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禄》 第1章 他们都惦记我老婆 公元181年, 即是东汉光和四年。 并州最北部的边郡云中郡内,正值夏秋之交,北风卷地,百草低头折腰,露出牧场上肥硕的牛羊,也露出了在草丛深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正交颈缠绵的一对男女。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把粉面斜偎。 罗袜高挑,肩膊上露一弯新月。金钗倒溜,枕头边堆一朵乌云。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 男子姓秦,有个在这个年代极为少有的双字名,叫宜禄。当然,也是个穿越者。 他上辈子时当过雇佣兵,在沙特和也门当暑期工时,因在战场上吃了麻婆豆腐,被麻婆的老公用ak给突突了。 再然后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这东汉末年,距离黄巾之乱只有短短三年的这么个时间节点上了。 那个美艳妇人则是他的未婚妻叫杜萍,这是个名垂青史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小说《三国演义》中貂蝉的原型了。 这老婆有多美? 就这么说吧,历史上吕布会惦记他老婆,关羽也会惦记他老婆,曹操也惦记他老婆,天底下只要是个男人,就特么的都在惦记他老婆! 按照历史的轨迹,他后来应该是吕布的部将,据说,吕布特别喜欢安排自己去出差,目的就是为了睡他老婆。 据说,攻打下邳之前关羽特意请求曹操,破城后他要娶他老婆。 据说,破城之后曹操一眼就相中了自己老婆,宁可对关羽食言,也要娶他老婆。 再据说,曹操抢走他老婆时他老婆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腹中子便是后来与司马懿、诸葛亮都能掰手腕的曹魏宗室重臣秦朗。 而曹操一直将秦朗当做自己儿子养,还自夸:“世人再也没有像他这般爱假儿子像爱真儿子一般的人了。” 我特么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一想到这么多男人都惦记自己老婆,秦宜禄就觉得压力真的很大。 再看杜萍,见她羞答答地望着自己,似玉似雪的肌肤中透着樱桃似的红晕。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弱中透着三分河套女子特有的英气,英气中又透着四分小女子特有的娇柔,一颦一笑,都似在勾人魂魄,只是看着,就忍不住让人心生欢喜。 那曹操关羽吕布……好像也可以理解。 不过这辈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什么绿帽将军了! 正办着事,忽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锣鼓之声,隐隐听远处有人在大声喊叫:“方伯征兵!方伯征兵!限期十日之内,武泉县内所有军屯之户,自备武器铠甲从军出征,若有胆小不来者,斩立决!” 一时,杜氏和秦宜禄两个人脸色全都刷得一下难看了起来。 因为秦宜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屯户。 “秦郎……” 秦宜禄阴沉着脸道:“我去问问情况。” “我也同去。” 说罢,两人也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匆匆穿上衣服便打马而去。 此时,那来传信的骑卒已经被四周围的屯户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厮杀汉,脾气自然不会有多温顺。 几个刺头甚至直接将兵器就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大有今日他不说个明白就把他弄死在这的意思,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吾等屯户,既免赋税徭役,为国而征战自无推诿道理,然而前岁征,去岁征,今岁又征兵,十年来征了吾等足足七次,敢问是何道理?” “去岁从征,匈奴中郎将臧大人亲口答应了我等,二年之内不会再征了,言犹在耳,便要食言么?” “征募可以,去岁和前岁的抚恤何时发放?大丈夫不惧为国而死,然而高堂尚在,吾若身死,谁人奉养?” 七嘴八舌的一通问,直问得那征兵的屯长汗都下来了,却又不得不小心应对,生怕一个不好,这帮杀才真的把自己给宰了。 还是秦宜禄见状上前拨开了众人说了一句公道话: “各位乡亲,何必迁怒于人呢?这些年张屯长对吾等着实也还算是不错的,至于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事,哪一件是他一个屯长能管得了的?要怨,就怨朝中大人,哪怕是怨咱郡中府君,州中方伯呢?” 那屯长闻言连连点头,苦笑着附和道:“秦兄弟说的正是啊,我这个屯长,在你们眼里还是个官,可在那些大人们的眼里又算得什么东西呢?也是在奉命行事,还望各位兄弟切莫要与我为难啊。” 闻言,秦宜禄却是一把搂过那屯长的脖子,毫不客气的就使了一个锁技将其勒住,问道:“吾等可以给你方便,不知屯长能否也给吾等一个方便?” “秦兄弟想要什么方便,还请直言。” “我下个月初二成婚,这算不算是特殊情况?大婚在即,可不可以宽容则个,此次征兵,我就不去了?” 第2章 打赢了仗就回家结婚 “秦兄弟,若是往年,似你这般情况我自要庇护一番,然而今次征兵,确实是有些特殊。” “特在何处?” “檀石槐死了。” “什么?” 此言一出,一众的屯户无不是惊诧无比,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立时就又重新变得嘈杂沸腾了起来。 “檀石槐?草原中千年不遇的枭雄,就这么死了?怎么死的?怎么死的跟闹着玩似的?” 姓张的屯长挣开秦宜禄的胳膊道:“檀石槐身死,鲜卑内部必然大乱,各部落的头人不管是谁继承他的位置,为了树立威望都必然会对大汉用兵,咱们云中地处边陲,便是不征尔等为兵,尔等今年便会有好日子过么?” “自那檀石槐一统鲜卑以来,屡屡与我大汉交战,咱们一直都是输多赢少,更别说五年前那场大溃,我并州儿郎归家者十不存一,眼下那魔王终于死了,他们鲜卑要趁机侵汉以树权威,难道我们不也要趁此机会为咱们的亲人报仇么?” “秦兄弟,方伯下了严令,这次征募,非比以往,既是为了保境安民,更是为了一雪前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逃避兵役,否则必然严惩不贷!” 秦宜禄闻言,心知推诿已是万万不能,便道:“那屯长可否宽容些许时日,让我先与萍妹将婚结了,再上战场?” 哪知那屯长却道:“可以是可以,可是兄弟,我若是你,这婚,我是万万不会急于去成的。” “这是为何?” “咱们都是屯户,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厮杀汉,你那未婚妻连我都知道是个花容月貌的,你又何苦欺负人家?” “兄弟你此番从军,若立下功勋,方伯必然不吝赏赐,你拿了财物厚赐回家,高高兴兴的迎娶你的美妻,岂不比现在这般草草成事,唐突嫁人要更好么?”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此番不幸当真身死,她毕竟尚未过门,还是个大姑娘,再去改嫁他人,也能嫁一良配,相反若是与你草草的成了婚姻,那,她可就是寡妇了,朝廷抚恤,可是连前年的都没有发呢,她又能得到什么呢?兄弟,当真要做如此自私之事么?” 秦宜禄闻言,良久无语,半响之后,却是抱拳拱手,朝这屯长道了一声谢字。 自家的老婆太美,娶到手里若是守护不住,那也是给别人在养媳妇,既如此,莫不如就在战场上好好的拼搏一番。 若真能拼一个出人头地,说不得能在未来天下大乱之时,也多一分守护媳妇的底气。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若是战场上立下功勋,真的能得方伯厚赐么?官场腐败,数年来兄弟们舍命争来的功绩,无不被上官做了人情,又有几分真的落到过咱们屯户的头上?” 那屯长却笑道:“兄弟有此顾虑也是正常,然而今次与往日不同,咱们方伯,与其他的官员也不相同,兄弟,我可以跟你保证,咱们方伯不是你说的那样人,只要你能立功,方伯必有厚赏。” “这是为何?” “此番征战,方伯是下了狠心的,说句不该说的,如今他这并州刺史的任期将近,明年,他必是要调到其他地方做那一郡太守的。” “然而同样是一郡太守,人口两百万以上的南阳、汝南郡,和咱们云中这种连五万户都凑不出来的小郡,如何会一样呢?” “方伯他出身西北,亦是军功将种,他若想得一大郡,自然也非得有过硬的军功才行,如此天赐良机,他岂有不拼命之道理?” “又如何还会吝啬咱们屯户的赏赐呢?方伯他不是那样的人,恰恰相反,方伯为大汉百战不怠,便是他自己所得的朝廷赏赐,也从来都是尽数分给麾下有功将士的。” “当今方伯也是军功出身么?这却是我等升斗小民所不知了,说来惭愧,方伯牧我并州近四年了,却还不知他名姓。” “哈哈哈哈,你不知也是正常,不过在西北之地,方伯大名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姓董,讳名一个卓字,字仲颍,乃是我大汉当之无愧的军中栋梁,跟着这样的方伯,何愁有功而无酬?” “哦~~,居然是他。”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此时的并州刺史居然会是董卓。 太上层的事情他管不着,未来的事情也轮不着他一个普通屯户考虑,董卓的人品如何忠诚与否,更是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若说是董卓带兵不喝兵血,这话他却是信的。 这年头,对于他们屯户而言,不喝兵血的领导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好领导了。 只要他不喝兵血,自己就愿意替他搏命,否则赚不到军功无法出人头地,将来是个男人就敢惦记自己媳妇,被曹魏满朝文武笑为绿帽将军,那还不如死战场上呢。 扭头去看杜萍,脸颊处似已有了泪痕,连忙扑进了他的怀里,一直哭一直哭。 “别哭了,不吉利,等我打赢了鲜卑,带着赏赐回来再娶你,婚事办得更风光。” “婚礼提前,明天,我明天就嫁。” “还是等我回来吧。” “我明天就要嫁。” “你要非得这样,我今晚就走。” “那我会在家等你,死等。” “别,我要是不回来,千万别等,听话,不然我生气了。” 想了想,杜萍道:“你稍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这杜萍便回到了家中,取来了一张弓和一个小箱子大小的钱财。 “萍妹这是何意?” “箱中钱财,是你的聘礼和我的嫁妆,既发兵事,县中军具必然是要涨价的,你速拿了这些钱去集市中转转,说不定能买下一身好一点的铠甲,还有这弓,还有我的胭脂马你也都拿去,做个备用,说不定就用上了。” “既是聘礼,如何还有往回拿的?既是嫁妆,又哪有未过门便花用的道理呢?” “若是人不能回来,我还守着这些钱财作甚?你若是不肯用,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你走的了,速去吧,莫要踟蹰,买得人若是多了,说不得涨价都买不着了呢。” 第3章 初见吕布 东市买了鞍肩,西市则花费全部积蓄买了一副二手的,不知用了多少年已经有些生锈了的盆领铁铠。 又取了一袋豆子,一袋肉干,一袋黍米作为自己的军粮,便这般一人双马的一路向东,跟着同乡的几名好友一路来到了雁门郡主动报道。 校场之上,来自云中、定襄、五原这并北三郡,以及雁门本地的屯户,乃至于无数南匈奴的协从军都已经整备得好了,因为人人骑马都是骑兵,本就不大的校场上居然已经有一些拥挤。 却见一个身穿玄色袍子,内穿一轻便儒铠的大肚胖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的从他们组成的杂乱军阵中穿堂而过,身后大旗上书一大大的董字,旗后铠甲齐全的羌人部曲列作三队鱼贯而出,所过之处所有的兵卒无不被这般排场威势所逼,不自觉的便让开了道路。 整个校场,一时间居然也安静了起来。 ‘这便是,并州的方伯董卓么?端得是好大的威风啊。’ 这董卓也不废话,见众人已被他的气势所慑,便直接命人在高台之上搬来了百余口极大的箱子,打开其中一口,二话不说便一脚踹翻,将里面的金银细软撒了一地。 “吾乃西凉鄙夫董卓,今日没有废话,匈奴人每人领绢一匹,羊三只,汉人每人领绢三匹,粮八石,伍长加钱五贯,队率加钱十贯,屯长加钱三十贯。” “尔等各依部曲,上前登记,吾自会让人将这些钱财赏赐送回尔等家中,尔等归来之日,若家中钱财少了半分,任何人,可当街斩卓项上人头!” 秦宜禄闻言也和其他兵卒一样都是一愣,这董卓,哪来的这么多的钱? 这比之之前他买甲胄花掉的聘礼和嫁妆钱加起来,恐怕还要稍多一点呢,虽明知道这董卓是在邀买人心,却还是忍不住为此而一阵阵心折。 如果这笔钱能落到萍妹的手里,便是此战我死了,也能勉强算是一个交代了吧? 就见那董卓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并州是个神奇的地方啊,就连太原的太守,都能被此地世家联手给赶出去,除王、郭等太原本地世族之家,各地太守如今尽皆架空,政令难出官邸。” “太守尚且如此难做,更何况本将这个代朝廷行监察之责的刺史呢?然而汝等可知,今日所分发的这些钱财,又是从何而来?” “是咱家让亲兵提着刀子,去太原、上党、西河三郡,找那些世家豪强挨家挨户的逼出来的!都发给你们了,没有半点藏私。” “名单在此,我自会留下一份备案,今日之战,若大胜而还,本刺史功成身退,来年去做太守,朝廷自然要与我一个大郡。” “若是败了,那也没什么可说的,老夫枷车进洛,身死族灭而已,然而尔等既分了郭王等世家钱财,自己考虑他们会不会想办法让你们再十倍的吐出来!” 台下众将士又是一愣,好家伙,闹了半天是在这等着呢啊! 这些钱居然是你用刀子逼出来的?还是从那些世家豪族的手里?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这钱财烫手啊。 然而不得不说,即便是董卓如此做派,大家也只觉得痛快,这个方伯,与往常那些只会说漂亮话,干的却是狗屎事儿的方伯不一样。 毕竟,打赢不就没事儿了?主帅想尽办法要赢,这又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儿,不管怎么说,那钱却是先揣在了他们兜里了,哪怕是人死了,也算是一笔抚恤。 “吾欲设一敢死亲卫之营,取名‘陷阵’,入此营者,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必是九死一生,然而卓承诺,绝不相弃,必做到死有所恤,胜有所赏,尔等可有自愿加入的?” 秦宜禄闻言,心知这是个机会,畏首畏尾是护不住老婆的,纵使是九死一生,也好过将来老婆被人抢来抢去留作笑柄。 当即便策马向前,第一个抢着高呼道:“云中郡队率秦宜禄,愿入此营!”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却见不远处另一个高壮男子也一同策马而出,同样高呼道:“五原郡队率吕布,愿为使君前驱!” 两个人时间点踩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时间俩人都愣住了,不自觉的就互相对视了一眼。 ‘吕布?居然是吕布?此时的吕布居然也只是一个队率么?’ 吕布则暗想:‘这人居然和自己一样如此果决,倒也是个人物。’ 然后,这吕布冲着这秦宜禄笑了一下。 秦宜禄却微微侧过了头不去看他,同时心中暗想‘若是有机会,倒是也不妨在背后捅你一刀,报你历史上睡我老婆的仇怨。’ 两人之后,愈来愈多的人可能是觉得董卓这个刺史能处,纷纷主动站了出来,片刻之后,校场中高呼敢死的将士们便是此起彼伏,很快便有数百名骑兵越众而出,大约一曲有余,这陷阵营便算是成了。 董卓见这么快就有人捧场,自然大喜,尤其是对吕布和秦宜禄这两个最先越众而出的印象深刻,再看那吕布身材高壮,更觉得喜欢。 一边夸赞,一边命人取来一箱子金饼,第一个便发给了吕布。 吕布心知机会难得,为了给董卓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虽心知或许不妥,但还是笑着道:“此等金银俗物,带在身上行军打仗稍显累赘,便让布将此金留在此处,待班师之后再取便是。” 说罢却是高高的将这一块金饼抛起,俄尔弯弓搭箭,在董卓和一众武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咄得一声射出,那箭矢竟然穿饼而过,咚得一声钉子一样的钉在了高台的土墙之上。 此举纯为卖弄,且多少有些失礼,然而董卓却最爱极了这般做派,非但不恼,反而连声赞叹: “小兄弟你叫吕布?神射啊,吾听闻飞将军李广曾夜射石虎,汝这一手神射,比之飞将军也不遑多让了,好壮士,假以时日,必也是飞将军也。” 吕布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有此一言,他这前途,不就有了么?连忙翻身下马,朝这董卓行以叩拜大礼。 秦宜禄见状,微微瞥了一下嘴,却也知,人家的这一手绝活来不得半点虚假,自己是万万不及的,然而这个逼就这般的让他装了,若是自己没点风头,还是颇为不爽。 见董卓第二个将金饼发在他的手中,当即同样下拜道:“宜禄无飞将之能,愿做一曲新词,祝我大军凯旋。” “哦?壮士还通晓诗文?”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熹平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4章 争功,争赏 “壮士,居然懂诗词么?可懂经学?” “懂,尤擅左传,自问不让天下。” 说完,秦宜禄眼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了董卓,眼神中满是期待。 东汉时尤重经学,甚至比军功来得更甚,包括他董卓自己,半生戎马却始终不得志,也是抱上了汝南袁氏的大腿,学了周易经学,这才混上了并州刺史的位置,走上了大汉高级官僚的道路。 若是能凭此被上官看重,平步青云不是梦啊! 至于他尤擅左传的这话还真不是吹牛,他前世虽算不上什么文学青年,但小时候四书五经都是看过的,虽然都只是涉猎肯定到不了大儒的份上。 但是左传却不同,因为这书是魏晋时杜预在编纂注解之后才并入春秋的,后来在唐宋时左传就成为了春秋主传,唐宋明清四代大儒在杜预的基础之上推陈出新,每每总有新得。 换言之后世,只要是认真读过左传的,对这边经学的理解放到东汉来都是降维打击,这也是他说自己不让天下的底气。 董卓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突然间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个上进的有心人啊,既然读书识字,又能做诗词歌赋,还精研了左传,必有表字吧?” “表字壮节。” 是他自己起的。 “字不错,就是有点被忽悠了,你以为朝中那些所谓的大儒,还有那些个不在官场的所谓名士,当真是因为他们经文做得好么?我都没到能靠经文换实惠的地步,更何况是你呢?” “这天下,真的有资格靠经文来扬名天下的其实总共也就只有四姓而已,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沛国桓氏,这都是门生过万的世族之家,除了他们,这经文做的好坏其实也并没什么所谓,你还年轻,许多事都不懂,以后慢慢的就能明白了。” “你有这一番上进之心也算难得,不错,不过吾等边鄙武夫,终究还是要靠战功来立身的,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你的左传咱家一介匹夫也听不懂,此战之中若是你能立下功勋,将来或许有机会见到我刚才说的那四姓之人,说与他们听,那时,才是你鹰击长空之时。” 秦宜禄闻言,略有失望,但好歹也算是出了小风头,给这董卓留下了一个印象,连忙朝董卓施了一礼道:“谢使君提点,小人受教了。” “壮节,还有奉先,你二人既是第一个加入陷阵营,又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咱家这人素来爱才,陷阵营是新立之营,你二人便且先做个屯长吧,此营预设两名曲侯,其中一曲吾已有了心中人选,另外一曲,便看你二人谁能先夺头功了。” 闻言,吕布战意熊熊地看了秦宜禄一眼,痛快地便朝董卓大礼而拜。 秦宜禄自然是紧随其后,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叫苦。 对手是吕布啊! 虽说他也是边郡子弟,骑术射术自问也可称得上是无一不精,不敢说什么高手,但做个小卒子的话肯定也是精兵中的精兵,可若说和吕布相比,那就当真是有些笑话了。 那吕布,当了这曲侯之后,自己岂不是就成为他的手下,旧部了?云九小说 那特么到头来还不是和历史一样了么!这狗东西最后还不是要睡自己老婆? 不行,为了老婆,这个曲军侯,必须得跟他争上一争! 傍晚,校场之上的将士们各自散去,吕布与秦宜禄这两名新晋的屯长自然也各自分配到了各自手下的兵马,屯长虽然是基层军吏,但好歹也是管着百十来人的。 都是按户籍分的,秦宜禄的手下分的都是云中人,吕布手下分的都是五原人,一个认识的也没有,秦宜禄在简单的做过自我介绍之后,也不知怎么给大伙儿提振士气。 便道:“诸位弟兄,我与那吕布相约论功而博取曲侯之位,还望诸位兄弟对我鼎力相助,咱们云中人,可不能输给了他们五原人。” 刚说完,就听到吕布在远处特别大嗓门的喊道:“诸位袍泽,吾乃五原郡吕布吕奉先,用不了多久,便是尔等曲侯。” 秦宜禄闻言不爽地撇了撇嘴。 说得你好像已经赢了似的。 “凡是军中兄弟,不论是否是吾部将,也不论你是五原人,还是云中人,定襄人,甚至雁门人士,皆是布之兄弟。” “我并北诸郡皆是畜牧为生,平日里出了自家的屯子连个活物都不常见,大家伙儿又哪来的乡党之别?” “还望云中、定襄、以及雁门的袍泽,也请你们切莫将布当做外人,兄弟们但有所求,尽可以来找布,若是求教武艺,布必然真心相授,他日战阵之上,布在此立下誓言,绝不相弃!” 说完,那吕布又将自己的弓箭拿出来耍了一番,直博得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就连这一营中以从事之名担司马之实的牛辅也不禁拍手称快。 就只有秦宜禄,脸色一时间浮现青黑之色不甚好看。 仅仅是一句话,不但在军中立下了军威,甚至将他原本想挑拨地域矛盾的念头也给堵得死死的。 然后整个营的士兵就都对吕布笑脸相迎了,此人身上有一种十分独特的人格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愿意对他信任。 当天晚上,那吕布就派了其同郡一名叫做成廉的年轻人帮忙传信。 十分客气地来到秦宜禄的军帐道:“秦屯,我家曲侯让我来给您捎个话。” “讲来。” “他说,大家都是袍泽兄弟,若是为争功劳而失了和气,未免因小失大,吾等陷阵之营,做的本就是九死一生之事,若是内部不能团结,岂不是生还的几率又小了几分么?” “曲侯的意思是,想让您与他行个方便,与他二人团结一心,共杀鲜卑胡狗,曲侯答应您,一旦有了进阶升职之机会,一定会优先考虑您。” 秦宜禄听这话嘴角都气得咧开了,尤其是,看自己手下弟兄们似乎眼中都有认同之意,说不得其心里头都暗暗的在为未能分配到吕布的手下而感到不快呢。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各方面与吕布相比都没有优势,屯长就是百人将,这么点的兵力,什么兵法韬略,智计阴谋恐怕也比不得一身出众的武艺来得更有用处。 再说人家吕布的兵法韬略也未必就比他差了。 然而既然是比赛,总得比过了才知道吧?哪有不等开始便耀武扬威,甚至展现大肚的道理?这哪里是拜访,分明是打算直接收编他了都。 欺人太甚啊! “兄弟,成廉是吧,你左一句曲侯,又一句曲侯,不觉得太过狂妄了么?军中自有主将,营中亦有司马,尚无任命就自封曲侯,你们五原人是要下克上不成?你们将牛司马与董使君又置于何地?” 成廉见这秦宜禄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扣帽子,一时间也是心中恼火,冷哼道:“奉先兄长担任曲侯,乃是显而易见之事,兄长无双武勇,岂是汝这鼠辈所能相提并论?我看也不用与兄长相比了,廉自问也有一些武艺,不如,便与我先切磋一番?” 第5章 挖个坑 那成廉一边说着,却是撸胳膊挽袖子,言语相激,摆出了一副要与秦宜禄动手的架势。 他早就看这秦宜禄不爽了。 大家都是加入了敢死营的屯兵,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都是图前程,凭什么你秦宜禄就能当屯长?而且还要和奉先争夺曲侯之位? 大家虽然同样也都不认识吕布,但那一手射术总不是假的,一身的武艺今日也见他耍过,也是万万做不得假的,他当屯长,乃至曲侯,大家都服,他成廉也服。 可你秦宜禄又是凭什么呢? 就因为你是和奉先一样反应比旁人快了一些,第一个喊了出来?还是凭你那一首拿到战场上屁用也没有的破词? 秦宜禄见状也是心头一禀。 他不知这是吕布的意思还是这成廉在自作主张,这分明就是砸场子啊! 他要是在自家的营帐之内被这成廉给揍了,那还有屁的威望,别说曲侯,就连现在这个屯长的位置可能也要走不稳了。 再看自家帐中的手下兵卒,一个个的居然全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显然,就连他们,对自己这个屯长恐怕也并不是很服气的,自愿加入陷阵营的哪个不是玩命的疯子,自然也想看自己与这个成廉打一架,亮亮本事。 可问题他是成廉啊! 据记载,历史上这成廉也是曾亲随吕布左右,以区区百骑冲击张燕的一万精锐骑兵,一天数战,一连打了一个多月,生生凭几百人的兵力把十万黑山贼给打崩了的狠人啊! 当即阴沉着脸道:“你刚才……叫我鼠辈?” “不错,就骂你了,如何?来打啊。” “汝,身居何职呢?” “队率。” “吕布任命的?” “正是!” “吕布任命了几个队率呢?” “就我一个,怎么了?” “那你又是哪里人呢?” “五原郡人,怎么了?” “哈,区区一个队率,居然跑来我这个屯长的营帐之内大放厥词,还敢骂我,你当军营是什么地方,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那吕布口口声声一视同仁,然而所提拔的队率还不是他的五原同乡?这便是他所谓的一视同仁么?” “人到了陌生的环境下抱团乃是天性,最容易划分的当然便是地域,这又如何就算是内部不谐了呢?” “论武艺,我承认我不如他,恐怕天下之大,能在个人武艺上胜过他的人也是凤毛麟角的了,然而武艺高强,就可以不顾军中尊卑,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欺辱我等云中郡人么?这是吕布教你的么?他武艺高,怎么不去与从事比试,将这营中司马之位抢回来呢?!” “这……” 成廉一呆,自己好像……冒失了啊。 “你是队率,我是屯长,你深夜闯我军营侮辱于我,便是目无上官,来人,谁将此人拿下,我就任谁当队率!” 众人一听,居然还有这好事儿,顿时便七嘴八舌的冲他骂了起来,扑上去就要拿他,那成廉见状也慌了。 连忙向后跳了一步,指着众人大喝一声道:“汝等这些云中人,要以多欺少么?有本事跟我单挑啊!” “我来!” “我来!” 其余人又不像秦宜禄一样,知道这成廉的厉害,敢主动陷阵营的又有哪个不是自诩为精英,队率这个职位还是很香的,管十到二十个人不等,一般是两个伍,芝麻虽小却也是个领导,纷纷就叫嚣着要上前揍他。 见状,秦宜禄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寻了个与他同为武元县的同县老乡,拉过来偷偷地附耳道:“速速去请董承过来,记住,请董承,不要请牛辅。” 牛辅是董卓的女婿心腹,是以并州从事的身份来执掌陷阵营,实际上充当营中军司马的,而董承则是牛辅的家奴,也即是部曲将,便是这陷阵营两位曲军侯中已经确定的另一位了。 那人一愣,然后马上就溜溜地去了。 另一边,因为这成廉说得是单挑,众人却都想和他打,一时居然反而还没人上得去了,毕竟第一轮如果打输了,哪怕再上一个赢了,这也变成车轮战了。 在秦宜禄的有意设计,和成廉稍有些冲动的踩坑之下,今日这一战,倒是也已经上升到了云中人和五原人谁欺负谁的高度上来了。 却见一大汉,猛的将所有人都给推走,昂首道:“云中武进县下兵屯队率张杨,愿替屯长出战,若是丢了云中郡的脸,愿受军法处罚!” ‘嗯?张杨?会是那个张杨么?虎踞河内的,东汉最后的一任大司马张杨么?’ 反正眼下他手底下这些人他谁都不认识,这个张杨生得既然如此的高大威猛,就算他不是,说不得也是一位武艺高手,再说若是没有一定的底气,又怎么敢说‘军法从事’这种话呢? “善,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你便上前一试吧。” “喏!” 然后这两个人便乒乒乓乓的空手打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一场纯粹的摔跤。 他们这些边境的屯民,因为常年牧马放羊,腿部或多或少都是有一点畸形的,这般马下步战,打起来你一拳我一脚的,却是反而失了些许灵活,打了也没多大一会儿,就发现还是摔跤来得最痛快。 而摔跤,张杨那更壮硕的优势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那成廉虽然勇猛,出招之际看起来也是有章法的,但他的个子比张杨略矮,且比张杨要瘦了许多,体重上差了少说有二三十斤。 二三十斤的体重差,这在摔跤上体现的就非常明显了,不过十数个回合,就见张杨猛地一个贴身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便将人给推得飞了出去,直摔了三四米远才跌了下来,叽里咕噜的滚了好几圈。 不等站起,那张杨便宛如雄鹰展翅一般的一个扑击扑到了他的身上,死死地压住了他并用胳膊肘压住了他的脖子。 “可服了么?” “不服!摔跤算什么本事,战阵之上,鲜卑人会与你摔跤么?有本事咱们使兵器再来过。” 张杨闻言,扭头看了秦宜禄一眼。 便见秦宜禄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才转向了成廉:“好!来吧!” “来!” 然后两个人就纷纷抽出了兵刃。 然后秦宜禄就一声大喝:“成廉!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本屯营帐之中亮兵器,弟兄们一起上,将他拿了交由曲侯军法发落!” 第6章 埋点土 成廉、张杨,还有其他的兄弟们,全都有点愣了那么一下。 张杨回过头,刚想说自己不怕,能打赢,就见秦宜禄给他使了一个眼神,看到不远处董承已经带着自己的侍卫朝这边赶了过来。 然后,他就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位置,正好用后背挡住了董承来的位置,不让成廉看见。 而果然,成廉被秦宜禄的无耻气得破口大骂:“这便是尔等云中人的面皮么?这便是尔等说好的单挑么?鼠辈!你们全部都是鼠辈!秦宜禄,我特么杀了你!” 说罢,提着刀子就冲上了前来。 秦宜禄见状则大喊道:“曲侯你看,他竟敢刺杀于我,他们五原人这是没将您,没将牛大人放在眼里啊!” 这说话间董承离着他们也已经近了,自然便将那成廉最后的话听了一个清清楚楚,明知道这秦宜禄好像是在拿自己当枪使,但略一琢磨之后,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将成廉拿下。 而成廉,到底也不是个真的莽夫,他一见这董承过来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是闯了大祸了,又哪里还敢反抗,恶狠狠地瞪了秦宜禄一眼,然后十分乖巧的便扔掉了兵器。 意味深长地看了已经被制服了的成廉一眼,道:“这里是军营,不是比武较技的地方,秦屯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宜禄拱手抱拳道:“回曲侯话,此人乃吕屯长的亲信心腹,半夜闯入末将的营帐就要与我单挑,还说我若是输给了他,就把屯长的位子让给他。” “这张杨是我手下将士,见他出言不逊,便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哪知他打输之后恼羞成怒,抽出兵器就要刺杀于我,曲侯,您可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你放屁!不是这样的,曲侯,您不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冤枉?成廉,我且文你,你一个五原郡人,半夜里来我们云中的营寨是要做甚?你敢以祖宗牌位,父母亲属的性命对天发誓,你没有叫嚣着要与我单挑,没有对我出言不逊骂我是鼠辈,被张杨教训之后没有拔刀要杀我么?” “我……” 却是把成廉给说得不会了。 秦宜禄刚刚说的这些吧,还真的是有。 而且古人对誓言这东西看得挺重的,也确实是不能随便去发。 可问题是,这事儿真的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董承也是老于行伍之人,哪里看不出其中问题,秦宜禄所说的八成是实话,但是添油加醋,避重就轻等问题肯定是有的。 然而军中单挑这个事儿,着实是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本人也不是什么单挑的高手,今天你想靠单挑抢秦宜禄的屯长,明天你是不是就要来抢我的曲军侯了? 后天你想干什么?他都不敢想! “荒谬,胡闹,混账!军营之中,讲究的是尊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也是巧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自然便吸引了全营的注意,这个全营,自然也包括了吕布。 听到动静之后急急忙忙便跑了过来,见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却是连忙向董承求情道:“曲侯,此人乃吾之心腹,若是他冲撞了曲侯,奉先在此给您赔罪了,还望您高抬贵手,万莫要伤了他。” 一听这话,秦宜禄实在是没忍住,噗呲一声就乐了出来,随即又马上憋住。 这吕布的情商不怎么高啊! 到底是刚从底层爬上来,真特么的是稚嫩了一点啊。 董承这人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虽然他的身份只是牛辅的家奴,是部曲将,在并州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但在历史上,此人曾强迫汉献帝娶他女儿、拔刀恐吓伏皇后替女儿撑腰、砍献帝侍卫的手指、联合杨定去攻打段煨营寨,以及,大名鼎鼎的衣带诏事件的主谋! 以他的能力和势力,居然敢打杀曹操的主意,梁静茹给他的勇气么? 以上种种无不表明,此人是个心里没逼数的人,是个极其容易膨胀的人。 这样的人,能容忍吕布挑战他的权威么? 果然,一听这话,本来只想削吕布一点面子,也没打算真的大动干戈的董承冷笑一声道:“了不起,了不起,区区一个屯长,入营的第一天居然便有了自己的心腹,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吕布一愣,却是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的。 事实上他一个尚未经历磨练的并北人,对这些弯弯绕绕是真的想不太通的,他感觉这董承好像是冲他来了,好像是特别生气,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又实在是不知道错在何处。 毕竟平时他们并北人都生活在屯子里,不比中原除了本屯乡亲之外几乎一年也见不到一个外人,根本就没什么人际关系的概念,不经一番磨练,又如何能混得明白职场呢? 见状,秦宜禄轻轻勾了勾手指,让刚刚帮自己带话的小卒附耳过来,道:“去给董承带一句话,就说,吕布乃山中猛虎,已视曲军侯为囊中之物,若得势,莫说是他,便是司马也难免会觉得棘手和掣肘。” “喏。” “还有,曲侯、司马、乃至于方伯都是凉州人,陷阵营新立,若是云中、五原、定襄、雁门四郡子弟若是略有不和,正可以借身份之别,抽身世外,居中调和。” “喏。” “还没完呢,你跟他说,让他给我行个方便,助我树立威信,此恩此德,必定敏感五内,若我最终能当上曲军侯,日后必永远记此恩情,视他和牛从事为恩主,无论将来他们调到何地,均以他二人马首是瞻,奉为恩主。” “喏。” 再另一边,董承也被吕布的不懂事惹得动了杀心,冷哼一声道:“来人啊,将这个目无军纪,在军中刺杀上官的混账东西,杖杀之!” 吕布见状连忙半跪在成廉的前面:“曲侯,何以至此啊?大军开拔,鲜卑人都未曾见到,就要先杀壮士么?这天下如何会有这般的道理?” 董承闻言却是不住冷笑:“汝……在教我做事?” “这……” “小子,本曲将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不是曲军侯呢,只是一个屯长。” 说罢,却是打定主意今日要迫退吕布,落他的面子,沧浪浪拔出佩剑,直接指在了他的鼻子尖:“速退!” “这……曲侯,您……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您消消气,求,求求您,就饶他这一回吧。” “吕布!汝这是要违抗军令么?尔等是要造反兵变么?” 吕布却是再一愣,心中就仿佛有大石压住了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汝当真造反?给本将退!” 说罢,董承毫不犹豫,直接上前一步,手中汉剑奋力地朝着吕布的脸上刺去。 这速度其实并不快,出招的前摇也很大。 然而吕布又哪里敢挡呢?连忙侧身躲开,双手虽紧紧地握拳,脸上写满了不甘,却终究也不是个傻子,低下头做了个半跪的姿势做俯首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说到底这陷阵营才刚刚成立一天,他也是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加入进来的,又哪有什么真正的威望,又凭什么真的做那下克上的事呢? 莫说他还不是曲军侯,就算是,和这董承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人家是牛辅的部曲,家奴,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人家这个曲军侯代表的是牛辅的颜面,而牛辅却是董卓的女婿,代表的是董卓的颜面,他又哪有什么资格与之叫板? 他这一避,自然也就代表着放弃成廉这个刚刚相认的好兄弟了。 成廉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见吕布居然真的就这么放弃了自己,不由得万念俱灰,虎目含泪,口中呢喃道:“曲……曲军侯,我是替你去办事的啊!绝不相弃的承诺言犹在耳,曲侯这就打算弃吾而去了么?” 董承见状冷哼一声:“听见了?人家叫你曲军侯呢,你怎么不答应一声呢?” 吕布闻言,双拳不由攥得更紧了,却是死死地低着头,说什么也不敢看那成廉去了。 “既然吕曲军不敢应,那就……” “且慢!” 秦宜禄大喝一声,却是他反而主动拦在了成廉的面前。 第7章 数个一二三四五 说话间秦宜禄所委托的那个兵卒便已经将秦宜禄的话给传过去了,此时这秦宜禄一声大喝,董承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神情极其复杂地看了秦宜禄一眼,一切就尽在不言之中了。 吕布太强了,此人若是做了与董承同级的曲军侯,一定会将董承死死地压住,进而影响到牛辅对军队的掌控力,也影响牛辅在并州施恩义。 秦宜禄相对于吕布更弱,而且明显是懂事儿的,这样的人做到与自己平级的位置上,更方便自己的打压,也方便牛辅来掌握陷阵营,他想压制吕布也必须死死抱住自己和牛辅的大腿。 心领神会之下,董承脸一板,严肃地道:“军法无情,况且此人既敢对秦屯你行那以下克上之事,不严惩,无以正典刑,莫非你还想向他求情不成?” 秦宜禄笑笑道:“陷阵营是第一天组建,彼此之间又都是陌生人没有乡邻,矛盾、冲突自然会多一些,我相信以后总会好的。” “再说想来他也是受了小人蒙蔽,直接处死的话,未免苛责太过了吧,未曾接敌便先杀壮士,确实也是颇有一些不吉利。” “更重要的是,此事他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并不能全怪他,他不了解我,对我有不服气的感觉,其实本是人之常情,我不能化解矛盾,反而激化了矛盾,我这个做屯长的也有责任。” “因此曲侯,我也不是要给他求情,只是能否由我也承担一部分的罪责,也给他留一条活路,让他以后能戴罪立功呢?” “哦?具体怎么个意见呢?” “他犯的是死罪,法应杖杀,但既然我也有责任,便也分我一些军杖,留他一条性命吧,我听说一般仗杀大概在八十杖左右就能活活将人打死,您看这样行不行,打他四十军杖,也打我四十杖,再让他戴罪立功,如何呢?” 说完,果然就听到其余的一众兵卒全都喧哗了起来。 就连董承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对自己也够狠的了啊。’ 至于成廉,则完全都已经懵了,眼珠子瞪得溜圆,看了秦宜禄一会儿,却是给自己看得迷茫了。 ‘我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他设计的么?他又为什么要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亦或者……是我误会他了?’ 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 说实话,这当真不算是什么高深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但凡是稍微看过几部职场电视剧也不会看不明白秦宜禄的用心。 但偏偏在东汉,至少底层的兵卒还真就吃他的这一套,脑子稍微不那么聪明一点的,甚至都想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就比如吕布。 秦宜禄指桑骂槐的已经并不怎么巧妙甚至比较生硬的都把他给拽进来了,顺手还在他头上扣了一个屎盆子。 他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应该站出来主动承担杖责! 他没反应过来,张杨却是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了。 连忙跪在地上道:“曲侯!今天之事小人也有责任,若非是我好勇斗狠,也不会与这成廉打起来,若非是我下手没有轻重,打狠了他,他也就不会在最后对屯长拔刀相向了,小人愿替屯长受罚。” 见状,秦宜禄在心里默默给张杨点了个赞。 不愧是最终能混成大司马的人,这脑子反应是快啊。 于是连忙将张杨搀扶起来道:“兄弟,你是我的兵,又是在为我出头,你又何错之有呢?这事儿是我让你做的,出了问题后若是让你受罚,岂不是代我受过?你当我是这种没有担当的人么?” “屯长,您是我的上官,正所谓主辱臣死,不能让您因我而受过啊!” “混账话!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行图个前程的厮杀汉,尔等于我,乃手足也,何来主臣之别?汝既已代我出头,如何还能够代我受过?” 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吕布一眼。 吕布都快被气炸了,这特么每一句都是在明里暗里的在踩自己啊! 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往前站出来一步想要承担罪责,然而转念一想,我特么也没罪啊,为什么要承担罪责,我站出来承担罪责,岂不就代表着我自认有罪了么? 况且如果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被打屁股,会不会有损自己的威严和颜面呢?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秦宜禄和张杨已经在商量着四十军杖应该怎么分了,一唱一和的将兄弟情深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秦宜禄手下另外的一部分聪明人也都站出来了,都说这个事儿大家有责任,要帮着秦宜禄这个屯长抗,秦宜禄则死咬着自己才是屯长,不让他们抗,就这么僵这了。 还是董承看不下去了,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你们云中郡的人还真是团结,秦屯长你还真是爱兵如子啊。” “是袍泽兄弟。”秦宜禄纠正道。 “好,兄弟齐心,那本曲就成全了你们,我看这样吧,你们这一屯,不如就一齐受罚吧,一个人打一仗,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谢曲侯。” “行刑吧。” 说完,这董承却是挥了挥手自己转身就走。 压根也不给吕布再想的机会了。 然后秦宜禄和他的屯每个人都象征性的趴在地上被不轻不重的打了一棍,彼此手挽着手哈哈大笑的回营睡觉去了。 成廉则趴在地上被打了四十军棍,给揍了个半死,还得感谢秦宜禄的救命之恩。 吕布搀扶着他回营的时候,成廉看吕布的眼神都有点不太对了,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明显与吕布也没有之前那么亲近了。 吕布本人则感觉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干,甚至他让成廉给秦宜禄带个话,虽说有那么三分的盛气凌人,但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掉坑里了呢? 今晚上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他秦宜禄自导自演的么? “哼,只会使这些小心思的鼠辈!” 至于其他屯的士卒们各回各家,睡觉前肯定也是要讨论一下今晚上这个事儿的。 然后,吕布与秦宜禄在其他屯的口碑就两级反转了。 “吕奉先的武艺是高,可就是缺少担当,反正作为一个普通兵卒,我愿意让秦壮节当老子的曲长。” “谁说不是呢,跟着秦屯这样的老大,至少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抛弃了。” “行军打仗靠的是纪律严明组织有度,个人武力再怎么强,也不过是十人敌,百人敌,不是当曲侯的重要依据。” “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他武艺高强,在战场上更容易活得下来,可这跟旁人有什么关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老子想让秦宜禄当曲长,若是日后战场上他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助,我是挺愿意帮他一把的。” 第8章 出塞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第一天组建军队,第二天开拔,第三天,这支由董卓所率领的并州军便已经行之了西城县,照这速度来看,明天,至多后天他们差不多就能出塞了。 都是世代屯边,年年征召的老兵油子了,看到这般的行军,大家谁还猜不出他董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节仗啊! 仔细想来,他们发现这董卓几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也确实是没见他手里有过节仗。 当然,这不是说董卓真的无诏便征募军队了,而是说他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而已。 檀石槐死了,鲜卑一定会再度南侵,这本就是朝野上下的共识,事实上近十几年来或是春或是秋,鲜卑也少有不来寇边的时候。 那么作为并州的刺史,这个时候将部队集结起来防备鲜卑,这当然谁也不能说不对。 并州,尤其是并北河套地区多产骑兵,所以自然不会依靠险峻地形被动防守,而选择在必要的时候主动出击自然也不能说就有什么毛病。 这么巧,鲜卑人的王庭弹汗山,就在云中郡西平城往北,偏西一点,直线距离不足三百里,大概后世察哈尔右翼前旗的区域之内,是个轻骑兵突袭的话早上出发晚上就能到的距离。 檀石槐将王庭设在距离汉境这么近的地方,自然是为了他劫掠方便,但也不得不说是狂得没边,大嘴巴子贴着刘宏的脸在扇了。 战场前线,战机稍纵即逝,将军们先打了后奏也是东汉的老传统了。 所以这董卓在得知檀石槐身死的消息之后,哪怕就是他自己决定要干他娘的一仗压根没跟朝廷说,谁又能说他干得不对呢? 打赢了,董仲颖加官进爵,在个人的官职履历上增加一个果敢而有魄力的评价也是应有之义。 打输了,自然就是他董仲颖鲁莽冲动,不识大局,与皇帝和满朝大人们的英明神武没有关系,有多大的锅让董卓自己背着就行。 说白了老董就是在赌,只是他赌上的是他的前途,秦宜禄等并北屯户陪他赌得是自己的命,这也是他点兵第一天就抢劫太原的世家豪强,还把抢来的钱给大伙儿分下来了的原因。 大家伙儿都是稀里糊涂的收了钱,自然也就稀里糊涂的陪着董卓一道上了赌桌,而且是非赢不可。 所以随着第四天,第五天,大军终于出塞行进在茫茫草原上时,虽然已经明知没有了退路,但一股子心慌的情绪还是开始在全军蔓延了开来。 士气在无可挽回的迅速衰落。 第一就是因为兵少。 并州兵,甚至准确的说并北兵马和南匈奴的协从兵马居然就是这一支出了塞的汉军的全部! 什么三河五校,九校,什么洛阳禁军,北军精锐,居然统统都没有! 不算那些辅兵、民夫、陪隶,能称得上战兵的居然还不到两万汉军,以及南匈奴的三万匈奴精锐而已。 还当这是一汉当五胡的时代么?汉军的神话早就被檀石槐给打破,并且摁在地上狠狠的摩擦过了。 二来,则是全军开拔,筹备,乃至于磨合的时间太短!后勤能力不足。 相比于兵力稀少,这才是真正致命的。 正常情况下但凡是打仗,部队征募之后都是要有一个训练期的,怎么也得一个月的时间,是为了让军官和士兵之间,军官和军官之间,以及军官和军中大人之间都有个熟悉的过程。 并北的屯民再如何精锐,毕竟不是如洛阳地区的禁军一样是职业士兵,甚至与后来曹操所搞的军屯也大不相同,大家的本质上在不打仗时身份上依然是老百姓。 一群老百姓招募过来之后练都不练就扔向战场,着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再者一般从京城调拨铠甲、马匹等,从征调到运输,再到分发到具体每一名将士的手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最少的了。 结果他们这一支军队三天多一点的功夫居然直接就出塞了。 什么特么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秦宜禄甚至都怀疑他们的部队后面到底还有没有粮草。 “秦屯,使君这是要搞突然袭击,直捣黄龙啊,弟兄们现在都挺慌的。”行军的路上,张杨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小声在秦宜禄的耳边说道。 “慌什么?” “毕竟是已经出塞了啊,使君这次行军,明显是冲着弹汗山去的,说不定就要与那传说中的王庭精锐交手了,辎重情况也不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断粮了,万一身陷重围,说不定又有全军覆没的风险了。” 秦宜禄淡定的回复道:“你想得多了,我军准备不足不假,可难道鲜卑的准备就足了?虽然仓促,但也胜在突然,恐怕直到现在为止,鲜卑那边都不知道咱们已经集结了的消息。” 张杨闻言倒是也认同地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鲜卑人恐怕是更来不及征募兵马的,只是没有粮草辎重,后援不继,无以为续啊。” “哪还有什么后呢?使君无非是听说了檀石槐身死的消息,想效法逢义之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使君是凉州人,他们凉州人打仗自然都带着点段颖的影子。 这一仗打得就是个速战速决,冲过去,有便宜就占,占完了就跑,横竖不过三百来里的距离,我军又都是骑兵,说白了咱们上去给他一嘴巴子,打得懵了掉头就跑,他们都未必反应得过来。” “是这个道理没错,恐怕弟兄们也都能想得明白其中关窍,只是使君用兵居然如此大胆,弟兄们自然也是不免惶恐。 张屯,若是在寻常营中,倒也罢了,就像你说的,横竖不过三百里的距离,咱们打的如此突然,鲜卑狗又不可能早有准备包围了咱们,真打不过也总能跑得掉。” “然而我等毕竟是陷阵营,按使君的话说,冲锋在前,撤退断后,九死一生。此去弹汗山,既然求得是个速度,说不定第一波冲锋上山的就是咱们,而不是像往常一样使用匈奴人消耗敌军,而若是撤退,也必是要由咱们来断后的,那可是鲜卑王庭啊!” 秦宜禄闻言,了然的,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杨一眼:“弟兄们都是自愿加入陷阵营的,使君分金饼,咱们也都揣在兜里了,后悔了?” “谁又能料到,居然会是如此凶险的打法呢?况且集结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咱们使君这次必是持节的,玩命求得是前程,可若是他手里没节,大家伙图得难道真的是区区一块金饼么?”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此去弹汗山,真若是有便宜可捡,有功劳可立,则还罢了,弟兄们自然不是怯战的孬种懦夫,厮杀而已,冲锋在前,咱们并北儿郎怕过什么?” “然而若是初战不顺,一旦鲜卑反应过来,这撤退在后,那又哪里是什么九死一生,分明是十死无生之局了,若是当真如此,屯长,您可得带着大伙儿找一条生路啊。” 秦宜禄一愣,惊诧道:“你是说……逃兵?” 张杨闻言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毕竟董卓赌的是前程,他们赌的却是命啊! 那董卓手中既然没有节仗,那万一要是他判断失误或者运气不好,大家凭什么要为他的错误和任性用生命来买单呢? 然而秦宜禄所想,却和这张杨完全不同,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一仗董卓会打得大败亏输,丢官弃职,否则,魏蜀吴三国都是哪冒出来的? 正是因为他自己心知是必胜,所以不自觉的对手下其他弟兄们的心态,把握得不是很到位。 这特么其实是个机会啊! “这些东西,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咱们全屯所有弟兄的想法?” “不敢说全屯,至少可以说是大多数。” “那你说吕布,和他手下那些人,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 “嗯?” 第9章 高义啊! 有些事儿,如果事先已经知道了结果,倒推过程的话就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了。 已知:1,董卓在赌一场出其不意,要么胜得漂亮,要么败的煞笔的仗。 2,鲜卑人自檀石槐之后,至少在整个三国两晋时期再也没出过哪怕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领袖,明明此前面对整个大汉帝国还能骑在刘宏的脖子上拉屎,后来中原乱作一团了,反倒是曹操特别轻松的就能拿捏他们。 3,董卓在未来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就从一个小小的并州刺史,一跃而成为了能够废立天子的董相国。 所以这一场豪赌,具体怎么个过程,对秦宜禄来说,不过是稍微推理一下许多事就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如此,这份先知自己如何还能不好好的利用一下呢? 当晚安营扎寨的时候,惶恐的情绪愈发的蔓延开来,整个军营都已经没有了平日里乱哄哄的嘈杂,兵卒们似乎都已经没了多少说话的兴趣。 汉人军队,哪怕是他们这些平日里以游牧为主的并北地区汉人,出塞后露宿于茫茫大草原之上时依然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檀石槐五年前那一次把他们打得太狠了,“生还者十不存一”,在史书记载仅仅只是七个字,但对他们这些兵卒来说,那就是一场注定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噩梦。 就这么人心惶惶的节骨眼上,大晚上的,秦宜禄却是带着自己的亲信张杨主动来到了吕布的军帐。 “你来干什么?” 吕布一丁点都不欢迎他们,甚至还拿过来自己的佩剑握在手里,只是没有拔出来而已。 秦宜禄则是跪坐在吕布的对面,用手势示意与吕布同营的这些兵卒们都坐过来将他们围成一个圈,道: “奉先兄,何至于此?若是前日兄弟我哪里做得有不对的地方,那我跟你道歉,眼下你我乃至咱们屯中弟兄的性命都已经危如累卵,难道你还要与我意气之争么?” 一句话,却是把吕布给干得有点不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奉先兄,你我之所以争斗,所求的无非是一个曲长的位置,使君给你我画了一张大饼,咱们为了那一张大饼就要像两条疯狗一样的撕咬争抢,然而眼下这饼都没了,咱们还咬么?” 吕布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与我握手言和?” “是,奉先兄,以你的军事素养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此战的兵凶战危,而且使君的手里很有可能没有节仗,这一点恐怕全军的将士们也都已经是共识了。” “哦?壮节兄这是未战先怯了么?” 秦宜禄连犹豫都没有变点头道:“是啊,有一点怯了,你不怯么?我知你武艺高强,或许就算是万军从中,十死无生之地,你也能够杀出重围,然而你手下这么多的兄弟呢?” 吕布刚想嘴硬说几句硬气话,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们居然对他的这话还颇为认可,几乎都在认真倾听,还不自觉地点头。 却是也不由得悚然心惊了起来。 陷阵营是新组建而成的,四天前他们还谁都不认识谁呢,他这个屯长恩义未施,却因为三天前的那场大秀,反而让自家手下对这秦宜禄的认同更重了。 稍微过了一下脑子,吕布却是立刻将手中宝剑放在了一边,苦笑着道:“你我虽不同郡,然而云中、五原,本为一体,我又怎么会希望与你敌对呢?” “至于此次出征中的问题,我自然也是都看出来的了,然而既然已经入了这陷阵营,也已经受了方伯的厚赐,又还能如何呢?军令不可违啊,为今之计,似乎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的拼死一搏而已了。” 秦宜禄却道:“未必。” “壮节兄腹中还有妙计?亦或者……你是想做逃兵不成?” “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妙计,奉先兄,方伯的手中既然没有节仗,料来此次出征不出意外的话也很难有什么后续了,不过是短平快的小打小闹,既然如此,这仗打完之后吾等肯定还是要各回各家的,那这曲长争得还有什么意思呢?他还有不到一年就调走了,又只是没有太大人事权的刺史,能往哪里安排我等?” “我已经问过我屯中的兄弟了,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弹汗山的具体情状如何,大家普遍都以为,若是确实因为檀石槐之死而有机可乘,那冲锋在前自然也就无所谓搏命与否,咱们边郡鄙夫别无所有,想要出人头地也只有一条性命可以用来一搏了,就算是方伯手中没有节仗,至少一应财物赏赐,总不会短了吧?” “然而若是还未等到了弹汗山就被察觉,亦或者是这鲜卑人的王庭并未因檀石槐的死而产生太大的混乱,这撤退断后,十死无生,大家却是都不乐意的。” “说句最实在的话,就冲着方伯这般手中连节仗都没有,咱们若真因为断后而死了,朝廷能给咱们发抚恤么?到时候方伯拍拍屁股去别处上任去了,咱们家中的亲人又该去找谁呢?” “咱们并州的兵卒没有傻的,这道理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所以人同此心,此战,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要么,弹汗山有大便宜可捡,咱们奋勇厮杀一战功成,方伯升官,咱们发财;要么,便是稍有受挫,便一哄而散,其余各营兵马或可倚仗马快各自回家,只留下一些陪隶或是匈奴人给鲜卑狗去杀了也就是了,但咱们陷阵营若做断后之事,一定是十死无生。” “这陷阵营中共有弟兄七百八十一人,分做了九个屯,除你我二人之外,其余屯长尽是从凉州带来的亲信,你我又哪有不团结的道理呢?奉先兄,敢问你可已经成婚了么?” “去年成的婚,娶的是同屯一魏姓女子。” “嗯,我的意思是,趁今明两天,你我二人联系一下营中的其他并北兄弟,不分地域之别,只论成家与否,定个默契出来。” “明日,最迟后日,咱们便能到达弹汗山下,十之八九咱们是要作为先锋出击的,到时候咱们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配合默契一些,不去管谁是谁的屯兵了,将整个陷阵营分作两个部分。” “我自己,冲锋在最前面,其余各屯中没有成家的弟兄不去理会那些凉州来的屯长,全部跟随在我的后面。” “奉先兄你则落在全营的后面,让已经成家了的弟兄们跟着你。” “我的意思是,若那弹汗山当真有便宜可捡,你紧随我的后面便是。” “然而若是捡不到便宜,咱们陷阵营若是断后的话,你带着已经成家了的将士们速速离去,我则带着弟兄们做你断后的断后。如此,我固然是百死而无生,但是你们,或许还能逃得十之一二。” “啊!这……这怎么能行呢?方伯他如何会不怪罪?这这这,仗还没打,就先想着逃了?” “若是全军覆没,命都没了,还顾得上方伯他怪罪不怪罪?他没有节仗,若是自作主张导致大败亏输,他自己都尚且不保,又能怪罪得了谁去?” 吕布见状警惕地皱眉道:“那为什么是你冲在前面,我殿在后面?” 秦宜禄闻言勃然大怒:“你以为我是在跟你争功么?!这特么都是什么时候了,董卓手里连节仗都没有,我还稀罕他一个马上调离的刺史拔擢的曲侯么?他把太原世家都给得罪死了,解散之后我就算是曲侯,又能往哪安排?” “我……兄弟勿怪,是布说错话了。” “我之所以让你在后,是因为你已经成了家,而我则不同,我只有未婚妻,若是我战死沙场,我那未过门的媳妇便是改嫁什么的,对她也没啥影响。” “再者你的武艺比我高强,若只是捡便宜,你我谁冲锋其实是无所谓的,但若是要杀出重围,你总比我跟有用一些。” “此战若有胜了,你就算跟在我的后面,又能耽误你立多大的事?就算是我能有所赏赐,无非也就是钱财而已,我答应你事后分你一半,这总成了吧?” “壮节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这么定了吧,回头分队伍的时候,没成家的尽量都跟着我,若是能胜,大家立下的功劳大些,也能用赏赐来取个漂亮媳妇,让那些已经成家了的弟兄跟着你,能活一个是一个。” 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一下吕布的肩:“都是父母生养数十年才长成的好男儿,都是春闺梦里人,奉先,我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你争取时间,一定要尽可能多的将他们都带回家去啊!” 然后,吕布还没等说什么呢,却见成廉反而不顾自己屁股上已经开花了的伤势,大礼而拜道:“秦大哥高义,廉亦是没成家的光棍汉,明日先登,愿誓死护卫秦大哥的左右,若有危难,必先大哥而死!” 第10章 原委 哎呀妈呀,还有意外收获! 秦宜禄当然不会不想将成廉收为己用,但其实他自己还真没敢这么想过。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算是以德报怨,救下了成廉的性命,但其实他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若非是他,成廉都挨不了那四十棍。 这成廉又不是傻子,如何会察觉不到这事儿的诡异之处,自然是不会傻乎乎的真将秦宜禄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但秦宜禄救他性命也是事实,以至于他根本也不知道该以一个怎样的姿态去面对秦宜禄。 结果今天这秦宜禄突然就表现出一番重义而轻生死的姿态出来,却是一下子反而就把这成廉给折服了。 明明只是一场豪赌而已,但在秦宜禄的有意引导之下,通过语言设计,利用兵卒们在塞外扎营所不可避免产生的恐慌情绪,却是无形中已将明日的战争渲染得仿佛必败了一样,整体聊天的氛围就特悲壮。 这秦宜禄既然愿意为了那些已经成家了的乡亲们充当先登不避生死,既如此,他成廉也是没有成家的,那又何不跟之随之,以报答了他此前的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救命之恩呢? 若是两人一道死了,那自然是万事皆休,若是侥幸一道活了下来,那以前的那点不快,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然后,这吕布莫名其妙的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架上来了啊。 这要是不同意,恐怕他明天连自己屯的这不到一百个人都指挥不了了。 反正是稀里糊涂的吕布最终也同意了,还和这秦宜禄互相之间兄弟相交,约定若是二人都能活着回来,吕布会特意去云中一趟参加他的婚礼,两人之间过堂拜母,终生不负。 就是在事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一种自己好像又掉坑里去了的感觉。 又说不出来到底怪在了何处。 多想无益,索性也就不想了。 第二天一早,全军埋锅造饭,董卓也特意命人宰杀了军中全部的活羊,煮了一百多锅的羊肉,还放足了珍贵的香料和食盐给全军分食了。 他自己的部曲将樊稠,领着大约百十人的羌人部曲一早上囫囵的吃完了锅中食物后便一直骑着马匹在营中四处游荡,刀子一般的眼神在每一个将士的脸上扫过,而后不露痕迹的,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军队的最后方。 显然是打算做督战用了。 就是不知这些羌人督的是汉人还是匈奴人了。 看到这样的架势,谁还能不明白,这是打算要轻装突进,殊死一搏了呢? 因为樊稠派出去了的缘故,董卓也没了自己的亲卫,索性将自己的帅旗直接插到了陷阵营之中,以表示自己搏命在前的决心。 便见他挺着胖胖的肚子,身后跟着牛辅,在大家伙儿喝羊汤的时候一屁股就做了过来,却是正好坐在了秦宜禄的旁边,很自然地便递了一个空碗过去道:“帮咱家去盛一碗羊汤。” “喏。” 秦宜禄也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给他盛了一碗羊肉汤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却见他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身侧道:“坐过来一块吃饭便是,不必拘谨。” “喏。” 董卓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你是叫秦宜禄,字壮节是吧,我对你印象很深啊,紧张么?” “不紧张。” “嗯?实话?” “实话,真不紧张。” 董卓闻言认真看了秦宜禄一眼,发现他面色平静,不似嘴硬讨好,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我看营中其他将士大多面色紧张,这才带着咱家的旗帜想来给你们壮胆,却唯有你面色如常,这却是为何?事到如今,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此战关窍。” “啊,檀石槐不是死了么?那还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相信,使君看似冒险激进的举措一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胜算颇高的,此乃建功立业之机,末将兴奋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紧张呢?” “嗯?倒是咱家小看你了,那咱们倒是不妨聊聊,你为何会觉得咱家胜算颇高呢?” 秦宜禄心知这是个良机,所说的话自然不能和昨晚上忽悠吕布一般了,而是暗暗打起精神,将自己的推理全盘托出道: “因为我料定弹汗山下驻守的所谓王庭精锐绝不会太多,而且兵无战心,必定是一触即溃。” “哦?何以见得?” “因为檀石槐是一代人杰,然而他起势至今一共也就只有十几年的时间而已,十几年里他南侵大汉,北拒丁零、东击扶余、西击乌孙,甚至听说还曾经对倭国用兵。” “单以疆土而言,昔日的匈奴故地已经尽归他有,自古以来的草原雄主之中,无人能出其右,然而他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又能有多少时间用于整顿自己的内政,又能有多少精力去建立他们鲜卑人的大民族认同呢?” “地盘固然是曾经匈奴人的地盘,然而匈奴是个部落国家,有相对完整的组织结构,纵使如此,每有政权交替之时,也是免不了要内斗一番的” “而鲜卑可从来都不是一个政治实体,他们的社会结构比匈奴更松散,更原始,谁能当首领,当大人,靠的是部众的推举,而非是法度。” “说白了,所谓的鲜卑统一,是檀石槐靠武力和人格魅力将大大小小数百个鲜卑部落硬捏出来的,若是他能多活几十年,或许鲜卑未必不能向匈奴一样进化,然而万幸,他死得早了。” “他今年应该才四十多岁吧,这算是英年早逝了,他的儿子应该正是半大不小的年龄,能跟我差不多?也就二十来岁吧,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功绩威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凭什么接手檀石槐留下的那么大的一个大帝国呢?” “檀石槐死得如此突然,应该根本来不及为继承人铺路吧,至少小人是只听说过檀石槐,没听说过他儿子姓甚名谁的,其余有实力的头人恐怕也不会对他心服口服。” “既然其余头人不服,新可汗总不可能待在弹汗山枯坐吧。我若是他,要么就率兵南侵大汉,以胜利铸就自己的威望,胜几场大的,威望自然就有了。” “要么,就领着檀石槐留下的所谓数万王庭精锐,于各大其他有实力的部落中进行巡视,但总之,绝不会留在王庭的。” “所以如果这位新的可汗不在弹汗山,那鲜卑的其他的各部大人,又哪有守这弹汗山的必要呢?其他人若是不服这位新主,这山被咱们一把火烧了,岂不正好打击他的威望么?对其他的头人来说又有什么损失么?” “没有了一统鲜卑的盖世枭雄檀石槐,这鲜卑的王庭放在离咱们大汉的边境如此近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可汗守国门么?他们一个游牧民族,王庭建哪不是建?” “顺水推舟,索性将这王庭弃了,顺便打击这位新可汗的威望,瓜分檀石槐的遗产,各自去打自己的算盘,如此,岂不是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我猜测,即使咱们不出塞,这鲜卑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会放弃这弹汗山王庭的,这应该也是使君如此急迫,连粮草军械都没有准备齐全就带着我等兵卒出塞的原因吧?” “不抓紧一点,人家就搬家了,这份踏破鲜卑王庭的传世之功,就这么没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11章 临阵 董卓都惊了。 这是一个普通屯长能想得出来的东西? 秦宜禄说得这些是一点都没错的,恰好与董卓不谋而合,甚至董卓都不是纯用脑子想的。 事实上他一个并州刺史,对北边三百里外的鲜卑王庭若是不安排几个探子打探消息,他也就不配叫什么西北名将了。 他也是根据探子打探到的情报,再加上他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以及他作为刺史所在位置的高度,等等要素综合起来,足足想了好几天,又调查了好几天,这才决定干这一在外人看来疯狂且赌性极大的一仗的。 他也确实是挺洋洋自得,暗中也是为自己的魄力而感到自傲的。 而这个秦宜禄呢?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啊。 又没有任何可供他参考的情报,居然却能得出与自己英雄所见略同的结论! 人才啊! “你倒确实是个人才,我倒是相信你之前所说,你在左传上的造诣极深了,可惜,可惜,咱家在并州当刺史已经是最后一年了,否则你这样的人才,倒是可以征辟左右做个主簿。”云九小说 “使君您抬举了。” “此战过后,可愿以义从的身份随我走么?料来咱家凭此功劳应该也是能做一大郡的,或可让你做一督邮。” 秦宜禄闻言心头苦笑。 义从啊,这是一种纯粹私人属臣的关系,真要是点一下这个头,自己这辈子都脱离不掉董卓的烙印了。 跟董卓关系太近的人,将来可没几个是能得了好死的。 “大人抬爱,敏感五内,然而小人此战过后便要回家结婚的,上有高堂,下无子嗣,却是不舍背井离乡。” “原来如此,不愿意离开并州么,也罢,人各有志,此战且好好表现吧,若能立下功勋,此前答应你的曲长之位自然不会食言,便是部队解散,也必给你安排一个官身的出身。” 秦宜禄大喜,自然连忙拜谢道:“谢大人,提携之恩,恩同再造,今日起,大人便是小人的故主,任何时候只要大人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卓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便哈哈大笑道:“来并州待了接近五年,所得人才之中也只有你最让咱家感到欣喜了。” 说罢,将自己已经吃空了的汤碗又递给秦宜禄,让秦宜禄又盛了一碗羊肉汤给他吃了,道 “咱家很看好你,你刚才的判断也都很准确,今日攻打鲜卑王庭,咱家看你的表现,边郡子弟,再怎么聪明的头脑,也是要靠战功来说话的,可有信心赢过那个吕奉先,拔下头筹么?” “大人您说得是,也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 董卓点了点头,又重重地与他握了一下手,表示了一下亲切,便呼呼噜噜地又吃了一碗羊汤,随后便起身离去,又去与这陷阵营中其他的兵卒们唠嗑去了。 倒是一直跟在秦宜禄的张杨又盛了一碗新汤来递到他的手中笑着道:“大哥,昨天在吕布那,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废话,那吕布勇猛无敌,不事先忽悠了他,我拿什么来拔得这个头筹。” ………… 陷阵营毫无疑问是整个并州军汉军中人心最浮躁的营了。 然而随着董卓将樊稠调走用于督战,又亲自将自己的帅旗就安插在陷阵营中,这样的恐慌情绪立时便像是遇见烈日的冰雪一样飞快的消融了。 因为这代表着董卓至少是和他们站在一起,有决心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就算是一场豪赌,人家也至少和他们同样将自己的性命给赌了上去。 这董卓的身上有着很特别的人格魅力,除了与秦宜禄之外,和其他人却是再也没有聊过与这一仗有关的事情了,而是像个普通的家里长辈一样在唠家常。 就这么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聊着聊着,大家也就不那么紧张了,甚至忍不住都在想,‘连方伯都亲自入了营中,这一仗的胜面,也许真的很大。’ 人吃肉,马吃豆,吃完了饭之后一应的陪隶索性留在了营地之内不走了,而是由董卓的另一个女婿李儒留下带领他们继续加固营寨。 董卓则带领着全部的大约两万汉人骑兵和五万匈奴骑兵轻装出发,直奔着弹汗山的方向而去。 而果然,随着他们与弹汗山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路上遇到的附近鲜卑部落也越来越多,在董卓的命令下,凡是遇到的,便残忍的全部杀死,无论男女老少,一概不留。 不到中午的时候,这一支纯骑兵所组成的队伍便已经来到了歠仇水畔,董卓哈哈大笑着发表了演讲道: “袍泽们,那就是歠仇水,过可河对面的那个就是弹汗山,也即是鲜卑人的王庭所在,檀石槐十余年间抢夺的金银财宝尽在彼处,此战过后,轮功行赏,咱家分文不取。” “传我命令,咱家当亲自率领陷阵营冲锋在前,匈奴军紧随其后,其余汉军再紧随匈奴之后,抢夺浮桥,攻入营寨,劫掠珍宝。” 不是不想将匈奴人放在前面当炮灰,只是匈奴兵素来军纪极差且只能打顺风仗,稍有挫折便会一哄而散,他们现在也知道董卓手中没有节仗,便是事后想追究,也无非就是来回来去的扯皮而已。 所以这些匈奴炮灰根本打不了前锋,至于让他们殿后,那就更不可能了。 甚至可以说,董卓让他们跟随在陷阵营的后面,确实也是为了让他们捡便宜,这其中也不无讨好他们的意思。 至于其他的阵型以及战术安排,统统没有。 打仗这种事儿,其实并没有特别复杂,尤其似他们这种纯骑兵的突袭,本就没什么指挥的空间,冲锋的命令一下达,剩下的就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再说他们如此仓促而成军,压根也没怎么经过编练,整支军队的上上下下的军令传达都是问题,又哪里搞得了相对复杂的战术呢? 命令下达,秦宜禄也知道终于到了拼命之时,身为边郡鄙夫,再如何聪明的头脑都只能是锦上添花的加分项,唯有这一往无前的勇气,却是身出乱世之中,不可以没有的基础项。 一丝犹豫也无,早早已经穿戴好盆领铁铠的秦宜禄换乘上了杜萍给他的胭脂马,狠狠一抽马鞭,就冲锋在了三军的最前端。 第12章 先登 烈日当头,正午火一样的阳光炙烤得地上的草都因缺水而打了蔫。 几个浮桥守卫,身上还穿着皮袄的鲜卑族人实在耐不得这份炎热,也顾不得什么职责所在,各自寻了附近的阴凉去处去歇着,甚至还有那直接就埋锅造饭的。 换言之此刻这弹汗山鲜卑王庭所在,唯一的一处险要关隘,也就是这浮桥,其南岸实际上是压根就没什么警戒的。 等到他们听到了马蹄声,想要上马阻拦时却是已经晚了,秦宜禄已经带领着陷阵营的先锋精锐距离浮桥不过百米之遥。 桥上倒是也有一队,大约十余人的鲜卑警卫,一见之下脸色都变了,这般全无防备之下让他们十余人面对汉军精锐起军的正面冲锋?这不是扯犊子呢么。 自然是纷纷转头就跑。 秦宜禄见状自然也不跟他们客气,当即便张弓搭箭,啪得一声正中其中一人的后心,俄尔不过片刻,身后追随他的骑兵也已经纷纷弓响箭落,将这十余个鲜卑的倒霉蛋尽数射死,成为了两军交战第一波死掉的倒霉蛋。 而作为先锋的秦宜禄踏着这些倒霉蛋的尸体成功的闯过了浮桥,顺利踏上了河水北岸,初战告捷。 “汉军!是汉军杀过来了。” “结阵顶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过桥,为王庭争取集结军队的时间!” 北岸的鲜卑警卫这会儿却是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虽未能依靠地形据桥而守,将汉军堵死在桥的对岸,但亡羊补牢,将其堵在桥上不让他们的大部队在北岸展开,倒也是可以的。 一队敢死的鲜卑勇士笔直的朝他们冲来想阻滞他们冲锋的速度,秦宜禄依旧是淡定的张弓开箭,咄得一声射死一人,而后手持马朔,丝毫不避的就迎了上去与这些鲜卑武士对冲而过。 对面的鲜卑武士同样持长矛刺来,秦宜禄见这长矛是木制而成,却是仗着身上穿的盆领铁铠,根本都不带躲的,硬扛着双马对冲的力道,双脚死死地套住用绳子制成的原始马镫,带着胯下的胭脂骏马也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好悬没有被怼下去,也拼着剧痛将手中精铁制成的马朔狠狠捅进了那名鲜卑武士的胸口。 ‘他妈的,好疼啊,肋骨不会是断了吧。’ “大哥,没事吧” 却见张杨不知什么时候也解决了他的对手,跟在了他的身边。 “没事。” 说话间,却见对岸的鲜卑武士趁着这一支骑兵阻碍所拖延的时间已经纷纷赶到了桥头,却是干脆弃马,在河对岸组起了步兵的军阵,用长长的矛头对准了他们。 见状,秦宜禄倒是依旧敢冲,可胯下的胭脂马却是不干了,忍不住的就开始尥蹶子不想向前。 秦宜禄则发狠的直接将自己的马朔给扔了,抽出环首刀狠狠一刀就毫不怜惜地砍进了他珍爱的胭脂马屁股。 胭脂马吃痛之下,悲鸣一声,便发了狂,猛地向前一蹿就冲入鲜卑人的军阵之中死在了乱枪之下,而秦宜禄则趁机翻滚着下马,冲入军阵之中状若疯魔的砍杀起来。 “大哥,我来助你!” 却是成廉已经不知何时从后面追上赶到了秦宜禄的身侧,有样学样的同样是痛杀爱马,借马匹临死之前的发疯来突入敌军军阵,而后像一只大鸟一样的就跳了起来,连人带铠狠狠的砸在了秦宜禄的身旁,顺便还砸死一名鲜卑武士。 “大哥我也来了!” 一声大喝,又一匹发疯了的战马突阵而死,张杨竟然拽着这马匹的马尾巴,被马带着拖行了七八米的距离也一并来到了秦宜禄的身边。 “好兄弟!” “杀出去,一起升官发财!” “三个人一条命,杀吧!” 另一头的鲜卑武士显然也都被这三人不要命的打法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三匹马撞出来的缺口虽然不大,但这些鲜卑也不是什么精锐步卒啊。 也不过就是个临时组出来的简易长矛阵而已,人数又少,甚至手中拿着的都不是适合贴身搏斗的长矛,被这三名都披着盆领铁铠的勇士切进来一搅,缺口立时便扩大了开来。 步兵抵挡骑兵靠的就是阵型,没有了阵型自然也就挡不住了,很快,后续的骑兵顺着三人搅开的缺口就冲了进来,又不过片刻,这支鲜卑也就溃败了。 “秦屯长,两位队率,上马。” “好!” 军中许多的骑士都是一人双马有备用马匹的,秦宜禄三人也不矫情,直接便翻身上马,而秦宜禄甚至是上了马之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边肩膀上居然插着一把短戈,不知什么时候砍穿了自家的铠甲,深深的扎进了肉里。 这特么二手的铠甲果然不靠谱啊。 刚刚在地上砍人时虽然时间不长,甚至就只有三四分钟,但战况激烈,肾上腺素飙升之下他甚至根本都不知道。 “屯长,这……” “没事,死不了,继续杀敌!鲜卑王庭就在眼前,杀过去,胜利就是咱的了。” 说罢,自顾自的狠狠抽打着马屁股又重新冲在了前面。 至于那半根短戈,秦宜禄也不敢拔,怕喷血之类的,索性就让它在身上这么插着了。 董卓这会儿就跟在秦宜禄的身后,见状也忍不住感慨道:“秦壮节不仅有谋,武勇端得也是不让旁人,好壮士啊。” 牛辅则跟在他一旁道:“岳父你看,他身侧的将士们已经自发的围在其身周护住了他,但那些将士中大多都不是他们屯的。” “很受拥戴啊,这便是魅力了,当真是个大才,只可惜咱家明年就要调走,发现得晚了。” “现在发觉也不算晚,若非是岳父您目光如炬,又如何能从行伍之中就拔擢了此人了呢?” 董卓闻言笑着摇头,却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瞥了一眼几乎落在了陷阵营最后的吕布一眼。 “哪里算什么目光如炬,那不就走眼了么。” “吕布?哼,居然还在咱们的后面,此人武艺倒是非凡,只可惜,空有一身武艺而没有胆气,却是更显此人废物了,既然惜命,加入这陷阵营作甚?与壮节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好了,莫要说他了,你看,壮节他又与鲜卑的先锋交手了,他身边那两人是谁?也很勇猛啊。” “是他们屯的队率张杨和吕布屯的队率成廉,这成廉,此前还与他起过冲突呢,看起来,应该是被他的气度所折服了。” “吕布麾下的队率都冲得如此靠前了么?” 然后俩人不自觉的又回头瞅了一眼落在队伍最后的吕布。 “不去管他,看壮节他们冲锋陷阵,倒是看得咱家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了,好久没有亲手杀敌了啊,手上还真有些痒了,好贤婿,随咱家杀敌。” “喏!” 第13章 火烧弹汗山 歠仇水岸北侧。 陷阵营已经与传说中的鲜卑王庭精锐杀作了一团,就连董卓也已经亲手拿着马朔杀入重围,左一刺又一挑,表现得极为勇猛,至少确实是不像个主职监察的刺史。 万幸的是,冲出来阻碍他们的鲜卑武士并不算特别多,虽然因为地形狭小的缘故,绝大多数的汉军仍然还在桥上和后面堵着,速度非常的慢,但是鲜卑王庭的反应速度依然是远失水准。 来北岸支援的武士都是零零星星的,根本就没打出多大的优势来,反而让汉军过桥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乓的一声,秦宜禄一刀砍去,被面前的鲜卑武士一挡,一把大汉制式的环首刀居然因不断的劈砍而坚持不住,从中间断掉了。 嗖,一柄马朔直接从远处飞了过来,噗呲一声就扎死了那名鲜卑骑卒,却是成廉见他这边不妙直接拿近丈长的马朔扔了过来。 他自己则是马失前蹄,噗通一下又跌了下去,两名鲜卑武士见状对这他就是一顿乱砍,直砍得他像个滚地葫芦一样的抱头乱滚。 若非是身上穿着和秦宜禄一样的盆领铁铠,早就死了。 “兄弟,我来救你!” 秦宜禄二话不说就调转了马头,也来不及在脑子里过什么算计,拼尽全身的力气杀散了围攻他的两名武士,伸手将狼狈不堪的成廉拉上来与自己同乘一马。 “妈的,这帮鲜卑武士的装备还挺好,不是说他们只能使用骨质的箭矢么?” “毕竟是王庭,与一般的鲜卑人是不同的,再怎么捡便宜,终究也是需要一场苦战的。” “你看,方伯大人被人围攻了。” “要去救么?” “这……” 两个人都有点犹豫,事实上仗打成这样也当然不能说是不顺利,否则这一支本来军心就不怎么旺盛的并州军早就有人逃跑了。 所谓的王庭精锐,这份抵抗其实是远比大多数人想象中要弱得多的,这说明秦宜禄的判断一点没错,否则,他们这些先登之士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 只要让汉军中的大半都过得了桥,这一仗应该是能大胜的。 可再怎么说,他们这些个先登这会儿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董卓被人围攻,这当然是个刷好感的好机会,然而就他们现在的这个状态。 体力严重透支,身上各自有伤,武器都断了,铠甲也被砍得越来越破,有些甲片都散了架子了,他们又哪里还有能力救援董卓? 自保都费劲啊! 然后就看到一旁的张杨大喊了一声:“使君~,云中郡张杨来救您来啦~”然后就体力不支噗通一下摔下了马去。 ‘日,我想用的招被他给使了。’ 正犹豫见,突然听到远处又是一阵马蹄隆隆从侧面传来,秦宜禄紧张万分的转过头去,却发现居然是樊稠。 “杀!!” 一声大喝,一句废话也没有的,这一支仿佛从天而降,不知哪冒出来的精锐义从羌兵就如同一把热刀切蛋糕一样的狠狠的撞进了鲜卑人的军阵。 连秦宜禄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樊稠,不是作为督战队一直在队伍的最后面么?这是从哪过得河? 这董卓用兵有一套啊。 樊稠所带领的虽然都是羌兵,但这些义从羌都是董卓最最信赖的嫡系人马,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往他们身上砸的,光是盆领铁铠就做到了每人一套,战斗力实际上是比陷阵营还要高得多的,这是才是真正的董卓亲兵。 见这樊稠神兵天降一般,鲜卑所谓的王庭精锐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就有了溃败的意思,秦宜禄哪里还有犹豫,立刻就兴奋的大吼一声,带着成廉两个人一持马朔一使弓箭,就这么杀到了董卓的身边。 “使君,无恙吧。” “哈哈哈,无恙,壮节你无恙否?” “无恙。” “好,那就且随我一块,坐观我汉军大胜即可,此战,咱们已经是赢了的。” 秦宜禄从善如流,他现在确实也是打不动了,便索性跟在董卓的身边,确是默认他从先锋的位置上退下,成为了一名发号施令的领导。 而很快的,那些在岸边阻击汉军的王庭军便出现了崩溃趋势,汉军这头通过浮桥成功上岸的军队也越来越多。 这一仗打得比想象中都还要更顺利一点,顺利得秦宜禄都忍不住怀疑董卓是不是提前跟某个鲜卑的贵人互相商量好了。 事实上此时的鲜卑新任可汗正是檀石槐的幼子和连,然而这个和连还真不是如他此前想的那般有二十多岁,事实上,这人才特么十六。 至于这些草原民族为什么总有让小儿子继承家产的传统,他不知道,也理解不了,但看起来好像鲜卑这头的贵人们也挺理解不了的。 又这么巧,和连带领着自己的嫡系兵马去向西,去统领向来刺头的西部鲜卑,又联合一部分羌人会盟,打算劫掠凉州去了。 所以弹汗山这地方负责驻守的就成了和连的侄子魁头。 眼见着汉军杀了过来,魁头的第一反应还真不是拼死冲杀,他的本部兵马都是他爹给他留下来的,檀石槐死后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和连也没少欺负他们,他又凭什么为了叔叔的基业,拼光哥哥的家底呢? 鲜卑人对于城池的依赖几乎没有,弹汗山准确的说也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依山傍水的优质牧场罢了,这样的牧场草原上有很多啊。 所以,魁头带着兵非但没有去阻击汉人,反而直奔王庭深处开始抢夺檀石槐留下的财宝和仪仗。 只要这些东西落在他手上,到哪还不建立一个新的王庭呢?到时候自己当新王庭的可汗不香么? 相反,替和连守王庭,那才是真的缺心眼呢。 人同此心,你魁头好歹也是檀石槐的直系后代,与和连好歹还是叔侄关系,你都不肯为了和连拼命,我们拼什么? 于是,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回到自己的部落中,带上自己的家眷,带上自己的羊和马,头也不回的就跑,非但不阻拦汉军,反而还会趁乱劫掠其他部落的女人和羊马。 当然,忠于和连的王庭精锐也还是有的,而且确实都是精锐,但突然袭击之下一时也都是乱了阵脚,尤其是当魁头以及其他的头人们开始在王庭中四处劫掠的时候,一时间大家甚至都不知道是要先拦着汉军,还是先去杀叛军。 秦宜禄大声呼喊“放火!快放火,放火烧他们的财物,不要急着进入王庭内部与他们巷战!” 巷战,这些鲜卑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物会拼死反击,但如果是放火,这些鲜卑人却会因为抢救财物反而没法专心作战。 况且这鲜卑王庭也真的很容易烧,整个王庭压根就没有砖石结构的房子,他们鲜卑人压根就不会烧砖石,建筑物大多都是木制和草制的。 火把往上面一扔呼得就能燃烧起来。 董卓也在后面大喊:“不要追敌,不要追!放火,放火为先,烧他们的帐篷,烧他们的马厩,烧他们的羊圈,烧他们晾晒在外边的草料,火起我们就赢了,不要追敌啊!” 第14章 万人敌 渐渐的,山下的火势越来越旺盛,自陷阵营之后,匈奴人也渐渐的依次过了桥. 见整个王庭都已经混乱且毫无组织,这些匈奴人心知是捡便宜的时机到了,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就接过了掩杀和劫掠的重任,开始悍不畏死的冲进王庭。 而看着眼前已经浓烟滚滚的王庭,吕布的心里,却是变得尤为复杂了起来。 他想跟着汉军一块去放火,可他的位置实在是太靠后了,靠后到他一过了桥,反而被身后已经疯了的匈奴人给裹挟着向前,一路冲进王庭深处,一并抢劫起来了。 匈奴人都穷苦,替汉军打仗很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抢劫,虽然溃败的时候往往兵败如山倒,但捡便宜的时候各个都化作了勇猛的虎贲之士,根本就指挥不动,也驭使不了。 他也就只能不停的被匈奴人一路就这么裹挟着消失在了王庭深处。 看得董卓直摇头。 “这吕布,冲锋的时候缩在后面,抢钱的时候倒是还奋勇了。看着不像是纪律严明的汉人,倒像是个匈奴人,可惜了一身的好武艺啊。” 秦宜禄也是尴尬,打着哈哈地道:“这个……奉先他还是比较勇猛的,这不是被桥给阻了么,哈哈。” 成廉见状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又把嘴给闭上了。 说什么呢?说秦宜禄跟吕布这是商量好了?这不成了缺心眼了么? ‘回头,还是在钱财上补偿奉先一点吧。’ 董卓冷哼一声:“不去管他,死就死吧,这些鲜卑人不愿死守王庭,但想抢夺他们的财物,他们也是会拼命的。继续放火,此战咱们已经赢了!” ……………… 另一边,吕布也觉得憋屈。 这一战中他是什么样的表现,给董卓留下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糟糕印象,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秦宜禄的表现他也看在眼里,但是他自问,这一仗若是由他来披坚持锐的话,一定能打得比他更加漂亮,战事也一定会更加顺利。 但现在再想表现他的武勇显然是已经晚了,痛打落水狗算什么勇猛? 自己这是不小心又被秦宜禄给推坑里了? 好像也不是,毕竟谁又能料想得到,这一仗会打得如此顺利,曾压得大喊三路大军全军覆没的鲜卑王庭精锐,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呢? 那,是我命不好?这么大的机会却没有抓住? 四下瞅了一眼,他的身边除了百十来个跟随他一块的汉军骑兵之外,剩下的全都是一些匈奴兵了,这根本就不是在打仗,纯粹就是打劫。 但他想回王庭之外也不太可能,匈奴人已经把路给堵得死死的,除非他杀出去。 也就是说,他其实再如何表现,如何弥补,也没有用了。 见状,一名叫侯成的麾下小卒子道:“屯长,这就是命,该着人家秦屯长升官,但人家这不也是赌命赌着的么,咱们的性命既然没上牌桌,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家那样的收益。不管怎么说,咱们命是保住了,而且至少也能抢点钱财回家,也是好事儿。” “命?我吕布,从不认命!” “那,那你还能如何呢?” 想了想,吕布却是回过头去,冲着身后的匈奴人高声大喊了起来:“匈奴的弟兄们,你们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志向么?我们好不容易进入鲜卑的王庭,难道就只抢夺一些羊马和女人么?” “王庭深处,弹汗山脚下,乃鲜卑汗帐和仪仗所在,檀石槐十余年来劫掠我汉家郡县无数,金银财宝堆满了几十个屋子都装不下,难道我们就任由鲜卑狗种将它们都带走么?” “匈奴的兄弟们,吾乃吕布,现在要冲杀过去,抢夺檀石槐的仪仗,是好汉的随我来!” 说着,却是一马当先,丝毫不理会这王庭中其他的财物,直奔着更深处,追逐而去。 那吕布一口气冲入了汗帐,正巧就遇到了刚刚打劫完汗帐准备要撤的魁头,那魁头见吕布这么几个人带着匈奴人就敢来找他的晦气,不由得一阵冷笑。 “就这么几个人也敢上来找死?谁去将此人拿下!” 几名武士听了命令之后奋勇向前,吕布却是怡然不惧,狂笑一声拿起大弓,啪啪啪连开三箭,每一声弓响必射落一名骑士,速度之快直让人眼花缭乱,其余的武士见状,纷纷胆生寒意,本能的拐弯避让。 而吕布则趁此机会操纵着胯下的骏马,展现出了极高的骑术,就趁着那些鲜卑武士短时间愣神的功夫从他们的缝隙之中穿梭而过,竟而又笔直的冲着魁头冲了过去。 此时这魁头的军阵因为抢夺王庭财物的缘故同样不整,更关键的是大家手里都拿着抢来的财物,行动也不甚方便,一时间想去救援,也已经来不及。 少数的几个护卫阻拦吕布的武士,则被吕布以骑术灵活的躲过,实在躲不过去的便一朔刺死,诺大的一个护卫队,居然就愣是没有一个人能让吕布出第二招。 吕布就这般灵活得宛如一只在战阵之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七拐八拐的距离这魁头越来越近,直骇得魁头大惊之下,本能的扛起了檀石槐的伞仗就跑。 然而坏就坏在这伞仗上了,这玩意是特么鎏金的,重一百多斤,扛着这东西怎么可能跑得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被那吕布赶上,干脆的一枪刺死,而后索性将马朔扔了,抡起一百多斤重的,被鲜卑人视若珍宝的,鎏金的可汗伞盖耍了一个枪花。 一时间,魁头所部的王庭精锐全都被吕布的勇猛给震慑住了,居然愣是没人敢再上前来与他鏖战。 恰好这时候,侯成,以及一众跟着来捡便宜的匈奴骑兵也已经尾随着吕布一并杀了上来,见吕布已经得手,各个兴奋不已,嗷嗷叫着就要冲过来要抢夺那些鲜卑兵卒手中的财物。 不一会儿,这些鲜卑人和匈奴人就打作了一团,完全打成了一场烂仗,吕布则是冷哼一声,对这种烂仗毫无兴趣。 从地上捞起了魁头的尸体,取下自己的汉剑将其头颅剁下,用头发绑在自己的腰带上,又将尸体往鲜卑人的军阵中一扔,这才挥舞着金伞扬长而去。 第15章 前程 这一仗一直从中午打到黄昏,终究才算是打完了。 弹汗山下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火势好像有一些失控了,用不了多久恐怕整片山脉都要跟着燃烧了,一片好好的天然牧场就这样被毁了,而且没法救,老天爷要是不下雨的话这火就只能这么一直烧下去。 王庭所在的鲜卑人基本上已经各自抢夺了财物跑干净了,只要不追,他们也不会反身和汉军作战。 汉军倒是真没有追他们的,但匈奴人大部分都追了上去,董卓也管不了,也懒得管。 事实上他们杀敌也并不怎么多,秦宜禄估计,至多也就是一两千的样子,但火烧弹汗山这个事儿本身,就是一件极富政治意义的事情,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场属于汉军的大胜呢? 王庭这玩意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对于檀石槐来说,这就是一处依山傍水很适合放牧的普通草场,他人在哪里,哪里就是鲜卑人的王庭。 然而对于和连来说,他的一切都是从檀石槐的手里继承的,连王庭都守护不住,其他人又凭什么认你是大家的可汗呢? 王庭没了,鲜卑自然也就分裂了。 当然,就算是没有今天这一手,鲜卑迟早也是要分裂的,其实差不出这两年去,实际上对天下大势的影响虽然有,可也没那么大。 但这样的功绩写到奏表里去给天子看,那肯定是要龙颜大悦的。 檀石槐敢在汉朝边境线三百里外的地方建立王庭,敢拒绝汉朝廷的和亲,不受刘宏的封王诏书,更将他大汉帝国最精锐的三路大军打得全军覆没,这口恶气刘宏怎么可能咽得下? 现在董卓带兵把他的王庭给烧了,虽然是趁着檀石槐刚死,有欺负人家小孩子的嫌疑,但这口气对于刘宏来说肯定是能出痛快的。 如此,他董卓明年调任到某个大郡去做一个实权太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至于此前抢劫太原世族豪强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追究了,甚至那些世家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淡化这其中抢劫的部分事实,转而大肆宣扬这是他们深明大义的主动捐献,硬从这份大功中咬下一块来。 那么哪怕是投桃报李,董卓自然也是要大肆封赏的,而这其中的头功,毫无疑问的便是身先士卒,先登过桥的秦宜禄了。 尽管这吕布带回来了鲜卑的金伞和魁头的人头,但第一印象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董卓似乎已经认准了,这吕布武艺虽然高强却勇气不足,论功行赏的时候将他排在了秦宜禄之后。 董卓意味深长地夸赞吕布了一番之后,答应将举荐他去五原郡做个郡吏,便接过了伞盖命令樊稠将其收好,也就不再理他,转而亲切地抓起了秦宜禄的手,有说有笑的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去了。 而吕布虽然也是羡慕,甚至还有一点嫉妒,却也知道自己这是倒霉催的,没有办法。 ‘郡吏啊……郡吏就郡吏吧,好歹也算是有了出身,却是不知,最终能落得个什么样的差事。’ 董卓对秦宜禄却是有好多话说了,牵着他的手道:“壮节你此次大功,咱家一定会在表奏之中上书你的功绩,既然不想离开并州跟随于我,我也不会勉强,军中曲军侯的位置自然不会食言。” “然而你如此聪慧自然不会看不出,这军队回去之后就是要解散的,我只是刺史,所能安排的官职十分有限,关键是我与这并州上下所有的太守关系都不算太好,若是也像吕布一般只写一封荐书于你,那反而才是害了你,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 “这……那,小人就说了?小人听说督邮、上计、御车,这三者是郡吏中最为威风的,不知我能不能做?” 董卓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你倒是真不客气,也真敢挑。” 秦宜禄笑着挠了挠头,看董卓这态度,好像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啊。 “都邮就不用说了,这是代表太守考察郡中诸县的巡查官,类似于郡中小一号的刺史,各地的县长县令也是要怕的,自然威风。” “上计,那是代表太守向朝廷述职,上报郡中情况的,往往也用于应付太守,那是一郡的脸面,自然同样威风凛凛,还能借机去结实京中的鬼人。” “这两个职位,无论是哪个郡,那都是必须由太守的亲信之人来担任的,便比如我,刺史做过之后下一步要做太守了,这是咱们大汉的政治传统,而这两个职位也一定是要留给自己的两个女婿的。” “你若是肯跟我走,等我作为太守上任之后御车吏这个职位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但这个职位掌管的是郡中公文往来,迎来送往,接触郡中其他大人的机会自然就多一些,自然也是一个有前途的位置,你若是去其他郡的话,谁会愿意因为我的一封荐书就将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你做?” “那……那我如果留在并州的话,能做哪个位置呢?” 董卓笑道:“你若是留在并州的话,能做哪个位置,我说得却是不算了,说实话,” 见秦宜禄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色,董卓也是真的看好他,想收为门下,便索性解释了起来,道:“壮节,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出身太低限制了你的眼界,给你写荐书这当然没什么,吕布那我都写荐书了,何况是你呢?” “然而我当吕布是外人,才给他写荐书的,我若是也给你写一封荐书让你留在并州做郡吏,其实反而是埋没你的才华,郡吏这一条路,不适合你。” “这……这却是为何呢?” 秦宜禄还是有些不甘。 “壮节啊,你以为,我这个刺史,与一郡太守相比,谁的权责更大一些?” 秦宜禄想了想道:“名义上,太守是两千石的官职,刺史只有六百石,但刺史是管太守的,拥有监察之权,应该……是刺史大些?” “若是刺史比太守大,那在你心中,督邮莫非比县令也更大么?若是刺史真的比太守更大,大汉传统上又为什么都是先当刺史,后做太守呢?” “这……这就确实不知了,还请使君为小人解惑。” “太守怕刺史,这确实是没错的,然而太守有一样却是刺史没有的,那就是官吏的任免权,比如我如果此时已经是某个郡的太守了,那我自然可以一封任书,许你一个郡吏来做,甚至你如今既有军功在身,便是让你做个小县的县长,也无非是写个奏表,去尚书台那边走个程序罢了。” “刺史却不同了,本身也就是个六百石的小官,又能任免多大的官员呢?只听说过郡吏、县吏,谁又听说过州吏?” “所以本朝刺史若是用自己的人,就只能用主簿、从事,这种私人性质明显的官职来安排官职,说白了那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官,你若是不愿跟我走,这官职是万万不能给你做的。” “否则明年我调走,新刺史上任,这样的官职就什么都不是了,至于郡吏,郡吏的选拔权是人家太守的,我写的荐书真的就只是荐书,人家给你面子,就给你安排安排,不给你面子,那东西就狗屁的用处也没有了,我明年就要调走,又素来与州中大姓不和,我的面子又值几个钱呢?” “这便是大汉的法度所在了,刺史虽然权重,但却从根上断绝了培植党羽,拉拢人心的机会,一切的权力只能是来源于上,而无法种植自己的根基。”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我才说给你写荐书是害了你,并州这地方与其他地方还不太相同,世族豪强的势力极大,抱团排外之下,就连我这个刺史做得都难受,又何况是你呢?” “你若想求前程,就只有三条路,第一,就是旧事重提,你跟我走,我做了太守之后自然会让你做个御车,也算是个前程,日后能做到什么位置,也看我能做到哪个位置了。” “第二,我与你一封荐书,让你去汝南袁氏求学,这是咱们大汉入仕的正途了,你本就有基础,料来有个两三年的功夫也就学出来了,只是咱们边郡鄙夫,想走经学的路子难免要多遭一些白眼。” “当然,要是走得成的话,先在京中衙门中做三年小吏,再外放寻个县去做四年县长,再回中枢进尚书台做两年郎官,料来问题都不大,还能不能再往上走一步,我就罩不住你了,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第三,还是我与你一封荐书,却不是学经,而是去凉州做个义从。你知道,自从永嘉羌乱以来,朝廷重开了西汉时的六郡良家子的制度。” “你带着我的书信去北地找张济,那是我的旧部,他必然会关照你,也定能给你一个良家子的出身,磨砺个一二年,便可以去北宫做个宿卫,这却是咱们武人的正途了,我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上来的,若是做宿卫时能得了天子青睐,平步青云也未必不能。” “就这三条路了,你要选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