜活了。 季怀安摸了摸鼻子,特意绕着小院走了一圈走进堂屋里。 他趁着拿秸秆的时间已经烧好了一桶水,再烧一桶,就可以用来洗澡了。 季怀安把从老木匠那里买来的大浴桶搬到院子里,然后从堂屋隔出来的厨房舀了两盆水开始清洗浴桶。 … 阮娇娇破防了,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她埋头在行李箱里找出了一个装有香薰炉的盒子。 滴两滴橙花精油在香薰炉上,点燃底下的小蜡烛,精油就会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挥发出香味。 闻着淡淡的橙花香,阮娇娇听见屋外哗哗的水流声静了下来。 她本来打算不出门了,眼睛一闭一睁,到了明天就不那么尴尬了。 可实在不行,夏天不洗澡,她总会觉得身上黏糊糊的。 最坏的都挺过来了,洗澡条件就算再差,也不能差到哪里去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阮娇娇重重吐出一口气,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闩。 “季怀安,我想洗澡……” 乡下的月光十分明亮,映着开阔的小院也是亮堂堂的。 阮娇娇一眼望去,就看见了季怀安。 他是真听话,搬个小板凳就坐到了小院正门口,像个门神一样。 小板凳又矮又窄,季怀安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直往前伸,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在他的身边,摆放着一个大桶,看着似乎是泡澡用的木桶。 阮娇娇一颗心落回了实处,毕竟有得泡澡总比其它乱七八糟的好。 季怀安听见动静就扭过头,小屋的房门就拉开了一条缝,阮娇娇从门缝中探出一颗小脑袋,哪怕不再亲密的喊他“怀安”,而是直呼大名,他也觉得好可爱。 “好。” 撑着浴桶边缘,季怀安费劲的站了起来,跺了跺有些麻了的腿,他抱起浴桶就走向小屋。 阮娇娇再次看了眼被自己藏在角落的木桶,确定它被柜子挡住了,才放心敞开门。 季怀安目不斜视的走进小屋,也很识趣的什么都没说,放下浴桶就去提热水和凳子。 他从木匠家还买了一个低矮的脚踏,两个新木盆,一个小柜子。 把东西都在浴桶边摆好,热水倒进浴桶里,用外面水缸里的凉水调温度。 “娇娇,这个温度可以吗?” 房间里升起一阵雾气,阮娇娇用手背碰了碰水温,觉得差不多了,就让他放下手里的木瓢。 “可以的。” 见阮娇娇开始拆自己的绑好的辫子,季怀安提着两个空桶犹豫道:“我明天再给你烧水洗头行吗?今天太晚了,头发干不了……” 他在地里干活时,也偶尔听村里的妇女聊过几回,说是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寒气入体,落下病根。 如果娇娇执意想洗头,那他也不会反对,只是如果她不介意,自己会用小炉子把她头发烘干了再离开。 阮娇娇拆头发的手一顿。 是了,这里没有电,更没有吹风机。 “知道了,我明天洗,你先出去吧。” 从季怀安进门到现在,阮娇娇一个正眼都没看过他。 太救命了,太尴尬了,她真的好怕跟季怀安对上眼! 尽管心里很清楚是自己要留下,季怀安已经给了她最好的条件…… 可这最好的条件……为什么七十年代会是这样的厕所啊!!! “我就在院子坐着,有事喊我一声就行。” 季怀安出了门还不忘再提一句。 回应他的,是哐一声关上的门房。 他摸了摸鼻子,又坐回院子门口的小板凳上。 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和满天的繁星,季怀安脑海中想的全是刚才阮娇娇薄红的小脸和几欲滴血的耳根。 他摸了摸自己怦怦怦快速跳动的心脏,嘴角不自觉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今晚月色真美啊。 … 阮娇娇在浴桶里泡了近半小时才起来,她总觉得身上没有洗干净。 毕竟就这么一桶水,身上总好像还有沐浴露的残留。 不过她也不想折腾了,等季怀安烧好水,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裹好浴巾,趿着平底鞋先到洗脸架这里洗个脸。 洗脸架上的木盆里放了两盆水,现在已经变温。 除去刷牙洗脸,她还要卸掉脸上的防晒霜。 又是大半个小时的折腾,阮娇娇草草给自己全身上下护理了一遍,然后换上了短袖短裤的绸面睡衣。 之前那套长袖的留在了和平饭店,清洗完之后许秋绾会送去小洋楼,现在身边除了吊带,就这么一套短袖的了。 对着小台镜,解开为了洗澡扎的丸子头,披散着头发用梳子细细梳了一遍。 镜子里的美人,朱唇粉腮,眼角泛红,眼含水雾。 扎了一天的宽松鱼骨辫散开后,蓬松又卷翘,显得整个人格外慵懒。 阮娇娇当然知道自己好看,泡完澡的她更加好看。 可惜她现在却没有心情欣赏,扔下梳子站起来就去开门。 “我洗好了。” 季怀安看见屋里人的穿着,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去。 露出莹白手臂的短袖上衣,只到大腿中间的裤子。 怎么能这么穿!!! 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急忙站起来跑过去挡住门口,眼睛不住地看向身后大门的位置,生怕有别人站在那,“娇、娇娇,晚上风大,你、你在屋里坐着就行。” 被他这么一说,阮娇娇确实感觉这乡下的晚上还挺冷的,点点头就坐回床上,看着季怀安警惕的搬木桶。 第56章 第一次。 这回轮到季怀安不敢直视阮娇娇了。 他老老实实用水桶把浴桶里的水倒出去,然后把浴桶搬走,屋里都清理了一遍。 屋里的地面是泥地,沾了水之后就变的有些泥泞,季怀安只能大致清扫一下,实在弄不干净。 他皱着眉,脑子里在思考明天要不要弄点水泥把地面填一遍。 “季怀安……” 季怀安听见阮娇娇喊他,毫不设防地看了过去。 只一眼,就看见了她正在床边晃动的白净长腿。 怪他眼神太好,就连那透着粉意,莹润整齐的脚指甲都看得清清楚楚。 季怀安眼睛像是被烫到一般,快速低下头,慢慢走去。 阮娇娇现在除了尴尬,就是又困又累,急着赶紧睡觉,睡醒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指了指桌上装水果的碗,还有那一小纸盒的蛋糕说:“我好困,这些可以麻烦帮我解决掉吗?” “好。” “还有明天,我要给沪市那里打电话报平安,村里有打电话的地方吗?” “村里没有,要去公社。” 季怀安虽然没抬头,也感觉到了阮娇娇的烦闷。 他赶忙补充道:“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公社,我找村长借自行车,很快就到了。” “好吧好吧……麻烦你了呀。” 只能这样了,阮娇娇无比郁闷。 “那我就出去了,娇娇你记得把门闩上,还有蜡烛,也要灭一下……” 季怀安拿着东西就出了门,顺带帮她门关上了。 阮娇娇烦躁的深吸一口气,趿着鞋子就去闩门,把蜡烛都吹灭后,借着香薰炉里微弱的一丝火光爬到了床上。 不想不想,万事不想,睡觉最大! 拉下蚊帐,戴上眼罩,找好姿势的阮娇娇不出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 另一头屋子里的季怀安就没这么舒服了,因为这间屋子里除了几个箱子柜子,根本没有床。 他先是用堂屋的四条长板凳搭了张小床,发现根本睡不了。 最后只能把角落破旧的竹席擦了擦,铺在地上将就一下。 恰好他火气大,睡在地上也不会觉得冷。 借着烛光,季怀安坐在地上把那碗已经氧化发黄的水果吃了,他没领会到阮娇娇的口中的“解决”,跟他现在的解决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阮娇娇是用小叉子叉水果吃,所以里面剩下的她都没碰过。 但就算碰过了,季怀安也不会在意,毕竟他连阮娇娇的剩饭都吃得很开心。 纸盒里的蛋糕是黑森林蛋糕,里面的奶油已经化了,口感并没有那么好。 季怀安却吃的很认真,很满足。 他是第一次吃奶油蛋糕。 以前沪市有很多牛奶棚,会出售不要票的掼奶油,爷爷也买过好多次。 白白净净像云朵一样的掼奶油是那时候沪市所有孩子心心念念的东西,他也不例外。 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吃过。 季英材和季秀秀总是会把他那份抢走,沈翠芬也会用眼神威胁他。 季怀安知道,即使自己在拿到后当场吃了,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最多就闹一闹。 可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明白爷爷的不容易,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爷爷跟他家人起争执。 到了后来,他有钱了,可以毫不费劲买上十份八份掼奶油,也可以出入红房子去吃真正的奶油蛋糕。 但他没有。 他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花钱。 就算再好吃,再美味,也不会是他那时候心心念念的那个味道了。 季怀安把纸盒子里的奶油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吹灭了一旁的蜡烛。 蛋糕原来真的这么好吃,可能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吃到像今晚这么美味的蛋糕了。 …… “喔喔喔——”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鸡鸣,阮娇娇从睡梦中醒来。 戴着眼罩的她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公鸡嚎了好几嗓,意识才渐渐回拢。 ……她还在乡下。 阮娇娇长叹一口气,手指轻抚过光滑的床单。 这张被季怀安精心铺过的床,虽然比不上席梦思,但对比医院躺了三天的单人病床来说,还算柔软,昨天勉强睡了个好觉。 昨天事情太多,阮娇娇沉不下心思考。 趁着刚睡醒这时间段内心非常平静,思维也很清晰,阮娇娇开始思考起淘购任务。 之前她以为任务不去做,很有可能会卡在那不动,现在想起来,应该不是这么回事,有一个更新的周期。 之前的任务,她在沪市待了五天没有变动,结合这次为期一个星期的任务,这个周期很有可能就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不做任务,任务就会刷新。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不管是一个星期也好,或是更长的时间也罢,短时间内,所有的任务她都会尽力去做,不可能会去试探什么。 因为淘购总共会提供999亿资产,即便按照一百年来算,平均一年差不多也有10亿。 就像是游戏通关一样,前期的奖励少一点,越到后期,奖励金额越大。 所以不管怎么说,起码也要刷够10亿资金,再去试探任务的变化。 不然其中发生什么变故,金手指没有刷新任务,而是卡住或消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阮娇娇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金手指发布的任务会跟季怀安挂钩,难道以后的任务全都跟他有关吗? “哈哈哈,你来抓我!抓不到抓不到!”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孩的欢笑声,打断了阮娇娇的思绪。 紧接着,又响起一个小姑娘的呵斥声:“嘘嘘!安静!不许吵了!要玩去外面玩!” “珍宝姐别赶我们,我不吵了!” “我乖!不走!” “金蛋乖,不走。” … 玩闹的孩子被呵斥后,一个个急着保证,最后屋外有重归平静。 ? 什么情况。 阮娇娇皱着眉摘下眼罩,准备起身。 嘶—— 不动不知道,一动浑身都疼。 昨天坐了太久,腰酸屁股疼。 因为走了不少路,脚心还被石子硌,小腿大腿连带着脚心都在酸痛。 阮娇娇咬着牙起身,掀开蚊帐。 昨天是晚上进门,感触不大。 现在看得仔细,小屋里大白天竟然还是一片昏暗。 整间屋子唯一的窗户就在床头桌子的正上方,高度几乎直达天花板,窗户内侧有两扇小木门,此时虚掩着,从缝隙里照进一小束光芒。 真是白天黑夜一个样啊…… 第57章 招来小童工。 小屋的木门晚上不显,白天看着也是跟这屋子一样破破烂烂。 门上裂了好几道小缝,可能肉眼窥不见什么,但阳光一打上来,就跟现在一样,像漏斗似的往屋里透光,有点滑稽。 阮娇娇拖着酸/痛的身体起来换了条长裙,收拾了一下。 短袖短裤的睡衣在她看来并不出格,但她也知道,放在这个时代,放在这样的小村庄里,那是能掀起海啸的存在。 在季怀安面前无所谓,屋外有别人,还是要注意一点。 毕竟不怕麻烦,但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头发用丝巾松松绑了一个低马尾,阮娇娇眯起眼睛打开门。 屋外非常安静,一群小孩低着脑袋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嘛,时不时还会捂嘴偷笑两下。 小屋门口正对的地方,板板正正坐着一个梳了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 阮娇娇微微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姑娘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娇、娇娇姐姐,你醒啦!我去给你打水!” 没等阮娇娇反应过来,穿着粉色碎花短袖的小姑娘甩着小辫子就跑向隔壁堂屋。 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孩子也停了下来,一个个蹲在地上好奇的看着阮娇娇。 阮娇娇对其中几个小孩还有印象,记得是村长家的孙子。 昨天刚进村长家的时候,这几个孩子就被宋婶子赶到隔壁屋子里了,怕小孩玩起来闹到他们。 阮娇娇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小姑娘就端着一个盛满水的木盆走来了。 “娇娇姐姐你是在院子里洗漱,还是回房洗漱?” “回、回房吧。” 听着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阮娇娇迟疑的回应道。 似乎觉得被一群小孩盯着,让这么一个小姑娘伺候自己不太好。 阮娇娇挣扎了一下,准备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我自己来就行,你们玩去吧。” 谁知小姑娘眨眨眼,侧过身子躲开了她的手,“不行的!娇娇姐姐你身子弱,我端水就行,小季知青特意找我来照顾你的,还给了一包糖呢!要是你自己端水,我就不能拿糖了!” 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个子才到阮娇娇腰间,双手死死抱着木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警惕,生怕阮娇娇趁她不注意就把盆子端走了。 阮娇娇:…… 行吧,她就客气客气,既然小姑娘这么执着,又是季怀安一包糖招来的小童工,那她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 要唾弃也该唾弃季怀安才是,跟她阮娇娇有什么关系。 阮娇娇回了屋,小姑娘跟在她身后进门,然后把木盆放在空了的洗脸架上。 她甩着小辫子蹬蹬蹬跑出去,没一会,又带进来一个搪瓷缸的温水和一个空木盆。 阮娇娇刷牙洗脸完后,就走到桌子前开始晨间护理。 小姑娘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嗅着空气里说不上的好闻香味,看着阮娇娇一层一层往脸上抹东西,眼神逐渐呆滞。 “小朋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阮娇娇擦着东西转身看向小姑娘。 小姑娘被她的声音喊回了神,有些腼腆的回道:“我叫珍宝,今年九岁了,村长是我爷爷。” 回复完阮娇娇的问题后,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赶忙道:“娇娇姐姐,你要吃早饭吗?屋里吃还是堂屋吃?小季知青把早饭都热在灶台里了。” “屋里吃吧。”她转回去指了指桌子正上方的窗户,“这个窗户怎么开?屋里太暗了,打开能亮一些。” “我让我弟给你开!” 珍宝说着就跑出去招招手:“喜蛋!你过来!” 随着喜蛋的到来,两个小朋友在屋外说了两句话,没一会,喜蛋就拿着一根竹竿进屋了。 把窗户挑开之后,屋里果然亮了许多。 喜蛋没等阮娇娇说话,就拿着杆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那架势,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让阮娇娇有些莫名。 珍宝一趟趟来回,端完了所有早餐。 一碗熬出米油的白粥,一碟菜心,一碟茄子,以及两个比阮娇娇手掌还大的包子。 珍宝一趟趟的跑,每次回来都看见这个漂亮的姐姐还在往脸上涂东西。 她娘也会擦脸,不过只有一小罐雪花膏,每次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抹多了。 小小年纪的珍宝已经有了爱美的意识,每次她娘在擦脸的时候,她也会凑过去抹点。 别看她年纪小,她也知道脸上多抹雪花膏,以后才会白净漂亮呢。 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珍宝悟了。 她以后一定要挣大钱! 只有买了这么多东西往脸上抹,才能变得跟娇娇姐姐一样好看! 只是一想到一罐雪花膏可以买好多糖,好几斤猪肉,珍宝不免有些怅然。 她得挣多少钱,才供得起这张脸呀…… 阮娇娇做完了护肤工程,最后浅浅擦了个护手霜就算是收尾了。 她在床沿边坐下,准备开始吃早饭,瞥见珍宝还是愣愣地站在那,于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呀,正好陪我说说话。” 珍宝看着阮娇娇手下泛着莹莹光泽的绸面床单,眨了眨眼睛,然后看了看四周,搬来后面的竹制靠椅坐了上去。 小小的姑娘在椅子上坐得老老实实,小手放在腿上,乖巧极了。 一双眼睛就这么看着阮娇娇,大有你想说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架势。 阮娇娇笑了笑,没说什么,手执勺子轻轻拂了拂白粥。 白粥应该是放在什么地方保温着,并不烫。 阮娇娇吹了吹喝了一口,感觉跟以前在广市喝过的老火白粥味道很相似,肯定还是出自龚嫂之手。 “珍宝,你吃过了吗?要不要陪我再吃点?” 阮娇娇就是纯纯不想被人看着吃饭,珍宝能陪她一起吃也挺好。 珍宝飞快摇了摇脑袋,“今天吃得好饱,小季知青还给了我一个大肉包呢!他一大早上国营饭店买的。” 第58章 桃花村百晓生。 国营饭店? 阮娇娇喝粥的动作顿了顿,“他一大早就去公社了?” “嗯。小季知青天还没亮就来我家借自行车了,赶在上工的时候就回来了。他买了好些东西,车架上都挂满了!”珍宝说到这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得出来她对车架上挂的东西很是向往,估摸着应该是吃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放松下来缓缓向靠背倒去的身子瞬间又直了起来,“啊!我还看见小季知青给了我奶一块布,好像说是什么绣花之类的。肯定是找我娘给娇娇姐姐做衣服呢,我娘最会绣花了!整个桃花村,不对,是整个公社都没人比她更厉害!” 前些年紧张的时候,衣服上根本不允许有绣花的存在,会被人盖帽子。 所以像珍宝妈妈这样,无论绣活再厉害,最后也不过只能缝缝衣服裤子。 现在风气不一样了,有不少人打听上门找珍宝妈妈帮忙绣花样,钱票给的还不少,是以珍宝现在提到她妈妈,脸上都是一副骄傲的小表情。 又给布料,又要绣花,说不定真的像珍宝猜测那样,要给自己做衣服。 阮娇娇吃着菜追问:“那你有看见是什么颜色的布料吗?” 纯色可以,碎花万万不行! 珍宝想了想说道:“白色的。我就看了一眼,除了白色,好像没了。” 白色的,那就好…… 白色百搭,怎么样也出不了错,阮娇娇对这个年代的纯手工定制有了一丝浅浅的期待。 珍宝似乎不紧张了,打开了话匣子就跟阮娇娇介绍起她的家人。 村长跟他妻子宋根花一共生了三儿两女,两个女儿一个嫁在本村外姓人家,一个嫁到了公社上。 三个儿子,珍宝爸爸排行老二,除了准备接替爷爷大队长职位的大伯在乡下,她的爸爸跟叔叔都在公社造纸厂当工人。 村长家一共有七个孙子,两个孙女。 孙子分别以福禄寿喜,金银满堂命名,两个孙女则是珍珠。 孙子排到了满,后面都加个蛋,孙女是后面加个宝。 从珍宝的穿着和脸色来看,村长家并不重男轻女,反而孙女好像更得宠一些。 阮娇娇边喝粥,边认真听着,时不时还搭了几句腔。 等珍宝介绍完家人,她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阮娇娇就起了话茬,询问这间小院隔壁家龚婶的事情。 珍宝虽然才九岁,可她不是待在最爱聊八卦的老妇人堆里,就是扎在消息最灵通的小孩群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几乎全知道,可以称得上一句桃花村的百晓生。 珍宝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该从哪里说起,最后憋出一句:“龚婶很可怜的……” 随后,她细细讲起了龚婶的事情。 龚婶叫龚小梅,很小年纪就因为家里遭洪灾,跟着一群人逃到桃花村。 一起逃来的人在领导干事的安排下在桃花村落了户,只单单留下失去亲人的龚小梅没有去处。 村里的陈奶奶是个寡妇,就想把龚小梅当作童养媳养,随后把她接回家跟自己的儿子作伴。 据珍宝听老人们谈论,这个陈奶奶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据说祖上是御厨,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都会找她帮忙。 所以她哪怕是个寡妇,但家里生活条件也是不错的。 龚小梅长大后就跟陈奶奶的儿子办了酒,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 陈奶奶一次去帮人操办酒席,回来路上摔了一跤,脑袋磕在石头上。 为了救人,龚小梅和丈夫在公社医院花了好多钱,可最后还是没有救回陈奶奶。 没过两年,龚小梅的丈夫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遇到野猪下山,躲闪不过,被野猪的獠牙顶到了身体。 龚小梅挨家挨户借钱,可最后钱是花了,丈夫还是没留下来。 这些年,她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公分挣的比一个男人还多,过得非常不容易。 “我奶说,她家的外债应该是还清了,以后就有好日子了。 不过……村里人都说佑康哥哥是个二流子,龚婶就算还完了外债,还有这么一个讨债的儿子。 不过我觉得佑康哥哥很好的,他会给我们抓知了,摘野桃。 他虽然不怎么下地,但也不会像隔壁村那些二流子一样偷东西,赌博,最后被公安抓走。 我奶说,龚婶之前好像找我爷开证明,她好像想送佑康哥哥去公社读高中。” 阮娇娇早上不喜欢吃太油腻的东西,就着小菜喝了半碗粥,两个包子一点也没动过。 听着珍宝的话,她放下筷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佑康,王佑康…… 小说里出现过的角色。 女主曾经吃过他家的卤肉,顿时惊为天人,就想跟当初还是小少年的他打听方子。 王佑康不傻,骗了几次她的糖后,愣是什么也没说。 之后女主换了方式,想用20块跟他买,被王佑康一句他也不知道怼了回去。 不死心的女主本来想上他家跟他妈谈交易,结果走到他家门口,对上了王佑康妈妈阴沉的脸,什么也没说就跑了。 文里似乎没有提过龚婶的名字,只描述了她当时披散着头发,眼神阴翳,在女主看来像是个疯子。 结合村里人提起他们家,都说不好相处,女主这才放弃了打算。 再后来,提到王佑康,就是他成了季怀安的左膀右臂,他似乎没有上高中考大学,文里也没有再写到过他母亲。 好不好相处,是不是疯子,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阮娇娇准备找个时间晃出去看看,毕竟这样的手艺,不天天给自己做饭,太可惜了吧。 见阮娇娇放下了筷子,珍宝伸长脖子看了眼,惊讶道:“娇娇姐姐,你不吃了吗?” 说实话,她五岁的喜蛋弟弟胃口都比这好。 “吃饱啦。” 珍宝心里哀叹着:想要变成娇娇姐姐这么好看,不仅要花好多钱,还只能吃这么一点,真是太难了…… 想归想,她手上的动作可麻利的很,没一会就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阮娇娇把昨天没动过的的巧克力拆开,倒了一大半出来,塞进了珍宝衣服两侧兜兜里。 第59章 小白莲此人。 “娇娇姐姐!这些我不能要的!” 珍宝赶忙掏兜兜,准备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虽然不知道阮娇娇给她的是什么糖果,但看着外面漂亮又从没见过的糖纸,就知道很不一般。 阮娇娇买的是好时的巧克力,洋葱头外表,锡箔纸包装,她在友谊商店也看见有卖,所以拿出来不怕有麻烦。 阮娇娇捂着她的手,笑着说:“小季知青给了你一包糖,是照顾我的工钱对不对?” 珍宝点点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个。 “这些巧克力是我私人给你的,是你陪我聊天,还跟我讲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的工钱。” 阮娇娇轻轻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安心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她从桌上散落的巧克力里拿了两颗出来,拆了一粒放进自己嘴里,又拆了一粒塞进有些呆滞,还没想明白的珍宝嘴里。 珍宝下意识就吃了起来。 入口有些甜,而后是淡淡的苦味,有浓郁的可可香和奶香,丝滑美味。 珍宝嘴巴微动,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她是吃过巧克力的。 今年过年的时候,爸爸跟三叔从公社带回来像金币一样的巧克力,是厂里领导看他们表现好请他们吃的。 四块小小的巧克力,被分成了几十份,每个人吃到嘴里就一丁点。 但这一丁点也是满嘴生香,让珍宝第一次知道,原来糖果不一定都是甜的,又苦又甜的一样很好吃。 娇娇姐姐现在给了她这么多,家里的人全都能分上一整个,这是可以收下的吧…… 珍宝被家人教育的很好,知道不该拿的东西不能拿,她知道这些巧克力的贵重,可阮娇娇又说这是她的工钱,让此时的珍宝内心挣扎极了。 阮娇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啦,别想了,安心收下就行。如果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有空多跟我讲讲村里的事就行,我喜欢听这些。” 啊,懂了! 娇娇姐姐跟奶奶一样,喜欢听村里的大小事情! 珍宝严肃的板起小脸,拍拍胸脯保证道:“娇娇姐姐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不知道的也会想办法告诉你!” 百晓生珍宝似乎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犹豫着凑到阮娇娇跟前,小声道:“娇娇姐姐,你要小心村里的小白莲,我跟我弟好几次看见她缠着小季知青!我奶说了,她不是个好东西。我奶也说了,男人都靠不住。虽然我们几次撞见,小季知青都没搭理她,但你也要小心她!” 还有这种事? 阮娇娇来了兴趣,问起这个小白莲的事情。 她记得文中是有这么个女配,人跟称呼一样,就是朵小白莲。 不过她都是在纠缠男主,怎么现在换人了呢? 珍宝眉头深深拧起,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小白莲:“她可坏了,我六岁的时候撞见她跟林知青钻小树林,她后来就在大家忙活的时候把我推进造纸坑。虽然她一直说不是故意的,可我们全家都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珍宝满心满眼的愤恨,阮娇娇听着拳头也有些硬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道德也没多高尚。 但是推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进造纸坑,这无疑就是杀人! 进村的时候阮娇娇瞥过一眼,那个坑起码也有两米高,坑里还有不少竹子和石头。 珍宝掉进去要是撞上了石头,或者撞上了竹子,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跟她说话了。 “你没受什么伤吧?不能找公安抓她吗?” 珍宝摇摇头,憋屈地吐出一口气:“坑里没东西,我就擦了一点皮。当时大家都在忙着运竹子,清理东西,周围人很多,确实很挤。她一直哭着说是不小心挤到了,他爹娘还跪下来给我们家道歉,我爷让他们赔了医药费,多的也不好说什么。” “对了,她从林知青下乡开始就盯着林知青了,后来林知青的对象田知青也来了我们村,她俩就天天闹腾。小白莲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也不喜欢田知青。她总是很傲,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不过也挺奇怪,小白莲缠了林知青这么多年,等林知青跟田知青离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缠上了小季知青。” 珍宝苦想了一会,“好像,好像就是从高考前几天开始的……” 阮娇娇大概知道为什么,依小说里对郑俏莲的描写来看,她是个很想去城里,过城里人生活的人。 小说中的男主林毅就是她一开始挑中的目标,长相英俊,衣着打扮也能看出家世不错,或许在纠缠的过程中,她是真的爱上林毅这个人,以至于那么多年都没有换一个目标。 等林毅和女主田钰离开后,她再怎么不甘心也要去选下一个目标。 而经常给知青点里知青解答题目的季怀安,作为最有可能考上大学的人,自然是她不二的人选。 不得不说,阮娇娇这一番猜测,确实就是“小白莲”郑翘莲的想法。 … “你不去割猪草,鬼鬼祟祟又想干什么?手里拿着什么?交出来!” 作为珍宝和阮娇娇话题的主人公,郑俏莲刚偷跑回家,从橱柜里拿了一个鸡蛋,就被她娘逮住了。 之所以村里人会给她起一个“小白莲”的称号,那是因为放眼整个桃花村,一片黑黄黑黄的人里,除了个别家里娇宠的孩子以外,郑俏莲是最为显眼的。 她五官并不精致,只能说还算端正,不过胜在皮肤白净,所以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的姑娘。 郑俏莲打小就会偷懒磨洋工,但她嘴甜,和善老实的郑家夫妻到最后总是不忍心苛责她。 郑俏莲跟她姑姑长相相似,她姑姑在她小时候嫁给了公社上一个鳏夫当了后妈,有事没事就会接她上公社去玩。 小小年纪的郑俏莲见识到了公社跟乡下的不同,被带去市里玩的时候,又见识到了城市的繁华。 渐渐,心里就有了野望。 郑父和郑母是再老实不过的乡下人,跟村里的人相处都很和谐。 可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女儿,丢了全家人的脸不说,还得在她闹出事情的时候帮着擦屁股。 全家人都十分心累,再多的疼爱,在这些年也快被消磨光了。 第60章 错愕的珍宝。 郑母见女儿梗着脖子不说话,快步上前就要扯她背在身后的手。 郑俏莲到底不是做惯了农活的母亲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挖出了手上的鸡蛋。 “哎呀!你烦不烦!不就一个鸡蛋吗?你看看,我胳膊都红了!” 郑俏莲皱着眉头抱怨着,伸手又要去夺鸡蛋,被郑母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你拿鸡蛋做什么?要给小季知青?你省省吧!”郑母胸膛快速起伏,眼眶都气红了,“全村人都知道小季知青未婚妻来找他了,我不信你没听到! 你纠缠林毅纠缠了七年,全家陪你一起丢人!你那时候才多大?!才十四岁啊!你知道别人说的有多难听吗?说你小小年纪就想男人,小小年纪就想勾搭别人对象! 郑俏莲,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你都二十二了!家里来说亲的人你一个也看不上,你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 人小季知青要是没有对象,我不拦着你,你要能嫁给他,那是你厉害。 可人家对象都来村里了,还是坐小汽车来的!见过她的人都说人家跟仙女似的。 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能不能别这么……贱……啊? 当妈求求你了。” 郑母说到最后泣不成声,难过的不能自已。 可郑俏莲是没有心的,应该说她的心思全在想着怎么拿上一个城里人或是大学生身上了,对自己母亲的哭诉完全不在意。 她嗤笑一声,“被人说怎么了?我要是当上城里人,多得是来巴结我的人。他们现在酸我,以后就得求我! 再说了,他未婚妻来了又怎么样? 我都打听过了,季怀安下乡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他未婚妻有书信来往,感情肯定不好。” 至于村里人把季怀安未婚妻奉为天仙,她更是嗤之以鼻,“要我说,乡下人哪见过什么好看的人啊。每天不是插秧就是刨地,只要来个城里姑娘,他们都当成仙女。我要生活在城里,天天精米富强粉,擦雪花膏穿小皮鞋,我肯定比她还好看呢!” 郑俏莲说到这,丝毫不管眼神越来越失望的郑母,一把拉过她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拿了鸡蛋后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等我嫁给季怀安,跟他一起回城,你们就有个大学生女婿了,以前丢的脸不全都回来了?行了,我去晒谷场找季怀安去,你就慢慢等我好消息吧!” 郑俏莲握着鸡蛋就开开心心跑出院子,丝毫没注意身后母亲的眼神,越来越冰冷,最后彻底失了温度。 … 郑俏莲欢欢喜喜拿着鸡蛋来到打谷场,随便找了个人询问小季知青在哪里。 原本村里人总是会用厌恶、嘲笑的眼神打量她,郑俏莲早已习惯。 但今天不同,他们似乎全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找小季知青啊?他刚干完活,急着回去陪未婚妻咯!” 这人刚说完,边上捡谷穗的婶子也笑道:“我要有这么天仙似的对象,我也急。某些人呐,就是不值钱的下贱玩意,倒贴都没人要!” “可不是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表面上打扮的人模人样,背地里,连自己来小日子的裤头都要嫂子帮忙洗,呵~” 这一唱一和的两个大婶跟宋根花关系极为要好,家里的孩子也经常跟着珍宝玩,她们是真真看不上这个自私又恶毒的玩意儿。 郑俏莲被阴阳怪气地浑身发抖,又不敢上去打人,只能愤愤丢下一句“我跟你们这群乡下人长舌妇没什么好说的!”,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 季怀安今天没有去晒谷场干活,而是跟人换了插秧的活计。 晒谷场的活需要跟人配合,而插秧只需要插完规定的数量就可以下工。 他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蛮牛,弯着腰在稻田里插秧插了一上午,片刻都没停下休息过。 因为答应了阮娇娇白天洗头,还要带她去公社的事情,季怀安就想早点做完事情早点回去。 他不缺这点工分,要不是双抢期间不能请假,他也不至于让珍宝去照顾阮娇娇。 “小季知青回来咯!” “小季知青回来咯!” 季怀安一路小跑着回家,还没等他靠近,院子里围成一圈数蚂蚁的孩子们就眼尖的看见了他,一个个欢呼起来。 喜蛋扔掉手里的木棍,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去小屋通风报信。 “小季知青回来啦!”他站在屋子门口没有进去,看了阮娇娇一眼,又羞涩的低下了头。 他并不是怕阮娇娇,而是单纯的太害羞,通知完后,小眼神瞟了一眼阮娇娇,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去了。 乡下早上跟晚上比较凉,像现在这样靠近中午边的时候,就炎热起来了。 阮娇娇不想感受室外的温度,自然是跟她的小伙伴珍宝缩在还算阴凉的房间里聊天啦。 “娇娇,我回来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公社买了一块五花肉,红烧肉想吃吗?” 季怀安脑门上都是汗,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打湿了。 匆匆赶回家的他甚至都没来及的喝上一口水,就跑到阮娇娇房门口看她。 季怀安昨晚上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也许是太过亢奋,也有可能是舍不得入睡,总之在吃完蛋糕躺下后,他只闭了一会儿眼,就爬起来拿着工具出门了。 季怀安在桃花村待了七年,小土著珍宝对他不说太了解,但也经常会碰面。 可仔细回想起来,她似乎从没见过小季知青笑。 小季知青总是沉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凶。 她经常听到村里奶奶婶婶谈论小季知青,说他体格好,干活踏实,想把孩子嫁给他,有时还会带着她看不懂的笑意。 不过据她了解,村里的姐姐姑姑都不愿意。 她们觉得小季知青话少面凶,不懂疼人不说,将来指不定还会打老婆。 这么大的体格,把家里人全喊上,都不一定打得过。 可现在看来,小季知青不止会笑,会说这么长的话,语气还柔得很嘞! 珍宝有些错愕,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娇娇姐姐! 小季知青要是还凶凶的,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第61章 不嫉妒,但恨。 阮娇娇用蕾丝贝母折扇慢慢扇着风,驱散周身逐渐升高的气温。 眼睛不动声色的撇向屋子角落,然后快速收回。 “都行,你看着办吧,不过最好清爽一点,我没什么胃口。” 睡醒的阮娇娇又是全新的阮娇娇了,昨天的尴尬已经抛在脑后。 没错,就是这样! 阮娇娇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然后淡定地抬头直视季怀安。 季怀安站在门内的阴影处,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身上汗味熏到阮娇娇。 从阮娇娇的角度看去,他额头布满了汗珠,豆大的汗珠还会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淌。 有的直接低落在衣服上,有的则会慢慢顺着他的轮廓滑到下巴,然后沿着滚动的喉结消失在不停起伏的胸膛里。 大白天就给她看这个? 阮娇娇收回视线加快了扇风的速度。 她清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你、你先去喝水洗把脸散散热,热、热坏了谁带我去公社。” “好。”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在关心他,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走出房门后,就在屋檐下的水缸旁洗脸。 珍宝全程安安静静在一旁吃瓜,见识到了小季知青另一面的她,稚嫩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抹隐秘的微笑。 珍宝觉得自己这一趟还真没白来,收了两份工资,跟娇娇姐姐分享了很多事情不说,还看见了小季知青另一面! 她可以拍着胸脯说,整个村,她绝对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真是快乐啊,嘻嘻嘻。 珍宝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阮娇娇看着她那盯着门口偷笑的模样,不免也觉得有些好笑。 “你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珍宝脱口而出,“在想小季知青。” 随后她又神神秘秘拖动自己的椅子靠近床边,小声道:“他好像村口的大狗狗,好听话,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小季知青还会笑的。” 珍宝说着又对阮娇娇眨眨眼,“娇娇姐姐你放心,这个秘密我谁都不说。” 这哪里是什么秘密啊,阮娇娇失笑着轻轻捏了把珍宝圆嘟嘟的小脸,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确实,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不管她说什么,季怀安总是不会拒绝。 “娇娇,我去龚婶家,马上就回来。” 季怀安提着昨天吃饭的食盒,站在门口跟阮娇娇汇报了一声。 在得到阮娇娇挥了挥扇子的回应后,快步离开了院子。 “娇娇姐姐,我也要回去帮我奶做饭啦,下午再来找你哦。” 双抢时候大家都很累,所以伙食都会好一些,宋根花一人要做几十人的饭菜难免忙不过来,除去一个儿媳早早下工回去帮忙,珍宝也要回去帮忙做点小活。 “去吧。路上走慢点。” 阮娇娇笑着看珍宝出门,听她在门口大喊一声,那群不怕热的孩子就一溜烟跟着她走了。 “坏女人!” “小白莲来了!快关门!” “不让她进来!” 就这么十几秒的时间,阮娇娇听见了院子里准备离开的孩子在大喊什么。 她慢慢扇着风走到门口,望向小院门口处。 孩子们都堵在门口,把小院的木门也关上了,一个个冲着外面怒吼,吼得脸都红了。 被锁在门外,听着小孩一口一个“坏女人”的郑俏莲脸都青了。 但顾及季怀安也在里面,她强撑着没有翻脸,而是语气轻柔的对门内说道:“你们开门,我是来找小季知青有事的,小孩要听话,别耽误大人正事。” 门内的小孩才不听她的话,因为家里人的影响,他们一个个都讨厌死了郑俏莲。 在这个时代,一个村就是一个团结的大集体。 桃花村出了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纠缠有对象男知青的姑娘,就连公社上的人都有听闻。 桃花村的风评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起来,连带着村里女孩的婚事都难找了。 毕竟不知情的人都会想,桃花村出了这么一个人,那其他的姑娘会不会也跟她一样。 毕竟娶一个搅家精回去,三代都不得安宁啊。 郑俏莲见木门依旧纹丝不动,听着里面的喊声,火气一下一下直往头顶窜。 就在她快要发火之际,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只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声低低说了些什么。 然后,门开了。 “你找季怀安有什么事?他不在,马上回来。” 阮娇娇戴着帽子,用扇子一下一下扇着风站在门口,几个小孩全站在她身旁,用满含怒气的目光看向郑俏莲。 仿佛她只要凶一下,他们就会一窝蜂冲上去揍她。 郑俏莲人都看傻了,愣在原地好几秒没有反应,扭曲的神色僵在脸上,连最后一丝清秀都找不着了,看着十分怪异。 这……就是季怀安的未婚妻吗? 她的帽子好看,扇子还会发光,裙子更是轻柔到了极致,最时髦的布拉吉也比不上。 至于人,就更不用说了,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郑俏莲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就连原先被她嫉妒的田钰,跟眼前的人比起来屁都不是。 原来城里人跟城里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郑俏莲来的时候,心里积满了嫉妒,嫉妒大家明明都是女人,明明都差不多,可有些人生来就是城里人,她却还要费尽心思去谋取。 可现在一看阮娇娇的容貌,她眼里完全没了嫉妒。 如果只差一点,还能嫉妒的起来,可两人之间千差万别,怎么可能升得起嫉妒呢? 她不嫉妒阮娇娇。 但她恨! 村里留下的那群知青都是去年高考落榜留下来的,今天能不能考上还是个问题。 只有季怀安,他去年没能参加高考,也是知青里口口相传,成绩比林毅还要好的人! 林毅都能当高考状元,季怀安也一定不差! 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要下乡找季怀安呢? 她什么都有了! 绝美的容貌,顶好的家世,以她的条件,想要嫁高官子弟,当一个官太太也是很轻松的事。 可为什么,还要来乡下找这么一个穷小子呢! 为什么非得跟她抢! 郑俏莲打心底认为季怀安配不上眼前这个女人。 但同样,她也非常清楚,自己跟这个女人站一起,毫无胜算。 “你为什么要来乡下?!” 第62章 上交家产。 阮娇娇不想顶着大太阳站在门口,只想赶紧把人打发了回去乘凉。 看着郑俏莲复杂的神色,她有些不耐烦,“找我对象啊,那不然呢?你有事就说,没事就不招待了。” 为什么有人就连不耐烦,都能这么好看,声音这么好听。 郑俏莲心梗了。 “季怀安就是个穷小子,他下乡七年你们都没联系过,为什么现在还要来找他?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身上穿的,手里用的,他一整年的工分都不一定买得到!你跟他在一起,除了吃苦,还能得到什么?” ?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阮娇娇以为自己要经历情敌放狠话环节,没想到改变了策略,竟然苦口婆心劝她回头是岸。 她能告诉这人她贪图季怀安美色,馋季怀安身子吗? 那肯定不能。 阮娇娇彻底失去了耐心,不想多说什么,“我乐意,你管不着。” 说着她就让珍宝关门。 门还没关上,郑俏莲急忙用手抵住,喊道:“等等——” “你乐意,那他乐意吗?!我听说他天不亮就去公社买了好多东西,吃的用的,起码花了他大半年的钱。他大半年攒的钱不过就你在乡下吃两天的!你是好看,男人爱美色我理解。可你真要为了他好,你忍心看他这么劳碌吗?” 阮娇娇双唇抿成了直线,“忍心。他对我好,那是因为我值得。怎么,没人对你好吗?非要来我这找存在感?” 说着,她视线绕开郑俏莲,投向她身后,“呐,你自己问他吧。” 珍宝早就看见季怀安靠近,关门的手也早早就松开了,在阮娇娇举着扇子转身回房后,她也带着一连串小萝卜头绕过僵住的郑俏莲回家了。 只不过,她的脚步放得极其极其慢,耳朵高高竖起,时不时还会往后偷瞄一眼。 “小、小季知青……” 转过身的郑俏莲看着身后面无表情的季怀安,腿都软了。 她不知道季怀安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但她真的好怕他突然动手打她。 细若蚊蝇颤抖着喊了一声,郑俏莲后退了几步,慢慢挪到木门侧边。 季怀安脸色黑的快要滴水,压根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从前面对郑俏莲的纠缠,季怀安都是要么不理,要么躲着,顾念她是村里人,而自己只是个知青,这才没有翻脸。 但这一次,因为她的挑拨离间,娇娇看起来很生气…… 他径直走进院子,反手直接关上了院门。 “别让我再看见你,我不是不打女人……” 有些阴狠的话从薄薄的木门低低飘了出来,飘进郑俏莲的耳朵里,吓得她头皮发麻,慌不择路的跑走了。 她又不是真喜欢季怀安,只是想跟着他离开去城里。 现在就算她挤走季怀安对象,有了他这么一番威胁,也不敢再把他当目标了。 她是想当城里人,又不是城里死人。 那一拳头下来,她可能真的会死! … 季怀安知道村里都有传他以后会打老婆,刚才就吓唬吓唬郑俏莲。 可收起气势来到阮娇娇房门口,他又无措了起来,犹豫着不敢进门,生怕阮娇娇被郑俏莲的话影响到,此时在思考跟他分开的事情。 “就这么一点风,还被你挡住了,还不快进来。” 阮娇娇没好气的瞥了季怀安一眼,快速扇着风。 她没有生气,只是被太阳晒得有些燥。 阮娇娇皮肤嫩,也不怎么爱排汗,一热起来脸就会被闷红。 这样的燥意不是一时半会能消下去的,此时的她有些后悔。 女配什么时候都能看,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找这罪受呢…… 季怀安犹豫着走近了两步,在阮娇娇床前不远处蹲下了身子,“我乐意的。你也不费钱,我有钱,可以养的起你。” 阮娇娇知道他听见郑俏莲刚才那番话,心里估计不好受,撇了撇嘴角,暗想:你有钱是一回事,养得起我,又是另外一回事。 季怀安还不知道她究竟有多能花钱,实在有些天真了,她花起钱来有时候自己都害怕。 见阮娇娇没有说话,只一个劲扇扇子,季怀安急了,想要证明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搬开了角落的小矮柜,然后半跪在地上从矮柜后面掏东西。 阮娇娇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只见季怀安从柜子后面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盒。 大铁盒很沉,放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下的声音。 季怀安打开盖子,从柜子里随意找了件衣服把它底下包住,然后蹲下身,双手举着递到阮娇娇跟前。 铁盒装的很严实,上面一层是用草绳捆住的钱,零的整的都有。 阮娇娇抬头看了眼季怀安,顺着他期待又忐忑的目光,合起折扇,用扇骨挑开了上面的钱。 里面的钱还不少,阮娇娇挑开三四沓,这才看见底下的东西。 有珍珠饰品,金银玉器,还有不少嵌了宝石的首饰。 阮娇娇收回目光,觉得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季怀安,“那你还挺厉害。” 她语气很随意,但这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13岁下乡,一无所有的季怀安才用了短短七年,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自己攒了这么多家业,确实是厉害。 这一份家业在阮娇娇看来不多,但却是乡下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都给你。都给你花。” 这些钱和东西是季怀安在沪市和杭市黑市之间来回倒腾才积累下的,除了这一盒子,他休假期间回沪市也藏了一些。 季怀安在黑市做买卖,最能明白上面的风向,在他看来,国家迟早会开放私人经营,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 原本他是准备把这些东西当作自己的资本带去京市找路子发展的,现在有了阮娇娇,他只想把所有东西都给他,包括沪市藏着的那些。 至于去京市发展的事情,到时候自然有别的办法。 看着季怀安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忐忑的期待,阮娇娇语气也软了,“我很能花钱的,这些可养不起我。” “我会赚!我会赚很多很多!都给你!”季怀安急忙回道。 他承认,他并不高尚,见色起意,贪图娇娇对他的好,沦陷在娇娇给他的温暖中。 娇娇的好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不嫌弃自己木讷孤僻,不嫌弃自己又穷又糙,不嫌弃自己又高又凶。 她是专门为自己而来,陪着他在这里过苦日子,只为陪他见证拿通知书的时刻,两人一起回沪市。 季怀安得到了这样的美好,一点也不想失去。 阮娇娇自己都不知道她有那么好,甚至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季怀安早就把自己pUa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的她只觉得找了一个长在审美点上的男朋友,又乖又听话不说,他还会倒贴! 阮娇娇无视了那一盒东西,盯着他开开合合的薄唇,眼神暗了暗。 要不,亲一口? 留都留下了,不加快进度,不合适吧…… 阮娇娇正要往前倾,鼻子皱了皱,闻见季怀安身上的汗味。 她赶忙整个人往后仰,急道:“去洗澡!” 第63章 打断。 “好!” 季怀安自己也清楚是他身上的味道熏到娇娇了,于是应了一声匆匆起身,把铁盒放在桌子上,又连忙从箱子里翻出衣服裤子,火速跑出了房间。 在季怀安离开后,阮娇娇整个人往床后倒去,懊恼地往松软的床铺上捶了一拳。 初吻绝对不能这样! 曾经的阮娇娇从不是个喜欢情绪外露的人,她总是落落大方,在人前保持得体的仪态。 但现在气鼓鼓的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在季怀安面前已经开始不加掩饰了。 目光看向桌上的铁盒,阮娇娇深呼吸几下,坐起来用扇子在里面轻轻挑了挑。 一沓捆好的钱应该是一千,这里面零零散散七千多。 淘购里面的钱可以取出来,但不能充进去,阮娇娇基本都在那上面花钱,所以这些她并不是很想要。 还不如让季怀安拿回去钱生钱,他有那个能力。 玉器银器小金条她也不喜欢,阮娇娇扒拉一番,从盒子里挑出了几个镶宝石的饰品,还有两串珍珠项链和一只精美的虾须镯。 宝石饰品样式太老气,但上面的石头不错,回沪市可以自己设计图案,再找人做出来。 珍珠的品质其实是很好的,颗颗饱满,大小一致,随意跟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实在是暴殄天物,上面的光泽度都打折扣了。 虾须镯是一只镂空的圆镯,上面没有镶嵌任何东西,因为是银的,价格不会很贵。 不过它口径小,再加上工艺精美,阮娇娇也把它拿了出来。 只不过现在氧化的厉害,全身都是黑色的,得到时候找人清理过才能戴。 阮娇娇挑完了自己看得上的东西,在小溪里匆匆洗了个澡,顺便把衣服也洗了的季怀安也回来了。 阮娇娇朝他招招手,待他靠近后,自己就靠过去皱着鼻子开始嗅。 没有汗味,身上是一股淡淡的草木味混着一股肥皂味,还算清新。 阮娇娇满意了。 她仰起脖子,季怀安低下脑袋。 四目相对,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看着。 “脖子好酸,你蹲下来!” 在阮娇娇娇斥一声后,季怀安就这么红着耳根看着她蹲下了身子。 两人面对着面,蹲下身时,季怀安健壮的身躯把阮娇娇垂在床边的双腿也包裹了进去,狭小的房间里弥漫上一阵暧昧的氛围。 阮娇娇低下头用目光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从浓密的剑眉,到深邃的眼眸,从纤长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季怀安刚被溪水滋润过,微微带粉的薄唇。 她把双手搭在季怀安肩膀,身体慢慢往前倾。 季怀安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了。 他身体不自主地往前靠了两分,撑在床沿的双臂慢慢收紧,虚虚环住了阮娇娇的双腿。 两人越靠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在相互纠缠。 阮娇娇微微抬眸对上季怀安暗到不可思议的双眼,然后重新垂下眼帘。 这一眼仿佛勾走了季怀安的理智,他正想伸手扣住阮娇娇的脑袋—— “怀安哥!我来送饭啦!” 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 季怀安迅速收回手,拉开两人的距离站了起来。 他的两只耳朵红到快熟透了,低着脑袋支支吾吾,“娇、宝、娇娇,我我去拿饭!” 季怀安没敢去看阮娇娇,弓着身子大步走向门口,迈过房间的门槛时还被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也幸好季怀安不敢抬头,不然就会看见阮娇娇满是怒火的眼睛。 她是真的气坏了。 就想感受一下亲吻的滋味,很难吗?! 攒了两辈子的初吻还送不出去了? 真是离谱! “娇娇,在堂屋吃吧,堂屋亮一些,对、对眼睛好。” 季怀安站在门口鼓起勇气说完,又低下了头,像是害羞了。 阮娇娇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又没亲,你害羞什么! 她气乎乎地越过季怀安,就走到隔壁堂屋,重重坐在长条板凳上,沉着脸等他摆饭。 季怀安把食盒里的饭菜全摆好,碗筷也细心摆上,然后小声说,“娇娇……你先吃,我一会就来……” 也不知道季怀安是想到了什么,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 看得阮娇娇原本憋着的一点气差点没绷住。 她不在意吃饭有没有人陪,只要不盯着看她吃饭就行,所以就摆摆手,让他出去散散自己的热气了。 等季怀安从外面忙回来,本就胃口不怎么好的阮娇娇已经吃完了饭,正慢悠悠地喝着碗里的莲藕汤。 “娇娇,我去烧水,待会给你洗头好不好?” 季怀安觉得应该是自己刚才太唐突,所以让娇娇生气了。 面对生气的对象,他非常无措,只能小心翼翼哄她,讨好她。 “哼。” 阮娇娇轻哼一声算是回应,随后放下碗就回了房间。 他压根不知道,阮娇娇不是气他太唐突,而是气他不够唐突! … 在季怀安烧水吃饭的时间里,阮娇娇也没闲着。 她把热水瓶里的水倒进闲置的木盆里,用专用的洗衣液开始清洗昨天换下的贴身衣物。 阮娇娇贴身的衣物不喜欢别人动手,一向都是自己来。 在现代有专门的洗衣机,来了这里,只能自己手动洗。 她娇气归娇气,在这方面却不会抱怨。 毕竟一想到让别人洗这些东西,她就浑身难受。 洗完后,她把衣物挂在了房间偏僻处。 至于昨天换下来的衬衫和裙子,不然就花钱找村里的大婶给她洗,实在不行就到时候带回去。 反正她是不会动手了。 … 吃好饭的季怀安,按阮娇娇的要求,把屋檐下的竹躺椅横了过来,用毛巾细细擦了一遍。 阮娇娇准备躺在这上面洗头。 竹躺椅的构造跟理发店的躺椅差不多,就是有点硬,头靠的那一侧偏高。 季怀安在板凳上又搭了一个小板凳和几块砖,这才调到合适的高度。 他把自己睡觉的枕头垫在躺椅上让阮娇娇睡的舒服些,然后慢慢解开了她绑头发的丝带,用梳子小心翼翼梳开。 仔细看会发现,季怀安的手在轻轻颤抖,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弄疼阮娇娇。 阮娇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仰头注视着此刻神情十分严肃的季怀安,然后慢慢闭上眼。 水温适中,脑袋上传来的力道也非常轻柔,丝毫没有出现什么扯到她头发的事情。 阮娇娇享受着头皮Spa,闻着自己花果调洗发露的香味,伴着阵阵的清风,逛起了淘购。 第64章 上眼药。 淘购余额还有几千块,但不妨碍逛一逛,加一加购物车。 反正购物车这玩意,就是用来加的,到时候再一键清空多快乐。 阮娇娇翻着商城里的商品,也留意着外面的事情。 在头发洗了两遍后,又教季怀安怎么给她抹护发素。 护发素在头发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后,季怀安又细细清洗了两遍,然后拿着毛巾包裹着头发轻轻按压里面的水分。 季怀安耐心十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拧干毛巾,再重复按压,直到头发在毛巾和微风的双重作用下,变成了七成干。 涂抹完精油,季怀安的大掌不停穿梭在阮娇娇乌黑浓密的发间,一边按摩着头发,一边小心翼翼用手指把它梳开,让头发干得更快。 阮娇娇眯着眼睛伸手摸了把头发,差不多要干了。 于是慢慢坐了起来,把枕头垫高,靠在上面。 “娇娇,我们晚点去公社行不行?现在太阳太大了,会很晒。” 阮娇娇捋着头发点点头。 毕竟这么大的太阳单纯只靠化学防晒和那一顶小帽子是不够的,等太阳差不多快落山出发才正好。 瞥见季怀安来来回回处理好搭起来的凳子和洗发用的木桶木盆,正抬脚要往她房间走。 阮娇娇想到了什么,立刻提高声音,“等等——” “你要拿什么?” 季怀安回过头,眼中带着些迷茫,“我看你昨天的衣服在桌子上,想拿出来洗洗……不、不可以吗?” 对啊。 比起找村里的大婶帮忙,季怀安不更合适吗? 再说了,男朋友帮忙洗几件衣服怎么了,天经地义的事。 “我去拿。” 阮娇娇说完就走进屋子,拿了桌上的衬衫裙子后,想了想又背对门口,蹲在行李箱假意翻找,很快从淘购里买了一小瓶中性洗衣液。 把东西递给季怀安,阮娇娇就站在水缸旁教他该怎么洗。 衬衫和裙子都是不能搓的,只能靠浸泡和轻轻按压洗掉上面的灰尘。 季怀安是个很聪明的人,一点就通。 阮娇娇说完一遍,看他做的有模有样,就不再去管,而是继续靠回椅子捋头发了。 洗完的衣服被季怀安挂在屋后的背光阴凉处,他的衣服也挂在这里。 看着挂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衣服轻轻摆动,季怀安脸上满是愉悦。 … 乡下的日子真的很无聊,这才过了一晚上,阮娇娇就闲的有些发慌。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房子尾部,准备看看季怀安昨天睡觉的屋子。 推门进去,才发现这间房简直荒凉的可怕。 屋里除了两个破旧的小柜子和一张满是裂纹的方桌,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地上铺着发黄的竹席,被子折成了方块,放在竹席中央。 抬头仔细看,房间里还是漏光的,一束束阳光穿过不怎么严密的瓦片,直接打在了满是黄土的地上。 相比她睡的那间屋子,这间房只能说光线不错,里面竟然看着还挺亮。 “娇娇姐姐——” 这声音,一听就是她的小伙伴来找她了。 阮娇娇从房间探出头,珍宝已经一蹦一跳跑进了院子。 坠在她身后的那些小孩,在把珍宝送到后,就掉头跑走了。 阮娇娇正嫌无聊呢,珍宝来还可以跟她聊聊天打发时间。 这村里的家长里短,有些比现代的豪门八卦还有意思呢。 还是一个坐在原来的床边,还是一个靠在竹制靠背椅上,珍宝喝了两口水喘匀了气,就开始跟阮娇娇聊天。 “娇娇姐姐,我中午的时候都帮你听着呢!小季知青根本没搭理小白莲,他以前也是这样,就当小白莲不存在。” “不过我奶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娇娇姐姐你还是要小心点。不止是我奶,村里别的奶奶婶婶都是这么说的。男人现在看着老实,只不过是花花肠子没露出来。” 珍宝扬着小下巴,神态语气都在模仿大人说话的样子,活灵活现极了。 阮娇娇忍着笑意回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 土房子的隔音效果特别不好,满含愉悦的季怀安刚从小道转出来,就听见了两人这番对话,表情一下僵在脸上。 季怀安:……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在娇娇面前,他可以压上自己的一切作保证,他一定是最好的东西,最老实的人。 一想到自己花了一包糖找来照顾娇娇的珍宝,竟然在她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季怀安不由的有些心梗。 怕自己惊到屋里相谈甚欢的两人,季怀安垂头又退回小道,绕去了溪水边。 … 屋里的一大一小根本不知道刚才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珍宝在听见阮娇娇的回答后,欣慰地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小白莲之前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我们原本走在她前面,她匆匆忙忙就追了上来,还把自己摔进了边上的野草堆里。 她爬起来,又很快的跑走了。我跟我弟他们经过草堆那边,还看见了一个被压碎的鸡蛋,真是可惜。” “被什么东西吓到了?”阮娇娇重复一遍,有些疑惑。 珍宝“嗯”了一声,接着道:“可能是蛇吧,我以前也吓到过。我奶说蛇一热就会跑出来,按现在天气,也差不多了。” 蛇!!! 阮娇娇听到这个字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她不怕黑,不怕鬼,就怕蛇虫鼠蚁这些东西。 一想到有蛇出现在小院门口,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珍宝注意到了阮娇娇搓手臂的动作,知道可能是吓到她了。 城里来的知青好像都怕蛇,娇娇姐姐也不会例外,她不该说这个的。 珍宝转了转眼珠,连忙岔开这个话题,给阮娇娇讲起别的趣事。 有知青的,也有桃花村村民或者隔壁村发生的事。 阮娇娇听着听着入了迷,也就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 在珍宝讲八卦期间,季怀安还轻手轻脚进门送了两碗绿豆汤和一盘公社买来的各式点心。 绿豆汤是他很早以前跟龚婶学来的手艺,早上煮好就荫在溪水里,现在喝刚刚好。 ————— 季怀安:我花一包糖究竟招来了什么??? 第65章 一触即逝。 时间过得很快,院子里的阳光只剩下一个角,是时候可以出发去公社了。 阮娇娇听了许许多多新奇的八卦,很快乐。 她从来没想过,小小的乡下竟然会发生那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珍宝也很快乐,在阮娇娇和季怀安不断劝说下,她吃了好多点心,绿豆汤也干了两碗,小肚子鼓鼓的,怕是晚饭都吃不下了。 咂巴一下依旧甜滋滋的嘴,她开心地眯起了眼。 季怀安更是快乐,有小说书人讲故事不说,最重要的是,他被阮娇娇拉着坐在她身旁给她扇扇子,两人依得很近…… 阮娇娇笑了,他也跟着勾起唇;阮娇娇惊了,他也跟着竖起耳朵听珍宝讲后续,这样一直在她身边,当然快乐。 阮娇娇重新把头发捋到身后用丝巾绑住,戴上了夏日必备的编织太阳帽。 季怀安将门都锁上后,三人就一起出发了。 今天的路跟昨天的路有些不同,靠近边上被清理出了一条几乎没什么大石头的小道。 季怀安院子外的这条路都是石子和泥土,其实清理起来十分困难。 能清出这么一条窄窄的小路,怕是也花费了很多精力。 但很可惜,窄窄的小道就在野草堆边上。 要是珍宝不提那件事,阮娇娇还能开开心心走上去。 可一想到这附近有蛇,极有可能就躲在草丛里,她宁愿脚疼也要走在路中央! 就在季怀安暗想娇娇是不是不喜欢他清出来的这条路时,走在前面的珍宝找了根棍子,一边敲着草丛一边喊:“娇娇姐姐你别怕,我走前面一直敲,有蛇也肯定吓跑了。” 是怕蛇啊…… 季怀安有些懊恼,他昨夜不该为了图方便就只清理路边的! 他盯着阮娇娇微微拱起的脚背,低声说,“娇娇,我背你吧。” 背? 就算她从没被人背过,也知道要叉开双腿伏在背上,关键她穿着裙子,这怎么背啊! 季怀安也意识到了这点,急忙补充道:“要不,你坐我肩头?” 坐肩头? 阮娇娇停下脚步打量着季怀安结实有力的胳膊和宽厚的肩膀,思考这个姿势的危险系数。 季怀安见阮娇娇停下脚步,以为她同意了,在阮娇娇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直接蹲下,长臂一揽一抬,就让阮娇娇稳稳坐在了他的肩头。 惊吓过度的阮娇娇把尖叫死死压在喉咙里,双手慌忙抱着他的脑袋,生怕自己摔下去。 但不得不说,季怀安的力气是真的大,也是真的很稳。 坐在他肩头的阮娇娇等惊吓过去后,竟然发现这样感觉还不错。 他扣在自己双腿的手臂非常有力,安全感满满,走路也很稳当,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呼吸着两米多高度的空气,不用担心有蛇出没,还不用自己走路,阮娇娇一只手搭在季怀安的脑袋旁,心情颇好的晃了晃脚尖。 也许是季怀安的头发太扎手了,阮娇娇的手慢慢滑到了他的耳际,感受到了灼人的温度后,饶有兴致地用指尖玩了起来。 摸一摸,捏一捏,揉一揉。 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季怀安在这条小道走了无数次,可从没有哪次会像现在这么难熬。 他一边维持着理智,强迫自己不去感受耳朵上正在作乱的小手,一边又要时刻注意脚下,怕自己颠到阮娇娇。 珍宝哼着小调边走边用棍子打草丛,正当她转身想说句话时,看见身后那炸裂的两人,直接瞳孔地震。 阮娇娇坐得高,一眼就发现了转过来呆呆站着的珍宝。 她小嘴张成了O型,双眼瞪大,眼里满是震惊。 阮娇娇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对她笑了笑,依旧没有停下自己作乱的手。 当季怀安快要走到珍宝身边时,她像是回过了神,带着棍子头也不回一溜烟就跑远了。 走出这条满是石头的小道,就来到村里平坦的大路了。 尽管还是土路,但上面没有石头,因为没下雨也没有泥泞,还是很好走的。 季怀安慢慢蹲下身子,把阮娇娇放了下来。 待她站稳后,才慢慢直起身子。 “我重嘛?” 阮娇娇回过头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不重。很轻。” 季怀安说的是实话。 他曾经在山里打了一头野猪,连夜扛去公社跟人换钱,阮娇娇这点份量还真不算什么。 只要她愿意,自己能那样带她去公社,就算去市里也不是不可能。 … 西斜的太阳照在季怀安脸上,为他的脸渡上了一层金光,瞳孔也变成了浅浅的棕色。 他的骨相非常优越,立体感十足却又不生硬,阮娇娇感觉他应该有一点混血的基因。 可能是他父母辈或是祖辈是混血,到了他这就不太明显。 不明显是好事,若太过明显,他曾经的生活就不会这么安宁了。 阮娇娇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出没,对着季怀安勾勾手,“你弯腰。” 季怀安很顺从的弯下腰,还低下了头。 阮娇娇轻轻踮起脚尖,仰头碰了碰他的嘴角。 “公社回来我也不想走路,还要像刚才那样回家。还有那条小路,我很喜欢,辛苦你啦~” 阮娇娇说完便不管已经石化的季怀安,自顾自朝着村长家方向走去。 她脚步走越走快,一边轻轻吐着气,一边用手扇了扇风,企图驱散脸上升起的热意。 呆呆站在原地的季怀安,慢慢伸手想要去碰自己的嘴角,手停在半空又放下了。 刚才那一触即逝的温软好像不是自己的错觉…… 回过神的他抿唇笑了,看着阮娇娇已经走远的背影,眼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爱意,他喃喃道:“好……” … 阮娇娇熟门熟路的来到村长家,先一步回来的珍宝就站在院子里等她。 在看见进门的只有阮娇娇一人,她还特别八卦的伸长脖子去看她身后。 “哎哟!娇娇同志,欢迎欢迎!” 院子里除了珍宝,还有她的奶奶宋根花,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 “哎哟,脸都晒红了。这天也确实有些热,快来坐下喝口水!“ 宋根花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昨天送走的娇娇同志,竟然没走,留在了他们桃花村。 小季知青早上天还没亮就来借自行车,不用多说,准是去公社买东西。 她想过小季知青会买一些零嘴猪肉,但没成想,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细心,还买了布让她跟二儿媳帮忙做一双鞋。 这还没完,更让她老太婆开眼的还在后面。 第66章 带劲。 小季知青从公社带了一包糖,就为了让珍宝早上去照顾娇娇同志,陪她说说话,怕她一人在屋里闷。 宋根花早上去自留地摘菜,遇上了隔壁屋的几个老姐妹,几人一交换信息,才知道昨晚上小季知青还去木匠家买东西了。 买的还是他家最难出手的大浴桶! 乡下人哪有这么讲究,男人溪水一蹦,女人就打盆水在屋里擦洗。 那浴桶费的木料多,还讲究手艺,价格不低,一般没人会买那个。 木匠媳妇原以为这东西砸自己手里了,没成想昨天就撞上一个季怀安,所以她一早上就把这件喜事宣扬了出去,逢人就夸季怀安。 再结合珍宝中午跑回家,从她嘴里宋根花还知道娇娇同志吃的饭菜,竟然还是小季知青交给龚小梅做的,还是红烧肉呐! 龚小梅出手,那必是家里办酒。 大家都知道她手艺好,可人家钱不到位不动手。 这要是顿顿吃…… 宋根花表示心在滴血。 老一辈的人都有过来人的眼光,在早上观察季怀安和知道这些事后,原本觉得季怀安跟阮娇娇不怎么相配的宋根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无疑是极为登对的,娇娇同志要是跟小季知青成了,往后的日子那必定是泡在蜜罐里。 宋根花看得出阮娇娇不缺钱。 家世好,容貌身段好,可以说遍地的大好男同志任她选。 但男人,在你自己不缺家世的情况下,你得看他有没有心。 显然,季怀安早上的羞赧,提到阮娇娇时的郑重和爱意,宋根花全都看在眼里。 她停下择菜的手,站起身看向阮娇娇时,还特意歪了歪身子,望向她身后。 宋根花跟珍宝不愧是亲祖孙。 两人的动作和神态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阮娇娇没忍住笑出了声,“宋大娘,不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季怀安在后面呢,一会儿就到。” 小动作被发现了…… 祖孙俩齐齐缩回头,脸上都闪过如出一辙的懊恼。 “是要去公社吧?小季知青早上就说了,你们下午要去公社。自行车就在那呢,我在后座还加了一个珍宝用过的小垫子,坐着软一些。” “麻烦宋大娘了。” 宋根花双手在围裙上随意揩了揩,就去推车。 听到阮娇娇这么说,立即道:“不麻烦不麻烦!是我要谢谢你们。小季知青早上就给了珍宝一包糖,还给了个肉包。结果珍宝去了也没做什么,还带回来两兜巧克力。巧克力这么金贵的东西……” 宋根花面上有些尴尬,她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珍宝已经全家分过一遍,只剩下两三粒还没进嘴的。 这么金贵的东西太烫手,她有心想还都还不出来。 看着全家人开心的样子,她也不忍心苛责,所以提及这事,尽是尴尬和羞愧。 “一码归一码,巧克力是我给珍宝的报酬。珍宝给我讲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那些是她应得的,算不上什么。” “哎哟!娇娇同志喜欢这些故事,那我明天让珍宝带你来银杏树下吧!”宋根花挤了挤眉毛,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我们天天在那讲故事,还是最新的!不要报酬,你尽管来听就是!” 珍宝也连连点头,“娇娇姐姐,你明天跟我一块去吧,那些奶奶说的可有意思了。今天的我就没听到,还是我奶做菜的时候告诉我的呢。” 哇哦,她阮娇娇,才下乡一天,就要加入桃花村信息部门了。 真是太好笑了! “好,我明天就跟珍宝过去。要……带点什么吗?” 宋根花大手一挥,“什么都不用带,人去就行。”说着,她顿了顿,“要是你有什么想吃的小零嘴可以带一些,一边吃一边听,开胃!” 阮娇娇受教的点点头,这或许就跟看电影要吃爆米花一个道理。 说话间,季怀安也来到了小院。 他不止耳朵红脸红,就连脖子都是红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弧度。 宋根花看他这小媳妇模样,又不经意看了眼阮娇娇,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乐得牙不见眼。 这哪里是天热啊,这是心躁! 宋根花把自行车推到季怀安面前,笑道:“行啦你们赶紧去公社吧,再晚回来就要天黑了。” 听了宋根花的话,两人不再浪费时间。 季怀安长腿一迈跨上了自行车,等阮娇娇坐稳收拾好飘逸的裙摆,就出发了。 … 一开始,阮娇娇还是老老实实的扶着车座垫。 等出了村,来到僻静处,她就直接环上了季怀安的腰。 嘶……这腰真带劲! 原先季怀安总是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哪怕是第一天看他湿身,那也只是衣服前面贴着小腹。 可现在不一样,阮娇娇上手才发现,他的腰真的好细! 一只手揽着,一只手在后背比划了一下,竟然比她两只手横过来的长度还要窄。 不止是细,阮娇娇揽上去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季怀安整个人都绷紧了,隔着衣服都能摸到底下结实的肌肉。 之前还不确定他到底是六块腹肌还是八块腹肌,趁这个时候,当然要好好数一数~ 阮娇娇刚感受了两块,就听见前面传来季怀安幽幽的声音,有些暗哑,“娇娇,能不能……等回去……” 他顿了顿,又道:“再继续,我怕待会摔了。” 好吧…… 还是安全最重要。 阮娇娇小脸靠在他背上,遗憾的收回了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腹,表示明白。 即便阮娇娇没有再作乱,可季怀安紧绷的身子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身前紧紧环着一只软若无骨的小手,而身后…… 阮娇娇靠在他的脊背,呼吸正好打在了脊椎骨上,烫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季怀安加快了速度,努力蹬车。 这一刻,他只想赶紧到公社,再赶紧回家。 至于为什么要赶紧回家,理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好!行!写信说!” 公社邮局并不大,一些人在边上写信,然后去寄信的窗口买邮票。 打电话的这个窗口没什么人,阮娇娇和季怀安到的时候,前面正好只排了一个。 那人是个老大爷,在邮局工作人员的帮忙下拨通了电话。 接通电话到挂断电话总共不过几十秒,只听见大爷扯着嗓子说了五个字就挂了电话,然后肉疼的付了一块一,捂着胸口出门了。 第67章 三通电话。 轮到阮娇娇,她从斜挎的包里翻出了几张纸条。 第一通电话,先联系许秋绾,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不在和平饭店。 邮局工作人员帮忙拨好电话,然后把听筒从小窗口递了出来。 “这里是和平饭店。喂?您好?” 接电话的是个女同志,尽管声音有些失真,但也听得出来是个年轻的姑娘,不是许秋绾。 “你好,可以帮我联系一下许秋绾许经理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似乎在帮忙询问,过了十几秒,那头回话了,“您好,许经理目前办理了休假。请问您是我们饭店的住客吗?” “对,我姓阮,之前住在你们那的沙逊阁,有些事情想联系一下许经理,等她回来可以帮我转达一下吗?” 阮娇娇倚在邮局的台子旁,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轻点电话线。 季怀安站在邮局门口,丝毫没有想要偷听阮娇娇打电话的意思。 坐在窗口里的邮局工作人员是个胖乎乎的大姐,一双眼睛看看站在门口的季怀安,又打量打量正在通话的阮娇娇。 虽然邮局每天人来人往,打电话的人不少,但对于季怀安她是极有印象的。 毕竟整个桃源公社都找不出两个个子这么高的男同志。 这个男同志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来邮局打电话,每次都是听那头说话,他根本没说两个字。 现在看来……怕不是就是跟这个女同志通话的吧…… 阮娇娇感觉到了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头,正好对上窗口里胖大姐八卦的眼睛。 胖大姐被抓包了,丝毫不尴尬,极其淡定的移开视线,低头喝了口搪瓷缸里的茶,仿佛刚才八卦的人不是自己。 阮娇娇也没在意,继续跟电话那头说着:“对,我过几天回来。哦,再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下,两天后这个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打电话过来。嗯,好,谢谢。” 电话那头的女同志是知道阮娇娇的,可以说几乎整个和平饭店的员工,没人不认识阮娇娇。 在她说了自己的姓氏后,那头就热情的承诺保证会联系许秋绾。 “打了三分钟,一分钟一块一,总共三块三。” 看见阮娇娇挂了电话,季怀安就很自觉的走进来付钱。 邮局通话都是这样,打一次电话付一次钱,付了才可以接着打。 阮娇娇让胖大姐给她拨通了第二通电话,这次的电话是打给顾书记家里的。 顾书记肯定已经知道她留在桃花村的事了,但知道归知道,不管出于礼貌还是别的,她都应该打个电话说一声。 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阮娇娇一听就知道是顾书记的儿子顾松彦,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第二个通话也结束了。 不到两分钟,按照两分钟付费,去了两块二。 第三通电话,是打给张美华的。 张美华担心阮娇娇自己一个人去杭市会有危险,还特意提出自己休假陪她去。 阮娇娇没有同意,保证自己有条件就会打电话给张美华报平安。 张美华怕阮娇娇到时候打她家里电话时自己在上班,保险起见又留了医院办公室的电话。 这一次,并没有很顺利。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到自己要找张美华,似乎有些诧异。 他让阮娇娇等等,说待会会打回来,然后挂了电话。 过了约莫三四分钟,邮局的电话响起,胖大姐确认了电话后,把听筒又递给阮娇娇。 “娇娇啊!呼……你回来了吗?” 张美华的声音有些喘,应该是一路跑来打电话的。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有活力,阮娇娇一听到她的声音,嘴角就不自觉地往上扬。 “还没有呢,我要过几天回来……”阮娇娇大致讲了讲她现在的情况,以及不回来的原因。 季怀安跟阮娇娇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加上邮局寄信寄货的地方有些嘈杂,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但根据他的观察,阮娇娇在打前面两通电话时神态客气中带着淡淡的疏离,但这一通电话,却是明显的亲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电话那头是男是女,或者是长辈? 季怀安不知道,只感觉心里有一丝闷,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张美华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她的好朋友好好的沪市不待,要选择留在乡下。 尽管她没有下过乡,但从沪市陆陆续续回来的知青身上,明显能看出乡下条件是极为恶劣的。 不过她倒是明白一点,那就是娇娇的未婚夫一定长的好看,还是超级好看的那一种。 这个年代还没有出现“恋爱脑”这个词,但张美华要是知道这个词,她会觉得用在现在的阮娇娇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要留在艰苦的乡下,再好看也不行呀! 张美华十分担心单纯的好友被人骗,还细细了解了一番那个娃娃亲对象是怎么对待她的。 两人聊起这个话题,就直接煲起了电话粥,一直讲了十来分钟才挂电话。 挂了电话的张美华还是有些忧虑,长叹一口气。 坐在办公椅上的中年男人面上一言难尽,“美华啊……这是办公室……你下次,聊的时间短一些,不然别人会说闲话。” “知道了二叔。替我跟二婶彬彬带个好,我过两天去你们家吃饭啊。” “哎哎,你来你二婶肯定高兴。行啦,到点下班了,你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逛啊,省得你爸妈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张美华摆摆手就满怀心事出了办公室。 … 阮娇娇这,终于打完了所有电话。 三通电话下来,直接去了二十多块钱。 季怀安付钱时一点也不心疼,给阮娇娇花钱他开心还来不及。 反倒是坐在窗口里面的胖大姐脸色有些复杂,她收完钱后,以为两人就要走了。 谁知仙女似的女同志打完了电话,又轮到这个高个的男同志打了…… 两人看着,是一点也没把钱当钱,手缝也太松了! 第68章 审美。 阮娇娇也不好奇季怀安要给谁打电话,她走到邮局门口,看见斜对面有些热闹的供销社,就想进去逛逛。 “我去对面供销社转转,你打好电话去对面找我呀。” 她走回季怀安身边说了一声。 季怀安那头的电话已经接通,他没急着先讲,而是点点头先回应阮娇娇:“好,你看上什么就先拿,我待会就来付钱。” “好哦~” 阮娇娇笑了笑,转身就出了邮局。 “哥?你在跟谁说话?听着是女同志?哥你有对象了???”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问个不停。 季怀安低低“嗯”了一声,说道:“是你嫂子。”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语气有多温柔,但电话那头的小毛却感受到了,浑身一激灵,用肩膀夹着电话筒搓了搓胳膊。 “哥,你什么时候谈对象了啊?是乡下的姑娘吗?还是……” 小毛缓过劲噼里啪啦又问了一堆,季怀安没有回答,而是打断了他,问起了别的事。 “哦,我们查了,季文华夫妻全都蹲局子去了!还有季英材那小瘪三,这两天过得可惨了,听说他舅舅一家还想把他们兄妹赶出去呢!” “那栋小洋楼换了新的主人,就是我们之前打听到的那个姓阮的姑娘。昨天小伟去那里看过,房子里有好几个男人进进出出搬东西,不过小伟怕被人当成贼,就远远看了一眼,没有靠近。” “对了哥,你让我换的东西我又换了一些,还是老样子吗?” 小毛口中的东西,指的就是金银玉器这类珠宝首饰。 季怀安自从倒腾黑市赚了钱,总会有意无意换这些东西,拿着珠宝首饰跟他换东西的,他也一向来者不拒。 他清楚的知道,世道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在现在烫手的珠宝黄金,总有一天会重新恢复它们本该有的价值,那时候再出手,赚的可就不是黑市倒腾的这些能比的了。 “嗯,再继续换,特别是亮的,大的。” 昨天娇娇只从铁盒里挑了几样东西,就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挑出来的基本都是镶嵌宝石的首饰,季怀安知道,她并不是喜欢那些首饰,而是看上了上面的宝石。 知道了她的喜好,季怀安自然要尽可能多多的给她换,只要她能开心就好。 “行。那哥,我们还是两天后这个时间联系吗?” 季怀安跟小毛每一次结束通话前,都会约好下一次时间,只要不是恶劣天气影响,两人都不会失约。 “不用了,到时候等我回来吧。那边房子,也不要让人去看了。” 挂了电话付了钱,季怀安顶着胖大姐欲言又止的神色,直接大步离开了邮局。 … 供销社里确实十分热闹,公社厂子里下工的工人不管要不要买东西,经过这里都会进去转一转。 供销社是青砖大瓦的小平房,四个大门面一字排开,墙面全部打通,里面的空间还算宽敞。 卖食品的,卖成衣布料的,卖生活用品的,都被隔开了不同的区域,供销社最中央还有时下普通人家最想要的收音机和手表,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百货大楼。 阮娇娇慢慢走过一个个玻璃展示柜,看着墙上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架子,并没有什么购物欲望。 不过被里面热闹的氛围所感染,也想着明天带点零食点心分给大家吃,阮娇娇就来到了卖糕点的区域。 什么桃酥,鸡蛋糕,米花糖她都称了一点。 这个时代的售货员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 阮娇娇一走进供销社就被注意到了,哪怕她逛了大半个供销社,什么也没买,称点心的售货员却还是态度十分热情。 穿着不起眼的人来到供销社,要是什么都不买,售货员只会觉得他们是买不起,只敢看看。 到了阮娇娇这,她的衣着她的容貌就说明了一切,哪怕什么也不买,人家只会觉得她不是买不起,而是看不上, 就是这么双标和现实。 称点心的售货员非常仔细认真的用绳子包好糕点,这时季怀安也打好电话走进了供销社。 里面人不少,但他一眼就能看见阮娇娇。 “就买这么一点吗?要不要买罐麦乳精?”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不是省钱,而是看不上里面的东西。 他也没买过什么好吃的东西,作不了推荐。 不过他知道麦乳精很出名,昨天早上本来想买的,可是没货。 现在看见柜子上正好有,就想让阮娇娇也尝尝。 “点心是买给宋婶子她们的,明天我准备跟珍宝去村口听她们讲故事。麦乳精……”阮娇娇想了想,火车餐车上的小姑娘曾经也想给她喝这个,味道应该不会很差,于是点了点头,“那要一罐吧。” “再买半斤瓜子吧,她们应该喜欢嗑瓜子。” “好。” 东西买好,季怀安付了钱票提着就准备跟阮娇娇往外走。 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他瞥到了卖鞋子那个区域,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在阮娇娇耳旁说了句话,又走去那边。 卖鞋子的玻璃柜里放着不少种类,解放鞋、小白鞋、皮鞋,角落还有两双翻毛厚底棉鞋。 吸引季怀安注意的,是摆在玻璃柜最上层的水晶塑料鞋。 在他看来,这鞋子虽然比不上阮娇娇自己的鞋子好看,但也很漂亮。 特别是粉色那一双,娇娇皮肤白,穿着一定好看! 他昨天注意到,阮娇娇洗完澡后还是穿着自己走路不方便的平底鞋,得给她准备一双方便穿也不怕弄湿的拖鞋,这水晶鞋就正好! “麻烦给我看看这双粉的。” 季怀安指了指玻璃柜里的方向,对着售货员说道。 阮娇娇一开始还有些莫名,直到看见季怀安指向那双土粉色又带点荧光感的塑料鞋,人都麻了! 它不能说奇丑无比,但跟好看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季怀安感觉到了阮娇娇的抗拒,他用手轻轻按了按塑料凉鞋的边,眉头皱了起来。 这鞋子太硬了,鞋底硬,鞋带也硬,很可能会刮伤脚背。 长得这么好看,却这么不中用。 怎么买的人还那么多? 季怀安不理解…… 但他确实放弃了购买的想法。 第69章 一巴掌。 放弃了塑料鞋的季怀安转身去隔壁卖布料的地方买了整整一匹油布,这才跟阮娇娇离开供销社。 “你觉得那双鞋好看吗?” 阮娇娇突然问道。 季怀安反应了几秒,点点头,“好看的。” 他不知道阮娇娇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又道:“你也喜欢吗?不过那鞋子太硬了,你穿着脚会疼。我下次找人看看有没有软一点的……” 季怀安还没说完,就被阮娇娇提高了声音打断:“不要!不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话锋一转,赶忙岔开话题,“那我现在回去吗?太阳都看不见了。” 季怀安抬头看了眼天色,征询着阮娇娇的意见:“再去买块肉,好吗?中午你好像没什么胃口,都没吃几块肉。要不晚上换个做法,不吃红烧肉,换个别的?” 中午又闷又热,阮娇娇确实没什么胃口。 剩下的菜,季怀安全都吃完了,他根本就想过给阮娇娇吃隔顿的东西。 阮娇娇抿抿唇,回味着中午吃到的滋味,确实很不错。 红烧肉是按东坡肉的方式做的,用砂锅焖,还放了酒,肥肉一点也不肥,瘦肉也不柴,满口是软糯的胶质感。 “好,还是红烧肉吧,想吃。” 得到阮娇娇的回答,季怀安载着她来到农副食品站。 农副食品站里面卖的都是粮食鸡蛋蔬菜之类的东西,当然,里面也有专门的人负责从老乡手里收菜收蛋。 猪肉摊并不在食品站里面,而是在侧门口支了一张大长桌。 阮娇娇看着空空荡荡没什么东西的长桌,还有那附近盘旋飞舞的苍蝇,没有上前,而是留在自行车旁,看着季怀安过去。 想要好的肉,大家都靠抢,去的晚了,最多也只能买两根骨头。 但季怀安知晓这里面的潜规则。 走上前跟卖肉的人说了两句,用三倍的价钱,从他手里买走了原本准备自留的上好五花肉。 虽然是三倍的价钱,但也没收肉票,算下来,这价格跟黑市也差不了太多,主要这肉也确实好。 买好了所有东西,季怀安把东西挂在车把上,油布横在前杠,带着阮娇娇踏上了回去的路。 … 回到熟悉的小泥房,季怀安放下阮娇娇,把门锁都开了,就拿着东西出门了。 阮娇娇熟门熟路的来到季怀安睡觉的房间,弯腰拿起了被子上的枕头。 她这一天,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就是好疲惫。 特别是睡醒后身上本来就酸痛,经过了自行车的颠簸,更是不舒服。 把季怀安的枕头垫在躺椅上,伴着晚间的清风,慢慢眯了过去。 … 季怀安不是空手回来的,他怀里抱了一卷崭新的竹席,手上还拿着一个铜制的熨斗。 发现阮娇娇是真的睡着后,他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然后轻手轻脚去到屋后收衣服。 把衣服收回来,先去堂屋的小厨房烧洗澡水,烧水期间他把阮娇娇睡的屋里细细扫了一遍,在连着床的那块地上铺上油纸,再铺上新席子,最后把席子用毛巾细细擦干净。 没有合适的拖鞋,那他就创造一个不需要穿拖鞋的环境。 娇娇洗完澡后可以直接踩在地上,不用担心弄湿鞋子,更不用担心弄脏脚。 屋外的天已经变成深蓝色,小屋里一片昏暗。 季怀安刚收拾好一切。 屋外拂来了一阵穿堂风。 床尾似乎晾着什么东西,在这阵风下,杆子和床尾的柱子碰撞了两下,发出“咔,哒”两声。 因为光线不足,季怀安之前都没留意到这里挂了东西。 他看了一眼,只模糊的看见两块布料,至于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把屋里的蜡烛点上,季怀安听见小屋门口传来了躺椅的咔咔声,赶忙抬脚走了出去。 “娇娇?醒了吗?吃完饭早点睡觉好不好?” 阮娇娇确实动了动,睁开了眼。 不过她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双眼放空地看着远处的天,没有回话。 季怀安很有耐心,也没急着再问,还是蹲在她躺椅旁,陪着一起看远处。 过了许久,阮娇娇清咳一声,嗓子有些哑,“我要喝麦乳精。” 季怀安二话不说,立刻用温水冲了一杯麦乳精递给她,小声道:“我先把屋子里蜡烛点上,好不好?” “嗯”阮娇娇双手端着微微发温的搪瓷杯,嗅了嗅杯里的味道,低低应了一声。 搪瓷杯里的麦乳精有一股奶香混着麦香的味道,还挺好闻。 低头浅浅啜一口,抿了抿,阮娇娇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为风靡这个时代的金牌饮料,味道应该很不错。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麦乳精喝起来奶味很淡,糖味却挺重,像一杯刚喝过牛奶的空杯子里倒进白水,再加点糖,味道奇奇怪怪。 季怀安在屋里点了七八支蜡烛,勉强亮了起来。 不经意间,他又瞥见了床尾挂着的东西。 只匆匆瞥了一眼,他就猛地缩回视线,手背还被烛油烫了一下。 “季怀安,你喝吧,我喝不下啦!” 阮娇娇娇滴滴地喊着季怀安,刚刚还有些沙哑的嗓子,在咳了两下后又润了润喉,好转多了。 季怀安应声,从阮娇娇手里接过杯子也没有说话,径直就走向堂屋,脚步还有些匆忙。 这很奇怪…… 季怀安不管什么事,都会应她一声。 阮娇娇眯着眼睛看他消失在堂屋门口,偏过头又去看自己睡觉的屋子。 阮娇娇:…… 她挂在床尾的贴身衣服!!! 她一下子就坐了直身体,想要去收起来。 可转念一想,她又慢慢躺了回去。 反正看都看了,黑色蕾丝款还是挺好看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都没觉得有什么,怎么好像季怀安反而被吓得不轻。 良家妇男…… 阮娇娇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个词。 被自己奇特的想法逗乐了,她直接笑出了声。 季怀安躲在灶台后烧火。 跟炉灶里烧得火红的木料相比,他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脑子都想着刚才看见的画面,挥之不去。 听见外面传来阮娇娇的笑声,他清醒过来,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接水,换下一桶。 第70章 撒娇。 季怀安在堂屋一躲就躲了好久,直到龚婶的儿子王佑康过来送饭菜才出现。 阮娇娇没去调笑他,躺在椅子上一个人看星星,准备去吃饭前才把床尾的东西收起来。 季怀安照旧打开食盒开始摆饭菜,阮娇娇坐在堂屋凳子上饶有兴致的看他。 即使烛光再昏暗,也能看出季怀安脸上那不同寻常的红。 阮娇娇仔细观察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的左脸好像比右脸更红。 吃饭期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阮娇娇纯纯是觉得他现在温度太高了,怕自己再说点什么,他能炸了。 而季怀安则是想要说的很多,但到嘴边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 饭后没多久,阮娇娇就开始泡澡准备睡觉了。 虽然吃完饭就泡澡,不太养生。 但夏季的风吹在身上总感觉太黏腻,加上去公社的路有很多灰尘,她也顾不得养不养生,只想早早洗完早早睡觉。 阮娇娇在屋里泡澡,季怀安站在堂屋的桌子旁,认真熨着裙子和衬衫。 白天教季怀安洗衣服的时候,阮娇娇提过一嘴。 那时候的她没指望乡下会有熨斗,却被季怀安记在了心里。 其实桃花村是有熨斗的,只不过不是电熨斗,而是那种比较古老的,一口铜质的小壶。 壶里面装好烧红的木炭,手持长长的手柄,就可以慢慢熨烫衣服。 季怀安在阮娇娇的裙子衣服上垫了两层自己的衣服,握住铜壶小心翼翼熨烫着。 他对这个其实很有经验。 因为黑市的生意,他专门打通了两个运输司机的路子,他们时不时会帮他从沪市带一些东西。 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全挤压在麻袋里,如果是日用品或者罐头,那倒还好。 要是成衣布料,特别是衬衫,那就必须熨过才能拿去卖。 村里都说龚婶的儿子王佑康是二流子,平常不下地,总喜欢去公社跟人混。 其实不是。 季怀安作为知青,不能总往外跑,大部分黑市的事情,都是王佑康办的。 他晚上出发去公社,白天回家睡觉,怎么可能还有功夫下地呢? 旁人都知道龚婶过的苦,欠了一身债,还要拉扯儿子长大。 这确实苦,也确实难,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但,他们都不知道,其实三年前,他们家的生活就好转了。 季怀安不是小气的人,王佑康帮他做事,他不会吝啬。 短短几个月,王佑康就赚到了可以还完家里债务的钱。 那时候他才14岁。 龚婶阻止不了儿子投机倒把,也没拿儿子赚来的钱去还债。 而是依照原先的流程,一点一点慢慢还。 村里人眼睛都尖,她必须维持的原先的状态,才能让大家不注意到他们家。 不止如此,龚小梅还整日阴着一张脸,让所有人觉得她越来越难相处,不好惹,从而赶走一些经常四处乱窜的孩子,防止家里秘密暴露。 这也是女主为什么会被吓到的原因。 … 被蒸腾的热气熏着,解去一身疲乏的同时,阮娇娇也开始昏昏欲睡。 从浴桶出来,踩在踏脚凳上,带着水光的玉足最后落在棕色的竹席上站稳。 最底下的油纸隔绝了泥灰,上面的竹席又不会起皱。 不得不说,季怀安真的超级细心,比起拖鞋,她更喜欢这样的“地板”。 全身护理了一遍,换上短袖睡衣,然后找已经忙完一切,本就等着的季怀安进来收拾残局了。 在他忙活时,阮娇娇已经躺进了被窝,靠在床头上,半眯着眼要睡不睡。 等季怀安全部打扫好,他也没离开,而是站在凉席铺着的外面,欲言又止。 “季怀安,我好困哦。” 阮娇娇困到眼皮都要合上了,脸颊还带着热气熏着的粉红,声音软软糯糯,可爱到不行。 没等季怀安开口,她又道:“你过来呀。” 说完,阮娇娇捂着嘴巴慢悠悠打了个哈欠,眼里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季怀安脱掉鞋子,踩着凉席来到床边。 他原本想要蹲下身说话,可阮娇娇没给他机会,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腰,小脸也贴在他的腰腹。 “你好好呀~你怎么这么好呀……” 阮娇娇实在是太困了,有些困懵了,想要夸夸季怀安,可是眯着眼睛断断续续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话。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和倦意,像是在撒娇。 仅管只有这么两句话,可落在季怀安耳朵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他一只手小心地托在阮娇娇后背,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丸子头,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直后到面阮娇娇没声音了,他才犹豫着小声开口:“娇娇,你……还要……玩吗?” 他有些难以启齿,说了这么几个字脸都红透了。 但他去公社的路上答应了阮娇娇……大不了晚点再去溪水里泡着。 等了半天,没有听见阮娇娇的回应。 是睡着了。 他托着阮娇娇后背,弯下腰整个人朝床上倾去。 等阮娇娇在枕头上睡好,他又一只手绕到自己后腰,轻轻抓下阮娇娇一直没松开的手。 季怀安此时半个身子都闯进了阮娇娇睡觉的天地,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甜香。 他保持这个姿势,留恋地看了阮娇娇一眼。 白皙如玉的皮肤,浓密卷翘的睫毛,挺俏的鼻子,粉嫩的唇瓣。 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他的对象像是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季怀安把床里侧的被子给阮娇娇盖好,然后克制着直起了身。 放下蚊帐,吹熄蜡烛。 关上门的季怀安转身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叹:今夜的月色也很美啊…… …… 翌日清晨,阮娇娇又是伴着鸡鸣声醒来的。 昨天睡觉,她没有戴眼罩。 最后的记忆只停在自己抱着季怀安夸他,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孤男寡女,居心不良,图谋不轨,阮娇娇完全没想过她睡着后会经历这些。 要是季怀安真的敢,她估计都能笑出声。 掀开蚊帐,眯着眼睛看向高悬的窗户。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 阮娇娇拿起桌上季怀安留下的手电筒看了眼手表—— 六点三十七分! 第71章 你们都不能算亲亲! 阮娇娇昨天睡得太早,以至于今天醒的也很早。 六点多,太阳都还没照进小院。 乡下的早上确实有些冷,哪怕是夏天也不例外。 阮娇娇就穿着短袖短裤起床,没一会儿,手臂上就起了鸡皮疙瘩。 昨天的长袖衬衫已经被季怀安洗好熨好,挂在床尾的杆子上。 也只有这件衣服能稍微扛点温度,阮娇娇想也不想就直接换上,然后从行李箱翻出一条黑色的阔腿裤。 打开房门,早上的空气特别好,带着一丝冷冽的清新,远处的山腰萦绕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太阳的金光撒在山峰顶端,美不胜收。 小院里很安静,院门的门闩是开着的,季怀安极有可能不在家。 阮娇娇自己行动起来,把热水瓶里待了一晚已经变温的水倒进搪瓷杯和木盆,然后刷牙洗脸。 护肤的时候,她听见小院木门打开的声音,按摩着脸走出去,发现季怀安提着熟悉的食盒回来了。 看见阮娇娇站在房门口,季怀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醒的这么早。 “早上好呀~” 一大早就看见养眼又贤惠的男朋友提着早饭回来,阮娇娇心情超好。 “早上好。” 季怀安肩头还带着清晨的湿意,一回到家就能看见阮娇娇的笑颜,他的心情自然不言而喻。 打完招呼,阮娇娇就回房给她的护肤大业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在脸上和脖子上抹好防晒霜,她哼着小曲来到隔壁堂屋。 堂屋的方桌上放着一碗白粥,两碟小菜,还有一碗蛋羹。 “只有一碗粥?” 阮娇娇不解地看向正在烧水的季怀安。 “嗯。我吃过了。” 怕阮娇娇不相信,他还特意解释道:“昨天那两个包子你不是没吃吗?我正好当早饭了。”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两天,阮娇娇不说多了解季怀安吧,但对他的胃口还是有一定的认知。 两个包子? 别说是他这样身型的,随便换个人过来也吃不饱啊。 “就没了?” 季怀安不想骗她,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嗯。” 昨天季怀安的早饭是之前他剩下没吃的三合面馒头,非常硬也非常顶饱。 今天他醒来的有点迟,没时间给自己做馒头,也没时间拿陈米熬粥,所以只能拿包子对付两口。 放在龚婶家里的新米,已经不太多了。 不过还好今天是双抢最后一天。 最迟明后天,黑市就会流出一批新米,到时候让王佑康帮他多买一点就行了。 阮娇娇走到橱柜前,挑了一个没有缺口的碗,让正好在装热水的季怀安给她烫了一下。 等季怀安把热水装进空了的热水瓶后,阮娇娇也把粥分好了。 “你陪我一起吃。你知道我胃口的,这么多我吃不完,快来。” 季怀安走到桌子旁,看见一大一小两碗粥。 大的碗是从龚婶家一起拿来的,小的碗是阮娇娇刚才挑的。 此时巴掌大的小碗就摆在她自己面前,没等季怀安坐下,她已经拿木勺轻轻刮了一层上面的米油,开吃了。 “快坐呀,这些够我吃了。再不行还有那么多糕点呢。” 阮娇娇知道季怀安站在桌子旁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她一把拉着他的手臂坐下,直接给他碗里夹菜。 “今天要下地吗?双抢是不是今天就结束了?” 珍宝昨天给阮娇娇科普过双抢的意思,他们一边要忙着割稻,割完了又要马上种下一茬,所以这个时间,家家户户几乎都没有闲人,公社上学的孩子都要回家帮忙。 “嗯,今天就结束了。之后一段时间都不忙,还可以跟村长请假。” 季怀安跟阮娇娇说着话,时不时给她夹点菜,而他自己碗里的粥却几乎没怎么动过。 等确认阮娇娇真的饱了,他才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太阳光已经洒进了院子,季怀安回房换了一身更旧更破的衣服,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就准备去上工了。 临出小院前,他转过身,“我让龚婶煮了一锅绿豆汤,待会她儿子王佑康会把绿豆汤冰在屋后的小溪里。要是珍宝那时候没到,你确认他的身份再开门,别怕。” 季怀安此时就像家长出门,放心不下家里的孩子,还要特意强调“确认身份”。 阮娇娇嗔了他一眼,“知道啦,你快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季怀安笑了笑,正要出门,又被阮娇娇拉住了手。 “弯腰,低头。” 她垫着脚尖,又在乖巧弯腰的季怀安嘴角旁落下轻轻一吻。 “你衣服太脏了,我就不抱你了,不过还是想亲亲你。不要让自己太累了呀。” 两人凑得太近,阮娇娇说话时的呼吸都打在季怀安脸上。 季怀安这次石化的没有昨天久。 他的眼里清晰地印着阮娇娇娇美的脸,心跳如擂,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阮娇娇正要拉开距离,季怀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再次低头,学着阮娇娇,也在她的嘴角轻轻碰了碰。 阮娇娇眼睛一亮,正想说什么,余光突然瞥到了院门旁光秃秃的篱笆墙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双手扒在篱笆上,眼睛都看直了。 不就是珍宝!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娇娇倒是不害羞,但注意到她目光的季怀安转过头去,整个人又开始升温了。 他匆匆道了别,拉开院门就逃了出去。 阮娇娇看着他急急忙忙的样子,笑出了声。 珍宝跟个小大人一样从院外走进来,站在阮娇娇身边跟她一起看,发出了幽幽的感叹:“小季知青……也太容易害羞了吧。不就碰了一下嘛,这才哪到哪。” “他见识少,脸皮薄。等次数多了,就不害羞了。” 阮娇娇丝毫没把珍宝当外人,甚至都没把她当孩子。 珍宝跟在阮娇娇身后往里走,撅着嘴点头,“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大人亲亲,我也害羞。看多了,就习惯了。” 她像是过来人一样,还颇有见解的点评了一番,“你们那都不能算亲亲,顶多是碰一碰。要我说,还是以前的知青刺激……娇娇姐姐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第72章 推人原因。 “真的???” 阮娇娇跟珍宝坐在堂屋,听了她说的秘密,眼睛都睁大了。 珍宝从自己斜挎的小布包里拿出本子和铅笔,皱着眉非常认真的对她点点头。 “真的!我看得可认真了,绝对没看错。那时候林知青就是跟小白莲亲嘴了!虽然是小白莲主动的,林知青后来也推开了。但小白莲绝对伸舌头了!他们俩可比你们精彩多了。” 珍宝说着还不忘拉踩一下,让阮娇娇都开始怀疑她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穿越人士了。 珍宝小朋友,你才九岁啊!!! 阮娇娇输人不输阵,抿抿嘴道:“我们还在学习呢。互相学习,互相进步。以后肯定比他们都刺激!” 不过话说回来,小说里痴恋女主,非常伟光正的男主竟然还跟女配有过亲密接触,这是她没想到的。 珍宝低着头一笔一画开始写字,嘴里说道:“我奶说了,这林知青也不是个好东西。一个好的男同志,是绝对不会跟女同志钻小树林的,况且他还有对象。” 珍宝说着顿了顿,还不忘给自己描补一番,“这件事我就告诉过我奶还有你,连我爹娘都不知道……我奶说小白莲那时候推我肯定就是故意的,但没想过要我的命。她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我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这样就能逼林知青娶她了。” 啊,这么一想,那就全连上了。 阮娇娇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珍宝撞破郑俏莲跟林毅在小树林,她能这么恶毒。 按理来说她应该开心才是。 原来原因在这呢。 确实,郑俏莲想跟林毅在一起想得快发疯,可她就算自己宣扬她跟林毅有一腿也没人信。 哪怕说林毅对她耍流氓,旁人也只会觉得她在发癔症。 因为她的清白还有她的名声,早就被作得一文不值了。 “我奶没说这件事。一来不想成全小白莲,让她憋屈死。二来,我奶说林知青那个对象也是不好惹的。要是说出去,那个田知青肯定要来我们家发疯。” 阮娇娇十分赞同。 确实,如果在舆论和流言的逼迫下让林毅跟郑俏莲结了婚,那重生一回,心心念念要跟林毅在一起的女主怕是真的会发疯。 不得不说,宋婶子真的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 “你在写作业吗?” 阮娇娇看珍宝一笔一划都写得十分用力,她不像在写字,反倒像是在刻字。 一听阮娇娇问起这个,珍宝微微用力耸起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去,原本高扬的声音也变闷了,“是啊……忙假马上就要过完了,老师让我们写的字我还没写完。” 忙假就是双抢期间的假期,珍宝读的小学虽然已经放暑假了。 但桃花村的人自从吃过了有文化的甜头,一个个都对孩子的学习特别注重,尤其的村长王大旺。 就算是学校放暑假,可公社还有老师自己私人办的学堂,专门给孩子补课。 这个昨天珍宝就跟她说过了。 阮娇娇没有打扰珍宝,就安安静静看她写。 然后发现,珍宝写着写着,整个脑袋就贴在了本子上,情绪逐渐低落。 “有人吗?” 听见声音,阮娇娇还没动作,只见珍宝一把扔掉了铅笔,利落地从板凳上蹦了下去,欢快道:“来啦~” 阮娇娇也跟着走出去,看见院门口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真的是很瘦。 比阮娇娇下乡以来见过的所有人都瘦,像是难民一样。 他上身穿着一件薄到不能再薄打满补丁的无袖短褂,下身是一条同款补丁七分裤。 短褂穿在少年的身上有些过于宽松,从宽大的领口还能看见十分突出的胸骨角和肋骨。 下身就更显眼了,露出来的小腿说是竹竿也不为过。 他双手端着一口砂锅,此时正在跟热情的珍宝说话。 这个两颊凹陷的干瘦少年,就是龚婶的儿子。 等阮娇娇走近,王佑康抬起头瞬间瞪直了眼。 在珍宝轻轻踩了他一脚后,他赶忙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嫂……不是,同、同志,我我我帮…小季知青冰那个那个那个……” 他像是舌头打了结,又像是忘了要说什么,只能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里的砂锅,尴尬的笑了。 “绿豆汤是吧,他跟我说过了。这几天麻烦你跟你母亲了。” 阮娇娇笑着替他解围。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就去放了。待、待会替你把院门关上。打扰打扰。” 王佑康说完就快步走向屋后的小道。 他走路的力道特别重,心里满是懊恼。 该死!怎么就在嫂子面前丢脸了! 绿豆汤绿豆汤! 在嘴边了怎么就说不出来呢! 再来一次机会,他肯定能说好,绝对不丢人! … 没了借口,珍宝只能满脸苦大仇深的继续回去写作业,但她其实要完成的内容并不多,写了不到一小时就收工了。 在这期间,阮娇娇也没闲着,回房拿了之前火车上买的书刊继续看。 等珍宝写好,两人又开始聊天,基本都是珍宝说,阮娇娇听。 临近中午,季怀安回来,珍宝也被她那一串弟弟和小伙伴接走了。 季怀安不是空手回来的,除了每日必备的食盒,他的手指上还挂了一包由油纸和草绳包扎好的东西。 因为阮娇娇中午胃口不好,季怀安特意让龚婶做了些开胃的菜,都是酸酸辣辣的小菜,没有什么荤腥。 吃完饭,季怀安把那包外表看不出来的是什么的东西递给阮娇娇,然后去屋后冲凉。 之前的季怀安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还是第一次这样神神秘秘,阮娇娇来了兴趣。 坐在堂屋,把油纸包放在已经擦干净的桌上,阮娇娇慢慢解开草绳。 竟然是一双白色的千层底布鞋! 阮娇娇一下就想到了珍宝昨天说的话,她看见季怀安给了她奶一块布。 先前她还以为是想给她做衣服,原来是做鞋啊。 布鞋的鞋面和内里的千层底都是白棉布做的,最下面缝了一层墨绿色的橡胶底。 鞋面上的刺绣还挺精致,是牡丹和蝴蝶,两边形态各不相同。 牡丹的颜色并不是这个年代的大红大绿,而是用了好几种不同蓝色丝线绣成,偏冷色调,非常清雅秀丽。 这肯定是珍宝妈妈自己的想法,绝对不能是季怀安的审美! 第73章 你脸好红哦。 阮娇娇很喜欢这双鞋子,不用试都知道它上脚一定很舒服。 啊,小季知青居然无师自通学会给惊喜了。 她欢欢喜喜回到房间,用季怀安之前给她准备一直没用上的木盆泡了个脚。 因为天气热,她水温也没有挑很烫,只是微微带点温度。 等她泡的差不多,一身水汽的季怀安也从后面回来了。 不用阮娇娇说,他就很自觉的把洗脚水倒了。 “这双鞋我好喜欢~是珍宝妈妈的手艺对不对?昨天珍宝跟我讲,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做衣服呢。这双鞋比衣服还好~季怀安你真好呀~” 阮娇娇把脚支在床沿做着足部护理,嘴上还没忘夸夸夸。 这也是她之前学来的经验之一。 不管男朋友买了什么,只要用了心,你就要夸他。 把他夸的飘飘然,他以后才会更用心,准备更多的惊喜。 反之,要是没什么表示或者直接挑毛病,会非常打击人,以后也就收不到什么惊喜了。 季怀安此时确实很飘飘然,怎么也克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注意到了阮娇娇走路不舒服,特意找了村里纳鞋底最舒服的宋根花和绣花最好看的珍宝妈妈共同做出这双鞋。 他买的细棉布够做三双这样的鞋子,但为了让她们多上心,早点完工,他不仅给了肉票,也承诺剩下的布料都不要了。 季怀安不是没想过给阮娇娇买衣服做衣服,可公社根本没有好的料子。 换句话说,不止是公社,现在市面上的料子不是棉麻料就是的确良,根本配不上阮娇娇。 “你喜欢就好。鞋子大小是我目测的,可能不太准。你看看合脚吗?” 阮娇娇擦完足霜,踩进鞋子穿好走了两步,开心道:“刚刚好!” 布鞋非常轻,鞋底也真的非常柔软,踩在上面像踩棉花一样。 一想到以后走路不被石头硌脚了,她就开心。 阮娇娇像只小蝴蝶一样飞到季怀安身边,抱了他一下。 还没等季怀安感受到什么,就松开了手。 不是她不想继续抱,实在是天气热,季怀安身上又总是很烫,她不要一整个下午身上都黏糊糊的。 “你好厉害啊,看一眼就能知道我的尺码。上面的绣花颜色我也好喜欢,深深浅浅的蓝,特别好看,是你选的吗?我不是很喜欢供销社那种大红大绿的花,就喜欢这样的,你真懂我~” 阮娇娇明知故问,不是为了挤兑季怀安,而是夸他的同时,重点提及了自己的喜好。 这样一来,以后就算是他自己挑选,也会降低踩雷的风险。 “是向红嫂子自己绣的,我只说了想要好看精致一些。” 季怀安实话实说,也在心底暗暗记下了阮娇娇的喜好。 大红大绿不喜欢,粉色应该是喜欢的。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那双粉色的鞋子。 只可惜,料子太硬了…… 阮娇娇拉着季怀安坐到床边,边说道:“那也是你找的人厉害。其实我也不太喜欢粉粉嫩嫩的颜色,感觉不太适合我……” 啊,原来是这样…… 季怀安眼里划过一抹遗憾。 虽然在他看来,阮娇娇穿什么颜色都好看,尤其是粉色。 不过娇娇不喜欢,他就不提了。 “对了,上午的活累不累呀?下午还是去插秧吗?” 阮娇娇对农活的事情一概不知,下乡以来也没去地里看过,只知道下地很累。 从珍宝口中得知,昨天季怀安为了回来陪她,一上午做完了一整天的活,随便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累的直不起腰。 虽然对插秧没有概念,但经过珍宝的描述,她也能感受一点其中的艰辛。 季怀安个子高,一直弯腰本来就比别人费力,更何况还是一直不停歇地弯好几个小时。 “不累。下午要去打谷场搬稻谷。村里老人说晚上可能会下雨,村长就决定今天把稻谷收起来,明后天运去公社交粮。” 季怀安是累的,但他也没说谎,因为对他而言,上午的活确实不能算累。 他的累是因为昨天的高强度运动,即便睡前按摩了几下,醒来还是不舒服。 不过季怀安隐藏的很好,一丝不适都没露出来。 早上上工的那些村民都在暗暗感叹小季知青体格实在太好了,尤其是那腰。 “嗯嗯,我下午跟珍宝去村口银杏树那边,你到时候忙完了来接我呀。” 阮娇娇点点头,虽然不喜欢下雨天,但夏天偶尔下一下雨降降温还是挺好的。 “好。” 季怀安看着阮娇娇保证。 阮娇娇也微微仰头看着季怀安。 两人面面相对,都不再说话,仿佛全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 不做点什么不合适吧? 阮娇娇歪了歪头,慢慢靠过去。 为了防止再生变故,她还环住了季怀安的脑袋。 滚烫的呼吸再一次交缠起来,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对,唇与唇之间也越来越近。 这一次……不再是嘴角了…… “吱呀——” 院子传来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就是珍宝欢快的大喊:“我来辣~” 季怀安瞳孔瞬间放大,急忙想要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都到这了,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阮娇娇下定决心,才不顾他那轻到没有存在感的挣扎,直接双手抱住他的脸,站起身子低头印了上去。 …… 珍宝关好院门,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高大的小季知青低着头一言不发,脚步匆匆从她身边走出去。 因为屋外太阳大,珍宝进屋眯着眼睛需要适应,也就根本没注意到季怀安快要冒烟的脑袋。 阮娇娇对珍宝点点头,思绪继续飘回到刚才那短暂的触感。 怎么说呢? 有点失望…… 什么酥酥麻麻直冲天灵盖,什么浑身一软心跳到快要蹦出来,什么浑身发烫脑袋晕乎乎,根本就没有。 除了感觉到嘴唇有些软,季怀安整个人在颤抖之外,什么都没了。 也有可能是姿势不对,或者太匆忙了,下次可以试试更深入的! “娇娇姐姐?娇娇姐姐?” 珍宝喊了阮娇娇好几遍,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才把她喊回神。 “啊?怎么了?” “娇娇姐姐,你的脸好红哦……” 第74章 隐形人。 “哦,这、这是因为我刚才晒太阳了。皮肤白的人一晒就红。” 阮娇娇“不慌不忙”解释道。 珍宝倒是没注意到阮娇娇的异样,她的目光全在她的鞋上了。 “嘿嘿,是我娘跟我奶做的鞋,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珍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捂着嘴偷笑,古灵精怪道:“我特意早上没说,是想着小季知青自己告诉你,是不是很惊喜呀?” “确实惊喜,你这个小机灵鬼。你妈妈的绣艺也确实像你说的一样好,很漂亮。” 阮娇娇跟着一起笑。 珍宝妈妈绣活很厉害,虽然没有她买的双面绣那么精致,但花朵上深浅变化极其讲究,她的妈妈是个对颜色非常敏锐的人。 两人说说笑笑,准备出门了。 临出发前,阮娇娇和珍宝一起拆分买回来的糕点,把它们装成小包塞进提篮里。 还有季怀安中午洗澡的时候,从小溪带回来的绿豆汤,也被阮娇娇倒进原先装青桔汁的玻璃瓶里,然后拧紧盖子,提篮边上装上一块浸了水拧干的毛巾。 季怀安吃饭时把家里钥匙留给了阮娇娇。 她把三扇房门还有院子的大门一一锁好,踏上了那条让她怨念颇深的小路。 穿着新鞋走路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鞋子最底下是橡胶,内里是绵软的千层底,阮娇娇不管怎么走,都不会有石头硌脚心的感觉了。 其实她不知道,珍宝也不知道。 季怀安除了交给宋根花一大块布,还有一双适合阮娇娇尺码的解放鞋。 这双布鞋墨绿色的橡胶底,就是从解放鞋上剪下来的。 解放鞋不够柔软,还捂脚;布鞋够软,但跟路面接触的地方不够硬,还容易湿。 两者之间优点相加,才成就了阮娇娇现在的快乐。 “别跑!吃我一鞭!” “吃我一棍!” 那群经常跟着珍宝的小黑蛋们又开始到处乱跑了。 有的孩子手里拿着小竹枝,有的拿着粗草绳,就这么满头大汗涨红着脸你追我赶。 他们就像一群刚窜出门的二哈一样,精力极其旺盛,一点也不觉得累。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孩子们还是很有礼数的。 在看见珍宝和阮娇娇也在这条小道上,纷纷停下了追赶的脚步,生怕撞到她们。 等两人离开之后,才又恢复打闹。 … “晒谷场离这边远吗?” 阮娇娇是想去看看季怀安,看看他干活的样子,也顺便给自己增长见识。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晒谷场长什么样,有些好奇。 “不远的,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 珍宝指的方向是小道出来后的左手边,阮娇娇从没走过,之前都是顺着小道出来再继续直走,要么去村长家,要么经过村长家出村。 沿着平坦的土路一直走,原本安静的路上只能听见蝉鸣声,越往里,人声就开始鼎沸起来。 晒谷场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地面还是村里难得一见的水泥地。 有的男人赤着上身,手里拿着像是放大版双截棍的工具在敲打地上金黄的谷丛。 有的人拿着像是九齿钉耙一样的农具来来回回摊稻谷,他在那头摊,另外一头则是有人把谷子扫进簸箕,上下抖一抖然后装进麻袋。 装好的麻袋被人扛进边上的房子里,应该是粮仓。 粮仓门口还有个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记录的中间人,他一边记录,一边大喊着跟人确认什么。 晒谷场上男人多,女人也同样很多。 她们也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扫谷、扬灰,甚至在那唯一一台打谷机上奋力踩着给稻谷脱粒的也是女人。 女人头发很短,剪的参差不齐,人也瘦瘦小小。 “啊!是龚婶在踩打谷机呀。” 珍宝顺着阮娇娇的目光看去,一眼就认出了龚小梅。 “龚婶之前头发可长啦,前段时间去公社卖掉了,卖掉的钱换回来一块猪肉给佑康哥哥补身体。” 珍宝不愧是珍宝,看见一个人,就能说上他的事。 阮娇娇多看了两眼挥洒着汗水卖力干活的龚婶,然后移开视线,在满是人的晒谷场搜寻季怀安的身影。 他个子高,房子晒谷场里也是独一无二的风景线,很好找。 刚才没发现,是因为季怀安在粮仓里。 他刚走出来,就被阮娇娇一眼锁定。 季怀安中午走得太匆忙,忘了带擦汗的毛巾。 从粮仓出来的他,随手撩起衣摆就在脸上擦了擦。 这一撩…… 双眼5.3的阮娇娇直接看清了藏在衣服底下的风景! 块垒分明的腹肌边上,还有一直延伸进裤子里的人鱼线! 应该是天太热了,阮娇娇觉得有点渴。 被晒谷场里热闹气氛所影响的她,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季怀安一直都是个很敏感的人,感觉到有道炙热视线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他快速放下衣摆,凌厉的眼风瞬间就扫了过去。 在发现那道视线的主人是不远处树荫下的阮娇娇后,季怀安的眉眼一下就柔了,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他跟仓库门口的记分员打了个招呼,迈开长腿就跑向阮娇娇所在的方向。 “快,擦擦汗。” 提篮里的毛巾还带着凉意,季怀安接过厚就抖开盖在脸上。 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喟叹。 仔细擦完脸,季怀安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凉快了一些。 阮娇娇时不时看看他的脸,又时不时瞥一眼他的腰。 在季怀安擦完脸后,赶忙递上了装在玻璃瓶里的绿豆汤。 “我也要喝一口。” 盯着季怀安滚动的喉结,原本就觉得有些渴的阮娇娇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那我就走啦~毛巾你留着,下工了来接我哦~” “嗯……路上小心点。如果想要回家也不用特意跑过来告诉我,我到时候会去问宋婶子。” “好哦。对了,钥匙放你那,我身上没有口袋。” 晒谷场周围人多眼杂,再加上季怀安知道自己身上味道不好闻,所以跟阮娇娇之间隔了一臂远的距离。 季怀安伸伸手接过,准备看着阮娇娇离开。 阮娇娇也想看着他回去。 两人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神都快要拉丝,谁都没有先抬脚,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好几句,直到晒谷场里有人喊季怀安了,两人才真正分开。 珍宝拎着没什么分量的提篮站在两人跟前,活像个隐形人。 他们两个,甚至都不带低头看看她的! 实际年龄九岁,人生经历和阅历相当丰富的珍宝,人生第一次觉着,自己好像特别多余…… 第75章 八卦中…… 不知道为什么,阮娇娇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特别好。 她接过珍宝手上的提篮,甚至还哼起了歌。 “娇娇姐姐!走过头啦!” 心情颇好的阮娇娇沿着路一直走,就算到了岔路口也还在继续。 好在有吃了一嘴狗粮还没消化的珍宝,及时喊住了她,逐渐上头的阮娇娇这才回过神来,装作无事发生。 …… 桃花村的村口有一棵非常茂密巨大的银杏树,树杆粗到三个人一起环着才勉强能抱住,据说已经有将近一千年的树龄了。 村长王大旺对这棵古树很看重,在银杏树旁修了一圈栅栏,用来防止调皮捣蛋的孩子在树上刻字或是搞破坏。 古树的后侧放着好几块光滑的石头,这些石头自打王大旺有记忆以来就存在了。 家家户户在古树下纳凉聊天的人都会坐在这些石头上,年复一年,石头都有些包浆了。 它们褪去了表面的粗糙,形成了一层带有淡淡光泽感的膜。 “其实也就那样,她们都看不起咱们乡下人。上次我去供销社,那个售货员还白我一眼呢,不理你已经算好了。” “我们已经算生活的不错了,至少衣服还算体面。就算她们看出我们是乡下人,最多翻个白眼不搭理。哎哟你们是没看见她们怎么对我们公社那个陈家村的人,想摸摸布料,直接被一尺子打在手背上!” 此时树下的石头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娘,中间也夹杂了零星两个年轻姑娘。 她们一边聊着天,手上也在忙着自己的活,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宋根花抱着她的针线框安安静静低头纳鞋底,耳朵竖得老高听她们讲公社售货员看不起人的事。 在她坐着的石头旁边,摆放着一把家家户户都有的靠背小竹椅,这是特意拿来给阮娇娇坐的。 “陈家村?就是咱们公社年年公粮都达标不了的那个大队?”一个大娘手里忙着飞针走线,抬头问道。 “就是那个!我大哥儿媳妇家那个大队还要往里,那个村没有大路,全都是小路,山比我们这还密呢。我听说……” 这个说话的婶子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宋根花等了好几秒没听见她继续,不满的抬起头催促,“你别吊胃口啊,你……哎哟,娇娇同志来啦,快来坐快来坐!” 宋根花抬起头就看见刚才那个说话那人瞪直了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就看见自己的孙女和阮娇娇朝这走来,她赶忙站起来招呼。 村口坐着的这些人,有的是在第一天就见过阮娇娇了,而有的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还非常后悔自己那天不在,没能凑到这个大热闹呢。 “这位是城里来的阮娇娇同志,是小季知青的对象……” 宋根花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阮娇娇。 阮娇娇跟这里排排坐的大娘大婶小嫂子一一点头微笑,然后坐在了竹椅上。 珍宝没有椅子,她苦大仇深的接过奶奶递来的小挎包,从里面拿出纸笔,蹲在地上,趴在石头写字。 “好了好了,大家认识一下就行了,这也没外人,刚才说到哪了?继续继续!”宋根花大手一挥,又继续坐回石头上纳鞋底。 “陈家村陈家村!” “哦对对,继续。” 阮娇娇的到来让大家安静了好一会儿,但比起已经见过的她,还是那刚听一半吊着胃口的事情更重要,气氛又一下火热了起来,好几个人出声催促着刚才说事的大娘。 大娘的目光在阮娇娇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继续说道:“我听说他们那有好多人家因为娶不起媳妇,想要出来跟人换亲。换的都是那种傻子、懒汉、年纪大的鳏夫还有瘸了腿脚的人。生在陈家村的姑娘,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大娘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感慨和不忿。 在这里纳凉听八卦的众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听完后也唏嘘起来,有的说可怜,有的则在咒骂换亲的人家。 咒骂的人一般都上了年纪,显然曾经在家也遭受过这样不平的事情,以前有苦难言,可现在个个都是当家作主的人,自然想说什么说什么。 “我也有个最新的事,昨晚发生的。公社说不定已经传开了,但我们村,肯定没人知道!” 一个大婶拿着木篮择红薯叶,在众人感慨唏嘘又安静过后,抬起头道,她的脸上还带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得意。 “你说!” “赶紧!” 大家一个个掏着口袋,有的拿几颗花生,有的拿几个红薯干,纷纷塞进这位大婶的手里。 这是大家的默契,第一手新闻的信息费,给多给少都是心意,没人会嫌弃。 桃花村日子过得不错,基本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小零嘴,如果你分享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零零碎碎总共能收到好几把,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就很不错。 阮娇娇有样学样,拆开篮子里的纸包,也递去两块鸡蛋糕。 在大婶亮着眼睛开心收下时,她又打开装瓜子的那包,准备每人分上一点,大家边吃边聊。 珍宝这个时候就很灵性了,扔掉写字的铅笔,直接接过分瓜子的活,给每人抓一把。 一来可以偷懒,二来她手小,每人分完还能剩不少下次再吃。 每个收到瓜子的人都很开心,大家笑眯眯接过都跟阮娇娇道了谢。 尤其是收到鸡蛋糕“打赏”的大婶,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直接不吊胃口开讲。 “离我们村不远的第五大队,昨天发生杀人案了!” 嚯!这还真是个大新闻,大家火都不干了,全都抬起了头。 第五大队不是什么村子,它是由好几个村子分出人后整合的大队,里面各种姓氏的人都有,也不像单独的村子那样团结,每天都会有各种摩擦和矛盾,为周边大小村子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 可这杀人,还是头一回啊! 第76章 一卦接一卦。 阮娇娇也很惊讶,以前这样的事情她只在新闻上看到过,哪怕是后来在国外读大学,这种事也离她很遥远。 这还是她头一回近距离接触到。 “因为双抢太累,昨天白天我们家就在公社买了些肉,想给大家补补。想着我们生活也不错,几个儿媳平日干活也卖力,我就分了一些让她们拿回娘家。” 大婶说话还有前缀,一直没进入主题,但没一个人去催促,都很认真在听。 “我小儿媳就是第五大队的嘛,送肉过去,还跟我小儿子留在那边吃了顿晚饭。晚饭过后,天也黑了,夜路不好走,他们小夫妻原本就想留在那过夜。可谁知道,大队的铜锣突然敲了起来,边敲边有人喊杀人了!” “大家一窝蜂的全跑出去了,我儿子儿媳自然也去了。第五大队,两户人家,十七口人,只活下来一个襁褓里的女娃娃,五六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别说是别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阮娇娇鸡皮疙瘩也起来了。 这可是灭门惨案,究竟有多大的仇。 “杀人的不是别人,就是那女娃的娘,她当着大队人的面喝下从大队保管室偷出来的农药,一边呕血一边拿刀往她男人身上砍呐!” 大婶说着,表情就难过了起来,“我小儿媳认识这个女人,不熟,但也算一起长大的。这个女人夫家和娘家都在第五大队。娘家重男轻女,当年用两袋玉米粒就把她嫁了出去。夫家是一家懒汉,她嫁过去没日没夜的干活,吃不饱穿不暖还会挨打。我儿媳说,她这么多年就生了那一个女娃,其它都保不住掉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昨晚上先是药死了夫家人,又端着一锅肉去娘家,等娘家死绝了,她才笑着回去。” “他们大队人就是路上碰见她,觉得她的笑太瘆人,最后跟过去才发现的。大队找了公安,队员也被驱散,我儿子儿媳觉得太吓人,摸着黑就回家了。” 说完,大婶还低低的感叹了一句:“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啊……” 在众人一言不发之时,阮娇娇问道:“那个孩子呢?” 宋根花叹口气回答:“应该看大队有没有人养,不过怕是没人养的。最后可能会送去红星公社,那里有家育幼院。” 说起这家育幼院也是很唏嘘,里面基本都是女孩,就算有男孩也是天生有残缺的,育幼院门口时不时还会出现被人丢在那的女婴。 “红星公社……”阮娇娇喃喃重复了一遍。 就算是很小声,宋根花也听到了,她点点头,“是啊,就是我们隔壁公社,要去市里,就会经过那。” 也许是这件事情太过爆炸,让人难受,久久都没有人再说事了。 阮娇娇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别想那件事了,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既然是第五大队,我也有一个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 说话的大娘提高了嗓子,打破树下的安静,阮娇娇抬眼看去,发现她的眼眶还在泛红。 “住在第五大队最边上,一辈子没娶媳妇的那个吴老头你们知道吗?” 大娘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宋根花非常捧场的接上。 “这哪能不知道,他们家那时候就他一个儿子,从年轻小伙熬成现在的老梆菜,硬是不想成婚,还好他爹娘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不然真是要被他气死。” 另外一个大婶嗑着瓜子也来了兴趣,“不是说他是天……”说到这,她赶忙看了眼阮娇娇,咳了一声委婉道:“不是说他身体不好,怕被媳妇知道,才不成婚吗?” 阮娇娇挑了挑眉:懂了,天阉。 “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知道啊。反正他就是不成婚,这么多年不说相好的人,就连走动的多的乡亲和亲戚也没有两个。他那差了十来岁的弟弟倒是不错,经常会去看看他,家里做了好吃的也会让家里孩子送去。” “你赶紧说,他发生什么了?” “就是就是,没成婚的人,然后呢?想开了要娶媳妇了?” “啪”一个花生砸了过去。 那个说事的大娘也不恼,捡起就吃了起来,“多砸点,就一粒,我孙子孙女吃啥?” “给你给你都给你!” “拿去!你这个老货赶紧的!” 早就不写字,坐在石头上晃腿的珍宝收到了阮娇娇的眼神,也拿了两块米花糖过去,要做大娘的“榜一大佬”。 大娘如获至宝的收起米花糖,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笑,爽快道:“他没想成婚,不过他儿子找上门啦!” “儿子?” “啥?” 大婶大娘手里的瓜子都拿不住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张开了嘴。 “多大的儿子啊?” 分享消息的大娘朝问话方向递去一个有些猥琐的眼神,“七岁的大儿子啊!” “什么?他不是跟我男人差不多大吗?快五十了吧?” “是啊是啊,真看不出来。” “看来不是不行,行得很啊……”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一出,大婶大娘全都笑喷了,一个个嘎嘎嘎直乐。 就连一旁的珍宝也笑了! 不是! 你也能听懂? 阮娇娇不可思议的看过去。 笑个不停的珍宝在石头上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往阮娇娇椅子旁挨了挨。 “怎么啦,娇娇姐姐?” “你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珍宝眨眨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可是不一起笑,会显得我很奇怪……” 这个话题一起笑才更奇怪吧! 不过换种角度,珍宝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人情世故,还能打听消息,口才也不错,照这么长大,以后肯定是个人精,过的不会差。 那头的大娘笑完了又继续,“吴老头当然不认啊!看着那孩子当着所有队员的面跪在他家院子门口,他直接拍着胸脯说,他还是个……是个雏……是个雏!噗……哈哈哈哈哈。” 大娘强忍笑意说完了话,就开始笑。 她一起头,大家都像漏了气一样,一个个“噗噗噗”全笑喷了。 大娘揩去眼尾的泪痕,喘了几口气,缓了缓情绪,“不过我倒是相信他说的话,那孩子没准就是故意贴上吴老头的。” 第77章 暴雨。 “吴老头日子过得不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的房还是自己建的青砖大瓦房,虽然只有两间,那也很不得了啊。” “我听说他工分拿的多,平常还会经常去山上挖药材卖给收购点的人。这么多年,他不喝酒也不吸烟,哪怕顿顿吃蛋,手里应该也攒了不少。” 旁听的人也皱起了眉。 “这么一说,还不是没可能。他要真有这念想,没道理不娶媳妇。再说了,白得的大儿子,真要是他的,谁会不开心啊,没必要这么说。” 宋根花接茬道:“这事难办。没人能证明他是不是……雏,也没人能证明孩子一定是他的。谁说都有理。就一个孩子吗?孩子娘呢?家里人没出现吗?” 说这事的大娘摇摇头,“没听说啊。我就听说是孩子自己找上门的。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闹到最后是什么结果。” “哎?不是说可以滴血验亲吗?他们就没当场验一验?” “是啊,这么一验不就知道儿子是不是他的吗?” 各位大娘大婶都觉得自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阮娇娇开口说道:“滴血验亲没用的。” 众人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她科普了一下,“我们每个人的血型分成了好几种,有的人相同,有的人不相同。滴血验亲要是血液融合了,仅仅只代表两个人的血型很可能相同,并不代表他们有亲缘关系。换句话说,就算是亲父子,血液也有很大可能不相融。” 大婶大娘们听了她这话全都受教的点点头,准备回家说给家里人听。 谁也不会怀疑阮娇娇话里的真实性,毕竟她可是坐小汽车来的城里人,懂的肯定比她们多。 “哎……那这样一来可真有的扯了,吴老头要是硬气,说不定会直接找公安去查呢。这么一顶帽子平白无故扣脑袋上,谁也忍不了。” “就是……我听说……” 阮娇娇静静听她们继续说,拼凑了她们口中吴老头的大部分信息。 总得来说,是一个奇人。 在这个把香火看得很重的年代,能坚定自己不婚不育的想法,顶住父母施加的压力,过自己想要的快乐生活,真的很厉害。 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无可救药很自私,可人生就只有一次,在不伤害(物理的)别人的情况下,选择自己想要的有什么错呢。 吴老头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侍弄花草,自留地都不种菜,专门种他从山里挖回来的花草。 神奇的是,他似乎种什么都能活,还打理的特别好。 只是怕被别人说他资本主义,那些花草在长出花骨朵时,都会被掐掉。 “过几天的,我去打听打听回来告诉你们。你们就等我消息吧。” 说话间,阮娇娇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敲击铜锣的声音。 宋根花一耳朵就知道那是什么,仰起头大声说:“双抢结束了!大家下工了。” “终于结束了……这些天可真累人!” “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是啊是啊!” … 大家借着这个话,又聊起了自己家鸡毛蒜皮的琐事。 阮娇娇托着下巴,看着晒谷场那边的方向,等待那个来接她回去的人。 小季同志效率不是一般的快。 铜锣声响了还没两分钟,阮娇娇远远就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路尽头,小跑着朝她这边赶来。 珍宝注意到了阮娇娇的视线直直看着远方,眼睛亮闪闪的,嘴角还扬起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弧度。 “呀!小季知青来接你啦。” “嗯……我要回家了。”阮娇娇笑着点点头,把提篮里的零嘴都拿了出来,递给珍宝,让她分给这些大娘大婶。 听了半天,她们说的都很有意思,没有白来。 而且本身带过来,就是为了分给她们的。 提上只装了一瓶绿豆汤的篮子,阮娇娇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迎向赶来的季怀安。 还是不要坐着等季怀安过来了,干了一天活本来就热,过来听了大婶大娘的打趣,他可能会直接炸掉。 阮娇娇,你可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了! 太体贴了吧! 阮娇娇拎着篮子,脚步越走越快,最后也开始小跑起来迎过去。 “跑什么跑,我在那又不会消失。快擦擦汗。” 喘着粗气的季怀安笑着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然后将双手仔细擦干净,接过阮娇娇手里的提篮。 “我想早点看见你……” 咦~~~ 他居然会说情话…… 阮娇娇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很多人口中恋爱的甜意。 就是明明想要抠脚,但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 一边觉得他说的尴尬,但又觉得听见他这句话自己超开心。 “走啦走啦~这双鞋很舒服哦,我走那段小路没有被石头硌脚啦。” “你喜欢就好。” “我刚才听了好多事情,你知道第五大队吗?我跟你说……” 阮娇娇此时就像一个刚被家长接到的孩子,高兴的分享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切。 曾经被刻进骨子里的虚伪,在现在的她身上,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 绕进无人的小路,阮娇娇边说边握住了季怀安的一根手指慢慢晃。 太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刺耳的蝉鸣也变得动听起来了。 …… 阮娇娇的睡眠时间一般很规律,每天差不多要睡9-10个小时。 昨天睡得早,今天醒得早。 在生物钟的影响下,今天自然困的也早。 洗完了澡,好不容易从浴桶爬出来,她就已经困的不行,连护理都快没精力做了。 爱美的意志强撑着她做完最简单的护理,然后眯着眼睛换好衣服去开门。 屋外的风可不小,吹得周围的树木簌簌作响,今夜肯定要下大雨了。 阮娇娇没空注意太多,只觉得风吹得有些冷。 在季怀安倒水的时候,她就迷迷糊糊爬上床,戴上眼罩,喃喃道了句晚安后一秒入睡。 …… 半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刺目的闪电几乎要把整片天撕成两瓣,暴雨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从天上一泄而下。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彻整个桃花村,大地都被雷声吓得颤了颤。 第78章 同处一室。 大地都颤了,阮娇娇哪能没反应,当即醒了过来。 她惺忪着睡眼爬了起来,掀开眼罩和蚊帐,透过破旧的木门,看见门外一瞬而逝的亮光,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拧开手电筒看了眼手表,才刚过十二点。 照了照已经被季怀安关上的窗户,阮娇娇爬进被窝,把被子拉过头顶,准备继续睡觉。 她早就过了怕黑怕打雷的年纪,雷声再剧烈也不影响什么。 迷朦间,她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把扯下被子。 季怀安的房间,屋顶似乎全是小洞…… 连光都挡不住,怎么能挡雨? 只想了一下,她又换个姿势拉上了眼罩。 季怀安不是小孩,那间屋子漏雨,堂屋肯定不漏雨,不用担心他。 … 听着狂风啪啪敲击木门,阮娇娇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深吸一口气打开手电,下床拉开了房门。 嘶…… 一拉开门,挟着雨雾的大风就打在阮娇娇身上,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身。 环抱着手臂,阮娇娇弓着身子走到走道尾端,轻轻推开了房门。 里面没有人。 手电光照去,地上都被雨水打湿了,凹陷处还积起了小水坑。 属于外面暴雨,里面局部阵雨。 她扯着门把关上门,微微发着抖走去隔壁堂屋。 拿着手电推开门,阮娇娇就看见一坨整齐的被子和枕头放在吃饭的桌子上,边上靠着那卷破旧的竹席。 至于季怀安,她拿手电快速扫了一圈,除了摆了满地接水的容器,根本没看见人。 突然,被子后面动了动,季怀安半眯着眼睛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问:“娇娇?” 原来,他是被被子遮住了,其实人就趴在桌上睡觉,脸侧还有被压出来的红痕。 阮娇娇被风吹的直打哆嗦,挪开手电打在他身上的光,疾步走进去抱起桌上的枕头。 “冻死了,快跟我回房!” 她说完就赶忙小跑回了房间。 季怀安只犹豫了一秒,随后乖乖抱起被子跟在她身后。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阮娇娇冷透的身体才逐渐回暖。 两人没有点蜡烛,就这么借着手电筒的光,一个爬到床上,缩进被窝里,一个抖开被子,睡在新竹席上。 阮娇娇被风吹了那么一会,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人都清醒了。 季怀安也没睡意,躺在地上嗅着房间里淡淡的橙花香,腰间残余的酸痛感也缓解了许多。 “你跟龚婶的儿子很熟吗?” 阮娇娇的声音并不响,屋外大雨很吵,加上隔了一层蚊帐,听起来就更微弱了。 但季怀安却清楚的听见了她的话,清了清有些哑的嗓子回道:“嗯,很熟。他以前帮我在黑市做买卖。” 黑市? 阮娇娇来了精神,掀开蚊帐,冒出一个小脑袋趴在床沿。 她之前果然听得没错,王佑康第一反应是想喊自己嫂子,只是刚说一个字就突然改口了。 阮娇娇知道他们肯定关系不浅,毕竟原小说里王佑康后来成了季怀安的下属,但没想到季怀安竟然这么实诚,竟然直接就说了他们的“大业”。 “黑市是什么样的?在桃源公社上吗?” “嗯。公社有,沪市也有。你知道摆摊吗?黑市就是在小胡同里,弄张油布,把自己要卖的东西摊在地上。差不多是早上三点开市,五点毕市。大家都用东西捂着脸,不知道交易双方的身份。” 阮娇娇的手臂横在床沿的木头上,小脸就靠在手臂上,“是不是还有专门放哨的?或者黑市的负责人已经疏通了关系,没有人会去抓?” 她之前看过的小说里,似乎就有大致的描写。 “对。黑市的负责人一般都有关系,如果有红袖章想去抓人,他们会提前收到消息。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有两次差点被抓到。因为我没钱给黑市的负责人,只能待在外围卖东西,所以也没人会通知我要跑。” “后来打通了很多关系,在沪市做生意的同时,还能把沪市最时新的东西运到这里来卖。我不用出面,只要全卖给黑市老大,赚一笔差价就行了。后来,跟黑市老大交易的事情都是龚婶儿子去做的,那时候的他,跟我刚下乡的时候差不多大。” 季怀安轻描淡写的讲述着他的经历,把其中的艰难和惊险一笔带过。 阮娇娇听的很认真,轻轻开口:“你是想到你自己了,所以想帮帮他吗?”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他那时候很小很瘦,比我刚下乡的时候还要瘦。看着他和龚婶相依为命,我就想到我那时候跟爷爷住在沪市的公厕旁边,天天祈祷有人能来帮帮爷爷该多好。我拉了他一把,最重要是因为他合适。如果他是个莽撞冲动的人,哪怕他跟我的遭遇一模一样,我也不会管他。那会把我自己搭进去……” 阮娇娇非常赞同,有善心是好事,但不能过头。 “那他这几年应该没少赚吧,为什么这么瘦……我知道可能想不引起大家注意,可是偶尔偷偷吃些好的,也不会影响什么吧。” 听到阮娇娇的不解,季怀安闷声笑了,“他吃的可一点也不少……龚婶手艺好,再怎么掩饰也不至于饿到他。他现在抽条长个子,再加上原本就吃不胖,所以才会看上去特别瘦。” “原来是这样啊……” “嗯,龚婶很爱他,还想托关系把他送去公社高中上学。他以前上过小学,后来我也教过他一些。考大学还不行,但通过高中考试还是没问题的。” 季怀安结束了两边黑市的生意,沪市的兄弟一个个都花了钱票买进了工厂,至于王佑康,季怀安原本是让他听龚婶的安排,先读高中考大学,以后去京市找自己。 可阮娇娇来了后,他发现龚婶的手艺很对她的胃口,起了想把王佑康安排到沪市上学,让龚婶专职给阮娇娇做饭的心思。 只是要给王佑康安排到沪市高中,有些麻烦,他不认识学校的老师。 所以这两天他都在想该找谁,才可以联系到合适的人办事。 阮娇娇把枕头挪到了床沿,趴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季怀安聊天,听着外面越来越小的雨声,慢慢睡着了…… 第79章 取早餐。 清晨的桃花村细雨绵绵,天色非常阴暗,小院周围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在薄雾的影响下,院外的树木和小道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比起屋外的阵阵凉意,屋内就显得温暖了许多。 因为没有什么光线,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季怀安早就醒了,但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依旧躺在地上,私心想多留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怀安轻轻拉起自己的被子在鼻尖嗅了嗅,总感觉一夜过后,自己的被子似乎也沾染了屋内的橙花香,淡淡的,带点果味的甜。 即使再不舍,留恋了几分钟后,季怀安还是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摸黑叠好了被子,然后穿好鞋蹑手蹑脚走出房门。 除了开门关门的动静,整个过程他没发出一丝声响。 今天的早上确实是冷,冷的都不像身处夏季了。 不过季怀安火气旺,这个温度对他而言反而是刚刚好。 简单的洗漱一番,去堂屋戴上斗笠和深褐色的棕榈蓑衣,他连地上接雨的容器都没收拾,直接拎着食盒出了门,消失在朦胧的雾里。 … 龚小梅在第一声鸡叫响起的时候就起床了。 除了打扫屋子,还要给家里的鸡拌鸡食。 龚小梅院子里一共四只母鸡,两只是自己的,另外两只是季怀安的。 他因为租下了小院,也可以在院子里养鸡,只不过平常他没时间打扫喂食,就放在了龚小梅那一起养,两只母鸡每天他只要一个蛋,多的都给龚小梅。 打扫完鸡窝,她麻利的洗手择菜,开始做早饭。 这个时间,没有再去黑市,时差恢复正常的王佑康也起床了,洗漱完就帮着他妈打下手。 季怀安过来的时候,龚小梅刚炒好小菜,粥还在砂锅上煲着,狭小的灶间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和浓浓的香味。 “小季知青来啦,粥还没好,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 龚小梅看见季怀安进来,偏过头笑着招呼他,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在起了毛边还算干净的围裙上擦了擦,又开始忙着揉面。 这是她给儿子做的早饭。 王佑康在长身体,个子窜的很快,因为营养不足,时不时身上的骨头就会开始痛,虽然他隐瞒的很好,但一向关注儿子的母亲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她每天尽可能想着法儿的做精细的吃食,可王佑康吃下肚,除了个子又拔高了一些,肉是一点没长,让人看着都来气。 跟他那怎么吃也不吃不胖的老爹是一模一样! 王佑康在灶台后面帮忙烧火,看见季怀安也探出头打了个招呼。 季怀安点点头,把食盒放在灶台间的桌子上,“麻烦你了,龚婶。今天还要去上工吗?” “不麻烦,你给了这么多钱票,哪里麻烦了!待会是去上工,不过轻松的很,就是去地里除草。” 龚小梅已经还完了家里所有的欠债,按理来说,她现在就算好好休息一下,也没人会说什么,只会觉得她是该休息了。 可她闲不住,虽然家里还有一笔不小的钱,但她就想多给儿子攒一点,毕竟以后读书娶媳妇修房子,哪里都要钱。 儿子从小苦惯了,她不想让他去公社读书还继续过以前的苦日子。 儿子跟她不一样,她的人生是先甜后苦。 有把她当亲女儿照顾的公公婆婆,有青梅竹马早就互通心意的丈夫,她的前半生,在遇见这家人后就没受过一丝委屈。 公公婆婆去世后,丈夫更是待她如珠如宝,嘴里还经常说要连着爹娘那份好一起给她。 因为感受过这样浓重的爱意,龚小梅自然看不上别的男人,宁愿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也不愿别人说媒再嫁。 每当苦到累到感觉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只要回想一下过去,尝一口以前的甜,她浑身就有了力气。 可儿子不一样,他那时候年纪小,对他爹根本就没有印象,算是跟着她一起苦过来的。 她希望儿子余生是苦尽甘来,往后每一天都是泡在蜜水里。 为此,她必须一刻也不能停。 …… 季怀安装好好早饭,打了招呼后就匆匆回去了。 回到堂屋,先是把食盒放在灶台边上,然后开始煮自己的早饭。 做几个硬梆梆的馒头,一锅陈米粥。 乡下的灶台为了节省柴火,都是可以一边烧饭一边烧水的。 快速做完自己的早饭,把食盒里的东西温在灶台里,季怀安从咸菜缸里捞了一把菜就着馒头稀粥开吃。 … 屋里睡觉的阮娇娇也醒了。 只不过因为太冷,她整个人缩在被窝里迟迟不想起床。 这样的天气,就算穿昨天那件长袖衬衫也还是会冷。 可惜自己的行李早就摊开在屋里,就这么几套衣服,哪怕现在在淘购里买一件厚衣服也是不行的。 躺了好一会,阮娇娇抖着身子起床,把门闩上后上了个厕所。 弄好一切,她拉开门缝,身子斜在门板后,把脑袋伸了出去,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喊季怀安。 季怀安差不多刚吃好早饭,耳朵一动,听见了阮娇娇小猫似的叫声,立刻放下碗快步走出去。 “你有厚的衣服吗?我好冷呀。” 阮娇娇声音都在抖,小脸发白,眉头轻蹙,非常楚楚可怜。 “有!我去给你拿。” 说着他就想进屋。 可阮娇娇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可怜巴巴道:“我自己找可以吗?” “可以,就在那两个大箱子里,你开箱子小心点别压到手。” “嗯。” 阮娇娇应完就关了门,拿着手电筒就开始开始翻箱子。 第一个箱子放着的都是比较薄的衣服,有的是棉,有的是麻,但无一例外都很旧,好几件衣服都打了补丁。 第二个箱子才是厚一点的衣服,应该是季怀安过冬穿的。 但也没多厚,阮娇娇摸了摸棉袄和棉裤,里面似乎只装了薄薄一层棉花。 南方的冬天不一定会下雪,但那湿冷的温度也不是这么一点棉花能抵挡得住的。 第80章 缺席原因。 赚那么多钱,还舍不得给自己穿暖和点…… 阮娇娇撅着嘴,心里有点闷。 继续往深处翻找,压在箱子最底下的是一件兔毛斗篷。 阮娇娇把它扯了出来,用鼻子闻了闻—— 是一股微苦的草木味。 斗篷很大,外面是灰色的兔毛皮拼接的,阮娇娇把它罩在身上,正好可以裹住整个人,堪堪跟脚踝齐平。 有这么一件斗篷就足够,不用担心上身暖和,下身冷了。 阮娇娇甚至连里面睡衣都没换,穿着她的小布鞋就走了出去。 温度刚刚好,除了脸上有些冷,哪哪都暖和,她很满意。 完成洗漱护肤一系列流程后,已经七分饱的季怀安再次陪阮娇娇吃完了一顿早餐。 早餐过后,季怀安点上了屋里的蜡烛,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然后穿上蓑衣又出了一趟门。 … 回来的他,怀里抱着两袋油纸包,在阮娇娇疑惑的目光中,拆开纸包,倒进两个木盆中。 “是驱寒的草药,我从村医那里拿的。一冷一热很容易生病,用这些草药泡脚,身体会舒服一点。” 季怀安一边说,一边用烧好的热水倒进木盆里,等草药差不多泡好了,再加凉水兑一兑温度。 季怀安原本是坐在靠背椅上的,但阮娇娇看他这么大个人,挤在这么小一张椅子上,轻轻一动椅子还会嘎吱嘎吱响,实在太心疼椅子,就让他坐床边。 一人一盆水,并排放在一起。 阮娇娇竖起自己的大脚趾,可爱又好笑的飞快轻点水面,如此三次,确认水温不会很烫,这才用脚底接触,慢慢浸了下去。 季怀安看着她的小动作,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阮娇娇泡着脚,手里把玩着季怀安的大手,眼睛在看季怀安季怀安浸在浅棕色药水里的脚。 说实话,阮娇娇注意过他的手,但好像从来没认真看过他的脚。 比修长的手,他的脚更好看。 宽大的脚背,脚趾也很长,指甲很整齐也很干净。 最重要的是,他的脚背非常白。 阮娇娇装作不经意抬起自己的脚对比了一下。 嗯,还是自己白的多。 不过她是天生冷白皮,后期也一直保养,不能拿来比较。 仔细想想,其实季怀安皮肤白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他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经常顶着大太阳做农活,跟村里人黑黄的肤色相比,他也只晒成了小麦色,说明他是天生皮肤就白。 这么一发散思维…… 那岂不是说,季怀安的大腿也有可能也超白呢? 阮娇娇想着想着,眼睛就瞟了过去…… 季怀安被阮娇娇看的不自在极了,更何况,她好像一直在看…… 季怀安清了清嗓子,无奈道:“娇娇……” 阮娇娇也咳了两下,装作无事发生挪开了视线。 她刚才,好像是越看越往上了哈,冒昧了实在是冒昧了…… 想想还是有点尴尬,阮娇娇踩了踩木盆底,发出一点水花声,找了个话题,“你这间房间是修过吧?以前也漏雨吗?” “嗯……修了两次屋顶。一次是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次是去年冬天。刚搬进来的时候想着要住好久,就把这间屋子里里外外都修整了一遍,另外两间房我也不住,所以就没花那个钱。去年冬天,屋顶漏了雨雪,瓦片也被压的掉下来一些,所以后来又修了一遍。现在不会漏雨了,你放心。” 季怀安声音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觉得阮娇娇刚才的小动作特别可爱。 但此时的阮娇娇却拧起了眉。 虽然只是临时想到的一个话题,可季怀安说到去年冬天,那不正好就是77年高考的时候吗? 难不成,他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发烧缺席了高考! 阮娇娇心里这么想着,同时也问了出来。 “嗯。去年雪下得很大,后来还下了雨。我被淋了一身匆匆换了衣服就去龚婶家睡了。但第二天还是发烧了,没能赶上高考。” 季怀安说得很平淡,好像缺席高考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也不奇怪阮娇娇为什么会知道他发烧缺席高考的事情,毕竟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也都替他可惜过。 阮娇娇垂着眼帘把玩季怀安的手,但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她就知道,这事绝对跟小说女主有关。 依季怀安做事有条不紊的性子,哪怕女主没重生,没乡下那一世,肯定也会从知青点搬到这里生活。 可为什么,那时候的他能参加第一届高考,现在却发烧缺席。 这可不是单纯的蝴蝶效应能说得通的了。 “真的是意外吗?有没有可能有人故意使坏,不让你参加高考?” “是意外吧……”季怀安其实自己也不太确定,他继续道:“瓦片确实是被雪压坏的。而要说人使坏,我找不到那个人选。” “那时候知青点的人会相互借书,互相出题。我的成绩在他们之中是最好的,如果出于嫉妒,也不是没可能。我观察过那些曾经来院子里学习的知青,他们看我的眼神只有同情和可怜,没有那种做成坏事后的得意。 出于仇恨也没可能,我一向不爱与人交流,搬出知青点后,就更少跟他们接触。 如果出于利益,想着把我弄出局,他们就可能考上大学。那目标一定不是我,而是平常学习中跟自己成绩差不多的人才是。 我的成绩一直不错,如果我考不上,村里的知青没有一个能考上的,他们没有必要得罪我。 况且没了第一届,还有第二届,如果被我发现,那不就是得不偿失吗?” 季怀安确实是排除了那些可能,最后确认是意外,只当自己太倒霉。 阮娇娇心里憋着一股气,季怀安是按照逻辑去分析的,这样的结论没有错。 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重生的人,她跟季怀安无仇无怨也没嫉妒,甚至都不是直接的得益者。 只是在知道季怀安后面会是高考状元,不想着让自己和自己对象上进,反而要去害人! 第81章 猜测。 阮娇娇一下一下不停地抚着季怀安的手背,但季怀安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思绪早已飞远,不知出神的在想什么。 他正准备开口,阮娇娇却先一步问道:“男知青女知青你都观察过了吗?会不会是平日关系跟你还不错的人?又或者是跟你几乎没接触的? 男知青女知青都有可能啊。我还是不相信会这么巧,刚好在高考前一天发生这种事……也许做这个事情的人,根本没想太多,只是纯粹的坏也说不定呢?” 虽然不知道小说女主田钰究竟是怎么做的,但阮娇娇心里就是认准一定是她做了手脚。 季怀安运气好,高烧一场人没事。 可要是运气不好呢? 瓦片砸头砸眼睛,高烧没人发现,又或是强撑着身体继续去考试。 这年代医学并没有后世那么发达,人烧傻了,人烧没了的例子比比皆是,珍宝就跟她说过好几例。 这些意外要是发生,她去哪找这么帅又这么细心体贴的男朋友?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在关心自己,尽管感受到她在生气,可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不应该地冒出了一丝喜意和隐秘的甜蜜。 “男知青我都观察过了。可女知青……我平常都不接触,观察女同志不好……不管是人为也好意外也好,反正都过去了,只要我脑子还在,我相信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如果真的是人为……有一有二就会有三,他们尝过了做坏事的甜头,以后的路都是歪的。 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浪费心思,只管去看他们以后的下场,一定不会如意。所以……别生气了好吗?” 季怀安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一边说着一边反扣住了阮娇娇的小嫩手,轻轻握在了自己的大掌中。 阮娇娇抬眼去看季怀安,眼神十分复杂。 如果她不知道后续,或许能被安慰。 但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男女主后来不仅跟他一起做生意,还在他死后借着好友的身份得了季怀安家人的帮助,生意越做越大,生活蜜里调油,走到哪都是被人恭维的对象。 不过季怀安不知道也好,阮娇娇低下头把双脚挪了出来。 反正有自己在,什么男女主,都别想再从季怀安身上占一分便宜,他的人和钱都是她的! 高考的账,她也一定会和他们好好算! … 泡完了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整个人都变得暖烘烘的。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但阮娇娇不喜欢湿哒哒又泥泞的路面,还是待在小院里没有出去。 季怀安找出了之前自己用的书,除了数理化丛书,还有一些他的笔记和书刊杂志。 乡下生活很枯燥,一般雨天,他都会看书练字打发时间。 阮娇娇披着斗篷,把靠椅拿到了堂屋。 堂屋光线要亮一些,总比在房间里点蜡烛好。 翻开季怀安写过的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东西。 他的字很好看,是笔锋锋利,行云流水的行书。 阮娇娇练过不少字体,小楷、瘦金体等等,但她惯用的还是行楷。 相比更加洒脱的行书,行楷就要端正内秀一些。 阮娇娇用季怀安的钢笔,在他的笔记本书封页写上一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季怀安接过一看,带着本子和钢笔坐到桌子前埋头开始写。 从阮娇娇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开始变红的耳尖。 笔记本再次还回来,阮娇娇那句祝愿的诗句下,被季怀安附上了一首《上邪》。 阮娇娇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然后把本子放在腿上,写了两句后又递了过去。 季怀安拿到后会心一笑,又写下了《李延年歌》。 两人你来我往,总之阮娇娇祝他前程似锦,他就写情诗。 祝他高考得利,他就情诗。 祝他金榜题名,他还是情诗。 写到最后,已经绞尽脑汁的阮娇娇想不出别的诗了,不得不终止此次比赛,只是季怀安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耳尖的红晕已经漫上了脸颊,整个人羞的不行,但写的诗却一首比一首直白。 这也让阮娇娇后知后觉发现了一点—— 季怀安闷骚的很! 在这场感情的角逐里,他看似羞涩,但却从没有后退过半步,一直都在直白委婉双管齐下的进攻! …… 一上午很平淡的过去了。 吃完饭后,两人看了一会书,季怀安就开始给阮娇娇洗头。 没有太阳,他弄了个炭盆小心翼翼将头发一寸寸烘干。 乡下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活动,每天上工忙家里事就很疲惫了,空出来的时间,没人会管无聊不无聊,有的休息就不错了。 阮娇娇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她本身也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下午的时间,拿了一支铅笔,就在本子上开始画首饰的设计图。 画着画着,还给安静看书的季怀安来了一张速写。 阮娇娇是真的什么都会一点,琴棋书画里的画,除了素描速写,油画、国画、漫画和水粉画她都学过。 属于外行人看着厉害,只有内行人才知道她学的不精。 但即便是学的不精,放在当初也很够用。 她是弹钢琴的人里最会画画的,会画画的人里最会跳舞的,跳舞的人里最会写书法的,谁又能说她不优秀呢? … 今天的晚饭吃得很早,因为龚婶下工的早,所以他们五点不到就吃上了。 季怀安刚洗好碗,小院门外就传来了小孩子的喊声。 阮娇娇小心翼翼避开院里的水坑,踩着半干的地方去开门,门外正是珍宝的两个蛋弟弟和几个不知名的孩子。 “珍宝姐姐让你快去……” “看热闹!” “大热闹!” “知青点打架了!是小白莲!” “小白莲和女知青打起来了!” “我们刚看见!” “珍宝姐姐去喊奶了!” 他们气喘吁吁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就是他们刚发现郑俏莲和女知青在知青点打起来了,然后珍宝让他们来喊自己,她自己回家通知宋婶子。 阮娇娇其实不太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原因就是怕有意外,去的人太多把自己挤摔了。 但……院子里待的实在无聊,去看看好像也可以。 桃花村的人应该没那么多吧…… 阮娇娇让孩子们先回去,然后纠结着回头去看季怀安,想要从他这得一个肯定的答案。 “去吧……” 第82章 看热闹。 季怀安看到阮娇娇皱着小脸回头,眼里除了纠结还有一丝期待,他忍住了笑意说道:“有些知青借了我的书还没还,可以陪我去拿一趟吗?” “啊,书本是很重要的。那我就陪你去一趟吧……”绝对不是因为我想看热闹哦。 阮娇娇借着台阶就往下爬。 在季怀安把门锁好蹲下身后,阮娇娇笑着就趴了上去。 小路上都是水坑和泥泞,穿着白色的布鞋踩上去,不管再怎么注意还是会弄脏的,季怀安真是贴心。 阮娇娇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季怀安走的很稳,应该说他一直都很稳。 有力的大手扣着腿窝,伏在他背上,除了感受到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几乎没有任何颠簸感。 阮娇娇自打有记忆以来,是一次被人背,上一回也是第一次坐人肩头。 跟上一回的体验不同,趴在背上的安全感要更足一些。 走出小路来到大路,季怀安没有放下背上的阮娇娇。 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基本都在家吃饭,除了袅袅的炊烟,路上什么影子都没有。 知青点是桃花村一处废弃的茅草房改建的,所以位置也比较偏。 季怀安走了几步大路后,又特意绕进了小路,直到快到知青点屋后才把阮娇娇放下。 他们两个是从知青点屋子后面绕出来的,此时知青点正门口已经零零散散围了一圈人,甚至还有人手里捧着饭碗边吃边看热闹。 宋根花和珍宝占据了看戏的最佳位置,余光瞥见高大的季怀安后,瞬间锁定了他身侧披着兔毛斗篷的阮娇娇。 宋根花和珍宝挪了挪位置,让周围的大娘和年轻妇人让开一条道,朝阮娇娇招了招手。 阮娇娇看了季怀安一眼,在他的笑意中小跑着走了进去。 知青点院子里的叫骂声还没停,阮娇娇走到宋根花身边,一眼就看见院子里两个撕打成一团的两个女人。 准确来说,不能算撕打,是单方面碾压。 女知青把郑俏莲摁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抽,两人身上全是泥土和泥水,怒骂的话让人根本听不清。 院子里除了她们,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低垂着头站在屋檐下,跟他隔了一段距离的应该是屋里的知青,男男女女加起来七个人。 院子的边缘处,还有一个戴着头巾的大婶和蹲在地上一直不停抽旱烟的大爷。 这么多人,包括外面看戏的人在内,竟然没有一个想要上去把人拉开的。 “那两个,是小白莲的父母,哎哟,有这么一个女儿,真的……哎……作孽啊!” 宋根花小声跟阮娇娇解释着,语气里满是同情。 阮娇娇听着她的话,再次看向那个戴头巾面无表情的大婶,她的脸上和眼里都没有丝毫动容,仿佛被人摁在地上打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郑俏莲是真的把疼爱自己的家人作没了,可她本人却一点也没意识到。 “屋檐下戴眼镜的那个,是周知青。跟和小白莲打架的那个徐知青,俩人是一对。她们之前停下来过,徐知青说小白莲趁着上工时间,爬了周知青的床!” 宋根花刚说完,旁边一个昨天见过的婶子往她们两人手里塞了一把南瓜子,边磕边说,“他们应该没做什么,不过听说小白莲被发现的时候浑身光/溜溜的,这周知青怕是跑不了了,真倒霉。” 大婶快速磕着瓜子,撇着嘴又继续:“这周知青和徐知青都是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么多知青都回城了,他们还待在这。他们原本是想着成绩出来那天就去领证的,这事闹的……不过要我说这周知青人也不行,哪有睡觉能睡的那么死的,连一个姑娘/脱/光了钻进被窝都不知道,还硬是等别的知青回来才发现。” 察觉到了阮娇娇的惊讶,大婶呵呵一笑,“我儿媳也是知青,她知道的多。” 阮娇娇确实有些惊讶,但并不是惊讶于大婶知道的多,而是郑俏莲换了目标还迅速下手。 结合珍宝那天看见她惊慌失措…… 看来根本不是蛇吓得,而是某只大狼狗吓得。 阮娇娇偏过头,对上了季怀安含笑的目光,她歪着脑袋眨眨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 村长王大旺姗姗来迟,大步走进知青点就指挥着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分开。 按理来说,宋根花都那么早得到消息,跟她共处一屋的王大旺能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就是故意来的晚。 因为珍宝的事情,村长一家都记恨郑俏莲。 只是记恨归记恨,这份恨并没有波及到她的家人。 不然王大旺随意开个口,就可以让人给郑家分配最苦最累的活,让他们一家都不好受。 在得知郑俏莲是和徐知青打架,王大旺也就不着急主持公道了。 毕竟郑俏莲从小到大干活都偷懒,哪比得上天天上工又怒火中烧的徐知青力气大,可不就是挨揍吗? 出了这样的丑事,应该驱散众人,关起门来去屋里解决。 可王大旺似乎忘了。 他直接大庭广众点出屋檐下低着头的周知青,询问他的想法。 郑俏莲是村里人,知青是外人,可王大旺根本没有偏袒的意思,准备公平公正处理此事。 村里大多数人对郑俏莲早就积怨已久,村长这一做法,别说他们,就连郑俏莲的父母都没说一个字。 徐知青明白村长的意思,只要周知青一口咬定是郑俏莲耍流氓,他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大家都明白,郑俏莲哪能不明白。 两人一个眼含希冀,一个满眼哀求楚楚可怜,同时看向周知青。 阮娇娇和众人也在看着周知青,等他选择。 这个周知青个子不高,撑死一米七,皮肤黑黄,五官也不出挑,别说是放在城里,就算是乡下,也是平平无奇,吸引不了任何目光的长相。 周知青蠕动着嘴巴,抬眼看向徐知青,眼神很复杂,有悲伤也有哀求。 虽然一个字没说,阮娇娇知道,他选了郑俏莲。 呵,真是毫不意外。 第83章 往事追忆。 人都是喜欢做比较的,买个东西还货比三家找出最优,更何况在这种事情上。 诚然,郑俏莲的名声并不好。 可她跟徐知青相比,优势太多了。 徐知青没有家人帮衬,曾经的城市户口下乡后也变成了农村户口,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两说,长相更是拉了郑俏莲一大截。 如果没有郑俏莲,周知青说不定真的会跟她去领证,两人得过且过。 可有了第二个选择,他就会开始做对比,然后甩掉徐知青,理由也是现成的。 “对不起,我……我看了她的身子……只能负责。” 听听,就是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管他语气多么悲伤,表现得多么难过,可借口就是借口。 村长刚才都明示了,是他自己不愿意重回正轨罢了。 “真不是个好东西!”宋根花唾了一口。 “眼皮子太浅,以后有他哭的。行了行了,咱们也回去吧,真没意思。” 大婶还在嗑瓜子,她没明说这个“他”指的是谁,但依阮娇娇看,指的就是这个周知青。 两人虽然都把对方当跳板,可他没注意到,在他看来被家里疼爱的郑俏莲,实则已经被放弃了。 而真要论心眼,周知青怕是都不够郑俏莲玩的,以后生活必定非常亲近大自然。 季怀安陪着阮娇娇看完了戏,重新走到知青点后面,背起人就回家去了。 至于取书这件事—— 哪有回家重要。 另一边的周知青,确实正如阮娇娇所想的那样,在两个女人撕打的时候,满脑子都在作比较,做最优选。 在他看来,郑俏莲的父母面色虽然冷了一些,但也是被她气到了,毕竟疼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矛盾过去了就好。 虽说考上大学国家会给补贴,但路费伙食费还有平常买书的费用,那点补贴根本不够用。 如果跟郑俏莲结婚,那郑家肯定会出钱供自己上大学,哪怕这回没考上,有郑俏莲在,他也可以安心等下一届高考,甚至都不用下地干活了。 院子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就连郑俏莲的父母也一声不吭跟着村里人回去了。 徐知青抹了把眼泪,再也不看周知青,直接回了房。 随后,从隔音不好的土房内,就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 郑俏莲脸肿的跟猪头似的,脸颊两侧还泛上了血丝和血痕。 她眼含热泪,感动地扑进周知青怀里哇哇大哭。 这是她的第二个人选,除了季怀安外成绩最好的那个人。 总算是抓住了…… 郑俏莲捏紧周知青的衣襟,掩下眼里的恨意,一边诉说着爱意,一边抱怨着身上疼。 两人就这么目无旁人的搂在一起,一个安慰一个哭,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心,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夜晚来临,季怀安依旧跟阮娇娇睡在一个屋。 雨已经停了,但地还没有完全干透。 阮娇娇睡觉前左等右等,没等到他回来,于是出去看了眼,发现季怀安在收拾堂屋,似乎是想在堂屋睡下的意思。 她什么也没说,牵着季怀安的手就走。 季怀安也没反抗,乖乖地跟着她回屋了。 大尾巴狼!屋里的被子和枕头都没拿走呢!还装! 吹熄了蜡烛,两人都没说话,此时其实也不过八点多。 阮娇娇不像前两天那么困,抱着枕头挪到床沿,想在睡前聊会天。 “季爷爷有跟你说过以前的事情吗?关于我爷爷的。” 没了雨声的侵扰,娇软的声音在黑暗中十分清晰。 “嗯。他说了很多。” “你跟我讲讲呗,季爷爷口中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阮娇娇很好奇。 从顾书记的言语中,他的父亲非常仰慕阮爷爷,顾书记本人也很推崇阮爷爷。 阮娇娇想知道,作为阮爷爷好友的季爷爷,在他印象中,阮爷爷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爷爷说,他是耗尽了一辈子运气,才换来了跟阮爷爷的相遇。” 这个开头,有点意思! 阮娇娇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爷爷那时候是个孤儿,靠着从报社拿报纸,走街串巷卖报赚钱。那时候大街小巷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卖报童,都是孤儿或是穷困家庭的孩子。他们每天赚的不多,仅仅可以维持温饱。爷爷说,他那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在歌舞厅门口卖烟的孩子。” “卖香烟?” 阮娇娇一直以为季爷爷受过教育,能成为大学老师,家里当时应该是有条件的,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出身。 “嗯。歌舞厅门口卖香烟的孩子遇上喝多的客人,经常会收到不菲的小费。哪怕没有小费,他们卖出一包烟得到的利润,也比卖报纸多。 只不过,卖烟需要抵押一笔钱,人家才会放心把烟箱子交给你。爷爷那时候就很努力的在攒钱,每天都在祈祷有卖报的客人给小费,这样他就可以快点攒到那笔钱。” 季怀安声音低沉,叙事缓慢,阮娇娇听得很入神。 “第一次见到阮爷爷,是在一家咖啡馆。爷爷那时候被其它卖报小孩抢走了客人,有些低落的走在街头。他经过一家咖啡馆时,咖啡馆里传来了悦耳的音乐,他就站在窗户前听着音乐,直直地看着里面的贵人喝咖啡吃早餐。咖啡馆迎宾的门童发现了爷爷,呵斥他想要赶他走,被里面用餐的客人制止了。” “是我爷爷吗?” 季怀安的声音带着笑意,缓缓道:“对,就是阮爷爷。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是一个贵气十足的小少爷。他制止了门童,对爷爷说他要买报纸。门童将爷爷带进咖啡厅,季爷爷在拿了一份报纸后,让自己的管家给了爷爷一块大洋。 一块大洋在那个时候的购买力很足,也是主要的货币。可爷爷这样底层的卖报童却从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货币,更别提拥有了。他说那一天,是他活了十几年人生里,最开心的一天。小心翼翼怀揣着宝藏,他连报纸也不想卖了,直接躲进小巷里。拿着大洋吹了吹,然后放在耳边听,大洋会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爷爷说,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也是他梦想的开始。” 第84章 集市。 “爷爷把剩下的报纸和钱还去报社,然后带上自己所有的家当,成功换到了那一小木箱的烟。他已经计划好了,等买烟攒够钱,他就去买辆黄包车,再然后就存钱娶老婆养孩子……”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阮娇娇淡淡感慨。 “是啊,一眼就能望到头,但却是那时候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紧接着,他又开始讲,“在歌舞厅门口买烟的生活,并不像爷爷想的那么顺利。那里一到晚上就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在门口等待,一旦客人出来,大家都一窝蜂涌上去。爷爷年纪不大,身体瘦小,经常会被他们挤出去。也是后来有了经验,才慢慢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能做上几笔生意。 这样的生意做了几个月,一直到冬天的一个夜晚,爷爷再次遇到了阮爷爷。 那天很冷,守在歌舞厅门口的人很少。爷爷缩在墙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歌舞厅大门。没一会儿,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门口,车里下来一个穿着大衣的少爷,就是曾经给了他一块大洋小费的阮爷爷。 爷爷眼神好,发现阮爷爷快步被迎进歌舞厅时,身上似乎掉了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发现原来是一支镶着金边的钢笔。他想要守在门口等阮爷爷出来,然后还给他。可惜他捡东西的举动,被一些停在周围等客人的车夫注意到了,他们想抢……” 季怀安说到这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不其然,被情节勾的心痒痒的阮娇娇就急忙问道:“然后呢?我爷爷正好出来撞到了?觉得季爷爷拾金不昧,是个不错的人?” 毕竟很多故事里都有这样的情节嘛。 季怀安闷笑一声,“没有。爷爷被打了一顿,钢笔也被抢走了……” “噗……”这样的反转让阮娇娇也跟着笑出了声,毕竟生活不是电视剧,哪有这么多正好啊。 等阮娇娇乐完,季怀安继续道:“爷爷被打的不轻,强忍着疼守在门口等阮爷爷出来。他等到了阮爷爷,也跟他说了这件事。阮爷爷得知后,捧腹大笑了起来。后来,阮爷爷就把爷爷送进了学堂。很久很久以后,爷爷才知道,那晚的钢笔,是阮爷爷故意用来传达消息的……” “阮爷爷在爷爷眼中,是个很矛盾却也很厉害的人。他第一次带爷爷去红房子吃西餐,爷爷用不来刀叉被人笑,阮爷爷直接让人拿筷子,还安慰爷爷,‘在夏国就该用夏国的方式吃东西,不惯着那些臭老外’。老外应该就是洋人的意思吧。” 阮娇娇听着季怀安这话,心跳突然快了一瞬。 在以前,也有“老外”这种说法吗? 应该是有的吧。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阮娇娇深呼吸一下,继续听着季怀安说。 “阮爷爷那时候也在学堂上学,不过他经常逃课去酒楼或街边吃东西。他告诉爷爷,没有逃过课的学生,都不是好学生。” 阮娇娇:…… 这什么跟什么? 季怀安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娇娇的无语,笑着继续说,“爷爷信了,阮爷爷说的话他都信。然后就被阮爷爷带着一起逃课,最后考试,两人都考了第一,只不过一个是正的,一个是倒的。” “爷爷被老师留下骂了好久,还让他抄文章。阮爷爷就在老师窗户底下听,一边听一边乐。但回去的时候,还是帮爷爷一起抄文章。阮爷爷模仿能力很强,他照着爷爷的字迹写,老师根本看不出来。 爷爷说,他不是读书的料子,以前羡慕那些能读书的人,可真到了自己,才知道学习有多么难。他不想让阮爷爷花在自己身上的钱白白浪费,每天非常努力的死记硬背。阮爷爷劝过他,送他去学堂只是为了让他可以写字认字,将来才不会轻易被人骗,成绩不能代表什么。 爷爷道理全都懂,可他就是不改,依旧很努力很努力去背书。 最后,在阮爷爷的补习下,两人一起参加了交大的考试,又是以两个第一进入了学校。 爷爷后来留校当了国文系院的老师,而阮爷爷则是回家继承家业做生意。两人聚少离多,但感情一直很好。爷爷说,阮爷爷是个很伟大的人,一直在做很伟大的事。 如果没有阮爷爷的出现,他或许会在拉车糊口度日,或许加入帮派横尸街头。 他很想帮阮爷爷,但没有本事。所以他就做一个教书匠,教出更多有本事的人去帮阮爷爷。” 季怀安说完后,就安静了下来。 阮娇娇也没有开口,心里十分复杂。 她一直都知道阮爷爷是个很伟大很厉害的人,从季怀安的言语中,阮爷爷的形象更加立体鲜明了,他会玩会闹,为人很豁达开朗。 如果阮爷爷真的是自己的爷爷,她的童年,她的人生都会是幸福且美好的吧。 莫名,阮娇娇心里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这股酸意直直冲上鼻尖,又蔓延到眼眶。 她想起了过往的种种,立刻死死闭上眼平复情绪。 在黑暗中,什么情绪声音都会被放大。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现在不好受,以为她是想阮爷爷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沉默片刻后开口道:“明天公社边上有一月一次的集市开放,想去逛逛吗?” “嗯?”阮娇娇鼻音有些重,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就没有再开口,怕暴露了自己声音里的哽咽。 “集市的存在是公社默许的,一个月一次,会有很多人带着东西去摆摊,都是大队的队员和村民,非常热闹。不过集市不能卖粮食,也不能用钱交易,只能以物换物或者用票换。” 没等阮娇娇发声,季怀安继续耐心解释:“公社底下的人大多是在地里务农,大队每年会发一点布票,至于粮票肉票和油票,他们都需要拿着粮食或是大豆或是每年发的猪肉去公社兑换票。但仅仅只能换这些,像是肥皂票或是工业券奶粉票那些他们都是接触不到,也很难换到的。 所以,公社就给了这个机会。公社里的人可以用家里的票换菜换鱼,而摆摊的人也能得到平常接触不到的票。” 第85章 再次入梦。 “几点?” 阮娇娇情绪平复了下来,只是声音还有些哑。 “大概六点就需要起床了。明天村里很多人都会去摆摊或是逛逛,我们可能需要走路或者坐拖拉机去。” 村长家的自行车,他们明天可能自己也需要用,季怀安只能早点去试试,但不保证能借到,所以就没说。 “明天叫我~”情绪过去后,困意涌了上来,阮娇娇抱着枕头又躺回床头。 “好,那明天去国营饭店吃早饭怎么样?有豆浆油条,很多东西。就是手艺可能没龚婶好。” “好~” 阮娇娇戴上眼罩,说话尾音拖的很长,倦意十足。 季怀安也跟着闭上了眼,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在心里默道:好梦,娇娇。 …… 明亮又宽敞的办公室,里面的摆设十分风雅奢华。 宽大的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和城市夜景。 阮娇娇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恍惚之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两个身穿西装的女人。 落在后面那个穿着真丝衬衫包臀裙,面容非常英气,配上很有设计感的短发,给人一种很利落的感觉。 前面那个,西装西裤细高跟,身材姣好,长发绾在脑后。 尽管阮娇娇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单从气势,也能感觉到她的不凡。 女人径直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在了皮质老板椅上,一边看着桌上的文件一边开口道:“明天的行程汇报一下。” 她的声音如珠玑落冰盘,非常清脆好听,也带着一丝淡淡的冷意。 短发女人应该是秘书,尽职地汇报行程,从晨会到晚宴,行程十分密集,就连午餐都是要跟某某公司谈项目。 不过,秘书所提到的一些人名地点和公司,阮娇娇总觉得很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有两件事,不在行程安排中,还等您定夺。” 短发秘书看了眼专心签文件的女人,继续道:“养老院那边打来电话,说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吵着要见您,已经开始闹绝食了。您父亲的案子也马上要开庭,他的律师联系过我,说是您父亲想在开庭前见您一面。” 女人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慢悠悠签完了两份文件,合起笔盖,缓缓道:“想死的不用拦着。至于另外一个……你告诉他,他要是觉得孤单,我可以送几个人进去陪他。反正他的私生子女那么多,陪陪他也是尽孝心了。” 女人说着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包,“行了,下班时间到了,你快回去吧。” 在短发女人离开后,收拾好自己东西的女人走到门口开始关灯。 阮娇娇不知怎么的,来到老板椅身侧,看向桌上那份摊开的文件,末尾签名栏,赫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阮骄骄! 阮娇娇瞳孔瞬间紧缩,在所有灯光熄灭的那一瞬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女人不知为何也回过头看了过来。 这一刻,她的面容不再朦胧,而是真真切切地映入了阮娇娇的眼底。 是她! “娇娇?已经快六点半啦……” 季怀安蹲在床边,隔着蚊帐温柔又小声地喊阮娇娇起床。 他是五点多的时候起床的,除了烧水洗衣服,还特意带着东西跑了一趟村长家。 宋根花得知他的来意,非常爽快的就把自行车借给他了,还把季怀安带去的东西退了回来,话里话外都是她和珍宝跟阮娇娇关系好,借个自行车算什么。 宋根花今天确实用不到自行车,主要带去的东西多,还是坐拖拉机省事。 … 阮娇娇迷迷糊糊被喊了起来,整个人都在恍惚。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厉害的梦,醒来后心脏跳的特别快,可却想不起来梦的内容。 季怀安把热水放在了屋子里,然后关上门,自己去了最边上的房间打扫。 阮娇娇有些怅然,无精打采的洗漱护肤换衣服,就连走路,都是挽着季怀安胳膊靠在他身上走的。 “是起得太早没精神吗?还是饿了?” 季怀安饿的快,早上起来还特意喝了一杯麦乳精,吃了几块剩下的糕点垫垫肚子。 他想着阮娇娇要是饿了,那就先回去给她蒸个蛋。 “没饿,就是想不起昨天做的梦,没精神。” 季怀安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放慢了本就很慢的步伐,让阮娇娇靠的很舒服一些。 来到大路,阮娇娇松开了挽着的手,跟季怀安拉开了一点距离。 今天早上非常热闹,村里的路上出现了不少人影。 虽说两人是过了明路的未婚夫妻,阮娇娇也不在意别人目光。 可到底是未婚,在这个流言能杀人的时代,季怀安的大学通知书还没到手前,在外面还是小心一点好。 来到村长家,村长王大旺抱着一碗粥蹲在院子里喝,看见他们就笑着打招呼,指了指屋檐下的自行车。 珍宝听见爷爷的声音,赶忙从堂屋跑了出来,追在她身后的是她的妈妈,一个脸色有些苍白,非常温婉的女人。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喜欢珍宝,特意跟宋婶子打了招呼,他送珍宝去集市。 早上醒来发现奶奶他们不等自己就出发,珍宝还以为自己被抛下了,差点没哭出来。 得知季怀安和阮娇娇跟她一块去,立刻就雨过天晴笑出了声。 这下听见两人过来,更是早饭没吃两口就急吼吼地要出发。 珍宝妈妈没办法,等了女儿一眼,给她小挎包里塞了一个鸡蛋,就送三人出门。 阮娇娇坐后座,珍宝被爷爷抱上了自行车的前杠,就斜坐在大杠上。 至于这样坐着会不会硌屁股,早已习惯的珍宝表示:这根本不叫事! 三人七点多才出发,比起那些要去摆摊的,自然是晚了,但是去逛集市的,那就刚刚好。 一路上,阮娇娇都没有抱着令自己眼馋的细腰,而是老老实实双手握在车座上。 毕竟曾经一个人都见不到的路上,陆陆续续走着好多人,全是步行去集市的。 第86章 早饭。 在珍宝时不时“芜湖~”一下的声音中,他们三人超过一个个步行的人群,在八点前抵达了公社国营饭店门口。 国营饭店不算大,两间敞开的门面,里面放着几张方木桌和板凳。 饭店门口支着一张小桌在炸油条,飘香四溢。 不少人等在油条摊前,一出锅,就急不可耐的伸筷子去夹。 相比门口的热闹,饭店里面的人倒是不算多,可能跟现在的时间也有关系。 季怀安把自行车停好,带着珍宝和阮娇娇走进饭店。 国营饭店正门口一进去,边上就是一个点菜的小柜台。 柜台后面的小黑板上写着“今日供应”,下面就是菜单和对应的价格。 一根油条五分钱,一碗豆浆也是五分钱。 其它的那些白粥、八宝粥、小米粥等等,都不超过一毛。 菜单上最贵的要数肉包、肉饼和白糖烧饼,肉包一毛,两个饼一个是一毛二,一个一毛一。 因为用了白面和肉糖,价格自然贵。 阮娇娇没有去过国营饭店,在沪市一日三餐都在和平饭店吃,唯一一次外出的下午茶还是在红房子。 对她而言,和平饭店和红房子的价格已经低到可怕,现在再看这国营饭店,根本就是不要钱。 阮娇娇点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还有一碗小米粥。 她原本不爱吃油腻的东西,特别是早上。 可闻着空气里浓郁的香味,还是有些心动了。 季怀安把黑板上最贵的两个饼都点了,另外又加了一根油条和一碗八宝粥,肉包是因为上次阮娇娇没碰,他就没点。 轮到珍宝时,她有些纠结。 她的妈妈在挎包里给她装了钱和粮票,可唯独没有油条票,闻着弥漫在空气里的油条香,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克制的住自己的表情。 没等珍宝开口,阮娇娇道:“珍宝早上没怎么吃,胃口应该比我好点。给她来一个肉包一碗豆浆配油条吧。” 说着,阮娇娇就摸了摸有些无措,想要开口拒绝的珍宝:“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一点知道吗?” 没等珍宝再想开口,季怀安就掏出了钱和粮票,外加三张油条票给柜台里戴着白帽子,挂着白围裙的售货员。 售货员是个身材胖胖的大婶,一边磕着瓜子朝厨房喊了一声,然后递出一个盘子和一双长筷,让他们自己去门口夹油条。 阮娇娇和珍宝选了张靠里的桌子,她拿出包里装着的纸巾擦了擦桌面和凳子,等季怀安一趟趟把早餐从窗口端来,就准备开吃了。 珍宝想要翻包找钱票,阮娇娇和季怀安都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对视一眼,阮娇娇先动。 她把手按在了珍宝的胳膊上,“先吃,待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季怀安紧跟着也开口,“早饭是我答谢你的,不用你付钱。这两天,有你陪着娇娇,我很放心。” 季怀安说的非常诚恳,心有顾虑的珍宝眨了眨眼又看向阮娇娇,想要她的肯定。 “是真的,小季知青是该好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啊,他的对象在村里可要无聊死了。” 季怀安听着阮娇娇像村里人那样喊他,又称自己为“他的对象”,嘴角早就扬了起来,压都压不住。 珍宝点点头,沿着碗边吹了吹,喝了一口豆浆,抬头道:“谢谢你们的早饭。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请你们去最好的饭店吃饭,点一大桌肉!” 阮娇娇摸了摸珍宝的羊角辫,笑道:“那我们可就等着了。最好的饭店可不便宜,你要努力学习快快长大,赚很多很多钱才行呢。” 珍宝拍拍胸膛,严肃地说:“放心吧!不只是你们,还有你们以后的孩子,我都请!我以后一定会赚大钱的!” 还要买很多很多擦脸的东西!变得跟娇娇姐姐一样好看! 珍宝心里默默起誓,眼睛在阮娇娇脸上流连了一下,低头大口大口开吃。 阮娇娇还没说什么,季怀安倒是先接茬了。 他一边吃,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努力,我们的孩子胃口肯定不小。” “嗯!随便吃!” 还孩子…… 阮娇娇嗔了一眼耳朵又又又红起来的季怀安,撇撇嘴心里暗道:孩子不一定有,但过程倒是可以尽快安排一下。 … 阮娇娇点了三份早餐,却几乎尝遍了国营饭店所有的食物。 因为季怀安总会让她先尝尝,看有没有喜欢的口味,见她要是不喜欢,才会自己默默吃完。 三人走出国营饭店,坐上自行车准备出发集市。 依旧坐在前杠的珍宝,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眼里是满满的疑惑。 明明感觉自己吃的也不多,为什么总觉得很饱呢? 真奇怪…… …… 集市的地点,是在公社旁的一处树林里。 这里地势平坦开阔,树木也不繁茂密集,即便很多人聚集在此处,也不会显得拥挤。 三人到这里的时候,正是集市最为热闹,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该来摆摊的都来了,公社想来换农副产品的人也都来了。 人多归人多,具有身高优势的季怀安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把摊子摆在集市口的宋根花。 桃花村离公社近,再加上他们有拖拉机,天不亮就抵达这里占据了绝佳的摆摊位置。 珍宝也一眼看见了奶奶,开心地跑过去喊人。 宋根花的摊位不算大,摆着一些千层底和鞋垫,还有家里自留地种出来的蔬菜。 摊位上除了她,还有她的大儿媳和阮娇娇没见过的两个大孙子,应该是福蛋和禄蛋。 据珍宝所说,这两个蛋哥哥双抢的时候去他们外婆外公家帮忙了,所以才没在村里。 阮娇娇和季怀安跟着过去打招呼,顺便把自行车放在了宋婶子的摊位后面。 集市是真的非常热闹,摆出来的摊位也是五花八门。 除了最常见到的蔬菜外,还有鸡鸭鹅等家禽,各种蛋,村民从溪里摸上来的小杂鱼、青蛙、虾米,山里淘来的野果、蘑菇、木耳等等…… 阮娇娇和季怀安并排边走边逛,一个个琳琅满目的摊位,她几乎都认不出几样东西。 季怀安一边走一边注意阮娇娇的视线,看她视线落在哪里,就为她科普摊位上的东西是什么。 突然…… 阮娇娇在一个很小的摊位前停住了脚步。 第87章 买茶。 这个摊位非常小,只占了一个小板凳的位置,甚至都不能算摊位。 干瘦的姑娘是这里的摊主,年纪不大,头发枯黄。 她并不像边上人一样大声吆喝,而是蹲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板凳上的小布袋出神。 阮娇娇对她小布袋里的东西挺感兴趣,里面装着一袋外形扁平光滑的绿茶,像是龙井。 茶叶的采摘时间不一,炒制手法也不行,有的嫩有的老,有的看起来暗翠绿,有的就显得颜色发黑。 “你好同志,我可以取一点看看吗?” 阮娇娇弯下身询问还在发呆的小姑娘。 小姑娘像是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站了起来。 因为站的太猛,人有些晕乎乎的差点向后栽倒,好在阮娇娇及时扶了一把,才让她缓过神来没出意外。 视线从抓着自己胳膊的莹白玉手挪到玉手的主人身上,小姑娘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急忙把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 似乎感觉到自己这样有歧义,她无措的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我脏。谢谢……”她后知后觉记起了阮娇娇一开始问的话,又连忙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拿起小布袋递到阮娇娇面前,“随、随便看!都是我自己摘的!我爹炒的!” “麻烦你了。”阮娇娇说完后用手指在袋子里捻了两片颜色还算不错的茶叶,细细观察后放在鼻尖轻嗅。 确实是龙井,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龙井。 经过这么粗糙的炒制,竟然还能闻到茶叶里淡淡的花香,这说明摘取茶叶的茶树本身就很不凡。 如果换个经验老道的人来炒制,最后的成品,兴许价格会比后世顶级的兰花香型龙井还要高。 季怀安都不用问,察觉阮娇娇的心意后直接开口:“这些都要了,你想换什么票?” 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亮的不可思议,她看了看四周,身体微微向前倾,压低声音小声道:“可以换工业券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要价太狠,她又慌忙补充,“给别的也可以,这里一共一斤七两,我我在家称过了。”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极其不合身,打满了布丁不说,原本的长袖穿在她身上也变成了七分袖,肩膀的位置被崩得很紧,衣摆处因为过短,还被接上了几块颜色不一样的布头。 她此时双手搅着衣摆,眼里没了一开始的喜悦,只剩忐忑。 想要工业券是因为工业券在黑市价格居高不下,一张可以卖到两块多,是最紧俏的票证,无论是买收音机还是电视机都需要它。 小姑娘并不是狮子大开口,曾经她带着茶叶去过黑市,有人开出了两块五的价格,可惜交易没完成,就被通知红袖章要来,大家四散而逃。 再后来,她就再也没遇过那个人。 不过,她也不笨。 那人愿意出两块五,说明自家的茶叶价格一定高于两块五。 若不是下半年的学费还没着落,想来集市碰碰运气,她恐怕会继续去黑市蹲人。 阮娇娇在季怀安开口前就在淘购搜索茶叶的价格了。 这个年代最顶级的狮峰龙井是八块钱一斤,小姑娘的茶叶炒得不行,质量也参差不齐,有老有嫩,但给出四块钱一斤还是可以的。 季怀安小声在阮娇娇耳旁说了工业券的兑换价,等她拿主意。 阮娇娇眼神微动,找出了淘购里兑换工业券的地方。 一张三毛,一个月可以兑换十张。 按照心里预期的价格,阮娇娇把手伸进包里,取出刚兑换出的四张工业券。 她手背朝上,手心掩着四张小小的票券,不让外人看见,拉过小姑娘被汗水浸湿的手,贴了上去。 “这些茶叶我挺喜欢的,方便问一下你是从山上摘的吗?” 小姑娘心跳如擂,从自己双手虚掩着的缝隙里,她看见了四张工业券,而不是一张! 面对阮娇娇的问题,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情况都告诉她。 “是我家院子里种的老茶树,一共十二棵!我爹说我爷爷出生前就在院子里了,不知道是祖上谁种的。我是陈家村人,我叫陈小萍,我爹叫陈贵茂。如果如果您对茶叶还有兴趣,明年我一定给您摘最好的!” 陈家村,这不就是当初大娘大婶提过的那个村子吗? 说是这个村子有些偏,村里人都很穷。 “我记住了,你叫陈小萍,陈家村人。”阮娇娇说完瞥见小姑娘放在一旁的竹筐里还有两本破旧不堪的课本,又问道:“你在上学吗?” 一说起这个,小姑娘眼中光芒更甚,“嗯,我在公社读高中。因为您的慷慨,我的学费攒够了,还有的多,谢谢您。” 按照小姑娘刚才的介绍,她很有可能是家里独女,父女俩相依为命。 生活困苦,还愿意供女儿上学,说明她的父亲不是什么愚昧的人。 “我祝你学业有成。明年三月,我会让人来你家收茶,你只需要带他们看茶树就行,采摘炒制都不需要操心。到时候,还按这个价格来,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您谢谢您!”小姑娘激动地眼眶都要红了。 这代表她以后的学费都有着落,她爹也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做竹筐了。 专业的东西当然交给专业的人。 这里是杭市,龙井的发源地,专业的老师傅不会少。 十二棵老茶树,差不多能得二两不到的明前茶。 按照它本身的品质,阮娇娇已经开始期待最后出来的成品了。 告别了小姑娘,阮娇娇走出了一段距离才从包里拿出湿巾擦手。 她并不是厌恶刚才跟小姑娘的触碰,而是不喜欢身上手上黏黏腻腻。 湿巾擦完手,季怀安不动声色接过,把自己的手也擦干净后,将湿巾揣进了口袋里。 棉布做的湿帕子,在众目睽睽下,还是不要乱扔的好。 第88章 管家往事。 季怀安买了一只小公鸡还有一包小山珍,两人穿过集市“生鲜”区域,来到了“食品区”。 这里卖着农家腌制的酸菜笋干红薯粉等副食品,还有从家里最好带过来的食物点心。 龚嫂和王佑康的摊位就摆在这里。 他们出售的是一些笋干红薯干以及杭市有名的点心定胜糕。 定胜糕是用糯米粉、粳米粉、油和糖做的,龚婶用红曲将点心染红,里面加了豆沙,下足了本钱。 她想在儿子去公社上学前多准备一些票证,一方面是为了不用委屈儿子,另一方面也为票证过了明路。 定胜糕的寓意很好,再加上龚婶手艺的加分,不论是公社带着孩子的家长还是留在乡下复考的知青,都愿意买上一块边走边吃。 尽管还没阮娇娇半个巴掌大的定胜糕要的票不少,但大家为了那个好意头,为了即将到来的通知书,都很舍得就是了。 阮娇娇上次在晒谷场匆匆看过一眼龚婶,只不过那次她满脸涨红,因为拼命使劲踩打谷机,神色有些扭曲,阮娇娇看不真切。 这一回倒是看清楚了。 龚婶模样很是干瘦苍老,颧骨突出,两颊凹陷,不笑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刻薄阴狠的感觉,再加上她眼尾耷拉下来,感觉就更甚。 龚婶刚送走两个客人,把到手的票小心翼翼递给一旁的儿子,让他收进挎包里。 看见季怀安和阮娇娇过来,龚婶立刻笑了起来招呼,“小季知青!哎呀!这就是你对象吧!真真……” 龚婶震惊并词穷了。 一向只喜欢埋头干活的她不是没听过村里人谈起季怀安的对象,见过的都说跟仙女似的,包括他儿子回来也是这么说。 可龚婶没见过仙女,也根本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季怀安这么捧在心尖尖的对待,肯定是个很优秀的姑娘。 可没想到,这人长得还真跟仙女似的。 是她做梦都想不出来的模样。 “龚婶好,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你的手艺真的很出色。” 阮娇娇的声音拉回了龚婶飘忽的神志,她赶忙道:“哎哎,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定胜糕吃过没?拿两个尝尝!” 说着,龚婶就一手捏油纸,一手掀蒸盖准备装糕点。 她的生意很不错,一大早过来,定胜糕也只剩最后一屉,还有五六个了。 “拿就不拿了,剩下的我都买了。龚婶你别客气,按照原本的价格就行。” 季怀安什么也没说,直接掏出了一张粮票塞进王佑康手里。 刚才他注意到龚婶报出的价格,这一张粮票的面额足够了。 “哎,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吃着好吃,我回村再给你做。那时候,可就千万不要推辞了啊。” 告别了龚婶母子俩,阮娇娇提着六包油纸包,先拆开一个放在季怀安空出的那只手上,然后自己也拆了一个吃。 定胜糕还是温的,软糯不粘口,里面的豆沙也非常丝滑,不是很甜,口感刚刚好,阮娇娇很喜欢。 剩下的其实没什么可逛了,两人回到宋根花的摊位上。 把剩下的糕点塞给珍宝,买来的食材放进宋根花空出来的背篓托她帮忙带回去,然后又骑车去了公社。 之前来公社打电话时,阮娇娇让和平饭店的女同志帮忙给许秋绾带话,尽管现在不是约好的时间,也不知道那个女同志有没有把话带到,可公社和村子一来一回也不方便,阮娇娇想去碰碰运气。 上午的邮局,人比那天还要少,只有一个人在写信。 今天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不是那天的胖大姐了,而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他在帮阮娇娇拨号码时格外热情,要不是被阮娇娇身后的季怀安冷冷看了一眼,他甚至都要开始介绍自己了。 电话拨通后对面依旧是上次的女同志,不过很巧,许秋绾这时恰好就在和平饭店,那头让她过五分钟后再打过去,然后挂了电话。 许秋绾确实早早就来了。 早上跟陈平去领了个离婚证,然后又一起回了和平饭店,离职的手续在领导那已经办好,今天一来为了等阮娇娇电话,二来也是跟饭店里的员工道个别,好好再看看这个自己工作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女同志挂了电话匆匆赶去一楼大堂,许秋绾此时就在大堂接待处跟人聊天,不远处的陈平看着许秋绾跟人谈笑,眼里尽是复杂。 有不舍,有愧疚,有遗憾,有难过,也有一丝解脱。 许秋绾收到消息,匆匆赶去二楼。 经过陈平身边时,两人都没有开口,而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岁月无情,把两人间的爱意消耗一空。 但尽管没了爱意,几十年的陪伴却不是假的,结束时双方都很体面。 许秋绾进入电梯,眼底还是泄露出了自己的难过。 陈平是寡母带大,结婚前就看不上许秋绾。 他们当初靠着坚定不移的感情,最后才让陈平母亲松了口,修成了正果。 婚后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两人忙工作,早出晚归,即便婆婆再怎么不喜欢许秋绾,但两人碰面的时间不多。 摩擦是有的,一旦发生,陈平总能调解好其中的关系,既维护了许秋绾,又能哄的自己母亲开心。 结婚两年,两人没有孩子。 胡同里流言蜚语传出,陈平母亲对许秋绾更是横眉竖眼百般挑刺,闹着让陈平带许秋绾去检查,话里话外都在暗讽。 检查可以,但要检查必须两个人都检查,许秋绾非常坚持。 陈平不是个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人,当然同意了许秋绾的提议。 检查结果出来,陈平有问题,且按目前的医疗水准,不一定能治好。 许秋绾也有问题,年轻时没有照顾好自己导致的宫寒,能调理,但不能保证一定有孕。 陈平愣了,许秋绾倒是暗松一口气。 孩子,可以生。 但不能生,更好。 检查结果拿回家,陈平隐瞒了许秋绾的事,直接说了自己的结果。 陈平母亲傻眼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 再出来时,她对许秋绾的态度就变了,每日嘘寒问暖不说,在外面也天天夸起自己儿媳妇多好多好。 如此过了还算舒心的十来年,可当陈平母亲打扫房间时发现了许秋绾宫寒的诊断单,态度又开始不一样了…… 第89章 户口。 许秋绾原以为相处了十几年,就算是陌生人,也不会没有一点感情。 可陈平母亲不一般,在她看来以往的和善都是在委屈自己,两人之间的融洽也不过是自己在伏低做小。 发现这件事情后,陈家直接爆开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她不管儿子陈平怎么解释,就认定许秋绾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撺掇自己的儿子欺骗她这个娘。 她心里明明清楚自己儿子不能生,可当两人身体都出现问题时,哪怕许秋绾已经被调理好,她也觉得这个女人必须低自己儿子一头。 也许她心里也笃定许秋绾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另一方面还觉得她年纪大了不可能离开,于是就放开了自己使劲作。 以前陈平能调和,是因为她母亲愿意给儿子台阶下,可现在上了头,他越调和老太太心里就越恨。 如此一来,除了老太太心里畅快,夫妻俩皆是身心疲惫。 为了躲开不讲理的老太太,许秋绾宁愿天天睡在饭店休息室也不愿回家。 再后来,老太太因为年纪大骨头脆,在家滑了一脚摔断了腿,于是指名道姓要许秋绾去照顾她。 许秋绾去了。 被各种嫌弃讥讽搓磨都忍了,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 可没照顾两天,就听见老太太对陈平说,要许秋绾把工作卖了,就在家专心伺候她。 卖惨人家家里怎么怎么热闹,儿媳如何如何贴心,可到了自己这却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哭的好不凄惨,还追忆起曾经自己拉扯陈平多么多么不容易。 陈平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很体贴很有担当的丈夫,每次有什么都挡在许秋绾前面。 可能是现在的爱意没有以前多了,也可能是母亲无理取闹让他身心俱疲,在妻子和母亲中最后选择了母亲。 他试探着让许秋绾专心留下陪护,工作那先办理停职,等母亲态度软化再回去。 这不过是一个大饼。 许秋绾很清醒。 只要她退了一步,之后就是从停职变成离职,最后一步步失去自我。 她在工作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不比陈平少,既然是他的母亲,为什么不是他停职呢? 许秋绾不可能妥协,为此两人冷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饭店迎来了阮娇娇这位客人。 许秋绾掩去了眼底的难过,无声笑了。 或许,他们当初自以为坚定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 “喂,娇娇小姐,我是许秋绾。嗯嗯,房子内部大致都换好了,外部的一些损毁还在修缮中。季家夫妇那边还回来一些书籍和摆件,我们都安置好了…… 沪市高中吗?我之前正好听人谈过这事。有两种办法,第一,可以花钱买一个商品粮户口。有了这个户口,大人可以带孩子迁过来就可以去沪市高中。第二是买一份正式工的工作,估计三千,户口可以直接迁到沪市,不过得去上班或者找人替自己上班。” 阮娇娇听着许秋绾的介绍,心里当然是要选第一种,她只要那个户口能让王佑康上学就好了。 “第一种,有人卖吗?” “有。我有一个认识的人正好就在打听这事。不过,因为沪市现在很多知青并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回城的,把户口的价格抬起来了,估计要一千多到两千。” “嗯,那你直接跟那人谈,能拿就直接拿下,要是钱不够就等我回来,应该就这几天了。” 跟许秋绾又聊了些别的后,阮娇娇挂了电话。 站在她不远处的季怀安见她挂了电话,赶忙上前付钱。 窗口里的小伙子最后还是没忍住,探出头看向阮娇娇,“同志,你是来探亲的吗?我之前都没见过你,我……” 这个人见过季怀安来邮局打电话,知道他是知青。 在他看来,缘分来了就该抓住,万一两人不是对象呢? 阮娇娇没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就笑着开口:“我是来找我对象的,所以你看我眼生。麻烦刚才帮忙拨电话了。”说着她又看向季怀安道:“怀安,我们走吧~” 怀安…… 季怀安的脸色刚冷下来,就被阮娇娇的话暖化了,心里泛上数不尽的甜意。 他没去看那个失落的男同志,笑着回应:“好。” 邮局的对面就是供销社,之前阮娇娇逛过,兴致缺缺。 但今天,还是上午,供销社里却挤了很多人,像是在抢什么时兴货。 供销社里传来售货员扯着嗓子的大喊:“没了没了,都卖完了!” 阮娇娇正好奇他们到底在抢什么,就听见季怀安解释说:“是大白兔奶糖。” 他个子高,视野广,看见了他们抢的东西。 大白兔奶糖在沪市并不稀奇,百货大楼都有的卖。 可放在这个小公社,那就成了抢手货。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嘴角噙着笑意从人群里挤出来,他的手上拎了三网兜的大白兔奶糖,还有许许多多别的东西,可谓是收获满满。 他刚挤出供销社,就看见了外面极为显眼的季怀安,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小季兄弟!你来公社买东西吗?”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了季怀安身边带着编织遮阳帽的阮娇娇。 刚才阮娇娇低着头,他没注意,等阮娇娇抬起头看过来,他直接瞪直了眼睛,结巴道:“这这这,这是?” 阮娇娇刚才在邮局的话一遍遍回荡在季怀安耳中,他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和隐秘的羞涩,“是……我对象,阮娇娇同志。” “娇娇,这是我的一个朋友,黄琼大哥。” 阮娇娇跟中年男人点点头打了个招呼,脑子里把黄琼这个名字过了一遍,确认小说里没这号人。 “你带弟妹来公社买东西是吧?见面就是缘,来,我正好给我家小子买了不少大白兔,这网兜弟妹拿回去吃。” 季怀安没有推辞,直接接过网兜,“谢谢黄大哥,我正愁来晚了。” “客气什么,都说了是缘分!好了好了,咱们回头见,我还得赶紧把百雀羚给你嫂子带回去,回晚了她又要念我。” 黄琼离开后,季怀安并没有立刻跟阮娇娇详细介绍他,而是带着阮娇娇去买了肉,然后骑车准备回村。 阮娇娇心里有疑惑,但也没问。 季怀安现在不说,肯定是外面人多眼杂不适合讲罢了。 第90章 是八块! 回去的路上,躲在云后的太阳又悄悄冒出了头。 不少卖完东西的人背着背篓走在道路两旁,比他们早上去公社的时候还要更热闹。 阮娇娇规规矩矩的双手握在车座上,因为周围的说笑嘈杂声,她也没跟季怀安聊天。 因为阳光照射,阮娇娇整个人缩在季怀安的身后,压低帽檐连头都不抬。 季怀安今天穿的是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白色的衬衫。 也因为阳光的照射,本身就很薄的衬衫竟然透光了。 阮娇娇眯着眼睛整个人往后仰了仰,看着衬衫映出的背部肌肉纹理和劲瘦的公狗腰,眼神暗了暗。 在月色和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是什么? 是男色啊! 当季怀安骑车拐进进入桃花村的路,经过路口那几个造纸坑后,阮娇娇松开了屏气的鼻子,问道:“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吗?” 拐进前往桃花村的路后,两旁几乎就没了行人,即便阮娇娇说话并不响,季怀安还是很快就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上次?我对你说的都算数。” 季怀安有些困惑,他实在不知道阮娇娇说得是哪次,不过他能保证,自己要是对阮娇娇说过,那一定会算数。 “就是上次你带我去公社的时候,你说你怕摔了,等回去……”就给我摸。 阮娇娇一说到上次去公社,季怀安就立刻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等阮娇娇说完,季怀安的身上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烫。 随着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吹拂在阮娇娇发间的暖风送来了前面的一声回答。 “好。” …… 阮娇娇和季怀安回到村长家时,宋根花和珍宝他们都没回来,村长王大旺也不在家,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后,他们跟屋檐下绣花的珍宝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乡下的雨后容易滋生蚊虫。 两人进屋后,季怀安让阮娇娇先在堂屋休息一下,自己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晒干的艾草熏屋子。 房间里里外外,包括窗口处全部熏了一遍。 熏好房间的季怀安拿着抹布把地上的凉席擦了擦,然后去屋后小溪简单洗了个澡才回去。 … 堂屋里,阮娇娇正把早上梳好的鱼骨辫拆了,扎成了一个丸子头。 看见季怀安一身水汽回来,她站起来迎了上去,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熏好了吗?” 季怀安的脸上还有水珠,因为太过匆忙,新换上去的衣服裤子被身上的水痕打湿,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记。 得到季怀安的肯定后,阮娇娇牵起他的手就走向隔壁房间。 心里还不停哼哼:一块两块三四块,五块六块…… 阮娇娇力气很小,可却一把就将紧跟在她身后的季怀安拽进房间里了,丝毫不费力。 关上房门,插上门闩。 原本就昏暗的房间,在门关上后,还未锁紧的窗户就成了光线的唯一来源。 阮娇娇松开手,率先脱掉鞋子踩着竹席坐在了床沿边。 窗户洒进来的一束阳光投在了竹席上,将空气里飞舞的尘埃照的清晰可见,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季怀安慢慢走到阮娇娇身前,依照她现在的高度,眼睛正好直视到小腹的位置。 因为光线的问题,阮娇娇仰起头,根本看不真切季怀安的表情,只能依稀看清他不断滚动的喉结。 她知道季怀安在紧张,但她何尝又不是呢? 阮娇娇不是退堂鼓达人,毕竟都到这地步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完气后,低下头咽了咽口水,微颤着小手放在了季怀安的小腹上。 季怀安穿的是一件乡下常见的短袖褂子,盘扣棉布。 上下盘扣之间的间距挺大,阮娇娇毫不费力就溜进去了一根手指。 然后是两根…三根…直至一整只手掌都伸了进去,紧紧贴在季怀安的小腹上。 她掌心微微滑动,然后曲起指尖摩挲描绘着掌下紧绷起的漂亮纹路,一点点往下。 季怀安此时可不好受,呼吸越来越重,热意涌向四肢百骸,像是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 感觉到阮娇娇的手还有越来越往下的趋势,他闷哼一声,快速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小腹上,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娇娇。” 季怀安声音哑到不行,语气里透着隐隐的恳求。 阮娇娇心里也不平静。 是八块腹肌,终于摸到了! 她忽略了自己脸上的热意,用另一只手抓住季怀安的手臂,微微用力。 季怀安顺着她小猫似的力道坐在了床边,脊背绷得很直。 阮娇娇松开结实的手臂,沿着他的脊背向上攀升。 昏暗的房间里,借着微弱的亮光,阮娇娇看见季怀安睫毛上还未擦干的小水珠,还有他略显绯红的眼尾。 宛若无骨的小手越攀越高,擦过滚烫的脖颈,然后用力往下压。 阮娇娇倾身过去,另一只手揽住季怀安的肩膀,仰头落唇。 跟上回短暂的碰触不同,阮娇娇在滚烫又微微发颤的唇瓣上贴了很久,随后才撤开一点点距离。 季怀安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死死握住床沿,青筋绷起手背发白。 正当他以为就要结束,轻喘一口气时,阮娇娇再度贴了上来,微湿的双唇含/住了他的唇瓣。 几度温柔的吮/吸过后,季怀安死死克制的理智近乎崩坏,可坏心的阮娇娇还觉得不够,探出舌/尖细细描绘起他滚烫/的唇,然后沿着他的唇隙慢慢抵进去,撬开牙关,直达柔软的内里。 闭着眼睛的阮娇娇紧紧攀着季怀安的肩膀,她也在微微发抖。 但不是害羞,而是兴奋的。 原来真正的亲吻,真的会有酥酥麻麻的感觉,特别奇妙。 似乎觉得够了,阮娇娇撤开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想看看季怀安的反应,然后,就撞进了一双隐隐发红的眼眸。 “唔……” 下一秒,阮娇娇还没喘匀的呼吸瞬间就被掠夺…… 第91章 眉目含春。 季怀安是个很出色的学生。 他学着阮娇娇之前的方式,一手托住她后脑勺,一手按在她的后腰,以极其霸道的方式把她罩在怀里。 吮/吸,舔/舐。 他不仅学习以致用,而且青出于蓝,从笨拙生涩慢慢就变得极尽缠绵。 阮娇娇迷蒙着眼睛,不自觉地配合张开了嘴。 她这一细微的举动,让季怀安眼睛更红了。 他直接长驱/直/入,急切地搅动着/她红嫩的舌/尖,贪婪搜刮她口中/的津/液。 季怀安滚烫的呼吸急促地打在阮娇娇脸上,按在她后腰的手也慢慢收紧,让两人之间贴得更近。 如果说刚才的亲/吻让阮娇娇微微颤栗,浑身酥麻,那么现在的她则是感觉魂都要被吸走了。 阮娇娇无力地趴在季怀安怀里,仰头接受他贪婪的索取。 季怀安吻/得太猛烈,舌尖都有些发疼。 “……唔,松……” 当窒息感袭来,被吻/得晕乎乎的阮娇娇只能努力摇头,用自己绵软无力的手去捶打推拒季怀安。 娇软的声音和微弱的抗拒让季怀安拉回了自己的理智,急忙松开了对阮娇娇的桎梏。 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阮娇娇趴在季怀安滚烫的胸口,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要……憋死我呀……” 阮娇娇边说边拍了一下季怀安的大腿。 季怀安一下一下抚着阮娇娇后背为她顺气,哑着声音慌忙道:“对不起娇娇……我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能这么久了知道吗?……要是我憋死了,你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看的对象?还有……下次轻一点,我舌尖都麻了……” 阮娇娇打断了季怀安的话,没让他说完。 毕竟不用猜都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不会了,没有下次了,不敢了之类的。 这可不行。 A起来的小季知青她超爱好嘛! 纯情小季很好,但在这事情上,侵略性满满的小季更好! 毕竟总不能老是她来主动呀…… 阮娇娇在心里为刚才的体验打了90分,扣掉的十分还是因为季怀安太莽。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多练习,增长经验! 听着小对象又娇又软的回话,季怀安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荒唐无理,让阮娇娇对自己心生怯意,从而远离自己。 可是她却没有怪自己…… 她真好呀… … 季怀安打水浸湿毛巾,给阮娇娇擦了擦额头,然后又换了块毛巾给她擦拭因为出汗有些粘腻的手心。 季怀安自己也洗了把脸降了降温后,在阮娇娇的示意下,两人并排横躺在床上,他拿着折扇给她扇风。 “今天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听到了吗?” 阮娇娇声音软糯,带着些许慵懒,听得季怀安耳朵酥酥麻麻,不由加快了扇风的动作。 “嗯。是龚婶和佑康吗?” 今天邮局几乎没人,加上私心作祟,他盯着那个不轨的男同志离得近了些,所以阮娇娇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对。龚婶做的菜很好吃,我想请她去沪市家里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不管是从别人那听到的,还是自己所观察的,阮娇娇对龚婶都很满意。 她为人谨慎低调,聪明又很勤恳。 而且从今天的近距离观察,阮娇娇还发现龚婶特别爱干净。 这里的人因为时常干农活,指甲缝里多多少少会带一些很难洗去的泥垢,即便是宋大娘也不例外。 可龚婶没有。 她的手很粗糙,关节粗大,可指甲缝却非常清爽。 就像她穿的衣服一样,满是缝缝补补的伤痕,但洗的很干净。 阮娇娇挺喜欢龚婶,不过也想听听男朋友的看法,毕竟他跟龚婶母子相处的时间更长。 “龚婶不碎嘴,本分勤快,他们母子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季怀安原本是想回了沪市后找人把王佑康弄到自己户口上,再想办法联系那边的高中。 不过听阮娇娇那时打电话,她好像有了别的办法。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阮娇娇挪了挪身子,把脑袋靠在季怀安肩头,拉过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上面的茧,又道:“今天我打电话联系的是秋绾姐,是我到沪市后找的管家。刚好她认识一个人要卖商品粮户口,没有意外应该能拿下。待会……我想去问问龚婶的意愿。” “没人会不愿意的。” 这个年代,人人都想拼了命的往城里钻。 阮娇娇这个条件要是摆在郑俏莲面前,她不止可以为阮娇娇做牛做马,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 况且不为了自己,就算为了儿子的未来,龚婶也一定会答应。 思及小对象的后半句话,季怀安似是不经意问了一嘴:“商品粮户口……卖多少钱?” “秋绾姐说要一千到两千,还挺便宜的。有了这个户口,龚婶母子就是沪市人了。” 阮娇娇真心觉得很便宜,毕竟这可是沪市的户口。 等以后开放有了商品房,龚婶母子买上几套,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阮娇娇虽然大方,但这买户口的钱肯定是要从龚婶工资里扣的,只不过她会开出一个很可观的工资就是了。 季怀安心底有些发涩。 仅听阮娇娇的语气,他就知道自己所赚的还远远不够。 想要永远拥有宝贝,他还需要更努力。 就在季怀安思索着以后的出路时,阮娇娇听他没了动静,玩手玩着玩着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回生二回熟。 再次探进季怀安的衣摆里,阮娇娇已经不会紧张了。 季怀安下意识按住了她的手,还没开口,就被翻身而上的阮娇娇堵住了嘴。 屋外阳光明媚,悦耳的蝉鸣和鸟叫声遮住了昏暗小屋里的亲吻声。 半晌后,小屋的房门从里面打开。 季怀安满脸通红弓着身走了出来,慌慌张张跑向屋后小溪。 随后,眼尾泛红,眉目含春的阮娇娇也走出了房门。 她拿着湿毛巾一下一下按着自己红肿的唇,企图给自己降温消肿。 啧。 还是得多练啊…… 第92章 感激。 两个小时内洗了两次澡的季怀安刚回到院子,院外就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是宋根花的几个蛋孙孙把他们之前买的东西送来了。 除了他们自己买的东西,宋根花还特意让大孙子福蛋送来一盆已经处理好立刻能下锅的小杂鱼。 这是为了表达对他们的感谢,感谢他们照顾珍宝。 福蛋临回去前还特意说了为什么珍宝没跟着一起过来。 原因是她去找爷爷了,据说有热闹看。 珍宝让自己的大哥哥给阮娇娇带话,说自己看完了热闹,下午就来告诉她。 季怀安一手提着小公鸡,一手抱着装杂鱼的木盆,跟阮娇娇一起去龚婶家。 一路上,季怀安看都不敢看阮娇娇一眼。 阮娇娇平常就很好看,可现在的她,雪腮粉红,红唇娇艳,双瞳剪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说不清的娇媚。 季怀安光是站在她身边就觉得口干舌燥,热气直涌。 不过想起自己刚才的窘态,他还是羞赧的没敢抬头。 沿着小道一直往里再走大约五分钟就到了龚婶母子的住处,他们家应该算是整个桃花村最偏的一户房子。 房子和院子要比季怀安住的地方大一些,但却是同样的破旧,最边上的一间房还塌了。 他们两个进入小院时,龚婶正在淘米,而王佑康则是坐在一旁洗菜。 看见两人过来,龚婶忙站起来打招呼。 季怀安知道阮娇娇跟龚婶有话说,打了招呼后就拉着王佑康去厨房烧水杀鸡。 龚婶虽然有些莫名,疑惑小季知青的对象为什么要找自己,但还是招呼她去堂屋坐下。 两人关起门来说事,而另一边厨房里,王佑康看见季怀安手起刀落抹了鸡脖子,赶忙往装鸡血的碗里加盐搅合搅合。 “怀安哥,嫂子找我娘什么事啊?” 王佑康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可惜堂屋跟厨房之间隔了两间屋子,他是什么也听不见。 “好事。” 王佑康:…… 他默默从季怀安手上接过了死透的小公鸡,把鸡放进木盆,浇上热水准备开始拔毛。 说实话,王佑康觉得今天的怀安哥让人有些渗得慌。 他要是板着一张脸杀鸡,王佑康反而觉得没什么。 可他杀鸡时脸上还带着笑,就连跟自己说话时,语气都格外柔和。 这样的感觉,太奇怪了! 季怀安没有再说话,而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出神,时不时还会低头一笑。 王佑康更是不说话了,一边拔鸡毛,一边暗中观察不太正常的季怀安,就连阮娇娇跟他母亲要聊什么这个困惑都被抛在了脑后。 “吱呀——” 堂屋的木门年久老化,开门的动静格外响亮。 季怀安一听到门开了就立刻起身走出厨房,王佑康也抛下了被拔得干干净净的小公鸡,快步跟上。 “娇娇同志,谢谢你……” 龚小梅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在堂屋憋了好久才把眼泪憋回去,红着眼眶来来回回除了谢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王佑康跟在季怀安身后过来了,她赶紧招手示意儿子过来,“佑康佑康,过来谢谢娇娇同志,她和小季知青……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她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甚至还想压着一脸懵逼的王佑康给两人下跪。 “哎——不用不用!” 阮娇娇急忙要阻止龚婶的动作,季怀安也眼疾手快把王佑康扶住,像拎小鸡仔一样,快速把他挪到一边。 “龚婶,感谢的话不用多说,只要你以后尽心尽力照顾好娇娇就行。” 季怀安一字一句说的格外郑重。 阮娇娇也附和道:“是啊,龚婶。我们各取所需,你不用这样的。况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钱每个月都会在你工资里扣,说到底,还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呀。” “我知道我知道……”龚婶快速擦着脸。 阮娇娇确实跟她说的非常清楚,买商品粮户口的钱是她先帮忙垫着,往后每个月在她工钱里扣,直到扣完为止。 可是没有阮娇娇,像他们这样的乡下人,哪里能拥有城里户口啊! 就算有钱也没地买,更别说那还是沪市! 整个夏国,最出名的两个城市,一个是京,一个是沪,哪怕是再偏远的地方也听过这两个名字。 在龚婶的感激和王佑康摸不着头脑的茫然中,阮娇娇和季怀安告别了他们。 … 回到小院,阮娇娇看见堂屋桌上放着的一网兜大白兔还有一袋子茶叶,心念一动。 季怀安洗好手,把灶台清理了一遍,就按照阮娇娇的口述DIY起龙井奶绿。 将茶叶和奶糖放进锅里,加一点水先煮至奶糖融化。 因为没有牛奶,两人就往里加了不少麦乳精。 最后成品出来,口感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季怀安把多出来的奶绿装进搪瓷杯,放在装满凉水的木盆里冷却,然后跟阮娇娇讲起了黄琼的来历。 黄琼是公社黑市的老大,手底下有不少兄弟。 他是个讲究人,不会像有些地方的黑市那样黑吃黑,跟他做完交易,他也不会让人跟踪查底细。 季怀安话不多,每每交易完就走人,也是后来为了省事,把东西之间卖给黄琼,两人才熟悉起来。 阮娇娇边听边喝奶绿。 原来是黑市的人啊…… 这确实不能大庭广众介绍了。 …… 大约四十几分钟后,依旧还是王佑康过来送饭。 他从母亲那里知道了阮娇娇刚才的来意,整个人就像被巨大的馅饼砸中,耳朵嗡嗡作响,许久不能回神。 他红着眼睛把食盒交给季怀安,连连不断的感谢两人,临走前,还在院子门旁给两人结结实实磕了一个。 王佑康知道母亲做饭好吃,可他没见过外面的世面,在他仅有的认知中,就算好吃,也肯定比不过沪市那里的美味。 娇娇同志愿意给他们机会,为他们母子安排好一切,肯定是看在怀安哥的面子上。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他们这么好的人呢? 王佑康感动的边走边哭,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努力回报他们的恩情。 第93章 育幼院。 红烧鸡块,酸辣鸡杂,香酥溪鱼还有两道时令蔬菜和一碗甜汤。 今天的午饭一如既往的丰盛,特别是那道溪鱼,鲜嫩可口,连鱼刺都是酥的。 因为天气热,阮娇娇不喜欢吃的太油腻,但这道被炸到金黄的小鱼干,她还是没忍住吃了不少。 饭后,在阮娇娇一枚香吻的奖励下,季怀安洗碗擦桌都特别卖力,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来过。 “娇娇姐姐!我来辣~” 珍宝非常有活力,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季怀安把搪瓷缸里的奶绿倒出来一杯放在桌子上,等珍宝呼哧呼哧涨红着小脸跑进堂屋,他就不做声色推了过去。 “谢谢……呼!咕咚咕咚——啊!好喝!” 珍宝一吃完饭就往这边跑,又是大太阳又是跑得急,自然又热又渴。 阮娇娇去房间包里取了一张湿纸巾,递给珍宝让她擦擦汗。 “吃完饭要慢慢走,以后就算再急也不能这样跑,身体会不舒服的,知道吗?” 珍宝把湿巾打开摊在脸上,用力抹了两把,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呼——娇娇姐姐,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珍宝接过季怀安续上的水杯,又喝了两口这才缓过劲,看着两人一脸神秘道:“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 看着两人脸上的疑惑,珍宝满意了,缓缓说道:“今天周知青跟小白莲一早就去公社领证啦,等他们回村,郑家就找了我爷还有村里几个太爷过去。你们猜他们是想做什么?!” 没等阮娇娇和季怀安开口,珍宝就自顾自接着说道:“他们跟小白莲断绝关系啦!给了小白莲50块,还有她屋里的东西都让他们夫妻俩搬走,郑婶说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我跟我奶过去的时候,郑家外面围了好多人,小白莲在门口又哭又喊砸门,周知青怎么拉都拉不住。最后小白莲丢下一句,你们别后悔!然后就跟周知青背着东西回知青点了。” 说到这珍宝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知青点就这么四间房,他们两个该怎么住呀……” 阮娇娇挑了挑眉。 她知道郑俏莲父母已经寒了心,原以为应该会分家。 但没想到老两口这么果决,直接跟郑俏莲断绝关系了。 其实这样也好,郑俏莲太过自我,她过得好郑家人不一定会跟着一起好,但要是惹了事,郑家人必定会被拉下水。 早点断干净,余生都能过得舒服点。 …… 翌日,天气晴朗。 当阮娇娇再次来到银杏树下,果不其然,大娘大婶还有好多没见过的媳妇姑娘她们口中的话题人物都是郑俏莲。 阮娇娇坐在宋根花边上的椅子上,已经非常从容,时不时分点瓜子点心,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大娘大婶表情特别生动,甚至还会角色扮演场景重现昨天发生的事情。 珍宝这么会模仿,一看就是跟她们学的。 大婶大娘们一个个都夸郑家做得好,郑俏莲的苦日子还在后面。 她们聊了一会后,在阮娇娇一个眼熟的大娘招呼声中,换了话题。 昨天是集市,不仅是贴补家用的日子,也是大家换取八卦的日子。 大娘给大家带来了之前聊过的事情后续。 “第五大队那个娃娃,还是被送去红星公社了。他们两家的房子、衣服各种东西都被摊出来卖了。大部分的钱补给了嫁进那两家死掉的小媳妇的娘家,小部分揣在孩子身上带去了育幼院。” “哎……可是可怜那孩子了……” “就算两家死绝了,大队也有不少亲戚吧,没一个人要那孩子?” 大娘撇了撇嘴摇摇头,“说是养不起,其实还是觉得晦气吧。” “呵,买人家死了这么多人的房子,还有那些衣服碗柜不嫌晦气……” 说话的嫂子没把话说完,但大家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乡下人真的怕晦气吗? 其实不尽然。 比起晦气,更怕穷。 两间屋子死了十七口人,可没两天,想要买下房子的人还是很多。 还不是因为房子便宜,再加上家里人多实在住不开。 死没死过人大家真的不在意,乡下那么多坟堆乱埋,甚至你家房子可能就建在人家坟头上,又有谁知道呢。 说到底,大家不想养孩子,还是因为她是女娃,而且养好养坏都有人会说,是个棘手的大麻烦。 阮娇娇偏过头去看正在纳鞋底的宋根花,好奇道:“红星公社的育幼院是政府办的吗?” 宋根花抬起头想了一会,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我也不清楚算不算政府……” 那个育幼院非常出名,宋根花给阮娇娇科普了一番。 原来,红星育幼院,是一个失去儿女的母亲,想要照顾流浪的孩子才诞生的。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红星公社有一个闻阿婆,丈夫子女都在当兵,后来却一个个牺牲了。 那时候有不少地方发大水闹饥荒,很多人拖家带口逃到红星公社,可最后却成了孤家寡人。 龚婶也是在那一回跟着人逃到桃花村最后定居在这里的。 在公社安排了好多大人和家庭去底下村子落户的时候,多出来的那些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 那时候闹饥荒,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哪里又能养得起孩子呢? 就在干部领导焦头烂额的时候,闻阿婆找上了门。 她接走了那些孩子,用丈夫子女留下的抚恤金养育他们。 到了后来,闻阿婆家门外就时常会多出一些襁褓中的女婴和生了病的男孩。 闻阿婆也把这些孩子带回了家,养育他们,教他们读书认字。 那些孩子后来长大了,结婚生子。 有的靠自己本事在公社做事,有的去了乡下大队扎根,但无一例外,闻阿婆要是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去。 那些孩子,是真的把闻阿婆当母亲看待。 时间慢慢过去,闻阿婆也老了。 接替她继续养孩子的是一直没离开那的人,他们会从公社厂子里接一些零活回家做,以此维持生计。 直到几年前,红星公社来一个女社长…… 第94章 状元。 女社长听说了闻阿婆的事迹,很是感动。 她向市里申请了一笔补助,然后在大家多番努力下,把闻阿婆那座院子变成了真正的育幼院。 他们不用再担心生计,只要好好照顾孩子,就能领到工资。 不仅如此。 市里还有记者去红星公社采访,把育幼院的事情登上了报纸。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地的汇款和附带各种票证的信件。 不过育幼院里的人都是真正做事的人。 他们把每一笔汇款和票证都记下来,包括育幼院的花费,全都贴在了门口的墙上,让所有经过的人都能核对,他们决不贪图任何一笔捐助。 现如今,闻阿婆已经去世,可她带出来的孩子却还秉承她的遗愿,把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都照顾的很好。 在宋根花看来,那孩子去育幼院生活,吃穿不愁还有书读,比待在第五大队不知道要好多少呢。 阮娇娇也笑着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那吴老头也有后续了!他去找公安啦!可惜公安压根查不出什么,这事还是老样子。他不能证明孩子不是他的,那孩子也不能证明吴老头就是他爹!” “那公安没查那孩子哪里来的吗?他娘是谁啊?” “查了,怎么没查!” 说话的大娘叹了口气,“那孩子都不是我们公社的,是那个前进公社底下一个村子的寡妇生的,那寡妇前段时间没了。临死前就让他来找爹了。” “嚯!离的这么老远,这孩子怎么生的啊!” “谁说不是呢!我问的那人说,公安查出来那寡妇确实八年前去过第五大队,说是找远房亲戚借粮,后来就再也没去了。现在那孩子就在她那远房亲戚家呢。” “这事就没个说法了?公安不管了?” “这还怎么管?公安让他们自己解决,第五大队的人都在劝吴老头把孩子留下呢。” 这事确实难办。 这年代还没有dna亲子鉴定技术,哪怕是有,吴老头也不一定能做的起。 这事还得看那人自己怎么想,他要是能像当初坚定不婚一样坚定不认孩子,说破天大家也不能摁头让他人,最多言语攻击。 这事被大家感慨了一番,又聊起了昨天听到的新消息。 阮娇娇边听边心里点评,身边的珍宝在此时拍了拍她的胳膊,指了指远处的大路。 “娇娇姐姐,小季知青来接你了。” 季怀安在阮娇娇跟珍宝出来后,闲着无事也去上工了。 现在到了饭点,自然就来接她回去吃饭。 阮娇娇看了眼表,跟珍宝和宋根花打了招呼,提着篮子就跑了。 两人一绕进小路就十指紧扣握在一起,阮娇娇一边跟季怀安讲着八卦,一边晃着手臂回家。 … 到了下午,阮娇娇正舒服的躺在竹椅上享受头皮Spa按摩呢,珍宝带着她的小伙伴还有一串蛋就冲进了院子。 他们一个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飞快指着外面,“公社……来人了!” “市里也来人了!” “都在找……小季知青!” “说是状元!高考状元!” “还有记者!拿着照相机的记者同志!” 阮娇娇一听,就睁大了眼想起身,却被季怀安赶忙隔着毛巾按住了。 “娇娇,还没洗好。” 对对对! 头发还没洗好! 阮娇娇躺好后赶忙道:“泡沫冲干净就行了!季怀安你是状元!高考状元啊!” 阮娇娇有些激动,像是她自己考了状元一样。 她的学习并不是很厉害,都是靠着死记硬背和刻苦努力,才成为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之前天天跟季怀安待在一起,阮娇娇知道他会考状元,但感触不深。 直到现在这刻,她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她的男朋友,是个不怎么看书但却很牛逼的学神,是浙省的高考状元! 只是……他们两个脑子的配置,怎么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季怀安面对院子里一双双焦急的眼神,手上的动作却不紧不慢。 冲完了泡沫,在阮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又给她抹上了护发素。 “哎呀!还抹什么护发素!快去看成绩呀!说不定通知书也到了!” 阮娇娇真是急死了,可偏生季怀安是一点也不急,他语气里带着笑意,慢慢说道:“保养头发是很重要的事,不能马虎的。” 阮娇娇的头发浓密乌黑,又顺又滑,除了不爱染烫,保养也很关键。 她当初就是这么跟季怀安说的,没想到季怀安反过来把话还给了她。 用毛巾把头发包好,阮娇娇赶忙催促季怀安去换衣服,自己则是隔着毛巾把头发压了又压。 等季怀安出来,阮娇娇随手摘掉了毛巾扔在竹椅上,一手拉着他,一手抖着头发,风风火火让珍宝他们带路。 夏天太阳大,没一会阮娇娇的头发就蓬松半干了,只是看上去有稍许凌乱,不太符合她一向精致的风格。 可阮娇娇也没办法,一来她不想让那么多人等季怀安,怕季怀安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二来,阮娇娇再三确认,任务要求是“陪伴未婚夫季怀安接受京大录取通知书”,她担心这个系统任务跟她扣字眼,要是让季怀安自己一个人过去,任务没完成,那她待了这么多天不就泡汤了吗? 阮娇娇可赌不起! 越是这个关头,就越要谨慎。 阮娇娇拉着季怀安的手腕大步大步向前走。 缀在她身后的季怀安,看着阮娇娇的背影,眼里是满满溢出来的温柔。 或许阮娇娇自己都没有发现,季怀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她甚至还会担心别人对季怀安的看法。 但季怀安感受到了她的在乎,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里一样甜。 得了高考状元是很开心,可比起阮娇娇的在乎,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小季知青来了!季怀安同志来了!” 隔了老远,阮娇娇就看见村长家门口围了一圈人,而村长王大旺拿着旱烟跟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一看见他们,立刻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