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纵》 第1章 第 1 章 分手。 灰蒙蒙的云压下来。 雨打玻璃，带出阵阵烦闷。 办公室里却像沉浸在阳春三月，如骄阳明媚。 这明媚，是放假带来的。 周五的下午，打工人的心已经随着节假日飞散到远方，在咖啡厅、电影院、酒吧里沉醉，没办法抽出心思继续工作。 微信小群蹦出一条条消息。 社牛同事们疯狂敲打键盘，强压着上扬的唇角，装作一本正经工作的模样。 【今晚涉口那边的酒吧有活动，冲不冲】 【必然要冲，今天下午没点咖啡，就等着晚上这杯酒续命我的快乐】 【快快，问问宁嘉去不去】 【宁嘉去我就去！宁嘉喝一杯，我能喝三杯！陪漂亮姐姐喝酒，我万死不辞（激动.jpg】 说话的是个刚入职前台的女孩。 妥妥颜狗。 两天前打卡上班，乖巧坐在前台整理资料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扑鼻。 再抬头。 就看到宁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当时窗外落着雨，天空阴沉，前台明亮的白炽光打在她身上。 肤如凝脂，白得好像在发光。 长卷大波浪扫过台上的签名表。 前台偷偷看了眼她的工牌。 ——商务部，宁嘉。 连证件照都好看得晃人眼。 宁嘉签完名，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她笑时桃花眼微挑，细长睫毛挡不住含情的眼眸，像穿破灰蒙蒙云层，在阳光下肆意绽放的玫瑰，漆黑眼眸亮得让人心动。 前台心颤了一下。 好美。 ... 宁嘉的位置靠窗。 雨滴攀着玻璃缓缓下沉，在透明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同事们噼里啪啦的打字音混合着窗外落雨的声音，窸窸窣窣落到她耳里。 哒哒，哒哒。 雨落在玫瑰花瓣上，也是这种淡淡的声响。 她微微蹙眉，葱白手指挪动鼠标，点开了一个跟她相似的情侣头像。 打了几个字又一个个删掉。 郁羲和在魔都出差，说了也没用。 宁嘉不喜欢下雨。 S市的春雨潮湿，庭院里种的红玫瑰每逢遇水怏怏的。 公司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雨天独有的湿冷。 她看了眼时间。 六点十五。 “扣扣”两声，拉回宁嘉的思绪。 “宁嘉，想什么。”隔壁的女同事笑着，倒在办公椅上滑向她，“下班后，一起去喝一杯？” 宁嘉扫了眼窗外的大雨：“今晚有点事。” “每回找你每回有事。” “就是。把约会时间分我们一点。” 提到约会，大家燃起熊熊激动之心。 公司同事不止一次看到宁嘉男友下班来接她。 开的午夜蓝保时捷，站在车旁，背后是晕黄落日，看宁嘉时笑得很温柔。 给她打开车门，绅士有礼。 从举止气度便知家境不凡，无意间听说对方姓氏，又在经纪杂志上看到对方的专访，大家看宁嘉的眼神里多了两分羡慕。 谁能想到即将嫁入豪门的大美女，会出现在他们身边。 宁嘉轻笑，无奈道：“不是约会。” 她即将开展拯救玫瑰行动，哪有什么约会。 可惜，没人相信。 刚好到下班的点。 公司里的人纷纷关上电脑，办公椅在灰色地垫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跟大厦外忽然出现的沉闷雷鸣杂糅在一起。 一声声，震得人心惊肉跳。 宁嘉加快步伐，迅速打卡下班往郁羲和的别墅赶去。 海湾是著名的别墅区，环境清静优雅。 宁嘉撑伞，拐了几个弯。 黑色漆皮高跟鞋蹬蹬踩在雨水里，溅出小小水花，脚踝沾了几滴水珠，在沉沉雨幕里，白皙脚踝显得格外亮眼。 抬脚时，露出高跟鞋下的红底。 一如郁羲和庭院里的几株玫瑰。 夺目张扬。 两年前他们在一起后，郁羲和知道她喜欢玫瑰，就在庭院里种了几株，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此刻，雨水嚣张的席卷着玫瑰。 她匆忙打开铁艺大门，漆皮高跟鞋沾了几点泥。 宁嘉来不及管，抱着花盆小跑到别墅前，弯腰准备放下这盆花再拯救另外两盆，别墅内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温润男声。 她动作一滞。 沾了雨水的发丝紧紧贴在背上，凉得心尖泛冷。 “我们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日料？” 回应他的，是一道娇气的女声。 “外面在下雨，讨厌踩在雨水里的感觉。” 他轻笑，“我背你出去。” “你最好啦。” 话音刚落，“嗒”的一小声。 门，开了。 郁羲和微弯着腰，背着一陌生女孩。 他侧抬着头看女孩的侧颜，嘴角带着温润笑意。 “冷不冷？” 女孩脸贴着他的，笑靥盈盈。 “不冷。” 郁羲和紧了紧背上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漆皮高跟鞋。 脚踝白皙，脚踝骨对称且纤细，小腿又细又长。 浓郁绿松石与黑色拼接的长裙裙摆随风微动，面料丝滑垂感十足。 单单看这，就能窥见面前人的美丽与气质。 “她就是宁嘉？你前女友？” 背上女孩歪着脑袋，脸贴着他的，轻声问。 郁羲和偏头躲避她的亲近，将背上的女孩放下来，在她想开口之前，将她推进门里，关上门站在宁嘉面前。 宁嘉撑着伞，另一手环抱着花盆。 伞沿很低，只露出天鹅颈和紧抿着的红唇，看不清她的脸。 “嘉嘉。”郁羲和声音紧绷，“我帮你拿花。” 宁嘉抬伞，静静看着他。 忽略了他举在空中的双手。 “近半年你频繁出差，就因为这件事？” 郁羲和低头，指尖发白。 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冷静。 空气里被沉默包围。 雨水落在伞沿上，落下哒哒的声音。 宁嘉回头，看了眼庭院里的另外两盆玫瑰。 花瓣落了一地。 夺目的红陷落在泥土里，风雨飘摇，无人询问。 “我换个问题。” 宁嘉收紧怀里的花。 花盆抵着腰，水渍在腰间晕出一朵花，凉凉的，刺得人生疼发颤，她的声音也颤了颤：“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郁羲和喉结滚了滚，抬眸对上宁嘉的眼，“嘉嘉，我..” “是家里人安排的，我会跟她分手。”他压低声音道。 宁嘉愣了一会，回神后轻笑，眉眼舒缓如画，美得迷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分手？” 郁羲和失神，声音低沉：“相信我。” 宁嘉静静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半晌，她笑容渐渐隐了下去，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 “你喜欢我的脸，我也喜欢你的。” 特别是他的眼。 狭长迷人。 看她时总带着两分温柔，像春日透过指缝间落下的暖阳，轻抚脸庞，温柔又缱绻。 她轻轻，轻轻用眼神勾勒着他的眼。 像第一次见面时轻抚他眼眸一样，温柔又认真。 郁羲和忽地一松。 “我们重新开始，我会处理好父母那边的关系。” “啪”一声，他右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宁嘉收回眼里的缱绻，淡淡看了他一眼。 “可是，好看的男人哪都有。” 郁羲和被这巴掌扇得僵直在原地。 “宁嘉！”回神后，郁羲和褪去往日的温柔，眼眸沉沉。 他出身豪门，从小就是贵公子一般的存在，天之骄子。不管平常表现得多温润有礼，骨子里仍带着傲气。 喜欢宁嘉，之前才会顺着她。 但别人打，还是头一次。 “宁嘉。”他声音沉沉：“我们到这一步，你没有错？” “在一起两年，无论有错没错，主动道歉的人只能是我。” “你的工作、兴趣爱好，永远排在我前面。” “因为一次心血来潮的想法，你飞去看极光、拍照，拒绝我的约会，其他人夸你说走就走，活得肆意，而我的生活永远要围绕你来。” ... 宁嘉想笑。 从小两家是邻居，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初中时她家里发生变故，搬离了别墅区。 重逢后，她自以为很了解郁羲和，现在看来，他跟别人一样。 “在没有谈恋爱之前，我也是这样。你还记得，那时候你说的什么吗？”宁嘉语气淡淡，平常的好像谈论的不是分手，是今天这糟糕的天气。 宁嘉弯唇，讥讽道：“你说，你喜欢我的心血来潮。” 喜欢她的绽放与肆意。 宁嘉不想再多说什么，淡淡丢下“分手吧”三个字，转身离开。 她没有拿伞。 不想在他面前弯腰，更不想用他的伞。 这把伞是他半个月前下雨时托人送到公司的。 这段时间下雨，她顺手用了。 现在，却不想跟他沾染半点关系。 惯会找借口。 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宁嘉不想在他面前展现半点软弱模样。 雨越下越大。 宁嘉紧抱玫瑰，低头盯着地面一步一步往别墅区外走。 她小时候在这里住了很久。 父亲事业发生变故，从这里搬走的那天也下了雨。皮鞋被雨水打湿，脏了白袜，宁嘉为此难过了很长时间。 现在，她心里有同样的难过。 湿漉漉的裙摆紧贴着小腿，宁嘉打了几个哆嗦。 父母回乡下享受平静生活前问过她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去，她拒绝了。 一半是舍不得郁羲和，一半是喜欢大城市夜晚的灯火。 就算是养宠物，待了两年也有感情，何况是人。 宁嘉在这段感情里付出过真心，没办法真的像在郁羲和面前扮演的那样，浑然不在意的扇他，再浑然不在意的离开。 雨哗啦哗啦打在身上。 砸得人生疼。 忽地。 雨水小了些。 地上出现一道颀长影子，手里举着伞。 沉沉黑影笼罩着她。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白色跑鞋，米白色休闲长裤打扮清爽，修长分明的手撑着伞柄。 他身上有一股轻柔的木质香。 宁嘉怔愣。 缓缓抬眸。 白衬衣的衣角落了几滴雨，在他腰间晕出一朵好看的水花。 腹肌若隐若现。 衣领处露出一截瘦削锁骨，喉结不自在地滚了两圈，下颌线流畅完美。 唇角却紧张地崩成一条直线。 宁嘉扫过去时，霎时正七点。 路灯亮了。 纯黑伞下，晕黄灯光落在他眼里，眸光清澈明亮，对上宁嘉的目光，撑伞的手背青筋微显。 “宁嘉。” 宁嘉扬眉。 郁江低头，无声地捏紧伞柄。 良久，乖乖妥协：“宁嘉姐。”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难撩》求个收藏鸭～娇气大小姐姜白看上了季衍。季衍矜贵疏离，气质卓绝，作为掌权人，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是连她父亲都要敬让三分的人。不过传说，他不近女色。姜白不信。只有她看不上的男人，没有她得不到的男人。**所有人都说大小姐姜白骄纵一世，要在季衍身上栽跟头。后来，他们看见如神祇般的季衍，也有弯身为她穿鞋、低到尘埃的一刻。娇气作精且妖的大小姐VS禁欲矜贵掌权人这世界没有禁欲。因为，你遇见了我。——姜白 第2章 第 2 章 给她撑伞 郁江大部分时候都挺乖的。 唯独见到她，会透露出些许叛逆。 宁嘉比郁江大两岁。 郁江时常不按照年龄大小礼貌喊姐，反倒用“宁嘉”——这种只有同岁人或者稍长一些的人有的称呼，掩盖他们之间两岁的年龄差距。 宁嘉第一次见郁江时刚满十岁，有了需要照顾弟弟妹妹的意识。再加上父母念叨，宁嘉无论是做作业还是玩游戏，都挺照顾这个弟弟。 这个习惯持续到现在。 着重就表现在十分强调姐弟称呼。 郁江低头，把伞放进她手心，伞面朝她倾斜。 雨点点砸到肩膀，郁江没有理会，隔着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小心翼翼地将搭在手上的外套披在宁嘉肩上。 路灯晕黄灯光落到伞面，他低着头，额间细碎的头发挡住了眉眼，看不清神情。 “堂哥最近晚上才回家，今天下雨，宁嘉姐，你去我家等吧。” 声音清澈，语气很乖。 郁江住在郁羲和前面一点，小区正中心，地理环境好，风水绝佳。 上次也发生过这种事。 她在等他。 不过那天没有下雨。 宁嘉听出一丝莫名的委屈，不由得抬眸睨了他一眼。 满腹问题，但她现在没什么探究的好奇心。 宁嘉很累，不想跟人搭话，特别不想跟郁家的人说话。 想到郁这个字，听到他最近很晚回家，她就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伞还给你，你回家。” 她往前走了两步。 郁江撑着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宁嘉心情复杂。 郁江的出现像是悲伤结局中的一段小插曲，打乱了她的情绪，让她从刚才的悲伤中走出来。 郁羲和背叛的难受减轻了些。 尽管如此，她现在，依然不想待在这里。 空气湿漉漉的，雨幕像沉闷的玻璃罩，将人一个个关在里面，呼吸不畅。 她怀里的玫瑰也遭了殃。 花瓣掉的没几片了。 宁嘉抱紧玫瑰，正想说话，余光瞥见远处撑伞走来的人，秀眉微紧。 ** 郁羲和是喜欢宁嘉的。 但可能就像张爱玲写的红玫瑰与白玫瑰。 即便没有白月光，没有白玫瑰，跟红玫瑰在一起后，她也会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郁羲和跟宁嘉在一起越久，他越累。 之前是他追的宁嘉，也是他甘愿处处迁就她；后来他累了。 父母又极力反对他跟宁嘉在一起，种种压力之下，郁羲和屈服，跟父母安排的人约会。 雨幕朦胧里，宁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浓郁绿松石的长裙，脚上黑色漆皮高跟鞋的红底，在暗沉雨幕下蓦地清晰起来。 郁羲和顿了顿。 她买这条长裙时他在场，脚上的红底高跟鞋，是他帮她选的经典款。 也是他笑着为她穿上的。 他知道他渣，在被发现之后还想息事宁人，想让宁嘉忽视一切，继续跟他在一起。 到底还是舍不得。 怕她生病。 郁羲和拿起刚才被宁嘉扔在一旁的雨伞，在身后女孩生气的质问中，走进雨幕里。 隔着老远就看到宁嘉旁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郁江。 他的堂弟。 也是郁家，所有人都想巴结的人。 低着头给宁嘉撑伞。 第3章 第 3 章 意外回答 郁江在郁家极有话语权。 他的父亲郁坤林年轻时下海经商，赶上当年政策，赚取了第一桶金，后来创业有了现在赫赫闻名的璟川集团。 郁坤林成立集团后，没忘记自己的哥哥。 到底是亲兄弟，他想帮衬哥哥一把，于是介绍哥哥进入璟川集团，还给了他一点股份。 郁坤林的哥哥就是郁羲和的父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郁羲和有如今这豪门地位，全靠郁家帮助。 正因为实力比不上郁家，郁羲和的父亲郁坤海才会要求郁羲和与简家联姻。 郁羲和能力出众，在国外知名投资公司学习两年，学成归来，在管理公司方面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似乎已经成为璟川集团的“代表人物”。 提到璟川集团，全国上下吃瓜群众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郁羲和，这位时常出现在经济杂志上的温柔贵公子。 面上，郁江要喊郁羲和一声堂哥；可实际上，豪门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郁江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郁江从小被誉为天才。 颜值高，智商更高。 他没按照父母的想法出国留学，在国内跳级上初中，再跳级上高中，最后被保送清大。 清大毕业后，因为一些事，被郁坤林送到国外读了两年硕士，如今提前完成学业匆忙回国。 刚回国，S市小圈子里闹腾了好一阵。 都说要给这位小公子庆祝。 可郁江回来后，他们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郁江搬到空置了五年的别墅，整日围着花园打转。 郁坤林和郁太太知晓他的心思，连连叹气，放任他在别墅里守着花园里的一堆土，没管他。 郁羲和对郁江的态度很复杂。 一方面他较郁江大几岁，在郁江面前说话应该轻松随意；可家境带来的碾压、集团里面的利益关系让他不得不附和着这位比他还小的堂弟。 今天是他回国后的第十天。 雨幕朦胧里，郁江的白衬衫湿了大半。 他却浑然不在意。 郁羲和脚步无意识地慢了下来。 在他印象里，郁江没什么小少爷脾气，可也绝不会礼貌到为人撑伞，让自己淋雨。 “郁江。”郁羲和主动打招呼。 郁江敷衍回了句“堂哥”，注意力全在宁嘉身上。 现在气温20度。 不冷不热。 但晚间的风夹杂着雨的湿冷。 他不冷。 淋了雨的宁嘉不同。 郁羲和跟郁江打完招呼，目光随即定格在宁嘉身上，扯出一个笑容柔声说：“我们谈谈，好吗？” 这种温柔的询问，宁嘉听过很多次。 郁羲和每次询问她时，都会在末尾加一句“好吗”。 ——今天下了雨，我带伞去接你，好吗。 ——周五下班后，我们去X市旅个游放松心情，好不好。 ——你喜欢的电影上映了，周六去看，好吗。 温柔地将所有选择权留给了她。 宁嘉愿意跟他在一起两年，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足够绅士，足够温柔。 无论做什么都会在意她的想法。 在得到答案之前，给足了她拒绝的台阶。 可也是这样贴心的人，做了难堪的事。 发现他的不堪时，她竭力控制情绪，保持冷静，平淡地说出分手两个字。 即便她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得足够好了，难过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趁没人时在心里乱窜。 她没办法当做无事发生。 郁羲和却可以。 宁嘉紧了紧外套，忽地感觉很冷。 身后，莫名传来一股暖意。 带着淡淡的木质香。 回头。 郁江站在她身后，颀长身影挡住了从湖边吹来的风。 他双手举着伞，像懂事听话的漂亮小骑士。 宁嘉看过去的一瞬间，他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双手仍保持着乖巧撑伞的姿势。 宁嘉拢紧外套：“现在有没有时间。” 郁江喉结滚了两圈，握雨伞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那送我回家。” 宁嘉把郁江当弟弟，使唤弟弟做些事，常有。 郁江顿了顿，声音紧绷：“我送你，回家？” “嗯。” 宁嘉再不理会，抬步往前。 郁江来不及思考，撑伞走到她身边。 嘴角忍不住勾起淡淡弧度。 现在，他稍稍侧头，就能看到她的侧颜。 整个过程，宁嘉连个眼神都没给郁羲和。 郁羲和僵直站在原地。 换做别人，郁羲和可以解释闹了小矛盾，还是由他开车送宁嘉回去；但这事放在郁江身上，他无法用“堂哥”要求“堂弟”的态度，让郁江这么做。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隐入雨雾里。 ** 车内。 郁江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温奶茶，另外一手提着从24小时便利店买回来的东西。 毛巾、干发帽、雨伞，以及... 一双印着Q版狗狗的可爱人字拖。 宁嘉掀起眼皮，用一种“原来这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审美与品味”的眼神看着他。 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郁江：“.....” “便利店里款式不多，只有这款合适。” 郁江认真解释，力图澄清自己的审美其实跟她在一条线上。 一个小插曲，让原本安静肃穆的气氛轻松下来。 郁江一直没有问她跟郁羲和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闹到现在这地步，宁嘉没办法装作无事发生。 她从郁江手里接过毛巾，慢慢擦拭头发上的水，语气随意：“我跟郁羲和分手了。” “分...手？”郁江缓缓侧头，清澈瞳孔倒影着宁嘉的模样。 她额头抵在车窗上，如水的桃花眼漫不经心望过来。 郁江偏头。 干净白皙的手指无意识握紧塑料袋。 宁嘉：“现在我跟你们家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很忙，可以把我放在路边。不过需要给我约一个滴滴打车，我手机没电关机了。” 车内安静。 半晌，郁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忙的。” 宁嘉点头，倒在椅背上阖眸小憩。 到小区后，她举着郁江的外套问：“外套洗了还给你？” 宁嘉只是这么一说。 以她对郁江的了解，他不会把这件衣服放在心上。 ——不用这么麻烦。 宁嘉在心里预想好了会得到的回答，在郁江启唇的刹那，手搭在车门，拿着伞和外套往外探，听到的却是：“好。” 宁嘉：？ 郁江不敢看她，直视前方对着空气说：“你工作很忙，我下次过来拿。” 宁嘉多看了他两眼。 这件外套应该是某奢侈品牌的当季成衣，要拿到外面清洗，同样的事情郁江也可以做。 只不过她已经说出口，没有把话收回来的道理。 再说，今晚郁江帮了她。 这点小事，她做了还情也好。 “行。” 沉闷的关门声在车内回荡。 宁嘉步履匆匆，没有回头。 郁江霎时接了个电话。 “现在给您送过来吗？” 郁江“嗯”了一声。 ** 刚到家，宁嘉手机震了好几声。 是郁羲和发来的消息。 大致围绕道歉，对不起展开，想找她谈谈，不想断掉这段恋情。 宁嘉坐在小软垫上，双手举着手机一遍遍看郁羲和发来的短信。 在劈腿被发现后，他表现得最痴情。 她深呼吸，干脆利落地把人拉黑。 心脏有点疼。 倒不是因为郁羲和劈腿。 只是他刚才说的理由，决然否定了她喜欢的一切。 就好像，他说喜欢玫瑰。 却转而一根根拔掉玫瑰上的刺。 宁嘉抿了几口酒。 她酒量一向不好，半杯纯酒下肚，脑袋昏昏沉沉。 朦胧间手机响了。 宁嘉靠在抱枕上，摸索着接听。 “嘉嘉。” 宁嘉瞬间清醒。 “妈。” “吃饭了吗？”乔椒的声音极尽温柔。 每周五晚上，她都会打个电话过来，开头一句必定是“吃饭了吗？” 好像在她心里，吃饭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宁嘉习惯性地回：“吃了。” 乔椒温声笑着：“那就好。妈妈不在身边，你照顾好自己，不要整天点外卖。” “我知道。” “今天下雨，带伞了没有。如果淋雨，一定要喝姜汤。”乔椒叹气，“你体质弱，少感冒。” 宁嘉低头，出神摩挲着大拇指，眼神失去焦距，声音却格外清亮。 “我知道。” “我带伞了，没有淋雨。您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 乔椒又问了几句，宁嘉回答的天衣无缝。 等那头挂了，她愣愣盯着手机出神。 乔椒交代的一切，她都没有完成。 她没有吃饭，没有喝姜汤。 还空腹喝了酒。 雨簌簌打在玻璃上，烦闷的天气像要把人关在玻璃罩里隔绝开来。 闷闷的。 宁嘉洗了个脸，努力让自己从深夜emo的情绪中缓过来。 正准备钻进厨房煮面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宁嘉姐。” 干净清澈的声音像三月春风，倏忽窜到她耳朵里。 宁嘉怔愣，回神后揉了揉耳朵。 “怎么？” “我在你家门口。” 宁嘉狐疑地放下手机开门。 可视门铃里。 郁江提着两个保温桶站在正中间，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像暗自窃喜的小狗狗。 打开门的刹那，郁江笑容敛去。 他低头，抿唇乖巧问：“宁嘉姐，家里的阿姨熬了姜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第4章 第 4 章 “我喜欢。” 宁嘉抵着门框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郁江一手拎着一个保温桶，目视前方，一本正经。 跟印象里的郁江一样。 唇角抿着，很是认真。 没有笑。 喝酒的后遗症出来了。 不仅脑袋昏沉，而且产生了郁江在“变脸”的幻觉。 空气里，酒香在浮动。 宁嘉轻按太阳穴。 “进来吧。” 她不爱喝姜汤。 只不过妈妈刚才打了电话过来，她上一秒还因为没吃饭、过得糊里糊涂难受，这一秒有姜汤又不喝，显得太矫情。 “鞋柜上有还没穿的男士拖鞋。” 她接过保温桶欲往厨房走，抬眸不经意瞥见可视门铃，脚步放缓。 大概是微醺的缘故，宁嘉脑海里闯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郁江。” 郁江正欲弯腰换鞋，闻言抱着鞋盒认真看她。 “我在，宁嘉姐。” 宁嘉靠在门柜上，长卷发扫过锁骨，一场微醺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神情慵懒，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笑一个让我看看。” 郁江眼眸微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宁嘉懒洋洋地上前两步。 是醉酒的狡黠小猫咪，正在谋划一场大事时的模样。 错愕间，唇边传来细腻柔软的感觉。 两只漂亮手指轻戳他的唇角，停顿一秒蓦地往上扬，在他脸上强制挤出了一个笑脸。 像漂亮可爱的二哈。 宁嘉歪着脑袋欣赏。 郁江别开眼，抓着落地柜角落的流苏在心里默背圆周率，不敢流露出半点笑容。 欣赏了八秒，宁嘉收回手。 “颜值不错。” 她提着保温桶去厨房，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好看是好看。 可惜，就是不会笑。 郁江低头，偷偷用手机里的照相机看了眼他的脸。 镜头里的男孩紧抿着唇角，眼睛微弯，透露出几分隐忍的喜意。 他关上手机，深呼一口气，状似平静地跟上。 ** 姜汤辛辣。 宁嘉抿了一小口，好看的眉眼瞬间拧成一团。 对面的郁江倒是浑然不在意，坐姿端正，一手拿勺一手握着碗，一口又一口，比幼儿园里老师教小朋友们吃饭还认真。 “郁江，你很喜欢喝姜汤？” 郁江放下白瓷小勺，摇头。 “我不喝，你就不会喝。” 小时候总是这样。 正想把姜汤送给他的宁嘉语塞，握紧汤勺意正言辞地批评他：“你对我有偏见。不要造谣，我会喝的。” 郁江在国外待了两年，每周日晚八点都会给宁嘉发一封长邮件，把近一周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他回来后，两个人没有聚餐，仍通过邮件联系，联系频繁，见面之后不见疏离。 宁嘉在他面前一向自在，现在又喝了点酒，脑袋瓜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相处比平常更加随意。 在郁江认真的凝视中，宁嘉无奈，捏着鼻子咕噜一大口直接喝下去。 姜汤不仅驱寒，还能缓解醉酒。 东西是好的，可喝的过程难受。 宁嘉拧着脸整整喝了一碗姜汤。 又在郁江的监督下，打开了另外一个保温桶。 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 饭饱食困，这事不假。 宁嘉吃完饭倒在沙发上小憩，让郁江把碗丢到洗碗机里。 郁江做了。 不仅收拾了厨房和餐厅，还把茶几上见底的酒瓶丢到小小的垃圾桶里。 简直就是田螺少爷。 居家必备。 宁嘉听到田螺少爷收拾家务的动静，脸埋在抱枕下面心安理得的休息。想到一件事，她眉眼微抬：“不是郁羲和让你过来的吧？” 郁江摇头。 郁羲和倒是给他打过电话。 他没接。 宁嘉满意阖眸。 “我的事情，以后不要告诉他。” 郁江犹豫：“你确定跟他分手了？” “别听他的来劝和，不然我连你一块往外赶。” 宁嘉现在想到郁羲和三个字就很烦。 “我不会劝和。” 这句话可以有两层意思。 第一种是郁江他不会做劝和这件事；第二种是他不擅长劝和。 宁嘉懒得思考是哪种回答。 她现在只想躺着休息。 紧了紧怀里的抱枕，宁嘉脸颊靠在毛绒绒的沙发套上，渐渐入眠。 白皙双颊晕染着酒后的红潮，含笑的桃花眼紧密，睫毛轻颤，微露不安。 郁江整理好茶几，回头就看到宁嘉这副模样。 他动作放缓，从一旁的沙发上取过薄毯，轻轻给她盖上。 再一缕一缕理好她额间的碎发。 郁江靠在沙发边，盯着茶几上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里一点小气泡扑腾扑腾往上冒。 有一种炽热的安详与隐忍。 半晌侧头，他微微皱眉： “因为他。” 他知道宁嘉的小秘密。 她酒量很差，只会在难过的时候喝酒。 睡梦中的宁嘉不安地往沙发角落里挪了挪，身体蜷缩成一团。 梦里，她又回到了两个小时前的雨夜。 她抱着玫瑰。 耳畔传来郁羲和一句句质问。 “这段感情里，你没有错吗？” “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 ... 一句又一句，否定了她的全部。 原来他不喜欢。 不喜欢这样的她。 可这，就是她真正的模样。 意识朦胧间，耳畔响起轻轻的，很低很低的声音。 干净清澈的呢喃。 “我喜欢。” “宁嘉，我喜欢。” 第5章 第 5 章 情敌 宁嘉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醒来时，阳光透过飘窗洒在身上，好像在做一个阳光浴。 飘窗外高楼林立，天空蔚蓝有浮云游动。 有点热。 不过景色正好。这点热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沙发扶手旁边用来摆放书籍的地方，贴了一张便利条。 是田螺少爷留的。 字迹行云流水。 [阳光很好，玫瑰在晒太阳。] 宁嘉回头。 阳台上的玫瑰红得耀眼。 跟她一样，在享受日光浴。 不得不说。 郁江在国外待了两年，回来后贴心程度呈指数式上升。 宁嘉环视四周，在垃圾桶上停顿了两秒。 奶白色便利贴沾着阳光的晕黄。 温柔得仿佛拥有生命力。 最后，它没有被宁嘉丢到垃圾桶里。 深灰色的清冷冰箱上，多了一丝奶白色的温暖。 ** 周六周末，宁嘉没有出门。 她用整整两天来消化郁羲和带给他的影响，将这段分得不甚体面的感情彻底抛到脑后。 周一，春和景明，阳光甚好。 宁嘉收拾好心情上班。 上班族的周一漫长无边，每个人兴致怏怏。 开完周会还要晨会，周一这天画的大饼能把商务部的人撑死。 宁嘉刚开完晨会，隔壁女同事飞速凑过来，眉飞色舞地说：“嘉嘉，我们部门和宣发部，马上要来几个实习生。” 宁嘉负责商务，日常对接合作商，部门工作量大，很多时候都会招收实习生。 现在三月，是大三、大四学生找实习工作的高峰时期，况且璟川集团及子公司一向是S市大学生实习首选，投简历的人多如牛毛，一些实习生入职不是什么稀罕事。 倒不至于能让部门里的人这么开心。 同事察觉到宁嘉的狐疑，笑眯眯地凑过来：“我们部门，要来一位高材生。” “像你这样的高材生。”她又强调了一遍。 “对，跟宁嘉一样好看。” 路过接水的HR插话，握着陶瓷杯笑盈盈地看宁嘉，“不仅是清大的学霸，而且颜值绝佳，清澈好看，比现在的爱豆强多了。” 宁嘉失笑。 没想到同事们激动的是这个。 璟川文娱是互联网公司，工作的都是些年轻人，氛围很好，不拘谨，没有领导在身边，什么都敢大胆往外说。 趁HR在，部门里的一个女孩兴高采烈地问：“谁带他？” HR耸肩。 “我不知道。” 对上众人半信半疑的目光，HR无奈一笑：“真的，我真不知道。” “上周四实习生面试那天，陈总碰巧在会议室里，他听完后说商务部的实习生，由他统筹安排，给员工和实习生一个共同发展的机会。” 反正说得云里雾里，HR压根没理清。 同事们正狐疑着，陈总来了。 在副总面前，大家不敢太放肆，加之又到了上班时间，忙坐回电脑前登录企业微信处理公事。 【HR(招聘方向）丁梦琪：商务部的实习生已经到达会客室，今天只有一位，其余五位周三到岗。合约已签好，讲解了公司的基本情况和商务部的情况，稍后需要部门跟他说一下具体工作事项~】 【HRBP阮书：OK我让人去接他。】 商务部的同事们都等着这句话。 现在，只要谁被HRBP戳，那谁就负责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带这位实习生。 微信小群格外闹腾。 【先说好，谁带他，谁请下午茶庆祝！】 【这顿我必请，喜茶还是奈雪，你们随便点】 【呦，为“小爱豆”下血本了】 【我们宁嘉来的时候，也有这待遇】 【漂亮万岁！！！】 ... 部门里的人都是颜狗。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把名单一个个列出来，押注看哪个能带实习生，七八个候选人里，没有宁嘉。 倒不是他们觉得宁嘉业务能力差，相反，宁嘉作为刚转正满一年的新人，表现极好，完成了两个大案，去年KPI考核排前三。 宁嘉不在候选人名单里，纯粹是她入职时间太短。 就算加上实习和试用期，她也只在公司待了一年半，在人才济济又经验老道的前辈中，带实习生这种事自然轮不到她。 宁嘉对颜值逆天的实习生不感兴趣。 她反倒不希望是自己。 请同事们喝下午茶，少说四百大洋，为颜值花，不值得。 她打开领导发来的文件，正为下一个项目做准备时，阮书站在玻璃门外朝她挥了挥手。 “宁嘉。” 声音温柔，极具辨识度。 简单两个字，吸引了商务部所有人的注意力。 商务部同事一个个面面相觑。 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宁嘉，是你诶！” 宁嘉隔壁的女同事回过神，惊喜摇晃她的手，“赶紧去，展现我们商务部颜值的时候到了。” “对对对，让那群小年轻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惊为天人！” 商务部，在颜值比拼上绝不服输（bushi 宁嘉：.... 在一阵簇拥中，宁嘉不得已离开工位，去见让她损失几百大洋的实习生。 今天这班算是白上了。 不过好在她有点存款。 父母回到乡下后发展乡间经济，带动小村庄走上富裕之路，赚了些钱，而她大学时拿了不少奖学金，又在爸爸的引导下有意识的学习买股理财，存了些积蓄。 尽管如此，一想到要白给郁江打工，宁嘉脑袋瓜嗡嗡的。 想把他叫过来骂一顿。 阮书把宁嘉引到会议室前，递给了她一份简历。 “看着是个很听话的实习生，你待会跟他介绍一下部门大致情况，他跟着你，你也轻松。” 宁嘉点头，一边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边低头看简历。 名字一行，整齐印着两个字：郁江。 她脚步顿住。 证件照上。 郁江面对镜头，眼神清澈，说不出的青春肆意。 “你就是那个他们说的好看实习生？” 害她要请下午茶的罪魁祸首。 郁江微愣。 低头看了眼证件照，嘴角笑意藏不住。 “好看吗？还好，没你好看。”郁·尾巴想翘上天·江谦虚道。 宁嘉：... “别自恋了，过来。” 郁江收好简历，听话地走到宁嘉面前。 璟川集团的小少爷为什么要到子公司实习，宁嘉不在乎，更不想知道。 她在乎的是： “其他人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郁江摇头。 “伯父伯母知道你来这里实习吗？” 郁江点头。 那就好办了。 伯父伯母这态度，表明了可以随意使唤。 不过，还是有点生气。 宁嘉用简历敲了敲他的头。 “来这里不提前跟我说。” 给她留了一场惊吓和下午茶。 郁江站好，老实巴交地让她敲。 等宁嘉敲完，郁江认真说：“提前说，你就不让我来了。” 宁嘉：... 那倒也是。 “走吧。” “工作的时候，你什么都要听我的，知道吗？” 郁江：“不工作的时候，我也在听你的。” 宁嘉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郁江一直很听话。 “嗯，你是个好弟弟。” 宁嘉夸他。 郁江抿唇，没搭话。 到商务部的办公室后，商务部所有人回头看了郁江一眼，带着前辈们的高贵气场，朝他淡淡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飞速在键盘上啪啪打字。 【这小弟弟，好帅啊啊】 【宁嘉，带我照顾好他！！】 【我要喝草莓芝芝，要用甜甜的饮品发泄我痛失所爱之恨】 【嘉嘉，我采访你一下。面对这么好看的弟弟，你会心动吗】 【（悄咪咪地说，不告诉你男朋友，当然我们也没办法告诉】 这是他们的商务小群。 一共只有五个女孩，都是前两年毕业的年轻人，性格活泼，小群是她们开玩笑的最佳场所。 带她的小姐姐也在里面。 她试用期转正那段时间，有时候郁羲和会来接她，当时公司流言蜚语特别多。 好点的说她即将嫁入豪门，坏点说她是养在外面的情人。 部门里的同事知晓她的恋情后，会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替她说话帮她澄清。 宁嘉不想做郁羲和养在温室的娇花，所以选择出来工作。 这是她事业上的选择。 感情上，她选择跟郁羲和在一起；这两者无可避免会造成冲突，引发一些矛盾。 她的选择，她可以承受。 现在，她跟郁羲和分手。 按照郁羲和父母的态度，大概率欢天喜地传出这个好消息。 不出几天，小圈子里就能传出郁羲和、宁嘉分手的消息。 同事们迟早会知道。 宁嘉对这件事很坦荡，跟郁羲和在一起、上班，是她的选择，在选择之初，已经想到要面临的后果。 宁嘉点开小群群聊。 【我恢复单身啦。】 群里安静了几秒。 稍许，宁嘉隔壁的女同事率先回复。 【漂亮姐姐脱单，我是不是可以贴贴了（可怜巴巴】 【宁嘉，这周聚餐，求你别走】 【约会约会，全女局约会，我等了好久的约会！！】 为了宁嘉的心情，众人把财经杂志上的郁羲和一通贬低，又调侃了一番，这事才过去。 郁江凑过来询问宁嘉，他今天的工作安排。 宁嘉赶忙关上微信小窗，保持着在郁江面前的高冷姐姐人设。 “我发给你一个Word，你先看看。” 郁江点头，自然坐回电脑前。 郁江的工位在她对面。 见他神情正常，没有探究的模样，宁嘉松了口气。结束摸鱼时间，开始忙下一个商务case。 同一时刻，郁江收到了妈妈的消息。 【在公司怎么样，见到宁嘉了吗？一切可还顺利？】 回忆起宁嘉微信上一排的“约会排队”申请，郁江下颌线紧绷。 【不顺利。】 他的情敌，遍布全公司。 第6章 第一更 “嗯，我很喜欢。”…… 郁太太在享受下午茶之前，语重心长地嘱咐郁江：“如果确定了，这次就不能再错过。” 临末，又给他分享了两个链接。 第一个链接，知乎分享——“无疾而终的暗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郁江：“.....” 第二个链接，小红书分享——“如何跟喜欢的人相处。” 【妈，正经点。】 话是这么说，郁江视线不由自主地定格在第二个链接上。 宁嘉人缘一向很好，从她高中开始，学校里给她塞情书的人就有很多。 没有郁羲和，还会有下一个。 “无疾而终的暗恋”六个字格外刺眼。 郁江顿了顿，鼠标挪到第一个分享页，指尖即将点击鼠标左键时—— 【尊贵的郁太太撤回了一条消息】 分享页嗖一下消失。 【好，妈妈正经点】 【也是。我儿子继承了我的优点，长得好看，智商一流。在婚礼市场无疑是一等一的潜力股，绝对不屑于用这些小技巧，单凭自己的脸也能刷满好感度，梦想成真】 【对吧，儿子】 郁江抿唇。 盯着面前的网页不语。 这是他凭借记忆搜过关键词，找到的郁太太分享的那一篇。 【我儿子这么优秀，应该不会偷偷摸摸背着妈妈，在网上找链接的】 郁江：.... ** 宁嘉正忙工作，分手一事，没有在办公室里掀起波浪。 无论什么时候，宁嘉都是商务部部宠一样的存在。 大家一听说她分手，赶忙用各种方式安慰。不过，安慰归安慰，排队想跟她一起出去聚餐也是真的。 跟漂亮姐姐一起出去吃饭，多拉风！ 在职场打拼一两年，大家都很懂边界感。 这时候再问为什么分手，纯属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尽管疑问多多，小群里愣是没一个人提分手的事，微信群聊被小红书上的各类分享页填满。 一段插科打诨，分手这事算正式掀了过去。 HRBP阮书在企业微信上提醒宁嘉，让她赶紧把郁江拉进商务部的小群以及大群里。 阮书要处理的大小事很多，一般来说，实习生的事交给部门负责人后，就不归她管了。 但这次有点不同。 陈总刚叫她过去谈话，快结束时莫名提到实习生的事，说什么要跟优秀实习生好好沟通之类的。 总之就是一句话，照顾好我们的实习生。 HR都是人精。 一向沉迷养生喝茶的陈总突然变性，一个副总级别的大佬，关心公司里的实习生，还关心得如此彻底，这其中没什么阴谋，阮书不信。 当即她脑海里就浮现出郁江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 陈总自知表现得太过，临末加了条理由。 “我对他很满意。” 除开忌惮郁江的身份外，陈总对郁江确实很满意。 郁江是他女婿的模范人选。 连郁羲和都比不上他。 家世一流，样貌一流，智商超一流。 S市有钱的小少爷有很多，个个都比不上郁江。 其他小少爷留学在花天酒地，在花爸妈的钱；郁江则学习创业两不误，在国外的公司办得有声有色。 他摆脱家里的耀眼光芒创业的时候，其他少爷还沉醉在酒色里。郁羲和优秀归优秀，但到底还是仗着家业发展起来的。 阮书知道，陈总日常忙碌着两件事。 第一，给他女儿找个男朋友； 第二，工作。 陈总这句“我对他很满意”，再配上他赞叹的神情，让阮书懂了。 搁这选女婿呢。 她起初还以为，郁江跟郁家有什么关系。 毕竟都姓郁。 不过郁家的公子哥们，怎么会跑到子集团当个小小实习生？ 太不现实了。 但就算跟郁家没什么关系，阮书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等了一会，发现宁嘉一直没有拉小爱豆实习生进群，这才悄咪咪联系她。 【宁嘉，你可得好好照顾他】 宁嘉：.... 这已经是她收到的第八条消息了。 前面七条都来自同事。 每个人都标准的表情包，再言辞恳切地附上一句“替我照顾好他”。 刚来公司，他就吸引了全体人员的注意，连HR都掺和了一脚。 有那么好看？ 宁嘉狐疑抬眸。 带着半欣赏的态度望过去。 没曾想。 四目相接。 郁江顿了顿，掩盖好眼眸清澈，嘴角弧度微扬： “怎么了，宁嘉姐。” 笑容温柔中带着肆意，像春风拂过花海，在花海中荡起一波又一波的青光。 她心颤了一下。 好像有一股电流倏忽一下涌入全身。 周围同事齐齐抬眸。 迷！死！人！了！ 纷纷朝宁嘉投去羡慕的目光。 ——他在笑诶！ ——有这种实习生，太幸福了叭！！ ——这不就是现实版会叫姐姐的偶像实习生吗。 ——我花两百块给游戏纸片人抽卡，都看不到他们笑一笑QAQ ——宁嘉，我们换！我带他，让我带他（逐渐疯狂 宁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嘉又不好对“第一次见面”的郁江说什么，勉强挤出笑容，“看下微信，我给你发了文件。” 微信里，没有文件。 宁嘉半晌挤出了一句： 【以后好好说话。】 【palpitate：我在好好说话。】 宁嘉不敢再抬头看他，生怕被同事以为偷偷打量实习生。 反复在心底读了两遍这句话，每读一次，都能感觉到他莫名的小委屈。 【palpitate：笑着跟你说话，有礼貌】 宁嘉：.... 脑袋疼。 阮书还在催她入群的事。 宁嘉暂时放下郁江忽然出现的笑容，把郁江拉进商务部总群、璟川文娱公司大群以及—— 没有领导的大群。 这个群是阮书要求拉的。 一般来说，有领导的地方就有拘谨。 为了让大家不拘谨，除了有领导在大群外，公司人事又组建了一个没有领导和老板的大群。 在这里，大家可以插科打诨；可以闲聊。 郁江刚进去，就有人调侃。 【哇，这就是商务部小爱豆吗】 【去什么商务部，来我们品宣叭，每天带你出差带你看明星】 【我们商务部的人天天看现实版漂亮大明星】 【宁嘉姐姐鲨我TAT两个月前年会的look还在我脑子里】 【听说宁嘉带小爱豆】 【这波操作我懂，漂亮姐姐配好看弟弟，两个人出去谈判的时候直接用颜值秒杀对方，美人计美男计我们都有】 【绝配！听说是陈总安排的。】 【陈总终于英明了一次】 .... 宁嘉无奈，跟郁江私聊。 【不用太在意，同事们都爱看玩笑。】 在苦恼的职场生涯里，如果不能摸鱼、不能开玩笑，上班族就太惨了。 互联网公司的年轻人都这么想。 郁江的回复在她意料之外。 【我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宁嘉拧眉，把同事们的闲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愣是没看出哪一句很有道理。 最后，她视线定格在“陈总终于英明了一次”上。 应该..是这个吧？ 与此同时，郁江手机相册里多了张截图。 ——漂亮姐姐配好看弟弟 ——绝配 ** 宁嘉总感觉今天郁江怪怪的。 一般来说，负责带实习生的人不仅要帮助实习生尽快适应工作，还要在第一天给他介绍一下周边餐厅或者外卖情况，让实习生能尽早适应职场生活。 很多人都带饭到办公室吃，吃完就躺在办公椅上睡。有些追求舒适度的，会买一个可折叠的办公室神器午睡床放旁边。 但无论怎样，都没有在家睡着舒服。 没办法，这就是上班党的日常。 半小时前，郁江不经意提到午休时，宁嘉将这些小事情都跟他说了，还准备带他在周围转两圈。 刚约好，又有其他同事在群里问，没点外卖的要不要约着出去吃一顿。 宁嘉正想说她要带郁江在周围逛逛，要不要一起去，这句话还没发出去，郁江已经回了。 【palpitate：不了】 同事们没多想，遗憾点头。 小爱豆实习生性格高冷点可以理解。 话题又转移到宁嘉这。 事已至此，宁嘉不能在郁江拒绝之后又反驳他的话，只能顺着郁江的话说有事，让同事们出去聚。 这导致现在的状况很古怪。 明明跟同事说了有事，最后却跟郁江一起下楼吃饭。 想想都尴尬。 为了避免让同事发现，宁嘉让郁江提前下楼。她在办公位上多待了一会，确认约她的几个同事已经下楼走远，才拿好包包和工作牌往外走。 璟川大厦15-17层都是璟川文娱的办公场所，商务部在第15层。 璟川大厦设计巧妙，左右两排办公地点，中间则像家里的客厅一样，有大片休闲区域。 这里入驻了瑞幸、coco等饮品店和几家甜品小店。 每层休闲区风格都不同。 第15层走艺术文艺风，中间放置着一个小型画廊展览区域，设计风格偏简洁。 每幅画作风格迥异，都出自公司内部员工之手。 水墨、素描，水彩，还有蜡笔。 上面没有名字，无论技术水平如何，只要愿意画，就有机会在这里匿名展示。 宁嘉走出公司时，给郁江发语音消息，说话时不经意往画廊边看了眼。 纯黑墙纸上，纯白画框白得亮眼。 一道颀长身影立在那儿，他微微抬头，淡白灯影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与微滚的喉结清晰可见。 完美得像想象中的神。 宁嘉脚步微顿，按屏幕的手指一松。 两米之外，视野里的他低头。 手机屏幕亮起。 过了一秒，郁江抬头，目光穿过纯黑墙纸，空气中淡淡白光与咖啡的香味，定格在她身上。 眼眸亮了亮。 “宁嘉姐。” 像长夜里的星星，因为月亮的出现，在沉闷的寂静中小心翼翼表达着欢喜。 宁嘉怔愣，下意识躲过他的目光，步伐加快。 “不是让你去楼下等，怎么还在这。” 语毕，她挑眉看向郁江面前的画。 白色画框里是一幅油画，傲然绽放着一朵红玫瑰。 深黑、纯白与鲜红，三种颜色交织，色彩鲜明得让人无法忽视。 “你刚才一直在看这个？” “嗯。” “这是我画的，很好看吧。” 宁嘉直直看着画，语气有些小骄傲。 郁江看着她，眼底带笑：“嗯，我很喜欢。” 被郁江夸奖了一番画作技巧，宁嘉心情还不错，原谅他在楼上没有不下去的事。 因为拖延了一会，璟川大厦外没什么人。 不过，宁嘉有点愁。 她原本准备带郁江在附近转两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碰上想吃的东西买点。 不过.. 碰到同事的几率很高。 “宁嘉姐，如果碰到同事，你可以找个理由，把问题归责到我身上。” 宁嘉瞥了他一眼：“能编什么理由？” “我只想跟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开始心计小狗之路了，有个过程_(:з」∠)_ 第7章 第二更 交锋。 “我只想跟你一起吃饭。” 简单又让人浮想联翩的理由。 宁嘉抬眸。 视线里，阳光炽热刺眼。 郁江背对着烈阳而立，一米八的高度挡住了部分炽热。 米咖色的发沐浴在阳光中，分明的下颌线流畅，脸上带着肆意的朝气。 他低头，嘴角笑意盈盈，视线对上她的，又乖觉隐了下去。 人来人往，四周没有风。 嘈杂又闷热。 让人的心，在沉寂里砰砰直跳。 “滴——” 刺耳的喇叭声划过天际。 宁嘉吓了一跳，从隐晦细腻的氛围中跳过出来，重重拍了拍郁江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教育着：“如果你要在商务部实习三个月，就不能排斥社交这件事。” 郁江抿唇。 看了她一眼。 沉默良久，又偷偷看了一眼。紧抿的唇角处蹦出一声低低的“嗯”字。 “我知道。” 一阵清风吹过，宁嘉莫名松了口气。 “走吧，我们去吃饭。” ** 很幸运。 吃饭的时候没有遇见同事。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宁嘉不着急，带郁江在公司附近的小百货逛了一会。 主要是给他买中午午睡的办公室神器。 “午睡枕在手上，醒来后手臂会麻。” 可不午睡，下午一点精神都没有。 宁嘉上学时没养成的午休习惯，没想到工作时实现了。 郁江提着购物袋亦步亦趋跟在她旁边，“你怎么午休？” “倒在办公椅上，然后买个眼罩。”宁嘉摇了摇手里的可爱狗狗眼罩，侧头说：“这个适合你。” 郁江嘴角微扬，没有异议。 宁嘉送他的东西，无论什么，他都没有异议。 “再买个抱枕和薄毯，”宁嘉边逛边说，“有水杯吗？” 郁江摇头。 “知不知道饮水机的位置。” 郁江：“不知道。” 宁嘉顺手拿了个水杯：“我的水杯也在这买的，你喜欢哪款？” “这个。”郁江指着一个挂绳咖啡杯。 经典黑白拼色。 宁嘉：“审美不错。” 跟她的同款。 只是颜色不一样。 郁江抿唇笑着。 回去时，郁江手上提着三四个购物袋，宁嘉买下午茶，让他站在门口等。 郁江在宁嘉的朋友圈里看到过这家港式茶餐厅。 西多士和杨枝甘露麻薯，是宁嘉的最爱。 门口队伍很长，郁江本来想帮宁嘉排队，被她命令在外面等，不准烦她。 这附近是著名商业区，周末过来逛街的人很多。 虽然今天才周一，午休过来逛逛的人不少。 郁江身影颀长，模样姣好，拎着四个购物袋站在茶餐厅门口，成了百货里的另一道风景线。 有很多偷偷打量他的人。 郁江浑不在意，视线定格在茶餐厅门口的长队里。 眼眸里盛满水与光，纯粹干净，又有静谧、潜藏着的情愫在水光里流淌。 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经意看到正在扫码付款的漂亮姐姐。 霎时什么都懂了。 宁嘉拎着下午茶，转身时莫名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羡慕目光，有些困惑地走到郁江旁边。 确定她没有抽到什么满减或者打折的消息，狐疑地离开了百货。 今天中午在外面待了很久，回公司也午休不了多久。念及此，宁嘉干脆放弃午休，带郁江在公司附近转了一圈。 “出大厦左转一百米，有一家很好喝的奶茶店。”宁嘉边走边介绍。 郁江路过那家店，看到了上面印着草莓芝芝的海报。 他在宁嘉朋友圈里，看到过同款。 宁嘉一周大约会发两条朋友圈，生活类只对熟悉的人可见。 在国外的两年，她的朋友圈、微博、ins，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前面有一家面包店？”郁江问。 宁嘉一愣：“你怎么知道？” 郁江：“在你朋友圈看到过。里面的草莓慕斯，比公司13楼的甜品屋卖的好吃。 宁嘉轻笑：“知道得还挺多。” 回公司时，其他人还在午睡。 办公室的灯暗着。 窗帘关上，室内暗沉沉一片。 在沉闷的暗影里，宁嘉倒在办公椅上。 屏幕白光亮着。 距离上班还有二十分钟，距离办公室开灯还有十五分钟。 宁嘉睡不着，干脆倒着看了会手机。 她想到郁江说的朋友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想看看是什么时候发的。 她本人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 刷了好久，终于刷到半年前的那条。 【入职一年整，发现了一家宝藏小店。草莓慕斯人间美味，比公司大厦里的好吃。】 郁江竟然记得这。 宁嘉挺意外的。 十五分钟后，HR打开办公室里的灯。 唰一下，灯光刺眼。 同事们渐渐从沉睡中醒来，迷糊盯着屏幕。 脑袋昏昏沉沉，还想睡。 “宁嘉，急需咖啡续命。”有人说。 宁嘉：“我把小程序分享到群里，你们点吧。” 这是她带“小爱豆实习生”的“奖励”。 宁嘉想了想，给郁江发了条消息。 【多亏了你，我要请部门同事喝下午茶】 【嗯？为什么。】 【他们觉得你是个小帅哥，能带你，是天大的福气】宁嘉故意调侃他。 郁江微弯腰，电脑显示屏挡着，看不到他的表情。 三十秒后，宁嘉收到了他的回复。 【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 【分享页面】 宁嘉点进去。 弹出一个算命网页，网页中间明晃晃写着郁江的出生年月日，然后下面的算命结果是： 【旺老婆，有才还有财】 【嫁给他，是你是福气】 宁嘉：..... 留学两年没学什么，玄学迷信倒挺入迷。 她回了个“你是不是欠揍”的嚣张表情包。 一个小时后，商务部的下午茶到手。 宁嘉没点，她吃的是从茶餐厅买来的杨枝甘露。 郁江也有一份。 隔壁同事发现他们俩是同款港式甜点时，很诧异。 他们今天点的咖啡，那里买不到这个。 宁嘉搬出早已想好的理由：“郁江不喜欢喝咖啡和奶茶，我今天去茶餐厅的时候，顺便给他带了一份，犒劳一下。” 同事恍然大悟，顺便抛来一个“干得不错，继续加油，好好照顾我们小爱豆”的鼓励眼神。 宁嘉头疼。 她放下甜品，沉浸在下午的工作里。 宁嘉要负责一个时尚项目，明天明天下午要跟对方负责人线下会面谈一次，她准备把郁江带上，让他体验一下。 郁江回得很快。 良久，又说了一句：【宁嘉姐，晚上你想吃西餐还是茶餐厅。】 【？做什么】 郁江表现得很有礼貌： 【你因为我请了他们下午茶，我应该请回来】 【不用】 宁嘉随意扔过去两个字，缩小对话框继续工作。 等一个小时后处理完所有事，可以休息一会聊天看书时，才切回了微信。 聊天框里，郁江孤零零的一个小字显得格外可怜。 【好】 连拒绝他，都要听话的回应一声。 宁嘉莫名有种在欺负小可怜的负罪感。 郁江关上郁太太下午发来的分享链接，静静看着手边新买的键盘垫。 她说要给工位布置一下，才会有上班的感觉，心情会更愉悦。 其他同事的鼠标键、键盘垫都是“搞钱”、“财神来我家”、“一夜暴富”、“多摸鱼，少加班”之类的语录，宁嘉调侃他不用。 所以给他选了个“好好吃饭”的鼠标垫。 临近下班的时候，联系郁江的有很多。 都是豪门小圈子里的大小姐富二代们。 郁江回来后，还没跟他们聚过，因此，每天约他出去聚餐的人，非常多。 已经到了约郁江还要申请排号的地步。 郁江照例没理。 他对着鼠标垫拍了一张，低头一字一字地认真按手机九宫格。 三分钟后，宁嘉收到了一条图片消息。 照片里，“好好吃饭”的鼠标垫简洁温馨，没有多余的图案，唯独饭字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柴犬，分外不屑。 文字却透露着几分小可怜的味道。 【没人愿意跟我吃饭。】 宁嘉一刹那想了很多。 郁江刚回国，对国内的社交圈不甚了解，而他似乎又是个不爱跟人社交的性格。 宁嘉叹气。 【好啦，一起吃饭。不过我要吃法餐】 在使唤郁江这件事上，宁嘉做得越来越熟练。 郁江没有意见。 下班时间刚到，拒绝加班的同事们已经走了几个。 宁嘉快速收好东西，背上包包跟同事一起离开。 离开的人流里，郁江的颀长身影显得格外亮眼。 身后传来宁嘉的声音。 郁江顿了顿，低头翻看手机，脚步放缓，不知不觉走到她身后。 宁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拉他，这时候更没机会跟他说话，只转头继续听同事说工作上的事。 郁江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 晚上，如宁嘉所愿，吃的法餐。 挑高的落地窗外映照着整座城市，霓虹四起。 专属于大都市的夜晚。 刚吃完，郁江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自郁太太。 宁嘉：“我出去吹吹风，你跟伯母打完过来。” 郁江笑着回：“好。” 宁嘉今晚心情不错。 美景和美食任何时候都非常治愈人。 她乘坐电梯到一楼，在大厅里，意外碰到了一群西装革履、金装玉裹的人。 熟悉得让她想吐。 郁羲和站在正中间，一白皙纤手搂着他的手肘。 看到宁嘉，郁羲和下意识甩开那双手。 宁嘉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围着的一群人，都是郁羲和的好友。 有些她认识，有些不认识。 S市的豪门小圈子里也分三六九等，郁羲和是上层的那类人，这群人都巴结着他。 看到宁嘉，又看到郁羲和的状态，知道他的想法。 有衣冠楚楚，黑西装整洁的豪门子弟上前，打趣着问：“能在这碰到真巧，宁嘉，待会一起去喝一杯？” 宁嘉本来不生气，因为郁羲和无耻的行为以及这句话，心里恍如有一团烦躁的火焰，哗哗燃烧着，说话时，没给对方留半点面子。 “把脚踩两条船做得这么光明正大，他本人不要脸，你也跟着不要脸？” 郁羲和语气沉沉：“宁嘉，你不要闹了。” 跟宁嘉说的话那个富二代，也是个暴躁脾气。本来拉下脸来邀请宁嘉，没想到被她一句话丢了脸，气恼不已，见郁羲和这么说，再不隐忍怒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嘲讽道：“宁嘉，没有郁总，你也能来这里？” “是吗。” 远处，郁江的声音传来。 郁羲和怔愣。 抬眸。 他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脸上的不满与怒火不加掩饰，干净清澈的眼眸里，此刻藏着深渊。 漫不经心地望过来。 在空中，跟他视线交汇。 郁羲和全身紧绷。 郁江和宁嘉关系一向很好。 “没有郁家，郁总似乎也没办法出现在这里。” 郁江在宁嘉面前站定，颀长身影带来无形压迫感。 “对吧，堂哥。” 第8章 第 8 章 在乎。 喊的是堂哥，态度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威胁。 这群人平时跟郁江接触不多，倒也听说过郁家小公子的脾气。 在国外待了两年，性格很好，从没在其他人面前黑过脸，很好接触。 他的一句话，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没有一丝隐忍，大方地向所有人展现着他的不满。 而明晃晃的不满背后，藏着的是对身后人的维护。 厅内安静得诡异。 大厅吊灯刺得人不敢挪眼，更不敢往郁羲和的方向看。 郁家的问题，他们没有发言权。 郁羲和的视线从宁嘉那，缓缓游弋到郁江身上，眼眸沉沉，面上仍保持着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 “郁江，这是什么意思。” 郁羲和跟郁江不一样。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刻意展现着绅士的一面，在外面即便被惹怒，依然不急不缓。 手工剪裁的名贵西装没有一丝褶皱，领夹别在衬衫第二粒纽扣的位置，袖口处的白衬衫不多不少刚好露出一点五厘米。 教科书级别的穿搭方法，像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绅士。 宁嘉之前不知道他为什么常年手工西装，精致得完美无瑕。 现在大体明白了。 手工西装的精致穿搭以及永远慢条斯理、温润的态度，就像奢侈品上的logo，不断向所有人展现着他的地位。 告诉其他人—— 他是郁羲和。 跟其他人不同。 好笑的是除了一句隐忍的质问，他现在什么都没说。 她跟郁羲和在一起两年。 在这两年时间里，用时间、精力、情感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梦幻城堡，在两天内就能崩塌。 轰然一声，碎了满地。 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有些人蠢笨，他们的恶与欺软怕硬会直接表现出来，比如刚才质问她的富二代。 郁羲和跟他们有点不同。 他的忌惮与心思，都深藏心底。 穿得衣冠楚楚，斯文有礼，心里比谁都禽兽胆小。 宁嘉不想在这多待。 周围的一切显得索然无味，再待下去，恶心的不是郁羲和，是她自己。 大厅里，依然保持着刚才的诡异氛围。 郁羲和的沉声询问尚在耳畔回响，其他人神经紧张，生怕这场卷起来的风暴会影响到他们，脚步几不可查地朝旁边挪了挪。 郁江双手插在口袋里，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表达得已经足够明显，没有补充的必要。 郁羲和的神情成功阴沉了一个度。 宁嘉抬手点了点郁江的手肘。 “嗯？” 郁江回头。 “走吧。” 宁嘉转身往门口走。 大厅内灯影璀璨，显得外面的夜色又暗沉了几许。 郁江欲言又止。 等宁嘉背影渐渐隐入夜色，郁江转过头，瞥了眼在宁嘉面前放肆的富二代，视线最终定格在郁羲和以及他身旁的女孩身上，微微皱眉。 但郁江什么都没说，两步上前跟上宁嘉。 倒很听宁嘉的话。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围绕在郁羲和身边的几个富家子弟很有眼力见地像浑然忘记郁江刚才说的话，保留着郁羲和的面子以及他们的。 而郁江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行为，让在场的几个人后知后觉感到了点不悦。 会出现在郁羲和身边的人，家境都不错。 郁羲和的能力有目共睹，再加上性格温和，跟郁羲和应酬、做生意是件挺愉快的事情。 支持郁羲和的，自然比郁江多得多。 郁江说没有郁家，郁羲和寸步难行，可在他们几个人眼里，真正寸步难行、仗着家族能力肆意妄为的人，应该是郁江。 “郁总，且看着，他走不了多远。”有人轻嗤道。 听说回国后拒绝了无数邀请，整日不知道做些什么，今天好不容易见到，却直截了当地跟人为敌，刚回S市就把圈子里的人得罪了一小半。 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维护一个毫无背景的宁嘉。 宁嘉跟郁江是什么关系，大家不知道，对此也没什么好奇心。 他们只是觉得郁江幼稚。 刚才这种情况下，解决办法有很多。郁江偏偏选择了最不给人留情面的一条路，彻底将双方的路堵死。 商圈里没人能永远站在顶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郁江为了一个宁嘉跟家族内部的人杠上，做事前不会算利益得失，单由情绪处理问题，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 回去的路上。 宁嘉倒在椅背上。 长夜漫漫。 昏黄路灯穿过车窗，晕黄落在脸上，时明时暗。 快到家时，宁嘉侧头，忍不住说：“刚才，你不需要插手的。” 她现在跟郁家没关系。 郁羲和来找茬，她大可以坦然怼回去，不用顾及什么。 就算闹僵一点影响到她的工作，她也没什么好怕的。郁羲和敢威胁她的生活和工作，她就不会再留情面。 是他在恋爱中劈腿，不占理的人是他。 宁嘉在商务部工作一年，认识了很多头部博主，手上有些资源，只要郁羲和出手，她也有应对措施。 但郁江不一样。 再怎么样，郁羲和都是他堂哥。 以后时不时要见面的人。 无论是豪门还是平常家庭，无论私底下有多讨厌对方，见面之后都会粉饰太平，就算演，也要把“和爱一家人”的主题演下去。 郁江完全相反。 不仅不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郁羲和难以下台。 宁嘉：“这一句话会让以后的很多瞬间，都变得很难办。” 就好像大学时她跟室友的关系。 明知道相看两厌，可因为同居一个宿舍下，顾忌要住四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平。 车在红灯前停下。 附近有所中学，大概刚下晚自习，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少女成群结队地涌入公交站台，脸上带着青春时独有的意气风发与笑容。 郁江扬眉，嘴角微弯，干净的眼睛静静望过来。 “我不在乎。” 什么利益得失，什么下次见面时的尴尬，亦或者商业上的较量，他都不在乎。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 斑马线上的行人在车海里匆匆离去。 红灯忽地转绿。 公交车缓缓朝公交站台挪动，几个学生手挽着手笑着跑到公交站台的最前方。 里面有对小情侣，站到一起往前走时，旁边的闺蜜、兄弟望着他们，“噢~~”的起哄。 男孩有些害羞，即便如此仍未躲避，直愣愣站在女孩旁边，在公交车靠站的第一时间，挡在她前面替她开路。 学生时期的喜欢，单纯又张扬。 宁嘉收回目光。 头一次没有教训批评小少爷的张扬话语。 第二天上班，宁嘉到时郁江正在低头看资料。 是他们今天出外勤要准备的东西。 宁嘉昨天刚接手的时尚项目，是部门重点项目之一。 公司去年下半年推出了自制短视频下饭剧，每集五分钟。播出后效果不错，于是制作团队又推出一系列下饭短剧。 比起生活、喜剧类下饭剧，时尚美妆小短剧在宣传定位上，有点尴尬，一直没找到合作方。 大牌嫌弃小短剧品牌low，影响品牌调性；平价一点的品牌又觉得投资小短剧性价比不高，带货没有直播来得快。 事情还挺棘手的。 宁嘉昨天工作一整天，联系到一家本市的服装品牌。 品牌调性年轻化，跟小短剧的定位一样。 总而言之，现在就是要把这部小短剧推销出去。 部门同事听说郁江来公司第二天就要出外勤，投去羡慕的目光。 外勤不仅可以直接下班，工作结束后还能带薪摸鱼。 只要不在公司，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郁江不了解大家的想法，坐在办公位上一副好学生虚心请假的模样。 学的越多，越能了解宁嘉过去一年的生活。 商务部的同事乐得聊天，趁领导没来，围在郁江面前，一条条认真跟他说外勤的好处。 “现在不是夏天，春风万里，天气晴朗，你可以当作出去郊游，享受春光。” “公司极人性化。外出餐费、车费全报销，虽然有额度，但也能去顿海底捞。” “总而言之，薅老板羊毛的好机会。” ... 宁嘉：.... “别教他这些。” 同事们完全没当回事，笑着说：“这有什么，薅的是老郁总的钱，又不是郁江的。” 宁嘉欲言又止。 郁伯父伯母让郁江来这实习，绝对不是想让他学这些。 “郁江，请尽情享受摸鱼时光！” “薅羊毛，薅老板的羊毛！！” 同事们热热闹闹，有种运动会上给运动员加油的热血。 办公室里打闹成一片，宁嘉围在他们中间，无奈得轻柔太阳穴。 你们会后悔的。 她确信。 郁江站在人群外定定看着她。 原来她的生活，是这样的。 热闹，轻快，活泼，欢喜。 在一声声加油中，宁嘉带着郁江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 站在电梯前，郁江眼里藏着笑意。 宁嘉没好气地问：“薅你家羊毛，你这么开心？” 郁江笑容微抿，“我觉得，他们很有意思。” 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午饭后，见到对方公司负责人的刹那。 郁江收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跟宁嘉相谈甚欢的男人。 宁嘉大一刚入学时认识的学长。 喜欢过她的，学长。 第9章 第 9 章 你要对这五十分钟负责 “好巧，没想到在这碰到你。”宁嘉礼貌一笑。 她想到了什么，侧头给郁江介绍：“这位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温莫宁，在学校里帮过我很多。” 郁江表情淡淡。 “嗯。” 他知道这位。 宁嘉大一时他去学校看过，对温莫宁印象深刻。 人如其名，温莫宁跟郁羲和一样的温润有礼。 宁嘉专业楼前告示牌的正中间贴着温莫宁的照片。照片旁放着个人简介，奖项成就占了很长一段篇幅。 听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宁嘉没想到对方的公司负责人就是温莫宁，表面维持着礼貌笑容，心里其实挺复杂的。 很多人喜欢跟熟人合作，觉得这样聊起来更简单，靠着人情世故就能将项目拿下，过节时总要相互送点什么，以表情谊。 宁嘉不喜欢这种逢场作戏，举着酒杯强笑的时候，工作带来的不悦会被无限拉大。 不用跟熟人谈项目，她反而觉得轻松。 现在碰到大学时的学长，工作时间结束后，免不了私下还得聚餐。 只不过她跟温莫宁没什么好聊的，聚餐就等于尴尬。 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也就宁嘉大一在学生会时见过几面，当时温莫宁格外照顾她，闹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室友的哄闹下，宁嘉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温莫宁当时没有直白说喜欢，她不好意思明确拒绝。 只能在日常接触里能避就避。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自称“情感博主”的室友，撺掇温莫宁跑到宿舍楼下，学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打着浪漫告白的旗号在宿舍楼下扰民。 温莫宁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再加上大学时还处在意气风发的阶段，又听网上的情感博主说，大胆告白能让女生得到小小的满足感和虚荣心，才有了后来宿舍楼下的冲动一幕。 宁嘉特别讨厌其他人的起哄。 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或拍手或起哄，笑意不止。 告白的人从他们的掌声里得到勇气，而她只得到了震惊与尴尬，以及，在众人面前拒绝告白的勇气。 温莫宁是当时学校的风云人物，有很多追他的人。每次学校篮球赛，给温莫宁加油打气的人占三分之二。 像古早电视剧里的男主，追求的人多，本人长得好看，家境优渥。所以，当他在宿舍楼下轰轰烈烈开始告白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温莫宁从此要成为别人家的男友。 没人能拒绝如此优秀的他。 因此，当宁嘉面露难色地将玫瑰送还到对方身前时，围观群众默默安静下来。宁嘉一夜成名，成了学校里的又一风云人物。 可宁嘉不喜欢高调的生活。 后来一段时间，每回她从宿舍往教学楼走，都能感受到其他人偷偷打量的目光。 眼神里没有半点负面情绪，只是单纯的注视，抱着“想看拒绝温莫宁的人是谁”这种想法看她，仅仅这样，依然让宁嘉不甚自在。 这件事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困扰，后来她对温莫宁的态度冷淡下来，想用这种冷漠的方式断绝他的念想。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尴尬，温莫宁让人删除了学校论坛里议论的贴，面对八卦时又主动说了是他考虑不周之类的话，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给足了她面子，事情渐渐消停下来。 温莫宁毕业时，宁嘉反省当初是不是做得太绝对了些。 宁嘉实在不擅长为人处事，来璟川文娱上了一年半的班，才慢慢学会些人情世故。 明明跟温莫宁有一段略显尴尬幼稚的回忆，见到他后，跟郁江介绍的却是——“这是帮助了我很多的学长”。 “这位是郁江，我的实习生。” 温莫宁颔首，看清郁江的模样时微微一滞，不过一瞬，淡淡收回目光。 视线重新转到宁嘉身上，他神情不由自主的舒缓下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来杯咖啡？你大学时很爱喝。” 简单一句话，无形间彰显着两人的熟稔。 郁江皱眉。 宁嘉挺直脊背，抬手，正寻思着要怎么说，干净有力的声音像电流一样窜到耳畔：“宁嘉不喝咖啡，她会失眠。大学时喝咖啡是因为学业。” 宁嘉微一转头，蓦地碰上郁江漫不经心的一张脸。 目光对视，他坐直，语气里带着些小傲娇：“我没说错吧，宁嘉。” 温莫宁捏咖啡杯的手紧了紧，回头，嘴角仍挂着淡淡笑意：“原来是这样。” 宁嘉感受到郁江对温莫宁淡淡的敌意，不解地多看了郁江一眼。 “你别说话。”她压低声音道，像训斥自家不听话的小朋友，撞了撞郁江的肩膀，回头，在熟人面前会流露出的训斥、不满少了两分，被客套的笑容替代。 “工作之后要思考的东西多，本来就容易失眠，今天就不喝咖啡了。”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温莫宁表情僵硬，顿了一会从宁嘉手里接过项目策划案，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她身旁的小公子。 郁江倒在藤椅上，没有因宁嘉的训斥流露出半点恼怒，修长指节轻快地点了点藤椅扶手，唇角勾起，有些小得意。 半年前，温莫宁无意在朋友圈里刷到过一张晚宴合照。 能参加那场晚宴的年轻人，非富即贵。 精致大圆桌前，所有人对着镜头笑眼盈盈，唯独坐在上座的郁江，没给镜头半点眼神。 跟现在的状态一样，倒在椅背上，专注盯着侧方。 那是镜头没拍到的地方。 不知道那站了谁。 唯一能知道的是，郁江——这位被圈里仰望的小公子，也有喜欢的人。 温莫宁一页一页看着策划案，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昨天从朋友那听说了郁羲和与女友分手的事。这之后，他的心就像泡在碳酸饮料里，咕噜咕噜往上冒泡，没办法静下来。 温莫宁是别人家优秀孩子的模板。从小一帆风顺，唯独在宁嘉身上栽了跟头。 他喜欢宁嘉很久了，尽管后来告白一事闹得双方尴尬不已，对宁嘉的小心思依然没退。 这点心思，在他看到郁羲和的刹那，燃烧到顶点。 温莫宁后悔过很久，如果当初他跟郁羲和一样，用宁嘉喜欢的方式跟她告白，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好在他们俩分手，给了他可乘之机。 不过郁江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计划。 “学长？”宁嘉双手交握，坐在温莫宁对面小声提醒。 温莫宁回过神，轻笑：“刚才在脑海里预演了一下合作后的效果。” 宁嘉：“我们公司这季度推出的系列短剧，观众黏性很好，数据在第三页，你可以多看看。” 趁温莫宁刚才看文件的时间，宁嘉在网上查了下温莫宁所在公司。 她原以为温莫宁应该是经理、领导之类的职位，没想到，这公司是他跟同专业学长、学姐在他们大四的时候慢慢做起来的，是公司创始人之一。 网页里，还有几篇夸赞温莫宁是青年才俊的访谈。 宁嘉没自恋到认为温莫宁是为了她才来谈这个项目。 第一是他没办法提前知道璟川文娱派谁过来；第二是，都过去好几年了，当年她在学校里拒绝得冷漠，再加上后来跟郁羲和恋爱后，有些八卦爱好者总爱拿两个人对比，温莫宁没少被议论。 换她，别说喜欢，没仇视上对方就很好了。 温莫宁能亲自来按这个项目，足以说明公司重视程度。 合作成功几率很大，为了能少来两次，尽早拿下合作，宁嘉认认真真回答温莫宁提的问题。 两人聊了近一小时，起初都在谈合作，后面聊着聊着聊到他们的创业经历以及另外两位合作伙伴。 郁江一句话都插不上，笑容越来越浅。 下午三点，温莫宁要开会。恰好宁嘉有些细节还要回去跟领导商量一下，起身便准备离开。 温莫宁轻笑：“晚上有时间吗？喝一杯？” 他瞥了眼郁江，想到了什么笑着补充：“不喝咖啡，保证你的睡眠质量。” 温莫宁说道这地步，宁嘉没有拒绝的机会。 她在见到温莫宁的刹那，就知道这场老友见面的聚会少不了。 且下午的聊天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尴尬，温莫宁说话很温和，大概是那场突然的告白让他成长，现在的温莫宁考虑得十分周到，但凡有一点让她觉得不适或者无措的地方，都会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相处起来，如沐春风，很是体贴绅士。 宁嘉没有单独见他的打算，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对策。 “我的实习生刚来公司，准备跟同事在晚上为他办个欢迎会，不如你也来，人多，我同事都是社牛，绝不冷场。”宁嘉半是打趣，半认真地说。 能拒绝今天，明天的邀请依然会到达，既然这场小聚躲不过，还不如让社牛同事一起过来热闹。 温莫宁看了宁嘉一会，半晌轻笑，声音好似呢喃，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 “好，都听你的。” 郁江的脸霎时黑了三分。 宁嘉兀自收好文件，边低头打字，在微信群里跟同事约晚上小聚的地点，边提醒郁江：“走了，去按电梯。” 郁江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前。 红色数字键攀升，他越来越沉不住气。 等到快到他们这层时，郁江挪到宁嘉旁边，硬邦邦地说：“我不喜欢他。” 宁嘉头都没抬，继续打字。 “嗯，听得出来。” 空气中安静了两秒，宁嘉打字动作停下，侧头，好奇地问他：“你见过他？” “没有。” “那他哪里招惹你了。” 郁江答不上来，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喉结滚了两圈，下颌线紧绷，耳畔悄然挂了两分微烫的红。 郁太太说的话尚在耳畔回响。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宁嘉抬步踏进去的刹那，干净带着温热的手小心翼翼抓住了她的手腕。 鼻息间传来淡淡的木质香。 郁江上前一步，挡在宁嘉身前，眼眸注视着她的，低声道： “因为我想跟你说话。” 宁嘉一愣。 郁江抿唇，神情里带着两分脆弱，刚才还闹脾气的大狗狗，忽然委屈巴巴起来。 “你跟他聊了五十分钟。” “在这五十分钟里，我被孤立，没有说话的机会，很孤独，这不利于我的身心健康。” “宁嘉，你要对这五十分钟负责。” 宁嘉：....？ 这算什么。 事业型碰瓷？ 第10章 第 10 章 “你要保护我。”…… 碰瓷的结果就是—— 他们没有坐上这一趟电梯。 眼睁睁看着电梯数字往下跳跃，深深的无奈感袭上心头。 宁嘉转头：“郁江，你都在哪学的这些。” 还什么不利于身心健康。 “郁江同学，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实习工作中，遇到不懂的地方，应该主动寻找答案，不能把责任甩到上级身上喔。” “知道为什么，今天你一句话都插不上嘛。” 郁江乖巧低头站着，闻言抬眸看了眼宁嘉，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一句，认真接受宁嘉大小姐的批评，不敢有一丝反驳。 “因为你对项目不熟悉。下次多看几遍。” 记忆力一绝，来之前已经将项目细节了然于心的郁江，低低“嗯”了声。 看他这么听话，宁嘉有点不忍心。 回忆起刚才跟温莫宁相谈甚欢的场景，才意识到郁江小同学闷了那么久。 等下一趟电梯上来，按了一楼按钮，宁嘉歪头问一旁的郁江。 “想要什么补偿？” 郁江怔愣，以为听错了。 “刚才不是让我对你负责嘛，无聊了五十分钟，想要什么补偿？” 郁江嘴角微抿，笑意从唇角偷溜出来：“什么都可以？” “说出来听听。” “我想买家具，你陪我。” “家具？”宁嘉扭头，疑惑开口：“你打算搬家？” “算是。” 宁嘉没多想，权当小公子刚回国，没什么朋友，只能让她陪着。 这样一想，说话时柔软了些。 “可以，现在就去。” 没有朋友的小可怜。 外勤完成工作后可以提前下班，又是陪璟川集团的小公子逛街，宁嘉摸鱼摸得很是心安理得。 说是逛街买家具，其实是坐在私人VIP室里，对着品牌发来的介绍册勾选想要的家具。 郁江来的是某百年奢侈品店，店内服务极好。 像他这种VIP，来后直接上了店铺二楼，店员将饮品、甜点送上，轻手轻脚地离开。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你帮我选。”郁江把手工纸册挪到她面前，对上她迟疑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我审美不好。” 宁嘉上上下下扫了眼他的衣着。 颜色搭配好看，干净清爽，没有半点跟“审美不好”挂钩的地方。 “帮帮我，就一次。” 像小狗狗的呢喃。 宁嘉迟疑接过，边勾选边说：“到时候送来不好看，不舒服，我不负责的。就算不喜欢，也要好好用，听到没有。” 郁江轻笑：“嗯。” 用到老。 宁嘉坐在二楼靠落地窗的位置。 今天阳光很好。 温润阳光落在她乌黑长卷发上，宁嘉整个人显得温柔了些，翻了一页，宁嘉抬头问：“有没有喜欢的风格，或者向往的生活状态。” 落地窗外是仿中世界风格的步行街，打卡拍照的人很多，热闹嘈杂；落地窗里静谧安详，对比之下，添了几分小确幸的美好。 郁江坐在她身旁。 微微抬手就能碰到她的手臂。 身体仍僵直着。 宁嘉不知道，她翻页的时候，手臂碰上了他的手背。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裙，手臂裸露在外。 肌肤细腻光滑，带着玫瑰一般的冷意。 触碰的刹那，那股冷意却像滚烫灼热的呼吸从手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郁江耳尖泛红，表面一本正经，私下小心翼翼捂住手背，将残余的玫瑰香味藏在手心里。 他第一次跟宁嘉近距离接触。 恋爱时，大脑会分泌一种叫做多巴胺的物质，这种物质让人感知到兴奋与幸福。 回来之后，他大脑里分泌的多巴胺一定比往常多得多。 听到宁嘉的问题，他偏头，声音很小。 “现在这样。” 坐在一张长沙发上，抬头就能看到她。 细碎的声音模糊不清，滋滋的震动声轻而易举地压过他的声音。 木艺茶几上，宁嘉手机屏幕亮了。 屏幕上“温莫宁”三个字格外刺眼。 宁嘉弯腰拿手机的时候，挑眉问他：“刚才说什么？” 郁江欲言又止。 宁嘉打算待会再问，让郁江思考一段时间，先接温莫宁的电话。 她静静听着，指尖捏着细长铅笔，在羊皮纸上画下一道道圈，嘴角泛着淡淡笑意。 郁江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 温莫宁的声音像他刚才说的话一样，模糊不清。 还是有区别。 他说的话，宁嘉没听见。 温莫宁的话，她能听见。 两分钟的电话，在郁江的世界里停顿了很久。 局促不安与紧张在120秒的漫长时间里消退，郁江想了很多。 郁太太说，“这次错过，再无机会。” 因为这句话，他坚定了某种大胆的想法。 想让宁嘉，听到他的声音。 ** 宁嘉挂断电话，侧头见郁江出神思索着什么，索性不打扰他。 在郁江面前，宁嘉放得开，没有顾虑。 不用纠结做得不好郁江不满意之类的事，甚至于就算他不满意，她也不会担心什么。 宁嘉一直把当他弟弟一样照顾，在他面前，可以卸下一切，保留在家人面前独有的轻松自在。 她不知道郁江喜欢什么样的，索性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与兴趣来。 温莫宁打电话是询问晚上的聚会地点和时间。 这点，同事们在微信群里已经订好了。 一群人出去狂欢，除了吃火锅、去酒吧，暂时想不出第二种选择。 商务部的同事都是外向社牛，听说宁嘉邀请大学里的学长兼这次项目的对接人，对方模样还不错，立马定下去酒吧的行程。 在究竟的氤氲氛围里，拉进和对方的关系。 顺便看两眼帅气学长，想想都很美好。 他们订了晚上八点公司附近的一家清吧，氛围好，不吵，酒款选择丰富，年轻人晚上下班后社交的首选地点。 从vip休息室出来，宁嘉又带着郁江在附近吃了顿晚餐，等到七点，跟郁江慢悠悠地往清吧那边走。 晚上七点。 深蓝天空仿佛被水墨泼过，蓝与黑交融，似沉将沉，有一股从容的优雅与静谧。 大自然的变化成了此刻最好的滤镜。 趁还有时间，宁嘉站在临湖的栏杆前欣赏美景。 跟她一样来看风景的人挺多的，三三俩俩结伴而行，大部分都在拍照，要么自拍，要么让同伴帮自己拍，留下到此一游的纪念。 宁嘉之前不太喜欢拍照，直到一年半前翻朋友圈和微博，从文字与照片的表述里，感受到了一个连她本人都未曾发现的沙雕宁嘉，才体会到分享欲、表达欲的意义。 看过去的文字与照片，好像在用旁观者的视角欣赏自己。 从那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了分享与表达。 起初她会将有趣的文章、照片分享给郁羲和，只不过得到的反馈都太平淡与模式化，无论她分享什么，郁羲和的态度永远带笑，永远夸赞，像只会夸人的AI人工智能。 宁嘉后来减少了跟他分享的次数，开始将日常生活分享在朋友圈里。 仅三天可见，不知道谁能看到这些。 眼前景色绝佳，宁嘉从包里拿出手机，正想让郁江帮她拍张照片时，脑海里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郁江看过。 昨天郁江第一天来上班，她带着他在公司附近转了两圈。 郁江似乎对周围很熟悉，不用她介绍，也能知道奶茶店前面有一家她常去的面包店。 宁嘉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郁江的回答坦诚明了。 “在你的朋友圈看到过。” 后来她翻阅朋友圈时找到了发过的这条动态。 现在忽地想起，她设置的动态，近三天可见。 可那条与面包店有关的动态，发布于半年前。 ... 郁江双手捧着她的热牛奶，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学着她的模样，欣赏湖边夜色。 宁嘉有点乱。 “郁..”她侧头，刚一开口声音被另外一道盖住。 “宁嘉？” 隔着五米，温莫宁缓步走来，看清湖边的两道人影后，笑着说：“还以为我看错了。” 宁嘉从郁江身上收回目光，看着温莫宁：“学长，怎么来得这么早。” 温莫宁跟宁嘉打电话询问时间、地点时，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她在哪，得知在外面没有回公司，知道她不会回公司，会直接到清吧里。 她带着实习生，断不会用电影等活动打发时间，吃了晚餐就会过来，这样一算，无论如何都会提早一些到。 温莫宁：“想发扬绅士风格，等女士到场，最后还是让你先到了。” 宁嘉微微一笑，没当真。 也没询问真相。 晚间湖边的风有些大。 宁嘉的裙摆随风而舞，泛着水意的风拂过手臂，有些冷。 郁江把热牛奶递给她：“我们进去吧。” 宁嘉连连点头。 拍照打卡和朋友圈的事，被她忘在脑后。 他们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 偏头能看到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清吧里氛围很好，灯影沾染了酒色的微醺，明灭交替，在晕黄暗灭的灯影里，玻璃酒杯与握酒杯的修长手指，都渡了一层沉醉的光。 郁江的手干净有力，白皙手背浸润着诱人的晕黄光芒。 商务部同事们刚到这，第一时间看到的不是宁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而是她身旁潜藏着的修长双手。 线条流畅，骨节分明，适合去做手模。 顺着手臂线条往上，紧绷的下颌线表达着他的不满。 郁江坐在沙发一角，双手捏着威士忌玻璃杯，面无表情地盯着跟宁嘉相谈甚欢的温莫宁。 “待会我送你。”温莫宁的声音淹没在清吧的背景音乐里，商务部的同事们没听见。 他们只能看见，郁江一脸敌意地看着温莫宁。 几人对视一眼。 眼里冒出八卦的光芒。 以她们母胎单身26年的资深资历，再加上横扫情感博主短视频的丰富经验来看，郁江对宁嘉，没那么单纯。 “宁嘉。”谢晓雯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这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温莫宁。”宁嘉起身介绍，“这是我同事，谢晓雯、舒文萱、汪鑫阳还有谷思。” 今天能来的就是他们四个。 温莫宁一一跟他们打过点头打招呼，举止有礼。 谢晓雯他们几个人半个小时前，在微信群里问过温莫宁的基本信息。 那时才知道温莫宁不是普通的项目对接人，是合作公司的创始人，职位、地位完全不同，一股精英男士的气息铺面而来。 看到真人，又小小惊艳了一把。 微信小群闹腾腾的。 【我就说，跟着宁嘉，有帅哥看！】 【今日份心动男人+1】 ... 谢晓雯几个人坐下后扫码点酒。 同事们来了，跟温莫宁聊天的任务不用再落到她头上，宁嘉放松下来。 她点了杯经典的玛格丽特，度数不高。 龙舌兰的刺激被柠檬的酸甜冲散，淡淡的酸涩与清香在唇舌中弥散，风味复杂。 宁嘉歪着头看窗外的湖景，指尖触碰泛着水雾的杯身，冰凉又舒服。 等所有人点了酒，宁嘉回头时才发现，郁江握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宁嘉皱眉：“什么时候点的这个。” 来酒吧之前，郁江说他不喝酒，到时候不用找代驾，能自己开车送她回家。 郁江不是喜欢反悔的人。 她扭头打量他。 郁江身形僵硬，对上她的目光后，气闷挪开。 很明显，在闹脾气。 闹脾气的模样还有点可爱。 让宁嘉想到了有一次被她训斥、躲在墙角不理她的小狗。 宁嘉猜到因为什么，趁温莫宁被几位同事围着喝酒，挪到郁江身边，从他手里夺走酒杯，“好了，今天不准喝酒。” 郁江抿唇，“为什么不能喝。” 宁嘉：“你喝酒了，谁送我回家。” 郁江脊背挺直，嘴角忍不住弯了弯，笑意藏在昏暗的光线里，宁嘉看不清。 “我送你？” “不然我怎么回去。” 七个字像天空中炸裂的烟花，砰砰砰的，让郁江的心不由自主愉悦起来。 郁江坐好，标准好学生的拐角姿势，将酒杯往桌子中间挪，双手交叠于膝盖之上。 “我不喝，一滴都不喝。” 前后情绪转变过快，有点可爱。 宁嘉抿了口酒，莫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除了开车不能喝酒，还有一点原因。” 郁江侧头：“什么？” “你刚才没听到谢晓雯、舒文萱还有谷思说的话吗？” “她们说了什么。” 宁嘉歪头望着他，轻笑。 含情的桃花眼里波光闪烁，笑意不止。 清吧内的背景音乐忽地停下，郁江抿唇，喉结滚了两圈。 下一秒，震天的鼓点落下。 连同郁江的心脏一起，咚咚咚震个不停。 宁嘉轻捏他的脸颊，声音慵懒：“她们说，不能让我们的好看实习生喝酒，万一喝多了，被别的小姑娘骗走，就完蛋了。” 语毕，她又捏了一次。 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 “郁江，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脸颊摸起来比我的还舒服。” 一句话，让其他几个劝温莫宁喝酒的同事回过神。 谢晓雯、舒文萱、谷思三个人嗖得一下冲过来，围在郁江面前，激动不已地问：“真的吗？” “真的。”宁嘉收回手，沾了玛格丽特杯身凉意的指尖，暖暖的：“很舒服，你们可以试试。” ！！ 谢晓雯、舒文萱、谷思抬手，笑容还未达眼底，郁江偏头躲过，板着脸很硬气地说：“不行。” 表面坦然，无人察觉，他隐在暗处悄无声息发烫的耳朵。 谢晓雯、舒文萱、谷思：？ 可恶！ 弟弟搞区别对待。 正主本人都拒绝了，谢晓雯她们也没摸脸的机会，暗自羡慕宁嘉的魅力。 不愧是她们商务部的部花，魅力太大，实习生刚来就因为她学会了双标。 几个人散去，各自聊天喝酒。 郁江状似无意地用指背贴了贴脸。 凉凉的，带着淡淡酸甜。 是宁嘉点的那杯玛格丽特，杯壁上的水珠攀附着她的指尖，沾染她呼吸间的酒意，经过微醺的空气，贴在了他脸上。 郁江弯了弯唇。 ** 温莫宁本想晚上送宁嘉回家，但被拒了。 他没有再进攻，想给宁嘉一些喘息、思考的空间。 温莫宁感觉得到郁江喜欢她。 不过在这场恋爱的竞技场里，温莫宁没有头像撤退的打算。 郁江家世确实比他好，但宁嘉喜欢一个人，不会看对方家世。 她只选，她喜欢的。 都说一个人的审美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改变。 宁嘉会喜欢前男友郁羲和，也就有喜欢他的机会。 几个人热火朝天聊着。 宁嘉被楼下的热闹吸引，离开卡座去那转了两圈。 温莫宁跟着她起身。 郁江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靠窗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谢晓雯笑着看他：“怎么，找我们宁嘉？” 现在郁江之心人人皆知，除了尚在局里的宁嘉。 郁江愣了几秒，对上他们调侃的目光，唇角微抿。 “你喜欢表现得很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当然，除了被你追的本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不假。” “喜欢就大胆追嘛，放心，我们绝不会跟宁嘉说。” “只要你承认，你就不用再单打独斗，反而多了四位助攻，多好的事。”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 郁江眼眸扫过。 谢晓雯轻笑，“好了不逗你，宁嘉在楼下。” “温莫宁也在。” 郁江转身的动作一滞，不过倏忽，又恢复如常。 楼下。 温莫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宁嘉面对面站着，低头说话。 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轻声跟她说这两年闹过的笑话。 宁嘉手里把玩着已经空了的玻璃杯，时不时弯唇。 两个人颜值颇高，仅仅是站在一起，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郎才女貌，八成是一对。 旁边正在做活动的工作人员揣测，笑着上前两步问： “小哥哥小姐姐，我们这边有个情侣档的活动，你们要一起参加吗？” 宁嘉微愣。 正欲开口解释，无意间瞥见两米外往这边走的郁江。 身形微晃，清澈眼里泛着水雾，像喝醉了的迷茫。 宁嘉还未开口，肩膀蓦地重了起来。 温热的呼吸在脖颈间缠绕。 酥麻的温热像电流一样，激起一层战栗。 宁嘉不自在地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起来。 郁江浑然不觉，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低哑，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可怜。 “我被他们灌醉了，”郁江抬眸，好看的眼眸倒影着她的眼：“你要保护我。” “不然，我会被骗走的。” 宁嘉想到了她刚才逗郁江时，说的话。 ——不能让我们的好看实习生喝酒，万一喝多了，被别的小姑娘骗走，就完蛋了。 第11章 第 11 章 知道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酒气。 不知道是她身上，还是郁江身上的。 宁嘉脑袋钝钝的。 肩膀上传来温热呼吸，吹散到脖颈见，顺着脖颈吹向锁骨，宁嘉不自在地又动了动肩膀。 “站好，准备回家。” 宁嘉搀扶着郁江。 郁江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无论郁江是真醉还是假嘴，宁嘉都想借这个借口赶紧溜走。 今晚，跟温莫宁的交谈都是处于公事与相识的礼貌。 他讲的笑话或者其他事，宁嘉处于礼貌需要回应。 其实宁嘉只想一个人静静在清吧下面待一会，吹吹晚间的风，在合适的时候上楼拿包离开。 十分钟前，从温莫宁出现开始，她不得不分一些注意力给他。 在特定时候，弯唇一笑回应他说的话。 可他说了什么，宁嘉压根没记住。 不然，也不会无聊得摆弄玻璃杯了。 郁江的出现解救了她。 宁嘉暂时放下郁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喝醉”的原因，朝温莫宁歉意一笑：“抱歉，他家里管得严。我先送他回家。” “你喝酒了。”温莫宁皱眉，“我送你们回去。”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一股敌意的目光。 宁嘉看不到的地方，应该已经“喝醉”的郁江，一双眼眸清澈明亮，没有半点迷茫，跟温莫宁视线撞上的时候，脸色沉了沉，像生气的凶兽。 说出的话，却乖顺到极致。 “家里的司机来了，要回家。” 温莫宁眉眼微沉。 宁嘉回头时，郁江连忙低头，踉踉跄跄地乖巧跟在宁嘉身后。 温莫宁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会，稍许，气得想笑。 圈里都说郁江没脾气，好相处。 都是屁话。 ** 宁嘉上楼去拿包，原本打算让郁江跟她一起上去，郁江站在清吧门口左侧临湖的地方：“我在这等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放心吧姐姐，我不会被人骗走的。” 宁嘉心里一颤。 听到姐姐的一刹那，她承认，配上郁江好看的脸再加上清澈的笑容，她心里像放了场烟花一样，不由自主地想弯唇。 钝钝的脑袋被“姐姐”两个字，诱惑得更加昏沉。 “我在这里等你。”郁江又重复了一遍。 宁嘉僵硬点头，转身往楼上走，看到同事们碰杯的身影时，她才恍然想到一件事。 她让他上楼的目的压根不是怕“他被骗走”，好吗！ 宁嘉感觉她被郁江带沟里去了。 不过... 算是知道为什么同事们都喜欢听阳光直球干净弟弟叫姐姐了。 每听到一声姐姐，莫名想笑是怎么回事。 宁嘉抚唇。 嘴角仍弯着，撞上同事打量的目光，慌张得立马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走过来拿包。 “我先走了。” “我们的帅气弟弟在哪，没去楼下？” 宁嘉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们知道他去楼下了？” 谷思双手捧着脸，笑嘻嘻地说：“你就说在楼下碰到他没有。” “八成见到了。”另外一位同事喝了口酒，眉飞色舞地凑到宁嘉身旁：“怎么样，弟弟说什么没有。” 宁嘉微愣。 “你们让他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谷思、谢晓雯忙摆手撇清关系。 见宁嘉还想追问，一把将包包放到宁嘉怀里，推着她往外走：“行行行，别问了，这些都不是重点，赶紧走吧。” 等宁嘉消失在楼梯处，谷思几步上前凑在窗口往外看。 窗外灯光不明，来往人又很多，压根看不清。 “告白肯定没有，不过温莫宁被他气走了。”谷雨调侃道。 ... 郁江站在湖边栏杆处，夜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湖面波光粼粼，看似平静，水深处却暗藏波涛。 他跟宁嘉相差两岁。 宁嘉始终把他当做弟弟看，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刻意避开与“姐”有关的称谓。 今天不一样。 等宁嘉下来，郁江跟在她身旁。 “司机在哪。”宁嘉问。 “在你面前。”郁江摊手，车钥匙在他手心里静静躺着，他抬起唇角：“我听你的话，没有喝酒。” 宁嘉挑眉。 还没开口，郁江的解释已经传了过来。 “遇到不喜欢的社交场合，喝醉这种理由很有用。” 宁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不甚自在地抚过脖颈：“都在哪学的这些，老实交代。” 郁江弯唇：“是问在哪学的怎么姐姐吗。” 宁嘉：... “开车去。” 语毕，快速朝停车场走去，留给郁江一个窈窕背影。 郁江捏紧车钥匙，轻笑。 两步跟上宁嘉，弯腰凑在她身边：“还听不听答案。” 宁嘉秀眉微紧，用手肘推了推他，有些气恼：“郁江，再故意逗我，小心我揍你。” 郁江笑容隐了隐，无意间看到前方的影子。 他放缓脚步，轻笑着，眼里倒影着星光：“知道了，宁嘉。” 月光似水。 昏黄路边，有一高一低两个影子。 左边影子长发微扬，右边的影子落在后面一个手掌的距离，侧头，静静盯着她的侧颜。 宁嘉不知道。 月亮知道。 星星知道。 不远处的温莫宁，也知道。 第12章 第 12 章 奶茶 酒吧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早上，宁嘉清醒了些。 也终于想到被她抛到脑后的事。 公司九点半打卡，宁嘉上班开车半小时。 住得还算近。 之前都是郁羲和安排司机开车过来送她上班，有时候她自己开车。 昨晚郁江送她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当司机当上瘾了，非要让她今天在家里多睡会，他开车送她。 宁嘉本来就有一大堆问题想问郁江，有些话在公司不好问，索性放在上班路上，她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寻思着这点，她答应了。 郁江比她想得还要贴心。 在小区门口停车位上乖乖等着，手里捧着给她准备的热牛奶和三明治，以及一个鸡蛋。 宁嘉抿了口豆浆：“小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体贴。” 郁江轻笑。 早上有专属司机接送上班，路上还能吃丰盛早餐，无论是谁，心情都会很好。 包括宁嘉。 宁嘉没忘记今天坐顺风车的目的，等到一个红灯，侧头，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郁江。 郁江瞥了她一眼。 顿了顿，又偷偷看了她一眼。 视线对上，被抓了个正着。 “有什么事。” 宁嘉：“这四个字应该是我问你吧，郁江。” “想问什么。” “你是怎么记得我半年前发的朋友圈。” 如果不是回看，连她自己都忘了。 “我记性好。” “就这？”宁嘉脸上写满了不信：“那你为什么会来璟川文娱实习，今天怎么又要接我，昨天还奇怪的改了称呼。” 问题一个一个砸过来。 郁江双手搭在方向盘上。 前方红灯在倒数，去公司的路上，车海不断。 被公交车包裹着的乘客焦急盯着手机，屏幕上时间悄然流逝，生怕堵车毁了早上的打卡与绩效。 车海里开车的人烦躁地刷手机，回工作群里一直蹦跶出来的消息。 红灯倒计时开始，数字闪烁。 随着跳跃的数字，心微微收紧，拧成一团。 郁江无意识地握紧双向盘，车内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 心里，多年暗恋像雨后春笋挣扎着破土而生，带着小心翼翼的徘徊与打量，屏住呼吸观察着与她有关的一切。 隐秘、悄然而生的喜欢沉入空气，揪紧他的心。 宁嘉的问题很好回答。 答案只有两个字。 喜欢。 郁江不能说。 他比谁都想站在她面前，大大方方地问，能不能用喜欢，兑换一张去她世界的入场券。 他了解宁嘉。 如果遇上不喜欢的人，她会直截了当地拒绝，再悄无声息的远离。 连朋友都没得做。 宁嘉不可能给她不喜欢却喜欢她的人一丝妄想与机会。 只要说出那句告白，就意味着她可以开始坦然拒绝。 宁嘉静静等待着一个回答。 她心里有个隐晦的答案，但她不太想承认。 无论郁江说什么，她都选择相信。 车内闭塞，空气像闷在玻璃罩里。 连她也一同被关在里面，呼吸不畅。 半晌，郁江侧头，朝她笑了笑。 眼眸干净好看：“宁嘉。” 宁嘉紧了紧手。 “嗯？” “你头发乱了。” 宁嘉怔愣，一只修长的手打开她前面的挡光板。 镜子里，倒影着她的脸。 早上慌忙出门，头发没打理好。 宁嘉回过神，忙用手整理好微乱的头发。 绿灯出现。 车流往前。 未等宁嘉提醒，郁江回答起她问的问题。 “我在国外的时候，很想念这里。” 想念她周围的一切。 “所以才去翻我的朋友圈？” 因为她的朋友圈里，记录着S市的景象。 宁嘉将这理解为诗句里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郁江想念S市，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多看两遍，印象深刻些也在情理之中。 “来璟川文娱实习，是因为我在国外创立的公司也从事文娱方向，想在璟川学习经验。” “和你一起上班不需要理由。” 宁嘉暂且归因于小公子不想一个人上班，又顺路，带她一程。 “那昨天奇怪的称呼，怎么回事。” 郁江抿唇，握紧方向盘，表面仍一脸坦然。 “想谈恋爱。” “我妈说现在的女孩都喜欢被人叫姐姐。” “原先我是不信的。”郁江嘴角弯弯，偷偷看了宁嘉一眼。 宁嘉：“....？” 拿她测试？ “现在我信了。喜欢吗，姐姐。” 宁嘉：..... “闭嘴。” “嗯。” 声音里溢出浅浅笑意。 .... 到公司前，宁嘉都没跟郁江说一句话。 还送了他两个白眼。 不过现在话说开来，宁嘉松了口气。 轻松打开上班。 午饭时，宁嘉带着郁江和同事们在附近的一家小碗菜吃午餐。 郁江安静坐在宁嘉身旁，同事们聊得热火朝天。 要么吐槽公司领导，要么烦恼通勤问题。再然后，就是谈合租的种种弊端。 “你怎么租那么远？要不重新换个地方，租个近点的，还有租房补贴。”谷思说着，抬头问宁嘉：“宁嘉，你住的小区挺近的吧，附近有没有可出租的房，我看你半小时通勤就能到，简直是人间理想。” “宁嘉那个小区没什么出租的房源，我半年前换房的时候看过，上班近，但是不好租，用钱都解决不了，更何况没钱。” ... 郁江低头吃饭，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话题讨论中。 下午，郁江很忙。 忙着找家。 郁羲和跟宁嘉恋爱的两年里，大部分时候都是让司机过来接宁嘉上班，他最多过来接她下个班。 郁江想比郁羲和做得更好。 接宁嘉上班很简单，但怎么让她同意，需要想个办法。 宁嘉住的小区两梯两户，小区安静优雅，私密性好。 很少有出租的房源，多是自住。 周三和周五下午三点半，照例有下午茶。 人事准备的甜点、奶茶、炸串、面包、水果拼盘摆满了休息室所有桌子，各层都有。 三点半，人事刚在群里发“下午茶来了”，一群人迅速放下工作飞奔过去。 “要不要给你带杯奶茶。”谷思起身问宁嘉。 宁嘉摆手，单手撑着下午聚精会神又带着点疲惫地盯着电脑屏幕。 “你们去吧。” 谷思知道她还忙着昨天的项目，没再打扰她，跟着其他人兴冲冲去享受下午茶。 周围敲打键盘的哒哒声彻底隐了下去。 旁边空了一片。 只有郁江和两个昨天下午报道的实习生坐在工位上。 两位实习生略显局促，一直盯着屏幕不敢往旁边看，装作正在努力工作、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扰到他们的模样，企图用这种方式降低尴尬感。 宁嘉挪动办公椅，轻拍郁江的桌子：“去拿三杯奶茶过来。” 郁江不解，定定看了会宁嘉，最后没问原因，乖乖去了。 谢晓雯在那边逛了一圈就回来了，没吃什么，听到宁嘉的话，倒在办公椅上欣赏郁江的背影。 宽肩窄腰，性格又乖。 越想越羡慕。 她特意走到宁嘉身边感叹道：“说什么他都听，这么乖，感觉以后对女朋友，肯定言听必从。” 爱情里，得到情绪价值很重要。 郁江显然是那种非常愿意聆听女朋友说话，给对方安全感的人。 谢晓雯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她实习或者上大学的时候，没有遇见这种体贴弟弟。 宁嘉失笑，转头继续处理工作。 指尖搭在键盘上准备回温莫宁消息的时候，她脑海里忽然窜出郁江早上来时说的话。 ——“想谈恋爱。” 二十一岁，想恋爱正常。 心思一闪而过，宁嘉转头继续跟温莫宁讲解策划书里的一些细节。 三分钟后，郁江端着三杯奶茶过来。 他穿着件深蓝休闲款卫衣，脸颊衬得红唇齿白，细碎短发落于额间，很干净的装扮，秀色可餐，看着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郁江轻手轻脚地将三杯奶茶放到宁嘉办公桌靠右边的地方。 “有点烫。” 他小声补充，想了想，又将三杯奶茶往右边挪了些。 以免她手背碰上。 宁嘉没注意，见他来了，朝他弯弯手指，示意郁江看她的电脑屏幕。 郁江弯腰。 屏幕上只有一则微信聊天框，还是跟他的。还没发出去的消息栏里，停留着一行字。 【三杯奶茶，两杯奶茶送给另外两位实习生，还有一杯留给你自己。】 郁江侧头，眉间拧了拧：“不是你喝？” 宁嘉原本倒在椅背上，给足空间让郁江看她的电脑屏幕，闻言坐好，身体微微往前探，声音放低：“不是，你去送就是了，给实习生们送一杯甜甜奶茶，还能拉进你们之间的距离呢。” 刚来的两位实习生还诶适应工作生活，会局促不安，就算好奇其他人飞奔离开是去干什么，也不好意思询问。 宁嘉刚来公司时，跟她一同来的实习生就是这样，那个实习生为此纠结局促了很久。 后来她们两个人熟悉后，对方工作时脸上才多了点笑容。 郁江是实习生，让他去送奶茶最合适。毕竟她在实习生眼里，属于“距离很远没有话题”、“要回复收到”的“小上级”。 宁嘉等了会，没等到郁江的动作。 抬头，视线在他脸上打转。 只是单纯的观察与打量，她想从郁江的表情里找到他的答案。 心上人的目光最难熬。 郁江不自在地偏头，将奶茶往她面前挪，意思表达得很明显。 ——他不去。 举止很强硬，可始终不敢直视宁嘉的眼睛。 宁嘉以为他跟另外两位实习生一样，刚来公司不好意思主动跟陌生人交谈，想借此机会鼓励他：“还记不记早上你说的话？” 郁江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躲开，半晌才说：“大致记得。” “想要谈恋爱，只有两种办法。要么别人追你，要么你追别人。就算你想等着别人来追你，也得在对方面前露一面，展现一下个人魅力吧。” 宁嘉下意识认为，像郁江这种有时乖巧有时有点小脾气的小公子，绝不会主动出击，跟她一样，不肯放低，属于绝对等人来追的类型。 “现在就是展现魅力与体贴的大好机会。送杯奶茶，拉近距离，好处多多。” 说着，宁嘉笑着把两杯奶茶塞到他手里。 “我相信，你们都是同龄人，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郁江脸一黑，放下两杯奶茶：“要送你自己送。” 走得潇洒又决绝，走之前，不忘顺走宁嘉留给他的奶茶。 宁嘉：...... 刚才还夸他听话，说什么都听，现在就开始一身反骨了。 宁嘉无奈，没有再僵持，起身长呼一口气，笑着把两杯奶茶送给认真工作的两位实习生。 “下午茶福利，可以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谢谢小姐姐。” “谢..谢谢。”年轻男孩红着脸双手接过。 郁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黑了一个度。 “周三周五下午三点半会有一个下午茶，零食、甜点很多，就在对面的休息室里，以后可以去看看。” “嗯嗯！” 两位实习生来公司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漂亮姐姐，说话又温柔，回答时两脸乖巧，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 宁嘉礼貌回了个笑容，回到位置上时，办公桌上多了杯奶茶。 是郁江刚才拿走的那杯芝士抹茶。 杯身上贴了一张淡蓝色便利贴，字迹整洁干净。 【奶茶含糖量高，可以促进多巴胺分泌，使人心情愉悦。可你今天，没有送我奶茶。】 宁嘉反对这场控诉，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撕下便利贴打算在这行字下面回个“反对”时，蓝色便利贴后面，又出现了同款便利贴。 【没关系，我送给你】 第13章 第 13 章 你头发乱了 郁江的位置空着。 “看什么这么认真。” 谢晓雯忽地出现。 宁嘉下意识藏起手里的便利贴，笑道：“没什么。” 谢晓雯握着一杯奶茶，喝了两口摇了摇杯身，“这家的奶茶还挺好喝的。原本打算给你带杯杨枝甘露或者芝士抹茶，但我去的时候已经没选择了。” “诶，你这什么时候拿的。” 谢晓雯这才注意到她桌上的奶茶。 宁嘉解释：“是郁江。” “真巧，还是你喜欢的芝士抹茶。” 宁嘉笑了笑，等同事离开，笑容渐渐隐下去，愣愣盯着便利贴上的两句话。 要是放在前两天，她笃定郁江选这杯芝士抹茶是巧合，现在却有点不确定了。 似乎，郁江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她。 每次下午茶开始前，人事都会美美拍几张下午茶的照片，将奶茶、甜点各拍一张发到群里以及朋友圈里，向公司同事展示下午茶诱惑力的同时，还能让朋友圈里求职或者其他公司同事看到璟川文娱的福利。 宁嘉点开公司大群，把人事半小时前发来的下午茶照片来回翻了一遍。 这次的奶茶换了家店，芝士抹茶、芋圆奶茶、原味奶茶、抹茶奥利奥等口味各不相同，宁嘉仔仔细细数了一遍，多达十三种。 在十三种里，郁江准确无误地选了一杯芝士抹茶。 宁嘉把便利贴贴在深绿日历本的首页，转头，打开芝士抹茶。 芝士奶盖很甜，比往常她喝过的都要甜。 抹茶味道不浓，口感一绝。 双手抱着奶茶杯身，目光在屏幕前打转，眼神微微有些失焦。 郁江拿着两份文件回来的时候，宁嘉就是这种模样。 深绿色的奶茶顺着吸管往上，隐于红唇，唇角水润，乌黑眼眸咕噜咕噜转了两圈，正好转到他眼里。 宁嘉顿了顿，佯装镇定地把奶茶放到一边，继续埋头工作。 郁江勾起唇角，回到办公桌前。 下午，两人没说话。 宁嘉忙着工作，郁江忙着他的事情。 宁嘉跟温莫宁约了五天后，也就是周一详谈项目细节，如果顺利，当天就可以签下合同。 基于这次见面的重要性，宁嘉没带郁江一起。 她得跟领导车接一起过去。 ** 五天后，要去商谈的当天。 见面时间约在下午。 这天又是一个周一。 宁嘉周六周末拒绝了同事的邀请，没出去散心，郁江没打扰她。两天空间时间，全有她自己掌握。 往常这种日子，如果郁羲和在S市，她会跟他一起，讨论最近上映的电影或者听他说工作里的事，又或者相约飞去旅游两天。 这是她分手后的第二个周末。 上周她过得浑浑噩噩，这次，她好像从过去两年的习惯性里走了出来。 逐渐摆脱了有郁羲和在的习惯感觉。 她报了瑜伽课。 上午上私教的课，中午做点饭，下午看会书和电影，生活闲淡。 期间，郁羲和给她发过两条短信，宁嘉没理。 在收到短信后，心血来潮地做了一次大扫除，把有关郁羲和的一切杂物都扔进纸箱里，拍了张照发给他。 【这些垃圾，我丢了】 然后立马拉黑，没有给郁羲和说话的机会。 郁江这两天罕见地没有黏她。 周五下班的时候，他问过要不要送她回去。 宁嘉还是拒绝了。 她可以把郁江前两天的黏糊行为当做他刚回国，之前熟悉的朋友因为两年没有联系变得生疏，所以只能黏着她，再加上他刚进公司，对周围的一切以及职场生活很陌生。 现在过去好几天，郁江到了要适应新生活的时候。 成年人之间要有边界感，这样双方相处会更舒坦。对于宁嘉而言，一起上班下班这种事，是比较亲密的人之间能做的。 宁嘉拒绝当时，以为郁江会像小狗狗一样一动不动盯着他，摆出很可怜的模样，不过当时他没有，没有再坚持。 这个周末，生活里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同一层楼的另外一户住户期间来了一趟，喜笑颜开地抱了点东西走了。 对面的住户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宁嘉跟她见面的次数很少。 听说那套房她打算给她儿子结婚用，还没人住。宁嘉两年里霸占了一整层楼，小区安静，她挺满意。 周一的早高峰似乎比其他时候更堵。 宁嘉到公司一楼时，排队等电梯的人排了两排。 到她时距离打卡还有五分钟。 楼下的人急的不行。 好不容易电梯从负二楼停车场上来。 宁嘉站在队伍第一个，“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清冷电梯里，郁江站在中间，看到宁嘉，下意识勾唇打招呼：“早。” 简单一个字，勾起所有排队人激动的心。 宁嘉甚至听到了后面人隐隐的激动笑声。 郁江来公司刚满一周，其颜值、热度位居公司内部论坛第一。 商务部的同事还好，抬头就能看到他，但是其他部门以及璟川集团旗下其他子公司的同事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能见到郁江的场所，仅限于上下楼的电梯里。 “电梯小帅哥”四个字，就是给郁江新封的外号。 不仅颜值，从举止行为、衣着上，就能看出郁江家世不凡，内部论坛里有人八卦过会不会是郁家的哪个亲戚，不过很快就被否决。 倘若是郁家的亲戚，就算是做实习生，也不会在璟川集团的子公司吧，高低都得在本部上班。 最终也没讨论出个答案来。 不管怎样，郁江的名号都传了出来。 璟川集团各部门工作人员下楼摸鱼的频率明显上升，都想借此机会碰碰“电梯小帅哥”。 白天一整天，想通过电梯碰到他的几率很小。更别提郁江除了上班、下班，很少下楼。 碰到他的机会就少之更少了。 很多人都只从论坛里看到过他的模糊背影照，今天一见，只想问问论坛里到底是谁给他取名“电梯小帅哥”。 这种又土又没格调的丑陋称号，怎么可以出现在笑得这么甜又阳光的弟弟身上！！ 主要—— 他还是冲宁嘉笑的。 宁嘉明显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 她低头握紧咖啡，快速走到电梯角落，故意跟郁江隔了点距离。 排在宁嘉后面的人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凭借仅存的理智知道还得上班，再不上去会迟到，立马往里挤。 郁江借此机会往后退了两步，在人群的拥挤里“挤”到了宁嘉身前。 “早，宁嘉。”没得到回应，郁江又说一遍。 声音很低，隐隐带着笑意。 听着莫名觉得温柔，宠溺。 站在宁嘉身边的三个女孩偷偷瞄了眼宁嘉，眼底藏着激动笑意，有一种“全世界只有我知道”的自豪感。 自以为发现了什么绝世大秘密。 宁嘉硬着头皮点头。 “早。” 电梯门口还在挤。 “能不能再挤一挤进一个，还没超重。” 上班党不为难上班党，自动调整位置，宁嘉拿着咖啡不好动，稍微挤挤，咖啡就不知道能放哪，身前侧边都没位置。 郁江安静勾唇，从她手里夺走咖啡杯，抬手微举在空中。 “喝咖啡？” 宁嘉：“下午的会很重要。” 她待会还要把合同、策划案里的细节再过一遍，上午没有空闲，必须打足精神。 “中午不休息了？” 宁嘉不自觉揉了揉脖颈。 “在办公室里，就没休息好过。” 郁江紧了紧咖啡杯，没说话。 电梯里人越来越少，出电梯的时候，宁嘉顺手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咖啡，快步迈出去。 中午，宁嘉没休息。 一直在看合同。 办公区域一片昏暗，灯关着，窗户遮挡了大部分阳光。 郁江倒在办公椅上，透过绿植的缝隙，悄悄看她。 宁嘉表情认真，红唇微红。 无声读着A4纸上的字，一遍又一遍。 时不时揉揉发酸的脖颈，翻页的空挡，她给了自己一点休息时间，侧头盯着窗户。 从窗帘的缝隙里，有一缕阳光悄悄钻了进来，像舞台上打下来的白色聚光灯。 聚光灯是为了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落到灯下的人身上。 宁嘉顺着阳光，想找到这一小束光落脚的地方。 它穿过鲜活的绿植，沉闷的黑色文件夹，落到干净好看的深邃眼眸里。 眼神清澈，一动不动望着她。 不知道看了多久。 宁嘉微愣。 再看过去，郁江明明阖眸安静午睡着。 宁嘉眨眨眼，确定阳光照亮的地方，只有郁江安静的睡眼，鼻梁高挺，唇角紧抿着。 三分钟后，跟她一同去温莫宁公司的陈姐过来拍了拍她肩膀，示意现在出去。 宁嘉点头。 放轻动作收好文件，拿起包包轻手轻脚地离开。 陈姐在走廊处等她。 宁嘉离开时，莫名多看了眼郁江的方向。 一束光落在他脸上，大约是受不了光的刺眼，他微微偏头，细碎短发遮盖住卓绝的眉骨，眼眸仍阖着。 陈姐等了两分钟，见她有心事，等电梯的时候笑着问：“怎么，为待会的合作案烦恼？” 宁嘉摇头。 那束光照亮的眼眸，神情得让宁嘉心慌。 去温莫宁公司的路上，宁嘉明显心不在焉。 陈姐笑着问：“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宁嘉当然不会把刚才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相的情况说出来，笑着摇头：“就当我在担心待会的合作案吧。” “你这么认真，还担心什么，担心绩效不够高？”陈姐轻笑调侃。 地下停车场里安静，只有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在四下回响。 等电梯时，宁嘉忍不住掏出手机。 在网页上搜索：“为什么会偷偷看一个人。” 问答里出现了一个高赞答案。 “因为喜欢啊，笨蛋。” “就像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 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 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① 宁嘉忽地想到早上她跟郁江的对话。 ——“你头发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①：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这句摘自网络。 第14章 第 14 章 不同 下午跟温莫宁的合作，大部分都是老道的陈姐在掌控全局，宁嘉在需要补充的时候适时补充几句。 比宁嘉想象得还要顺利。 但不管多顺利，依然谈了整整三个小时。 下午五点，会议结束时，宁嘉已经精疲力尽了。 陈姐站在电梯口打了个电话，挂断后笑着回头跟她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晚点来没关系。” 宁嘉点头，正欲开口，温莫宁笑着走来，轻声问：“方便请你吃饭吗？当做谢谢介绍了个好项目给我。” 这是借口，谁都听得出来。 “宁嘉，我先走了。”陈姐笑着扫了他们一眼，率先进电梯。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宁嘉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刚好也想跟温莫宁说清楚，便点头同意了。 宁嘉：“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好，我马上处理完这边的事，三分钟。”温莫宁接过助理的文件，笑着离开。 宁嘉看着电梯数字键闪烁，从20到1，再由1到20。 温莫宁公司附近有条商业街，附近往来人群很多。 宁嘉站在大厦楼下，百无聊赖地提着包等待。 一辆低调的蓝色保时捷缓缓行驶到她面前，宁嘉下意识抬头准备上车，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宁嘉。” 宁嘉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你怎么在这。” 郁江勾唇：“猜到你能顺利签下合同，过来为你庆祝。” 微风轻轻拂过，宁嘉额间短发飘起，落在眼帘前，遮挡了视线。 郁江抬手，下意识想帮她整理头发，干净指尖微弯，又在对上她惊愕的目光时，恍惚回神般僵硬缩回手。 “头发。”他小声提醒。 宁嘉安静地从包里拿出发箍扎好，“不会再乱了。” 郁江抿唇，半晌挤出一个笑容：“去哪里庆祝。” 话音刚落，他车后出现了另外一辆车。 从后视镜里，能在驾驶座上看到温莫宁的脸。 宁嘉叹气，上前一步走近蓝色保时捷，压低声音说：“你回去吧，我跟温莫宁有点事谈。” 郁江：“不能带我？” 宁嘉没说话。 无声的回答像利刃一样，刺得人心脏隐隐作疼。 “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我来过，算参与了这个合作案。”郁江声音放的很低，勾了勾唇角：“如果庆祝的话，我也可以去，对吧。” 最后的尾音里，带着两分祈求的意味。 用笑容缓解尴尬与僵硬，态度放得很低，希望她能带他去。 宁嘉心里很复杂。 余光瞥见温莫宁即将下车的动作，忙回过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郁江，赶紧回去。” 说完，转头就走。 等温莫宁开车走了一路，拐角时依然能看到大厦前的停车位上，留下了一个落魄车影。 宁嘉看着后视镜里的车影，久久不语。 “车里的是郁江？”温莫宁主动出声打破沉默， 宁嘉勉强点头，不怎么想说话。 温莫宁察觉出宁嘉的沉闷，静静挑了首舒缓的钢琴曲。 “叮”一声，宁嘉手机屏幕亮了。 是条短信。 【可以拿我当拒绝他的理由。】 顿了一会，又闪出一条消息。 【如果不想去】 宁嘉轻捏鼻梁，复杂关上手机。 她脑袋很乱。 刚跟郁羲和分手，宁嘉暂时不想进入下一段恋情里，为了不给别人留任何念想，她会拒绝，直截了当地拒绝对方的示好，就像过去面对追她的人那样。 她没办法跟他们以朋友的名义相处。 让喜欢她的人和她做朋友，本质上在给对方留念想。 她不想让自己陷入“暧昧”的氛围里，更不想纠缠在理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中。宁嘉喜欢直截了当，把什么都说清楚。 既然不喜欢对方，就不能享受他们的喜欢。 宁嘉用这种原则，处理过很多跟她告白的人。她高中收到情书后，会写一封简短的信回复对方，阐明她写信的理由与不想谈恋爱这件事。 大学时更加简单。 不需要信，一句“不想谈恋爱”就能结束。 大部分人都不会再纠缠她，立马有了新的恋爱对象，但也有少数暗戳戳追了很久坚持不懈的人，在她坚持的拒绝里，对方也能尽早脱身。 宁嘉清楚应该怎么回复郁江，如何拒绝他。 可有那么一刻，她做不到。 甚至在自我怀疑。 或许她中午的时候就是看错了呢？ 郁江没有偷看，他所有行为只是建立在她是璟川文娱他唯一熟悉的人这个原则之上。 跟她熟稔，所以粘着她，只听她的话。 温莫宁提议去吃西餐，宁嘉拒绝了。 她不想跟他在优雅浪漫的环境里独处，选了家自助餐。 里面人很多。 热热闹闹，到处都是声音，在某些时刻能让宁嘉短暂忘却手机短信的事。 宁嘉没有回复郁江。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郁江没有再发短信过来。 期间她看了好几遍手机，确定手机那头，安静得如同沉静在深渊里。 “在等什么？”第八次，温莫宁忍不住询问。 宁嘉勉强一笑，把手机放回包里。 “没什么。” 她安静地喝了一碗粥，放下白瓷小勺，纠结地十指紧握，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温莫宁看她这模样，懂了点。 顿了顿，他失神地问：“我有那么不让你喜欢？我以为我跟你前男友一个类型，可能有机会的。” 宁嘉瞳孔一滞，没料到他这次如此直接。 半晌，她认真解释：“不是你的问题。那天跟我一起去喝酒的同事，好几次提过你，言语中都是对你的赞赏，你很优秀。” “可是你不喜欢。” 宁嘉低头，又喝了一口甜粥。 “我刚分手，还不想恋爱。更何况，你跟他很像，都体贴温柔，可我刚从他的温柔陷阱里跳出来，大脑的保护机制都不会允许我跳进另外一个温柔里。”宁嘉声音轻柔，“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因为工作跟你再次见面，但工作与我而言，本身就带着烦闷与应付，所以会下意识地用同样的态度面对你，我不喜欢下班后突然的应酬，可我们见面第一天，你就邀请我去喝酒。” 温莫宁听懂了宁嘉的话外音。 他不够了解她。 所有的体贴也只是表面的体贴与照顾，无论是大学时候还是现在，他都没有做到真正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如果站在她的角度，哪怕只有一秒，他都会明白，他所谓的体贴与照顾不过是借着工作，反向逼着她聚会、吃饭，让她答应他的请求。 宁嘉表面有选择的权利，他表面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但实际上，因为人情世故，摆在宁嘉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这点，温莫宁懂。 不过之前他一直没有承认，就像不敢承认自己的卑劣一样。 餐桌上，中间火锅锅底红油滚烫，散发着淡淡的八角、花椒等调味的香味。 店内人声鼎沸，像滚烫冒泡的锅底一样热闹，唯有宁嘉和温莫宁，陷入长久的安静里。 热气缭绕，像沉浸在雨雾里，温莫宁有些看不清宁嘉了。 她懂。 但她一直没有说。 礼貌地赴约，谨慎小心地维持着她的舒适圈。 放在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秒。 宁嘉瞟了眼。 是公司微信群的消息。 她下班后很少关注公司的微信群，工作和生活，宁嘉分得很清，不想在下班后还让工作占用自己的个人生活。 微信又震了一秒。 消息很多。 看得出来他们谈论的事讨论度很高，宁嘉以往不会参与到讨论中，今天有点不一样。 她主动打开微信，通过聊天，缓解此刻跟温莫宁之间的尴尬氛围。 原本只是想打发时间缓解尴尬，看到同事们谈论的内容时，宁嘉愣了两秒。 没有聊工作，她们热闹讨论着微博热搜，时不时穿插着几句别的讨论。 谷思在群里问了句：“今天下午郁江是不是提前走了？” 【下午刚上班的时候就请假走了，对了，@宁嘉，他钉钉上面的请假流程你记得看看】 【宁嘉：？他下午上班走的？】 【对，他没跟你说？】 ... 这一小段插曲很快刷了上去。 谷思、谢晓雯又讨论起热搜上的文娱新闻。 后面聊了什么，有没有再提到郁江，宁嘉没注意。 她思绪全被“下午就走了”占据。 下午两点上班，五点的时候她跟陈姐结束会议，大概五点半从温莫宁公司出来。 在两点到五点半的三个半小时里，郁江从璟川集团过来，然后一直等在楼下。不知道她确切的结束时间，所以只能用这种笨笨的办法。 在漫长的三个多小时里，郁江会做什么。 宁嘉在脑海里把那场面演练了无数遍。 将车停在大厦对面的停车位上，降下车窗，在每一次有人影出现的时候，侧头看一眼。 人行道喧哗吵闹，他安静坐在车里。 宁嘉想起了停车位上的婆娑树影。 微风阵阵，树影摇曳。 明明她跟温莫宁在同一个大厦、同一层楼，从同一个会议室里出来，可下楼后最先遇见的，是郁江。 比温莫宁更早出现。 “宁嘉？” 温莫宁弯腰，轻声道。 宁嘉忽地回神。 “嗯？” “我们走吧。”他拿着小票，颀长身影立在桌前，模样最是温柔：“让你不用继续应酬，算是对你的道歉。” 他们双方都知道，谁都没心思吃下去。 宁嘉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学长。” 温莫宁一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 在距离宁嘉小区还剩最后一个红绿灯时，温莫宁侧头，藏了许久的问题，从喉咙里吐了出来。 “郁江。” 宁嘉心间一顿，五指紧了紧，面上表情未变：“什么？” 温莫宁：“郁江，跟我有什么不同。” 宁嘉本人没有察觉她对郁江的不同，作为旁观者的温莫宁感觉到了。 她对郁江，带着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宽容。 比如： 几天前她允许“醉酒”的郁江，靠在她的肩膀上。 红绿灯再次闪烁，由红转绿。 车海慢慢挪动。 等车的人等到了允许他们前行的绿灯，车里的温莫宁，还没有等到他的答案。 又行驶了数百米，车缓缓停下。 宁嘉解下安全带，轻开车门。 风从打开了一道缝隙的车门里钻了进来，给沉闷的车内带来两分不属于空调的凉意。 沾染着夜色的温柔与春天树影的清香。 宁嘉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像夜色与树影一样柔和。 “不一样。” 温莫宁抬眉。 “他跟你，有点不一样。” 郁江他是，知道她想法的人。 所以坐在车里，安静等待三个小时，可怜巴巴地过来跟她说： 【可以拿我当拒绝他的理由。】 第15章 第 15 章 吃饭 小区后门停了辆搬家的货车，搬运的人来来往往，保安拿着手电筒四处巡逻，白光点点，在黑夜里浮动。 道路两旁花香满溢，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宁嘉步伐很慢，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刚才的回答。 为什么她会这样回答温莫宁。 起码在温莫宁的问题之前，她没有意识到郁江跟他有什么不同。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有思考过。 当问题抛过来后，才首次正视这件事。同时，得到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意外的答案。 脑海里思绪百种翻涌，像浪花一样，一浪一浪涌来，一浪又高过一浪，打得站在岸边的人措手不及。 宁嘉原以为她能应付这一切。 在郁江装醉靠过来，逗她故意喊她姐姐的时候，她能应付。 那时候，浪潮还没这么汹涌。 她心里的浪花也是。 “快点搬，有住户过来，别挡着人家。” 楼下，搬家的人看到宁嘉朝这边走来，忙出声。 宁嘉听到声音抬头，发现搬家的人恰好就是她这栋楼的，礼貌一笑：“没事，不急。” 溶溶夜色里，搬家的人上上下下。 宁嘉跟三个人一同进了电梯，按了七楼后退后一步，将位置让给别人。 同行搬家的三个人却没动。 七楼。 他们跟她的目的地相同。 宁嘉想起前两天房东喜笑颜开的脸，明白了什么。 房东阿姨的这套房是给他儿子准备的婚房，两年没人住，也一直没租出去。 好几次有人想租都被拒了。 现在搬进新房，喜结连理，难怪这么高兴。 宁嘉扭头，朝左侧偷偷扫了眼，想看看房东阿姨准备的婚房家具是什么样的。 人天生的好奇心嘛。 家具装在精致纸箱里，看不到款式造型，只能从纸箱外观推测出这套家具不便宜。 是某百年奢侈品的LOGO。 香水、包包、美妆、高定、成衣，这家的设计一直不错，不过他们家其实还有家具线。 会专门给一些VIP用户提供家具服务。 她上次陪郁江选家具，去的就是这家。 宁嘉抿唇，从包里拿出手机，犹豫着打开了短信界面。 明亮的白色背景里，只有两条灰色消息孤零零地待着。 她顿了顿，指尖轻点。 稍许，页面里多了一行消息框。 消息刚发过去，电梯开了。 走廊里传出细碎的脚步声。 应该是搬家的人。 房东阿姨的笑声穿过脚步声传来，听得出她的欢喜。 宁嘉握着手机，没往热闹的人群里看，担心擅长社交的阿姨抓着她说些以后都是邻居，要互相照顾之类的话。 “这里，你买得值。”房东阿姨笑声朗朗，“证件齐全，你再看看，没什么问题我就走了。” 宁嘉步伐顿住。 嘈杂走廊里，他的声音从细碎脚步与阿姨欢喜的笑声中，拨开溶溶月色与窗外扫进来的晚风，闯进她耳里。 “麻烦您了。” 清澈认真，声线像春天晨间清甜的晨露，清亮甜甜的。 “宁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好过来认识一下，这是你新邻居。” 房东阿姨乐呵呵地说。 宁嘉无声捏紧手机，脊背微僵，挤出一个笑容回头，跟他的目光不期而遇。 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郁江：“我们认识。” “那更好了，没我什么事，先走了，你们聊。” ** 半小时后。 等搬家的人离开，走廊安静以后，宁嘉放下没吃几口的馄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不管怎样，下午分别时是她冷漠了点。 站在门口犹豫不决，拖鞋、皮鞋穿了换，换了穿，几番循环后，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两声，吓了宁嘉一跳。 可视门铃的小屏幕里，多了一道颀长身影。 郁江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情绪，像是察觉到防盗门后无声静谧的偷看，抬眼望着门铃的方向。 宁嘉忙挪开眼，对着玄关处的穿衣镜整理好头发，正打算开门，想到件事。 没有脚步声，是不是会暴露她在这里傻站这么久的事？ 她轻手轻脚地拿起拖鞋，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客厅里，再穿好拖鞋正常走来，故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踢踏声。 门打开，宁嘉没看他，指着鞋架上他上次过来时穿过的蓝色拖鞋，“你穿这双。” “嗯。” 关上门，郁江坐在玄关处的落地柜上安静换鞋，等宁嘉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宁嘉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馄饨，心里无形中轻松了许多。 她咬了一小口馄饨。 已经冷了。 猪肉馅的，汤面上泛着淡淡油光，吃起来黏糊，肉的味道很重，有点腥。 听到郁江靠近的脚步，宁嘉勉强吞下小口馄饨，额间展平，按照以往的随意语气跟他说话。 “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家里生闷气，这几天都不理我。” 郁江微微低头，打量她养在阳台外的玫瑰，细长碎发挡住眼底情愫，没有回答。 宁嘉揉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敲门做什么，什么事。” 郁江这才有反应。 偏头，清澈眼眸忘过来，干净单纯得可以。 “我好饿。” 还有点可怜。 是真的可怜。 “刚搬家，冰箱没有食材。” 宁嘉又好笑又好气。 “阿姨呢，你们家给你安排的阿姨呢，怎么不让她过来。” 郁江抿唇，直勾勾看着她。 宁嘉立马住嘴。 不敢再说，也不敢再询问答案。 有些答案明明已经破土而出，站在地上的人还是受不住地想要在答案上埋点土，企图藏住那些答案。 最后结果，似乎只是掩耳盗铃。 宁嘉感觉自己就处于这种状态。 很笨拙，但还想再深藏下去。 比如，她绝口不提他为什么会搬到这里的事。 什么时候的想法，又是怎么让房东阿姨改变心意，将自己珍藏了两年的婚房，专卖出去。 “好好好我不问了，食材在冰箱里，自己做，我可不提供做饭服务。” 郁江微微勾唇，瞥了眼她碗里的馄饨，走到冰箱里翻找食材。 馄饨放在冰箱中层格子里。 是超市买的速冻馄饨，猪肉馅的。 宁嘉看清他手里拿的东西，忙说：“别吃这个。” 说话间，宁嘉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猪肉馄饨。 顿了顿，她解释：“这个品牌的猪肉馄饨味道有点奇怪，肉的味道太重。还有，你吃什么速冻东西，有菜有肉，荤素搭配，自己去煮。” “你吃的速冻馄饨。”郁江冷不丁开口。 宁嘉：... “我是上班党，工作忙。” 再加上今晚回来得晚，馄饨又快又不费劲。 “我想吃馄饨。”郁江语气真诚，微微勾唇：“你还剩半碗，秉持着光盘行动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我帮你吃完，赔你可乐鸡翅、清炒时蔬和什锦虾仁，好不好？” 宁嘉皱眉。 “你是来吃饭还是来当田螺王子的？有什么好笑的。” 郁江抿着唇角，没有正面回答。 她回来后还需要吃饭。 大概没有跟他在一起太久。 郁江从冰箱里拿走食材往厨房方向走时，小声说：“我厨艺还不错。” 宁嘉不知道说什么。 没见过他这么笨的人。 四十五分钟后，三道菜肴摆在宁嘉面前，而郁江面前摆着一碗热腾腾、他自己刚热的馄饨。 宁嘉皱眉，从他手里夺回小勺，认真强调：“郁江，这是我没有吃完的，是剩余的菜。” “我知道。”郁江想到什么，笑了笑，笑时的一瞬，像有傲然绽放的玫瑰在他眼里盛开，所到之处，皆是灿烂：“我吃掉你不喜欢的，你选择你喜欢的，现在很多人都这么做。” “现在很多人”自然指的是有些小情侣。 郁江知道。 宁嘉也知道。 她放下小勺，双手藏在餐桌下，十指紧扣，手心温热，黏糊糊的汗珠让人的心跳也加速了几分。 宁嘉深呼一口气。 按照以往的流程，她到了必须说清楚的时候。 “不给对方念想”，是她的原则。 这条原则在郁江身上，同样适用，使用时的态度，却有一点点不同。 宁嘉声音轻柔。 “你说的是情侣吗？” 郁江怔愣半晌，没料到宁嘉会说得这么直接，喉结滚了两圈，不自在地看向餐桌角落，唇角随着“情侣”两个字，无法遏制地偷偷上扬。 “应...” 郁江喉咙发紧，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像在琴尖跳舞，发抖发颤。 宁嘉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状似漫不经心地打断：“可是郁江，在我的恋爱观里，我不会让我喜欢的人，吃我吃不完的剩菜。” 她不喜欢的食物、东西，不会让对方替她消化。 既然喜欢，自然要把喜欢的东西给他。 宁嘉披上了带刺的盔甲，像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断跟面前的人说，“不要喜欢我，不用喜欢我。” 她用这种方式挡走了一批又一批喜欢她的人。 有些人喜欢她的脸，追个两三天追不到就跑了；有些人喜欢得深一些，譬如温莫宁，在被她拒绝之后，却也谈过一场恋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被拒绝。 得不到回应的情感本就难以维系，更何况，得到的还是拒绝。 宁嘉说得很隐晦。 含蓄拒绝的同时，也想告诉他不要再把自己放在这么低的位置上。 郁江应该是高傲、意气风发的小公子。 他在哪里都一帆风顺。 没必要在她这里碰壁。 宁嘉重新拿起瓷白小勺，状似轻松地说“馄饨给我吧，热的挺好吃。” 郁江看着她。 目光沉静，缓慢地看着她。 看得很专心，漆黑眼眸里带着隐秘的情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空气里传来窒死的安静，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乌云压下来，诡秘且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嘉受不了郁江的目光，语气加重：“给我。” 郁江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 他唇角勾起，倏忽间笑了。 顷刻间拨开了乌云，灿烂明媚的春光，洒了一地。 鸟雀蝉鸣，处处都是盎然生机。 这恍惚间情绪上感知到的一切，都是他的笑容带来的。 连空气，都清甜起来。 他的声音和电视里播放的温柔钢琴曲重叠，成了她听过的，最干净也最温柔的声音。 “你没有让我吃，你的剩菜。” “你赶不走我的。” 第16章 第 16 章 “宁嘉，晚安” 跟以往围绕在她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同。 她的刺猬盔甲没有赶走他。 宁嘉无可奈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吃饭。 在宁嘉的计划里，其实没有这顿饭。 她以为那么说了之后，郁江会懂，会自觉又乖巧地离开。 与他往常任何时候都一样。 这顿饭从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他的无效付出。 可在这场角逐里，她败了。 还是溃败。 “吃饭。”宁嘉妥协般地吃了口可乐鸡翅，想用吃饭的话题，忘记刚才的对话。 “厨艺确实不错。”宁嘉抬头，笑了笑。 是她喜欢的味道。 郁江看着她，目光澄澈：“你知道了。” 宁嘉微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厨艺很好这点，吃一口就能知道，似乎没有多说一句的必要。 郁江的语气很认真，不是那种调侃的“你终于知道这点”的意思，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甚至连时常有的笑意都没有。 他隐下所有情绪，认真地说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你知道了”。 在这种情况下，宁嘉没办法不多想。 恍然间，她隐隐触及到了一点。 任何含蓄的试探，无论是拒绝还是什么，都有暴露的风险。 按照宁嘉的想法，郁江应该在她隐晦拒绝后离开，没有后面这顿晚餐与对话。 可隐晦拒绝的前提是—— 她知道他的喜欢。 宁嘉状似镇定地笑了笑，柔声说：“知道你的厨艺很好，吃饭吧。” 没有给郁江反应的时间，立即小口小口吃饭，好似沉浸在这场美味里。 郁江察觉到她的逃避，没有说话，慢条斯理地给她夹菜，木质筷子衬得他的手越发白皙。 等到她吃完，安静地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再定好时间让小度提醒她把碗拿出来。 宁嘉想到的所有事情，他都提前想到了。 等到离开，换好鞋子出门，中间没有再谈论刚才的那个话题，避免了尴尬。 防盗门“砰”一声关上。 宁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摊在沙发上，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缓了下来，望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五分钟，门铃响了。 宁嘉疑惑于这个点谁还会过来，又不得不爬起来开门，嘟囔了两句，在看到可视门铃时，不自觉站定。 屏幕里，郁江站在走廊昏黄的灯影下。 像几天前，他回国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在雨里，她刚分手。 她抬头看到郁江的时候，晕黄路灯落入他眼里，眸光清澈明亮，像倒映着星星。 空气里，全是他隐晦的欢喜。 “宁嘉。” 干净清冽的声音穿过雨幕，隔着数天的时光，轻柔在她耳畔回响。 门外，郁江专注望着可视门铃的方向。 “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我不会生气，更不会不理你。” 宁嘉倚在门上，出神盯着屏幕。 他说的是他来时，她说的话——“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在家里生闷气，这几天都不理我。” “如果我选择在家里生气，就失去了选择过来看你的机会。对你，我选择不生气。” “我卑劣、自私，听到你分手，不顾你的难受，只想闯入你的世界。温莫宁和他是一种人，我怕你喜欢，我再没有机会，只能卑鄙地利用你对我的关心，把你从和他的聚会里带出来；又自私地想每天早上开车过来接你，和你一起上班，让你知道我是比郁羲和更适合的存在，因此想尽办法找借口。 我不甘心，郁羲和凭什么能站在你身边，却又是他给了我信心。 无论事业，还是人际交往，我都比他优秀；可是优秀这两个字，放在你身上失效。 我没有优势。 除了比他们都喜欢你之外，我没有优势。 宁嘉，晚安。 我不知道你在不在门那边，你可以选择不在。 想你知道，又想你不知道。 宁嘉，晚安。” 第17章 第 17 章 见面 宁嘉第一次收到这种告白。 在告白时，对方已经为她想到了退路。 她可以选择没有听见，避免一切尴尬与明天见面时的无言。 主动权和剧本都在她手上，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会按照她写的剧本应对。 * 翌日上午，九点半，小部分同事拼命往公司赶，匆忙进来打卡，好不容易赶上了最后打卡的时间点。 郁江的位置空着。 以往谁没来或者出外勤，同事们会好奇问两句，算消遣闲聊，想尽办法摸鱼。 郁江又是他们最近关注的重点对象，长得好看衣品好，做事干净利落，商务部的人都看好他，按照同事们的习惯，他的讨论度应该很高。 可今天明明都在快乐摸鱼，却对郁江的缺席没有反应。 见状，宁嘉只能勉强继续工作。 权当郁江今天起晚迟到了。 半小时后，十点。 还是没人。 宁嘉第八次看过去的时候，不经意跟斜对面的实习生目光对上，她状似平常地朝他点点头，神情淡然，等对方视线离开转移到电脑时，眼神里闪过两分懊恼。 十一点。 电脑微信依然没有最新消息。 和郁江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 郁江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她忙着看项目文件，那时没碰微信，到了中午下班才体感到饿，点外卖已经晚了，准备下楼去罗森随便买点面包，郁江已经把他准备的午餐端了过来。 三菜一汤，来自他家的阿姨。 聊天页面里，郁江发来的消息居多。 白色聊天框一条又一条，不厌其烦，偷偷占据着大部分屏幕，而深绿色的背景框，又少又短。 往上刷，聊天消息到顶的时候，白多绿少的局面依然没有被打破。 宁嘉轻叹，搭在鼠标上的手不自在地蜷缩成一团。 她犹豫着点开了消息框，机械键盘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哒哒声，像是麻将碰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声响过后，聊天记录里多了行绿色。 【迟到了？】 十一点零三分，三分三十六秒后，她收到了等待已久的回答。 【临时陪陈总出差，他需要英文翻译】 【我有份礼物送给你，在你家门口的鞋垫下面】 【给邻居的礼物，邻里之间，望多多照顾】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点到哪里都实用】 最后两条，郁江回得很快。 像是察觉到她的犹豫与纠结，主动给她一个台阶。 简单两句话，撞倒了宁嘉内心的沉重与负担。 即便有昨晚的告白在，宁嘉面对郁江时，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与不知所措。 同事前几天感叹郁江以后的女朋友八成很幸福，他足够乖顺，言听计从，愿意倾听，能给另一半带来不小的情绪价值。 除此之外，本人长得又好看，还会耍些小心机，惯会撒娇讨好。 宁嘉原先觉得没什么，可能知道他的小心思后，心境发生了变化。再看郁江的几条回复，莫名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喜悦。 像吃了一颗糖，脑海里分泌出了让人兴奋愉悦的多巴胺。 放在以往，宁嘉可能会回个表情包，结束这场看起来没有必要聊下去的对话，今天陈总不在，大家都在摸鱼。 宁嘉心不在焉了一上午，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再加上昨天刚处理完项目的事，在工作上很放松，双重清闲下，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关掉对话框，调侃着回他：【看礼物的满意程度再决定】 .... 中午，宁嘉跟同事们一起在外面的小碗菜店里吃饭。 见到宁嘉，谢晓雯笑着问：“今天终于跟我们一起吃饭了，霸占小爱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 宁嘉端着餐碟跟在她后面，时不时拿两道喜欢的菜，闻言不自在地说：“哪有。” 等坐下后，谷思凑过来，边把纸巾递给她，边感叹着：“你们家小爱豆胆子挺大的。” 宁嘉不解：“什么意思？” 谢晓雯调侃：“我还以为，你会先反驳‘你们家’这三个字。” 宁嘉：..... “我只是没注意，情绪与好奇都放在了谷思的问句上。” 谷思笑：“我怎么感觉这说明你对这个称号习以为常了。” “而且，郁江对你格外格外格外好。” 这点，但凡在商务部待了一天的人，都能看出来。 没有一个实习生会天天黏着小领导一起吃饭。 郁江不一样。 跟宁嘉一起吃中饭，有时宁嘉加班，他挪动椅子在旁边陪她处理文件，怕她盯电脑太久眼睛疼，最后自己上手，让宁嘉在一边休息，他边念边按照宁嘉的要求填表；工作上的事就算了。 上次连家里的饭菜，都会给宁嘉带一份。 只要是宁嘉提的要求，她说的话，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能办到，完美的不像个正常人。 更绝的是，上次陈总突发奇想说请商务部的人聚餐热闹一下，实习生也去，算是犒劳他们第一季度的表现。 副总发话，就算晚上有应酬，大家也只能推掉应酬乖乖赴宴。但是有领导的聚餐不叫放松，变相等同于加班。 谢晓雯和谷思都知道宁嘉不喜欢这种有领导的聚餐，她本人当时不在办公室，去外面接电话了，两个人朝她的办公位上投去同情一眼。 原本以为事情定了，结果—— 郁江直言直语地表示，他不喜欢聚餐，晚上有事。 场面一时安静诡异。 谢晓雯和谷思在那一刻算是知道网上说的“00后整顿职场”是什么意思。 这种话，都敢当面说。 牛。 后来因为郁江的当众拒绝，陈总只好取消聚餐的事。宁嘉不在场不知道这件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知道。 谢晓雯和谷思敬佩归敬佩，好奇也是真好奇。 两人下班之后特意观察了下郁江要去做什么，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没有发生，他说的有事，让他拒绝陈总聚餐邀请的“有事”，只是跟宁嘉一起下电梯，然后送她回家。 郁江的细心与体贴都放在了宁嘉身上。 宁嘉让他拿奶茶可以，给别人送奶茶不行；给宁嘉准备午饭可以，和别人一起吃午餐不行。 谢晓雯和谷思都觉得郁江很厉害。 厉害得把双标发展到了如此无与伦比的地步，还双标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对宁嘉的偏心。 谢晓雯把最近的观察分析了一遍，临末凑到她面前，兴奋的脸上写满了“我很好奇”四个字。 “所以，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郁江告白没有。” “私下里，说说。”谷思眉飞色舞地搭讪。 吃别人的瓜，听别人的故事，总是格外有趣。 宁嘉别扭地推开凑过来的两个脑袋瓜，故作镇定：“我跟郁江很早就认识。” “？？？” “我家跟他家是邻居，小时候认识。” 一句话好像是在解释为什么郁江跟她熟悉的原因，实际上什么关键问题都没回。 谢晓雯和谷思沉浸在宁嘉竟然跟郁江认识的惊讶里，没有察觉到等着点，等她们俩消化完郁江和宁嘉认识的消息，恍然意识到了一点。 既然认识，喜欢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宁嘉还没回答这点！ 等她们回头，只看到宁嘉端着空盘匆忙离开的身影。 谢晓雯、谷思：.....？ 第一次看宁嘉吃饭这么快。 不心虚，鬼信。 两人对视一笑，一边为发现宁嘉新情绪这件事惊讶，一边又不免惊喜。 宁嘉在商务部所有人眼里，都是女神、仙女一般的存在。 仙女不会轻易下凡，失去神格。 对女神，所有人都有滤镜。 宁嘉像是永远高高在上的神祇，没有多余的情绪，工作能力好，事业完美，长相出众，大家很少看到她露出羞赧、慌乱等情绪。 甚至她跟前男友郁羲和谈恋爱时，无论是郁羲和过来接她还是朋友圈里的她，除了淡淡笑容，都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怎么说呢，好像，这是宁嘉，又不是她。 不够真实。 也不够鲜活。 因为一个问题大口大口吃饭慌乱逃跑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绝对有问题。”谢晓雯笃定。 而宁嘉中午没有从谢晓雯和谷思那得到的回答，从另外一位同事那听到了。 她们说郁江胆子挺大是因为，早上八点他来到公司后，主动进了陈总的办公室，让他带着他外出出差。 郁江出差不是偶然。 告白之后，他给她选择，又给了她几天缓和的时间。 “笑什么呢。”同事问她。 宁嘉脊背僵着，双颊潮红，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没什么。” 她转头，目光放在电脑上。 等过了十分钟，周围的人都去开会的时候，才缓缓用手背探了探脸颊。 是烫的。 但，笑了吗。 她抚了抚唇角。 好像，确实弯着。 *** 郁江的位置一连空了几天。 周五下班时，谢晓雯和谷雨约了去她家一起看电竞比赛。 宁嘉没有关注过电竞，所有赛事都是从时不时出现在热搜榜的词条知道的，有兴趣的时候点进去看一眼，大多时候都没什么兴趣。 谢晓雯和谷雨要过来，宁嘉同意了。 这是她分手后过的第三个周末。 第一个和第二个周末她独处，消化完了所有负面情绪。 独处当然开心，不过人生活在社会里，难免会有社交的需求，为了避免被郁江的话影响，宁嘉答应让谢晓雯和谷雨来她家看比赛。 电竞比赛一个人看和两个人边讨论边一起看，差别很大。 宁嘉不懂游戏，只想热闹。 周六，宁嘉将准备的坚果、水果放在果盘里，特意摆盘了一下。 门铃响了之后，宁嘉小跑着过去开门。 刚才谢晓雯和谷雨说下了地铁，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今晚狂欢。 宁嘉恍惚有种回到大学时代的感觉，隐隐期待着大家聚在一起，随便聊些什么，相聚本就代表着一种热闹。 “这么早，不是说还有五分钟吗？”宁嘉开门的刹那，歪着脑袋往外探，连外面的人都还没有看清，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准备接谢晓雯和谷思说好带来的小吃时，郁江愣了愣。 宁嘉也愣住。 “是你？” 她以为来的是谢晓雯和谷思，没注意显示屏上出现的人。 郁江抿唇，下颌线紧绷，却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漫不经心地问：“谁今天要来。” 还那么开心。 五个字，让宁嘉蓦地想到一件事。 电梯数字键从1缓缓往上递增。 还有几秒，谢晓雯和谷思即将到达这里。 要被她们俩看见，什么都没也要变成什么都有了。 大脑光速得出了一个方法：藏，赶紧把郁江藏起来。 “待会说，你先回家。” 宁嘉推着郁江往他家走，只要郁江配合，时间够。 一向乖顺的人，现在有点叛逆。 有点拽不动。 好不容易把他拽到门口，又不肯输入密码，宁嘉只得抓着他的指尖一个个试。 宁嘉刚洗完水果，又从空调房里出来，手凉凉的，像冰枕头。 郁江被她抓着手，微微低头能看到她细腻白皙的侧脸，细而密的睫毛下，好看的桃花眼带着两分焦急。 双颊着急得染上两许红晕。 很好看。 明明在赶他走，确实他们俩相距最近的时候。 郁江勾唇，静静让她试完左手，随即自觉抬起右手。 “正确答案在这里。” 宁嘉急得不行，又看他这么气定神闲，气不打一处来，气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踹了两下。 很轻，又穿的拖鞋。 软绵绵地砸在身上，一点也不疼。 郁江轻笑，笑声低低的，声音像从胸腔里传出来，低沉又有些蛊。 怪诱人的。 宁嘉狠狠地又踹了他一脚。 等她发泄完，郁江缩回手，指着旁边的方向乖巧道：“宁嘉，你等的人到了。” 宁嘉瞳孔微滞，不可置信地朝郁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电梯口，谢晓雯和谷思眼里的激动快溢出来，怀里抱着的零食因为过度激动与用力，紧紧缩成一团，有两袋掉了出来，也没人管。 从她们的角度，像在看一对闹别扭的情侣打情骂俏。 两个人笑容满面，见宁嘉看过来，极有默契地清了清嗓子，齐齐道：“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我们可以走的。” 第18章 第 18 章 锁骨 谢晓雯和谷思第六次问宁嘉：“要不让他进来吧，一个人过周六，怪可怜的。” “就是就是。” 一人提议，一人附和。 搭配得还挺好。 两个人状似站在郁江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可言语里的兴奋与眼眸里的激动都在告诉宁嘉： 我们想吃瓜，让我们恰恰吧！！ 知道无法逆天改命，拯救被改回自己家的郁江，谷思换了个问题：“郁江住在这？不是说你对面的这户不租吗。” 谷思一年前房租到期要搬家，听说宁嘉对面没人住，问过对面这套房能不能租，租金多少。 她从宁嘉这明确得到过答案。 这套房不租，没机会。 宁嘉想到这事就头疼。 前天她下班回来，在楼下遇到过房东阿姨。 她在小区里还有一套房，是她自己住，当时正跟保安乐呵呵地讨论着房的事，提到刚卖出去的这套，阿姨喜笑颜开。 “那年轻人大方的很，不卖不行。” 简单来说就是—— 郁江给得实在太多。 诱惑力太大，无法抵抗。 眼前，两个人还在等她的答案。 “不知道。” 谷思不纠结这点，权当郁江恰好碰到租房机会。她更关心的还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在走廊里的一幕，谁看了不兴奋激动。 “郁江跟你都是S市本地人，那他在这应该有房吧？”谷思展颜一笑：“有房不住，特意在你家对面租套房，留学硕士，那么多好offer不接，跟你在商务部混，这心思，昭然若揭。” 谷思说着说着，顿了顿，一本正经地问：“怎么有点恋爱脑的意思。” “什么恋爱脑，他是对美好爱情还心存向往。”谢晓雯笑道。 两人一唱一和，其乐无穷。 宁嘉拒绝掺和到她们的打趣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对人家好点吧，刚才还把人踹回家，也就你舍得这么做。” 临末，谷思又叭叭了一句，说完立马转头看电视，一副“我在看电视，你不能指责”的“无赖”样。 宁嘉：..... 两个看电竞比赛的人看得很激动，宁嘉恍惚出神。 见到郁江的时候脑神经高度紧绷，以至于她忘了还有件事没有问他——关于前几天她回家时看到的礼物。 一整个下午，宁嘉明显心不在焉。 谷思和谢晓雯相视一笑，等到六点主队比赛刚一结束，说临时有点事，走到玄关处换鞋。 宁嘉回过神，等到她们快换完鞋才反应过来，“第二场比赛不看了？” “没时间，很忙，真的很忙。”谷思说得认真，又强调了两遍，让人完全没有办法质疑她的真实性。 宁嘉靠在墙上，愣愣看着她们俩换鞋，记忆中，好像没有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她们两个看比赛看得认真，中途明明连手机都没碰过，哪来的“临时有点事”？ 谷思换好鞋，打开防盗门时状似才想到一件事，回头着急说：“对了，我们带来的东西你记得吃完，浪费食物可耻，千万不能浪费，千万千万不要浪费喔。” 还没等宁嘉反应过来，谷思嗖一下抓着谢晓雯的手肘，急忙溜走，瞬间消失在视野里，门口空空荡荡，留下宁嘉一个人原地满脸不解。 她们俩，好奇怪。 至于谷思说的食物。 宁嘉回头时，隐约感受到健身房在召唤。 茶几上零食满满，小吃、甜点、水果挤了一整张茶几。 就算她能在健身房里待上一整天，她的胃也没办法消化这么多东西。 谷思和谢晓雯走得急，连门都没关。 宁嘉叹气，迈着沉重步伐走到门口去关门。 手搭在门把手上，慢慢往里带。 门口视野缝隙越来越小，即将关上时，狭小的缝隙里忽地钻进一道浅浅呼喊。 “宁嘉。” 宁嘉身形微顿，探出脑袋往外看，神情很是谨慎。 “干什么。” 郁江老实巴巴地说：“谷思让我过来帮你。” 模样老实巴交的，说得很认真，没有露出那种让她不自觉心里发甜的干净笑容。 宁嘉松懈了点，狐疑问：“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郁江：“有。” “帮你吃东西。” 嘴角勾了勾，又立马隐了下去。 宁嘉：...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就知道，那两个人偷偷溜走没什么好事。 宁嘉纠结了会，最后还是让他进来了。 她确实有事要跟郁江说。 原本郁江在这里住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被两个同事看到了。如果以后上下班不小心碰见，被她们俩看到，势必又要打趣一番。 最好的结果就是： “要不，你搬出去？” 宁嘉试探性地问。 郁江放下小块菠萝蜜，皱眉：“我喜欢住在这里。” 对上宁嘉小心翼翼的眼神，郁江语气轻了两分：“我只能住在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去。” “骗人。”宁嘉把茶几下面的卡套放到他面前：“这是什么？” 郁江说有礼物要送她的那天，她回家后从地毯下面发现了一个卡套和一张小字条。 [我在公司对面有一套公寓，午睡时可以去那休息，走路六分钟，房卡只有这一张。] 言外之意是他没留，不会来那里。 她可以放心午休。 宁嘉第二天去看过。 那是一套两居室公寓，里面家具齐全，都是那天郁江说要买家具时，她勾选出来的。 大床软得让人三分钟就能睡过去。 房间整体风格清新温暖，都是些软装修，看得出来有些匆忙，不过很适合午休。 午休确实是宁嘉对上班第二不满的地方。 长时间久坐会腰痛；午休倒在椅子上睡，醒来后脖颈痛，长久下来，病症满满。 不仅如此，有时候还睡不着。 但她没跟郁江提过这些。 宁嘉很少吐槽工作上的事，特别是对郁江。 郁江脸不红心不跳：“让你午休的地方。” 宁嘉争不过他，加重语气硬邦邦地说：“不去这里，还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你随便选个地方，总之不能跟我做邻居。” 态度里有点耍赖的意味。 像道理讲不过开始发脾气的可爱小猫咪。 是她，又不像她在别人面前想呈现的她。 即将被赶出家门的郁江一点都不生气，依旧乖顺地认真瞎编：“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买这套房花光了我的所有积蓄，我没有钱。” “伯父把你银行卡冻了？什么时候？” 郁江安静吃着菠萝蜜。 没听到回答，宁嘉轻哼：“假话？” 郁江顿了顿，起身。 “你去哪？” “我让他们把我银行卡冻了。” 第一次听到有人主动想被冻结银行卡的。 笨得可爱。 最后，郁江没有冻结银行卡，还是被宁嘉强制赶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宁嘉可以霸占他的房子赶他出去，都是郁江惯的。 宁嘉堵在他家门口，双手环胸一脸认真：“不行，你就是不能住在这里。” 缠绕在宁嘉脑海里的理由虚无缥缈，不敢碰，也碰不到。她只能抓住她觉得最合理、最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万一下次同事过来她家，其他人看到他，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郁江低头，嘴角微扬。 宁嘉倚在黑古铜色的防盗门上，如墨的长发披散着，额间饱满白皙，桃花眼倔强又带着不为人知的慌乱，双颊染上两抹绯红，却又强装镇定地站定瞪着他，催促他赶紧离开。 宁嘉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没底气地小声嘟囔：“那么多房，随便选一套嘛。” 郁江勾唇。 大多数时候，宁嘉都是冷静的。 现在的她，不冷静。 郁江正了正脸色，藏下眼底的笑意，轻声说： “让我进去。” 宁嘉抵在门口，不肯。 微微抬眸能看到郁江的脸，她没有。 也不敢。 眼眸咕噜咕噜转了两圈，最后定格在前方。 郁江大概因为刚出差回来，穿得比平常正式些。 黑色衬衣工整一丝不苟，领口处的纽扣解了一颗，喉结凸起，锁骨若隐若现，隐隐窥见骨节，有力，线条流畅。 “宁嘉。”郁江忽地出声。 宁嘉后知后觉发现她盯着郁江的锁骨看了这么久，慌忙回过神，佯装镇定地问：“什么事。” 郁江微微昂起脖颈，喉结滚了两圈，慢条斯理地解开第二颗纽扣：“如果你想看，我可以脱了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