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搜山降魔开始》 第1章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 夜。 山神庙。 四周一片死寂。 仿佛无穷无尽的浓雾,于南荒群山深处,随风涌起,掠过山神庙,越过乱葬岗,席卷山林,侵淫溪谷,遮天蔽月,好似一夜之间,偌大人世,皆化作阴间鬼域。 《南蛮传》曰:“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毒,致死者十必四五。” 《后缙书》记载:“巴、蜀、蛮、獠、溪、俚、楚、越……地既暑湿,多有肿泄之病,障气毒雾,射工、沙虱、蛇虺之害,无所不有。” 《十道志》也写道:“西南尤多瘴疠,去者罕得生还,故谚曰:‘鬼门关,十去五人还’。” 在山民眼中。 这些从深山中涌来的浓雾,就是恐怖的山瘴,一旦入夜,便会急剧增加,且带有毒性! 陈澈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三根石柱上,皆绑缚着十五六岁大的男性尸骸。 死者皆脸色青紫,死不瞑目,两眼瞪得浑圆。 而现在的自己,也被数根麻绳,紧紧捆缚于最后一根冰冷石柱上,动弹不得…… “这是哪?” 来不及多想,两世记忆犹如狂潮般涌来,强势插入脑海,很快,他便明白,自己穿越了。 更准确来说,是前世宿慧觉醒。 这里是蜀地,乐山府,河间县,柳阳镇西北方位的一座山神庙,听说,极为灵验。 【献祭童男命四条,换福运少许。】 【童叟无欺】 “前世在二郎神庙晕倒,八成是死掉了,这一世……又是死在庙中?” 陈澈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消化前世记忆,又开始翻看这辈子共计十七年的人生。 山民出身。 刚满十四岁时,父母便坠下山崖,再无消息,因举目无亲,又撞上灾年,不得不卖身为奴,入了赵府…… 七日前。 赵府大公子,习武时走火入魔,卧床不醒,赵老爷遍寻名医,才从一名老巫医口中得知: 唯有深山野宝为药引,方能医治。 为了子嗣传承,赵老爷召集了包括陈澈在内的数十家奴,以及门下的几名弟子,组建成一支搜山队,前往南荒群山寻宝。 然而,他们连深山野宝的影子都没看到,刚刚踏足雄溪,就遭遇了一伙南蛮的袭击。 赵老爷所骑乘的西南矮马,也遭到蛮人觊觎。 负责牵马的人,便是陈澈。 他看到蛮人突然甩来一条凶戾异蛇,本能后退了半步,结果不慎摔倒撞到了后脑勺,陷入晕厥。 马匹也惨遭掠夺。 陈澈作为一个人,市价九两; 西南矮马性情温和,行动灵巧,是一种极为适宜山地的优异坐骑,市价四十两银。 在这个地主豪强、士绅宗族的时代,人命贱如蝇芥,上下尊卑分明。 “九两银”不敢保护“四十两银”,不愿意为主子牺牲性命,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他本以为身为同乡的家丁掌事-蒋权,会看在乡谊的份上,向老爷求情,然而…… 所谓的“同乡”,却没那么好心,蒋权竟向赵老爷提出了一个极为歹毒的建议,名为“山神毒祭”。 这是一种臭名昭著的祭祀仪式。 先将四名十余岁少年捆绑在山神庙的石柱上。 入夜后,瘴气升腾弥漫,待所有少年都被生生毒死以后,山神石像便会苏醒,犹如食腐的秃鹫一般,贪食人祭。 “噗——” 陈澈喉头一甜,嘴角溢出紫红色的毒血。 这是瘴毒已深的标志,至多一时半刻,他便要被生生毒杀于此庙,沦为血祭之物。 “我对瘴毒的抗性,明显比其他三个倒霉蛋要强,不知是穿越福利,还是体质问题,但总之,我还活着。” “活着,就有翻身的可能!” 在强烈求生欲的刺激下,陈澈疯狂压榨着这具身体的残余气力,一刻不停地磨损着麻绳…… 一下。 又一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 伴随着“啪”得一声,绳索终于断裂开来,而重获自由身的代价,亦是惨烈至极,双手皮肤,溃烂大半。 鲜血淋漓! 一滴滴血液滑落地面,但他眼下,也顾不得止血,踉跄前行,一步步走到庙门处。 丝丝瘴气从门缝泄入。 浓雾吸入鼻腔,陈澈顿时有所察觉,自己所中的瘴毒,又加重了几分,身体愈发虚弱。 但希望也近在眼前,自己只需推开门,仰天大笑出门去,便能让赵老爷的美梦成空。 “呵,想拿老子的命,增福运?” “做梦!” 陈澈眼神决绝,迸发出最后的气力,纵身跃起,以肩为撞角,重重撞向破旧庙门。 “砰!” 门外铁锁应声崩断。 陈澈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快速冲出庙门,走入无垠浓雾之中。 山神庙宇内,隐隐传来尖细叫声,乍一听,像是狐狸…… 他环顾四周。 眸光仿佛穿透浓雾,看见八方风景,月白风清,苍林秀丽,山河辽阔无垠,天地无拘无束。 这一刻,如“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陈澈心情大好,重获自由身的滋味,着实美妙。 “山神祭礼,也已破除!” 陈澈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了不起,竟能以病弱濒死之身,坏了赵老爷的“山神祭礼”。 快哉~ 快哉! 也正是此时。 四周浓得化不开的瘴气,犹如发现了濒死猎物的狼群一般,蜂拥而至,钻入他鼻腔之内。 剧痛来袭! 滋~ 瘴毒深入骨髓,致使他周身血肉,皆传来阵阵刺痛感,如火烧身,又似冰寒彻骨。 冰火交加两重天,让人欲仙欲死。 “可惜,没能宰了蒋权这老东西……俱是同乡,不帮忙求情,也属人之常情,可落井下石,未免,也太过分了!” 陈澈怒火中烧,却无处发泄,一屁股坐在草丛中,隐隐感受到死期将至,命在旦夕。 叹道: “走不出去喽,想走出山瘴范围,最少也要小半个时辰。” “娘的!” “两辈子都是处男,真特么丢人!” 心神激荡之际。 异变陡生! “嘶——” 陈澈倒吸一口凉气,忽感颅内剧痛袭来,本能地双手捂住脑袋,像是有一把烧红的尖刀,猛然从太阳穴刺入! 痛~ 烧。 滚烫! 眉心识海内翻腾滚荡,一枚黯淡石印忽然显现而出,散发出阵阵青紫光芒! 第2章身如宝库,潜力无穷 刹那间。 无数奇异景象,于识海内演化生成。 苍林如海,群山险峻。 一名冷峻少年郎踏步而出,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淡黄仙神裳,擎鹰牵犬,背负银弹金弓,腰挂劈山斧,一步步迈向莽莽深山。 而最为显眼的,乃是其眉心处,印有一道流云纹,让本就冷冽俊逸的少年郎,更显英气豪迈。 当他踏入山林的瞬间,便给人一种“主宰一切,统治山海”的威严与气势,宛如仙神降世。 似乎群山峻岭,林中蛰伏的百千妖物,在他的面前,合该俯首下跪,驯顺称臣! 而那冷峻少年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高举金弓,银弹如流星般射入识海深处。 霎时。 “呜呜呜呜呜!” 一头猛虎幻象于识海中显现,陡然发出狐狸般的尖细叫声,随后被银弹生生打爆,消散于无形。 令无数山民恐惧的山神诅咒,在这冷峻少年郎眼中,却轻松得好似踩死了一只蝼蚁。 “山神”对陈澈暗中施加的霉运诅咒,也瞬间解除! 做完这一切,冷峻少年郎神色淡然,随风而逝。 识海内,诸多山海景象随之消失,仅有一枚青紫印玺,静静浮立于上空,散发着滔天威势。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等等。 那冷峻少年郎的形象,怎么有些熟悉,像是……还没等陈澈细细琢磨,青紫印玺微抖,形成一行行古拙字迹: 【命主:陈澈】 【命格:搜山降魔】 【已补足大量气运,初始位阶-牵羊倌觉醒,是否炼化?】 “这——?” “不会真是那位吧?” 陈澈怔了怔神,依据那俊雅少年郎的形象,蓦然回想起自己上一世时的最后记忆。 在某地二郎神庙旅游时,他在附近深山之中,意外捡到了一枚灰扑扑的石印,随后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怎到了此世, 石印竟化作自身命格? 陈澈也曾听说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修阴德五读书”这句古言。 命格会对人的一生产生极大影响,是飞黄腾达,或是穷困潦倒,读书,则是最为廉价的改命之法。 如鲤鱼跃龙门。 他心中喃喃:“这就是我的龙门吗?” 上辈子,陈澈在小镇高中寒窗苦读,考上重本,走出深山,成功改变了自身命运。 而这方天地,以武为尊。 阶级固化之严重,家奴地位之低下,让人瞠目结舌,一旦犯错,便有可能沦为神灵血祭之物! 想要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便是伟力归于自身,如此,方能保全亲近之人,逍遥自在。 一念及此。 陈澈终于下定决心: “炼!” 嗡! 青紫印玺忽地抖动,一丝极为稀少的青紫光华泄出,进而化作数之不尽的白光,席卷陈澈周身。 只一瞬,陈澈就感到自身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剧烈变化。 他脑海中,竟多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知识,以及一幅幅奇诡画面……浩大,惊悚,恐怖! 本该扎根深山林海的野山参,忽然化作肚兜娃娃,蹦蹦跳跳在山林间玩耍嬉戏。 成了精的洞穴蜈蚣,体大如蛟,吞吐着双色宝珠,驾驭着滚滚风雷,盘旋于几千丈的高山。 海上孤岛,忽然间地动山摇,惊涛怪浪,岛民这才惊恐知悉,他们竟在远古玄龟的背壳上,生活了数百年。 “它们……便是灵羊?” 陈澈心中震撼:“如此恐怖的大妖,但在牵羊倌眼中,竟然只是一头头随手牵来的肥羊?!” 当然。 也有着对应的“牵羊秘法”。 如人参娃娃,跳出来玩耍的时候,只须用一根红线系在他手腕上,天亮后,顺着红线,便能找到千年野山参。 又比如,蜈蚣一旦成了大气候,就可凝聚出“定风珠”,若能夺取此物,含在口中,就能像仙人一般,冯虚御风,遨游天地。 除此之外,还有黄皮子讨封、獾婆说媒、人参下聘、狐狸娶亲,野猿听经、隐鬼葫芦、九色鹿、虎姑婆等山林诡事。 危险而又神秘!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丝丝缕缕的白光,汇入鼻腔,热流涌动。 只可惜,数量相对较少,陈澈尚未察觉出明显变化,便消散于无形,让人意犹未尽。 【炼化度提升至3%。】 【食气(小成):能食山中瘴气,嗅觉增强,能闻到百丈内蕴含山海元炁的天灵地宝。】 【注:摄入山海元炁,可进一步觉醒。】 “食瘴?” 陈澈先是一愣,旋即便感受到了异常。 那些山民、猎户畏之如虎的瘴气,被摄入至他的鼻腔中,起先鼻肉还有些痒痒。 但很快。 鼻腔畅快而舒适。 吸气~ 呼气。 食气! 不禁让人回想起了一本古籍。 《大戴礼记·易本命》有言:“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 “这金手指,好生厉害!” 陈澈心中惊喜。 在【食气】的加持下,自己竟当真能够在满是瘴气的荒山野岭中,生存、行走,这是何等神异? 数次深呼吸,他不但没有出现任何晕眩症状,反倒精神大振,体内瘴毒,缓缓排出。 只十几次呼吸的功夫。 那令人欲仙欲死的寒热煎熬,已然消失不见,原本虚弱乏力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几分生机。 方才还是瘴毒入骨的濒死之人,转眼间,已是身康体健,此等变化,让他振奋不已。 陈澈不禁心想: 这还只是食气小成,若是大成,又该强悍到什么程度? 【命主:陈澈】 【命格:搜山降魔】 【位阶:牵羊倌(炼化度3%),川主少年未成神时,于山中牧羊,与林中精怪草头神为友,诸般神异天赋,日渐觉醒,诸如食气,夜眼,长走,牧羊,衡手,清耳,观天,相地,踩龙等。游走于名山大川,流连于郊岭荒原,寻“深山野宝”,拾“天地奇物”,牵“万物之灵羊”,是为,牵羊倌!】 【山海元炁:0】 【已觉醒天赋:食气(小成)。】 【评价:身如宝库,潜力无穷,游历山林,寻奇探秘。】 陈澈心中大喜,终于确认了那冷峻少年郎的真实身份:“川主……二郎显圣真君,杨戬!” 第3章买椟还珠 陈澈雄心畅想之际,忽然一阵剧烈眩晕冲上脑门,来得又快又急,乃是长时间饥饿,所导致的身体虚弱。 瘴毒虽去,生死危机解除,但食山中瘴气,不过是喝西北风,并不能填饱肚子。 饿。 好饿…… 灼烧的饥饿感,从胃部开始飞速蔓延。 “好饿,好想吃东西……柳阳镇上,还有几个远亲,若是投靠他们,或许还能补充些给养,起码给口饭吃,待身体恢复了,才能……” 陈澈拖动虚弱身躯,转过身,向着柳阳镇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才刚刚攀走约二三百丈山路,脱离了瘴气的范围,他便两腿一软,浑身冒汗,体能接近枯竭。 见此情形,陈澈不免心中绝望: “好不容易得到奇遇,怎么能饿死在这里?” 此情此景,或应了那句古话:“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他即将消亡于胜利的前夜,让人扼腕叹息。 却在这时。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 一道身影从东面奔来,伸手扶住了即将摔倒的陈澈。 她眼眶红红:“澈哥儿,你还好吗?” “茹,茹儿姐?” 陈澈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勉强吐出两字。 被称作“茹儿姐”的女人,唤作赵茹,她看到陈澈此时模样,脸上带着几分心疼,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饴糖,轻声道: “澈哥儿,吃糖。” “啊~” 陈澈张嘴,艰难咬碎饴糖。 丝丝甜味席卷舌尖,满是糖分的唾液,滑入肠胃,沁人心脾,身体顿时恢复了些许力气。 陈澈眼中冒出些许活气,望向赵茹。 二人都是板桥乡出身,儿时见过几面,算是半个“青梅竹马”,又同被卖到赵府。 她成了织布女工,他做了放牛郎。 直到赵老爷搜山寻宝,陈澈才临时被选拔擢升为家丁。 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 几年时间下来,两人渐渐熟悉,彼此相依为命,赵茹也是整个赵府唯一心疼并照顾陈澈的人。 如姐如妻。 赵茹也在心里早早定下念头,非陈澈不嫁。 因此,她宁可冒着被老爷斥责的风险,也要深夜闯入大山,寻觅自家男人的踪迹。 赵茹满脸愁容:“澈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徐妈说,老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陈澈疲惫开口:“先回镇子,其余的事,等到你家再说,不能回赵府。” “好。” 赵茹搀扶着陈澈,一同走了三四里山路,终于回到柳阳镇,但并非赵府,而是她的住处。 洗衣巷。 一间约有方圆五丈的农家小院。 她虽只入府五年,但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衣服,备受府中人喜爱,地位渐高,获得了在外租房的资格。 进了房间。 被搀扶着送到床上休息,陈澈才将今夜之事,除了自身命格觉醒的部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赵茹满脸怜惜。 她柔声道: “既然澈哥儿在老爷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倒不如在此处好好歇息,待到身体好些了,再做打算。” “我也是这般想法。” 陈澈困意上涌,渐渐遁入梦乡。 赵茹满眼柔情,为自家男人盖上被子,随后才恍然发觉: 家里只有一张床。 “不如——” 赵茹耳根微红,掀开被褥,未曾脱下衣物,小心翼翼地睡在了床的另一头。 两人大被同眠。 睡梦中。 陈澈闻到了一股淡淡幽香。 ……… 夕阳西下。 昨夜之事,过于艰难凶险,耗费了大量精力与心神,陈澈一觉醒来,竟已是傍晚。 屋外晚霞连绵,美不胜收。 陈澈抬眼望向窗外。 街道上。 樵夫、茶农与樵夫等山民群体,如潮水般越过仙姑山,从南荒群山中归来,回柳阳镇,或是附近村庄歇息。 南荒群山乃大雪山余脉,起伏绵延三千里,地势广阔,深处藏匿着不知多少奇珍异宝,仙草灵药。 山中富贵,不可胜数! 可惜。 一旦入夜,数之不尽的瘴气,就将如浪潮般席卷山林。 那些迷雾仿佛具有活性一般,弥漫、扩散、流淌,遮天蔽月,令人望之生畏……且带着瘴毒! 普通人若是贸然闯入南荒群山深处,至多一时半刻,就会倒地晕厥,然后毒发哀嚎而死! 也就是说。 按时上下班,山民们才能保全自身性命。 “绝大多数猎户、武师,皆不具备在瘴气中生存的能耐,换而言之,夜间资源,无需与他人竞争,就像是独属于我一人的宝库,而且,因为每天能进山时间有限,山民能进山的距离更是受到严格限制,稍微深邃些的地方,几乎都是鲜少有人探索的未开发宝地!” 陈澈走至床边,眸光穿过窗户,远望南荒群山,暗暗想道: “哪怕只是在南荒群山外围采些草药,捉些珍稀鸟兽,一夜也可轻易赚取数百文,来钱,比卖屁股还快,总不能天天吃茹儿姐的软饭吧?也可积攒些钱银,为日后做准备。” 片刻后。 赵茹结束了一天的劳碌,从赵府归来,手里提着饭篮,浅浅一笑道:“澈哥儿,吃饭。” 饿饿,饭饭。 陈澈转头便把刚才的念想抛之脑后,坐在赵茹对面,二人默默吃着,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待陈澈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赵茹才露出愁容,蹙眉道: “澈哥儿,我帮你打听了,赵老爷带队进山,搜寻山中野宝,仍是一无所获,他们有人怀疑……” “怀疑我们之中,有人没死,所以未得福运加持?”刚刚有些放松的陈澈,立时便心中一紧,沉声道:“不会是蒋权这老狗吧?” 事实上。 身为同乡的蒋权天生鼻头硕大,嗅觉远胜于常人,是此次搜山队的关键。 他若是开口求情,或许陈澈便能保住性命,顶多受些不痛不痒的斥责。 可惜,世上雪中送炭者少,多的是,落井下石的卑劣之徒! “对。” 赵茹秀眉微皱: “蒋权知晓你我的关系,看我没那么难过,便有些怀疑,还好我发现得及时,中午时,我偷偷在后院哭了一场,有几个小姐妹安慰,这才蒙混过关……” 陈澈松了口气。 至少短时间内,赵茹住处,还算安全…… 但时间一长,也有暴露风险,需早做打算! 忽然。 陈澈鼻尖微微一抽,隐约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从梳妆台处传来。 他抬首望去,下意识地便将目光集中在了一个古旧针线木盒上,问道: “茹儿姐,这个盒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赵茹顺着陈澈的目光望去,顿觉奇怪,但还是解释道: “是我父亲在山中打猎时捡到的,后来送给了我。” “有古怪……” 陈澈放下筷子,走至梳妆台,拿起木盒。 下一瞬。 异变陡生! 青紫印玺抖动,形成文字: 【阴沉木盒:本是寻常草木,因地震导致活木沉入淤泥之中,阴沉不见天日,却顽强生长不肯死去,历经数十年炭化,蜕变为阴沉木,兼备木的古雅和炭化石的神韵,半生半死,极为珍贵,古人云:“家有乌木半丈,胜过财宝一箱”,山海元炁随岁月流逝,散去大半,但仍有少许,长嗅三息,即可摄取。】 山海元炁?! 陈澈先是一愣,旋即惊喜,没想到赵茹家中,竟有此等珍稀之物? 思索半晌,他拿起木盒,望向赵茹,问道:“茹儿姐,你听说过买椟还珠的故事吗?” “没。” 赵茹秀眉微皱,不明所以。 陈澈讲述道: “古代有个珠宝商人,到另一个国家去卖珠宝。” “他用名贵的兰木,雕了一只装珠的木盒,用桂椒调制的香料把木盒熏得香气扑鼻,又装饰上珠玉、玫瑰、翡翠。” “拿到市场上买,顿时受到了热烈欢迎,一名老先生出高价买下了宝盒,却随手将里面的珍珠还给了商人。” 赵茹听到这个故事,扑哧一笑:“那这个商人,真的很擅长卖盒子啊。” 陈澈笑而不语,站在梳妆台前,将阴沉木盒放置于鼻息间。 ——今日借椟,来日还珠。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顺着鼻腔摄入体内,进而被青紫印玺所吞噬。 木盒,则隐隐失去了某种神采,变得平平无奇。 【山海元炁+2】 顿时,陈澈有所感应,这些气息,远远不足以令【食气】大成,却足以开启第二种牵羊天赋。 夜眼! “弱小之时,资源尽快变现,才是王道。” 陈澈不曾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间,青紫印玺猛地抖动,散出二缕淡淡白光,涌入眉眼。 刷! 强烈的酸楚感,席卷眼窝,使得他忍不住泪如雨下,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直过了数十次呼吸的功夫,原本酸涩的眼眸,终于恢复如初,陈澈缓缓睁开双眼。 原本略显呆滞的双目,变得富有灵性,明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世界被剥去了一层薄膜! 此时刚刚入夜,约莫是酉时三刻,天色昏沉无光,但在陈澈眼中,竟然亮如白昼。 百丈外的柳树上,几只麻雀立于枝梢,摇头晃脑,用鸟喙梳理着一身褐色羽毛。 一切映入眼帘,万物纤毫毕现! 【炼化度提升至6%。】 【夜眼(小成):双目清明,视夜如白昼,视雾如无物,目之远及,可观百丈外之蚊蝇。】 “成了!” 陈澈心中一喜,自己竟又掌握了一项牵羊倌天赋,【夜眼】与【食气】两大神技傍身,足以在夜间山林,发家致富。 “澈哥,你的眼睛好亮,感觉在发光耶?”赵茹微微吃惊,盯着铜镜中的倒影。 “哦?” 陈澈怔了怔,也望向铜镜,发现自己的双眼瞳仁,竟有些类似于猫科动物,能反光,难怪具有夜视能力。 一想到这。 他再也按耐不住,沉声道: “茹儿姐,我打算夜入南荒群山,赚些钱银,有些事,我不想瞒你,但……你应该也猜到了。” “你不怕瘴毒?” 赵茹向来聪慧,略微一想,就立刻猜到了昨夜事情中的疑点,普通人,怎么可能活着从瘴气中归来? “对!” 陈澈含糊认下此事: “以我的能力,或许要不了多久,你我便能重获自由身,再也不用为赵府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第4章继续赚钱 陈澈与赵茹相依为命三年,命格觉醒之事,自然是机密,不可外传。 但深夜进山寻宝,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又岂能瞒得住? “澈哥儿,不进山行不行?”赵茹不喜反惊,柔声劝阻道:“夜里很危险的,我怕你出事。” 吃过性命受制于人的苦头,陈澈决计不肯回归赵府,眼中带着一丝坚决:“我想带着你一起恢复自由身,冒些风险,不算什么。” 见澈哥儿态度坚决。 赵茹扬起嘴角。 她心里其实很欢喜,觉得自己心仪的男人,一下子长大了,变成熟了,有本事了,能博取富贵了。 这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细细想来。 她又觉得好陌生,陈澈的身上,竟凭空多出了一种未知而又神秘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 一想到这。 原本像姐姐般细心照顾着陈澈的赵茹,忽然有些害怕,眼神中带起一丝泪光,委屈巴巴道: “进山以后,不许受伤;富贵了,一定要娶我。” “一定。” 陈澈掷地有声。 赵茹想了想,细心道:“我来给你准备些东西,光是不怕瘴毒,可是远远不够的。” 没一会儿。 陈澈换了一身新装。 身穿淡黄色棉衣,头戴草帽,腰间挂着一把开山斧,柴刀,手拿登山竹杖,脚上穿着赵茹密密编织而成的芒鞋。 围巾、背篓、麻绳,驱蚊草袋,除此之外,还有四个窝窝头,一葫芦清水,里面撒了一小勺白糖,足以快速补充体能。 “茹儿姐……” 陈澈心中涌起暖流。 作为一个女人,赵茹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挂在自家男人身上,这一套东西,价值不低于五百文。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在赵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陈澈挥了挥手,离开住处,绕过几条街巷,快步向前,来到柳阳镇街头。 一块块课桌大小的青石板,鳞次栉比,铺成一条条整洁道路,辅以柳树,将两侧的店铺、酒楼分隔开。 柳阳镇虽名字里带着“镇”字,却在数百年开拓深山的过程中,依山而建,飞快扩张,近乎于“山城”。 共分为内外两城,四条青石街道,如一个大大的“井”字,将山城分隔成九大城区。 内城住着官吏、武师、富商与士卒。 八大外城区,以小贩、工匠、猎户与山民为主。 赵府所在的“茶马古市”,则是外城最为繁华的街区,茶马司官吏、茶农、马商、挑山工……熙熙攘攘,往来不绝,偶尔还能见到几个山蛮子,为了三五文的利润,用含糊不清的蜀地方言,同商贩争吵。 陈澈举目四望,夜市已经热闹了起来。 街边店铺林立,一众摊贩、货郎纷纷扯着嗓子,发出高亢的叫卖声: “炊饼,又大又香的武家炊饼哩!” “豆腐脑,滑滑嫩嫩的豆腐脑,可咸可甜!” “糖炒板栗,香香甜甜,可好吃嘞,客官来一包?” 陈澈眸光一扫,摊位上坐着的顾客,大多随身携带猎具,显然是比寻常山民更有钱的猎户群体。 也是,一般山民哪里吃得起夜宵? “咕嘟~” 看着猎户们大吃大喝的快活模样,陈澈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掏了掏口袋,想尝一尝夜市里的诸多美食。 可惜。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他口袋里,只有几个窝窝头。 “丢人呐……” “堂堂牵羊倌,居然被人顺手牵羊了?” 陈澈咬着牙龈,心中怀着三分怒气,自己被打晕捆缚于山神庙时,身上的少许钱银,自然也被蒋权摸了个精光…… 他快步走至柳阳镇西侧,远望仙姑山,以及仿佛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南荒群山: “想要挣钱,就得进山!” 前方有一道分岔口。 向左走,是回板桥乡的路; 向右走,则是去大将军庙,过了庙,再攀过仙姑尖,就正式进入南荒群山的范围。 “乡里虽还有几个照顾过我的远亲,但我作为一介逃奴,若是贸然回乡,必遭盘问。” 陈澈把心一横,竹杖芒鞋,向着右前方,约有百余丈高的仙姑山奔去。 他背着竹篓,脚踩落叶,沿石阶而上,向半山腰处的大将军庙进发。 搜山。 寻宝。 今夜就要发家致富! ………… 都说夜路走多了,可能会见到鬼,但对于身为现代人的陈澈来说,行走在青山秋夜里, 抬首仰望, 却是未受到现代光污染的,璀璨星空。 一挂银河从西北向东南横跨,宛如星光灿烂的激流,一泻亿万里。 “真美啊。” 陈澈心中感叹,提着柴刀,一步步沿石阶而上,终于来到了大将军庙。 山庙前有一玄龟驮碑,上书文字数百,皆乃讲述前前朝山都敬侯王触龙的事迹。 传说,此人有大志向,欲率八千精兵开拓南荒群山,为万民辟新田,却遭奸相忌惮,连发十三道圣旨,命其班师回朝。 征蛮军将士不甘放弃唾手可得的“三千里江山”,强行与南蛮决战,最后惨遭兵粮寸断,全军战死于仙姑山。 就连大将军本人的尸骸,也不知所踪。 山民哀之,待奸相死后,自发建庙祭祀。 前朝时期,凡入南荒群山冒险之人,无不祭拜敬香。 只是改朝换代之际,那一代的庙祝眼光不好,错投草头王,坏了运势,自此没落。 大景建国近百年,今人早已忘记山都敬侯旧事。 “征蛮大将军,王触龙……” 陈澈迈步走入庙中,却见神像落灰,香炉倾倒,就连帷幕也不知被什么人扯掉大半,一副惨淡模样。 “对外开拓者,都该得到尊敬!” 无论是前世今生,陈澈都极为敬仰那些历史上开疆扩土的英雄,如霍去病、马援、班超等。 在他看来,唯有开拓进取,持续对外扩张,获取更多资源与财富,方能提高文明的上限! 陈澈先是将香炉摆正,随后在案桌上寻觅了一会儿,幸运地找到几根尚未腐烂的线香。 他以火石点燃,敬香三支,诚声道: “后辈陈澈途经此地,拜见大将军。” 说完。 陈澈转身,大步走出庙门,并未察觉到身后的变化,线香燃起云烟,斜斜飘向神像。 嗡! 神像眼眸,悄然闪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白光。 “好白啊。” 陈澈背篓提刀,走了三四里山路,终于攀上仙姑尖。 其实,也就是一块位于山顶的纯白色巨岩,上尖下圆,约有平房大小,因而得名: “仙姑尖。” 似乎正是因这一块巨岩的缘故,山林中的瘴气被隔绝于南荒群山,难以向柳阳镇进一步扩散。 这座山,也被山民们尊称为“仙姑山”。 往山下走,穿过一片被叫做“猛虎林”的长缓坡密林,便正式进入南荒群山内部。 昨夜,陈澈差点身死的山神庙,便藏立于猛虎林深处。 下山的路。 便没有了石阶。 唯有几条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由此观之,其实山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绵延成一条又一条细长山路。 当然,这亦是一种警告! 一旦过了仙姑尖,便正式脱离了柳阳镇的范围。 夜间瘴气浓度大增,唯有被一代代“自然选择”的野兽与南蛮,方能勉强苟活。 寻常山民,祖上五六代,大多是从平原迁来的无地农民,并不具备抵抗瘴气的血脉。 “呼……” 陈澈吐了口闷气,额头冒起汗珠,坐在仙姑尖旁歇息了一会儿,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探索路线。 山下有一条清澈溪流,唤作仙娘溪,是补充淡水的好地方,常有猎户在该处布置陷阱,张网捉兽。 仙姑尖到仙娘溪之间的这一大片猛虎林,则是柳阳镇山民深入南荒群山的必经之路,不知被猎户、采药人们扫荡了多少回。 别说草药、山中野宝了,就连野兔都少到了极点。 想要搞到特别值钱的山货,就得翻山越岭,多走很长一段路,前往仙娘溪上游地区狩猎。 “但那是对于寻常猎户来说,如果是用我的这双夜眼,进行更细致的观察呢?” 陈澈目视前方,强大的“夜眼”犹如锐利鹰目,扫视前方百余丈区域 纤毫毕现! 草药半颗都没有。 但是! 凭着敏锐的夜视能力,陈澈发现了一根毛。 准确来说,是一根五彩斑斓的鸡羽! 身前百丈范围内,有一处灌木丛,生长得极为旺盛,部分枝叶甚至比陈澈还高一些。 且夜里的山林,还有无穷无尽的灰雾,无声地流淌,阻碍着视线。 纵使是柳阳镇最厉害的猎户,也不一定能看清楚,灌木边缘处竟漏出了半寸斑斓鸡羽。 满丛草色关不住,一支锦羽漏出来——虽然只浅浅露出半寸,却被陈澈看了个分明。 陈澈提着柴刀,蹑手蹑脚地靠近灌木丛,果然见到了一只呼呼大睡的白腹锦鸡。 在传统文化中,锦鸡具有特殊意义。 古代帝王冕服有“十二章”之饰,其中“华虫”被普遍认为就是红腹锦鸡,艳丽的外表和非凡的寓意,使得古代名画中从来不缺锦鸡的形象。 但对于像陈澈这类山民来说,其最大的意义,便是卖钱。 哪怕是差一些的白腹锦鸡,也不低于一百二十文。 若是送到京城,甚至能卖出五百文的高价。 “好东西!” 陈澈刚一靠近草丛,白腹锦鸡听到动静猛然惊醒,“扑棱~扑棱”地展翅高飞,试图从草丛飞向树枝。 可惜。 太迟了。 陈澈脚下生风,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冲入草丛。 一抬手,就捉住了试图逃跑的白腹锦鸡。 赵老爷带着十几名家丁,在南荒群山深处转悠了许久,不但空手而归,还遭到雄溪蛮袭击。 而自己,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在南荒群山最外围,搜刮到了第一桶金。 “这夜眼,果然好用。” 陈澈心中大喜,从夹袋中取出赵茹为他准备的细绳,绑脚捆翅,将其丢入背篓中,白腹锦鸡叫唤了一阵,便没了声音。 一百二十文,入手! 赚钱。 果然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 而更快乐的事情,则是他还可以继续赚钱,赶山致富! 第5章但凡是宝,必定有劫! 此时至多刚过亥时一刻,距离公鸡打鸣,尚有三个多时辰左右,完全可以继续向仙娘溪方向继续搜刮。 幽暗的森林格外寂静,但越是无声,却越是让人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 就在这时。 一阵山风,忽然拂过。 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好似层层叠叠的浪涛,发出“沙沙”声响,让人忍不住紧张了起来,似乎随时有可能窜出一头食人凶兽,对此间唯一的人类,发起致命袭击。 “娘的,难怪猎户和长辈们都说,夜里的山风,才是最吓人的,果然如此……”陈澈从兜里取出窝窝头,吃掉,略补充了些体力后,继续前进。 置身于迷雾之中。 深入密林。 不知不觉间,陈澈走了约小半个时辰,鼻尖微动,脚下忽得一停,抬眸望向不远处,一株生长了约十年的老桦树。 此处看似平平无奇。 但树冠内。 有一处被枝叶挡住极为隐秘的鸟窝。 赵老爷踏破铁鞋无觅处,求而不得的深山野宝——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此窝之中! “真是可惜……” 陈澈抬头凝望鸟窝,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老巫医原话: “唯有孵了四个月,既没破壳也没死去的活鸟蛋,拿来做药引,方能救下赵大公子。” 事实上。 活鸟蛋的孵化极限,乃是四十二天。 若是超过了这个数,却挣扎着未曾死去,那等同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自己的性命。 其生命力之顽强,堪称奇迹! 每活过一次四十二天生死大劫,蛋壳表面便会随之演化出一道血纹,这就有资格称之为深山野宝了。 拿到镇上卖,少说也能换得七八千文,食之壮阳,每多一道奇异血纹,价值翻两番。 若有鸟蛋接连度过三次四十二天生死劫,却仍未死去。 与天争生! 此等桀骜生命力,不要说壮阳了,就算是垂死老人服食蛋液,也可暂时吊住性命。 “只可惜,蛋碎了……” 陈澈眼中难掩失望,只因树窝里的鸟蛋,虽有三道血纹,却被不知什么东西捣碎了。 蛋壳内空空如也,似是被某种动物吮吸得一干二净,他不禁回想起“牵羊倌”带来的诸多稀奇古怪知识: “但凡是宝,必定有劫!” “唯有以硬实力度过自身生死劫难,或同层次的生灵,代劫受死,方能化作传说中的灵羊!” 灵羊必定是山中精怪,但精怪不一定会被牵羊倌视为“灵羊”。 事实上,唯有潜力极强、价值极高、气运滔天的山中精怪,才有资格被“牵羊倌”顺手牵羊。 而树窝里的鸟蛋,距离化作灵羊,只差一步之遥。 “暴殄天物~” 陈澈深感惋惜。 鸟蛋破碎不过两三天,若是上次随赵府队伍搜山时,便已觉醒夜眼,必定能发现此物。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他忽然想到,若是回归柳阳镇后,倘若被赵府抓捕,处以刑罚,或许能拿出此物,证明自身价值。 毕竟,身怀马骨,不一定能得千金,却也能够证明,他是一个能找到千里马的人才。 这些蛋壳虽然一文不值,但在赵老爷-赵冷松眼中,或许比一只白腹锦鸡,还要珍贵数倍。 逃奴会被乱棍打死,但若是拥有了“价值”,便能保住自身性命,相当于一枚复活币。 “此物有大用!”陈澈做出判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老桦树,约有五丈高。 按照大景王朝的度量衡,一丈,约为前世的三米三,尺、寸,则分别是三十三厘米、三点三厘米。 鸟窝的高度,至少也在四丈五尺以上。 “试试。” 陈澈从腰间取下葫芦,饱饮糖水,略微恢复了些体力。 然后,他放下背篓,后退数步,先是一阵助跑,随后纵身上跃,双手攀住了树身。 犹如太空漫步般,向上挪腾。 他的双手虽然力乏了些,但身为山民,腿脚最是有力,一蹬一升,行云流水般地攀至四丈余高的树冠。 距离鸟窝,只差尺许。 很快。 陈澈继续上升,终于逼近了被多根树枝与枯叶隐藏了起来的鸟窝,内里只有几块碎裂的蛋壳。 “灵羊劫,果然难渡。” 陈澈叹息一声,正准备拾取破碎蛋壳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在令人倍感不安的迷雾瘴气中,他的背后某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阴冷的“嘶嘶”蛇鸣之音。 让人心惊肉跳。 下一刹。 一颗如三角烙铁般的狰狞蛇首,赫然从树洞中钻出,吐着信子,对准了斜前方的陈澈。 霎时。 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冷意,从陈澈的尾椎骨升起,顺着背脊大龙,直冲天灵盖,头皮随之发麻。 陈澈浑身惊出一身冷汗,望向从树洞中窜出了半个身子的异蛇,体背棕褐,竟是一条尖吻蝮蛇。 又称百步蛇、七步蛇、蕲蛇、山谷虌、百花蛇,但最出名的绰号,自然是五步蛇。 意指毒性极其猛烈,人只要曾被尖吻蝮蛇咬伤,至多走五步路,必然毒发身亡! 且它的尾巴处生长着一个血色瘤子,这是渐渐蜕变成精怪的迹象,可称之为异蛇。 倘若被它咬上一口,那么,陈澈必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陈澈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心中明悟:“这条异蛇,恐怕便是三奇蛋的灵羊劫,只可惜,蛋内生灵,没能渡过去。” 但知晓前因后果,并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蛇口逃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生死一线间。 陈澈感受到了宛如实质的巨大压力,压得身体有些发僵,却也刺激得大脑高度清明,飞快运转。 寻觅着一切求生的可能! 跳树逃走? 不可能。 老桦树近乎有五层楼高。 反杀? 别做梦了! 蛇比人快。 不过—— 大脑高速运转,疯狂检索“位阶:牵羊倌”强行塞入脑海的诸多稀奇古怪知识的时候,陈澈发现了一种极为独特的药方,具有克制山中虫蛇的奇效。 唤作“百里香”。 花椒、艾叶、香叶、雄黄、大料、甘草、苍术,以合适比例碾碎混合,再以牵羊倌的血液为药引,即可制成,蚊虫不叮,昆虫不咬,就连毒蛇闻到了也会绕道走。 若是以百里香当做投掷物,砸中大多数蛇类的脑袋,甚至能够将它们生生吓死。 其香气淡如草木,也可一定程度上敛去自身气息,是牵羊倌们行走山林时,挺有用的小玩意。 只是这些知识被强塞入脑海,并非真正记忆,若不是生死一瞬,他还真想不起来。 “现在上哪儿弄药材?” 陈澈心里悲叹,但脑海中,好似有闪电划破迷雾,忽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按常理说,药引才是各类药方的灵魂,但若放出自己的血,是否能吓退异蛇呢? 就在此时,异蛇显露出不耐烦的态势,从树洞中飞快钻出,绕着树枝,向他游动而来。 距离进一步缩短。 情势危急! 陈澈也顾不得太多,死马当活马医,立即咬破舌尖,淡淡腥咸气息,泻至外界。 顷刻间。 异蛇停在了树干中间位置,不敢向前。 “有用!” 陈澈心中大喜,也立即意识到了真正能吓退异蛇的办法——他还不是真正的牵羊倌。 但一对夜眼,已经是了。 他不曾有一丝犹豫,立时便以尖锐指甲,刮破眼眸与眉毛之间的皮肤,血珠随之滴入眼眸。 ——人面血瞳,看起来分外恐怖! 第6章【长走】 “嘶嘶~” 异蛇仿佛感受到某种极其恐怖、近乎天敌般的气息,只一霎,就飞快扭身而逃,钻入树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活下来了!” 陈澈长舒了口气,飞快伸出手,拾起了鸟窝中的破碎蛋壳。 下一瞬。 眉心识海内,青紫印玺微微抖动,形成一行古拙文字: 【三奇蛋残余物,内蕴少许山海元炁,嚼碎生食,即可摄取。】 “居然蕴含山海元炁?” 陈澈眼前一亮,正欲细细阅览之际,忽然意识到异蛇便蛰伏于树洞中,不由心中一紧: “咳咳,还是先回地面要紧。” 他不敢保证“人面血瞳”究竟能吓住异蛇多久,急忙爬下树来。 待彻底远离老桦树,进入相对安全的范围,陈澈立马便瘫坐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毕竟。 蛇口惊魂。 实在是吓得他一身冷汗,身心俱疲。 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取出破碎蛋壳,也不敢胡乱清洗,生怕洗掉了其中蕴含的山海元炁。 陈澈将其中一块带着三血纹的碎片保留,放入怀中,其余的大多数蛋壳,尽数入口嚼碎。 吞入腹中。 先是一阵难以描述的怪异味道。 但当蛋壳粉末入胃的那一刻,清清凉凉的气息涌起,迅速汇入眉心识海,被青紫印玺吞噬。 【山海元炁+4】 “不愧是准灵羊,光光是残余物,就相当于两个阴沉木盒”,陈澈心中一喜,暗想道:“将【食气】或【夜眼】提升至大成,仍是远远不足,但觉醒第三种天赋,却是刚好。” 他心念一动,青紫印玺猛地一抖,散出三缕淡淡白光,并非眼、鼻,而是向下肢流去。 没一会儿。 陈澈便感到自身下肢,被热流包裹,迎来蜕变。 腿部的每一寸血肉,都好似变成了铁胚,被拉伸、捶打、煅烧,渐渐变得强而有力。 好舒服啊~ 他差点呻吟出声,只感觉自己的下肢——痛并快乐着,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 约莫三十息后,热流对于足腿筋肉的改造,渐渐完成,但刚刚深入骨骼,便戛然而止。 山海元炁,用完了。 【炼化度提升至9%。】 【长走(小成):翻山越岭,足腿敏捷,行走无声。】 “行走无声?” 陈澈心中好奇,试着在山林中走了几圈,不由啧啧称奇。 哪怕自己踩着树枝前进,脚下也永远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狙击枪装上了消声器。 比影视剧里,那些意外踩到了树枝,发出响动,最后靠猫救场的刺客,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凭着这一项潜行方面的才能。 他扑捉山鸡的本事,又大了几分,在树林中转悠了几圈,竟又发现了一只锦鸡。 且是更珍贵的,备受老爷们喜爱的红腹锦鸡,哪怕是柳阳镇,也可卖出三四百文的高价。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知道,农户一年打粮,除去春秋两赋、丁税、口粮与种子,也不过卖得八九百个铜板。 油、盐、酱、醋、衣物、锅碗,火耗、赶集榷关税、羽箭税、保境钱,纲银、办银、库字、夫甲、廪保、夫役、驿传、兵役、饷费,除此之外,官吏们还发明了耗粮堆尖、埋没、飞走、诡寄、影射、挪移,当地大户则有包荫、冒合、逃户、隐匿、篡改,把纳税徭役压力转嫁到普通人身上……层层消耗,上下盘剥,大多数百姓,一年到头,能攒下三四钱银子,便是殷实人家,纵使做苦工,一天的工钱,也不过三四十文。 第一次进山,才一晚上的功夫,便能赚到四百余文钱,陈澈已是心满意足,待有了充足山林经验,自然能够赚取更多。 “等攒够了钱银,做几副‘百里香’,解决一只小小的异蛇,还不是手拿把攥?” 陈澈舔了舔嘴唇,心中满是渴望,仅仅是“三奇蛋残余物”,便觉醒新能力-【长走】。 那么,吞食了三奇蛋的异蛇,又该蕴含多少山海元炁?两倍,三倍?还是更多?他又能觉醒什么天赋? 【命主:陈澈】 【命格:搜山降魔】 【位阶:牵羊倌(炼化度9%)】 【山海元炁:0】 【已觉醒天赋:食气(小成)、夜眼(小成)、长走(小成)。】 【评价:身如宝库,浅取三金,游历山林,寻奇探秘。】 陈澈心中盘算许久,渐渐有了计划: “回柳阳镇后,须得尽快配置一副百里香,此物克制虫蛇,有了它,才有对付异蛇的把握。” ………… 当三轮红日先后于东方升起时,深秋清晨的浓雾尚未散尽,柳阳镇街头,早已泛起阵阵炊烟。 沿途摊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樵夫、茶农、猎户、采药人等山民群体,吃过早食,便闯入凶险的南荒群山,所求的,不过是柴米油盐,一家糊口。 “一只白腹锦鸡,一只红的,也不知能卖多少钱?” 陈澈心里估算着价格,压低帽檐,又用围巾遮住了上半张脸,随后快步走向一间收山货的食铺。 老板姓季,名三,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他与河间县大户-季家有些血缘,故被尊称为三爷。 此人虽擅长讨价还价,但从不弄虚作假,童叟无欺,也因此生意极好,四五张桌子,都有猎户落座。 身形高大的猎户们一边吃着糖炒板栗,一边抱怨: “如今南荒群山外围的收获,是越来越少了,从早上跑到晚上,不小心吸了好几口瘴气,要不是仙姑尖不过百余丈,老子急忙撒尿,打湿了布条捂脸,怕是没命回来喽。” “你就知足吧,我昨天还没开张呢。” “我听说,赵冷松那个老东西,带了他徒弟高进忠,大鼻汉蒋权,还有十几个家丁进山,结果路过雄溪的时候,被一伙蛮子偷袭,狠狠揍了一顿,连马都被抢了,哈哈哈哈。” 听着他们的闲谈。 陈澈心中一叹,大步走至板栗锅前,望向满头大汗的季三爷,认真道:“三爷,山货可要?” 见来人瘦瘦高高像条细狗,季三爷有些轻视,随意回道:“稍等,待小老儿我炒完这锅。” 陈澈点了点头,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季三爷摇动大锅,翻炒板栗,也颇觉有趣。 很快。 香气渐浓。 一锅又香又甜的糖炒板栗,新鲜出炉。 猎户们一拥而上,转眼的功夫,就将满锅美食,抢了个一干二净。 正当季三爷准备做下一锅的时候,见到一旁默默等待的陈澈,这才拍了拍脑袋,满脸愧疚道:“真是抱歉,今天生意太好,忙昏了头,竟把客官您给忘了。” “无妨。” 虽受到了些许轻视,但陈澈也知晓季三爷并非故意的,随手取下背篓,将白腹锦鸡从中拿出。 季三爷看了看,点头道:“活的白腹锦鸡,留毛一百二十文,拔毛九十文,客官选哪种?” 陈澈不假思索回道:“留毛。” 内城之中,驻扎着一队精兵,约有一百五六十名士兵,每逢春秋两季,他们会向本地山民、猎户与商贩,征收“羽箭税”、“保境钱”。 距离缴纳“羽税”尚有二十天,陈澈有信心在这段时间再抓住三五只山鸡,所以眼下,还是现钱最重要。 “客官可还有其他收获?” “有的。” 陈澈从背篓中拿出红腹锦鸡,见状,季三爷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立时有些惊喜: “这可是好货。” 第7章西冷松,东樊烈 一众猎户闻言,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只可惜,陈澈用围巾挡住了面容,看不清究竟是谁家子弟。 季三爷捻起红腹锦鸡,仔细打量了一番,呵呵笑道: “客官,小老儿今天事多,也就不跟客官饶舌了,一口价,三百六十文,一共四百八十文,可否?” 陈澈想了想,觉得价格公道,点了点首: “行。” 闻听二人对话。 在座的十几名老猎户也有些惊讶。 他们组成团队,冒着生命危险,从早上忙活到傍晚,才能日赚三百,属实是挣钱不易。 眼前这位有些眼熟的年轻人,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单枪匹马挣到接近五百文山货? 居然比技艺精湛的老猎户,还要略强上一些? 另一桌,一名老猎户捋了捋胡须,赞许道: “不错不错,年纪轻轻,竟能捉得两只锦鸡,是个做猎户的好材料。” 听闻此言,一名约有二十来岁的年轻猎户,唤作张节虎,抬起下巴,高声倨傲道: “若要成为本镇猎户,可没那么简单。” “须得向官府上交精怪尸骸一具,寻常人,哪有这本事?” “乃公在深山转悠了小半年,也才发现一只锦毛——” 声音戛然而止。 张节虎忽然沉默,不愿继续提及。 旁边正好有位吃早餐的衙门小吏,面庞白净,名叫姜季读,出身县衙六房之中的户房,甚是了解“猎籍”事宜。 他轻笑开口,接上了话茬: “柳阳镇人丁数万,每年能改换猎籍之人,也不足十个,且大多是老猎户的次子或侄儿。” “对于寻常山民来说,确实有些艰难。” 事实上。 以精怪换取官府奖赏。 乃是大景王朝定下的国策之一,以免除徭役部分杂税的猎户籍贯、军功、金银、宝兵等奖励为诱饵,吸引民间力量,狩猎精怪。 待山中精怪被杀得差不多了,朝廷便可派遣精兵猛将,一举占据山林,开疆辟田,扩张国土,获利无数。 对于绝大多数山民来说。 想要发家致富,提升个人阶级,最快、最省钱的办法,便是杀死一只精怪,换取猎籍。 尽管猎户籍贯远远比不上官籍,或是武师籍,却也免除了徭役、部分杂税,获得购买弓弩的资格。 整个柳阳镇,猎户总数不过三五百人,每一位新晋猎户,都会受到镇民与一些势力的关注。 一些具备习武天赋的猎户,也会得到邀请,成为镇上各大势力的护院、外门弟子。 拿到足足四百八十文钱,陈澈心中欣喜万分。 数个时辰前,他还是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看着猎户们吃夜宵而心生羡慕,这才进山至多几个时辰,就得了价值数百文的山货。 “山中富贵,不可胜数,果真是至理名言!” 陈澈舔了舔嘴唇,本欲尽快回住处歇息,但山路来回奔走,消耗甚多,也觉得有些肚饿,便去了隔壁早餐铺。 排出十六文钱: “来四个油饼,两碗豆腐脑。” 一碗甜,吸收糖分,快速补充体能;一碗咸,再加些卤汤,腌菜,可恢复体内盐分。 转眼的功夫。 桌上吃食一扫而空。 “真香!” 陈澈心中分外满足,拍了拍浑圆肚皮,吃饱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幸福感满满。 他吃完抹了抹嘴巴,大步向赵茹家行去。 而此时。 一众猎户恰巧聊到了赵府,陈澈心中一动,走至一家摊贩旁,顺手又买了两个油饼。 趁着这段时间,他听到了一些关于赵府的有用信息。 “赵氏刀剑铺的铁器,质量属实不行,同样的一把朴刀,两两对砍,从来都是樊氏刀庄胜。” “还不是赵冷松太抠,总想着偷工减料,要不是他家时常能接些军器的单子,早干不下去了!” “一个是无奸不商,奸诈的奸,一个是无尖不商,笋尖的尖,难怪樊氏刀庄生意越来越好哩。” “我听说,樊武师急需各类精怪材料,要以七十二精怪尸骸炼制妖刀,卖予贵客,昨夜放了消息,谁能弄来一具精怪尸骸,他便愿收为门客,食有鱼,出有车。” “唉,仙姑山附近,别说精怪了,连野兔都没几只了……” “若要寻猎精怪,就得去更远的雄溪周边,那群雄溪蛮可不是好惹的,各个都是使蛇的好手,没个武师带队,哪里敢去?” 柳阳镇外城区,东西两侧,各有一间铁铺。 一家位于茶马古市,唤作“赵氏刀剑铺”,是赵府的重要经济来源,另一家,则在柴坊,乃是百余年前,一位老刀客金盆洗手,所建立的老字号,尤其擅长制刀。 两家敌对多年,嫌隙颇多,屡次爆发血斗,赵老爷与刀庄主人,也合称为“西冷松,东樊烈”。 听着众多猎户所言,陈澈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被赵府迫害,那么,与之敌对的樊氏刀庄,或许是个好去处……” 在一阵阵讨论声中,陈澈渐行渐远,回到僻静后巷,推门进屋,却见赵茹不在房中。 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陈澈叹了口气,将兜里的四百多枚铜钱,全部倒了出来。 “叮叮~当当~” 一枚又一枚铜板,在木板床上滚动、碰撞,发出好听的声响,像是在说:“恭喜,你有钱喽!” 只是。 跟赎身钱比起来,实在杯水车薪。 他的身价,约是九两,而赵茹作为手艺精湛的织女,更是需要十七两银,总共二十六两。 况且,发生了山神祭礼这档事,赵老爷岂能放任一名怀有仇怨的逃奴,重获自由身?赎身?不可能的!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才是赵老爷的处事风格啊!” 陈澈思索许久,忽然回想起季家铺子吃早点时,那皂袍小吏的随口一言,不免暗暗可惜: “老桦树上的那条异蛇,只是有了成精的迹象,并非真正精怪,杀了,虽能换得七八两银,但终究比不上猎户籍。” 说话间,他渐渐困顿,沉入梦乡。 梦中。 他以“百里香”纵横南荒群山,发家致富,住豪宅,养美婢,丝绸十里风光大办娶赵茹。 ………… 傍晚。 天边云红似火烧。 赵茹从赵府匆匆归来。 她坐在饭桌旁,听陈澈讲述昨夜发生的故事,得知自家男人竟单枪匹马,挣了四百多文钱,惊喜道: “我父亲是二十几年的老猎户,在山林中转悠一整天,也很少赚到三百文以上的山货。” 陈澈则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能杀得一只精怪,换取猎户籍贯……” 话还没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赵茹红了眼眶,显然是回想起伤心事。 五年前。 为了获得另一份猎户籍,赵茹的二哥深入南荒群山,追猎一只精怪时,意外摔伤了腿。 赵父不愿次子残疾,便把十三四岁大的女儿,卖给了赵府,再加上多年积蓄,才换得治疗腿伤的珍贵药材。 这便是赵茹入府,沦落为奴的缘由。 所幸。 赵府主母-王夫人认为“同姓欢爱,家宅不安”,不许赵家男丁亲近赵茹,最后,反倒便宜了陈澈。 第8章仇人见面! 大景王朝正处于“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渴望对外扩张。 只要不是逃犯,渔、匠、农,甚至是贱籍、奴籍,皆可通过上交精怪尸骸的方式,改换成猎籍。 赵父的户籍,注定归属长子,这也是赵家二哥,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追猎山中精怪的缘故。 只可惜,按照牵羊倌的说法,这叫“牵羊不成,反被羊顶”,赵家二哥差点沦为终生残疾。 而最终的代价,却落到自家妹妹头上。 赵茹趴在桌子上,低声呜咽哭泣了许久,直至胃病发作,她捂着肚子,满脸痛楚。 陈澈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抚。 许久后,她面颊微微泛红,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 “澈哥儿,你今夜想狩猎那条异蛇?” “不错。” 陈澈心中已有计划。 异蛇体内的山海元炁,他志在必得。 待进一步炼化“牵羊倌”位阶,天赋进一步觉醒。 他便可前往雄溪流域,或是仙娘溪上游地带,寻觅真正的精怪,换取猎籍自由身。 陈澈沉声道:“只要能配置出百里香,我有九成,甚至是十成把握,杀死这条异蛇。” “澈哥儿,你终究是逃奴,在街上行走多有不便,去药房买药,以及日后出售山货,还是让我来,更妥当一些”,赵茹生性心细,注意到自家男人粗枝大叶的地方,便立即点了出来。 陈澈想了想,也觉颇有道理,便应允此事。 片刻后。 赵茹进了药房,花椒、艾叶、香叶、雄黄、大料、甘草、苍术若干,花费总计九百八十文。 其实,三百四五十文钱,就足以配好一副“百里香”,陈澈给的钱,绰绰有余。 但赵茹一向聪明,性格谨慎,觉得自家男人给出的药方,有些不太寻常,便多长了一个心眼。 她不仅买了两倍的药,还额外多要了几味其他的药材,且每一味药,都额外购买了几钱。 “钱花在澈哥儿身上,总是不亏的。”她心情甚好,但走出药房时,秀眉微微一皱,竟撞上了蒋权。 “他来药房作甚?” 赵茹感到有些奇怪,见四下无人,她便靠在药房门外偷听,发现蒋权购买的药材,竟是雄黄? 回到住处。 赵茹瞒下了额外的开销,将买来的诸多药材,放入陈澈背篓中,珍重道:“进山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陈澈对此一无所知,乐呵呵道: “余下的钱,你且攒着。” “好。” 赵茹笑吟吟应了一声,并将自己在半路上遇到蒋权的事情,说给了自家男人,蹙眉道: “他要雄黄干什么?赵老爷这两日去的地方,是仙娘溪上游,并无危险蛇类。” “以蒋权的胆量,必定不可能孤身去雄溪冒险,难不成,他那大鼻头,竟也闻到了那条异蛇的味道?”,陈澈眼睛一眯,心中多了几分提防,沉声道:“茹儿姐,我立刻进山,你在家好好歇着。” “注意安全。” 赵茹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暮烟四起,暝色苍茫,山民们匆匆从山中逃了回来,但对于陈澈来说,却是进山的大好时机。 “山里冷,要是受不住,就再套一件”,赵茹眼神柔柔,递来一件秋衣,叮嘱道:“澈哥儿,若是遇上危险,保命才是最重要,别贪!” “我在家等你。” ………… 陈澈走出柳阳镇,按照惯例,走入大将军庙,敬香三支,随后向山顶快步奔去。 攀至仙姑尖。 他坐下歇息,喝水进食。 不经意间,寒冷的山风吹拂而至,陈澈冻得哆嗦,忍不住拿出赵茹为他准备的秋衣。 “还是茹儿姐好啊~” 陈澈嘴角微微上扬,快速换好了新衣裳,只觉得十分合身,也很暖和。 往常过年时候的新衣裳,也都是赵茹亲自为他量体裁衣,密密缝制而成。 这两年来,其余家丁见到这般情形,皆忍不住嘴酸: “有女人真好,年年有新衣穿。” “茹儿姐心里也是盼着我,能带给她新生活吧。” 虽然赵茹从未明说,但陈澈心里十分清楚,赵茹的内心深处,早已对赵府勾心斗角、曲意逢迎的生活感到厌烦。 如笼中之鸟。 只是摆脱奴籍,重获自由身的代价太大,难度太高,她才从始至终,不曾提及此事。 “这样的日子,快结束了!” 陈澈紧咬牙根,忍痛揭开了眉下皮肤的血痂,丝丝鲜血,滴入被捣碎的诸多草药之中。 霎时。 一股淡淡草木清香,飘散而出,附近的蚊虫感受到了这股气味,皆向着远处飞舞远去。 效果比蚊香强上百倍! “成了~” 陈澈心中一喜,正准备将其包起来的时候,忽然怔了怔,手掌掂量了一下重量。 “重了些。” 他先是疑惑不解,随后迅速猜到了赵茹的心思,唇角勾起,心头浮现出一丝暖意。 就在这心中温暖之时。 异变突生! 陈澈耳尖微动。 听到了阵阵脚步声传入耳畔,声音由远及近。 以及。 有一老一少,两人边走边说话: “权叔,这大半夜的,您带我上山作甚?以咱们的体质,进了瘴气,恐怕连一炷香时间,都活不了。” “你放心,咱蒋家祖上,血脉有些特殊,哪怕到咱这一代,鼻子也与常人不同,又大又红,能在瘴气中生存半个时辰,我们抓紧时间,来得及。 今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搜山队穿过猛虎林,我突然闻到了淡淡的鸟骚味儿,心里总觉得不太对。 回来之后,就找了几只野鸟闻味儿,发现傍晚时的味道,明明很淡,却霸道无比,久久难以忘怀,且还透着淡淡蛇味儿,十分古怪。 我寻思,莫非……这就是三奇蛋的味道? 白日里来来往往的山民、猎户太多,我想了想,迟则生变,今夜便来瞧一瞧,万一真撞上好货呢!” “是了,我跟着老爷去找老巫医的时候,他也说,深山野宝附近,必有虫蛇异兽守之。” “咱今夜四处找找,若当真是三奇蛋,老爷必定不吝奖赏。” “谁能想到啊,距离镇子不过三四里山路的猛虎林,居然就藏着三奇蛋,这可真是灯下黑哩。” 说话的二人,皆是赵府家丁,其中一个,便是天生鼻头硕大的蒋权,另一人,则是他的侄儿,蒋小六。 “果然,蒋权也发现了异蛇踪迹……” 见两人往仙姑尖走来,陈澈不愿被他们发现,就侧身一闪,躲进了边上的灌木丛中,迅速往身上涂抹百里香。 淡香如草木。 可一定程度上敛去自身气息。 藏好身形后,陈澈回想起二人交谈,也不免心中感慨: “纵使蒋氏叔侄,拥有特殊血脉,也只能在瘴气中生存半个时辰吗?而【食气】,却能让我在瘴气中,待上整整一夜,毫发无损……” 仙姑尖作为山中瘴气的分界点,向来是山民歇脚的好地方,蒋权与蒋小六也不例外,背靠着白色巨岩,吃喝休息。 陈澈默默等待着二人离去,但没想到,他们交谈之际,竟忽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蒋小六挠了挠头,好奇问道: “权爷,您为何非要制陈澈于死地?” 蒋权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冷笑开口:“那当然不是,我原本的计划,是让陈澈活三年!” 第9章仙姑尖,杀人夜! 闻听此言,蒋小六不明所以,询问道: “让陈澈活三年,这是为何?” 蒋权握着腰刀,不答反问: “你可曾听说过拉帮套?” 蒋小六摇了摇头: “不知。” “这是咱老家的习俗,男人若是患上重病,无力抚养妻子的时候,就可另寻一夫君,由他抚养全家,负担生活”,蒋权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与怨恨:“赵茹既然非陈澈不嫁,瞧不上我这又老又丑的大鼻男,那我就偷偷往陈澈的饭里下药,伤肾的猛药! 一旦陈澈卧病在床,不能动弹,那么,赵茹这小娘子,还不是任我拿捏?这便是我原先的计划。” “以赵茹在府中的地位,您想拿捏她,确实颇为麻烦,可多了陈澈这个拖油瓶,自然容易百倍”,蒋小六也颇感遗憾:“只可惜,老爷很生气,那陈澈必须死……” 蒋权心中虽有些怀疑陈澈没死,却也不太相信,区区一个陈澈,能够活着逃出神庙的束缚,叹道: “不错,若陈澈还活着,我便能一步步把赵茹逼到墙角,再无任何反抗的可能。” 真贱呐! 你个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隐在灌木丛中,陈澈听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按耐得住心中火气,骤然握紧了手中柴刀。 蒋权仍继续说着,目光中带着深深贪婪:“赵小娘子虽相貌方面,是寻常人家的水准,但身姿丰腴,在府中下人里,可谓是一等一的好。” “赵茹再好,也不属于陈澈了!”蒋小六嘿嘿一笑:“反正陈澈这厮已经被山神吃了,您慢慢讨好老爷,说不定就有一天,老爷怜您苦劳,把赵小娘子,赏给您了呢。” 听着二人污言秽语,陈澈心头涌起一股无明业火,恨不得立刻举刀,效仿武松,行那血溅鸳鸯楼之事。 但逞一时之勇的后果,也很严重,蒋权乃是赵老爷最信赖的老奴,若是身死于仙姑尖,必定追查到底。 隐忍。 再隐忍! 等到自己彻底炼化“位阶:牵羊倌”之际,才是发泄心中满腔怒火的最佳时机,不是吗? “不是!” 陈澈目光冰冷如刀,缓缓站起身,站立于灌木丛中,月光将背影拉得很长,心中一字一顿道: “我可不是林教头。” 报仇不隔夜! 隐忍可以,但绝不可生生屈了自己的心! 眼下蒋氏叔侄,仍在吃饭喝水歇息,缺乏警惕,不正是从背后偷袭的最好时刻? 陈澈深呼吸数次,胸膛起伏,将即将喷发的怒火暂时压制,快步向前,行走无声。 山林静悄悄的。 别样的寂静,甚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在草木的遮掩下,陈澈摸了过去,悄然潜行至距离更近些的蒋小六身后,眼神发狠,盯着最致命的后颈部位。 然后。 极为果断地拔刀。 哪怕过去几年,两人一同劈过几次柴,算是熟人,但此刻完全没有丝毫手软,骤然发力,向下一割。 呲~ 血水四溅! 虽然柴刀算不上锋利,但割开后颈皮肤,却比想象中容易,划开皮膜,暗红色的血液飞快地流了出来。 “唔——” 蒋小六扭过头,望向陈澈的两只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与惊恐,随后飞快失去了神采,没了生息。 陈澈握着染血的柴刀,有些出乎意料。 杀人,竟如此简单? 夜风吹拂。 一阵阵血腥气息,随风潜入蒋权鼻息间,使得那肥大通红的鼻头,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他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抬眼望向面前杀死自家侄儿的凶手:“你,你是陈澈?你居然还活着!” “是我,你不是盼我活着吗?”陈澈眼神冰冷,一步步靠近,持握着染血柴刀:“怎么,改主意了?” 蒋权心中骇然,踉跄后退了半步。 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一个靠女人养活的废物,怎么转眼间,成了如此恐怖的凶徒? 他又是如何逃出山神庙的? 而且,自己天生鼻敏,为什么不曾闻到任何气味,人都到面前了,竟还是无法闻到陈澈身上的气味? 只有淡淡草木清香。 难不成,眼前这个家伙,并非陈澈,而是草木成精? 思索间。 蒋权的视线,猛地撞上了陈澈冷厉暴戾的眸光。 眼眸乃心灵之窗。 一个是刚杀过人的凶徒,另一个却是在整日生活在府邸中,讨好主子的老奴才。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蒋权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原本那一点点搏命的想法随之瓦解,扭身就逃,向山下狂奔而去。 他心想着,自己打不过,还逃不过吗? 只要能逃走。 等到天亮以后。 将“陈澈杀害蒋小六”的事情,报告给老爷,任凭陈澈天大的本事,也绝无生还可能。 届时。 他再献上三奇蛋,说不准还能得老爷赐婚,将赵茹许配给自己,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从此登上人生巅峰。 “哼,想逃!” 说时迟,那时快,陈澈眸光锐利,快步向前。 他犹如幽灵般游荡在山林,轻盈,迅捷,却又悄无声息地行至蒋权身后,向前重重一踹! “啊啊啊啊啊!” 蒋权惨叫连连,骤地滚下山坡,直撞上一块大山岩,摔得鼻青脸肿,几乎断气。 他心中哀鸣,面容死灰,他有想到自己夜寻三奇蛋可能会遇到危险,可怎么也没想到…… 要杀自己的人,竟是本该被“山神”吃掉的陈澈? 这怎么可能? 当蒋权艰难翻过身的时候,一双芒鞋,骤然踩到了他的脸上,鼻梁骨受力断裂,血流不止。 他惊恐大叫: “澈哥儿,饶老奴一命,老奴错了!” “权爷,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东西,叫我哥?” 陈澈手握柴刀,半伏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蒋权,嘴角泛着一抹戏谑:“差辈分了吧?” 见陈澈尚有交流的意愿,蒋权心中惶恐,赶紧求饶,尬笑道:“澈哥儿,我与你父认识,小时候,还抱过你哩~” “可山神毒祭的时候,您怎么贵人多忘事了,忘记同乡之谊呢?”陈澈高举柴刀,犹如菜市口的刽子手,即将行刑。 蒋权心脏骤停,本能地向后挪去,但身后即是山岩,他无路可退,只能瞳孔猛缩,眼睁睁看着……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一张居高临下的戏谑面容,以及,手中握着的,染血柴刀! 狠狠斩下! “骨碌~骨碌~”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血淋淋的人头,滚下山坡,无头的尸身倒地,血染绿野。 血溅仙姑尖! 杀人者,陈澈也! 第10章【灵羊劫】 “呼~吸~” 陈澈立在仙姑尖顶,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连杀二人看似简单,却也耗尽了他的心神与气力。 内心深处,满是惊惧与躁动。 过了片刻。 涨红的面庞渐渐消退颜色,心跳慢慢平缓,陈澈才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回顾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两世为人,遵纪守法差不多有四十年,谁能想到,略微一出手,就连杀二人,动作如行云流水。 “杀人,竟如此简单?” “脖子一抹,便死了?” 陈澈背脊发凉,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我呢?我会不会也有一天,还没出人头地,就人头落地了。” 说着,他怔了怔神,凝视着山坡处的两具染血尸骸,胃袋略有些翻滚,只是跟书上说得不太一样,他并无任何呕吐的想法。 毕竟,蒋氏叔侄二人,算得上“取死有道”,纵使杀了,他也不会有丝毫道德负担。 接下来。 是喜闻乐见的摸尸环节。 老东西没能爆出金币,陈澈从夹袋中找到了碎银六钱,以及铜板共计一百四十二枚。 算是小有收获。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崭新腰刀,下面刻着一个“樊”字,陈澈估摸着,是樊武师打造的兵刃,约价值二百余文。 长约两尺四寸。 比他杀人用的柴刀,锋利数分。 若蒋权当真有胆量,拿着这把好刀,与他生死搏杀,那么孰生孰死,还犹未可知,说得再明白些。 狭路相逢勇者胜! 胆怯者死。 最后,便是几包雄黄粉,原本是蒋氏叔侄用来对付异蛇的物件,但现在,全都成了陈澈的战利品。 “接下来,还要去捕杀异蛇吗?” 陈澈脸上流露出一丝犹疑,自己虽拥有百里香这等珍稀药方,但连杀两人,也耗费了太多心神与精力。 他回想起了临行前,赵茹的叮嘱:“澈哥儿,若是遇上危险,保命才是最重要,别贪,我在家等你。” 若是拖着疲惫惊惧之身,强行捕杀异蛇,其风险程度,必定大大提升,实属不智之举。 一想到这。 陈澈顿时没了捕杀异蛇的想法,决定先稳健一波,休养生息,睡上一觉,待到精力恢复之际,再来捕蛇,也为时不晚。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自然是毁尸灭迹,处理手尾。 陈澈起身,从山坡凹处,找到了蒋权死不瞑目满脸惊恐的头颅。 然后,他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将两人的尸体,艰难拖至悬崖,一齐抛了下去。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禁感慨道: “杀人容易抛尸难。” 待听见“咚~咚”的两声回响后。 陈澈松了口气,寻一处山泉,略微清洗掉身上的血迹,将赃物-腰刀藏入石缝,并烧掉血衣裳。 “真可惜,这身新衣裳才穿了不足半个时辰”,陈澈踏步转身,回归山阳镇,临走前,他心中也不免感慨那异蛇运气之好,啧啧称奇:“我两入山林,都没能弄死它。” ………… 林中。 老烨树。 一条体长近乎有四尺七寸的棕黑长蛇,蜷缩于阴冷树洞中,发出萎靡不振的嘶鸣声。 自吞食了三奇蛋,它便感到自身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越来越强,捕食猎物的难度越来越低。 甚至,连山猫都被纳入它的食谱。 而今夜。 则是蜕变最为激烈的一次。 其实。 倘若陈澈按照原本计划,来到老桦树,定然会惊喜意识到,今夜便是此异蛇彻底蜕变成精怪之际。 也是最虚弱的时刻! 虽说异蛇的潜力,远不如三奇蛋内的生灵,却也勉强能算作一只破产低配缩水版“灵羊”。 说得再明白些。 “但凡是宝,必定有劫!” “唯有度过自身生死劫难,或同层次的生灵,代劫受死,方能化作传说中的灵羊!” 身为“牵羊倌”的陈澈,便是异蛇的灵羊劫。 而异蛇。 实属好运加身。 蒋权与蒋小六作为拥有智慧的人,是堪比精怪的存在,他们的死亡,从某种意义上说,便等同于代劫受死。 因而。 劫难已过。 蜕变来临! 刷! 老桦树上空,隐隐闪过一道猛虎幻影,发出细微狐鸣之音,亦是异蛇福运的真正来源。 “嘶~” 异蛇嘶鸣着,感受到外力加持,尾巴上的血瘤,瞬间破裂,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节近乎钢铁般的响尾,发出恐怖声响。 它浑身上下,也褪去了原本的棕黑蛇皮,鳞片纯黑。 此乃血脉进化! 它从最初的五步蛇,进化成了更高阶的精怪血脉,名曰:【响尾蝮】。 “嘶~” 响尾蝮发出欢快的嘶鸣声,在树洞内欢快地盘旋了好几圈,蛇身迅速生长至五尺。 “嘶嘶。” 伴随着灵智的增强,响尾蝮心中隐隐听到低语与暗示,若想变成更强大的精怪,它就必须杀死“劫难源头”。 “嘶嘶嘶!” 响尾蝮飞快游下老烨树,感应着陈澈所在的方位,飞快窜入草丛,极速游动而去。 它也极为自信,以自己度过劫难、蜕变成精怪后的实力,足以将“劫难源头”,彻底抹杀。 陈澈不死,它不安! ………… 当响尾蝮蛇爬向柳阳镇后不久,一只身形瘦小的雏鹰穿云而落,落在老桦树树冠上。 稚嫩的鹰目中,带着些许孤独与痛苦。 事实上。 陈澈并不知道的事。 树窝中的三奇蛋,共有两颗。 其中一颗,被五步蛇吞入腹中,化作晋升响尾蝮的丰沛资粮,从某种意义上说,亦是代劫受死。 因而,另一颗三奇蛋内的生灵。 在蛇吞蛋的过程中,它成功破壳,一飞冲天,如化蛹成蝶般,灵羊劫已过,潜力无穷! 它。 才是真正有资格被“顺手牵羊”的存在。 蒋权、蒋小六、响尾蝮、另一颗三奇蛋,以及陈澈本人所遭遇的诸多事宜,凶险危机,生生死死,福祸机缘。 皆因它而起。 潜力极强、价值极高、气运滔天,世之异常,万物之性灵,能极大程度上影响他人命运,能绝处逢生之妖精诡怪者。 是为,灵羊! “唳——” 灵羊雏鹰哀鸣一声,继而展翅高飞,追寻响尾蝮而去。 第11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洗衣巷。 农家小院。 陈澈十分熟练地将赵茹搂入怀中,微笑道: “今夜没能遇上那条异蛇,却也收获不小,托百里香的福,挣了七百多文山货。” 蒋权与蒋小六之事,自然不能告知赵茹,免得她担忧,改口成山货,最是合适……想着,陈澈心中也不免有一丝隐忧。 虽说他已经毁尸灭迹,绝无半点证据可以证明,是他杀死了二人。 但身为奴隶。 他只是赵府的“财产”,而非拥有权力的人。 赵老爷若是发现陈澈还活着,极有可能将他视为怀疑对象。 并且,赵老爷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舍得毁掉自己的“财产”,即可将陈澈乱棍打死。 最后,不过是向官府赔付几两银子的事罢了。 奴隶的性命,受制于主人。 这便是身为奴隶的悲哀。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陈澈心中打定主意,要尽快寻得一只真正精怪,上交官府,换取珍贵的猎户籍贯。 “这么多,而且不是说好了吗,让我负责卖山货?……哎呦,你干嘛?” 赵茹耳根泛红,心跳加速,适才,一双大手攀爬上了她的身体,于几处地方,轻佻而不失温柔的抚摸。 陈澈笑眯眯点评: “很润。” “真不老实!” 赵茹虽嘴上有些生气,却丝毫没有从陈澈怀里离开的念头,仍旧依偎在怀中,掰着手指算道: “寻常山民,一天也不过三十文钱,你一夜便能得七百多文,也就是,多少倍来着?” “你这小妮子,偷偷给我买了两副药,对吧?”,陈澈嘴角微微上扬:“这次进山,我用了一副药,这是成本,你也得算进去。” 赵茹浅浅一笑,不做解释,仍然为自家男人能够进山挣大钱,而感到极为自豪: “一副药三百四十余文,你这一趟,扣去成本,也算是挣了四百文,很厉害啦。” 二人说话间。 气氛愈发情浓。 正要进行后续步骤的时候。 响尾蝮从草丛中探出狰狞蛇首,凝视着在场唯一的男性,眸光阴冷,蕴着杀意。 “嘶嘶~” 确认目标后,响尾蝮吐着信子,摇曳着尾巴,冲出草丛。 它以远超山猫的移动速度,飞快袭来。 就在这情势危急的瞬间! “唳——” 陈澈耳畔,陡然传来一声刺耳鹰鸣。 正是那灵羊雏鹰所发出的示警。 “这是?” 他从情欲中飞快惊醒,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至草丛,见到了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狰狞身影。 “异蛇?!” 陈澈心里一惊,心中满是困惑、狐疑: “异蛇为什么会出现在柳阳镇?” “等等~” “这不重要。” “妈的,这狗东西,是冲我来的!” 陈澈暗骂一声,迅速回过神来。 虽不清楚异蛇缘何出现在柳阳镇,但“知其所以然”毫无意义,解决眼下的生死危机,才是头等大事。 毋庸置疑。 这条该死的异蛇,来者不善! “茹儿姐!” 陈澈不曾有一丝犹豫,飞快抓住赵茹两肩,奋臂发力,将她推入相对安全的屋内。 而此时。 响尾蝮与他之间的距离,也进一步缩短。 它只需蓄力起跃,猛地一突袭,毒牙即可刺入肌体,从而一举消灭“劫难源头”。 电光石火间。 陈澈周身寒毛耸立,被【长走】强化过的敏捷足腿,骤然发力,向后重重一踏。 生死一瞬! 强烈的反作用力,促使陈澈的身体飞快向前横移,在响尾蝮跃起的瞬间,成功躲闪。 砰~ 响尾蝮袭击失败,其如钢铁般的尾巴,撞上了房屋门板,竟直接将厚厚木门,生生洞穿。 “蛇?” “澈哥儿!” 赵茹先是一愣,但当她看见了屋外的响尾蝮后,顿时愣在原地,眼中满是惊恐。 她虽年长陈澈几岁,但人对于蛇类的恐惧,却是蕴藏在血脉中的本能。 更何况,这是精怪级别的存在。 凶戾至极! 但她也同样清楚,陈澈正是因为畏惧蛮人抛来的毒蛇,才被抢走了马匹,遭到赵老爷的厌弃。 “澈哥儿怕蛇。” “这一次,该轮到我保护澈哥儿了!” 赵茹把心一横,立即从怀中取出装有雄黄粉的纸包,飞快抛向大门板处。 这是她帮陈澈购买药材的时候,为了避免“药方:百里香”泄露,额外购买的二钱雄黄。 而今。 倒成了克制响尾蝮的武器。 砰! 作为猎户的女儿,她也具备一定投射方面的天赋,雄黄粉精准地落在了响尾蝮的脑袋上。 “噫~” “好了。” “我中了!” 赵茹心中雀跃,雄黄粉乃是蛇类的克星,哪怕不能造成具体伤害,也可起到恐吓驱散的效果。 哗啦~ 鲜黄色的粉末,从纸包中破裂开来,立时便令响尾蝮两眼恍惚,怔住了半晌。 但,也只是半晌。 如果它炼化喉间横骨,能口吐人言,必定轻蔑一笑: “桀桀桀,本尊已度过劫难,区区雄黄,能奈我何?” 正当响尾蝮扭过身形,张开狰狞血口,准备发起第二轮攻势的瞬间。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陈澈深谙此理,竟抢先一步,投掷出了自己的终极武器。 百里香! 被黄纸包裹起来的百里香,自口而入,直接没入响尾蝮腹中。 “……” 先是短暂的沉默,随后便是前所未有的剧痛,陡然自蛇腹内部,席卷蛇身每一寸血肉。 嘭!嘭!嘭! 响尾蝮浑身一颤,在地上反复盘旋打滚,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没过一会儿,它便瘫在大门板下,不再动弹。 霎时。 农家小院上空,雏鹰见响尾蝮被杀死,望向陈澈的眸光,满是感激。 它也决心报答。 按照民间传说,此乃妖物报恩,必有后福! 房间内,赵茹坐在木床上,几乎要吓哭了,声音颤抖地问道:“澈哥儿,它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 陈澈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确信。 他远远望着静止不动的响尾蝮,犹豫数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成功打中七寸。 “再试试,万一装死呢。” 陈澈求稳,接连投掷石块,直把响尾蝮的七寸部位,打得血肉横飞,这才一脸疲惫地坐在地上。 “茹儿姐,你先别出房间,让我看看。” 待休息了三五息,陈澈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门板处,握着柴刀,将蛇尸提至半空。 腹部被一块尖锐石块割开,隐隐能看见里面有一颗碧绿色的蛇胆,微微泛着荧光。 死得不能再死了。 眉心识海内,青紫印玺微微抖动,形成一行古拙文字: 【响尾蝮蛇胆,因吞食三奇蛋的缘故,内蕴少许山海元炁,配合十年份以上的好酒吞饮,即可摄取。】 【铁尾:响尾蝮的标志性特征。蕴含剧毒,硬如钢铁,一旦刺入人体,五步内毒发身亡,是制造兵器的上好材料。】 “看来,它原本也不过是一条普通五步蛇,是吞食三奇蛋以后,才蜕变成了精怪”,陈澈心中琢磨了片刻,微笑开口:“茹儿姐,没事,它已经死了。” “哦,好。” 赵茹只觉心有余悸,蜷缩在角落里,手抱双膝,仍有些心惊肉颤。 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柴房,一脸谨慎地盯着蛇尸,随后满脸讶然道: “这不是普通异蛇,它,好像已经蜕变成了精怪?天呐,澈哥儿,你居然能杀死一只精怪?” “我那二哥费尽千辛万苦,也没能抓到一头精怪,反倒被其所伤,差点沦为残废……” 说话间,她突然回过神来,大喜过望道: “对了,澈哥儿,你可以用这具精怪尸骸,换取猎户籍贯!” “不一定……” 得了精怪尸骸,陈澈不喜反惊,猛地意识到自己脱奴计划的缺漏之处——家奴不是“人”,只是“物品”。 没有财产权! 理论上,大景王朝允许奴隶以精怪尸骸改换猎籍。 但问题在于,奴隶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主子的。 一般来说,若无主家证明书信,衙门小吏,绝不会轻易允许一名奴隶,改换成民籍,就更不必说猎籍了。 更何况。 就算他成功脱奴,做了猎户。 以赵府的势力,捏死一个家奴,赔付二两银子即可,碾死一猎户,也不过是贿赂百八十两银,便可平事。 纵使他身价上涨,结局不变。 听陈澈细细讲解一番后,赵茹脸色顿时憔悴许多,长长一叹:“澈哥儿,这可如何是好?”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陈澈咬着牙,狞然一笑: “衙门既然不要,有的是人想要,今夜,你我便投奔樊氏刀庄!” 第12章身份:逃奴! 柳阳镇东面,柴坊。 此城区多是樵夫居住,也出售珍稀木材,时常有平原地区的商人前来购买各类宝木,生意倒也兴隆。 而此坊市最中心位置,便是樊氏刀庄。 陈澈将响尾蝮尸骸装入背篓,熟门熟路地转过了几条街道,穿过广场,来到一处高墙庭院。 木门大开。 丝毫不惧贼人闯入。 毕竟,庄内数十刀客,可不是吃素的。 在庄前停顿半晌,陈澈略一思索,心中渐渐有了计划。 倘若私下献上精怪尸骸,或有被贪掉的可能; 可若是公开献宝,那便等同于狠狠抽了赵府一巴掌,对于樊氏刀庄来说,无异于一桩乐事。 且刀客与劫匪之间,本就只有一线之差,樊氏刀庄,也不止一次收容逃犯,助其更名换姓,收容逃奴,可比收容海捕文书里的犯人,容易许多。 “事到如今,我与赵府之间,早已没了转圜余地,倒不如交一份投名状,主动成为樊氏刀庄抽赵府脸的工具人。” 陈澈心中喃喃,打定主意,随后快步走入刀庄。 庄内。 有十数山民正在寻购刀具,也有资深猎户,知晓刀庄急需精怪尸骸,主动带猎物上门。 此前在早食摊子见过的张节虎,便是今夜的访客之一,他带来了一具锦毛鼠尸骸,想拜入刀庄。 山民们啧啧称奇: “好家伙,个头比狗还大。” “这毛发,还真是漂亮,若是做成肩披帛,纵使卖出八九两银的高价,也肯定有人愿买。” “锦毛鼠实力虽弱,却不好捉,这类精怪极为谨慎小心,一听到动静,立时便钻入洞中,非资深猎户,不可猎得。” “老张,厉害啊!” 张节虎也颇为自得,拱手道:“宋师兄,不知小人带来的这一猎物,能否令您满意?” 他口中的“宋师兄”,是一名风度翩翩、相貌英俊的中年男性,唤作宋血风。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是刀庄招揽的弟子之一,射术极强,双臂肌肉虬结,让人望而生畏。 后被樊家小姐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也是樊氏刀庄目前的实际管理者,地位颇高。 宋血风略微审视一番,眼中闪过些许失望,淡淡道: “此鼠虽是锦毛,但生性胆小,没资格成为妖刀耗材,你若想换取门客之位,那也只能是草具之客。” 按照樊氏刀庄的待客惯例。 门客按能力分为三等:上等(车客)出有车;中等(门下之客)食有鱼;下等(草具之客)食无鱼。 张节虎怔了怔,叹道: “小人寻觅半年,才寻得此鼠,若是继续拖延下去,也无意义,下客能入樊氏刀庄习武,也是不错。” 说着,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作为山民,鲜少能吃到大鱼,所以,张节虎才盼着加入刀庄,餐餐有鲜鱼享用。 只可惜,未能如愿。 宋血风微微一笑,伸出手: “欢迎加入樊氏刀庄,宋某听闻你素来喜欢鱼肉,待升为中客,自可每餐有鱼。” 一众山民不由感慨: 樊氏刀庄的大门,果然没那么好进,一具锦毛鼠尸骸,才不过拜为草具之客。 就当人群即将散去的时候,陈澈咳嗽了一声,踏步而出,朗声道: “宋师兄,我也有一具精怪尸骸。” 说着。 陈澈取下背篓,缓缓掀开布条,露出里面的东西。 宋血风定眼望去,竟是一条被打烂的黑鳞长蛇,虽死,凶威尤在,不由点头道: “确实是精怪尸骸,看其尾部坚硬如铁,应是响尾蝮。” 闻听此言。 院内顿时沸腾。 一众山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柳阳镇虽有人丁数万,但受瘴气影响,咱们白日里能探索的地方,极为有限,不算那些大人物的收获,镇上的几百猎户,每月也不过猎得几头精怪,这年轻小伙子,倒是比那些老猎户还强哩!” “哟,是一条异蛇。” “瞧那尾巴,不似五步蛇,倒像是龙尾。” “诶,等等,卖精怪的这位小兄弟,我有些眼熟,此人是赵府家丁,怎么跑到刀庄来了,莫不是来窃取樊家的制刀秘术?” “我与赵茹妹子相熟,她说,赵府主母-王夫人尤其喜欢她织的衣裳,曾有意将她许配给陈澈,如此厚待,澈哥儿为何不把精怪交予赵老爷,反而夜里来寻樊氏刀庄?” “此事,定有蹊跷!” 听闻一众山民言语,陈澈迈前三步,来到众人身前,承认道:“不错,数日之前,我确实是赵府家丁。” 宋血风察觉出陈澈的潜台词,眸子一眯,冷声道: “那么,今夜,你是以何种身份拜访本庄?” “逃奴!” 陈澈掷地有声,毫不避讳。 这两个字,就犹如石子丢入池塘,激起了千层浪。 一众山民心中八卦之意涌起,眼中带着浓浓好奇,甚至呼朋唤友,引人来看热闹。 宋血风嘴角微微上扬,隐隐猜到了部分真相,也觉有趣,悠然负手而立,等待陈澈说出下文。 陈澈毫不客气道:“数日前,赵冷松将我捆缚于山神庙,想要举行山神毒祭……” 很快。 他便面露仇恨,把赵老爷等人的无耻行径,全须全尾地说了出来,只是免去了命格相关的内容。 听完,一众山民也觉合理,那赵老爷膝下只有一子,举行这等邪异祭礼,增运,寻宝,救儿,再正常不过了。 “真是卑劣无耻,丧心病狂!” “今日敢拿家奴的命举行祭礼,明日,说不准就拿咱们的命举行祭礼,他府中十余岁的家奴,也不过六七个而已。” “是极,是极,我回头就跟自家小子说,绝不可去茶马古市那边,万一被赵府人拐走了呢!” 山民们皆义愤填膺,但大多不关心陈澈本人,更多的,是对“山神祭礼”本身的深深厌恶。 宋血风眼神平静,朗声开口:“本庄与赵府素来有些嫌隙,但平白无故,宋某何必为了区区一逃奴,惹些烦心事呢?” 陈澈立即道:“这响尾蝮,就当是我送给宋师兄的见面礼,今后,我也会尽力搜山,为贵庄寻觅精怪。” 然而,宋血风丝毫不为所动,吐出二字: “不成。” 陈澈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带有多道血纹的蛋壳碎片,沉声道:“那若是加上这个呢,宋师兄?” “三奇蛋?” 见得此物,宋血风原本冷漠的神情,忽得一变,饶有兴趣道: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有些做猎户的搜山才能,你手中,可有三奇蛋?” 第13章中等门客 “宋师兄,我手中暂时没有此等深山野宝,但只要给我数十日时间,定能寻得第二颗三奇蛋!”,陈澈朗声说着:“三奇蛋落入贵庄手里,也一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事实上。 若三奇蛋落入樊氏刀庄手中,那么,赵府非得大出血,才能换得大公子救命之物。 同样一件宝物,落入不同人、不同势力手中,往往会有几倍,甚至是几十上百倍的差距! 举个例子: 一件青花瓷,在老农手中,不过是吃饭的碗; 可到了拍卖行手里,却成了吸金利器! 然而。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 宋血风摇了摇头,吩咐小厮,送来了一托盘纹银,共二十两,沉声道: “本庄无意招收逃奴,若你携三奇蛋上门,自可大门敞开,但只是一块碎片的话,还远远不够。” “假如陈澈兄弟愿意的话,本庄愿以纹银二十两的高价,买下你手中的精怪尸骸。” 闻听此言。 陈澈心中一紧,隐隐生出了一种预感。 樊氏刀庄或许是出现了某种未知变故,才导致眼前的这位“宋师兄”,一反常态,谨慎到……连打脸死对头的好机会,都选择放弃。 事出反常必有妖! 倘若樊氏刀庄不肯庇护他们二人,唯一的生路,便是出奔! 一想到这,陈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拱手道: “是我冒昧,叨扰贵庄了。” 说完。 陈澈不愿多费半点唇舌,将响尾蝮尸骸装入背篓,扭头就走。 心中也下定决心,要携赵茹立刻出城,做一对野鸳鸯。 待逃到偏僻山村,山高皇帝远,赵府也绝不会为了区区一逃奴,大费周章。 待实力大增,便是秋风扫落叶之时…… 一众山民也不由议论纷纷: “樊氏刀庄的门槛,未免也太高了吧!” “哼,俺寻思,是那姓宋的女婿,吃饱软饭,骨头也软了,堂堂樊氏刀庄,连个逃奴都不敢庇佑。” “是极,是极,昔日老庄主,硬顶着官府的压力,收了王教头一家,名声顿时大噪,不知多少刀客前来投奔,今夜,竟连个逃奴都不敢收。” 却在这人声鼎沸之时。 刀庄内宅里,忽然传出了一身轻喝: “本庄海纳百川,方成一方势力,宋血风,你岂有资格,替本府拒绝一大好壮士?”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一名约二十来岁的锦衣公子,在两名美婢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高声喝道: “陈壮士,请留步!” 陈澈怔了怔神,转过身来,凝望着这位跛脚的锦衣公子,眼中流露出惊讶神情。 事实上。 凡是柳阳镇民,无不认识此人。 他便是樊氏刀庄的二公子,樊东流。 曾是老庄主膝下最受宠的孩儿,只可惜,七年前,他被雄溪毒蛇咬伤膝盖,自此落下残疾,沦为跛脚,失去了继承樊氏刀庄的资格。 他也因此心灰意懒,一心吃喝玩乐,到处风流,成了镇上有名的纨绔子弟。 “只要让赵家不快活,我便快活!” 樊东流冷笑一声,在一众柳阳镇民面前,放下豪言: “有本公子在,区区赵府,不过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本公子向来爱惜人才。 若你当真能献上三奇蛋,本公子还可做主,予你门下之客的待遇。” 一旁的张节虎瞪大双眼,自己辛辛苦苦半年光景,才狩得锦毛鼠,做了草具之客。 为何区区一颗鸟蛋,竟能成为中等门客? 这他娘,也太不公平了吧? 张节虎咬着牙龈,满脸羡慕妒忌恨,但一时之间,他也没那个胆子,出声质疑。 “我与赵府织布女工-赵茹,情深义重,如若只托庇一人,一旦她被赵府抓捕,我又该如何自处?”陈澈深吸一口气,向樊东流请求道:“还望樊公子垂怜,将门客待遇,换成第二个托庇名额。” 闻言,一旁的宋血风,旋即讥笑数声: “你这算盘打得,连八百里开外的乐山府城都能听见,刀庄不但要护你,还要救你相好?” 话音刚落。 一道倩影从门外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赵茹,她先是微福一礼,随后对樊东流不卑不亢地说道: “樊公子,贵庄究竟是想要一名无情无义的刀客,还是一名有情有义的刀客呢?” 樊东流一怔,旋即大笑: “陈澈兄弟,有此贤内助,日后,你纵是成为一名武师,本公子也不会感到奇怪。” “你们二人,本公子护定了!” 话音刚落。 在场的数十山民顿时轰然。 大多隐隐意识到,今夜所发生的事情,恐怕会成为柳阳镇的一大奇谈。 而赵府的名声,也将一落千丈。 陈澈与赵茹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对方的心思。 终于……终于有了真正的容身之所。 虽只有短暂的四十九天,却怀着无限希望! 樊东流继续道: “后院有两间没人住的土胚房,先委屈你们二人暂住一段时间,待本公子说服父亲,再转至单人屋舍。” 陈澈心中大喜过望,与赵茹异口同声说着: “多谢樊公子。” 这时。 樊东流眯着眼睛,凝视着陈澈的身形,发现并无任何练武的痕迹,忽然问了一句: “你没学过武功?” “不曾。” 陈澈老实答道。 “既然要搜山寻宝,不管你有什么搜山的本事,不学武功是不成的”,樊东流沉吟数息,微笑开口:“我先暂时予你下等门客的待遇,可随王百胜学习一些基本武功路数,待有了护身的本事,再出府入山,也为时不晚。” 陈澈愣了愣神。 莫非……是天上掉馅饼了? 这就成为刀庄门客了? 旋即,他也隐隐有所察觉,樊东流待人真诚,并非真正纨绔,只是残疾跛脚,心灰意懒罢了。 他连忙抱拳行礼,再一次表达感激。 “小事一桩,本公子,不过是看赵府不顺眼罢了!”樊东流傲然说着,在两名美婢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中庭内宅走去。 “区区一跛脚公子,也配做刀庄继承人?”,一旁的宋血风眸光泛冷,心中满是对樊东流的厌恶:“为了一个或有潜力的逃奴,与赵府妄动刀兵,真是愚不可及,也不考虑一下师父,他受伤未愈,岂能在此时与赵府爆发冲突?” 一想到这。 宋血风大步走出前院,决意向老庄主告状。 他快步来到内宅门前,恭敬询问道: “师父,您歇息了吗?” “是血风啊,进来吧”,一名垂垂老矣的斑白老者卧躺在黄梨木大床上,喝着药汤,看似老弱,却是“西冷松,东樊烈”当中的另一人,他微笑问道:“前院似有些动静,是遇上了什么事吗?” 宋血风心中藏着些许不满,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无奈道: “师父,您这几个月身体不好,若为了区区一逃奴,与赵府爆发血斗,实在得不偿失。” 樊烈不置可否,开口道: “将东流唤来。” “是,师父。” 宋血风心中大喜,立时便吩咐小厮,将樊东流唤到了老庄主的床前。 “爹……” 樊东流刚一开口,便被打断。 “庇护了也就庇护了,我懒得理你”,樊烈手捧汤药,面色血红,沉声道:“但他们的身份毕竟敏感,如不签订门客契书,便还有转圜余地,让那对野鸳鸯住下,其余的事,你不要插手!” 樊东流一怔,原本满肚子的主意与傲气,全然缩进了肠子,委屈巴巴道:“爹,我只是——” 樊烈冷冷道: “好了,你出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与血风处理。” “孩儿告退……” 樊东流脸色灰暗,离了主屋,才显出些许叛逆脸色,对在外默默等候的陈澈与赵茹,满脸不服气地说道: “我爹不让我插手,我偏要插手!” “既然我父连下等门客的待遇都不肯给你,那么,本公子现在!立刻!马上!就给予你中等门客的待遇!” “耗费,从本公子私库出。” 陈澈愕然,隐隐意识到自己卷入到刀庄内部冲突之中,但,他也明白: 混乱才是上升的阶梯。 如若樊氏刀庄一团和气,那么,他岂能获得两个庇护名额,以及【中等门客】的待遇及福利呢? “今夜太过匆忙,陈澈兄弟先委屈一下,暂住于后院土胚房”,樊东流脸上浮现一丝愧色,承诺道:“待你寻得三奇蛋,本公子便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引你们二人,去住舒适上房,至于吃食、冬衣、炭火、饷银等方面,明日一早,便会送来。” 陈澈闻听此言,心中感激,与赵茹一齐拜谢。 内心深处,则不免半是悲哀,半是高兴: 从今日起,他终于有了被人利用的价值。 从山神庙时候的弃子,升格成一枚有用的棋子! 第14章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内宅,主屋。 宋血风迟疑问道: “师父,那陈姓逃奴该如何处理——” “当然是收下,还得大张旗鼓地收下!” 樊烈虽卧躺于病床,眼中却满是豪情,大笑道: “明天,你便放出消息,无论是何人,只要肯向樊氏刀庄献上精怪尸骸,刀庄便愿意护住此人及其家眷性命,共计七七四十九天!” “此乃《易经》之言,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万事皆有一线生机!” “老夫虽受了伤,却偏要让世人知晓,我樊氏刀庄,能予人一线生机!” 见宋血风有些疑惑,樊烈捋须大笑: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思,必有一得。” “在老夫看来,东流今夜所做之事,虽有些莽撞,却也妙到了极点,血风啊,你该仔细想一想,你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宋血风本就是聪明之人,所以才会被授予招揽门客的职责,一点就透,恍然大悟道: “是了。” “越是虚弱的时候,越不能让赵府瞧出外强中干的底色。” “陈澈兄弟虽是个用处有限的逃奴,但收下他,才能显出本庄,依旧如往常般强大,如此,才能震慑赵府及其他宵小之辈!” 宋血风也不禁感到庆幸。 倘若樊公子不曾出声留住陈澈,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冒出一些闲杂人士,前来试探刀庄。 那样的话,自己可真是万死莫辞! “放心,老夫只是受伤,并不是死了”,樊烈瞧出宋血风脸上的愧疚,笑道:“反倒是你,差点与陈澈小兄弟结下仇怨,以老夫之见,此人才能不浅,化干戈为玉帛,方为大善。” 宋血风点头称是,心中思索着,该如何补偿陈澈兄弟? 忽然。 他有了主意,寻来信纸,提笔写下数十字,随后交予小厮,让小厮尽快送往河间县城。 ………… 小厮领着陈澈与赵茹,来到后院。 虽只是两间没人要的土胚房,但对于二人来说,却是安身之所,是新家。 能带来安全感。 陈澈眸光一扫,见土胚房内,一床一桌,一灶一空缸,黄泥四面墙,老鼠来了都流泪。 不禁问道: “茹儿姐,要不要回你住处,搬些东西来?” 赵茹坚决摇头: “万万不可。” “澈哥儿既然当众坏了赵府名声,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到老爷耳朵里,若为了些瓶瓶罐罐,贸然离开樊氏刀庄,实属不智之举。” “刀庄既然想通过你获取三奇蛋,那么,也一定会想些办法,让你有搜山寻宝的时间。” 陈澈微微一笑,其实他也是这般想法,只是怕赵茹舍不得,才问了一声,如今心意相通,倒是默契。 省下了他一番口舌。 打趣道: “你倒是舍得,住处的那一座铜镜,值不少钱呢。” 赵茹取下包裹,里面只有两件廉价首饰,几件衣裳,外加二两五钱碎银,四五百个铜板,是她多年私房钱,原本是备着结婚用的。 她抚了抚发梢,认真开口: “东西没了可以再买,钱没了可以再挣,可若是澈哥儿没了,以后,我便再也不会为男人缝制衣裳。” 陈澈心头一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为赵茹买下一座大大的织房,当做聘礼,当然,不需要她干活,安心当女主人就好。 二人略略夜谈几句,也觉今日困乏至极,各自睡下歇息。 ………… 夜。 赵冷松的关门弟子-高进忠,恰巧在街上散步,寻些夜宵吃。 此人五大三粗,浑身黝黑发亮,一身的疙瘩肉。 单单看这块头,就知道是个硬角色。 路过柴坊之际,他耳畔传来“赵府逃奴”的字眼,心中一紧,立时抓住乡民质问。 乡民惶恐,连忙将今夜见闻,包括陈澈与赵茹的言行、响尾蝮、三奇蛋碎片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什么?!陈澈这厮,居然还活着?他不该是死在山神庙了吗?” 高进忠怔了半晌,旋即勃然大怒: “既然有做猎户的本事,却不肯为师父搜山寻宝,真是该死!” 高进忠虽四肢发达,头脑却并不简单。 转眼便有了急智: “这一对狗男女,才与樊氏刀庄谈妥,此时必定还在搬家,我若是突袭一番,说不定就能捉到他们,献给师父。” 却不料。 当高进忠赶至洗衣巷的时候。 农家小院,已是人去楼空。 赵茹只带走了钱银,几件衣服首饰,诸多瓶瓶罐罐,以及那个值钱但笨重的铜镜,都不曾带走。 高进忠敲开房东家的门扉,一问,哪曾想,赵茹竟连押金都不要了,走得极为果决。 他咬着牙,有些无奈地承认道: “赵茹这臭娘们,若是个男儿身,将来或有一番成就。” “罢了。” “还是问问师父,此事该如何处理?” 思索着,高进忠大步向赵府走去。 入府后,他将今夜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的师父,也就是赵老爷。 赵冷松立于一副画像前,痴痴凝望着画中女性,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开口说道: “既然樊氏刀庄有胆量收下逃奴,那跛脚公子,也还有败家的底气,就说明,家中尚有底子可供他败……” “可那逃奴,既有搜山的本领,却不肯为您办事,如此该死,难道不该抓回来惩戒一番吗?” 在高进忠看来。 家奴是下等人,而他与师父都是上等人,下等人不肯为上等人办事,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赵冷松神色淡然: “且让陈澈那小子暂且猖狂一段时间,待他寻得三奇蛋,老夫便亲自活剐了他,樊氏刀庄,也留不住!” 言语之间,带着森然杀意。 高进忠望了一眼画像,却忽然间明白了,夫人所留下的骨血,仅有大公子一人活到了成年,余子皆夭折。 爱屋及乌。 哪怕是增加一丝寻得三奇蛋的希望,赵冷松也一定会去做。 “对了,师父年轻时是乐山府的行刑手,活埋、剥皮、插针、凌迟等酷刑,都学过……” 一想到这。 高进忠不禁打了个冷颤,反而对陈澈生出了少许同情。 一旦寻得三奇蛋,便是他的死期,甚至生不如死! 第15章先天武师 中庭。 早霞漫天,朝气蓬勃。 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行走在十余刀客身边,时时调教,讲解着武学理念与纲要: “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擒是死的,拿是活的,先下盘,后拳腿,次擒拿,擒拿有成,方进兵器,兵乃手足之延伸,所谓人器合一,心与意合,气与力合,内阴外阳,内外贯为一气,内养劲,外熬身……” 此人,便是樊氏刀庄的教头,王百胜。 行走之间如有百步威风,眼角眉梢带着千重锐气,普通人单是望一眼,便心生畏惧。 王百胜见远处走来两名年轻身影,正是陈澈与张节虎两位新人,便对在场的十余名刀客说道: “今日有两位新来的师弟,我先顾着他们,你们自己练自己的,站桩,练拳,挥刀,不可偷懒。” 他虽语态慵懒,但中气十足,话一出口,便有些舌绽春雷之势,让人脑瓜子嗡嗡的。 “是,王师兄。” 十数刀客神色一凛,开始站桩。 陈澈与张节虎大步走至王百胜面前,态度恭谨,异口同声道: “王师兄,早~” “闲话少说,看好我的动作!” 王百胜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立马便进入教学状态。 他先是双脚分立,随后含胸拔背,沉肩坠肘,似蹲似坐,双手如抱球……不消片刻,便先后演示了三十六个动作。 “这便是武功吗?”陈澈与张节虎兴奋不已,全神贯注地记下动作要领,试着模仿一二。 然而。 才一炷香功夫。 张节虎便散了架势,累得脚下虚浮,忍不住叫起了屈: “王师兄,有什么简单点的桩法,这抱球桩实在艰难,师弟的腿肚子忍不住打颤……” “正所谓下盘不稳,武功不成,此桩最练下盘,乃是本庄必练桩法”,王百胜的注意力落在陈澈身上,赞道:“陈师弟的身体不如你,有些瘦弱,但下盘倒是极为稳当。” “额……” 张节虎顺着王百胜的视线,望向陈澈。 却见陈澈的动作确实标准无比,“上虚下实”、“提挚全身”,两腿如弓,蕴含着力量。 二人才观看片刻,陈澈便将抱球桩的三十六招式,又完完整整演练了一遍,这才停下歇息。 张节虎看得两眼放光,乐呵呵道:“陈兄弟,你这么快便学会了,是有什么窍门吗?教一教乃公呗。” “没有,只是腿脚利索些。” 陈澈说的是实话。 【长走】虽只有小成,却也大大优化了他的下肢筋肉,习练这类注重下盘的桩法,自然容易许多。 王百胜见张节虎无力继续,便开口道: “你二人俱是新客,关于武功方面的常识,了解甚少,先喝些热茶,趁着休息的时候,我来为你们讲解一二。” “多谢师兄。” 张节虎大喜过望,立即便从小厮处要来茶杯,大口大口地吞了三大碗热茶,直呼痛快。 陈澈接过茶杯,正准备喝的时候,却两手打颤,抖得半瓢茶水,一半入口,一半喂了土地。 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 抱球桩法虽主练下盘,但身体的其他部分,早已透支力竭,只是被初次习武的兴奋劲儿暂时压住罢了。 心中思忖道: “这具身体的极限,便是如此了,唯有吃些增厚气血的珍稀药材,方能快速补齐短板……家中存银不过三两,花钱买不太可能,只盼着下次进山,能采到一些珍稀药材!” “底子太差,未来可期!”王百胜心中对陈澈做出判断,开口说话道:“未练出内力的外劲武夫,共分为三小关,分别是外壮,骨壮与血勇,你们身边的这些师兄,便大多是外壮层次,能举起四五百斤的青铜鼎。” 闻言。 陈澈与张节虎齐齐望去,看着刀客们威武雄壮的身躯,也不免心中艳羡。 王百胜虽是个黝黑壮汉,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乃是河间县童生。 只是本朝以武为尊,他又考不上秀才,才弃文从军,结果,意外得罪了一位唤作“程狱”的试小旗官,被迫出逃,做了劫匪。 直到拜入樊氏山庄,才算安歇,凭着胸中些许文墨,他讲解起武功诀窍,倒也似模似样。 “外壮练肉,桩法,举重,长跑,服药,皆可增强气力,这一过程,需时时补充肉食,否则,无异于自杀。” “待双臂气力增长至五百斤,便大抵接近肉体凡胎的极限。” “到了这一层次,才有资格,为本庄办些差事,也能赚取后续冲击骨壮层次的药浴钱……” “骨壮者,超出凡俗,力能抗千斤之鼎,拉十石强弓……” “至于血勇——” 王百胜冷笑一声,忽然卖起了关子: “这一层次,与心脏息息相关,但劝你们莫要瞎尝试,骨壮未圆满,练血必心裂而死!” 言语之间,透着浓浓警告意味。 “这是为何?” 张节虎忍不住问了一句。 陈澈则根据前世生物学知识,暗暗揣测道:“难不成,是加快血液流动,所以,作为动力泵的心脏,也会急速跳动,若是承受不住,可能便落得心脏爆裂的下场?” “心跳如火,热血沸腾,无所畏惧,这便是血勇之妙用”,王百胜开口解释:“但这一境界,对心脏的负担也极大,心弱之人,终生止步于骨壮层次,贸然血勇,必定心爆而亡。” “狂暴?” 陈澈莫名想起了这个词,与王百胜所说的“血勇层次”,有几分神似。 随后。 王百胜继续讲解起其他武道常识。 比如,“外劲武夫”之后的下一境界,唤作内劲武者,奇经八脉之中,滋生内力。 有了内力,便可修习各类奇异武功秘籍,实力大增! 而柳阳镇的最高境界,则是先天武师,血脉异变,子孙数代,皆可拥有抵抗瘴毒的体质。 老庄主樊烈,赵府之主赵冷松,便是这一境界,亦凭着强悍武力,成为各自城区的头号势力。 武夫, 武者。 武师! 陈澈心中恍然: “没想到,我竟提前拥有了先天武师的能耐,也不知若将【食气】提升至大成,会展现出何等神异?” 第16章山海元炁 王百胜耐心教导了半个时辰,便让陈澈与张节虎自行习练,他则另寻了张座椅,认真观察各个刀客的修习进度。 中庭广场上,十余名刀客一刻不停地习练着桩功,虽习练了半个多时辰,身上也只略流些汗液,一身轻松。 陈澈与张节虎,则力有未逮,练一阵,歇息一阵,略显尴尬,一眼就能瞧出是两个新人。 二人身体素质,同那些资深刀客相比,明显要弱一些。 很快。 三轮大日升至头顶,人影蜷缩。 到了中午放饭的时候,一众刀客的大木桶里,皆有“鲜鱼一条、牛肉五两,时蔬三道,米饭四斤”,还配了一碗蛋花汤。 而张节虎的碗里,却寒酸许多,没有鱼,四五牛肉薄片,葵菜、韭菜、胡葱炒鸡蛋各一勺,外加米饭八两。 下客的待遇,便是这般。 他叹气道: “陈兄弟,我家养着一头老牛,与家人无异,素来不吃牛肉,碗里这些,你夹去吧。” 陈澈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企图: “老张,我家里种着一颗老蔓菁,与家人无异,素来不吃蔓菁,碗里这些,你夹去吧。” 张节虎:“……” 陈澈嘴角微微上扬,从自己的木桶中,夹出半条鲜鱼,送至张节虎的饭碗里,并道: “牛肉和胡葱炒蛋拿来~” 沿海渔村的鱼价,甚至比米还要便宜,但深山老林中,鱼却是难得之物,价钱比牛肉还贵。 鱼肉偏腥,往往需要耗费香料,才能美味,这又进一步推高了柳阳镇的鱼价。 古时候,便曾有一位唤作梁渠的奇人,控水运鱼,将鲜活鱼获送入诸多山城,大赚一笔。 也因此,“食有鱼”,便成了樊氏刀庄对外招人的福利待遇之一。 按照樊东流的说法,中等门客月俸四两,冬有炭,夏有冰,供给住房、冬衣两套、包早午两餐,食有鱼。 但这些待遇,其他家护院,也大差不差。 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甚至献上精怪尸骸,也要当刀庄门客的原因。 乃是因为柳阳镇诸家之中,唯有樊氏刀庄,赵府,以及隶属于衙门的巡山司,可学习武功! 这才是真正改变命运的力量! “谢了~” 张节虎与陈澈交换了菜品,也不免艳羡道: “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乃公才能像你一样,享受中等门客的待遇?” “再捉一只精怪?” 陈澈回应。 张节虎闻言,瞬间偃旗息鼓,讪笑道: “拉倒吧,进山狩猎的时间,最多也就六个时辰,想要捉到精怪,就得往雄溪方向走,万一返程迟了,可能就会被生生毒死在瘴气中。” 陈澈点头,若不是自己拥有【食气】天赋,恐怕也要像大多数山民一般,受瘴气限制,每日进山范围有限。 下一瞬。 忽有刀客抬头望天。 紧接着,便是在场所有人,齐齐抬首仰望天空,见证着其中一颗太阳,忽然消失不见。 随后。 遥远天穹之上,多出了一颗“飞星”,放着光亮,渐渐缩小,最终消失不见,再无踪影。 张节虎习以为常,感叹道: “中秋了。” “真是一个神秘的世界啊……” 陈澈心中感叹,回想起了这方天地的四季。 夏时或有五日凌空,与之相对的,冬时一颗也没有,世人抬首,唯见孤月高悬。 寒冬,酷夏。 唯有漫长的春秋两季,才是百姓努力生产之时,为之后的冬夏时季,积蓄资粮。 也正是这严酷的环境,令历代王朝大多以武为尊,皆以强亡。 要么,是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国力透支,民乱四起;要么,是王朝后期,军阀混战不休,小小藩镇,也可吊锤异族。 唯一的例外,便是大郑王朝,赵姓君王软弱无能。 好不容易出了个征蛮大将军王触龙,却遭权相忌惮,落得覆军杀将下场,让人扼腕叹息。 大郑也被北方胡国所灭,中原文化差点断绝。 直到景朝太祖-张元烛,开局一个碗,驱逐胡虏,恢复中原,并定下对外开拓的诸多国策,开疆扩土…… 咳咳。 言归正传。 陈澈回过神来,待到下午,又继续追随十余刀客,与张节虎一同习练着抱球桩,汗流浃背。 时间一晃,便是六日光景,“赵府家奴逃亡刀庄”的消息,早已传遍柳阳镇大街小巷。 赵府沦为柳阳镇头号笑柄,却保持着诡异的缄默态度,对此不闻不问,而原本籍籍无名的陈澈,也渐渐被人所知,有了些许薄名。 尤其是家奴群体。 在一些奴才眼里,是恶名,主子纵使有千错万错,家奴也不该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而另一些奴隶眼中,则是希望,是逃离樊笼的榜样,他们也盼望着像陈澈一般,重获自由身,得到樊氏刀庄庇佑。 刀客们得知死对头-赵府大跌颜面,对待陈澈的态度,也略好了些,时常有人拉陈澈喝酒。 陈澈自然也不会拒绝,觥筹交错间,与刀客们的关系日渐深厚,还收获了一份意外之喜。 【烧蛇酒:以新鲜响尾蝮蛇胆为引,泡入十年女儿红,以及多种珍稀药果,烧制而成,味甜暖身,内蕴微量山海元炁。】 原来炼制妖刀,也不是什么材料都要。 像蛇胆这类东西,对炼器自是无用,宋血风便随手赏给了王百胜,做成了药酒。 陈澈客居刀庄,多少有些人微言轻,也只讨得一杯烧蛇酒,勉强尝个味道。 他仰脖一饮,便喝了个精光,入口柔,一线喉,又甜又烧的独特滋味,在舌尖久久回荡。 【山海元炁+2】 些许清凉气息,流入青紫印玺内,但距离开启第四项牵羊倌天赋,则还差一些。 陈澈舔了舔嘴唇,恨不得立刻搜山,再杀十条响尾蝮,弄一大坛烧蛇酒尝尝,不禁暗想: “接连六七日,赵府都不曾有什么动静,看来,确实是被樊氏刀庄镇住,不敢前来讨要逃奴。” 也不免生出一丝紧迫感: “刀庄给予的庇护时间,仅剩四十二天,也该早日进山寻宝,哪怕找不到三奇蛋,也该弄些山海元炁,进一步炼化位阶。” 待到夜色深沉,孤月高悬,陈澈揣了几个窝窝头进兜,随后寻了一处矮墙,翻越而过。 从无人小径,出柳阳镇,攀上仙姑山…… 过了大将军庙,陈澈照例上香,随后便越过仙姑尖,大步走入浓雾之中,食雾中之气。 每一次呼吸,皆顺畅自然。 柳阳镇建立数百年来,除了那些先天武师及其后裔,还从未有人能在瘴气中安然行走。 陈澈是唯一的例外。 他快步走入密林之中。 除了那差点身死的山神庙,绝大多数地方,对于身为“牵羊倌”的陈澈来说,都是极为安全的。 “不知今夜能赚到多少山货?” 陈澈四处奔走,寻觅猎物与药草。 不过半柱香时间,他便在一处峭壁前,发现了好东西——蜀续断! 黑玉断续膏的主药! 第17章野山参 陈澈抬首仰望。 峭壁,一处隐蔽凹陷处。 竟有十七八颗五六寸高的蜀续断,暗中生长,因而未被采药人发现,生长了约有三四年的样子。 若不是陈澈眼尖,也绝无可能寻得。 此药别名和尚头、山萝卜、蜀中续断然、刺芹儿,性味苦、辛,微温。 主治补肝肾,强筋骨,续折伤,止崩漏,多用于腰膝酸软,风湿痹痛,胎漏,跌扑损伤。 加入盐水炒干根茎,称之为盐续断,多用于腰膝酸软;加入黄酒撒拌炒干,称之为酒断续,对风湿痹痛,跌扑损伤颇有效果。 而其最为知名的药方,便是传说中的——黑玉断续膏。 若能以百年续断的黑玉根茎为药引,制成药膏,甚至能令残疾数十年的老者,健步如飞。 “一株应该也值三四文的样子……蚊子腿也是肉!” 陈澈相信积少成多的道理,他绕了几十丈山路,来到断崖上方,拿出赵茹为他准备的麻绳。 心中庆幸道:“还好练了数日桩法与拳脚,不然以我之前的身手,还真不敢爬……” 绳索的一端,捆缚于一颗脸盘宽的水杉木上,然后,陈澈紧紧抓着绳索,一步步,探下峭壁,来到凹凸处。 一薅~ 十文钱到手。 再一薅~ 又是十几文钱入手。 约莫赚了四十来文钱,陈澈这才罢手,顺着绳索,快速爬了上去,随后继续寻觅下一个目标。 心中不禁暗暗期待: “要是能挖到灵芝、人参之类的极品药材,那该有多好?” 而此时。 数十丈高空之上,那头三奇蛋孵化出来的灵羊雏鹰,也满脸好奇地凝视着陈澈的行动,默默观察。 随后。 它展翅高飞,以极快的速度,遁去远方,而忙于狩猎找药的陈澈,却对此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 陈澈取下背篓,坐在一处无名山泉旁歇息,面庞虽有些疲惫,但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心满意足。 这一趟虽不曾抓到珍稀高价的红腹锦鸡,却也收获不小。 共有: 一只白腹锦鸡。 六株寻常草药。 一窝野兔,大小共七头。 “再加上之前的断续,应该能卖个三百来文,可惜,没能遇上蛇类精怪,百里香派不上用场——” 陈澈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阵阵强风吹拂。 他本能抬首仰望,却见一道黑影从高空飞速下落,穿过迷雾瘴气,目标正是山泉水旁的陈澈本人。 什么情况? 我还没天下无敌,就天上来敌了? 陈澈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从茫茫夜色之中,看清了来者的模样——竟是一头矫健雏鹰。 它左爪一只红腹锦鸡,右爪一只绿颈水鸭,嘴里还叼着一颗被强行拔出土的野山参。 啪~ 雏鹰松开嘴巴,野山参被甩到了陈澈脚边,一股淡淡幽香,渐渐钻入陈澈鼻息间。 它来报恩了~ “山海元炁?” 陈澈怔了怔神,从脚边拾起野山参。 眉心识海内,青紫印玺抖动,形成一行行文字: 【野山参(十七年):生长在百果山深处的野山参,因猴群不喜此类冲鼻之物,反倒长久生存,吸天地之灵气,汲取日月之精华,终凝聚出少许山海元炁,细细地切做素臊,即可长嗅摄取,余下素臊,可增厚个人血气。】 而这时。 雏鹰轻鸣一声,将红腹锦鸡与绿颈水鸭甩到了陈澈脚边。 见此情形,陈澈有些明白了,手指着自己的鼻头,询问道:“小家伙,是送给我的吗?” “唳——” 雏鹰回应。 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只是觉得陈澈杀死了响尾蝮,它很高兴,想让陈澈也高兴。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陈澈先是把红腹锦鸡与绿颈水鸭捆了起来,丢入背篓,随后打量起最为珍贵的野山参。 虽然生长时间不足二十年,却也是价值十几两的珍稀药材,最重要的是,蕴含山海元炁。 “择日不如撞日。” 陈澈不喜欢拖延,立即用山泉水清洗柴刀,然后以布条仔细擦拭刀面,寻来一块超大鹅卵石当做案板,然后将野山参细细切碎。 才刚刚切了一半。 一股浓郁幽香,顷刻间冲入鼻腔。 【山海元炁+3】 “妙啊~” 陈澈心中一喜,继续将野山参“细细地切做素臊”,没过一会儿,便又是一股浓郁幽香涌来。 【山海元炁+5】 也正是这一瞬。 青紫印玺微微抖动。 陈澈脑海中,也随之增添了些许信息。 ——【食气】,从“小成”提升至“大成”,需耗费10点山海元炁。 ——开启第四项牵羊倌天赋【牧羊】,则需消耗8点。 “八……” 陈澈回想起之前几次天赋觉醒,所消耗的山海元炁,分别是“2”与“4”,也就是说,是等比数列。 或可推断: 第五种天赋觉醒。 需要消耗“16”点山海元炁。 “是食气大成好呢,还是牧羊好呢……”陈澈略作思索,立即做出了最符合当前利益的决断。 开启新天赋! 身为一名牵羊倌,怎么能不会【牧羊】呢? “就决定是你了,牧羊。” 陈澈心念一动,青紫印玺便散出足足九道白光,尽数汇聚于心脏,发起持续改造。 心乃血之泵! 此处肌体的改造,对于凡人来说,无异于脱胎换骨,只一瞬,陈澈略有些单薄的身躯,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数之不尽的血液,齐齐向心腔汇聚,而他的脸色,也由白变红,又由红转白,此乃气血不足的征兆! “唳——” 雏鹰懵了,扑腾着翅膀,在陈澈面前焦急鸣叫,但一时之间,它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毕竟,它虽是“灵羊”,却出生不过数日,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极为陌生,懵懂,稚嫩。 “是我气血太弱!” 在这凶险时刻,陈澈仍保持着意识清醒。 他猛然明白,是自身太过于弱小,气血匮乏,难以承受“心脏”层面的天赋觉醒。 所以,急需补血! 陈澈眸光一扫,便注意到眼前的这些野山参臊子。 他不曾有半点犹豫,张口便将这些珍贵药材,吞入口中,顺着喉管,滑入胃袋。 伴随着丝丝人参汁液被胃吸收,融入他的身躯,原本紊乱的气血,渐渐恢复平和。 “呼哧~呼哧~” 许久之后,陈澈粗重的喘气声,也逐渐平息,他感受到胸膛之内,心脏远比过去更强健有力,跳动如烈火。 他不禁好奇,心想着: “血勇层次的武夫,可加快自身心跳,从而让自身热血沸腾,实力大增,那么,我这算不算,提前拥有了血勇层次的能耐?” 第18章灵羊雏鹰,血脉天赋 “唳!” 雏鹰惊叫一声,本能地颤抖了起来。 它感觉到,眼前的人类,好似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异变,隐隐有种可怕的压制力! 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虎狼,更像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恐怖天敌,印刻在天鹰血脉中的恐惧本能,陡然爆发! 这并非错觉。 陈澈微微抬眸,通过眉心识海,获悉了【牧羊】的奥妙。 【炼化度提升至12%】 【牧羊(小成):心乃神之主,通过控制自身心跳,与“灵羊”的心跳渐渐同步,然后产生心神共鸣,最终结成同心咒契,心神链接,亦是牵羊倌之天赋招牌技。】 【注:咒箓虽成,但非御兽,乃牵羊倌之友,以真心真意相处,方为一生伙伴。】 从掌握招牌技的这一刻起。 陈澈才有资格被称之为一名牵羊倌,具备了牵养“万物之灵羊”的才能,是天下灵羊之克星! 而只一瞬,他便感受到,眼前的这一只瘦瘦小小的雏鹰,就是传说中的灵羊(未成年)。 不由自鸣得意: “我魅力这么大吗?居然有灵羊主动送宝?” “桀桀桀~” 陈澈露出和善笑容,招了招手,让小家伙靠近些,心道:“我这不是拐骗未成年,只是交个朋友。” “唳~” 雏鹰不懂人心险恶。 它很感激陈澈杀死了响尾蝮。 所以,它十分信任陈澈,毫不犹豫地展翅扑飞,跃至陈澈身边,啄饮起一旁的山泉水。 下一瞬。 咚! 心如火,在燃烧碰撞! 大多数鹰类生物的心跳速度,是寻常人的四到五倍,而陈澈犹如坠入爱河,胸中如小鹿乱撞,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心脏化作了一面大鼓,被百十根粗大的鼓锤狠狠地敲击,周身热血沸腾,声响如雷震。 只一刹那的功夫。 背篓里的数只野兔,便被如引擎轰鸣般的恐怖心跳之音,生生吓晕过去,红白两锦鸡与绿颈水鸭,也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轰! 在声声爆响中。 一人一鹰的心跳速度彻底同步,结为同心。 陈澈心窍内,陡然浮现出阵阵奇异玄奥的符文,大放光明。 与此同时,雏鹰的细小心脏表面,也显现出阵阵符文金光,虽隔着胸膛,却好似交相辉映。 最终。 咒契缔成! 陈澈心脏隐隐作痛,且四肢百骸,也随之传来酸软感受,像是参与了一场多人运动,体能透支。 但好在,千般辛苦,总算是收获了丰厚回报,身为牵羊倌的陈澈,终于在此世,收获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只“灵羊”。 【与天鹰(雏鸟期)结为同心,可通过心灵,传达些许简单要求,共享鹰之视听。】 “唳?” 正在喝水的雏天鹰,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懵懂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像是被某陈姓渣男骗了身子的无知少女。 而等它再次望向陈澈时,忽然有种见到父亲母亲的亲切感,眼神中透着些许眷恋。 成了! 陈澈心中大喜,但与雏天鹰澄澈稚嫩的目光对视,忽然生出了莫名的罪恶感,他摸了摸(′?ω?)?(._.`)它的小脑袋,道: “从今以后,你就跟我混,叫——” 语塞半响。 陈澈蓦然回想起“咒箓虽成,但非御兽……”这句话,改变了想法,温和笑道: “等你以后,变得聪明一些,就给自己起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吧,你的名字,你做主!” 【种族:天鹰(未命名)】 【血脉天赋:鹰鸣,鹰眼,与天争生】 【成长阶段:雏鸟期,消耗36点山海元炁,可进化至幼年期。】 “鹰鸣?” 陈澈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遭遇响尾蝮时的情景,耳畔曾响起一声示警般的嘹亮鹰鸣,终于恍然大悟,惊喜道: “难不成,那颗老桦树上,有两颗三奇蛋,另一颗,便是你?” “唳?” 雏天鹰歪了歪脑袋。 它不懂人言,但陈澈高兴,它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摇头晃脑,眼露喜悦,像是一条遇见主人的小狗狗。 “结为同心,共享鹰之视听……” 陈澈心中浮现诸多信息,不由恍然,一旦自己再次与雏天鹰心跳彻底同步,便可通过鹰的眼睛,观察外界。 一念及此。 他不免生出了试一试的念想,手指苍天道:“小家伙,你能飞多高,就飞多高。” “唳?” 雏天鹰望着陈澈的手指头,似懂非懂,良久才展开双翅,朝着百丈夜空,持续攀飞。 下一瞬。 心跳如擂鼓! 陈澈周身热血沸腾,如江河般浩荡流淌于四肢百骸之中,而当汇聚于眼部穴窍的那一刻。 异变突生。 他眼前所见之景,不再是峭壁、山泉与杉树林,而是一片绵延起伏、地势广阔的群山。 南荒群山! “这就是小家伙的视野吗?”,陈澈心中惊叹,“翱翔于天际,地面一览无余。” 他也猛地意识到“鹰之视听”的巨大价值,简直是拥有了一副活地图,情报收集能力剧增。 “咦,是仙娘溪!” 仙姑山下。 穿过一片芦苇荡,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条蜿蜒溪水,流水潺潺,时不时还有鱼儿溅跃出水面。 而仙娘溪本身,也是蜀民与南蛮的分界线。 越过此溪,复行十数里,便是雄溪,该处居住着一伙蛮人,约有千余人,皆身强力壮。 被称作雄溪蛮。 抢走赵老爷马匹的蛮人,便是他们。 除此之外,南荒群山之中,还有樠溪、辰溪、酉溪、武溪,合称五溪,皆有蛮人部落定居,被命名为五溪蛮。 大景建国初年,南蛮缺乏过冬物资,悍然侵入平原地带,五溪蛮作为南蛮重要一支,选择进攻的首座城池,便是河间县。 河间军民拿起刀剑保卫家园,不知多少山林沦为绞肉场,处处血腥,才最终确认: 以仙娘溪为界,互不侵扰。 并建立市场,交换彼此所需的资源。 于是,最初的柳阳镇,从百十军户,逐渐扩建成了内外山城,其实控面积,仅仅略逊于河间县。 “让我看看——” 陈澈心念一动,雏天鹰也隐有所感,掉转身形,朝着柳阳镇的方向,翱翔而去。 很快。 雏天鹰浮立于高空,向下俯瞰。 ↓ ↓ ↓ 如“井”字般的柳阳镇,映入眼帘,最东面是柴坊,樊氏刀庄,最西面是茶马古市,赵府。 却在这时。 一名身材高壮的黝黑汉子,大步走出赵府,往东面刀庄走去,但走到一半,忽得一停。 陈澈认得此人,乃是赵冷松的关门弟子,高进忠,不禁心中好奇:“他要做什么?” 第19章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雏天鹰犹如一道幽灵,浮立于柳阳镇上空,于高空向下俯瞰,观察着高进忠的行动轨迹。 高进忠穿过广场,走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废弃哨营。 营房十分陈旧,墙壁斑驳不堪,好几处都有绿苔攀附的痕迹,房屋前立着一座小牌坊。 十来个老军汉,穿着脏兮兮的号服,在晒太阳。 若不是牌坊上插着大景王朝的朱雀军旗,只怕路人会误以为此处是流民聚居地。 事实上。 这些老军汉,早已被排挤出作战序列,实为兵痞。 他们完全没有对抗贼寇蛮夷的胆量,但欺负平民百姓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贼寇掠民,如同用梳子梳过一遍,把家里财物都掠走,但是梳齿与梳齿之间间隔大,会遗漏一些; 官兵掠民,如同用竹篦扫荡,篦齿细密,过后抢劫一空,再无遗漏。 而这些兵痞,便等同于兵匪合一,最是狠毒! 刀庄教头-王百胜年轻时,便曾因一件小事,得罪了试小旗官-程狱,结果,不仅本人被开除军籍,他的家庭,也被兵痞找上门,多次收取羽箭税、保境钱,愣是把税,收到了九十年以后! 生生把王原本殷实的家庭掏空,逼到走投无路,最终,全家投奔了劫匪,如非刀庄收留,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说,哨营内的这十几名军汉,便是柳阳镇兵中的烂疮、污垢、垃圾! “听说赵府与军队有些关系,看来传言不虚”,陈澈接收到雏天鹰传来的画面,心中一紧,暗暗猜测道:“高进忠找哨营作甚?” “唳——” 雏天鹰感应到陈澈心中急切之意,撑开双翅,以极快的速度,翱翔而下,飞落于牌坊顶端。 “咦?” 高进忠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地抬起头,凝望牌坊,却发现只是一只瘦瘦小小的雏鹰,便不放在心上。 他回过身,对眼前的老军汉微笑道: “程爷,赵府有些不方便的事,要寻你帮忙。” “二十两。” 这老军汉,便是曾经祸害了王百胜的试小旗官-程狱,官身从九品。 若要让他出手干一些脏活,价钱从不便宜。 高进忠随手抛出一钱袋: “这二十两是定钱。” 程狱露出奸猾笑容,舔了舔嘴唇: “高公子要我解决哪户人家,还是看中了哪家未出阁的小姐?” 赵冷松虽不在乎区区流言蜚语,但身为弟子的高进忠,却无法忍受这些非议,自作主张道: “有两名赵府逃奴藏匿于樊氏刀庄,你今夜翻入院墙,将那二人,捉回赵府,可再予你二十两银。” 程狱眼中一寒,他可不愿意卷入赵樊两家的纷争,脑筋急转,生出急智。 学着说书人的口吻,他故作文绉绉道: “我有一计,可不动干戈,使那逃奴陷入死局。” 牌坊最顶端,雏天鹰听不懂人言,悠然立在上头,用嘴巴清理着身上的羽毛,纯粹是一个莫得感情的“视听中转器”。 但当这些话传入陈澈的耳朵里,不禁疑惑,难不成,这所谓的“程爷”,有办法绕过樊氏刀庄的庇护? “计将安出?” 高进忠怔了怔,略微配合地回了一句。 程狱奸笑一声:“高公子,赵府如今被陈澈一事影响,名声一落千丈,对否?” “不要卖关子,某家可没兴趣陪你演戏”,高进忠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既然陈澈这厮想恢复自由身,那就给他好了”,程狱一脸高深莫测,道出了自己的计策:“赵府当众撕毁身契,许他做一民户。” “怎么说?” 高进忠隐隐察觉到妙处,但一时之间,也猜不出这计策的具体用意。 程狱年过半百,是真正的老江湖,他竖起了两个手指头,微笑解释道: “第一,若由赵家人,最好是大公子的娘……后娘也无妨,让她表现一下慈悲心,当众撕毁陈澈身契,表示不予追究,并以重金许诺,恳求陈澈襄助,搜山寻宝,救治她儿……山民们便只会觉得,大公子娘亲爱子心切,情有可原,山神毒祭导致的恶名,自然消去大半。” “而陈澈对于赵府的警惕,也必然下降,届时,无论是袭杀此人,还是捉回府中,都机会大增。” “第二,柳阳镇兵员缺额约有二十人,至多下月初,便要从民户中,挑选新兵。” 闻听此言,无论是高进忠,还是陈澈,都在同一时刻,理解了程狱所要表达的内容。 与家奴不同。 民户有免费为官府打工的义务,也就是徭役。 有些特别倒霉的家伙,甚至会被发配到征西域军,当后勤民夫,有极大可能,客死他乡。 一旦陈澈脱去奴籍,必然逢此大难! 程狱捋了捋胡须,得意一笑: “既然赵府不便出手,那就放陈澈自由。” “待到十余日后,高公子可寻些关系,强行将他招入军中,届时,我便可教那陈澈尝尝,什么叫军威如狱!?” “我身后的这些兄弟,最擅长欺辱新兵。” 高进忠轻轻点首,面露狞然: “就依此计行事。” 这时,程狱忽然想道: “万一陈澈那小子,取得了猎户籍贯,咱这充军之计,恐怕便要泡汤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进忠笑着摆了摆手,确信道: “仙娘溪附近的精怪,几乎都逃到了雄溪,乃至于大山深处。” “哪怕是镇上的老猎户,也需一年半载,才能发现精怪踪迹,陈澈这厮纵使有些搜山的本事,终究是一个新丁,总不能比那些老猎户还强吧?” 程狱点了点头:“倒也不错。” ………… “呼……” 陈澈吐出一口闷气,擦去额头的汗水。 心中也不免感到庆幸,自己竞拥有了雏天鹰这般的强大帮手,提前获悉了高进忠的阴谋。 甚至! 高进忠与程狱二人,连参考答案,都一并说了出来。 大景王朝曾定下国策,猎户籍贯可免除徭役及部分杂税。 其中,自然也包括军役。 陈澈微微一笑道:“只要能在短时间再杀死一只精怪,我便可在樊氏刀庄的帮助下,真正取得猎户籍贯,那样的话,高进忠与程狱让我充军的计策,不攻自破!” 说话间,陈澈周身汗液淋漓滴下,感到四肢百骸已经到了承受极限。 他勉强维持着“同心”,向雏天鹰传达最后一项吩咐: “小家伙,如果你有发现其他精怪,或者珍贵药材的话,就尽快通知我,好吗?” “唳!” 雏天鹰属于被拐卖的未成年,对于人类的语言懵懵懂懂,只能勉强理解陈澈的意思,脑袋上下晃了晃,算是回应。 “以我目前的实力,虽杀了响尾蝮,但主要靠的是百里香,真正实力,连张节虎都不如……” “若是碰上蛇类以外的山中精怪,搞不好便会‘牵羊不成,反被羊顶’……” 陈澈带着诸多收获,准备返回柳阳镇歇息。 心中也下定决心,要尽快掌握一门武功,提升自身实力。 如此,才能狩猎更多种类的精怪! 第20章力能举鼎,名大于实 野兔,药草,水鸭,红白锦鸡……统统装入陈澈背篓中,其总价值,恐怕不低于六七百文。 这哪里是山货,明明是就是一筐沉甸甸的铜钱。 “有小家伙相助,以后进山的时候,只会赚更多!” 陈澈神色振奋,也相信只要自己按部就班,继续沿着现如今的道路前行,定能迎来飞跃式成长! 迈步返回柳阳镇的时候,他还发现了一项意外收获! 行走迈步之间,自身呼吸变得平缓了许多,好似四肢百骸脱去了一层铁衣,走起山路来,毫不费力。 “莫非,是那野山参的功劳,又或者,是心脏得到了强化,所以,身体也被带动变强了些?” “还是说,兼而有之?” 陈澈猜测着,迈步走回樊氏刀庄。 土胚房中,赵茹并未上床歇息,而是坐在桌旁,趴着睡着了,许是做了好梦,露出甜甜的笑容。 桌面上,摆着一册劣质黄纸装订成的账本。 陈澈伸手拿起。 上面细致记载着近日来的开支: “米五斗,四百文,时蔬五十文,牛肉五斤七十五文,旧锅碗百文,草席二十八文,柴刀一百四十文,草帽芒鞋三十文,柴火四十文,背篓八文,白糖一斤五十文,香油一斤三十五文,盐二斤十八文,头绳及袜子三文……” “持家不易啊。” 陈澈眸光垂流,摸了摸赵茹的发梢,却不料,这轻微的动作,便惊醒了浅睡的赵茹。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一见到陈澈,她便不自觉露出笑容:“你回来啦,澈哥儿。” “今夜收获不少。” 陈澈取下背篓,向赵茹展示了内里事物,看着满满当当的背篓,她顿时喜上眉梢: “这么多山货,少说也能赚六七百文,明天我买二斤牛肉,细细卤制一番,让澈哥儿尝尝我的手艺,既然要习武,就得多吃肉。” “好,早些休息,以后不用等我,过了戌时三刻,便该上床歇息,趴在桌子上睡,会着凉的。” 陈澈叮嘱了一声。 赵茹闻言,点了点首,提醒道: “澈哥儿,我帮你打听过了,明日你可去寻庄上的公孙大娘,她负责刀庄山货收购事宜。” “好。” 入夜后,许是吃了野山参的缘故,陈澈精神抖擞,一时间睡不着觉,便孤身一人在中庭散步。 中庭广场处,摆放着三尊青铜鼎,分别是一百二十斤、二百四十斤,以及四百八十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十斤左右的石块,可随时放入鼎中,乃是刀客们用于测量自身气力的工具。 “试试?” 陈澈也有心测验一番,看看自身气力究竟增长了多少? “起——” 双手握住了青铜鼎两足,他轻喝一声,缓慢而有力地将青铜鼎从地面一点点抬起。 直至,举过头顶! “不错嘛!” 也正是此时,阴影中走出一高高瘦瘦的青年,发出喝彩。 陈澈抬头望去。 高瘦青年乃樊氏刀庄的中等门客,唤作孙凤青。 他入庄两年有余,已学会《镇山三式》与《七十二式长猿斩风刀》两门刀法,同陈澈喝过两次酒,姑且也算认识。 陈澈当即拱手道: “孙师兄好。” 孙凤青望了望青铜鼎,问道: “一百二十斤?还能继续往上加吗?” “应该可以,我试试……” 陈澈试着加了几次配重石,最终确认,自身的举重极限,乃是二百斤,远远超乎最初的自己。 孙凤青想了想,好意劝诫道: “有一句话,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你在柳阳镇的名声,甚至隐隐赶上了王百胜师兄,但你的实力,怎么说呢? 虽能举二百斤重的青铜鼎,但事实上,比我还要弱一些。 以你眼下的实力,如何能承受名声带来的大风大浪?” “名大于实,并非好事。” 陈澈心中凛然,点首答道:“多谢孙师兄教诲。” 一言以蔽之: 没有力量,谈何自由? ………… 次日。 晨光破晓。 陈澈一大早便起床,寻庄里负责收购山货的公孙大娘,这才得知,她竟是王百胜的母亲。 虽是个中年大妈,身材却如熊虎般凶猛黝黑,俨然是个女版王百胜,让人望而生畏。 简单交流两句,陈澈便将背篓中的药材与野味统统卖出。 七只野兔,共得六十四文。 诸多药草,共卖了一百零八文。 红白两锦鸡,以及那只绿颈水鸭,得了五百二十三文。 临别前,公孙大娘好意提醒道:“澈哥儿,昨日山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你可得小心点,别白白丢了性命。” 陈澈心中一紧,莫非是自己杀死蒋氏叔侄的事儿,发了?一想到这,他连忙问道:“大娘,怎么回事?” 公孙大娘解释道: “前些天,两个老猎户去仙娘溪上游狩猎,不知怎么地,竟被毒死了,也是倒霉,听官府的人说,是山中精怪所为,按照往常的规矩,过两天,可能就会张榜出告示,广邀资深猎户,扑捉那害过人的精怪。” “我知道了。” 陈澈松了口气,也不免感到一丝悲哀。 猎户便是这般,虽享受着官府的诸多福利,却也凶险异常,也许一不小心,便会命丧于深山老林之中。 回家后,赵茹紧紧抓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仿佛成了一个小财迷,雀跃般地对陈澈说道: “总计六百九十五文,在镇上做工,一月也不过七八百文呢。” “以后还会挣更多。” 陈澈自信开口,正准备多与赵茹闲谈几句的时候,土胚房外,张节虎大喝一声:“澈哥儿,该练拳哩!” “茹儿姐,我晚上回来。” “嗯,我在家等你。” 与赵茹道别,陈澈走出房间,忍不住抬首仰望苍穹,天上二日并行,让他这个外乡人,时常感到怪异。 似张节虎、刀客这般本世界的人,自然习以为常,陈澈却怀着深深好奇,疑惑这方世界的构造,究竟是什么? 天圆地方? 天地如棋盘? 还是五体星系? 很快。 二人走至中庭。 王百胜一边喝着烧蛇酒,一边说道:“你等二人,拳法也算勉强可用,接下来,该学习擒拿之术。” 张节虎身为猎户,时常吃肉,身体素质强了陈澈一大截,因此到了练拳阶段,进展飞快,进度迅速追平。 现如今。 二人已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共学擒拿,待学有所成,便可选择一门刀类武功,长久习练。 “武功啊……” 陈澈心痒痒的,渴望能学得一门武功。 名实相副,才是王道! 第21章学习武功 张节虎嘿嘿一笑: “澈哥儿,若只是基本掌握擒拿套路,作为合格标准的话,乃公至多四五天,就可学会擒拿之术。” “佩服,厉害,张爷天赋异禀哩~” 王百胜冷笑几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张节虎身侧,伸手一抓,便将他提了起来。 “今日要教你们的功夫,唤作阿威十八式!” “人身上有二百余块骨头,根据不同的筋骨构造,比如说肩胛骨,肘部……都有不同的擒拿手法。” 王百胜一边说,一边拿捏着张节虎的诸多关节。 “对于人体的认知,同样裨益于兵器,所以,练好了阿威十八式,才能习练兵器,可懂?” “懂懂懂,王师兄,快把我放下来啊!”张节虎满脸通红,像是一只被猎人提起后颈的兔崽子。 “噗呲~” 陈澈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中庭广场另一侧练刀的诸多刀客,也纷纷大笑。 片刻后。 王百胜教完了十八式动作要领,让二人自行练习。 待考核通过,便可选择一门刀法,算是正式出师。 不过,仅凭这些基础层面的教学,远远算不上师徒情分。 只是樊氏刀庄对门客的一种福利待遇,包括下盘站桩、拳法、擒拿、兵器等方面的速成式教学。 因此。 一众门客与王百胜之间,时常以师兄弟相称。 若是真正拜师学艺,光光是最基础的桩法,都需习练一个月,方能转进到下一阶段。 陈澈与张节虎两两对练,互相喂招。 王百胜一边调教着刀客,一边顺带教学二人,指出陈澈、张节虎练习擒拿时的错漏之处。 作为刀庄教头,他可谓是十分称职。 不知不觉间,便是一日光阴,如箭逝去。 夕阳西下。 王百胜检验二人进度,张节虎共学会了“老树*根”、“观音*莲”、“毒*钻”,而陈澈,自从吃下了野山参,身体素质方面的短板,已经略微补齐,竟多学会了一招“山羊*树”。 张节虎不免沮丧: “乃公天天吃肉,居然比不上从小吃窝窝头的澈哥儿,难不成乃公天赋真这么差?” 陈澈笑了笑没说话,他昨夜吃掉的野山参,其市场价格,恐怕不低于一头老黄牛。 王百胜举起怀里的烧蛇酒,沉声道: “你们二人,谁能先一步学全擒拿招数,这葫芦里剩下的少许美酒,便作为奖励。” 张节虎闻言,顿时激起了昂扬斗志。 陈澈听闻此许诺,也抖擞精神,要争! 烧蛇酒液中的山海元炁,他志在必得! 时间一天天过去。 日月交替。 一心练武。 转眼。 便是陈澈进入樊氏刀庄的第十一日。 在这段时间,张节虎学会了足足十五式擒拿招式。 陈澈却更胜一筹,已将阿威十八式,练得似模似样。 张节虎苦着脸道: “澈哥儿,中午请我吃条鱼吧。” “成。” 陈澈笑了笑,不免回想起烧蛇酒的独特滋味。 “接着——” 王百胜随手抛来一黄皮葫芦,陈澈也不客气,扭开盖子,当即一饮而尽,又甜又烧,滋味荡漾在舌尖。 【山海元炁+3】 而更重要的是。 历经了多轮基本功练习,陈澈终于有资格从王百胜处学习武功——刀法,这才是真正速成杀伐之道! 刀者,战场杀伐之利器! “终于能学到武功了!” 陈澈心中大喜,恭谨地向教头-王百胜,献上了十条早已准备好的优质肉干,作为束脩。 这是赵茹提的建议。 如今这年头,别说武功了,就连学门糊口的手艺,若是倒霉些,可能要被“走后门”,才能学到真本事。 就比如镇上酒楼的大厨-鹿白原,年轻时学做菜,教学的炉头,向他提了三个要求。 “骂不还口!” 炉头尤爱口头上淫人妻女,每日都要在嘴上侮辱学徒家中女性,乃至于祖宗十八代,如此,才能感到快活。 “打不还手!” 每日鞭打学徒数次,炉头享受到虐人的快感,才肯用心做菜。 最后,便是“走三回后门,教一盘菜”,鹿白原不知历经了多少斑斑血泪,才成了镇上有名的大厨。 学门糊口手艺,尚且如此艰难,遑论武功? 虽说王百胜人品极佳,对待每一名门客,都尽心尽力,但送些拜师礼,总归没有坏处。 “娘,将这十条肉干煮一煮,加个餐!”王百胜并未拒绝,而是喊来了自己的母亲。 很快。 公孙大娘迈着远胜男人的雄壮步伐,从后厨走至中庭练武广场处,将其加入午食菜品,不一会儿,肉香飘飘,弥漫全场。 一众刀客食指大动,发出欢呼: “王师兄万岁,澈哥儿万岁!~” 王百胜望着陈澈,从怀中取出了三本不同的武功秘籍,询问道: “这是我所擅长的三种刀法,你先看一看,自己喜欢哪一类型?兴趣,才是习武最好的老师。” 终于能学武了……陈澈神色振奋,激动不已,立刻定眼望去。 却见几本书的封面上,分别写着: 《七十二式长猿斩风刀》 《豺狼虎豹百兽刀》 《镇山三式》 匆匆第一眼,陈澈便注意到字数最多的长猿刀法。 这也是人之常情。 书名越长,越容易脱颖而出。 但细细一看。 陈澈不由皱起了眉头。 此功法模仿长臂猿之神态动作,讲究“一寸长,一寸强”。 尤其适合那些天生长臂之人,或是惯常使用长兵器的武人,作为备用武器功法。 对于陈澈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而后两本武功秘籍,则各有千秋,各有优劣,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选择。 陈澈认真询问道: “王师兄,百兽刀与镇山三式,各有强弱,难以抉择,能否劳烦您演练一番,也好教师弟做出选择。” “可。” 王百胜轻轻点首,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把朴刀,大步走上一旁的石擂台,演示了起来。 最先演示的。 乃是《豺狼虎豹百兽刀》,王百胜运刀之间,先后模仿起了数十上百种野兽的形态。 猪之突进,虎之戮凶,狼之群袭,熊之格挡……样式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一众在场刀客观摩,纷纷叫好: “王师兄厉害!” “澈哥儿,师兄所教授的刀法里,此百兽刀,最是厉害,便选了它罢。” “也不好说,《镇山三式》,虽有些鸡肋,招数又少,但俺寻思了一会儿,感觉此刀,倒是蛮适合澈哥儿的,它注重下盘,你们忘了吗?澈哥儿演练抱球桩时,动作之标准,堪比昔日的樊老庄主!” 渐渐地。 陈澈也品咂出《豺狼虎豹百兽刀》的妙处,那便是在威力不俗的基础上,还具备极广的适应性。 无论是遇到什么敌人,都可使用对应的兽形刀法。 难怪会被刀客们称之为“最是厉害”。 那么,选它? 第22章【天山镇守,雪葬人间】 王百胜结束了百兽刀的演示,气势渐渐沉凝。 他听着一众刀客对《百兽刀》的吹捧,心中不免感到遗憾,暗道: “我最擅长的刀法,并非《百兽刀》,也非樊老庄主教我的那几门武功,而是这《镇山三式》,虽刀法简单,却胜在……” 思索着。 王百胜观想起曾经见过的千丈雪山,周身四肢百骸,俨然凝聚出层层气势,如山厚重,仿佛蕴含着无穷伟力。 进而,这股厚重山势,渐渐凝聚于刀身,然后横刀于身前,是为第一式“天山镇守”。 但在一众刀客眼前,却很是普通,动作远不如百兽刀好看,也缺乏广泛的适应性。 下一刻。 “看好了,转守为攻,此式名为——雪葬人间!”王百胜双手握刀,心中观想起了雪山轰然崩塌的模样。 下肢及腰身发力,长刀旋斩而出! 瞬间。 不远处的陈澈,仿佛看到了遥远天穹之上,坠下一颗陨星,恰巧击中天山雪顶,进而引发天崩地裂般的雪暴景象。 暴雪呼啸下落,化作滚滚洪流,气吞天地! 雪葬人间! 这一强大表现,顿时让陈澈几乎选定此刀法,毕竟……强度的美,才是王道。 然而。 刀客们对此刀式的看法,半是惊叹,半是吐槽: “还是第二式好耍啊,只可惜,需要第一式长久积蓄气势,方能使用,也鸡肋得很,平时与敌人搏杀,哪能有这么长时间蓄势嘛!” “是极是极,若不是澈哥儿擅长下盘,俺还真不推荐他选这个。” “唉,咱这些下等门客才做选择,若是享有上等门客待遇,三门刀法,尽可通读,何必纠结选哪个?” 听着一众刀客议论纷纷,王百胜也不避讳,坦言道: “樊公子把予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教你两门刀法,你无需选择,一门刀法精通之后,便可寻我,来学另一门。” 陈澈一怔,问着: “中等门客待遇?” 王百胜点头: “正是。” “妙啊,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陈澈心中大喜。 自己苦思冥想许久,也不知哪一门武功最适合自己? 谁能想到,樊公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整整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一千多斤牛肉的巨款。 壕啊! 自己虽然穷,但胜在傍上了大款,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陈澈喜笑颜开,开口道: “那好,请王师兄先教我《镇山三式》,待技艺初成后,再来学习《豺狼虎豹百兽刀》。” “随我来。” 陈澈跟随着王百胜,来到石擂台上,一招一式地聆听着刀工基础、套路与理念。 “持刀无需握得太紧,稳字当先,杀人不过稳准狠……” “刀法有正握、反握、左右握、斜握……” “刀以劈砍为主,回旋横斩之际,借助腰力,若是爆发,或能将人生生腰斩……” “力生于地,而主宰于腰,过肩臂,入腕指……” 除此之外,陈澈还得到了一把新制的腰刀。 按王百胜的说法,每一位中等门客,皆可从他手中获赠一把腰刀。 市价:二百四十五文。 当然,这一把刀,乃是二公子樊东流私人出钱买下,送给陈澈的礼物之一。 一旁的张节虎满脸艳羡,暗道: “娘的,‘朝中有人好办事’,果然是至理名言,澈哥儿攀上樊公子的关系,怕是要起飞喽。” 陈澈默默练习,起初的动作,还很僵硬,很生涩,但随着持之以恒的练习,刀法渐渐变得纯熟,蕴含着暴力的美! 待到下午时。 他挥刀练习之际,忽然想到一点: “王师兄,镇山第三刀,仙姑连翘,您还没演示呢?” 如熊虎般壮实的王百胜,黝黑面庞微微泛起了一丝微红,左右张望了下,小声道: “等夜里无人时,再教你……” 这时,一众刀客像是吃了麦芽糖,齐齐露出笑颜。 ………… 傍晚。 仙姑山。 深山中涌起浓雾,缓缓流淌着,但当它们靠近,却被阻挡于“仙姑尖”,不得寸进。 半山腰。 大将军庙前。 凝望着王百胜所演示的“镇山第三刀”动作,陈澈忍俊不禁,终于明白众多刀客为什么露出怪异的笑容? 只因“仙姑连翘”这一刀法,乃是绵绵连招,动作细密,走位尤其风骚。 共有七种刀势、三十六种步法走位,随机组合而成,可衍生出几十上百种变化…… 也因此,“仙姑连翘”对下肢要求极高,若是足腿天赋较差之人,强行习练,必然摔得四脚朝天,鼻青脸肿。 王百胜手握长刀,围绕着玄龟石碑,踩着小碎步旋动身形,挥刀之际,犹如美人起舞,动作优雅,举止温柔。 但偏偏,这“美人”的体型,犹如熊虎,皮膜黝黑,乍一看去,着实惹人发笑。 “不过……” 陈澈忍住笑意,仔细观察着刀势与步法的配合,渐渐感受到“仙姑连翘”的奥妙所在。 犹如乌蒙山连着山外山,起伏连绵,看似优雅,但其中蕴含沉重山势,难以打断! “蓄力格挡,凶猛杀招,连招无穷……”陈澈对于“镇山三式”有了更深的理解,暗暗思索道:“分别对应着,防御反击,强攻,持久战,招式虽少,却足以应付大多数战况。” 一个时辰过后。 得益于【长走】,足腿敏捷有力,陈澈首先学会了三十六种步法,行走之间,格外灵活。 “我最不擅长的,便是这仙姑连翘,几个学刀的门客,也将大多数心思,用在雪葬人间上……”王百胜啧啧称奇,赞叹道:“但现如今,以你在腿脚方面的习武资质,或许能将这一连环刀招,发扬光大!” 闻听此言。 陈澈不禁浮想联翩:“【夜眼】能视百丈之蚊蝇,目及数百丈,将来,或许还能兼修箭术。” 而后。 王百胜开始教授七种刀势。 但到了这一环节,陈澈表现平平,泯然众人矣,只能算是中等资质,不好不坏。 不知不觉间,陈澈时而走位,时而挥刀,已到了亥时一刻。 王百胜停下动作,冷声开口: “仙姑连翘刀法,你可记清楚了?” “有三势纯熟,还有四势,不太熟练。” 陈澈老实答道。 “够了,步法才是精髓,有三势纯熟,已经能够施展仙姑连翘了,若是修到圆满,把刀势全忘了都没关系……你们几个,给我出来!”,王百胜说到一半,忽然脸色陡然一变,手指草丛,发着怒气:“需要老子亲自请你们吗?是来偷师学艺,还是看老子笑话的呢?!” 草丛中,几名脸上讪笑的青年刀客,走了出来。 第23章你出杀,我出闪 “王师兄,晚上好~这么巧,你也来逛仙姑山啊~” 几名年青刀客讪笑着走了出来。 王百胜冷哼一声: “怎么?” “是来看老子笑话的,还是来偷师学艺的呢?” 为首的年青刀客,便是中庭举鼎时,聊过几句的孙凤青。 “您老贵人多忘事”,他急忙赔上笑脸,解释道:“咱们几个,以前都跟您学过《镇山三式》,今夜前来,只是想与澈哥儿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绝没有半点偷师学艺的想法。” “既然如此……” 王百胜面色稍缓,冷淡道: “你们便与陈师弟过过招,若是能胜,今夜之事,便可揭过,倘若输了,今夜绕着刀庄,距跃五百,曲踊一千,不做完不许睡觉。” 距跃曲踊,其实就是深蹲与蛙跳,是千余年前,便已经兴起的一种古老惩戒方式,在《左传》、《东周列国志》等古籍中皆有描述,看似简单,实则极为劳累。 孙凤青怔了怔,嘴角扬起一抹傲然: “王师兄,您也太小瞧我们了吧,澈哥儿才习武十几日,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刀客多是心性暴烈之人,其余的二名刀客,听到王百胜所言,也不免生出了一丝不满。 一矮胖刀客道: “王师兄,俺们都很喜欢陈澈小兄弟。” “若将来赵府打上门,也一定愿意帮帮场子,但您也不能让一个才习武的新人,跟我们比斗啊?” 另一高瘦刀客也道: “若要战,也该是俺们三兄弟联手,挑战王师兄您,或者,您点了俺们的穴道,减弱气血之后,再与陈澈小兄弟比斗。” “如此,才算公平。” 王百胜眼中闪过怒气,声如雷震: “武者唯必战、敢战、死战而已,面对比自己弱小的敌人,便心生傲气,你等三人,也配学老子的镇山三式?” 声如雷坠,嗡嗡作响。 孙凤青及其他两名刀客,顿时知错,赶忙道: “愿与陈澈兄弟比斗。” 见气氛被炒热,王百胜扭过头望向陈澈,冷声道: “《镇山三式》前二式,你尚未纯熟,但第三式,距离入门,你只差一线,拿他们练练手,也许就能突破!” “烧蛇酒虽然已经喝光,但我怀中,还有一葫芦猴儿酒,滋味更胜几分,胜一场,赏你一口,如何?” “自当从命。” 陈澈原本有意拒绝,不愿同几位刀客发生冲突,但当王百胜取出葫芦,淡淡幽香飘荡的那一刻,他心动了。 只因葫芦中的猴儿酒,也蕴含山海元炁! 【命主:陈澈】 【命格:搜山降魔】 【位阶:牵羊倌(炼化度12%)】 【山海元炁:5】 【已觉醒天赋:食气(小成)、夜眼(小成)、长走(小成)、牧羊(小成)。】 【灵羊:扑天鹰(雏鸟期)】 【评价:身如宝库,浅取四金,初学乍练,游历山林,寻奇探秘。】 “食气从小成提升到大成,需要10点山海元炁,而觉醒第五种牵羊倌天赋,需要16点……” 陈澈舔了舔嘴唇,回想起烧蛇酒的甜美滋味,不禁对从没喝过的“猴儿酒”生出了些许期待,对在场三名青年刀客朗声说道: “三位师兄,我初学乍练,招式还不纯熟,望请师兄们不吝赐教,指点一二,事后,无论输赢,我都会请几位师兄,还有王教头,一齐去季家铺子喝两盅,如何?” 闻言。 包括孙凤青在内的三名刀客,面色顿时好看了些,哈哈笑道: “烧蛇酒虽美味,但俺们三人,也不喜在比斗中放水,你若是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师兄,请赐教。” 陈澈恭敬地拱了拱手。 “我数到三,比斗正式开始——” 今夜一战,几乎是王百胜刻意挑起。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便是检验陈澈的实战天赋。 如无实战的本事与胆量,那么,陈澈也不过是一搜山猎户而已,不值得浪费精力,无需他全心全意教学。 “三~” “二。” “一!” 这时,王百胜伸出了手,向下一按: “比斗开始!” 霎时。 一旦进入比斗状态,原本嬉皮笑脸的孙凤青,陡然间气势汹汹,以极为强硬的姿态,自上而下,挥刀斜斩而来。 “好厉害!” 陈澈心里一惊,明显感觉到,孙凤青不愧是刀客老手,出手速度,至少比他快上三成!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孙凤青占据了速度优势,那么,想战胜他,恐怕难如登天。 但他,也有长处。 ——【长走】,仙姑连翘步法! 你出杀,我出闪! 陈澈纵身一扭,以刀撑地,身形斜斜转了半圈,竟以极为刁钻的角度,避开了孙凤青这气势汹汹的一刀。 “好小子!” 孙凤青不惊反喜,他之所以不肯同陈澈比斗,正是因为同弱者比斗,实在无趣得紧。 但眼下。 陈澈所展现的步伐,虽有些疏漏笨拙之处,却也能看得出潜力极佳,假以时日,必能将“镇山第三式-仙姑连翘”,发扬光大。 这便是好对手了! 孙凤青当即叫喊一声:“澈哥儿,你且小心,下一招,我不再留手,当用全力!” 陈澈并不曾出声回应,而是趁着孙凤青说话换气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挥出了第一刀。 接着。 便是第二刀、第三刀……绵绵不绝! 孙凤青匆忙挥刀阻挡,但陈澈的刀势一下接着一下,接连不断,令他始终腾不出手挥出那“全力的下一招”。 也不由心中懊恼: “娘的,说话换气的功夫,便被捉住了破绽,陈澈这小子,未免也太眼尖了些!” 霎时。 两人陷入到持久战状态。 孙凤青的两名好兄弟,一位唤作石南龙,另一位唤作石北虎,是亲兄弟,也是孙凤青的表亲。 二人观战,不由目瞪口呆:“孙哥入庄两年有余,居然被新来的澈哥儿,拖到苦战?” 王百胜眼中也生出一丝讶然,心中赞道:“陈澈的观察力,远胜于常人,倒是个习武的好材料。” 在接下来的三五十个回合里,陈澈如竹根一般,咬定孙凤青不放松,百磨千击,死死缠斗。 这便是“仙姑连翘”的奥妙所在,将敌人拖入长时间苦战中,然后借助体能优势,取得最终胜利。 “只可惜……” 王百胜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陈澈的体能,也远远不如孙凤青,这一战,要败!” 第24章【金蟾望月,蜕变成精】 “以澈哥儿的刀术水平及体魄,对付孙哥,终究是勉强了些”,石家两兄弟,齐齐露出惋惜神情:“孙哥只不过是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旦澈哥儿刀势减慢,必能在瞬息之间,发起反击,改变局势。” 话音刚落。 陈澈体能消耗过度,挥刀的动作竟慢了半拍,原本迅捷富有节奏的刀势,出现破绽。 “好机会!” “胜负在此一举!” 孙凤青抓住机会,双臂发力,从防守架势,骤然转守为攻,所用的刀法,正是镇山第二式。 雪葬人间! 仿佛天山之上的积雪轰然崩塌,呼啸而落,即将化作雪暴洪流! 就在这时,身为牵羊倌的陈澈,也拿出了最后的底牌……心跳渐渐加速,犹如十根大棒,齐齐擂鼓! 遥远夜空之上,陡然传来一声响亮鹰鸣,声音虽有些稚嫩,却蕴含着微弱的压迫感。 让人肉颤心惊。 孙凤青心中一紧,隐隐感受到莫大威胁,忍不住抬首望天,挥刀的手,立时就慢了半拍。 而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陈澈周身血液沸腾,以极快速度流转,四肢百骸陡然间又迸发出一股新的气力。 血勇! 又或者说:狂暴! 霎时间,陈澈浑然忘却了恐惧,战意满腔,骤然握紧了手中刀柄,旋即向前重重一斩! 砰! 一刀横掠而出,将孙凤青手中长刀,悍然打落于地。 随后,陈澈持刀而立,看着孙凤青错愕惊讶的神情,艰难吐出五字:“孙师兄,承让。” 战斗逆转来得如此之快,石南龙与石北虎两兄弟愣在原地,鸦雀无声,良久,才迟疑道: “澈哥儿赢了?” “娘的!是上面有只臭鸟叫唤了两声,害得老子分了神”,孙凤青一脸不甘,大声道:“我没输!” “可笑!哪怕没有那只鸟,你也一样会输,他最后一击的力道,你没感受到吗?”,王百胜冷笑一声:“况且,若不是你轻敌,在战斗时说话,会被人捉住破绽,拖入持久苦战吗?” 孙凤青收敛心神,仍有些不甘心: “澈哥儿,这一场,我老孙认输,待你彻底学会了镇山三式,我们再公平较量一场,看看谁胜谁负,可否?” “好,改日再——” 陈澈才说出四个字,便感到一阵眩晕冲上脑门,来得又快又急,骤然瘫坐在地。 心脏也隐隐作痛! 晕眩了足足十数息之久,才略微恢复,显然是激烈战斗时强行开启“牧羊”,所带来的后遗症。 王百胜见陈澈稍稍好转,随手抛来一黄皮葫芦:“你的表现我很满意,这葫芦猴儿酒,都归你了。” 登时。 一股淡淡幽香传来。 眉心识海内,青紫印玺,形成一行古拙文字: 【猴儿酒,乃山中诸猴采百果于一洞,始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猴儿们朝三暮四,便会忘记曾储藏过的洞穴地点,果实腐烂发酵,而后酿成,味甜暖身,内蕴微量山海元炁。】 “多谢王师兄。” 陈澈也不客气,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山海元炁+4】 距离【食气】大成,只差最后一点,若要觉醒第五种牵羊倌天赋【衡手】,还需七点。 而自身体能,也在猴儿酒的药力滋养下,缓缓恢复。 他试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双脚虚浮无力,像是喝醉了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也不免心中思忖: “这具身体,终究是弱了些,虽靠着牵羊倌的手段,略胜了孙师兄一筹,但硬实力,相差甚远。” “不过……”,陈澈再度坐在地上,舔了舔嘴唇,心道:“若是再吃掉一根野山参,定能快速补全短板,届时,便可以堂堂正正之身,与孙师兄再较量一次。” 见陈澈十分虚弱,石南龙与石北虎两兄弟,异口同声道:“王师兄,等澈哥儿体力恢复,我俩再来比斗,可否?” 王百胜已经达成检验陈澈的目的,故态度也温和了些:“你们二人,轮流将陈澈背回刀庄,今夜之事,便不再追究。” “遵命!” 两兄弟大喜,忙将陈澈背回了后院,由于体能消耗过度,他甚至在半路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可恶,下次我一定能赢!” 孙凤青,摆着一副苦瓜脸,绕着偌大刀庄,距跃五百,曲踊一千,跳得四肢酸软,才回房歇息。 土胚房。 床上。 陈澈从睡梦中醒来,却见到了一张满是担忧的俏丽面容, “澈哥儿,石家兄弟将你背回来的时候,我都快急死了!”赵茹尾音微颤,隐隐有哭腔,眼眶微红。 陈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老老实实道: “只是练武太过于劳累,一时走不动路,两位师兄人很好,愿意背我回来,半路上不知怎地睡着了,并无大碍。” “没事就好。” 赵茹早已烧好了热水,沾湿毛巾,认真地擦拭着陈澈身体,讶然发觉道:“你身上硬了许多。” “练武嘛,正常。” 陈澈脑袋晕沉,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见此情形,赵茹脸上立时便显出凶巴巴的模样,轻吼道:“别说话了,养养神,好好休息。” “好。” 陈澈闭上了眼,只觉周身汗液,渐渐被热毛巾擦拭干净,十分舒适,不自觉便沉入梦中,昏昏睡去。 待到醒来,已是晌午,鸡汤特有的浓香,飘满了房间,让陈澈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 此时,赵茹背对着他,站在灶台旁,注意着火候,时不时用汤勺轻轻撇去表面的浮沫。 “茹儿姐——” 陈澈不自觉扬起嘴角,望着赵茹的背影,莫名欢喜。 他悄悄起身下床,凭着【长走】行走无声的本事,走到她身后,轻轻搂住细腰。 手掌最不老实,快速深入衣中,没入小腹……也不曾去危险的地方,只是手指在肚脐眼处微微转了一圈。 “呸,真是个无耻之徒,一醒来就,就……”赵茹耳根微红,脸颊滚烫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那好玩的地方——” “不行,你坐下歇息,待会儿一起喝鸡汤。” “好。” 陈澈适可而止,尊重着赵茹的意愿。 二人默默喝着鸡汤,享受着久违的宁静,因赵府带来的疲惫与惊恐,仿佛一扫而空。 吃完。 陈澈抢走洗碗的工作,一边洗,一边感应着雏天鹰深夜时传来的画面,仙娘溪上游,金蟾望月,成精。 获得猎户籍贯的机会,再次来临! 第25章白眼金蟾 为了不引人注目,陈澈按耐着心思,不急于狩猎金蟾。 上午时段,他仍随同一众刀客,苦练刀法。 不过两个时辰。 陈澈便掌握了“镇山第三式:仙姑连翘”的奥妙。 七大刀势,已全部纯熟! 余下的,便是水磨工夫,缓慢进步。 对此,教头王百胜也给予了最后一次指点: “昨夜与孙凤青一战,你所习练的‘仙姑连翘’便已入门,今日,不过是把刀势学会而已,这并不重要。” “按你的资质,也许一周,便能将这一刀式,修习至精通,但究竟何时圆满,我也说不出一个定数。” “事实上,须得把七大刀势,全数忘个干净,只记得步法,刀势随心如意,才称得上是圆满层次,说句老实话,很难,非常难。” 早期的武者,多好虚名,将武功境界,分为“不堪一击→初学乍练→略有小成→驾轻就熟→融会贯通→炉火纯青→出类拔萃→神乎其技→出神入化→举世无双→震古烁今→天人合一→返璞归真……”等数十浮夸境界。 甚至还有“半步后期巅峰大圆满第一层”之类的境界,纷乱如麻,练起来极为麻烦。 后经大景开国“六王”之首-徐天德,携七大宗师,共同改良天下武学基础,简化为【入门】→【精通】→【圆满】,除此之外,再无它境。 武功套路技巧纯熟,为【入门】; 气血涌动,加持于拳或足腿,就是【精通】; 操使武功时,周身气血流转,四肢通达无阻塞,便是【圆满】。 简明易懂! 自此,习练武功的难度大幅度降低,大景王朝,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武道盛世。 “入门,精通,圆满,七大刀势,浑然全忘……”陈澈思索着上午所学的内容,迈步走回家中。 却不曾料想到。 回家后,赵茹竟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准确来说,是她意外从公孙大娘口中,打听到了一条关于金蟾的情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澈哥儿,还记得公孙大娘跟你说过的那件事吗?在仙娘溪上游,有两名猎户,被毒死……” 消息源,乃是衙门里的仵作。 他检验两具被毒死的猎户尸骸时,发觉伤口极小,初步判定,凶手应该是某种拳头大的虫类精怪,极有可能是癞蛤蟆成精。 陈澈闻言,不禁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这头金蟾所拥有的特殊能力,是毒!” “且杀过两名猎户,对人抱有强烈敌意……” 说话间,陈澈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赵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秀眉微蹙,提醒道: “澈哥儿,你下午应该休息几个时辰,到了晚上,才能有十足的精力,去狩猎精怪,‘欲速则不达’,你总该知道吧?” “好,最近我确实太卷了……” “卷?” “咳咳,没什么,我睡了。” 当两轮大日先后下山,夜色渐深,山民们尽数按时下班,陈澈从睡梦中醒来,精力充沛,精神得好像能一拳把蒋权捶死! 赵茹也趁着自家男人休息的这段时间,默默准备好了一应进山物资及装备。 一切准备就绪,陈澈摸黑进山。 迈过仙姑尖。 他的身形,渐渐被浓雾所吞噬…… 灰蒙蒙的环境里,几乎看不见任何发光的物体,能见度极差。 而未知,便代表着恐怖! 若是一般人,若是在瘴雾中迷路,哪怕不曾被毒死,也很难找到方向,返回柳阳镇。 不过。 有着【夜眼】、【食气】两大神技傍身,陈澈倒是无需担忧此事,只觉轻松自在,如若郊游踏青,巴适得很。 且没过一会儿,天穹之上,传来鹰鸣: “唳——” 收到呼唤的雏天鹰,翱翔下落,来到陈澈面前,并送上了它这两天,纵横山林时的收获。 青紫印玺抖动,形成文字: 【蜀续断(十五年份):强筋骨,补肝肾气,取其根入药,烹成续断汤,可固本培元,滋养四肢……】 “居然是生长了十五年的续断?” 陈澈心中一喜。 这可是好物。 寻常一株草药能卖上几文、十几文钱,便已经是极限,可生长年份若超过十年,那就大大不一样了,价值增加几十倍。 称得上是珍稀药材! “开局不错嘛~”,陈澈扬起嘴角,伸手摸了摸雏天鹰的脑壳,赞叹道:“干得好!” “唳!” 雏天鹰摇头晃脑,十分满足,随后便撑开双翅,翱翔而起,在前方为陈澈引路。 穿过丛林,沿着溪水的方向,溯流而上。 一个时辰后。 历经漫长跋涉,陈澈来到仙娘溪上游的一处山谷,雾气浓郁,满目荆棘,草木疯长。 谷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如镜子般平滑的池塘,约有七八尺宽。 周遭宁静无声,但陈澈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只觉周遭杀气腾腾,似有恶兽蛰伏。 “金蟾在何处?” 陈澈心跳渐渐加速,与雏天鹰结为同心。 通过数十丈高空向下俯瞰的鹰眼视角,终于,他发觉池塘之下,隐约有一抹金光。 金蟾,就暗藏于池塘之下,石头夹缝之中,且睁着白磷色的眼睛。 一旦陈澈靠近,恐怕它便会毫不犹豫地发起袭击! 人乃万物之灵。 一旦有野兽或其他生灵,吃过人肉,便会本能感受到,杀人血食,有利于自身成长。 “想搞偷袭?” 陈澈取下背篓,握紧腰刀。 此物乃是蒋权所遗留下的兵器,比原先的柴刀,锋利数成。 他的腰间,也配着一大包百里香,几种解毒的草药。 且背篓也是特殊加固过的优质品。 对于自家男人的性命安全,赵茹从不吝啬钱财。 她也相信,以陈澈的本事,迟早能够“千金散尽还复来”。 陈澈与雏天鹰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靠近池塘,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 呈两面包夹之势! 下一刻。 “呱~哇!” 池塘中猛然传来一阵刺耳声响,金色身影窜出水面,只一瞬的功夫,就扑腾纵跃而来。 面对白眼金蟾的突然袭击,陈澈早有预料。 仙姑连翘步法! 开! 你杀,我闪~ 陈澈挥刀撑地,足腿骤然发力,身体随之一斜。 这般动作,就像是影视剧中的凌波微步一般,以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躲开了白眼金蟾的突然袭击。 说时迟,那时快! 雏天鹰陡然加快速度,极速俯冲而落。 一对锐利鹰爪,飞快抓向白眼金蟾的后肢! “唳——” 雏天鹰展翅继续向前飞,鹰爪迅速掠过水面,以清水洗涤爪尖,不一会儿,水面泛起淡淡黑色光泽! 而它,也不得不退出了战斗,站在一株桦树上端,以血脉中蕴含的强大生机,抵抗蟾毒,与天争生! 白眼金蟾一招扑空,后肢又被鹰爪划伤,正处于“旧力未尽,新力未生”的虚弱状态。 “趁它病,要它命!” 陈澈趁势而起,随手甩出背篓,盖在了白眼金蟾的上空。 然后,在上面飞快压了三四块斤重的石块。 白眼金蟾虽在背篓中左右扑腾,却始终跳不出来。 这亦是大多数小体型精怪的弱点。 虽具备一些特殊手段,但自身力量,也不过几斤而已。 一旦被套牢,就再无挣扎余地。 “只差最后一步……” 陈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背篓,眸光一扫,通过背篓缝隙,见到了内里的白眼金蟾。 也正是此时。 “噗——” 白眼金蟾蓄力许久,发动了最后一击,竟将周身毒液,尽数蕴藏于口,然后张口喷出毒雾! 毒雾几乎化作箭形,直接将背篓腐蚀出了一个大洞,随后朝着陈澈面庞,吹荡而来。 之前在背篓内无计可施的样子,不过是白眼金蟾的伪装。 这一记箭形毒雾,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情势危急! 陈澈却不曾有半点紧张,他早就猜到了白眼金蟾没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论“闪”,他可是专业的。 仙姑连翘,脚步轻移。 转眼,陈澈便避开了箭形毒雾的袭击。 “滋!” 箭形毒雾余势不减,射至一颗脸盆宽的老松树上,登时便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若是落在人身上,必十死无生! 随后。 陈澈飞快从腰间取出“百里香”,撕开药包,从背篓缝隙中,一点点将碎末洒了下去。 “呱~哇!呱~哇!” 白眼金蟾所喷出的毒雾箭,几乎耗尽了毒囊内积蓄的精华,正是力竭虚弱的时候,周身皮肤才被洒到一点点百里香粉尘,便再也维持不住,四脚抽搐几下,彻底陷入昏迷。 百里香克制山中一应虫蛇,“蟾”自然也是虫的一种,只是克制效果,远不如对付蛇类。 若白眼金蟾处于健康完好的状态,恐怕效果寥寥。 但用在力竭之时,却是恰到好处,俨然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呼……第二只山中精怪,终于入手!” 陈澈吐出一口闷气,双手持握着腰刀,自上而下,刺入背篓,进而穿透了白眼金蟾的身体。 “唳!” 雏天鹰叫了一声,隐隐蕴含着喜悦情绪,像是在恭贺陈澈初战告捷,荣得胜利。 第26章【金蟾三宝,丰厚赏银】 “滋~呲!” 刀尖被毒液腐蚀,滋滋冒响。 “也好,这本就是赃物,没办法正大光明使用,坏了,丢掉便是”,陈澈拔出腰刀,见尖处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心道:“一把二百来文的腰刀,换价值十几二十两银子的精怪尸骸,这笔买卖,不但不亏,反而大赚!” 说着。 陈澈从怀中取出一件大茶碗。 这是赵茹花了六百文的高价,才买来的瓷碗,扛腐蚀能力,胜于寻常铁具。 他握着腰刀,将白眼金蟾的尸骸挑起,将其放入茶碗之中。 毒血虽溢出些许,却始终不曾腐蚀釉面。 ——收容成功(笑) 霎时。 青紫印玺抖动,显示出一行行文字,陈澈内视识海,这才知晓,白眼金蟾身上,竟有三件好物。 【白磷蟾眼:至毒之物,内里蕴含奇毒,晒干碾压成粉后,融入水中,无色无味,武者服之,呼吸间腹痛而死。】 【金蟾酥衣:白眼金蟾体表的一层薄薄皮膜,如无一双巧手,难以刮取,内蕴少许山海元炁,俗语有言:“三条腿的金蟾做药引子”,乃是数十上百种药方的“药引子”,用途广泛。】 【金蟾毒血:内蕴奇毒,可涂抹于箭锋,毒杀寻常武夫,不费吹灰之力。】 “成了~” “猎户籍贯,稳了!” 陈澈微微一笑,用麻绳将茶碗紧紧捆住,避免毒液泄露,随后小心翼翼地装入背篓之中。 而原属于蒋权的破烂腰刀,也被丢入池塘深处,结束了自身历史使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澈暗暗决定,等自己有钱了,就从刀庄库房之中,购买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配于腰间。 按照刀庄的规矩。 下等门客及外人不享优惠。 中等门客可打八五折。 至于上等门客,五折! 而此时。 雏天鹰不愧是与天争生的“正牌灵羊”,能够毒杀武夫的金蟾毒血,对它来说,只过了二三十次呼吸的时间,便几乎痊愈,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陈澈面前,满眼乖巧。 “有时间,也该给小家伙专门定制一些装备……”陈澈灿然一笑,摸了摸雏天鹰的小脑袋:“等我下次进山,就给你带些礼物。” “唳?” 雏天鹰歪了歪脑袋,神情懵懂。 它的年纪还太小,没办法理解“礼物”的意思。 不过。 小小年纪,它早早却懂得了“离别”滋味,猜到陈澈即将离开,回到属于人类的世界。 稚嫩的鹰眼里,满是不舍与眷恋。 ………… 陈澈从无人小径,潜入柳阳镇,凭着“行走无声”的本事,不曾发出任何动静,便成功回归樊氏刀庄,躺下歇息。 待到天明时分。 赵茹早早起床,煮了些米粥,炸了四个荷包蛋,外加一些公孙大娘送来的腌红萝卜、糖醋藕丁,这才轻声唤陈澈起床。 “澈哥儿,吃天光喽~” 《庄子·庚桑楚》:“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在很多地区,如乐山府,吃天光,便是吃早餐的意思。 在古时的修行者眼中,早晨的第一缕天光之中,蕴含东来紫气,只是常人无法吸收,故将“吃早餐”称之为“吃天光”,讨个吉祥,也便成了很多地方的口语习惯。 “茹儿姐,早。” “早,我煮了粥,你要练武,记得多吃点”,赵茹轻轻说着,转过身,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米粥,端到桌上。 陈澈望着赵茹的身影,忽然有种进入婚后温馨生活的感受。 心里头,也如风起云涌般涌起了强烈的信念! 他想尽快强大起来,解决掉所有麻烦。 然后,实现昔日的梦想: “丝绸十里娶赵茹!” 二人不急不缓地吃完了早餐,陈澈按照惯例去洗碗,却被赵茹拦下,“你今天不是要去改换猎籍吗?” “没有洗碗重要。” 陈澈大义凛然地说着,成功保住了家中洗碗工的岗位,待将锅碗清洗干净,才出了门,去寻刀庄二公子-樊东流。 后院土屋,距离刀庄中庭,约有百余丈远。 才走到半路,陈澈一抬头,便见到了樊氏刀庄的大管家兼上门女婿-宋血风,他不想与此人发生冲突,便打算绕道而走。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宋血风忽然停下脚步,摆出一副笑脸,乐呵呵问道: “陈澈兄弟,吃了吗?” 翻看历史,饥饿的阴影,始终困扰着一代又一代中原人,吃饱,从来都是一桩大事,攸关个人。 道一声“吃了吗”,往往是对他人生存的关怀,因而也成了绝大多数地区的常见寒暄方式。 比如说,板桥乡里的二大爷-陈年庆,有时进山采橘,他便常常笑眯眯地问村里的孩子:“娃,吃了吗?”没吃的话,他往往会从兜里掏两个柑橘,其中也包括年幼时的陈澈。 陈澈微笑回应了两句,本以为只是随便聊聊,但宋血风,却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笑呵呵道: “陈澈兄弟,你现在,名义上,还是归属于赵府,对吧?” “?” 陈澈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略微不悦道:“宋师兄,你若有什么事,就尽快说罢。” “前些日子,与你与一同拜入刀庄的张节虎,他所送来的锦毛鼠,并不宜作为炼制妖刀的耗材,因此宋某自作主张,帮你打通了官面上的关系,只需将锦毛鼠尸骸送至镇衙门,便可改换猎籍”,宋血风微微一笑:“也算是之前将陈澈兄弟拒之门外的赔礼。” “当然,锦毛鼠尸骸乃本庄公物,樊公子既然予了你中等门客待遇,那便是九折,只需十三两五钱,即可购买,钱暂且记在账上,待你有余钱再还,也不打紧。” 陈澈不由啼笑皆非,自己还没出手,猎籍之事,就提前办好了? 一想到这。 他对眼前这位刀庄大管家的态度,也不免温和了许多,诚声道:“多谢宋师兄为我奔走。” “小事一桩”,宋血风淡然一笑,许诺道:“只要你能拿到三奇蛋,刀庄,也绝不会吝啬奖励!” 陈澈心中明白,自己最大的价值,便是具备“获取三奇蛋”的可能,故开口道: “我一定在期限内,为刀庄寻得此宝。” 说着,他取下背篓,将密封茶碗缓缓掀开,认真道: “此物,足以证明,陈澈有做猎户的搜山才能!” “白眼金蟾?” “这真是你杀的?” 望着碗中的金色身影,宋血风先是一愣,旋即满脸不可思议,不禁对陈澈另眼相看: “此蟾前些日子毒杀了两名猎户,官府今日才张了榜,以纹银三十两的高价,悬赏此精怪!” 第27章前呼后拥,人前显圣 “正是”,陈澈点了点首,补充道:“我今日出门,便是打算携此精怪尸骸,改换猎籍。” 闻言,宋血风心中,隐隐提高了对于陈澈的看法,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开口道: “陈澈兄弟,赵府对你虎视眈眈,贸然离庄,必定凶险,宋某不才,乃是一名内劲武者。” “由宋某护送你前往衙门,定能万无一失。” 说着,宋血风也不免发出感慨: “宋某本以为今日是来雪中送炭……没想到,竟只是锦上添花。” 陈澈一向是小心谨慎的性子,抱拳回话道: “宋师兄愿意帮我,这份情,我也一定铭记于心,但此事,我能否与樊公子通个气?” “自无不可。” 被樊老庄主教训了一通后,宋血风对于纨绔公子-樊东流的态度,也大为改观。 二人一道,去了中庭内宅。 “哈哈哈,宋血风,本公子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嘛!” 樊东流躺在虎皮大床上,与两名美婢戏耍,听闻此事,旋即得意大笑: “瞧瞧,这才十来日的功夫,竟又为本庄带来了一具精怪尸骸,妙哉,妙哉!” 两名衣衫半礻果的美婢,也恭维道: “恭喜公子,公子眼光犀利,为本庄寻得一大才!” 宋血风眉头微微一皱,忍不住劝诫道: “樊东流,注意身体,可别还没成婚,便伤了身体。” “成婚?本公子三年前,不是才被退婚么?哪家贵女,会看得上一个可笑的跛脚公子?” 樊东流嗤笑一声,言语之间,有些自暴自弃。 但很快,他便打起精神,写下一张纸条,递给了陈澈: “去寻王百胜,由他护送你前往衙门,可保万无一失。” 陈澈接过纸条,并未着急离去,而是取出昨夜雏天鹰送来的十五年份蜀续断,恭谨说道: “我搜山时,还意外发现了此药,约莫生长了十四五年,不知对公子的伤,可有作用?” 樊东流猛地坐起身,接过一大丛新鲜蜀续断,仔细看了良久,发现根茎只是略微发黑,还远远称不上“黑玉”。 不由叹道: “你有这个心,本公子很高兴,但唯有根茎莹润如黑玉,方能制成黑玉断续膏,修复陈年骨伤。” 陈澈将此事记在心中,离了内宅,将纸条交予王百胜。 没过一会儿,便是宋血风、王百胜左右两位内劲武者,护送他走出刀庄大门。 三人沿着青石板街道,向内城迈步走去。 而张节虎,也受到了樊老庄主的暗中吩咐,命他尽快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亮一亮刀庄的威风! 接到这一任务时,张节虎怔神许久,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从此以后,乃公……呸!” “我哪里还有脸面,在澈哥儿面前自称‘乃公’?” “澈哥儿连白眼金蟾都能捉到,该是我叫澈哥儿一声爷啊!” 不消片刻。 “昔日赵府逃奴-陈澈,得两大武者护送,携二精怪尸骸,前往巡山司”这等稀奇事,一传十,十传百……在山民群体,骤然激起了千层浪! 短短一炷香时间,不知吸引了多少好事之人,街头巷尾,转眼聚拢成人山人海。 皆交头接耳道: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了不得哩,还记得前些日子的澈哥儿么,他才入了刀庄十几天,便又闹下好大的威风!” “细说~” “看见没?他左手拿着的,是一具锦毛鼠尸骸,右手提着的茶碗里,是白眼金蟾!” “嚯~锦毛鼠倒也罢了,只是难找而已,那金蟾可了不得,我刚刚才去看了官府榜文,此蟾奇毒无比,血液沾体,必毒发身亡,唯有内劲武者,才能勉强抵抗奇毒。” “是极,是极,若这白眼金蟾,当真是澈哥儿狩得,那他搜山的本事,恐怕能在柳阳镇排进前十哩!” 一时间,陈澈左右,有高大英俊的宋血风,还有黝黑壮实的王百胜,充当保镖。 身前及身后的街道,更是围聚过来了不知多少好事的山民,真可谓是: “前呼后拥,人前显圣!” 一时风头无两,威风堂堂! 在众人的拥簇下,几名隐藏在人群中的赵府家丁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扭头折返赵府。 而陈澈,也迈步向前,来到内城。 外城虽有八大城区,但住户多是寻常山民,樵夫、采药人、挑山工、茶农、小商小贩、猎户等,偶尔还有些蛮子。 而内城人,档次则高了许多,多是官吏、武师、富商,还驻扎着百余士卒,保卫他们的安全。 就连内墙,也焕然一新,远比外城墙干净整洁,官吏们时常派发徭役,命外城百姓修葺。 让人深深感受到……世界之参差。 没一会儿。 陈澈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至衙门前的空地,转过头,微笑开口: “各位父老乡亲,就送到这里罢。” 一众山民皆笑: “澈哥儿,你尽管去,俺们在这里守着,绝不让赵府的人过来!” “可讨老婆了?俺也是板桥乡的,俺女儿今年十八~不要你彩礼,倒贴你二床被褥哩!” “老东西,人家与赵茹妹子郎才女貌,情投意合,要你家那丑八怪女儿作甚么?” “说什么呢臭八婆,俺女儿比你漂亮十万八千倍!” 对此,陈澈不喜反惊,意识到自己“名大于实”的状况,恐怕又严重了几分。 心中幽幽一叹: “孙师兄的劝诫虽然很有道理,可名声的增长……以我的能力,根本控制不住啊!” 陈澈心中百转千回,却也无计可施,与宋血风、王百胜一道,快步走入镇衙大门。 柳阳镇的实际控制面积,仅仅略少于河间县城,经过数百年发展壮大,近乎于“山城”,因此,镇衙屋舍数十,场地广阔,不亚于县衙。 但是! 让人颇感意外的是。 除了门前两座威严大气的石狮子,柳阳镇衙整体显得十分破旧,乍一看,倒显得内里的老爷们很是廉洁。 古语有云:“官不修衙,客不修店!” 客栈是店主的产业,客人只是临时居住,自然不可能出钱维修,这个道理非常浅显,天经地义。 “官不修衙”,从字面上也不难理解,那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官员为官一任,到期调走,自然很少有官员具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高尚觉悟,与其把官府衙门修建得富丽堂皇,让后任享受,倒不如直接装入自己的腰包。 宋血风对于人情往来,十分熟练,扬起笑脸,向衙前站岗的两名差役,递上了十文钱,顺利通过了第一张口。 走到一半,又撞上了另一个不知名的皂袍小吏,缴纳了五十文引路钱,才过了第二张口。 真应了那句老话: “官字两张口,可仰吞国脂,俯噬民膏!” 见此情形。 曾经差点被官老爷逼到家破人亡的王百胜,骤然握紧了双拳。 指甲深深刺入皮肤,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第28章学【吕布】,杀【义父】 见着这些贪财小吏张口讨钱,王百胜忍不住冷哼一声,讥讽道: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陈澈也素来不喜欢活着的老爷,凑近了些,轻声问道: “王师兄,你可还记得,巡山司,哨营,试小旗官-程狱?” “一刻也不敢忘”,王百胜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若不是此贼,我本该在军中建功立业,荫庇家人!” 陈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并不继续追问下去,点到为止。 二人跟随着宋血风,拐过几处堂屋,来到了后衙户房。 巧的是。 陈澈竟撞上了一位熟人。 曾在季家铺子,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吏员-姜季读。 一见面,他便目露惊奇,啧啧惊叹道: “我为吏二十年,还是头一回儿见,竟有人以家奴之身,跳过民籍,直升猎户籍贯。” 虽说大景王朝素来有“上交精怪尸骸,升换猎籍”的规矩,柳阳镇每年都有十来个民户升成猎户。 但以奴隶之身,一举跳过民籍,此等稀罕事,姜季读只在故事话本中见过,且都是大英雄、大豪杰们的话本。 现实中,极为罕见。 “连升二籍”听起来,似乎也有些传奇色彩。 “乐山府、河间县、板桥乡,陈澈……”姜季读取出户册,翻到关于“赵氏”相关的书页后,问道:“你是茶马古市,赵老爷名下的义子?” “是。” 陈澈点了点头。 大景建国之初,太祖皇帝规定: “非功勋贵臣不得豢养奴仆,一品不得超过二十人,二品不得超过十二人,三品不得超过八人……违令者杖一百!” 但旺盛的民间需求,导致义子制度,迅速蜕变成事实上的奴籍,买奴被称作“认义子”,男奴叫“义男”,女奴叫“义妇”。 一念及此。 陈澈不禁想起那所谓的“义父-赵冷松”。 他很想有朝一日,如吕温侯般,握紧戟把,做一个父愁者。 然后,对义父致以最亲切的问候: “吃了吗?没吃?” “吃我一戟!” 想着。 陈澈从篓中取出锦毛鼠尸骸,沉声道: “还请大人验明。” “嗯,这确实是精怪尸骸,且尸身大体保存完好”,身为官府中人,姜季读不愿意掺和赵樊两家的争斗,一切按规矩来,确认锦毛鼠尸骸后,公事公办道:“按照官府的统一价格,只需出二两银子,即可强制赎回身契,哪怕是赵府,也不得阻拦。” “这钱,宋公子已经帮你出过了。” 陈澈闻听此言,心情顿时大好。 哪怕以最初时候的“家丁”计算,他的赎身银,也高达九两。 他省下了七两银子,也就意味着,赵冷松亏了七两。 这好吗?这很好! 姜季读从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猎户腰牌”,乃是香樟木制成,有淡淡余香。 上面篆刻着陈澈的籍贯信息:“乐山府,河间县,板桥乡,陈澈,家中独子,猎户籍,高五尺四寸。” 不仅仅是猎户,大景王朝对于地方控制力极强,哪怕是寻常百姓,也有对应木牌。 若未曾携带木牌,便不得进入各大城镇,也不得住店,相当于现代社会的“身份证”。 而若要出远门,离开本县地域,甚至需要出示“路引”或“僧道度牒”,方能放行。 陈澈接过木牌,挂在腰间。 这也标志着: 他正式成为了大景王朝登记在册的一名猎户。 从这一刻起,陈澈终于冲破赵府樊笼,复返自由身,再无枷锁!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陈澈兄弟,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成为我镇猎户”,姜季读拱手恭喜道:“日后,你这一户,每年秋收之时,缴纳一两银子,你及你的妻子、七岁以下的男孩、十五岁以下未出嫁的女儿,均可免除诸多杂税,徭役。” 仅限于部分群体的“一条鞭法”? 陈澈心中思索,也不由暗暗庆幸。 寻常百姓日夜忍受着苛捐杂税,徭役无休,而身为猎户的自己,却只需缴纳山赋,便可省却无数麻烦。 最重要的是。 获取猎户籍贯,也就意味着,自己免去了被官府强制拉壮丁的隐患。 高进忠与程狱的小伎俩,不攻自破! 一想到这。 陈澈转过身,对宋血风说道:“今日脱奴,一切顺利,宋师兄上下打点之恩,陈澈一定谨记于心。” 宋血风豪笑一声: “恭喜陈澈兄弟,摆脱奴身,升为猎户,今日双喜临门,宋某请客,待刀庄俗务处理完毕,夜里得了空,去季家铺子喝两盅,如何?” “合该庆贺。” 陈澈微微一笑,抱拳回礼。 “脱得奴身,并不意味着,赵府不敢对你怎么样?”,王百胜身为刀庄教头,更相信武力,而非官府的一个狗屁木牌子,身体凑近了些,冷声向陈澈告诫道:“还是得日夜勤练武艺,唯有自身强大,才能保全自己与家人的安全,明白吗?” “我省得。” 陈澈点头称是,神色肃然,并无半点松懈之念。 三人快步走出衙门。 却见一名身材瘦长的皂袍小吏,早已等候在门前,语态恭敬:“请问,是哪位公子,狩得了白眼金蟾?” 陈澈主动开口回应: “是我。” “今天早上,小人才受李大人的吩咐,张贴榜文”,皂袍小吏恭敬说着:“没想到这才一两个时辰,您就携精怪尸骸归来,真是令小人佩服。” 皂袍小吏口中的“李大人”,乃是巡山司总旗官-李道崖,秩比正七品,也是柳阳镇上赫赫有名的高手,甚至能够凭着自身硬实力,在瘴气之中,生存将近三个时辰之久。 “公子,请随我来。” “好。” 陈澈与宋血风、王百胜三人,跟随皂袍小吏,一同来到衙门旁单独设立的巡山司。 抬眼望去。 巡山司的建筑风格,与破旧衙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内有奢华阁楼十数座,皆石板铺地,白墙黛瓦,古香古色,甚至在木窗户上雕刻了“飞虎”图案。 巡山司的占地面积,也仅仅是略小于镇衙门。 有许多山民认为,此司,才是柳阳镇权力中心。 大门前。 立着一个告示牌,榜文若干。 其中,一张刚刚才贴上去的新制榜文,便是关于【白眼金蟾】的内容。 第29章黄皮子讨封 榜文中。 简单介绍了两名猎户被毒死的经历,并在文末许下赏银: 【……今以赏银三十两,望请仁人义士,广而捕之。】 在场围观的山民,无不艳羡,毕竟,那可是整整三十两银子,若是务农,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积蓄。 皂袍小吏微躬着腰,满脸堆笑道: “请义士揭榜!” 陈澈仔细看了一眼榜文,觉得没甚问题,便伸手揭下。 一众山民顿时发出阵阵喝彩。 “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白花花的银子,整整三十两哩,俺老李种了三十年的茶,都挣不得这么多钱~” “澈哥儿,真不考虑一下俺家闺女?俺不要彩礼,两床被褥,再贴你一辆牛车做嫁妆,如何?” “老东西,闭嘴吧!” “臭八婆,滚!” 陈澈嘴角轻轻上扬,与宋血风、王百胜,跟随着皂袍小吏,一同走入其中一间阁楼。 然而。 让人感到诧异的是。 阁楼里空无一人。 皂袍小吏细细询问一番后,才无奈道: “负责检验精怪尸身的赵小哥,随李大人外出执行任务,眼下不在巡山司中。” “哦,几时能回来?” 陈澈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不禁皱起眉头。 皂袍小吏赔笑道: “李大人接到紧急情报,携巡山司几名高手,前往仙娘溪源头探查精怪踪迹,两三日内,恐怕不能折返,检验蟾尸,为您发放赏银。” “如果不急的话,能否请陈公子,稍微等两天?” 陈澈已经解决了头等大事-“脱奴,改换猎籍”,自然不必急于一时,微笑开口: “不忙,待李大人归来,陈澈再来拜访。” 皂袍小吏长舒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包灰色粉末,满脸堆笑道:“这是我司特制的保鲜尘,洒在白眼金蟾身上,可保持尸骸鲜活。” “好。” 陈澈不觉有异,伸手接过药纸包。 青紫印玺忽地抖动,形成一行行古拙文字: 【化骨绵粉:以十数种病菌调制而成的特殊粉尘,于无形之间,加快尸身腐烂,一日后化为寻常粉末。】 陈澈神色不变,将装有“化骨绵粉”的药纸包小心收好,淡然一笑,问道: “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姓季,名九郎”,季九郎道出自身姓名,随后满脸堆笑:“小人还有事,就不叨扰几位公子了。” 说完。 季九郎便匆匆离去。 陈澈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正准备同宋血风、王百胜离开时,眸光不经意间扫过一张旧榜文。 【敬告各位父老乡亲,锦江镇有六户人家屡遭横祸,半数惨死,后经巡山司查验,家人皆曾与黄狼遭遇,并被问道:“老乡,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有乡民张口答之,一家遭逢厄运,此乃借人气修持己身,罪大恶极,合该搜山狩戮!】 【经巡山司探查,此精怪已逃窜至仙娘溪周边,今以赏银百两,望请仁人义士,广而捕之。】 【下有一行批注:历经巡山司同僚十数日搜寻,该黄狼精怪,有可能藏匿于仙娘溪源头,靠近大雪山处的几片苍林。】 【第二行批注:此精怪已修行大成,即将更进一步,谁能狩之,许以官身,巡山司试小旗官,秩比从九品——李道崖。】 “黄皮子讨封?” 陈澈心中一紧,回想起了“位阶:牵羊倌”中,一些关于黄皮子讨封的稀奇内容。 若在半路上遇到黄皮子,它模仿起人的动作,并问道:“老乡,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假如回答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我看你像欲不求满的金发兽耳小萝莉”,或者直接说不像,那么,黄皮子一生修为,都将被毁坏大半,此后数十年,它必视你为寇雠,伺机报复; 假如回答像人,则被掠夺部分气运,接下来的一年半载,必多灾多难,甚至可能大病一场; 假如回答像神,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气数命格低微,一旦应允,便等同掏空自身气运,去供奉黄皮子成神,立时便有大祸临头,稍有不慎,便是家破人亡! 略有些良心的黄皮子,会出手襄助恩人,化解厄难,但绝大多数黄皮子,生性无耻,绝无此念。 面对黄皮子讨封,牵羊倌的回答只有一个: “若你积德行善,治病救人,常做好事,定有成神之望。” 也就是: 先将气运借给黄皮子,但黄皮子若想更进一步,吸收这份气运,就必须做好事,积累功德。 而这些功德,则会逐渐回馈到牵羊倌身上,甚至比借出去的气运,还要多上好几倍。 只要牵羊倌能抗住气运衰减时遇到的倒霉事,半年回本,两年气运倍增,三至五年时间,因果消除,再无瓜葛。 当然。 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唯有福运强盛之人,才能做这等气运投资之事。 寻常百姓若是贸然尝试,恐怕很难活过头几个月。 “巡山司,李道崖大人前往仙娘溪源头搜捕的精怪,恐怕便是这作恶的黄皮子罢!”陈澈眼中闪出一道思索的光芒。 见陈澈驻足逗留于公告栏前,宋血风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关于黄狼精怪的榜文。 叹道: “李大人也曾多次搜山,却始终不曾寻得此獠,今后,还不知有多少人家,要被这黄狼精怪所害!” 也正是此时。 犹如闪电划过迷雾,陈澈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赵家与官府的关系密切,时常使出各种各样的卑劣手段,我虽成为猎户,却也是治标不治本……” “若能为巡山司解决黄皮子之患,或许便能靠上李道崖大人的关系,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最不济,也可获得一官身!” 众所周知。 官身的重量,远远高于寻常百姓,一旦出现意外死亡,必定会派遣相关人员调查真相。 赵家敢杀家奴,也敢杀害猎户,但绝不敢杀害有官身之人! 多年来,王百胜不曾向试小旗官-程狱复仇,也正是担忧杀官的后果,太过于严重。 “民乃天子之羊,杀了,对于官府而言,也不过是损失财产,官,才是历代王朝眼中,真正意义上的——人。” “当然,获取官身,也没这么简单。” “黄皮子可不好对付,它随地撒一泡尿,便能使人陷入鬼打墙中,起码要拥有【衡手】,甚至是【观天】,掌握了一些风水秘术以后,才能尝试狩猎。” 陈澈心里琢磨许久,终于有了计较,随后与宋血风、王百胜二人,一同回归刀庄。 而那皂袍小吏季九郎,则脚步匆匆,绕过几处街巷,来到赵府后院,对守门家丁说道: “我要见高进忠。” 第30章【大奸似忠,武学精通】 赵府。 练功房内。 高进忠单手提着千斤重的青铜鼎,打熬着筋骨,心中也不免自鸣得意,他与程狱商量许久,才定下了充军之计。 冷笑道: “哼,一旦陈澈这厮入伍,定叫他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 一名身材瘦长的皂袍小吏,冷凝着脸,闯入练功房重,来人正是季九郎,嗤笑一声: “一个兵痞头子,被排挤出主战行列的老蠢物,能想出什么好计策?瞧吧,人家三两下功夫,便破了你与程狱的充军计!” 赵府盘踞柳阳镇近百年,势力盘根错节,不知笼络了多少黑白两道的暗手,季九郎,便是其中之一。 高进忠原本得意的神情,忽得一滞,疑惑道: “季兄,你匆匆赶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九郎嘴角泛冷,将今日所见所闻,尽数告知。 “怎么可能?”,高进忠愕然,百思不得其解:“陈澈这厮,究竟是得了什么本事,竟能接二连三地狩猎精怪?” 季九郎眯着眼,猜测道: “也许是天生眼锐,我瞧他那眼睛,炯炯有神,或与蒋权的鼻子一般,有些异变。” 提及“蒋权”二字,高进忠不免有些恼火,冷声道: “蒋权和他的侄儿蒋小六,失踪多日,说不准,也是做了逃奴,我已经向官府报了案,定要将这两人,捉拿回府!” 季九郎摸了摸下巴的一小撮尖胡须,奸笑道: “在来贵府之前,我也略施小计,或能让陈澈得罪巡山司,引祸上身。” 说着。 他便说出了自己以“化骨绵粉”代替“保鲜粉”的小计。 “又是计……” 高进忠一脸不耐。 他的师父赵冷松,心忧爱子。 定下了“不找到三奇蛋,便不得杀害陈澈”的红线,导致他这个五大三粗的硬汉子,也不得不动起了脑筋。 “罢了……” 高进忠叹了口气,沉声道: “陈澈有樊氏刀庄庇护,弄这些旁门左道,又有何用?” “当今之世,武力为尊!” “与其浪费时间,去思索这些腌臜手段,倒不如每日多搜山,早日为师父寻得三奇蛋。” “届时,诛杀陈澈,如屠鸡犬!” 话音刚落。 远处传来一声赞许: “进忠,你终于有长进了!” 说话之人,乃是一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赵府之主-赵冷松。 他捋了捋胡须,风轻云淡道: “为师习武数十年,杀掉的内劲武者,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区区一陈澈,纵使天赋异禀,又如何?” “我问你,最近二十年,有多少穷苦出身的人,尝试习武改变命运?又有几个,修出了内力?” 高进忠想了想,老实回答道: “约有七八百人尝试习武,但练成内劲的,不过二十几人,且绝大多数,不是师父您的对手。” “那你慌个什么劲?” 赵冷松淡淡一笑,阳光从窗透入,斜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斑驳,显得尤为恐怖: “陈澈与樊氏刀庄承诺,七七四十九天内,便可寻得三奇蛋,耐心等上一两个月,又有何妨?” 高进忠一怔,旋即恍然,恭敬道: “多谢师父教诲,武力,才是吾等武人的根本。” “滥用智谋,反倒贻笑大方。” 赵冷松轻轻点首,赞道: “孺子可教也。” 但在心里,貌似忠于赵府的高进忠,却想着另一回事: “师父,您的利益,与我不同。” “您指望陈澈搜得深山野宝,救治大公子,但对徒儿来说,公子去死,身为关门弟子的我,才能成为您……唯一的继承人啊!” 在山民眼中,高进忠乃是赵府豢养的一条忠犬。 然而,能成为关门弟子的高进忠,又岂是头脑简单之辈? 佛家有一预言: “在末法时期,魔王波旬的魔子魔孙,会穿上佛的袈裟、吃佛的饭、毁破佛的戒与法!” 而内心奸恶之辈,往往以忠臣义士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 大奸大恶者,似忠,高进忠! ………… 樊氏刀庄。 陈澈深感“名大于实”,才刚刚回刀庄,就快步走入中庭练武广场,开始苦练“仙姑连翘”刀法。 不消片刻。 脚步匆匆碎碎,刀法绵绵不绝,陈澈挥刀动作优美之余,还不失山势厚重。 一众刀客见此情形,皆感慨: “澈哥儿,果然天生适合学仙姑连翘哩!” “也不仅仅是‘镇山三式’吧,澈哥儿下盘极稳,日后,说不准,还能学些腿脚功夫。” “有天赋的人,真是命好啊,俺修习刀术快半年,还不如澈哥儿十来日的火候。” “听闻前夜,孙凤青几兄弟偷看王师兄笑话,结果被捉住,王师兄便说,让他与澈哥儿比一场,嘿嘿,您猜怎么着?” “不会吧,老孙入庄两年半,刀法纯熟,力能举二百六七十斤重的青铜鼎,怎么输?” “半是运气,半是实力吧,澈哥儿趁着孙凤青说话的时候,立时便使上了仙姑连翘,压着打,然后,听石家兄弟说,是天上恰巧掠过一只强大精怪,让孙凤青分了神,胜负便分。” 听着一众刀客讨论。 孙凤青脸庞略微发烫,快步走至陈澈身旁,朗声道: “澈哥儿,师兄也不欺负你,等过段时间,咱再比斗一场,如何?” 刀客们纷纷发出嘘声: “老孙头,别输不起啊!” 陈澈也觉得有些胜之不武,便开口道: “孙师兄,待我将仙姑连翘,习练至精通层次,便来向孙师兄讨教一番,可否?” 闻听此言,孙凤青大喜过望,急忙点首: “好好好,我也修习镇山三式,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于是。 在接下来的一下午时间,陈澈抛出了不少刀法方面的疑难。 孙凤青也耐心地一一给予解答。 一时间,倒有些兄友弟恭。 曾背着陈澈回刀庄的石家兄弟,也不免啧啧称奇: “澈哥儿侥幸赢了孙哥一场,我还以为两人会就此嫌隙生分,没想到,竟成了‘不打不相识’,关系更亲近了几分。” 待到傍晚。 陈澈的刀术水平,迎来了不小的涨幅。 运转仙姑连翘步法时,能隐隐牵动气血,向下肢流动…… 此乃即将踏入武学精通层次的预兆! 第31章乔迁之喜 夜。 季家铺子。 十来条大汉,一边吃着酒肉唱着山歌,一边举起酒杯,向在场的一对鸳鸯祝贺道: “澈哥儿,赵茹妹子,恭喜,恭喜啊!” “咳咳,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成婚了呢!” “哈哈哈哈,总之,澈哥儿摆脱奴身,改换猎籍,双喜临门,合该庆贺,我先饮为敬!” “澈哥儿,有考虑什么时候娶赵茹妹子吗?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早点娶进门罢!” 闻言。 赵茹脸颊荡漾着淡淡的红晕,扯了扯陈澈的衣袖,话音轻颤: “把我叫出来干什么,我又不会喝酒~” 陈澈嘴角噙着一丝笑: “在刀庄里头待太久,容易烦闷,趁着王师兄,宋师兄,还有十几位刀客俱在,出来吃些东西,透透气也好。” “哦~” 赵茹低着头,眼睛一直看着地面。 她没了初入刀庄时,当众喊出“……有情有义的刀客”的豪气与胆识,反倒有些害羞,不知该如何与一众热情澎湃的刀客交流。 每逢大事有静气……但平时的时候,特别是在陈澈面前,赵茹更像是一个柔弱些的姐姐。 顿时。 陈澈心中涌起了强大的保护欲,低声附在她耳畔说道: “待解决了赵府的麻烦,我们便拜堂成亲,可以吗?” “啊?” “可还要好久,我已经十九岁了”,赵茹坐在凳子上,声音小得像蚊子:“是个老姑娘了。” 这才大二呢! 陈澈也略有些醉意,有些耍流氓似地低声说着: “那咱……可以先有夫妻之实,怎么样?” “不行。” 赵茹受到惊吓,连忙拒绝。 恰在此时,一众刀客沉浸于行酒令、划拳等娱乐活动,无暇顾及两人。 陈澈嘴角扬起一丝坏笑,握着酒杯的手臂,穿过赵茹的臂弯,与之交缠: “那你喝茶,我喝酒,先练习一下交杯酒,就当是我改换猎户籍贯的奖励,这总可以吧?” “好~” 赵茹脸上有些委屈巴巴,但还是应允了陈澈过分的要求,她以茶代酒,二人手臂交缠。 “一起。” 陈澈将酒杯举到嘴边,凝望着对面的赵茹。 她那红润的嘴唇,轻轻张开,咬住杯边,茶水灌入口中。 有种无法形容的诱惑。 二人距离逐渐拉近。 赵茹呼出的热气,扑到了陈澈脸上。 鼻息间,隐隐闻到了一缕皂角香。 ………… 次日。 “吃天光喽~” 赵茹扬起笑颜,用抹布拿住盛满了好几斤热粥的陶盆两边,端到了桌上。 饭桌上,摆着半斤卤牛肉,清炒小青菜一盘,雪菜、腌萝卜、腌黄瓜若干。 除此之外,还有两碗豆腐脑,不甜,不咸,微辣。 桌上食物愈发丰富,也意味着陈澈与赵茹的生活,越过越好了,二人喝粥,吃菜,闲谈。 “家里还有多少钱?” “碎银共二两三钱,铜钱就剩几十个了……” “不要省,待过两日,有三十两银进账。” “啊,这么多?” “是官银,一两官银,能换一千二百五十文。” “对哦,还有白眼金蟾的赏银。” 二人闲聊了许久,慢悠悠地吃完“天光”。 陈澈正准备出门练武时,忽有客到访。 来者乃是宋血风。 他一脸亏欠道: “陈澈兄弟,实在抱歉,之前刀庄的单人屋舍,已经住满,才让你二人,在这旧屋之中,住了十几日。” “我想了些办法,腾出了一间别院,有三室,厨房、厕室、储物室皆有,二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乔迁该处,算是补偿。” 陈澈微微一笑,这便是拿出“白眼金蟾”的隐藏好处,让刀庄真正感受到了他的搜山潜力。 才十几天的功夫,便能猎得两头精怪的新秀猎户,无论是哪一家势力,都必然极力拉拢,刀庄自然要加以笼络。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只有一個——“所有的耗费,全都由二公子-樊东流买单!” “要走了吗?” 赵茹一时间有些舍不得。 上次离开农家小院时,她走得极为果决豪气,所有难以快速变现的物什,她都不曾带着; 但现如今,这两间土胚房,虽简陋,也只住了十三天,却住得舒坦,安心,能带来安全感。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陈澈宽慰一声,“你新买的这些瓶瓶罐罐,这次,咱就不丢了,值钱的、不值钱的,全都带走。” “好。” 赵茹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欢喜。 很快。 二人便在宋血风的帮助下,入住了新屋。 原先土屋里的物件,也都一件不落地带到了新屋。 是间“一进”的院落。 整体构造,与北方四合院构造颇为相似,但整体面积偏小,陈澈估算了下,占地面积约为二百平方米。 南北卧室两间,客厅、厨房、杂物间、独立厕室一应俱全,院中有一大片空地,闲来无事时,可以搬一条座椅,晒晒太阳。 陈澈举目四望,不远处便是刀客们练武的广场。 不禁暗暗点头道: “离广场才百余步,倒是方便。” 原先的土胚房,位于后院,每天需走一千多步,才能进入中庭,而今,却只有百步远。 相当于原先在“五环外”租房,后来工资涨了,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别墅,更省事,也住得更舒坦。 按常理来说,唯有上等门客,才能拥有四合院。 但由于此院建设时,工匠偷工减料,缺了防寒的厉火砖,入冬时不保暖。 上等门客不愿住,给中等门客又嫌浪费,因而闲置了许多年,一直未曾使用。 “打扫的任务交给我,澈哥儿去练刀吧~” 赵茹负责家务,陈澈勉强保住洗碗工的职责,余下的时间,全都投入到了《镇山三式》的艰苦习练中。 时间一晃,便是六七日光景,期间,雏天鹰也传来了一次精怪踪迹,是一只“狏即”。(tuo) 乃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一种罕见精怪。 居于深山,外貌像狗,形体高大,皮毛浓密,悍猛力大,但却长着红色的嘴巴、红色的眼睛,身后还拖着一条白色的尾巴。 时常发出“狏即”的叫声,一旦出现,就会发生大火灾,因此被认为是“火灾”的化身。 传说这东西要是一张嘴,便会吐出三四尺来长的火龙,沾身即燃,顷刻间落得肉烂筋烧的下场。 只可惜。 此兽也极为警觉,才刚被雏天鹰瞧见,就毫不犹豫地遁入恶阳山深处,也就是仙娘溪与雄溪的交界山。 那匹价值“四十两银”,害得陈澈差点身死于山神庙的“西南矮马”,便是在这座恶阳山,被蛮人抢走。 雏天鹰试着搜寻了几次,却始终不曾寻得狏即。 “这可是极为罕见的精怪啊”,当看到“狏即”现身画面时,陈澈脑海中,不禁觉醒了些许牵羊倌带来的些许古怪知识,叹道:“若能剥了皮,做成两条围巾,过冬便不愁了。” 陈澈所言的“围巾”,乃是牵羊倌的常用随身秘宝——【狏即火围巾】。 一旦披在身上,便能时时刻刻激发热气,弥漫全身。 无论是数九寒冬,还是极北之地,只要披上它,哪怕赤身裸体,也不会有半点寒意。 极为神奇! 但好在,这几天,还有一则好消息。 陈澈历经七日苦修,以及孙凤青的指点,终于将“镇山第三式:仙姑连翘”修习到“气血涌动,加持于拳或足腿”的地步。 也即是: 精通! 虽说镇山前二式,尚未入门,但第三式,却凭着下盘资质,迅速提升到了精通层次。 一听到这个消息,孙凤青立时便呼朋唤友,要在中庭练武广场处,与陈澈比斗一番。 他想挣回面子。 且私下里,孙凤青许了彩头: “澈哥儿,你若能胜,师兄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与赵府有关!” “赵府?” 陈澈眼睛一眯,来了兴趣。 第32章【上等门客,赠宝柑橘】 陈澈与孙凤青比斗的消息,登时便传遍了刀庄。 不仅仅是十余名时常练武的中等刀客,宋血风听闻此事,也不免心生好奇,想看一看陈澈的本事有多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地位颇高的上等门客,恰巧外出游历归来,才踏下马车,他便听闻了这等乐事。 “让老夫瞧瞧!” 此人唤作纪武峰,乃是一名年过五旬的资深刀客,亦是樊氏刀庄七名上等门客之一,可随时享用刀庄的马车,相当于公派豪车,威风得很。 他精通多种刀法,其中之一便是《镇山三式》,前二式,皆已修习到了圆满层次,实力颇为不凡。 虽然年过五旬,但纪武峰本身已踏入骨壮层次,距离“血勇”,也不过一步之遥,时常以药浴熬练身体,倒像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他一登场,立时便吸引了许多刀客的注意。 就连一些在家歇息的老刀客,也赶来围观。 一时间,石质擂台四周,竟围聚了三四十人。 众刀客皆嬉笑喝道: “打啊,小孙贼,上一次,你还可以怪罪鸟叫,干扰了你的念头,这次,俺们是鸟吗?” “嘿嘿,你们是不是大鸟,俺不知道,反正俺是大鸟!” “这次若还是输了,以后,也别自称师兄了,在澈哥儿面前,自称是师弟罢,哈哈哈!” “上一次,澈哥儿确实有些胜之不武,这一次,纵使仙姑连翘练到精通层次,恐怕也难取胜。” 孙凤青深吸一口气,轻握长刀,对面前的陈澈沉声说着: “澈哥儿,我在镇山第二式,雪葬人间方面的习练,也达到了精通水准,你且小心,莫要被我伤着了。” “多谢师兄提醒。” 陈澈诚声回应,也轻轻握刀,作势欲战。 下一刻。 身为内劲武者的宋血风,手掌向下一按,轻喝道: “比斗开始!” 刹那之间,孙凤青虽未见过大雪山,却也见过落雪的仙姑山,心中观想雪峰肃杀之势,渐渐化作天山模样。 横刀于身前。 此乃天山镇守,具备极强的防守能力,也是为后续“雪葬人间”爆发,所准备的蓄势招式。 一众刀客不免啧啧称奇,向来急如风火的孙凤青,居然如此谨慎?一开局,便是“先守反攻”的保守打法。 而这一次。 先攻者,陈澈也。 陈澈周身气血向下肢涌动,使得“仙姑连翘步法”,变得愈发灵活多变,碎碎绵绵,兜兜转转。 只一刹的功夫,他就逼近孙凤青身侧,挥刀而出。 “铮!” 金铁交击之音! 孙凤青不曾移动身形,刀身一转,就轻而易举地挡下了陈澈的试探性进攻,身如天山,岿然不动。 “铮!铮!” 接连二刀,皆被挡下。 “厉害——”陈澈也不免暗暗心惊,感受到了孙凤青的深厚实力,暗道:“既不曾捉住破绽,那也只能……” 说时迟,那时快。 陈澈,逃了。 准确来说,并不是逃,而是果断脱离了战斗范围,后撤至石质擂台的最边缘位置。 “啊?” 孙凤青脸上流露出一丝迷惘。 “啊?” 在场看乐子的一众刀客也愣住了。 唯有纪武峰刀法经验极为丰富老道,一眼就瞧出了陈澈的筹谋,嘴角微微上扬: “雪葬人间的招式,虽然威猛,但若是奔行十数步,那么,此前岿然不动积累的天山气势,也会随之消去大半。” “刀庄向门客分享的三大武功招式之中,‘雪葬人间’威力最强,哪怕是内劲武者使用,也不跌份,但很可惜,它的威势,不可长久,范围也极有限,孙凤青若想赢,就不可能继续采取保守打法。” 于是。 比斗陷入僵局。 孙凤青不动,陈澈也不动,犹如两个木头人。 最终,还是孙凤青最先按耐不住,果断转守为攻,换成了另一刀法《豺狼虎豹百兽刀》。 起手式。 狡兔走! 孙凤青两眼迷离,两脚扑朔,仿若雌雄双兔傍地走,以极为灵巧地姿态,飞快腾跃而来。 动作之轻灵,让人咂舌。 然而。 《豺狼虎豹百兽刀》招式繁多,可应对诸多环境,却也意味着,单一招式的效果,不如《镇山三式》。 只一瞬的功夫,陈澈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连一丝犹豫也不曾有,飞快踏步而出。 心脏剧烈跳动,如锤轰大鼓! 血勇! 开! 霎时,前所未有的汹涌热血,向陈澈下肢席卷而去,脚速之快,如若箭矢穿空。 “没想到老夫才离庄两月,庄内竟增添了一位练刀的天才?”人群中,纪武峰看得两眼放光,惊喜道:“此人下盘资质,纵使放眼整个河间县,总计十万人丁,也能排进前十五!” 话音刚落。 陈澈左右横跳,腾挪闪躲,竟不知不觉间,飞快绕到了孙凤青侧后方,旋即一刀斩出,拍在肩处。 若是生死血斗,这一会儿,孙凤青便已性命不保,人头落地。 宋血风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朗声宣布着结果: “陈澈,胜!” 陈澈收刀,四肢百骸仍有些虚弱,但表现比上一次要强许多,淡然一笑: “孙师兄,承让。” 孙凤青则有些无奈,放下刀,颇为洒脱道: “澈哥儿确实天资过人,我输得不怨。” 在场刀客无不轰然,虽说他们也隐隐猜到了这一结果,但真正见到,也不免惊讶。 原先说着“胜之不武”的刀客,也立时改口,嘿笑道: “胜之又武,澈哥儿胜之特别武啊!” 却在这时。 人群中,忽然抛来了半颗青涩果实,陈澈心里一惊,匆匆接住,立时便闻到了淡淡清香。 低头一看。 竟是一颗青皮柑橘。 【宝柑橘(未成熟):生长在深山中的珍稀果种,因尚未成熟的缘故,味道苦涩,略微增厚气血,内蕴少许山海元炁,细细切做素臊子,即可摄取。】 “小子,你步法虽使得不错,但体质终究太弱,若孙家小子与你缠斗一番,失败的人,可能就是伱喽~”,纪武峰呵呵一笑:“老夫路上遇到一颗长腿的橘树,没捉住,就摘下几个果子,酸酸的,难吃得要死,却也稍稍补益血气,就当是见面礼喽。” 长腿的橘子树?……陈澈一怔,抱拳道: “多谢老先生。” 就在这时,两名小厮匆匆从内宅奔出,赶至擂台旁,满脸恭谨道: “纪三爷,老庄主已备好酒菜,就等您了。” 闻言。 纪武峰捋须一笑,竟连五六百步路也懒得走,登上马车,向樊家内宅行去。 陈澈不禁好奇:“孙师兄,这位老先生是谁?” “纪武峰,刀庄半年前才新收下的上等门客,樊老庄主也才六十多岁,虽不乐意收年纪大的为徒,但见他刀法精湛,考查了大半年,最终,还是按耐不住收徒的心思,不日,便要选個黄道吉日,行收徒礼。” 孙凤青一脸尊敬地说着,将陈澈拉到了自己房间。 “走,跟我进屋!” 第33章奸相后裔 孙凤青的单人屋舍,约有四十平米,仅有陈澈与赵茹的四合院,五分之一大小。 但好在,他的发妻在乡下侍奉公婆,他一个人住,倒也刚好。 陈澈心中满是疑惑,问道:“孙师兄,究竟是什么秘密,与赵府有关?” “樊氏刀庄,最近三十年,一共收留过五位可能带来风险的人物,有王百胜师兄这样被官老爷欺辱的逃犯,也有像你这般遭到赵府迫害的家奴,除此之外,还有像我这样的……” 孙凤青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锦江贼圣!” “啊?” 陈澈愣神半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孙凤青居然是个贼?还是贼圣?难不成,会葵花点穴手? 孙凤青叹了口气,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锦江镇上的一名小蟊贼,因偷了几件好货,便被一众同僚吹捧,名声大涨。” “恰逢有几名真正的江洋大盗,想要金盆洗手,便把自己偷盗珍宝的经历,传扬成是我所为。” “于是,不知怎么的,越传越离谱,我竟成了锦江贼圣,天见可怜,我不过是个外壮武夫水准的小蟊贼,何德何能,享此盛名?” 陈澈眸光微动,心中恍然。 难怪中庭举鼎的时候,孙凤青会给予“名实相副”的好心劝诫,原来是亲身经历过。 孙凤青叹了口气,继续道: “当时圈子内疯传,赵府富得流油,攒下十万贯金银,藏匿于地窖之中。” “于是,在几位同僚的怂恿下,我真把自己当成了锦江盗圣,便壮着胆子,摸黑进了赵府。” “结果,我听到了一桩天大但又不值一提的消息!” 这一古怪描述,让陈澈顿时有些迷惑,询问道:“孙师兄,您究竟想说什么,别卖关子了!” “说他天大,是因为此事涉及宰相与将军,说他不值一提,则是因为,那是前前朝的旧事儿了”,孙凤青耸耸肩,叹道:“且因为老庙祝错投假王,犯了忌讳,现在认识征蛮大将军的人,恐怕不多了。” 陈澈先是一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你说的,该不会是征蛮大将军王触龙,奸相公孙谬吧?” “正是。” 孙凤青握紧拳头,一脸后悔: “那晚,我见赵冷松进了祠堂,祭拜时却不曾有半点恭敬,敷衍得很,便留了一個心眼,耐心等待。” “果不其然。” “他见四下无人,便推开假山,进入地道,我当时欣喜若狂,认为找到了地窖所在。” “待赵冷松离去后,我就进去踩点,探一探内里的情况,结果,金银没见到,却见到了赵家真正的秘密。” “密室之中,悬挂着奸相公孙谬的画像,我这才得知,赵家人,原来是奸相后裔!” “我当时很慌,也很清楚,一旦这件事被赵府人知道,我必定会被斩草除根,除之而后快……” “所以,我决定金盆洗手,投奔到赵家死对头,樊氏刀庄,做了门客,才稍稍有安全感。” 陈澈愣了愣神,疑惑问道: “以孙师兄的实力,当时为什么不逃走,换个城镇定居,以赵府的势力,应该追查不到外县吧?” 孙凤青摊了摊手,满脸无奈: “我父母,阿爷,太母,族中几个曾恩惠过我的大爷,还有当时尚未成婚的内人,俱在柳阳镇附近村庄生活,故土难离,走不了。” “若要洗白上岸,刀庄的门客制度,是我最好的选择。” 闻听此言。 陈澈点了点首,不禁想起了自家赵茹,一时间竟有些感同身受,拍了拍孙凤青的肩膀。 “这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好几年,谁也没讲”,孙凤青长舒一口气:“你与赵府有化解不了的血仇,且你对赵茹重情重义,让我很是信服,如若不然,这些秘密,我不可能告诉你。” 陈澈抿了抿唇,猜出了孙凤青的几重心思,也终于明白孙凤青为什么刻意亲近自己? 微笑道: “要是哪天孙师兄被赵府的人捉了,你父母妻儿,我会尽量帮忙照顾,从此以后,赵府,也便是伱我的共同敌人。” ——汝妻子,吾养之。 孙凤青眼前一亮: “好好好,还是澈哥儿明事理。” 陈澈想了想,询问道:“孙师兄,这事,你可曾跟樊氏刀庄的人说?” “我可没那么蠢,我是想在刀庄好赖活着,而不是挑起争斗”,孙凤青摇了摇头:“这事,顶多让赵府受些歧视和打压罢了,当今之世,武力为尊,只要赵府武力尚在,倒不了。” “这倒也是,前前朝的罪,不可能杀本朝的人……” 陈澈思索许久,与孙凤青细细盘算着,才定下几条规矩,彼此约定,务必要遵守。 第一条,绝对保密。 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假如必须让第三个人知晓此事,那么,必须得到两人的同意,才能告知第三人。 待赵府武力衰弱之时,便立即公开此事,成为“墙倒众人推”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条,狡兔三窟。 一旦时机成熟,两人便该合攒些钱银,筹谋第二处落脚点。 并购买两匹西南矮马,以及逃跑用的盘缠、干粮,一旦遭遇危险,立刻骑马远遁。 第三条,寻求对抗赵府的力量。 樊氏刀庄,官府,皆是能够抗衡甚至压制赵府的势力,如何借助他们的力量,消灭赵府,从而永获安宁? 这是值得长久思考的问题。 不知不觉间,二人讨论到了深夜亥时,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近了很多,互称兄弟。 陈澈告辞回家,路上感觉有些饿,走回院门口,这才想起兜里还有一颗“宝柑橘”。 他推开院门。 赵茹已经歇息。 客厅的木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用几个大茶碗盖着保温,装饭的木桶,也用棉布压着,尚有余热。 “让我看看今天有什么菜?酱烧茄子,葵菜,竹笋烧肉,还有一碗火腿冬瓜汤……好香~” 一阵海吃海喝后,陈澈拍了拍浑圆的肚皮,舒适快活之余,不禁想起了一句老话: “过日子最要不得的,就是肚子饿和孤零零了。” 想着。 陈澈从兜里取出宝柑橘,又寻来一把干净菜刀,一下接着一下,将其切成碎末。 霎时间。 一股浓郁幽香传来,摄入陈澈鼻息间。 【山海元炁+4】 第34章【紫气东来,力量增长】 顿时,陈澈所拥有的元炁总数,突破十点大关,一口气提升到了十三点,距离第五项牵羊倌天赋-【衡手】,只差区区三点。 “没必要继续攒着,快速提升实力,才是王道!” 陈澈略一思索,便定下了目标:“食气,若是提升至大成,应该……就不只是食山中瘴气了吧?” 眉心识海中,青紫色印玺忽得一抖,足足十缕白光,陡然席卷而出,汇入鼻肉之间。 嗡! 只在瞬息间。 陈澈呼吸一紧,骤然便感受到,自身鼻肉周遭穴窍,皆迎来了某种玄而又玄的异变。 鼻肉犹如被钢丝绞缠,撕扯拉伸,每一寸血肉,都好似在分裂、膨胀、爆炸、重组、飞跃、升华! 迎来根本性的蜕变! “啊~” 陈澈忍不住呻吟出声,就像是几只小老鼠,在鼻肉穴窍之中来回窜动,搅动风云。 随着改造愈发激烈,陈澈隐隐感到自身气血不足,便将宝柑橘切碎制成的素臊子,快速吞入口中。 一入口,果然酸涩无比,舌头几乎麻掉。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气血渐渐充盈,陈澈力气略增,隐隐达到了二百三四十斤左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对于鼻腔的改造,渐渐完成! 陈澈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而令人惊诧的事,也随之发生。 他鼻腔内所呼出的气息,竟蕴含着某种奇特劲力,一路向下吹拂,如若微风,甚至连脚面,也能隐隐感受到凉意。 正如《庄子·大宗师》所言: “古之真人,其寝无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 【炼化度提升至19%。】 【食气(大成):能食世间一切气,包括但不限于瘴气、毒气、火山炎气,瘟气、灵气……】 “灵气?” “莫不是修仙?” 陈澈一怔,试着深呼吸数次,却不像之前几次天赋觉醒时,出现明显的改变,不禁愕然: “觉醒了个寂寞?” 他明明能感受到鼻腔穴窍,似乎发生了某种特殊的异变,但事实上,他并未察觉到任何实际用处。 许久后。 陈澈才隐隐有所察觉到,周遭环境,虽然空气清新,却能隐约感受到一种可怕的枯竭感。 像是…… 曾经被大规模采掘,最终枯竭的矿坑,也许还有少许矿石留存,但采掘难度极高。 “错得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陈澈隐隐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性,原本初次天赋大成的喜悦感,顿时荡然无存。 一想到这。 他顿时没了兴致,快步返回厢房,被窝里装着一铁热水壶,已经焐得极为暖和。 钻入被窝,不一会儿,陈澈便沉入梦乡。 ………… 晨光破晓。 第一轮大日抢先半步,越过东山,放出光亮,赵茹也早早做好了蚤食,来到陈澈床前。 轻声呼唤道: “澈哥儿,吃天光喽~” 陈澈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眸光习惯性扫向窗外,却恰巧撞见第二轮大日东升。 霎时。 东方那一抹渐渐明亮的鱼肚白中,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紫气,忽隐忽现,若不是陈澈身怀【夜眼】,必定无法发现。 “吃天光……” “古语有云,山海托红日,朝霞生紫烟,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东来紫气?” 陈澈心里一惊,福至心灵,本能地远望日出东方,鼻息不自觉地抽动了起来,试图…… 食气。 食东来紫气! 下一瞬。 陈澈鼻肉一抽,好似真的摄取到了一缕极微弱的特殊气息,进而,没入周身血肉之中。 【食东来紫气寸缕,养气凝身。】 “凝身?” 陈澈愕然半晌,旋即不肯浪费半点时间,立刻凝望着远处初生的朝阳,努力食取紫气。 “澈哥儿?” 赵茹一脸迷茫,轻轻意识到什么,立刻闭口,默默等待着,不敢打扰自家男人练功。 “呼~吸!……呼……吸!” 陈澈盘膝坐在床上,面向朝阳,服食着来之不易而又珍稀无比的东来紫气。 许久。 东方鱼肚白逐渐消失,两轮大日皆已升起,而那神秘的朝霞紫气,自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共食东来紫气半缕,养气凝身。】 陈澈感受到身体隐隐得到滋养,握了握拳,也觉察出力量略微有些增长,只是察觉不出具体变化了多少。 于是,他快步来到中庭。 先是举起了二百四十斤重的青铜鼎,仍觉尚有余力,便放下鼎,又加了一块配重石。 这才达到极限。 也就是说。 陈澈现如今的气力,竟在宝柑橘与东来紫气的双双滋养下,达到了二百五十斤。 “哈哈哈哈,茹儿姐,你真是我的福星”,陈澈大喜过望,将赵茹搂在怀中,高兴得原地转了好几圈,乐呵呵道:“以后我要天天吃你做的‘天光’!” 若不是赵茹每日喊他“吃天光”,以他昼伏夜出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早起,也就无法遇到“东来紫气”。 那等于是白白浪费了十点山海元炁,白白闲置了【食气(大成)】的神异妙用。 而且。 这方天地最多有五轮大日,也就是说,到了夏时,他吸取紫气的效率,将是“中秋”时期的二点五倍。 “放我下来!” 赵茹脸颊泛红,轻锤了几下陈澈肩膀,委屈巴巴道:“你这家伙,总是喜欢在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岂能……” “那晚上?” “也不能太过分。” “好,咱先回家,吃饭。” 陈澈放下赵茹,二人回到院子,坐在桌边吃着蚤食,闲聊了一会儿,赵茹开口,说起了正事: “澈哥儿,秋税要收了。” “听说镇上的几個陈家远亲,想问你借些米粮,交秋税,只是联系不上你,才托人找到了我。” “当年我饥肠辘辘,不得不卖身入赵府,也没人在意,情分早就没了”,陈澈想了想,回道:“这件事我没必要出面,茹儿姐你向来做事妥帖,这事交给伱来处理,最是合适。” “好,这种事,不能给现钱,否则只会越借越多”,赵茹想了想,有了合适的措施:“你家远房有个二大爷,陈年庆,还记得吗?小时候经常请咱们吃橘子,他家孙女生病,我支个二百文药材,托人送给他,算是救急,其余的,我一概回绝,可以吗?” “可以,家事你处理,眼下家里的积蓄,也大多是你的私房钱,你来做主。” 陈澈点了点头,他不愿意与陈氏远亲打交道,由做事稳妥的赵茹处理,最是合适。 张节虎在门外大喊: “澈哥儿,一起去交秋赋么?” “来了!” 陈澈应了一声,问赵茹要了一两银子,起身离开,走出院门,见到了一脸稀奇的张节虎,他满脸艳羡道: “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别院,真是神仙般的生活啊。” “我听说,除了樊家人,就只有樊老庄主的弟子,以及上等门客,才能有这待遇呢。” 第35章军书十二卷,卷卷无爷名 “下一个,陈年庆!” 街道上,税吏拿着户册按个点名,旁边还有牌长、保长盯着,确认每个人的家庭情况。 时不时,交税的队伍里,便有凄厉哭声传来。 陈澈站在刀庄门前,定眼远望。 漫长的交税队伍里,一名老汉拖着发烧的孙女,跪在税吏面前,大声哭嚎: “大人,俺带了整整一石二斗米,您这一脚,踢得恁厉害了,一下子踢掉了四斗米。” “俺孙女还生着病,家里的钱,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哪里补得上啊?” 就在刚刚,税吏施展出了家传绝学—— “淋尖踢斛!” 陈澈听说过这玩意。 指官吏收税时,为多征米谷,故意用脚踢斛,使斛面堆尖洒落,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收回,算是损耗,百姓必须把缺额补上,才算交完了税,无形中多交粮食。 这一踹也很有讲究。 因为你不能把“斛”踢倒,倒了,老百姓便有理由把地上的米粮捡起来,但又要尽可能地多踢下一些米粮。 于是乎。 小吏们为了这一踹苦练多年,往往是先在自己家附近找棵树,从踹树开始,以树干不动,落叶纷纷为最高境界。 不能练死劲儿。 “淋尖踢斛”的功夫,讲究的就是一個化劲儿,一个左正蹬,或是一个右鞭腿。 甚至有吏员世家,无师自通,领悟出了一套“霍闪五连鞭”的功夫,厉害得紧。 税吏冷笑一声,翻开早就准备好了的军书,抬起下巴。 倨傲道: “既然没钱,今年兵役缺员得厉害,你便去县兵营,帮忙喂喂马,切些草料,放心,不累的。” 乍一听,这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然而,老汉陈年庆听到这句话后,浑身一颤,自知老命难保。 老百姓不懂军事,眼睛却不瞎。 哪怕一年到头都不打仗,光光是县里练兵,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兵书有言: “古之善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三者,威震于敌国;一者,令行于三军!” 事实上。 河间县前年起,便从京城空降了一位新县尉,唤作秦天狼,颇有背景。 此人随身携带《兵书》,日夜苦读研究。 每逢军役,他就会想方设法,练死三十条新丁性命。 如此,他才觉得自己训练有方,麾下皆被练成精兵,一旦战事爆发,必定能腾云而起,成为堪比兵仙的一代名将。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下面的官吏,每年也会安排一些没背景的老弱病残,让他们成为被秦天狼练死的倒霉蛋。 像陈年庆这般的老汉,一旦入伍,必被活活练杀! 陈年庆抱着家中唯一幸存的孙女,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磕着头,向在场姓陈的远亲恳求,能不能借几斗米,周转一番? 这一刻。 在场的陈姓远亲,犹如当年无视陈澈挨饿,眼睁睁看着陈澈卖身为奴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皆漠视不理。 却在此时。 异变突生! 陈澈鼻尖微微一动,感到一缕极为淡薄,却又十分熟悉的气息,从发烧的小孙女身上传来。 “那是……” “东来紫气的味道?” “只是味道怎么有些古怪,带点臭味?” 陈澈心中生出一丝疑惑,抬眼望去,仔细观察。 气味的来源,似乎是陈年庆小孙女脖颈处,挂着的一颗淡紫色石头。 “莫非,是蕴含东来紫气的东西?” 一想到这。 陈澈坐不住了,快步回到院中,对赵茹说出了自己想法。 他想以一两银子的价格,购买那颗淡紫色的石头。 “澈哥儿,你是想照顾二大爷一家吗?”赵茹抚了抚发梢,有些疑惑:“也不必给这么多吧?他虽小时候请我们吃过橘子,但也不值一两银子吧?” 陈澈摇了摇头: “不,那颗淡紫色的石头,其价值,或许远远超过一两银子,甚至更多!” 赵茹想了想,取出了七八块碎银,总计约有一两,浅浅笑着,如百花盛开: “那行,我相信澈哥儿的判断,这事听你的。” “我去去就回。” 陈澈接过银两,快步走出院门,吩咐张节虎把陈年庆一家,从交税队伍中,带到刀庄。 税吏原本还想厉声呵斥一番,但当他见到张节虎的猎户腰牌,以及樊氏刀庄特有的门客服饰,立即便泄了怒气,改口道: “迟点交也成。” 院内。 “你是……阿澈?” 陈年庆原本随儿子搬家去了锦江镇生活。 谁料,儿子、儿媳回娘家拜访老丈人的半路上,被黄皮子讨了口封。 只过了一两个月,夫妻俩先后患上重病,吐血而亡。 无奈之下,陈年庆也只得带着小孙女逃回板桥乡生活,靠山吃山,勉强讨口饭吃。 可惜。 他年过五旬,体力远不如年青时候,又带着个拖油瓶。 每天弄来的山货,连吃饭都嫌不够。 交税的“一石二斗米”,几乎都是爷孙俩饿着肚子,才艰难攒下的钱粮。 陈年庆一见到陈澈,眼睛顿时瞪得老圆: “我之前听乡里的几个亲戚说,你最近阔了,发达了,可……可这未免也太阔了吧。” “嚯,这么大的院子,还是砖瓦房!” 陈澈笑了笑,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卖身为奴→投奔刀庄→改换猎籍”的经历,听得陈年庆满脸震惊。 说完,陈澈状若随意,随口问起,小侄女脖子上挂着的淡紫色石头,是从何处得来? “这个啊?” 陈年庆想了许久,才回忆起来: “仙娘溪往雄溪走五六里,不是有座恶阳山嘛。” “俺想挣点山货,卖了交秋税,就偷偷去恶阳山转悠了一两个时辰,搁那捡来的。” 说着。 陈年庆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扯下孙女脖颈上的石头挂坠,满脸堆笑地说道: “阿澈,俺孙女生着病,也还差二斗米钱,伱既然想要,俺五钱银子,卖给你,成不成?” 陈澈望了望赵茹,将家中经济权交给了她: “茹儿姐,家里剩下的积蓄,多是你的私房钱,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我可以给到一两,但这笔钱,是借你们家的”,赵茹取出数块碎银,颇为严肃道:“要签个字据,每年利息五成,三年后归还,但只要你不把今天的事儿,往外传,我和澈哥儿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启用这张借条,等于白送你们一两银子。” 闻言。 陈澈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家茹儿姐,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保密协议? 陈年庆看了看发烧半昏过去的小孙女,眼眶发酸,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此事。 签下借条; 摁下手印。 用淡紫色石头,换得碎银一两。 钱一到手,陈年庆立刻便抱着孙女,急匆匆地赶往药房,换了好几副治烧的药。 然后,他走入米店,买了粮,成功补上“淋尖踢斛”带来的缺口,避免了充军的悲惨命运。 真可谓是: “军书十二卷,卷卷无爷名!” 一众陈氏远亲听闻此事,犹如苍蝇闻着味儿般,也想傍上陈澈的关系,白嫖些好处。 纷纷赶到樊氏刀庄门前,自称是陈澈的“七大姑,八大姨”。 可惜。 他们连刀庄大门都未曾迈入,便被孙凤青与张节虎二人,冷凝着脸,统统赶了出去。 孙凤青与陈澈近乎于攻守同盟般的关系,冷冷威胁道: “你们这些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傍澈哥儿的关系?莫忘了,这里是刀庄,不是善堂。” “庄内的哥哥们,除了陈澈和张节虎两个新人,哪个不是刀口舔血,杀过人的狠角色!?” “再敢来,我便寻个没人的地方,割了你们的脑袋!” 言语间,透着森森杀意。 一众陈氏远亲脸色苍白,皆两股战战,掩面而走。 ——在陈澈面前,包括孙凤青在内的一众刀客,豪爽,和善,义气。 ——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刀客,从来都是凶戾好斗的代名词! 院内。 “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手握着淡紫色石头的陈澈,也不禁啧啧称奇,惊叹道: “一块破石头,居然能折人寿数?” “这等神奇之物,也不知恶阳山中,还藏有多少?” 青紫印玺一抖,形成文字: 【夺朱石:古贤有云:“恶紫之夺朱也”,东来紫气与恶阳山邪气结合,化作恶紫之气,附着于寻常石块,随身佩戴,必体弱而病,制成兵刃,则招招折人寿命,极为邪异。】 “原来二大爷孙女的病,是这么来的……”陈澈心中恍然,也迅速意识到一点,暗道:“恶阳山中,恐怕还有很多类似的矿石,若能收集起来,打造成一把宝刀,岂不是‘拳打南山敬老院’级别的神兵利器?” 什么叫“对老宝具”啊? 这便是了! 想着。 陈澈心中振奋,不免想起了赵冷松,赵“老”爷。 虽然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中年人模样,但实际上,不过是时常药浴的功劳。 这老东西,今年六十九。 至多还有三四个月左右,便要大摆宴席,请八方名流,过七十大寿! 试问: 赵老爷,还能活几年? 第36章【南蛮入侵,官府赏银】 若能以“夺朱石”为原材料,炼制一把折寿宝刀。 刀刀折人寿命。 或可命名为: 岁杀! 陈澈雄心畅想之际,赵茹出声提醒: “澈哥儿,税吏已经到了刀庄门口,若不趁着现在交税,那便要自行去衙门报备,咱们不能独自出门,还得让王教头陪你走一遭,总是麻烦人家,不好。” “好,我马上就去。” 陈澈点了点头,将夺朱石放入暂时没人睡的偏房。 语气严肃: “茹儿姐,别碰这块石头,二大爷孙女的病,或因它而起。” “我省得。” 赵茹一向守本分,不该过问的事情,只要陈澈不提及,她便把好奇压在心底,从不主动提及。 “我走了。” 陈澈迈步走出院落。 复行数百步,来到刀庄大门前。 三三两两的刀客或坐或站,提着锋利朴刀,斜眼望向门外的两名税吏。 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尤其是教头王百胜,更是攥紧了刀,随手斜劈了几个大西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霎时。 原本在一众平民老百姓面前“抬起下巴”的两名税吏,缩起了身子。 满脸堆笑道: “各位刀爷,能否行个方便,按照最低标准,略略缴纳一些税银,小人也好向上头交代,若是缴得太少,这样子我们会很难办。” “难办,我瞧就别办喽”,张节虎与陈澈年岁相近,也不过十六七岁,有些少年意气,见着刚才税吏欺压百姓的姿态,心里一肚子火,冷哼道:“喂,你那下巴抬得太高了,低些,看着不舒服。” 税吏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还是低下了头,赔笑道: “上头定下了份额,各位刀爷少交了,就等于……” 说话间,宋血风匆匆赶了出来,握住了税吏的手,满面春风道: “何至于此,本庄一向老实本分,奉公守法。” 税吏闻言,嘴角一抽。 当年老庄主强行庇护“逃犯王百胜”,差点便与衙门动起了手。 少年时的宋血风,亦是个狠人。 他提着两把染血大刀,镇守在庄门前,其凶戾残暴的模样,不知吓退了不知多少人。 只是岁月变迁,又娶了老婆,被俗务缠身,昔日暴烈少年郎宋血风,才洗磨成了现在这副圆滑模样。 很快。 在宋血风的耐心调解下,一众刀客便都老老实实地缴纳了各自户籍的税银。 陈澈与张节虎,乃是猎户,按照“一条鞭法”的规定,各自缴纳了纹银一两。 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二人无需担忧各类苛捐杂税,以及令平民百姓望而生畏的徭役,活得相对舒坦。 大景王朝有意开拓山林川泽之地,猎户,从来都是被笼络的对象。 用后世说法,便是具备统战价值。 而身为内劲武者,宋血风与王百胜,“统战价值”自然更高。 免除一切個人赋税及徭役,一两银子都不需要交,名义上,还可免田税百亩,堪比前世古代的举人。 事实上。 二人手中,皆有茶田千亩。 因产出较少,官府也有意笼络二人,茶税不但全数免除,甚至还有额外的补贴。 不过,享受权利的同时,往往也意味着义务。 “宋公子,有个南蛮神射手,唤作年羹狼,近日秘密探查河间县多家大户的粮仓,显然是为‘打冬谷’踩点,昨夜被衙役及时发觉,今早才逃回南荒群山”,税吏取出画像,指着上面瘦高蛮人说道:“便是这家伙,宋公子若是有空的话,便进山一趟,若解决了此贼,官府定有丰厚奖赏。” “一定。” 宋血风微微一笑,拱手抱拳。 两名税吏即将离开刀庄时,则不免好奇地瞧了陈澈一眼,暗自想道: “这位噬主的赵府逃奴,如今声名鹊起,风头大盛。” “未来,究竟是被乱棍打死,还是成为王教头,又或是成为宋公子这样的风云人物呢?” 而此时。 “未来的风云人物”-陈澈正与石家兄弟、孙凤青、王百胜等数十刀客,席地而坐,聚拢在一起,手捧一牙西瓜,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澈哥儿,你救助你家二大爷,又交了山林税,眼下怕是缺钱得紧,需不需要俺俩兄弟借你一些?” “不用,待过两天,巡山司的赏银,便发下来了。” “澈哥儿,你打算去捉那黄皮子,需要我搭把手么?那家伙,害了六七户人家,可不好对付!”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我打算先练两天武,待领了白眼金蟾的赏银,买把好兵器,再考虑搜山寻宝。” “练武?樊公子把予了我二十两银子,《镇山三式》,我该教的都教了,另一门武功,伱确定是《豺狼虎豹百兽刀》吗?” “应该吧。” 陈澈也不能打包票。 他之所以不想学《七十二式长猿斩风刀》,是因为手臂不够长。 每一门武功,往往与其开创者的身材、悟性、境界息息相关,其他人若要学习,必定存在偏差。 或者说,适配性! 陈澈下盘得到【长走】强化,因而极为适合《镇山三式》。 无论是“极静”的“天山镇守”,还是“转静为动”的“雪葬人间”,又或是“极动”的“仙姑连翘”,都极为看重下肢。 而《七十二式长猿斩风刀》,九成的精妙玄奥之处,都在“手”,身如长臂猿猴,快能斩风。 “若我第五项牵羊倌天赋觉醒,【衡手】一开,或许便能适配这一刀法,到那时……” 陈澈思忖许久,最终决定,等到衡手觉醒之后,再做打算,以免浪费了樊东流公子的好意。 接下来的几天,他专心习练镇山前二式,尤其是注重防守的“天山镇守”。 孙凤青作为入庄两年多的老刀客,也将自己掌握的诀窍、细节,毫无保留地教给了陈澈。 “下盘、尾椎骨、膝盖、力从下盘生,主宰于腰,发于臂,振刀……看似只有三招,实则细节满满!” 陈澈受益匪浅,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动作,减少错误,增加细节。 当太阳即将落山的瞬间。 夕阳的光华,骤然席卷仙姑山各处,为它披上一层金色的蓑衣…… 霎时。 陈澈心有所悟,“镇山第二式:雪葬人间”,终于入门,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杀伐招式。 一刀挥出,如雪崩之势! 孙凤青见此情形,不禁出声赞叹: “澈哥儿在《镇山三式》的习练速度,比我当初学刀时,快了数倍,果真是天资过人呐。” 也正是这时。 外出追捕黄狼精怪的巡山司总旗官-李道崖,终于带着一众巡山司高手,风尘仆仆地归来。 且有小吏登门拜访,主动邀请道: “陈壮士,速来巡山司领赏!” 第37章白花花的银子 巡山司。 阁楼。 皂袍小吏-季九郎心中暗笑:“若要保鲜,必定会将那粉尘,洒到白眼金蟾身上,届时,没了尸骸,恶了李大人……” 下一刻。 大门打开,一名腰间佩刀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来人正是陈澈。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负责检验精怪尸骸的吏员,乃是一文文弱弱的小白脸,唤作赵雄锤。 陈澈取出装放白眼金蟾的大茶碗,露出内里事物: “赵大人,这便是白眼金蟾,您一验便知。” 闻言,赵雄锤拿出数种工具,对白眼金蟾进行了一番细致检查,轻轻颔首。 赞许道: “确实是白眼金蟾,且尸骸大体保存完整,符合本司领取赏银的标准。” 不远处。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季九郎,听着二人交流,忍不住抬头望去,果然见得一蛤蟆般的尸骸。 虽只有巴掌大,却散发着凶戾气息,显然,这便是传闻中毒杀了两名猎户的白眼金蟾。 他心中顿时慌乱了几分,脸色也随之灰暗,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不忿道: “化骨绵粉与保鲜粉一模一样,就连我们这些巡山司老吏,有时也弄错,他是怎么认得出来的?” 说话间,季九郎心中不免感到惶恐,生怕陈澈报复,连忙借着收取巡山税的由头,匆匆离去。 陈澈缺钱得紧,不免抱拳问了一声: “大人,敢问这赏银……” 赵雄锤笑了笑,回答道: “三十两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此事,还得李大人点头,才能发下赏款。” 陈澈点了点首,也不禁好奇,便随口问了问关于李道崖的相关事迹。 巡山司高手数十,能压得住一众厉害武者,成为总旗官的人物,自然非同寻常。 据说。 约在十年之前,李道崖便已修出内力,成为内劲武者。 习惯于随身携带七件兵器,四刀三剑。 与敌人交战时。 他背携七兵,轮流使出,招招夺人性命,打法凶戾无比! 才入巡山司三年,便导致仙娘溪留存的精怪,逃走大半。 说着,赵雄锤也不免感到一丝无奈: “或许正是李大人太过于凶猛,声名赫赫,才让那黄狼精怪连冒头的勇气都没有,我们在仙娘溪源头找了好久,也不曾发现半点踪迹。” “也不知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将那该死的黄狼精怪杀死,以告慰锦江镇六户人家的亡魂……” 陈澈心中一叹,自家二大爷陈年庆,他的独子与儿媳,俱是被讨了口封,害了性命。 沉吟半晌,他才开口回话:“陈澈不才,也有些搜山的本领,若有朝一日,愿助巡山司,捉杀黄狼精怪!” “嗯,陈壮士有这个心,很好,不过李大人上午歇息,你今日恐怕是难见到了”,赵雄锤想了想,补充道:“赏银待李大人签字后,下午便会遣人发到樊氏刀庄。” “多谢大人。” 陈澈抱拳,与门外等候的王百胜,一同回了刀庄,并借了二两银子,买了些胭脂水粉。 回到家中。 赵茹见了礼物,嘴上虽说“不用”、“浪费钱”,心里却高兴得紧,将胭脂水粉收下,极为爱惜地放入抽屉之中。 到了下午时分。 陈澈专心习练着刀法,而包括张节虎在内的几名刀客,则相约着去勾栏乐呵一番。 “楼里新来了一位美娇娘,那叫一个‘有容,乃大’,也不知是她直接卖俗,还是弄些雅致。” “是俗是雅,乃公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月亮又大又圆,若不看上一眼,反倒显得乃公不解风情了!” “澈哥儿,别练刀了,也该劳逸相合,随哥几个一起去快活下?今日无事,不如勾栏听曲?” 陈澈神色如常,只当这些诱惑,是清风拂山冈,心中保持着九分,甚至是十分的宁静安祥。 霎时间。 他若有所思,望向仙姑山。 岿然不动,稳立千年,何惧清风? 蓦然间,陈澈不自觉横刀于身前。 虽远远称不上天山,却也在运刀的过程中,蕴含着……一丝山势。 镇山第一式,天山镇守,入门! “诶?” “澈哥儿,你怎么不动了?” 一名未曾习练《镇山三式》的老刀客,见陈澈忽然变成了木头人,不由感到疑惑。 而初学《镇山三式》的张节虎,则惊住半晌,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解释道: “澈哥儿,他已将‘天山镇守’,习练至入门。” “啊,他昨日不才将‘雪葬人间’,学到入门,这才一日的功夫,竟又进步了些?” 一众刀客愕然,感到不可思议。 而原本有些自傲自大喜欢自称“乃公”的张节虎,也不免有些自惭形秽,勉强笑了两声: “澈哥儿真是天资过人。” “我才熟练了一式,澈哥儿便已全部入门,第三式,更是习练至精通,当真是厉害得紧。” 这一刻。 张节虎心中羞愧难当,暗暗发誓,如不将镇山三式全部学到精通,绝不自称“乃公”。 他不配! 一想到这。 张节虎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沉声对几名刀客说道: “勾栏,乃……我便不去了,留下来,随澈哥儿一起练刀。” 一众刀客闻言,感到有些奇怪,但回想起勾栏里的美娇娘,便懒得细思,勾肩搭背地出了庄门。 待到夕阳西下。 张节虎扶着老腰,脸色有些难看,高强度的练武,使得他浑身酸痛。 无奈叹道: “我得歇一歇,过两天进山捉点鸟兽,买些补品,才能跟澈哥儿一起习练武功。” “下等门客虽然有免费的饭菜,但菜里才几片牛肉,或是一勺鸡肉丁,稍微努力些,便饿得发慌。” “行,明天见。” 陈澈虽有些疲倦,但回到家中,赵茹早已备好了丰盛饮食。 卤牛肉二斤,烧鸡一只,外加时蔬三道,蛋花汤一大碗…… 吃饱喝足后,陈澈不但补足了营养,白日积攒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饭后,赵茹拿出记账本,蹙眉道: “家里欠了庄上一十三两五钱,欠了王教头二两银子,但家中积蓄,只剩下二钱碎银了。” “而且,澈哥儿既然练了那么厉害的刀法,也该攒些钱买把好刀。” “以后进山,才能更安全些。” 言语间,带着几分忧愁。 陈澈正欲开口。 院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有人喊话道: “陈壮士,李大人已签字,命我亲自将三十两赏银送来!” “我去去就回!” 陈澈心中一喜,急忙放下筷子,快步走出房间。 打开院门。 来人乃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巡山司吏员-赵雄锤。 他手捧着一木托盘,上面盖着红布,一掀开…… 六锭官银,皆是五两。 在夕阳的照耀下,白花花的,格外耀眼! 第38章【气血增长,寻宝搜山】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看着木托盘上的六锭官银,在夕阳光芒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陈澈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耶,有钱喽~” 但明面上,自然不可能这么说,他微笑对“送财童子”说道: “赵大人,辛苦你跑一趟。” “陈壮士,你为本司捉杀白眼金蟾,此等搜山降妖的本领,下吏也羡慕得紧呐!” 赵雄锤体态文弱,像个小白脸,从小他便一直羡慕那些大肌霸,也敬佩像陈澈这般能捉杀精怪的强人。 他双手奉上托盘: “这是陈壮士的赏银。” “多谢赵大人。” 陈澈接过木托盘,手上微微一沉。 赵雄锤客套聊了两句,便表示有事,主动告辞。 回到房间。 赵茹抿着红唇,一时无言。 虽说她早已知道赏钱有整整“三十两”。 可当白花花的银子摆在她面前,仍不免有些举止失态。 抚摸着六锭官银,赵茹回忆起五年前的往事,眼中含泪,有些委屈: “我被爹爹卖入赵府,也不过得了一袋治疗腿伤的草药,外加三钱碎银。” 陈澈将她搂入怀中,既是安慰,也是聊起自己入府前的生活: “三年前大旱,南蛮缺粮,大举入侵,将板桥乡的存粮劫掠一空。” “我那时才十四岁,挣不到什么钱,几斗小米,就认赵冷松为‘义父’,做了赵府的放牛郎。” 赵茹扬起唇角: “你牛呢?” “前些日子,赵冷松的宝贝儿子深夜练武,肚子饿了,便把我养的牛,烤了吃了”,陈澈细细一想,忽然惊讶道:“说起来,好像他吃完没几天,夜里练功时,就突然走火入魔了,报应啊!” 二人拥抱着说了会儿情话,才说起正事: “澈哥儿,你往家里留二两银子便够用了。” “余下的,我建议去公孙大娘那,买把上好的兵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对了,还需准备一些护具,保护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搜山时若是遇到危险,立刻退回来,不许冒险!” 陈澈点头应允,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二大爷家的儿子、儿媳,不是被黄狼精怪讨了口封,丢了性命吗?巡山司追捕数十日,一无所获,便追加了悬赏,除了赏银,还许了从九品官职,试小旗官。” “官身?” 赵茹一点就透,恍然大悟道: “赵府虽认识几个当官的,但以赵府的势力,绝不敢对有官身的人下手,澈哥儿若是能做官,那以后,就不需要王教头陪着,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柳阳镇街头了。” “聪明!” 陈澈笑眯眯说着: “待你男人实力更上一层楼,嗯……两层楼,就有十成把握,狩得那该死的黄狼!” 赵茹抚了抚发梢,加油鼓劲道: “澈哥儿一定行的。” 二人各自回房歇息,临睡时,陈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提醒道: “明天太阳升起前,就叫醒我。” “好,我记下了。” ………… 次日。 天蒙蒙亮。 赵茹早早来到陈澈的厢房,轻轻捏了捏自家男人熟睡时的面庞,满眼促狭道: “澈哥儿,起床喽,粥还在煮,今天我往粥里加了些皮蛋和瘦肉,很香哟。” “茹儿姐,辛苦你了。” 陈澈飞快起床。 不消片刻,东方便泛起了鱼肚白。 一丝晨光,忽地打破了夜的寂静。 陈澈盘膝坐在床上,面东望向窗外,凝视着渐渐明亮的鱼肚白,鼻间缓缓吸气,呼气。 渐渐地。 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光华,隐隐于天边显现,其中极少一部分,受到未知牵引,渐渐汇入陈澈鼻腔…… 当第一轮大日升起,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轮大日。 约莫过去了十几次呼吸的时间,陈澈缓缓睁开双眼。 鼻息间隐隐闪过一抹淡淡紫意,但很快,便被摄入体内,化作资粮。 “增长的,似乎不仅仅是力量。” 陈澈试着走到中庭广场处,举了举青铜鼎,发觉自身臂力上限,提升到了约二百七十斤,堪比孙凤青。 又试着奔跑了一段路,速度也隐隐有所增加,只是缺乏清晰的计量单位,才不知具体增长了多少。 “更像是气血的增长?是全方位的增长!” 陈澈神色振奋。 自己同那些老刀客相比较,最大的短板,便是身体素质。 虽吃了野山参和宝柑橘,却也只是与入庄两年有余的孙凤青差不多,与那些老刀客相比,还相差甚远。 而今。 有了【食气(大成)】,这方面的短板,很快便能补齐,说不定食個几十日天光,便能力举五百斤,达到肉体凡胎的极限。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陈澈皆不曾搜山寻宝。 而是每天苟在家中发育。 每逢即将天亮时,在赵茹的轻声呼唤声中,他悠然醒来。 食气。 食东来紫气! 自身气力,飞快突破四百斤大关。 在白天的时候,他则专心致志地练武。 一刀, 接着一刀! 打熬着基础,苦练着技艺,实力有序增长。 傍晚时分。 天边云红似火烧。 “啊,救命!” “跟不上,完全跟不上澈哥儿的进度呐……” 张节虎累得四肢酸软,两眼无神,整个人瘫在地上,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澈哥儿,伱究竟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最开始我还能勉强跟一跟,这才几天功夫,你怎么动作越来越快,练得越来越猛了?” “莫不是拿那三十两官银,偷偷买野山参吃了?那玩意巨涨气血!还是说,纪先生的那个橘子,比野山参还厉害?” 陈澈笑而不语。 野山参吃了, 宝柑橘也吃了, 还额外吃了东来紫气, 将来,或许还要吃一些更好的东西…… 靠山吃山,牵羊倌的嘴,必能尝遍山珍海味。 却在这时。 陈澈的心跳不自觉加快,近乎于鹰。 “砰砰~砰砰!” 在阵阵激烈心跳声中。 雏天鹰传来了一副画面,乃是一头红眼红嘴白尾的类犬精怪,在恶阳山深处游走。 而它。 发出了“狏即”、“狏即”的叫声。 “是狏即!” “又见面了……若是错过了今夜,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再见到这只狏即。” 陈澈舔了舔嘴唇,心中生出一丝渴望。 这方世界的冬天极为寒冷。 每年柳阳镇街头,都有穷人冻死,所以,他想弄条狏即火围巾,给自己和赵茹暖身。 “若能弄两条火狏即围巾,今年过冬,便不愁了……” 陈澈眯着眼睛,思忖道: “况且,恶阳山中,也有夺朱石的存在,若能收集一些,做成兵器,便是克制赵冷松的神兵……老头乐!” 一想到这。 陈澈再度生出了搜山寻宝的念想,暗道: “也是时候,往南荒群山更深处,走一遭了。” 第39章入山准备 身为一名牵羊倌,进入深山冒险时,理应配置着“3+2”,也就是三种随身秘宝,二类药方。 三件秘宝。 分别是: 【和羞走】,一种极难制作的芒鞋,穿上后,登险峰峭壁,如履平地; 【湘妃竹篮】,以百年湘妃竹编制而成的篮子,草药、精怪尸骸放入篮中,可保灵性不失,长久存放。 最后,便是【狏即火围巾】,戴上之后,纵使赤身露体,也可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 纵使潜入水下,也能一定程度上保住体温。 而两类药方。 第一种,正是老朋友-【百里香】,克制一应山中虫蛇。 而第二种,便厉害了。 唤作【千尺凶】。 乃是晒干或烤干的老虎粪便。 身为百兽之王,哪怕未曾成精,老虎也具备狩猎普通精怪的强悍实力。 虎粪一旦被点燃,便能吓退大多数野兽与弱小精怪。 如若能弄到成精猛虎的粪便,并与多种药材结合,真可谓是: “一燃即凶,兽退千尺!” 只可惜,以陈澈目前的能耐,顶多搞到“百里香”,是“3+2”系列中,唯一能在药店买到的牵羊倌用品。 “去刀庄内库瞧瞧,看看有什么好货……” 陈澈打定主意,决定去寻公孙大娘,买一些合用的兵器与护具。 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弄到一副南荒地图。 赵茹虽当家掌钱,也是第一次支配“三十两官银”这个大数目,却也从不乱花。 听闻陈澈的要求后,她立即取出了六锭官银,叮嘱道: “不需要省钱,选好货买。” “知道了。” 陈澈移步至后院,一处平平无奇的砖瓦房,却发现公孙大娘即将下工歇息。 急忙呼喊道: “大娘,请留步。” “澈哥儿,什么事?” 公孙大娘一脸不耐,快下工时出现的客人,老板自然欢喜,但干活的,就不一定了。 “我想买一把好刀,不求削铁如泥,却也要锋利,耐用”,陈澈仔细斟酌着语言,补充道:“以及一些防身的,便于携带的小东西,当然,这些东西的质量,一定要过硬。” 公孙大娘微微皱眉: “一分银,一分货,澈哥儿若是想要好货,只怕价钱不便宜,你不是才问我儿百胜,借了二两银子吗?” 陈澈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大包红布,里面的官银碰撞作响,笑道: “大娘放心,库里有什么好货,尽管拿出来瞧瞧吧。” “倒是阔气。” 公孙大娘笑了一声,领着陈澈走入砖瓦房。 推开暗门,二人走入地道,才知别有洞天。 一路上守卫森严,竟有足足八位刀客看护,目光冷酷瘆人,带着几分警惕之色。 这些人,也从未在中庭广场出现过。 陈澈心中惊叹: “刀庄底蕴深厚,所潜藏的实力,恐怕比外人猜测得,还要强大许多。” 两人来到一处小室,各自坐下。 小厮得到命令,手捧着二木托盘,小心翼翼地将两件珍贵物件,放在桌面上。 一把刀。 一对护腕。 或质地优异,或具备特别的功能。 “劈山刀,以精铁为材料,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打磨,才炼成的绝佳兵刃,质地优异,能劈山石而几无损伤,距离真正‘宝刀’,也不过欠缺些灵性,计价二十四两。” 看着三尺长的纯黑长刀,陈澈不禁啧啧称奇。 前世历史中,杨志卖刀的故事,可谓广为流传。 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便能卖出千贯高价; 而在樊氏刀庄,一把能劈开山岩的宝刀,却只需二十几两银子。 不过倒也正常。 山中矿产丰富,柴木易得。 刀庄最大的经济来源,便是占据了一座露天铁矿山,好几片林地,产出各种各样的兵器,运往平原,换取粮食。 也正因如此,樊家才花费大价钱,常年奉养着数十脱产刀客,以及多位弟子,以保障自身安全。 而另一件物品,还要更厉害些。 乃是以虎骨制成的一对护腕。 陈澈一眼望过去,便感受到浓烈凶戾气息,如“虎啸山林,百兽辟易”。 “此乃山君护腕,前些日子,我儿百胜入深山狩猎,得猛虎精怪而归,其中前爪,便制成了此物。 若轻轻敲击背部,可激发残存虎威,山中精怪必退而远之,计价三十两。” 公孙大娘笑吟吟说着: “刀庄库存的材料,大多用于制作某位贵客要求的妖刀。 价位在二三十两银,又符合你要求的好货,这两样,最合适。” 陈澈点了点首,思忖着该做如何选择,想道: “山君护腕,无疑是保命的利器,一旦放出猛虎威压,必定能吓退绝大多数危险野兽。” “不过,价钱方面,贵了一点点……” 思虑良久,他才试探性地询问道: “大娘,王师兄狩虎归来,虎下水或是粪便,还有吗?” “还有一部分肠子,洒了保鲜粉,准备过两天做山野风味的九转大肠吃,怎么了?”公孙大娘有些疑惑地回道:“澈哥儿想尝尝?” 闻听此言。 陈澈眼前一亮。 虎肠腥臭,常人避而远之。 但其中蕴含的凶势,其实比一般的虎粪,还要强上许多。 陈澈急忙开口道: “要要要~” 最终,他买下了劈山刀,外加足有二十来斤重的猛虎大肠,共耗费二十九两银。 而身为“中等门客待遇”,他享有八五折优惠,最后的实付价格为: 二十四两六钱,抹零五十文。 虽然价格昂贵,但在陈澈看来: “值了~” 这些虎肠,足以配置出至少八九副“千尺凶”。 且威慑效果,比寻常虎粪,强大数倍,简直是保命神器。 闷赚! 多付了二两银子,还清欠王百胜的银两后,陈澈满载而归,身上带着浓浓腥臭气息,惹得赵茹甩来一个白眼。 “买这玩意干嘛?” “好东西……” 听闻是比“百里香”还要强大的药方,赵茹便按耐住内心的抵触情绪,不辞辛苦,与陈澈一同处理虎肠。 二人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又买了数百文药材,才勉强做出了两副“千尺凶”。 余下的虎肠,则密封埋入箱中,免得臭气熏天。 而进山之前,还有最后一项准备,那便是——地图。 陈澈来到内宅二房,也就是二公子樊东流居住的屋舍,请求借取一张囊括恶阳山的详细地图。 第40章【夜入深山,五缺三弊】 屋内。 空气弥漫着浓郁酒香。 樊东流一脸颓废,卧躺在黄梨木大床上,手握夜光杯,品尝着醇厚的葡萄美酒。 周围,环绕着数名美婢。 她们轻拨琵琶弦,弹奏出悠扬的乐声,也时不时娇笑两句,似是被主人把玩了要害。 酒色虽伤人身体,却也让樊东流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中,暂时忘却了跛脚的痛楚…… 知晓陈澈的来意后,他脸上的醉意渐渐淡去,坐直了身体,极为豪爽地挥了挥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月儿,去把庄内珍藏的地图拿来。” “是,公子。” 一名身材丰腴的美婢,娇笑着下床,取来了一个以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珍贵木盒。 内里盛放的,便是南荒群山的详细地图。 上面描绘了仙姑尖、仙娘溪、恶阳山、雄溪、樠溪等地域的地形地貌,并表明了哪些地方较为危险,近乎于禁地。 在柳阳镇,这类相对详细的南荒地图,往往绝不外传。 就算是拿真金白银买,也大多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多谢公子。” 陈澈心中一喜,有劈山宝刀、“千尺凶”、南荒地图傍身,今夜之行,必定十拿九稳。 不出意外的话,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 夜。 过了仙姑尖。 猛虎林日渐稀少的猎物,已经不值得停留,陈澈继续向前,快速穿过密林,下了仙姑山。 他来到仙娘溪,中游位置。 溪对岸,便是五溪蛮的地盘,准确来说,过了恶阳山,便会时不时见到雄溪蛮出没。 大景百姓,若不曾过仙娘溪,被蛮人杀了,官府必然找五溪蛮讨要个说法,可过了仙娘溪,那便自负后果。 是真正的法外之地。 “也不知恶阳山中,有多少夺朱石……若是数量太多,凭我一个人,肯定是吃不下来的。” “今夜,至多只能算探查一番,以收集夺朱石与狏即的踪迹、情报为主。” 陈澈思忖着,一脚踩入仙娘溪。 水波随之荡漾,溪流上倒影着的满月轮廓,碎碎圆圆。 “真是良辰美景,可惜我无福消受。” 说完,陈澈大步淌过溪水,一脚越过大景王朝与南蛮的界线,第二次踏足雄溪蛮的地盘。 上一次,他越过仙娘溪的时候,身边还有十数名家丁,以及身为内劲武者的赵冷松。 而这一次,他却是孤身一人。 脚下踏过的泥土,隐隐泛着血色。 百年前,大景初立,河间县军民与五溪蛮彼此厮杀十数年,多少山林沦为绞肉场,才最终定下: 以仙娘溪为界。 这久久不散的血迹,就是曾经历史的明证。 汉蛮从未和平,眼下,也不过是暂时停战而已。 数百丈外。 隐约可以见到数名身披兽皮,包着浓黑、灰白头巾的家伙,在深山密林之中穿梭。 既是巡逻,预防精怪侵入家园; 也是狩猎,在这山林之中,精怪与人,“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也许只需一瞬间,便会逆转! “雄溪蛮么?” 陈澈心脏砰砰跳动,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腰刀,但他不仅没有恐惧,心中反倒涌起一股豪情。 “以前时候的我,连蛮人抛来的一条毒蛇,都怕得要命,现在嘛,物是人非……” “该轮到蛇儿们怕我了。” 陈澈扬起嘴角,用百里香在身上细细涂抹了一番,快步踏过嶙峋碎岩,攀过约五六里长的山路。 来到恶阳山下。 沐浴着天上银月的光辉,陈澈不曾有丝毫犹豫,大步闯入恶阳山中。 他隐隐感受到,瘴气似乎变得更浓郁了一些。 在樊公子给予的地图中。 恶阳山作为两条溪流之间的分界山,占地约为方圆两千五百丈,是雄溪蛮的势力外围,不受重视。 白天有七八名蛮人巡逻,夜里则是五六人,人数不多。 所以,偶尔便有山民来此山中转悠,偷偷捡些山货。 只有运气极不好时,才会遭遇真正的强者,也就是头戴赭红色头巾的蛮人头目。 据说。 这一层次的蛮人,体内往往凝聚出了一种名为“蛮血”的奇特力量,能与内劲武者相抗衡,还掌握着种种野蛮而又诡异的手段。 南蛮以头巾为荣。 并根据不同色泽的头巾,确认地位的高低。 浓黑色头巾,大多是一些蛮奴,比如与其他南蛮部落争斗时,抓到的战俘,吃食极差,士气低下,实力低微。 而灰白巾,便是本部落蛮民,往往身强力壮,能把几十斤重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 头戴赭红色头巾,便是南蛮头目,他们往往会在每年过冬前,率领几十灰白巾蛮,潜入平原,劫掠熬冬资粮。 俗称: “打冬谷!” 每年因“打冬谷”死去的乐山府百姓,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若南蛮们下手狠辣些,甚至会造成上百人的死亡。 三年前,板桥乡便曾被劫掠过一次。 虽不曾死人,但乡中存粮被抢走大半,数十乡民饿死或冻死,还有上百乡民,沦为镇中大户的奴隶,其中,便包括陈澈本人。 一想到这。 陈澈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虽不愿与这些家伙贸然爆发冲突,但若是突然遭遇上了,他也绝不会留半点情,必下死手! “唳——” 雏天鹰翱翔于高空,俯瞰着偌大恶阳山,为陈澈探查着敌情,但也不能飞得太低。 蛮人之中,不乏善射者。 “待有闲工夫了,也不能浪费夜眼的天赋,学些箭术,远弓近刀,才是王道……” 陈澈思忖着,不知不觉间,已行走了三四百丈的距离,期间也曾远远见到两名巡逻的蛮人。 最近的一個巡逻蛮人,甚至只相差二十余丈远。 但好在,雏天鹰及时发出示警,让他免去了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至于听力…… 【长走】的强大,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纵使陈澈踩到树枝,也很难发出声响,行走无声。 可以说。 “牵羊倌”,白天虽强得有限,可一旦入夜,身处于瘴气深处,便是版本之子! 当然,牵羊倌并非完美,也有属于自己的“五缺三弊”。 那就是: “牵羊不倒斗,鸡鸣不露头!” 第41章你想杀我? 简单来说,便是“牵羊倌”不可参与倒斗盗墓之事,沾了这些污秽邪气,也便失了自身灵性。 终其一生,难觅天灵地宝。 牵的宝只能是野宝,是“野羊”,不能是“家羊”,说白了,只能牵没主儿的宝贝。 像什么坟里埋的,别人家摆的,哪怕东西再好,也只能是买,绝不可“顺手牵羊”。 至于鸡鸣不露头。 则是说,不管当时遇到什么好货,有没有得手,哪怕就差一步了,但是只要是公鸡打鸣,也就是天要亮了。 一定要收手! 如果贪图“灵羊”、“天材地宝”而触犯了这条禁忌,在昼夜交替、阴阳逆转的瞬间,天地气运紊乱。 原本快要被捉住的“灵羊”,可能会突然实力大增,而牵羊倌则可能陷入短暂衰弱。 最终。 牵羊不成,反被羊顶! 唯一的例外,便是仇家,如若与他人或“灵羊”结下旧怨,那么,这些禁忌,也便不会生效。 “现在是戌时三刻,待到寅时前后,无论发现了什么好宝贝,都要走,不能贪。” 陈澈暗自告诫着,行走于密林之中,不多时,脚下忽得一停,鼻息间,嗅到了一丝淡淡臭味。 寻着味儿。 他窜入一处碎石滩。 此处在樊氏山庄给予的地图上,原先应该有一条山间溪流,相对安全,是补充淡水的好地方。 陈澈眸光一扫。 在一部分沙地上,瞧见了水流过的旧痕,估摸着,枯竭断流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十五天。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澈做出判断,拔出腰刀,五指捏合,做好了面对凶险的准备,而后追觅着臭味儿,一步步深入碎石滩,气氛渐渐凝重。 “唳!” 雏天鹰于高空俯瞰,却也不曾发现任何精怪或蛮人的踪迹,但这并不意味着,此地安全。 小心谨慎无大错。 陈澈保持着高度警惕,审视四周,终于,他凭着敏锐的眼力,发现了一小截枯藤。 臭味的来源,似乎就是它,或者说,它所身处的位置。 “枯藤?” 该稳健时,陈澈从来都是最稳健的,为求万无一失,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引燃了一截枯枝,随手向前抛去。 当燃烧着的枯枝,落到枯藤的瞬间。 原本短短的一小节藤条,陡然之间,变大变粗……似乎还变硬了! 在陈澈略微惊讶的目光中,本该是“非动物”的藤条,忽然一弹,飞快将枯木甩到一旁。 下一瞬。 沙地之中,“沙沙”作响,猛然窜出了一根长满了荆棘倒刺的大藤条,犹如触手般向陈澈袭来。 “草木类的精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跟那长了腿的橘树相比,有什么异同?” 陈澈心中闪过一丝惊奇,但并不畏惧。 他不退反进,斜斜踏前一步,转眼便腾转了身形,成功避开了藤条的袭击,而后,发起反击,挥刀横掠。 “噗呲~” 只一瞬,那满是荆棘倒刺的藤条,便被劈山刀飞快斩去半截,墨绿色的汁液喷了出来。 不过,陈澈并未因此有丝毫放松,作为一名牵羊倌,理应知道,受了伤的精怪,才是最危险的。 哗啦~ 下方沙地抖动,露出了藤蔓怪物的全貌。 当看见沙下诡异情形的那一刻,陈澈不禁瞠目结舌,动作略微慢了半拍。 藤蔓下方的根须,犹如暗红色的蜘蛛网般,蔓延在一名黑巾蛮奴的胸膛之上,吮吸血肉与生命。 而且,更让人感到恐怖的地方在于,那蛮奴似乎还有呼吸,还活着?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活祭? 陈澈来不及细细思索,只因藤蔓精怪的袭击,已近在眼前,足足四根满是倒刺荆棘的藤条,攒射而来! 面对“四连杀”,寻常的“闪”已经不起作用,陈澈不曾有丝毫犹豫,心跳如擂鼓。 血勇,开! 周身血液沸腾,陈澈下肢顿时得到大幅强化,脚下如若生起了一阵风,两侧草木急速后撤。 转瞬间,他就避开了四条藤蔓的袭击,冲到了那蛮奴身前,五指捏合,握刀欲斩。 斩! 陈澈不曾有丝毫犹豫,向前挥刀一斩,锋利无比的劈山刀,飞快切开了它吮吸蛮奴血肉的暗红色根茎。 只一瞬。 原本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藤蔓怪物,就仿佛被打中七寸的毒蛇,齐齐一落,砸在地上。 微微抽搐着,半死不死。 “死了?” 陈澈随手又挥了几刀,确保它死得透透的,并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夺朱石”。 而是找到了另一样东西——根茎处生长的一片红叶,隐隐透着血色,似是不凡。 眉心识海内,青紫印玺忽地抖动,形成古拙文字: 【异藤红叶:异藤储存活人气血的血肉器皿,蕴含少许生命力,以及少许山间邪气,可短暂刺激体内血脉,使其勃发,频繁使用,必定阳痿,亦是诸多精怪喜爱的食物之一。】 “原来还没成精啊?”,陈澈恍然,也不禁感慨:“草木成精的难度,可比野兽难太多了。” 而此时。 并未彻底死去的蛮奴,唤作年羹豹,他眼皮子微微张开,很快便知悉了眼下的状况,是一名汉人救了自己的性命。 心中大喜过望: “感谢蛮神庇佑~” “我犯下大错,被上巫惩罚,沦为异藤晋升精怪的祭品,没想到蛮神会派来一名汉人,救我性命!” “果然,世间一切,皆是蛮神的安排。” 事实上,南蛮群体的信仰,唤作“圣蛮天”,而大景官方则将其定义为-“邪蛮天”。 南蛮们相信世间发生的一切,皆是蛮神冥冥之中的安排,哪怕汉人救下一个蛮人,他们也只会感谢蛮神。 蛮神教最广为流传的一条教义,便是“汉人天生有罪,蛮人天生享福”,所以,蛮人才能安然生活在瘴气之中。 一想到这。 年羹豹内心深处,竟生出了恩将仇报的念想: “汉人常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这好心的汉人救了我,是蛮神的旨意……” “那么,将这汉人捉回雄溪,献给上巫,我定能得到蛮神的恩赏,脱离奴身,恢复蛮民身份。” 思索间,年羹豹暗暗激发着体内残存的气血,准备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痛下杀手。 然而,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 在月光的照耀下,年羹豹见到了一张冷酷狞然的笑容,陈澈扬起嘴角,轻飘飘地吐出四字: “你想杀我?” 第42章你见过长腿走路的橘树吗? “汉——” 侮辱性的词汇,还没说出口。 劈山刀,就已飞快划过年羹豹的脖颈,鲜血喷涌,洒了一地,临死前,他也不免生出些许愤懑: “我敬奉蛮神,甚至比侍奉父母,还要虔诚百倍,伟大的蛮神,您为何要派遣一卑贱汉人,来杀我?” 只可惜,这个问题,他还不及细细思索,便没了生息,彻底死去。 “滋滋~” 当年羹豹死去的瞬间,原本断裂的藤蛇根茎,像是意识到宿主死亡,疯狂地汲取着血肉,竟再度生长了好几寸茎身。 “咦?” “它居然还没死,生命力这么顽强吗?” 陈澈啧啧称奇,立即寻来一些枯枝败叶,以火折子将其点燃,转眼,火光熊熊,斩草烧根,焚尽一切。 将敌人挫骨扬灰,才是好习惯。 而随着异藤被焚烧一空,原本的地面,竟裂开了一条细小的地缝,向外透着些许臭气。 味道,与“夺朱石”有几分神似。 “那是?” 陈澈伸手一摸,在地缝边缘处摸索了一番,竟寻得了足足三颗夺朱石,不由大喜过望。 三颗夺朱石的总重量,约为九两,皆是淡紫色光泽,手指粗细。 距离炼制成一把折寿宝刀,还差很多,但好在恶阳山方圆数千丈,像这类地缝,应当不止一处,还能继续搜寻。 “恶阳山邪气,便是从这些地缝中渗出来的吗?总感觉,恶阳山中,藏着大秘密呢。”缺乏信息与情报,过多的思考,不过是浪费时间,陈澈回过神,继续往恶阳山深处走去。 而此时。 雏天鹰翱翔于高空,却不经意间,发现了“狏即”的踪迹,向陈澈传来它所探查到的画面。 恶阳峰顶。 一颗“长腿”的高大橘树,被一只红瞳白身白尾类犬精怪,逼到了恶阳山高处边缘,身后即是悬崖,它无路可退。 “狏即~狏即~” 悬崖边,狏即欢快地叫唤着。 它并不急于杀死那颗长了腿的橘树,而是游走于四野,时不时突然窜过去,口中喷出火焰吓唬一番,然后美滋滋地咬下一颗柑橘,吞入腹中。 才片刻的功夫,橘树身上便已是焦黑一片,树冠上挂着的大多数柑橘,均被吞吃。 “狏即两度闯入恶阳山,莫非,便是寻觅这颗柑橘宝树的踪影,木生火,火属性的精怪,以草木类的精怪为食么?” 陈澈心中思忖,却也不急着赶往恶阳峰。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事后需毁尸灭迹。 哪怕是蛮人,也需处理好手尾。 谨慎,才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品质。 他拖拽着年羹豹的半焦尸体,一路运往悬崖,然后将其抛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赶往恶阳峰。 而雏天鹰则干起了苦力活儿,撑开双翅,将一部分脚印吹掉,从而避免陈澈因脚印的缘故被追踪。 约一炷香时间后。 一名身材高大的蛮人男性,携数名蛮人,以及一位头上插着红腹锦鸡羽毛的老巫祝,来到此溪。 此人便是年羹狼,其最为出名的战绩,便是在夕阳西下之际,射杀了十数名越过仙娘溪的山民,其中,还包括两名习武之人。 多年来。 他的手上,沾惹了不知多少山民的鲜血。 也因为他频繁杀戮汉民的暴戾性格,得到了雄溪蛮首领的赏识,获赠铁木弓一把,乃是以十年铁木打造而成的硬弓,最高拉力,可达到十石。 年羹狼满脸恭谨道: “河间县三十六大户的粮仓,均已探查完毕,还请上巫遵守承诺,以我弟年羹豹之血,助我成就血蛮。” 事实上。 蛮人的修炼方式,远不如汉人先进,若要凝聚蛮血,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便要汲取至亲血脉。 因此,作为兄长的年羹狼,便与老巫祝合谋,暗中让其天赋异禀的弟弟,犯下大错,沦为祭品。 “桀桀桀~” 老巫祝捋了捋胡须,狞笑一声: “你弟弟虽天赋异禀,但以他的血脉天赋,坚持到今夜子时,便是生命消亡,化作枯骨之时。” “到那时候,异藤精华,恶阳山邪气,及你弟精血,三合为一,便可化作最顶级的异藤红叶,助你凝聚先祖蛮血。” 说着,老巫祝也不免自鸣得意了起来,他不曾安排任何蛮人巡逻,而是吩咐异藤藏匿于地下,仅保留一小段枯藤用于呼吸,无论此地路过何人,都不可能在意区区一截毫无存在感的藤条。 就像是他存放自身魂魄的纳魂石一般,被丢入大雪山深处,至今不曾有人发现。 纵使哪一天,肉身惨遭毁灭,也可伺机复生。 话音刚落。 几位蛮人眼神一呆,手指着远处溪流:“上巫,异藤没了,好像被烧了个干净……” “什么?” 年羹狼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惊恐,快步冲至原本异藤生长的地方,唯见细小地缝一条。 异藤化作灰烬,地上的人血残留,及战斗痕迹,无不证明此地曾经有人来过,并将异藤与他弟弟年羹豹一并杀死。 更可恨的是。 弟弟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年羹狼转过身,猛地抓住老巫祝的衣领,怒火中烧道:“老东西,你莫不是耍弄于我?” “不,不是本巫干的……”老巫祝吓得半瘫,论正面搏杀,他可斗不过悍勇凶戾的年羹狼。 他急忙手指着地上的鞋印,惊恐大叫道: “芒鞋,地上有芒鞋的痕迹,肯定是汉狗做的好事,只有汉狗,才有穿鞋的习惯!” 一名矮胖蛮民也说道: “两位大人,地上的战斗痕迹并未彻底清除,若是先天武师,恐怕只需略微出手,便可在瞬息之间,解决异藤。” “既然斗了好几下,那么,看来很有可能,此人本身实力不高,只不过祖上出过先天武师,血脉异变,得了夜食瘴气的天赋。” “脚印还很新鲜,是往悬崖的方向走”,年羹狼冷静下来,望了望脚印的方向,沉声说道:“一起去看看。” 然而,当他们走到悬崖,却发现脚印混乱,且被清理掉了很大一部分,失去了继续追踪的可能,场面,一时陷入沉默。 “这汉狗倒是谨慎,竟把尸体抛下山崖”,老巫祝想了想,给出建议:“本巫带两人去崖底瞧一瞧,也许还能拾些你弟弟的残骸,至于那不知来历的汉狗,也许还在恶阳山中,也许已经逃回汉人的镇子了。” 年羹狼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凶光,转过头,对另外两个蛮民,冷声吩咐道: “你们俩,去恶阳山顶四处张望一番,我去仙娘溪那边守一守。” “是。” 俩蛮民乃是好兄弟,一高瘦,一矮胖,后者唤作年四郎,他锤了锤自己的胸膛,自信满满道: “进山的汉狗,大多是些贪图山货的软蛋,实力一般,不敢与俺们这些雄溪勇士正面搏杀。” “蛮神在上,若是遇上那不知来历的汉狗,不消您出手,俺俩兄弟,就能将其戮杀!” 第43章未来的草头神 恶阳山峰。 柑橘宝树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身后即是悬崖,无处可退。 而它头顶树冠上挂着的柑橘,也只剩下最后三颗…… 本命果实。 也就是蕴藏着大多数生命本源的果实,极为重要。 假如被其他生灵强行吃掉一颗,它便将失去移动的能力,树根化作的双腿,也将永久性退化成树根,扎根大地; 若被吃掉两颗,就会退化成寻常橘树,失去自我意识; 假如全都被吃掉了,生命也将随之凋零。 于是。 从不敢与其他生灵争斗的胆怯橘树,也终于鼓起勇气,数十枝条缠结在一起,化作两条坚实的木质臂膀。 “狏即~狏即~” 外貌像白毛狗的狏即,舔了舔红色的嘴巴,得意地叫唤着。 它望着柑橘宝树新生长出来的木手臂。 猩红的眼眸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嘲讽。 像是在说: “就这?” “最后保命的手段,就这破玩意?” 狏即摇了摇身后的白色尾巴,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倒终于放心,决意发起致命一击。 只一瞬,它便迈动四肢,向着瑟瑟发抖的柑橘宝树,飞速扑杀而去,夺取最后三道美食。 也正是此时。 异变陡生! 二十余丈外,陈澈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疾驰而至。 见眼前情势危急到了极点,他也来不及多想,飞快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药包——“千尺凶”。 然后,他连一丝犹豫也不曾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奋臂一掷,抛向悬崖边缘。 刷! “千尺凶”如若一团火流星,精准击打在了狏即细腰处。 药包内蕴含的猛虎威势,经过数种药材的强烈刺激,凶戾到了极点。 霎时。 奔跑中的狏即,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了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脚下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有那么一瞬间,它好似幻听、幻视、幻嗅…… 仿佛身旁出现了一头丈二长的斑斓猛虎。 风声呼啸,猛虎扑杀而来! 这一刻。 无论是柑橘宝树,还是狏即,都克制不住血脉中对于百兽之王的恐惧,四肢随之颤抖。 “狏即——” 被“千尺凶”撞到肋骨的狏即,更是惶恐到了极点,几近失去理智。 它哪里还顾得上美味的食物,惨叫一声,便接连后退,扭身而逃。 转眼的功夫。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狏即,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疯狂向深山之中逃窜,很快便没了踪影。 真可谓是: “一燃即凶,兽退千尺!” 而柑橘宝树,则由于胆子太小,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不曾有,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树叶接连落下。 像是一个被吓傻的两千多斤的孩子。 虽说一开始进山的目标,主要是【狏即火围巾】,但眼下,陈澈更感兴趣的东西,是这颗柑橘宝树。 一颗未成熟的青皮宝柑橘,便能增长三四十斤气力,还蕴含微量山海元炁。 堪比小半颗野山参。 那么,若是得到整颗宝树,岂不是闷声发大财? 一念及此。 陈澈试着露出友好的笑容,缓步向柑橘宝树走去,满面春风道: “橘树兄,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刚刚,是我救了你,对吧?” 说着。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陈澈从背篓中取出异藤红叶,像是用食物,诱拐未成年少女般。 语气和善道: “尝尝?” “好吃着呢~” 草头神并不一定是草精木怪,但草精木怪之流,占了“一千二百草头神”中的大多数。 陈澈隐隐有种预感,一旦自己【牧羊】大成,他便能与眼前的柑橘宝树,签下咒契。 使它成为一名……草头神。 “?” 柑橘宝树愣在原地。 不久前,它曾被一名老刀客追杀,还被摘走了几颗果实。 因此,人类的模样,让它惶非常畏惧…… 但它也拥有着较高的灵智,知晓眼前的人类,赶走了那可恶的狏即,救了自己一命。 良久。 瑟瑟发抖的柑橘宝树,终于鼓足勇气,凝聚出一条藤鞭,旋即卷走了陈澈手中的异藤红叶。 “滋~” 当异藤红叶内蕴含的生命力,融入柑橘宝树的那一刻,树身及枝条上的累累火烧伤痕,渐渐愈合,恢复如初。 而与之对应的,便是树冠上的枝芽,忽然冒出了足足七个花骨朵。 只需开花结果,便意味着,它基本恢复健康。 良久。 柑橘宝树身上被火烧的枝条与树叶,愈合了约四分之一。 它望向陈澈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 “呼~呼~” 胆怯如柑橘宝树,自从演化成精怪后,便鲜少接触人类,唯一生长出来的肢体,便是逃跑用的双腿。 直到生死关头,才演化出了双臂。 虽长着一张木脸,有嘴巴,有眼睛,但并未掌握说话的能力,口中唯一能发出的声音,便是“呼~呼”的风声。 它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便模仿着狗狗欢喜时的状态,绕着陈澈原地转了几圈。 “你是在跳舞吗?” 陈澈愕然,一时间满脸疑惑,完全无法与眼前的“柑橘宝树”,做出有效沟通。 人类的悲欢尚且不想同,人与树之间的沟通,更是困难重重。 “呼~” 柑橘宝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木脸露出苦恼|>_<|的表情,停下动作,默默扎根于地,汲取着泥土中的养分,像是在准备着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它的树冠上,其中两朵最为娇艳的橘花,终于蓄满了资源,结出了两个青皮宝柑橘。 转眼的功夫。 其中一個宝柑橘,渐渐暗沉枯萎。 而另一枚,则飞快成熟,直至表皮青黄各半,才算停止。 柑橘宝树控制着藤鞭,小心翼翼地取下成熟的那一枚,送到了陈澈面前,以表达自己的谢意。 “送我的吗?” 陈澈乐于接受柑橘宝树的好意,伸手接了过来,只感到淡淡清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宝柑橘:生长在深山中的珍稀果种,味道甜美,略微增厚气血,内蕴少许山海元炁,细细切做素臊子,即可摄取。】 见陈澈收下了礼物,柑橘宝树顿时露出了极为欢喜|^_^|的表情,甚至忍不住手舞足蹈了起来。 陈澈扬起嘴角,但很快便脸色一僵,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像是被某种可怕的野兽盯上了一般。 下一瞬。 “唳——” 高空之上,雏天鹰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叫声,声音中,带有明显示警意味,有敌来袭。 危险将至! “嗖~” “嗖!” 两支淬毒的小短箭,从隐秘的灌木丛中窜出,飞速激射而来。 目标唯有一个。 那便是恶阳峰上唯一的汉人,陈澈。 第44章【灵羊天鹰,蛮神护法】 “不好,要遭!” 陈澈心中一紧,近乎本能般运转起仙姑连翘步法,以刀撑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极速躲闪摇动身形。 刷~刷~ 两支淬毒短箭,先后从陈澈的咯吱窝与腰侧衣物划过,只差一点点,就能沾身破皮。 凶险至极。 陈澈额头渗出冷汗,飞快转身,终于看见了短箭的主人。 乃是两名头戴灰白巾的蛮民。 一个身材高瘦,唤作年大郎,一个矮胖壮实,唤作年四郎。 两蛮皆相貌凶狠,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纹饰,像是原始版本的刺青。 值得注意的是。 两个蛮民手中,都手拿着一個小吹箭筒。 这是一种极为原始的狩猎用具。 先取下一尺半长的树心,切成两半,在中间划一道沟子,然后以细藤重新捆合,再用从河里取来的细沙放入沟中,用细长的绳索或棍子在里面拉动,直至将内里打磨光滑。 使用时,对嘴用力一吹,便能将内里装填的短箭,吹至猎物身体,依靠箭锋淬着的毒液,造成致命杀伤。 “若能捉杀了这汉狗,年羹狼大人,必定不吝奖励!” 年大郎与年四郎两兄弟,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兴奋情绪。 随后,二蛮齐齐吼出了雄溪蛮宣传多年的口号: “蛮神在上,杀汉狗,护雄溪!” 怒吼着,作为哥哥的年大郎,抢先一步,丢下吹箭筒,脚下如若生风,迈步扑击而来。 手中,更是握着一根狼牙棒,上面包着一层铁皮,还镶嵌了足有数十颗野兽牙齿,看起来凶恶得紧。 而身后矮胖壮实的蛮民弟弟-年四郎,则从随身携带的木筒中,取出第二支淬毒短箭,飞快装填。 情势危急! 陈澈不曾后退半步,不动如山,横刀于身前。 隐隐间,蕴含着深邃难以告知的气势。 天山镇守。 当狼牙棒猛地挥动而来的瞬间。 陈澈神色沉凝,握着劈山刀,只是略微调整了方位,便成功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随后。 他将狼牙棒所带来的巨大动能,始于刀,转于腕,顺肩臂,下腰,最终,泻入苍茫大地。 实际上,“天山镇守”看似招式简单普通,实则奥妙深邃。 其原理,乃是将敌人的打击力量,倾泻于地。 也对应了昔日王百胜的悉心教导: “力生于地,而主宰于腰,过肩臂,入腕指……” 隐约间,陈澈似乎把握住了“镇山第一式:天山镇守”的奥妙,只差些许,便能踏入精通层次。 砰, 砰。 砰! 年大郎涨红着脸,接连挥出三棒,却好似轰击山岩般,不曾起到任何效果。 且狼牙棒属于较为沉重的兵器,犹如程咬金的三板斧般,一旦未能在短时间内杀死敌人,便是力气衰弱,面临敌人反击之时。 “好机会~” 陈澈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毫不犹豫地观想起了皑皑雪山,突然遭到陨星撞击的画面。 转静为动。 轰! 如若万千积雪轰然垮塌,汹汹气势席卷,一记霸道长刀,赫然劈向了高瘦蛮民。 ——你见过雪飘人间吗? 这一刻。 原本准备防守的年大郎,猛地被大雪崩的恐怖气势,镇住了半晌。 格挡的动作,也随之慢了半拍。 “这汉狗,不弱!” 才刚刚装填好淬毒箭的矮胖蛮民年四郎,肺中才刚刚吸满了气,准备大吹特吹,却猛然见到了陈澈挥出“雪葬人间”的景象。 心中惊骇之余,也惶恐地意识到: 这般恐怖的刀势,若是换成他自己,恐怕便是当场被杀。 而年大郎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正面承受了一记完整的“雪葬人间”,虎口发麻,身形摇摇欲坠。 下一刻。 陈澈毫不犹豫启用了自己目前的最强手段,牧羊,心脏跳动与雏天鹰渐渐同调。 心跳犹如十锤轰鼓。 声声沉重,如若帝王引擎轰鸣之音。 周身血液快速沸腾涌动,热浪般席卷下肢,与“武夫第三关:血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霎时。 陈澈热血沸腾,心中并无半点惧色,脚下仙姑连翘,挪腾闪转,飞快移动身形,来至高瘦蛮民身侧位置。 下一瞬。 他五指捏合,握刀斩出,精准地划过了年大郎的脖颈。 鲜血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气脉被血液堵住,年大郎自知死期已至,眼中流露出近乎极致的疯狂: “你也去死!” 狼牙棒如山崩石坠般,力大势沉,朝着陈澈的眉心骨位置,狂砸而去。 这一下若是被砸实了,纵使不死,也是面残,瞎眼,毁容的凄惨下场。 而此时。 矮胖蛮民年四郎,也深吸一口气,对着吹箭筒猛地一吹。 淬毒短箭冲出洞口,飞快射向陈澈后背。 一棒一箭,呈两面夹击之势。 生死一瞬间。 陈澈果断做出抉择,御刀于身前,转动为静,并在心中呼唤起了雏天鹰。 然而。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原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柑橘宝树,见帮助过自己的人类遇到危险,竟鼓起了勇气,身形一动,木质手臂重重向前一伸,轻而易举地挡住了狼牙棒的轰击。 事实上。 同数十枝条缠结而成的树人手臂相比,区区狼牙棒,就像是筷子般不值一提。 而那淬毒短箭…… “唳——” 雏天鹰飞落而下,双爪向下一探,便捉住了刚刚吹出的淬毒短箭。 陈澈嘴角一抽,暗暗吐槽道: “我还没出手,危机就解除了么?” “天鹰?” 年四郎先是一愣,旋即死死凝视着着雏天鹰,神色陡然大变。 惊恐与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天鹰乃是蛮神三大护法灵兽之一,怎么可能会被一卑贱汉人豢养?” “不可能,绝不可能!” 在蛮神教的教义中,天鹰乃是蛮神护法,生性骄傲,从未有过被汉人驯养的先例。 当年四郎望见雏天鹰的那一刻,心中顿时涌现出被背叛、失落、惶恐、愤怒等诸多情绪,一时间,竟怔在原地。 直到年大郎的尸体向后一倒,沉重的坠地声,才让原本愣神的年四郎,清醒了过来,也可能是陷入了更加疯癫的状态。 “假的,都是假的。” “我哥没死,你也一定不是天鹰,只是汉狗弄出来的假货而已。” 年四郎满脸不可置信,厉声怒吼着。 他从腰间飞快拔出长刀,发疯般向雏天鹰劈砍而去: “去死吧!” 第45章收获 “唳~” 雏天鹰于半空中灵巧地扭转身形,不但不曾被劈中分毫,反倒居高临下,鹰爪向前狠狠一抓。 登时。 鲜血横流。 “啊啊啊啊啊!” 年四郎惨叫一声,双眼俱被抓得血肉横飞。 骤然失去视野,眼前一片血暗,年四郎内心惶恐不安到了极点,只能徒劳而茫然地困兽犹斗,握着刀,向四周胡乱劈砍。 他也如噪音喇叭般,疯狂地大喊大叫: “该死的汉狗,你驯服了天鹰,假的天鹰,蛮神一定会惩罚你的,年羹狼大人,一定会将你碎尸万——” 话还没说完。 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锋锐长刀骤然穿透了年四郎的嘴巴,将他钉死在了身后的树上。 聒噪就此止歇。 “年羹狼?”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陈澈仔细回想起了一下,才从记忆的故纸堆中,想起了税吏临走前,同宋血风说过的一番话语。 有个南蛮神射手,于前几日光景,秘密潜入河间县各家大户,探查粮仓情报…… “需要请宋血风亲手解决,就算不是内劲武者,恐怕也是血勇层次的强大蛮人。” 陈澈做出判断,心中警钟敲响,目光扫过四野,夜眼观八方,但好在并未发现任何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但他也不曾放松警惕,仍小心翼翼,吩咐雏天鹰在四周高空巡视,警惕一切来犯之敌。 接下来。 便是喜闻乐见的摸尸环节。 陈澈伸手一拿,便取下了两个蛮子头顶包裹着的灰白色头巾,并割下了他们的左耳。 蛮人头巾所用的颜料极为特殊,难以仿制,只需割下对应的左耳,便能拿着一巾一耳,去巡山司领赏。 杀一灰白巾蛮,得赏三千文; 杀一红巾蛮,得赏官银百两,或许以官身,从九品,试小旗官,这也是县级官员不需通报府城,所能直接任命的极限; 若有民间勇士,携雄溪蛮首领的脑袋入河间县城,秦天狼更是早早放下豪言,必将奏报乐山府城,保举七品官身,得一世富贵! 实际上。 这亦是河间县尉-秦天狼依据朝廷的“蚕食”国略,所定下的地方军策。 以赏银为诱饵,吸引民间武力,逐渐削弱雄溪蛮的底蕴。 待到合适时机,他就会占据仙娘溪地带,焚山毁林,驱逐瘴气,建立可供军民生活的屯田据点,村落。 然后。 他将亲自率领“十卒而杀其三”练成的“精兵”,一举将汉蛮分界线,推进到雄溪流域,从而开疆扩土,获得巨额军功。 看起来,很美好。 “等到仙娘溪一带,精怪被彻底清除的那一天,恐怕……便是河间县与雄溪蛮爆发争斗之时,也许是今年,甚至是本月,最迟不超过明年。” 陈澈口中感慨,双手也不曾停下,二个蛮人身上的值钱物件,统统翻找了出来。 分别是: 碎银八钱; 吹箭筒两個,淬毒短箭三十支,价约百文; 破旧犬熊兽皮衣两件,市价八百文; 除此之外,还在年四郎的身上,找到了一样好东西。 十年份的知羞草! 此物别名夫妻草,因而常常有人随身携带,以盼遇到一段美好的姻缘。 但对于陈澈来说,牵羊倌走山秘宝——【和羞走】,两大必备材料之一,便是此物。 只需寻得同样生长了十年以上的莽草,便可编织出一双和羞走。 届时,纵使是悬崖峭壁,他也可轻易行之。 “妙啊~” 陈澈心中大喜过望,又摸了摸兜里的宝柑橘,以及三颗夺朱石,亦是极为重要的收获。 夺朱石,乃是铸造折寿宝兵的关键材料。 由于数量实在太少,他仔细想了想,不一定要铸成长刀,或许制成箭头、赶山鞭之类的,会更合适一些。 当然,前提是学习箭术或鞭法。 而宝柑橘,同时蕴含山海元炁与丰厚气血,乃是山中不可多得的好货。 待得了空,他便要立刻吃掉,以增强自身。 “唳——” 陈澈刚摸完尸体,心跳忽然不自觉加速。 雏天鹰翱翔于高空。 只一会儿的功夫,它就发现了重要敌情。 一名身材高大的蛮人,背着暗灰色的铁木长弓,大步向仙娘溪的方向前进,周身散发着极为凶戾的气息。 “身上唯一的武器,便是弓箭,难不成,此人便是被官府通缉的南蛮神射手,年羹狼?” 陈澈心中一紧,本能地握紧了手中长刀,皱眉想道: “虽说我与他无冤无仇,但这家伙尤其厌恶汉人,手上沾了数十山民的鲜血,今夜若是不小心与他撞上,恐怕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 陈澈不愿继续涉险,稳健为上,决定从仙娘溪上游方向,兜一个大圈子,返回柳阳镇。 如此,才是最安全的。 离开恶阳峰之前,他按照过往抛尸的惯例,拖拽着两具蛮民尸骸,尽数抛下悬崖。 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 当陈澈准备离去的时候,柑橘宝树居然亦步亦趋,紧紧跟随他身后。 一副“跟你混了”的样子。 树身上的木质面庞,也流露出求收留的表情(╥﹏╥),可怜兮兮。 事实上。 像柑橘宝树这类极为罕见的果树类精怪,乃是一等一的“香饽饽”,不仅仅是狏即想吃,也包括柳阳镇中的诸多势力,人人都想要。 一旦被柳阳镇上的强者发现,恐怕往后余生,它都将被禁锢在某个地方,沦为疯狂产出宝柑橘的工具。 “不能带回镇子,以我现在的能力,也保不住它……” 细细思索一番,陈澈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此前白眼金蟾藏匿的无名山谷,位于仙娘溪上游,谷口狭窄,雾气浓郁,草木疯长,算是相对隐秘的地方。 若不是雏天鹰引路,哪怕是身为牵羊倌的他,也不一定能找到,可谓是地处偏远,人迹罕至。 “在仙娘溪被大规模开发之前,让它去那处暂住一段时间,倒是不错。” 陈澈心中议定,便带着柑橘宝树,一路跋山涉水,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一片荆棘林。 撩开枝桠,一人一树一鹰,先后进入狭窄的谷口。 复行数十步,便见到了池塘与一片开阔谷地。 陈澈指了指此处谷地,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才让柑橘宝树明白,它不能继续跟随,而该在这山谷之中,休养生息,恢复伤势。 片刻后。 柑橘宝树默默扎根于池塘边,汲取着大地中的养料。 雏天鹰也感到有些疲倦,便直接飞到了柑橘宝树的头顶,抓着树枝,呼呼大睡了起来。 陈澈伸了个懒腰,也感到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道: “今夜遇到的‘意外’,还真是不少啊~”。 说到这里,他嘴角一抽,才回想起入山前,似乎不知不觉间,往自己身上,插满了旗子…… 像是戏台上的老将军。 第46章【黄皮子讨封,升级版】 回家前,陈澈忽然回想起了兜里的宝柑橘,尚未成熟的宝柑橘,尚且蕴含四点山海元炁,那么,成熟的呢? 一念及此。 陈澈停下脚步,来到池塘边,略微清洗了一下劈山刀,然后寻了块脸盆大的石板,当做案板。 剁,剁,剁…… 当宝柑橘被切成细碎的素臊子时,一股奇异幽香,登时从中飘荡而出,被摄入鼻息间。 【山海元炁+6.9】 足足增加了三分之二! 距离开启第五项牵羊倌天赋,只差6.1点山海元炁而已,陈澈不禁舔了舔嘴唇: “也就是说,只要再吃掉一颗宝柑橘,就够了。” 说着,他扭过身,看了看进入沉眠状态的柑橘宝树,尤其是它头顶上最后三颗柑橘。 “罢了,没必要竭泽而渔,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才是王道!” 从之前与狏即的战斗中可以看出,最后三颗果实,对柑橘宝树来说,似乎极为重要。 陈澈想要的,是会下蛋的母鸡,而非寥寥几颗鸡蛋,一想到这,他心里的些许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随后。 一伸手,陈澈将宝柑橘做成的素臊子,统统吃掉,前所未有的鲜甜感,席卷舌尖。 待到果肉消化的那一刻,其中蕴含的丰沛气血,顿时开始发挥作用,一股股暖流,从胃部扩散至全身。 “唔——” 陈澈闷哼出声,四肢百骸皆微微发热,血液流转于脉管中,犹如初春破冰的江河,奔腾,浩浩荡荡。 似是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气息,原本入睡的柑橘宝树,以及雏天鹰,也不由睁开了双眼,满脸好奇地观望着。 约莫过了数十次呼吸的事件,胃部的暖意散尽,陈澈只感觉浑身是劲,力能举鼎。 “大约有五百斤,外壮第一关,已过。” 陈澈握紧拳头,感受到自身力量的飞快增长,就算没有五百斤,恐怕也有四百七八十斤的力气。 已经达到了肉体凡胎的极限! 若要更进一步,就必须以药浴身,洗练骨髓,从而令身体的潜能密藏,进一步开发出来。 各类独特药方,以及对应的海量药材,也是刀庄、赵府以及官府,能够吸引一众刀客及众多习武者的重要原因。 “唳?” 雏天鹰叫唤了一声,似是察觉到陈澈的离意,有些不舍。 而柑橘宝树的灵智,则要比“灵羊”略低一些,直到陈澈转身离开的时候,它才凝聚出木质手臂,模仿着人类的模样,挥手告别。 (树)┛ “再见~” 陈澈微笑挥手,孤身走出狭窄的谷口,大步走入雾气与密林之中,向柳阳镇的方向前进。 不经意间。 他路过了一处野坟,但具体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继续前行,迈步奔走。 可跑着跑着,陈澈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只觉周遭雾气愈发浓密,哪怕是身怀夜眼,竟也有些看不清楚。 复行数百步。 前方雾气渐渐变得稀薄,视野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陈澈心中一喜,正要加快脚步的时候,脸庞忽然生出一丝不可置信,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眼前。 是一处野坟。 “什么情况?” 陈澈愕然四望,咽了口吐沫,试着以远离野坟堆的方向走去。 然而,当他奔行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后,却不曾想,那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野坟堆,再次出现在眼前。 “难不成,是鬼打墙?”陈澈心里一惊,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重地呼吸了起来。 或者说,嗅。 【食气(大成)】,不仅仅让他拥有了食天下一切气息的本领,也让他拥有了过人的嗅觉。 一丝淡淡的尿骚味儿,从野坟堆处飘荡而来,被陈澈灵敏的鼻子所察觉。 “原来如此。” “怕我逃跑,所以提前布置了‘鬼打墙’么?能有这本事,恐怕距离化妖,也只差一步之遥。” “难怪李道崖空有一身武力,却寻不到它。” 陈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自己虽暂时不具备独立狩杀黄皮子的武力,真若是对上了即将化妖的精怪,生死相搏,胜负至多五五开,但破解黄皮子施展的“鬼打墙”,对于牵羊倌来说,易如反掌。 很快。 远处高空之上,传来了一声鹰鸣。 “唳——” 陈澈闭上双眼,以雏天鹰的视野,代替自己的视野,快步行走于茫茫迷雾之中。 只过了几十次呼吸的时间,他便轻而易举地脱离了“鬼打墙”的范围,视野恢复如初。 而他身后。 则尾随了一道不死心的黄色兽影。 它的外貌和狐狸有些相似,但更加瘦长,四肢短小,尾巴蓬松,毛皮呈现鲜艳的黄色。 脸庞细长,眼睛大而明亮,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耳朵小而尖,鼻子突出,嘴巴长而窄,牙齿细小且尖锐。 这便是黄皮子。 乍一看,就是只寻常小兽,甚至有些眉清目秀,让人心生喜爱之意,但可爱的外表下,却掩藏着残忍、邪异与血腥。 仅仅是被官府记录下来的人命案子,便有足足六户人家,共十四条人命。 其中,还包括二大爷陈年庆的儿子、儿媳,在拜访娘家的路上,被此獠讨了口封,重病吐血而亡。 血债累累! 也因此,官府久捕不得,才终于提高了悬赏规格,谁能将其狩杀,上交官府,便可许以官身。 “可惜,若是在谷口时,遇到了这该死的黄皮子,取胜的把握至少有七成,但眼下,只有我和小家伙,缺了柑橘宝树,能不能干掉它,还真不好说……”陈澈暗暗估算着自身实力,骤然握紧了劈山刀,察觉到黄皮子已经窜到了自己身前不远处,暗暗猜测道:“它该不会要问——” 下一瞬。 迷雾之中,显现出一婀娜背影,于树下翩翩起舞,美得让人窒息,只是看不真切。 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主打的就是一个拉扯。 在问出那关键性语句之前,一次又一次,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陈澈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只很聪明的黄皮子。 而后。 她轻轻一笑,如空谷幽兰般盛开: “公子,你觉得妾身是像美人呢?还是说,像天上落下来的仙女呢?” ……这谁顶得住啊? 陈澈叹为观止,哪怕是黄皮子,也有技术进步的一天。 第47章鬼遮眼,人斩妖 农村老一辈人都知道,黄鼠狼乃是“越级战斗”的高手。 凭着小巧灵活的体型,以及尖利的牙齿,黄鼠狼往往能够猎杀体型数倍于自己的家禽野兽,战斗力极猛。 即便遇到豺狼虎豹,它也能通过臭腺分泌臭气的方式逃生。 若能进一步蜕变升华,拥有些特异的能耐,它便能成为民间传说中的知名精怪: 黄皮子。 而“位阶:牵羊倌”所带来的诸多稀奇古怪知识中,也记录着关于黄皮子的诸多内容。 但凡精怪,必定有着属于自己的特殊之处,如响尾蝮的【铁尾】,白眼金蟾的【毒箭】。 而黄皮子所掌握的能力,便是“鬼打墙”,通过尿液,吸引孤魂野鬼,遮住人的眼眸。 与猛虎精怪的伥鬼,有些类似,但它与孤魂野鬼们,更像是合作关系,并不牢靠。 事实上。 此时此刻。 陈澈的背后,便趴伏着数只野鬼…… 伸出惨白的手臂,遮住了此地唯一人类的双眼,失去了真实的视界。 “眼前所见的一切,包括这位林中独舞的美人,不过是鬼手遮眼,俱为虚妄泡影,可是……” “你们啊,还能遮住天上的鹰眼吗?” 陈澈心中冷笑,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言不发,像是放弃了抵抗,但他的手掌,却五指捏合,横刀于身前。 这只黄皮子害死了足足十四条人命,距离化妖,也不过一步之遥,实力极强。 所以,陈澈也非常清楚,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 要么,拔刀一刀斩,大胜; 要么,被其击败,沦为供奉他成神的气运耗材。 而此时。 扮演成舞女的黄皮子,见陈澈不为所动,甚至装成了木头人,也不免眼露凶光。 它所擅长的三板斧 一是“困”; 二是“骗”; 如若都不行的话,那便只剩下用强! 对于刺客来说,把一路上见过的所有人统统杀了,便是最完美的潜行;对于黄皮子来说,把人揍一顿,不说“像神”,便不许走,也是讨口封,简单,粗暴,但胜在有效。 下一瞬。 陈澈心头一紧,感受到周身寒冷彻骨。 仿佛一只只惨白鬼手,缠绕着四肢百骸,阻碍着他的行动,让人不寒而栗。 “吱~” 迷雾中,黄皮子终于破去了伪装,原本婀娜多姿的林中美人,赫然变成了一只细长黄狼。 瞳孔暗黄,尖牙利爪,一滴滴浓稠的唾液顺着獠牙滴落,看起来分外可怖! 这才是黄皮子的真容。 黄皮子嘴角泛着冷意,眼露凶光,迈动四肢,朝着陈澈所在的方位,飞快扑击而来,速度快到了极点。 在冰冷月光的照耀下,黄皮子的细长身影穿梭于迷雾间,与陈澈的距离飞快缩短。 情势危急! 转眼的功夫,它已奔到陈澈身前,宛若猛扑的饿狼一般背脊弓曲,暗黄色的毛发乍起,随后猛地一下腾跃而起。 先是利爪挥舞,随后便是狂性大发般,张开猩红血口,布满尖锐獠牙的大颚,朝着陈澈肩颈位置,重重咬下。 也正是此时。 “鹰鸣!” 夜空之上,骤然传来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鹰鸣,仿佛是纵横苍穹的天空霸主,在咆哮怒吼,让人忍不住肉颤心惊。 瞬间。 黄皮子受到影响,身形慢了半拍。 “好机会!” 凭借着雏天鹰所带来的高空视角,陈澈精准地抓住了这一宝贵时机。 周身热血沸腾,生死只在一瞬! 观想——雪山。 仿佛陨星坠击天山之巅,激起了漫天雪势。 数之不尽的天山白雪,化作滚滚洪流,呼啸落下。 这一刻,原本满是杀意的黄皮子,目光陡然凝固,有种眼前人类,突然化作巍峨高山的错觉。 ——雪葬人间,也斩妖孽! 只一刹,陈澈紧握劈山刀,飞快横斩而出。 “锵!” 刺耳的金铁摩擦之音,响彻旷野。 作为即将化妖的黄皮子,它的一身黄皮,坚韧几近铁衣。 但陈澈花费二十余两纹银所购买的劈山刀,乃是刀庄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才炼制而成的上好兵器,质地优异,锋锐难当! 只需持刀者拥有足够的力气,甚至连山岩都可以劈开,又何惧区区一层半铁衣化的皮膜? 且陈澈本身气力,也高达五百斤。 纵使是真的铁衣,也能迸发暴力,劈裂甲胄。 霎时。 冰冷的刀锋,从右往左,飞快掠过黄皮子的脖颈。 “吱吱吱吱吱!” 伴随着极其凄厉的惨叫声,劈山刀入肉三分,斩开了皮膜、脉管与血肉,直撞上了颈骨,才止住威势。 暗红色的腥臭血液,顿时如血雾般喷出,洒了陈澈一身,衣裳也被染红。 “吱!吱!” 黄皮子几近濒死,望向陈澈的眼眸,赤红如血,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见此情形,原本干扰着陈澈行动的数只孤魂野鬼,也吓得心神大乱,魂身微微颤抖。 它们哪里还顾得上黄皮子是死是活,纷纷缩回各自的鬼手,朝着四野飘荡逃离。 真可谓是: 大难临头各自飞。 孤魂野鬼远去,四肢百骸顿时恢复温暖,陈澈力气更盛几分,一脚踩住半残将死的的黄皮子,压在泥地上,犹如菜市口,即将行刑的刽子手。 斩首一刀! “吱~”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黄皮子眼中流露出后悔的光泽,眼珠转向南方,也就是锦江镇的方位,似是缅怀着什么。 陈澈冷笑一声。 看起来,还是一只有故事的精怪。 可天底下有故事的人或妖,海了去了。 更何况,精怪杀人,就要做好被人杀的准备,怨不得什么。 所以,他不曾有丝毫留手,长刀落下。 曾以“讨口封”之术,害死六户人家,合计一十四条人命的妖邪——黄皮子,宣告死亡。 不仅如此。 黄皮子的尸骸,还意味着丰厚的利益。 巡山司总旗官李道崖许下奖赏,谁能狩杀黄狼精怪,便给予官职,试小旗官,从九品。 也就是,官籍。 有了此籍傍身,他便再也无需担忧赵府的威胁。 只因地方土豪纵使胆大妄为,也绝不敢贸然杀官。 杀官即造反! 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哪怕是赵府的底蕴、威势及武力,也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拥有官籍之人。 一念及此。 陈澈心中安全感暴涨,神色振奋,低下头,看向黄皮子的眼神,也不由亲切了许多。 这哪是一具精怪尸骸,明明是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走了。” 陈澈素来不贪,既然他已经拿到了最大的好处,那就没有必要滞留深山,徒增风险。 该回柳阳镇, 当官了! 虽然只是巡山司试小旗官,秩比从九品,实权有限,却也蕴含着光明的未来。 第48章腐草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夜。 孤月高悬。 “唳——” 在雏天鹰的陪伴下,陈澈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樊氏刀庄,走入自家院子。 另一间厢房内,赵茹被脚步声惊醒。 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她便看见自家男人推开院门,快步走入厢房,脱掉外衣,倒头就睡,显然是累到了极点。 见此情形,赵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嘴上,却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一脸委屈道: “每次都这么晚才回家……白天要么睡觉,要么练武,跟我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话的功夫,赵茹快速起床,摸着黑,披了件外衣,从箱子中匆匆取出了一件新缝制的棉衣。 轻声叫道: “澈哥儿,醒醒,等会儿再睡。” “嗯?” 陈澈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勉强应了一声。 “衣服湿了睡觉,会着凉的,乖,听话,换件衣服再说,好吗?” 在赵茹的指挥下,陈澈迷迷糊糊地脱掉了原本汗臭的内衣,并用热毛巾擦掉了身体残留的汗液。 最后,他换上了一件新缝制的厚实棉衣,这才获得了睡觉的资格,匆匆遁入梦乡…… 梦里。 他发家致富,步步飞升,成为蜀地之主…… “澈哥儿今夜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居然累得连‘天光’都没吃,就睡下了。” 赵茹拿起旧衣服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血气,混着汗臭味、泥土味、草木香,席卷于鼻腔,不禁微微蹙眉。 “血?” “杀人?还是野兽……” 赵茹心头一震,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曾打开背篓,默默回房歇息。 时间一晃,已是夕阳。 陈澈从睡梦中醒来,昨夜消耗的大量精力,基本补足。 他一抬眼,便见到院中的美丽倩影。 赵茹搬了条板凳,坐在小院空地上,一针一线地为自家男人缝制着新衣。 见陈澈醒来,她才略微嗔怪道: “你昨夜的衣裳,也不知染上了什么血,又臭又腥,我洗了好几遍,也洗不干净。” 陈澈豪笑一声: “茹儿姐,如果我说,那件衣服上的血,是黄皮子的呢?” 话音刚落。 赵茹瞬间呆住半晌,旋即飞快站起身,满脸不可思议,眼中满是惊喜、期待,却又有些怕希望落空的惶恐,手心渗出汗液: “真的假的,你不是之前跟我说,巡山司数十高手,几次搜山,也没能捉住这家伙吗?” 说着,她水汪汪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光亮: “你若是做了官,以后,咱是不是就不用怕赵府了?” 陈澈点了点首: “我待会儿便去寻樊公子,黄皮子的价值,至少是白眼金蟾的五倍,须拉上刀庄的虎皮,才能保住。” 赵茹表示认可,并催促道: “约莫还有一个时辰,衙门便下工了,你快些去,若是耽误到明天,那便不美了。” “乖乖在家待着,等我的好消息。” “我先煮饭,记得回来吃。” 望着陈澈远去的背影,赵茹心绪飘飞。 既是为了自家男人而感到欣喜,又担忧陈澈做官以后,像戏文里的负心汉般,一脚将微末时认识的旧人踢走,然后另觅新欢。 ………… 中庭。 练武广场。 十数刀客以张节虎为中心,聚拢在一座石亭上,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真是美味啊!” “不愧是半岁的小鹿肉,肉质柔软,入口如汤,‘啪’的一下,很快啊,就从舌尖,滑进肚子里了。” “太美味了,节虎啊,看在你献肉的份上,镇山三式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以后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刀客由衷赞叹着,也不免想起了今日缺勤的陈澈。 张节虎唤来一小厮,用筷子夹出一盘鹿肉。 吩咐道: “给澈哥儿送去,告诉他,这是半岁的小鹿肉,十分鲜美,不可不尝。” “是。” 小厮刚端起盘子,一抬头,便见到陈澈背着一个大竹篓,快步从中庭,石亭走过。 众刀客连忙拿住盘子,纷纷叫道: “澈哥儿,速来,今天你有口福了,节虎老弟,今天猎得小鹿一头,合该庆贺!” “不了,我还有事,要寻樊公子”,陈澈抱拳行礼,客气回了一声:“下次一定。” 众刀客酒意上头,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纷纷拦住去路,半恼半笑道: “鹿肉壮阳,作为男人,就该多吃些,脸皮别那么薄!” 其中一名老刀客,伸手要将陈澈拉入石亭喝酒吃肉,却仿佛拉着一头石牛,纹丝不动。 愕然道: “澈哥儿,伱何时力气这么大了?” 老刀客酒醒了些,定眼望向陈澈,这才发觉异常。 最初进庄时,陈澈身形瘦长,倒像是细狗。 而今。 随着野山参、宝柑橘与东来紫气的滋养,他已鼓起了肌肉,只是穿着衣服,并不明显。 用前世的说法,那便是: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陈澈知晓这帮刀客俱是好意,并未生气,表示待正事做完了,便来与各位刀客哥哥,一齐喝酒吃肉。 “要做什么事?”,孙凤青与陈澈是攻守同盟的关系,第一个拍了拍胸脯,豪气道:“需要哥哥我的,尽管开口。” “不管澈哥儿要做什么事,俺俩兄弟,一定帮帮场子!”石南龙,石北虎兄弟俩异口同声。 最后,一众刀客酒意上涌,也纷纷叫喊,表示俺也一样,愿意帮忙。 “好吧。” 陈澈无奈,取下背篓,露出内里事物 最上面,挂着两只左耳以及对应的灰白蛮巾。 “呦呵,不得了嘛,居然宰了两個蛮子,俺入庄七年,也就三年前,保卫矿山的时候,宰了两个蛮子。” “以澈哥儿的实力,对付两个蛮子,不过是手拿把攥。” “还可以嘛,见血是好事,以后刀庄出任务,也能叫上澈哥儿一起了。” 然而,当一众刀客见到最下层的精怪尸骸后,一时间俱是失声,说不出话来。 良久,孙凤青才率先回过神来,满脸不可置信: “这莫不是黄狼精怪?你捉的?” 陈澈点头称是。 霎时。 在场刀客闻言,无不被惊到酒醒。 作为犯下过案子的“前罪犯”,他们比谁都清楚官身的好处,这是一枚由大景王朝亲自颁发的护身符。 赵府? 赵冷松? 本地豪强? 如果把大景王朝比作烈阳大日的话,那么,区区赵府,不过是腐草中生存的虫豸。 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烈日?! 第49章【上等门客,真金白银】 “杀黄狼,得官身……” 在场刀客无不哗然,眼中满是羡慕,纷纷将探寻的目光,落在陈澈身上。 反复观察,上下打量。 一个月前,陈澈还是不受重视的逃奴,甚至差点被拒之门外; 谁能料想到,才几十日光景,他竟能靠自己的本事,猎得黄狼精怪,获得官身? 当真是不可思议! 老刀客举起酒杯,豪笑道: “澈哥儿狩杀黄皮子,也算是为锦江镇六户人家,十四口人,报仇雪恨,当浮一大白。” 其余刀客也纷纷举杯痛饮: “俺喜欢进酒楼听评书,那些个英雄豪杰,大多出身低微,却做出好大一番事业,今个,澈哥儿倒像是从评书里跳出来的真英雄哩!” “就是实力低了些,在搜山狩猎方面,澈哥儿堪称天纵奇才,但瞧他的身子骨,应该还未洗练骨髓。” “刀庄向来阔绰,澈哥儿有这等本事,还差药浴钱吗?要不了多久,便能突破骨壮小关。” “是极,是极,以澈哥儿的本事,也许一两個月的功夫,就能成为本庄上等门客。” 一众刀客艳羡不已,纷纷表示,待澈哥儿受领官职的时候,一定要去凑个热闹。 见此情形,张节虎坐在石亭中,喟然一叹。 二人同一天进入刀庄,若是科举取士的话,便等同于“同年”关系。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妒忌心理,屡屡自称“乃公”。 可随着澈哥儿崭露头角,实力飞涨,他的心里,便只剩下“佩服”二字,曾经的那些小心思,早已烟消云散。 追不上,根本追不上啊…… 却在这时。 宋血风与王百胜听到动静,也匆匆走出家门。 刀客们“你一言我一句”地将“澈哥儿猎得黄狼精怪”的事情,尽数说予二人。 听完这些消息,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惊讶。 旋即,宋血风率先开口: “陈澈兄弟,你以后是想在官场发展,还是继续留在刀庄?” 一旁的王百胜则保持缄默,一言不发。 他不喜欢官,准确来说,是不喜欢活着的官老爷。 但偏偏。 眼下正值王朝盛世,国力扩张,可谓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哪怕是从九品官身,也必然得到大景王朝的庇佑。 官府对民间武者及诸多势力的容忍度很高,但红线,唯有一条,那便是:“不杀官,随你怎么闹,杀官即视为造反,予以铁血镇压”。 “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割下程狱这厮的狗头?!” 思索间,王百胜心中不免苦涩,从刀客手中抢过酒杯。 苦酒“吨吨”入喉,才觉舒坦了些。 陈澈细细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 “巡山司麾下的试小旗官,只是一闲差,并无实权,巡山司若无特别的任务,我更愿意留守刀庄,专心练武。” “更何况,我得官身,也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 听闻此言,王百胜略微点头,算是认可。 “澈哥儿入庄一月,还未见过老庄主吧?”宋血风笑容更盛了几分,拉住陈澈的手,呵呵笑道:“今日既猎得黄狼精怪,如此大喜事,岂能不让老庄主也同乐一番?” “合该如此。” 陈澈点了点头。 三人一同赶往樊家主屋。 经小厮通报后,陈澈终于第一次踏足刀庄的权力中心。 主屋,乃是一座“四进”的超大院落,与《红楼梦》中贾母住得“五进”院落,也只差一个档次。 三人先路过了一处雕刻着垂花纹的奢华门墙; 然后又绕过几处游廊,迈过数道门槛,才终于走入正房。 这一刻。 陈澈不禁恍然大悟,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是炫富行为。 三人迈步走入正房。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粉白大墙之上,挂着一副梅花傲雪图。 一老者静立于下方,抬首欣赏着画中蕴含的神采。 此人,正是老庄主樊烈。 据说,他年轻时,曾经短暂突破至先天武师境界,随手挥出一刀,便将数丈宽的城墙,劈成两半。 陈澈不禁咂舌,这等破坏力,放到现代,恐怕只需一击,便足以摧毁大多数高楼大厦的承重墙。 爆楼级强者,恐怖如斯! 听到动静,樊烈缓缓转身,神色不怒自威: “没想到我儿东流,倒为本庄,招揽来了一位大好壮士,连李道崖都捉不住的罕见精怪,竟被本庄所得。” “老庄主谬赞了”,陈澈抱拳行礼:“那黄狼精怪的实力并不算强,若是抛开些许操弄鬼怪的幻术不谈,也不过是寻常狼类精怪的战力。” “黄狼行事机敏,能找到它,是一大难事;能抗住它的幻术,又是一大难事;杀它,也可为一大难事”,樊烈坐下,喝了口茶,淡然道:“能解决一难事的人,很多,但能同时解决三件难事的人才,却少之又少。” 宋血风听出自家岳丈兼师父有招揽的想法,主动出声,充当“嘴替”: “陈澈兄弟,有没有意愿,以刀庄门客的身份,当众将黄狼精怪的尸骸,上交官府?” “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陈澈怔了怔神,心中隐隐猜测,樊氏刀庄,应该是想将他当做招牌,吸引更多人才上门。 宋血风微微一笑: “黄狼精怪罪大恶极,害死了十数锦江镇百姓,若本庄诛得此獠,日后刀客们行走锦江时,能得些便利。” “澈哥儿若愿意答应此事,刀庄也不会亏待了你,愿予以上等门客待遇。” 见陈澈仍然不曾开口,宋血风便将“上等门客”的月俸、待遇与福利,一并说了出来。 “其一,出有车。” 刀庄内,时常备有十辆马车,若是有出远门的需求,无需通报,便可免费使用。 “其二,刀庄内,共计七七四十九本非秘传武功,皆可免费学习,不收取任何费用。” 按照十两银子一本武功的学习费用,光光是第二条,便相当于四百九十两银子,只可惜,没办法折现。 陈澈有心学习箭术,恭敬问道: “不知庄内,是否有弓箭方面的武功?我想学箭术。” 王百胜怔了怔,笑道: “江湖武者,多学刀剑,箭术倒是鲜少有人学习,当然,我在军中待过半年,你想学,我可以教。” “多谢师兄。” 陈澈抱拳感谢。 而上等门客的好处,还不止于前两项。 还有极为丰厚的月钱。 每月奉银十两,外加二十五两药浴额度。 送钱,给药,真金白银,最是实在。 第50章【赤袍加身,受领官职】 “相当于每月三十五两银子啊~” 陈澈神色振奋,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自己刚过了外壮小关,正愁没钱药浴。 当即应允道: “宋师兄,我愿以本庄门客身份,上交黄狼精怪尸骸。” “好。” 宋血风大喜,伸手拍了拍掌,立时便有小厮,送来足足八套常服,春夏秋冬各两件,换干洗湿。 这也是刀庄制度之一。 下等门客,月俸一两,住大通铺,免费薄棉衣一套,饭菜管饱,主打的就是吃饱穿暖有地方睡,但别要求太多; 中等门客,月俸四两,独立屋舍,冬衣两套,食有鱼,包早午两餐,夏冰五斤,冬炭十盆。 而到了上等门客。 规格便一下子上来了。 月俸十两,药浴钱二十五两,得赏“一进”院落,四季常服共八套。 夏冰三十斤,冬炭五十盆,足以舒舒服服得度过每年的“五阳之夏”、“孤月之冬”。 见二人商讨完毕,樊烈才喝了口茶,淡然开口: “陈澈小兄弟,抓紧换上新衣,待会儿,便让血风与百胜护送你,前往衙门,受领官职。” “可是……” 陈澈抬眼望向窗外,两颗煌煌大日,已先后下山,只剩下些许余晖。 “衙门这个时候,应该关门了吧?” “这个你放心,师父一听到你猎得黄狼精怪的消息,便立即遣人,去了李大人家”,宋血风笑了笑:“纵使是放衙了,那些吏员,也得乖乖回来工作。” 陈澈嘴角一抽,终于深刻感受到老庄主樊烈的地位。 哪怕是巡山司,也须敬他三分。 一小厮恭谨道: “陈公子,请随我来。” 进了偏房。 陈澈选中了一件淡红色袍服,大步走出房门。 门外诸多前来看热闹的一众刀客,顿时躁动了起来,目光中,皆透着几分艳羡之色。 但他们眼红的,并不是区区一件衣服,而是背后代表着的潜力、权力与利益。 皆喝彩道: “好一个俊公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澈大步走出主屋,身后跟随的,便是宋血风、王百胜二人。 几人身后。 则是两名小厮,肩扛扁担,中间系着一根红绳,下面坠着黄皮子,脑袋上挂着大红花。 除此之外,宋血风还叫来了两名擅长吹唢呐的小厮。 二人身披红装,头缠白布,对嘴一吹,便是惊天动地的喜乐之音。 转眼的功夫,便吸引了成百上千道目光,几百号山民,顿时围了上来。 街头巷尾,好不热闹。 人群中,几名赵府家丁满脸呆滞,完全没料想到昔日同为奴隶的“澈哥儿”,如今摇身一变,居然要做官了? 于是。 他们不禁浮想联翩: “我们也是赵府家丁,若是逃了,能否像澈哥儿这般,得到刀庄眷顾,一飞冲天?” 一部分山民刚从深山中归来,见到有热闹看,也不免上前询问旁人,究竟发生甚么事了? “记得澈哥儿么?” “听说过,前些日子,此人猎得锦毛鼠与白眼金蟾,从一介逃奴,改籍成了猎户,当真是风头无两,威风堂堂。” “嘿,你往后面看,那两個刀庄下人,他们挑着什么?” “好家伙,是被巡山司通缉的那只黄狼精怪吗?连李道崖大人,都捉不住的厉害精怪,一个新晋猎户,能捉得?” 在场的十数猎户,心中犹如塞了柠檬水,满是羡慕妒忌恨。 事实上。 入巡山司做官,从来都是每一位猎户心中的最高梦想。 现如今,居然真的有猎户实现这个梦想。 但这个人,叫做“陈澈”,而非他们。 “澈哥儿搜山的本事,怕是能排进咱柳阳镇前五了吧?” “前五?前三!” “咱柳阳镇,除了宋惊云,张擒龙两位资深猎户,还有哪个,抓到过价值百两以上的精怪?” 在阵阵激烈的讨论声中。 包括宋血风、王百胜、陈澈在内的一行人,快步赶到内城。 衙门前,早已有小吏恭候。 “宋公子,王教头,请随我来,李大人,便在巡山司办公”,赵雄锤手往门内一指,恭谨笑道:“尤其是您,陈壮士,待办理完官籍手续后,请留下来,大人想亲自见一见您这位少年英雄。” 陈澈心头一热,终于要见到传闻中的李道崖吗。 背携七剑,杀得仙娘溪精怪纷纷逃走……乃是柳阳镇的传奇人物。 立即应承道: “好,草民也想见一见李大人。” 很快。 赵雄锤带领着几人,来到一间雕刻着“飞虎”图案的阁楼。 一位吏房小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小人唤作姜叔耕,是您之前见过两面的姜季读的哥哥”,他满脸堆笑道:“这次,就由下吏来负责您的相关事宜。” “麻烦您了。” 陈澈礼貌回应。 赵雄锤首先拿出诸多工具,验证了黄皮子尸体的真假。 他抬起头,满脸敬佩道: “陈壮士,不……今后,该改口叫您陈大人了。” 一旁的吏房小吏-姜叔耕,也迅速拿出户册,询问道: “陈公子,您目前是猎户籍贯,不具备为官的资格,是否要等到来年武举考试,得了童生出身,再来受领此职?” “?” 闻听此言,陈澈心中一紧。 每年二月十五,才是文武县试之时。 若是拖到四五个月以后,岂不是横生波折? 他怀着些许怒气问道: “难不成,必须有武童生出身,才能受领武职。” “确实如此,不过嘛——” 姜叔耕苦笑一声: “托李大人屡屡诛杀精怪的福,本镇巡山司连续三年,考评全府第一,得了几个荫庇名额。” “目前尚余下两个武童生名额,一个武秀才名额,都早已内定,您若是横插一脚,怕是要得罪人。” 话音刚落。 宋血风忽然开口: “其中一个内定名额,是我大哥,宋惊云,也是刀庄弟子之一。” “八月时,他闯入大雪山深处,至今不曾归来,若能活着回柳阳镇,必定是武秀才级别的大功,不在意区区童生出身。” “若是入冬前,还没回来,或是遭了意外,这个武童生名额,让予陈澈兄弟,也没关系。” 陈澈神色稍缓,抱拳道: “多谢宋师兄。” 姜叔耕则长长舒了口气,立即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并将一些相关文稿手续,交予其他吏员抄送,转至河间县城。 待办好了一切,他才拱手,满脸堆笑道: “恭喜陈公子,待文册送至县城,您便可正式履职,成为本镇巡山司,试小旗官,秩比从九品。” “官袍尺寸,之前刀庄也报过,是五尺四寸,对吧?” 陈澈想了想,忽然道: “不,我好像长高了一些。” 王百胜一怔,也仔细打量了一番陈澈的身形,略显惊讶道: “气血满盈,蕴养身骨,是好像高了点,你快要踏入骨壮小关了吗?” 陈澈点头称是。 最后。 经过重新计量。 他的身高约为五尺五寸,也就是一米八一。 第51章李道崖 巡山司内,王百胜眸光一扫,仔细打量着陈澈的精气神。 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中庭广场上,摆放着的第三尊青铜鼎,重约四百八十斤,你举得起来吗?” “能。”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举。 而事实上,陈澈眼下的力气,也已经达到肉体凡胎的极限,也就是五百斤之力。 也许还能继续挖掘潜能,但后续增长,极为困难。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是身体里有一个“限制器”,抑制了力量的疯涨。 要么,彻底摧毁限制器,畸变式成长; 要么,通过大量珍贵药材,持续洗练骨髓,令“限制器”扩大,从最初的陶碗,升级成水缸,池塘、湖泊,最终百川归海。 “好,我知道了”,王百胜沉吟半晌,说着:“待回了刀庄,我便为你安排药浴,唯有力量,才是保全自身的关键,这一点,你须谨记。” “多谢王师兄教诲,陈澈铭记在心”,陈澈转过身,抬首望向吏房小吏,询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官籍方面的手续,已经办妥,就等县尉大人同意了”,姜叔耕站起身,态度恭谨:“李大人在隔壁阁楼办公。” “好。” 在赵雄锤的带领下,陈澈绕过几处走廊,便来到了一处高大阁楼。 青石板铺地,白墙黛瓦,古香古色…… 门前的匾额,有着几个黑色泛光的大字,上书: “搜山检海!” 房前大厅,还摆着一处精美香炉。 据赵雄锤介绍,一旦此炉被日光照耀,便会生腾出阵阵紫烟,使人精神振奋…… “不愧是巡山司~” 陈澈感叹一声,跟随着赵雄锤,来到一处桃木门扉前。 他轻轻叩响了大门,恭敬道: “大人,陈壮士来了。” “进。” 一道锐利而又不失浩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仅仅是听到此声,就让人生出一种错觉。 里面坐着的,乃是一位剑客,而非官员。 赵雄锤伸手指向屋内: “陈壮士,请进。” “好。” 陈澈推开门,缓步走入房中。 一抬眼,他终于见到了柳阳镇的传奇人物。 巡山司总旗官。 李道崖。 陈澈不禁心惊道: “这么年轻?” 在整個乐山府都拥有很大名声的总旗官-李道崖,看起来,才不过三十出头,身穿窄袖袍衫,胸前补有“彪兽”图案,腰系素银腰带。 他安静地坐在木椅上,擦拭着剑身,似有些平平无奇。 下一瞬。 李道崖突然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陈澈心里一惊,只觉两耳轰鸣,仿佛遭受雷击,冷汗直冒。 “眼烈如电……” 陈澈心中有些发毛,终于明白此人为什么能杀得仙娘溪精怪纷纷逃走? 凶得一批,不跑才怪! 很快。 李道崖收敛住自身气息,神色冰冷,淡淡问着: “陈澈,你以后是想在巡山司发展,还是继续留在刀庄?” ……宋血风也问了一样的问题,这其中是有什么弯弯绕吗?陈澈心里一惊,并不急于回答,而是话锋一转: “草民无知,不懂这些官场规矩,请教大人,在巡山司如何,留在刀庄又如何?” 李道崖并不曾解释,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 一旁伺候的赵雄锤,则适时充当起了嘴替: “朝廷优待武人,常给予官身,做为嘉奖,但武人时常打熬筋骨、与人争斗,很难抽出时间,打理俗务。” “因此,本朝借鉴了大郑制度,谓之:‘武差遣’。” “如若愿意将心思放在官场,退出一应民间势力后,立即给予实际差遣,安排吏员,委派事务; 如不愿意浪费练武的时间,一心武道,也可只要官身,享受权利,名下并无吏员,只需偶尔来巡山司接些任务。” “两种路子,任君选择。” 陈澈恍然。 前者,是要权力与实利,也要干些苦活,担责任; 后者,是只要实利,免于担责,相对自由,工作可做可不做,姑且算是……丐版听调不听宣。 想了想。 陈澈果断给出回答: “李大人,草民更愿意留在刀庄。” 李道崖眸光垂流,语气里有些惋惜: “大好壮士,不能为朝廷所用,真是可惜。” “雄锤,带他去庙事房。” “是,大人。” 赵雄锤对待陈澈的态度,也略微平淡了些,但依旧保持着恭谨: “陈大人,请随我来,您的房间,不在此处。” “麻烦你了。” 陈澈跟随赵雄锤来到一处偏僻阁楼。 既没有香炉,也没有石板白墙。 墙皮干裂脱落了小半,露出内里被风化的青砖,边角处,还有些缠绕的蜘蛛网,似是许久没有人打理。 唯一亮眼的地方,便是墙壁两侧,各有一排竹木架子,摆放着数十书籍,多是记载本地庙宇的相关事迹。 赵雄锤有些尴尬,主动拿起扫帚,将一些灰尘与蛛网扫去,讪笑道: “仙姑山阳面,有郑朝末年,所建立的大将军庙,阴面,新建了一座山君庙,俱是本镇庙宇,但基于种种原因,鲜少有人祭拜,渐渐没落。” “所以,这没甚油水的差事,便丢给了巡山司打理。” “向来没什么具体事务,因此位置一直空缺。” 无论是差点身死魂灭的山神庙,还是衰败没落的山神庙,陈澈都十分感兴趣,总觉得并不简单。 这两座山庙的背后,或许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不惊反喜,点首道: “挺好,这个差事,很适合我。” “额——您喜欢就好”,赵雄锤尬笑一声:“按照规矩,试小旗官每月俸禄五钱,庙事房每月公费二两五钱,除此之外,您若是有特别正当的理由,还可额外向李大人申请耗费。” 陈澈心中十分好奇大将军庙没落的细节,以及山神庙背后的神灵,尤其是那晚的见闻…… 猛虎的形象,狐狸的叫声,甚是诡异,也让人难以忘怀。 他询问道: “这些庙宇相关的书籍,我很感兴趣,能在这里看会儿书吗?” “今日倒是无妨,您可以一直待到放衙”,赵雄锤想了想,回答道:“明日还来看书的话,没有定制的桃木牌,一般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巡山司,以免生出事端。” 停顿半晌,他怕陈澈不高兴,连忙补充了几句: “官籍事大,需通报县城,大概要等到两三天后,才能将您的定制官服与桃木牌发下,并确认新籍。” “这几日,您若是想进巡山司的话,可以来找下吏,由下吏带您进入此司,便没问题了。” 听闻此言,陈澈拱手感谢。 “小事一桩,您能猎得黄狼精怪,替锦江镇百姓报仇,下吏也很高兴,毕竟,下吏的夫人,便是锦江人”,赵雄锤笑露八齿,礼节性地说道:“您在此处办公,下吏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 待赵雄锤远去,陈澈首先翻开了关于山神庙传说的一本古籍。 第52章【古庙奇闻,药浴炼骨】 古籍中的记载,乃是巡山司第一代庙事房所写。 时间点,约是八十年前。 也就是汉蛮战争结束的第十五六个年头。 那时,柳阳镇也才刚刚进入崛起阶段,只有百余户人家。 陈澈翻开前几页,略略读了一通。 将文言文的内容,翻译成易于理解的现代预言。 “仙娘溪之战落幕,汉蛮各自收缩,舔舐伤口。” “从恶阳山到仙姑山一带,包括仙娘溪上下游,约百里山林,渺无人烟,成了精怪的乐土。” “大量精怪聚集而来,彼此争斗。” “其中,一头斑斓猛虎,悍然吞噬数十精怪,蜕变成山中大妖,堪比先天武师境界。” “那时的河间县,士卒损伤惨重,先天武师皆身受重伤,解甲厌战。” “山中无武师,猛虎称大王。” “百里山林,三千精怪,皆奉其为山君。” “两只蜕变成妖的三尾狐,也甘为神吏。” “彼时河间县令,选择以香火人气,拉拢山君,故于仙姑山阴面,建立庙宇,以祭山君……” 这便是山神庙的由来。 “神吏,三尾狐?” 陈澈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他放下古籍,塞回书架,准备等明日再来细细阅览,寻找线索。 毕竟,宋血风与王百胜,尚在衙门处等候,哪有自己光顾着看书,让两位内劲武者干等的道理? 很快。 他便走出巡山司,在衙门前,与二人汇合。 宋血风拱手,恭喜道: “等正式改换成了官籍,陈澈兄弟便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大街上,无需我与百胜师弟护送,也算是省却了一桩烦心事。” 陈澈也感念二人屡屡护送自己的恩情,抱拳感谢。 而此时。 街上的山民,皆听闻了“昔日逃奴,今夜官身”的大热闹,早已将衙门外,包围成人山人海。 其中,还有六七个媒人匆匆赶来,望眼欲穿,眼神像是要把陈澈吃了。 尤其是一名大腹便便的马商,他超越了所有媒人,抢到了最前排。 “陈大人,我家闺女年芳二八,最喜欢你这等青年才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愿娶,我陪嫁一辆马车,两匹马,如何?做了官,出门公务,怎么能没有车呢?” “嚯,你倒是大气,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罢。” “那是,陈大人虽出身差了些,做了几年奴才,但天资与才华是埋不住的,如锥入囊中,迟早有锋芒毕露之时,若是不早早把他捉回家当女婿,以后,价更高嘞!” 说着,胖马商随手拍了拍身边的骏马及马车。 价值上百两银子的陪嫁,也着实吓退了一众媒人。 然而。 人群中,几名刀客却不服气了,叫嚷道: “俺们赵茹妹子与澈哥儿,那是天赐的好姻缘,要你家女儿作甚?” “是极,是极,等回了刀庄,澈哥儿便是堂堂上等门客,出门随时有车可用,还差你这点陪嫁?!” 也正是此时。 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径直穿过道路,来到衙门前,但让人感到诧异的是,驾驭马匹的人,竟身着奢华锦衣。 “樊公子?” 陈澈愕然,满脸惊讶地抬起头,望向握着缰绳的“车夫”樊东流。 “勾栏里新来的美娇娘,又大又圆,像天上的月亮,本公子过于操劳,竟然昏迷了数個时辰……”,樊东流满脸兴奋又略有些自责地说道:“没想到,居然睡过了头,错过了如此有意思的热闹,真是可惜。” 说着。 樊东流招了招手,大笑道: “快上来,本公子亲自为你们驾车,待回到刀庄,便该大摆宴席,庆贺一番。” 宋血风一脸无奈,皱眉道: “东流,伱驾车技术一般,刚刚差点便撞到了路人,若是真出事了,师父可饶不了你。” 樊东流撇撇嘴,随口胡扯了个理由: “放心好了,本公子曾被一个瞎老头批命,说我乃是车神转世,只撞妖,不撞人。” 三人不再闲扯,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而巡山司中。 李道崖孤身一人,端坐于案牍前。 听着外面传来的诸多动静,原本冷冽的面庞,也不免微微动容: “千金买马骨。” “赵府一个逃奴,才入刀庄月余,便猎了黄狼精怪,得了官身,名利双收,若是传扬出去,怕是整个河间县,都要轰动了。” “那些江湖里苦熬的武人,所求的,不就是名与利么?” ………… 夜。 刀庄后院,摆着六张圆桌,酒肉若干,热闹非凡。 数十刀客齐齐举杯,恭贺陈澈兄弟荣升九品官,虽是芝麻点大的官,但终究比家奴、刀客、猎户强太多了。 场面一时喜庆到了极点。 一向放荡不羁的樊东流,更是开了坛二十年份的女儿红,亲自为在场的每一位刀客倒酒。 搂着两名年轻刀客,他得意一笑: “人人都说本公子纨绔无能。” “可是啊……本公子,不过是懒得打理俗务罢了。” “略微一出手,就为本庄招来了一位上等门客,巡山司试小旗官。” 两位年轻刀客对视一眼,皆谄笑附和: “公子眼光独到,能识人才~” 樊东流嘿然一笑,其实他当初强行收下陈澈,一方面是看中了搜山的才能,另一方面,不过是与经常跟他作对的宋血风,乃至于他的老父亲-樊烈闹脾气而已。 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怎么随便招了个潜力股,摇身一变,才月余的功夫,就猎得黄狼精怪,升为官籍。 真是捡到宝了~ 一想到这。 樊东流一瘸一拐地走到王百胜的饭桌,询问道: “你今夜给澈哥儿安排了药浴?” “不错,今夜安排了五两银子级别的药浴,洗练骨髓,连泡五天”,王百胜有些疑惑樊东流怎么会关心此事,皱眉道:“樊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得加钱!” “才五两银子,就这么点够谁泡啊,让隔壁赵府看见,还以为我们刀庄没钱了呢!” 樊东流拍了拍手掌,吩咐小厮从私库中取来了三十五两银子,交予王百胜,大声道: “一天二十两,按最高规格泡,三天即成!” 待宴席结束。 陈澈迈步回到家中,看着大木桶热水上,飘荡的诸多名贵药材,一时愣住半晌。 拿这么贵的药材,给我洗炼骨髓,未免太奢侈了吧? 第53章药浴,寿增 陈澈浸泡在浴桶中,闭眼享受。 汤液中,放入了枸杞、黄芪、山药、丹参、益母草等数十种药材。 其中,最值钱的药材,便是一根约有十年份的野山参。 被切成了厚厚的薄片,人参汁液快速渗入水中。 随着诸多药材药力的融入,汤液渐渐呈现出红黄杂色。 日夜打熬筋骨,风吹日晒,陈澈的皮肤,也早已被晒成了半步巅峰后期古铜色大圆满。 像是一锅热气腾腾的人参乌鸡汤。 但是! 随着药力顺着诸多穴窍,渐渐融入身体,陈澈首先便察觉到了异样。 皮肤渐渐生出痒意,像是受了伤,在长肉。 很快。 旧皮褪去。 新皮生长而成。 这便是最高规格的药浴效果。 不仅能缩短时间,还能修复皮肉损伤,尤其是劳作与战斗时积累的暗伤。 美白,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效用。 理论上说,只要坚持每天药浴,甚至能够在七老八十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三四十岁的容貌。 直至垂死寿尽,才会极速衰老。 “还是得晒一晒,小麦色,才是最健康的”,陈澈默默想着,感受到周身肌肉隐隐得到滋养。 接下来。 便是骨骼。 药力丝丝缕缕地穿透皮膜、血肉,渗入骨骼。 陈澈只觉浑身舒坦,但预想中的突破,并未到来。 估摸着,必须等到药浴第三天,才能突破外壮,踏入骨壮小关。 待到汤液渐渐失去药香,陈澈起身,擦去了身体残留的水液。 走出院子,来到中庭。 他伸手一举。 足有四百八十斤重的青铜鼎,便被轻而易举地举了起来。 陈澈犹嫌不足,又加上了足足五块十斤重的配重石,才勉强达到了身体的极限。 力达五百三十斤。 “一分钱,一分货,一两银子,一斤力吗?” 陈澈笑了笑,回到房间,调整着作息,睡下。 梦中。 他发家致富,步步飞升。 闯入蜈蚣精洞穴,暗取定风珠; 与五步蛇君生死搏杀,采摘珍稀灵药…… 到那时。 原先强得可怕的赵府,不过是指尖微沙,甚至连被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 而另一头。 赵府。 “进忠,你终究是太急躁了,下棋如此,做人,也是如此。” 赵冷松神色淡然,与他的关门弟子-高进忠对弈。 他捻起一黑棋,转眼的功夫,便逆转了局势。 “谢师父教诲”,高进忠额头渗出一丝冷汗,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捻起白棋,落子,急忙转移着话题:“师父,蒋权与他的侄儿的尸身,已经找到了,似是意外跌下悬崖。” “两个奴才而已,死便死了,让季九郎去板桥乡转一趟,带两个姓蒋的过来。” 赵冷松漫不经心地说着。 在他眼中,奴才不过是一件工具,若是出现损坏,换了便是。 高进忠点了点首,也不以为意。 其余几名侍奉主子的丫鬟、下人闻听此言,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事实上。 所谓的“转一趟”,并没有那么简单。 蒋家十余代前,曾经出过一位先天武师,唤作蒋门蛟,因而血脉异变,子孙五代,皆可在瘴气中行走。 到了蒋权这一代,早已没落多年。 季九郎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前往板桥乡,强逼两户寻常蒋姓人家,卖身为奴,然后,以毒血刺激鼻尖,使其觉醒少许“先祖特征”。 蒋权的“大红鼻”,便是这么来的,能呼吸半个时辰左右的瘴气,也具备过人的嗅觉。 却在此刻。 一名神色慌张的年轻家丁,匆忙奔至屋外,说是急事、大事,必须尽快见到老爷。 高进忠微微皱眉: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赵冷松心情不差,随口道: “让他进来。” 年轻家丁步入内宅,匆忙说道: “老爷,您一直留心的黄狼精怪,已经被杀,尸体也被上交到了巡山司。” “哦?” 赵冷松微微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端起茶杯,轻轻酌了一口,饶有兴趣道: “是谁所为?” “莫不是那张擒龙,他是锦江镇搬来的好手,曾下水捉了只猪婆龙,声名远扬,可称本镇第一猎户。” 言语间,他也不免有些可惜。 偌大赵府,也只有他与高进忠两人,拥有官身。 俱为小旗官,一個是正八品,一个是从八品。 除此之外,赵冷松还与四五个小官关系密切。 可谓是“手足兄弟,挚爱亲朋”。 若能多一个可供驱使的官员,赵府的势力,也将略微得到扩张。 年轻家丁迟疑半晌,担忧自己说错话,沦为泄愤的对象,但出于忠心,还是咬了咬牙,斗胆开口道: “是,是陈澈……” “你说谁?” 赵冷松一时没回过神,半息后,才怀着些许难以置信,质问道: “狩杀黄狼精怪的人,是逃奴陈澈!?” “正是……” 年轻家丁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下一瞬,赵冷松忽然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冷凝着脸,因下棋带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高进忠也不免暗暗心惊,喃喃着: “陈澈这小子,是哪学来的搜山本事,连黄狼精怪都能捉杀?” 良久,赵冷松按耐住心中的怒意,随手抛给年轻家丁一块碎银子: “以后发现了关于陈澈的事情,尽早汇报给老夫。” “是,老爷。” 年轻家丁心中大喜,可一转身,便听到了茶杯摔地碎裂的声音。 …… 次日。 天灰蒙蒙的。 “啪嗒~” 陈澈醒来,一时间未能控制住新增长的力量,将吃饭的陶碗捏碎,甜豆花洒了一地,讪笑道: “碎碎平安。” “你别动,我来收拾,马上就天亮了,你该……练功了吧?”,赵茹拿起扫帚,将陶片扫入畚箕中,“别耽误时间,你的事最重要。” “好。” 陈澈擦了擦嘴巴,盘膝坐在床上等待了一会儿。 很快,便有一轮大日从东方升起。 晨光落下。 紫气东来! 丝丝缕缕的淡紫色光华,被摄入鼻息间。 可惜,肉体凡胎,已经达到了成长的极限。 无法容纳。 于是。 它竟融入到眉心识海之中。 【食东来紫气寸缕,寿增一时。】 第54章【二郎传说,弹打双凤】 “呼吸~呼吸~” 陈澈迎着朝阳练功,吸食着传闻中东来紫气。 或者说,像仙人般,吐纳天地精华,以求长生。 【共食东来紫气半缕,寿增二时。】 “增加了两个时辰的寿命?” 陈澈愕然,他也是第一次知晓“东来紫气”,居然还有延寿的效果? 要知道,哪怕是赵冷松、樊烈两位柳阳镇豪强,皆曾短暂晋升至先天武师境界。 饶是如此,也不得延寿。 顶多是青春不老,身无百病,能够活到百岁左右。 “也就是说,哪怕是赵冷松,也只剩下三十年寿命”,陈澈脑海中百转千回,终于有了明确的思路。 也即是: “熬鹰神射手!” —— 首先。 持续习练“镇山第三式:仙姑连翘”,并努力积攒山海元炁,促使【长走】提升到大成。 这是脚下功夫。 —— 其次。 将【夜眼】提升至大成,并尽快学习箭术。 这是手上功夫。 —— 最后。 收集更多夺朱石,制成折寿箭头。 这是搜山功夫。 —— “强大的游走能力+精准箭术+具有克制效果的箭矢!” 如此,才称得上是一名熬鹰神射手。 一念及此。 陈澈大步走出院门,向王百胜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他想学习一门箭术。 “我所擅长的箭术,唯有一门,那便是入军时,从一位老卒手中,学来的《四灵箭》。” 王百胜解释道: “世间生灵被杀,皆有残念留存于世,其中极少一部分,便会化作孤魂野鬼。 若是在短时间内,连续杀死蛇、虎、鸟雀、龟的话,残念会相互聚集,从而凝聚出一股特殊残念。” “以军中秘法,催动这些怨念,加持于箭锋,便能大幅度提升准头,增加射程。” 陈澈恍然。 他记得公孙大娘说过,王百胜前些日子,便曾入深山狩猎猛虎精怪,或许,就是为了修炼此箭术。 “不过……”,王百胜笑了笑:“《四灵箭》属于秘传级别的武功,如果你要学习它的话,那么,上等门客的免费学武额度,要全部用掉。” “四十九本普通武功的学习额度,才能学习吗?”陈澈略一思索,便不再犹豫,语气坚定道:“王师兄,我想学四灵箭。” “很好。” 王百胜见陈澈做出了正确选择,心情甚好,竟向他透露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消息: “其实,这门箭术,并不简单,乃是《四象箭》的简化,以野兽残念,代替天意四象。” 此言一出,陈澈顿时怔了片刻,急忙问道: “是大将军王触龙,游历天下时,所领悟的那门箭术吗?” “不错。” 王百胜略微沉重地点了点首: “老庙祝错投假王,焚香聚众,抗拒大景天兵,与大将军有关的诸多传承,也随之断绝。” “那位老卒并不聪慧,只学会了简化版的四灵箭,唉……恐怕当今世上,再也无人能见到四象箭的风采了。” “真是可惜。” 言语之间,王百胜似乎也有些许“薪火相传”的念想,想让这一门箭术,传承下去。 沉声道: “射箭对眼力要求非常高,如果你看不清、看不准,那无论如何,你也射不准。” “之前与孙凤青一战时,我便发现,你的眼睛很敏锐,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但眼力,也需要练习。” 说着,他指了指八十丈开外的窝棚,一头正在吃草料的老黄牛,朗声道: “那头牛的脑袋上,趴着一只虱子,正在吸血。” “你若是能把这么小的虱子,看成车轮大,等你练好了这个,就可以来找我正式学习《四灵箭》了。” 而此时。 陈澈瞥了一眼老黄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询问道: “王师兄,它的脑袋上,有七只虱子,正在吸血的也有好几只,我该看哪個?” “?” 王百胜原本自信的面容,忽然流露出一丝自我怀疑。 他快步奔至数十丈外的窝棚前,驻足观看,果然发现了六只被阴影遮挡的小虱子。 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跳过眼力练习,直接教伱《四灵箭》……” 他默默取来一口铁胎大弓,只听得阵阵牙酸的拉弦声,弓拉满月,开始正式教学。 “架弓时,需腰伸脐吸,面正肩平。” “想要聚集四灵残念,须得观想四象,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东方青龙,西方白虎……” 说着。 王百胜也拿出了四副丹青。 画师并非旁人,乃是河间县尉-秦天狼。 此人信奉《兵书》,练兵极为残忍,但另一方面,他是文人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在乐山府历次官宴中,他时常创作诗词歌赋,字里行间,透露出对百姓遭受苦难的惋惜、怜悯之情。 而他最擅长的,便是丹青之道。 甚至连一向厌恶官老爷的王百胜,也忍不住购买他的优秀画作,用于观想所学箭术。 四副丹青的内容,皆是“一位仪表堂堂的金甲神将,诛杀锦江蛟龙、深山魔虎、邪火凤凰、千年玄龟”的画面。 王百胜咳嗽了一声: “他照着自己的脸画的,其实秦县尉的真实相貌,咳咳,不提也罢……别看他,看画中四象,这些都是蛮荒群山的大妖,比朱雀玄武之类的是差一点,但总比凭空想象要好。” “哦——我懂了~” 陈澈恍然,对素未谋面的河间县尉-秦天狼,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 王百胜前往公孙大娘处,寻来了一只红腹锦鸡,丢到陈澈面前: “三百文一只,已经记在账上了,你先拿它练练手,记得在射出箭矢之前,观想朱雀。” “明白。” 陈澈缓缓拉开木弓,搭上箭矢,心中观想起了“金甲将军诛邪火妖凤”的画面。 却在这时。 他凝视着红腹锦鸡的眼眸,忽然失去高光。 像是神游天外,又像是沉浸于幻象之中。 他看到…… 一位仪容冷峻的青年,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腰挂开山斧,携金弓银弹,左牵细腰白犬,右擎矫健雄鹰,一步步踏过万水千山,苦苦寻觅多年,终于寻得桃山所在。 冷峻青年抬首望去。 桃山前。 有一座如短矛般的尖锐山峰,唤作鋋罗山。 峰顶,两头赤火凤凰盘旋于上空,阻拦着前路。 冷峻青年脸上挂满了寒霜,不曾多费半点唇舌,徐徐拉开金弓,凌厉的杀机,将二凤锁定。 继而,弓拉满月,银弹激射而出! ………… “噗呲——” 红腹锦鸡被箭矢洞穿,血洒一地。 陈澈从幻象中醒来,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新学的雀灵箭法,未来会很强。 只因他所观想的对象,乃是战神般的强大存在! 第55章好消息,坏消息 起初的时候,陈澈射箭的动作还很僵硬,生涩,但每次观想起“弹打鋋罗双凤凰”的画面, 那令人惊叹的金弓银弹! 他在《雀灵箭法》方面的造诣,便以远超常人的速度,飞快提升,不断调整着挽弓搭箭的动作细节,技艺愈发纯熟。 “这小子,莫不是箭道天才?” 王百胜啧啧称奇。 虽然对他来说,陈澈的箭法还生疏得很,却也远远胜过军中初学箭者的表现。 一个新人,首日学箭,便能有模有样,气势非凡,足见天赋。 王百胜暗自点头,又抓来了一只山龟,将《龟灵箭法》传授给了陈澈。 但这一次,则相对平庸,进展缓慢。 山龟被连续射了七箭,才破甲流血死去。 “今日先学雀灵、龟灵两箭,待基本功纯熟了,再教你余下两箭,后日,再携你入山,狩猎四兽,助你入门。” “是,师兄。” 陈澈应了一声,优先习练着龟灵箭法,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期待。 他时常夜入南荒群山,那么,白天的南荒群山,又该是何等模样呢? 到了傍晚。 他身上缠绕着的二灵残念,早已消散一空。 按照《四灵箭法》的说法,唯有短时间内,连续杀死鸟雀、龟、蛇、虎这四类野兽,方能永久固化残念,为己所用,是为入门。 而进一步提升。 则需要狩猎更加强大的四兽,汲取死后残念。 王百胜教学时,也以自身为例,说,他前些日子进山狩猎猛虎精怪,便是为了将《虎灵箭法》,提升到圆满。 可惜。 那猛虎精怪实力虽强,胜过一般妖类,但终究不曾蜕变成妖,难以令《虎灵箭法》更进一步。 “王师兄辛苦~” “明天见。” 二人道别,陈澈起身回到院子。 赵茹知晓自家男人今日以手上功夫为主,特意做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猪蹄,以形补形。 二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了近日河间县的新闻。 言语间,带着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听给刀庄送菜的菜贩子说,今年河间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奇怪的是,粮价居然涨了,简直是怪事一桩。” “你说……” “会不会是要打仗了?” “很有可能,秦县尉渴望立功,一直想对雄溪用兵”,陈澈夹起一个红烧猪圆掌,点头认可:“较大可能是今年,如果遇上一些其他的事情,最迟也不会超过明年。” 说着。 他也不免想起了巡山司……李道崖。 正是因为此人太过于凶猛,凭着一己之力,生生将仙娘溪流域的精怪吓跑大半,才让县尉秦天狼生出了开疆辟土的妄想。 赵茹叹了口气: “我总觉得县尉大人,不是很靠谱,赢了倒也罢了,若是输了,不知要害死多少乡亲……” 陈澈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这位秦大人,接连练了两年半‘精兵’,已经害死了六十位河间百姓,今年又要练杀不知多少人。” 二人絮絮说了好久的闲话。 虽然大多没甚营养,可过日子,大抵如此。 夫妻闲扯着生活琐事,时岁如水流去。 入夜后。 刀庄送来了新的汤液,与上次的药材浑然不同。 汤液倒入浴桶,陈澈脱下衣衫,赤条条地迈了进去,周身顿时温暖,好不舒服。 赵茹直勾勾地盯着陈澈周身肌肉,惊叹道: “身材真好。” “以前个子高,但没什么肉,像条细狗”,陈澈泡在浴桶中,两手搭着边缘木板,看了眼自己的胸大肌,也略有些自得:“如今,才算是壮实了些。” 如果按照前世的度量衡计算: 他的身高约为一米八一,体重,随着力气的持续增长,也提升到了一百七十斤左右。 泡完药澡,陈澈感到自身筋肉得到滋养,气力似有长进。 不禁暗想: 第一次以皮为主, 第二次以肉为主, 那么,到了第三次,便该是真正深入骨髓,改移本质? 夜色渐深。 二人各自回了厢房,沉沉睡去。 ………… 夜。 仙娘溪。 雾气弥漫。 芦苇随风摇曳。 但看似安静祥和的外表下,却潜伏着凶恶的猎手。 年羹狼立于芦苇中,紧握着雄溪蛮首领赐下的铁木宝弓,面色阴冷,沉默着,一言不发。 两名追随的蛮民则有些倦了,强打起精神,对年羹狼请求道: “以年羹狼大人的本领,纵使是汉人中的内劲武者,也不过是您的手下败将。” “只是呢,咱守了两個晚上,也没见着半只能夜中行走的汉狗。” “依小人看,那害死您弟弟的汉狗,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来南荒群山了。 要不,咱先回去歇息一阵,从长计议,您觉得呢?” 年羹狼正欲开口之际。 远处忽然传来响声。 三人闻声,俱是一动,飞快转过身,望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片刻后。 才知是虚惊一场。 头戴红腹锦鸡羽毛的老巫祝,带着另外两名蛮民,一脸沉重地走到了年羹狼面前。 他声音嘶哑: “本巫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年羹狼眼皮微跳,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巫,随便哪个都行,您快说吧。” 老巫祝眸光垂流,拍了拍手。 两个蛮民会意,立即打开各自背囊,露出内里事物。 乃是碎肉块数十。 年羹狼一怔,想到了某种可能,惊问道: “上巫,这些,难道是……” 老巫祝也有些无奈,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弟弟的尸体,先是被大火灼烧了一阵,后又摔下悬崖,粉身碎骨,本巫尽力收集,才勉强为伱凑够了晋升血蛮的最低标准。” 闻言,年羹狼眼角微微抽搐。 最低标准。 这也就意味着。 他晋升血蛮时的血脉强化效果,必将大打折扣。 一念及此,年羹狼握紧双拳,忍不住问道: “那好消息呢?” 老巫祝愈发无奈,摊了摊手: “我刚刚跟你说的,便是好消息。” “……” 年羹郎沉默了许久,才一脸凝重地问道: “上巫,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老巫祝眼中闪过一道后悔,回答道: “恶阳峰顶,本巫发现了血迹与战斗残留的痕迹,年四郎与他的哥哥,恐怕……已经见了蛮神。” 第56章【二郎神宠,扑天鹰】 “什么?” 年羹狼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凶戾光芒: “这二兄弟,一个善使狼牙棒,另一个也是吹箭的好手,若能同时杀死两人。 也就是说,那杀害我弟弟的汉狗,最低也是血勇层次的武夫,甚至……可能拥有接近内劲武者的实力。” “那倒也没有,本巫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峰顶有犬类精怪的脚印,火烧的痕迹,还有草木类精怪的重痕”,老巫祝思索半晌,才作出判断:“依本巫看,这汉狗本身的实力不算强,但依靠着驱使精怪的奇技,才一举杀死了年大郎,年四郎两兄弟。” 年羹狼神色沉重,询问道: “上巫可曾寻得那汉狗的踪迹?” “不曾,不过……” 老巫祝捋了捋胡须,懒得卖关子,傲然一笑: “本巫与赵府的高进忠,有些私底下的联系,等明天一早,便遣人去问问他,查一查究竟是哪只汉狗,敢坏你的好事?” “能夜行瘴气,且擅长驯养精怪之人,在柳阳镇,绝非无名之辈。” “可是……河间县尉秦天狼,一直想对雄溪用兵,这两年屡屡征募兵员,加以苦练,想来,今年便要出兵,开辟仙娘溪为据点,进而攻伐雄溪”,年羹狼微微皱眉,冷声道:“赵家人,若是在这个敏感时候,同我们联系,不怕被山民仇视,上报到官府吗?” “更何况,当初带领数十儿郎,伏击赵府搜山队的人,不就是上巫您本人吗?” “记得当时,您还随手丢出去一条毒蛇,吓晕了個蠢小子。” “羹狼,你大可放心”,老巫祝哈哈一笑:“有此物,足以让赵府言听计从!” 说着,老巫祝得意笑着,从怀中掏出一物。 不是旁的。 正是赵冷松心心念念,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深山野宝! 刚一拿出,年羹狼便感受到它所蕴含的磅礴生命力。 磅礴到…… 五渡死劫,与天争生! 老巫祝抚摸着血纹蛋壳,一脸敬畏道: “它若能撑过第六劫,哪怕只是一部分蛋壳,也可将走火入魔之人,生生救回人世。” 此刻,若是陈澈在场的话,身为牵羊倌的他,定然能够反应过来,当初赵府搜山的本质,其实是…… 五奇灵羊劫! 仅仅是一只未破壳的雏鸟,便牵动了赵府上百人,外加数十蛮人的命运,其中不乏内劲级别的强者,何其可怕? 年羹狼闻言一震,忍不住询问此物最多能升到几奇? “《蛮神古卷》中曾记载,三奇破壳,天生天养,谓之‘天鹰’,成年后,能战罡风而不死,可为蛮神麾下护法神兽,六奇破壳,天生神异,生而百鸟朝拜,深山中的那头邪火凤凰,便是这么来的。” “至于九奇……” 老巫祝想了想,答道: “此等奇迹般的生灵,南荒群山从未诞生或出现过。” “哪怕是蛮神,也只是用莫大神通,隐隐预感到了它的可怕,在古卷中,仅留下八字记载。 ——心高性傲,扑捉苍天!” ………… 第二天一早。 王百胜上午有事,需随同樊老庄主一道,前往河间县衙,陈澈也不闲着,迈步走出刀庄。 如今。 他已有官身,除非赵冷松想造反,否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人动得了他。 拥有地位,才能真正拥有自由身! 前往镇巡山司的路途中,陈澈也曾遇到过一名相熟的赵府老家丁,一时间,停在原地。 老家丁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 分明的叫道: “老爷……” 一官,一奴,这便是此世的厚障壁,中间间隔着民籍、猎籍、武童生,然后才是官。 陈澈心知,一旦自己主动示好,恐怕这老家丁回赵府以后的下场,只会更凄凉。 冷淡道: “滚开。” 旋即越过了老家丁,大步向巡山司走去,虽没有身份木牌,却也有赵雄锤引路。 “陈大人,其他的武人,做了官,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趟,您倒是勤勉得紧。” “只是想看看书罢了。” 赵雄锤护送陈澈到了庙事房,随后毫不拖泥带水,表示自己还有事,主动离开。 原本略有些老旧破败的偏僻阁楼,已被重新粉刷了一番,些许灰尘与蜘蛛网,也被扫去。 虽然还是很破旧,但称得上整洁,桌面上,还摆放了一盒茶叶,“恰巧”便是板桥乡出产的红茶。 “有心了。” 陈澈点头赞叹了一声,也深深意识到官身的能量。 无需自己开口,一些小事,便会被迅速解决。 他翻开一册册陈旧古籍。 花费了一上午时间,便寻得了不少有用信息。 将文言文用自己的语言重新组织一下,便是: “汉蛮休战后,山神庙成为汉蛮两家的中间势力,渐渐做大,香火日隆,山民祭拜不断,然而,不足十年,事情便迎来了新变化。” “河间县本地,虽无先天武师,却有一刀客,短暂晋升先天,决意定居柳阳镇,金盆洗手,洗白上岸。” “此人名为樊龙山,是樊氏刀庄第一代主人,也是二公子樊东流的曾祖父,先镇木蛟,后诛恶虎,名动乐山府,成功占据了一片露天铁矿山,樊氏刀庄,因此基业初成。” “恰逢新任县令,厌恶鬼神,尤厌淫祀,故张榜广邀河间豪杰,共诛不法神灵。” “以内劲武者死伤大半为代价,终于诛杀山君,两名三尾狐神吏,也被枭首示众。” 看到这里。 陈澈不禁疑惑: “可这几年,流传着‘山神祭礼:以童男命四条,换取入山福运’的传说,还有那猛虎狐鸣,究竟是怎么回事……” 后续的记载,便只有山神庙与大将军庙,日渐衰弱,直至无人问津,并未解释传说与狐鸣。 原因倒也简单。 庙事房没什么油水,未知空缺了数年,始终不曾有人走马上任,仅有一吏员闲来无事,寥寥记载数笔。 大意是: “巡山司总旗官-李道崖,亲自检查山神庙各处,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山神祭礼,不过是凡夫俗子,穿凿附会。” 陈澈摇了摇头,作为亲历者,他亲眼见到了,那猛虎幻象,被金弓银弹,生生打爆的景象。 庙事房内的书籍与记载,已基本被翻阅了一遍。 “看来,想了解更详细的内容,要么,再去一次山神庙,要么,询问当年亲历者与后人。” 陈澈想着,决定等回到樊氏刀庄,便去问一问樊老庄主,作为樊龙山的孙子,他或许知道更多。 第57章进化,劫起 陈澈走出巡山司。 天灰灰,欲落雨。 “遭了,没带伞……” 好在陈澈脚下功夫尚可,沿着石板路快速前行,一直走到樊氏刀庄门前,雨水也还没落下,成功避免了沦为落汤鸡的命运。 庄内。 樊老庄主、宋血风与王百胜,早已受邀前往县城。 听人说,乃是县尉秦天狼,广邀柳阳镇诸多豪杰,举行宴会。 巡山司的李道崖,以及高进忠与赵冷松,也都收到了邀请函,前往县城。 “为后续攻伐雄溪,未雨绸缪,拉拢民间力量么?” 陈澈思索着,脚步匆匆,迈入庄院大门。 忽然,他似有感应,心跳逐渐加快,猛地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狂风裹挟着乌云,将偌大天穹染成墨色。 “下雨喽!” 柳阳镇上,百姓们慌乱地收着衣服。 数以千计的山民,匆匆从南荒群山中归来,以免被卷入山洪,丢了性命。 山林中,也有不知多少鸟兽,被轰隆隆的雷声吓得四处奔逃,胆怯地把身体躲藏到崖下,山洞里…… 然而。 天穹之上,却有只稚嫩天鹰,一反常态,在高傲地飞翔。 它叫喊着,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 “砰砰~” 陈澈心脏加速跳动,感应到了雏天鹰此刻的状态。 不愧是“与天争生”的强大生灵,才不过数十日发育,便已经蓄满了资粮。 即将迎来进化时刻! “我本以为,要等到我强大以后,再给小家伙加点山海元炁,没想到……它全靠自己努力。” 鹰鸣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甚至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陈澈瞬间明白,猜到了雏天鹰的进化之路。 迎击暴雨,迎难而上!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 豆大的雨珠连成线,自上而下,穿云而落,洒向人间。 轰~ 暴雨已至! 一道道闪电,活像一条条火蛇,在漆黑的天幕下蜿蜒,一声声巨响,然后一串串滚滚回鸣。 “唳!” 雏天鹰叫喊着,飞翔着。 它要战胜狂风,战胜暴雨,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了浅层乌云。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却遮不住天生天养的骄傲天鹰,对天穹的极致向往。 刷! 雏天鹰猛地洞穿了高层乌云,避让着一道道银蛇,终于升到高空。 当璀璨阳光落在羽毛上,雨珠被蒸发,散射成短暂七彩虹光的瞬间, 便是胜利时刻! 数之不尽的云气,骤然上涌,洗礼着它的鹰躯。 只一刹那的功夫,原本瘦瘦小小的身形,陡然膨胀了一大圈。 “唳——” 它高傲地撑开双翅,享受着胜利的荣光,翼展从原先的尺许,扩张到了两尺有余。 也正是此时。 陈澈眉心识海间,青紫印玺抖动,形成文字: 【种族:天鹰(未命名)】 【血脉天赋:鹰鸣,鹰眼,与天争生,彩云之光】 【成长阶段:幼年期,聚集云气,藏于周身穴窍,可随时召唤彩虹,折射光耀,被凡人尊称为“彩云天鹰”……消耗108点山海元炁,可进化至成长期。】 【评价:天生天养,谓之天鹰。】 “唳~” 雏天鹰翱翔落下,正欲与陈澈分享晋升喜悦的时候。 忽地。 却在俯冲的过程中,它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像它出生时…… 也像是异蛇蜕变成精怪的时刻…… 却浩大了不知多少倍,仿佛笼罩着方圆百里…… 如果用一个具体的词汇来形容,那便是: “劫气。” “足以影响几千上万人的……漫天劫气!” 而世上的大多数劫难,如风起于青萍之末,往往在最开始时,隐秘而不起眼…… 风雨中。 一满身刺青的凶厉蛮人,趁着瓢泼大雨,秘密闯入柳阳镇中,深入内城。 他不曾带伞,携朴刀,来到官府附近的一座屋舍前。 屋内。 油灯两盏,照着微光。 蛮人狞笑着跳过围墙,踢开大门,见得一身穿皂袍的中年吏员,也不由分说,劈头就砍。 那中年吏员,便是“姜叔耕”与“姜季读”的大哥,唤作姜伯渔。 取自“渔樵耕读,伯仲叔季”之意。 父母早早离世。 姜伯渔既是长兄,也如父亲一般,不知劳累了多少年,甚至不曾娶妻生子,艰难抚养着三个弟弟,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而今。 血洒一地。 姜伯渔扑倒在地板上,横在血泊里,哀嚎数声,挣扎着求救,却被蛮人凶残地补了一刀,割下头颅。 见桌子有酒有肉,蛮人欣赏着死尸的凄惨模样,豪笑一声,大口狂吞了数杯酒水,才觉痛快。 随后。 他从尸体上割下一片衣襟,蘸着血,在白墙上写下扭曲如蝌蚪的蛮人文字: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做完这事,蛮人才孤身走出大门,闯入雨幕中。 事实上。 也正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才让士卒疏忽,使得蛮人顺利潜入内城。 “大哥,四弟。” “我不知究竟是哪只汉狗,害了你们的性命,索性,就让河间县的狗崽子们,为你们陪葬!” 蛮人年三郎虽四肢发达,头脑却并不简单。 他深知汉蛮休养生息多年,皆磨刀霍霍,有意重启战端,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 那么, 就由他来做这個“借口”,来做“第一因”! 且他下手的对象,也很合适,并非有品级的官老爷,而是一名寻常吏员。 纵使以极其挑衅的方式将其杀死,也只会激怒河间县城,不至于牵动整个乐山府的力量。 而河间县的“精兵”质量,让他十分放心。 他相信,以五溪蛮之勇,必能轻易击败那些“十卒而杀其三”练出来的呆物。 作为一名蛮人,年三郎也打心底里渴望着混乱,而非年复一年地在山中打猎,采集,饲养蛮兽……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强取,胜于苦耕。 “哭吧,叫吧,然后全都去死吧!” 年三郎狞然一笑,悄悄翻过柳阳镇的内城围墙,并不曾被任何人发现,除了……天穹之上,俯瞰着的一对鹰眼。 片刻后。 姜季读与姜叔耕两兄弟,提着酒肉,来大哥家拜访。 一走入其中,便闻到了浓浓血腥气息。 “哥!?” “难不成——” 两兄弟浑身一颤,大步闯入房中 在油灯的照耀下,两兄弟浑身一颤,亲眼见得自家大哥身首分离,血染一地。 凄惨至极…… “是灵羊劫!?” 与雏天鹰共享着“鹰之视听”的陈澈,立在院门,愣神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究竟是何等可怕的灵羊,还未出世,便能一口气牵动了周遭上百里的劫气!?” 第58章【灵羊劫起,战争将至】 才半个时辰,老好人姜伯渔被杀的消息,顺着风声雨声八卦声,飞快传遍了柳阳镇的大街小巷。 姜家兄弟,知晓蛮人才走没多久,便试图寻巡山司帮忙。 然而。 镇中内劲武者,大多被邀请到了县中聚会,正是人手匮乏的时候,又岂肯浪费人手,雨夜追凶? 几名骨壮层次的巡山司高手,打着伞,慢悠悠地出城寻敌,做个样子,便已是仁至义尽。 于是。 二兄弟把心一横,求到了樊氏刀庄头上。 准确来说,是求到了樊家二公子-樊东流头上。 屋内,姜家兄弟磕着头,恳求道: “长兄如父。” “那蛮人杀我大兄,乃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若刀庄愿出手相助,我兄弟两人,以及县中为官的二哥,愿为刀庄,鞍前马后。” 樊东流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细细思索。 心中……不免闪过陈澈的身影。 只是在他看来。 陈澈虽是十年一遇的大才,但发育时间有限,过于弱小,合该好好保护,不可使其陷于危险之中。 刀庄人才济济,何须一稚嫩新人出手? 一念及此。 樊东流开口,吩咐小厮: “去请纪武峰老先生,如果他愿意相帮姜家兄弟,那么,这事,我刀庄可以接。” 很快。 纪武峰赶来。 朗声道: “数日前,老夫已突破血勇,对付一蛮民,不过是手到擒来!” “此事,交予老夫,绝无问题。” 纪武峰自信应允,翻身骑上一匹西南矮马,飞快奔向山林。 ………… 院内。 陈澈望着窗外山雨,心中愈发渴望变强: “既已身在灵羊劫中,身为牵羊倌的我,恐怕是避不开的。” “尽早提升实力,才是王道。” 待到傍晚,刀庄送来了第三份汤液。 小厮表示: “老庄主临走时,说,若能‘骨髓如流,换血养身’,便是踏入骨关的标志。” “如果这次未成的话,陈公子也不要灰心。 下月,老庄主也愿赞助你三十五两银子,助你以最高规格药浴。” “多谢老庄主。” 陈澈道谢,接过浴桶。 也正是此时,青紫印玺,形成文字: 【百炼汤:以上百种药材混合而成的珍惜药液,浸泡三百息,可略微洗练骨髓,蕴含少许山海元炁,与药液融合,不宜摄取。】 “山海元炁,才是破入骨关的关键吗?” 陈澈若有所思,大跨步迈入浴桶,被汤液包裹。 丝丝缕缕的药力,穿透了皮膜,深入血肉,触及骨骼,进入最关键的破关时刻。 “呼~” “吸~” 陈澈调整着呼吸节奏,尽量保持平稳,却仍不免生出一丝紧张情绪。 自己才练武月余,真能破骨关吗? 如若不行的话,便要等到下月,白白浪费时间…… 思索间。 才过了三四十次呼吸的功夫,陈澈身躯猛地一颤,感受到阵阵热流涌动四肢百骸,带来剧痛! 继而,像是一根根火钉,被重锤敲入骨骼! 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已是痛叫出声。 “要命!” “这次,是真的要隐忍了……” 在剧痛中,陈澈苦中作乐,紧咬着牙关,忍耐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的风雨,渐渐止歇。 他忽然面色稍缓,感受到腿骨内的热流,仍在流动,却不再带来痛楚。 世上的大多数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腿骨既已成功,其余部分的骨骼,也随之迎来蜕变。 最终。 周身骨髓,略微得到改易,进而造出新血,滋养身躯。 轰! 热血沸腾! 陈澈能明显感觉到,体内流动的血液,以远超往常的速度,飞快涌动,持续改造着四肢百骸,使之更强。 骨关,破! 强烈的喜悦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陈澈纵身一跃,跳出了浴盆,立时便感受到了异样。 好似周身脱去了一层无形铁衣。 四肢百骸,轻盈而有力。 随手披上衣裳,他快步赶到中庭。 纵使是往青铜鼎内塞了一大堆配重石,他也能凭借一己之力,将其举过头顶。 倒出配重石,共计三十二块。 也就是说。 陈澈目前所拥有的力量,已经提升到了八百斤左右,扛起八个赵茹,不成问题。 且这仅仅是一個开始。 药浴的首要目的,是将身体的“限制器”,从五百斤左右,大幅度扩容至两千斤。 接下来。 陈澈还测试了自身速度。 他绕着中庭奔跑了一阵,已经远远超过了前世奥运记录,约为百米七秒到八秒左右。 更高,更快,更强!一个崭新的陈澈,堂堂登场! 【命主】 【命格:搜山降魔】 【位阶:牵羊倌(炼化度19%)】 【山海元炁:9.9】 【已觉醒天赋:食气(大成)、夜眼(小成)、长走(小成)、牧羊(小成)】 【灵羊:天鹰(幼年期)】 【评价:身如宝库,浅取四金;力能举鼎,巡猎山林。】 “呼~还是拥有力量的时候,最有安全感。” 陈澈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压抑着的危机感,渐渐消散,心情也如雨后初晴,开朗了起来。 远处。 三驾马车匆匆驶来,伴随着车夫“吁——”得一声,停在了中庭,右侧马车,一双手撩开帘布。 王百胜探出头,仔细打量了陈澈的身形,点首认可: “好,很有精神。” “才不过月余功夫,就已踏入骨关。” 宋血风下了车,笑容满面:“陈澈兄弟,恭喜你成功破关,实力更上一层楼,升至骨壮层次。” 左侧马车中。 老迈而不失雄厚的声音,从内里传出: “老夫听说,你有意修习四灵箭?” 陈澈不明所以,茫然回话道: “是,老庄主,我最近同王师兄,学了两天箭术。” “我听百胜说,你的箭术天赋也相当不错,结合下盘功夫,适合做一名行走山林的神箭手”,马夫主动撩开门帘,樊烈探出半身,捋须一笑,似是暗示着说道:“秦县尉出身不凡,祖上出过多位神射手,若能在他面前,立些功劳,必能得到弓箭方面的嘉奖。” 快要打仗了吗?……陈澈心中一紧,回道: “谢老庄主提点。” 言罢。 三驾马车重新启程,向主屋驶去。 “等等。” “我记得王师兄和宋师兄,出发时,是分开坐在不同的马车上,如今回来了,怎么同坐一车了?” 陈澈望着最中间的马车,忽然回想起了一件事。 ——“刀庄要为一名贵客,以七十二具精怪尸骸,炼制妖刀”。 那么, 中间马车里,是否就是那位“贵客”呢? 还是说,另有他人,比如……秦县尉? 心想着。 一滴冰冷的秋雨落下,滴到了他的额头,打乱了思绪。 “又要下雨了吗?” 陈澈抬眼望向南荒群山。 才刚刚停歇片刻的风云,再次呼啸着从深山中翻滚而来。 “轰!” “哗啦啦~” 雷蛇划过长空,秋雨落下。 雨幕中。 一道萧索人影,缓缓走入柳阳镇。 不是旁人,正是负责追杀蛮人的上等门客纪武峰。 他跌跌撞撞地走回樊氏刀庄,身上伤口多达十数道,原本骑着的西南矮马,也已遗失。 纪武峰握着断刀,不禁喟然长叹: “不得不服老啊……那蛮子,也忒厉害了!” 第59章武童生 山雨来一阵,歇一阵,反复无常。 哪怕是经验最老道的山民,也难以把握山中变化无常的气候,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不过——” “这方天地的云气变化,恐怕不只是受到气温、地形影响吧?” 陈澈思忖着。 今夜这突如其来的山雨,透着诡异,也许便是大规模灵羊劫的前兆。 而另一方面,河间县军民与蛮人即将爆发的战争,便是灵羊劫的具体落点。 至于导火索…… “是姜伯渔被杀!” “姜家剩余三兄弟,两个是吏,一个在县中为官,既然知晓凶手是蛮人,一定会拼尽全力,调动各方关系,支持秦县尉攻伐雄溪,那么,失去了文臣的制约,战争爆发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话音刚落。 赵茹轻声喊道: “澈哥儿,有人找。” “来了。” 陈澈走出房门,却见到一道熟悉身影。 “陈大人,您的武童生荫庇名额,已经批下来了,衣物与腰牌,俱在车中”,院门前,赵雄锤立在马车旁,恭谨笑着:“待会儿,您若是有空的话,随下吏去巡山司一趟,阁中有位大人,想与您见个面。” “哦,是谁?” 陈澈心里一惊。 赵雄锤知无不言,答道: “是姜主簿。” “知道了。” 陈澈点了点首。 赵雄锤所言的“姜主簿”,便是姜家四兄弟中的老二,唤作姜仲樵。 在河间县城任职,因培育出银血宝马的缘故,被授予了管马主簿一职,秩比正九品。 在县里开设的新马场中,他亲自育养了大小马匹近百匹,是官府的重要经济来源。 赵雄锤从马车上取下武童生长衫,除此之外,还有一個乌木腰牌。 并说道: “武童生地位远高于文童生,可免税一亩,若是山田的话,可免税五亩。” “倒也不错。” 陈澈瞧不上几亩田的收益,但将来有空的时候,种个几亩茶田,留着自家喝,也还行。 他快速换好衣裳,配上新制的乌木腰牌,正式成为大景王朝名下的武童生。 虽是荫庇名额,但结果是一样的,拥有了做官的资格。 赵茹眼中闪着光,称赞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澈哥儿换了身衣裳,好像一下子俊起来了呢。” “还行。” 陈澈笑了笑,心中也不免有些自得。 很快。 二人沿着石板路,连夜奔赴巡山司。 路途中,赵雄锤想了想,低声透露道: “姜主簿连夜骑马赶来,应该是为了长兄身死之事。” “我省得。” 二人脚步匆匆,来到巡山司。 在十数座精美阁楼中,最中间的阁楼,点着香炉,紫烟弥漫,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请随下吏来。” 陈澈跟着赵雄锤,一同走入阁楼大厅,却发现不止他一人,还有十数个镇中猎户,以及上等门客纪武峰,心中顿时一宽。 不管姜主簿究竟有什么想法,既然招来了这么多人,那么,可供选择的余地,也就多了许多。 “陈大人,张某真没想到,那害人不断的黄狼精怪,居然会被您所杀?” 陈澈转过头,却见到了被誉为镇中第一猎户的张擒龙,乃是一位身材修长如鱼的俊青年,据说已踏入血勇小关。 张擒龙有些艳羡,继续道: “我在山中搜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撞见了一次,却迷了路,错失良机。” 被鬼打墙了么?……陈澈不禁暗笑。 黄皮子机敏小心,但凡是实力强些的猎户、巡山司高手,它便绝不冒头。 而当时的自己,不过是外壮武夫。 若抛开雏天鹰、牵羊倌手段、《镇山三式》不谈,自己的实力,并不算强。 所以,才会被找上门“讨口封”。 一想到这。 陈澈诚实地给出了回答: “运气好而已。” “运气何尝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呢?”,张擒龙叹息一声:“做猎户实在太过于危险劳累,做官,才最安稳,我空有武童生出身,却无官可做。” 当然,说是这么说,曾捉杀过猪婆龙的张擒龙,仍觉得自己是柳阳镇第一猎户。 很快。 大厅的吵闹声,渐渐停歇。 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官人,缓步走入大厅,坐在了首位。 全场肃静。 陈澈、纪武峰与张擒龙三人相对特殊,或是武童生,或本就是官身,可见官不拜。 其余猎户,则一齐躬身行礼。 来者,便是河间县主簿,姜仲樵。 “此次找来众多贤才,乃是有一事,希望大家能踊跃参与,为河间县十数万百姓,贡献一份力量……” 他喝了口茶,并向小吏们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在场的十余名猎户,纷纷落座,神情也略微放松了些。 陈澈、纪武峰与张擒龙,则坐在最前排。 姜仲樵望向纪武峰,面色温和: “纪老先生,说说你下午时的遭遇罢。” “好。” 纪武峰神色木然,缓缓讲述道: “老夫在恶阳山下,终于追上了那蛮子,捉对厮杀,姑且算是占了上风。 但没过多久,足足七头蛮兽向老夫扑来。 光是成精的,便有三只,其余的,也可称之为异兽。” “它们一齐动手,纵使老夫刀法精湛,也是双刀难敌十爪,只好撤了回来。” 言语之间,不免有些丧气。 姜仲樵用手指敲了敲红木桌面,发出清脆响声,一下子吸引了包括陈澈在内等十数人的注意。 他带着些许上位者天然的压迫感,开口道: “纪老先生手段颇高,临走前,在那七头蛮兽身上,抛了特殊的气味标记,就算拿水清洗,也很难散去。” “各位贤才,若能为我河间县十万生民,狩杀这七只蛮兽,必有重赏。” 听到这里。 陈澈隐隐有所猜测。 姜主簿并不急于动手,而是打算先借助自身权柄,逐步削弱仇敌实力,剪除羽翼,等到战争爆发之际,再寻觅时机报复吗? 不愧是文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把握得极好。 随后。 姜仲樵拍了拍手掌,两名小吏会意,立即取来了足足七张榜文,皆是根据纪武峰描述,所写下的悬赏榜文。 有飞鹰,铁骨兔狲,其中最值钱的,便是一头猪婆龙。 赏银,从纹银二十两,到五十两不等。 一众猎户顿时大喜,哪怕是柳阳镇第一猎户-张擒龙,也安耐不住对数十两银子的渴望,立即出手,抢下了最值钱的榜文。 “陈大人,您另有安排。” 在一众猎户艳羡的目光中,陈澈被姜仲樵唤到了另一处房间,坐着喝茶,闲聊谈话。 同为官身,姜仲樵态度顿时和善了许多。 并非“派发任务”时居高临下的态度,他微微一笑: “陈大人,秦县尉有意开拓仙姑山、猛虎林与仙娘溪一带,为万民辟新田。 他从樊老庄主口中,听说了关于你的事迹,称赞你是少年俊杰。 又听说你已任职庙事房,便想送你一份军功。 七日内,要你率领精兵二十,去调查山神庙背后的秘密。” “如果只是破庙一间,就拆了它;如若山神未死,尚有特异之处,便通知樊老庄主,让他解决。” “事后,自有军功赏赐。” 说完。 姜仲樵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枚铁手令。 上面印刻着一个“秦”字,交到陈澈手中,并表示,有此物在,便可调动柳阳镇驻守的士卒。 “陈大人虽是巡山司庙事房,但毕竟是试小旗官,属于武职,调动兵员,也算符合规矩。” 陈澈接过铁手令,不禁恍然,樊老庄主所说的立功,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也清晰意识到: 战争的脚步,近了。 第60章【伐山破庙,二郎斩蛟】 “上一次去山神庙,结果狼狈逃离,这一次,山神庙,反倒成了立功的垫脚石?” 巡山司事务结束,陈澈迈步走回樊氏刀庄,感慨世事变化无常。 内心深处,则隐隐生出一种预感。 山神庙的潜在力量,恐怕比众人想象得更恐怖一些。 哪怕只是做个调查,也可能会面临危险。 伐山破庙,没这么简单。 “唉……终究还是实力问题。” “孙凤青说得不无道理,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名大于实,很容易遭遇一些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 一想到这。 陈澈无心休息,才坐下喝了口茶,他便立即奔赴练武场。 遇事不决,提升自身实力,总归是没错的。 公孙大娘带来了一只兔狲,外加一条菜花蛇,便是此次习练《四灵箭法》的耗材。 毕竟,想要弄到一头活生生的猛虎,哪怕是县令亲自要求,也不一定能够在短时间内办到。 抓只野生兔狲,灰绒绒的,姑且也算是低配版白虎,倒也合适。 “也不知能否触发二郎相关的传说……” 陈澈心中满是期待,开始对着画像中的“金甲战将,伏诛深山魔虎”,开始观想。 然后—— 表现平平。 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虽苦苦习练了上百次,终于成功掌握了《虎灵箭法》,但预想中的二郎传说幻象,始终不曾到来,不免让人失望。 “平常心,平常心”,陈澈放平心态,握着长弓,自我宽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而最后一门箭术,便是《蛇灵箭法》。 与之对应的观想画像,则是“金甲战将,伏诛锦江蛟龙。” 陈澈默默观想,弯弓搭箭,伴随着弓弦弹抖,电光石火之间,气流颤动,箭矢射出。 “噗呲——” 菜花蛇惨遭爆头。 时间一晃,便是夕阳西下,陈澈已经基本掌握《四灵箭法》,只是尚未纯熟,离入门还差最关键的一部分。 也就是: 在短时间内,连续狩杀类似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野兽,聚集残念,固化于身。 临别时。 王百胜与陈澈约好,明日一同进山,狩猎四兽。 …………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陈澈悠闲走出屋外,舀了一瓢水擦脸。 正准备用杨柳枝刷牙的时候,他愣了愣神,发现脸盆旁,多了两只极具现代色彩的物品——竹木牙刷。 “这个叫毛刷,是用短硬的猪猔毛插入竹木做出来的小玩意,听商贩们说,是几十年前的某位皇帝发明的玩意”,赵茹浅浅一笑,解释道:“用这个刷牙,会干净些,省得到了三四十岁,满嘴大黄牙。” 陈澈点了点首: “是这個理,家里的吃穿用度,你做主,不要省钱,刀庄巴不得我欠得越多越好。”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洗漱。 待吃完了“天光”,陈澈刚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盘碟放进盆里,王百胜便已在院外等候,还带来了两匹西南矮马。 见此情形,赵茹主动接过洗碗的活儿,催促道: “不要让王师兄等。” “行。” 陈澈走出门。 王百胜一向行事急如火,豪笑一声,翻身骑上西南矮马: “太过于弱小的野兽,往往凝聚出的残念极少,最省事的办法,还是狩猎那些接近精怪的异兽。” “它们的残念,才足以支撑四灵箭法入门。” “走,随我进山。” 曾经负责牵马的陈澈,也生平第一次坐到了马背上。 月余的功夫,他从“九两银”的牵马小厮,变成了骑“四十两银”的官人,这等人生际遇与变化,恐怕世间少有。 二人骑行于山间小径,马蹄哒哒。 沿途中,也遇上了几十上百位山民,大多十分热情,并主动指明方向,哪里出现过厉害的野兽。 一位板桥乡出身的老乡,满脸惊恐,说着自己的见闻。 “前两天,有个狗日的蛮人不知发了什么疯,俺们才刚过了仙娘溪,他就藏在芦苇荡里,拿箭射俺们。” “有个小伙儿倒霉,被射死了,尸体倒在溪里,俺就瞧见,有只大龟游了过去,偷偷啃人肉吃哩!” 陈澈闻言,不禁猜测着,射箭的蛮人,或许就是传闻中的“南蛮神射手”-年羹狼。 此人虽未晋升血蛮,却凭着一手精湛射艺,多次击败内劲武者,因而声名大噪。 很多河间县民间武人,都曾忧虑感慨: “还没晋升,便如此厉害,若是成了血蛮,那还得了?” 王百胜闻言,则冷冷道: “野兽若是吃了人,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走,去芦苇荡,杀了它。” “有道理。” 二人骑行数千丈,终于来到了芦苇荡。 随着一阵秋风吹拂,大片大片的芦苇随之摇晃。 往常时,浅处溪水,尚不及膝盖,但连日降雨,一时间,倒有些山洪的迹象,水流湍急,浑黄,失了原先的美感。 “陈大人,又见面了。” 芦苇荡中,闪出一道修长身影。 陈澈定眼望去,居然是前夜在巡山司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擒龙。 不禁问了一声: “张兄,你在此处作甚?” “当然捉那猪婆龙喽”,张擒龙踩在水中,爽朗笑道:“我搜山两日,才最终确认,被官府悬赏的那头猪婆龙,便在此溪之中。” 陈澈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仙娘溪不过两丈宽,如何养得起一条猪婆龙?” 张擒龙也觉奇怪: “我也不晓得。” “这猪婆龙,八成是雄溪里的家伙。” “先是顺流而下,过锦江,然后往上游到了此处,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是受“灵羊劫气”影响?……陈澈心中猜测,正欲开口之际,眸光不经意扫过水面。 浑浊的山洪水,遮挡住了大多数人的视线,但夜眼所带来的眼力极强,他一眼便扫到了水面上的“凸起”。 陈澈心中大惊,急忙叫喊道: “张兄,快上岸!” “诶?” 张擒龙先是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飞快转身,欲要冲上岸边。 就在这时,河面上,泛起了大片涟漪。 “不好!” 匆忙间,陈澈本能抬起长弓,内心深处,却忽然回想起了关于川主治水的传说。 谓之: 二郎斩蛟! “观想邪火凤凰+红腹锦鸡”,可令雀灵箭法异变,那么,“观想锦江蛟龙+雄溪鳄兽”呢? 第61章天意四象箭(简化版) 陈澈对着河面下蛰伏的凶残鳄兽,猛地观想起了“金甲战将,伏诛锦江蛟龙”的画面。 两眼瞬间无神,仿佛神游天外。 轰! 刹那间。 识海深处,陡然演化出无数奇异景象。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独角恶蛟。 它盘踞在河中央,兴风作浪,一艘艘民船被它拖入河底,生民苦不堪言…… 于是。 一位冷峻青衫客,立于乌篷船头,衣袂飘飞,蹁跹而至。 他衣袖一抖,手上凭空多出一个酒壶,扬手将美酒倒入河中。 不多时,桥下水流翻滚,如沸腾般,慢慢地从水中腾起黑雾,一头庞然大物渐渐显形。 来者,正是恶蛟。 独角冲天,眼似铜铃,身大如楼宇,遍身披着鳞甲,看起来分外恐怖。 恶蛟怒火中烧,张口向青衫客咬去。 “孽畜!” 青衫客脸上挂满了寒霜,手中显化出一副金弓银弹。 继而,弓拉满月,电光石火间,银弹犹如天降陨星般,迸射而出。 崩~ 弓弦弹抖,气流炸裂! 银弹破空的瞬间,空气中随之荡起了层层白色气浪。 处于观想状态的陈澈不禁心惊: “音障?” 声未至,银弹已然先至。 只一瞬的功夫,就将恶蛟的眼珠,生生打爆,肉末横飞。 ………… 崩! 陈澈如有神助,手中箭矢射出,如流星般迅猛,精准地射中了河下蛰伏的猪婆龙,准确来说,是它的左眼。 顷刻间,水面被血液染红。 “吼——” 一头丈许大的猪婆龙,愤然从水下升起。 仅剩的独眼,凝视着在场的三名人类,满是不甘与憎恨。 时至今日。 它已经吞食了足足十七个人类,至多再吞掉几人,便可蜕变成精。 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岂能倒在这里? 然而,猪婆龙心中的野望才刚刚升起,陈澈已挽好了弓,搭上第二支箭矢。 继而,一箭射出。 砰~ 右眼也被生生射爆! 骤然失去了视野,哪怕是身为食人野兽的猪婆龙,心中也被恐惧所淹没,再也顾不得“吃人,蜕变精怪”的妄想,扭头钻入水中,试图逃跑。 陈澈嘴角一抽,自己可没下水捉龙的本事。 王百胜见状,豪笑一声:“想逃?” 瞬息间,他迈步前冲入河,踩得地面塌陷。 狂暴的反作用力,赋予了王百胜极其恐怖的身速。 两侧草木急速后撤,人如箭矢般冲入河水中。 才几息功夫。 陈澈与张擒龙齐齐瞪大双眼,凝视着从河中走来的高大人影,准确来说,是他肩上被打晕的猪婆龙。 曾吞噬了十几条人命的鳄兽,在内劲强者王百胜面前,弱小得就像是一只鸡崽儿。 “王师兄武功了得”,张擒龙由衷赞叹,扭过头,也对陈澈致以谢意:“谢谢陈大人,若不是您刚刚出声提醒,张某,也许捉龙不成,反倒沦为这猪婆龙的食物了。” 陈澈不以为意,笑了笑: “若不是与我们打招呼,张兄也不至于被这家伙寻得偷袭时机。” 王百胜随手一甩,伴随着“轰”得一声,猪婆龙坠在地上,溅起泥浆,地面震颤。 冷声道: “杀了罢,然后去寻下一只猎物。” 陈澈也不犹豫,挽弓搭箭,接连射了数次,终于将这一只作恶多端的鳄兽诛杀。 霎时。 一股强大怨念,被飞快摄入识海,凝练成“青龙”图案,只是黯淡虚浮到了极点,至多几个时辰,便会散去。 唯有在一天时间内,狩得剩余三灵,方能永久固化。 见此情形,张擒龙若有所思,问着: “难不成……陈大人今日入山,是来学《四灵箭法》的?” 闻听此言,陈澈有些惊讶: “哦,张兄也懂《四灵箭法》?” 张擒龙讪笑一声: “初入柳阳镇时,我也曾听说过王师兄《四灵箭法》的威风,但价钱嘛,贵了点,全包二百两,自学五十两。” “我便捉了几只精怪,换取秘籍自学,后来花了好几個月功夫,才学有所成,得了本镇第一猎户的虚名。” “原来如此。” 陈澈恍然。 他虽消耗了四十九份非秘传武功的免费学习额度,看似价值四百九十两,但懂得都懂,不如二百两真金白银。 “我家兽栏中,存有一些尚未卖出的猎物,山龟、飞禽,云豹,应有尽有”,张擒龙自荐,自信开口:“若陈大人愿意用这具猪婆龙尸体来换,可来我家,随意射杀,固化四灵。” 陈澈心中意动,扭过头,征求王百胜的意见。 “王师兄,按理来说,这是您的战利品,您觉得呢?” “也行,搜山不易,倘若未能寻得足够强大的野兽,便会错过四灵合一的时限,重头再来,白跑一趟,换了也不吃亏,我也省些事”,王百胜点头应允,并提醒道:“仙娘溪中,有一只吃过人肉的大龟,记得狩杀。” 张擒龙满口答应: “没问题,小事一桩。” 片刻后。 交易定下。 以猪婆龙尸体为代价,换取狩杀剩余三兽的机会。 几人回归柳阳镇,来到张擒龙家中。 是一处“二进”的院落。 虽远远比不上樊老庄主的主屋,却也能感受到“柳阳镇第一猎户”的豪横。 陈澈走入兽栏,内里有大小野兽数十只,不由见猎心喜,挽弓射杀了云豹、山龟与飞鹰。 霎时间。 眉心识海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图形印记,皆从原本的黯淡形态,渐渐闪耀。 最终。 四灵聚合为一。 化作一尊身形奇异的神人,左手缠绕青龙,右手蛰伏白虎,脚踏玄武,朱雀组成头颅。 也许是因为四灵箭潜力非凡的缘故……眉心识海内,青紫印玺抖动,形成一行古拙文字: 【习得天意四象箭(简化),牵引四兽残念,加持于箭锋,可增威势,能破敌甲。】 “成了!” 陈澈心中大喜,终于学会了一门强力箭术类武功。 距离“熬鹰神射手”,又进了一步。 王百胜负手而立,提点道: “万丈高楼平地起,这几日,你先专心习练四灵箭,待打好了基础,再来完成秦县尉安排的任务,也不迟。” “明白。” 陈澈点头称是,与王百胜一同回归樊氏刀庄。 临别之际,陈澈还发现了一桩意外之喜。 张擒龙的院中角落,许久不曾打理,居然生长着一丛十年份的莽草。 与之前获得的“知羞草”共同编制,便可制成走山人随身秘宝——【和羞走】。 张擒龙自觉在“猪婆龙交易”方面占了便宜,当即豪爽表示,全都送予陈澈。 陈澈大喜,当即搂了一大捧莽草,放入马背旁的袋子中,满载而归。 二人回到樊氏刀庄。 却正巧撞上了猎艳归来的二公子-樊东流。 他搂着勾栏里新来的美娇娘,醉醺醺地走入房间,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嬉戏打闹的声音。 王百胜摇头叹息: “二公子跛脚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只是被一位贵女退婚后,才颓废成现在这副模样。” “那美娇娘……” 陈澈迟疑半息,闭口无言,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并非贪图美色,而是他对那“有容,乃大”的美娇娘,怀有一些莫名的,近乎本能的……敌意。 第62章【狐假虎威,神庙秘闻】 回到院子,一向心灵手巧的赵茹,主动接下了编织【和羞走】的重任,却也表示难度很大,知羞草太软,莽草太硬,她需要花时间钻研技巧,最快也要三四天时间,才能研制。 一连数日,陈澈都泡在了练武场,默默钻研提升着射艺。 一直到《四灵箭法》,真正提升到了“入门”水平,他才停下歇息。 此后,便是水磨功夫。 如无特殊机缘,可能需要一年半载的长期习练,才能有所进展。 在此期间,赵雄锤也将“试小旗官”的海马补服,以及对应的腰牌,带给了陈澈,并提醒道: “大人,秦县尉后日便会抵达柳阳镇,望早做准备。” “多谢提醒。” 陈澈细细思索一番,起身前往主屋,向樊老庄主,请教百年前“山神庙之战”的细节。 入院落。 三过门槛。 绕过几处回廊。 才终于进入正房,道明来意。 樊烈瘫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口茶,淡然道: “哦,你想了解当年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陈澈态度诚恳,请求道:“还望庄主不吝赐教。” “当年那一战,确实如官府记载中一般,将虎山君与两名狐狸神吏枭首示众,拿回了仙姑山、猛虎林、仙娘溪等地的控制权”,樊烈眼中闪过一丝特殊意味,“但砍掉脑袋,就是死了吗?” 说着。 樊烈站起身,亲自前往书房,取出了一册古书。 上面用红笔特别标注了三个字: 【狐尾断。】 “难不成,那两只三尾狐狸,跟壁虎一样”,陈澈有些意外,也觉情理之中,“能够自断一尾,换取逃命的机会?” 在牵羊倌的诸多稀奇古怪知识中,也记载了关于壁虎类精怪的牵羊法门,唤作: “首杀不是杀,千尺凶威吓。” 第一次将壁虎类精怪杀死,事实上,只是它的尾部,幻化成了尸身,造成了死亡的假象。 而其真身,则立时觉醒“穿墙术”,能够短暂穿透实物,从而逃走。 这时候,需第一时间点燃千尺凶,以猛虎精怪的凶势,将壁虎类精怪吓回原形。 届时。 自可顺手牵羊。 樊烈点头道: “或有这种可能。” “但依老夫看,山神庙数十年不曾有过动静,直到近几年,才在山民群体中谣传,山神祭礼,可增福运,且颇为灵验。” 身为纵横江湖数十年的老武者,樊烈人老成精,眯着眼,做出敏锐预判: “那两头三尾狐的肉身,应该已经死了,只是魂魄残存,苟活了数十年,渐渐恢复以后,狐假虎威,欲夺取山神之位,这,应该便是最大的可能。” 想了想。 樊烈又补充道: “秦县尉让人带二十精兵前往,恐怕也是存着类似的想法。 二十名精壮士卒走入庙中,灼热气血一冲,不管是什么狐魂神鬼,立时便死。” 说着。 他写下一封书信: “老夫与钱总旗有旧,你去镇上讨要兵员时,将此信件交予他,自会行个方便。” 听到这里。 陈澈终于放下心,与樊烈告辞,离开主屋,乘坐马车,前往内城军营。 只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他便抵达营门口。 有车一族,果然方便。 不料。 营门口,陈澈却见到了一个让人厌烦的家伙,程狱。 便是此人,害得王百胜差点家破人亡。 若不是樊老庄主搭救,恐怕王百胜及其家人,早已死在哪個山旮旯里头。 并且。 也是这家伙,曾暗中定下“充军计”,只是陈澈早早升为猎户,才让他的计划落空。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陈澈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但此时此地,他尚不想与程狱发生冲突。 拿出秦县尉给予的铁手令后,陈澈顺利进入军营,不曾有半分阻碍。 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暗中唤来了自家小鹰,让它盘旋于军营上空,盯住程狱的行踪。 营房内。 约有百名军卒及家属,皆受总旗官-钱胜节制,多为军户世袭,代代相传,基本不会变动。 事实上。 百余年前,最早的“柳阳”,便是以这些军户为主。 他们重新修缮了废弃的郑时旧址,建立了“柳阳百户所”,并对外开辟山林,田地,矿山,茶园与采药场。 随着时间发展,四散游居的山民群体,才逐渐加入,后又增减了“茶马互市”与“铁矿、兵器换粮食”的买卖,也就是赵府所在的茶马古市,以及樊氏刀庄所在的柴坊。 最终,历经上百年的发展,商贸繁荣,形成八大外城区,人口数万。 官府也顺势废弃了卫所,改制为城镇,增设衙门与巡山司,正式成为了“柳阳镇”。 陈澈走入营帐,一抬首,便是墙面上,挂着的一副南荒群山地图。 下方站着一名中年军官,负手而立,状若沉思,研究着地形地貌,一副勤于军事的模样。 此人,便是总旗官-钱胜。 他扭过身,眼中带着一丝轻视: “陈大人,你的实力过于弱小,才骨壮二月,镇不住我手下的那些骄兵。 明日,我自会派遣二什精兵,捣毁神庙,完成县尉大人的军令。” 陈澈不慌不忙,取出樊老庄主的信件,请钱胜一观。 ——面子果实,发动! 很快。 “恕我眼拙,樊老庄主看中的少年俊杰,给予些方便,自是应当”,看完了信中内容,钱胜当即改口,呵呵笑着:“也行,明日一早,便有二什士卒休息,颇为空闲,让他们陪陈大人走一遭,倒也无妨。” “多谢钱将军。” 陈澈松了口气,告辞离去。 不久后。 一名亲兵忽然通报:“将军,程狱求见。” “这老狗要做什么?”钱胜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微微皱眉,开口言着:“让他进来。” 一名散发着微微臭味的老军汉,嘿嘿笑着,也递来了一封新写的书信,乃是赵冷松亲笔。 拆了信,钱胜沉默半晌,以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程狱。 毫不客气地揶揄道: “程老狗,你也想捞军功?” “每月白领那么多饷银,总该出出力,对吧?”,程狱搓了搓手,奸笑道:“况且,赵府这次,也算是下血本了,上百亩茶田,说送就送——” 钱胜咳嗽了两声,打断道: “明日一早,便由你和你手底下的那十几个老军汉,随同陈大人,前往山神庙探查一番。” 程狱大喜:“卑职遵命。” 却在这时,军营上空的云层,悄然闪过一道鹰影。 马车中。 陈澈扬起嘴角,心中已有定计。 第63章和羞走,谢公屐 翌日。 天蒙蒙亮。 按照惯例,吃了“天光”,陈澈自身力气,已经增长至上千斤。 他披上衣裳,望着桌上的三块木牌,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一块,柳木牌,猎户籍贯。 是他从“逃奴”,到“门客”的惊险一跳。 过程虽然危险而艰辛,却也初次撞破了赵府的樊笼,复返自由身; 第二块,桃木牌,武童生。 他偶遇黄皮子,侥幸狩杀,因而获得了做官的资格,也顺利搭上了巡山司的关系,有了很硬的后台; 第三块,白桦木腰牌,巡山司试小旗官。 任职庙事房,秩比从九品,他得到了探查山神庙秘密的资格,也受到了县尉的关注。 三块牌子,三种身份,俱是陈澈本人过往努力的证明,以及“牵羊倌,加点”的结果。 而另一头。 赵茹紧赶慢赶,熬了一个通宵,终于将知羞草与莽草,密密缝制成了一双优质芒鞋。 她拿着鞋,来到陈澈房间,浅浅一笑道: “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茹儿姐,辛苦你了~” 陈澈望着赵茹的黑眼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伸手接过。 心中也暗暗决定,等山神庙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去街上转悠一圈,带些礼物回来。 青紫印玺抖动: 【和羞走:牵羊倌随身秘宝之一,以知羞草与莽草制成的芒鞋,穿上后,足能抓地,登险峰峭壁,如履平地。】 【注:若加入活齿木精树心,以名工巧匠雕琢,纳入鞋底,可进一步升级为“谢公屐”。】 “很合脚,穿着很舒服。” 陈澈穿上和羞走,一时心痒难耐,便瞅准了院墙夹角,纵身跃起。 在两面墙之间的夹角,左右横跳。 踏,踏,踏! 只几下的功夫,陈澈已然登上墙顶。 就像是纪录片中的那些跑酷高手,且这还是建立在他不曾用手的情况下,双脚踏墙,步步高升。 “妙啊~” 陈澈惊叹一声。 脚下的芒鞋看似平平无奇。 但是,每当鞋底接触墙壁的瞬间,就像是粘附在上面一般,具备极大的摩擦力,难以坠下,极为神奇。 墙下,赵茹看得半惊半喜,觉得自己男人愈发厉害了,却也很守本分,陈澈既然没说,那她也不会贸然询问。 只提醒道: “山神庙凶险,遇事不要冲在最前面,办完事就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知道了。” 得此神装,陈澈心中大喜过望,立即出了院门,去寻孙凤青与王百胜。 这二人,在他心中的信任名单里,排在前列,一个是攻守同盟,一个是半师之宜+同仇敌忾,让人非常放心。 不消片刻。 王百胜得知此事,拳头瞬间攥紧: “程老狗这厮,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这忙,我帮定了!” “澈哥儿,程老狗有官身,不好杀,但私下里打一顿,却也在官府的容忍范围之内”,孙凤青攥着刀,冷声言着:“以理服人是不可能的了,那便以武力服人。” “两位师兄,目前暂时还不知道程狱的企图,不妨将计就计,看看他究竟要耍什么花招?”,陈澈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您二人在庙外寻处林子藏身,一旦出事,便立刻赶来。” “嗯,有道理。” 王百胜点首认同,孙凤青表示俺也一样。 最后。 陈澈找到了樊东流公子,希望能借一笔“开拔费”。 金钱开路,方能一路顺风。 ………… 军营。 钱胜做了多年总旗官,素来知晓“西冷松,东樊烈”之间的宿怨,既然樊、赵两家,以“陈澈”为擂台,下场角力,那么,他就得一碗水端平,如此,才能游刃有余。 当然。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一笔临时送来的“开拔费”。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与“樊老庄主”的双重面子,钱胜心中的天平,不再倾斜。 吩咐道: “马汉,你本是队正,却犯了错,如今降职为什长。” “若能立功,或可官复原职,我便给你这個机会,跟随陈大人,去神庙探查一番。” “但能不能挣得军功,就看你们的运气了,毕竟,若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中老庙,纵使拆了,也只是苦劳,而非功劳。” “卑职遵命。” 马汉性子沉默,不喜言语,得到命令后,便立即携麾下的九名士卒,在营门外默默等候。 而程狱的脸色,则骤然难看了许多。 他找了个如厕的借口,溜了出去,吩咐自己的亲信,将此变故,告知赵府。 待到陈澈乘车赶来,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立时便摆出一副笑脸,主动迎了上去。 夸赞道: “陈大人,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您这副打扮,挎刀背箭,锐气非凡,难怪连赵府也畏惧您三分。” 尬吹是吧? 陈澈迈步下车,看了程狱一眼,心中顿时冒出了两个词,一个是“笑面虎”,另一个是“口蜜腹剑”。 心头里,他想给程老狗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再来一记左刺拳。 但明面上,他还是保持礼节,微笑道: “程大人,您也是本镇试小旗官,按理来说,麾下该有一队士卒,但秦县尉也说了,只允我携二十精兵,何必麻烦您出马呢?” 闻听此言,一旁沉默伫立的马汉,嘴角也不禁微微勾起,暗藏着些许嘲弄笑意。 程狱笑容一滞。 虽然理论上,他能管辖的兵额为三什,但实际上,他干得都是一些脏活,黑活儿。 手下只有些被排挤出作战序列的老兵油子,能管十六七人,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剩余的名额,全是空饷。 且空饷的钱,七成要分给钱胜,他自己,至多能得三成。 他讪笑着: “我也只带了一半士卒出来办事,总共十七人,马汉兄弟,也带了九人,加上陈大人,也不过二十九人,只是一次额外的任务罢了,秦县尉要得是结果,稍多些人,不打紧的。” “哦,是这样啊。” 陈澈故作恍然,猜出了程狱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子”。 但这厮具体要做什么,还有待探查,不能轻易出手,毕竟,官身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程狱的保护。 几人稍稍熟悉以后,便马不停蹄,赶赴仙姑山。 陈澈、程狱与马汉三名军官在前,九名士卒居中,挑着八桶黑狗血,十几名老军汉,则勾肩搭背地缀在队伍最后头。 沿途中。 队伍路过了大将军庙,他有心敬香三支,但时间紧,任务重,便只能“下次一定”,向着仙姑尖行去。 也正是此时。 庙后空地。 一名陈澈极为熟悉,相貌俊俏,但又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白袍公子,缓缓绕过大将军庙,凝视着上山的队伍,眼中带着些许寒意。 空气中,忽然显现出一“虎爪状”鬼物。 它不满道: “怎么多了十名军卒?你这具身躯的父亲,拿出百亩茶田,也未能打动钱总旗吗?” “无妨,仍在本公子预料之中,让这些士卒,一起陪葬便是。” 开口说话的俊俏白袍,并非寻常百姓,而是曾经走火入魔,本该卧病在床的赵府嫡子。 赵无极。 未曾服食三奇蛋,“他”却于前夜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不知惊呆了多少赵府下人,也让赵冷松手捧发妻遗像,当场落泪。 不管赵无极提了什么过分要求,哪怕是百亩茶田,赵冷松一脸溺爱,全都答应了下来。 然而。 若是百年前的初代刀庄主人-樊东山在场,定然能够一眼认出赵公子非人,乃是妖孽。 更准确来说。 是曾经侍奉山君的狐狸神吏之一。 历时近两月,他终于磨尽了赵无极的生机,夺舍成功,复生归来! 第64章【幕后黑手,终于现身】 攀至仙姑尖,白色巨岩下,有十余名山民,喝水歇息,准备进山,采集各类山货。 他们见到马汉,立时便扬起了笑脸,只因他是镇中难得的好军官,从不欺压百姓。 而当他们看见程狱,脸色顿时垮了,生怕被“收税收到九十年以后”,落得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几名老军汉,也习惯性取下帽子,挥了挥,让山民们往里面放钱,动作非常熟练。 一众山民苦着脸,准备从兜里掏钱,本以为一天白干的时候,却听得陈澈冷冷喝了一声: “无需休息,继续前进。” 说完。 陈澈踏步向前。 程狱与十几名军汉面露无奈,也只得停止动作,戴上帽子,跟随下山。 也有老军汉不满,暗暗腹诽着: “装什么圣人?见者有份,俺们收了钱,不也分你一份?” “还行。” 马汉暗暗颔首,心中对陈澈的评价高了几分。 他也曾见过一些穷人发迹,结果转头便忘了本,忘了自己曾经的出身,时常与老爷们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变本加厉地搜刮民财。 世情如此,这种人,不能说做错了什么,但尤为让人不齿。 很快。 穿过密林。 历时近两月,陈澈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眸光垂流,凝视着下方的残破神庙。 乍一看,就是一座普普通通,许久不曾修缮的老庙。 哪怕是巡山司总旗官-李道崖,亲自前来查看,也未能发觉任何异常,最终认定: “山神祭礼,不过是凡夫俗子,穿凿附会。” “那晚被金弓银弹打爆的猛虎幻象……做不得假!”,陈澈扭过头,对马汉说道:“马大人,请您二位,携士卒入庙,用黑狗血,往四根石柱上各泼一桶。” “啊?” 马汉怔了怔,疑惑道: “戏文里,那些贤臣名士,捣毁淫祀,不都是往神像上泼吗?” 陈澈微微一笑: “您尽管泼便是,这次带了八桶黑狗血,管够。” 一旁的程狱似是察觉到不对劲,皱眉道: “既然马大人不愿意的话,就换我来。” 马汉挥了挥手: “不必。” 说完,他手持大刀,身先士卒,第一个走入山神庙内,四名健壮军卒,也拎起木桶,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剩余五名军卒,则一脸沉默,持握着长枪,站在庙门守卫,神色肃然,随时做好了支援的准备。 “看来,秦县尉还真是拿人命,练出了精兵啊”,陈澈心中微微吃惊:“哪怕只是一什,也有少许强军的风采。” 与之相对的,便是程狱麾下的十几名老军汉,大多懒懒散散,有欺辱老百姓的能耐,却对此次任务毫不关心。 不消片刻,四名军卒已站在各个石柱前,等候命令。 马汉扭过望向庙外的陈澈,喊道: “陈大人?” “倒!” 随着陈澈一声令下,军卒们扬起手,四桶黑狗血,齐齐泼在了每一根石柱表面。 霎时。 阵阵凄惨到极点的尖叫声,从三根石柱内发出,继而,回响于偌大神庙,不绝如缕。 陈澈心中一紧,立即从箭囊中取出两支长箭,皆沾染了黑狗血,具备克制鬼物的效果。 下一瞬。 十数道扭曲身影突然显现于三根石柱周遭,皆是死去的少年,状若骷髅,身形佝偻。 其中,便有三道极为熟悉的身影,身材瘦长,穿着一身赵府特有的藏蓝色家丁服。 “这——” 陈澈怔了半息。 他猜到神庙的秘密,或许隐藏在不起眼的四根石柱中,却未曾料想到,居然能在今日,见到另外三位没有“复活币”的故人。 三名家丁怨魂,似乎也发现了老朋友,黑漆漆的空洞眼窝,对准着陈澈,“目”不转睛。 一张口,便是亲切问候: “凭什么我们死了,你却还活着?” “你为什么还能活?” “你也该死啊!” 它们想不明白,解决不了自己的困惑,便决定杀死产生问题的人,也便是陈澈本人。 “死——” 三道瘦长鬼影,发出尖啸,齐齐向陈澈扑来。 然而,五名守卫在门外的军卒,一向忠于职守。 面对恐怖鬼物,他们不曾有丝毫畏惧,冷凝着脸,皆不曾后退半步,继而气血勃发,挥动手中长枪。 突刺。 ——再突刺! 纯粹的力量打击,对鬼物来说并无作用,但旺盛气血所转化成的凶戾军气,顺着枪尖冲出,顿时震慑住了三名家丁怨魂。 陈澈眼神一寒,也毫不犹豫地弯弓搭箭,电光石火间,一支沾染了黑狗血的箭矢,激射而出! 箭锋之上,蕴含着极其微弱的青光。 是《四灵箭法》中的“青蛇箭法”。 且观想的对象,乃是“二郎斩蛟”,威力剧增,气势逼人! “砰~” 一名家丁怨魂,被瞬间洞穿,消散于无形。 马汉亦气血勃发,率领着庙内的四名士卒,与外面的五名士卒,刀枪夹击,军气呼啸。 剩余两名家丁怨魂,也陡然受到冲击,魂飞魄散。 然而。 下一刻。 让人料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在众人合力,杀死家丁怨魂的时候。 其余鬼物皆放弃了大门,齐齐穿透了四堵庙墙,且目标并非陈澈,而是…… 老军汉们。 刹那间。 十七名老军汉的肩膀上,各自趴着一名骷髅般的恐怖鬼影,伸手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然后,张开森森白白的尖牙血口,咬住了军汉们的脖颈,疯狂吮吸着他们的气血。 转眼的功夫。 军汉们已是印堂灰暗,身形渐渐枯槁,看起来尤为恐怖。 见此情形。 有多年“干黑活”经验的程狱,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过河拆桥”了。 心中,顿时涌现出被背叛的惶恐、羞愤与恨意…… 厉声大骂: “赵冷松,你个王八蛋,连老子都坑!” 话音落下。 陈澈望了一眼被鬼物缠上的老军汉们,也立刻明悟: 这帮老兵油子,才是山神庙最需要的活祭品。 体内气血浓厚,远胜于普通人,但他们长期散漫无军纪,早已忘记了如何挥刀,如何举枪,绝无激发军气的可能。 也就是说。 不过是一群“气血大肥猪”。 神庙疑云的幕后黑手,所要达成的目标之一,恐怕便是吃掉他们的气血,育养鬼物。 只是未曾想到。 总旗官-钱胜不愧是端水大师,竟派遣了马汉等十名士卒,致使今日之事,超出了预料。 “所有人,都过来!” 马汉满脸震惊,也未曾料想到如此异变,当即召集军卒,齐齐聚拢在陈澈身前,组成严密军阵,以待敌袭。 陈澈也搭好了第二支黑狗血箭,弓弦拉满,将要射出之际,鼻尖忽地一抽,嗅到了微弱香臭气息。 像是喷了香水的狐臭…… 山林深处,一位用狐狸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的贵公子,迈步走出,朝在场众人,吐出一字: “倒!” 话音刚落。 无论是马汉与他的九名士卒,还是程狱和他麾下的老军汉,浑身骤然发软,两腿站立不住。 “世间一切气息,皆可食……这气味,对我无效!” 陈澈心中稍宽,故意扮演成被迷晕的模样,脚下虚浮,身体前倾,倒在了地上。 “不过如此。” 狐面公子冷笑一声,大步向山神庙走来,自觉胜券在握。 【华山论剑,上架感言】 今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按照惯例,先来一波上架献祭。 首先推一下《华山七剑》组合,当初和几个朋友去华山玩,回来之后,但凡是开新书的,我,落雪,蚁总,鹿总,全都拿到了历史最好成绩,绝了。 一位还在准备,一位刚开新书,祝成功! 《路明非不想当超级英雄》,落雪煮茶,不愧是三万订恋爱文大手子,他那时在华山之巅,说了一句情话,房间里“卧槽”声此起彼伏,具体是什么话就不透露了,总之,不愧是落雪,强推。 《从水猴子开始成神》,甲壳蚁,开挂级天才。 他老书刚完结的时候,给我看新书开头(都市高武题材),很差,我和虾仁都劝他放弃那个开头,当时,他都差点要考虑放弃写书,上班工作了。 可士别三日,他突然冷不丁,给我发了个水猴子。 我靠! 一個小众新流派,或者说,是对老题材进行了创新! 什么少年天骄! 因为我是起点这边最早的全球求生流,十都那本的内核也是武道+求生内核,略有些经验,就帮蚁总改了开头,走求生开局,夺船之恨,一些细节思路之类的。 后面太久没开书,怕手生,干脆也加入这个新流派了。 所以,我这本有时候都避不开一些剧情,(无奈摊手),总不能放弃自己写了几年,比较擅长的套路和技巧吧。 《我在武侠世界长生不死》,马佳鹿,长生流佳作,强推,万订之姿。 《我的分身在修仙界》,作者,银河动物园园长。 陈麟穿越武道世界,发现自己居然拥有一具分身,但是…… “我的分身为什么在修仙界?” “算了,你们继续练武吧,我要开始修仙了,一千年后我与诸君再聚!” 《仙人只想躺着》,猪心虾仁,三万订,非常好看,强推。 还有《我为长生仙》,阎ZK,老阎临时有事没去成,姑且算是第八剑,四大天王有五个,很合理。 ………… 还有一波群里认识的老兄弟。 《2014:我要做总督》,焰火璀璨,行走在404边缘的油罐车。 《聊斋大善人》,白菜官。 《某美影的退休轮回者》,米一克。 《道爷要飞升》,裴屠狗。 《我在历史中长生不死》,贰更2。 《肝出个万法道君》,白特慢啊。 《战略级幻想症》,迹奇。 《人在死牢马甲成圣》,白衣学士。 《走进不科学》,新手钓鱼人。 《诡域:旧物收集者》,封南北。 《重启神话》,凤嘲凰。 《我于岁月长河之上,俯瞰万古!》,江河载月。 《这个顶流只把明星当工作》,葆星。 另感谢乌贼大大的章推,《宿命之环》,无需赘述。 ———— 献祭完毕,气运加持,正文开始。 我真没想到这本能爆火,原本是打算写个三百万字,练练手,慢慢熟悉蜀地神话,然后再认真写一个以《蜀道难》为基础,以大刘《山》为核心思想,以蜀地神话为血肉的蜀地故事。 一个被困在十万大山,蜀民对外开拓探索的故事。 所以,开头其实不算很好,没怎么认真构思。 全靠笔力顶着…… 后面才认真构思剧情,所以大家追读意愿也比较强。 9号的追读是七千,今天……应该或许可能过八千了? 好耶! 这也是起点的优势吧。 开篇可以慢慢铺垫,引出后续精彩的内容。 南山虽然只有九根指头能用,但还是会努力更新,疯狂码字滴…… 熟悉南山的老读者应该都知道,我特别喜欢把科幻的理念,融入世界观中,尽量让世界体系,更新颖,更有趣,更具有悬疑感。 比如《西部世界》的“错误”,是河南人号的核心思想。 深海世界吞噬了半个宇宙的本源,万千位面都逃窜到了边缘地带,瑟瑟发抖,但深海世界本身,因为预言之神的缘故,总是将小的错误,扼杀在摇篮中,反而失去了更多的可能性与未来,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最终停止了发育的可能,才有了陈长安,才有了故事的开端,而故事的结尾,则是以技术大爆炸的方式,取得了胜利。 这本也是一样。 “五颗太阳”,为后续的故事发展,带来了无穷的可能性!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五颗太阳? 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熬冬忍夏之时,这个世界的生灵是如何寻得一线生机? 后羿没射干净?还是另有隐情? 灵气为什么枯竭?是末法,还是人为? 为什么山中的瘴气,那么可怕? 而落在小处。 山神庙是一切的开端,也是六奇灵羊劫的序幕。 蛋中未出生的妖凤,会对河间县造成何等可怕的影响? 扑天鹰,银合马,哮天犬,何时齐聚一堂? 好戏,上演! 故事,已拉开帷幕! 有一句老话叫,“写书,就是为读者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 那么,来看看吧。 让我们一起,揭开大景世界的神秘面纱…… 冲,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