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女医她有吃瓜系统》 第1章 吃瓜系统上线! “香儿,香儿啊!你醒醒,求你不要丢下吾一人……” 季雨棠被这样一阵虎啸熊嚎的哭声吵醒。 她尝试睁开眼睛,奈何这双眼像抹了一层浆糊,挣扎了半天也没能张开一条缝,不过思绪渐渐清明。 季雨棠刚结束实习期,成为一名正式的妇科医生,准备和朋友们庆祝庆祝。结果在过马路的时候,从侧后方冲出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地踩着脚蹬子,以每分钟五迈的速度撞到了季雨棠背上。就这样,“啪叽”一声,季雨棠光荣晕倒。 “查!是谁害了香儿?吾让他不得好死,满门抄斩!” ‘哈哈哈哈,这谁放的古早狗血电视剧?’季雨棠在心里默默吐槽,’哪个损友品味这么搞笑?’ 嘶,后脑勺疼,季雨棠身体的知觉开始恢复,她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被撞得趴着的,怎么后脑勺疼? “回禀官家,现已查明。娘娘当时来宴息室喝安胎药,屏退了侍女,只有太医院指派过来负责照料贵妃娘娘的女医季雨棠在场。” ‘真相只有一个!哈哈哈哈,那就是季雨棠。季雨棠?!’ 季雨棠吓得一激灵,竟然能睁开眼睛了,映入眼帘的却是古色古香的布置和乌泱泱的人群。 此时,穿着绛纱袍的皇帝李介跪坐在地上,正恶狠狠地注视着她,他怀里搂着一位气绝多时的美妇。美妇面色青黑,唇边的血迹黑红,看着是中毒而亡。 “把她抓起来!吾要她受凌迟之刑,以慰吾心中之痛!”皇帝李介咆哮道。 话音未落,皇帝身边的太监曹得宝领着两个徒弟向季雨棠走来。 生死攸关时刻,季雨棠终于确定她穿越了。她颤抖着手摸了一下后脑勺,一手血红,还掺杂着细小的碎瓷片。脑中随即闪过一丝精光,原身的记忆飞快地展开: 这里是大夏,永安十六年,正值金秋时节桂花盛开,十里飘香。恰好当今官家的宠妃淑贵妃有孕,官家大喜,便举行了一场木樨夜宴,除宫中妃嫔公主外,还邀请了文臣武将,一起赏花作诗。 宴席间,淑贵妃到宴息室喝安胎药,结果一去不复返。等官家察觉到不对劲,亲自过来找淑贵妃的时候,她已经气绝多时了,现场只有晕倒在角落里的季雨棠。 原身季雨棠也是真倒霉,她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考入太医院,接到了服侍淑贵妃喝安胎药,并一些煎药的琐事活计。谁知照料淑贵妃的第一天就被歹人暗害,一命呜呼! “官家,冤枉啊,微臣没有害贵妃娘娘!微臣守在宴息室里煎药,尚未见到娘娘前来,就被歹人从背后砸晕了。”季雨棠被按住,她连忙解释。 “你还喊冤呐?都说了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一人,可不就是你的嫌疑最大?呦,这后脑还有个血淋淋的伤口。”大理寺卿薛钟一手摸着大肚子,一手捋着胡子,忽然恍然大悟地推测道:“真凶定然是你!看看,还给自己后脑勺来了一下,肯定是故意而为之,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 季雨棠看向这个睁着眼睛瞎推测的大理寺卿,顿觉大夏养了一批酒囊饭袋。哪有证据没找全,一上来就认定谁是凶手倒着推论的? “看什么看?被本大人说中了?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莫不是家学渊源,家中风气一贯如此吧?” 这厮侮辱家人! 叔可忍,婶儿也忍不了啦! 季雨棠血气上涌,挣脱钳制,扑向薛钟,试图抓烂他那张胡乱喷粪的狗嘴。谁知薛钟身体一扭,竟然躲开了季雨棠的攻击。 这就导致季雨棠重心不稳,狼狈地扑倒在薛钟身后的青年身上。青年身着花鸟纹样团领青衫,头戴乌纱,气质清雅,尤其是一双眼睛如清风拂菡萏,清新雅致。可惜站在薛钟身后,那就是被大粪挡住的荷花,再清新秀美也失了三分澄澈。 青年礼貌地抬起手臂,隔着衣衫扶了她一把,就在这一刹那,“叮”地一声,季雨棠脑中闪现出一条信息: 【吃瓜系统已上线:通过触摸,可获得一条八卦哦~】 啊哈!传说中的系统出现了!不过这吃瓜系统是不是有些鸡肋啊?她看小说里的那些系统个个高大上,怎么临到自己就这么的…… 未等她腹诽完毕,像是不服气她的见异思迁,系统又弹出一条信息:【你触碰到的这位青年是大理寺正谢淮初,他不是他爹谢禛亲生的。】 季雨棠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谢淮初。谢淮初此时正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当个背景板,忽然觉得背后冒凉气,浑身不自在。莫不是他这礼貌的抬手一扶,被小心眼的薛钟记恨上了? “反了你了,还想袭击朝中大臣!”薛钟扶着腰怒气冲冲,方才为了躲开季雨棠,他是榨干了自己身体的最后一丝柔韧度。 随着这句话,场面再次骚动起来。 季雨棠已经重新被曹得宝的两个徒弟制住,这次怕她再挣脱,两个徒弟摁得死死的。 两人的八卦也随之传来:【他们偷听过师父曹得宝和皇后的谈话,得知师父暗中效忠皇后。】 当今皇后王琴,出身于名门琅琊王家,却没有娇生惯养的性格,为人贤良恭淑。执掌后宫政权十七年来,她节俭度日,用省下来的银钱用来开设慈幼局救济孤儿,建设书院发展教育,灾年开设粥厂…… 原主的记忆也证实了当今皇后是个贤良孝顺的,她当初能入院太医院,还要得益于皇后的一句“女子未必不如男,女医亦如此”。 季雨棠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皇帝最爱这位淑贵妃,当局者迷,所以在判断上难免有几分偏颇。她要旁敲侧击说动皇后,努力为自己博一线生机。所以接下来的这段话表面上是说与皇帝听的,实际上字字句句在向皇后求助。 季雨棠大声道:“官家,微臣真是冤枉的!求官家听微臣分辨一二!其一,微臣刚进入太医院,无权无势无背景,能服侍到娘娘还是因为侍奉娘娘的柳太医突发恶疾,微臣何德何能有这么大的能耐操控这些未知的事情?其二,宫中对有毒的药材管控得十分严格,微臣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其三,可让其他太医查看微臣后脑伤口,此伤绝不是臣自己所为。最后,世人皆知娘娘是官家心尖子上的人,娘娘若是出了差错,那就是血溅千里的后果。微臣上有老下有小,没这个胆子害娘娘。” 话毕,她看向皇后,果然见她露出思索的神情。 第2章 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薛钟转向皇帝:“官家,您看这女医还试图袭击下官,分明就是狗急跳墙,依下官之见,凶手是她无疑。就定她藐视皇权、毒害贵妃、袭击大臣之罪名,数罪并罚吧!” 皇帝已然心浮气躁,但尚未言语,被一美髯男子截住话头:“薛大人好伶俐的口舌啊!上嘴唇和下嘴唇这么一碰,这罪名就定下来了。吾看这以后也不必辛辛苦苦查案了,都像薛大人这般,办事效率该有多块啊!哦,薛大人还会定罪,那别屈尊在大理寺了,来咱们刑部吧?把吾这刑部尚书的位置让与薛大人如何?” 薛钟被刑部尚书卫佂一番嘲讽,已羞得脸红脖子粗,不敢再言语,用他那被肥肉挤压地小小眼睛瞄着皇帝,颇有些可怜意味。 “薛大人这是什么表情?不服卫大人所言?” “呦,薛大人向来不服卫大人的,这你不知道吗?” “薛大人看官家作甚?官家英明,才不会被你干扰。”…… 一干朝臣早就看不惯薛钟这搅屎棍,此时都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最好能把薛钟踩死在这儿。 “休要再闹!”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皇帝怒极,还欲发火,却被他身侧的皇后王琴制止。 “官家息怒,如今还未全面调查,只听薛大人一言不慎妥当,匆匆定这女医的罪,也确实不能服众。不如先将此女收监,待大理寺一干人等调查清楚,再治她的罪。一来是有了证据的话,再也不会有人胡诌影响官家的声誉。二来,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淑贵妃妹妹的身后事比一切都重要。死者为大,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怎么办好淑贵妃妹妹的身后事。官家,您与妹妹情分深重,所以妹妹的身后事还需您多劳心啊。”皇后循循善诱。 听到“声誉”二字,皇帝心里“咯噔”一声,皇后说的有理,今日宴会请了不少朝中大臣,本来这些酸儒子就经常上奏他偏爱淑贵妃,若这女医季雨棠另有隐情,他却在一怒之下将她凌迟处死,可想而知他在朝会中将遭受何等的狂风骤雨。若因此让那些酸儒子有了异心,他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得不偿失! 思及此,皇帝背后渗出一层冷汗。他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还好皇后提醒了他。 皇后见他想清楚了,便吩咐侍女安置淑贵妃的遗体。又安抚众大臣,命侍女上茶。最后亲自上前搀起李介,扶着他坐上软凳。 “大理寺卿薛钟,将有关人等都带下去,细细查问。”皇帝想了想,憔悴地挥挥手说道。 皇后看了一眼谢淮初,眼睛一转,对皇帝道:“薛大人一人担此重任难免吃力,不如给他找个帮手?这样也能早些找出真凶,以慰淑贵妃妹妹泉下之灵。” “找谁好呢?”皇帝头痛不已。 “最好是与薛大人一样同属大理寺的人,这样合作方便。”皇后道。 “那就大理寺正谢淮初吧!这孩子当初执意从小官做起,就让他协助薛钟办理此案,好好历练历练吧!” 季雨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现下得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犹如绷紧的绳索突然断开,直接软倒在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明白这暂时的安全是几方博弈的结果,自己一定要抓紧机会脱离险境,又感叹封建社会果然不是好混的地方,一件投毒案都能牵扯到皇权和朝臣的博弈。 谢淮初走向季雨棠,他看着这位给他留下奇怪印象的女医。约莫着是二八年华,绑头发的发带在争执的时候断了,蓬乱的头发上还带有凝固的血,衣服也在拖拽中被弄得灰扑扑的,整体就是很狼狈。不过依稀还能看到她稚嫩的脸庞,模样清秀,眼睛里充斥着盈盈水光,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个时辰后,大理寺牢房中。 由于季雨棠的一番话,薛钟被当中下了面子,还被几个大臣联合奚落,所以他对季雨棠恨得牙根痒痒,自然不会给她安排舒服的牢房。 季雨棠是清楚这一点的,但她万万没想到薛钟本事是真大,竟然能给她找到这样一间潮湿闷热、硕鼠横行、污水横流的牢房。地面的稻草湿哒哒的,散发着恶臭,季雨棠用脚把稻草踢开,找个一个相对干爽一点的角落坐着休息。 方才情况危急,大脑充血下没什么感觉,现在才发觉后脑疼得厉害,现下也没医药用品,她只能撕下略柔软干净的里衣包扎起来。 谢淮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季雨棠已经蜷缩起来睡着了。 “季娘子?” 季雨棠惊醒,发现只有谢淮初一人的时候,长舒一口气:“是你啊!太好了。” 谢淮初不明所以,笑笑:“怎么就太好了?”心里莫名忐忑。 季雨棠看着面前温文儒雅的青年,凑近小声道:“因为我想让谢大人保我一条小命。如果谢大人答应的话,那么您不是谢禛亲生儿子的秘密,就不会暴露。” 有着“汴京玉面郎君”之称的谢淮初,一向是面带微笑,语气温柔,与之谈论让人如沐春风。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是汴京里众多小娘子的爱慕对象,亦是众多男儿的嫉恨对象,所以他时时保持仪态,行动俱是儒雅端庄,一直到现在。 今日是他第一次表情失控。 谢淮初冷着脸,那种出水芙蓉的清雅一扫而空,现下是脸黑如荷塘污泥。 “季娘子,你莫不是被人从后头一花瓶砸傻了吧?需要在下帮你请大夫吗?”这话咬牙切齿的。 “谢大人不信的话,可以自己暗中查探。”季雨棠回想系统告知的具体八卦内容,继续说道,“我给谢大人指个方向,令堂是柳家的嫡女,柳家有个很神奇的遗传,嫡系子女生下来的孩子肩膀上都有一块元宝形的胎记。柳家又恰好是商贾,认为这是吉兆,历来以此断定子女血缘。可是谢大人您的肩膀上没有这块胎记,对吗?” 第3章 讨价还价,极限拉扯 谢淮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他的脑中一直回荡着季雨棠的话。 是啊,他的肩膀处没有胎记。当初外祖母家也疑惑过,后来随着他越长越大,模样也越来越像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事就不了了之。大家都认为这遗传并不是那么准确的。 可季雨棠的这一番话让谢淮初浑身发冷,他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儿吗? 谢淮初仔细回想以往的点点滴滴:他从小吃不得板栗,一吃就浑身发痒出疹子,严重的时候无法呼吸,可是家中其他人都能吃,比他小两岁的妹妹也能吃。还有,他的双脚生得略有些扁平,长期行走便会疼痛,但父母妹妹都没有这个困扰。 “这孩子今日怎的了?”柳眉娘看着拿着筷子发愣的儿子,疑惑道。 “父亲母亲,你们看,哥哥像不像呆头鹅?”谢薇哈哈大笑。 谢禛为人严肃,训斥谢薇道:“阿瑜,女娘要有个女娘的样子,笑不露齿。” 又对柳眉娘道:“你也该好好管教管教阿瑜了,这马上就要议亲了,可不能让旁人笑话咱们家。” 谢薇气鼓鼓的扯了一下谢淮初的衣袖,拉长了语气撒娇:“哥哥,父亲又说我!” “阿瑜,父亲说得对,你长大了,要学着些规矩,不能再这般娇纵了。” 谢禛、柳眉娘、谢薇三人俱是一愣。三人都察觉了谢淮初的不对劲,其中谢薇尤甚。 谢薇是家中幼女,自幼被宠爱着长大,又有一个全汴京女娘都羡慕的好哥哥。想要什么对哥哥说就好,闯了祸哥哥来收拾。就算后来父亲觉得她有些骄纵,想要对她严加管教的时候,也有哥哥在一旁维护,哥哥总说嫁作人妇后,就没有在家做小女娘那么自在了,所以总是宠着她纵着她。可是今日,怎么变了呢?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谢薇问道。 谢淮初摇头:“没什么,不要胡思乱想。”又道,“父亲,母亲,孩儿用罢饭了,大理寺还有事等着处理,孩儿走了。” 待谢淮初离开后,柳眉娘忧心道:“阿瑜说的没错,阿瑾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你看他今日魂不守舍的模样,饭也没用几口。” 谢禛不甚在意:“定是忙着那件淑贵妃被害的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家当初是五皇子的时候,淑贵妃就跟着侍候他了。官家长情,整个后宫里最看重的就是淑贵妃,连皇后都比不上,更是力排众议,把她从宫女捧到妃子的位子上。眼看着淑贵妃怀了孩子,是件大喜事,却突遭横祸,一尸两命,要不是皇后拦着,官家定要杀一大批人。 现下是皇后把这事儿按住了,官家让大理寺先查,查出结果再说。又指定了薛钟和阿瑾两人全权负责,薛钟是个不中用的,少不得拖后腿,阿瑾压力大,最近状态不对也正常,你们多担待,也多照顾他,别让他烦心。” 柳眉娘应了,又唏嘘道:“这淑贵妃也是命苦,幼时跟着官家吃尽苦头,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人却没了。听说啊,怀的还是个皇子呢,官家只有三位公主,要是淑贵妃生下皇子,指不定能继承大统呢。” “唉,这都是命。”谢禛叹道。 谢薇咬着筷子尖儿,她还在想哥哥的变化,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了。 谢淮初走在去往大理寺的路上,他方才又细细看过家人的长相,他是和父亲长得相像,可眉眼中没有多少母亲的痕迹。妹妹谢薇却巧妙地融合了父母的容貌,生得清丽脱俗,而且他记得妹妹出生的时候,肩膀上也是有个元宝形胎记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他不是父亲的孩子,又怎会和父亲长得相似?可若他是父母所生,又怎么会没有那块胎记? 还有,季雨棠一介小女娘,年前才随家人从寿州到汴京,她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的事情?这也太荒唐了。 那会不会是季雨棠想要自保,便捏造一个谎言欺骗他,好让他为之所用? 想了一路,直到走进牢房,看到薛钟带着几个下属停在季雨棠的牢门外,谢淮初才把这些杂乱的思绪从脑袋里赶出去。他扫了一眼那几个下属,果然看到其中还有大理寺中负责刑讯的邓允。 这是薛钟办案的一贯作风,他坚信人是贱骨头,不打不招。所以不管是什么嫌犯,不管调查的证据如何,先按住了一顿好打,直把人打得气息奄奄,再开始审讯。 薛钟这法子凶残无理,但他有个官至首相的舅舅处处维护,大理寺的同僚们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敢违逆。饶是刑部尚书卫佂,也只能在口舌上讽刺他几句。 “薛大人。”谢淮初行礼问好,“是要对季娘子用刑?” 薛钟眼皮也不抬道:“是啊。” 面对这样的上司,凡事不能硬着来。谢淮初道:“哎呀,这里是在污秽,气味也是极其难闻。不如先让属下来审讯,您到个干爽的地界儿喝茶吃果子,待属下审讯完毕,把结果呈给您如何?” 薛钟打量着谢淮初,似笑非笑:“呦,谢大人的官做到几品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 说着,他环视身边的下属:“来,你们说说,谢大人是个几品官来着?” 狗腿下属附和:“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官,有甚脸面指使薛大人?” 谢淮初连忙赔罪:“薛大人折煞属下了,属下只是想为大人分忧。大人,您昨日被刑部尚书他们讽刺,属下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想着帮您尽快审问出个结果给官家交差,也好打一打那起子人的脸面。” 薛钟脸色稍缓,他昨日被下了好大的脸面,心里烦闷至极,偏偏调查毫无进步,只能从季雨棠嘴里撬出结果。这会儿正烦着,谢淮初这家伙又出碍眼,脾气难免大些。 想着舅舅递来的消息,户部尚书秦文渊准备告老还乡了,应该就是谢淮初他爹补谢禛上。又想到舅舅叮嘱他要对谢淮初和善些,最好找机会提拔提拔他,日后跟谢禛提起来也算是个人情。 “算你有心,唉,本大人确实受不了这气味。算了,今日你来审讯吧。”薛钟招呼着众人离开,末了又道:“我把邓允留给你?” 谢淮初连忙推脱,他可镇不住邓允这个瘟神。 薛钟也就是客气客气,见他拒绝,便带着人离开了。 “哎,谢大人。”一道女声传来,谢淮初抿紧唇走过去。 “季娘子,可否告知在下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秘密?” 季雨棠挠头,总不能告诉他是八卦系统告诉自己的吧?这太匪夷所思了,这古代人肯定不信啊。 “谢大人不必担心,我会保守这个秘密的,代价嘛,就是麻烦您想办法保住我的小命,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谢淮初双手抱胸:“季娘子,在下已经救你一次了不是吗?若不是在下阻拦住薛大人,你还能如现在这般讨价还价吗?” 第4章 吃瓜吃到皇后身上! 季雨棠是全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的,不可否认谢淮初确实已经救她一命了。 “但是大人您还没完全救下我啊!”季雨棠道。 “这就要看季娘子如何表现了。告诉在下关于身世的秘密,你就能转危为安。” 季雨棠才不信他,冲着皇帝最爱的女人下手,这人胆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肥,也肯定想好了万全之策,拖她这个小小女医下手应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哪有那么容易暴露的?谢淮初表面上被爆料的秘密唬住,但她不信谢淮初真的被她威胁到了,搞不好先骗她说出真相,然后把她交给薛钟处理。 “季娘子,在下要提醒一句,方才已经收到线索: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翠珠说你曾对她抱怨过娘娘性情变幻莫测。太医院中负责切药的王如海说看到过你鬼鬼祟祟藏东西,然后就在你值班休息的床榻下面发现了毒药粉末。” 谢淮初淡笑:“所以现在不是季娘子用秘密威胁在下了,而是季娘子你要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好说服在下相信你口中的‘秘密’。不然的话,一个杀人凶手的话,谁信呢?” 季雨棠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说嘛,这谢淮初长得就像个狐狸精,精明着呢,哪能被她唬住? “我当然是清白的,谢大人凑近些,我告诉你证据。”季雨棠朝他招招手。 谢淮初将信将疑地凑近,季雨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谢淮初的手腕! 被一只柔软湿润的手掌抓住的那一刻,谢淮初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反应过来后,飞快地挣脱开季雨棠。 “男女授受不亲,季娘子何故如此!”一整个被非礼的良家妇男既视感。 季雨棠已经通过触碰进一步解锁谢淮初的八卦了。要说也是她聪明,早已经探索出吃瓜系统的使用说明:通过触碰可以得知别人的八卦,触碰的范围越大、次数越多,八卦越详细。上次她是快摔倒的时候,谢淮初隔着衣袖扶住她的时候触碰上的,所以系统显示的八卦不够详细,现在她用手触碰,那肯定不一样了。 果然,大瓜。 这次系统给的八卦是一段影像,先显示出一段前情提要:昌平九年(先皇在位的第九年),谢禛与夫人柳眉娘来大相国寺烧香还愿,却遭遇火灾,柳眉娘惊惧之下早产。 然后开始播放影像,画面中赫然是当今皇后年轻时的模样,还梳着未婚少女的发式,怀中抱着一个婴孩,旁边是系统标注的字幕【此婴孩是谢淮初】。年轻时的皇后抱着谢淮初,趁乱潜进大相国寺的厢房中,鬼鬼祟祟地把他与床榻上的柳眉娘生下的孩子交换,然后把柳眉娘的孩子抱走了。 影像到此为止,但已经让季雨棠惊得瞪大眼睛:“我的天呐!真是惊天巨瓜!竟然和皇后有关!” 谢淮初也变了脸色:“季娘子,怎么了?” 季雨棠不知道该如何跟谢淮初说,不怪谢淮初不相信,这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皇后怎么会掉包谢禛和柳眉娘的孩子?目的是什么?这其中有什么渊源? 就在此时,鸡肋的吃瓜系统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否邀请好友共同观看影像?是/否】 嚯!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 季雨棠果断点击【是】,然后按照系统的提示招呼谢淮初靠近:“来来,牵着我的手,给你看个好东西。” “季娘子,此举于礼不合……” “少跟我整这些虚的,快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再说,被占便宜的是我好吧?”季雨棠豪迈的伸出手。 谢淮初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设后,把指尖轻轻搭在季雨棠的指尖上,“咻”地一下,那段影像在他脑中展开。 “皇后?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吗?”谢淮初惊诧到忘记收回手指,保持着这个姿势发愣。 这事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季雨棠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由于和谢淮初接触时间过长,触发八卦解锁,导致系统又弹出了一条视频,这条更劲爆! 两人同时看到少女时期的皇后和少年时期的谢禛搂在一起,共同许下誓言: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王琴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许下誓言。 视频戛然而止。 【冷却时间到!温馨提示宿主,注意保护脆弱的系统,不要过度使用呦,预计八小时后恢复八卦技能,敬请期待。】 敲!鸡肋系统!小心我给你做成炸鸡叉骨! 季雨棠愤怒,正看到关键剧情的好伐? “季娘子,这些画面是如何出现的?你怎么有这般神通?”谢淮初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他在短短一日内,得到三条重磅消息:一、他不是谢禛和柳眉娘的孩子;二、他被皇后掉包;三、皇后与谢禛关系匪浅。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炸弹已经把谢淮初炸得体无完肤了。 俗话说:债多不压身。一开始谢淮初还惶惶不安,害怕自己真的不是亲生的,害怕自己失去温暖的家庭。现在嘛,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雨棠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能怎么回答?我是穿越的?带了一个八卦系统? “山海经中记载,在南山中有一种神兽狌狌,据说通晓过去的事情。这南山就在如今的寿州一带,季娘子恰好是寿州人士,是否与此神兽有渊源?所以有通晓过去的神通?”谢淮初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 季雨棠连连点头:“没错!”你自我攻略的模样帅呆了! “怪不得你知道这些隐秘的事情。” 季雨棠问他:“这下你信我了吧?不过我这神通不能一下子都使出来,你若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定要保我小命,帮我洗脱冤屈。不然我被砍头了,你这身世查起来就难了,毕竟是和当今皇后有关,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呀。” 谢淮初没答话,转身离开。 “哎哎,你在干什么?别走啊!” 季雨棠被他这举动整懵了,拼命呼喊他,直到嗓子喊哑了,才看到谢淮初拿着一张纸回来。 他抖了抖手中墨迹未干的草纸:“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我二人暂时联手,我帮你调查毒害贵妃的案子,你帮我调查身世。此时保密进行,互不欺瞒,如有违背,此据将呈给官家皇后,你我玉石俱焚!” “早说呀,我以为你不愿意呢。”季雨棠痛快的按下了手印。 第5章 回忆案情 季雨棠看着谢淮初将按了手印的草纸分为一式两份,并把其中一份交给自己。 她忽然问道:“谢大人,你真的相信我是清白的吗?不会是在心里认为我是杀人凶手,却为了查自己的身世虚与委蛇吧?” 谢淮初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不止:“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咳咳,我是相信你的,毕竟你新入太医院,并无根基,牵扯到宫斗中的可能性小,另外我找太医们验证过了,你后脑上的上绝不是自己所为。 方才说的翠珠和王如海的供词也只是我说来吓唬你的。那王如海的供词一听就假的很,他一个负责切药的太监,怎盯着你一个女娘的床榻?我质问几次后他就翻供了,说是嫉妒你才入太医院没多久就受赏识才这样说的。 至于翠珠,她好似受了什么刺激,精神不太好。大理寺的人去调查过几遍,每一次她都说有人向她抱怨过贵妃性情变化莫测,但人名却变来变去的,一会儿说是你,一会儿说是贵妃宫中的其他侍女,后来又变成贤妃德妃等人了。” “综合来看,并没有能断定你是凶手的证据。”谢淮初抬手指了指天:“但官家已然没什么耐性了,催促大理寺快快结案。这也是薛大人方才想要严刑逼供的原因。” “所以你相信我了?”季雨棠挑眉。 谢淮初看向那张草纸:“你我已结联盟,盟友嘛,那自然是信的。” 现如今二人统一战线后,就面临着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如何糊弄过薛钟。 没错,这厮还在等着谢淮初审问的证词呢,若是没什么内容,薛钟定会命邓允拷打季雨棠。现在二人必须快快交出一些实质性的内容,让薛钟的注意力从季雨棠身上挪开。 两人决定梳理一遍案发当晚的事件。 季雨棠抓紧时间复盘道:“我记得那是酉时,碧波亭那边的宴息室是专门给贵妃用的,所以没有旁的娘娘来,只有贵妃和身边的侍女。因为贵妃的安胎药要现煎现喝,所以木樨夜宴尚未开始,我就已经守在宴息室准备煎药了。 当时在场的不只我一人,还有贵妃的侍女翠珠和梦珠。她们负责摆放好专门为贵妃定制的躺椅和涉及到梳妆更衣的一应用具,以此来应对宴会中的各种突发事件。宴会开始后,她们都走了,就只有我一人,直到戌时之前都没有人来。接着刚过戌时,我就被人从背后砸晕了,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戌时,那是贵妃要喝安胎药的时间。” “你当时看到什么可疑人员了吗?”谢淮初询问。 季雨棠想了想,摇头:“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突然就被砸晕了。不过有一点,我当时被打晕在煎药的火炉旁边,醒来的时候是在不远处的帷幔后。应该是凶手提前来宴息室布局,先将我砸晕拖到帷幔后,然后投毒。” “为什么非要在戌时投毒呢?这个时间点很危险啊,为什么不提前投毒?这间宴息室专门为贵妃准备,目标很明显啊。”谢淮初带入凶手视角,吐槽道。 季雨棠道:“肯定是因为凶手走不开啊!只能这个时间点。” 谢淮初点头:“如此,必是内鬼。” 季雨棠赞同:“没错!我怀疑就是贵妃身边的侍女。” “有何推断?请详细讲。” 季雨棠把自己复盘过的思路说了出来:“我认为有两个原因。其一,她极其清楚贵妃喝安胎药的时间。要知道木樨夜宴那样隆重,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应酬,难免会影响贵妃喝安胎药的时间。可凶手却把时间算计得极其精准,所以贵妃身边的侍女嫌疑最大,且应是贵妃比较信赖的侍女。 其二,大家都忽略了一点。贵妃喝安胎药可不是只喝一碗药那么简单,不然的话,为什么不让侍女端到宴席中去呢?实际上贵妃还要休息放松,整理妆容衣衫,所以她绝对不是一人独自前往,最少有一名侍女陪伴在贵妃身旁。” “可现场只有贵妃一人!”谢淮初补充道。 季雨棠道:“对!所以一方面,一定有个侍女是陪在贵妃身边到宴息室的。贵妃千金之躯,不会独自一人前往。这个侍女必定是知情人,只是隐瞒不报罢了。 另一方面,凶手有两个必要条件,既得贵妃信赖,跟在贵妃身边,又能支使开贵妃身边的侍女。因为得贵妃信赖并在她身边,才能知道贵妃具体喝药的时间,找准时机下手。因为能支使贵妃身边的侍女,所以贵妃中毒身亡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 谢淮初飞快地在脑中过了一遍贵妃身边的侍女名单:“照你这样说的话,只有贵妃的贴身侍女翠珠符合这些条件了。但晚宴开始没多久,翠珠就不小心撞到奉茶侍女的身上,导致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宁国公的小世子身上,她忙着处理小世子的伤情,一直都有人证。” “等等,还有一个盲点。”季雨棠道,“就算凶手符合这些条件,可只要她一有动作,定会被身边的人注意到。因为那个时间点太关键了,只要查戌时离开夜宴的侍女即可。 就比如你说的符合条件的翠珠,夜宴中她做了什么,亦或是出现在什么地方都能查出人证。可是偏偏没有人注意到凶手?为什么?” “你说的不错,大理寺已经查过戌时不在宴会的侍女,可并没有异常。难不成这侍女会分身之术,能一个人出现在几个地方?”谢淮初道。 季雨棠心中隐隐生出一个想法,她问道:“夜宴时,贵妃身边侍候的各位侍女都是谁?都做了什么?劳烦细说一遍。” 谢淮初回忆卷宗:“贵妃当晚只带了六位侍女,除去方才说的贴身侍女翠珠,还有随侍贵妃身后的梦珠和白珠,随时听候差遣的兰珠和流珠,以及专门跑腿的彩珠。 梦珠和白珠是双生姐妹,两人在晚宴开始前触怒贵妃,被罚杖刑。兰珠被贵妃派回昭华宫取一件缠花纹的鹅绒软垫,戌时之前就回来了。流珠宴会中途去看望小世子情况,彩珠被打发去太医院寻烫伤膏,其余并没有什么了。” “这几位侍女所做的事情先后顺序是什么?再细说一遍,这点很重要。” 谢淮初道:“先是梦珠和白珠被罚,然后兰珠去取软垫,接着翠珠烫伤小世子,流珠和彩珠是一齐出发的。这之后,就是贵妃离席,再之后,便是官家发现不对,派人寻找。” 谢淮初的声音越说越低,怎么贵妃身边的人都被支开了?这么巧? 季雨棠听罢,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我明白了,这世上还真的存在分身术。” 第6章 作恶多端的贵妃 “何出此言?” 季雨棠白他一眼:“真是呆子!陷入误区啦!为什么凶手能得贵妃信赖,能支使开其他侍女,又不被人注意?一个人当然不能啦!可若是几个人联手呢?” 谢淮初心中震动:“你是说几人联手作案?” “对啊!能得贵妃信赖的应该是翠珠,她是贴身侍女,熟知贵妃的行为习惯,所以她最清楚贵妃喝安胎药的时间。而且她是唯一一个能左右贵妃喝药时间的人,比如’不小心’碰到奉茶侍女,烫伤小世子,混乱之下,自然是紧着小世子,贵妃喝药的时间不就延后了吗?”季雨棠道。 谢淮初恍然大悟,跟随她的思路推测道:“所以这里就形成了一个时间差,其中一个侍女利用这个时间差来宴息室动手脚,将你打晕拖到帷幔后。另一个侍女陪着贵妃前来,并且看着她喝下毒药。” 季雨棠打了个响指:“没错!团伙作案!至少三人参与!” 啧啧啧,这贵妃怎么得罪身边的几位侍女了?联手要把她灭口啊! 此时,冷却期间的系统突然冒头,弹出一条消息:【宿主,鉴于您使用了“邀请好友观看”功能,解锁了新勋章——“乐于分享”,现可获得随机一人的八卦。】 好家伙,这吃瓜系统还能这么玩?季雨棠开始觉得有趣了。 【倒计时3、2、1,恭喜解锁淑贵妃的八卦。】 喔喔喔!季雨棠惊喜万分,运气真好! 【温馨提示下面这句是本系统的吐槽:本系统受不了啦!这贵妃可是作恶多端呐,活该!】 好家伙,什么瓜把系统刺激成这个样子?季雨棠眼睛一亮。 【讲不完,根本讲不完!让本系统超前耗电给你讲一丢丢。比如贵妃要吃豆花,却不让膳房去做,要求身边的侍女从挑选黄豆开始就亲力亲为,美其名曰“最信任你”。挑完豆子,接着是洗豆、浸泡、磨浆、点豆花,一直到最后端上成品,都让这个侍女亲手去做,不能假手于他人!一旦心情不好,就豆花里挑骨头,让太监把侍女拖下去打一顿。】 【比如嫌弃新做的躺椅不温润,让侍女穿着单薄的衣衫不停地在躺椅上翻身躺坐,用身体将躺椅变得光滑温润。】 【比如贵妃觉得自己有些丰腴想减重,就勒令全宫上下一齐陪她节食。水都不让多喝!谁若是吃东西就拖出去杖责三十。可她私下却偷吃大鱼大肉!宫人们个个饿得头晕眼花,脚步虚浮。有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太监饿得受不了,偷吃了一块糕,结果被打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系统真是被气坏了,不用季雨棠接触,它先自爆了几个贵妃的八卦。 季雨棠:怎么越听越觉得这贵妃罪有应得呢? 季雨棠没想到淑贵妃竟然是这样的人。原主记忆中的淑贵妃是优雅和善的形象,对待官家关怀体贴,对待皇后太后更是殷勤谨慎。没想到她竟然对宫人这般苛刻残忍!看来这淑贵妃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谢大人,既然已经有了调查的方向,就劳烦您知会薛钟大人一声,省得我受那皮肉之苦。“季雨棠道。 她暂时没有把淑贵妃的这些事迹告知谢淮初。因为淑贵妃已死,还是死得如此惨烈,死在官家最爱她的时候,纵然将这些事情翻出来,也会被官家大事化小平息下去。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季雨棠把这事儿当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耳旁风了。未来的某一日,她会为这些受到欺辱的宫人伸张正义。 谢淮初点点头,他又和季雨棠推敲一番后,便向薛钟汇报情况了。 薛钟正此时正在端详着面前的茶百戏,绿茶汤里显现的是重山锁翠烟,这是汴京现下最流行的茶艺。 “唔,总而言之都是你的猜测啊?”薛钟喝下一大口茶汤。 谢淮初道:“虽是猜测,但不是凭空虚构。贵妃身边几个侍女的嫌疑确实大,再从她们身上细细查问,应该会有很大收获。” 薛钟嗤笑,指着谢淮初对身边环绕的下属说道:“你们这些小青年啊,总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总以为自己是最正确的,总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变一切。就比如现在这个案子,你以为你追求的是事实的真相,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追求的真相也许在别人眼中,就是个错误!” 薛钟摇摇头站了起来,本想俯视谢谢初,却发现踮起脚尖还没谢淮初高后只好作罢。 谢淮初微微躬身,配合着谢钟:“谢大人教训得极是,小人愚钝,还请大人多提点。” 薛钟对他的态度感到满意,家世前途再好有什么?还不是要对自己伏低做小? 他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尔后吩咐谢淮初坐到自己身旁的凳子上。 谢淮初拘谨地坐下,他虽和薛钟共同在大理寺任职,但官阶相差比较大,两人也没有多少来往,更没有现在这样亲近的状态。 “你现在肯定觉得我大理寺卿薛钟是个无能之人吧?”薛钟问道。 谢淮初身体瞬间绷紧。 若是季雨棠在,她肯定会想到现代很流行的高情商测试题:求助!上司在你面前问:“你肯定觉得我无能吧?”要怎么高情商回答? 季雨棠一般会这样回答:话不能这么说,领导,毕竟你现在还是领导呢,没那么无能。 而谢淮初是典型的考公派,他这样说:“大人此言真是折煞我等。大人您统管大理寺多年,深得官家信任,屡破奇案。在您的带领下,大理寺可谓是蒸蒸日上,地位水涨船高,朝中上上下下对咱们大理寺没有不尊敬的。您说您无能,那还能把大理寺打造成如此模样?您要是真无能,我看这朝中也就没有本事的的人了。” 薛钟被哄得哈哈大笑:“你这张嘴真是像极了你父亲,滑得很呐!” 谢淮初听到他提父亲,心中突然蔓延开无尽的痛楚。那是教他养他数十载的父亲,却隐藏着巨大秘密。而他这个被父母倾尽心血的孩子,却不是亲生的。 薛钟打断他的思绪:“我方才说的话不是要你逢迎我。你年纪轻,还未经历磨练,所以不懂。我是真觉得自己无能,身为大理寺卿,却不能事事秉公处理,如何不叫无能呢?” 谢淮初心中一动:“您的意思是?您知道季娘子是被冤枉的,也知道谁可能是凶手,只是您决定不揭发真相?” 薛钟的绿豆小眼闪过一丝玩味:“没错,我都知道。” 谢淮初真的被震惊住了,他,甚至是汴京的官员们一直以来都认为薛钟是个靠舅舅升官发财的白痴,没想到是个隐藏极深的! 第7章 皇后的决定 “怪不得,怪不得您一开始就拉出季娘子当挡箭牌,断定她是凶手,现在又劝说我不要去查贵妃身边的侍女。”谢淮初还是疑惑,“可是为什么呢?这不是官家要大理寺接手的案子吗?又关系着官家最爱的贵妃,为什么不要把真相查得水落石出?” 薛钟笑着摇头:“你真是正直得有些傻啊。也难怪,你出身谢家,家族底蕴深厚,又得父母亲友关爱呵护,长到加冠年纪了还不曾见过龌蹉的东西。” 他站起身,凑近谢淮初身边低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案子不是真让你查谁是凶手的,实际上就是给官家一个台阶下罢了。真查凶手的话,拔出萝卜带着泥,说不定整个后宫都要被血洗了!” “可那是淑贵妃,官家和淑贵妃情谊深重……” 薛钟笑了:“情谊?情谊能当水喝还是能当饭吃?人都没了,还有什么情谊?你没看到当时皇后一说到关乎官家的声誉,官家即刻就把那情谊抛到九霄云外了?” 谢淮初突然有种无力感,原来他这种小官的尽忠职守对于上位者来说什么都不算。原来上位者看重的不是什么是非黑白,而是利益得失。 看着谢淮初受打击的样子,薛钟道:“言尽于此,你要是真想查我也拦不住你,只是提醒你适可而止,不宜过度啊!” 谢淮初应了一声,把他整理的证据交给薛钟,薛钟本来不同意他继续调查,想直接结案。可是看着谢淮初认真执着的样子,他突然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也有过这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少年意气,于是他同意了谢淮初继续调查,只是要求他要将后续详细禀告给自己。 谢淮初将他与薛钟的谈话以及薛钟的劝告都告诉给了季雨棠,季雨棠很震惊:“薛钟竟然不是个蠢货?” 谢淮初点头:“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着呢!我也是在听了他的一番话后才确定他之前都是扮猪吃老虎。” 一边说,谢淮初一边把药膏棉布等物品递给季雨棠,帮她重新包扎伤口。 “那我知道为什么他一口咬定我是凶手了,因为他觉得贵妃的案子涉及到后宫斗争当中去了,很可能和皇后贤妃等等这些位高权重的妃嫔有关,所以干脆就拉我当个替死鬼把这事儿了了。”季雨棠气愤。 谢淮初也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他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薛钟这个人,只是碍为薛钟的身份,他只能隐忍甚至吹捧。即使今日薛钟说了这么一番看似推心置腹的话,谢淮初也没有改变对薛钟的看法,道不同不相为谋。 且谢淮初还有一个想法,他思考了一下薛钟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联想到薛钟那个首相舅舅赵怀邦后,谢淮初就明白了,薛钟这是想要拉拢他们谢家呢!他父亲谢禛眼看着就要接任户部尚书,而赵怀邦的死对头汪玄最近又一直试图与父亲接触,若让汪玄得到父亲的支持,赵怀邦这个首相的位置也就岌岌可危了! 季雨棠听了谢淮初的分析,赞同的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人就像个洋葱头,扒开一层又一层,如今这层面目是他主动给你看的,谁知道背后又是什么样子的?你日后还是要提防着他。” 谢淮初应下,他有些蔫蔫的:“薛钟纵有千般心思,但他有件事说的对。我就是太傻了,明明知道这案子里夹杂着各方势力,却还是想要查明真相。” 开场是清风霁月的青年,现在是经历风霜半死不活的那男的。 季雨棠安慰他:“这怎么能叫傻呢?为死者查明真相有错吗?就应该这样做的啊!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充满阴谋诡计和各种不确定性,很多人都追随利益来往。但是如果没有像你这样纯良、有信念、有意志的人的话,那这世界真是糟糕透了好吗?” 她又笑起来,眼睛亮晶晶:“说起来,我还是很幸运遇到你的。谢淮初谢大人,幸好遇到你,幸好你善良又心软,不然换作旁人,早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谢淮初冷笑:“对啊对啊,我善良又心软,所以才被你用秘密拿捏住还没杀了你。”说罢,他挥舞了一下拳头,又无力地垂下手。 “哎,别这样嘛,我也是无可奈何,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日后我一定帮你查明身世,你指哪我去哪。”季雨棠双手合十哀求,搅乱了谢淮初平静的生活,她是真的愧疚。 谢淮初看她可怜兮兮的觉得好笑,心情也好了一点儿。有道是祸兮福所倚,也许他提早知道身世也是有好处的。 “好了,现在一切准备就绪,是时候抓住真正的凶手,把你放出去了。”谢淮初胸有成竹。 慈元殿中,皇后王琴正坐在妆台前闭目养神,身后的梳头夫人张司饰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发。 冷香捧着一碟桂花糖糕进来的时候,张司饰已经为王琴梳好了朝天髻,正在挑选发饰。 “就简单簪一只凤钗吧。”王琴吩咐,又从镜中看着冷香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冷香将桂花糖糕放下,接下张司饰手中的活计,她摆摆手,张司饰和众侍女识趣告退。 “打听清楚了。”冷香拿起一只精巧的凤钗放在王琴鬓边比划,“谢家小子真是被养得一言难尽!谢禛那一支虽说是旁支,但底蕴在那里摆着,再怎么说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却只教孩子仁义礼智,全然不管心计谋略,把嫡子养得如此纯良。他若是出身文人清流也就算了,谢家可是世家,养个这样纯良的孩子能有什么前程?” “啪”的一声,王琴猛拍了一下妆台,把一匣子珍珠震得乱跳。她闭了闭眼,眉间有隐藏不住的怒气:“昨夜我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虽有种清风朗月的气度,但毫无城府。谢禛真是个好父亲啊!他是想把这孩子养成废物吗?” 冷香劝慰王琴:“娘娘息怒,已经是这般地步了,您再生气也奈何不了啊。好在现如今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再暗中引导好了。” 王琴依旧怒气满满:“谢禛这个不要脸皮的东西!既然当初同意抚养这个孩子,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我以为他还顾念着旧情,没想到他这是存心报复我呢!冷香,他就是在报复我换了他和那贱人的孩子!” 冷香较忙斟了一杯蜜酒让王琴喝下去,语重心长道:“娘娘,莫要再动气了。当初不就是谢禛提议交换孩子的吗?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为何要报复您呢?奴觉得是因为谢禛不堪用罢了,您看他熬灯油一样熬了这些年才坐到侍郎的位置,这还不能说明他能力有限吗?且他家夫人出身商户,见识短浅,以至于不会养育子女,才把那孩子养成现在这个模样。” 听了冷香的劝慰,王琴勉强压下怒火道:“行,他谢禛养不好孩儿,我来养!” 冷香没再答话,心里是不赞同的。她现在是皇后,是国母,一举一动都落在旁人眼中。既然当初选择入了皇宫,就应该斩断一切。不过也不怪她牵挂,这孩子毕竟是她当初历尽千险生下来的,再加上入宫多年并无所出,日日夜夜念着这孩子,哪能那么容易割舍呢? 第8章 又有人死了! 转眼又过一日,谢淮初的调查有了进展,果真如同他和季雨棠推测的那样,贵妃身边的几个侍女都有嫌疑。思量一番后,谢淮初准备从翠珠这里下手。 为何选翠珠,是因为谢淮初发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弱。当初第一遍盘查口供的时候,翠珠指证季雨棠,再次盘查,她就改口其他侍女,甚至攀扯宫中嫔妃。由此可见,翠珠就是那个案件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谢淮初便和大理寺的录事文明辛一同去寻翠珠。两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唉,这几日忙着贵妃的案子,已经连着两日未归家了,不知家里那臭小子有没有折腾他娘亲。”文明辛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一对飞鸟划过天际。 文明辛家中贫困,住所离大理寺较远,骑马也要两个时辰,平常回家也就算了。一遇到棘手的案子,再折腾这么久回家就不值当了,于是就在大理寺的后院中过夜。 “明辛兄想家了啊?等这案子了了,我向薛大人求求情,许你几天假,让你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谢淮初笑道。 文明辛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多谢,让你见笑了哈哈哈。其实以往我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无牵无挂的,在哪都行。现在不一样了,家里头有妻有子,无论何时何地,我这心里都有个挂念。” 谢淮初还未成婚,不懂这些感受,只礼貌的对文明辛笑笑。 文明辛反应过来,突然生出一个疑问:“哎,你如今已加冠年纪,怎么家中还未给你定亲事?” 谢淮初回答道:“家父说小时候有个疯癫道人路过我家门口,说我命中有大劫数,不应过早婚配,所以拖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文明辛“哦”了一声,嘟囔道:“你这经历跟话本子似的。” 谢淮初脚步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他隐约觉得其中有内情,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巳时到达了坤宁殿。贵妃就停灵在坤宁殿的灵堂中,被无穷无尽的纸钱灰烬包围着。 贵妃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妃嫔。待官家走后,那些看着官家面子来吊唁的妃嫔们也一走而空。只有她的侍女们守在这里,哭着烧纸钱。生前过的肆意,死后如此凄凉,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咦?翠珠呢?”文明辛张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翠珠。 谢淮初心里“咯噔”一声,暗觉不妙。他冲上去询问离他最近的侍女兰珠:“翠珠人呢?” 兰珠瑟缩了一下,弱弱开口:“翠珠姐姐太伤心了,哭晕了好几回,梦珠和白珠姐姐将她扶到躺椅上歇息了。” 文明辛方才被谢淮初的举动吓了一跳,现在听到兰珠的话他才缓过来,拍了拍胸口:“哎呀,谢大人你别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谢淮初仍旧不放心,让兰珠引着他们去见翠珠。 兰珠只好引着他们去往偏殿中,那里堆积着许多贵妃的遗物。其中有一样是因为贵妃有孕,官家特意命人打造的躺椅,红翅木的躺椅整体被貂绒织成的外套包裹着,躺上去就像是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 翠珠正静静躺在这张躺椅上,双目紧闭。 “翠珠姐姐,大理寺的大人们又来问话了,您快醒醒。”兰珠不悦的喊了一声。 翠珠并没有动,兰珠便想着上前去摇晃她。 “别碰她!” 谢淮初突然大喊,吓得兰珠一哆嗦摔在地上:“大人,怎么了?” 谢淮初皱着眉,从怀中掏出一双羊肠手套戴在手上,文明辛一看到这,脸霎时白了。 “去,通知大理寺加派人手过来,坤宁殿里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再禀告官家皇后,就说……” 谢淮初将手扣在翠珠的脖颈处感受了几息:“就说又有人死了。” 与此同时,关在牢房里的季雨棠正在拯救一只卡在砖缝的橘猫。不过这猫不是因为胖才卡进砖缝,是因为太饿了想钻进牢房捕食老鼠才被卡住的,浑身脏兮兮的,身上还有伤口在渗血,发出可怜的“喵喵”叫声,和季雨棠一样狼狈。 “好了,季娘子,甭看那只死猫了,过来用饭吧?谢大人说贵妃的案子还没查明白,不能把你犯人看待,特意交待我们要善待你。”司狱张青拎着个半新不旧的食盒,招呼季雨棠过来。 季雨棠没动,她正小心的拨开碎石,将小猫一点一点的拖出来。 张青挠挠头没管她,和身边的狱卒闲聊:“这阵子真是忙的头都要炸了,昨儿就歇息了两个时辰,家都没回,再这样下去,我婆娘又要疑神疑鬼说我外头有人了。” 那狱卒外号二楞子,他啐了一口:“那又有什么法子呢?宫里头出了这样大的案子,整个汴京都被惊动了。官家更是下了死命令必须查出凶手,不然没咱们大理寺的好果子吃。上头的各位大人都忙的天昏地暗,更别说咱们这些底下跑腿的了。唉,希望这案子赶紧破了吧,真吃不消了。” “唉,哪会那么容易就破案了?死的可是官家心尖尖上的淑贵妃啊!敢对她下手的,能是什么等闲之辈?而且我还听说……”张青招呼二愣子凑近一些,“听说淑贵妃怀的是个皇子呢!说是请了无数名医把过脉,确确实实就是个皇子。官家从登基到现在统共就三个公主,盼了皇子盼的胡子都要白了,知道淑贵妃这胎是个儿子,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但是官家高兴,其他人可不一定高兴了,就说那至今无子无女的皇后,还有那几个只有个公主的妃子,可不是把淑贵妃当眼中钉肉中刺了?指不定就是她们中的哪个下的手。看着吧,到最后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结果。” “不能吧,皇后看着挺贤惠的啊,会有这么黑心?”二愣子咬着一根麦杆,满脸不相信。 张青见他不信,又道:“你年纪轻,见识的浅,不知道宫里有多少污糟事儿。就拿前朝时候宫里发生的那件大案子说吧,你应该也听过,就是前朝那位离奇溺死的太子。” 二愣子“嗷”了一声,张大嘴巴:“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整个汴京都被翻过来查了,愣是啥也没查出来。我记得那时候我才几岁,禁军日日夜夜在城里搜查,吓得我窝在祖母怀里做噩梦。” 张青神秘兮兮道:“怎么可能没查出来什么,只是不敢再往下查了!我有个远亲当时就是负责查案的主要人员之一,他跟我讲最后就查到了冷宫里头的一位废妃,是先皇叫停了,不让继续查了。后来先皇立了如今的官家做太子,没多久就去了,那案子也就封存了。” 二愣子听了这样大一件秘闻,惊得神魂颠倒,嘴巴半天没闭住。 “喵呜。” 这时,季雨棠终于把小猫从砖缝里救了出来,她摸摸小猫的脸:“别怕,我们还活着呢。” 张青看她救出小猫,便将食盒递给她:“呦,这小东西还活着呢。季娘子趁热吃吧,凉了不好克化。”他还叮嘱了一句,“这食盒最上头是谢大人交待的纱布和药膏。” 季雨棠向他道了谢,又讨了一碗水先给小猫擦洗伤口。这小猫乖得很,一动不动任由季雨棠操作。 张青在一旁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喝了声彩:“嘿,怪不得季娘子你能进太医院当女医,这手法可真是干净利落。” 季雨棠朝他笑了一下:“我能太医院还是要多亏当今皇后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然以我一介女流之辈,怎么拼得过那些医药世家培养出来的郎君们呢?” 张青听了这话,知道刚才和二愣子说宫里的秘辛给她听到了,有些尴尬的挠头:“叫季娘子见笑了,我们这些大老粗闲来无事,胡扯几句罢了。” 季雨棠摇头,尊重的说道:“张哥,我不是教训您什么。现如今风声鹤唳,张哥得慎言才是。不然像我这样遭了无妄之灾,可真是倒霉啊。” 张青也反应过来,他们议论的可是国母,比官家并肩的、从世家大族走出来的皇后。此刻他脸色有些发白,忙叮嘱二愣子嘴巴严实些。 季雨棠打开食盒底部,是一碟肉饼,一碟时令素菜和一碟桂花糕。她掰了一些肉饼给小猫吃,然后才安静的吃起饭菜。 “谢淮初这人,还真是挺好的。”她在心里说道。 第9章 红蝶印迹 翠珠死了。 她死在贵妃生前惯用的躺椅上,死因与贵妃一样,是中毒而死。但她和贵妃死亡的情形又不一样,贵妃口吐污血,死状狼狈,而她面容安详,衣衫整洁,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淮初是第一个发现翠珠去世的人,他控制住现场,并简单的检查了一下。 谢淮初发现翠珠脸上有黛粉的痕迹,脸上却没有涂抹胭脂,嘴唇上也没上唇脂。他有些疑惑,翻开翠珠的嘴唇发现里面有几丝残留的唇脂痕迹。他又翻看了一下翠珠的耳朵,耳孔里残留着淡淡血痕。种种痕迹说明凶手给翠珠整理过遗容,大抵是在她由于中毒而死七窍流血之后,凶手想将她的七窍擦拭干净,偏偏又因为时间急迫,所以动作粗鲁,只是把翠珠脸上胭脂和唇脂都擦掉了,并没有完全擦拭干净。 这是为什么呢? 谢淮初有两个推测方向,一是杀害翠珠的凶手与她关系匪浅,杀她是不得已的行为,所以心中有些愧疚,给翠珠最后的尊重;二是凶手通过擦拭翠珠脸上的痕迹,在掩盖什么秘密。 谢淮初觉得第二个推测方向的可能性更大,但到底在掩盖什么,目前还没有证据。不过无论是哪个推测方向,都意味着谢淮初与季雨棠的推理找对方向了,凶手就是贵妃身边的侍女。 接下来还需要对翠珠的遗体进行更加详细的检查,谢淮初经历的案子还少,验尸经验不足,还需要大理寺的温仵作再来查验。他摘下羊肠手套,抬起手臂蹭了下眉心。 文明辛找来温水给谢淮初净手:“贵妃宫中的所有侍女太监都被控制住了,你看什么时候开始审讯?” 谢淮初朝他道谢后说道:“不急,先关严实,将他们饿个几顿。这些个都是嘴硬的,前几天审贵妃的案子都审了几个来回了,咱们都以为他们吐干净了,结果呢?” 谢淮初有些生气,他有个习惯,越生气越会把手边的东西规整得整齐,这会儿他将手巾叠得方方正正:“结果又出了人命了,这不就说明他们还瞒着许多事吗?好好饿几顿,让他们再没力气撒谎!” 文明辛从他手里接过手巾,安慰他:“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头的人‘关照关照’,你别气,犯不着跟他们生气哈。” 谢淮初叹了一声:“我知道犯不着,就是心里堵得慌,他们这些人把人命当成什么了?” 文明辛没答话,他看向谢淮初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欣赏。文明辛是寻常百姓出身,能一路考取功名直到来大理寺任职,用他老爹的话来说,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但祖坟冒青烟也改变不了的是文明辛和身边那些世家大族的郎君们的差距,他就是一个撞大运的小老百姓,注定和他们不在一个层次。可是今天文明辛看到了谢淮初对待一个宫廷侍女的态度,惋惜、愤怒,不同于其他人的视若无睹,这让他觉得谢淮初是不一样的。 “明辛兄,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谢淮初感到奇怪。 文明辛很尴尬,他慌乱的移开视线,耳朵莫名其妙的爆红,紧张的结结巴巴:“没啊,没什么,哎,接下来怎么办?” 谢淮初盯着他红彤彤的耳朵,悄悄和文明辛拉开距离:“不是说过了,等温仵作来细查。” 他忽然又想到了季雨棠有那种让人看到过去事情的神通,于是又说道:“你提醒我了,我还要再去找一个帮手。” “谁啊?”文明辛好奇。 “季娘子。”谢淮初道,“就是现在还关在咱们大理寺的那位季娘子。” 文明辛反应倒是不大,他是属于一开始就知道季雨棠是被明晃晃陷害的,他只是好奇:“她能帮上什么忙啊?她的嫌疑还没洗清呢。” 谢淮初也正是发愁这一点:“我现在急需她的帮助,怎么能让她被放出来呢?” “除非官家发话,不然没人敢给她放出来。你忘了当时官家生气的模样了?简直是要吃人。谁敢忤逆官家的话给那季娘子放出来啊?” 谢淮初也知道,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更头疼了。本来想着是他破案,给季雨棠救出来,但是现在要想破案,就必须得季雨棠帮忙,这不就陷入死循环了?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温仵作终于赶来了。 “谢大人,文大人。”温仵作一边给二人打招呼,一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验尸用的器具。 文明辛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锋利刀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我还是离远些吧。” 温仵作乐了:“行,您站远些,我验明情况跟您说。” 谢淮初拿起毛笔和验尸手册,对温仵作说:“我来做记录吧。” 温仵作点头,穿戴好手套后,给谢淮初也蒙上一块遮挡口鼻的绢布,之后便开始验尸。他先观察一遍翠珠的遗体,而后开始用手触碰翠珠的头骨、颈部等等地方检查是否有外伤。 “死者梳髻,年龄二十有一,皮肤白皙,身高约五尺一寸,头发长约二尺。浑身无外伤,尸体仰面躺着……” 温仵作将翠珠的遗体翻转过来后,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 温仵作指着翠珠蝴蝶骨附近的那个印迹:“谢大人您看,翠珠的背后有个红色的蝴蝶印迹!” 谢淮初连忙看过去:“确实是蝴蝶形状的,是胎记吗?” 温仵作摇头,他的手开始颤抖:“不,不是胎记,是当年的凶手,凶手又回来了!” 谢淮初被温仵作这没头没脑的话整迷糊了:“你说什么?什么当年的凶手?” “哎呀!谢大人不知道吗?就是先皇膝下的二皇子快要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离奇溺死的事情啊?”温仵作小声道。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谢淮初问。 当面的事儿确实闹得挺大,但那时候谢淮初还是个小娃娃,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内情。他只知道这事儿一直是宫中的忌讳,许久都没人敢提。 第10章 相隔十七年的红蝶案 温仵作猛地一拍额头:“瞧我,忘了你那时候还小。我跟你细讲一遍,那是十七年前了,那时候官家才十五岁,先皇还在世。宫里突然接连病死了好几个妃嫔,因为都是品阶低、不受宠,或者是打入冷宫的妃子,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被人重视。直到恭圣慈安太后唯一的皇子,当时的二皇子李全溺亡。 二皇子当时已经十六岁了,就准备要大婚了,先皇也正欲将他立为太子,他却死在冷宫附近的一个小水池中。这突如其来的死讯令朝野动荡不安,先皇在这个重大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恭圣慈安太后也是日夜垂泪,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宫中开始了一场彻彻底底的搜查,最后竟然查出来二皇子和冷宫里死去的几位废妃有难以启齿的关系。我师父是顶有名的仵作,我当时跟着师父打下手给这些废妃验尸,在他们的遗体上都发现了红蝶印迹,二皇子身上也有。但最终查了许久,直到先皇病情越来越严重,恭圣慈安太后无奈扶持如今的官家做了太子,真相还是没有查出来。最后的做法就是将后宫进行了大清洗,这案子也就一直悬着,直到今天。” 谢淮初拧起眉头:“二皇子那些人身上的红蝶印迹和这个一模一样?” “没错,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颜色,这形状,绝对是一模一样!肯定是之前的凶手又出来兴风作浪了!”温仵作斩钉截铁道。 谢淮初却不赞同:“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怎么中间停滞了这么久?又为什么要在十几年之后再现身?现身后杀害一个宫女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温仵作不吭声了。 谢淮初又仔细看了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这印迹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温仵作回道:“听说这是苗疆一带的图腾,他们那边虫蛇鼠蚁泛滥,大多信这些毒物,凶手也许是苗疆人。” 谢淮初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等等,你跟我说一下贵妃的验尸情况是怎样的?” 由于谢淮初的思路转折有些大,温仵作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没资格给贵妃验尸,是宫里的女官验的,应该也存在你手里的那本记录里,往前翻翻看。” 谢淮初连忙翻到贵妃的验尸记录,他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微笑:“找到了。” 温仵作凑过去看,只见上头有这么一行字:背后有红色蝴蝶印迹,疑似胎记。 “这么巧?”温仵作脱口而出。 “绝对不是巧合。”谢淮初收起记录手册,他让温仵作继续检验,自己则是快速离开。 “哎,验完了?”蹲在门口无聊透顶的文明辛连忙站起来。 “没有,我去找帮手。”谢淮初脚步不停。 “找谁啊?” “季娘子,她能被释放了。”谢淮初已经走的没影了。 文明辛疑惑:“怎么一会儿不能放,一会儿又能放了?” —— 资政殿中,大理寺、刑部、礼部诸人以及首相副相等人聚在一起,个个儿垂着头不敢看端坐在上头的那位。 “谢卿的意思是要重新打开棺材,让仵作再来查验一遍香儿的灵体?甚至需要开膛破肚,搜肠刮肚?”李介的声音越说越大,最后的尾音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人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太监忠英强忍着上前搀扶住他的想法,老老实实的当个背景板。现下连赵相都不敢吱声,他一个小喽啰还是憋着吧。 跪在地上的谢淮初深呼吸,再次劝说道:“官家,翠珠和贵妃娘娘都是中毒而死,而且背后都有一个红蝶印迹,可见杀害二人的是同一个凶手!当务之急便是找专业的仵作再查验一遍贵妃的灵体,防止有证据遗漏。而且臣怀疑翠珠和贵妃的死与十七年前宫中的那件大案子有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其实当谢淮初说出“红蝶印迹”这几个字的时候,大家都开始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连李介也没有那么气势汹汹了。 十七年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红蝶案,在场的人都记忆深刻。也是,马上要被册封太子的二皇子溺死在冷宫附近一个浅的不到膝盖的小水池里,如此离奇,能不让人记忆深刻吗? “果真是红蝶印迹?”李介惶然道。 谢淮初回道:“是。” 李介脱力般摔进龙椅里:“可是朕真的不想让淑贵妃的灵体受损。” 李介是想查这个案子的,试想当初他能从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爹爹疼爱的五皇子成为大夏的皇帝,全然是因为红蝶案导致最受期望的二皇子李全溺亡。他虽代替李全登上了皇位,但没有一日是过得安稳的,当初最开始登基那几年,李介也派人明里暗里查过,什么收获也没有,所以这事儿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 现在这个案子卷土重来了,这把利剑终于落下来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刺中李介,但难保下一个不会是他! 李介现在正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态当中,一方面害怕自己被害,一方面又过不去对贵妃检验的那道坎,他和贵妃从小相依为命,真的不想让贵妃死了也不安生。 看着大臣们个个儿缩得跟鹌鹑似的,李介心中的怒火忽然被点燃,他怒拍桌子,开始点名:“赵卿、汪卿,你们看如何是好?” 被叫到名字的首相赵怀邦和副宰相汪玄硬着头皮出列。 赵怀邦拱手道:“虽说此举有损贵妃娘娘灵体,但事到如今,不查明真相的话,恐怕日后会威胁到官家的安慰。想必贵妃娘娘泉下有知,也会支持谢寺正的建议。”他现在忙着拉拢谢淮初的父亲谢禛,自然是支持谢淮初的。 “万万不可啊,官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损伤?贵妃娘娘更是千金玉体,岂能让仵作亵渎?”汪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就是纯属跟赵怀邦唱反调,故意隔应赵怀邦。 李介眼神幽深,你当朕看不出来你的小九九啊! 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人精,其实早就隐隐看出来官家的想法是想查这个案子的,只是大臣们也都知道官家和淑贵妃的情谊确实深厚,官家是很难迈过这个槛儿的。 当初官家还是五皇子的时候,生母邓贵人不受先皇待见,连带着也不喜欢官家。后来邓贵人突然发疯,时常撕咬打骂官家,是从小侍候官家的芸香(也就是如今淑贵妃)一次次阻抗。再到后来,邓贵人暴毙,官家被扔到冷宫里自生自灭,幸亏有淑贵妃不离不弃,官家才能活下来。现如今竟然要将淑贵妃开膛破肚来查验,如果官家痛快答应了,大臣们才觉得奇怪呢。 所以现在没人敢当出头鸟,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往后挪了一小步。 第11章 出狱喽! 谢淮初将这些暗流涌动尽收眼底,他道:“既然官家担心贵妃灵体受损的话,那臣还有一法子。臣举荐太医院女医季雨棠为贵妃检验,她出生于医药世家,祖上曾出过闻名天下的仵作季风。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会仵作的活计,且做事细致,手法轻柔,不需要损伤贵妃灵体即可检验。” “季风?好像听说过。”李介思索。 “是在南朝时期出名的仵作,曾经为南朝梁文帝的一位妃子验尸,他并未拆解遗体,却查出来那位妃子是先被毒死,后焚尸灭迹,因此名扬天下。”谢淮初面不改色的回答。 汪玄还欲反驳,被大臣们联合阻挡,站在他身后的刑部尚书卫征就差伸手去捂他的嘴了。 “官家,臣等觉得此法甚妙。听说那季风能’听懂’亡者之音,验尸手法举世无双,不用开膛破肚都能验出死因。女医季雨棠既然是他的后人,想必继承了季风的秘法,由她来查验,就不怕亵渎贵妃灵体了。”赵怀邦言辞恳切,众大臣一致点头,回过味儿来的汪玄也跟着点头。 “如果不损害贵妃灵体,那就准许查验。”李介觉得季雨棠这个名字挺耳熟的,并没有把她跟木樨夜宴中那位他下令处死的女医联系起来。 直到赵怀邦拍马屁说:“承蒙官家仁善大度,当初这女医差点儿就没了命,还是官家下令先暂时收押,她这才保下一条命。若她得知被官家不计前嫌重用,一定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介这才回过神:“是那个女医?” 谢淮初道:“是,贵妃和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一查出来,就说明是同一凶手所为。而女医季雨棠这一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中,没有时间和机会犯案。” 李介心里不大舒服,当初刚发现淑贵妃中毒而死的时候,他对这个女医可谓是凶恶至极,差点儿要把她凌迟处死,这女医还能尽心尽力为他做事吗? 谢淮初看出来李介的芥蒂,他朝薛钟使了个眼神,薛钟连忙说道:“那女医虽然洗脱了嫌疑,但也不一定是完全清白的,还是不能轻易放走。不如先让她跟在薛寺正身旁效力,就当是将功折罪?” 李介这才点头。 谢淮初心中大喜,感激的向薛钟点头。 不多时,被诸位大臣热议的季雨棠得到了释放。 “真的?我可以回家了?”季雨棠激动的脸都红了。 张青也为她感到高兴:“是啊,季娘子,你能回家了。不过我们谢大人说让你回去休整一下就要去跟他一块儿查案子。” “啊?所以说我这还不是真正的自由啊。”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谢大人说你还没有完全洗脱嫌疑,现在属于是假释阶段,能让你先回家一趟已经是大恩典了。” 季雨棠想想也是,淑贵妃这案子还没查明白,她一个最开始被认为是凶手的人能从这牢里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等到谢淮初来到大理寺牢房找季雨棠的时候,季雨棠已经蹲在家门口啃胡饼了。她嘴里咬着一块胡饼直流哈喇子,手中正忙着把饼子掰碎喂给地上的小猫。 “三妹妹,人都吃不饱了,你还喂个小病猫做甚?”挺着大肚子的大嫂文娟端着一盆柚子叶煮的水走出来。 季雨棠抬头朝她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把它养好了留家里抓老鼠哇!嫂子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家里有老鼠害怕吗?哥哥们又都不在家,也没有人抓老鼠,现在好了,这小橘猫能派上用场!” 文娟听她这么挂念自己,心里暖得要落泪。她红着眼把水盆放下,拿了棉布蘸水给季雨棠擦拭脸上的污迹。 “怪嫂子不中用,你被关进牢里三日了,嫂子也没能去看你。听说你还卷进了宫里头的大案子里,差点儿要被处死了……”文娟说着说着就说不出来话了,她呜呜的哭起来。 季雨棠手足无措:“哎呀,嫂子,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文娟哭得更凶了:“都怪我,我身体不好还有了身孕,你想着多挣着银钱给我买滋补药材,这才去那龙潭虎穴做女医,是我拖累了你。你两个两个哥哥还没回来,若他们回来了看你这般模样,该有多心疼啊,我的棠儿啊。” 季雨棠拿过文娟手里的棉布三下五除二把脸擦干净,然后连忙扶着文娟回屋里去。 “好啦,嫂子,你别哭了,我这饿了好几日了,你先给我做点吃的再哭行吗?”季雨棠真诚发问。 文娟一噎,打了个哭嗝儿:“哎,我给忘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做汤面,你再吃些胡饼垫垫。”文娟连忙去厨房忙活了。 季雨棠摸了摸裹得大了两圈的头,又逗弄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猫,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没有享受过父母亲人的关爱,虽然幸运地遇到一群好友,但心里总是有一处空落落的。一场意外她穿进原主的身体,原主虽然也没有父母,但有两个把她放在手心里的哥哥,还有把她当女儿疼的嫂子。这样有盼头的日子,她要好好过。 等到花都谢了的谢淮初:“张哥,我不是说让季女医回家休整一下后,就赶紧回到这里等我吗?怎么这都半天了,人还没回来?” 张青挠头:“谢大人,我忘了说了。” 谢淮初左等右等不见季雨棠回到大理寺,他只好查了季雨棠的住址,亲自去找。 此时的季雨棠正在喝羊汤,浓白的羊汤上漂浮着几片胡荽,也就是香菜,喝起来别有风味。这还是文娟为了给季雨棠滋补身体,下了血本买的羊排肉。汴京秋天都爱吃羊肉进补,但羊肉价贵,寻常人家一般吃不起。 季雨棠吃的格外认真,骨头上的肉啃得干干净净,文娟笑她跟福团抢骨头吃。福团就是她们一同给那只小橘猫取的名字。 谢淮初敲开春英巷左手边第二间院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 “您是哪位?”文娟只把门开了一半,并用身体遮挡住院子里的季雨棠。 “在下大理寺正谢淮初,来请季娘子协助查案。”谢淮初拱手行礼。 文娟垮了脸:“我妹子不是无罪释放了吗?怎么还查?你们这些人有完没完了,才回来几个时辰啊,又要叫走查案,到底怎么查才好?到底想不想放不放人呢?”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给谢淮初问得连连后退:“大娘子息怒,是在下没有表达清楚,在下是恳请季娘子施以援手,帮助我们大理寺查案。现在这个案子需要季娘子的帮助才能勘破,在下是来求助来了。” “哦,这样啊,早说呀。”文娟立刻变得和颜悦色,说话让人如沐春风,“那请进来说话吧。” 第12章 那碗安胎药有漏洞! “季娘子,在家休整的如何了?”获得准许进入的谢淮初抖了抖衣衫,松了一口气。 季雨棠转转脖子:“腰酸背痛的,还没休整好呢。大人您不是说等我休整好了再回去跟您一同查案吗?怎么还亲自来催人了。” 谢淮初解释道:“是张青传错了话,案情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休整了。” 季雨棠“哦”了一声,加快用饭的速度。谢淮初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他发现季雨棠用饭速度虽快,但碗筷从始至终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举止还算周到。 “谢大人,一同用些便饭?”季雨棠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假意客套,同时把手中的碗抱得更紧了一些。 谢淮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忍住笑点头:“多谢季娘子,在下正好腹中饥饿。” “啊?”季雨棠心中吐槽: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 文娟拍了一下季雨棠的胳膊,示意她对人家和善一些,然后笑着和谢淮初拉了两句家常,又去厨房盛羊汤给谢淮初喝。 谢淮初也不客气,还跟着文娟一同去了厨房,另外还顺了一块热腾腾的胡饼,把胡饼泡进羊汤里大口吃起来。 文娟拿着针线筐坐在一旁纳鞋底去了,不掺和他们议事。 “谢大人,你们衙门不管饭吃啊?”季雨棠问道。 谢淮初厚着脸皮回道:“当然管饭吃啊,但是没有你家的饭香。唔,这羊汤绝了。” 季雨棠磨牙,这厮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惦记上她家的羊汤了,这像话吗? “不过呢,我也不是白吃你家饭。”谢淮初伸手扣了扣桌面,“委派文书下来了,官家命我全权负责红蝶案,查明了真相自然是升官发财的。我这不就是给你赚银子的机会了嘛?我诓官家说你祖上有个有名的仵作季风,你得了他的传承。官家就允许你参与查案,到时候需要你佯装一下……” “等等,你说什么?”季雨棠打断他,“你敢诓骗官家?我祖上哪来什么叫季风的有名仵作?我祖上是地地道道的农夫!” 谢淮初施施然答道:“那是个南朝时候的人,刚好姓季。你想南朝到现在多少年了,这中间又经历了多少年的战乱动荡和流民迁徙?就算有人怀疑也查不出来。” 季雨棠深深地看他一眼,不禁觉得这小子学坏了! “你放宽心,对外说是让你查验贵妃遗体,你就走个过场就行了。最主要的是跟我一起审讯那几个侍女。有你的神通,我们查起案来事半功倍。”谢淮初道。 季雨棠应下了,其实查案对于季雨棠来说,还真不难。开玩笑,一千多集的柯南可不是才看的!况且她还有吃瓜系统,只要跟嫌疑人触碰一下,线索不就奔涌而来啦? 就比如现在,季雨棠爬到桌子底下,装作捡滚落在地的毛笔,“一不小心”碰到了正在接受盘问的侍女白珠的鞋子。 【白珠一直暗恋翠珠,但被淑贵妃无意中知晓。淑贵妃故意把这个秘密戳破,让白珠无地自容。白珠为了报复淑贵妃,便伙同流珠和彩珠设计毒害淑贵妃。】 哦豁!这不真凶现身了? 季雨棠笑得极为得意,得意到忘了自己正爬在桌子底下,猛得一抬头撞了个正着。头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疼得她登时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直喊疼。 一旁排队受审的流珠好心搀扶她,就在流珠碰到她的一瞬间,有一条八卦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就是流珠提前来到宴息室将你打晕的!】 季雨棠立刻触电般甩开流珠的手,自己顽强的爬出来。 谢淮初已经忍笑忍许久了。 白珠木木地跟随谢淮初的眼神看向季雨棠,她忽然说了一句话:“都怪你,流珠,你没把握好时辰,被贵妃看到你打晕季女医了。” 在场的人俱是一愣,流珠连忙上前捂住白珠的嘴,拼命摇晃她:“白珠姐姐!你清醒点!” “快!拉开她们,控制好流珠等人,别让她们寻了死!”谢淮初拍案而起。 几个协助盘问的小吏连忙上前将她们制住。 季雨棠脑中轰隆作响,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但这会儿脑袋痛得很,怎么也想不出来。 流珠被按得最结实,胳膊被小吏硬生生扭到背后,发出“卡吧”的脆响,疼得她眼泪从眼角飙出。 白珠此时已经恢复正常,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浑身发抖:“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流珠看白珠这样子都快气死了。平时就她主意最大,事事儿掐尖要强出风头的,也是她提议谋害淑贵妃,谁知这么不禁吓,最近总是神经兮兮的。这会子更是胆子都吓破了,把她们一同密谋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季雨棠挨个看过几个珠,白珠显然是神色慌张,两只手一直在发抖;她的双胞胎姐姐梦珠担忧不已,一直在小声安慰她;兰珠老老实实的,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流珠咬牙切齿,拿眼睛瞪着白珠;年纪最小的彩珠一直哭唧唧,眼泪没停过。 谢淮初问:“要不单独审问?先从白珠开始?” 季雨棠摇头:“她精神很不好,从流珠吧,愤怒往往会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谢淮初便下令将流珠带进单独审讯的小房间里,小吏手脚麻利的将流珠捆在椅子上。 流珠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啊?弄疼我了,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 季雨棠敲了敲桌子:“都成阶下囚了,还这么狂妄啊?” 流珠看了她一眼,满脸不屑:“切,我当时是谁呢,就你,有什么资格审问我?哦~今时不同往日了,支棱起来了!我当初就应该再下手狠些,一瓶子给你砸死,怪我太心软,竟让你今日看我的笑话!” 流珠越说越激动,她拼命挣扎,竟然把捆绑她的绳子挣开了一根。 “快!把她捆结实些。”谢淮初吩咐道,“看起来是个会点儿三脚猫功夫的,不必怜香惜玉,捆得越结实越好!” 流珠怄死了,她被捆成一只粽子,都有点喘不上来气了。 “流珠,你打晕我的时候,被淑贵妃看到了是吗?”季雨棠问道。 流珠忽然阴恻恻的笑起来:“对啊,被她看到了啊,那又怎么样呢?那贱女人最终不还是连带着肚子里孩子一起死透了吗?” “不对,都不对!”季雨棠忽然站起来,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淑贵妃看到你打晕了我,她怎么还会喝那碗安胎药呢?现场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说明不是你们硬灌下去的。问题来了,她没喝安胎药的话,又是怎么会中毒而死呢?” 第13章 隐秘的感情 季雨棠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谢淮初只觉得浑身战栗。他们全都被蒙蔽过去了,淑贵妃不是被安胎药里的毒毒死的!既如此,许多推测都要被推翻了。 流珠突然泄气,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是啊,没错啊,不是我们下毒害死的贵妃。这一点我们不是早就交待了吗?是你们这些‘大人’不信罢了。” 季雨棠冷哼一声:“你别嚣张,就算不是那碗安胎药毒死的贵妃,贵妃的死也跟你们脱不了干系。不然的话,为什么你们一直闭口不言?为什么白珠说出来之后你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是因为我们真的密谋过毒杀贵妃,真是实施了计划,只是计划才走到打晕你那一步,贵妃就突然暴毙而亡了。虽然我们不是真凶,但正如你所说的我们脱不了干系,所以决定不说。”流珠道。 季雨棠递给谢淮初一个眼神,谢淮初默契的领悟:流珠没完全说实话。 “好,流珠,那你就交代一遍你们计划的前因后果。”谢淮初开口问道,并示意季雨棠记录。 流珠咽了一口唾沫,蔫巴巴的说道:“说了你们也不信,贵妃,她表面上和背地里完全是两个人。她对待官家和皇后她们特别温柔,甚至从来没有高声说过话,但是私下对待我们这些宫人就不一样了,动辄打骂,三天两头想些磋磨人的法子,用针扎用碳烫都是轻的了,她最喜欢叫人挨板子。你们是不知道,贵妃让打的板子有多么折磨人,首先让全宫里的人围在一起,然后按在条凳上脱了裤子打,最后不许上药,得自己挨过去。我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侍女也不例外,都受过这些刑罚。而且我们这几个都是常在她跟前伺候的,所以受的折腾多些。我们几个还算好的,扛过去了还活着,其实在我们之前还有几个名字里带珠的侍女,抗不过去羞辱自尽了。你说,这样的毒妇,是不是应该用剧毒把她毒死才痛快?” 季雨棠在心中默默叹息,淑贵妃也真是作死,对待宫人太苛刻残忍了。 “所以你们是怎么实施的计划?”谢淮初继续问道。 流珠边想边说:“其实我们的计划还不够成熟,但宴会开始之前,白珠和梦珠两姐妹不知怎的惹贵妃生气,被罚了杖刑。翠珠气不过,决定在宴会中实施计划,先由她拖延住贵妃,兰珠借口去拿软垫的时候把毒药带来交给我,然后翠珠故意烫伤小世子,我假装也去看望小世子,其实是到宴息室将季女医打晕,把毒药洒进贵妃的安胎药里。可惜我才把季女医打晕,贵妃就来到了宴息室看了个正着,我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去掐死贵妃,牺牲自己换来其他姐妹的安全。可是还没等到我靠近贵妃,她突然浑身颤抖,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死了。” 谢淮初眯起眼睛审视她:“没了?” “没了啊,还有什么?” “安胎药里的毒药哪来的?”谢淮初问。 流珠愣了一下。 “你打晕我的时候,正好被贵妃看到了,贵妃又恰好暴毙,这不是皆大欢喜吗?贵妃死了,你们又没有杀人的罪证,怎么又把毒药撒进安胎药里?不是多此一举吗?”季雨棠提醒道。 流珠梗着脖子说道:“我怕查到我们几个人头上,到时候总是要有人出来担这个罪名的,反正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不如就让我顶了这个罪名。所以我就把毒药撒进去了,万一事发,就说是我做的。” 季雨棠和谢淮初二人都快被气笑了,流珠这家伙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先是对白珠泄密表现得特别激动,一副想捂死白珠防止泄密的嘴角。后来又突然配合审问,把她们的计划托盘而出。可她错的地方太多了,翠珠明明因为白珠的喜欢很困扰,避之不及,怎么又会为白珠报仇?毒药这里也漏了馅,还是季雨棠提醒她之后才拼命找补。而且系统提到白珠和伙同流珠和彩珠一同设计的,流珠却只字未提彩珠。总的来说,真真假假,假话居多! “换个人来问吧。”季雨棠对谢淮初说。 “换谁?” “白珠审问不了的话,那就审问她妹妹呗。”季雨棠思索片刻。 “好。” 不多时,梦珠被押进来。她长得跟白珠并不相像,白珠明艳,她则是温婉的长相,一双杏眼圆润有神。 “梦珠,我希望你把你知道的真相都说出来。”季雨棠道。能问出一点是一点,她现在还不能用太多系统,防止关键时刻掉链子用不了,要把系统用在刀刃上。 梦珠拒绝的也很温柔:“凭什么?” 季雨棠道:“就凭你姐姐心爱的人死了,你姐姐因此疯癫,你不想为她们讨个公道吗?” 谢淮初疑惑,有些哀怨的小声问季雨棠:“白珠心爱的郎君是谁?你怎么得了机密不告诉我?” 季雨棠没有压低声音,她对着梦珠说:“没错,我知道,就是翠珠。翠珠死了,她为什么会死?你,你的姐姐白珠应该都知道一些内情吧?” 谢淮初眨巴眨巴眼睛,他有点懵。 梦珠一开始还心存侥幸,以为季雨棠是诈她的,谁能想到白珠的心上人是翠珠?但现在听到季雨棠明晃晃的说出来,她感到十分惊悚。 “是谁告诉你的?”梦珠握紧了拳头。 季雨棠端起架势:“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想不想为她们讨个公道吧?” 梦珠思考片刻后道:“我知道的并不多。” “有多少说多少。”季雨棠道。 谢淮初补充:“希望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梦珠于是娓娓道来:“我之前并不知道白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翠珠,我知道的时候就是贵妃当着我们几个侍女的面戳破的那会儿,真真是给我吓住了,从未想过白珠会喜欢女娘。翠珠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疏远了白珠,白珠跟我哭过几次,我劝她赶紧断了这个心思,她答应了,之后风平浪静了许久,直到木樨夜宴前夕。” 梦珠长长叹了一声:“白珠忽然跟我说收到一封信,是翠珠写的,信上说她其实也是喜欢白珠的,只是碍于贵妃的阻挠,才装作讨厌白珠的样子。信中尽是对贵妃的不满,还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比如‘贵妃死了就好了’之类的。我一听就知道这信肯定不是翠珠写的,指不定是谁想拿白珠当筏子,撺掇她对贵妃不利。可是白珠不信,我只好悄悄跟着她,防止她做了错事。” “打断一下,翠珠知道白珠的心意后避她如蛇蝎,怎么就凭这么一封信,白珠就觉得翠珠喜欢她?”季雨棠不理解。 梦珠回答道:“是因为信里提到了一件事,那是翠珠第一次挨杖刑的时候,她性子傲,被贵妃当着满宫人的年前羞辱,就存了必死的心。当时是白珠悄悄的去给她擦洗伤口,喂她喝药,她才挺过来的。白珠一看这件事就信了,哭得不得了。我不信,翠珠当时烧的都糊涂了,一直昏睡着,她醒的时候白珠早离开了。再说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提过这件事,怎么这会子突然就提了这件事了?定是有人撞见过白珠照料翠珠,又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利用白珠才伪造了那封信。” 梦珠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我就是怕有人利用白珠,于是在木樨夜宴开始前假装不小心碰到白珠,连带着她一齐摔向贵妃的那尊送子观音。那是贵妃最宝贝的东西了,见到送子观音被摔碎,贵妃果然大怒杖责了我们两个。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白珠逃过别人的算计,没想到白珠被杖责之后,忍着疼痛参与到了流珠她们对贵妃的毒杀计划中,我到底是没有拦住。” 终于讲到重点了,季雨棠询问:“参与毒杀贵妃的都有谁?” “流珠是领头人,她负责的环节就是打晕你,把毒药下到贵妃的安胎药里。除了这些,我还怀疑那封信就是她写了给白珠的。白珠出去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从那晚开始精神就不大好了。我也不知道翠珠为什么加入毒杀贵妃的阴谋中,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杀。至于彩珠,她应该是负责弄到毒药,毕竟她常常跑腿结识了不少人,和太医院也熟,最容易弄到毒药。” 季雨棠恍然大悟,原来和贵妃一同到宴息室的是白珠,贵妃毒发后,白珠就离开宴息室回到自己的房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由于她在宴会开始之前被杖责过需要静养,所以不会有人想着她还能服侍贵妃去宴息室。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贵妃是一个人死在宴息室了。 “梦珠,不知道你有没有领悟到这一层。也许白珠是知道你会阻拦她的,或者说算计白珠的那个人知道你会阻拦白珠,于是告诉白珠将计就计摔碎送子观音。这样你们二人被杖刑之后,就有了不在场证明。之后白珠再偷偷出来,这时候几个珠都需要寻找人证,只有白珠能自由活动,所以她负责等在路上支开暂时服侍贵妃的侍女,再亲自引着贵妃到宴息室。”季雨棠推测道。 谢淮初表示赞同:“这样推测起来就顺畅多了,有白珠在其中起到这样的作用,她们的计划才能顺利实行。不过世事无常,她们的计划夭折。担这也是好事,如果真的一切顺利的话,白珠就是承担一切的弃子了。” 梦珠终于想通这一层,她的脸变得煞白:“对啊,她们都有人证物证,只有白珠是冒着大风险的。贵妃身边是不可能离了人的,白珠得把别的侍女支开才能引着贵妃去宴息室,这样一来,她不就是活靶子吗?原来她一开始就被定为弃子了,白珠是明白了这些才精神不好的吗?” 最后一句话,她似乎是询问,也似乎是回答自己。 第14章 躺椅 从梦珠的证词来看,流珠是主谋,参与者还有翠珠、白珠、彩珠,其中翠珠的作用不明。 但季雨棠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谢淮初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随口接道:“哪里怪?堂堂贵妃,身边的侍女都要害她,还有什么比这怪的?” 季雨棠怔住,她咬着手指对谢淮初说:“上一句话,你再重复一遍。” “身边的侍女都要害她?”谢淮初小心翼翼重复,“是这句吗?” “对了,太对了!”季雨棠一跃而起,“我们忽略了一个啊!” 谢淮初瞪大眼睛:“兰珠!” “对,就是她!”季雨棠兴奋的搓手,“无论是流珠还是梦珠,她们的话里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一个人——兰珠。” “为什么她们略过兰珠呢?”谢淮初不明白。 季雨棠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从流珠前后态度的转变来看,她很有可能是在给兰珠打掩护,但毒杀贵妃的到底是不是兰珠还需要再找证据。” 谢淮初沉思后说道:“用你的神通能看出来兰珠是不是幕后真凶吗?” 季雨棠觉得是时候用上系统了:“可以一试。” 片刻后,审讯室的门打开,兰珠被押送进来。 季雨棠抬眼看她,兰珠长得黑黑瘦瘦的,只一双眼睛像盛满了星光那样明亮,其余的地方都平平无奇,是那种很容易让人忽略的大众长相。她表现的十分淡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兰珠,木樨夜宴那晚你都做了什么?”谢淮初开口询问。 兰珠没回答这个问题:“该说的我不是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 季雨棠唱红脸:“啰嗦什么啊?你现在是嫌犯知道吗?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哪这么多废话!” 兰珠丝毫不怵:“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那晚我只因为要取贵妃惯用的软垫回去了一趟,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宴会。” 谢淮初唱白脸:“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很清楚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吧?” 兰珠油盐不进:“谢大人说什么?我不知道。” “兰珠,劝你态度端正些,我们手里已经掌握了你的罪证,现在问你是给你机会。”季雨棠道。 “既然有了罪证,为什么还要问我?直接定我的罪吧?”兰珠看穿季雨棠的把戏。 季雨棠假装被惹生气了,冲上去就要对兰珠动手。 “季娘子,莫要冲动。” 这时,谢淮初及时拦住,季雨棠顺势被拦下,手轻轻的在兰珠脸上碰了一下,系统提示音瞬间响起。 【淑贵妃和兰珠的母亲是亲姐妹。】 同一时间,兰珠忽然打了个哆嗦,她警惕的看向季雨棠,直觉告诉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医很危险。 季雨棠被系统的这句话整懵了,不是,这到底玩什么呢?淑贵妃和兰珠的母亲是亲姐妹,那兰珠就是淑贵妃的外甥女?那她又怎么会杀了淑贵妃? 这条线索使季雨棠推理的思路走进一个死胡同,但这并不会让她气馁。季雨棠咬着指甲思索,她肯定还有什么地方忽略了,只要再多获得一些线索,一定可以理清思路。 “季娘子,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谢淮初看季雨棠头疼的样子,开口提议。 季雨棠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兰珠,缓缓点头。 将兰珠押送出去后,审讯室里只剩下季雨棠和谢淮初两人。 谢淮初问道:“季娘子,我看到你假装动手接触到了兰珠,有探查出什么吗?” 季雨棠点头:“兰珠的母亲和淑贵妃是亲生姐妹。” 谢淮初一愣:“她们是外甥女和姨母的关系?” “对,很惊讶吧?调查到现在,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淑贵妃还有什么亲人的。卷宗里只记载她当年入宫没多久,家乡就遭了灾,家人无一幸免,所以她一直留在宫中伺候官家。如果她还有亲人在世,为什么不寻找呢?她可是官家最宠爱的淑贵妃,有权有势,想找什么人找不到?”季雨棠摊手叹气。 谢淮初和她观点一致:“有两种情况,要么是她并不知道还有亲人在世,要么就是她不想找。那就要看兰珠来到她身边的目的是寻亲还是报复了。” 季雨棠道:“我觉得报复的可能性更大。” 谢淮初“嗯”了一声:“还是要有证据,不然没办法让人信服。” 季雨棠有了新想法:“不如我们去问官家吧?他和贵妃是年少情深,五六岁的时候,贵妃就陪伴在他左右了。我觉得官家可能会知道些关于贵妃亲人的事情。” 谢淮初却不赞同:“这法子不大好。兰珠和贵妃的关系只是我们的猜测,贸然提起恐怕会引起争端。再者,我更担心的是去找官家问贵妃的旧事会唤起官家对贵妃的感情,如果官家一时冲动,决定不再深究要让贵妃早些入土为安怎么办?这案子就更难了。” 季雨棠听他这么一分析,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巴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呢?” 谢淮初也是头疼,他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声:“算了,先去吃碗热汤面吧。” “啊?”季雨棠眨巴这眼睛,不理解他为什么说话的转折这样大。 “走吧,季娘子,一起去吃面,就当为了报答你帮我查案。”谢淮初笑道,“查案查到头疼的时候,不妨先把案子放一放,出去走走吃些东西,兴许人一放松,查案的灵感就来了。这案子是紧要,但我们也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那好吧。不过一碗面是不能完全抵消我对你的帮助的。”季雨棠把两人的账算得很清楚。 “怎样都行,都依你。” 两人并肩而行,一同走向大理寺附近的一条名叫闻香居的小巷子。 “好香啊,不止桂花的香气,还有丁香、百合、栀子……”季雨棠还未踏进这条小巷子,远远的就闻到了浓重的香味,“这是专门卖各种香料的地方吧?来这里吃什么面?” 谢淮初已经拿出帕子掩住口鼻了:“唔,有家面馆的,要往里走走。” 季雨棠不解:“到底是什么神仙美味,让你痴迷成这样?你这都快被熏得喘不过来气了吧?” 谢淮初尽量不说话了:“只这一段味道复杂。” 季雨棠看他捂着口鼻,眉毛眼睛皱成一团的模样就想笑。她倒是不怕这香味,医院里的消毒水比这个味道威力大多了。 谢淮初加快脚步,领着季雨棠七拐八拐,最终在一棵高大的柳树旁停下。季雨棠看到柳树旁边有个简陋的小面摊,一位老伯正在面摊上忙碌。 “啊,谢大人,您又来啦?还是一碗鸡丝面?”老伯热情的打招呼。 “郑伯,今日还要再加一碗。”谢淮初指了指身旁的季雨棠,“这是寺里新来的帮手,我今日带她来尝尝您的手艺。” 郑伯笑得露出一口牙:“啊呀,我这什么手艺也让谢大人惦记上了啦?不过是普通的汤面罢了。” 他谦虚完,又稍微收敛一下笑容,向季雨棠和善的说道:“这位小娘子也要鸡汤面嘛?要不要换个浇头?汴京好些小娘子不喜欢这个,嫌太油腻,通常只要素浇头的。” 季雨棠报之以微笑:“那郑伯您看着做吧,我不挑食的。” 郑伯应了一声,拿起擀面杖和面团搏斗:“你们自己找位置做啊,桌子上有茶水。” 谢淮初领着季雨棠坐下,季雨棠好奇的打量郑伯这里的桌凳。桌子倒没什么新奇的,倒是这条凳拼接得十分精巧,她从来只看到过板板正正的凳子腿,这里的凳子腿却是呈拱形的,有些像大户人家用的软凳。 谢淮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为她解释道:“这些是郑伯收集的废弃木料,他自己拼拼凑凑做成的,样子不大好看,但不妨事,坐起来很稳当。” 季雨棠伸手拍了拍,笑起来:“果然呢!郑伯手艺真好,还会变废为宝呢!” 她的笑容落在谢淮初眼底,谢淮初也被她熏染的笑起来:“你和汴京的小娘子还真不一样,她们只会嫌弃这些东西登不上台面,你却赞扬郑伯的手工活儿。” “我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嘛,见惯这些没觉得有什么……” 季雨棠的声音忽然弱了下来,她忽然抬起手,盯着手心发呆。 “怎么了?是不是手被凳子上的毛刺扎到了?我帮你拔出来。”谢淮初凑近去看。 季雨棠摇头:“不是,我手上有个方形的红印子。” “这是因为条凳是用了榫卯结构,几块木头拼起来的,郑伯这活计做的不精细,有的地方比较突出。”谢淮初说着说着声音也弱下去,“我怎么看着你手心的这个印子感觉这么熟悉呢?” “是吧,我也有这种感觉。你说这个原理和贵妃和翠珠背后的红蝶印迹有没有关系?”季雨棠再次把手心放在条凳上按压,抬起手再看,赫然是一块鲜明的方形印迹。 “我觉得我们找到了重大线索,贵妃和翠珠两人有个共同点你记得吗?”谢淮初问。 季雨棠点头:“她们两个都躺过那张躺椅。” 第15章 躺椅内有机关! 突然发现线索的二人顾不上吃面,匆匆付过帐后飞似地回到大理寺。 “明辛兄。”谢淮初将文明辛从一堆卷宗里拖出来,猛得晃了晃他。 “哎哎,别晃了,有事说事,方才吃的果子要被晃吐出来了。”文明辛捂住嘴。 “抱歉抱歉,季娘子和我一同发现了重大线索,我太激动了。”谢淮初连忙转到正题上,“明辛兄,你知道贵妃宫中的物品都收到哪里去了吗?” “都收在咱们寺里了啊,那些个熬药的瓶瓶罐罐不是验了许多次了吗?哪里还有什么新线索?” “不是,不是这些。”谢淮初问他,“贵妃的起居用物都收在哪里?那张躺椅呢?” 文明辛这几日负责整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比较清楚:“这些贵妃惯用的东西都是宫中给封锁起来了,钥匙在官家那里。我多嘴一句,贵妃没了,她遗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官家用来睹物思人的信物,都是顶珍贵的,不能轻易碰的。” 谢淮初回道:“我知道这些个东西的意义,不妨事的,那张躺椅还在就行。我就是怕宫里会把贵妃的那张躺椅烧毁,若是毁了那可就没法子查明真相了。” “你说了一通,我听得云里雾里,那躺椅怎么了?有何玄机?”文明辛不解。 谢淮初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他拉住文明辛:“一时说不清楚,不如你和我一同寻官家,向他请求再查一遍贵妃宫里的一应器物吧?” 就这样,文明辛被谢淮初连拉带拽地进了宫。 资政殿内,李介脸上添了几分憔悴,他看着谢、文二人兴冲冲模样,直觉不好。 “谢卿和文卿查的怎样了?”李介先发制人。 “这……”文明辛看向谢淮初。 谢淮初拱手向前一步禀告:“贵妃的案子已经查到关键线索了,而且这线索或许与十七年前宫中的红蝶案有联系。” 李介坐直了身体,眼里也放出光芒:“果真?” “是,不过还要再查验一遍贵妃娘娘宫中的一应用品,需要进一步验证。”谢淮初道。 李介短暂思考了一下,果断点头:“允。” 文明辛暗中向谢淮初竖了个大拇指,先给个甜头再提条件,妙啊! 李介命忠英找了钥匙和谢、文二人一同去往坤宁殿的偏殿,贵妃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是暂时存放在那里,除了李介收起来的一部分,其余的物件包括那张躺椅,都等着贵妃下葬的时候一同封进墓室中。 中途谢淮初通知了季雨棠一同前来,至此,四人在坤宁殿前集结。 忠英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们闲聊:“物是人非啊,回想贵妃还在的时候坤宁殿是多么的热闹,现如今贵妃才没了几天,竟然就冷清成这样了。满宫的人,现在就几个侍女太监守着灵,时不时假嚎两声,悲哉哀哉。” 文明辛附和道:“唉,人走茶凉。贵妃生前多么显赫,巴结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吧?” 谢淮初没搭腔,他只看了一眼淑贵妃的灵堂,就转身和其他人一同去了偏殿。 季雨棠一直跃跃欲试,想拆解那张躺椅,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玄机。 “咔叭”一声,忠英开了门锁,季雨棠、谢淮初、文明辛三人连忙冲进偏殿里,徒留忠英一个人有些茫然的站在门口。 “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做事都这样风风火火的?”忠英感慨。 “天呐,这里的东西也太多了吧?”文明辛惊叹。 偌大的偏殿里摆满了贵妃生前用过的东西,大到床榻,小到扇子香囊,各种用品一应俱全,光屏风就有十来架,将偏殿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其余都被官家收起来了。”忠英说道。 文明辛啧啧称奇,他知道宫中富裕,没想到富裕到这个地步。 谢淮初和季雨棠已经找到了那张躺椅。 “没想到关键线索竟然是这张躺椅。”谢淮初蹲了下去,带上羊肠手套现场检验,“贵妃和翠珠中毒而死的时候,大家都只顾着关注她们本身了,竟然都忽略了这躺椅,看来凶手的心机不是一般的深。” “要不要将这躺椅抬出去再检查?这里空间太狭窄了。”季雨棠看谢淮初蹲得很费劲,便开口提议。 谢淮初确实蹲得难受,他点了点头:“那好,劳烦搭把手,先把这躺椅抬出去吧。” 文明辛连忙过来帮忙,他悄悄看了季雨棠一眼,心里暗暗称赞季雨棠样貌清丽,又感叹她竟然这样细心,哦,不,应该是对谢淮初很细心。 文明辛想起前不久和谢淮初闲聊的时候,他还问到了谢淮初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事。现在一看,他真是瞎操心!以谢淮初这样的长相、作风、家世,只会担心扑上来的小娘子太多,哪会担心找不到好人家呢?瞧瞧,这眼前不有一位吗? 想着想着,文明辛有点忍不住想笑,他一边抬着躺椅往外走,一边看看谢淮初,又看看季雨棠,越看越觉得两个人相配。结果就是光顾着看这两人没顾着看路,腿撞到了屏风上,疼得他嘴角直抽。 同他一起抬躺椅的谢淮初不明所以,他抿了抿唇,悄悄离文明辛又远了一些。上次文明辛盯着他看还红了耳朵的事情他可还记得呢!这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成家有了孩子了吗? 两人的心理活动风马牛不相及,季雨棠也不关心这些,她接过谢淮初递来的手套,现下就想快些拆解开这张躺椅。 从外表上看没什么特别,只是比较精细,椅背切斜,一侧有扶手,整体用精细的丝绸外罩包裹起来,由于近期天气转凉,又加了一层貂皮,摸起来十分柔软。 “我记得这躺椅是特意找能工巧匠定制的,贵妃很满意。怎么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啊?”季雨棠嘟囔道。 忠英提示她:“我记得这躺椅上是有个机关的。” 谢淮初眼睛最好使,指着扶手旁边的一个花形凸起说道:“这里。” 季雨棠伸手转了一下,躺椅内部开始有规律的动起来,她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按摩椅嘛!这时候就已经整出来了? 她又转了一下将躺椅停住,招呼几人动手将外边的布料拆除。等全部拆除干净后,就看到了构造精巧的内部,不同大小木块拼接得严丝合缝,按照人体穴位的位置排列组合,只要转一下那个花形凸起,这些木块就会有规律的一上一下动起来,相当于在给人自动按摩身体。 文明辛兴奋的张大嘴:“喔!这太神奇了!” 季雨棠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她记得贵妃和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位置都是相同的,就在背后蝴蝶骨的位置。她根据女子的体态特点,将目光锁定在躺椅上半部分。 “大家一起来找一找,我觉得这里应该有一块蝴蝶形的木块。”季雨棠指着那个位置说道。 谢淮初上前观察了一下:“你再按一下那个凸起,让它动起来看看。” 季雨棠又按了一下,果然看到木块上下动的时候,露出一块蝴蝶形状的小木块,而且这个小木块颜色比较深,呈现出暗红色。 “不要碰!”谢淮初严厉制止,“说不准是有毒的。” 文明辛连忙退后几步:“这里还能藏毒啊?” 忠英目光复杂:“宫里的手段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用那些人做不到的。” 季雨棠盯着那木块看,只要查验一下是否有毒,她就知道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16章 审问兰珠 “通知温仵作过来吧,让他来做个检验。”文明辛道。 “不用,我先初步检测一下,之后再劳烦那温仵作进行细致的检测。”季雨棠摆摆手,她从随身携带的佩囊里掏出一个银针包,里面装满了大小不一的银针。 “啊,忘了季娘子是女医了。”文明辛看到这才反应过来。 季雨棠没说话,她拿出银针碰了一下那块蝴蝶形状的小木块,刚碰上,银针就迅速的变成黑色。 “果然有剧毒!”几人异口同声。 季雨棠松了一口气:“现下都明白了,贵妃和翠珠身上的红蝶印迹都来源于这个小木块,也是这木块上的毒渗透到她们身上将她们毒死的。” “这木块上的毒不像是新涂的。”谢淮初道。 季雨棠点头:“看颜色是个老物件了,估摸着是用毒液浸泡,让木块充分吸收了之后安放在这里的。” “明辛兄,立刻去查制造这张躺椅的工匠!”谢淮初吩咐道。 文明辛应了一声,连忙去办事。 忠英心中很不是滋味,若是让官家知道他特意派人给贵妃打造的躺椅里藏了剧毒,间接害死了贵妃,官家该懊恼成什么样子? 忠英叹了一声:“谢大人辛苦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得赶紧回去告诉官家查到了这些个东西。想来毒害贵妃的凶手很快就能伏法了,我得让官家及时知道,宽宽他的心。这躺椅就运回大理寺继续研究吧,放在这里也不安全,我怕有人销毁罪证。” “确实,放在这里也不方便进一步查验,我打算找人运回大理寺。”谢淮初道。 “那极好,我找几个小子来帮忙。”忠英道。 “多谢中贵人。”谢淮初道了谢。 待忠英走后,谢淮初继续推测道:“我看这躺椅罩了几层子东西,所以这毒并不是直接和人体接触的,那贵妃中毒是怎么一回事?” “我刚才检验的时候发现这毒的渗透性极强。”她指着包裹住躺椅的丝绸外罩和貂绒,“这些这些布料都特意染了红色,轻易看不出来毒液渗透的痕迹,但是你看这里。” 季雨棠另外掏出一阵银针,轻轻碰了布料上颜色略微深一些的地方,银针立刻变黑。这一次谢淮初看得更清楚,这黑色还一直在蔓延,直到这根三寸长的银针几乎都黑透了才停下,最后只余下季雨棠捏着的尾部还没有被侵染。 “这种奇毒不是轻易能得到的,肯定大有来头。”季雨棠在佩囊里找出一块牛皮,小心地将银针包了起来。 “之前温仵作说这个图案像是南疆一带的图腾,或许这毒是从南疆来的。” “可是兰珠不像是南疆人啊?再说了她和贵妃还有亲缘关系,贵妃也不是南疆人啊?她的祖籍是在徐州。”季雨棠道。 “我觉得贵妃的案子确实和十七年前的红蝶案有联系,也许兰珠得了什么契机,拿到了这剧毒。”谢淮初道。 “那还要再审兰珠?”季雨棠问。 “是,再审。” 季雨棠烦躁的跺了跺脚:“啊呀,她嘴硬死了。” “这次找到了关键证据,她再嘴硬也没用了。”谢淮初安慰她。 “希望如此吧。”季雨棠摸摸肚子,“这下是真饿了,面都没吃到嘴里就跟你一起跑到宫里来。谢大人,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饥饿是会传染的,谢淮初的肚子这会儿也打起了鼓,不过他要有准备:“先回大理寺吧,我已经提前让小厮去醉香楼里订了几个菜,等我们……” 之前没感觉到有什么,但是现下就他和季雨棠两人,谢淮初突然觉得“我们”这两个字有些过于亲近,改口道:“等回到了大理寺,醉香楼里的伙计也该把菜送过来了。” 季雨棠瞅了他一眼:“说话怎么怪怪的?我们怎么了?” 一抹绯红爬上了谢淮初的脸,他支支吾吾道:“在下恐怕唐突了季娘子。” 季雨棠“噗呲”一笑:“谢大人,你怎么一紧张就说话文绉绉的呀?跟我不用那么多繁文琐节,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畅快的说话。” 谢淮初的脸更红了,他抬手扇风,不自然的四处张望:“今日这天气怪热的,这秋老虎真真儿厉害。” 可今日明明是秋高气爽啊!季雨棠偷笑,并不拆穿他。 两人刚回到大理寺,醉香楼就派人送来了饭菜。 季雨棠激动的搓搓手,她很好奇这古代的外卖是什么模样的。 放眼看去,伙计手里拎着两个精美的红漆木盒,一只上头雕刻着缠枝花纹,另一只是大朵的牡丹花样。 谢淮初将缠支花纹的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一碟虾仁豆腐,一碟清炒时蔬,一碟豆腐皮的包子和蒸饼。每道菜的分量不多,但摆盘很精巧,色彩搭配的也和谐,季雨棠啧啧称奇。 接着,谢淮初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只有一道大菜——红烧蹄髈。 “来,尝尝看,这是醉香楼的招牌菜,软烂酥香,酱汁浓郁,还有一味酒香,和其他酒楼的不一样。”谢淮初递了筷子给季雨棠。 “那我就不客气啦!”季雨棠夹了一筷子蹄髈放进口中,顿时眼睛一亮,“果然是好滋味!这菜多少文钱?改日我要带我嫂子去尝尝。” 谢淮初回道:“只要一百五十文钱。” 季雨棠眼里的光立刻熄灭了:“啊?一百五十文啊!”她想想身上瘪瘪的荷包,只好作罢。 谢淮初夹菜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催促季雨棠道:“快吃吧,等会儿就凉了,吃完还要去提审兰珠。” “好。”季雨棠连连点头。谢淮初默默地给她夹菜,最后导致大半个蹄髈都落入她的碗中。不过情感上粗线条的季雨棠没察觉,只顾着自己吃得香喷喷。 吃饱饭心情也好许多,季雨棠哼着歌跟着谢淮初进入审讯室。依旧是一张桌子隔开,一面坐着戴上镣铐的兰珠,一面是季雨棠和谢淮初两人。 兰珠的眼睛盯着手腕上的镣铐看:“你们查到证据了?”她的声音都是飘忽的。 “查到了,不然也不会给你换上镣铐,现在你不是嫌犯了,是凶手!”谢淮初道。 兰珠斜着眼睛看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骗我的吧?哪有什么证据?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季雨棠冷哼一声,这兰珠的心理防线真是脆弱,还没亮出证据就把她吓住了。 谢淮初摇头:“兰珠,你在贵妃的躺椅上做手脚害死贵妃的事儿,大理寺已经查清楚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是赖不掉的。” 听到“躺椅”两个字的时候,兰珠颤抖了一下,浑身的力气都没了,直着的腰猛的塌了下去。 “你们是从哪里开始怀疑我的?”兰珠苦笑,“连朝夕相处的翠珠她们都没有怀疑过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第17章 贵妃是假冒的! 这话就意味着兰珠承认了。 季雨棠和谢淮初对视一眼,同时问她:“你承认毒害贵妃了?” 兰珠痛快的大笑:“对!是我毒害的她!贱人,她该死!我本来想让她死的无声无息,但那样也太便宜她了不是吗?哈哈哈哈,让她怀揣着生下皇子一步登天的美梦,然后死在美梦成真之前,这太解气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畅快,最后声音却渐渐的低下去,发出呜咽声:“贱人,该死,她活该!” “兰珠,冷静些。”季雨棠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兰珠接过杯子的时候碰到了季雨棠的手。 一瞬间,一段画面传进季雨棠的脑中。系统首先提示了一句:【那是三十二年前】,紧接着出现了画面。 从场景中可以看出这里是皇宫,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半躺在床上默默垂泪,虽穿着朴素,却难以掩盖倾城容貌。 系统提示:【这是皇帝李介的亲生母亲邓贵人】。 听到这句话后,季雨棠回到谢淮初的身边,在桌子的遮蔽之下,抬手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谢淮初了然,这是又要和季雨棠一同看神奇的画面了。 季雨棠选择了【邀请好友观看】,画面重新开始播放。 谢淮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段画面从遥远的三十二年前开始,但他相信自然有它的道理,便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画面继续:邓贵人哭得很伤心,眼睛红肿的像两枚泡发的红枣。紧接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侍女走过来,拿热帕子给他敷眼睛,手里不停的动作,嘴里念叨着:“贵人您真是,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事已至此,哭也没用了啊。” 邓贵人没被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我是真没想到啊,他竟然,竟然自断前程,进宫里做了太监……” “嘘!”侍女晚春连忙示意邓贵人小声些,“贵人啊,您现在怀着皇子,眼看着就要生下孩子母凭子贵了,您现在还念叨什么前尘往事呢?那杨晔要自断前程来做太监,是他自己想不开,干咱们什么事呢?您千万不要为了他耗费心思动了胎气,不值得啊!现如今宫里新进了一批秀女,有几个已经有了封号了,您娘家又不够显赫,只有一举得男才能在这宫里有立足之地啊。这时节,咱们都自顾不暇了,还管什么杨晔李晔的做什么?” 邓贵人的哭泣声小了些:“可是,可是他到底是进宫里来了。我,我之前为了家族的荣华毁了与他的婚约。” 晚春松了一口气:“贵人是怕他存心报复?” 邓贵人点点头。 晚春露出一抹笑:“贵人别怕,甭管他在外头是多厉害的郎君,进了宫那就是个奴才,是生是死看的是宫里主子们的脸色。他想报复您?呵,那就是个笑话。别担心,有我在呢。” 邓贵人很快明白了晚春为什么让她别怕了,因为晚春设计杨晔偷盗宫中财物,皇后为了威慑宫人,命人打了他五十大板。 “你们去观刑了吗?听说那个新来的太监杨晔被打了五十大板,整个人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哎呦,谁让他偷盗宫里头东西的呢?也是他命硬,就这还没死透呢!” “不死也是残废,听说他的腿都被打断了。”…… 邓贵人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惊惧之下动了胎气,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了五皇子——就是如今的官家李介。 原本她是可以母凭子贵的,可一向跟她不对付的冯美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跟杨晔的旧情,使了手段把杨晔安排到了她的宫中。晚春一直提防着杨晔,后来发现杨晔对邓贵人没有丝毫的怨恨,勤勤恳恳的做分内的事情,也从来没有主动见过邓贵人,她觉得杨晔进宫不是为了报复,劝邓贵人把他当成个普通太监对待。 可是邓贵人怎么都做不到,本来毁了与杨晔的婚约,就是她的不对,杨晔又为了她进宫,被晚春陷害导致断了一条腿,这些都让她更加的愧疚。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冯美人的一句话:“你知道他为什么进宫吗?因为我派人对他说你在宫里过得很苦,他为了帮你才进宫的。” 从这之后,邓贵人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经常一个人默默的坐着发呆,谁也不许近身。一开始没人当回事,直到五皇子会走路的时候,邓贵人盯着他的腿看了许久,突然又哭又笑,发疯了。 晚春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擅作主张害了杨晔,才导致邓贵人发疯,她一直很愧疚。直到不久后出宫嫁人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晚春依旧想着赎罪。她听说五皇子过得很不好,宫里有那么多皇子,个个儿聪明伶俐惹人喜欢,而且他们还有母亲为自己筹谋,只有五皇子受疯了的母亲拖累。 晚春后来把双胞胎中的妹妹芸香送进了宫,让她照料五皇子长大。 画面就播放到这里,剩下的事情季雨棠已经猜测出来了:“兰珠,当年进宫侍候五皇子的是你的母亲芸香对不对?死去的淑贵妃其实是你的姨母,她顶替了你的母亲?” 兰珠泪流满面:“是,我的母亲芸香陪着五皇子在冷宫里活下来,替他抵挡宫中的各种手段,守着他从一个不受宠的五皇子变成天下之主。眼看着到了收获的时候了,她却冒充我的母亲成了官家的妃子一直到贵妃!甚至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派人暗杀了我的亲人,谎称他们是受了天灾死光了。是她夺走了我母亲的一切,她害死了我母亲!我要她偿命有什么错吗?” 这样的内情是谢淮初和季雨棠都没有想到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是命运的捉弄,是人性的贪婪,导致了如今这样的结局。 “那你是怎么得到的这种毒药?”季雨棠把那根用牛皮裹起来的银针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银针上的黑色让人头皮发麻。 兰珠擦了擦眼泪,回道:“我是长到十二岁才知道了那个贱人对我们家做的事情。为了报复,我进了宫,最初是负责浣洗衣服的,有一次去给宫中贵人们送浆洗好的衣服时,因为赶时间走小路,误闯进了冷宫附近的废苑,结识了一位年老的嬷嬷。她在听说了我的遭遇之后,给了我一些毒药,还教我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贱人。” 季雨棠抓住了重点:“所以是她教你雕刻了一块红蝶的形状的木头?” 兰珠点头:“不过她两年前就过世了,我是等她过世之后才行动的,这样就算东窗事发了,她也不会被牵连。” 谢淮初激动的手指微微颤抖:“兰珠,你知道那个红蝶形状代表着什么吗?” 兰珠想了想:“老嬷嬷说那是她家乡特有的一种蝴蝶,要我务必这样做,不然不会把毒药交给我,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第18章 大人,您玩过角色扮演吗? 谢淮初恢复冷静:“看来你并不知道十七年前的红蝶案。” 季雨棠转头对他说道:“十七年前她还没出生呢。这样的话,就是那个老嬷嬷利用了兰珠,推波助澜犯下了这个案子。” 兰珠无所谓:“利用我也没关系,只要那个贱人死了就成。” “那翠珠呢?翠珠的死是怎么回事?”谢淮初问她,另外示意季雨棠好好干活,把口供记下来。 兰珠摇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没想杀翠珠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 “你这很难让人相信啊。翠珠她是中了和贵妃一样的毒死的,她的后背也有一个红蝶印迹。你说你不知道,谁信啊?”谢淮初道,“兰珠,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杀害贵妃,你就大大方方的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了吧。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引着我和文明辛两人去找的翠珠,你还告诉我们翠珠哭的很伤心,梦珠和白珠扶她到躺椅上歇息。” 兰珠不说话了。 季雨棠道:“兰珠,事已至此,你还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敢毒害贵妃,还怕说出翠珠死亡的实情吗?” 兰珠摇头:“我不知道。” 看来她是坚决不说了。 季雨棠问谢淮初:“现在怎么办?先把贵妃的事儿报给官家?” “再等等吧,先把这案子全部弄清楚。至于怎么跟官家说,我先告知薛大人,让他找首相他们商量一下吧,我怕官家承受不住打击。 季雨棠表示赞同。官家才为了淑贵妃的死痛不欲生,整日茶饭不思,憔悴的鬓角白了半块,他们却突然告诉官家这个淑贵妃是假的,而且还害死了你真正的爱人,别说官家了,她自己听了心里都堵得慌。 “既然兰珠不说,就再审流珠吧?我觉得她知道的东西不少,可惜谎话连篇,真真假假不好判断。”季雨棠小声提议。 谢淮初点头,命人将兰珠押下去,并嘱咐道:“找人看好她,务必寸步不离,提防着她自残。” 兰珠被押走后,谢淮初问季雨棠:“你有什么好主意撬开流珠的嘴吗?” 季雨棠沉思,她是想用系统来着的,可惜无法指定吃瓜系统给什么样的提示,换言之吃瓜系统告诉她的八卦机密都是随机的,主要还是要靠她自己收集证据,从中抽丝剥茧寻找真相。那没法用吃瓜系统的话,不如…… “嘿嘿嘿。”季雨棠奸笑,“谢大人,你玩过角色扮演吗?” 孰不知她这副表情落在谢淮初眼里,被他联想成偶然见到的一只偷鱼吃的小肥猫,她们的脸颊是一样圆鼓鼓的可爱。他忍住笑:“那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季雨棠朝他招招手:“附耳过来。” 谢淮初有些不自然的凑过来,他不可避免的闻到了季雨棠身上淡淡的香味,闻不出来是什么香料,只觉得暖香怡人。 “我们一起做个局,扮成女鬼的样子吓吓流珠,她若是做贼心虚,肯定会露出马脚。” 季雨棠嘟嘟囔囔说了一通,一扭脸看到谢淮初表情木木的,便顺手掂了一下他的耳朵。 “谢大人,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宿主,谢淮初在想你用了什么香料,好香好香~】 季雨棠的脸“唰”的红了,她看到谢淮初耳朵尖也红彤彤的。 “抱歉,方才没听清楚。” “呃,我再说一遍。”季雨棠又说了一遍她的计划。 谢淮初道:“寺里一般会用些刑具拷打,我觉得重刑之下多冤狱,你这法子挺新奇,可以试试。” “那谁来扮演女鬼呢?”季雨棠盯着他的脸问道。 谢淮初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忽然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不会想让我扮演女鬼吓唬流珠吧?” 季雨棠拍手:“谢大人聪明绝顶!” “不行不行。”谢淮初连连摆手,“我怎么能扮演女鬼呢?” “有何不可?谢大人,难道你觉得这事儿只能小娘子来做,郎君做不得?那我可就要说道你几句了,有道是男女平等,小娘子能做的,郎君也能做,反过来亦是如此。所以谢大人你是可以扮成女鬼的,我相信你哦。” 谢淮初不为所动,静静的看季雨棠忽悠他。 季雨棠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虚,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给自己壮胆:“谢大人,我觉得你是一个不怕困难,勇于迎难直上的好儿郎!所以……” 谢淮初被她整的没脾气,无奈的笑:“行了行了,别来这一套,我另有人选就是了。” 季雨棠眨眨眼睛,好奇的问:“谁?” “敬请期待。” 另一边,牢房,流珠住的正是那间曾经用来关季雨棠的脏乱差牢房。 她两眼无神,双手抱膝,坐在一处较为干爽的麦草上。这里一直是昏暗的,根本看不到阳光,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几日了。 忽然,一只灰黑的大老鼠“叽叽叽”地从她脚边经过。流珠吓得直接蹦起来,她慌乱的往后退,又一脚踩在一块柔软东西上面,奇怪的触感让她汗毛直立。等她尖叫着弹开之后,借助昏暗的烛火,才看清楚那是一条死了许久的蛇,散发着幽幽的腐臭味。 流珠捂着嘴干呕,恶心到眼泪鼻涕直流。她哭着跑到牢房门口,拼命地拍打着:“来人,来人,求求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曾经她是贵妃的侍女,恨透了贵妃的各种折磨,想着地狱也就如此了。可落到这牢房里,还没被严刑拷打,光这里的环境就击垮了她。此时此刻,流珠真恨不得死的不是翠珠而是她。 一阵阴风吹过,烛火应声而灭,四周陷入了黑暗当中,只有极淡的月光透了进来。 流珠止住了声音,倚靠着墙角缓缓蹲下,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两只手捂着嘴防止发出声音。因为她刚才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翠色身影,那衣裳,她记得那衣裳是翠珠爱穿的。 “翠珠已经死了,她死了,没事的,不要怕。”流珠在心里自我安慰。 这种自我安慰似乎很有效,她蹲了有一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可就在她准备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腿时,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一声呜咽。 第19章 罗生门 流珠又开始发抖,她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机械的转头往外看。不看不要紧,她忽然发现朦胧的月光下,飘荡着一个高挑的身影,长长的黑发披散着,一股腐臭味缓缓的弥漫开来。 流珠条件反射的尖叫,她捂着眼睛哭嚎:“不,不要来找我!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 “真的吗?”空灵的女声响起。 这声音宛如一道炸雷,流珠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真的真的,我没有杀你,我只是跟梦珠说了你和白珠的事情,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做。”流珠哭着磕头。 “我和白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梦珠?” 流珠哆嗦着回答:“我知道你其实也是喜欢白珠的,只是把对她的心意隐藏起来了。为了毒杀贵妃后能全身而退,我先是用白珠的安危威胁你加入,之后再利用你吸引白珠心甘情愿入局做替死鬼。白珠迟早会被查出来,那晚是她和贵妃一同到的宴息室,所以我不担心怎么除掉她了。而你也是个隐患,所以我跟梦珠说白珠会被你拖累死,如果你死了,把罪责都推到你的身上,或许能给白珠挣一条命。至于白珠用了什么手段杀你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扮演女鬼的是谢淮初的小厮镜墨,他看向角落里的谢淮初季雨棠二人。季雨棠打手势示意他继续问。 镜墨只能继续掐着嗓子说道:“真的吗?” 流珠把头磕得“邦邦”响,声泪俱下:“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你,有怨有仇去找梦珠吧,不要找我呜呜呜。” 谢淮初有些看不明白了,与季雨棠耳语道:“这几个珠之间怎么这么乱?她们每个人的供词都很诚恳,却都把罪责推得干干净净,极力证明别人才是凶手。” “这就是罗生门啊,她们各执一词,真假难辨。我看今日的收获并不大,从流珠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季雨棠说着,招手示意镜墨结束装神弄鬼。 三人悄悄退出牢房,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跪在地上的流珠慢慢直起身体,她的动作很慢,却没了方才的害怕和瑟缩,整个人变得沉稳许多。 流珠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冷笑一声:“跟我玩装神弄鬼这一套,你们还嫩着呢!” 说罢,她一脚踢开那只肥大的老鼠:“恶心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烦人的家伙,跟这些老鼠一样讨厌!” 怒气上头,流珠对着那只老鼠使劲踹了几脚,竟然把它踹死了。 “哼,贱东西,这么快就死了,真不好玩。”流珠嫌恶的在麦草上蹭鞋面上的血迹,蹭了几下都蹭不干净,惹得她愈发烦躁。 “这几个大理寺的小官真是闲得慌,还有时间装鬼吓我,也好,是时候让他们忙起来了。” 季雨棠几人暂时回到了大理寺的后罩房里。 镜墨迫不及待的将那身行头脱下来,要不是谢淮初威逼利诱,他才不穿呢!呜呜呜,他看着自己这副打扮都起鸡皮疙瘩了! 谢淮初递了热帕子给镜墨,指点他把耳朵旁边的白色颜料擦干净。 季雨棠在旁边拿着镜子:“今日收获不大,这流珠嘴里还是没实话。方才故意让镜墨问了一句‘我和白珠怎么了’,她回答的太完整太有理有据了,我觉得她的害怕都是装的。我看这里头水深着呢,说不准她们几个背后还有大秘密。” 镜墨不赞同:“季娘子,您瞧我这打扮,我自己都害怕,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娘子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季雨棠白了他一眼,道:“你可别把她想的太天真了,她可是在宫里长大的侍女,见识的龌蹉可太多了,说不好她手里沾过人命!” “镜墨,不要把别人想得太美好,防人之心不可无。”谢淮初教育道。 镜墨蔫巴巴的应了一声,默默的擦洗脸上的颜料。 “季娘子,今日为了做这个局连累你现在还没能回家。我看天色太晚了,不如你今夜你就住在大理寺吧?这里的后罩房是特别建造的,偶尔有同僚因为案子复杂抽不开身回家,就会选择留宿这里,所以棉被之类的东西这里一直有准备的,这些不用担心。”谢淮初建议道。 季雨棠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空,已然是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这时辰确实不早了。 “不行,我还是得回去。我嫂嫂一个人在家,我担心她。” 谢淮初想想也是,季雨棠的嫂嫂身怀有孕,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那我送你回去。”谢淮初找了一件外衫递给季雨棠,“夜深露重,别着凉了。” 镜墨凑过来叽叽歪歪:“郎君,那我呢?我也害怕。” 谢淮初黑了脸,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哦~你也是小娘子?我怎么从来都没看出来呢?” 镜墨可怜巴巴的捂着头退下,其实谢淮初敲的根本就不疼,他只是觉得他家小郎君好像在对季雨棠献殷勤,心里有些小别扭。 另一边的季雨棠早就乐开花了,她觉得镜墨嘟着嘴的样子特别可爱,像一只圆滚滚的河豚。 “好啦,镜墨,你跟着你家郎君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成的,我们家离这里不算远。”她又对谢淮初说道,“这外衫我就先披着了,回去浆洗干净再还你。” 谢淮初坚决反对:“不行,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说罢,他提了灯笼将门打开,要护送季雨棠回家。 “好了,就这样说定了,你一个小娘子走夜路回去是真的不安全。”谢淮初催促她。 季雨棠想想也是,便不再扭捏,跟在谢淮初身旁。 “镜墨,你若是害怕就先待在这里,我送完季娘子就回来。”谢淮初像是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镜墨。 “好,郎君,你可要快快回来,镜墨在这里等你。” 季雨棠不由得发笑:“镜墨也快到加冠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怕黑怕鬼?还有啊,你们两个感情真好,你对待镜墨不像是主仆,倒像是兄弟。” 谢淮初笑笑,解释道:“镜墨是我奶娘的孩子,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可不就算是我弟弟?他胆子小,我胆子大,我们两个正好互补。” 说到这个话题,季雨棠忽然想起了谢淮初的身世还不明朗,也不知道他日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还能过着现在这样家庭和谐的安宁生活吗? 第20章 想办法让兰珠开口 翌日,天朗气清。 福团在季家适应得很好,已经堂而皇之的钻进季雨棠的被窝里安家了。它用瘦弱的小爪子蹭了季雨棠一下,示意她给自己这个喵主子腾地方。 季雨棠翻了个身,再次梦会周公。在梦里她看到谢淮初正在抹眼泪,委屈巴巴的,像被遗弃的小狗。 “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她听到梦中的自己这样说道。 答应什么?季雨棠迷迷糊糊的去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雨棠,快醒醒。”文娟风风火火的进来,顺手把窗户打开,秋日暖阳立刻照耀进来,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季雨棠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哑哑的:“嫂嫂,我不想起床。” “呦,小祖宗,可别睡了。快起来,出大事了!”文娟急匆匆的去给季雨棠找衣裳。 “出什么大事了?”季雨棠一骨碌爬起来,人是醒了,但眼睛还睁不开,头发也乱得像鸡窝。 文娟把季雨棠的衣裳放在她身边,又找了梳子递给她:“你不是在跟着小谢大人查那个什么红色蝴蝶的案子吗?我方才去巷子口买豆腐脑的时候听他们说的,说是夜里宫里头连着死了三个人,都是和红色蝴蝶有关系,他们说是十几年前的凶手又出来犯案了。” 季雨棠彻底清醒了,她连忙换上衣裳,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往大理寺跑。 “嫂嫂我不吃早饭了,我得赶紧去帮忙。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走动,我跟隔壁赵婶儿说一下,让她照顾下你,有什么事你就找她。” “好,我知道啦,你慢点,看着路,脑袋的伤还没好透呢。”文娟担心道。 “知道啦!” 季雨棠气喘吁吁赶到大理寺的时候,里头的人已经忙疯了。各位官员走路像被老虎在追,恨不得能学会传说中的凌波微步。 只有一人慢腾腾的挪动步子,是文明辛,他抱着一摞高过他头顶的卷宗蜗牛似的移动,路过季雨棠身边的时候没走稳滑了一跤,差点儿就要来一出天女散花,还好季雨棠眼疾手快帮他稳住。 “多谢多谢。”文明辛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这要是摔了,不知道捡这些卷宗要捡到什么时候。” “文大人,我听说宫里头连着死了三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季雨棠问道。 “先帮我把这些卷宗抱到谢大人那里。”文明辛真没时间跟季雨棠说。 季雨棠便不再追问,抱起一部分卷宗往谢淮初那里走去。 谢淮初明显是夜里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叫到寺里办案,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衫,发冠有些歪了,两只眼睛下面一片青黑。 “季娘子,你来啦。”不过他对着季雨棠打招呼的时候仍然是和煦轻柔,宛如春风拂过碧波湖。 “看起来情况很紧急啊。” “是,先是淑贵妃身边的那个彩珠没了,然后是明辛兄查的制作躺椅木匠曾林,最后是浣衣院里的一个老嬷嬷。三人都是在五更天的时候没的,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红蝶印迹,只是位置不大相同。”谢淮初快速的给季雨棠简单解释了一下。 “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季雨棠问。 谢淮初翻看卷宗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其实没有通知季雨棠来就是不打算再让她参与这案子了。虽然季雨棠在官家面前还没有完全洗清楚嫌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她不会是凶手,所以季雨棠已经没有必要再跟着他卷进这趟浑水里了。 “谢大人,我想帮你。”季雨棠看出来他在担心什么,“我也想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想你也会有需要我的地方。” 谢淮初也不扭捏,点了点头:“那好,需要你接触一下兰珠,看看能不能再发现些什么,毕竟她是直接用奇毒谋害了贵妃的人,知道的多一些。至于流珠,她这个人太复杂,让人猜不透,找不到关键证据的话动不了她。白珠痴痴傻傻的问不出来什么,梦珠该说的已经说了。我看了一圈,也就兰珠能成为突破口了。” 季雨棠却觉得找流珠能有更大的收获:“我总觉得这三个人的死跟流珠脱不开关系,昨夜我们刚吓唬了流珠,就连着死了三个人,说不定就是她动的手脚。” “我也知道这些,可是对着流珠找不到突破口。”谢淮初无奈。 季雨棠想了一下,在脑海中问吃瓜系统:“系统系统,获得勋章不是可以看到指定的人的八卦吗?” 【没错,但是目前宿主您并没有获得新的勋章。】 “那都有什么勋章呢?” 【宿主,都是随机的哦~】 “敲,鸡肋!” 季雨棠无奈,只好对谢淮初说道:“好吧,我找兰珠试试。” “明辛兄,麻烦你和季娘子一起去找一下兰珠。”谢淮初道。 “好。”文明辛已经默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两人的互动了,被谢淮初点名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兰珠是被单独关押的,她的牢房外面一共守了六位狱卒,全方位的看管着。 季雨棠来到她牢房里的时候,她正百无聊赖的用地上铺垫的麦草编小兔子。 “你的手真巧,这小兔子栩栩如生。”季雨棠夸奖道。 兰珠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季雨棠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季娘子,你来做什么?又要审问我吗?我已经承认了我毒杀了贵妃,还有什么要问的?我提前说哦,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审问,只是想跟你聊着别的。”季雨棠安抚她。 “别的没什么好聊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兰珠笑笑,她的嘴角是向上的,眉毛确实向下垂,她本来就长得黑瘦,只有一双眼睛还看得过去,现在这个模样真是比哭还难看。 季雨棠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这个模样有些熟悉。她轻轻敲了一下额头,猛地想起来刚穿越的时候,看到官家抱着贵妃哭泣的样子…… 好像和兰珠此时的表情有些相似! 季雨连忙伸手抓住兰珠的双手,兰珠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发疯,先是愣住,接着凭命挣扎:“季娘子!你做什么?抓痛我了!” 季雨棠紧紧抓住她,兰珠的秘密经由吃瓜系统在她的脑海里展开。她使用的是吃瓜系统的一个特质——接触时间越长,八卦越详细。 【兰珠的母亲芸香比官家李介小了一岁。】 【官家小时候被扔在冷宫里自生自灭,生病了也只能扛过去。有一次宫里爆发水疱,官家烧了两天三夜,是芸香冒险将水疱液接种到自己身上。由自身过滤一遍毒性后,把痘痂阴干研细,用水调湿,以棉花蘸染裹塞在官家的鼻孔里,最终救下官家一条命。】 【芸香和官家在冷宫里朝夕相对,二人只有彼此,所以两人感情极深,有过肌肤之亲。】 季雨棠眼睛一亮,找到了!就是这一条! 第21章 你是皇家血脉 季雨棠松开兰珠,郑重道:“或许你不会死。” 兰珠甩开她,忿忿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要打扰我最后的安宁时光了好吗?等到官家下令后,我会安心赴死的,不会麻烦你。” 季雨棠回想起卷宗上记载兰珠年十五,便推断了一下兰珠的生辰:“你是永安元年出生的吗?你的母亲被顶替身份时也是永安元年吗?” 永安元年是官家李介登基的第一年。季雨棠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通过吃瓜系统推理兰珠可能是李介的女儿! 兰珠本不想再说,可季雨棠目光灼灼,她便不情愿的回道:“是,我是永安元年出生的。官家登基前夕,怀王欲起兵叛乱,官家不确定结果如何,便把身边的人都放出宫去了,其中也包括我母亲。母亲出宫后嫁给了父亲,很快有了我。后来官家镇压住了怀王,废了他一条腿,将他贬至边关苦寒之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官家忽然又寻我母亲入宫,但此时我们徐州遭遇洪灾,那贱人就是这个时候将我母亲推入洪水中。可怜我母亲在洪水中挣扎求生,我父亲为了救母亲被洪水冲走淹死,我母亲好不容易被救下,生下我就血崩而死。我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全都没了,那贱人却顶替了母亲的身份入宫做了妃子。整个事件就是这样的,够了吗?” 说到最后,兰珠已经开始烦躁厌恶,虽然父母去世的时候她尚在襁褓之中,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但血浓于水,只提起关于他们的只言片语就让她揪心不已。 “兰珠,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特别恨淑贵妃,杀了她是你最大的心愿,也知道你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下的手。但如果我告诉你,你杀了淑贵妃不仅不会被判处死刑,还能脱胎换骨,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你觉得这算不算一个好消息?”季雨棠道。 “什么?”兰珠觉得莫名其妙,“官家不是最宠爱她吗?当初还未找到证据的时候,你就被官家迁怒要凌迟处死的,你忘了?他怎么会放过我?” “他是不会放过一个杀害心爱之人的侍女,但他会放过帮他杀了仇人的女儿。” 兰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季雨棠,她的声音飘忽:“你说什么?” 季雨棠道:“你还没想明白吗?你的母亲芸香和官家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们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里滋生了感情,甚至有了肌肤之亲,芸香对于官家来说极其重要。所以怀王想要起兵叛乱的时候,官家是故意将芸香放出宫的,不然也不会在平定叛乱后急着将她找回来。而你的出生日期刚好的在那个时间点,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也许芸香出宫的时候就已经身怀有孕了,她怀了官家的孩子,那孩子就是现在的你。” 兰珠懵懵懂懂的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另一边,季雨棠的脑海中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推理正确,解锁新的勋章“推理达人”,获得一份系统操作指南,获得一次查看别人的八卦机会。】 终于有这个吃瓜系统的操作指南了!季雨棠高兴的快哭出来了,终于不用她盲人摸象般一点点探索了,她果断用心声示意系统打开操作指南。 【1.通过接触可获得被接触者的八卦。注意:八卦是随机的;接触面积越大、时间越长,获得的八卦越详细。】这一条季雨棠已经摸索出来了。 【2.宿主通过使用本系统可获得随机勋章,解锁随机惊喜。】这一条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3.温馨提示:本系统的所有八卦绝对保真,但由于不可抗力呈现出来的时候会不够完整,也许会产生误导哦~需要宿主动用您聪明的小脑瓜分辨哦~】这一条好像有点用处…… 然后呢? 季雨棠问吃瓜系统:“下一页指南写了什么?” 【不好意思呢,宿主,没啦!】 季雨棠满脸黑线,再一次怀疑人生,怎么别人穿越配备的系统无比高大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她这个系统就只能看看八卦吃吃瓜?遇到事儿还得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嘤嘤嘤,宿主,人家还是有点用处的,您看这几个案子好多线索都是人家给的。】 呵呵,给的东一块西一块的,不还得她自己动手查线索拼凑起来吗? 季雨棠生气:“我不管,你得想办法补偿。” 【呀,没电了,人家休眠了喔。】 “你最好死机算啦!”季雨棠气得叫出来。 “啊?”兰珠被她的声音一震,从纷乱的思绪中走出来。 季雨棠连忙摆手,示意她不用在意自己方才的举动:“兰珠,你应该就是官家的女儿。所以你不用抱着必死的决心替别人保守秘密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兰珠忽然伸手拽住季雨棠的衣角,声音闷闷的问她:“真的吗?我竟然是公主?” “你自己想想不就明白了?”季雨棠道。其实通过她的分析和系统的验证,兰珠就是皇家血脉无疑。只不过官家会不会承认她,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兰珠笑起来,眼泪却一串一串的滚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连忙擦了擦眼泪,振作起来:“我只有一件事隐瞒了你,我知道是谁杀害的翠珠,是流珠。” “果然是她。” 兰珠先是惊讶了一瞬,之后又恍然道:“看来季娘子你早对她产生怀疑了。” “是的,而且我猜测毒害淑贵妃的是两拨人。”季雨棠示意兰珠听她说的对不对,“一拨人是你,你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毒药和谋害淑贵妃的方法,你按照那个方法实施了计划,很成功,淑贵妃死了。另一拨人是流珠为主导,因为贵妃苛待宫人,白珠她们都恨不得她去死,所以流珠很快招揽到了她们。流珠利用白珠和翠珠互相暗恋却未明说的感情,先是用白珠的安危威胁翠珠加入,再用翠珠威胁白珠当替死鬼主动暴露自己。她虽然打晕了我,也往贵妃的安胎药里下了毒,但贵妃并不是因为安胎药的毒而死的,所以她最后仍然能脱身。” “是的,但你还有一点不知道。”兰珠幽幽说道,“我手中的剧毒,其实是流珠给我的。” 季雨棠神情凝重:“所以你之前说的偶然闯进冷宫附近遇到一个老嬷嬷是假的,遇到那个老嬷嬷的人应该是流珠?” 第22章 真相大白 “没错,是流珠从老嬷嬷那里获得了毒药。还有,我今日听狱卒说又死了三个人是吗?他们都和流珠有关系的,彩珠是为她鞍前马后做事的人,木匠曾林是她的远房表哥,那个浣衣院的老嬷嬷就是给她毒药的人。”兰珠道。 “所以他们三个的死都是流珠在灭口?”季雨棠问道。 兰珠点头:“是流珠。” 季雨棠颔首:“我知道了。” 她从牢房中走出来,远处监视着一切的狱卒连忙小跑过来把牢门锁好。 “季娘子!”兰珠冲到牢房门口,大声询问,“我能活下来的吧?我会被承认吗?” 季雨棠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你能活下来的。” 至于她会不会被官家承认身份,还要看官家如何定夺。 等候在门外的文明辛内心焦急如焚,来回踱着,好似要把地面踏出窟窿,直到看见季雨棠出来,他才停了下来。 “季娘子,问出什么了吗?”不等季雨棠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接连死了这些人,现在人心惶惶的,大理寺被严厉警告三日之内给出个说法,不然全寺上下都要受罚。” “好了好了。”季雨棠连忙安慰他,“不用怕,我已经知道这案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文明辛不大相信:“啊?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对,不过还需要麻烦明辛兄帮个小忙。”季雨棠笑,“帮忙彻底清查一下那个浣衣院的老嬷嬷,她可能会留一手。” 文明辛对季雨棠的信任是发自内心的,他连连答应,直接跑着去找人查那个老嬷嬷。 一阵秋风吹过,将枯叶裹着身体里打转儿。 季雨棠伸手接住一片枯萎的叶子,喃喃自语:“这案子要结束了。” 文明辛的办事效率很高,只用了半日时间就把浣衣院的老嬷嬷祖上八代都查了个水落石出。 他指着破旧的羊皮本子上记载的文字说道:“那老嬷嬷姓乌,先皇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进宫里做浣洗衣物的侍女了。我按照季娘子所说的一层一层的扒乌嬷嬷的祖辈,果然查出来她家的老祖宗是从南疆迁往惠州的,那毒又是南疆来的,几条线索一结合,就是她给的没错了。” “那红蝶印迹有什么说法?你查到了吗?”谢淮初追问。 文明辛道:“南疆人信巫术,也信蛊,其中有一种蛊叫红蝶蛊,据说种在人的身上能永葆青春。就是有个副作用,不仅像蝴蝶要经历一层蜕变,还和蝴蝶一样寿命不长。中了这种蛊有个特点,身上会留下一个红色蝴蝶的印迹。” “那就全对上了!”谢淮初很激动。 季雨棠点头,复盘道:“我觉得这案子还得从十七年前说起。不知道那时候的乌嬷嬷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将祖上传下来的红蝶蛊给了冷宫里的废妃。她们得了这蛊,以为可以恢复青春重得盛宠,却不知正在走向死亡。而当年的二皇子李全恰好和冷宫里的几位废妃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在不经意间接触到了红蝶蛊,蛊毒发作跌进小水池里淹死。乌嬷嬷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她吓得不行,再不敢有所动作,从此蛰伏了下来。而当时宫里查这案子也是沿着谋害皇子的思路查的,是往政治斗争方向去的,所以没查到乌嬷嬷,反而让她幸运了活了下来。” 谢淮初叹息:“一叶障目,就因为他在将要被立为太子的时候死去,所以第一个念头就是宫廷斗争。” 文明辛也叹了一口气:“唉,谁能想到竟然是因为他作风不检导致灭顶之灾的呢?” 季雨棠咳了两声,继续说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信息量巨大哦,不能泄露出去。” 文明辛一脸凝重的点头。 谢淮初将手边的茶水递给她:“润润嗓子再说。” 季雨棠连忙喝了一大口,急急说道:“这之后就是现如今的官家登基后的事情了,他和芸香朝夕相处滋生了感情,芸香还怀了他的骨肉。” 文明辛脸色更加凝重了:“不是,你说什么?这是我能听的吗?” 谢淮初制止他:“你先等季娘子说完。” “这个时候的芸香和官家都还不知道有了孩子,这时候他们正头疼怀王想要谋反的事情。为了保护芸香,也为了掩人耳目,官家把身边的人都放出了宫,芸香出宫后就嫁了人。这之后,怀王被镇压,官家又准备把芸香召回宫中。芸香收到信件之后毫无防备的告诉了自己的同胞姐姐。姐姐得知之后产生嫉妒心理,仗着自己和芸香长得一模一样,起了取而代之的心。姐姐借口陪同芸香一同上路,在遇到徐州洪灾的时候,将芸香推进洪水之中,芸香的丈夫用自己的命救下了她,然后芸香生下了兰珠之后血崩而死。” “什么?兰珠?”文明辛已经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纠结的抓着头发,嘴里不停的念叨,“完了完了完了,这是我能听的吗?我听了还能活吗?” “稍安勿躁。”谢淮初无奈的安慰,“明辛兄,我现在全权负责这个案子,有事我扛着。” “哦哦哦,对,有事你扛着。”文明辛长舒一口气。 季雨棠幽怨的看着他:“不要打岔,我还没讲完。” “好好,季娘子你继续。” “我猜这个时候,芸香的姐姐并不知道官家找芸香回去是准备给她封妃,所以兰珠并没有被赶尽杀绝,也许芸香的母亲或者婆母找到了兰珠,把她养了下来。后来等到芸香的姐姐入了宫做了妃子之后,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自己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于是派杀手杀了兰珠的亲人。兰珠得知后,费尽心思去了宫接近她报仇。” 季雨棠又一口茶水:“与此同时,这个假贵妃身边的流珠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要杀了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获得乌嬷嬷的信任得到了红蝶蛊。但能肯定的是流珠察觉到了兰珠对假贵妃的仇恨,所以她推波助澜,给了兰珠红蝶蛊,还找远房表哥曾林做了那个躺椅,用隐秘的方法把蛊藏在里面。流珠算清楚了毒发的时间,选在木樨夜宴的时候动手。表面上她和几个珠同仇气概,看着是受不了假贵妃的磋磨要报复,实际上她是利用这几个珠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这个我知道!”文明辛终于遇到了自己懂的地方,“流珠利用翠珠和白珠隐秘的感情威胁她们合作,派最信任她的彩珠去太医院偷毒药,之后把季娘子你打晕,把毒药下到假贵妃的安胎药里。这一系列的操作之下,所有人都会被误导就是安胎药里的毒药毒死的假贵妃,就不会发现假贵妃的真实死因是红蝶蛊导致的。而就算被发现,她也早就找好了替死鬼兰珠。” “没错!完全正确!”季雨棠夸他。 第23章 神秘男子 文明辛在季雨棠的提点下,思绪豁然开朗,不过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流珠是怎么杀的翠珠呢?” 季雨棠道:“以她这个人的性情来看,翠珠是死是她引导得,但应该不是她亲自动手的。除了翠珠,还有昨夜死的那三个人,他们的死应该都是流珠策划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红蝶案这算是破了?”文明辛问道。 接下来肯定是要把真相告知官家,让他来定夺如何处置。只是季雨棠从未经历过宦海浮沉,她属实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政治上的关系。 季雨棠看向沉默许久的谢淮初,发现他早已经在旁边写好了奏折。 “这是……”季雨棠凑过去看,这奏折里的内容就是季雨棠推测的红蝶案的真相,其中兰珠是皇室血脉的事情被隐去了。除了这一点,谢淮初还动了些手脚,他在奏折里隐去了季雨棠的大部分功劳,反而是加重强调了文明辛的功劳。整体看下来就是文明辛在这案子里鞍前马后,季雨棠偶尔提供一些帮助,他则是屁用没有。 “不必担忧,我已经拟好了折子,准备交给薛大人,由他递上去。”谢淮初道。 文明辛也凑过来看这封奏折,看着看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哎,你怎么把季娘子的功劳安到了我的头上呢?” 季雨棠没说话,和文明辛一起用批判的眼神看着谢淮初,她也想知道谢淮初为什么这样写。 谢淮初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站起来朝文明辛行了个礼:“抱歉,明辛兄,季娘子她没什么背景,本来就是被迫卷入这案子,现下若是将她破了这个大案的事情传扬出去,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如果破案的是明辛兄你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你毕竟是名正言顺参与这个案子的,所以把功劳放在你的身上不会有什么坏处,反而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我觉得加官进禄肯定是最基本的,还有可能会名动天下呢。” 哦,说了这么多,重点其实还是在“季娘子不一样”上面呗!见到小娘子忘了朋友呗! 文明辛心里难过极了:“我不管,谢淮初,我发现你自从结识了季娘子之后,就再也没把我当成你的好友了!有什么事情你先想了季娘子会如何如何,最后才想到我。” 一席话说得谢淮初羞愧万分,脸红如虾子。其实他长到这样大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做了,潜意识里已经把季雨棠的事情放在首位。 “明辛兄莫要误会了,她毕竟是个小娘子,咱们还是要多照顾些的。”谢淮初支支吾吾的解释。 季雨棠也红了脸,她没想到谢淮初会为她想得这样周全。 “那要不我再重新写一份奏折?”谢淮初问道。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文明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几人商量好了之后,由谢淮初把奏折交给薛钟,让薛钟看过之后递交到中书省,再递给官家。文明辛主动包揽了收尾的工作,去查流珠是怎样隔空害死那三个人。而季雨棠,她要做的就是回家休息。 “你们都有事情要做,怎么到我这里就是哪凉快哪待着了?”季雨棠亮出拳头,“不要瞧不起小娘子啊,谁说女子不如男!” 谢淮初好笑的制止她:“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暂时没有什么需要你出马的地方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回去休养一下,我看你头上的伤口愈合的不太好。” 季雨棠被他这么一提醒,竟然开始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了。 “好吧好吧。”季雨棠预备打道回府。 “哎,还有事情要交待你。”谢淮初拦了她一下。 文明辛“呦呦呦”了几声:“走喽,你们好好聊。”他还特意在“你们”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气。 季雨棠觉得不好意思,站得离谢淮初远了一些:“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谢淮初道:“我建议你辞去太医院的职位。事先说明我并没有瞧不起女子做太医,我只是觉得宫里头的水太深了,不仅仅是太医院里有勾心斗角的现象,而且我们也都知道皇后她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纯良。” 谢淮初叹了一声:“总之,我觉得你在宫里头不安全。正好我们谢家在醉香楼附近开了一家医馆,你若是愿意,可以去做坐馆大夫。” 季雨棠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又听到醉香楼附近的医馆,这让她想起了之前的蹄膀。 “那每个月的俸禄是多少?够买醉香楼的蹄膀吗?我在宫里当女医,每个月有二两二钱银子呢!” 言外之意就是要看工资喽! 谢淮初笑:“每个月三两银子,够你买蹄膀了吧?” 季雨棠开心的笑了:“我回去同嫂嫂商量商量再给你答复,走咯。” 谢淮初和她道别后,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折出神,他清楚这奏折一旦递上去,不久之后官家就会召见他。到那时假贵妃和兰珠的事情就不可避免的要被拿到桌面上来说了,这事儿毕竟是陈年旧事,又不太光彩,最后八成是要被捂住的。所以还是不要牵扯到季雨棠为好,就让她开心自在的过着日子吧。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大理寺中看守流珠的一个狱卒借口家中出事匆匆离开了大理寺。 一个时辰后,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这狱卒恭敬的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一只古朴精致的木匣子,通体是暗红色的,上头雕满了蝴蝶纹样。 一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逆光而立,他的脸上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的额头位置上刻着太阳图案,整个人却呈现出黑暗阴森的感觉。 “这就是流珠让你发给我的东西?”男子伸出手接过木匣子仔细端详。 “是,流珠说她用这里头的方法制出了蛊虫,她试了几次,但效果都不大好。并没有出现传说中蜕变的情况,中蛊的人一般在三日之内就七窍流血而亡了。” “嗯。”男子打开木匣子,里面装着一张羊皮纸和一缕青丝。 “昨夜死的那三个人是流珠让你帮忙做的?” “是的,流珠说担心他们暴露她的意图,就让我拿了普通的毒药将他们毒死了,假模假样的印了个印迹误导大理寺那帮蠢蛋。结果还真是,他们都吓死了,慌忙得鸡飞狗跳,什么都没查出来。”狱卒洋洋得意。 男子没说什么,将木匣子里的那一缕青丝挑了出来,轻飘飘地扔在地上。 “这……”狱卒惊讶,“教主,教里头规定若是下头的人活不了的话,要留一缕头发回到亲人身边做纪念的。您把这个扔了,难道是……” 男子冷冷一笑:“对啊,流珠的亲人早就被杀干净了,这头发也就送不回去了。” 狱卒大惊失色,汗如浆出,他连忙朝男子磕头:“教主,属下做事从未有过差错,求教主开恩。” 男子厌恶的制止他:“好了,我知道你的忠心,回去吧,你只需要记住不要对流珠说不该说的东西。” “是是是,属下谨记。” “嗯。”男子掂了掂木匣子,满意离去。 第24章 谢薇议亲 谢淮初将奏折交给薛钟后,向他告假回了一趟家里。 从调查贵妃的案子以来,他就一直待在大理寺,虽然一直有让镜墨给家里递消息,但柳眉娘的性子他清楚,不见得他本人就放不下心。目前这案子已经走到收尾这一步了,就不用谢淮初多操心,他也就有空回家里看看了。 谢淮初是从大理寺骑马回去的,路上走走停停,一方面是买些柳眉娘和谢薇喜欢的果子,一方面是他还没有想清楚要怎样和家人相处。 其实在谢淮初得知了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之后,他一直是逃避的消极心态。他在季雨棠和别人面前装得云淡风轻,但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但再逃避也终有要面对的那一刻,谢淮初走走停停的也到了家门口,远远的就看到柳眉娘领着谢薇在门口等他。 “母亲,外面风大,您身体不好,不用亲自在门口迎我。”谢淮初连忙翻身下马,让小厮把他买的东西拿进府里。 “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呢?我又不是雪堆的,风吹一下就化了。”柳眉娘嗔怪。 她又仔细看了谢淮初的脸庞,疼惜道:“我没什么的,反而是你这孩子,几日没回家,我怎么就觉得瘦了许多呢?这脸颊上都没肉了。” “哎呀,母亲您定是眼花了,几日工夫我能瘦什么呀。”谢淮初打了个哈哈,催柳眉娘快些回房里,又叫侍女煮些热汤给柳眉娘取暖,防止她受风寒。 谢薇最听他的话,紧忙揽住柳眉娘带着她往里走:“母亲,您就听哥哥吧,别着凉了还得喝苦药。” 柳眉娘笑得无奈又幸福:“你们两个真是,都把你们母亲想得太娇弱了些。” 谢薇调皮的笑:“我和哥哥都是跟父亲学的呀,父亲最疼惜母亲了,我之前还偷看到父亲握您的手给您取暖呢!” “呦,你这丫头,真是不知羞。”柳眉娘红了脸,气恼地戳了她一指头,“什么时候偷看的?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让外人听了不好。” 谢薇无所畏惧:“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呀,我觉得这样很恩爱,母亲,我觉得你跟父亲在一起很好很好。” 柳眉娘无奈的瞪了她一眼:“不让你说你还非得说。” 她扭头对谢淮初道:“阿瑾,你快管管你妹妹,我现在是管不住她了,她都不怕我了。” 正走神的谢淮初被柳眉娘点了名字,他茫然的“啊”了一声:“什么?” 柳眉娘看他走神,便没有再重复说了,只是有些担心的问道:“阿瑾,是贵妃的那个案子太难办了吗?怎么看你魂不守舍的?” 谢淮初摇头:“没有,贵妃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我没事。” 谢薇也看出了谢淮初有些古怪:“哥哥,你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哦,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我真没事。”谢淮初打岔道,“我买了一些果子,掌柜的说是最近研制的新花样,用了各式鲜花和牛乳做的,有酸甜苦辣咸几个口味,等会儿尝尝好不好吃。” 谢薇最喜欢鼓捣吃食,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把谢淮初的古怪也抛之脑后了:“我早听说了,哥哥,你是买的五味阁的果子吗?我早就想吃了,都是母亲一直不许我多吃甜食,我都不敢让人去买呢。” 谢薇从小就爱吃甜食,柳眉娘担心她吃坏牙齿,一直控制着她的吃食,府里也不许做太甜的点心,味道都淡淡的。只有谢淮初偶尔买些外头的果子回来给她打牙祭,就这还少不了被柳眉娘啰嗦。 果然,柳眉娘一听就皱起眉毛:“你就惯着她吧!等你妹妹吃坏一口牙齿还怎么商议亲事?我看满汴京谁家想要娶一个这样的新妇?” 谢薇一听就急得跺脚:“哥哥,哥哥,你看,母亲又这样,动不动就说我嫁不出去什么的。你不在家的这几日,母亲总说我。” 谢淮初倒是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他询问道:“母亲,现下已经准备给阿瑜议亲了?” 柳眉娘道:“还没定下来呢,只是相看了几家。阿瑜都快及笄了,这亲事也得快些定下来了,我这几日跟你父亲两人都愁得不行。偏偏这丫头是个没心没肺的,让她相看相看有没有中意的,她死活不愿意,唉。” 谢薇哼了一声:“给我相看也是白费功夫,哥哥还没娶新娘子呢,我急什么?” 柳眉娘伸手拍了她一下:“你能和你哥哥比?你哥哥现下已经做了官了,人又生得一表人才,想给他定亲事还不简单?说定就能定下来,只是你父亲一直说现下还不是好时机,还要再等一阵子。但是你呢?你女红不行,琴棋书画也不行,给你议亲才真是头疼呢!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跟你父亲才想着先把你的事情定下来,毕竟是个大工程嘛!” 谢薇不吱声了,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长得也不是国色天香,更不喜欢管理中馈,为她相看人家确实不容易。 谢淮初却忽然想到文明辛问自己的话,想到他问自己为什么都到了加冠的年纪了还没有成亲,真的是母亲说的这个原因吗?以前是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没有想过成家的事情,身边的友人和同窗成亲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现下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母亲,是父亲说的不要这么早给我定亲事吗?” “是啊,你父亲再三强调的。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你可是长子,成家立业是大事,可是你父亲一直劝我不要那么早定下,说了一大堆大道理什么的。我又看你没有那个心,就先想着给你的亲事略放放。我已经想好了,明年春天有一批外放的官员要回京了,有几家的女儿也到了许人家的时候了,到时候就给你挑个好的。”柳眉娘道。 谢淮初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害羞:“一切都由父亲母亲做主。” 他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从季雨棠那里他看到了父亲和皇后关系密切,又得知是皇后将他调换,加上父亲对他成亲的态度,谢淮初大胆猜测父亲谢禛大抵是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想办法从父亲谢禛那里探查自己的身世呢?皇后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而且当今皇后至今无子,如果自己是她的孩子,他又要卷入怎样的一场漩涡当中? 第25章 我也是值得被信任的吗? 谢淮初心神不宁的陪着谢薇和柳眉娘,谢薇几次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气得谢薇偷偷瞪了他好几眼。 柳眉娘觉得谢淮初是因为处理贵妃的案子太劳累这这副样子,便催促他先回房休息。谢淮初乖巧的应下,往泽芝院去了。 “母亲不用太担心哥哥了。”谢淮初刚走,谢薇就酸溜溜的说着,“哥哥今日能告假回来,就说明贵妃的案子已经理出来个大概了。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或许不是因为案子呢。” “那是因为什么?”柳眉娘因为身子不大好,不常出去交际,就守着一家四口过活,养成了现下这样没有心计的样子。 谢薇道:“我可是听说了,哥哥这几日是同一个宫里的女医朝夕相处的。方才哥哥又问起他的婚事,可能是对那女医动了心思。” “不能吧?你哥哥就是个没开窍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心上人的。那女医我也听你父亲说了,是被迫卷入贵妃案子里的,也是个可怜人,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 “我觉得有可能哦。”谢薇挑眉。 柳眉娘看她这么笃定,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那等你父亲回来了,我同他商量商量。” 申时一刻,谢禛就准时从衙门回来了,他手里如往常一样,拎着一包柳眉娘最喜欢吃的果脯。 柳眉娘正支着下巴想事情,没看到闪身进来的谢禛。 一旁的谢薇戳了她一下:“母亲,父亲回来了。” 谢禛笑着坐下,将果脯拆开放在桌面上,问道:“想什么呢?我回来了你也没察觉。” 柳眉娘反应过来,接过他递来的果脯咬了一口:“嗯,还是梅家铺子的果脯最好吃,酸酸甜甜有滋味。” 谢禛疑惑柳眉娘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在瞥见旁边的谢薇后,便明白了她是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 他便笑着对谢薇道:“乖女儿,爹爹今日想吃你做的盏蒸羊了。你做的好的话,爹爹休沐的时候带你去乡下宅子里玩儿。” 一听这话,谢薇高兴的蹦起来:“爹爹你可不要食言,我这就去做!” 看着谢薇一溜烟的跑出去,谢禛脸上的笑容稍微收了一些:“说吧,怎么了?” 柳眉娘放下果脯,低声对他说道:“咱们家阿瑾可能有心仪的小娘子了,你说现下怎么办吧?你之前总说不急着给阿瑾找,要精心挑选,结果呢?挑一个不行挑一个不行,你说阿瑾是长子,他的媳妇该是贤良淑德,家世优渥的,要慎重选,选到现在也没有选出一个中意的。这下好了,他自己找了,你说他若是真看中了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怎么办?” 谢禛越听脸色越凝重,他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阿瑾这几日不是忙着办案子吗?” 柳眉娘道:“阿瑾说那案子快结束了,今日刚过晌午,就告了假回来的。你瞧,你手边的那盘子果子就是他买回来的。”说着,伸手点了一下盘子边。 谢禛“哦”了一声,又问道:“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 “就是你跟我讲的那个女医,木樨夜宴卷进贵妃案子里的女医,叫个季什么的。” “她呀,季雨棠。”谢禛略放宽心,“你别听风就是雨,她就是因为案子才和阿瑾有些关联的,我觉得两人之间没什么。再说了,阿瑾对男女之情从来都是泛泛的,你不必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啊?你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关心孩子的终身大事。我不管,这回我不听你的了,年前你得把阿瑾的亲事定下来,可别拖着拖着说不到好人家了,便宜了别人。”柳眉娘动了气,她觉得谢禛哪里都好,从未纳妾,也不流连烟花之地,对待两个孩子也好,可就是在阿瑾的终身大事上,他一直莫名的有些排斥。 谢禛没答应,他捏了捏眉心:“你让我想想。” “还想什么啊?”柳眉娘对他的手背拍了一下,“禛郎,你怎么总是对阿瑾的婚事这么排斥呢?” 谢禛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没有的事,你不懂,官场上风云莫测,要想让阿瑾以后官运亨通,一定要找个能提携他的岳父。我这一脉只是谢家的旁支,我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很难给予阿瑾助力,只能靠他以后的岳父了,所以我才百般纠结,想要慎重去考虑。” 柳眉娘恍然大悟,有些羞愧:“禛郎,对不住啊,我出身商贾,不懂这些,劳你费心了。” 谢禛安慰道:“无碍,你不要总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眉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真心。”说着,他将手搭在柳眉娘的手上,眼底一片赤诚。 柳眉娘害羞的推了他一下:“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种话。”…… 谢淮初这边心情低很落,他不知道要怎么从谢禛的口中套话。坐在泽芝院中的石凳上,他一遍遍回想从小到大的事情,才豁然发现谢禛虽然对他十分看中,但很多地方好像表现的很刻意。比如从不会关心他交了什么朋友,却记得谢薇的每一个手帕交和讨厌的小娘子;只一味的教导他学习四书五经,告诫他做纯真良善的人,却教谢薇怎么识别人心算计;从不吃他做的或者买的吃食,还斥责他君子远庖厨,罚他抄书,却最喜欢谢薇给他做吃食…… 回想了这样多的事情,这淮初才不得不承认谢禛对他和谢薇是真的不一样。他最开始还怀疑过季雨棠胡说八道,明明他和谢禛长得有七八分像,怎么会不是谢禛的亲生儿子呢?现下他算是明白了,估摸着皇后调换他的举动谢禛也是知情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区别对待。 他要怎么办呢?谢淮初无力感满满,蔫蔫的趴在石桌上。他顺风顺水的长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身边并没什么能交心的人,就连他的亲人也不是完全可信的。 他突然想到了季雨棠,那个曾经将洗脱冤屈的希望全然寄托在他身上的小娘子,好像格外的信任他呢?他这样的人也是值得别人信任依靠的吗? 另一边的季雨棠正高兴的念着信,这是她的大哥季平安寄回来的家信。因为季平安没念几年书,所以信只有短短两行: “娟娘,吾与平生待重阳节后可归,照顾好自己和小妹,见字如晤,莫念。”平生就是季雨棠的二哥季平生。 文娟高兴极了,从季雨棠手中要过信,她不识字,但还是将这薄薄的一张信纸翻来覆去的看。 “太好了太好了,你哥哥们就要回来了。” 季雨棠心里有点兴奋,也有点小紧张:“大哥哥和二哥哥外出采买药材怎么走了那么久呢?算算都有三四个月了,这么久才回来,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其实她是有些害怕他们认出她不是原主。 “不会的,你们是亲兄妹,是亲人。怎么会认不得你呀。”文娟笑着说道。 季雨棠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焦虑了。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呢?她也不敢和文娟打听两个哥哥,怕引起怀疑。想来想去,在这泱泱大夏,她熟识的人好像就谢淮初一个。 谢淮初,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第26章 官家口谕:停止查案 不等两人悲春伤秋,大理寺中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流珠畏罪自杀了! 负责收尾工作的文明辛好一顿捶胸顿足,叫苦连天。还指望着混点功劳升官发财呢,怎么偏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真真儿是倒霉透顶了!没办法,他只得找了人传话给谢淮初和季雨棠两人,求他们帮忙。 谢淮初和季雨棠两人很痛快答应下来,毕竟他们两人现在都不太想待在家中。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大理寺,守在门口的文明辛赶紧把他们迎进来,亲自端茶倒水,好一顿嘘寒问暖。 “这样重要的嫌犯竟然死了,她是怎么死的?现场可有凶器?是谁给她提供的凶器?看守流珠的狱卒都没有发现异常吗?”谢淮初最近烦心事一箩筐,耐性比较差,他声音冷淡,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文明辛战战兢兢的回答:“她是在狱卒给她送饭的时候,抢过碗碟打碎,用碎瓷片割喉而死的。当时送饭的是邓坤,我已经命人把他控制起来了,查了他最近的出入记录,暂时没看出异常。” 谢淮初脸色缓和了一些:“行,还有什么吗?” 文明辛道:“她死之前喊了一声,说是乌嬷嬷、曾林、彩珠三人都是她处理的。” “早不寻死晚不寻思,这节骨眼上突然来这么一出,好像是在为别人遮掩啊。”季雨棠道。 谢淮初赞同:“我们之前就分析过了,流珠背后还有人,她自杀应该和背后的人有关。” 文明辛苦哈哈的问:“这案子真是一波三折,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谢淮初还未回答文明辛,一个圆润的身影就出现他们的视线当中,来人正是薛钟,他道:“这案子不用继续往后查了。” “薛大人。”三人行礼问安。 薛钟摆手示意他们无须多礼:“都坐吧,我正好有事跟你们几个讲。” 几人落座,薛钟自然的坐在主位上,他扫视了一圈,对着旁边整理卷宗的官吏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 “是,大人。”室内顿时一空。 薛钟将目光定在季雨棠身上,瞪大了绿豆小眼:“你可是耳背?怎么不退下去?” 季雨棠低眉顺眼的应下,她自知人微言轻,又跟薛钟结下过梁子,只能敬而远之。 就在她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谢淮初伸手拦住了她,小声说道:“你不必离开。” 季雨棠朝薛钟的方向努嘴:“人薛大人发话了,我这小喽啰只有听话的份儿。” 谢淮初便对薛钟说道:“薛大人,属下给您的奏折中写明了季女医也曾协助办贵妃的案子,她也是有几分功劳的。既然现在是说这案子的事儿,属下想她留下来听听也无妨,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她能帮上什么?一介女流而已。”薛钟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虽然心中不屑,但少不了压着火气,给谢淮初几分面子。 “好好,坐下一块儿听吧。” 季雨棠这才坐下,悄悄对谢淮初竖起大拇指,谢淮初看了微微发笑。 “我方才说了哈,这案子不用再往下查了。那个流珠死的正好,她就是这案子里头的真凶,你们把人证物证什么的都规整规整,拢到一起就正式结案吧。”薛钟道。 “大人,不往下查了?着案子还有隐情……” “好了,听不明白吗?不必往下查了,别管什么隐情不隐情的了。”薛钟打断谢淮初的话,语气郑重,“这是官家的口谕。” 几人面面相觑,既然是官家发话,他们就只能听从,不然就是以下犯上要定罪了。 “大人,官家为什么下了这么个口谕?”谢淮初问道。 薛钟从袖子里将他之前交给自己的那封奏折掏了出来,随手扔在桌子上:“因为官家看了你的这封奏折,说十七年前的红蝶案是皇室丑闻,如今的红蝶案更是丑闻中的丑闻,两个案子都不易闹得沸沸扬扬。就此盖棺定论吧,官家现下眉被假贵妃气晕算是好的了,宠爱多年的贵妃是个假的,这可是皇家丑闻,得想办法捂住。” “盖棺定论了?那兰珠……”季雨棠扭头去看谢淮初,在看到他噤声的手势后住了口。 “什么兰珠?”薛钟眯起眼睛看向季雨棠。 季雨棠摇头:“没什么。” “你最好是没什么。”薛钟阴阳怪气,他还记恨木樨夜宴上她害自己被群臣针对。 文明辛看气氛尴尬,开口提议:“大人,您若是没什么吩咐的话,属下几个就开始整理文书准备结案了。” 薛钟“嗯”了一声,指着他们道:“动作快些,别磨磨唧唧的。”说罢,大摇大摆的走了。 “淮初,这案子咱们是不能往下查了,但是那个兰珠怎么办?她可是……”文明辛指了指天,“她可是那位的血脉。” 谢淮初也头疼这个事儿:“兰珠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越少人知道,我们这几个直接接触兰珠的人才能安全。我当时就是怕传扬出去,才没有在奏折中写明。我官职不高,这奏折又要通过中书省递上去,若在奏折中写明了,一定会暴露我们,可现在没写明,兰珠恐怕会受牵连。唉,真是弄巧成拙。” 季雨棠叹息:“这不怪你,她的身份太尴尬了,就算官家认了她,也不一定会让她上玉碟。更有可能的是会因为假贵妃的事情迁怒到她身上,进而影响到我们几个,你的顾虑是对的。你想啊,官家和芸香爱得再轰轰烈烈,那也是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早被岁月磨灭了,还能怎么善待她的女儿呢?官家又不是没有公主?他可是足足有三个公主呢!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对兰珠太不公平了,她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的过一生,却因为姨母的贪心变成孤儿,一路摸爬滚打长到这么大,还被流珠利用。她的亲生父亲还可能因为皇室的体面再一次抛弃她。”季雨棠说不下去了,她为兰珠感到难过。 “我们去求皇后吧?”谢淮初忽然开口说道。 “皇后?”季雨棠和文明辛异口同声。 “对,能左右官家想法的,普天之下,也就皇后了吧?”谢淮初道,“当初官家想要对季娘子实酷刑的时候,就是皇后开口用三言两语扭转了他的想法。我觉得兰珠这事儿,也就皇后那里能说上几句话了。” “可是……”季雨棠有话说不出,只能用眼神暗示谢淮初,皇后和你的渊源不浅啊! 谢淮初明白她的意思:“我觉得这反而是好事,山不来见我,我自去见山。” 季雨棠明白他要主动出击:“好,我帮你!” 文明辛看他们两个说话跟猜谜语一样,郁闷极了。 “喂,你们两个当我空气吗?” 第27章 求不了官家求皇后 接近皇后并不是难事,季雨棠现下尚未辞去官职,她还是太医院的女医,是可以进宫的。季雨棠已经打算好了,太医院的章太医每日都要去皇后宫中请平安脉,她就趁着这个机会拦住了章太医。 “章太医,您能带我一起去慈元殿吗?我当初承蒙皇后娘娘的恩德入太医院当差,现如今想辞去这个职务,我想得让皇后娘娘点头才好。章太医,您是我在这太医院中最敬重的人了,能带我一起去吗?”季雨棠一边舂药材,一边靠近正在整理脉案的章太医。 “你这小丫头,只有对你有好处你才说好话吧?”章太医笑道。他并不反感季雨棠这样明晃晃的目的,反而觉得她很坦率。 “嘿嘿,瞧您说的,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季雨棠笑眯眯的,像极了家中偷吃鱼的福团。 章太医也笑笑,又道:“带你一同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丫头,老头子我还想劝你几句,你当初可是过五关斩六将,历尽千辛才得到的这个机会,现下却说不干就不干了,未免太可惜。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吗?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讲,老头子我有私房钱,帮你渡过难关还是没问题的。” 季雨棠很感动,她放下手中的药杵,给章太医倒了一杯温水:“章太医,多谢您的好意,我家中一切平安,没什么事。我只是被木樨夜宴上发生的案子吓着了,我有些害怕。” 其实季雨棠也想过,若是辞去女医的职位,是不是相当于违背了原主的意愿?但是后来再想想,违背就违背吧,这女医的职位难道比活着更重要?若不是她阴差阳错穿到原主身上,原主早就被当做替罪羊凌迟处死了。再者,原主进宫做女医的目的是补贴家用,她想办法在宫外挣钱也是一样。总之,先活下来是头等大事。 “丫头,你真的打算出宫去啊?”章太医不舍的啰嗦道。他是真喜欢季雨棠这个小丫头,人勤快能干,切药、捣药、熏制等等繁琐的药材处理她都能做,而且从来不叫苦,也不偷懒耍滑;医术又好,他看过她用来练习的方子,都是对症下药;又刚好和自己一样是负责妇科方面的,两人也有共同语言。 季雨棠转移话题:“章太医啊,您看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哎呦,快快,快帮我收拾一下药箱。”章太医顿时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劝说季雨棠了。 一炷香后,两人到达慈元殿。 冷香正在给皇后王琴捶腿,见两人被侍女引进来,便开口询问:“章太医,往常跟在你身后的翠不是个小太监吗?今日怎么换人了。” 王琴也顺着她的话看过去,一眼认出来季雨棠:“哦?是你啊,季女医,托着章太医来寻我的?” 冷香瞬间反应过来,给王琴理了理衣裳,又吩咐其余侍女都出去,她自己则是站在王琴的身旁侍候。 季雨棠上前一步,朝王琴行了大礼后开口:“皇后娘娘,微臣感恩娘娘给予机会,让微臣在太医院效犬马之劳。可惜微臣实在愚钝,难以掌握精妙医术,恐学艺不精,伤到宫中各位娘娘的贵体,所以在此请求免职出宫,望娘娘成全。” 王琴听了直接笑出声:“行了行了,不必跟吾说这些文绉绉的话,吾知你是被假贵妃的那个案子吓坏了。吾可以准许你多休息一阵子,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你得懂得珍惜。”说到最后,她的脸色已经严肃起来。 季雨棠瞬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太大意了!当初是皇后的一句“女子未必不如男”才让原主有机会进入太医院,现下她想离开太医院,这不是打皇后的脸吗? 季雨棠额头上立刻沁出一层薄汗。太大意了!这可是封建王朝,皇权至上,皇后再通情达理,也不会真的体谅她这等普通百姓, “是,多谢娘娘体恤。”季雨棠行礼道谢。 章太医也品出了皇后的意思,连忙上前对皇后说道:“娘娘,到了请平安脉的时辰了。” 王琴没说话也没动,一双眼睛盯着季雨棠的手看。 冷香极有眼色:“章太医,这位季女医新来太医院不久,听说是个医术精湛的,今日就让季女医为娘娘请平安脉吧。”这话就是在否定方才季雨棠自谦的内容了。 章太医慌忙将药箱递给季雨棠,季雨棠低垂着眉眼接过,找出脉枕和帕子为王琴诊脉。 季雨棠手指隔着帕子触碰到王琴的一瞬间,吃瓜系统自动为她播报王琴的八卦: 【哇哦,皇后娘娘与官家大婚这么多年还没孩子的原因人她不想要哎!每次和官家同房后都喝避子汤。】 季雨棠手指一颤,吃瓜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真的不适合吃瓜啊!她现在都没有心思号脉了! 【哇,皇后娘娘自己喝药喝烦了,干脆在官家的汤里放点儿蒙汗药给他撂倒,第二日假装同房过了,夸官家勇猛非凡,官家对此深信不疑!】 豁,还能这么玩?季雨棠紧张而又兴奋的吃着话。 【官家看样子是被皇后拿捏的死死的,他都不知道皇后当初进宫谎报了年龄,她此官家足足大四岁!】 不能再听了! 季雨棠倏地抽回手,把在场几人都惊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娘娘的脉象可有异常?”冷香率先发问。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季雨棠干笑两声,“娘娘的脉象强健有力,一切都好。” 冷香不大相信,扭头问王琴:“娘娘,用不用让章太医再诊一回?” 王琴摆手:“不用,你先派人送章太医回去吧,我留季女医说几句话。” 冷香觑了季雨棠一眼,按照王琴的命令送章太医回太医院,走的时候还讲大殿的门掩住。 “好了,现下就你我两人,有什么话就说吧。”王琴闭目养神。 季雨棠先来一波吹捧的话术:“娘娘睿智,一抬眼就知道微臣心里想的是什么。” “少拍马屁。”王琴被她逗笑。 季雨棠陪着笑两声,说道:“微臣确实有事找娘娘,这事儿有些棘手,按理说要递到官家跟头的。但如今官家为假贵妃的案子头痛不已,微臣就求到您面前了。这事儿也只有您这样聪明睿智,高瞻远瞩的人能办的了。” 王琴听着这话这里舒服不少,她从小就是自命不凡的性格,事事儿要强。她虽是女子,却总觉得比世间儿郎都强。如今做了这皇后她也并不满足,隐隐觉得自己比官家还会处理政事。季雨棠这话就有一层她处理的比官家还好的意思,深得她心。 “继续说。” 季雨棠道:“想必娘娘已经了解了红蝶案的前因后果了,但是那奏折中隐去了一段内容。那段内容关乎着假贵妃身边的侍女兰珠,她其实是芸香和官家的女儿,您应该知道芸香是谁,也应该知道她和官家的渊源。至于兰珠的身份是真是假,也是见仁见智,您算一算兰珠的生辰八字就能对上的。这段内容本来是要私下跟官家禀告的,谁料到官家看了红蝶案的真相后大受打击,一蹶不振,下令就此结案。大理寺的谢大人、文大人一时没了主意,微臣自请帮忙,这才求到您面前来了。” 王琴本来不为所动,官家多一个少一个女儿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兰珠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也碍不着她什么。知道季雨棠提到了“谢大人”,她才眉心微动。 “可是照那奏折的内容来看,那个兰珠手上还是沾了假贵妃一条人命的。即便是她认祖归宗,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她逃脱不了问责。”王琴道。 季雨棠忐忑的回应:“微臣知道,只是不想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 “不过嘛。”王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她之所以沾上人命,还是因为这假贵妃包藏祸心,害死她的亲人,也算是有隐情值得谅解。这事儿我会在官家情绪稳定些的时候告知他的,如果官家愿意认回她的话,你们这些经手她案子的人要进宫一趟来,共同商议怎么把事情捂住。到时候,我会派冷香去通知你们的。” 季雨棠颤颤巍巍的询问:“官家不会想着封口吧?”她比划了个划脖子地动作。 “哈哈哈,想什么呢?哪里至于如此?一个公主罢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王琴被她这动作逗得哈哈大笑,“放心好了,官家那边有我拦着呢。” 搞笑,她亲儿子也在其中好吧?说什么也得拦着官家不能往极端了走。王琴腹诽:得委婉的跟官家将他这个女儿的事儿。 “多谢娘娘,能遇到娘娘实乃微臣三生有幸。”季雨棠道谢,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嗯,跪安吧。” 季雨棠老老实实的跪安,先回了太医院安抚章太医,再打着皇后额旗号请了几天假,最后出宫。可惜宫中不许狂奔,再急也只能快步走,季雨棠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兴奋小跑,朝着等候许久的谢淮初文明辛两人奔去。 “成了!”谢、文两人相视一笑。 第28章 给官家提主意 皇后的办事效率就是快,季雨棠等人第二日就收到了进宫面圣的旨意。 彼时,季雨棠正在厨房中为大嫂文娟煎制安胎药,文娟坐在廊下纳鞋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妹,我觉着宫里头当差太凶险了,不如你找个时间跟宫里头的贵人说说,辞了这差事吧?” 季雨棠长叹一声:“嫂嫂,我跟你想的一样。可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差事不是想辞就能辞的,饶是我求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也不成。” 文娟也发愁:“当初宫里头选拔太医的时候说得跟花儿一样好听,咱们都以为在宫里看病开方子跟外头一样,就是侍候的人身份尊贵些,小心谨慎些就没事。谁知道太医也会卷进宫斗里头去?唉,都怪我这个做嫂子的没见识,让你落尽这火堆中,如今竟也逃脱不得。”说着,她就开始抹泪。 季雨棠连忙劝慰她:“嫂嫂你别自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料到我两个哥哥出去倒卖药材一走就是六七个月?咱们两个在这汴京孤苦无依的,我只能想办法用医术谋求生路。” 原主最开始没想着进宫当太医,原打算在汴京开间医馆。但她初来乍到,不清楚在这偌大的汴京城中,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起一家医馆额。这里的市场早已经被几家大医馆瓜分,小医馆难以生存,再加上她是初来乍到的小女娘,更难被病人信服。原主被打击了一场后,才毅然决定参加太医的选拔。 文娟擦擦眼泪,仍旧是一脸愁容:“现下你宫中的差事也辞不掉,只能等你哥哥们回来再做打算了。” 季雨棠没吭声,找了把破蒲扇对着药炉子扇风,刚扇两下,就听到院门外头有人高声呼喊。 “这是是季女医家吗?”声音异常尖细。 季雨棠连忙对文娟说了官家要让她进宫议事的事情,给她打好预防针,并且嘱咐她回房间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天使来访,少不得行叩拜大礼,她可不想文娟大着肚子跪呀拜呀的,能躲就躲。 做完这一切,季雨棠才起身出去迎接,打开院门一看,果然是宫中派来的天使。这位天使大概十七八岁光景,人长得周正,通身散发着书卷气。 “恭迎天使,不知天使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进来歇息歇息,饮些茶水。”季雨棠回忆着夜里恶补的封建礼仪,不大自然的对他行礼。 天使抬手制止:“季女医不必多礼,咱家传了官家的口谕就要去下一家,就不进去打扰了。” 季雨棠干笑,继续行礼。心里暗暗吐槽:这古代还这样看重仪式感?有事儿直接说不行吗? “官家口谕,女医季雨棠速速进宫,入资政殿议事。”天使高声道。 季雨棠回道:“微臣领旨,恭送天使。” 简单的流程走完之后,天使忽然小声对季雨棠说道:“你不用那么急着去,我还要去给大理寺正谢淮初谢大人传口谕,要不你跟我一起?这样还能趁着我乘的马车一同入宫,省得你自己掏钱租车。” 季雨棠惊了:“还能这样吗?”她看着这位天使,发现他白净的脸庞上散发着一种温和的莹光。这纯纯就是位大好人啊! “嘿嘿,这是御用的马车,反正要走这么一趟的,多坐少坐一个人都没什么紧要的。还有,认识一下,我叫书影,我师父是曹得宝。”书影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季雨棠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曹得宝的徒弟,怪不得邀请她坐车。曹得宝是皇后阵营的人啊!这算不算暗中给皇后拉拢人手? 总不好拂了书影的好意,怀着忐忑的心情,季雨棠坐上了这御用的马车。其实御用马车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书影这种负责给小官员传旨的天使,能乘的也就是普通的马车,没什么新奇。 一切准备就绪,季雨棠乘着这辆马车接了谢淮初和文明辛后,一同缓缓驶向皇宫。 一柱香后,三人整整齐齐的跪在资政殿中对官家行礼。 “你们起来吧。”李介疲惫的说话,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曹得宝,“退下吧,守着门口,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曹得宝得令,吩咐太监侍女们一齐告退。霎时间,整个大殿中就剩下他们四人。 “谢卿,你觉得吾将这红蝶案交给你处理是否算明智之举?”李介疲软的靠在椅子上,他的脸色很不好。 谢淮初回道:“微臣全听官家吩咐,官家说微臣办的事儿好,那就算是微臣没有辱没了官家的抬举。官家,如今横贯十七年的红蝶案得以告破,对皇家来说,也应该是一大幸事。先皇和恭圣慈安太后在天有灵,得知真凶落网,定会感念官家的决策。是官家您决定彻查这案子,才能得来如今的水落石出。” 李介听着听着,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脸色也缓和许多。而一旁的季雨棠和文明辛两人已经默默在心里做笔记了。 “谢卿,有你是吾之所幸。”李介这次喊的“谢卿”两字有感情多了。 “官家谬赞。”谢淮初淡淡一笑,引出话题,“官家今日召臣等而来,想必是为了兰珠的事情吧?” 李介叹息一声:“正是,吾已经命宫中女官查验过了,兰珠确实是皇室血脉。可是现如今这般局面,吾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谢淮初了然:“官家是不想将这假贵妃的真相揭露出去,但又想恢复兰珠的公主身份?” 李介点头:“你们几个是经手这案子的人,自然也清楚这假贵妃是皇室的奇耻大辱,她冒充吾心爱之人,又害死她的血脉亲人,更是对身边的侍从残忍苛刻,吾恨不得将她鞭尸泄愤!但为了皇家颜面,这事儿只能捂住,若传扬出去,整个汴京,甚至整个天下都要笑话吾识人不清了!你们几个可明白?” “微臣明白。” 三人俱是抖了一下,异口同声的回应。皇家威严,皇家的丑事自然不能传扬出去。他们三个是最接近这秘密的人,若遇到个暴君,肯定没有活路了,还好官家虽然有些平庸,但善于纳谏,不至于做出这样自毁名声的事情。 “但若是假贵妃的真相不揭穿,兰珠就要受到牵连,也难以名正言顺的恢复公主身份。又没有什么由头给她册封,得想个主意堵住朝中那些老迂腐的嘴。”李介所烦恼的是如何给他和芸香的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并不想把兰珠记在哪个亲王的名下。 “官家,不如给兰珠立一个尽忠职守,冒着生命危险,为淑贵妃抓住凶手的形象?然后以感念兰珠忠义之举,给她册封个公主,充当淑贵妃的女儿留在身边尽孝。这样把矛头都指向了已经逝去的淑贵妃身上,朝廷中的大人们也顶多说您几句偏宠淑贵妃罢了,也不能跟一个死人置气。”季雨棠小声建议。 李介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季女医是吧?着主意太合我心意了!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跟朕提。” 第29章 醉香楼命案 季雨棠没想到这也能得到官家的夸奖,心中悄悄在官家的智商那一栏中打了一个问号。 李介还在问:“你快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季雨棠立刻想到她最烦恼的事情——辞去女医的差事,但紧接着她就自我否决了,现下并不是提这事的好时机。 “多谢官家赏赐,官家这回可是解了微臣的燃眉之急啦!”季雨棠感激的说着,再次行礼,“昔日寿州受灾,微臣举家从迁往汴京,由于家中贫苦,只能在春英巷租赁了个小宅子。为了积攒掠房钱,微臣的两个哥哥外出倒卖药材,数月未归,所以微臣想讨要些银两,还望官家成全。” 如此情真意切,但要的赏赐又是这般无足轻重,李介很满意。他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担心季雨棠记仇,对他狮子大开口呢,现下听了季雨棠的请求后终于放下心,觉得她有几分眼色,顿时看着她顺眼许多。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好了。”李介爽快答应。 季雨棠高高兴兴的拜谢,心中暗暗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是搔到官家的痒处了。 谢淮初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一直在为季雨棠担心,怕她不知官家的喜怒,说错话引来灾祸。 文明辛却急得要化作山上的猴子,想代替季雨棠回答。官家都开口了让你随便说了,你要什么银子啊?要什么不比这强?再不济,正好你哥哥是倒卖药材的,干脆申请加入皇商,这不就财源滚滚来了?你这不是白白浪费一个发大财的好机会吗? 文明辛很气,气到三人出了宫,坐到了醉香楼的二楼靠窗位置,谢淮初喊他点菜,他还在生气。 谢淮初无奈:“明辛兄,你不说你想吃什么的话,我和季娘子我们随便点了哦?” 季雨棠插话:“谢大人,文大人怎么像河豚一样脸气鼓鼓的。” “哦!不如点道蒌篙河豚羹尝尝吧?”谢淮初惊喜的说道。 文明辛终于破防,捏着拳头砸了一下桌面:“我不吃河豚,我怕中毒。” 季雨棠和谢淮初一同笑起来,季雨棠问他:“文大人,你从宫里开始就一直这样气鼓鼓的,你气什么呀?” 文明辛坦诚交代:“我气官家给你赏赐,你却只要一些银两。” 季雨棠不明所以:“不然呢?” 文明辛无奈,仰天长啸:“白白浪费了啊!要是我能得这个赏赐就好了,随便要什么都比要钱好啊。” 谢淮初轻笑一声,打击他:“明辛兄,我可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只是个录事了。” 随后,他压低声音,靠近一脸懵的文明辛:“你以为官家说赏赐是真的想赏赐季娘子吗?不是,他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来。若是季娘子真的狮子大开口,我敢保证官家一定会记恨上她。” 文明辛震惊的张大嘴巴:“不是,这,官家怎么,怎么……” 季雨棠看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捂着嘴直笑。这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还不如她呢? “小二哥,加个蒌篙河豚羹。”谢淮初招呼店小二。 “好嘞,您点的是鲜虾蹄子脍、南炒鳝、灸鹌子脯、清炒藕丝、蒌篙河豚羹、雕花蜜煎这几道是吧?”店小二跟他核对。 “对,再温一壶热酒,加一碗鹿梨浆。”谢淮初道。 鹿梨浆是用鹿梨这种水果制成的果汁,谢淮初怕季雨棠喝不了酒,特意为她点的。 季雨棠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这鹿梨浆是什么东西。她悄咪咪的打量着谢淮初,觉得这人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文明辛现如今已经缓过神来,他默默的抗争:“我不吃河豚。”不过没人理他。 几人正等店小二上菜,忽然听到一楼的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呀!这人怎么吐了?这是喝了多少酒啊?真难闻,不知道是哪里的下流子东西。”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满满的厌恶。 “哪来的小贱蹄子?再骂一句试试?我兄弟吐两口怎么了?碍你什么事儿了,又没吐你什么?”粗犷的男声紧接着响起。 那小娘子丝毫不怕,尖着嗓子嚷道:“就骂他了怎么了?好好在这儿用饭呢,他搞这么一出让人恶心。我不仅骂他,我还连你一块儿骂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你一出生你老子就该把你溺死!” “奶奶的,老子今天非得教训你个嘴贱的!” 吵闹声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向。 季雨棠好奇的凑过去,可惜晚了一步,楼梯处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围观这场争吵。她只得询问楼梯附近的食客:“这是怎么了?” 那食客看得津津有味,回她道:“这位小娘子不常来吧?我跟你讲,这俩人颇有渊源呐!像今日这样道争吵已经不是第一回,光我见着就是第三回了。那个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的叫路仁贾,旁边吐得一塌糊涂的是他的酒肉朋友房武,跟他吵架的是我们这边一个成衣铺子的老板娘,叫豆娘,很年轻呢,才十九岁。那路仁贾和豆娘之前有过婚约,后来不知怎的闹得很不愉快,婚约作废了,从此以后俩人见面就像乌眼鸡似的掐架,哦,不是,是骂架。今儿是房武喝多了吐了,刚好被豆娘见着,就这么又互骂起来了。” 季雨棠托腮:“那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食客笑笑:“够呛,我瞧着路仁贾是个外头硬里头软的,他不会动手欺负豆娘,你瞅他被豆娘骂的连连后退。啧啧啧,这路仁贾也真没出息,都要被豆娘骑到头上了。” 谢淮初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季雨棠道:“我已经通知附近的衙役了,很快就能疏通。” 季雨棠转身跟他说话:“我说你怎么没过来凑热闹……” “别动!”谢淮初突然提高声音打断她,并且大声吩咐在场的所有人,“都别动!” 谢淮初摘下腰间的大理寺正令牌,他高举着令牌大声道:“吾乃大理寺正,在场所有人都不许轻举妄动,违令者重罚!” 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轻举妄动。 而季雨棠似有所感,她缓慢的转身,看到那个醉酒的房武静静的倒在楼梯上,头朝下沁在呕吐物里,露出的一部分脸庞肿胀呈红黑色,已然没了呼吸。 第30章 陆大人向你发来一条邀请 谢淮初镇住了慌乱的人群后,立刻对季雨棠交待:“季娘子,情况危急,劳烦你先去看一下房武,看他还能不能救治。” “好。”季雨棠拨开人群,走到房武的身边想要将他挪动,露出口鼻,但房武体格庞大,季雨棠使出浑身力气,也没能挪动他。 旁边的路仁贾这才反应过来房武许久都没动静,他忍着恶心帮季雨棠将房武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已经肿胀变形的脸庞,一双白眼珠瞪得大大的,瞳孔已然发散,口鼻处是他呕吐出来的秽物并一些白沫子。 “啊!房武,他死了!”路仁贾大叫一声,连连后退,还撞到了愣神的豆娘。豆娘也被吓坏了,被冤家路仁贾撞到也没发脾气。 而随着他的一声大喊,人群再次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胆子小的已经被吓哭吓吐。谢淮初只得再次高喊控制场面。 季雨棠则是有条不紊的动作着,她先是试图对房武进行急救,麻利的撕了一块房武的衣衫,给他简单擦干净堵塞口鼻的秽物,再进行心肺复苏。见抢救没什么用,又伸手探了房武的颈动脉搏动,凑上他的胸膛去听的心跳,来来回回检测了几次,最终无奈宣布:“谢大人,没救了,房武死透了,死因疑似中毒。” 谢淮初叹了一声,对文明辛道:“明辛兄,这里发生命案了,劳烦你速速去附近的汴京府衙请人来。” 文明辛正被房武的死状吓得呕吐不止,听了这话如临大赦,软着腿跑出去了。 不多时,汴京府尹陆正带着一队人赶来,将醉香楼团团包围。 陆正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信步而来。 “我说是谁镇住了场子呢,原来是大理寺的小谢大人。”由于谢淮初和父亲谢禛同时在朝为官,所以有时也会在他的称谓前头加个“小”,以示区分。 谢淮初顾不得向他行礼问好,急急说道:“陆大人谬赞了,下官携友来此用膳,碰巧遇到了这桩案子。既然您已大驾光临,这醉香楼的案子就交由您来处理吧。” “别介。”陆正用折扇拦了他一下,笑道:“正好有你在,现场的情况你也更清楚些,跟我一块儿处理这案子吧?” 谢淮初只得应下,将他的见闻复述给陆正听。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季雨棠去清洗清洗。 陆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位小娘子就是宫里头的那位女太医吧?” “是,方才是她为房武进行了简单对诊治,怀疑房武是中毒而死,因为他的面部呈红肿的状态,嘴角还有白沫子。”谢淮初回道。 陆正点点头:“有疑似凶手的人员吗?” 谢淮初道:“案情发生的时候,离他最近的是好友路仁贾,以及正在和路仁贾争吵的豆娘。陆大人可以问问当时围在附近看他们争吵的食客们,他们应该能提供一些线索。” “好。”陆正不再追问谢淮初,吩咐手下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 谢淮初得以脱身,连忙去找季雨棠。此时的季雨棠正在醉香楼的后厨旁的水池边清洗双手,方才情急之下,她没有戴手套就触碰了房武,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房武的惨状,心里多少有点不大舒服。 “给,这里头装的是南洋产的胰子,加了许多名贵香料,用它搓洗之后,双手会格外的香软嫩滑。”谢淮初从荷囊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季雨棠。 季雨棠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块小巧圆润的淡粉色肥皂,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季雨棠拿起肥皂在手上搓了几下,好奇的问他。难道谢淮初有洁癖到这个地步了?随身带着香皂洗手? 谢淮初轻叹一声,没说什么,只是交待道:“这胰子你收着吧,万一再遇到这种情况用它洗洗,不至于隔应。” 看来他真的有洁癖,只是用了一下就不要了。季雨棠暗中腹诽。 “对了,你精通医术,对毒物有什么研究吗?房武是中了什么毒能查出来吗?”谢淮初经历了红蝶案之后,对毒这种东西很敏感。 “方才人太多,我没敢说,房武像是中了河豚的毒,面部红肿,口吐白沫,这些症状都像是河豚毒引起的。” “哦,你是怕当着众多食客的面说出来了,会导致影响醉香楼的声誉?毕竟河豚这种食材是他们家的招牌。”谢淮初问。 “正是这个道理!你想啊,现在还不明白房武怎么中了这个毒的,是不是因为吃了醉香楼的河豚菜还不得知呢,我直接在众人面前说出来,那不是给醉香楼惹麻烦吗?他们酒楼老板挺心善的,还收留了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帮些小忙,若是这酒楼垮了,这些老人的生活就困难了。做人要谨言慎行,一句不经意的话都可能会给别人带来灭顶之灾。” 谢淮初赞许的点头:“你说的对,那这个案子你还想继续跟进吗?这事儿发生在天子脚下,归汴京府衙管辖,我隶属于大理寺,插不上这边的手。” 季雨棠终于清洗干净,她把香皂装好塞到荷包里后,抬头看向谢淮初:“那你呢?谢大人,你想查这个案子吗?” “想。”谢淮初毫不迟疑的回答,“我是亲眼看着这案子发生的,我不允许凶手逍遥法外,我想给死者一个交代。” 季雨棠笑起来,她知道谢淮初为什么申请去大理寺任职了,他天生就是充满正义感的,想要为不公发声。 “得嘞,我去会会那位陆大人。”季雨棠道。 陆正很欢迎季雨棠,他摇着扇子笑得极其的不值钱:“季女医,久仰久仰啊,我听说有个年纪轻的女太医在红蝶案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还收到官家的嘉奖和皇后的赏识,真是好奇死了,早就想认识认识你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季雨棠保持微笑听完他的客套话:“陆大人,我来找您是想跟您说说房武的案子。” “哦,你说,我洗耳恭听。” “陆大人,我方才试图救治房武的时候,发现他的症状像是中了河豚的毒。但是这家酒楼开了多年,在处理河豚上是个中老手,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我发现他的好友路仁贾的反应不大正常,面对这种情况,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他怎么了?还有救吗?’,而路仁贾却说‘他死了’。就连我这个陌生人都是努力拯救了一番看能不能将房武救回来,他作为好友,这种反应很不对劲。综上所述,我初步断定房武的死是谋杀,不是意外,具体是怎样被谋害的,还需要仵作验尸,我可以在旁边协助。” 陆正点头:“那再好不过了,正好季女医可以帮忙指点指点我们汴京府衙的仵作。” 说罢,他又神秘兮兮的凑近到季雨棠身边问:“能否劳烦季女医帮忙问问小谢大人?他愿不愿意一同查办这个案子啊?” 季雨棠疑惑:“你们不是属于不同府衙吗?陆大人你愿意让谢大人加入查案?不怕他抢你功劳?” “呦,你这真是多虑了,这有什么抢不抢功劳的,我是求之不得。”陆正一脸真诚。 第31章 路仁贾认罪 季雨棠将陆正的话告知了谢淮初。 谢淮初有点懵:“你说陆大人表现得特别热情?” “是啊。”季雨棠道,“他是不是家中有女儿?是不是看上你,想让你做他的女婿?” 谢淮初愣住了,陆正家里还真是有女儿!而且不止一个,他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是待嫁的年纪。 “不是吧?”季雨棠看他的表情,猜到了真相,“真看上你了?可以啊,谢大人,你这魅力真大。哎,我听说你被誉为“汴京玉面郎君”,是有名的美男子,喜欢你的小娘子从皇城脚下要排到汴京城外头去,陆大人的女儿看上你也不意外。” 谢淮初拉下脸:“可别。” “怎么啦?陆大人的千金还匹配不上你?”季雨棠问。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们去看看房武的案子什么进度了。”说罢,不管季雨棠还想说什么,他急急忙忙的去找陆正了。 季雨棠见他这么抵触,便不再说这个事情,默默跟上他去找陆正。 此时,陆正的手下已经将醉香楼的所有人问询了一个遍,基本上是把嫌疑放在了路仁贾的身上。 谢淮初问陆正:“陆大人,仵作验尸的结果如何?” 陆正回道:“仵作说房武真正的死因是中了河豚毒,并不是因为呕吐物蒙住口鼻窒息而死。然后我让仵作验了一下房武吃过的东西,他确实吃了一道河豚羹,但是羹里并没有毒。” “那就是谋杀无疑了。”谢淮初若有所思,“不过羹里没毒的话,凶手是怎么让房武把这毒吃下去的呢?” “凶手定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或者是不容易让人设防的人,这样才能让房武无知无觉的吃下剧毒。”陆正补充道。 季雨棠提议:“审一审命案发生的时候,房武身边的那几个人吧?” 陆正道:“已经让手下去审了,待会儿就会把口供送过来。” 陆正的手下办事效率极快,半柱香之后,一位浑身腱子肉的大汉走进来,憨声憨气的说道:“大人,挨个审问过了。跑堂的店小二说房武是和路仁贾一同用的饭,最后要走的时候,在一楼的楼梯口附近遇上了那个成衣铺的豆娘,房武吐了一地,豆娘刺了几句,路仁贾跟她吵了几句,围观的人都被吸引了过去,没注意房武倒在楼梯上死了。整个事件就是这个样子,然后我又审问了路仁贾,他说房武吃了什么他就吃了什么,俩人吃的东西一模一样,没什么差别。” 季雨棠直觉路仁贾有问题,她忽然想起之前食客告诉她路仁贾和豆娘的八卦,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我听醉香楼的食客说路仁贾之前跟豆娘有过婚约,后来闹得不光彩,两人散了,那豆娘和房武有什么交际吗?” 那大汉粗中有细,还真的调查了这一方面:“有的!房武人长得不是个熊样,心里头的花花肠子可不少,他曾经骚扰过豆娘,那时候路仁贾还没和豆娘解除婚约,为此房武还挨过一顿好打。” “季娘子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陆正发问。 季雨棠点头:“我总觉得路仁贾和豆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水火不容。” 她扭头去看谢淮初,问他:“谢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当时路仁贾大喊‘房武死了’的时候,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豆娘,豆娘竟然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厌恶的表情。按常理来说,被讨厌的人撞到,怎么也会心里不舒服的,可是豆娘没有丝毫的厌恶。” 谢淮初回道:“没错,我当时也看到了,是有些不合常理。” “那便再审路仁贾。”陆正道。 很快,他们一同去见了路仁贾。路仁贾被勒令单独待在二楼的一个包厢内,此时他正坐立不安,不时往窗户外头看。 “路仁贾,你和房武有什么矛盾吗?”陆正命人打开包厢,进去找了个椅子坐着,自然的翘起二郎腿。 路仁贾见到陆正亲自过来问话,慌里慌张的凑上去行礼:“啊呀,陆大人,我和房武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没什么矛盾啊?陆大人,您是怀疑我杀了房武?我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房武他家有权有势,我就一个普通做买卖的,我能和他交上朋友那是祖坟冒青烟,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杀他干什么啊?” 他这么一通诚恳的坦白,配上委屈的快要哭了的表情,看起来是有几分可信度。不过陆正他们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不会被轻易蒙蔽。 “你为什么想杀他,我倒是知道几分内情。”陆正呵呵一下,拿起折扇在桌子上敲了敲,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房武心术不正,打着跟你是好兄弟的旗号,三番两次骚扰你的未婚妻子豆娘。你为了保护豆娘,便与她解除婚约,想着豆娘从此以后不会再跟房武有什么交集,没想到正中房武下怀,竟让他更容易对豆娘下手,于是你愤怒之下杀了房武,对是不对?” 路仁贾变了脸色:“不对,不对!我没有杀房武!他是中了河豚毒死的,可是我们今日吃的河豚羹里干净得很,没有毒。而且我们吃的东西全部都一样,我还是好好的。如果是我杀的房武,那我岂不是和他一样吃了有毒的东西?可我还是好好的,不是我杀的他!” 谢淮初轻笑一声:“事发之后,你就被暂时关在这里隔离,并没有机会与外界联系。而我们刚刚调查出来房武是中了河豚毒而死的,你怎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路仁贾的脸色又红又青又紫,像是打翻了颜料瓶:“你们诈我!” 谢淮初耸肩:“大夏哪一条律法规定不能使诈?“ 季雨棠忍不住笑出声,往常只见谢淮初端庄肃穆的形象,难得看到他有点还孩子气的调皮模样。 陆正又敲了敲桌子:“路仁贾,我劝你痛快的交待,也省得受刑。” 路仁贾心里挣扎了片刻,最终泄气的说道:“没错,是我,陆大人你推测的是对的。房武这个狗东西想对豆娘不利,我为了豆娘的安危便和她退了婚约,结果他色心不改,今日在醉香楼撞见豆娘之后,他还流露出对豆娘的垂涎。我一怒之下,去醉香楼的后厨找了他们丢弃的河豚内脏,采取了河豚的毒素,抹在针上扎了房武一下。他喝多了酒,吐了一地,我故意和豆娘争吵,让大家忽略他倒在地上,这样一般会误认为他是被呕吐物闷死的,就不会发现是我下的手。只是没想到陆大人明察秋毫,还是发现了我的计划。” 路仁贾说完这些,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的气球,软软的跪倒在地上,捂着脸抽泣。他本身长得人高马大,跪倒在地上也像个小山一样。 “这案子就这么破了?”季雨棠不大相信竟然这么顺利,她看向谢淮初,谢淮初表示也觉得顺利的过分。 陆正摆摆手:“你们别想太多了,这不是宫里头那些弯弯绕绕的案子,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犯下的,没那么多阴谋。” 季雨棠想了想,装作安慰的样子,上前拍了拍路仁贾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你也是为了保护豆娘……” 【宿主,来吃瓜啦!这个长得像熊大的路仁贾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憨厚哦~你知道他们家做的什么生意吗?倒卖私盐哎,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家还专门向达官贵人输送妙龄少女施行贿赂,以此来保证他们家的生意兴隆。】 季雨棠将安慰的话咽了回去。 第32章 败类路仁贾 那豆娘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没错,路仁贾这个败类,他为了讨好房武,把未婚妻子豆娘迷晕之后送给了他。豆娘清醒以后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路仁贾,就和路仁贾解除了婚约。】 季雨棠看向路仁贾的眼神都要喷火了:“x的,狗东西!” 谢淮初和陆正都被季雨棠突然冒出来的脏话吓了一跳,谢淮初连忙问道:“季娘子,怎么了?” 季雨棠没回答他们,狠狠的拍了一下路仁贾的肩膀:“你小子不实诚啊,没说实话啊!” 路仁贾感觉到来自肩膀的压力,有些慌张的看向季雨棠,干笑道:“这位娘子,我该交待的都交待了,没什么隐瞒的啊?” 季雨棠见他死鸭子嘴硬,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宿主,城南卖豆腐的老张头有个俏生生的女儿,也是被路仁贾这王八羔子送到达官贵人的床上了,目前下落不明。除了她,还有许多女孩子被路仁贾拐走,都是些平民百姓,投告无门。】 季雨棠被气笑了,扬手就要给他一个大耳刮子,被谢淮初拦下。 “季娘子,你冷静一点。”谢淮初看她这样一反常态的举动,猜到她是通过神通知道了路仁贾的一些事情。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季雨棠这是属于无故殴打,若路仁贾的家长状告的话,她讨不着什么好。 陆正站了起来,询问道:“季女医这是怎么了?” 谢淮初示意他先带季雨棠单独出去聊聊,陆正答应了。 除了包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谢淮初问道:“到底怎么了?” 季雨棠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冷静了下来。她最看不惯这些卑鄙无耻的事情,路仁贾为了自己家的荣华富贵,竟然拐走平民少女,用她们来讨好达官贵人,真是脏心烂肺的! “季娘子?”谢淮初很担心她,她的脸气得涨红。 “事先说好,这案子我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身为女子,我不允许这种欺辱践踏女子的事情发生!”季雨棠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尔后她将通过吃瓜系统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了谢淮初。 谢淮初听了一言不发,他绷紧嘴唇,一拳打在墙壁上。 季雨棠道:“路仁贾现下承认了他是杀害房武的凶手,那先将他关押起来吧?我们想办法去见见豆娘跟她聊聊?” 谢淮初同意了,他说:“没想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想而知,这背后有一个完整的利益链存在。” “那你怕不怕撬动这个事件后被幕后之人针对?” 谢淮初面不改色:“将他们一网打尽就不用害怕了。” 由于路仁贾已经认罪,陆正命人写了供词让他画押后,就将他押入汴京府衙的牢房中了。其余人员都被释放,醉香楼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情景,仿佛这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从未发生过一样。 谢淮初拦住了陆正:“陆大人,这案子还有些地方没弄清楚,能不能先别急着结案?” 陆正收起折扇,也收起了脸上惬意的神情:“怎么了?小谢大人,我看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凶手已经认罪,就等来日伏法给被害者一个交代了。” 谢淮初还未组织好语言,陆正就主动帮他说话:“不过小谢大人说还需要继续调查的话,那就辛苦了。” 说着,陆正笑眯眯的拍了拍谢淮初的肩膀:“哎呀,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查案的态度一丝不苟,很好很好。” 谢淮初礼貌微笑:“陆大人过奖了,不嫌我多事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陆正摆摆手,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改日有空到我府上坐坐?我家三个女儿都很欣赏小谢大人你呐。” 谢淮初警觉的后退一步与陆正保持距离:“多谢陆大人支持,那我去访问访问在场的另一位人证豆娘,看她对案子有没有什么补充的地方。告辞了,陆大人您慢走。” 陆正摸摸鼻子,无奈道:“这孩子咋不上道呢?哎呦,回去又要听我那几个女儿念叨了。” 谢淮初叫上蔫巴的文明辛一同前去,文明辛倒是没打退堂鼓,爽快的跟上了。 豆娘家的成衣铺子开在城南的瓦子附近,规模不大,但打理得很干净,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季雨棠一行人站在街道对面就看到了豆娘,她倚靠在门边整理摆放在外面吸引客人的布料,但她的神态有些恍惚,捏着布料的手抬起来半天没放下。 “她好像有心事啊。”文明辛道。 “那当然了,前未婚夫当着她的面杀了人,她不精神恍惚那才有鬼了。”季雨棠道。 谢淮初带头往前走:“走吧,找她谈谈话。” 豆娘刚从醉香楼回来不久,她一直心神不宁,做事儿也飘飘忽忽的。有位女客人让她量尺寸,她愣是给人家的腰量成了三尺三,给女客人气得够呛。 她的父亲,那个外号叫刘一尺的红脸小老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方面担忧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方面安慰客人给她折扣,将豆娘暂时轰到门口整理布料。 待刘一尺安抚好客人,他走到豆娘身边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娃儿,我听说醉香楼那边儿出了人命啦,你不是说去那边送衣裳了,莫不是被吓着了?娃儿,这里有老汉儿没事滴,你先进后头歇歇吧。” 豆娘打了个激灵,红着眼睛看向刘一尺:“老汉儿,我……” 话没说出口,就听到身旁响起个陌生的声音:“豆娘,我们有事想跟你聊聊。” 豆娘回头去看,是今日在醉香楼见过的那位大人,她听说过他的名号,号称是汴京玉面郎君,是个面善的人。 豆娘还未回话,刘一尺先挡在她的面前,像个护崽的老母鸡:“你们几个是做啥子的呦?” 谢淮初向他行礼问好:“老伯好,我们是大理寺的人,方才在醉香楼处理一桩案子,豆娘她也见证了那桩案子的。我们来找豆娘问问话,看她记不记得其中的细节,只是例行公事罢了,老伯不必担忧。” 刘一尺略略放心:“哦,是办案的大人哦,我们豆娘是蛮孝顺善良的,不会干坏事的。” “是是是,我们就问几句话。”谢淮初做了个请的手势,豆娘安抚了刘一尺几句,紧张的跟着谢淮初走了。 谢淮初将地点定在成衣铺旁的茶馆中,几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豆娘,你之前是和路仁贾有婚约的,房武又是路仁贾的多年好友,那你是认识房武的吧?”季雨棠是小娘子,她来问话更能拉进和豆娘的距离。谢淮初在一旁观察豆娘的神情,文明辛低头记供词。 “是,我是认识房武的。”豆娘扣着手指,声音飘忽。 “那路仁贾和房武有什么矛盾吗?”季雨棠一步一步往下询问。 豆娘点头,又连忙摇头,最终咬着嘴唇说道:“他们同流合污,是一路货色,怎么会有矛盾呢?就算有矛盾,也是分赃不均吧?” 季雨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豆娘她难道知道路仁贾的所作所为? 第33章 我们想讨个公道 “你知道路仁贾做了什么,是吗?”季雨棠委婉的询问。 豆娘点头:“他就不是个东西。” 季雨棠和谢淮初对视一眼,他很快明白季雨棠的意思,拍了拍文明辛的肩膀带他往外走了几步。谢淮初找了个绝佳的位置,刚好能给她们两人放哨,但听不清楚她们的对话。 豆娘看着谢淮初的举动,眼里有几分感动:“谢谢。” 季雨棠动手跟她倒了一杯茶水:“我们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发现了路仁贾背后的秘密。希望你能够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给我们,我发誓会为你以及跟你有同样遭遇的小娘子们讨回公道。” 豆娘接过杯子捂在掌心里,她抬头,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的公道我已经讨回来了,房武是我杀的。” 季雨棠面色不改,她叹了一声,低声道:“我早就猜到了,路仁贾说他在针上抹了河豚毒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哪有郎君会随身携带针线的呢?不是他,那就是你,你家中刚好是开成衣铺子的,常和针线打交道,所以你身上有针不奇怪。” “那你为什么不在那些大人面前揭穿我呢?竟然还放我回来。” “因为我要单独和你聊聊路仁贾和他背后的人做的孽。若在陆大人面前揭穿你,你便很快会被处决,那么那些冤情就很难再重见天日了。豆娘,你连杀人都不怕,还怕给自己和其他的小娘子一个公道吗?” 豆娘沉思良久,终于开了口:“我自然不怕我会如何,我唯一担心的是我老汉儿。决定动手杀房武的时候,我就存了必死的决心了,之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就是顾忌我老汉儿。如果你们能帮我保证他的安全,我就将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届时我可也以去做证指认,我也愿意认罪伏法。” 季雨棠当然答应:“跟我们一起的那位谢大人你知道的吧?他虽然只是个大理寺正,但颇得上峰赏识,连官家和皇后娘娘都对他另眼相看。你放心,谢大人会护你和你父亲周全的。” “那到我家中去说吧,这里不太周全。”豆娘看了看周围,虽然季雨棠找的这个地方很安静,并没有人注意她们的对话,但豆娘还是害怕被别人听了去。 “好。”季雨棠朝谢淮初招招手,示意谈妥了。 豆娘朝谢淮初微微点头:“我们全家的性命就拜托各位大人了。” 说罢,豆娘抹了抹眼泪,领着季雨棠一行人回到成衣铺。还未走进门,她便作出高兴的样子,抬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到:“老汉儿,你瞧噻,我给家里头拉拢了个大生意,他们几位大人想做好几件子衣裳呢!” 季雨棠等人明白豆娘是想用他们做衣服当做借口,省得有人对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生疑,也是防止风声传到那些人的耳中。 刘一尺还没应话,就有一位打扮素雅的妇人惊喜的嚷道:“呀,是小谢大人啊。” “小谢大人?”同伴不解。 那妇人扯了扯同伴的衣袖:“谢禛的儿子谢淮初呀!你不知道他吗?当年他爹爹迷倒了多少人,我记得你也芳心暗许过呢。哎呦呦,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这孩子真是完美继承了谢禛的容貌,不知道有没有继承到谢禛的身材哎……” 越说越过分了,对着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孩子犯花痴,真是有失体统。同伴满脸黑线,扯着她的臂膀朝刘一尺道:“今日这料子就先挑这么多,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走了。做好之后还是先放您这铺子里,我派人来取。省得劳累豆娘跑一趟,这孩子近日瘦了许多,在家好好将养吧。” 话音未落,就已经将那妇人连拖带拽的塞上附近的马车中,催促着车夫驾车离开。 “那是哪家的大娘子啊?听她说话还挺和善的。”季雨棠问。 豆娘笑笑:“是礼部侍郎的夫人,她经常来我们铺子定制衣裳。” 刘一尺看了一眼豆娘,他没吭声,默默的送走了铺子中零散的几位客人。不一会儿,成衣铺中只剩下他们父女和季雨棠一行人。 这个小老头也是个精明人,他将众人领进铺子后头的小隔间里,关好了门才问道:“你们刚才来的时候说是问案子,现在又说是量身材做衣裳,都是诓我的吧?是不是我家娃儿做了啥子不好的事情?” 豆娘再也绷不住,眼泪汪汪的朝刘一尺哭喊道:“老汉儿,我对不住你。” 刘一尺心疼的给她擦眼泪:“莫哭莫哭,有啥子事情给老汉儿讲嘛。我就说你不对劲,从醉香楼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给人家的腰围量成了三尺三,人家说你这是要给大象做衣裳呢?” 这位慈爱的父亲试图说个笑话哄女儿开心,可豆娘这回没有破涕而笑,她紧紧抓住刘一尺的手,试图从父亲干枯的手掌中汲取温暖:“老汉儿,我杀人啦。” 刘一尺打了个哆嗦,他的眼里闪过震惊、害怕,最后定格为满满的怜惜。他一把搂住豆娘,抄起手边的一根铁尺对着季雨棠三人吼道:“你们都给老子滚出去!滚!不许抓我家娃儿,我娃儿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喽,是房武,他欺负我娃儿,我娃儿反击才杀的他,你们不能抓她,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没有人给我们做主……” 刘一尺的话颠三倒四,但季雨棠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是知道豆娘被欺负的事情的。 季雨棠心里难受极了,看样子刘一尺也想过报官,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小老百姓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好不容易陪着女儿一同走出阴霾,又因为房武的死被卷进来。 思来想去,季雨棠想要开口劝说,她刚喊了一声“刘老伯”就被谢淮初打断。最后面的文明辛极有眼色,悄悄挪动身体挡住季雨棠。 谢淮初朝着刘一尺举起双手,慢慢往前走了几步,眼神真诚的说道:“刘老伯,你别激动,我们今日过来这一遭并不是要抓豆娘走,相反的,我们是为了豆娘的安危考虑。既然你知道豆娘遭遇了什么事情,那你肯定也知道现下房武死了,他背后的那些人肯定会把视线集中到豆娘身上的,这才是最危险的啊!” 刘一尺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大不了是个死,房武那兔崽子死喽,我们俩也算是拉了个垫背的。” 说罢,刘一尺转而将铁尺对准自己。那铁尺薄薄的边缘闪着寒光,看来是不像测量尺寸的,更像是一段铁剑。 “老伯!”季雨棠忍不住开口,她言辞恳切,急得眼都红了,“死是最简单的,眼睛一闭什么都没了。可是您甘心吗?凭什么那些个人渣败类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条呢?老伯,您不为别的,为了豆娘想想,她才十几岁的年纪,未来的路还那么长那么长,您忍心就这么断送她的性命吗?我们今日私下来找你们,其实是存了保下豆娘的心思的,不然她杀害房武的真相早就被呈到陆大人案头上了。” 豆娘软软的喊了一声:“老汉儿,季娘子说的没错,她是想护着我的。而且我纠结了很久,想着我们也不能再任人欺负下去了,凭什么我们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嘞?我有胆子杀了房武,就有胆子继续对抗他背后的那些人。我是不干净喽,但是除掉了那些人的话,就阔以防止其他的小娘子也遭这个事儿。老汉儿,你想想面馆的阿音,想想宋嫂子的鱼鱼和麦麦,她们都已经被盯上了,她们还啷个小,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祸害啊。” 刘一尺哽咽的放下铁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脸压抑的哭。 豆娘朝他们笑笑:“让各位大人见笑了,我老汉儿人不坏,就是容易钻牛角尖。” 谢淮初将脸别到一旁不忍心看,却正好看到文明辛抹泪。 季雨棠安慰他道:“若你也觉得他们父女可怜,就别跟陆大人多嘴。” 文明辛气得直打嗝:“你到底是安慰我还是威胁我呢?我又不是那起子拎不清的人。” 说罢,他又凑到季雨棠身边小声询问:“大夏律法可是不许包庇凶手的,真要这么做?我可是有官职在身,这叫知法犯法啊。” 季雨棠没理他,豆娘杀了人是犯了法的,但她杀人另有隐情,她想的是把完整的真相找出来,再看怎么给豆娘定罪。到时候再联合受害者求求情,应该能对她宽大处理。 第34章 假仁假义两兄弟 待刘一尺平复好心情,几人围坐在小方桌前,静静的聆听豆娘讲述事情的经过。 “我与路仁贾从小一起长大,他家原先紧挨着我家的,就在隔壁的绣品铺子的那个位置。”豆娘指了指左边,“那以前就是他家的宅子,两年前他哥哥路义贾发迹之后,便举家搬走了。他家以前还没有我家的日子过得好呢,一个寡母拖拉着两个儿子,他母亲也不会什么手艺,只能替别人浆洗衣物过活。当初我听说他哥哥做了大生意赚了好多银子的时候,我还替他高兴呢,想着他们家的苦日子总算是过到头了,日后我嫁过去的时候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我老汉儿就不用操心了。” 豆娘自嘲一笑:“可惜我万万没想到路义贾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而是打着倒卖丝绸的幌子贩卖私盐!我知道后,劝说路仁贾不要再跟他哥哥一条道上走到黑,万一败露,那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未曾想他答应我后又反悔了,更是将我迷晕后送到房武的榻上。我彻底寒了心,但因为不懂事错过了报官的好时机,又加上我们无权无势,就只能将这苦果自个儿咽下了。之后我与路仁贾解除了婚约,本是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却在无意中和老汉儿发现房武将主意打到了其他的小娘子身上,想要用她们换取那些大官的庇佑,我忍无可忍,去醉香楼给老板送衣裳的时候又见到了房武,一时激动就用针挑了河豚毒扎了房武。” 季雨棠和谢淮初对视一眼,谢淮初道:“季娘子,接下来还是你来问吧,你比我们两个大老粗心细。” 文明辛小声反驳:“谁跟你一样是大老粗,你想夸季娘子心细就直接夸她哈,别连带上我给她做陪衬。” 谢淮初有些尴尬的搓搓手指,示意他好好做记录,别再说话。 季雨棠顾不上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对豆娘说道:“我有几个疑问想请你解答。” “季娘子请讲。” “第一,你是怎么知道路义贾倒卖私盐的?” 豆娘看了一眼刘一尺,说道:“老汉儿一直跟我讲我们两家现在的差距大了,不知道路仁贾他们家还愿不愿意认这门亲事,所以总拦着我不让我私下再跟路仁贾见面。可我没听他的,经常偷偷去和路仁贾见面。那是今年六月份的事情了,我和往常一样去了他在甜水巷买的宅子里,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人,刚想离开,却听到房武说话的声音,我最烦他,便躲了起来,结果听到了房武和路仁贾两兄弟的谈话,他们正讨论怎么分倒卖私盐的利润,还说要记得孝敬盐铁使顾大人,就是从这里我得知路义贾两年前为何发了一笔财。” 季雨棠又问豆娘:“你没有被发现吗?” “我是被路仁贾发现的,他知道我那天会去,其他两人并不知情。我那天劝了他一通,他答应我金盆洗手,不再跟他哥哥干了。” 听到这里,刘一尺气愤异常:“我们父女都以为路仁贾是被他哥哥蒙骗了才走上这条触犯大夏律法的路,所以他后来约我娃儿出去见面,我想想也就答应了。结果我等到半夜三更也没等到人回来,等我娃儿终于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出事了。” 季雨棠安抚了刘一尺两句,接着问第二个问题:“路家两兄弟和房武一同拐走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是吗?” “是。”豆娘浑身冰凉,有些瑟缩的说道:“这事儿是我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听房武说的,他颇为洋洋自得,还说‘豆娘啊豆娘,你合该庆幸是我看上了你,不然就要像其他的小娘子一样被送到各个老头子的床榻上了。你可知道那城南卖豆腐的老张头?他女儿现下已经转了五六手喽’。那阵子我们这儿走丢了好几个小娘子,我一联想就知道了其中的关窍。” “天下脚下也敢拐带良家妇女,真是无法无天!”文明辛愤怒的在簿子上狠狠的书写着,仿佛在用笔戳那些坏人的喉管。 谢淮初将拳头握得紧紧的:“我一定会把她们都解救出来,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季雨棠的心情很低落,她知道哪怕是后世遍布摄像头的时代,也有很多失踪的悬案,更别说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了。但尽人事听天命,她既然遇到了这个案子,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我的第三个问题,豆娘,照你所说,路仁贾和房武是一伙的,那为什么他要帮你认罪呢?房武可是工部郎中房之微的独子,房之微断不会放过凶手,那路仁贾不就是自寻死路?” 豆娘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替我认罪。” 谢淮初却提供了思路:“若是他认罪并不会死呢?” “什么意思?”众人不解。 谢淮初道:“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汴京府中有人能保下他,因为汴京府是有权判处死刑并且处死刑犯的,若是有人把事情压下来,应该能给他定个流放;二是刑部有人能暗箱操作,判处的死刑案子要交由刑部复核,如果刑部横插一手的话,应该也能保下他。我觉得背后会有人保下他,不然他为什么敢认罪?嫌自己活的长了?” 季雨棠忽然想起来她之前解锁“推理达人”勋章的时候,获得了一次查看别人八卦的机会,她还没用呢?此时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系统,我要查看路仁贾的八卦。”季雨棠在心中对吃瓜系统说。 【系统收到。温馨提示:宿主,接下来是一段视频呦,是否邀请您的小伙伴谢淮初观看呢?】 季雨棠看了一笑谢淮初,选择了【是】,然后悄悄的在桌子底下伸手握住了谢淮初的手指。 谢淮初心中一动,明白了这是季雨棠又要施展神通了,他闭上眼睛,一段画面随即展开: 路仁贾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人高马大的壮汉此时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他朝着面前坐着的瘦长男子大喊:“哥哥,求求您了,我不想再做这丧良心的事儿了。求您放过我吧,我保证不会泄露这件事情,我会和豆娘离开汴京,我们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保证把这事儿捂严实。” 那瘦长男子就是路义贾,他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很难将他跟拐走少女的社会败类联系在一起。 路义贾淡淡的说道:“我的好弟弟,你享受了两年的荣华富贵了,你这时候怕了,想抽身离开了,真好笑,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劝你别想着金盆洗手,知道吗?一般说要金盆洗手的人很快就死了。” 路仁贾再也绷不住了,他跪着爬到路义贾的脚边,伸手去攀扯他的裤脚:“哥哥,我真的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了,上次送给杜大人的那个小娘子,是从小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云妹啊,她就,她就那样被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糟蹋了,我真的,我真的不想继续干下去了。” “不要再说了,你当初既然下定决心跟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说法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路义贾踢开路仁贾的手,忽然笑道,“你害怕了,那哥哥就帮你斩断所有的顾虑。” 路仁贾愣了一下,开始疯狂发抖:“哥哥?” 路义贾道:“我帮你解决豆娘这个顾虑,不用谢我。” “哥哥,求你别动她,求求你!我不想着退出了,我再也不想了。哥哥,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路仁贾哭着大叫。 路义贾笑容愈发灿烂,他将一包粉末扔到路仁贾的脚边:“行啊,我给你个机会,把这个哄了豆娘喝下,然后把她送到房武的床上去,我就饶她一命。” 路仁贾猛地抬头看着他,眼睛瞪得好大:“不行,不行。” “你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那你就去死吧!我就全当没有你这个弟弟。”路义贾愤怒的吼着,伸手掐住了路仁贾的脖颈,他的力气出奇的大,路仁贾被掐的青筋直冒。 “我做,我做。”路仁贾艰难的说道,他用力拍打着路义贾的手,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对豆娘的爱。 路义贾松开了手,清秀的脸笑得狰狞无比:“这才对啊,我的好弟弟。” 视频到这里结束了,季雨棠松开手。 谢淮初默默的看了季雨棠,此时两人的心情都很复杂。他们算是知道了路仁贾为什么会给豆娘顶罪了,可能有对豆娘的愧疚,但其中更多的是他有逃脱死刑的底气,毕竟路仁贾在最后选择的还是自己。 这时,季雨棠的脑中响起提示音:【宿主,恭喜您达成“普通朋友”成就,系统将进行为期两天的升级,升级后有惊喜呦。】 希望是个正经的惊喜吧,现下糟心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季雨棠看向豆娘:“关于这个案子,你还有什么知情的线索吗?比如路仁贾他们背后的人都有谁,你知道吗?” 豆娘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将那些小娘子拐走之后,不只是送给了一个人,至于那些人都有谁,我也不清楚。对了,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春回面馆的小厨娘阿音,还有宋嫂子的两个女儿鱼鱼和麦麦,宋嫂子就是我们隔壁绣品铺子的绣娘。” “那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查刑部和汴京府衙中和路仁贾他们勾结的人,一路守株待兔,秘密保护她们几个。”谢淮初提议道。 第35章 陆大人他想挣点私房钱 “那我请求去查刑部和汴京府衙”文明辛毛遂自荐,“刚好我娘子的姑父在刑部当差。” “季娘子,你和明辛兄一同前去吧?我和刘老伯、豆娘几个负责监视着他们的动静,虽然我不会武功,但好歹是个男儿,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也能抵挡一二。”谢淮初道。 季雨棠答应了,她摘下身上的荷包递给谢淮初:“这里头是我调配的一些药丸,吃下去可以解迷药,你们拿着,以防路义贾他们使下三滥的手段。”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谢淮初欣喜道。 “豆娘,我猜路仁贾并没有把你知道他们倒卖私盐和拐带少女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你们暂时还是安全的。现下你们要小心谨慎些,就如同往常一样做事就行,切记不能打草惊蛇。还有,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赶紧离开这里,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季雨棠对刘一尺父女交待道。 “你们有什么可靠的去处吗?”谢淮初道,“没有的话,可以去京郊云梦村,我在那里有一处隐蔽的私产,放心,绝对安全。” “你还有私产呐?我怎么不知道?”刘一尺父女还未回话,文明辛就凑了过来。 “是齐川留给我的。” 季雨棠察觉到谢淮初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她问文明辛:“齐川是谁?” 文明辛挠头:“他是淮初的好友,之前任大理司议,为人慷慨大方,特别喜欢送别人东西,我现下住的宅子就是沾了他的光以极低的价钱租赁下来的。” “之前?” 刘一尺点头:“他在追查犯人的时候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抱歉,触及到你的伤心事了。”季雨棠朝谢淮初说道。 “没事,几年前的事了,都过去了。”谢淮初对刘一尺道:“那地方着实安全,明面上还挂着齐川的名头,就连我的父母亲都不知道那其实是属于我的。” 刘一尺向谢淮初道谢,却婉拒了:“各位大人不用担心,我有个走江湖的老朋友,他住的地方就跟我们隔了一条街,若有什么意外,我和娃儿自会去投奔他。” “我还是把地址写给你们,你们留着以防万一吧。”谢淮初不容他拒绝,问文明辛要了张纸,写好之后塞到刘一尺的手里。 “那多谢了。”刘一尺收下那张纸条,朝谢淮初行礼,却被他侧身躲过去。 “刘老伯不用多礼,时辰不早了,我们就此分散吧。”谢淮初道。 众人应下,先是由刘一尺和豆娘将他们送到门口,再共同做了一出戏,让零星几个过路的人以为季雨棠他们定制到了满意的衣裳,以为刘一尺只是收获了一桩皆大欢喜的生意,并没有什么异样。最后便是表面上各回各家,实际上兵分两路行动。 谢淮初装作回家的样子绕了一圈,又悄悄回到刘氏成衣铺附近。他在一家名叫“风雨客栈”的二楼定了一间房,刚好能将整个刘氏成衣铺收入眼底。 另一边的季雨棠和文明辛马不停蹄的赶往汴京府衙。他们决定先找陆正旁敲侧击一下,刑部那边毕竟是有文明辛的亲戚在,可以先放缓一些。 汴京府衙内,陆正还在拿着他那把折扇凹造型,试图营造出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形象。 “大人,外头有人求见,是大理寺的录事文明辛和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笑起来好温柔。”小厮急匆匆进来禀告陆正。 陆正“唰”的一声合上折扇,往小厮头上敲了一记:“你小子眼睛只会放到小娘子身上的吗?” 小厮嘿嘿的笑:“大人您也知道小的还没成家,不免会多看几眼。” “趁早打消你的念头,那位娘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陆正有意无意的警告道。 小厮嘟囔了几句:“我看那位娘子的穿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样子,我怎么不能想想了?” 陆正笑骂道:“真是个憨货,普通人家的小娘子敢天天跟着大理寺的人查案子?你可别瞎献殷勤弄出来什么幺蛾子,我明儿让人给你寻摸个好的,不会让你寡着的。好了,快将他们请进来吧,赶紧处理完这档子事儿,我好回去喝夫人做的羹汤。” 小厮乐颠颠的去请了季雨棠和文明辛进来。 文明辛打头阵,拱手行礼:“陆大人,又来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是你们大理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辛苦你们天都擦黑了还来跑这一趟。”陆正的潜台词就是你们最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来找我,这天都黑了,我也该散衙回家了。 “额……”文明辛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说。 季雨棠见状,抢过话头:“陆大人,我们这么晚还来跑一趟是为了路仁贾的案子,我们已经查问了目击证人豆娘,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陆正询问。 “陆大人,您听我细说。”季雨棠起身走到陆正身边,作势要凑到他耳朵边说。 陆正觉得不大自在,不知道要不要配合季雨棠,正在他纠结的时候,季雨棠忽然一步没走稳,脚底一滑,直往他面前摔来。 陆正的大脑中还在纠结躲不躲,潜意识却率先一步,指挥身体一个弹射躲开了季雨棠。 季雨棠眼看他要躲开了自己的触碰,“哎呀”一声,身体一转,硬是搭上了陆正的肩膀。 【陆正是个妻管严。】 【陆正的妻子不给他零花钱,陆正便和汴京府判官柳季合资做点儿小生意,结果他们的钱都打水漂了,血本无归哈哈哈。】 【宿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笔钱被房武偷偷挪用了,他用那钱打了一尊小金佛,拿去跟人显摆的时候被偷了。】 等一下!季雨棠抓住了重点——房武! “季娘子?”陆正扶着老腰,小心翼翼挣脱开季雨棠的手,“你有话直说好了,别离我这么近了,怪吓人的。” 陆正揉着腰,疼的眼泪直冒,他真是有苦说不出啊。躲开季雨棠真不是他见死不救,他是怕沾染上香味什么的,回到家里被他娘子闻到了跪搓衣板。结果他扭来扭去还是没躲开不说,腰还给扭了,真是得不偿失。 季雨棠满脸赔笑:“对不住不对住,我走路没走稳,没吓着您吧?” “可吓着我了。”陆正心中流泪,今儿夜里是过不安生了。 文明辛在一旁憋笑:“陆大人,您这腰没事儿吧?” 陆正咬牙切齿:“好得很!” 随即他话锋一转:“季娘子,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季雨棠道:“哦,我是说我们之后又调查了一番,发现那个豆娘曾经是路仁贾的未婚妻,她跟路仁贾看着是针锋相对的,可能心里还有他。”季雨棠抛出一段无关紧要的话来搪塞他。 陆正听了果然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他摆摆手:“这都没什么紧要的,现在这案子已经板上钉钉了,人证物证都有,犯人也承认了画押了,后面没什么事儿了。” 季雨棠“哦“了一声,做出惭愧的表情:“那实在是打扰您了,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紧要的信息。唉,本来想着能提供些有价值的信息换点赏银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怎么?季娘子手头不宽松?”提到银子,陆正精神百倍,仿佛找到了知音。 “是啊。”季雨棠观察着他的神色,痛惜的说道:“之前官家给的赏银,还有我家中的银子都掌握在我嫂嫂手中,她平时不怎么给我零花的,我现在是一条帕子都买不起。实在是手头不宽裕,我就想着跟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混混,看能不能得点儿赏银什么的。唉,今日忙前忙后算是白跑一趟了。” 陆正已经上钩,感慨道:“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陆大人,您有没有什么路子啊?”季雨棠搓了搓手指暗示他,又装作拨弄头发给文明辛使了个眼色。 “这……” 文明辛出声配合:“季娘子,还是别想着那些投机取巧的法子了。我有个亲戚就是想多攒点私房钱,拿出一大笔钱让别人帮他做生意,结果赔的血本无归,还倒欠了许多呢。” 季雨棠反应过来,表情略有点夸张:“哦,也是,赚钱还好,这赔了可就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陆正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他攒了那么多年的私房钱,想着投资出去大赚一笔呢,结果愣是赔的血本无归!那杀千刀的柳季!他现在就是个抱着黄连啃的大哑巴! 不行,咽不下这口气,陆正立刻决定要找柳季讨债,他当初可是打包票稳赚不赔的!虽然当初说了宽限柳季一段时间,但是被季雨棠和文明辛这么一点拨,陆正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的了,赶紧把银子要回来是正经事。 “季娘子,文大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忙一件大事情。” “没了没了。”季雨棠笑道,文明辛随即应和。 “那恕不奉陪了,你们自便哈。”陆正急匆匆的往里头走,准备找柳季算账。 季雨棠见他走了,出声夸奖文明辛:“文大人,你今日好机灵啊,你方才扯的谎真是扯到点子上了。” “我没扯谎啊。”文明辛挠头,“我真有个亲戚拿私房钱去做生意赔的血本无归,到现在他还欠我五两银子呢。” 第36章 合作吧! “季娘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文明辛问道。 季雨棠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什么也不做,等陆大人回来。” 文明辛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学她坐了下来。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陆正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啊,你们还没走,那太好了。” 文明辛不解:“陆大人,怎么了?” “房武的案子还不能结案,我需要大理寺的支援。”陆正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啊?怎么会这样?”文明辛和季雨棠异口同声,但两人的心理活动不一样。文明辛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季雨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正把他和柳季合伙挣点私房钱的事情隐去了,只说道:“我方才有事去找柳季,柳季跟我讲了一件事,说是他正在查一起倒卖私盐的案子,发现今日在醉香楼被毒死的那个房武,他竟然参与到了其中。所以房武的案子还不能结,还得继续往下查,我看这两个案子也要合并了。” “房武?私盐?”文明辛此时已经回过味了,他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季雨棠,怪不得她那么淡定,感情她已经在无形之间将陆正引导到了他们要查的线上。 “对,事关重大,我汴京府衙人手可能不太够,需要大理寺的协助。”陆正道。其实汴京府衙的人手是足够的,但柳季暗中向他透露府衙中可能有参与倒卖私盐的官员,为免打草惊蛇,需要借助外界的帮助。 季雨棠听了这段话,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虽一直听谢淮初说陆正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但她心里还有有几分怀疑。方才她故意让陆正联想到私房钱做生意什么的,就是想试试他知晓了房武涉及私盐的事情后是什么样的态度。 “那我们知会谢大人一声。”季雨棠松了一口气。 ““好,那请季娘子告知一下小谢大人即可,此事涉及面较广,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意思就是不让谢淮初往上禀告了。 两人点头答应,这是自然的,越少人知道他们才越安全。 陆正又道:“天色已晚,明日卯时在此会面再议吧?” “好,明日卯时准时会面。” 季雨棠同文明辛出了汴京府衙后,就分开了。文明辛说趁热打铁,他要去问问那位刑部当差的亲戚,季雨棠便独自回家。 待季雨棠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小院的门半掩着。推开一看,文娟已经半躺在院中的藤椅上睡着了,她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脚边放着灯笼。 听到动静,文娟幽幽转醒,看到是季雨棠后,她高兴极了:“小妹,回来啦。” “嫂嫂,对不住啊,我回来晚了。你怎么不到屋子里去睡啊?着凉了怎么办?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季雨棠感动又内疚。 文娟收拾好毯子,提起灯笼往回走:“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啊?我这不是怕我睡得太死,听不到你喊我开门嘛,我就干脆坐在院子里等你,结果等着等着睡着了。” 季雨棠叮嘱她道:“嫂嫂,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千万要锁好院门,别被盗贼盯上了。这附近也并不是特别安生,还是要小心谨慎些。官家的赏银还没发下来,等发下来之后,咱们就能住上治安更好的新宅子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日后我会锁好院门的。”文娟道。 一夜安宁,第二日天还未亮,季雨棠就收拾好了出门,她要去找谢淮初跟他讲陆正交待的话。 此时的谢淮初已经大变模样,为了方便监视那些人的动静,也为了防止被认出,谢淮初换了穿着打扮,更是往脸上抹了一层姜黄粉。他现在顶多算是大众脸中稍微端正一点儿的那个,和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同。 谢淮初倚靠在窗户边,一边啃着胡饼,想念着曾在季雨棠家中吃到的羊汤,一遍盯着下面的景象。 只见刘氏成衣铺同其他的铺面一样,早早开了门,摆好了布料等着客人光顾。隔壁的绣品铺子却迟迟没动静,有预订了绣品的顾客上前敲门询问,半晌也不见有人开门。 “奇怪。”谢淮初嘀咕了一声,关上窗户准备下去查看。就在他关上窗户的一瞬间,隔壁也响起一道大力合上窗户的声音。 谢淮初突然打了个激灵,难道有人和他一样在风雨客栈监视着刘一尺他们?那这人肯定是和这案子有关的!他迅速冲出房间,果然迎面撞上了一位匆匆出来的男子。 “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倒地。谢淮初抢先在那男子反应过来之前拉住他,破口大骂道:“你瞎啊?不长眼睛的吗?” 那男子长了一双三角眼睛,右眼角还有一颗黑痣,衬得他整个人十分邪气。他作势要甩开谢淮初的手,可惜谢淮初用足了力气,一时竟挣脱不得。 “怎么?撞了人还想逃啊?走走走,跟我去见官。”谢淮初装无赖去拉扯他。 一听要见官,男子急了,拼命的挣扎:“你咋的?要讹人啊?格老子的,快撒开!”说着便对谢淮初拳打脚踢。 谢淮初不会武功,腹部挨了他一拳之后就不行了,疼的眼冒金星:“好好好,不见官,那总得赔偿一些吧?你再打下去我就叫人了。” 男子这才停手,啐了一口,解下腰间的荷包朝着谢淮初晃悠:“早说啊,原来是个讨口子,呸,真晦气。” 谢淮初假装去抢那个荷包,实际上眼疾手快的扯下他腰间的一块玉牌。 “去你的吧,还想抢我的荷包。只能我施舍你,你可没资格抢。”男子又踹了谢淮初一脚,他并没注意到腰间的玉牌被谢淮初扯掉了。 谢淮初蜷缩起来护住身上的要害,男子打累了,也正好周边的客人都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他怕影响太大,便扔了一锭银子后匆匆离开了。 季雨棠刚好走到楼梯口,与那男子打了个照面,被他凶恶的表情吓了一跳。上了二楼后,又迎面撞见一张灰头土脸的大黄脸,季雨棠差点儿尖叫。 “嘘,季娘子,是我是我。”谢淮初连忙出声制止。 季雨棠懵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她再细看过去,脸虽然黄澄澄的,但隐约透露些五官的精致。 “谢大人?”季雨棠小心翼翼询问。 “没错没错。”谢淮初捂着肚子站起来,疼得呲牙咧嘴:“劳烦季娘子给我瞅瞅身上的伤,那三角眼下手也太狠了。” 第37章 又有小娘子失踪 “谢大人,我是专司妇科的,跌打损伤我不怎么会治啊。”季雨棠忍住笑打量了一番谢淮初,他现在看起来真是太狼狈了,完全没有从前那种风光霁月的感觉,活像个从乞丐窝里厮杀出来的。 “那,那就算了吧,感觉也不是很严重。”谢淮初弱弱说道。 “要不去找家医馆看看?” “别了,我自己清楚,骨骼没事,就是有些肉疼。”谢淮初将季雨棠领进房间内,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指着正在下头行走的那个三角眼男子,将绣品铺子发现的异样和怀疑男子和被拐少女的案子有关系的猜想尽数告知。 谢淮初伸出手,掌心里躺着的是他从三角眼男子身上顺下来的玉佩。这玉佩的成色极好,通体碧绿,被雕刻成一只乌龟的形状,背面刻了个“十一”字样。 “只有个‘十一’,是指那个三角眼男子排行十一?难道他们已经发展成了一支有组织有预谋的队伍?不过这也没什么明确的信息啊。”季雨棠道。 “我看这玉佩雕刻得活灵活现,应该是出自大家之手,我派人去查查看能不能查到什么。”谢淮初将玉佩收了起来。 这时,底下的绣品铺子的动静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那个三角眼男子正在猛烈的排着门板,他那架势像要把门板拍成碎渣。路人看不下去上前劝他耐心等等,都被他沙包大的拳头吓走了。 “格老子的,这里头的人怎么回事,聋了还是死了,这么大动静都听不见?”三角眼男子气得不行。 谢淮初道:“情况不妙,我觉得宋嫂子可能出事了。季娘子,我在那人面前露了脸,怕引起他怀疑,能不能劳烦你去打探一下情况?” 不等他说完,季雨棠已经起身往下面走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正好,你记得去找陆大人一趟,我和文大人昨儿晚上已经和他达成协议了,他发现了房武和贩卖私盐的案子有关系,要找咱们几个一起查案呢。” “你一个人行吗?”谢淮初有些担忧。 季雨棠摆摆手:“放心,情况不对我就跑,我可是短跑健将。” “什么健将?”谢淮初不理解什么意思,而季雨棠已经跑到楼下了。 聚集在绣品铺子门前的人越来越多,旁边的刘一尺也探出头观望。 “奇怪,宋嫂子一直是个勤快人啊,怎么今日铺子还没开门?”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我听说最近丢了几个小娘子,宋嫂子家刚好也有两个快及笄的。” “难说,你看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在这砸了一阵子门了。”…… 季雨棠越听越心慌,她去找了附近巡查的衙役说明情况,衙役黄辰穿过人群走过来,先是敲了敲门,后来听围观的人说情况不对,便动手破开房门。 “这门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堵死了。”黄辰一边说着,一边从缝隙往里观望。 季雨棠暗觉不妙,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宋嫂子她们可能出事了。她连忙寻找那个三角眼男子,发现他脸色凝重,正悄悄的往后退。 “门边怎么有红色的布料?这什么啊,不是,这好像是……”黄辰还在眯着眼睛努力辨认。 一道光照了进去,里头亮堂了许多。 黄辰突然反应过来,吓得后退两步:“啊!门后是个人,没动,不会动的。死了人,死人了!” 随着他的一声嚷叫,围观的人都被吓得往后退,三角眼男子也在此时混着人群悄悄离去。 “快,快去请汴京府尹陆大人!”黄辰抖着手喊道。 人群大乱,季雨棠也被裹挟着往后退,没来得及追踪那个三角眼男子,这线索暂时断了。 陆正是和谢淮初一同前来的,他立刻命人拆开房门,果然有个人倒在门后。将人翻过来一看,发现正是绣品铺子的宋嫂子,已经断气多时了。她的衣衫完整,身体也没有损伤,唯独脸色青黑,初步诊断是中毒而死。 季雨棠叹了一声,心里堵的慌,昨日还好好的,她和谢淮初他们还商量好了怎么保护这些人,结果才过一夜,就有人惨遭毒手了。 “禀告大人,只有这一位死者,里面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她两个女儿的踪影。”衙役道。 “谢大人。”季雨棠和谢淮初对视,谢淮初朝她点头,他们都有同样的想法,这案子和被拐少女案脱不开关系,应该还是路义贾他们做下的。 “什么意思?两个活生生的小娘子怎么会不见了呢?不是,你的意思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咱们汴京有人拐卖小娘子吗?”陆正一个头两个大,才发现了倒卖私盐的案子,这又出了个拐卖少女的案子?所以就是说在他汴京府尹陆正的治理下,汴京一连出了两件大案子?完了,陆正觉得自己的官帽马上就要被摘了。 那衙役小声回道:“大人,其实这附近已经丢了几个小娘子了。” 陆正再一次受到冲击,他扶头询问:“已经丢了几个了?这事儿怎么没有报到府衙啊?” “大人啊,您有所不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小娘子和情郎私奔了,这些人家最担忧的就是女儿的名节,怕说出来丢人,所以出了事情就捂住,自己暗中查找。结果后来越丢越多,今日又是一下子丢了两个,属下这才觉得不对劲。” 陆正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有什么一并告知我吧。” “大人,属下没什么要说的了。”衙役担心的扶着他,“您要保重身体啊,百姓们还等着您帮他们呢。” 衙役刚说完,人群中就有个苍老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走到陆正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嘴里喊道:“大人,我孙女失踪了数十天了,是我愚昧无知,怕说出来丢人现眼,怕别人在背地里说闲话。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孙女的命才重要。大人,求您帮我找找孙女吧。”说罢,一个接一个的对陆正磕头。 妇人的声音嘶哑,哭嚎的声音传了很远,不少人听了直抹泪。 陆正连忙将她扶起来:“老婆婆,我一定帮你找回孙女,麻烦你把事情经过跟我讲详细。” 妇人还没说话,又有人聚到陆正身边,都是家中丢了女孩子的。群众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接连有人聚过来求陆正帮忙。 一个,五个,七个。 陆正觉得耳中轰隆作响,快要站不住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胸腔里的怒火烧得他心脏发疼,烧得他迸出两行清泪。 “我对不起你们,我这个汴京府尹当的是个狗屁!”陆正咬着牙捶打自己。 第38章 联手查案 陆正将自己的胸膛捶得“嘭嘭”响,试图想心中的愤怒和自责捶打出来。 谢淮初连忙拉住他:“陆大人,现下不是自虐的时候,您看这么多百姓都在等着您为他们做主呢,您要振作起来啊。” 季雨棠随之附和:“是啊,陆大人,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咱们快些把这案子破了,就能防止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围观的百姓纷纷附和,劝陆正宽心。陆正感动的淌下眼泪,他连忙低下头掩饰,抬手悄悄擦去。 “诸位放心,我陆正把话放这儿了,这案子我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若家中有小娘子失踪,请速速到汴京府衙报案,将来龙去脉交待清楚,协助我们汴京府衙早日破案。”陆正扬声道。 有不少人表示支持汴京府衙破案,但也有少数迂腐固执的人叽叽歪歪,他们认为不用去管那些失踪的小娘子,就算活着被找回来也失了清白,最后的结局不是死路一条,就是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季雨棠听了这些话气得不行,她忍无可忍:“我往日只听说过文人手中笔能作刀剑刺向敌人,今日却发现人的口舌能作白绫,只需要三言两语,就可以勒死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那你们怎么不去上阵杀敌呢?嘴巴一张一合就成了,我大夏就不用再练兵了。” 那些迂腐的人被骂得哑口无言,有顽固分子弱弱反驳:“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嘛。” “自古以来的就是对的吗?古时候还有人不经烧制就吃生肉饮生血,你吃吗?怎么不见你继承这个自古以来的东西?”季雨棠怒斥道。 四周顿时都安静下来,不敢再吱声。季雨棠这才气顺了一些,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陆正身边。 “陆大人,时间紧急,我们先回汴京府衙复盘一下,交换彼此知道的信息吧?” 陆正连忙安排了一下现场的收尾,指派了录事和仵作记外细致的查验宋嫂子的情况,又派推官调查现场的情况。他则是同季雨棠一行人先回到汴京府衙,一方面沟通案件,一方面等着百姓报案。 这事儿很快就传扬开来,汴京府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不少百姓哭喊着求陆正为他们做主。 汴京府内,陆正坐立难安,他问道:“季娘子,方才我听你讲的意思,你是早就知道这案子了?” 季雨棠和谢淮初对视一眼,谢淮初轻轻点头,她才继续说道:“我是昨日和谢大人文大人一同去刘氏成衣铺的时候听说的。那里的客人闲聊时说最近有几个小娘子走丢了,又说总看到有人在绣品铺子附近转悠。” 季雨棠依旧对陆正有所保留,她隐去了刘一尺父女,只说了个大概,又朝谢淮初使眼色:“谢大人,你说是不是?” 谢淮初福至心灵:“对,他们说有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三角眼男子总在那附近转悠。” “长得凶神恶煞的,总在那附近转悠,莫不是他拐走了那些小娘子?”经过季、谢二人的引导,陆正果然将重点放到了三角眼男子身上,“等会儿我让画师来一趟,你们将那男子的外貌特征叙述出来,协助画相。我觉得那男子有重大嫌疑,不然一个大男人总在绣品铺子旁边转悠什么?” 谢淮初道:“他确有重大嫌疑,不过他应该不是拐走宋嫂子两个女儿的人。我听说附近总有小娘子失踪的时候,昨夜就在风雨客栈的二楼找了个房间监视着周围的动静。我发现那个三角眼男人就在我隔壁,他对绣品铺子特别看重,还冲下去特别凶狠的捶门想要一探究竟。” 陆正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这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我刚发现一个倒卖私盐的案子,紧接着又来个小娘子被拐案。唉,不知道这其中要涉及到多少人。” “如果涉及到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呢?”季雨棠大胆询问。 陆正冷哼一声,比划了个拉脖子的动作:“那自然是咔嚓一声,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季雨棠道:“陆大人久居官场,应该比我这个门外汉清楚一些。既然这两个案子都不简单,又都是过了许久才被我们知晓,就说明有位高权重的人在上头护着,说不准比您的权利地位还要高,您敢承担查明真相的后果吗?可不要千辛万苦查明了真相,却只能默默将它埋藏在心底。” 说着,季雨棠将手搭在陆正的肩膀上,不容他拒绝的说道:“陆大人莫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太医,看您一直在摸脖颈处,恐怕是颈椎不舒服,我帮您推拿一下,这属于医者仁心。” 她都这样说了,陆正便不好再拒绝,显得自己太矫情,便任由季雨棠帮他推拿。他则是思考着季雨棠方才提出的问题。 【陆正的妻管严属于遗传,他父亲和祖父都是怕老婆的,怕到家中只有正妻没有小妾。】 【陆正当初追陆夫人追了足足六年,从十五岁追到二十一岁才娶到陆夫人。那是因为陆夫人的家人要对他进行考察,本来定的五年考察期限,但陆夫人觉得“五”这个数字不如“六”吉利,便多加了一年。】 【陆正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偷偷攒私房钱在外头养猫。是的,他是猫奴,但陆夫人一接触到猫就打喷嚏流鼻涕,勒令家中不许养猫。陆正便将爱猫寄养在友人家中,每月攒些私房钱作为养猫经费。】 随着一条接一条的八卦弹出,季雨棠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两下。感情古代也有猫奴啊?不过也有收获,“陆正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养猫”这句就证明了他没什么贪赃枉法的念头。 季雨棠想想还有点小骄傲,她现在越来越能拿捏住吃瓜系统的调性了。虽然系统每次给出的八卦看似东拉西扯,但只要注意审题,还是能提炼出一些跟当前案子相关的信息。她现在越来越期待系统更新后是什么样子的了,希望这鸡肋系统争点气,开个大大的金手指。 “季娘子,我知道你说的是大实话,我也觉得上头有人参与了这案子里。说实话,我也怕卷进去,毕竟我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但我会怕不代表我就不管不顾了,我可是汴京府尹啊,若我都不管这些百姓了,那他们还能怎么办呢?我每月能领俸禄还是来源于他们勤勤恳恳做事往上交税,我不能做那么没良心的人。”陆正道。 季雨棠收回手,她朝谢淮初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跟陆大人交个底了。” 谢淮初点头:“好。” 陆正皱眉:“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怎么总感觉你们两个是一伙的,有很多事瞒着我。” 谢淮初干笑两声:“陆大人,劳烦体谅一二,我和季娘子都是个小喽啰,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您发话,为您马首是瞻。” “得了得了,别拍马屁了,快说吧,你们对这案子的掌握情况如何?”陆正知道他们是对自己心存疑惑,所以自己表了态之后他们才愿意分享情报。 “那我就说了。”谢淮初道,“陆大人您做好心理准备。” 第39章 从小娘子被拐案下手 谢淮初将房武和路仁贾兄弟做的坏事和盘托出,也说了从刘一尺父女那里得知了房武他们涉及到小娘子被拐案的经过。 陆正没有计较两人的隐瞒,他道:“现下我们知道了房武和路仁贾兄弟与这两个案子都有联系,那这案子就没有那么难办了。从房武下手调查如何?他最先进入我们的视角,暴露出来的线索应该最好查找。” 季雨棠不赞同:“陆大人,您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其中的一枚弃子呢?” 听到“弃子”二字,谢淮初灵光乍现,喃喃道:“我说那路仁贾怎么心甘情愿顶罪呢,很有可能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矛盾,他当时的任务就是杀死房武!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他还没动手,被豆娘突然横插一脚动手杀了,但没关系,结果是一样的。一方面,路仁贾正好有这个任务,另一方面出于愧疚帮豆娘隐瞒一二,所以就心甘情愿认罪了。” “没错,这就能说明为什么同属于一个阵营的房武被豆娘杀了之后,他却选择帮助豆娘隐瞒真相,还替她顶罪。”季雨棠很欣慰,赞赏的看着谢淮初,活像医院里刚带了学生的带教老师。 “等一下。”陆正打断“温馨”的师生友好交流画面,“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豆娘是怎么一回事?路仁贾又怎么不是真凶了?” 季雨棠尴尬的笑笑,只好把豆娘与房武他们的恩怨告诉了陆正。 陆正越听脸越黑,先是痛骂了一顿那几个人渣,用词之犀利堪比一群麻雀聚在一起开会。之后又摆出长辈的姿态教训季、谢二人:“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既然统一了战线要查明着两个案子,就不应该对彼此有所隐瞒,要坦诚相待,分享彼此知道的线索。像你们这样遮遮掩掩的,我们信息不对等,这不就完了吗?根本不了解对手,怎么能一击制胜呢?” 季雨棠和谢淮初乖乖被训,齐刷刷做了点头、举手、承诺一整套发誓流程。 陆正看着两人整齐划一的动作,莫名觉得更气了。他原本是相中了谢淮初做自己女婿,没想到这厮已经自己勾搭上了小娘子,还这么心有灵犀。 “好了好了,日后可别再对我遮遮掩掩的了,咱们几个统一战线了嗷。”陆正一锤定音。 “行,回归正题。”陆正问道,“既然房武是个弃子,那从他那里下手就差不到什么线索了,那要从哪里查呢?宋嫂子的这个案子我已经派人跟进了,三角眼男子也在让人查着,什么时候能有收获还不一定。现下的情况就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季雨棠想了想,出了个主意:“从路仁贾下手呗,别看他现在是凶犯,好像马上就会被处斩,但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你们想啊,路仁贾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为了自己活命都能出卖豆娘,他肯定不会为了清除房武搭上自己的命,他绝对有后路。” “路仁贾上头有人啊。”陆正摩挲着下巴。 “没错,我昨儿已经跟文大人商量过了,我们分析了一下情况,估摸着给路仁贾他们撑腰的就是汴京府衙或者刑部的人。”季雨棠道。 “汴京府衙中确实有人参与了倒卖私盐的案子,这案子柳季正在查。那刑部那边呢?有什么怀疑对象吗?”陆正问道。 “文大人说他有亲戚在刑部,他去打探了,目前还没回话。” 季雨棠忽然转向谢淮初:“谢大人,令尊不是户部侍郎吗?朝中的人脉应该挺广的,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消息?” 谢淮初愣了一下,摇摇头:“家父向来严苛,从小教我要自食其力,我入朝为官的时候也是选了与他不同的大理寺。” 谢淮初越说声音越弱,他心中对谢禛这个父亲的怀疑又加重一层。自从他得知谢禛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之后,他渐渐觉得谢禛的慈父光环被打破了一个口子,渐渐觉得谢禛对他做的许多事情都不太合理。 果然,季雨棠极生气的说道:“你那父亲对你真是不怎么样。我看你就是被洗脑了二十来年了,才一直没有发现不对劲。哪有父亲不给儿子撑腰的?那朝堂中的父亲都恨不得给自己儿子安排个顶好顶舒服的位置,就算不把儿子安排到自己眼前,也是找个有前途的好差事。你这就纯纯自己一个人闯荡,也不教你些谋划手段什么的,算什么父亲啊。” 说着说着,季雨棠就红了眼圈,她为谢淮初感到可怜。她是个孤儿,身边最亲近的就是那一帮损友。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份友情比什么都珍贵。可谢淮初是有父母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换了身份,现下的养父谢禛还小给他洗脑,养母又什么都听养父的,明明可以有家族庇佑,却过得分外艰辛。相比之下,谢淮初过得真惨,比她惨多了。 陆正嘴上劝了两句:“季娘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心中感叹谢家的水也挺混浊,暗爽没有过早吐露想让谢淮初当女婿的打算,不然就坑害了女儿了。 “接下来静观其变?看看有谁搭救路仁贾是吗?”谢淮初强行拉回话题。 面对季雨棠红红的眼眶,谢淮初有些不知所措。他揉了揉脸,把五官挤成一团,加上脸上的姜黄一时洗不干净,所以现在呈现是个特别搞笑的大黄饼子脸。 “季娘子?接下来怎么办?”谢淮初对着季雨棠道。 季雨棠被他逗笑,擦拭了眼角笑出的泪水。她决定等这案子结束之后,全心全意帮谢淮初查明他的身世,找到他的亲生父亲弥补他缺失的父爱。 “一方面等着看有没有人坐不住出手救路仁贾,另一方面我们一起整理整理那些失踪的小娘子的信息吧?失踪的小娘子有那么多,她们之间交叉出的线索会很明确。而且我觉得拯救那些被拐走的小娘子比私盐的案子更重要,我们越早破案,她们幸存的可能越大。”季雨棠道。 陆正想想也是,私盐的案子最多涉及到金钱,小娘子被拐的案子可是人命啊。 汴京府衙的办事效率极快,已经整理出来了一部分卷宗递交过来。三人接过卷宗翻看了一遍后,开始给失踪案排顺序。 季雨棠写不好古代的字,陆正又属于在场中地位最大的官,所以只能由谢淮初动笔记下来。 季雨棠念道:“第一起案子是两年前的花朝节,失踪的小娘子叫蓉娘,是城南东升米铺中伙计吴伯的女儿,失踪地点是花神庙。当时她是去花神庙烧香去了,结果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踪影,家人以为她和情郎张五郎私奔。” 第40章 走街串巷孟三郎 “第二起案子发生的时间也是两年前的花朝节。失踪的小娘子叫花语,她是普通农户的女儿,去花神庙附近采摘时令野菜的时候失踪。”季雨棠继续念道。 “又是花神庙。”陆正在一旁提醒:“看来这是个重要地点,淮初你将其重点圈画起来。” 谢淮初照做,示意季雨棠继续念卷宗。 “第三起案子是一年半以前,失踪的小娘子名叫樱儿,也是普通农户的女儿,失踪地点未知。因为她家重男轻女,不怎么管这个女儿的死活,樱儿不见了十来日才发觉。唯一的线索就是樱儿常常会去城南的锦河浆洗衣物换取钱财。”季雨棠道,“锦河在城南,花神庙也在城南,路家两兄弟没有搬家的时候也在城南,看来他们早就盯上这些小娘子了,知道她们的情况,专挑那些不容易引起轰动的下手。” “真是一对黑心肠的兄弟。”陆正气愤。 谢淮初点头:“这两个嫌犯我们已经知晓了,不过单单以他们两个的能力,还不足以绑走这么多小娘子。更别提还要隐藏踪迹,还要调教好这些小娘子,把她们送到达官贵人的身边,所以这个案子里还有别的嫌犯参与。” “一条分工明确的黑心产业链。”季雨棠道。 “确实像一条链条。”谢淮初能大概理解季雨棠的意思。 季雨棠道:“我已经大致怀疑的对象了,嫌犯应该是各方面都普普通通,不会引人注意,但是能和许多人都能打交道的一类人。你们看哈,第四起案子是一年以前,也是在城南这个区域,失踪的附近的乞儿小果子,她失踪时候才十二岁。第五起案子是半年前,失踪的是城南卖豆腐的老张头的女儿;第六起案子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是一个从外地逃难过来的难民,姓刘,失踪前有人看到她在锦河一带出没。第七起案子就是宋嫂子的两个女儿鱼鱼和麦麦,前一日还有人看到她们两个在绣品铺子里帮忙。综合这七起案子我们能发现,失踪的小娘子都是普通人家的,都聚集在城南这个区域,且她们的家庭情况都不一样,有做买卖的、有普通农户、有逃难来的,所以嫌犯就是不引人注意却能走街串巷接触到这些不同家庭情况的人。” “走街串巷的卖货郎!”陆正道,“卖货郎正好符合这个条件。而且卖货郎东拐西拐的,特别熟悉地形,能避开人群带走这些小娘子。” “没错,卖货郎挑的担子里从胭脂水粉到针头线脑,什么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而且价格与店铺中相较更便宜一些,更容易吸引到这些小娘子。”季雨棠道。 谢淮初指了指前两起案子:“那这就说的通了,花朝节的时候十分热闹。卖货郎也会去花神庙附近转悠,所以有机会对她们下手。除了这些,我觉得这个卖货郎的范围还能再缩小一些,能得到这些小娘子的信任,须得是个做了多年行当的。” 陆正连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城南这边的卖货郎有数十个,其中做的许久的有三人。一个是三十二岁的许郎,他做了有十来年;一个是五十岁王大头,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挑着担子做这个活计了;还有一个是三十五岁的孟三郎,他老爹也是挑担子的,他做了将近有二十年。” 季雨棠敏锐的把重点放在了孟三郎的身上,她问陆正:“陆大人,您知道孟三郎的家庭情况吗?” 陆正记忆力很强,他道:“你问别的我可能不知道,但这个孟三郎的情况我是清楚的。两年前他女儿被一个郎君当街调戏,他一气之下把那郎君的门牙打掉了,为此被关了一阵子,所以我很清楚他的情况。孟三郎家中排行老三,上有一位年迈的老父亲并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还病病歪歪的,妻子早早离世了,是他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养大。这人属于外柔内刚的憨厚汉子,平时乐呵的,但是触及到他的底线就会爆发。” 陆正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问“季娘子,你怀疑他吗?他家中可是有个女儿的,他能干出来拐别人女儿的事儿?” 季雨棠敲敲桌子:“陆大人,您好歹在这汴京府衙的位置上做了许久,怎么还能这么天真呢?您难道不觉得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小娘子才对他格外信任吗?也正是因为这信任,他才更容易下手啊。” 陆正捏紧了拳头:“我只是没想到真有人会这么心黑。”陆正是个爱民如子道好官,他不愿意用恶意揣测这些淳朴善良道百姓。 “陆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您没有完全知晓对方人品的时候,先别下定论,不然随时都会有大转折道。您这下子知道为什么我和谢大人一开始对您有所隐瞒了吧?”季雨棠耸肩。 “我知道了。”陆正道。 “虽然推测到了孟三郎身上,但我们还没有证据。”季雨棠翻着卷宗,心情很糟糕,“没有证据怎么抓人呢?” “我有一计。”谢淮初道,“此计名为引蛇出洞,将孟三郎引出,我悄悄潜进他家中查找。如果是他拐走了这些小娘子,想必家中会遗留一些物品。” 陆正道:“那我命人去孟三郎住所一带盘查人口,将他引出。” “也好,刚好到了盘查人口的时候了,这法子不会引起他的主意。”谢淮初道。 季雨棠忽然打断他的话:“谢大人,你还不能去呢,你的脸太引人注意了。” 谢淮初早忘记这茬了,他摸了摸脸:“完了。姜黄粉太难清洗了,要不我再涂成黑的潜伏进去?” 季雨棠拍了拍胸膛:“算了吧,你就别瞎折腾了,我来吧,我乔装一番去查验。” 谢淮初不赞同,他觉得会有危险,但季雨棠打包票没问题,他只能将信将疑。未防止意外,谢淮初扮成了小吏一同去孟三郎住所附近盘查人口,想要暗中保护季雨棠。 季雨棠没有吹牛,她将自己乔装成了白胡子老头,手里拿着一串铃铛,背后背着个大药箱。一边走,一边摇着铃铛,这是装成了走街串巷的游医。 由于季雨棠打扮得太过于符合人们心目中的神医形象,所以她刚走到城南的桂花胡同就被许多妇人围住了。不过妇人大多讳疾忌医,不敢主动开口要求诊治。 只一位身材高挑的大婶主动开了口,并伸出手让季雨棠诊治。 季雨棠调动原主的记忆,只对大婶望、闻、问,并未到第四步切脉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情,她微微一笑,对大婶说道:“这位夫人,您是否有易怒、难眠多梦、腰膝酸软的毛病啊?” 大婶眼神直了:“对,都对,神医啊,我这是得了什么病症啊?” 第41章 季神医混入孟三郎家 季雨棠稍微思考后说道:“你这是肾阴亏损,失于滋养。如今正是深秋时节,食补为佳,吃些冬瓜薏仁老鸭汤或者玉竹马蹄炖猪心即可。” 大婶激动的问道:“神医,就这样就行了吗?不用开药方抓药吗?” 季雨棠捋了捋假胡子,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这样就行,你隔个三四日吃上一次,再多注意休息,不出一个月就有好转。老夫云游四方,见多了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吃不起加了人参鹿茸的昂贵药,便特意研制出了食疗的方子,这些普通病症用食疗更好,更好滋养身体,还不用花费太多银两。” 大婶感激涕零:“哎呦,您这真是为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着想的好大夫啊!我这病症有一段时间了,就是因为吃不起医馆开的药方子,便一直没有治疗,现下有了这么个食疗方子,真是犹如及时雨啊!” 由大婶带头后,又有几位妇人请求季雨棠诊治。季雨棠便在桂花胡同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支了个小摊子。不过接下来的这位病人,差点儿就让请来当托儿的大婶功亏一篑。 “你这脉象看着也没有什么问题啊?”季雨棠把着脉,满脸疑惑。她面前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妇人,脸色脉象都没有异常。 【这位妇人夫妻生活不和谐。】 季雨棠满脸黑线,暗怼系统:我正经治病呢,你少来讲乱七八糟的八卦哈。 【哼,跟人家好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不跟人家好了嫌人家烦。】 季雨棠还想怼系统两句,却听到那妇人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小声道:“是,之前找了大夫把脉也没事,但是我确实有些难言之隐。” 妇人快速指了指下身,又立刻收回手,低着头道:“是不是会发痒,尤其是来月信的时候。” 季雨棠明白过来,古代许多普通人家的女子最是讳疾忌医,尤其是妇科方面的病症不敢宣之于口,怕被认为不洁。再加上大多都是男大夫,所以她们身体不舒服也不敢找大夫看,往往会把小病拖成大病,也会因为非常简单的小病症痛苦多年甚至是一辈子。今日若不是他打扮成仙风道骨的模样,又找了大婶当托儿打先锋,那这妇人定是继续咬牙忍着了。不过现在遇上她季雨棠,那都不是事儿,她可是正经妇科医生!医者仁心,虽然今日目的是接近孟三郎,但遇到病人了天大的事儿也得往后放放。 季雨棠先让后面排队的病人后退两尺保持距离,再低声询问她道:“可有什么赘生物?你家夫君的作风如何?有没有寻花问柳?家中可有小妾?小妾有没有和你一样的症状?” 其实大多妇科病有两个原因,一是自身没做好清洁或者过敏之类的,二就是另一方传染的。尤其是古代这种三妻四妾的男权社会,女子很容易被夫君传染,所以季雨棠问关于妇人的夫君问题比较多。 妇人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没有什么赘生物,我夫君是本分人,没有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没有小妾。哦哦,我也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你平时是不是不经常沐浴?那你会经常更换月信带吗?”季雨棠问。 妇人懵了:“我们这种普通人家哪能经常沐浴呢?烧水很费柴的,买柴又需要银两。还有,神医您怎么问月信带这种东西?” 季雨棠摆摆手:“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好了,你是不是用布包裹着草木灰?清洗之后怎么晾晒?” 妇人的脸都红成了虾子,强忍着不离开座位,支吾道:“用不起棉花,便只能用草木灰了。至于晾晒,这东西不洁净,只能悄悄阴干,不能放到人前去。” 季雨棠叹了一声,暗道果然如此。不经常清洗,月事带又用的草木灰,又不在太阳底下晒干杀菌,可不是要不舒服了? 妇人见她叹气,吓得哆哆嗦嗦:“神医,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了?” “不是不是。”季雨棠连忙回道,“你只需要勤加清洁,并且换月事带就行了,别用草木灰,用棉花,而且棉花也要勤换,月事带洗干净之后暴晒。” “这……”妇人疑惑,“可是我母亲我祖母她们都是按我这样来的呀,哪有那么金贵用棉花,再说了晒在太阳底下,让人看到了不好不吉利。” 季雨棠绷着脸,严肃道:“你若是想恢复,就按老夫说的来。” 妇人便老老实实的答应下,她回到家中后照做,一段时间后果然好了。后来她为季雨棠大大宣扬了一波,不过那时候季雨棠已经恢复了真实身份,许多求医的女子遍寻不到,只得另寻他法。 通过对这位妇人的诊治,也坚定了季雨要辞去太医的身份,在汴京开设医馆为女子们看病的心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找季雨棠诊治,大槐树下热闹起来。不远处的小院子里也探出一个娇小身影出来打探,很快又回去了。 隐藏在附近的陆正看到那个身影后精神一振,对谢淮初道:“那个小院就是孟三郎家,那个出来打探消息的是他们家雇佣的婢女。” “孟三郎家就他们父女和这个婢女,一共三人是吗?”谢淮初问。 “是,就他们三人。” 季雨棠收到谢淮初的暗号后静静等待。果然,没过多久那小院又重新打开,那婢女急匆匆走来。 “神医,能不能请您到我家中去一趟?给我家孟娘子看一看?您若是能治好,我家主君定重金感谢。” 季雨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眉斥道:“劳烦后面排队等待,不管你是哪家的,都不能随意插队。而且我治病医人是我心中所向,自会尽心竭力,不会多收一文钱。” 婢女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现欣喜,有脾气,讲规矩,又视金钱如粪土,她更认定季雨棠是神医了。 又磨蹭了半个时辰后,季雨棠才施施然起身,收拾好药箱对那婢女道:“劳烦前头带路。” 婢女兴高采烈的带着她走进小院,完全没注意院子外悄悄围拢了一波人。 季雨棠刚进入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她有意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小院子简简单单,打理得还算整齐。院中开垦了一小块土地用来种菜,应该是才种下,土地还有被翻过的痕迹。屋檐下几盆早已经枯死的花苞还未被处理,旁边放着几个废弃的砂锅,里面结着厚厚一层药垢。看来陆正说的是对的,孟三郎的女儿体弱多病,吃了好些年的药。 “神医请进。”婢女将门打开之后又迅速关上。 “红儿,是你请的神医来了吗?”一道疲惫的男声响起,季雨棠心中警铃大作,这就是孟三郎了。 第42章 藏头诗 被唤作红儿的婢女回应道:“是,季神医来了。” 季雨棠跟着她走进室内,边走边小心翼翼的寻觅有没有可疑的东西。房间里整体给人的感受就是特别的压抑,暗沉沉的,只有桕油灯发散着飘渺的光,仿佛下一秒就“忽”地突然熄灭,整个房间堕入黑暗。且由于窗子都被紧紧锁住,室内的气味也很复杂。 “季神医,麻烦您给我女儿诊治一番,酬金您不用操心。”孟三郎动了动身体,从阴影中走出来,浅薄的光打在他脸上,叫季雨棠看了个清楚。 孟三郎是典型的憨厚长相,还带着些点头哈腰的神态,长年累月保持这种谦卑的姿态,已经使他的脊柱变形,没办法站直了。 “令媛呢?”季雨棠问道。她踏进屋子里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孟娘子的身影。 “哎,我女儿身子弱,受不得寒气,她在最里面的房间里休息。神医请跟我来。”孟三郎打开一扇隐蔽的门,边季雨棠招手。 季雨棠心中警铃大作,不是,这怎么这么像密室呢?谁家正经人睡密室里? “神医,请。”红儿做出邀请的姿势。 季雨棠在心中默念三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及各种“如来佛保佑”,这才战战兢兢的跟了进去。心想大不济掏出藏在裤脚里的匕首跟他们拼了! 不过季雨棠的匕首没派上用场,里面并没有危险。这间小房间里的布置倒是比外头温馨些,也亮堂些,像是个小娘子的闺房,但同样窗户紧锁,密不透风。 季雨棠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孟娘子,她的脸泛着病态的苍白,双眼紧闭,头发蓬乱,下巴以下都埋在厚厚的被子当中。 “令媛有什么病症啊?我看她裹得这样严实,屋子里又锁得密不透风,是得了寒症?”季雨棠问孟三郎。 “唉,并不是什么寒症,而且……唉。”孟三郎走到孟娘子身边,将那厚厚的被子拉开,“我实在不知道怎样说,神医您自己看吧。” 季雨棠定睛一看,被子下是孟娘子被麻绳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怪不得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为何将她捆绑起来呢?”季雨棠询问。 孟三郎疲惫的坐到床边,伸手将孟娘子的衣袖卷起,露出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我这女儿原本没什么异常之处。只是自幼体弱些,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本没什么,好生将养着就行。但是从两年前开始,她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总感觉有人会害她,开始畏光、自残,发起病来又抓又挠,谁也不认。我找了无数的大夫,都说没法治,还有说是的了疯狗病,试着治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效果。” 莫不是抑郁症?季雨棠暗中揣测,她问孟三郎:“两年前是吗?是不是发了什么什么事情?令媛这病应该是心病,需要找出病灶所在。” 孟三郎愣了一下,脸色有些古怪:“两年前是发生了件事情,我女儿被一个混蛋当街调戏……” 说到这里,孟三郎的声音弱了下来:“但我狠狠教训了那混蛋,我女儿那时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 “恕我直言,小娘子的心思比我们这些糙汉子要细腻些,所以很多事情我们并不放在眼里,可对她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困扰。令媛是否能保持清醒?能否叫醒她,让我问问话?”季雨棠怀疑她是被人调戏之后想不开。 孟三郎摇了摇头:“她现下清醒的时候极少,这是喝了安神药才睡下。” “那我给她号号脉吧。”季雨棠说着,将手搭在了孟娘子的手腕上,吃瓜系统随之弹出一系列的八卦。 【孟娘子是装病的啦,她精神很正常。】 装病?为什么?季雨棠用心声询问系统。 系统并没有解答,而是随机更新了几条其他的八卦。这也是这个吃瓜系统的短板,使宿主得到的信息不可控。 【孟娘子很讨厌她的父亲孟三郎,甚至是仇恨,她没办法报复自己的父亲,便选择自残来伤害对方。】 【孟娘子曾经有个恋人,是个穷苦人家的小郎君,孟三郎棒打鸳鸯,坚决反对他们。那小郎君为了证明能给孟娘子未来,便选择跟着别人出海去经商,结果被大浪卷走,尸骨无存。】 季雨棠收回手,将八卦信息整理了一下。看起来孟娘子就是为了和父亲作对而不惜伤害自己,所以才导致如今气息奄奄的模样。不过她怎么总觉得这里头还有点古怪呢。 “神医,可有诊断出什么?”孟三郎询问。 季雨棠摇头叹息,故作玄虚:“我还要看一下孟娘子平时接触到一些物件,可能会显示出她的一些想法和心结。” 孟三郎连忙让红儿帮忙找出孟娘子平时常接触到的东西,是一些绣品和书本,以及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季雨棠其实是想寻找有没有被拐女子留下来的线索,好指控孟三郎的罪证,所以她翻看的格外认真。 当翻看到首饰盒子的时候,季雨棠停了手,她的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因为她清楚的看到首饰盒子的最底层放着一张花笺,上面写着一首藏头诗:蓉花满京城,花语念郎情,樱香延千里,果熟盼郎心,张张薛涛笺,留得郎心归。 蓉娘、花语、樱儿、小果子、张娘子、刘娘子(留和刘同音)。正是前六起案子失踪的小娘子们! “神医?” 季雨棠打了个激灵,连忙将首饰盒子合上,故作镇定道:“从孟娘子的这些物品中就可以看出她容易把心事藏在心中。” “是是是,她大一些之后就不愿意和我说心事了。唉,可惜我不识字,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没法跟她说到一块儿去。”孟三郎惆怅道。 “所以这是典型的郁结于心,需要下猛药来疏导。我药箱中正好有一丸药,拿来磨成粉末混温水化开,先给令媛服下看看有没有缓解。”季雨棠指使红儿出去倒热水,又支开孟三郎让他出去找研磨药丸的东西。 趁两人都被支开,季雨棠连忙拉开首饰盒子的最底层,将那张花笺塞到衣服中。做完这些,她又小心的敲敲打打,看有没有暗格隐藏东西。 就在这时,季雨棠的背后缓缓靠近一道身影,正是中途折返的孟三郎!他的眼中露出凶狠的光芒,在昏黄油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可怖。 季雨棠忽然觉得汗毛直立,暗道不好,没等她做出反应,就被一条帕子快准狠的捂住了口鼻。挣扎了两下后便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第43章 救援行动 闻声赶来的红儿吓了一跳,手中的碗落在地上摔成几片。 “你慌什么?这样的事见得少吗?还这样毛毛躁躁的,没点长进。”孟三郎用麻绳将季雨棠捆了起来,“这个招摇撞骗的假大夫,骗人还骗到我家来了。你说你骗骗银子也就行了,还想偷首饰,可真贪心啊。” 红儿镇定下来,将地上的碎片捡起,问道:“主君,这假冒的大夫要怎么处置啊?” 孟三郎想了想:“红儿,你方才请这假大夫来的时候,看到的人多吗?” 红儿连连点头:“当时围着他的看诊人可多了,我还排队等了一会儿呢。” “那看来不能随便处置了,得想个万全之策。”孟三郎叹了一声,对红儿交待道:“也算这骗子走运,我就不动手了。你去找一趟王铁匠,让他带着家伙什儿来敢这脏活。” “带,带什么家伙什儿?”红儿的声音有些抖。 孟三郎笑得狠辣:“你跟他讲他就明白了。去吧,小心点儿,别让人看出异常了。” 红儿看了看晕倒的季雨棠,咬牙出去了。 另一边,埋伏在桂花巷子附近的等人正苦苦等待季雨棠的信号。 “进去那么久了还没动静,不会出什么事吧?”谢淮初觉得不安。 陆正道:“再等等吧,季娘子说了等她的信号再行动。” “陆大人,我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谢淮初作势要行动,被陆正按住。 “小谢大人,我知道你着急,但最后不要太大规模的行动,会打草惊蛇。孟三郎家四周都被包围起来了,他插翅难飞。再说了,季娘子的伪装特别到位,她不会暴露的,不会有事。” 谢淮初摇摇头,他觉得季雨棠进去的时间太长了,说什么也要立刻带人进去查看情况。 就在两人纠结的时候,红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神态极其的不自然,慌张的左看右看,走起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 谢淮初和陆正小心的隐藏着身影,两人压低声音对话。 “这是孟三郎家中的婢女,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慌张?”陆正道。 谢淮初眉头紧皱:“不对劲,我觉得最好立刻控制住她,马上命府军进去控制住孟三郎!季娘子大概是出事了!” 陆正也意识到了不妥,招手让府兵在无人的拐角处把红儿拿下。 红儿跌跌撞撞的走到胡同拐角的时候,汴京府兵迅速出手,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到陆谢二人面前。 “只要你实话实话配合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且不故意发出动静惊动孟三郎,我便保证你是安全的。”谢淮初向她问话。 红儿看了一圈,视线定格在陆正和他身后一众府兵后,眼睛“唰”地亮了。她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要交待。 谢淮初有些疑惑,到和陆正对视一眼,接到他赞同的意见后,还是让府兵松开了手。 他吓唬红儿道:“你可不要使什么幺蛾子,他们身上都佩戴着刀剑,你若是不配合,直接手起刀落。” 束缚被解除后,红儿大口喘着气,她指向陆正激动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陆大人,你是个高官,一定会保护我们的,那我就敢说了。” 陆正受宠若惊,他还有这魅力呢?他急切的问红儿:“刚才进去的那位神医呢?她怎么没出来,你却慌张的跑出来了?” “我正是为了这件事出来的,我知道了,那神医是你们的人假扮的!她现在情况很不好,被孟三郎药晕了绑了起来。孟三郎让我去王铁匠那里通知王铁匠带家伙什儿处理掉那位神医,大概率是灭口分尸!” 谢淮初二话不说,夺了身边一人的佩刀便要冲过去,却被红儿一个飞扑紧紧抓住。 “这位大人千万不要冲动!那位神医暂时不会有事的,孟三郎并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只是误以为他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他说了让我找王铁匠来动手,情况虽然紧急,到并不致命。大人,孟三郎他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您若是这样大咧咧的拿着刀冲进去,就会惊动和他有联系的人。这样的话,我和孟娘子一直策划的事情就功亏一篑了!” 陆正拍了拍谢淮初的肩膀:“你别冲动,红儿说的没错,情况虽紧急,但季娘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若这样进去惊动了其他人,就辜负季娘子这次的冒险了。” ‘季娘子?看来那位神医是一位娘子假扮的?’红儿心中一动,立刻理清楚了其中的奥妙,怪不得她在大槐树下的时候为许多妇人诊治。 “就算暂时没有危险,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要速战速决,不能等事件恶化。这样,按照我们之前计划的,兵分几路去分别盘查附近的居民情况打掩护,我再领几个府兵装作盘查人口去孟三郎家门口把他吸引出来,同时让几个身手矫健的府兵翻墙进去救季娘子。陆大人您派人跟着红儿去控制住王铁匠,我们同时进行,务必快准狠,防止打草惊蛇。”谢淮初道。 陆正答应了,命令府兵分为几队开始行动。 谢淮初胳膊下夹着一叠文书,带着两位府兵去敲响了孟三郎家的院门。 敲了几声没动静后,谢淮初就作出不耐烦的模样,没素质的嚷道:“这家的人呢?快出来,盘查人口了啊,再不出来你就得自己去汴京府登记了啊!” 他装得很像汴京府衙派出来在各个地方做盘查工作的人员,再加上附近的居民都接受着盘查,所以没人觉得有异样。 片刻后,孟三郎打开了院门,依旧是憨厚到有些蠢蠢的老实人模样,点头哈腰道:“各位大人好,辛苦各位了,我家中只有我和我女儿,加上一个婢女,一共三人。” “哦。”谢淮初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烦躁的掀着文书查看。 孟三郎谦卑的应承着,全然没有方才那种凶狠的样子,十足的变脸大师。 “行,找到了,你叫孟三郎是吧?”谢淮初拿着文书和他的长相对照着。 “是是是。” “这次盘查是大动作,上头让我们务必查仔细些,你女儿和婢女呢?把她们也叫出来对照对照。”谢淮初道。 “哎呦,大人,这不太好吧?我女儿还未出阁,而且她还病着,根本下不了床,能否通融通融啊?”孟三郎一脸纠结,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殷勤的塞到谢淮初手中。 谢淮初知道不能拒绝,也不能再坚持进去查看了,会引起孟三郎的怀疑。不过还好,趁着孟三郎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那两个身手矫健的府兵松子和松果已经趁机潜入了。所以他笑着接过了银子,夸奖孟三郎有眼力见儿,顺便抱怨抱怨别的居民不懂规矩,给潜入的两人拖延时间。 但很可惜的是,由于室内太过于昏暗,松子和松果找了半天也没有暗室,也就没能发现季雨棠的所在。 第44章 跟我玩迷药? 正当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忽然从阴影中伸出一双白嫩的手掌,一左一右轻轻的搭在了两人肩膀上。奇异的触感使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后背随之冒出一层白毛汗。 紧接着,幽幽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你是来找我的吧?” 松子根本来不及发出尖叫,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上。松果比他强一些,僵硬着脖子回头望,正好和戴着凌乱白色假发的季雨棠对视,吓得他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你你你……” “我怎么了?你小声一点,别闹出动静。”季雨棠纠正假发,轻声轻语道:“你们是不是陆大人派来找我的啊?” 松果恍然大悟:“你是季娘子啊?” “是啊。”季雨棠疑惑道,“他怎么突然倒了?” “哎呀,还不是季娘子你突然从背后拍我们的肩膀,他被吓晕了。”松果去掐松子的人中。 松子幽幽转醒,好死不死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蹲在旁边观察他的季雨棠,吓得他“嗝”的一声,差点儿又晕过去。 还好松果了解他,连忙拧了他一把:“别晕了,她就是季娘子!” 松子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季娘子啊,太好了,找到你了,我们快出去吧。” 季雨棠忍俊不禁,方才系统说【松子是个胆小鬼,松果老花眼】时,她没细想,现在一看瞬间觉得这对组合太搞笑了。 “哎,不对啊,我们得到的消息去你被孟三郎迷晕之后绑了起来。季娘子啊,你是怎么逃脱的呢?”松子怀疑的问道,暗中握住了佩刀。 季雨棠拍了拍自己的荷包,那里面装有她给谢淮初的同款解除迷药的药丸:“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夫,孟三郎的迷药还迷不倒我。我是假装被迷晕,先麻痹孟三郎,暗中再找机会逃脱。” 松子这才彻底放心,催促道:“那我们快走。” 季雨棠抬手制止:“不急不急,还有事情要办。” 松子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姑奶奶,您还有办什么事儿啊?这屋子黑乎乎的,您不怕啊?” “怕什么?你怕鬼啊?劝你一句话,鬼有时候可比不上人心险恶哦。”季雨棠领头进入里面的小屋子。 松子和松果对视一眼,只好跟着季雨棠进去。 孟娘子已经醒了,身上的绳子也都被解开。虽然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只能斜斜的靠坐在床边,但好在吃了季雨棠的药丸后,化掉了孟三郎长年累月喂下的药,也算好事一桩。 “多谢季娘子解救我,可是我身体虚弱行动不便,恐怕无法同你一起逃脱出去。季娘子,你抓紧时间逃走吧,不用再管我。”孟娘子看季雨棠折回来,有些激动。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放心,我会把你安全救出去的。”季雨棠指着松子和松果道,“瞧,我们有帮手了。” 松子和松果指着对方大眼瞪小眼:“我们?” 季雨棠点头:“有你们两位的帮助,我和孟娘子是可以安全逃脱出去。但是逃出去之后呢?有没有想过?孟三郎回来发现我们逃走的话,他一定会向他的上线汇报消息,那些被拐走的小娘子就会被转移地点,路义贾他们也会蛰伏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不妥,得不偿失。所以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就跟这些人打闪击战!” “闪击战?”几人疑惑。 季雨棠神秘一笑:“都听我说……” 院门口的谢淮初已经没办法再拖延时间了。他已经翻来覆去抱怨了三遍不懂规矩的居民,孟三郎也听腻了,肉眼可见的烦躁起来。可派进去救季雨棠的松子松果还没出来。 谢淮初心急如焚,不断在心中祈祷他们平安出来,可始终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孟三郎察觉出不对劲,他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啊呀,到了我女儿吃药的时辰了。那我就不叨扰大人了,我回去给女儿煎药。” 谢淮初不好再阻止,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孟三郎重重关上院门。 就在谢淮初决定不管不顾,要冲进去救季雨棠的时候,松果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的从院子里跳出落在无人的角落里。 “谢大人。”松果朝谢淮初招手。 “怎么就你一个出来了?”谢淮初环顾四周,看没人注意他,便悄悄走到角落里。 “季娘子说了不许废话。她说让您跟陆大人说一声,将府兵分为两队,一队去拿下王铁匠,另一队去花神庙控制住庙中的负责修剪花草的邓老伯。然后还让您快些联系大理寺卿薛大人和刑部尚书卫大人,把这份记录给他们,让他们联合上书,请圣旨去抓人。”说着,他把一卷皱巴巴的纸卷塞到谢淮初手中。 谢淮初顿时明白了季雨棠的安排,他抓紧纸卷:“我知道了,我定不辜负季娘子的安排。劳烦你回去帮她吧,保护好自己。” “好,我再去帮季娘子。”松果再次灵活的翻进院内。 刚落地,松果就看到晕倒在地上的孟三郎,以及正在努力把他捆成粽子的季雨棠和松子。 “啊?松子哥,我还没发力呢,这老混蛋就已经被你解决了?”松果震惊。 “不是我解决的。”松子朝季雨棠的方向努嘴,“季娘子一把药粉就给他迷倒了。” 松果肃然起敬:“不愧是季娘子!” 季娘子嘿嘿一笑:“那可不,这老混蛋在我面前玩迷药,那就是班门弄斧。” “捆好了,接下来怎么办?”松子发问。 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来的孟娘子接了话茬:“将他安置在柴房里吧。”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说一句话要喘息几次,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松果凑到松子耳边小声道:“啧啧啧,着孟娘子也太心软了,还想着把这老混蛋安置在柴房里。” “那毕竟去她的父亲,有着血脉联系的,难免……” 松子的话还没说话,孟娘子面露微笑,再度开口:“他知道的事情蛮多的,我们可以审问审问。柴房里有许多刑具,可以一一用在他的身上,不信他不说实话。” 孟娘子说完这句话,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松子和松果面面相觑,都张大了嘴巴合不拢。季雨棠不知所措的挠挠头:“也行,这是你爹,都依你。” 第45章 审问孟三郎 孟娘子问道:“你们肯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提议吧?” 松子松果齐刷刷的点头,又连忙摇头。 孟娘子轻笑:“我根本就不是孟三郎的女儿,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说实话,这真相我是最近才知道的。我母亲与孟三郎是青梅竹马,他心仪我母亲,但我母亲只把他当邻家哥哥,且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后来我母亲和父亲成婚之后有了我,孟三郎却在一个夜晚喝醉酒跑到我家去骚扰我母亲,两人纠缠的时候碰倒油灯导致了失火,孟三郎吓破了胆逃走了。我父亲回来后拼死闯进火场中,但没能救出母亲,只把我一人救了出来。后来为了给母亲办理身后事,父亲便将我托付给孟三郎照料。” 说到这里,孟娘子气得咳嗽起来,她满脸愤怒,走上前一脚踢在孟三郎的腹部:“这个可恨的混蛋不仅隐瞒了自己的犯下的罪责,竟然还带着我悄悄逃走了!可怜我父亲刚丧妻又失女,精神受到太大的打击,疯癫了多年。” 孟娘子又流下两行清泪,神色缓和下来:“我恨他,他害得我家破人亡。可是另一方面,他这些年对我又很照顾,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我确实没有受到伤害,而且还让我读书习字,学了琴棋书画。甚至于有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看中了我,孟三郎不仅没有同意把我交出去,还当街和那人打了起来,他后来受了一顿皮肉之苦,还要支付给那郎君许多医药费。还有坊间传闻他拆散了我和心仪之人,其实那是个好色的混蛋。” 季雨棠也被这样令人惊讶的往事震住了,她暗自消化片刻,终于明白了系统为什么说孟娘子讨厌甚至仇恨孟三郎,却没办法报复了。毕竟孟娘子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孟三郎在她的心目中就是一位慈父,一位为了女儿安危愿意豁出命的慈父。可是在得知全部的真相之后,这样建立在谎言之下的亲情就令人恶心了。 季雨棠递给她一条手帕让她擦泪,并帮她梳理清楚事件脉络:“所以你在没有得知身世之前,你只是以为孟三郎是个犯了错的父亲。在发现他拐卖小娘子的事情后,你非常纠结,讨厌他,但是不忍心报复他,所以就以自残装疯的形式让他心里难受。而前不久,你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所以现在孟三郎就是你的仇人,你才提议对他用刑是吧?” “是的。我怎么这样傻呢,亏我之前还将他当做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帮他隐瞒了拐卖小娘子的罪行。我现在觉得我的双手也沾上了罪恶,我也是害了那些小娘子的一分子。若我早些把这事情透露出来,就不至于有那么多家庭受到伤害了。” 季雨棠劝慰她:“你也是受害者,不要过分强求自己,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若不是你悄悄记录被拐卖的小娘子名单,还让红儿找机会透露出去,那么我就不会发现,也就不能定下孟三郎的罪了。” “是啊是啊,孟娘子,你别哭了。哎,想点儿开心的,我们不是要审问这个老混蛋吗?走,我们去看看柴房里有什么样的刑具,都用在他身上,给孟娘子出口恶气!”松子安慰她。 孟娘子心情好了一些,又踹了昏迷的孟三郎一脚。 季雨棠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对了,令尊姓什么?” “姓陈。” “那我们应该称呼你为陈娘子了。”季雨棠笑笑,“既然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那就不顶着这个老混蛋的姓了,怪膈应人的。” 陈娘子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起来:“是呀,我姓陈,你们叫我陈娘子吧!” 松子连忙打配合:“是是,陈娘子,我们先用什么刑具好呢?” 说是要一一试过柴房中的刑具,实际上松子才拿起第二样,孟三郎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孟三郎被牢牢锁在满是铁刺的凳子上,眼睁睁的看着松子在柴房里兴奋的上蹿下跳。松子越兴奋,他就越害怕。 “哎,这刑具就是传说中的一点红梅吧?书上说这一点红梅是用一种坚硬的矿石打造的细针,这针不仅极细极韧,其中还暗藏许多看不见的丝。把它从人的指尖扎进去,针尖就会带着那些丝纠缠在血肉当中,全部扎进去之后,针就会断开,无数细密的丝纠缠在血肉当中,极痒极痛,根本拔不出来,只梦砍掉那只手止痛。最神奇的是,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只有指尖的一点红印子,所以叫一点红梅。”松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能看出来他很想试试。 孟三郎都要吓哭了:“大人,求求您别用那东西,求您了,我说,我都说。” “那你说吧,把你知道的人和事都交待清楚。不然的话,哼,这里的刑具可是很顺手的。”季雨棠冷笑一声,示意松子记录口供。 松子“哦”了一声,看了那一点红梅几眼,恋恋不舍的去找了笔墨纸砚。 陈娘子被安排在屏风后,由松果陪伴着,目的是让她核对孟三郎说的话是否属实。 孟三郎并不知道这一切,他道:“这一切都要从两年前说起,我本来只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养育着一个身体病弱的女儿。由于家中开支太大,走街串巷的行当已经无法支撑,我便想走着偏门,去赌场玩了几把,一开始赢了不少银钱,后来就一直输,最后竟然利滚利欠下了一百两银子。” 说到这里,孟三懊悔不已:“一百两银子啊!将我这么多年存的老底都掏空了我也还不起啊!赌场的人说了,还不起就把我女儿抵押给他们,我怎么可能答应呢?那是我的心肝,我最最疼爱的女儿。” 听到这里,季雨棠都想吐了,要不是知道了真相,还真会被忽悠过去。 “得了,别表演了,继续说。”季雨棠不耐烦道。 孟三郎愣了一下,奇怪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动。 “发什么愣啊!继续说听到没有?”松子把桌子拍的嘭嘭响。 第46章 孟三郎认罪 孟三郎郁闷的继续说道:“我正愁怎么还这笔巨债的时候,有个人找上了我,说要跟我合作一笔生意,事成之后帮我还债。这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他叫路义贾。” 季雨棠点点头:“继续说。” “路义贾的家境不好,到处做些帮工的伙计,我刚好跟他打过交道,有些交情。我原本以为他是找我合作一些倒卖杂物的小生意,结果他说要我帮他拐一些小娘子。我当时被吓住了,一口回绝。可回到家中之后,又遇到了那些来讨债的,我是真不想我的女儿受到伤害,所以我选择了与路义贾合作。”孟三郎露出痛心的表情。 季雨棠面上波澜不惊,不屑道:“少演点虚假的父女情吧,给我看恶心了。” 屏风后的陈娘子面带嘲讽,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孟三郎的话虚伪至极,要不是他去赌场赌博欠下高利贷,怎么会落到用女儿还债的地步?说到底,他只不过是用了一层虚假的亲情遮掩住自身的卑劣。 “你拐走这些小娘子之后呢?你知道路义贾最终把她们弄到哪里去了吗?” 孟三郎见她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也就装不下去了,表情龟裂,带着一些狰狞。他缓缓说道:“我只是最底层干活的,我只知道路义贾嘱咐过我拐那些家境普通但是长相清秀的小娘子,我将她们迷晕之后交给花神庙里修剪花草的邓老伯。花神庙的位置极佳,四周四通八达但又不算荒凉,花朝节的时候还有许多小娘子去拜花神,方便得手。所以我迷晕了人之后,就偷偷从花神庙后门进去,将人交给等老伯。外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邓老伯是个哑巴,我也套不到他的话。至于路义贾最后把那些小娘子弄到哪里去了,他并没有说过,但我听到些风声,大多数是送给一些大官施行贿赂了。有些大官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嗜好,就喜欢这样的,路义贾靠着这个手段捞了不少银子。” 松子看了季雨棠一眼,看来她猜的是对的。在这个拐卖小娘子的案子中,花神庙这个地方是一个关键的开场地点,肯定有他们的同伙。 “那王铁匠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你们的同伙?” 孟三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怎么知道王铁匠?是红儿那贱人告诉你们的?好啊,真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松子狐假虎威,拍了桌子斥责道:“孟三郎,现下你是被审问的那一个,你搞搞清楚好吧?” 孟三郎只好忍住追问,他愤愤不平道:“没错,王铁匠跟我们也是一伙的,不过他知道的事情比我还少,他就是一个负责扫清楚尾巴的人,干的是灭口的活计。偶尔拐走那些小娘子的时候,会被人注意到,这时候就用上他了。” 季雨棠理清楚了,她问道:“你知道的就这些了吗?我希望你想清楚,不要有隐瞒,如实相告的话,我会考虑给你求求情。目前我们手中除了你,还已经拿下了邓老伯和王铁匠,邓老伯是哑巴也没关系,他还能比划呀。等他们的口供一出,再跟你的口供一核对,若你遮掩了什么的话,立刻就能看出来,那你可就没有多大价值了哦。” 松子悄悄看了季雨棠一眼。嗯?抓捕邓老伯和王铁匠的消息才传给谢淮初他们,抓没抓到还不一定呢?怎么…… 哦!诈这老混蛋呢! 松子激动不已,季娘子表现得可真淡定啊!这神态这威压,好像已经洞察一切了。 再看孟三郎,他眼神飘忽,呼吸也急促起来。片刻后,他舔了舔嘴唇,问道:“按大夏律法来说,拐卖妇女会判处流放两千里,我若是提供了案件相关的线索,能不能免去我这流放的惩罚?” 季雨棠满口答应:“当然没问题啦。”其实她是胡说的,她可没有能力做到改大夏律法呢,不过谁叫孟三郎愿意相信呢? “具体内情我知道的不是太多,但我有一次听路义贾说漏了嘴,他让我给一位姓郑的大人物色个身娇体软的小娘子。听说是盐铁副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而且据我所知,除了汴京,其他地方也有他们的人,实行着和我一样的勾当。”孟三郎道。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路义贾那伙人不只是在汴京作案吗?”季雨棠面色凝重。 “路义贾也就是个小喽啰,他背后还有大人物。大夏遍布着他这种小喽啰,替背后的大人物做这些勾当。” 季雨棠握紧了拳头:“你知道路义贾背后是谁吗?” 孟三郎摇头:“我哪里能得知这些?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是掏干说净了,别的再也没了。” “好,那你画押吧。”季雨棠示意松子拿着口供给他,让他签字画押。 孟三郎欣喜若狂,痛快的画了押:“是不是能放了我了?” “别急啊。”季雨棠微微一笑,对着屏风后喊道:“陈娘子,出来吧,接下来我们清算你的冤情。” “什么陈娘子?”孟三郎心里升腾起一抹不安,他别着脖子往那边看去,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陈娘子徐徐走出,面冷如冰,甩给他一个厌恶的眼神:“孟三郎,你还欠我的账!” 孟三郎猛烈的摇着头,他开始拼命的挣扎,就算手脚被扎出血窟窿也好像没有感觉。 “闺女,我的乖乖闺女,我是你爹爹,我真是你爹爹,你不要听了别人的鬼话。你相信我,你相信我啊!” 陈娘子嘲讽道:“孟三郎,你不去戏班子真是可惜了。我姓陈,我是被你偷走的,你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 孟三郎沉默了许久,像一只泄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你都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你承认就好,是谁告诉我的你没必要知道。”陈娘子冷笑。 孟三郎这个表面憨厚实则凶恶的汉子第一次露出愧疚的表情,他双眼通红,哑着声音说道:“闺女,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的亲生闺女对待的。我不是故意害死你母亲的,那是一个意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很爱你,求你不要恨我。” 陈娘子拿帕子抹了抹脸:“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你犯下的罪行是事情,无法更改。我没什么所求的,就只求你为你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孟三郎连连点头:“我会的我会的,我愿意。” 他说完这话,面带希冀的看着她:“那你还认我这个爹爹吗?” 陈娘子没说话,低着头走了出去。 “不认我了,不认我了。”孟三郎茫然的念叨着,他心如死灰,脸色衰败,看着苍老了十来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季雨棠不屑。 第47章 彻查到底 处理完孟三郎的事情后,季雨棠并没急着出发去汴京府衙汇合。她在等谢淮初的消息,只有谢淮初成功联系上了大理寺卿薛钟和刑部尚书卫征,并且请他们联合上报这个案子到官家那里,得到任命之后,季雨棠一行人才能放开拳脚来办这个案子。就相当于他们从私自营业转为公家许可,有底气了。 “陈娘子,你现下准备去哪里啊?你不是有了你亲生父亲的消息了吗?是不是准备回去找他?”松果殷勤的给她端来一盏茶。 季雨棠正无聊着,听到这话耳朵一动。她假装在院子里瞎转悠,悄悄靠近他们,支棱起耳朵偷听。 陈娘子接过茶水道谢后说:“我是有了父亲的消息,但是我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告知我消息的那人是我老家的一个远房表哥,他原本带着父亲一起来汴京找我的,但途中父亲受了刺激发病跑丢了。我现下准备去投奔表哥,跟他一同寻找父亲。” “那我可以帮你一起找的,我求我们大人张贴个布告帮你寻父。”松果有点高兴陈娘子还继续留在汴京。 “松果哥,谢谢你。”陈娘子向他行礼道谢,松果红着脸好一顿推诿。 季雨棠眨巴眨巴眼睛,有点懵。不是,这才多久啊,松果就看上陈娘子了? 松果察觉到了季雨棠灼热的视线,他连忙和陈娘子保持距离,不自然的抄着手在院中乱逛。 喂,你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太明显了好嘛!季雨棠满脸黑线。 “松果,你对陈娘子好像……” “哎,季娘子,今日天气不错哈。”松果慌忙打断季雨棠的话,他背对着陈娘子,朝季雨棠疯狂眨眼睛。 季雨棠看着他快急哭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她靠近松果,想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查看一下他是否是个良善之人。若松果心存不良,季雨棠是要想法子让他断了心思的。陈娘子遭遇了这么多变故,她不能再让别人伤害到她了。 就在季雨棠快要碰到松果肩膀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往那块刚翻动过的菜地倒去。这意外发生的太快,松果没来得及拉住她,于是她斜斜的歪在了泥土里。 “哎呦,硌死我了。”季雨棠欲哭无泪,没错,她总是假装摔倒来和别人接触提取他们的八卦,但这回真不是故意的。 “季娘子,没事吧?”陈娘子作势起身来扶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季雨棠摆摆手,姿势不太美观的从地上爬起来,她低下头拍打衣裙上的灰尘,忽然注意到泥土里露出一角翠绿的玉石。 “这是什么?”季雨棠蹲下去用手刨土,翻出来一块乌龟形状的碧绿玉佩。 又是乌龟形状的玉佩! “那是孟三郎的玉佩,我见他佩戴过,不知道为什么埋在这里。”陈娘子看到玉佩后告诉了季雨棠这个信息。 季雨棠将玉佩翻转过来,背面刻的是个“十二”。她记得那个三角眼男子的玉佩刻的是“十一”,既然这两枚玉佩一模一样,那孟三郎就是三角眼男子的下级了。从孟三郎是最底层的执行者可以推断出这个组织的等级分为一至十二,还能推测出路义贾属于第十级。 “这玉佩好奇怪啊,为什么刻成乌龟的形状?”松果的关注点很奇葩。 松子翻了个白眼,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没看到上面还缠着一条蛇吗?这是玄武。” “既然有玄武,那怎么少的了青龙、白虎、朱雀呢?”季雨棠大胆猜测,“这个组织应该是分为四组,每组至少十二人。” “这么多人啊?”众人惊讶。 季雨棠点头:“这个组织规模不小,想必已经盘踞在汴京一段时间了。而且这个组织的领导者绝对是个大人物,想利用这个组织谋求什么东西。” “不会是要那个吧?”松果指了指天,做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说不准。”季雨棠摇头,“没证据之前不能乱猜,传出去会弄得人心惶惶。等陆大人他们的消息吧,若他们能拿到官家圣旨,这案子就好办些了。”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他们好像被卷入一起了不得的案子中了。 这厢孟三郎的事情暂时落定,那厢谢淮初一行人全被召集到资政殿中。 李介坐在龙椅上,支着头沉默不语。短短几日光景,他好似老了十几岁,鬓角的白发大咧咧的露出来。 堂下站着的人不多,只有刑部尚书卫征、汴京府尹陆正、大理寺卿薛钟这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再加上谢淮初和文明辛两个小喽啰。 卫征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他率先开口:“官家,此案牵扯甚广,恐怕有人密谋大夏江山,需速速侦破此案,否则大夏危矣。” 薛钟并不赞同:“卫大人,我同意你说的这案子牵扯甚广,但说到底也就是一伙人为了贩卖私盐赚些银子,进而衍生出向上层官员施行女色贿赂的事情而已。怎么就大夏要陷入危难了?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 卫征冷笑:“这些人分工明确,有组织有纪律,且掩藏极深,层层向上控制官员。付出那么多精力和心血,能是为了那几个铜板?薛大人自己脑子转不动的话就不要用脑子了,多用耳朵听听别人的想法吧!” 薛钟气急:“卫征,你……” “肃静!”李介拍桌子发火:“你们两个一聚到一起就像乌眼鸡一样掐架,还是小孩子吗?好好想想正事儿。” 两人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白眼,不屑的拉开距离。 陆正此时上奏道:“官家,臣认为此案要查就查个彻底,一方面剿灭一部分贪赃枉法的官员,另一方面,这种直白的放在明面上的举动也算是威慑。臣料想这样一来,那个组织中的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 薛钟立刻反驳:“若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他们彻底蛰伏再不露头了怎么办?” “好了,别吵了。”李介看向一直沉默的谢淮初,他经常听皇后提起这位入仕不久的小郎君,再加上假贵妃的案子中他出力不少,所以李介对他的印象比较深,认为他是个沉着冷静的赤诚孩子。 “谢卿,你觉得这案子要不要彻查?” 谢淮初恭敬的行礼道:“官家,现下不是要不要彻查的问题。既然出了贩卖私盐和拐卖小娘子的案子,那肯定是要查的。那话又说回来了,一旦开始查案,就一定会惊动那伙人,所以不必纠结彻不彻查。”这表示支持卫征和陆正的说法,建议官家下令彻查到底了。 身为大理寺正不支持自家顶头上司,反而支持上司的死对头。李介想想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样想的,还真的笑出来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彻查到底,把这背后的人给吾揪出来!” 第48章 双管齐下 有了李介的口谕,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朝廷的各部门积极配合,提供证据和帮助,谢淮初查起案来如虎添翼。 由于这案子是陆正和谢淮初最先调查出来的,李介便任命他们两个为这起案子的主导者,另外让刑部和大理寺分别增派人手,协助他们破案。卫征自然全程配合,薛钟起初有些排斥,后来不知怎的,对谢淮初极其的殷勤。 谢淮初没管薛钟态度的转变,他急着查案子。和季雨棠汇合之后,谢淮初得到了她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分组的猜测,以及孟三郎提供的一些线索。 “看来这个组织已经悄悄发展了一段时间了,我觉得贩卖私盐获得的收益大概就是为了给这个组织输送金钱支持。”谢淮初道。 “我觉得也是。”季雨棠整理着陈娘子和孟三郎等人的口供,“那现在是不是能逮捕路义贾了?他的地位还在孟三郎之上,他知道的更多。” “嗯,我已经告知陆大人了,他派了人去抓路义贾,应该快回来了。” “那文大人有没有打听到消息?刑部里有没有人参与贩卖私盐的案子?”季雨棠扭头问文明辛。 文明辛回道:“我那亲戚说刑部里没人有那个胆子,毕竟掌管刑部的是铁面无私的卫征。他可是是个出了名的急性子,且最是痛恨贪赃枉法的官员,前些年还闹出过当着官家的面痛打贪污官吏的事情。在他的管理下,刑部个个儿勒紧了自己的手爪子,没人敢碰不该碰的东西。” 季雨棠思索片刻:“既然刑部中没人敢碰,那就是汴京府衙里的人了。除了这个,我还在想六部当中是不是还有那个组织里的人。代入一下,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在各部当中都安插一些内应,甚至是往宫里、往官家身边安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谢淮初点头:“这是肯定的,那个组织应该已经渗透进朝廷当中了。” “哎,那我们能不能逆着推理一下?当今谁能够有这样的手段和魄力布置这场一场棋局?换句话说,又是谁在觊觎皇位呢?谢大人你知道吗?”季雨棠不清楚这一部分的内容,原身也刚移居到汴京不久,记忆中也没有太多信息。 谢淮初很惊讶她的大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季雨棠和汴京这些小娘子不一样,但没料到她将这种话直白的说出来。 “据我所知,如今有这个手段和能力的人,应该就只有官家的那些兄弟们了。先皇有七位皇子,官家排第五,大皇子就是如今的敬王李从,他和排行第三的怀王李会是同胞兄弟,母亲是先皇最宠爱的良妃。自古以来皇位继承人立嫡立长,按理说敬王应该有一博之力,但很可惜,由于少时感染水疱毁容,所以他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而且他的同胞兄弟怀王天生跛脚,也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排行第二的是恭圣慈安太后的唯一儿子,也是先皇的唯一嫡子李全,这你们是知道的,他十六岁的时候死于红蝶案。” “哦哦,这位我是知道的,我们刚办完红蝶案不久嘛。”文明辛举手回答,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做派。 谢淮初搓搓手,继续说道:“先皇的四皇子感染水疱去世,当时才十二岁。官家和他年纪一样大,当时也染上了水疱,到官家比较幸运,挺了过来。” ‘哪是他命大啊,是芸香无微不至的照料才让他从鬼门关回来的。可是他却分辨不清芸香和她毒蝎心肠的姐姐,还宠爱了杀死自己心上人的凶手多年。’季雨棠在心里默默吐槽。 “至于六皇子,就更不可能了,他自幼痴傻,疯疯癫癫的,虽被册封为忠王,但并没有什么权利。最后就是汴京城中有名的潇洒王爷——齐王李合,他颇通诗书,擅长书法,平时就爱游山玩水,不怎么参与朝政。这些王爷当中,官家最亲近的就是他了。”谢淮初一一道来,问道,“这些王爷当中,好似并没有符合猜测的人。会不会是你猜错了方向?或许这个组织是其他人创立的?” 文明辛猜测道:“或许是敌国的人渗透进来的?据说多年前敌国曾送来一位质子,他在我朝受到诸多虐待,后来他逃回去成了皇帝,对我朝虎视眈眈,几度报复。” 季雨棠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或许吧,不过我还是觉得创立这个组织道人和皇家脱不开关系,所以才怀疑这些王爷。主要是这案子实在是做的太大胆了,公然在汴京绑架小娘子,还用她们贿赂朝廷官员,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还有呀,我虽然没见过你说的这几位王爷,但我觉得他们绝对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就比如敬王李从吧,他占尽先机,却因为面部有瑕与皇位失之交臂,你觉得他会甘心吗?我再说句大不敬的,官家若不是得到恭圣慈安太后的抚养和支持,这皇位绝对轮不到无依无靠的官家,敬王败给了这样一位处处不如自己的兄弟,他心里会毫无芥蒂嘛?” 揣测官家,这话真是愈发大胆了!谢淮初连忙制止她继续说下来,苦笑道:“季娘子,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的行为举止的思想总是那样特别。” 文明辛附和道:“是啊是啊,季娘子,你说话真是太大胆了。” 季雨棠吐舌:“哎呀,我这不是拿你们当好朋友才在你们面前口无遮拦的嘛。我知道了,日后不会这样了。” “你真是得谨言慎行些,官家可不是个大度的人。”文明辛道。 谢淮初很无语:“明辛兄,你不是也在说官家坏话嘛?你到底站在什么立场教训季娘子的?” 文明辛讪笑,捂住了嘴。 “总而言之,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吧。”季雨棠道,“这个组织的首领和皇家脱不开关系,接下来我们查案子要多留些心眼,注意防范。” 谢淮初点头:“那就从两方面查起,一方面沿着现有的线索往下查,另一方面注意这几位王爷的动向。” “没错,就这样来。官家现下让我们彻查此案,那个组织里可能已经开始慌乱了,一旦慌乱,就一定会露出破绽。我们双管齐下,肯定能有所收获。”季雨棠信心满满。 第49章 路义贾逃脱 正如季雨棠所说,这个神秘组织里已经有人开始慌了。 比如路义贾,此时此刻他浑身是汗,心脏狂跳,压抑着呼吸躲在一个死胡同里的一堆竹筐之下。这是因为他刚刚逃脱开汴京府衙的追捕。 “妈的,人呢?看着文文弱弱的,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这次负责执行任务的中队长气得破口大骂。 “队长别急,路义贾就是在前面那个位置不见的,那地方是个死胡同,他应该就躲在那堆杂物之下。” 中队长张文生松了一口气:“走,大家跟着我去搜查。” 听到这话,路义贾身体一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可是犯下了数桩杀头的大案,绝对不能被抓住! 路义贾死死咬住嘴唇,蜷缩起身体,祈祷着能逃出生天。 张文生面冷如铁,手持配刀慢慢靠近路义贾的藏身之所。一时之间,气氛十分凝重,路义贾都不敢呼吸了,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怎么回事,没人啊?”张文生一脚踹翻一个竹筐,烦躁的将这堆竹筐搞得七零八落,却完美避开路义贾藏身的地方。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啊?连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都没抓到,大人肯定要发火了。”下属怯怯开口。 “这谁能料的到啊,没事,有我扛着呢,你们不用怕。”张文生一锤定音,“我们速速回去禀告大人,让他增派人手搜查路义贾,走!” 一行人跟随张文生的脚步匆匆离去。 待到四周安静下来,路义贾才小心翼翼的从竹筐底下爬出来,他揉了揉心口道:“吓死了,还好教主的教徒众多,帮我逃过这一劫。” 他平定了心态后,便悄悄往花神庙方向去了。 张文生把路义贾逃跑的消息带回到汴京府衙的时候,季雨棠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没抓到人?你们这个中队一共九人,九个人没抓到一个文弱书生?”陆正被气笑了。 张文生羞愧的低下头:“路义贾得了风声偷跑了,我们没追上。” 谢淮初劝陆正:“事已至此,责罚他们也无益处,让他们将功折罪吧。” “好吧,看在小谢大人为你们求情的份儿上,这回就不对你们这个中队做处罚了,下不为例啊。”陆正听劝道。 “多谢大人。” 张文生露出了一抹邪笑,转瞬即逝。却恰好被一旁的季雨棠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这个张文生很不顺眼,暗暗对他留了个心眼。 “既然路义贾没抓住,那就只能看他弟弟路仁贾能不能吐出什么东西了。我已经命衙门中的掌刑对路仁贾进行拷打审问,我们就先歇息片刻,等着下头的人把他的供词送过来吧。”陆正锤了锤自己的老腰,这几日奔波劳碌使他的腰痛病复发了。 季雨棠等人也累得不轻,痛快的答应下来,几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吃果子。 陆正是个一闲下来就喜欢打听八卦的人,他朝季雨棠挑挑眉毛:“季娘子,你家中可有为你定下亲事啊?” “咳咳咳。”季雨棠被茶水呛个半死,“陆大人,您怎么冷不听的打听这个?” 陆正嘿嘿一笑:“若是还未定下亲事,我帮你物色一个呀。” 季雨棠面无表情的把一盘果子推到他面前:“多谢陆大人好意,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您别光喝茶,吃些果子垫垫吧。” 这意思是堵住他的嘴呢!陆正只好闭嘴,拿起一块果子塞进嘴里。 谢淮初眉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他轻轻叹了一声。 文明辛的眼神不停的在季雨棠和谢淮初之间闪动,他想笑又不敢笑出来,拿着个杯子堵着自己的嘴,憋笑憋得直发抖。 季雨棠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这些情况,她正在查看吃瓜系统。方才系统提示已经更新完毕,现在呈现在季雨棠脑海中的全新系统想当的高级、大气、上档次。 【吃瓜系统已完成升级,宿主与旁人接触可获得八卦信息,接触时间越长、接触面积越大,获得的八卦信息越多越详细。】 【更新后调整如下:1.获得的八卦信息不再是随机,而是按照时间线从现在往过去倒推,优先获得别人近期的八卦。 2.新手期已过,新增规定只有用积分购买才能获得系统使用次数。注:这里的积分指的是宿主完成系统每日任务获得的积分。每日任务有:随机抽奖一次(1~10积分)、宿主道听途说八卦补充素材库(每日可做3次,每次1积分)、宿主传播八卦给其他人(每日可做3次,每次1积分),除基础任务外,随机掉落惊喜积分。快使用吃瓜系统,分享最劲爆的八卦吧~ 3.解锁勋章可获得神秘惊喜,目前解锁的勋章有“推理达人”和“普通朋友”,新增“吃瓜小能手”、“八卦传播者”、“医者仁心”三枚勋章。注:勋章可以升级。快来点亮它们获得神秘惊喜吧~ 4.新增吃瓜系统关闭功能,关闭后接触别人不再弹出消息。 5.还有更多功能等待上线,请期待下次更新哦~】 季雨棠握紧了拳头,丫的才用了几天系统就从免费转为付费的了?这不是和现代的那些游戏一个尿性?无良奸商,付费了还得接触才能获得八卦,怒摔! 【咳咳,宿主息怒,此次更新还赠送大礼包呦,恭喜您获得五次使用系统的机会。】吃瓜系统讨好道。 “呵。”季雨棠不满,不小心出了声,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俱是摸不着头脑。 “季娘子,怎么了吗?”陆正问道。 季雨棠摆摆手:“没事,我在想贩卖私盐的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 陆正道:“柳季在查了,是我们汴京府衙中的人,暂时还没有证据。” 谢淮初忽然想起来豆娘曾告诉他们路家两兄弟绑架小娘子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贿赂盐铁副使顾大人。 “据证人所言,路家两兄弟是对盐铁副使顾大人进行了贿赂的,怎么没有审问他?” “额,他啊。”陆正捋了捋胡子,一脸为难,“盐铁副使顾禄丰是贤妃顾淼的父亲,也算是官家的岳丈,没有铁证,光凭证词的话,暂时没办法动他。” “哦,关系户啊。”季雨棠捻了捻手指,“没事,我有办法。”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 第50章 计划接近顾禄丰 季雨棠的办法就是用吃瓜系统去查找顾禄丰的破绽,所以首先要想办法接触到顾禄丰。 可是要怎样才能接触到顾禄丰呢?他是盐铁副使,季雨棠是宫中女医,俩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谢淮初看出了季雨棠的烦恼,他咳了一声,把季雨棠的目光吸引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给她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出去说。 季雨棠点点头,借口更衣,和谢淮初一前一后出去了。 走到长廊尽头处,季雨棠停下了脚步。她张望了一圈,除了身后的谢淮初,没发现有人走动。 “有什么事吗?还得出来说。”季雨棠发问。 谢淮初道:“我看你烦恼怎么接触顾禄丰,想给你出个主意。官家要册封兰珠为寿康公主,不日将邀请百官见证册封仪式,到时候会在宫中举行庆典,顾禄丰肯定会去。正好我看皇后娘娘许你的休假就要结束了,你也约莫着该回太医院任职了。等你到了宫中,再见机行事,应该有机会接触到他。” “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但我身为太医,不能随意在宫中走动,只怕没有机会接触他。” 谢淮初想了想:“那我给你创造个机会,宴会上我想办法在顾禄丰的酒水中放点东西。你随便找个给妃嫔请平安脉什么的借口,保证掐着时间出现在宴会上就行。那时候自然可以和顾禄丰接触上,就能找到他的犯罪证据了。” “谢大人,你好像从白莲花变成黑莲花了。你竟然要干出来给朝臣酒水里下药的事情,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想想找个什么恰当自然的借口。”季雨棠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谢大人,你就为了给我出这么个主意把我约出来一趟?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啊。” 谢淮初无奈的叹一声:“你确定你接触到别人可以使用神通的事情可以告诉别人吗?” “啊,不可以!”季雨棠反应过来捂住嘴,说话迷迷糊糊的,“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哇。” 谢淮初笑起来:“那当然了,我可不是傻子,且跟你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这些事情自然能发现。” “你不怕我吗?”季雨棠问他,“我通过触碰可以得知别人的隐秘信息,你不会觉得很可怕吗?跟我待在一起是很没安全感的。” 谢淮初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需要我帮你接触皇后娘娘吗?” 谢淮初愣了一下,他知道季雨棠的意思,既然她是宫中太医,那肯定有许多机会接触到皇后娘娘。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些日子拼命查案也有逃避的意思。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季雨棠开导他,“长痛不如短痛。” 谢淮初笑笑:“行,那你在宫中有机会接触皇后娘娘的话,可以帮我看看。不过据我所知,你的这个神通并不能十成十的成功,所以尽力而为即可。” “你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嘛。”季雨嘟囔道,“既然你坦白了,那我也不装了。我现在也可以触碰你一下得知你的机密,要不要试试?” 谢淮初站起身:“算啦,让我再逃避一会儿吧。” 季雨棠点头:“行,回去吧,别让他们怀疑了。” 两人前后脚回来,陆正看到后嘴角翘起一丝弧度,他觉得这两人越看越般配。 谢淮初无奈的别开视线,开口道:“陆大人,不如我们几人分一下任务吧?您就负责审问路仁贾,继续追查路义贾和整理失踪小娘子的信息。我和明辛兄负责查顾禄丰的罪证。至于季娘子,她这段时间完全是出于感恩才帮助我们破案,如今她要恢复宫中太医的身份了,日后就不便参与到这些案子当中了。” 季雨棠保持沉默,她知道谢淮初的意思。他不建议她掺和太多,这案子涉及的大人物太多了,她一个没背景的小喽啰不适合参与神仙打架的场面里,难免会遇到危险,最好就在这个时机提出脱离。 陆正也明白这个道理:“说的也是,这段时间辛苦季娘子了,为了这几个案子东奔西走的,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伸出援助之手。” 季雨棠连忙向他道谢。之后又过了一会子话后,几个人散开各忙各的了。 季雨棠嘴上说的退出这案子,但实际上无论是小娘子被拐案,还是贩卖私盐案,她都不会放弃。明面上不能参与,那就私下悄悄跟进好了。想明白这一点,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跟谢淮初他们告别后就回到家中。 文娟正在廊下做着她那好像永远都做不完的针线活。看到季雨棠回来,高兴的招呼她过去。 “小妹,来,你看这料子你喜不喜欢?”她拿起一匹霞红碎花的料子,在季雨棠身上比划着。 季雨棠露出笑容,走上前任由文娟摆弄:“喜欢,嫂嫂做的我都喜欢。但是嫂嫂您不要太劳累了,还怀着身孕呢,累出个好歹我怎么跟哥哥交待啊。” “哎呦,我哪里有那么娇弱呀。”不过文娟还是听劝的放下针线筐,拍拍身边的凳子让季雨棠坐下,要和她说说家常。 “小妹,说句不太妥当的话,你莫要生气哈。你这几日跟着那位谢大人东奔西走的,我这心里跟打鼓似的,担心着呢。我想着那查案子的活儿都该是拿朝廷俸禄的人去干的,你又没拿俸禄,白白掺和进去还可能会遇到危险。你是咱们家最小的一个,我是拿你当闺女看待的,你若出了事,我是头一个难过死的。要不然你别跟着谢大人查案了,安生在宫里做段时间的太医?等你哥哥们回来了,我们想想办法从宫里出来,还能打着太医的名头在外头坐诊。” 季雨棠明白文娟的担忧,不过她还是要等这案子结了再彻底放下:“我知道啦,嫂嫂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文娟被噎了一下,无奈的笑着敲了敲她的头:“怎么跟你哥哥一个样子,倔的跟头牛似的。” 季雨棠靠在她怀里笑嘻嘻:“我们是兄妹,肯定一个脾气啦。” “唉,你哥哥们马上就回来了,等他们回来了,让他们来治你吧。” 季雨棠没答话,她在想着怎么完善两日后接近顾禄丰的计划。 第51章 贤妃的挑衅 季雨棠重回太医院,章太医是最热情的,乐呵呵的帮着她收拾东西,还主动提出带她去向皇后道谢。 这不就送上门来的助攻吗?季雨棠果断答应同去,想着找机会获得皇后的八卦。她已经暗中攒了十次八卦机会,加上系统赠送的,一共十五次,完全够她大显身手。不过这次很可惜,季雨棠没机会接触皇后。因为皇后心情不佳,随便聊了几句就将他们二人草草打发。 回太医院的路上,季雨棠开始和章太医八卦:“我怎么瞧着皇后娘娘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娘娘一向心胸宽广,脸上总是笑盈盈的,今日怎么绷着张脸?章太医,您可知情?” 章太医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在附近后才小声说道:“你这几日不在宫中,所以不知道这事儿。外头只传官家想要给那位忠勇护一天的侍女封为福康公主,实际上官家最开始是说要册封她为代国公主,而向来只有公主成婚的时候才会加一级册封,官家此举于理不合,一旦公布,言官们又要抓住这个错处抨击。娘娘几番劝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让官家断了这个念头。但官家因为这事儿冷了娘娘好几日,还宠幸了几个新人故意气娘娘,所以这几日娘娘的心情不好。” “哦,是这样啊。”季雨棠了然,现下知道兰珠真实身份和假贵妃事情的人并不多,大家都以为官家太宠爱淑贵妃,甚至宠爱到要册封她身边的侍女。虽然是册封个公主身份,但毕竟是公主不是皇子,对政局的影响并不大,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官家去了。不过官家做的确实有些得寸进尺,给兰珠封个公主就已经够好的了,还想晋封一级,大公主寿昌快要及笄定婚事了还没晋封呢,怪不得皇后娘娘反对。 “娘娘宠辱不惊,有国母风范,应该不会为这事儿难过太久。”季雨棠道。 谁料章太医啧了两声,神秘兮兮道:“难说哦。” 这是还有大瓜喽? 季雨棠凑近,一脸吃瓜的表情:“怎么?还有内情?” 章太医纠结道:“我这不知当讲不当讲啊。” “当讲当讲。”季雨棠急坏了,“哎呀,章太医你不说的话憋着也难受是不?再说了,你既然能起个头,就说明这八卦并不是什么大机密,能讲的。” 章太医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后说道:“确实不是什么大机密,你这几日也会听到些。贤妃又有身孕了,瞒得很严实,现下三个月胎稳了才透出风声,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都把了脉,打包票说是位皇子。贤妃虽然家世不大好,但她颇得官家喜欢,从前在雍王府的时候,官家就力排众议给了她一个侧妃的身份,还给她父亲封了个盐铁副使的肥差。她诞下的第一位公主——寿昌公主本来就够得官家宠爱了,现下又怀着头一位皇子,日后的造化就说不准了。” 季雨棠不解:“就算她的这位皇子日后有大造化,也越不过皇后娘娘去啊?这又怎么会让娘娘不开心呢?”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娘与官家成婚多年一直未有所出,这是娘娘的心病。贤妃仗着淑贵妃已薨,她现下在官家心里排第一,又怀着皇子,所以对娘娘几番挑衅,娘娘劝官家不能做什么,她就反其道而行撺掇官家偏要做什么。娘娘再好的心性儿也受不了这档子气啊。”章太医连连叹息,为皇后打抱不平。 季雨棠吸了一口气:“我入宫晚,还不知道里头有这关窍。从前淑贵妃一枝独秀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过贤妃,现下她可是抓到冒头的机会了。” “谁说不是呢。贤妃这么一冒头,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活靶子,多少人都盯着她的肚子呢。这会子正是求娘娘庇佑的时候,她反而来了这么一出。”章太医连连摇头。 这倒是更棘手了,季雨棠暗叫不好,贤妃表明态度是要远离皇后娘娘了,那肯定也会对与皇后有关的人提高警惕心。偏偏她是在皇后那边过了明路的,大家都自动把她划为皇后党了,那她该怎么接触贤妃和她的父亲张禄丰呢? 不过季雨棠并没烦心太久,皇后很快就派了人来找她。那人正是她的心腹冷香,她大约三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梅花纹样衣衫,头上盘着个简单的发髻,面上略施粉黛,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温和的笑容下隐藏的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冷香开口就是通知:“娘娘身体不适,你跟我去看看。” “啊?我吗?”忙得热火朝天的太医院顿时安静下来,季雨棠指着自己向她确认。 “是,季太医,跟我来。”冷香说完就走了。 章太医朝季雨棠使眼色:“快跟上啊。” 季雨棠环顾四周,有疑惑的目光,也有无所谓的、讥讽的、嫉妒的目光。它连忙整了整官服,小跑着跟上冷香。 “知道找你做什么吗?”冷香够冷,说话也是冷不丁的。 “不是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吗?”季雨棠怯怯开口。 冷笑轻笑一声:“傻的可怜,不过娘娘亲口说要用你,我也没办法。” 季雨棠心中警铃大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面上还是装作懵懂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跟在冷香后头。 到了皇后宫中,冷香屏退了众人,殿中只有她、季雨棠和皇后三人。 皇后漫不经心的摆弄着一盆珍贵的绿菊,她手指上染着红彤彤的蔻丹,看着有些骇人。 “来啦,坐。”皇后没给季雨棠一个眼神,只淡淡吩咐了一声。 季雨棠心惊胆战的道谢,腿脚发抖的坐在软凳上,手和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别怕,找你来是想单独和你聊聊。”皇后转过身,笑意不达眼底。 “娘娘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好了。”季雨棠狗腿的答道。 “我听说你这几日休假的时候,和大理寺正谢淮初走得挺近的。”皇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得谢淮初这个人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题?按照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忽悠或者威胁她卖命,把贤妃肚子里的孩子给折腾没吗?怎么一上来问谢淮初? 哦!她和谢淮初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季雨棠目前还不知道皇后就是谢淮初的亲生母亲,但她已经能确定两人关系匪浅了。 “我就是想报答一下谢大人帮我洗脱冤屈,所以才想着帮他的忙。至于谢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跟他相处不久,只看出来他是位谦谦君子,“汴京玉面郎君”的称号当之无愧。”没的说的时候,还是捡好话说吧,季雨棠弱弱的想着。 果然见皇后嘴角扬起弧度,面容也变得柔和些。 第52章 吃吃皇后的瓜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嗯?季太医。”皇后终于正眼看了季雨棠。 找我来给贤妃打胎?总不能是平白无故赏我的。季雨棠暗暗吐槽,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下官愚笨,还请娘娘明示。”季雨棠摆出招牌傻笑。 皇后轻笑一声:“别怕,我没那么小气,不会让你去给贤妃下药害她腹中的皇子。她那点子小伎俩还不够看,不足以成为我的威胁。” 心中所想的事情就这么被她直白的点出来,季雨棠有点尴尬,只得应承道:“娘娘母仪天下,自然谁也不会是娘娘的威胁。” “你不用拍我的马屁。”皇后伸出手指朝她点了点,“你这丫头被宫里的一点儿的腌臜事吓破了胆子,放弃了辛辛苦苦入太医院的名额,我虽觉得你不成大器,但也不好苛责你。这样吧,你不是想出宫吗?我刚好有件重要的差事想交给你去办,办好了,我就准许你出宫,还能给你在汴京立间医馆。” 若是办的不好嘛,皇后不说季雨棠也清楚,那就是咔嚓一声,脑袋搬家呗! 皇后这就不是商量,是明晃晃的威胁,季雨棠有选择的余地吗?她要是不办这差事,也就只能选选埋在哪里了。 “娘娘您请开口,您就如同九天神女下凡,我这个俗人能给您办事儿那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您放心,您的吩咐,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办好。”季雨棠表现得十分狗腿,一旁的冷香都有些佩服。 皇后的嘴角抽动,莫名觉得季雨棠不靠谱,但她这个差事也只能交给季雨棠。她道:“我希望你能接近谢淮初,并挑拨他和家人的关系,最好让他厌恶他的家人,和他们一刀两断。” 越往下听,季雨棠的眉毛就皱得越紧。不是,皇后啥意思啊?听着怎么像是让她当个红颜祸水去祸害谢淮初呢?就算你和谢淮初的便宜养父有过一段不伦之恋,那也过去好多年了,不至于记恨到现在要整得他家破人亡吧? “娘娘,下官实在愚钝,您为什么让我挑拨谢大人和他家人的关系啊?”季雨棠询问。 “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好了。”冷香插嘴训斥道。 第53章 接触顾禄丰 事情是这样的,官家册封兰珠为福康公主,并专门为她举办了一场宴会,通知了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携带家属前来赴宴。官家打了为兰珠铺路的主意,想让她立起来公主的威严。但兰珠过了那么多年宫婢的日子,这些习惯和气质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纵使有嬷嬷对她进行特训,也没能改掉她卑微瑟缩的性子。 兰珠硬着头皮套上华服,被众人簇拥着完成册封的流程。大夏的礼仪繁琐,这样盛大的册封仪式更甚。仪式结束,回到房间的兰珠身心俱疲,不只是因为太劳累,还因为她害怕面对众人打量探究的目光,那些复杂的目光好似要透过她的身体,令她一阵颤抖。眼看已经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刻,她纠结了许久也没有勇气踏出房门。 她的贴身侍女梅溪劝慰道:“公主莫要害怕,不管别人怎么说,您都是实打实的公主,是上了玉碟的,别人再怎么议论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的,而且还有官家为您撑腰呢。咱们快快收拾去赴宴吧?去晚了总归不好。” 不管梅溪怎么劝说,兰珠还是害怕。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是公主的时候,抱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法,敢犯下杀人的罪行。现在知道自己是公主后,她却变得异常惜命,也异常的在乎别人的看法,害怕自己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梅溪还想再劝,忽然听到有人叩门。她前去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素色长袍,头戴直角官帽的女太医,身后没有跟从的药童,只能自己拎着个硕大的药箱。见到梅溪开门,女太医绽放笑颜,如微风拂过杨柳岸,温暖清新。 梅溪呆愣了一瞬:“哦,您就是那位季太医吧?这是要给谁看诊啊?不认得路吗?我帮你指路。” “不不不,我是来找福康公主的。”季雨棠笑着打断她,朝里面喊着,“公主,官家命我前来为您诊治。” 屋里的兰珠听到季雨棠的声音,高兴的走出来:“季太医,见到你真好!” 梅溪不明白自家公主怎么会和季雨棠关系这样好,不过她是个会来事儿的,忙请季雨棠进去。 兰珠的脸色好了些,她现下谁也不想见,甚至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觉得隔了一层,但心里总觉得季雨棠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对她亲近一些。 “季太医,一别数日,原谅我没有好好向你道谢。这些日子爹爹找了许多嬷嬷教我规矩,我分身乏术,所以一直没能表达我的谢意,请你不要怪罪。”兰珠道。 季雨棠还没回答,梅溪就蹙起眉头:“公主,您说这话怎么感觉把自己的地位放得那么卑微呢?” 兰珠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季雨棠见状拜托梅溪去泡一壶热茶给兰珠提神,打发走了她。 “公主,官家已经替您感谢过我了,赏了我许多银两,您不必再谢了。您现在是金枝玉叶,是官家心坎上的女儿,您不必再把自己代入到以前那个卑微的侍女身份了。”季雨棠一眼看出兰珠的心结,对她进行开导,“我之所以前来为您诊治,也是官家所托,让我来开导开导。官家对您很是疼惜,您可不要因为顾忌太多而疏远了官家,这反而会让一些见不得您好的人阴谋得逞。” 兰珠思索片刻,掉了几滴眼泪,又在季雨棠的劝说下振作起来:“你说的对,我这个公主的身份当之无愧,谁若是质疑我那就是质疑官家。我背后有大夏天子撑腰,我才不怕呢!” 季雨棠欣慰一笑:“好了,既然想通了,就快些补了妆容,我们一齐去碧凝堂赴宴吧。” 兰珠笑着答应,完全没注意到季雨棠利用她加入了这场宴会。一旁的梅溪察觉到了不对,但碍于兰珠对季雨棠有些依赖,她便没有说什么。 此时的碧凝堂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堂中一应器具全部按照官家的吩咐布置。大到房梁结构,小到碗盘杯碟,全部都是金雕玉琢,异常华美。堂中已经坐满了宾客,除了官家和皇后还未前来,其余皇室成员和朝臣及家眷都已到齐。 季雨棠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看到了坐在顾禄丰附近的谢淮初,他正闭目养神,辉煌的金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给他镀上一层神圣的光。 怪不得小娘们子都往他那个方向看呢!不过他这么晃眼,注意他的人太多,今日的行动恐怕不太方便吧?季雨棠暗自腹诽。 第54章 好大一口黑锅 【蓉娘、花语、张娘子这几个花一样年纪的小娘子,都是被他祸害死的!事后顾禄丰命人将她们裹在一张烂席子里一把火烧了,她们的骨灰也被扬了,真正意义上的尸骨无存。不过顾禄丰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他留下了每个小娘子的小衣和一缕头发,收藏在密室的暗格里。】 这个老不死的! 季雨棠搀扶着顾禄丰的手猛地攥紧,一双眼睛像是淬了火,死死的盯着他。 “嘶,你怎么做事的?弄疼我了!”顾禄丰这老杂毛还挑上刺了,“若是你今晚不赔偿我,我就告诉你主子,让她好好治你的罪!” 季雨棠连忙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顾大人,求求您了,奴不是故意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奴一命吧。” “嘿嘿嘿。”听到季雨棠卑微的乞求,顾禄丰笑得格外荡漾,“当然可以啊,小美人,如果你陪我睡一晚,我就大发慈悲饶了你,怎么样?” “睡你祖宗十八辈个大头鬼!” “睡你奶奶个头!”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前者是忍无可忍的季雨棠,后者是尾随而来的梅溪。她虽怀疑季雨棠接近公主有不为人知的目的,也不知道季雨棠为什么要装作侍女搀扶这个老不死的,但看到季雨棠被欺负的时候,她还是没法狠心不管。 梅溪像一颗炮弹一样冲过来推开顾禄丰。她力气大,顾禄丰被推了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假山旁边,脑袋“嘭”的一声磕在石头上,像开西瓜的声音,脆生生的。 顾禄丰一声不吭,加上四周黑漆漆的也看不明情况,两人不知他是晕过去还是死过去了。 梅溪愣了,季雨棠也愣了。 “你这下手忒狠了点儿吧?”季雨棠有点哆嗦。 梅溪深吸一口气,抓住季雨棠狂奔逃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记住了哈!” 季雨棠弱弱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别拆我的台,闭上嘴!”梅溪气坏了,“季雨棠,你上点儿心,这可是关乎我们项上人头的大事,记好了哈,我们是出来给公主端解酒汤的,什么也没看到。” “那我们是不是跑错方向了?”季雨棠指了指反方向,“小厨房在那边。” 梅溪紧急刹住脚步,瞪了她一眼:“不早说。” 季雨棠一头黑线:“我到底是闭嘴还是说话啊?” 片刻后,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宴会中,梅溪让季雨棠端着解酒汤,她捧着一盘新制的山楂丸。 兰珠看到两人回来,悬着的心略略放下,小声询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我一恍神发现人都不见了。” “公主肠胃不好,奴便想着和季太医去取些健胃消食的点心,一时情急,忘记禀告公主了。奴罪该万死,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了。”梅溪镇定的回答道。 兰珠不疑有他,只是悄悄叮嘱她道:“梅溪,日后做事周全些,我怕那些看不惯我的人没法对我下手,就找你的错处欺负你。” 梅溪笑笑:“知道了,公主尝尝这山楂丸。还有季太医帮我端的醒酒汤,您不胜酒力,饮一些身体就不会那么难受。” 季雨棠放下醒酒汤,默默在心里感叹梅溪的忠诚,她才到兰珠身边没多久,便对兰珠掏心掏肺,这样的纯真憨厚的人太少见了。 【梅溪只想好好侍奉福康公主,多攒点养老钱。】这是她方才和梅溪接触时读到的信息。 这厢正演绎着主仆情深,官家那厢忽然炸开了锅。贤妃捂着肚子直嚷嚷,哭得梨花带雨,还掀了酒盏,动静不小。 季雨棠等人被吸引了目光,好奇的往贤妃那里张望。 “好了,不要哭了。”官家疼惜的搂着贤妃,温声细语道,“你现在怀着皇子,要格外注意,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有什么事好好说。” 贤妃偏偏不如官家的意,哭喊道:“官家,臣妾的父亲离席了许久还未回来,父亲年迈,又饮了许多酒,臣妾担心他,便派人去找,结果在假山旁边发现了满头鲜血的父亲。臣妾想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给父亲诊治,端妃却拦下了臣妾,还讽刺臣妾的父亲不配惊动整个太医院。父亲性命岌岌可危,若他有什么事……呜呜,臣妾不活了。” “呜呜呜,臣妾不活了啦。”端妃柳玉心白眼一翻,拿腔拿调的学贤妃的话。 “你,你!”贤妃气急。 “我,我怎么了?”端妃挑眉,慢悠悠的站起来,“你父亲有什么资格让整个太医院围着他转啊?指派两个照料不就行了?” 听到这里,季雨棠和梅溪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涌现出同样的想法:顾禄丰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会不会有人看到她们了? “官家,您看柳玉心那样儿!”贤妃又哭又闹,这会儿她也不着急顾禄丰的伤势了,她和端妃对上了,非得让官家给个交待。 贤妃这么一闹,满堂的人都没心思吃喝了,都看着这场近距离的宫廷争斗。皇家颜面已然岌岌可危,官家感受着众人的视线,浑身不自在,他有些厌烦的看着贤妃。 “你现下还和端妃争辩什么啊?方才不是担心你父亲的伤势,哭得梨花带雨吗?你这会儿怎么又不担心了,是不是你父亲伤得并不重?”官家询问。 贤妃眼神有些躲闪,不得不说官家真相了,她的侍女寻到顾禄丰的时候就立刻找了太医,太医诊治说并无生命危险。她只是想仗着自己身怀有孕抖抖威风,打压打压这个永跟她作对的端妃。 唱戏的角儿不唱了,看戏看够的皇后出声了:“贤妃身边的侍女都是死的吗?自家娘娘身怀有孕,情绪起伏大,这种不利于龙胎安养的行为,你们就这么看着吗?还不快将贤妃扶下去休息?若贤妃和她腹中的龙胎有什么差错,你们担待得起吗?” 皇后的声音沉稳有力,一下子震醒了贤妃身边的侍女纹章,她看了一眼脸黑的官家,连忙劝着贤妃离席。 贤妃却不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动,擦着眼泪哭诉道:“官家,是臣妾一时情急,有些胡言乱语,求官家不要跟臣妾计较。虽然父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父亲的额头上流了许多血,臣妾很担心,希望官家多找几位太医为父亲诊治。且父亲并不是不小心摔倒的,他是被人推倒的,我的侍女纹章出去寻找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希望官家为臣妾做主,为父亲做主,找出真凶,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宫里出了暗害朝臣的事情,这可非同小可。众人交头接耳,人心惶惶,不少朝臣开始请求官家彻查此事。 “蠢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事儿,完全不顾皇家威严和体面。”端妃嘟囔了一声。 官家头疼不已,他非常赞同端妃的这句话,默默的离贤妃远了一些。 没人主事,皇后只好站出来:“众卿家静一静,宫中守卫森严,今晚更是调遣了数十队守卫巡逻,不会有刺客潜入,宫中也从未出现过这样故意伤人的事情。此事可能另有隐情,或许是巧合,既然贤妃说她的侍女看到了凶手,那就让她指认出来,届时定严惩不贷,给顾大人和贤妃一个交代。” 纹章被贤妃推出来,她有些忐忑的站出来,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抬手指向季雨棠所在的方向:“我看到行凶之人就是她!”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向季雨棠,包括她身边的梅溪。 季雨棠懵了,竖起手指指向自己:“我?” 天爷,好大一口黑锅砸下来! 第55章 成功洗脱嫌疑(明日上架求支持) “纹章,你可看清楚了?”皇后沉着脸询问。 纹章瑟缩了一下,拿眼睛瞟贤妃:“是,就是季太医对顾大人下的手,奴看得真真儿的。当时季太医在假山旁边和顾大人起了争执,她使劲推了顾大人。奴当时路过惊动了季太医,她逃走了,奴去看顾大人,发现他一头的血,连忙找了太医救治。” 一时间,碧凝堂中的气氛静得诡异,众人的视线在贤妃和皇后身上来回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贤妃仗着身孕对皇后发难了,季雨棠当初能入宫做太医,是因为皇后排除众议力挺她做这空前的女太医,所以她自然算是皇后一派。今贤妃对她下手,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官家皱眉:“怎么又是季太医?” 对啊,季雨棠也想知道怎么又是她?淑贵妃的案子她就是背锅侠,这顾禄丰的案子怎么又找她当背锅侠!不过她也稍稍宽心些,这样看来纹章并不是目击证人,只是贤妃打算用她来攻击皇后。 季雨棠幽怨的看了梅溪一眼,上前一步跪拜行礼:“官家,下官冤枉!” 官家有些无奈,他已经很熟悉这一套流程了:“你说,怎么个冤枉法儿?” 季雨棠回道:“下官今日是奉官家之命伴随福康公主而来,到碧凝堂的时候诸位朝臣及家眷已经到了。诸位都可以作证下官没有和顾大人见过面,下官此前也从未见过顾大人,那下官要怎么在满堂的人中精准的找到顾大人将他暗害呢?” 谢淮初闻言和身边的朝臣们说了几句,立刻有人附和:“没错,季太医随福康公主来得迟,并未和顾大人见过礼。且堂中还有几位和顾大人一样年纪一样身材的大人,今晚碧凝堂张灯结彩,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这种情境下若不是熟悉的人肯定分辨不出来,更别说季太医了。” 官家也觉得有道理,再加上季雨棠帮他认回福康公主的事情,他打心眼里是有些偏袒她的。 眼看官家信了七八成,贤妃连忙说道:“也许她有内应呢?就算她舌灿莲花,也改不了中途走出碧凝堂的事实。我父亲刚走出去没多久,她就跟着出去了,不是她害的还是谁?” 季雨棠反驳道:“哦?这样我就是有罪了?那照这个道理来说,官家喜欢喝桂花酒,娘娘您也喜欢喝桂花酒,那娘娘您就等同于官家了是不是?” 官家惊得呛咳几声:“休得胡言,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贤妃也变了脸色,弱弱的说道:“是,官家说的是,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贤妃娘娘,下官不就是按照您的思路说的吗?怎么这会子又不对了?”季雨棠冷笑。 贤妃支支吾吾,只来回说着:“纹章是亲眼看到了的。臣妾总不能为了陷害一个太医把自己的亲爹搭进去吧?”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场上众人都这样想着,不少命妇趁机耳提面命,教训自家女儿不能学得这样蠢。 官家正头疼着,兰珠忽然插嘴道:“爹爹,女儿听了一会子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季太医中途出去是为了去小厨房给女儿做一碗秘制的解酒汤,季太医说女儿脾胃虚,所以要特别制一碗,稍稍花费了些功夫。您瞧,那解酒汤还放在女儿桌案前呢。” 兰珠扯了扯官家的衣袖,指给他看:“女儿不知道是不是碍着谁的眼了?怎么才有了位为女儿着想的太医,就被卷进一桩谋害朝臣的案子里呢?” 这段话纯属兰珠自行发挥,添油加醋的情节加上我见犹怜的绿茶发言,惹得官家心中一阵疼惜:“乖女儿,这不是你的错,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后头算计,我一定把这人揪出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皇后给冷香使了个眼色,冷香立刻上前一步道:“官家,这案子并没有什么物证,只有个人证纹章。恕奴直言,若纹章这位贤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都可以作证,那奴亦可作证,奴为季太医作证她并未谋害顾禄丰大人。” 冷香的这段话很妙,暗示了官家这案子没有实证,三言两语把这事儿转移到宫斗上去。既然沾上了宫斗,也就不能太武断的定季雨棠的谋害朝臣之罪。要换个思路看待,想想其中获益的嫔妃,再考虑考虑这事背后有没有阴谋,会不会有人觊觎皇位,这就高深了。 说罢,冷香朝纹章笑了一下:“纹章,你说是不是?” 纹章抖如筛糠:“是,哦,不,不是。” “到底是不是啊?哎,你真的亲眼看到是季太医做的吗?假山那里黑漆漆的,你的眼神怎么这么好呢?”冷香笑着说的,却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纹章求助的看向贤妃:“娘娘……” “纹章,你自己有没有看到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一直看着贤妃娘娘呢?”冷香问。 果然,官家的眼神幽暗许多,他冷冷的扫了贤妃一眼:“好了,带着你的侍女先下去歇息吧,去看看你父亲的伤势如何。方才说伤得不重,那就等他清醒了问问他有没有看到行凶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仇家?吾念你关心则乱,就不治你随意攀扯的罪名了,你下去吧!”意思就是让贤妃适可而止,她再继续胡搅蛮缠,那就要查她有没有以下犯上诬陷皇后的罪名了。 “好好的一场宴会,硬是被你搅和成了这样。”官家这一句话加重了语气,还带着些许的烦躁和厌恶。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贤妃,她颤抖了一下,乖乖行礼道:“是,臣妾关心则乱,失礼了,望官家莫怪。”说罢又对众人放低姿态道歉。 众人看了好大一场皇家的笑话,见官家平息了这件事,自然是顺坡下驴,劝慰了贤妃几句。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这些人并没有注意到季雨棠这个小喽啰还在跪着。远处的谢淮初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可惜离得太远,他没法去扶。 兰珠准备去搀扶季雨棠,被梅溪拦下,她道:“官家并未发话让季太医起来。” 兰珠愣了一下:“那也不能一直跪着啊,爹爹许是忘了。” 就在她和梅溪说话的空当,冷香已经把季雨棠拉扯起来,冷冷道:“小傻子,还得我出手捞你,我都要怀疑你能不能完成任务了。” 季雨棠嬉皮笑脸的朝她道谢:“多谢冷香姐姐,多谢皇后娘娘。” 冷香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姐姐,少跟我攀扯。” 季雨棠嘿嘿的笑,缠着冷香夸她机智能干云云,直夸得冷香眼皮都快翻抽筋了。 梅溪抿着唇闷闷的,她心里愧疚极了,明明是她推的顾禄丰,却使得季雨棠蒙受了无妄之灾。她发誓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一定果断承认,不再连累季雨棠。 誓言可不是想发就发的,万一应验了呢? 就比如现在,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拜见官家道:“官家,顾大人醒了!他说当时有个侍女勾搭他,他严词拒绝,那侍女恼羞成怒把他推向了假山!”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场上众人外焦里嫩。 梅溪的脑袋也被炸开了花。不是,现在的誓言都应验的这般快吗? 旁边的季雨棠掏了掏耳朵,她没听错吧?那糟老头子说啥?勾搭他?他严词拒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99。鸟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wap.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