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立国传》 第一章 南逃 1 第一章 南逃 1() 伪赵义阳公鉴镇关中,役烦赋重,文武有长发者,辄拔为冠缨,馀以给宫人。长史取发白赵王虎,虎征鉴还鄴。以乐平公苞代镇长安。发雍、洛、秦、并州十六万人治长安未央宫。 -------引言摘述 曾华站在洛水南岸,心中的郁闷和烦躁象洛水一样,汹涌而来。这里是洛水的上游,属于赵国上洛郡(治今陕西商县),还是羯胡的天下,自己这个晋国遗民在他们眼里属于可杀可吃的贱民和“两脚羊”,生命随时都可能受到威胁。朝不保夕,是曾华现在最好的写照。 现在曾华郁闷的是自己好好的一位二十一世纪大学生,就因为在天柱山迷了路,结果就稀里糊涂地跑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年代和地方。花了十几天时间,曾华才搞清楚现在是南边晋朝的永和元年,北边赵国的建武十一年,至于公元多少年,机械制造专业的曾华实在是掐指算不出来了。更郁闷的是自己明明叫曾华炎,可是由于那个晋朝的开国皇帝世祖武皇帝的名字有个炎,同伴说要避讳,只好委屈自己简称曾华了。因为那个篡权厉害,对付外族却稀里糊涂的司马皇帝而改姓,的确让曾华很不爽,对东晋小王朝的映象更是不好了又一层。 但是根据曾华从中学历史课堂上学来的知识,北方是没办法待下去了,这里会混战数百年,胡人、汉人最后都是一抨黄土,大多数汉人的命运比胡人要悲惨很多。而这个时候的南方还有朝廷的正朔,东晋小朝廷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那里至少暂时还能保住小命,就将就一下吧。 向南逃命的路上,曾华遇上了一拨流民,大约有四百多人,现在正聚集在他身后的河边小树林里休息,他们也正是曾华烦恼的根源。 这拨流民都是从始平郡秦岭山区东逃过来的,在曾华来到这个世界第二天就碰上了。为首的是两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叫张寿,一个甘芮。从相处的十几天了解的情况来看,这拨流民本来是两拨人,后来偶遇才汇集到一起的,而且这两位一见即合的带头年轻人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 张寿的曾祖父是前梁州刺史张光(永嘉元年(公元307年),蜀贼没汉中,梁州刺史张光治魏兴,三年,还汉中。),后来怀帝蒙尘1,张光出始平国勤王,兵败遇害。张寿的祖父、父亲就一直在始平郡隐居,后来赵王石虎大发关中二十六万人修长安,无奈之下张寿只好率领族人东逃回晋地。 甘芮的先祖是三国名将甘宁,祖父是前梁州刺史(治襄阳)甘卓。永昌年间(公元322年),晋丞相、武昌郡公、江州牧王敦因与当时的晋元帝心腹,拜镇北将军,都督青、徐、幽、平四州军事的刘隗不和,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入建康,而甘卓却在襄阳牵制,使其深为忌惮。后来襄阳太守周虑等密承敦意,谋害甘卓,其四子,也就是甘芮的父亲散骑郎甘蕃一同遇害。甘蕃当时年少,在族人亲兵的护卫下仓皇出奔关中北地,隐居丹水源地,总算为甘家留下香火了。后来传到甘芮,也是因为关中动荡,加上众族人思乡,所以就举族东逃晋地。 现在曾华苦恼的是这拨流民老友妇孺占了大半,长途跋涉,风餐露宿,就是那一百多青壮也受累不了。这支队伍从丹水出发,三百多里的路走了足足二十天,听上去很近的南阳郡丹水县城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曾华现在觉得自己的责任是相当的重大。在张寿和甘芮被自己“折服”之后,自己已经隐隐成为这支流民的首领了。想不到自己小时是孩子头,上学是班长、大队长、团委书记,大学是学生会副主席,现在穿越回到了古代居然很快就成了一支流民队伍的首领,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有王八之气不成? 曾华和他父亲一样,出生在新疆建设兵团伊犁某师师部,是新疆农垦兵的第三代。他祖父是跟着王震将军去新疆农垦的三湘子弟兵,历任营长、团长、师长,祖母是后来扩招过来的三湘女兵。两位老人在新疆伊犁开花散的),对这位衣装怪异的同龄人产生了好奇(曾华的衣服虽然怪,但是比中原遍地衣不遮体的流民要好多了,而且看上去颇有点晋朝名士放浪不羁、与众不同的风范),当下小心翼翼的询问起曾华的家世。在当时的九品中正制下,知识只有少数人才能掌握的,从曾华所表现出来的才识中看出来(幸好只是靠嘴巴忽悠,没有条件落笔写东西,要不然我们的曾华同志马上就原形毕露了),他应该出自名门世家。但是在张、甘二人的记忆中,鲁郡曾家、天水郡曾家和庐陵郡曾家(这几个地方都是曾姓的郡望)好像都没曾华这号人物呀。 这不是在查老子的户口吗?我的户口现在还在新疆建设兵团伊犁第六农垦师师部。我家祖上三代都是hn的贫农,爷爷奶奶后来都参加了革命,汉族,一个少将军衔,一个少校军衔;父亲、母亲也是汉族,祖籍……,你叫我怎么说呀? 在张、甘的追问下,曾华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汉御史大夫曾玉后裔,祖辈曾世代镇守西域凉州,后来晋室蒙难,就跟中原断了消息,一直借居西域。最后因为家族在西域当地是中原的“少数民族”,累受不太平的时局牵连,家长和族人纷纷去世,最后只遗留了十几个族中后辈,奉先人之命在“嫡传家主”曾华的带领下回中原,谁知路上历经磨难,只剩下自己一人了,而且祖辈的事情以前断断续续几十年,加上动荡不安,传下来也不是很清楚了。 张、甘两人却立即就猜出了曾华的家世,先祖是汉御史大夫曾玉一脉,是曾氏旁支扶风郡(今陕西省兴平东南)望族世家,家族先人历任汉司隶校尉、凉州刺史、武威郡太守、北地太郡太守和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等职,而曾华家世在朝廷记载中最后一次露面是世祖武皇帝永康九年,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曾年献西域胡酋四人,而这位曾年就是曾华的曾祖父2。 曾华听的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张寿、甘芮两人强悍成这样子,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都算不清的显赫家世给理顺清楚了。要知道在两晋南北朝,不怕你没有才,就怕你没有家世,尤其是这种数朝数代连绵不断有人做官的家世,随便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敬仰的。三国里袁绍不是老喜欢说一句很臭屁的话吗?“想我袁家四世三公。” 其实是曾华身上的气质和学识折服了张寿、甘芮二人,在这个时代,他们很难想象没有良好的家世,怎么培养得出这样的人才?(当然也有极少数自学成才的寒门。)张、甘二人都是谦谦君子,对于曾华的博识和谈吐自然是佩服不已。而且他们都是学识深远的世家子弟,看人识事自有一套。曾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经让他们意识到此人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心里清楚的很,曾华在太平盛世也许不会怎么样,但是在这个残酷的乱世中却是龙入大海,风云际会。 在路途中,正是靠着曾华的机敏多智、果敢决断让这支四百多人的流民队伍避免了被四处晃荡抓壮丁的赵**士给包圆了。这也让张寿、甘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在乱世之中,跟对“强者”才是长久保命乃至立名扬世的唯一机会。虽然现在的曾华只是隐隐露出一点光彩,但是张寿、甘芮二人却象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乱世中人们走的任何一步都是赌博。 曾华是没有办法去如此彻底地了解张、甘二人的心里所想,他只是明白自己在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属于潜力大爆发。也许是自己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明白自己所处的是怎样的一个残酷无情的历史时代,所以只能做一只跳进沸水里的青蛙,唯一能做的只有拼死一跳了。 “百山(张寿字)兄,长保(甘芮字)兄,”曾华拱手回礼,然后开口说道:“我们现在的行程太慢了,如此下去恐怕总会有一天被赵军和胡人发现的。”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口气。 张、甘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甘芮迟疑地问道:“叙平兄,那该如何是好呢?”两人明白,队伍如此迟缓正是有老幼妇孺拖累,如果甩开他们的话,就凭一百多名青壮的脚力,早就到襄阳城了。现在有一些青壮年族人已经开始有怨言了,说现在这种走法是一起送死,不如各奔各的路,还能多活命一些人。 难道曾华也是这种意思?张寿站在一旁不言语,但是脸上的焦虑和狐疑还是一览无遗。 “如何是好?”曾华郁闷地又长叹一口气道,“丢下老幼妇孺,我们这些青壮的确能更快地回晋地。”听到这里,张、甘两人不由脸色苍白。 沉默一会的曾华却突然笑了笑:“丢下老幼妇孺,独自逃命,难道这就是我们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吗?苟且独生,就是我们在世的意义吗?我们以前逃的太多了,总是以为把同伴丢在后面,比自己离狼嘴更近些就可以暂时填饱狼肚,使得自己逃过一劫。但是只要你逃,不管是逃在前还是逃在后,都免不了丧生狼腹。” “怎么办?” 曾华转过身来,直视张、甘二人,厉声问道。那凌厉逼人的气势却不由让张寿、甘芮二人微微冒出冷汗来了。 “只有拼死抗争才是出路,羊群再多,却总是免不了成为别人的猎物。只有团结起来,结成象野牛群一样,不管谁来,只要胆敢吃我,就是一牛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是再贪婪的豺狼也只能止步!” “胡人不比我们多两只手,我们的血也和胡人一样都是鲜红滚热的!为什么我们就会如此顺从地成为胡人的两腿羊呢?死亡是很可怕,但是没有尊严屈辱地去死却更可怕!堂堂华夏男儿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残害却无动于衷吗?我们的人比胡人少吗?我们手里的钢刀不锋利吗?砍不掉胡人的头吗?我们宁可站着死,也好过被胡人当畜生一样杀死!”曾华站在那里,越说越激昂。 “不!不!对!对!我们要抗争!”开始是张寿和甘芮,后来是越来越多的张、甘族人,他们围在曾华周围,激动地紧握拳头,纷纷大声慷慨地应道。 曾华看到众人如此,心里不由暗自欣慰了一把,幸好他们的血还没有全冷。必须让他们认识到现在这个历史环境是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必须把他们从迷茫和恐惧中唤醒,必须让他们深刻感受到仇恨的痛苦,只有这样他们的血才能重新热起来。 曾华暗自搽了一把冷汗,幸好老子做过团委书记、学生会干部,上过几天党校“第三梯队”培训班,而且还被辅导老师们赞誉为“天生的演讲鼓动家”(这个评语是那么的熟悉)。几句话就把这些人鼓动起来。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晋人,缺乏一种血性,秦汉时代华夏民族那傲视天下的气魄和勇往直前的血性已经变成了放纵不羁和清谈无为。 “抗争是一定要的,但是也要讲时候地点。现在我们最大的任务是让大家安全地带回晋地。”曾华赶紧给大家浇凉水,看样子自己再煽动两下,这些人估计要拿刀子去邺城把石虎给剁了。 张寿、甘芮毕竟还是有识之人,立即就冷静下来了,转过来和曾华一起安抚自己的族人。 “你们两人回到各自族里,鼓励大家,给他们以希望。人只有希望才能有动力。再按照我先前的编制,提拔意志坚定的族人,派亲信之人监视意志不定之人,并下令道,如果安然护送其他族人回到晋地,必有重赏。在稳定人心之后,再分队派出青壮,远远地侦探,以应不测。” 张、甘两人连忙应道,回到自己族里各自整顿。 很快,流民队伍气象一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而那一百多青壮更是跃跃欲试,生龙活虎的。毕竟大家都是族亲,凝聚力还是有的。 第二章 南逃 2 第二章 南逃 2() 永和元年春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设白纱帷于太极殿,抱帝临轩。改元。何充以拥立之功录尚书事加侍中。甲申,进镇军将军、武陵王晞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镇军将军顾众为尚书右仆射。夏四月壬戌,诏会稽王昱录尚书六条事。 -------引言摘述 经过几天的编制和磨合,这支难民队伍终于有了点军队的气质,老友妇孺被护在中间,编成几队。青壮在四处巡戈,探子撒地远远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有反应。一旦有情况,无论老幼青壮,立即全部隐蔽在大道下面的草丛树林处,身上满是树叶等掩饰之物。 而且经过动员之后,不但把坛坛罐罐等笨重又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丢下,连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虽然还没有跟胡人同归于尽的勇气,但至少已经没有对胡人闻风丧胆的懦弱了。整个队伍行程眼看着就快了一些。 “叙平兄,我们的西面是司州上洛郡(治今陕西商县)的商县(今陕西丹凤),东边是入三秦的要道-武关(今陕西商南县以南)。南边看到的就是丹水了。”熟悉这里环境的甘芮指着周围向曾华等人介绍道。 “我们只要沿着丹水而下,就可以入晋地的南乡郡,过三户亭至丹水县城。不过那里不是很安全,常有胡人赵军流窜骚扰。只有继续沿水而下,过商密直入南乡郡城(都在今河南境内),我们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但是我们如果沿着丹水北岸而下的话,就一定要过武关。那里是官道要关,自然有胡兵赵军把守,我们此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所以我们只有在商县和武关之间找个地方渡过丹水,沿南岸而下,才是最安全的。” 看来甘芮对这里的确很熟,山川河道全在胸中。也难怪,以前这里是他祖父的治地,他手下有不少跟随过他祖父的老人,对这里自然熟悉的很。 “渡河?”曾华听到此言,不由皱起了眉头,转过头去看看身后不远处的老友妇孺们。他们好不容易鼓足了精神,加紧赶路,终于来到了丹水岸边,现在却要渡河?这数百人老的老,小的小,有没有渡船,怎么渡河?游过去?估计还没游到一半,这四百北地流民已经淹死一半了。 “叙平兄,不打紧的。现在是春汛和夏汛相隔时分,丹水宽不过里余。我们派人沿河上下寻找,就不怕找不出河道缓窄之处和几只渔舟来。而且这里树木茂密,我们只要就地伐木取材,粗略赶制,就可以多出十几只木排来,过这无风无浪之河应该不是什么难题。”看到曾华在那里犯愁,甘芮赶紧提出了一个好点子。 真是好同志呀!曾华差点一把紧紧地握住甘芮的手,不愧是“锦帆贼”的后人,小河小江随便乱趟呀。 “好,就依长保兄所言,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吧。”曾华立即决断道。 不到一个上午,有人在下游找了一处河流缓窄之地,而且还收集到了六、七艘渔舟,加上在上游找到的十余艘,加在一起共有十七、八艘,载四百余人过河只是几个来回的事情了。 正当大家准备继续上路,向下游渡河地点赶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北方大路上风尘高扬,人声鼎沸。曾华不由脸色大变,难道有赵军? 张、甘二人也是大惊失色,连忙一边派人前去查看,一边整顿族人,往大道边的树林里隐藏。 不一会,有探子回报,北边大路上来了一群流民,大约有千余人,正拼命向这边逃来。不过后面没有看见有追兵。 曾华立即下令老幼妇孺躲到树林里,青壮留下一半在树林里保护,另一半在曾华的带领下隐蔽在大道两边,以防不测。 不一会,那群流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人衣衫破烂,满脸灰尘,个个走得摇摇欲坠,惶恐不安。大家就象是一群被恶狼追赶着的羊群一样,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看到后面远处没有赵军和胡人,曾华立即从隐蔽处站起身来,大喝一声:“站住!” 流民看到路边突然现出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手持强弓、腰配钢刀,不由大吃一惊。这时,数十名隐蔽在周围的青壮也一齐站起,手里持着弓箭、大刀。看到这种情景,千余流民不由大惧,纷纷向四周逃散。 只见曾华手拉强弓,运气搭箭,“嗖”地一箭射在流民中间的地上,然后又是一声暴喝:“谁敢乱动,我一箭射死他!” 旁边的青壮也纷纷喝道:“不准乱动,否则射死他!” 曾华看到自己射出的箭矢插在远处的泥地里,只露出半截羽尾在那里嗡嗡作响。看来自己的箭术跟着那些转职做猎户的张、甘族人在野外跑了一阵子,不但恢复了,而且还有不少的长进。不但力道猛了许多,准头也精确了不少,至少没有误射到那些近在咫尺的流民身上。 流民见到如此动静,不由纷纷蹲了下来,抱着头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但是还有数百人在那里蠢蠢欲动。 “我们也是晋人,准备南归!”曾华把自己这边的身份一表白,很快就让这群流民安定下来了。 问过流民中一位老者才知道,这群流民是从河东郡(治今山西夏县)逃出来的。过河水(黄河)后还余万余,一路上被白匈奴、羯胡等胡人追杀,快到洛水北岸时就只余五千。最后碰上一支从关中长安公干回邺城的羯胡骑兵,有六、七十骑,最为凶残。他们一路象追杀猎物一样追杀着这群流民,掠得女子就地侮辱虐杀,饿了就把抓来的“两脚羊”煮来吃了,手痒了就策马冲进流民群中乱砍乱杀,练练刀法,或者远远策马射人取命以为赌乐。困了就放任流民南逃,然后休息好了又策马追上来继续“游戏”。 过了洛水,这群流民只剩下千余人,大部都是腿脚快的青壮,其余的不是横死荒野,就是已经进了羯胡的肚子里。 说到这里,老汉不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的老伴,我的儿子媳妇,还有我那年幼的孙子,你们死得好惨呀!老天呀!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着呀!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跟着大家逃了出来,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他们死在一起!” 老汉呼天喊地的哭诉惊醒了每一个河东流民,他们终于从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他们这才想起自己的亲人有的倒在了路途中的泥地里,有的变成了食物进了羯胡骑兵的肚子里。许多人不由傻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慢慢地泪流满面。 听完老者流泪讲完的话,看到河东流民的模样,不止曾华,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悲愤。 曾华不由地站起身来,对着默默落泪的河东流民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从河东逃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看到河东流民纷纷抬起头看向自己,曾华继续说道:“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逃得一条生路!但是现在!你们的身后有近百名凶残的羯胡。你们能逃得过羯胡的快马铁骑吗?你们求饶的话他们就不会把你们当两腿羊吃掉了吗?” “不!”曾华的声音就象洪钟一样在河东流民耳边响起,“无论羊如何求饶和抵抗,都不会被凶残的恶狼放过。但是你们是羊吗?不!不!不!”曾华的三个不字一声接着一声撞击着河东流民的耳膜。 “你们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就连绵羊和兔子被逼急都知道起来反抗。你们呢?就这样继续往前逃,继续看着亲人在你的身后死在羯胡的刀下,或者继续成为这些野兽的腹中食物?” 这个时候的曾华如同一只咆哮的雄狮,他指着身后说道:“远处就是丹水!过了丹水我们就有了活的希望!”说到这里,曾华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已经涨红脸的河东流民,犀利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而那些已经被鼓动起来的河东流民用充满渴望和焦虑的目光看着曾华,他们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们死寂已久的心让曾华撬开了一丝缝隙,而最后一句话更是给了他们一线生的希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对一线生机有着无比地疯狂和期望! “但是你们的身后却有近百吃人不吐骨头的羯胡。他们象一群恶狼和蚂蟥一样盯着你们,要置你们于死地!只有消灭他们,你们才有活路,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生或者死!” 说最后一段话的时候,曾华的语气变得异常冷静,冷得让有人有点不寒而栗。他冷冷地又扫射了一眼神情各异的河东流民,然后顺手向他们跟前丢下一根被削尖的木棒,最后说道:“关键在于你有没有勇气!每个人都会对生渴望,对死恐惧,但这不是你们埋头等死的理由。只有鼓起勇气,你们才有生存的资格和机会。”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在沉寂了半柱香的工夫之后,一名大汉无声地走出河东流民群中,走到曾华跟前,弯腰拾起了那根木棒。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 曾华站在那里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河东流民,点点头,转身挥手招来张寿和甘芮等人,果断下令,叫人带这群流民也躲进树林,然后削木为枪,在树林里埋伏。而张、甘两族青壮一同埋伏在树林,只等羯胡中计深入树林,率领河东流民伺机“招呼”他们。 而曾华自己却率领两族中箭法较好的十人,埋伏在外面。 张、甘两族在始平郡山区隐居多年,都是以打猎维持生计,而且他们中许多人都是军人出身,所以族人不乏弓箭、刀枪和善射勇武之人。曾华手里的强弓和钢刀就是甘芮所赠。 等大家埋伏好了,曾华再叫张寿、甘芮两人带着几个人,将从族中女眷借来的衣物散落在大道两旁和树林前面。 过了两个多时辰,“饭饱酒足”的羯胡骑兵终于出现在曾华的眼前,大约有六十余人,个个都是肤白、深目、多须,和中原人差别很大,拥着百余匹马,呼啸从北而来,准备再找流民“寻点乐子”。 眼尖的羯胡骑兵前哨看到了路上的女子衣物,连忙用马刀挑了起来,高声呼叫。几个羯胡策马围过来一看,顿时大叫起来。前面流民的女子早就让他们“杀光吃完”了,着实让他们很是“饥渴”了几日。今天看来是碰到一群新流民,而且这流民中有不少女子,从这些完好的衣物织品看来,这些女子应该都是些“细皮嫩肉”的上等货色。于是不由邪念大发,对着前面嗷嗷直叫。 羯胡众骑循迹策马来到树林前,这才发现这些流民女子都躲进了树林里。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对流民的藐视加上精虫冲脑,使得他们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留下十余人看守马匹,其余五十余人手持钢刀,兴高采烈地走进树林里,准备“围猎”。 估摸这树林里的羯胡差不多进了流民的埋伏圈,曾华“嗖”地扬身站了起来,沉气定神,左臂执弓伸直,右手一使劲,立即就将强弓拉满,箭尖直指正面最近的一名羯胡。随着一声弦响,箭如流星,直奔目标而去,瞬间贯穿这名羯胡的胸背,巨大的冲力将其从马上射翻在地。紧接着十余名青壮猎户们纷纷松弦,满怀悲愤和仇恨的箭矢纷纷钻进羯胡骑兵的身体里。 翻身落马的羯胡骑兵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迅速在树林里得到了响应。在平地里这些羯胡是强者,但是进了树林里,就是张、甘两族猎户们的天下,围猎的对象成了羯胡。加上千余流民,他们已经知道如果不杀死这些羯胡,自己的下场就和亲人们一样。高呼声,惨叫声,树动声,弓弦声,不断地从树林里的深处传出,仿佛整个树林都在咆哮。 曾华和十余名张、甘族猎户在射出两轮箭之后,树林外面的羯胡已经没有站着的了,尽数被射倒在地上。 曾华和猎户们背上弓箭,手持钢刀,小心地在羯胡尸体中穿行,看到有“形迹可疑”或者死得不是很“顺眼”的,毫不犹豫地补上几刀,顿时把几个还在挣扎的羯胡骑兵彻底了清了。 突然,随着几声大吼声,一个身影骤然从树林里窜出。大家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名浑身是血的羯胡慌不择路地奔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向后张望,好像有野兽在后面追他。众人连忙挥舞钢刀准备上去干掉这个漏网之鱼,却被曾华一摆手给拦住了。 这时,几个河东流民紧跟着从林中追了出来,个个也是浑身带血,面貌狰狞。为首的是那名最先拾起木棒的大汉。只见他猛地一扑,顿时把羯胡扑倒在地,扭打在一起。河东大汉大吼一声,翻身压住羯胡,顺手拾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毫不犹豫地往羯胡的头上砸去。一下,两下,鲜血、最后是脑浆,随着沉闷的石块打击声和头骨破裂声四处飞溅。 当后面赶来的河东流民拉起大汉时,大汉的脸上满是红白之物,他站起身来,丢掉了手里已经变成红黑色的石头,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已经面目全非的羯胡身上。 以前他们是在绝望和恐惧中失去了勇气,但是现在曾华和张、甘族人给了他们生的希望,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就会疯狂地去和羯胡搏斗,积压抑多日的悲愤在那一刻尽数爆发出来,让他们从绵羊暂时变成了野兽。 “你叫什么名字?”曾华问道。 “河东柳畋。” “河东柳家?不知故太常卿柳文纯公...?”随即走出来的甘芮惊奇地问道 “是在下的叔祖父。”…… “去洗一洗继续赶路吧,我们前面的路还很长!”曾华看了眼前的这位大汉许久,最后说道。 “是!”柳畋抱拳说道。 曾华转身面对走出来的流民,指着脚跟前的羯胡尸体说道:“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勇气的力量!只有你拥有勇气,任何敌人都会畏惧你!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 话刚落音,流民们爆发出一阵响彻天地的欢呼声。 战斗彻底地结束了,六十九名羯胡成了肉泥,最后被曾华下令挖了个坑埋了。缴获了战马一百零三匹,还有六匹马被误射受伤,成了大家的食物。铠甲、刀枪、强弓也得到了各六十多具,被曾华分配给从新流民中选出的青壮。而新流民死伤了六十余人,张、甘族人死伤了十余人。 在重新整顿和编制之后,曾华骑马率领这一千五百余流民继续向南赶路,最后在预定的河段,加上制作的木排,花费了一天一夜,终于渡过了丹水。 在丹水南岸的月余,陆续还有赵军胡人出现,不过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这些赵军胡人都只是十几人小股出现,最多也不过三、四十人,应该都是在南岸巡视的探子哨兵。他们还不知道那支羯胡骑兵被全歼的消息,所以对前面的危险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而且更幸运的是,他们都被曾华派出的细作远远地发现,然后被由张、甘族人和柳畋为首的河东青壮流民共五百余人组成的部曲设下埋伏,一一歼灭。一路下来,除了歼灭三百多的赵军胡人外,赵国的令牌、军旗、大印倒也缴获了一箩筐。 最后终于在永和元年的七月末,这支流民队伍穿过了不安全的丹水县,终于看到了晋国北方前线重镇-南乡郡(治今湖北均县)。 第三章 襄阳 第三章 襄阳() 秋七月庚午,持节、都尉江荆司梁雍益宁七州诸军事、江州刺史、征西将军、都亭侯庾翼卒。翼部将于瓚、戴羲等杀冠军将军曹据,举兵反,安西司马朱焘讨平之。庚辰,以辅国将军、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治江陵。 -------引言摘述 看到南乡郡还算雄伟高大的城墙,曾华不由长舒一口气。这月余为了能让这一千五百名流民顺利回到晋地,自己可没少操心,眼看着这身形脸蛋都狠狠地瘦了一圈。 在这一路上,除了设伏歼灭偶遇的赵军胡人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 现在战乱四起,经常是百里无人烟,就更不用说就地筹集粮食了。可是这一千五百多流民又不是自助旅游,尤其是河东流民,除了命之外,所有的身外之物都被抛弃了。 曾华这个时候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人烟少那就意味着野兽多,张、甘二族的猎户可都是好把式,就是在荒野上成群结队的野狼豺狗都讨不了好。曾华为了便于管理,下令将总共一千六百五十二人的流民分了十六个百人队,青壮年编制成九个百人队,经过张、甘猎户混编培训后,在曾华任命的队长率领下分成左右前后四部,一边四处结队狩猎取食,一边护卫中间队伍。而六个老弱妇孺百人队则被围在中间,专为青壮们架锅煮食,缝补打点。 光靠打猎是远远满足不了一千六百多张嘴吃饭的。于是曾华还下令老弱妇孺结队在有经验的老人带领和监督(关键是监督不能挖到有毒的野菜)下挖野菜,刨树根。而青壮队伍除了狩猎护卫之外,还开始对沿途的大河小溪进行索取。 这支更像原始部落的流民队伍一路上蹒跚迤逦而行,途中凡是能吃的东西,除了人的尸体,尽数被拿来充饥,连曾华再三保护舍不得的战马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余匹。大家一路上也都看到眼里,正因为有曾华的带领,一千六百五十二名流民除了三十一名老人因体力不支、四十六人因重病离世外,其余一千五百多名流民终于看到了“朝廷的城池”。 南乡郡郡守安俱第一眼看到这群流民就觉得不一样,这些流民虽然也有其它流民身上的那种长途跋涉的疲惫不堪和背井离乡的落魄,但是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一点绝望的迹象。当他听完曾华、张寿、甘芮等人的自我介绍之后,似乎明白了一半。而当他听完口才不错的张寿一一讲完路上的一切,再看到那一箩筐的令牌、军旗和大印之后,他就彻底被惊呆了。从北方中原逃流过来的难民以数十万计,而经由南乡流入荆襄的也有数万。哪个不是惊惶失魄,死里逃生,最后仗着人多,不停地用后面同伴的性命来垫底才逃回到南地。可是这么一支人数不多的流民,不但顺利地回到了南地,而且一路上还歼灭了不少羯胡赵兵,那些军旗、官印和腰牌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就是正规边军也很少能缴获到这些东西。 于是安俱看向曾华的目光就带着许多敬佩之意了。 很快,这支新来流民的“奇遇”和曾华的大名很快就传遍了这两年南下汇集在南乡郡、义阳郡(治新野)、义成郡(治襄阳)的数万北方流民,也很快传到了征虏将军、监沔中诸戍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江夏(治所在今湖北安陆)相袁乔和新上任的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温的耳中。 桓温得到安俱公文之后,再听说了流传过来的种种传说,顿时对那几名世家之后产生了兴趣,尤其是曾华。但是坐镇襄阳的义成太守刘惔动作更快,直接将曾华等人接到襄阳。 不久,桓温率领益州刺史(治巴东)周抚、龙禳将军朱焘、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和毛穆之等参军幕僚借口巡视北线对赵防务,从江陵出去,赶往襄阳,会合已被安置在那里的曾、张、甘等人。 “来,三位公子,快来见过桓大人!”做为主人家的征虏将军、监沔中诸戍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带着曾、张、甘三人走进大厅,连声介绍道。 “曾华/张寿/甘芮见过桓大人!见过周大人!见过朱大人!见过袁大人!”在刘惔的一一引见下,曾、张、甘三人抱拳向在场的诸位大人一一行礼。 在襄阳这段时间,刘惔时时召见曾、张、甘三人,每次都谈论许久,相谈甚欢,而刘惔也越发器重曾华。后刘惔曾去信密语与桓温:元子老贼,今有南归世家良子三人,少年英雄,恐数年之后不在你之下,想你今后不会孤独寂寞了。也许这才是桓温来襄阳的真正原因。 而在明面上,刘惔给老熟人和老上司-朝中两位大佬和辅政:录尚书事何充和会稽王司马昱(后来的晋简文帝)频频去信,着实把曾华等人狠狠夸了一把,也算是为曾、张、甘三人造势吧。 “你就是从西域回来的曾叙平?”桓温突然开口问道。 “正是在下!” “曾家镇守西域多年,你能说说那里的情况如何?” 曾华也不客气,当下开口说道:“西域地域广袤,但是多戈壁险滩。各胡占据绿洲为国,分为南北中三道,大国分为车师、焉耆、龟兹、疏勒、鄯善和于阗,各国田地肥广,草牧饶衍,更兼东西要道,商贾络绎不绝,十分富饶。于是各大国占据绿洲,征伐四方,各自兼并役使邻近小国,称霸西域。” “南道西行,有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皆属鄯善国;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皆属于阗;中道西行有尉犂国、危须国、山王国皆属焉耆;姑墨国、温宿国、尉头国皆属龟兹;桢中国、莎车国、竭石国、渠莎国、西夜国、依耐国、满犂国、亿若国、楡令国、捐毒国、休修国、琴国皆属疏勒。北道西行,至东有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皆属车师。” “前魏承汉制,世祖文皇帝于黄初二年(公元221年)置西域戊己校尉,治设高昌(吐鲁番),始拜张恭以凉州刺史领护戊己校尉。前魏明帝于太和年间(公元227-232年)复置西域长史,治设海头(今罗布淖尔东北)。据史书记载,当时西域各地无岁不奉朝贡,略如汉氏故事。”曾华将自己在中学时学到的新疆地方历史结合博学多才的甘芮、张寿的讲述,滔滔不绝地讲起来魏晋西域史来了。在正式决定自己是西域归来的世家子弟之后,曾华开始恶补西域知识,现在看来的确很有成效。 “戌己校尉辖下只有有兵甲一千,屯民两千户,西域长史辖下有徒民一千户,但是相比居地的西域胡人,却是少之又少,故都无力独控全局,只完全倚仗朝廷威势,而管辖地域也仅高昌方圆数百里和海头数百里,只能在诸大国夹隙中慎守。然中原诸王乱战之后,凉州张氏崛起,割据地方,断绝东西通道,西域长史李原率先纳降,还镇海头。然而先祖父曾公讳康不愿输降,坚守朝制。凉州张骏暗恨先祖父不愿归顺,更并领凉州刺史(戊己校尉领有凉州刺史虚衔,而张骏领有凉州刺史实职。),故而于咸和二年(公元327年)发兵攻高昌。” 说到这里,曾华的语气变得无比的低沉和悲伤,他凝神想象着自己这位古代的家门在远离中原万里之遥的西域悬地,仅以千计孤军抵御数倍的汹涌敌军,这份悲凉和孤愤使得曾华不由自己地暗自神伤,他联想起自己穿越时间和空间,在一个孤立无助的陌生环境里拼死挣扎着,不是一样的悲凉和孤愤吗? 在那一刻,曾华觉得自己和这位名义上的祖父心意相同,仿佛自己站在高昌城头。一眼望去,无尽的黄沙和点缀的绿洲,残艳似血的夕阳,黄昏中的孤城,浩瀚无边的敌军,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只有轻轻的一声叹息。故国,我的故国,希望我那孤独的灵魂能随着凛冽的西风飘回来,不要再让我游荡在无尽的他乡荒野中。 曾华觉得曾康那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无尽的时空里穿越过来,变得异常沉重,回荡在他的胸腔里。曾华再也忍不住,热泪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曾华终于压制下自己的悲伤,开始用呜咽的声音继续讲述着。 “先祖父曾公讳康城破自尽,数百族人随从皆自尽。有忠义之士掩护我的父亲藏于绿洲荒野之中。至此戌己校尉官制灭,张骏设高昌郡,不久就失于车师国。于是,西域彻底游离于我大晋,从此众国群起,自立为王,割据为政,并相互攻伐。” “先父母抚育我成年之后,终因环境恶劣,和族中老人陆续不堪疾病去世了,最后只余青壮十七人。我们最后合计,如再居异地则前途渺茫,于是合力东进,图归中原。” 众人听完,不由一阵唏嘘感叹,许久都黯然无语。 “东归途中可是艰险无比?”最后是桓温开口继续问道。 “回大人,的确如此。一路上黄沙戈壁倒无所谓,只要备好粮食和水,沿着东西商道走就是了。可是天灾好过,**难躲。可恨那一路上游兵马贼不计其数,想我族人十七人一同出发,经数月方到玉门时,已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其中艰辛苦难,无法言语。” 说到这里,曾华开始杜撰起《曾叙平西域历险记》来了。幸好曾华看了不少西部历险电影和,加上从张寿、甘芮那里间接打听来的西域“最新情况”,编得还煞有其事。 “我们刚出柳中就碰到车师的兵马和凉州军开战争夺高昌,从高昌一直打到伊吾(今哈密市),阻塞了北道通路。于是我等只好掉头南下,准备走中道回凉州。谁知刚好碰上凉州张骏遣遣沙州刺史杨宣率军征理西域1。杨宣屯军海头,以部将张植为前锋,所向披靡,其军直指焉耆国。焉耆国国王龙熙亲率军拒战于贲仑城,为植所败。张植进而直入据尉犁,龙熙率群下四万人肉袒而降。” “为了躲避凉州军,我们昼息夜潜,绕过海头,却在白龙堆(今罗布泊东北)遇上马贼火烧云,措手不及,损失了数名同伴。我等余下十余人被俘,先假意顺从,再乘马贼不备,挣脱绳索,夺马抢弓,直奔东来。马匪衔尾相追数日,中有同伴陆续体力不支,最后返身与贼相拼共亡。我等三人在同伴的掩护下,仗着马术精湛,终于摆脱了马贼相追。” “最后的途中,我等皆有伤,但其余两人体力稍弱,终于不支,看到了玉门关却再也走不进来了,最后只余我孤身一人挣扎着进得玉门关。我在敦煌将随身之物几乎变卖一空,延请医生,调养了三月,这才留得一条小命。” “再后来就是凉州辖内行进,虽然张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管下的地方还算太平,也让我顺利地回到了关中,谁知?”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长叹一口气,越想越悲愤,最后含泪低首,不再言语了。众人也不由黯然低首,沉默不语,各自悲叹。 曾华悲愤的是自己背井离乡,永别亲人,千辛万苦地被老天爷舞弊穿越,可是怎么就不穿越到其它太平盛世或者好过一点的朝代呢?偏偏跑到了这个混乱的朝代。往前一点回到三国,凭借老子熟读《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拳打曹操,脚踢刘备,一屁股坐倒孙权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再横扫周边的胡人,避免后来的五胡乱华,中华大悲剧。往后一点回到隋唐,就是不和老李家争天下,混个凌烟阁功臣还不是花生米一碟,然后在大唐盛世里安享荣华富贵。可是偏偏让老子穿越到了东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朝代,这老天爷还真是丧尽天良! 但是其它人悲叹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世祖武皇帝(就是晋武帝司马炎)一统天下才几十年,太康盛世彷佛还在昨天一般,八王之乱,怀帝被俘于洛阳,愍帝被俘于长,一波着一波。晋王朝就象一朵刚刚露出小芽尖的花蕾,骤然间就被狂风暴雨洗礼了一遍。被胡人外族亡国灭朝的,在史书上,晋王朝是第一个,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 蹉叹了好一会,桓温等人最终还是回过神来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关键的是眼下。 “听说曾公子文武双全,颇有谋略,一路上没有你的率领这一千多流民恐怕到不了南乡。看来就是地处极西之地,曾家也没有忘记传学授教呀!”桓温接着问道。 “曾家世代镇守西域,孤悬玉门西外,但是丝毫不敢忘记华夏传承。自小家中有先生教导传授。只是地处偏僻,无法学习博深学识,只是浅浅传授了几本史书兵法。加上地处险恶,一年中无一月不血战,所以骑射技击这等保命才艺是必须要学的。”曾华依然不慌不忙地答道。 “好!”桓温赞叹一句,先前听别人转述过曾华率领流民南下的经过,也见过那些战利品。做为一个有经验的军事统帅,他明白这中间的艰辛,需要什么样的进退有序和统率有度。要是这等本事还只是浅浅地学了几本史书兵法,估计有很多读了几箩筐兵法书的人得自己买绳子去了。不过年轻人还是谦虚一点好,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看来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看得很透彻呀。 “有大才必有大志!不知曾公子有什么远志?”桓温又问道。 “远志谈不上。刚出西域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是如何活下去。后来来到关中,看到那一幕幕,心中除了悲愤还多了许多想法。既然老天爷让我顺利地活到了中原,我就要好好地竭尽全力,为更多的人做一些事情,这就是我的远志。”曾华淡然地答道。 “为更多的人做些事情?”桓温不由点点头,“我明白曾公子的意思。只是桓某不知道曾公子希望做到那一步?” “流芳百世,或者遗臭万年!”曾华一字一顿地缓缓说了出来,他的心里有些紧张。读过一些历史课外书籍的他知道,这句话的历史原版就是眼前这个桓武子。 果然,桓温双眼精光一闪,脸色一变,坐在那里沉思不语了。众人更是一惊,纷纷举目直视曾华。 注:1.正史上张骏遣杨宣伐焉耆应该是永和元年(公元345年),剧情需要,为了配合主角高大光辉的形象,就让它提前一年到建元二年(公元344年)。 第四章 受封 第四章 受封() 桓温,字元子,宣城太守彝之子也。豪爽有风概,姿貌甚伟,面有七星。选尚南康长公主,拜驸马都尉,袭爵万宁男,除琅邪太守,累迁徐州刺史。温与庾翼友善,恆相期以宁济之事。翼尝荐温于明帝曰:“桓温少有雄略,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召之任,托其弘济艰难之勋。” -------引言摘述 曾华放出一颗重磅炸弹,把众人炸得晕晕乎乎。除了桓温在那里低首不语,刘惔在那里闭目养神,袁乔在那里点头微笑,其余的人都是带着各色神情直视着曾华,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可是曾华却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好像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居然安然地端起茶几前的茶杯,悠然地喝起茶来了。看来刚才长篇大论着实浪费了他不少口水,现在要好好补充一下。 在一阵沉寂之后,还是益州刺史周抚打破了僵局。他看了一眼旁边主座的桓温,开口直问道:“曾公子为何如此说呢?” “做大事者必定会在青史上留下一笔。但是史书都是胜利者书写,你赢了,固然可以流芳百世,输了,就免不了遗臭万年了。成王败寇就是这么一回事。”曾华放下茶杯,正色巍然回答道。 看到众人若有所思,纷纷在那里暗自点头,曾华继续说道:“周公要是在流言蜚语横行时病死,或者讨伐管蔡失利,你说他还会流芳百世,成圣人之名吗?王莽在谦恭未篡时去世,或者篡位成功,新朝延续,他还会遗臭万年,背欺世篡位之罪吗?”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更加大惊失色,有的怒,有的惊,有的却是暗叹。虽然晋朝的名士都是狂妄不羁,但是这位从西域归来的世家子弟,看上去没有一点名士风范,却想不到比名士还狂妄,居然说起这种谁也不敢轻言的话。但是这里最大的老大,桓温却闻言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曾华,眼睛里不停地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因为曾华的这句话而不高兴,反而有些赞许的神色。 既然老大都不说话,大家也不好出言驳斥问罪,于是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到屋外有知了在拼命地喊叫。 看到大家不说话了,曾华好像生怕冷了场,又蹦出一句话,往滚开的油锅倒一碗水进去,看你沸腾不沸腾。 “曾某只想做大事,却不敢担保能否成大事,更加不敢去想今后能否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不过人生在世,总要做点事情,不能为了是不是会流芳还是遗臭就畏缩不前。成事在天,但却谋事在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男儿大丈夫就当如此!” “好!好!好!”听完曾华的话,桓温猛然连连击节,大声说了三个好字,神情慷慨激昂。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而袁乔却在喃喃地念着这两句诗,转而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曾华。 而刘惔却突然睁开微闭的眼睛,含笑看着曾华,谈谈地说道:“看来叙平你是语不惊人誓不休呀!” 的确,曾华的话过于惊世骇俗,剩下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传达着自己的惊恐还有按抑不住的深思遐想,依然没有说话,大堂又陷入一片沉寂。 “好了,这些都是闲话,说过听完就算了。”最后还是桓温开口打破了沉寂,看来桓温的心里对曾华的话是非常赞叹了,开口把这段惊世的谈话轻轻地揭过了,也给众人一个足够的暗示。“现在我们谈一下正事。” “三位公子都是世家忠良之后,而且都是菁英栋梁。今护送流民回归我朝,如此肝胆忠心自是一番功绩,我等会上表朝廷,请皇上传诏封赏,以彰天下。” 回过神来的众人心里明白,这三人都是高门世家子弟,此次南下归朝,朝廷自然会有一番厚赏。毕竟是因为司马家出了乱子,才让中原沦陷,百家蒙尘。建康城里的那些司马家的看到这些千辛万苦还要追随过来的世家子弟,估计除了愧疚就只剩下感动了。虽然这些都是大家心里猜想的,但是不管皇上陛下(他才两三岁,估计想的也不多)怎么想,这闲职高位是少不了的。 尤其是那位从西域万里之遥来归朝的曾家子弟,带给南方晋王朝的除了天下归心,恩德远播之外还能用什么词句来形容呢?朝廷不拿点东西来封赏这可感天地日月的昭然忠诚,怎么说得过去呢?天下万民都可在睁着眼看着呢? 而且还有这位刘惔,彷佛改了性子一样,前段时间拼命为曾华等人摇旗呐喊,频频给朝中重臣好友去信,为曾华、张寿、甘芮三人扬名造势。没人敢轻视这位脾气古怪的名士,他可是当今名士翘首,在名士圈里是一言九鼎。而且不但和辅政大臣录尚书事何充关系良好,更在另一位辅政大臣会稽王司马昱属下当幕僚清客多年,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再从今天的形势看,桓温估计已经和这位曾家子弟惺惺相惜,铁了心要把他拱上高位。而另一位实权派大佬,江夏相袁乔,和桓温的关系不错,基本是跟着桓温走的。而且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人应该也被曾华给打动了,看上去对这位曾华也是隐隐赞许有嘉。看来曾华注定要成为晋王朝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正当各路神仙在心中暗自盘算的时候,张寿、甘芮两人相视一眼,互相一点头,突然同时站起身来,越上一步,走到厅中,面向桓温,抱拳恭敬地说道:“回桓大人,我二人不求官高禄厚,只愿能为叙平兄随从!”语气异常坚决。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愕然。 张寿、甘芮两人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虽然曾华是西域过来的忠义之士,但是家世背景还是不如这二人,毕竟那里离得太远了。尤其是甘芮,先祖父可是当朝的先梁州刺史甘卓,要不是他在襄阳牵制,王敦早就把建康翻了个。这是什么功劳,这是拥朝廷保社稷的大功!后来虽然甘卓蒙难,朝廷还是在王敦死后追赠甘卓为骠骑将军,谥曰敬。现在他唯一的后人回来了,自然跑不了一番厚赏。要是朝廷不赏,甘卓治襄阳多年,遍布荆襄的众多门生故吏也不会答应呀。这才过去多少年?这些人都还在各地充任要职。 但是这二人却突然声明说甘为曾华随从属下,这不是故意告诉朝廷,曾华的官职你们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不要丢人就行了。 桓温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曾华,问道:“曾公子是如何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这张寿、甘芮哥俩一声不响就把自己推到火炉上烤了。我知道你们服我,想奉我做老大,但是咱们哥几个关上门分大小,用不着全抖在外面,非把我给架上去,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拉帮结派,搞小组织小党派,这样是不利于团结的。 曾华站在那里只有苦笑了。他略一沉思,说道:“桓大人,我听说这几年南入荆襄之地的北方流民有近十万之众,我等也是流亡南归之人,知道其中辛苦,而且一路走来,对流民也是颇有感情。曾某斗胆请桓大人为在下上表朝廷,我等三人愿率领荆襄流民就地屯田,也算是为朝廷报以绵薄之力。” 好!众人不由叫了声好。 桓温、袁乔和刘惔正为这近十万流民头痛。这些流民都是经历九死一生回归南朝,一个处理不好,那就寒了天下人的心。但是这些流民又各有戒心,排斥朝廷官员,而且和当地居民也频频有冲突,如果没有得力官员约束他们,时间久了早晚要出事。 现在这三位在荆襄北地流民中传有盛名、颇有声望的世家子弟愿意出来承担这个责任,这不是雪中送炭吗?桓温现在觉得曾华就象是一件贴心小棉袄。(汗!) 不过相比桓温赞许的脸色,刘惔却只是点点头,然后依旧保持着关老子鸟事的无动于衷的神色,真是一代名士呀! 而且桓温还有一个心思,和另外两个没有流民心事的益州刺史周抚、龙禳将军朱焘想的差不多。那就是这次朝廷封赏的话,要是全给闲职的话,恐怕天下人就会有闲话了。人家千辛万苦跑过来,一来你就把人家晾在一边了,这个“闲名”朝廷可不敢担。但是给个实缺1吧,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你顶上去了,总有人不乐意退下来。而且还有很多世家子弟在后面排着队呢!不能因为你是“海归”就可以加塞!这样会寒了数以千计立志为大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世家子弟们的心,如此下去会国将不国,严重动摇晋王朝的根基。 现在曾华却主动提出去带领流民屯田,这个偏门冷场的实缺你就是给的再大也没人有意见,因为现在还没有那位世家子弟愿意挺身而出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全心全意管理这近十万荆襄北地流民。 这个年轻人真是不错!众人心里不由暗自赞叹道。 但是唯独江夏相袁乔却在那里暗自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曾华,眼中闪烁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深意。而曾华看到袁乔的眼神,心里一动,脸上却谈然一笑,回望了一眼。 看来这个袁乔不是简单的人物,恐怕和刘惔一样厉害,已经看出了我提出统领流民是大有深意。的确,老子统领流民真的别有含意。 第一层意思,要我做现在的官,恐怕做不好,首先是不会做了。再说了这东晋的官听上去还可以,只要会清淡,就是扯闲打屁就可以了。但是自己千辛万苦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扯闲打屁?估计自己真要是这么做了,老天爷会毫不犹豫一个雷劈死自己。就算老天爷大发慈悲,睁只眼闭只眼,自己也不答应。自己好歹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热血有为青年,既然自己有机会能改写历史,为什么不好好地大做一番。自己这个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纪律的四有青年居然连几个他娘的胡人混混都比不上吗? 而且自己率领流民屯田,还是有一点把握。老子从哪里出来的?新疆建设兵团!那是干什么的?那是现代史上最大的屯田队伍!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又不是要我亲自去种地,只要我制定出一个恰当的管理制度,再完善各级管理机构,这事就成了一半。 第二层意思就有点不好意思说了。曾华看遍了历史书籍,加上深刻学习了马列主义以及三个代表之后,从根子里领会到一个真理,那就是在乱世中一定要有自己的队伍和势力。这近十万北地流民,如果没有几十年的磨合,就根本没有办法跟当地百姓融合,老子只要用法合适,管理得当,把这十万流民拉拢好了,就不怕这些人不跟我走。不管是上井冈山,还是去陕北,估计这近十万流民有大半是会跟自己走的。曹操起家的基础是什么?青州兵!那就是从青州流民中编练出来的!刘裕起家的基础是什么?北府兵,也就是从北地流民中招募的! 看来这刘惔和袁乔已经隐约看到了老子第二层深意了,这两人不简单,人才呀!尤其是刘惔,要不是先前和他长谈过多次,知道他的本事和才能,不然就凭他今天这个样子差点就给蒙了。有机会多和他们亲近亲近。 不几日,桓温以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的身份很快行文荆襄各地,下令统计和集中近几年南归的北地流民,暂时交由曾华、张寿、甘芮管理,只等朝廷诏书公文下来后正式上任。各地郡县则是配合流民屯田,并收集粮种、农具支援流民队伍。 桓温等人这么上路,曾华自然要投之以李报之以桃。那留下来的二十余匹战马都是选剩下的好马,虽然饿瘦了许多,但是经过月余细心调养,又恢复了骏马风采。南地本来就缺少优良的战马,北地的好马一送上,桓温、周抚、朱焘、袁乔等人顿时就乐开了花。 永和元年十月,一位门下给事中带着朝廷给曾华三人的封赏终于从下游的建康赶来了。看来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温;征虏将军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益州刺史周抚等几位老大一起出手,效果那是相当的不错! 曾华拜长水校尉,授荆州治屯长史、领典农中郎将。甘芮拜冗从仆射、授荆州治屯内史、领典农左卫率,张寿拜羽林左监、授荆州治屯从事、领典农右卫率。 看来朝廷这次是大出血了,这冗从仆射、羽林左监都是禁宫护卫执行官官职,都被拿来当高位闲职授给甘、张二人了。而长水校尉,这个原本统领关中骑兵营的官职在晋室南渡之后虽然成了皇帝的护卫仪仗官了,但是地位依旧很高,属于秩二千石的五校之一,也被批发给曾华了。 为了让曾华三人名正言顺地统领荆襄流民,连前魏末年就废除了的屯田最高指挥官-典农中郎将都被恢复而授给曾华了。而左右卫率这两个典农中郎将的副职更是创造性的官职。 更重要的是典农中郎将直接属于大司农管辖,所以虽然曾华三人还是桓温这个荆州刺史的属下,但是流民屯田的具体桓温还不好意思插手了,只有配合协调的份了,保证了流民屯田相对**性,也给了曾华拉队伍,培训自己势力最大的便利。 想不到这东晋皇帝还真是大方呀!曾华心里暗自想道。他却不知,自己的“光荣事迹”已经被刘惔这位名士在东晋“高层”和名士圈里大肆宣传过,再经过桓温参军记室的“妙笔生花”,骤然变得非常崇高了,高得有七、八十层楼那么高,最后由桓温等几位重臣隆重而正式的上表,曾华等三人基本上已经是名满天下,声震朝野,好像这三人不出,天下就没有办法安定一般。按照惯例,朝廷必须要用合适的高位重职招揽这三位“名士大才”,不想出血大甩卖都不行了。 注:1.这里的实缺指的是有实权的中、高阶官职,不是指实际视事执行的官员。请注意参考后章的清官、浊官说明。 第五章 长水校尉 第五章 长水校尉() 永和二年催春,正月,丙寅,大赦。己卯,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州诸军事、扬州刺史、骠骑将军、录尚书事、都乡穆侯何充卒卒。二月,癸丑,以左光禄大夫蔡谟领司徒,与会稽王昱同辅政。卫将军褚裒荐前光禄大夫顾和、前司徒左长史殷浩;三月,丙子,以和为尚书令,浩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 -------引言摘述 义成郡沮中(沮水中游,今湖北远安、当阳一带)地区。经过一个冬天的忙碌,新上任的典农中郎将曾华等人终于把数万北地流民初步安置好了。 近几年流入荆襄地区的北地流民有近十万之巨,曾华会同地方官府,先将那些早先南下,已经在地方居住了三年左右的流民选出。这些人在地方官府的组织下已经历经了多次春耕、秋收,不想再动了。曾华会同当地官府正式将这些人划入当地户籍。如此去掉三万余人。 还有一些流民在荆襄地区或者临近的湘州、江州有亲友,准备去投靠依附,曾华就拿出桓温拨给他的一部分钱粮,让他们去投亲靠友,并附上一封有荆州刺史和典农中郎将两个大印的公文,要求当地官府按朝廷规章好生安置这些投亲靠友的流民。如此又去掉了一万余。 现在曾华的手下就剩下六万余人,青壮占有四万余人,老友妇孺有两万余人。曾华在统计人数户籍之后,共得六万四千八百九十六人,分两万九千五十二户(许多户只剩下青壮一、两人)。曾华将这些流民按户数来分,每百户分为一屯,共分两百九十屯。 每屯设左右司马,左司马主掌耕作、农务等日常事务的组织和管理,右司马主掌治安、纠纷以及后来增加的屯民军训等事务的处理。左右司马在每屯中选德高望重、处世行事颇得众人信服之人由曾华以典农中郎将之名委任。 曾华还选正直刚方之人二十六人,委为书记官,携数名属从,巡视各屯。每到一屯,挂牌告示,凡屯中有久缠不决之民事或对屯中事务不满或控诉左右司马不公者,都可以到书记官的临时办事处首告。书记官一有查实,或当场决断,或直接上禀典农中郎将以做公断。书记官也可以根据需要和请求审查先前书记官审断的案例,如有疑问也可重新审视,以便互相监督。 流民队伍的管理制度和机构确定下来以后,曾华就开始将六万流民归拢在桓温划出的竟陵郡沮中地区。这里虽然丘陵起伏,但土地还算肥沃。 曾华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各屯迁到沮中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修建越冬房屋。沮中背靠神农架山区,木材是不用愁的。 曾华组织万余青壮入神农架,伐得上万大木以及无数楠竹,沿沮水顺流放下。然后先选地势高的地方立屋基,用木材搭建房屋主架,再以楠竹开条编制成框,往里面夯掺杂鹅卵石的泥土以为墙。屋顶以树木为梁脊,树皮竹编披之。六万流民齐上阵,赶在入冬酷寒到来之前,终于将数千房屋修建完善, 寒冬之前,曾华已经将桓温调拨的粮食尽数分发各屯各户。为了抵御严寒,他早就吩咐每家每户在堂屋中挖坑以为火坑,再早早聚集柴木无数,可就中生火做食,又可围之取暖。 当严寒到来之时(湖北中西部不是很冷),曾华请荆州刺史令,从地方征集了医生百余人,分成十余队巡诊各屯。而他自己也率领部属,抚孤恤弱,问寒除饥。整整一个冬天,曾华、张寿、甘芮等人都在各屯巡视,用心看护着自己的每一个下属,在众多流民眼里,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 当然,有忠善之人,就有奸邪之辈。许多混进流民队伍中的无赖泼皮在生活稳定之后开始旧恶重发,重新偷盗欺善,甚至有些人勾结当地匪徒,公然洗劫流民。也有当地居民,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之下,聚集呼哨,袭击流民屯地,抢夺财物农具。还有就是居民和流民互相挑衅,发生械斗。 对付这些人,曾华就表现出他的另一面。对于流民中的败类,他毫不犹豫运用自己的生杀大权,将数百奸邪之徒高高地吊在冰雪之中的木杆上。对于当地匪徒,他则直接上书荆州刺史桓温,要求动用驻军,和自己的部曲一起围剿。所获匪徒,无论老幼首从,一律召集流民和当地居民,当众斩首。 对于当地居民袭击流民屯地,曾华就会同当地官府,缉拿首要分子,当众审理处置,该杀的坚决要求杀,不杀的也是重刑伺候。其铁血手腕,顿时镇慑了许多人,六万流民终于知道自己的首领不但有菩萨心肠,还有霹雳手段。而当地的官民对曾华就畏之如虎。 在处理流民、居民械斗中,曾华当众和当地官府一起把曲直是非一一断清,有流民不对的,曾华毫不客气地拉出来在众人面前杖脊惩处。 众人虽然知道曾华骨子里偏袒流民,但是做到这般公正了,大家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官府只好也把当地居民该杖的杖,该枷的枷了,该流放的就流了。 如此严冬数月过去了,曾华以前只是留下美名,现在他却实实在在成了六万流民的领袖了。 开春了,一年中很重要的春耕要开始了。由于经过一冬的磨合,各屯的管理机构已经完善了,碰上关系到流民一年生计的大事,怎么不用心呢?曾华把从江陵领出的粮种、农具、耕牛等分发下去,然后将各屯分成若干个互助组,共用不多的农具、耕牛,整合劳力,开始在沮水两边的荒地里开始耕种了。 其实在冬季的时候,曾华早就开始为春耕做准备。 曾华是不会让六万多属下在冬天里面烤烤小火,听听小书,睡睡小觉,吃喝拉撒无聊一冬。这种日子是小资们过的生活,不是流民们过的日子。因为沮中的冬天不是很冷,更不会有冻地的情况。曾华就下令将各屯青壮编成数队,对屯地旁边的水渠、河道等水利工程进行疏理修整。反正这粮食怎么也要发给流民,不如当成出工的酬劳,再发给数万名“冬季大跃进”的流民青壮。 从这一点就已经看出曾华有奸商的潜质。 经过一个冬天和数十万人次的施工,不但沮中原有的水利河渠被疏理一清,曾华还有时间率领流民部下,先将各屯的屯田划分清楚,再根据他在农垦师学来的一些农业耕作知识,清理开春要耕作的农田。将石块清理干净,挖出流水壑沟,堆积草木柴灰,给农田先垫上一层有机钾肥。 所以在春季到来之时,各屯的流民很容易就开始春耕。在忙完关键的春耕开始工作之后,曾华就将繁琐的事情甩给张寿、甘芮等人,终于开始有空做他很久就想做的一件事情。 由于在过去的寒冬中,曾华组织得力,六万多流民居然没有多少人因为饥寒而死,数字统计上来比临近的新城郡和义成郡还要好看,顿时让整个荆州的官员对曾华的才干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加上春耕时间,曾华又弄一个什么互助组和劳力协调轮作制度出来,利用比义成郡要少得多的耕牛和人力,居然耕作出不比义成郡逊色的农田来。 两个功劳被已经非常器重曾华的桓温和刘惔报了上去,又是大功两件。但是曾华暗地里给桓温去书,不希望有什么奖赏,只希望桓公能支持自己编练一支由北地流民组成的军队,做为“桓公行大事之臂助”。 于是,曾华的官职长水校尉变成了拜护长水校尉,成了可以正式统军的一位校尉了。虽然曾华没有将军号,但是长水校尉毕竟是五校之一,依例是可以领有一军的。 于是曾华开始就地招募兵丁。由于曾华在流民中的金字招牌,加上招募告示中说道,兵丁不但每天有军粮一斤二两,还有年饷,一年有绢两匹(四十尺长),这在当时是相当的丰厚的。不过曾华有底气这么做,毕竟朝廷已经颂旨,辖下流民屯田三年间不用向朝廷交赋税(按例,屯田每年一半的收成是要交给朝廷的),只需交自留赋(管理流民的各级官员就从这里出,还有其它公用设施的钱粮也从这里出)。曾华估算过,一年下来,税率五分之一的自留赋除了自给之外,足够养三千精兵了。 应募来的人都很多。在冬季大家无聊的时候,曾华组织了许多说书人,四处到各屯讲述自己编写的《盛汉传》、《三国传》和《英烈传》。《盛汉传》、《三国传》中的投笔从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青梅煮酒论英雄;桃园三结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既生瑜,何生亮;子龙一身都是胆;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如探囊取物耳。这些没有过去多久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流民的心中;《英烈传》中的精忠报国;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让许多人心里早就消失了的东西又慢慢回荡在自己心中。这些说书不但极受流民们的欢迎,在当地居民中也引起强烈的反响。 但是曾华选兵的原则非常严格,要在数万报名的青壮里选出数千人来,比率几乎是十选一。 首先是观面相,取乡议。凡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满是懒惰气息的人一律先刷下来,只有那些看上去精神抖擞、腰背挺拔加上屯里评价优良的人才能这第一关。 接下来是简单测试。首先是举石锁,一个百斤重的石锁要连续举起十次。第二是拉强弓,一张一石的强弓要能拉满,最后列队在一柱香的工夫跑上两里地,凡是不能通过任一项的又被刷下来。 如此筛选之后,只有四千六百余人合格,其余的人都被打发回去参加春耕。但是曾华心里清楚,这四千多人还要被刷下来一批,毕竟现在一军的编制最多只有三千人。 接下来是开始编制训练。曾华以十人为一什,三什为一队,三队加旗手、号手计百余人为一屯,三屯为一营,三营加旗卫队等计千余人为一幢,三幢为一军,自领军主,设参军、书记、军法、联勤辎重、细作情报等署。 曾华本来自有部曲五百余人,都是从张、甘族人和最先跟随的河东流民中选出组成。跟随曾华有半年多了,几经训练,早就成了一支精锐之师。 曾华下令将部曲择精锐三百余人,下到各什,以为教官。然后曾华编写新兵操练教本,规范新兵每日操练科目。 每天早上卯时吹号起床,洗嗽之后立即集合,先列队在野外跑上一个时辰,然后吃早餐。接着上午都是再走队列,分左右,中午吃午餐和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又是野外跑一个时辰,再交叉进行单兵体能训练和队列走步训练。酉时三刻吃晚饭,然后再集中起来听书记官说书(暴寒一个)说事。亥时一刻吹号睡觉。 新兵训练两个月之后,四千六百人只剩下四千人,其余的人都是在做队列行进、单兵体能和野外长跑考核中因为不合格被刷下去的。 而长水军这个时候按照曾氏列兵教本,开始列兵训练项目。先正式编制完毕,再初步提拔出基层士官。 而每天的科目则是早上吹号起床,野外跑步不变。上午是用木条制成的比真家伙重一倍以上的盾牌、长矛和长刀学习技击刺杀,对象是真人模样的木偶。这种技击刺杀动作是由那些技击高手们总结出来的,本着高效有用的原则编写的,不是一般花架子能比的。下午是训练跳跃,跑步、跨越壕沟,翻越高地木墙等单兵基本技能训练。中间还要掺杂着相互格斗,阵形变化前进。如此两个月,四千人又只剩下三千二百余人。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永和二年夏七月,“长水军”已经建立了四个多月了,该开始正式的士兵训练了。曾华准备去一趟江陵,把桓温答应的三千套刀枪兵器给弄回来,该到了动真刀真枪的时候了,总不能叫自己的长水军成为木头军。 来到江陵,桓温有要事去了江州武昌郡(今湖北鄂城市)。但是早就接到曾华书信的他留下话来,说兵器军械早就准备好了,找参军车胤办理就行了,并特别叮嘱一番,要曾华等他几日。 曾华找到车胤,很快就办理好了交割,让人先行押运回去,自己依然桓温的叮嘱留了下来。 参军车胤是老熟人了,以前曾华来江陵述职或办事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交道。这次领军械兵器,老车是非常照顾。曾华就找了机会,在江陵望江楼摆了一桌,专请车胤。 几盏酒下去,两人不由耳热眼红,话匣子不由大开。 “长水校尉你...” “武子兄,你还是叫我叙平吧!太客气了反而显得你我兄弟太生疏了。” 车胤当下也不客气了,马上改口:“叙平老弟在沮中干得真是不错呀!” “哪里!哪里!我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必要的谦虚还是要的。 “小打小闹,那些一天到晚清谈的人一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做到这种小打小闹!”车胤有些愤慨地说道,说完就是一盏。 看来这位车兄也是一愤青。 “如此危难之际,象叙平老弟你这样干实事的人太少了,难怪桓公会如此器重你。” “桓公器重在下,颇让曾某惶恐,唯有竭尽全力办好事情,以免辜负了桓公和朝廷。”曾华真诚地说道。说实话,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如果不是桓温,曾华真不知道自己会成什么样子?成为东晋一名小地主,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或者成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小公务员,为建设和谐大晋而奋斗?所以在曾华心目中桓温比东晋小王朝要重,毕竟小王朝只是一块招牌,而实实在在给他权利和利益的只有桓温。 “好呀!我知道叙平老弟是知恩图报之人,要不然桓公也不会如此尽心为你争取了。”车胤看了一眼曾华说道。 听这语气,好像这里面有内幕呀!我可是最爱看国家地理频道的,真正的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好奇宝宝。 “还请先生教我!”曾华连忙施礼出言试探,决心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第六章 车胤 第六章 车胤() 车胤,字武子,南平人也。曾祖浚,吴会稽太守。父育,郡主簿。太守王胡之名知人,见胤于童幼之中,谓胤父曰:“此儿当大兴卿门,可使专学。”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及长,风姿美劭,机悟敏速,甚有乡曲之誉。桓温在荆州,辟为从事,以辩识义理深重之。时惟胤与吴隐之以寒素博学知名于世。又善于赏会,当时每有盛坐而胤不在,皆云:“无车公不乐。” -------引言摘述 看到曾华在那里虚心请教,车胤顿了一顿,彷佛下了决心一般,端起酒杯仰首又是一盏,然后开口说道:“朝廷授你如此官职,你可知道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没觉得有什么玄机呀!我还觉得建康那帮人挺大方的。自己一个“刚回中原”的海外游子,只是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被授以高位重任。曾华第一次发现做官居然这样容易,不需要文凭和过英语,不需要公务员考试,不需要排资历熬年纪。只要你有家世和名声就好了。 自己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看到曾华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车胤知道曾华这个西域回来的世家子弟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世家子弟,尤其是象叙平、百山、长保三位老弟这样的世家子弟,如是真被朝廷重视,必当要授予清官衔。”车胤开口解释道。 清官?老子才不做清官!我费尽千辛万苦穿越过来,容易吗我!就为了做两袖清风、穷得啃萝卜咸菜的清官吗?做人要厚道,这样是会被雷劈的!说什么也不能做。 “士族世家分为侨姓、吴姓、郡姓、虏姓、著姓、甲族、冠族、右族、旧族、膏梁、高门。叙平老弟,你们曾家原是扶风郡望,算是郡姓冠族。但是镇守西域多年,远离中原,现在回到南地,只能算是侨姓、右族。”车胤说道。 曾华默默无言,来了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知道这世家大族中也有等级划分,而且标准是非常严格,都快赶上iso2000了。车胤如此说是给自己面子,自己莫名其妙顶来的曾族世家只能算是侨姓、旧族。 “而朝廷官员则分为清官和浊官。清官把处理公务当成庸俗,把恪守法律当成苛刻,把待人有礼当成谄谀,把游手好闲当成高妙,把放浪无行当成通达,把傲慢无礼当成风雅。而清官中还分一清、二清、三清。” 车胤如此一说,顿时把曾华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等清官? “而负责具体事务和领兵军职的则是浊官。”说到这里,车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叙平老弟,你知道吗?桓公就是我大晋第一号浊臣!”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长叹一口气,都已经是国破朝亡了一回,偏安江南一隅的晋王朝上下还如此清浊分明,真是可笑可悲呀!华夏民族遇上这样一个王朝真是它千年的不幸。 曾华也明白了,朝廷并不是很大方,而是从骨子里藐视自己这些北逃回来的人。一长串的官职,都是那些清官高门看不上的浊官。长水校尉、冗从仆射,羽林左监勉强算是一个末流的清官吧,总算这些人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充充门面,没有做得太过分。 “江南的看不起江北逃过来的,而先逃过来的却又看不起后逃过来的。”曾华突然想起一句不知在哪一本反映东晋的书里看到的话,不由长叹了一声,“都已经岌岌可危了,却还要分高低贵贱等级。难道比别人高一等就这样重要?胡人杀起人来不会因为你高贵就少砍你一刀!” 听到曾华的牢骚,车胤也是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 “幸好桓公颇得都乡文穆侯何公的器重,依为臂膀,桓公复典农中郎将就是靠他在朝中力争才得行。”车胤等曾华发完牢骚,继续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曾华奇怪了。 “你呀!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这个典农中郎将是怎么来的吗?”车胤藐视了一下曾华。 “还请武子兄赐教。”曾华有些汗颜了。 “那我们先从何公与桓大人之间的关系说起。”车胤放下酒杯,开始长篇大论了,“颍川庾元规(亮)、庾稚恭(翼)昆仲原为庾太后兄长,成帝母舅,历镇武昌,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何公时避两庾而出督徐州,镇于京口,年余后入朝,即以桓温继刺徐州,使其列名方镇。” “永和元年,帝年二岁即位,皇太后褚氏临朝。帝因何公力排庾氏之议而得嗣立,所以何公为朝廷倚重。而庾家势落,庾稚恭本已用长子方之镇襄阳,临终前又表次子爱之为荆州刺史。何公却以庾稚恭的好友,桓大人接镇荆襄,取替庾家。”车胤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举起酒杯,瞄了一眼曾华,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点明白了,曾华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敢情这荆襄地盘桓温刚接手不久,听车胤说那庾家兄弟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桓温上来肯定是要清除异己,培养自己的班底和势力。如此说来,桓温为自己三兄弟造势,未尝不是为他自己谋划。从目前来看,自己这名满天下的三兄弟和手下六万多流民,已经被打上桓记标记了,成为桓家军的一支骨干力量了。 曾华不由笑了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没有好处的事情人家是不会去干的,再欣赏你也没用,毕竟欣赏不能当饭吃。曾华跪坐在那里,含笑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示意车胤继续讲下去。 “而典农中郎将等官屯制度,在前魏末年就已经明令废除,世祖武皇帝陛下也明诏天下,正式废除屯田制,自此已有近百年了。”车胤缓缓说道。 “哦,这样啊。那这北地流民以前是怎么安置的?”曾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屯田,那这数十万北地流民怎么办? “按照朝廷制度,集中北地流民设侨籍郡州。如设雍州刺史管辖雍州南逃的流民,如有司州河南郡难逃的流民就设司州河南郡太守。这侨籍刺史、郡守可是二清官呀,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我明白了,桓公就故意上表朝廷暂时恢复典农中郎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应该是浊官一个,自然就不会有人抢了。”曾华微笑接着说道。 “那是,这侨籍郡州官员只要不是督领边军,就可以即不用愁地方赋税,又可以不用上任就事,只需派几个从事去就行了。这等官职岂能是典农中郎将所能比拟的。恢复典农中郎将,朝中有许多人反对。但是何公受桓大人所托,鼎力支持。加上刘惔刘大人在会稽王昱和名士好友那里多多善言,所以才得以勉强成行。” 太黑了。想不这里面的黑幕太深了。原本以为自己三年不交赋税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却想不到比起侨籍真是吃大亏了。而这桓温也是老谋深算,一个典农中郎将,即为自己争取到了合适的官职,以名正言顺的把数万“优秀”流民统归到老子的名下,而现在的我已经是桓温桓大人的一员“心腹爱将”。 曾华坐在那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最后放声大笑起来。车胤看着曾华笑了起来,也不由跟着昂首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人捂着肚子,东倒西歪,在席上拍打翻滚,全不成体统了,幸好两人坐的是包间,要不然早就有人报官说谁家的疯狗没人管?。 好一会,两人终于笑累了,重新正坐下来,心有灵犀地同时举起酒杯,对饮一杯。曾华一边喝,一边看着对面的车胤,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了。 这个风姿美劭的车胤,肚子里的货还不是一般的多,眼光也不是一般的毒,这么深和黑的内幕都被他给挖出来了,值得好好打下交道。 “武子兄是哪里人,是如何成了桓公幕僚的?”曾华连敬车胤几杯,然后开始套底。 “我是南平1人。幼时家境贫寒,只有囊萤读书,才得学识。后来桓公治江陵,闻我在乡里素有薄名就征辟我为幕僚。” 以前老师老是教育我们的囊萤读书就是这人捣鼓出来的,真是人才呀。曾华笑眯眯地问道:“武子兄,你要用多少萤火虫才能看清书上的字呀?” 车胤不由“老脸”一红,“叙平老弟既是聪明人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吧。这囊萤读书纯粹是在下为了给自己扬名而做出来的。“ 说到这里车胤不由长叹一口气说道:“叙平弟是世家子弟,自然不知道我们寒门子弟的疾苦。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苦读十几年,博览群书,当然想报效朝廷。但是你无世又无名就无法被征辟。” “叙平老弟,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车胤带着讥讽的冷笑说道,“前十几年,扬州庐陵郡有人在墓前搭草庐为父母守孝,因为感伤父母恩德,时时啼哭,泪水汹涌而下,不到数月居然把路边的树给淹死了,叙平老弟你信吗?” “不信!你说他是用尿浇死的我才相信。”曾华不由笑道。 谁要是这么牛x,还要龙王爷下雨干什么?只要哪里有旱情,立即请他去,再讲讲他父母的“高风亮节”,一顿淅沥哗啦,比春雨还管用。想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对这个时代的人才感到悲哀。曹丕实行九品中正制,结果搞得当官的世世代代当官,而寒门却甚少有机会出仕,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引起上品人们的注意,赏赐个一官半职,真是封建制度害死人呀! 随即,曾华却不由暗自为自己庆幸。自己回到这里时代,稀里糊涂就混了一个名门世家子弟,至少少奋斗了十年,除了自己长得帅又“英明神武”之外,也多亏了那块祖父送的玉佩。 那块玉佩是祖父战友送来的,说是几个农民在吐鲁番打坎儿井刨出来的古物,上面有四个篆体字“戌己长土”,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战友看着好看就花了一百元买了下来,后来当做玩物送给祖父,最后又转到自己手里。 这个玉佩跟着自己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居然成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证物。该玉佩已经被朝廷认定为世祖武皇帝于永康九年,为了褒奖曾华的曾祖父凉州刺史领护戌己校尉曾年献西域胡酋四人而赏赐的宫中之物,这在当时的书籍中是有记载的。 真是万幸呀,要不是今天老车这么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了这么些朝廷“内幕”,曾华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天上的馅饼砸过不止一次。 曾华看向车胤的眼光有些敬佩了,这个老车,真不愧是博学多才之士,眼光深邃毒辣,真的是天生的谋士,自己身边真的很缺这号人。 于是,曾华看向车胤的目光有些不良,迅速向人贩子转化。而车胤在深刻揭发当今朝廷和制度的“黑暗”之后,可能是触感生怨,开始一杯接一杯地猛喝酒,很快身形就有些摇晃了。 自己手下军事人才可以培养,但是政务人才,加上谋士之类的人是奇缺的。其他有才学的都是名门子弟,都不会鸟自己这个半高不低的新贵,而只有象车胤之类的寒门子弟才可能投到自己门下。人才呀!我要人才呀!记得历史书上说过,这段时期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人叫王猛,依稀记得他的一些事迹。现在应该隐居在关中,将来会和北伐的桓温触电,却无法一拍即合,最后投到了前秦苻家。以后有机会一定挖地三尺把他刮出来。 转过许多念头之后,曾华决定先把车胤弄到自己身边。自己虽然是学贯“中外古今”,但是在这个世界还是一个“小学生”,有车胤这么一个学富五车之人在身边,能省很多事。 过了几日,等到桓温从武昌回来,曾华持礼恭敬地上门拜访。 桓温详细地问了一些关于练兵的事宜,曾华都一一解答。最后,曾华向桓温提出,自己人手不够,最主要是没有博学贤能之士,所以请桓公割爱将车胤车先生让给自己。 桓温顿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爽快地就答应了,随即传人将车胤请来,当面说出曾华的意思。车胤也不客气,毫不推辞地就应下,似乎早就猜到了曾华的那顿饭是不好吃的。曾华大喜,当即拜车胤为长水校尉长史。 送曾华和车胤出去之后,一直在旁边作陪的益州刺史周抚问道:“桓公,为何如此厚待此子?” 桓温笑而不语,许久才说道:“此子成就将远胜于你我。就算是我们为自己和后人埋福吧!” 周抚不由大惊:“此子完全是桓公你一手提携,怎么如此说呢?” “龙泉青锋早晚会长吟天下,我只不过是帮他一把。此子虽然杀伐决断、远谋睿智,但也是重情义之人。你我哪一天不容于朝廷了,说不定还得托他的庇护。” 周抚顿时不语,只听得桓温在那里低声念道:“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你的志向到底有多大呢?” 注:1.南平郡,治江安,即今湖北公安北。辖下包括湖北南部一部分和湖南北部一部分。 第七章 江陵来的传令官 第七章 江陵来的传令官() 永和二年五月,丙戌,西平忠成公张骏薨。官属上世子重华为使持节、大都督、太尉、护羌校尉、凉州牧、西平公、假凉王;赦其境内;尊嫡母严氏为大王太后,母马氏为王太后。 -------引言摘述 永和二年十月末,荆襄的秋收早就完成了,各地都开始准备过冬了。 从江陵到襄阳郡的大道上,有十余匹南马在疾驰着,他们背上的令字旗说明他们是一伙有重要事情的传令兵,一路上自然没有谁敢胆边生毛去阻拦他们。 过了当阳(今湖北当阳以东)县,传令兵们没有继续北上而是折向西北临沮(今湖北远安以北)而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新开垦出来没多久的良田,看样子这些不久前还是荒地的地方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丰收。 每隔几十里,在大路的边上会突然出现一个寨子。从当阳以北开始,沿沮水向西北延绵二百余里,直到临沮以北。这寨子虽然有大有小,但格局都基本一样,都是典农中郎将属下屯民的屯寨。 大的以五屯为一寨,小的就是以一屯为一寨,依山临路而建。屯寨择地势较高处,周围用木栅围起,呈四方,分四个方向开四门。四向各立哨楼一座,大寨四门又各有箭楼一座,上面都有人日夜警戒。四围木栅外大寨有深沟,小寨只有篱刺木拒。 站在远处看去,可以大门洞开的屯寨中间有木屋一排排、一列列整齐林立,中间空出田字形的路来。更有屯丁手持木棒、竹枪列队巡视寨中里外周围,日夜巡逻。 但有火警盗匪,寨中立即大锣骤响,黑烟直起,四处各屯寨立即先各自闭门紧守,然后屯丁结队援救。另外一方面,警报一寨传一寨,一直传到临沮附近的长水军驻地。 平常无事的时候,屯民或成组抽麻织绢,或结伙下河捕鱼,或列队军事训练,或聚群听书。一派鸡犬相闻、安居乡里景象,跟不远处的义成郡地方居民截然不同。 很快到了临沮县,这里本应是典农中郎将官署驻地。但是传令官知道,现在已经盛誉荆襄、名动天下的典农中郎将、领护长水校尉、荆州治屯长史曾华以及他属下的一帮人根本没有驻扎在这里,要找他们必须去附近转转看,指不定猫在哪里。不过根据临沮县署的人说,以东四十里应该是长水军现在的驻营,前两日还往那里送过一批辎重。 长水军的营地跟传令兵们刚才见过的屯寨差不多,只是比最大的屯寨都要大。 营地长一千五百尺,宽一千四百尺,周围用一丈高的尖木围成栅栏,中间每隔六尺就开有射箭口。每门有箭楼两座左右依护,互相连同,搭成榄桥。每边各立哨楼一座,每角又增立哨楼一座,上各有弓箭手等数人。 木栅外围有一条宽六尺深丈余的壕沟,壕沟外有篱刺拒木无数。策马站在营地远处却听不到一丝喧哗之声,时不时传来的口令声在一片静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传令官应该是位老兵,知道其中的玄机。这让人不清楚底细的营地是最让人生畏的。说没人吧?数千人的大营看上去生气蓬勃,不像死气沉沉的样子。说有人吧?可是这里居然和其它朝廷军队驻地截然不同,居然没有一点数千人聚在一起的繁华和热闹。这位长水校尉居然治军如此严厉? 离大门还有十余丈远,就有几名军士奔了出来,用长枪指着喝问道:“哪里来的军士?” 传令兵们顿时鼓噪起来了,正要上前怒斥这些不开眼睛的军士。年长的传令官突然伸手把这些传令兵一拦,然后往不远处一指。这些传令兵很快就发现自己才是没长眼睛的家伙,他们看到箭楼上,还有木栅中的射箭口都纷纷闪着寒光,那都是对准自己一伙的箭尖。要是一个冒失,立即就能把你射成刺猬,到时再给你一个擅闯军营的罪名,你死了还要背锅子。 “我是荆州刺史桓大人标下传令官,有紧急钧令需传于长水校尉曾大人!”传令官正色答道。 “可有腰牌告身?”对面的军士继续正色问道,好像不知道荆州刺史官署是什么衙门一般。 传令官立即摘下有荆州刺史府告身的腰牌递了过去。一名军士接过之后立即拿回营门,其它军士依然用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的神情对视着传令官兵,双方谁也不敢开口说话。不多时,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和军士从营寨大门里走了出来。 “长水军值班屯长田枫见过这位大人!请下马随我进大营!” 传令官接过田枫递回来的腰牌,二话没说就翻身下马,牵马跟在田枫后面向营地里走去,几位传令兵也只好翻身下马,紧跟在后面。 走进营地,首先看到的是一大块空地,周围用拒木围成,而且居然有两层之多,只留中间一条不宽的过道直通营地腹地。再看左右,只见紧挨着木栅的营地边隙空着一大截,横七竖八地似乎胡乱放着许多拒木鹿角。 做为老兵的传令官心里却暗自惊叹,这样的营地要是晚上袭营,就是千辛万苦摸过木栅,这些看似胡乱摆着的拒木鹿角也能让袭击者好好地喝上一大壶。这还是明面上的,有这么多拒木鹿角却不会设陷阱暗桩,说出去都没人信。 走进营地腹地,只看到左右两边有一排排帐篷整齐地扎在那里,间隔不疏不密,一队队巡逻的士兵列队默默无语,迈着整齐的步伐在中间走来走去。再往后看去,远远地看到十几条炊烟在营地的一角缓缓升起。 穿行了一会,骤然看到一个大帐,前面只有一个很小的空地。 “这里是行营,不是定营!”有经验的传令官心里骤然一惊,不由地叫出声来。这么复杂严密的营地居然是临时驻扎的行军营,而不是固定的驻营。这长水军军主,长水校尉曾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田枫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传令官,随即回答道,“这是我们三天前移到此地修建的。” 传令官点点头,做为一位老军人,他当然能一眼看出这是行军营,只有行军营才会在大帐前只留这么小的空地。如果是定营的话,空地就不止这么大了,毕竟在定营里平时的操练是需要很大一块地盘的,而行营就没这么讲究了,说不定明天就拔营换地方了,留那么大空地干什么。 “请诸位上差在别帐休息一下,我们军主大人率众出去演练了,傍晚时分才能回来。”田枫拱手说道 “出去演练?你家大人带了多少人出去演练去了?”传令官突然问道。 田枫嘴唇张了两下,最后看到传令官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还是开口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我家军主率领两幢人马出去演练去了。” “去哪里演练去了?演练什么?能带我们去吗?”传令官继续问道。 这时田枫抱拳毅然答道:“请上差恕罪,这是我军机密,恐不便相告。” 传令官一愣,犹豫一下,从怀里又拿出一块腰牌:“我是龙禳将军朱焘,奉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桓大人之命巡视长水军!命你速速带我去演练场地。” 这次是田枫一愣,走上前去仔细端详传令官手里出示的腰牌,正是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府颂发的令牌,当即单腿跪下高声道:“接令!” 离长水军营地以东四里的地方,是一个空旷之地,这里现在正发生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 两队人马相隔半里地列队对峙,他们的人数都差不多,看上去有一千余人,装备也差不多,只是相互的旗帜不一样,一方尽举蓝旗,一方皆举红旗。两队默默无语地对视相望,一同沉寂在呼呼的猎风中。 终于,举蓝旗的队伍先动起来。他们排成传统的锥行阵形。这是非常利于进攻阵形,大约两屯的长枪兵举着“枪头”包着布团、蘸着白灰的一丈二尺长矛列队整齐地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的是四屯刀牌手,手持木刀盾牌。最后面是三屯弓箭手。 举红旗的队伍也开始动起来。他们以队为单位,列成十八个方阵。而这十八个方阵大致分成了四个大方阵。五队五排组成左翼方阵,五队五排组成中央方阵,四队四排组成右翼方阵,后面还有由四队四排组成预备方阵。 左、中、右三翼又不间不离的连成一条五排(四排)的整齐步兵阵线,预备方阵紧跟在后面,似左似右。 红队在一阵奇怪的号声中,非常整齐而缓慢地向前齐步走。虽然路上崎岖不平,让整个步兵队列走得不是很整齐,一条直线似乎也走得有些歪了。但是不管路再怎么不平,队列再怎么歪,整个步兵队列却始终不乱,一直是一个整体,让你感觉无论从哪里下手都会遭到其它各翼的响应回击。看来长水军几个月的队列不是白走的。 最让人称奇的是,红队步兵举着的盾牌有些奇怪,呈长方形,有大半个人高,四角却是弧边,整体还向外鼓了一个弧形,很象是一个水桶被竖切了一部分下来。第一、二排的步兵们除了手持龟盾之外,手里还持有一根五尺长的细矛。每一排应该是一队,每一队各有一名旗手、号手在左右两侧,还有军官模样的队长手持木刀站在队伍旁边,跟着一起缓缓前进。 蓝红两军走到相隔只有两百尺左右的时候,蓝队突然一阵号声,队伍骤然停止,后面三屯弓箭手突然取出箭头包布蘸白灰的箭矢,张弓搭箭,直指红队。 红队反应也不慢,看到蓝队有动作,马上一声号角,各队各方阵立即收缩,纷纷举起自己手里的盾牌。最前面的盾牌正竖在地上,士兵蹲在后面,第二排士兵将盾牌接在竖立的盾牌上面,斜斜向前,第三排盾牌完全向上,接在第二排盾牌后面。第四,第五排盾牌也是依次正面向上紧接衔联。而盾牌左右也紧紧地靠在一起,立即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盾牌阵,加上前面两排露在外面的长矛,就象一只长满刺却缩成一团的巨龟。 布包头的箭矢纷纷落在盾牌上,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声响扬起一小团一小团的白尘。十几轮箭矢过后,蓝队的领队看到自己的箭雨洗礼丝毫没有效果,终于没有了耐心,一声令下,顿时号角四起,停下来的蓝队爆出一阵呐喊声,纷纷整队向红队冲去。 红队不慌不忙地把巨龟阵散开,恢复成原来的步兵阵形。看到蓝队冲到只有百余尺远时,后面的预备队一下子变成了弓箭手,在一声喝声中射出一阵箭雨。 蓝队看到箭雨袭来,不由心里暗暗叫苦,但是已经开始快步冲锋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边跑一边将手里盾牌举起,挡住天上飞来的箭矢,而最前面的长枪手更倒霉,完全靠运气。 由于是快速跑动中,手有些晃动,加上手里的晋军制式盾牌有些小,所以除了十几名长矛手运气不好外,还有十几名刀牌手运气也不好,没能挡住飞来的箭矢,让箭头的布团在身上印出一个醒目的白色印记,按照演练规则,他们算是丧失战斗力了,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不动。 顶着红队的几轮箭雨,蓝队终于冲到离红队不到五十尺的地方了,但是最前面的长矛手却已经损失了过半。这时,突然一声尖锐的号角从红队发出,最前面的两排步兵突然止步,左脚向前一步,身子侧弯,右手握住长矛伸向后面,而长矛笔直地斜指向前方蓝队。 一声暴喝齐声发出,红队前两排步兵身子向前一拧,同时右手划了一弧线,而脱手而出的长矛延续着这道弧线,直飞向蓝队最前面的长矛手。 虽然长矛包着布团,但是撞在身上还是很痛,数十名蓝队长枪手坐在地上,一边揉着“伤口”,一边看着“伤口”上的白印无可奈何地低声谩骂着。 最后接战的蓝队长枪手只剩下三分之一了,可是他们的长矛一碰到红队那有圆弧的盾牌上,顿时一滑,根本吃不上力就向两边冲去了。而红队盾牌手却轻松地从长枪手“让出”的空隙中走进去,举起木刀,在蓝队长枪手上砍上几刀,一会儿就消灭了这些“倒霉的孩子”。 由于锥尖迅速地被“磨平”了,蓝队的锥形阵形很快就被打乱了。没过一会,蓝队队形就全部贴了上去,完全变成了和红队全线接战的一字长线阵。 看上去红队的左翼和中央人多势众,攻起来也异常凶猛,顿时让蓝队右翼和中央有些吃紧。而红队的右翼,由于人少,不敢过于突进,刚刚和蓝队左翼打个平手。为了防止自己右翼和中央突然出现造成“崩盘”的缺口,蓝队领队决定从自家左翼和预备队各抽调一部分兵力,支援右翼和中央,先稳定好战线,再寻找红队的突破口。 但是蓝队领队没有料到,红队右翼虽然只有四队,看上去很弱,但其实上是红队将最精锐的步兵集中在这里。这“很弱”的右翼红队纯粹在扮猪吃老虎,看到蓝队从左翼抽调人马去支援吃紧的中央和右翼后,看准时机,突然在一阵急促悠长的号声中发力,猛攻蓝队左翼。 已经兵力空虚的蓝队左翼在红队精锐的全力一攻之下,顿时吃力,几近崩溃。但是幸好蓝队也是长水军出来的,竭尽全力,堪堪顶住红队右翼的狂攻。而在同时,红队的左翼、中央也一起加力猛攻,顿时把蓝队的右翼和中央都缠住了。 双方你来我往,已经形成了犬齿交错的状态。战斗也开始激烈火爆起来,双方军士在号角和军官们的鼓动和指挥下发出一阵阵欢呼,竭尽全力向对方冲击着。整个场面就象是两股巨浪猛然撞击在一起,激起的惊涛骇浪震动天地。 大哥,这只不过是演练,用不着这么拼命吧。你们还只是拿着木刀木枪就已经杀成这个样子,要是真刀真枪还不知道有多惨烈!旁边暗处“看戏”朱焘等人不由暗自感叹。 第八章 曾氏兵法 第八章 曾氏兵法() 六月。石季龙将王葆袭武街,执张重华护军胡宣。又使麻秋、孙伏都伐金城,太守张冲降之。重华听凉州司马张耽言,拜谢艾中坚将军,给步骑五千,使击秋。艾引兵出振武,夜有二枭鸣于牙中,艾曰:“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也。”进与赵战,大破之,斩首五千级。重华封艾为福禄伯。 -------引言摘述 还没等朱焘回过味来,远处的战局却在那么一刻突然出现了突破和转机。 蓝队领队看到左翼紧急,立即下令调集预备队支援左翼,但是他的动作没有红队快。蓝队的预备队刚来到左翼后面,就看到红队右翼在自家预备队的紧急支援下,发起了最后一击,连绵不绝的冲击已经将自家的左翼冲垮了。兵败如山倒,蓝队的预备队在红队的右翼集团趁胜冲击下也很快败下阵来。当红队右翼集团气势如虹地向蓝队中翼后侧包抄时,战局胜负已经决定了。处于红队前后夹击的蓝军中翼伤亡惨重,很快就只剩下不到一队军士,苦苦挣扎半刻钟,最后被淹没在红色海洋中。 只剩下右翼不到一屯人马蓝队只好弃战,缓缓向后撤退,胜败最后落定。 而旁边观战的朱焘却在惊异另外一件事情。这蓝队虽然败了,但是各翼各队却是尽亡之后才败,要是换成其它朝廷军队,估计刚过百分之十的伤亡就开始有溃败的现象了,但是长水军没有。 完败的蓝队各屯各队都一直坚持到所有的军士都被点上了白点,如此坚韧凶悍的军队朱焘还是第一次看见。幸亏得胜的红队“同出一门”,同样凶悍,加上战机占了先手了,又趁得胜之势,所以才能咬着牙跟蓝队拼到了底。就是这样,得胜的红队也是损失惨重,付出的代价比蓝队少不了多少,所以最后只好放任蓝队最后一屯军士全身而退。 也许只是假刀假枪的演练才会这么凶悍,换上真刀真枪的战事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素质了。朱焘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转过身来,向引路的田枫问起这个问题。 田枫答道:“这在长水军很正常。按照我们军主曾大人制定的军法,从什算起,凡战事擂鼓前进,什队不胜而退者,斩什队长;什队长战死而什队退者,全什全队皆斩!” 朱焘闻言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有这么严酷的军法吗? 而田枫接下来的话继续冲击着朱焘那“幼小脆弱”的心灵:“这是战时军法,在演练当然无法照行。但是演练中触犯该军法者,以鞭刑二十下替代。吃过几十鞭子以后,谁也不敢把演练当儿戏,但有擂鼓前行,大家拼死也要冲上去。” 朱焘听完后,过了一好一会才悻悻地问道:“军法如此严酷,可有人不服?” 田枫用不满的眼神扫了一眼朱焘,朗声说道:“我军军法森严,赏罚分明。军主在初次率兵演练中因全军溃败而自领鞭刑三十。而但有在演练中表现出色者,士兵优良者可入士官营,卓著者和士官优良者可入教导营。” “这士官营和教导营是什么所在?”龙禳将军朱焘有点“弱弱”地向眼前的长水军值班屯长田枫问道。 “士官营专门培训士官,凡合格出营者可入各什任什长、旗手等士官。教导营专门培训军官,人员一般从士官中选拔,凡合格出营者可入各队任队长等初等军官,才以军功另行升迁。”田枫向龙禳将军朱焘一一详细地解说道。 “原来如此!”朱焘点点头,终于弄明白了长水军的一些军法规章。 在朱焘虚心请教的时候,长水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而在不远处的树林外,聚集了十几人在那里,讨论地好像很激烈。朱焘闻声看去,一眼就看到许多熟人,马上转身用都督府的令牌“威胁”田枫带着自己一人穿过重重外围防哨,悄悄地进入到树林里,侧耳倾听起来。 “不行!军主的智谋远胜于我,而且这长水军都是军主一手练出的,我怎么打的过你呢?”开口的是蓝队领队张寿。 “你承认你比军主差就行了。”和车胤一起在旁边做裁判的甘芮开口接道。 “我是比军主差,但不见得比你差!上次你不是也被军主打得灰头灰脸吗?连中军都被端掉了。”张寿反击道。 “那是在打夜战,谁知道军主打夜战比昼战更擅长,几路人马散出来,我连多少人从哪里进攻都不知道了。不过要是你,说不定连方向都分不清了。”甘芮红着脖子争辩道。 “好了,百山兄,长保兄,不要争了。我们该做的就是总结这次演练的经验。”曾华出言劝道,自己这个兄弟,相处的时间越久,感情深了却更爱相互掐架了。 张寿、甘芮两人极服曾华,见如此也不好言语了,只有停止斗嘴了:“谨遵军主军令。” 在曾华“三申五令”下,张、甘不好意思再叫比自己们小好几岁的曾华做“叙平兄”,却改口叫军主,叫曾华苦笑不得,只得由了他们。 “看出蓝队为什么会输吗?”刚演练完毕的长水军两幢人马在收拾战场,但是曾华等高级军官却聚在一旁的树林旁开起总结大会起来。 “我过于急躁,忍不住就主动进攻了!”张寿老老实实答道。 “过于主动进攻?如果我不进攻你也不进攻?我们就在这里大眼瞪小眼?”曾华这个时候彷佛是大晋国防大学校长,居然颇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你不进攻我就主动进攻,你反而更没有主动权。” 想当初,自诩一肚子中外古今兵书的曾华率领自家的长水军初次演练居然象赶着一群鸭子一般。场面之乱,战果之差,只能用惨不忍睹一个词来形容,在挨了三十皮鞭之后,曾华终于明白了,理论知识和实践能力完全是一会事情。 脾气特犟的曾华拿出参加高考的劲头,努力地把祖父办公室那满满一墙的军事书籍回忆一遍。做为一位师级领导,曾华的祖父紧跟时代潮流,在自己宽敞的办公室里安装了占一面墙的书柜,凡是和军事有关的中外书籍统统摆上去。曾华祖父大字不识一箩筐,只有三野扫盲班毕业文凭,这些中外古今的军事书籍自然就便宜了爱好这方面的曾华了。熟读了一肚子军事理论知识却在现实中一塌糊涂。 在另一方面,曾华拿出不屈不饶的精神,几乎是两天一演练,努力将回忆中的理论知识转化成现实中对部队的控制能力,对战局的洞悉能力和对战机的把握能力。反正是自家的兵,就当是试验田,大家一起进步吧。 经过几个月的磨练,曾华发现自己对军事指挥还是很有天赋的,很快就感觉越来越上手了,而且还有向高手高手高高手发展的趋势。 看来这打仗这玩意的确是要有天赋。曾华一边对自己“赞叹不已”,一边想起自己比较喜欢的解放军将领粟裕大将。 这位只读过一年常德二师附小的三湘子弟,没有到什么正规军事院校进修过,更没有到国共将领的摇篮-黄埔军校里镀金。老老实实从连长、营长、团长一直干起,最后遇到机会了就大放光彩。苏中七战七捷、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打得是石破天惊,最后去世的时候中央在其讣告中说他“尤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而这样的评价在开国将帅中是绝无仅有的。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曾华一边努力回忆这位偶像的作战思想和风格,一边暗自给自己鼓劲加油。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老天爷做这个弊是有组织、有准备的,不是胡乱抓个人就过来应差的。说不定老天爷早就暗中对自己经过过多番严格的审查,看来自己还真是个人才呀!曾华开始对自己和未来的前途有了巨大的信心,都有点踌躇满志了。 而且他制定出来的选兵、练兵方式,组建教导营培训士官、军官战术水平等举措也为他发挥自己的军事才能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础。曾华读了那么多书,自然明白一点,打仗不但要考验你对战局的掌控能力,还有考验你的统率能力和你带出来的部属。 你龙门八卦阵摆得再花里胡梢,手下却是一帮豆腐兵,估计上了战场除了表演一场团体操之外就只能吃败仗的份了。仗必须靠你的士兵去打,靠一级级的军官、士官去现场指挥。你再是什么诸葛孔明再世,再有什么一肚子的锦囊妙计,手下人却是个猪头或者莽夫,你哭都没地方哭了。 “百山,掌控战局的关键是把握战机,把握战机是什么?就是抓住战场上兵力、时间和空间的瞬息变化。打个比喻,我先用重兵攻击你的左翼和中央,你为了保证这两个地方不出差错,就从预备队和右翼调集人马去增援。一旦你的增援兵力到位,那么我就赢得了一个非常好的战机,那就是在你的右翼我可以暂时取得局部兵力优势,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破你的右翼。而你发现不对,赶紧增援右翼的时候,由于你的其它部队离右翼还有一段距离,你必须花费一段时间才能把你的援兵调上来,而这段时间就足够我用了。” “任何战争都是在一个空间展开,而任何事情要进行都必须需要时间。所以如果你的兵力比对手少或者两者相当,你就必须利用空间和时间来为自己争取到优势。这也是兵书上所说的天时,地利。” 曾华喜欢和自己的心腹将领一起讨论,毕竟在自己成长的时候,也希望自己的属下一起成长。自己再厉害还是光杆一个,要是自己手下有一堆捍将,全放出那还不横扫天下!自己只管收捷报就行了。 “把握战机关键是什么呢?就是审时度势!然后才能扬长避短,避实击虚。”曾华正色说道,“事情有很多偶然性,你不可能把对手和战场上所有的一切都料想好。所以战斗在敌我相隔千里的时候就开始打起来了。你要想尽办法让敌人处于劣势,让自己处于优势。然后敏锐地寻找着敌人的弱点,最后突然一击而中。当然,算人者亦被人算,你在算计敌人,敌人也在算计你,这时就看谁能先抓住战机了。夫用兵者,下等者坐失战机,中等者把握战机,而上等者不但能抢先把握战机还能创造利己的战机。” “我再说几条作战原则,利己者必有害于敌,利敌者必有害于己;无论如何必须保证手里有足够的预备队,而预备队的作用就是在关键时刻投入到关键位置,决定战局的胜负。百山,你的预备队投入太犹豫了,如果你当时果断一点,在我还没有突破你的左翼时迅速投入,你就不会完败了。不过要是我有一百轻骑,就不会让你在这里扛上一个时辰了。” “在战争中,有利的时机通常比胆量更实用;人多势众不如骁勇善战;突然性能使敌人惊恐,让你掌握战局主动性...” “真是佩服!听了曾校尉的一番话,我终于明白我龙禳军输得不冤枉!”从旁边突然传来一句话,打断了曾华的话。 “原来是朱将军,你从建康回来了!”曾华看着一位中年传令官在手下屯长田枫引领下从树林里走了过来,仔细一看便看清来人,不由惊异地出声问道,看来这位老朱用某种手段威胁田枫将自己带进亲卫营团团包围的这里,悄悄地听讲了一段“曾氏军事知识课”。 “是啊,我回来了,一回来就听说我龙禳军被人打得灰头灰脸,满地找牙。”朱焘笑眯眯地答道。 这老朱,还真是个小心眼。上月车胤去江陵办事,遇上桓温,猛夸自己练兵练得好。桓温一时兴起,点了一千龙禳军到当阳和一千长水军演练,却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打的丢盔卸甲,什么面子都丢光了。 去建康公干的朱焘一回来,听说这件事,顿时觉得老脸挂不住了,就找了借口跑来准备“好好讨教一番”,想把场子找回去。 “朱大人奉都督大人之命前来巡视我军。”田枫上前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原来如此,要不是有都督府的令牌,自己手下也不会轻易放你这个老东西进来。 “朱将军,你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曾华和朱焘挺对脾气的,两人一向关系不错,所以半开玩笑问道。 “问个屁,我原以为是我部下不济事才败在你手里,本来想亲自来好好讨教的。谁知听了你的一席话,还有看了这一场演练,这才明白,幸好我去了建康,要不然我这老脸真的全丢光了。”朱焘瞪了一眼曾华说道。 “嘿嘿,老朱你明白就好,要不是你去了建康,我都不好意思出手。再说了,又不是我要找你们龙禳军开练。这债有头冤有主,你要找也不能找我呀。”曾华开口挤兑朱焘道。 朱焘一听,气得不行。这两军演练是桓温下的令,听曾华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找桓都督的不是,朱焘可没这个胆。 “对了,老朱,你不会干巴巴地为讨教而来的吧?”曾华看到朱焘要发飚了,赶紧开口问道,转移注意力。 “都督军令,命你立即随我回江陵,有紧急军务商议。”朱焘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都是这坏小子给气的,于是正色说明自己的真正来意。 曾华听了以后,眼珠子一转,站在那里想了一会,转过头对张寿、甘芮、车胤说道:“我随朱将军去江陵,你们立即传我的命令,长水军全军开拔,三天后在令阳县历山下驻扎。” “历山,那可是我们屯地范围最西边了,离夷陵(今湖北宜昌)很近了。”张寿嚷嚷道。 “对,同时传令,各部立即整顿装备兵器和粮草,一级军备,随时候战。立即执行!”曾华厉声说道。 “遵令!”众人应道。 “小子,你这也猜到了!你是不是算命出身的?”朱焘惊异地问道。 “屁话,我从来不会装半仙。只是我做事一向喜欢有准备。”曾华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答非所问。 第九章 西征大计 第九章 西征大计() 永和二年冬,汉太保李弈自晋寿1举兵反,蜀人多从之,众至数万。汉主势登城拒虞,弈单骑突门,门者射而杀之,其众绵溃。势大赦境内,改年嘉宁。势骄横,不恤国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谗诌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蜀土先无獠,至是始从山出,自巴西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十馀万落,不可禁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内,遂至萧条。 -------引言摘述 “你们还是反对吗?”桓温环视一遍跪坐在周围的部下,益州刺史周抚、龙禳将军朱焘、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征虏将军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安西将军长史范汪、参军毛穆之、龚护、孙盛、周楚等人坐在那里神情各异,却都沉默不语。 已经列席过好几天“军事扩大会议”的周抚、朱焘、司马无忌、范汪、毛穆之、龚护、孙盛、周楚等人都是反对人士。 刚才他们已经又重申过一遍反对意见。西征多派兵则恐怕会造成荆襄兵力空虚,要是北赵乘虚南下,直取荆襄,占据江上,那下游的晋室就危在旦夕了,这荆襄一干人等就是千古罪人了。少派兵吧又恐怕没有十足的把握,伪汉已经立国数十年,历经数代君主了,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到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大败而归的话,不但荆襄战区实力大减,桓温自己在朝野上下的威望也会丢得一干二净,众宵再群起攻之,后果可想而知。 道理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但是这位安西将军还是一门心思想西征,天天照常开会,开会就只说这个老话题,什么意思谁听谁知道。即然老大和大家的意思不一样,大家该说的都说完了,也不好再紧逼了,再说下去就是和领导对着干了。可是顺着领导派兵西征吧,这事太重大了,谁也不敢担这个干系。于是大家只好坐在那里不好说话了,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和曾华差不多时间赶到的刘惔和袁乔却反应不一。刘惔正坐在桓温的左下首,腰背挺直,可就是双目微闭,双耳不闻周围事,一副万事关老子屁事的名士模样。 而袁乔坐在那里,一脸的沉思,消化刚知道的信息。在独自想了一会之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在大家还在沉默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准备开口说话了。 不好,要是袁乔也开口反对西征伐汉,桓温这面子今天就算交待在这里,而西征大计可就不知要拖延到何时了。袁乔和刘惔可是桓温属下的左膀右臂,是荆襄地区最大的两位地方实力派人物。 去年桓温赴任江陵,都督荆襄,开门两件事就是委好友刘惔为征虏将军,把自己已经去世的好友、前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先康帝国舅庾翼(也是桓温的妻舅)的儿子庾方之从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的位置上替换下来,然后再委袁乔为建武将军、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领江夏相,这才算是在庾家经营了数十年的荆襄地区站稳脚跟。后来加上心腹爱将曾华统领六万屯民,组建长水军;驻武当的梁州刺史司马勋(他最可怜,空职一个,又没有什么兵马,更得不到桓温的器重,这次连参加军事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响应投靠;诸弟众心腹占据要职,桓温的位子变得稳固起来了,这才开始悄悄清除庾家势力。 当年庾翼和他哥哥庾亮为了控制荆襄地区,也是用的这一招。先是委亲信为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江夏太守,然后借口北伐从武昌(今湖北鄂县)移驻襄阳,然后将当时的监沔中军事领襄阳太守桓宣(跟桓温没啥关系)改任司州刺史,从襄阳赶了出去,这才算是真正占据了荆襄地盘。 而桓温依例除都督府兵、南蛮校尉府兵及诸州郡兵外,尚有其它两支特殊军队,一为驻守襄阳的监沔中军事领义成太守刘惔的边军,二为治安陆的督江夏、随、义阳三郡军事、建武将军、江夏相袁乔的边军。只要这两人不同意西征,估计桓温调兵遣将要麻烦很多。 由此可见刘惔和袁乔因为他们身上的官职,加上和桓温的私人关系,在整个荆襄官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是周抚、朱焘等人能比的,对这次西征决策也有着一锤定音的关键作用。 刘惔已经摆出一副你爱咋办就咋办的样子,看上去不偏不倚,保持中立,桓温和反对的下属都不能从刘惔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支持。那么袁乔的意见就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曾华不知道袁乔想要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开口抢先说道:“都督大人,属下闻经略天下大事,自非凡人常情所能及,智者了然于胸中,而不必待众言皆合。今为天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指北方后赵和蜀地的成汉)。蜀地虽险,却较羯胡为弱。都督欲图之,宜先取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自恃险远,战备不修,正是攻袭的绝佳良机。可选精卒万名轻装疾驰,等敌觉之,我已经逾过其险固隘口,长驱腹地,李势可一战而擒。再者蜀地富饶,人口繁庶,昔日诸葛武侯恃此抗衡中国,如能占之,实为国家大利。”2 曾华此话一说,桓温不由连连击节,大声叫好。真不愧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开完会一定奖给你一朵大红花。 桓温提出西征伐蜀是颇有深意的。当年他和妻舅庾翼相互勉励,意图北伐。当年庾翼誓言北伐,移驻襄阳时,就曾以时任琅邪内史桓温为“前锋小督”假节入临淮,与相呼应。现在自己接替庾翼占据荆襄大权,桓温更希望能实现以前立下的北伐大志,但是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权力。 但是桓温已经察觉到现在朝廷已经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永和初年,方镇势力以徐、兖褚衷和荆、梁桓温为重。 褚衷以后父为征北大将军,其职衔军号表明,朝廷意在以褚裒徐、克之重经略北伐军务,不让他人插手,以避免他人以北伐之名,挟北伐之功,形成觊觎。徐、兖自郗鉴以来,一直是卫戍京师的重镇,褚裒以都督徐、兖而为征北,是集卫戍与北伐二任于一身。 而桓温却坐镇荆襄,替代庾翼,将曾经威胁过建康的庾家势力从上游清除干净。 永和二年何充死后,会稽王司马昱居中辅政,渐渐发现桓温在清理庾家势力的同时慢慢发展起来,可能比以前的庾氏更难驾驭。于是以名士殷浩为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主扬州,意在借其名望以稳定政局,制约上游。 看来那些清贵们不愿意看到自己这个浊官占据江上,尽掌荆襄兵权。桓温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暗自叹息,难怪叙平曾对自己感叹过,当权者防内异远胜于御外敌。 但是桓温却不甘于此,他决心要巩固现在的位子,继续争取更高的权力,建立更大的功业,因此他必须用战功去立威。但是现在能用兵的只有两个方向,北伐吧,力量还不够,时机未到。那就只有西征了,“欲图之,宜先取其易者”,叙平这句话说的好呀! 曾华站出来替桓温的西征大计说话,而且讲出的道理又有理有据,让众人无话可说。曾华刚才的讲话就如同一块重重的砝码,往桓温和西征一侧放去。 但是曾华知道,这还不够,自己必须还得加码。 “诸位劝阻都督大人伐蜀的主要原因,是恐我军西进,羯胡趁隙窥觎攻掠。然羯胡突闻我军万里远征,却不知是真是假,但必认定我内有重备,定绝不敢妄动。纵有险犯,沿江卫戌诸军未动,足以拒守,必无后患。” “而且我一直在注意北方羯胡动向。据探子回报,五月,西平忠成公张骏薨,世子重华继之。张氏素忠朝廷,孤悬西凉,附伪赵之背,历为石胡眼中刺。今西平公年幼,石胡岂不趁此西攻。据闻,石胡已遣将军王葆击武街,凉州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金城,凉州震惊。此灭西凉之际,石胡自无暇南顾。就石胡而言,西北之急甚于南方。” “另北赵东北有北燕慕容,其狼子野心已赫然显世。其王慕容皝以为古者诸侯即位,各称元年,于是始不用我晋室年号,自称十二年。北燕所图者必是南下北赵,入主中原。赵王石胡使征东将军邓恒将兵数万屯乐安,治攻具,为取燕之计。燕王皝以慕容霸为平狄将军,戍徒河,两军对峙已经年,如此两者,北赵羯胡何有余力南顾呢?” 这时,曾华突然站起身来,慷慨激昂道:“都督,曾不才,愿为前驱,躬当矢石,领三千子弟为大军开路搭桥,以为前锋。” 曾华的话象洪钟一样响彻整个议事厅,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就连似乎已经羽化成仙的刘惔也睁开眼睛,精光灼灼地盯着慷慨激昂的曾华看了许久,最后满意地又闭目修仙去了。 曾华的话也象台风一样,将刚刚还笼罩在议事厅上空的反对西征浓云彻底地吹散了。众人想到了曾华或许会支持桓温西征,因为大家觉得这两人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但是大家却万万没有想到曾华不但高调支持桓温西征,还有据有节地说出如此多的理由,从蜀汉分析到北赵,从西凉分析到北燕,所有会影响西征的因素都被考虑分析,丝丝相扣,听上去几乎是无懈可击。 桓温强忍着心中的喜悦,环视一眼坐在周围的众人,看到无人出言反驳,于是转到袁乔身上,朗声问道:“彦叔,你看如何?” 一直坐在那里发呆的袁乔却突然笑了:“桓大人,曾长水的话深的我意。欲图之,宜先取其易者,曾长水已经将要害讲述出来。我补充一点,大家恐大军西行,羯胡必南下窥觎,但是这此似是而非,原因曾长水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为了一个可能是的原因,就要放弃西征伐蜀大业吗?” 说完,袁乔转向曾华,朗声说道:“叙平,你我英雄所见略同,只是这次让你抢先了。” 曾华不由脸红,低首拱手道:“惭愧!惭愧!” 看到曾华如此这般模样,袁乔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而坐在主位上的桓温不由深深舒了一口气,原来袁乔也是西征派了,起先一直没开口说话,我还以为是反对派,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乱跳。 桓温转过头来,和“惭愧难当”却偷偷抬起头的曾华相视一笑。他们心里明白,这西征已成定局。 曾华刚才的那一席话是他和众属下一起分析出来的,然后由长水校尉长史车胤润色了一下,要不然“古代文盲”的曾华怎么能讲出这么文绉绉而颇有气势的话来。不过曾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说的居然和袁乔想说的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袁乔没有把后面的北赵不会南下分析的那么透彻。也许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吧。(无耻!) 第二日,桓温请义成太守刘惔亲自护西征表赴建康,再委龙禳将军朱焘出镇江夏,委安西将军长史范汪守襄阳,加抚督梁州(就是相当于沔中诸戍军事)之四郡诸军事之职,共防北赵。而这边却开始迅速调集兵马,准备西征。 “拜见大人!”在内定下来的西征先锋曾华同志准备回当阳纠集人马的时候,桓温却派人来请曾华过府一趟。老板发话了,曾华自然要屁颠屁颠地跑来应差了。 “叙平,西征在即,诸事繁多,本不该耽搁你的,但是此征事关重大,我放心不下,想找你再聊聊,听听你的意见。”桓温平和地说道。 明白,以后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就看这一票干得漂不漂亮了,曾华在心里暗暗说道,但是谦虚话还是要说的:“回大人,西征事大,而曾某识陋智短,不敢妄言。” “叙平过谦了!过谦了!”桓温微笑地摇头说道,“你知道刘真长如何说你的吗?” 刘惔会如何评价我?应该是好话吧,只是不知道好到哪种程度。曾华连连摇头说不知道。 “坚毅果敢,思远谋睿,虽喜怒笑骂率真,却胸有雄兵百万!”桓温的话把曾华吓了一跳。这是那个刘半仙说的吗?这么高的评价要是传出去了,不知多少人要找自己单挑。 “叙平,我一向敬佩真长的眼光,也知道你的本事。所以我明白你对西征早就腹案,不妨说说吧!”桓温说到这里,突然一笑,“朱龙禳可是跟我说过你移兵历山。” 这个老朱,真是个大嘴巴。 “回大人,对于西征属下的确有一点想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遮遮掩掩就有些居心叵测了,曾华当下也不客气。 “此去西征,最重要的是兵贵神速。但是这个兵贵神速却不是彼兵贵神速。”曾华简直在绕口令。 “如何讲?” “从巴东入蜀,首先就是江州,然后或沿北路入德阳取成都,这是正途。然一路上山路崎岖,关隘险要,重兵屯驻,就算我们想神速也没有办法神速了。” “有意思,叙平,继续讲下去。”桓温抚胡说道。 “是的大人。但是我们兵少却全是精锐,这样的话我们想从哪里走就可以从哪里走,在没人把守的地方,我们想走多快就可以走快。避实击虚是西征最重要的关键。”曾华的话有点象没说一样。 “避实击虚!”桓温听到这里,却不由大笑起来,笑声直震屋梁。 待桓温笑完之后,却突然问道:“叙平,你现在应该有二十一岁了吧。” “回大人,正是二十一。” “这么大了还未娶亲,如何对得起你曾家祖宗?虽然你在西域历经艰难,但是既然已经回朝了,这人伦大礼就得着心操办。你可有中意女子?”桓温含笑说道。 怎么转到我的终身大事上去了?曾华本来想很有气魄的答一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但是他觉得说不出口,做人要厚道!自己这段时间一到晚上就情不自禁地唱《寂寞难耐》,唉,都是荷尔蒙惹的祸。 曾华扭捏了两下,最后红着脸说道:“未曾寻到。” “哈哈,叙平安心随军西征,你的终身大事我已经托刘真长去张罗了。” 出的桓府大门的时候,曾华还在yy,这刘真长不知会给自己找个怎么样的。自己孤身一人,桓温和刘惔二人最器重自己,自己也非常敬重他们,同自己的兄长父辈无异。由他们操办自己的婚事,别人岂有异意?只是这刘半仙改行做了媒人,不知称不称职? 注:1.晋寿,郡名,隶属梁州,为当时成汉梁州刺史驻地,今四川剑阁、广元之间,嘉陵江上游东岸。 2.这段话在历史上应该是袁乔对桓温说的,剧情需要,经过修改,很无耻地变成曾华的重要讲话。 第十章 誓师西征 第十章 誓师西征() 伪赵麻秋之克金城也,县令敦煌车济不降,伏剑而死。秋又攻大夏,护军梁式执太守宋晏,以城应秋,秋遣晏以书诱致宛戍都尉敦煌宋矩。矩曰:“为人臣,功既不成,唯有死节耳!”先杀妻子而后自刎。秋曰:“皆义士也。”收而葬之。 -------引言摘述 回当阳的路上,曾华向车胤请教成汉的历史和人物,都要两军开打了,还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到时对垒的时候,人家自报名号叫阵,你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还在那里傻乎乎地打招呼:“你妈贵姓?”这样会很没面子的。 成汉国那点破事全在车胤肚子里,张嘴就来。 “秦并天下,初设黔中郡,薄赋敛之,岁赋出钱四十。巴人呼赋为賨,因谓之賨人。及汉高祖为汉王,募賨人平定三秦。既而求还乡里,高祖以其功,复同丰、沛,不供赋税,更名其地为巴郡。汉末,值天下大乱,有賨人自巴西之宕渠迁于汉中杨车坂,抄掠行旅,百姓患之,号为杨车巴。魏武帝克汉中,其酋将五百余家归之,魏武帝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复号之为巴氐。自此,巴氐之名见称于天下。元康中(公元291-299),氐人齐万年反,关西扰乱,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相约入汉川者数万家。世为氐酋的李特、庠、流兄弟被推为流民首领。特随流人入于蜀,至剑阁,箕踞太息,顾眄险阻曰: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言语之间,已见英雄割据之心。” 车胤真是知识渊博,说起成汉的事情直接从其老祖宗开始说起,一点顿都没有,什么内幕黑底,全部一一道来,就好像在说他自家事情一样。 “永康元年,诏征益州刺史赵廞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耿滕代廞。廞残暴,遂谋叛,潜有刘氏割据之志,乃倾仓廪,振施流人,以收众心。特之党类皆巴西人,与廞同郡,故多率勇壮从之。廞厚遇之,以为爪牙,故特等聚众,专为寇盗,蜀人患之。赵廞原本庸下小人,后见李氏兄弟雄武,恐难顾,转而借机除李庠,却归兵与李特。李特大忿,率部曲流民自绵竹攻入成都,大肆劫掠,并上表晋廷陈诉赵厱的不臣之心,后杀赵厱于途中。” “惠帝以梁州刺史罗尚为平西将军、领护西夷校尉、益州刺史,督牙门将王敦、上庸都尉义歆、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等帅七千余人入蜀。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其弟骧于道奉迎,并贡宝物。后有诏下秦、雍州,凡流人入汉川者,皆下所在召还。李特有兄李辅素留乡里,闻诏后托言迎家,既至蜀,谓特曰:“中国方乱,不足复还,”特以为然,乃有雄据巴、蜀之意。其遣阎彧见罗尚,求缓返流民还归。阎彧入成都,见尚阴整兵马,意图征讨。阎彧还,报与李特,于是整顿兵甲,大败官军,进据广汉,于官军对峙混战数年。” “太安元年,特自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大将军、大都督,改年建初,赦其境内,聚兵围成都。二年,惠帝遣荆州刺史宋岱、建平太守孙阜救尚。两军汇集,大败特军,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 “特既死,蜀人多叛,流人大惧。流与兄子荡、雄收遗众,还赤祖。流保东营,荡、雄保北营。流自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不多日,荡为官军剿杀。李流胆丧,欲降,诸兄徒弟侄皆谏。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他儿子)高明仁爱,识断多奇,固足以济大事,然前军(李雄)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军,以为成都王。”遂死,时年五十六。诸将共立雄为主,拥为益州牧、大将军。永兴元年,占成都,击走罗尚。逐僭称成都王,赦其境内,建元为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 “雄本性宽厚,简刑约法,与民休息,在位三十年间,时海内大乱,而蜀独无事。生前拒众臣谏,立亡兄李荡之子班为太子。李班仁厚如雄,生性纯孝。咸和八年,雄生疡于头,六日死,时年六十一。班嗣伪位,以李寿录尚书事辅政,自居中执丧礼。咸和九年,班因夜哭,被雄子李越、期集兵杀于室内。” “李班死后,李越虽年长,却是庶出,便推兄弟李期为帝。李期自以谋大事既果,轻诸旧臣,进而残暴好杀,滥杀贤良,任用奸佞,兄徒弟侄不顺己者一概毒杀。时,镇守梁州的李骧(李骧是李特之弟)之子汉王李寿惶恐之余,为求自保,乃率步骑一万,自涪城秘取成都。期、越不虞其至,素不备设,寿遂取其城,屯兵至门。以清君侧杀相国、建宁王越,尚书令、河南公景骞,尚书田褒、姚华,中常侍许涪,征西将军李遐及将军李西等人。后矫令,废期为邛都县公,幽之别宫。李期叹曰:天下主乃当为小县公,不如死也!咸康三年,自缢而死。” “李寿篡位之后,遍杀李雄子孙,并去晋结赵。赵胡石季龙(石虎)遗书李寿,相约连横寇南,约分天下。李寿接书大悦,大修船舰,严兵缮甲。后众臣叩头泣谏,寿乃止,军民闻言高呼万岁。后有臣李闳、王嘏从伪赵邺城还使,盛称季龙威强,宫观美丽,邺中殷实。又言季龙虐用刑法,以杀罚御下,并能控制邦域,李寿心中欣慕,从之。此后但凡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并徙旁郡户三丁已上充实成都,兴御府明堂,尽发州郡工匠充役,广修宫室,引水入城,务求奢侈。又广修太学,大起宴殿,百姓疲于赋役,怨声载道,思乱者十室有九。” “六年,李寿死,其子李势继位,现为蜀地之主。始李特以惠帝太安元年起兵,至李势已有六世,凡四十五年。”1说到这里,车胤不由摇头晃脑道:“差不多了,该亡了!” 这个车武子还真是刻薄呀!不过他讲的东西真是不错,回当阳的上百里路一下子就过去了,看来车胤就是不当官也饿不死,他可以改去说书。 桓温在江陵调集兵马,部署交接,曾华也在当阳交接部署。 他的三千长水军肯定要全部带走参加西征,不过教导营要留下。曾华在设置长水军的时候玩了一手猫腻。虽然正式编制只有三千,但是曾华自有部曲五百,都是南归路上磨难过的老兵,然后又设置教导营,从长水军中选拔“有潜力、有资质”人才百余人,重点培养指挥谋略,再分于各队为军官。再设士官营,选拔孔武用力,服众善战者三百余人,重点培养临战聚众能力,再分于各什以为士官。如此曾华属下实有四千余人。 不过长水军采用淘汰制,三千军士是正式编制,还有近五千名预备“民兵”。这些人和普通的屯丁不一样。他们在农作之余完全按照长水军的标准方法和要求由曾华部曲进行训练。 每月长水军和预备民兵都分别进行选试,凡长水军各什成绩最后两名共计六百人,留级到预备民兵中,而预备民兵中前六百名则补充进长水军。 现在要西征了,长水军只能带标准配置三千人,其余全部分到预备民兵中。这些人已经按照标准配置组队,而且曾华厚着脸皮又从江陵讨得兵甲三千具,加上以前以旧损更换名义积聚的兵甲,足够武装五千军士了。所以只要愿意,换个招牌马上就又成一支正规军了。 曾华决定留甘芮、张寿守屯田,只带车胤、柳畋等人出征。 甘芮、张寿不答应了:“军主为何嫌弃我两人。我等虽不才,然跟随左右,挂蹬牵马,披甲厉锋,愿为前驱。” “百山兄,长保兄,非我嫌弃你二人,而是另有内情。此次西征,虽是孤军深入,表面上是九死一生。但是从天时和庙算上说,我军已经胜了五成了,所以此次西征有险必胜。而且此次西征,都督桓大人必将率精兵强将全力以赴,我等以为前锋,只需抢得伐蜀首功,那么这趟我们就算没有白去。既然如此我们何必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西征呢?我们必须现在就要着手西征之后的局势。” 说到这里,众人先是诧异万分,但是慢慢都明白过来了,各自的双目中都闪烁着精光,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曾华说的意思了。此次西征,桓温是为了立威朝野,那我们怎么就不可以搭个顺风船,要是抢了一个首功,朝廷封赏自然少不了。 “我们相聚与此,都是抱负大志。但是我们的路还很长,不能为了西征就抛弃一切。这六万屯民是我们的根本,我们依附于其,一旦有失,有如大鹏折翅,长鲸离水。没有他们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个道理你们懂吗?” 曾华盯着大家富有内容的眼睛,正色说道。 他现在说的话都只能对这些已经成为心腹的人说。“而今表面上荆襄风平浪静,实际却暗流汹涌。暂且不说北边驻武当而一直对我们垂涎的梁州刺史司马勋,就拿东边来说,如果我们三人尽数西征,朝廷为了渗入荆襄,遣人以代管名义尽取这六万屯民,那时该如何是好?就是我们直取了成都,却失了根基,跟丧家之犬有何分别?” “如此说来,守护屯民比西征还要重要。百山兄、长保兄,我们相遇于危难之际,共赴过国难,而且你们一直为我左膀右臂。所以非你二人的大才名声而不能督抚屯民。” 旁边的车胤也接口道:“百山、长保,你二人跟军主情胜手足,并一同名动天下,为朝野器重,在屯中威望更是仅次军主。只有你二人督抚屯民,不但六万屯民可以安宁无恙,就是别有用心之人恐怕也要忌讳七分,无从插手。军主如此做,其实就是把命根交由你二人打理,这份情义你们还不明白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甘芮、张寿也不好推辞了,当即站起身来,满脸涨红,齐声说道:“我等愚昧,不解军主苦心。但叙平兄放心,但有我二人在,誓死也要护住这六万屯民。” 曾华看到思想工作做通了,当即拜甘芮为典农中郎将长史,张寿为内史,代行督抚屯民之职。说实话,这六万屯民是自己最大的资本,交给别人自己还真的不放心。 交接完毕,曾华又低声对甘、张二人说道:“你二人先以非常时机,协防北胡之名由预备民兵组建一军,配置兵甲,移驻粉水新城(治今湖北房县)一线,借口防止魏兴、上庸诸郡(这些地方前些年东晋已经丢给赵国和成汉)有北敌来犯。你们先秘密派人在屯民中造谣......再如此这般,组织和鼓动屯民在秋收后向西北移动。” 事情交待完了,曾华迅速率车胤、柳畋等人领长水军西进,先进夷陵(今湖北宜昌),准备在那里上船,逆水而上,直去巴西郡。 永和二年十一月,辛未,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温拜护长水校尉曾华为前锋,领前护军,率三千长水军先行,以为前军;自领都督府兵三千并益州刺史周抚的三千巴东郡兵以为中军,自领护中军,拜江夏相袁乔为后护军,率南蛮校尉府兵三千以为后军。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参军毛穆之、龚护、孙盛、周楚皆随在中军。拜表辄行,未等上表回复就誓师西征了。 三千整队待发的长水军站立在曾华的面前,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曾华策马从各队前缓缓走过,目光一一扫过,没有丢下一个军士。最后,曾华来到了正中高台前,抬头看去,只见台前的旗杆上迎风飘扬着一面旗帜。这是一面依照曾华的意思赶制出来的军旗,八尺长,六尺宽,上半部为蓝色,表示天,下半部为黄,表示地,中间是一颗各边长一尺的红色五角星。 曾华抬头凝神看着这面注定要飘扬在世界历史上的军旗,站在那里许久,目光遂远,仿佛从那块飞动的旗帜中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最后他神色坚毅地策马转过身来,噌地一声拔出长刀,指着苍天,对着长水军士大声喊道。 “士兵们,我能感受到你们的紧张,我也能感受到你们的热血!从今天开始,用你们的鲜血和胜利告诉世界,你们不再是弱者,你们不再任人宰割,你们有着无比的勇气,也有着无比的血性,无论是多么凶残的野兽和敌人,在你们的钢刀和怒吼面前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失败!” 听到这里,三千军士齐声高呼:“必胜!必胜!必胜!”声音从三千个已经沸腾的胸膛迸出,如同飓风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天地间的一切! 待军士们安静下来,曾华继续喊道:“士兵们,握紧你们的钢刀,紧跟着军旗,胜利就在前面。士兵们,你们的威名将和这面旗帜一起传遍天下,你们的事迹将和这面旗帜一样永垂青史。而今天你们要做的就是走出这第一步!前进!无敌军团!” 第十一章 夜渡长江 第十一章 夜渡长江() 冬十月,地震。十二月,枉矢自东南流于西北,其长竟天。刘惔送表至石头城,朝廷以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皆以为忧,惟刘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朝廷耳。” -------引言摘述 “怎么样?都查清楚了吗?”曾华有些焦急地问道。 “回军主,已经查清楚了。”回话的是一名斥候队长。“我在江边看了三天,这边的江州水军巡视的时间每天都一样。每天六趟,不分日夜,每趟相隔两个时辰。” “好,你继续监视江州水军的江面巡视,一旦有任何变动或异常,立即报我。”曾华点点头说道。 “是!” 待斥候队长走出大帐,曾华转向长水军第一幢柳畋、第二幢幢主张渠、第二幢幢主徐当。和柳畋一样,张渠和徐当都是从最先跟随曾华的河东流民中出来的。不过张渠不是河东人,他是并州晋阳郡郡望张氏家族的一个子弟,先祖是魏前将军、晋阳刚候张文远(张辽)。后来随族人流离到了河东,等他长大之后,亲友族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幸亏他自小酷爱习武,勇武刚毅,颇有祖风,这才在乱世苟活了下来,最后和河东流民一起南下遇到了曾华。 徐当是河东郡杨县人(今山西洪洞县东南),字定山,自称是魏右将军、杨候徐晃的后人,孔武有力,武艺过人,而且颇有胆识。 此二人是长水军第一期教导营中表现最优秀的两人,后来被曾华破格提拔。两人也没有辜负曾华的期望,他们即勤奋好学,又能统御屯营,抚众则和,奉令无犯,当敌制决,靡有遗失,奋强突固,无坚不陷。每次演练中都能取得好成绩,于是就替代张寿和甘芮成为第二幢、第三幢幢主。 曾华对张渠和徐当非常器重,期望也很高,曾写了“古之召虎”和“亚夫遗风”勉励二人。(不知曾华写的是不是简体字或者草书?不过他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了。你们想想,这两句是谁说的?) “绥远,你查探的怎么样?”曾华先问张渠。 “回军主,我巡看了这上下五十余里的河段,又寻问过当地的山民渔夫,找到了一处绝佳的渡河之处。那里河道不宽不窄但是水流遄缓。我亲自和几名水性好的军士悄悄地游了一趟,一刻钟就可以游过去了。如果同时牵上十余条粗绳的话,我三千将士完全可以在两个时辰之内全部游过去。而且我还偷偷地搜集了十余条渔舟藏在暗处,一旦可以的话,马上在两个时辰里将全军的兵器铠甲全部运过去。”长得相貌堂堂的张渠在比自己小四岁的曾华面前,表现地非常恭敬。 “军主,我到对岸看了看,那里全是荒野之地,罕有人烟。我在那里走了五十多里地才找到两个砍柴的樵夫。我问过他们,从那里有一条路直通江州城下,据说是秦时开辟的驿道,不过废除许久了,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我已经将这两人擒回江南,威逼利诱让他们答应为我军引路。” “好,绥远,做的好!”曾华赞了一声。 看到曾华转向自己,徐当知道该自己汇报了,当即抱拳说道:“回军主,我随柳幢主一起从各屯选出了一百名勇士,暂编为一队,以为敢死队。然后这几天做了突击训练,均按照军主的要求去做。我还遵照军主的意思,持公文走遍各军,在中军巴东郡军中寻得几名曾到过江州的军士,详细问清了江州的五门城防和周围的地势,并且绘制了简单的地图。最后还向益州刺史周大人讨得这三名巴西郡籍的军士,以为我们的助力。” “好!做的好!”曾华又赞了一声好,旋即说道:“绥远,定山,你们继续整顿兵马,按照我说的继续准备。武子,你居中调度指挥。现在是辰时,全军吃了早饭之后除去巡逻有任务的其余全部休息,午时照常午饭,而后继续休息。我要马上赶去中军大营开会,估计下午未时会回来,全军申时吃晚饭,然后开始整顿兵甲,准备随身携带的干粮。” “黔夫(柳畋字),你负责我军营地周围的巡视。今晚我们要行大事,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探得一点风声。你在方圆数十里给我布下细作斥候,就是象蜀兵模样的兔子你也不能放过。”曾华继续交待道。 “均遵军主命!” 柳畋做事稳重可靠,车胤办事细致缜密,曾华当然信的过他们,而张渠和徐当也是忠诚能干之人,所以在他交待完了之后,就安心在十几名亲卫的护卫下赶往中军大营。 “桓大人!这江州不攻下来对我们来说是弊远大于利。”曾华在龚护等人提出对江州让城别走,继续执行直攻成都的战略意图之后开口说道。 “叙平,你的意思是如何?继续说。”桓温现在对曾华不是一般的器重,这一点瞎子都看出来了。(瞎子真的看得出来吗?) “桓大人,诸位大人,巴郡江州(今重庆)扼守西汉水(今嘉陵江)和长江水交汇之处,正是益州、荆州连接的咽喉关隘。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江州不取,万一我们在成都失利,连逃生的退路都没有了。再说了,就是我们直取了成都,万一这江州守将不愿依檄而降,继续顽抗,那么我们在益州还是孤军一支,跟荆州无法连成一片,我们还得回过头来强取江州,到那时这里面的变数就大多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如果我们不取江州,那么我们就无法逆涪水而上,取垫江(今四川合川)、德阳、广汉自东攻成都。我们只能沿长江水西上,取符县(今四川合江)、江阳郡(治今四川泸州市)直入健为郡僰道(今四川宜宾),再逆长江水北上(当时的人们把岷江当成长江的干流和上游),取南安(今四川乐山),武阳(今四川彭山),从南边进攻成都。” 曾华指着挂在大帐里的地图说道。 “南攻成都,这本来是一着好棋,可以让成都伪蜀李逆措手不及。可是如果我们弃江州西进,伪蜀上下连小孩子都会知道我们的战略意图了。到时在健为布下一个大网,这仗还有什么打的呢?” 听了曾华的话,大家都沉默了,众人都坐在那里沉思着,努力地回味着。 “曾前军说的极是。取成都的路自古只有三条,从涪水东进,从绵竹北下,从健为南上。我们从荆州东来,只有东进和南上两条路。如果留江州在我们背后,继续把守涪水一线,我们就完全处于劣势了。只有取了江州,再留一员大将镇守与此,一可以连通荆州,保证我们的后路,二可以威慑周边,直取附近的涪陵郡、宕渠郡和广汉郡,给成都的伪蜀李逆造成我大军东来的假象,掩护大军继续取健为南上的战略计划。”江夏相、领后护军袁乔开口赞同道。 “的确是这样,可是这江州不好打呀!首先它位于江北,与我们隔江相望,我们要攻它,第一步就是要过江。江州水军虽然微势,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要命的。再就是它建于险要地处,易守难攻呀!”感叹的是益州刺史周抚。 “不如我们调江陵水军和重兵上来,先取下江州再做打算。”出了这个不太高明的主意的是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 “如此这样,我们轻兵直取成都的计策就算告破了,剩下的就是和伪蜀硬撼了,只是不知这场恶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了,而我们又能坚持多久?”说话的是参军毛穆之。 说罢,大帐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桓温环视一下众人,最后目光直盯着曾华看。 而这位始作俑者曾华却什么不学,偏学起刘惔的名士风范来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端起前面茶几的水杯,慢理斯文地喝了几口,感觉好像不是很解渴,最后昂首将水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整个一个不是来参加军事会议,而是来参观做客的模样。 看到曾华那学得半生不熟的名士动作,桓温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洪亮,直冲大帐帐顶。在旁人琢磨狐疑的时候,袁乔也笑了。不过他笑得很是含蓄,只是坐在那里抚须而笑。 当毛穆之第三个笑起来的时候,曾华实在忍不住了,也跟着笑了。他笑着把水杯放回前面的茶几上,对桓温拱手说道:“我这点小伎俩还是瞒不过桓大人的法眼呀!” “你知道就好,不要再在这里装腔作势了。你要是没有完全之策就不会在这里大放厥词了。快点把你的计策说出来!”桓温厉声说道,不过他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回桓大人,回诸位大人。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一个直取江州城的计策,如果老天不做怪的话,我应该可以于明天站在江州城楼上了。”曾华拱手说道。 “明天,就是我后军离江州南岸的渡口都还有三十里,你前军离江州更有五十里呀!”司马无忌惊诧地叫道。 “五十里,长水军急行军的话,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是不是,叙平?”桓温问道。 “没有桓大人你不知道的。”曾华嘿嘿一笑,拱手答道。看来桓温对自己部队的底细还是了解一些的。 “曾前军,那你的计策是怎样的?”周抚着急地问道。 “急报!紧急军情!”正当曾华准备把他的计策详细叙说的时候,一名探子在帐外大声叫道。 “快报!”听到是紧急军报,桓温不敢马虎,连忙叫进来。 “报!寅时时分有蜀军出江州城,南渡长江,屯驻江南阳关渡口,后辰时尽出阳关,沿我军来路缓慢行进。据探约有五千余人,现在离我后军大约有二十里。” 听完探子的报告,曾华不由抚几感叹一声:“真是天意呀!” 待探子出得大帐,周抚不由问道:“曾前军为何有此感叹?” “江州出兵五千,意图尾随我军,查看我军是否真正西进?这扫尾之事正是后军袁大人的份内事。我看这江州却是在挽留袁大人,想请他去江州坐镇。”曾华此言一出,众人哄然大笑,纷纷应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曾华待众人停住笑之后,正色将自己的计策一一说来,然后对桓温和袁乔抱拳道:“此计还请桓大人和袁大人配合我军,如此则胜算更大!” 袁乔没有说话,只是低首在那里沉思盘算。倒是旁边的司马无忌开口道:“这太冒险了一点吧。” 却听这时桓温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叫道:“好!真是好计策!我军孤军深入蜀地已是大冒险,还有什么好怕的。叙平,你放心地去干吧。这里有我调度指挥,那五千蜀军自有彦叔打发了。我俩会好生配合你的。” 而袁乔也回过神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曾华,语气异常坚决地说道:“叙平,你放心吧!这五千蜀军我自然会照顾的,而且还会好生照顾,掩护你直取江州!希望明天我们能隔江相见。” 酉时,由于是冬天,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 曾华和车胤站在江南的一个小山包上,两人的身影和他们周围三千蓄意待发的长水军将士一样,早就深深地隐藏在浓浓的夜色和密密的树林中。 “武子,这里可是巴氐人的故里呀!上次你不是说,伪蜀开国之主李特祖籍不就是对岸的宕渠郡(治今四川大竹以北)吗?”曾华望着夜色中的江北,对车胤说道。 “是的,军主,巴氐人就是从江北的巴郡走出去的。”车胤朗声答道。这里离江边还有一段路,只要不是故意大声吼叫,江上是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今天我们将在这里拉开他们后代子孙建立的伪蜀政权的败局,也开始我们长水军第一场胜利。”曾华激昂地说道。 “第一场胜利?军主,我们长水军的初胜不是在枳县(今重庆涪陵)取得的吗?”车胤“惊讶”地问道。 听到这话,曾华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这车武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幸好这天色漆黑,要不然我这红脸还不被你笑话完了。曾华不由窘迫地想起十来天前在枳县的那场初胜。 当时曾华一马当先,率领第一幢来到枳县城下,大骂叫阵,准备和城中蜀军绝一死战。这时的曾华和他手下人马雄纠纠气昂昂,就象一群刚出笼的小老虎,那是相当的生猛。那气势,敢上九天揽日月,下深海捉王八,只盼着枳县城里有无数的蜀军,让他们血战一场。 谁知叫了半天,枳县城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守兵的人头也没有冒出一两个来。莫非是空城计?看来诸葛武侯在蜀中的群众基础还是不错的嘛,随便一个地方都能使出象空城计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绝计来! 最后过了一个多时辰,枳县城墙上终于出现一个当官模样的人,战战兢兢地问道:“城下是哪路人马?” 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曾华正在等待斥候的回报,看到城上终于有人搭话了,立即回话道:“我乃大晋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桓大人麾下前锋、前护军,领长水校尉曾华是也!今率大军西征伪蜀,尔等跳蚤小民,还不快快出城投降!要是迟了半步,我大军一发,定叫你们化成粉末!” 曾华总算过了一把古代大将叫城的瘾。 “你真是荆州刺史桓大人的麾下前锋?”城上那位还是战战兢兢地问道,对最前面的那面怪异的天蓝地黄红星军旗表示怀疑。 “要不要我把官印丢给你看!”曾华有点不耐烦了。这可是他的“初阵”呀?怎么也要杀个痛快!“看来你们是不想降了!来人,准备攻城!”老子就不信我三千人马攻不下你这座只有七尺高的小城池!身后的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三千长水齐声暴喝,举起盾牌,扛起云梯就准备擂鼓攻城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们降!”城上的看到城下的曾华要发飙了,立即大声叫道,并迅速打开城门。只见城门走出一位身穿伪蜀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大约数十名委委琐琐,穿着衙役、更夫服装的人,看上去就象一群被哄出洞的耗子。 “你是何人?”曾华郁闷地问道。 “下官是枳县的县令冯越,奉枳县官印迎降将军!” 曾华这才知道,这枳县城只有衙役十几名,临时拉来的民夫百余人,就这样成就了曾华的初胜。不过这次胜利让曾华和长水军上下觉得很没面子,虽然桓温让记室记了曾华和长水军的第一功,还让冯越随前军效力,但是曾华和长水军上下却不愿提起此事。 只有车胤才敢在曾华如此说,曾华还不好意思反驳他,这个时候旁边的冯越却在那里惟恐天下不乱:“当日下官见校尉率军在枳县城下,军容整齐,杀气冲天。更何况这是官军光复益州,乃顺天正义之举,我就是有千军万马也不敢行螳臂挡车之举。” 曾华的脸红得有点发黑了,车胤却在旁边浑身颤抖,中风了!要不是曾华看在冯越虽然迂腐,但是处理内政却是一把好手,早就一脚将这个不识趣的书袋子踏下这山包去了。 幸好这个时候张渠来了,及时解了曾华的围。 “禀军主,江州水军巡江船只已经东下了。估计得两个时辰才能再来一趟。”张渠禀报道。 “好!传令,立即开始行动!”曾华恢复了正色,下令道。 第十二章 夜袭江州 1 第十二章 夜袭江州 1() 李势字子仁,寿(李特季弟李骧之少子)之长子。身长七尺九寸,腰带十四围,善于俯仰,时人异之。寿既薨,僭即帝位,大赦改元。太和元年(晋建元二年,公元344年)正月,尊母阎氏为皇太后,妻季氏为皇后。 ———-引言摘述 只听到扑通几声,十几名水性极好的军士背着葫芦,拉着一根粗绳率先潜入黑色的江水中,很快就消失在曾华和众人的视线中。 现在是长江枯水季节,南北江面大约不到五里宽,水性好的人只要一刻(半个小时)时间就能游过去。十几名军士水性是没有说的,加上身上还有葫芦,在这黑夜中游过江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他们身上拉着这条粗绳,把粗绳拉过江去,才是长水军胜利的希望。 接着又有上百人背着另外十三根粗绳一一下水,很快就消失在黑色的水面上。 看着粗绳渐渐地向泛着月光的江里延伸而去,曾华突然对车胤说道:“武子,你说我们这一仗会遇上什么麻烦?” “军主,我想什么麻烦都不会有。除非……?”车胤答道。 “除非什么?”曾华一直盯着继续延伸的粗绳,头也不回地问道。 “除非老天爷嫉妒你!”车胤笑眯眯地说道。 “嫉妒我?他嫉妒我干什么?”曾华有些不解了。 “人家都以为桓公敢博,却不知道你曾叙平胆子比他大数倍。只有你才想得出这疯狂的计策来。难怪桓公初看到你,略聊几句后就开始器重你,缘分!天意!象你这种胆大包天却又能谋定而动的人,在这乱世中简直就是龙游大海呀!你简直就是为这乱世而生,当然老天爷也嫉妒你三分呀!”车胤感叹地说道。 曾华有点郁闷了,老车你就明说吧,就说我是乱世之枭雄就得了,非拐着弯把我夸奖一番。我真的有这么牛x,牛x得让老天爷都有点嫉妒。曾华不由想摸一下自己英俊的脸,老车的话把我夸得都有点自恋了。不过我相信老天爷跟我关系不错的,要不然六十几亿人偏就选中了我,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比中国脚球还要黑。 曾华不愿意在和老天爷关系如何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开话题了。 “博有三种博,一种是以卵击石,武子,你说要是有一万个鸡蛋去跟石头碰,谁会赢?”曾华突然问道。 “石头赢!”车胤转了几个弯,终于把问题的本质转清楚了。 “还有一种是两虎相博,”曾华淡淡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两者势力相当,或者相差不远。这种一要看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看谁能把勇气坚持到最后。当然,这里的运气有时候比勇气要好使。” “第三种博就是鹰击长空,猛虎博兔。”曾华最后回过头来对车胤说道。 “鹰击长空,猛虎博兔。”车胤嗡嗡地念道,“真是说的好呀!” “可是谁又能看到这里面真正的含意呢?”曾华转过头,一边继续看着不远处消失的粗绳,一边说道,“鹰击长空,是因为它居高临下,敏锐地观察猎物,一旦发现猎物的缺点马上雷霆一击,就如兵书上说的:擅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最关键是形、势、节!兵书上云,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鹰盘旋猎物上空,委其气,丧其胆,使其恐慌,迫其失误,这就是形。挟漂石激流之疾,九天之落,势不可挡,迫使猎物束手就擒,这就是势;一击而成,势如破竹,中无阻顿,这就是节。” 曾华接着问道:“猛虎博兔,武子,你说猛虎博狼和博兔会不会都用全力?” 车胤想了一下,回答道:“猛虎无论博狼还是博兔,都应该是全力一博。哦,我明白了。车某拜服,军主真是高人。” 曾华挥着手笑了笑,“我不是什么高人,我喜欢一边打仗,一边琢磨以前看过的兵书。兵书上说的再精妙,如果不能在战场上理会其精髓,还是纸上谈兵。书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回军主,前哨游到对岸了,已经将十四条粗绳拉过江去了。”车胤还没来得及回过味来,只见张渠过来禀告道。 “好!你率第二幢立即过江。”曾华立即下令道。 “遵令!”张渠答道。 只见闪动着银色月光的江面上隐隐约约地看到十几条粗大的绳子横在上面,随着江波轻轻地晃动着。 “一共是十四条粗绳,每根都有三寸(按照当时的尺寸大约有7.35厘米)粗,由上百根细麻绳绞汇而成,长数里,贯穿大将南北。前面十二条粗绳专门帮助军士泅游过江,下面一条则是专门用于渔舟来回运载兵器铠甲,最后两条则在最下游,上面挂有渔网,共两层,防泅游军士体力不支,掉落下来,以备万一。” 柳畋对曾华身后的车胤和冯越解释道。车胤还好,他早就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了,而刚入伙的冯越就不一样。他看到自己收集来的粗绳和葫芦竟然是这样应用,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上来。 而前面的第二幢以张渠为首,先将衣装和铠甲兵器绑在一起,以队营为单位放在轻舟上,然后一身赤膊短裤,再背上葫芦,然后以屯为单位分成九排,鱼贯下水。军士们让身子浮在江面上,然后再轻轻地拉动着粗绳,缓缓地在江面上向北游去。 而在同时,载送兵器铠甲的轻舟也开始动作了。每艘轻舟上前后只坐两人,同时拉动旁边的粗绳,十几艘轻舟鱼贯北上,和上游一点的九行军士一起消失在茫茫的远处。 由于在沮中练军的时候,游泳就是长水军基本的训练科目,所以这些“北方旱鸭子”在长江里游得小心翼翼,笨手笨脚,但是好歹没出什么茬子。 看着第二幢的军士最后在泛着银光的江面上若隐若现时,曾华轻轻地嘟哝了一句:“幸好今夜不是很冷!” 半个时辰过去了,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如豆大的火光,迅速灭亮三下,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先遣的第二幢已经顺利过江,现在该第一幢出发了。 正在第一幢军士们脱装背葫芦的时候,大约百余名水性好的军士将一捆捆大约有上百余根的粗毛竹和数十个毛竹制成的云梯,一一放入水中,然后沿着中间三条空着的粗绳将它们一一推过江去。 “军主!你这是干什么?”按计划应该率领五百军士留守后军营地的车胤和冯越惊异地叫了起来。 只见曾华飞快地脱下衣服和铠甲兵器,将其打包在一起,用麻绳一捆,然后放到轻舟上。光着膀子转过身来拿起一个葫芦,背在背上。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军士游得我就游不得了吗?”曾华白了一眼跟前唧唧歪歪的这两人。 “军主!你以身犯险已是不应该,现在还要弃舟泅水,这……”冯越激动地脸都红了,不过大家都看不清楚,不过他急得话都说不圆囫了大家倒是都听出来了。 “泊安(冯越的字),算了吧。今夜一战,事关重大,你要军主不身先士卒恐怕是办不到的。”还是车胤跟曾华相处久了,已经了解自己这位军主的个性,反倒劝起冯越来了。 “这……”看到自己很崇敬的车武子先生如此说,冯越也不好说什么了,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军主,你身负重任,不可轻身呀!” “多谢泊安和武子相送!” 曾华笑着向车胤和冯越一拱手,转身拉住粗绳,率先走入江中,而柳畋第二个跟着入了水,身后的第一幢军士纷纷背着葫芦依次紧跟着入江。 看着曾华消失在夜色的江面中,车胤突然转过头对冯越说道:“你还不了解我们这位主公,等你待久了,你就会明白,在这乱世中跟随这样一位主公,是我们最大的幸事!” 曾华已经看到了对岸了,还有上面模模糊糊的人影。曾华连吐几口江水,心里安慰自己道:“这个时候的江水没有污染,属于绿色水源,喝两口也没有关系。” 曾华跌跌撞撞地冲上河岸,过来接应的第二幢军士近身一看,才发现第一幢的no.1居然是自己的军主,连忙左右护住他。 曾华调整了一下呼吸,笑着摆开左右军士的相扶,径直走到已经停靠在北岸的轻舟,取过自己的衣装和铠甲兵器,穿戴起来。这时,闻讯赶来的张渠已经来到曾华身边,禀告道:“军主,我第二幢已经在这方圆数里布下岗哨斥候,其余的已经在去江州的旧驿道上待命了。周围一切正常,看来没有人觉察到我们的行动。” “好的,绥远,你继续去警戒,并派出斥候,向江州方向刺探。黔夫,你立即集合第一幢,收拾毛竹云梯,移到驿道上去,空出河岸,给南岸发信号,接应后队。” “是!” 很快,后队五百人也渡过江来,两千五百人过江,总共花了大约一个时辰两刻钟(三个小时),由于计划周全,准备得当,所以只有十几个人途中力气不支,落到了最下面的两道安全网绳上,被巡视的两艘轻舟救起,没有一人失踪和伤亡。 待自己的队伍在旧驿道上集合完毕以后,曾华下令将江北的粗绳松开,任由江南拉了过去。很快,长江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刚过一柱香的工夫,前面下游的斥候传来了警戒的信息。在两千五百长水军屏住呼吸中,十几艘江舟带着哗哗的水声,悄悄地逆江而上,很快就消失在西边的江面上。 “接耳低声传下去,衔尾相接,紧跟队伍,不准出声喧哗,出发!” 很快,命令在军士中前后相传,迅速传遍全军,而队伍也立即开动了。 除了整齐急骤的脚步声,还有众多轻轻的喘气声。借着明亮的月光,两千五百名长水军在旧驿道上飞快地跑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现在已经是丑时两刻(凌晨两点钟),离江州只有二十余里了。突然,江南遥远的某处爆出红色的火光,由于太远,只能看到桔红色的火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随风飘来的还有似有似无的惨叫声,仿佛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已经几乎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了。 急行军的队伍没有混乱,还是继续向东方的江州前进。 看着柳畋等人惊讶的眼神,曾华轻轻说道:“这是袁大人率领后军趁夜逆袭尾随我军的五千蜀军。那些蜀军不好好地呆在江州,非要跑到江南来送死。” 难怪曾华这么轻蔑那些蜀军,他们也不打听一下前面晋军里面都是些什么人?桓温、袁乔、周抚、毛穆之、司马忌之,都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人物,随便一个单拉出来就能让领兵追来的江州蜀军将领喝一壶的。 他们以为相隔数十里,小心谨慎就能躲过被暴萃一顿。但是他们却不知,晋军大营为了掩护曾华那个疯狂的计划,决定由袁乔出马,率领三千后军,好好招待一下尾随而来的蜀军。 袁乔文武双全,是桓温颇为器重倚仗的谋士和将领,否则也不会授予他非常重要的江夏相一职。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袁乔率领三千后军在酉时掉头东进,趁着夜色一路潜行,连续行军四个时辰,突然逆袭四十里之外的五千江州蜀军。袁乔率领的都是桓温麾下的护南蛮校尉府的精锐府兵,不是江州杂牌蜀军所能抵挡住的。 晋军后军有如狼入羊群,一边放火,一边砍杀惊慌失措的蜀军。不到一个时辰,蜀军溃败,领军将领牟策死于乱军之中,逃得生天的三千余蜀军拼命向东边二十余里的阳关渡口逃去。而袁乔草草收拾一下战场,尾随溃兵东下,直扑阳关。 顿时,江州南岸鸡飞狗跳,闻讯的阳关渡口五百余守军连忙集合起来,一边整顿防备,接应马上要逃回来的败军,一边立即渡江向江州报急。 正当所有人的目光被江南突然发生的战事吸引住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不远处的江北,有两千五百名晋军正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一路向江州急行而去。 江州、晋军大营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试图去了解和猜想对手此时的所作所想,他们望着沉寂的黑夜,还有那跳动的火光,心里暗暗期盼着,快点天亮吧,天亮了就什么都明了了。 第十三章 夜袭江州 2 第十三章 夜袭江州 2() 特称益州牧,以雄镇梓潼,又拜前将军。流薨,雄称大将军、益州牧,治郫城。以西山范长生岩居穴处,求道养志之士,雄欲迎为君而臣之。长生固辞曰:“推步大元,五行大会甲子,祚钟于李,非吾节也。”晏平元年三月,范长生乘素舆诣成都,雄迎于大门,执版延坐。长生请雄对坐,即拜丞相,尊曰范贤。十月,加丞相范长生为天地大师之号,封西山侯。玉衡八年四月,范长生卒,以其子侍中贲为丞相。长生善天文,有术数,民奉之如神。 -------引言摘述 当快马冲进江州城时,已经是寅时一刻(凌晨三点半)。而在江州以西大约两里的地方,长水军在曾华的命令下,全体原地休息。 经过近两个时辰不歇气的急行军,长水军已经行军五十里,顺利地赶到了江州城下。他们无论军士还是军官,都站在原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互相传递的羊皮水袋,补充着水份和食物,然后互相检查铠甲装备,进行最后的准备。 而在这个时候,接到江南军报的伪蜀荆州刺史徐鹄正在自己的府中郁闷。徐鹄是涪陵郡(治今重庆彭水)大族徐氏的当代家主,当年李氏初入蜀地为主,各地的土著大姓都不支持他,让这个初生的巴賨政权岌岌可危。最后是涪陵的徐家和青城范家1率先归附,这才让李氏政权转危为安。 但是此后的日子里,由于范家的范长生是天师道首领,在蜀中影响深远,于是被李雄拜为丞相,加号“四时八节天地太师”,封西山侯。而同时为开国功臣的徐家却被站稳脚跟的李氏丢在一边,给了一个荆州刺史的官衔就给打发到巴郡来了,为成汉守东大门。 徐鹄知道就凭属下那一万多羸兵,如果晋军真的西征,自己肯定是第一个炮灰。所以徐鹄把江州以东所有的兵力全部西撤到江州,然后囤积粮草,准备凭险固守,要是实在是守不住了再泛舟沿涪水西回,逃回德阳、广汉去。 这次桓温突然西征,着实把徐鹄吓了一大跳,只顾一边向成都报急,一边加固城防,准备擂木滚石以及粮草,半点出城迎战晋军的心思都没有。他还叫江州水军日夜巡视上下百余里江面,防止晋军渡江。要知道,涪水和长江是江州最大的屏障,要是让晋军突破了,江州的城防就破了一半。由于水军船只少,只能两个时辰巡视一遍百余里的江段,但是徐鹄不怕,方圆数百里的船只全部被集中到了江北,少数漏网的渔舟又能载多少人过江呢?游过来?就凭那些由北地流民组成的晋军?徐鹄是不会相信那些旱鸭子能在两个时辰里游过数里宽的长江。 幸好晋军只是沿江南西下,对江州让城别走,看来晋军将领知道隔江依山的江州是块硬骨头,不是那么容易啃下来的。正当徐鹄准备烧香还神的时候,征东将军、巴郡太守牟策却提出来要出兵尾随晋军。 这位牟策身份特殊,与其说是徐鹄的副手,不如说是成都朝廷派到江州专门监视徐鹄的“特派员”。这次晋军东犯,带兵出击迎敌的胆子牟策是没有,不过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既然晋军让城别走,表示这晋军不是那么凶悍,对江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牟策觉得衔尾追击一下还是要的,如果运气好的话,在后面拣点落下的刀刀枪枪,再抓几个掉队的晋军军士,然后杀数百个百姓,最后往成都报个衔尾追击,大获全胜,也是大功一件。 徐鹄实在没有借口阻止牟策的举动,只好点了三千老弱军士,汇集牟策的部曲,共计五千,在凌晨由江州水军接应,渡过大江,进入到阳光。 徐鹄知道牟策即贪婪又愚蠢,但是他没有想到牟策居然贪功愚蠢到了这种地步。晋军还没有开拔,他就敢率军逼近二十里,离晋军后军只有十里才停下来扎营。他怎么就不用屁股想一想,桓温真是会让你这么嚣张吗?现在是人家来讨伐你,不是你来讨伐别人! 晋军护后军袁乔看到江州蜀军如此配合,也毫不客气了。先是暗地里传令全军早早用过晚饭,然后在后军大营里装模装样的升起炊烟,在迷惑住牟策军的探子之后,袁乔率领后军悄悄抄小路向西,多绕了十几里地,最后趁夜大破已经觉得平安无事的牟策军。 徐鹄接到快马疾舟送来的败报,首先不会为一命呜呼的牟策伤心,而且也不会心疼那三千老弱兵,他只是担心晋军会不会紧跟着攻陷阳关,开始强渡长江,围攻江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徐鹄觉得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幸好,快黎明的时候,快马终于送来了好消息,晋军在阳关渡口外停下了,看样子是不打算进攻了。徐鹄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晋军知道蜀军的重兵都集中在东边,就算攻下一个江州,还有德阳、广汉,那都需要尸体来填。 从刺史府的院子里抬头望去,天色还是那么黑,而月亮早就西沉,东边的启明星已经挂在天上了,准备站好最后一班岗。徐鹄觉得一股浓浓的倦意迅速涌了上来,他不由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折腾了一晚上,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却是最困的时候。 徐鹄摇摇晃晃走进卧室,任由两名婢女脱掉外套,顺势迷迷糊糊地钻进暖乎乎的被窝,然后不忘在旁边沉睡的小妾那丰满粉嫩的胸脯上顺手摸了一把,最后卷着缎被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 趁着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时刻,长水军第二幢在张渠的率领下迅速潜行到江州城下。最前面的是张渠带头的一百名勇士敢死队。他们没有穿铠甲,仅穿紧袄。他们人人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左胳膊夹着一根长毛竹前端,而每根毛竹的后端都有十余人分两边紧紧握着。 看到张渠举起右手的长刀,所有的人都同时动起来了。后面的十余人步调一致地跑动着,推着毛竹和前面的勇士向江州城墙冲去。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前面也在跑动的勇士要被后面的毛竹推着撞上城墙了,说那时快说那时迟,前面的勇士突然一跳,身子向上一腾,毛竹水平向前的力突然改了一个方向,变成斜斜向上,由向前推变成向上举了。 勇士们依然紧挟着毛竹,借着后面继续向前跑的十余人产生的推力,踩着城墙向上飞快跑动着,就跟飞檐走壁一般,转眼就踩到了女墙。勇士左肩一沉,猛然一用力,全身借助毛竹的力从墙跺上飞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了江州城楼上。 毛竹的长度比江州城墙的高度要有余,就这样把百余名长水军最凶悍的勇士在瞬间送上了江州城墙。而在这个时候,城楼上为数不多的江州守兵这才陆续从折腾一夜的疲惫中被惊醒过来。 张渠最先动手,他一个转身,往前跨了一步走到两名靠着墙跺睡觉的守兵跟前,扬手就是两刀,还在睡梦中的守兵骤然被剧痛惊醒。他们睁开眼睛却模模糊糊看不清前面,只听到一阵咝咝的风声从自己下面脖子那里传来,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这两个守兵只能艰难地倚着墙跺,慢慢地倒地。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看清了,他们看到不知何时飞上来一群晋军,这些占了先手的晋军在前面那人的呼哨招呼中,一边从两边向中间汇集,一边顺手将纷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同伴砍翻。 怎么回事呀?这两位守兵和他们不远处的同伴一样,在临死前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等抢得一段城墙之后,百人队立即分成数队,分别扼守城墙两边和城墙里面的甬道。而在同时,一直匍匐在地的长水军第二幢突然出现在江州城下,将数十部云梯架在已经清理一空的城墙上,然后依次快速往上爬。 依然没有喊杀声,只有偶尔的兵器撞击声,还有毛竹搭建的云梯在工作时发出的吱呀声。这些声音衬托着寂静的江州城,反而让人有一种诡异和恐惧的感觉。 “啊-!”终于有守兵在临死前惨叫一声,惨叫声在寂静的江州城墙上传得很快,终于有人出来查看动静,看到却是让他们的恐惧的情景。 两百、五百、一千,城墙上的长水军象滚雪球一样迅速增长。“敌袭!敌袭!”西门的守军终于慌乱起来了,呼叫声,锣响声,不和谐的声音穿过寂静的江州城上空,顿时让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也许最后他们会想,要是当时不醒过来多好,因为从睡梦中醒来却直接掉进了噩梦中。 一千长水军第二幢在江州开始慌乱的时候沿着甬道向下攻,杀散了已经惊慌失措的守门蜀军,瞬息之间就控制了西门。 当西门被轰然洞开的时候,曾华挥舞着长刀一马当先,他的声音在江州城的慌乱声中分外的清晰,“前进!无敌军团!”骤然,应声如雷,呼声如潮,震撼席卷着整个江州城。 紧跟在后面的是红星军旗,还有高呼着必胜的一千名第一幢军士,如决堤的洪水,又如午夜的滚雷,势不可挡地冲进江州城。江州全城彻底沸腾慌乱了,而长水军第一幢直取刺史府,第二幢直取府库粮仓。一路上杀声震天,火光四起。惊慌失措的江州军民怎么也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们从四处响起的喊杀声明白现在有晋军杀入城里,江州已经失陷了。 当徐鹄被亲随从睡梦叫醒时,曾华正在指挥第一幢一边包围刺史府,一边集中兵力猛攻府门。 “来人!来人!”徐鹄一边慌乱地穿衣服,一边叫随从传他的领军将领。他掀开缎被,不顾缩在床角的小妾已经将光溜溜的身子曝光了,一步跳下床来,胡乱穿好衣服,猛地往门外走。刚到门口,觉得不安心,有折了回来走到床前。 小妾以为徐鹄是来接自己的,连忙不顾掩住胸前的波涛汹涌,向徐鹄伸出胳膊,连声喊道:“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徐鹄却无动于衷,走到床头墙壁前,摘下挂在那里的镇邪宝剑,噌的一声拔了出来,握着手上,不顾旁边小妾的娇呼,转身又往门口走去。 徐鹄走到院子里,却发现喊杀声是如此的近!这时,刚才被自己呼去传唤领军将领的随从慌慌张张从前院跑了进来。边跑还边喊:“老爷,不好!刺史府被晋军包围了!” 徐鹄一愣,一把揪过这名随从,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随从被徐鹄那狰狞的面貌和手里雪亮的宝剑给吓住了,颤声答道:“老爷,刺史府被数千晋军包围了,有上千人在攻打前门,护卫们都顶不住了,正往后面撤。” 似乎在印证随从的话,突然从前院呼啦拉涌入了上百人,个个都极其狼狈。带头的是徐鹄的护卫头领,他边往这边跑,边哭丧着对徐鹄嚎道:“大人,敌军太厉害,一个个都勇猛似虎,凶残如狼,兄弟一个照面就被他们砍翻了大半。” 徐鹄闻言,不由手一松,任由随从如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他听这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仰天长叹道:“这晋军难道是从天上飞来的!” 就在曾华率第一幢接管了伪蜀荆州刺史府,同时接降了伪蜀荆州刺史徐鹄的时候,第二幢在张渠的率领下已经接收了府库和粮仓。 当江州火起的时候,徐当率领第三幢五百人突然攻入城南数里外的江州水军营寨,不一会,这里腾起的火光开始和江州的火光相呼应,两处的冲天大火汇在一起,顿时映红半边天,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 江北的火光让江南的阳关守军人心大乱,也让数里外的袁乔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不到一个时辰,在三千晋军的猛攻下,阳关渡口守军投降,袁乔能够在清晨的浓雾中临江眺望江北了。 天亮了,浓雾却出现在长江江面上,不但朝阳看不到,就连刚刚还在燃烧的北半天也被掩盖在其中。除了能听见依然川流不息的江浪声外,袁乔几乎看不到十丈之外的江面。 江北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曾叙平成功了吗?还是已经丧生在江北乱军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隐藏在这浓浓的晨雾中,如同西征和晋室的前途一样。袁乔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祈祷了。 “大人,有动静!是船只行驶的声音!”有耳朵尖的军士叫了起来。现在已是巳时两刻(上午十点),在越来越猛烈的阳光驱散下,晨雾越来越淡了,已经能看到半里外的江面了。 袁乔和众人闻声向远处望去,只见一艘战舟从远处雾中钻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是江州水军的战舟!”识货的阳关降军叫了起来,顿时引起一阵鼓噪,但是很快被袁乔用严厉的眼神给压下去了。众军在无声中开始行动,盾牌手和长枪手走上前,形成防线,而弓箭手则是取弓在手,站在后面,大家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江面和那越驶越近地战舟。 这时,最后从浓雾中挣脱出来的战舟桅杆终于展现在大家面前,一面呼呼飘扬在江风中旗帜分外醒目-“晋西征军护前军曾”。 袁乔心里一喜,顿时感觉轻松了一半。这时,飞速驶来的战舟前头站立着一个人,已经能看清面目了。 “前护军麾下徐当拜见后护军袁大人!”那名大汉高声喊道。 正是曾华麾下的徐当,袁乔看到熟悉的人,也终于知道了谜底,他那担忧紧张的心情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但是在短暂的狂喜之后,袁乔反而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涌上了心头。 在这个时候,徐当那洪亮的声音继续响起:“徐某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迎接袁大人。我家大人说了,他在江州城里相候袁大人了!” 第十四章 江映月 第十四章 江映月() 永元二年十二月,明王时为晋护长水校尉,以西征前军至江州。丁丑,潜渡江水,夜袭江州,拔之。丁卯,宣武公江州设宴以庆,欢至深夜。时有皓月映江,波光流连。明王触景生感,操胡琴一曲,声声戚切。曲罢,诸人无不涕流满面,拍榄长叹。 -------引言摘述 “多好的月亮啊!只是可惜没有曾叙平的二胡。”站在江州城楼上的袁乔望着不远处江面上的皓皓银月,不由暗叹一声。 也是圆月皓空之日,也是这般江月一色,也是这城南望江城楼上,桓公设宴庆贺江州大捷,众人把酒言欢,直至深夜。后来那位总让人吃惊的曾叙平突然拿出一把从来没有见过的二弦琴,用一把弓弦就开始拉出一曲谁也没有听过的曲子。 袁乔现在还觉得那曲子还在自己的耳边环绕一般。 先是一声长叹,如同初生婴儿的哭声,又如同暮年长者的叹息,穿越了时空和岁月,穿越人生的生和死两个极端,在人的心里来回的回荡。接下来的曲子有如一股泉水在幽暗、曲折、深邃、崎岖的山谷中呜咽地奔突,又如江水边上那纤夫的脚步,虽然满是苦难和艰辛,却在坚定不移继续向前。 袁乔时而感到清风明月,时而感到落花流水,时而感到电闪雷鸣,时而感到风雨交加,他一直以为自己饱读经书,通晓历史,看透了人生世故,但是在那一晚,袁乔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学识是如此的浅薄,居然无法用什么辞赋来形容这从没有听过的曲子,而且他也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多愁善感,轻易就被一首曲子从灵魂和骨子给震撼了。 当袁乔看到包括桓温在内所有听众都涕流满面,情不自禁时,看到曾华泪流满面却含笑激昂地拉完最后一段时,他明白了,自己听到的不但是一首前所未闻的曲子,更是一首穿透人心的曲子。 那种娓婉、那种缠绵、那种沉郁、那种不弃不舍的追求、那种如泣如诉的哀怨,让人看到了世人的苦难,让在场所有的人心里突然想起亡国之恨,偏安之苦。 “真是一曲天籁之音。”袁乔对身后的参军孙盛说道。 被留下来协助袁乔的孙盛有幸参加上月十五的那次庆功会,也听到了曾华的那场二胡独奏音乐会。,所以很有共鸣地回答道:“是的,袁大人。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听到如此乐曲,曾前军的一曲江映月,却道尽了这世间艰难。” 曾华演奏的是现代二胡名曲《二泉映月》。 曾华的祖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自从参加完七千人大会从北京回来之后却成了最忠实的“京丝”,对京剧是异常地喜爱。为了方便自己能够随时来上一段,曾华的祖父充分利用自家的资源,让“聪明伶俐”的子女一一学会二胡和京胡。最后这个光荣传统不小心让更加“聪明伶俐”的曾华给继承了。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曾华一直是祖父的专用琴师。到后来,祖父的京腔依然是湘味十足,但是曾华的二胡水平却是突飞猛进,这也是曾华能够得到“家传玉佩”和可以任意出入新疆某农垦师师长办公室的原因。 在庆功宴上,曾华看到江上升明月,不由想起自己的“离奇身世”,想到注定是再也见不到的亲人,不由悲从心底而来。再喝了几杯水酒之后,看到这如画江山,却不由地想到一直多灾多难的华夏民族,想到暗无天日的中原和那里苦苦挣扎的遗民。 曾华取出多次试验方才制作成功的二胡,随即拉起《二泉映月》来了。听到那如泣如诉的琴声,曾华心随声动。也许只有在苦难之后才能有辉煌,也许这只是华夏民族最黑暗的黎明。曾华将深深的思绪和感情注入到这曲被自己改名叫《江映月》的曲子中,坐着的人影、凄婉的琴声、皓亮的圆月、还有那无尽东流的江水,彷佛在那一刻凝固在了一起。曾华不但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别人。 所有的人都体验到了曾华用琴声表达出来的对“自己”、对民族、对国家苦难的追叙,对他们美好明天坚定不移的追求。 袁乔和孙盛还在那里睹景思琴,却有一人走上前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禀袁大人!据探子回报,有大批蜀军自广汉(今四川射洪南)入德阳(今四川遂宁南)。”报告的是原伪蜀荆州刺史徐鹄属下的领军校尉曲宏。自从袁乔把徐鹄带头的涪陵和巴西大族首领统统送到江陵“听候朝廷封赏”之后,许多以前依附于他们的当地士人纷纷认清了形势,向朝廷和袁乔表忠心,曲宏就是其中比较能干而受到袁乔重用者之一。 在曲宏等人帮助下,袁乔很快掌握了江州以及巴西郡。由于曾华夜袭高家庄,错了,是夜袭江州有如天兵降临,上万江州蜀兵还没来得及开打就跟着上司一起降了。而徐鹄费尽心思囤积的粮草则原封不动地落入晋军之手。 所以袁乔不但可以选出五千比较精锐的蜀军和自己的后军混编,组成一支近万人的大军,而且还可以一边为西进的西征大军支援粮草,一边从容有余地向成都方向发起掩护性攻击行动。 足智多谋的袁乔不但明目张胆将桓温、周抚、司马无忌、曾华等各路好汉的旗号打在江州城楼上,而且还以桓温的名义四处传檄招降。他先是传檄降了已经是孤城一座的涪陵郡城(治今重庆彭水),再派人马直取了三江重镇-垫江,而伪蜀李家的发源地-宕渠郡在被断绝联系之后很快就闻风而降。 袁乔将手里的近万兵马分成几拨,白天从戒备森严的江州北门出奔垫江,晚上又悄悄地从顺流而归,并且常常换上不同的番号旗帜,让伪蜀的探子不知道有多少晋军出了江州进了垫江。结果消息传到成都,变成了晋军集军上十万,意欲围攻德阳,而后直入成都。 袁乔在江州闹得如此风生水起,成都的李势自然不敢怠慢。他将手头上的兵力从四处抽调出来,汇集了五万余人,派往广汉、德阳一线,严防死守,坚决不准晋军再西进一步,誓死保卫李家的千里江山。 “好!”袁乔听到曲宏的禀告,立即从绕梁三月的追忆中恢复过来了。他抚须微微点头,随即对曲宏道:“常嵊,你想不想立一大功?” 曲宏大笑,连忙单腿跪下,抱拳道:“全凭大人提携,小人火里去,水里来,无不从之。” “好,我拨你两千人马,立即沿汉水(嘉陵江)而上,直取安汉(今四川南充)。现在伪蜀兵力全部集中在德阳、广汉一线,对于涪水以东的安汉已经是不闻不问了,这功劳真是天送于你常嵊的。” 曲宏马上一通豪言壮语,安汉就是有十个成都城高也要拼老命把它拿下来。 待曲宏走后,孙盛向袁乔问道:“袁大人,为何不佯攻德阳却分兵取安汉呢?” “伪蜀现在以为我有精兵数万屯驻江州、垫江,意图取德阳、广汉入成都。他已经移兵屯守涪水一线,我们掩护桓公南路进袭的目的也达到了。但是时值关键时刻,我们必须把戏演到底,继续给伪蜀在东线施加压力。我们只有不到一万兵马,如果直取德阳,就是佯攻也有可能在数万蜀军面前露馅,不如取空虚的安汉。这样的话,一来可以继续掩饰我们的目的和实力,二来给伪蜀君臣一个假象,那就是我们兵力雄厚,准备从容不迫地把东线外围清理干净以后再猛攻涪水一线。”袁乔微笑地解释道。 “袁大人高见,这样的话给成都的压力就更大了。”孙盛抚掌赞道。 袁乔微微一笑,却转头看向西边,心里暗暗想道:“不知桓公到了哪里?还有曾前军,这次他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永和三年正月底,在成都的李势接到了安汉陷落的消息。尽管李势知道只有数百老兵残卒的安汉基本上属于被弃守的,失陷就失陷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消息却让李势和他的臣子们认识到一点,晋军从东边的猛攻即将开始了。 自从江州突然失陷,蜀**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东边。相对安宁了数十年的蜀国终于迎来了最大的一场战事,尽管很多人认为东来的大军是“王师”,但是战火是无情的,这一点蜀国百姓从北地涌入的流民嘴中早就知道了。所以,蜀国百姓心情异常复杂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而已经紧紧地跟李家绑在一起的蜀地各世家大族一边响应“皇上”号召集兵备战,而一边却在暗地里另做了一些其它的准备。正所谓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李势不知道晋军为何如此高调西征,估计也许不敢打北边的大老虎,就跑来捏西边自己这只小兔子。老子也不是好惹的,老子手里也有七八万人马,都不是看牛放猪的!但是他知道,晋军这次来势汹汹,首先抢攻江州、垫江,而后大兵屯集,再将涪水以东诸地横扫一空,最后强攻涪水,直取成都。看这一个多月的局势变化,晋军的整个战略部署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了。李势在弄清这些之后,心里反而更踏实了。从东边的德阳到成都,不但有涪水、牛鞞水(沱江)天险,更有无数高山峻岭,重重险固隘口,加上自己已经布下重兵,不怕你晋军来多少,就怕你晋军不来。 正当李势踌躇满志,准备部署一场成都大保卫战,彻底粉碎晋军东侵时,一匹快马从成都南门仓惶奔入,直到“宫门”。 衣衫破烂的传令兵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来到“正华门”,右手举着一份可以和他衣服“媲美”的战报,嘶声高叫道:“紧急军报!江阳郡失陷!南安失陷!晋军已抵青衣江!” “正月十六夜,晋军前军打江州军旗号,骗入江阳郡城(今四川泸州),突然发难,抢得东门,汹涌而入。骤间,满城皆高呼晋长水校尉曾率前军复江阳,守军不及,四散奔逃,郡守单博被俘,郡丞顾扈殉城,仅逃得功曹史章聘。未及天明,晋军前军离江阳郡,三天三夜急奔五百里,竟先于章聘入南安城。章聘绕城别走,取道至武阳,报两地军情后力竭气绝。现东晋大军已渡青衣江,屯于武阳以南合水(今四川彭山双江镇),意图北窥。臣健为郡守李朴拜报!” 李势听内侍念完那脏兮兮的战报后,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晋军上下难道都有毛病?好好的涪水大路不走,怎么偏偏要沿江而上,顺着最难走的南路上成都。健为郡武阳县离成都不过两百多里,都已经打到眼皮子底下了,李势才明白自己被晋军给涮了一把。 夜袭江州,抢占垫江,游攻汉水(嘉陵江),都是为了让自己君臣上下相信晋军会大举从东线涪水攻入成都,谁知晋军上下都是一群疯子,尤其是那个前军先锋,护长水校尉曾华,先是潜渡江水,夜袭江州,然后诈取江阳,急奔五百里取南安青衣江,直入成都腹地,真比疯子还疯子!这长水校尉曾华以前不是典农中郎将,专管屯田的吗?真是农民,肯定没有读过兵书!一点兵法常识都没有!哪有这么打仗的? 李势感到一阵憋屈,自己在涪水一线摆下的五万重兵现在只能给自己精神上的支持了。李势觉得自己就象一名蓄势待发的拳手,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对手一记又准又狠的黑虎淘心。谁知对手却不按套路出手,来一个移形换影之法,飘到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 李势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把罪魁祸、晋军主帅首桓温以及晋军的急先锋、金牌打手曾华一起拖到殿前,暴打一顿,打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然后再剁碎了喂狗。但是恨归恨,兵还得派,总不能眼瞅着晋军入成都,自己还跑到城门口摇杆小旗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势当即“传旨”,紧急搜刮成都附近所有的兵力,共计两万余五千人,交由叔父右卫将军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和前将军昝坚统领,由山阳(今四川成都双流县东南)出发立即南下合水,在健为郡拦住“偷袭”的晋军。另外再派特使前往广汉,紧急调集东线军队入成都,短时间里能来多少算多少。但李势却又不敢把涪水的守军全部调回来,因为他已经被晋军给“忽悠”怕了,谁知道健为郡的晋军不是虚晃一招?出来混的,还是小心一点好! 第十五章 塘沟之战 1 第十五章 塘沟之战 1() 伪蜀李势骄横,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亲外疏内,重远轻近。正月末,晋军入蜀,直驱武阳,成都震惊。势集兵三万,分于右卫将军李福、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统辖,南下据敌。然权柄尽掌于昝坚,福、权莫敢微言。 -------引言摘述 永和三年二月,伪蜀大军刚一出成都,内部就发生矛盾了。 从地图上看,武阳城位于江水以东的江北(当时以岷江为长江上游,所以江东为江北,江西为江南),而江北一带历来是繁华之地,直通成都的要道,自然是重点防守的地方。这一点蜀军知道,晋军也应该知道。但是这里地势已经低缓,道路众多,现在蜀军兵力已经捉襟肘见,不可能处处设防。 接下来,右卫将军李福继续提出,按照晋军的“一贯作风”,他们这次一定又会对健为郡郡治武阳城虚晃一枪,避实就虚,从它路直入成都。晋军这种飘忽不定的进攻已经让蜀军吃了大亏,五万精锐蜀军就这样被忽悠到了涪水一线,现在除了集体造粪、人工为广汉郡施肥之外,没有更大的用处。 因此,李福建议,与其象没头苍蝇一样被晋军牵着走,不如以逸待劳,在从南路入成都的必经之路,郫江(今成都府河)以西牧马山地区设伏,集中兵力围歼来犯的晋军。 对于李福的建议,镇南将军李权在那里猛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 但是前将军昝坚却不屑一顾,他正襟端坐,不慌不忙地抚须,然后一副名将姿态,朗声说道:“右卫将军刚才说道,晋军行军飘忽不定,纯属流寇宵小之辈。既然他知道江北之地有重兵设防,按照他们以往的无胆行径,必定会取道江南攻成都,我意欲从江北渡江,在江南设伏,一举荡平晋寇。” 听完昝坚的高论,李福、李权二人不由大惊,连忙劝道:“晋军现在江北,如果取道江南,必须渡江而行,如要直上成都,又得再渡江水,如此繁琐涉险,晋军自然不会取此而舍江北之简。” 而李权说的更直白:“晋军造势东路却暗假南路,可见晋军中不乏睿勇明将,其一路所行所为,无不暗合兵家精髓。其妙策奇谋,我们无法预测,与其如此,不如在牧马山以逸待劳,更是稳妥,否则又是涪水战局重现。” 昝坚一听,那是非常的不爽。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这个蜀国名将比不上晋国名将,话里话外奉劝自己不要费尽心思去猜测晋军将领将如何进军成都,不如老老实实地蹲在成都南边,等晋军打上门来,再和他决一死战。 昝坚哼了一声,不悦道:“来犯晋军不过数千,岂敢直入江北重兵屯集之地。二位将军如此对策与坐以待毙有何区别,如何对得起陛下的重托呢?” 李福、李权顿时气结。李福脸色铁青,浑身上下在哆嗦,哆嗦地连胡子都在抖。而李权却涨得满脸通红,嘴巴哆嗦了几下,终于哆嗦出两句:“前将军如此西渡,却是让开了江北,要是晋军长驱直入成都,你我都是千古罪人了。” 昝坚马上脸色大变,噌地站起身来:“晋军不过数千流寇,领军将领不过无胆鼠辈,有何惧之。你等二人宁愿屯兵成都近处却不愿领兵南下据敌,恐怕是别有用心吧。” 好嘛,昝坚把军事争议上升到图谋不轨的高度,顿时把李福、李权二人吓住了。年长稳重的李福连忙默不作声,低头沉思。而年轻气盛的李权在愣了一会后,反而跳了起来:“老子不怕,老子好歹也是李家人,对大汉(成汉)忠心耿耿。老子这就和你去御前把这事情分辨清楚,陛下要我们以逸待劳,你却一门心思要转到江南,到底是谁居心叵测?” 看到大家都撕开脸面了,昝坚也不客气了,当即站起身来对李福、李权二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据守你们的牧马山,我自去江南设伏,看谁能一举荡平这晋军流寇。”说完,竟然扬长而去。 第二日,伪蜀前将军昝坚率自己本部人马一万余人,从江北鸳鸯琦(今双流镇西北,岷江东北岸)渡江,直入江南,准备在这里打个埋伏,一举将晋军歼灭。 伪蜀右卫将军李福,镇南将军李权看着由成都“御林军”组成的昝坚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回过来头看看自己那一万五千余在早春寒风中微微抖瑟的部属,几乎是欲哭无泪。李势收刮来的两万五千南下大军中,一万余是以成都城守军和禁军为主组成的精锐人马,战斗力还勉强凑合,而其余一万五千余人却大部是临时从成都附近抓来的民夫,身上还有一股泥土味,只不过被迫拿上刀枪,穿上了护甲,真要是打起仗来,真的要老天爷保佑了。 李福和李权爷俩看着自己那些象士兵更象农民的部众,投河的心都有了,大哥,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打柴! 李福长叹一声,含泪对李权黯然说道:“李家江山怕是不久矣,我们就尽尽人事吧,也算是对得起李家祖先了!” 李权沉默许久,最后抬起无神的眼睛,无力地答道:“那我们还是南下武阳城吧,据城而守,这些人马也许用处更大。” 下午,李福、李权传令全军向南开拔。 正当李福、李权领军南下的时候,曾华率领前军已经绕开健为郡治武阳城,北上攻破大江重镇-彭模(今四川彭山东南,岷江东岸),旋即桓温率大军紧随北上,屯据彭模,策谋下一步的行动。 离成都很近了,西征胜利果实几乎唾手可得了,可大家的心反而有些忐忑不安了。这就跟去猎狼一个道理,刚开始离狼很远的时候,大家斗志昂扬,横扫一切,可当大家到了狼窝门口的时候,就要小心翼翼了,防止恶狼垂死挣扎。 虽然成都的李势不是恶狼,但是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大家这次来成都不是来做客吃饭的,而是要来抄人家老窝,李势能不跟你拼命吗?大家知道李势的大队人马被忽悠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涪水一线,成都城里不过万余人马,和西征大军九千余人相差无几。但要是李势突然神勇起来,一个能打你五千个,那西征大军的兵力岂不大落下风了吗?更何况涪水跟成都又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在李势的严令下,指不定能紧急调回来一些人马,到时一头撞进去,逃都没地方逃。 想到这些,大家都在磨着牙,鼓着腮帮子,谁也不愿开口说话,因为这话题不好挑呀。 最后还是随军的南郡太守司马无忌真的很无忌,首先开口说道:“不知我们兵分两路,各循江北、江南同上成都,这样的话可以迫使伪蜀军也分兵应对,这样不但可以减轻我们的压力,也可以让蜀军分不清我们的主力。只要我们有其中一支突入到成都,附近的伪蜀各军定会不战自乱,则大事成矣。” 益州刺史周抚和参军周楚两父子(忘记说明了,周抚和周楚不用验dna也是两父子,都是桓温的心腹)赞同这个建议,但是毛穆之、孙盛对这个建议却表示不赞同,但是又提不出更有利可行的意见,于是两票人马开始争执起来。 决策人桓温坐在正中间却一声不啃,却只是一个劲地摸着自己的美须,看来他的心里也举棋不定。现在走到这一步了,有点骑虎难下了。 很快,桓温有了举动,他把目光转向了右侧上座的护前军、长水校尉曾华,开口道:“叙平,你有什么看法?” 大家闻言都停止了争吵,把目光投向了护前军、长水校尉曾华。大家心里都明白,西征大军今天这么轻易地来到成都以南,离丰功伟绩近在咫尺,就是因为这位西征军前锋以及他一手练出来的三千勇猛无比的长水军。曾华一路上的表现已经让大家清楚地明白,这位长水校尉在西征大军的位置有多重要了,估计没有曾华的赞同,西征主帅桓温是不会同意任何建议的。 刚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没有参与到两票人马争议之中的曾华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家,微微笑道:“我军历时三月,行程上万里,已经深入伪蜀腹地,孤悬于强敌环视之中。现在的时局大家也都很清楚,成则大胜,立不世之功,败则全军覆灭,无一幸遗。” 听到这里,桓温、周抚、司马无忌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值此万险之际,我们还能分兵吗?我们现在仅余万人(实际上只有八千多人),而且转战万里,有如强弩之末,如不合力一气攻克成都,我们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分兵,属下士兵会怎么想?他们大多不会理解我们的分兵之策,只会以为我们力竭而散逃。如此士气大衰,人心涣散,还怎么打仗?再说一旦分兵两路俱进,每路都实力大减,更难与强敌抗拒。一旦挫于途中,就是孙武再世恐也无计可施了。” 说到这里,众人一片沉默,看来已经被曾华的话给镇住了。看来还是要多学点辨证法,要多站在事务的正反两面来思考问题,选择结果最佳的一面。回去之后有空得给自己的手下吹吹黑格尔了。 不过现在的曾华只是闪过那么一些“怪念头”,随即继续他话题。 “如今之计,唯有全军上下一心,奋勇向前,拼死一战,方有取胜的机会。桓公,我建议全军丢下一切辎重负担,只携三日之粮,以示不胜不还之心,趁伪蜀涪水重兵还未回防之际,继续北上。我长水军愿继续为前锋,突前三十里,与大军前后呼应,直驱成都!” 桓温闻言大喜,传令全军丢弃多余辎重,轻装上阵,依然以长水军为先锋,从彭模出发,取道江北,直取成都。 永和三年二月初十夜,在彭模以北的岷江东边,一支军队在急行军。 看着眼前的一列队伍急速却又保持队形地行进在月色之中,曾华不由地有点看痴了。这支军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了,融合自己所有的心血,也渗侵着自己在这个世界属于“独特”的思想。它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坚实的依靠,在自己的梦想里,它要肩负的任务还很重,走的路还很远,现在它的骨架和思想已经建立起来了,也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开始慢慢成长起来,而且自己将会慢慢地不惜一切为它充实羽翼,让它成为一部拥有最先进科技、最严明纪律、最有效战术、最完善体制的战争机器,它不但战无不胜,而且拥有自己的思想,知道为什么而战! 正当曾华在那里无限遐想的时候,旁边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军主!”开口的是第三幢幢主徐当,今天他是值班中军官,刚检查完队伍回来。 “定山,我们到哪里了?”曾华回过神来,看着月色下的成都平原问道。成都他以前来旅游过一次,但是他丝毫还是感觉不到他比较欣赏的“成都味道”。妈的,这上千年的差距还是蛮大的嘛! 徐当连忙回答道:“回军主,我们刚过白马滩,前面五里是老鸦林,离成都不到百里了。”按照曾华制定的值班中军官制度,所有的情报信息除了全部汇集到车胤领衔的参军署,由于值班中军官负有警卫中军枢要的重任,所以一些重要的情报也会抄送一份给他。 “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天亮之前能赶到离成都八十里的双子滩吗?”曾华问答。 徐当抬头看看天色,已经过了三更天了,二十里地应该可以在天亮前赶到,他对长水军急行军的速度还是有信心的。 “没有问题!” “恐怕赶不到了!”徐当的话刚落音,远处却传来一个否定的声音。 “车参军!”“武子呀!”曾华和徐当一下子就听出泼冷水的是参军车胤。 “武子,为何这么说?”曾华转过来问道。 “军主,中军传来了桓大人的军令,说我前军行进太快,离中军足有五十里,要求我们停下来等等他们。”车胤回禀道。 听到这个回答,曾华有点哭笑不得了。 急行军是长水军的日常训练课目,在曾华的严厉监督下,已经成为“飞行军”了。当日从江阳急行三天三夜,狂赶了五百里山路,不但吓坏了蜀军,也把自己的友军给吓蒙了。 这次全军轻装直取成都,长水军又是前锋,马上抬腿就走,远远地就把大军抛在后面了。后面的众军着急呀!这样打下去,人家还没看到成都城是啥模样,长水军已经冲进了成都,依照他们生猛的劲头,估计守成都城的伪蜀军免不了又要被夜袭一把。 但是桓温却站在全军的角度考虑,希望前军不要和大军拉得太远,失去了前后呼应的作用了。所以就传令给曾华,希望长水军停下来休息休息。 曾华明白桓温的意思了,传令给徐当,要求全军就地休息,等候中军的状态再做决定。 快到四更时分,前营探哨突然传来紧急军情,发现在前方西北向约五里的塘沟驻扎着一支蜀军,大约万余人,番号和主将不明。 曾华一听,马上从草地上一跃而起。送上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一万人怎么了,在夜袭中,长水军两万人也敢打。占到便宜却打不赢了,咱就拔腿就跑,谅你也追不上,这招长水军特熟。 “给中军桓大人送个消息。现在他们应该在四十里之外的花坳,叫他们小心些,往四周多派些探子,我总觉得这周围不止这么一支蜀军。都快到成都城了,伪蜀总不能又给我们来一出空城计,也该有蜀军招呼我们了。” 曾华的直觉还真的很准,驻扎在塘沟的是伪蜀镇南将军李权的一万人马,而右卫将军李福的五千人马却在花坳仅数里的边坡驻扎着。这爷俩在知道晋军绕过武阳直接攻下了彭模后,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两人一合计,干脆兵分两路,趁晋军在彭模驻扎修整之际,合围反偷袭一下晋军,不管打不打的赢,也算是给成都一个交待,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长水军及晋军中军碰上了。 第十六章 塘沟之战 2 第十六章 塘沟之战 2() 二月丁未,明王以晋长水校尉率西征前军驻成都南塘沟,夜遇伪蜀镇南将军李权及众万余。明王以上将军张渠为前,突入敌营,往来数次,莫敢挡者。伪蜀军众大惊,呼声震天,哀鸿遍地,终溃。权领残军北窜,上将军徐当、柳畋前后追截,路绝而降。伪蜀右卫将军李福同遇宣武公中军,混战,未及天亮,溃降。 -------引言摘述 “绥远!”曾华高兴地叫道,第二幢幢主张渠连忙应道,听上去比曾华还要高兴。 “你率你的第二幢为突击主力,从中间给我直入蜀军大营。”曾华下令道,“这万余蜀军能不能被击溃就看你的了!” “得令!”张渠应的比唱的还好听。 “定山,黔夫,你二人各率本幢人马从左右突入蜀军大营,接应第二幢突击!” “得令!”徐当的应答有点酸溜溜的味道,而柳畋却依然声音平和低沉。 “好了,大家快去准备吧!今天晚上就看大家的了!”曾华抬起头来看看天上那还没有圆满的月亮,悠悠地说道:“希望不要辜负了这么美好的夜色!” 旁边的柳畋、张渠、徐当三人的眼神顿时精光闪闪,堪比天上与明月争辉的明星。而站在曾华后面的车胤是淡淡一笑,冯越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谁而叹。 黎明前的黑暗中,万物都处于一种蒙沌的状态中,这是光明和黑暗的交替之际,也是清醒和沉睡的夹杂之时,整个大地虽然还在一片沉寂之中,但是已经开始有一些微微的动静在四处慢慢而轻轻地响起。 塘沟蜀军大营依旧是一片沉寂,负责放哨的蜀军靠在木栅上,拥着自己的长枪,迷迷糊糊睡着。做为一个非专业的士兵,这些上个月还是普通老百姓的蜀军的确不是很称职。他们没有派出探子细作远远地勘察周围的情况,也没有在营地周围设置暗哨和埋伏。这让悄悄摸过来的长水军第二幢前哨非常纳闷自己是不是在跟一支军队在作战。不过长水军是以自己的标准去度量别人,要知道他们那一套驻营防守手法,就是土行孙来了也要吃个瘪,就是一般的晋军正规军都没有那么严密,更何况这支还算不上军队的“伪蜀民团”。也许是长水军老算计着夜袭别人,也怕被别人夜袭吧。 数里的路程很快就赶完了,张渠率领他的第二幢一马当先的赶到蜀军营地大门口。他们远远地就伏下身来,慢慢地潜近。开始的时候,张渠很谨慎,派出最强干的前锋小队,准备对可能会出现的暗哨、巡逻队进行“暗杀”,掩护大队人马顺利潜到突击的有利位置。谁知一路过去,除了几只出来“趁夜偷情”的兔子,基本没有什么动物在前锋小队面前出现了。 张渠接到报告,立即明白了,看来今天晚上拣到大便宜了!干脆一不作而不休,下令全幢立即悄声前进,一次到位,全部进入到突击位置。 看来曾华给长水军“强加”的许多稀奇古怪的战术训练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只见第二幢各队各什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观察前面的形势。然后各屯长在后面得到幢主张渠窃窃私语之后,个个如同得到天机一般回到各屯,然后指令一级级悄悄往下传,连各什都清楚了自己的任务以及突击目标。其熟练程度远胜于黑风寨的兄弟们下山摸黑趟活。 随着张渠一声唿哨长响,十余支箭矢随着强弩弦响,闪电一般飞向各自的目标,十余个靠在那里呼呼大睡或者迷迷糊糊瞌睡的伪蜀哨兵身上突然多了一件东西。劲道很足的箭矢毫无声息地就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在他们的喉咙、心口上钻开一个血洞,让他们在睡梦中就一命呜呼了。不过也有三、四个运气不错哨兵没有立即绝气,巨大的疼痛让他们一下子从回家和妻小团圆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他们挣扎着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巨大的疼痛是从胸口上传来的,而上面多了一支不该有的箭矢,它还在咕咕地往外冒血。 可能只见过鸡血、猪血的伪蜀军哨兵立即惨叫起来,声音就象绝望的饿狼所发出的一样,撕破天空,象一把尖刀把沉寂的黑夜劈开。惊恐绝望的声音拉的非常长,穿越了整个塘沟营地,让所有被惊醒过来的伪蜀军都感到一阵莫名而瘆人的恐惧。 但是长水军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们的军主曾华已经把他们训练成一群真正的军人,在敌人死亡或者投降之前,敌人越恐惧对他们来说越是件好消息,越是刺激他们杀敌的动力。 一队长水军冲了出来,将手里的绳索往前一抛,前面的绳套立即套住了稀稀疏疏的木栅门,然后一声吆喝,同时一起用力往外一拉,顿时就把“胡乱立起”的伪蜀塘沟营门给拉倒在地。 而在同时,担任主攻的第二幢士兵们开始点燃自己手里的火把,伪蜀塘沟营地外顿时火光闪闪,聚集成一团熊熊烈火。 看到营门被拉倒,张渠站起身来,立在其部下的跟前,而与他一起立起的还有他的“新式武器”,曾华设计的陌刀。 做为一名军人后代的曾华,自然对武器有一种特殊的爱好,也曾经上网去冷兵器论坛晃悠过,见识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陌刀,也见识过横刀和苗刀。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曾华为了给自己打造几件趁手的兵器,设计了几款刀样,找来几名手艺高超的铁匠,指点他们精心打造了几把。其中最满意的是陌刀和长首刀。 陌刀是曾华根据网上对唐代陌刀的描述,以及结合了宋代掉刀和三尖两刃刀而设计出来的,刀总长一丈四尺(当时1尺=24.5厘米,一丈四尺大约是3.4米左右),刃长三尺,长一丈一尺。刃尖为三角形,两边开锋,厚三寸,刃和柄接住有护环。 而长首刀是曾华根据苗刀模样打造的,刀长六尺(大约1.5米),把一尺八寸(0.45米),则全长八尺二寸(大约2.0米),单刃微曲,厚两寸,刀尖上长下短。 这两种刀一出来,顿时把张渠、徐当等人迷得神魂颠倒,就连柳畋都动了“凡心”。曾华经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只好让出了“专利权”。但是由于长首刀、陌刀打造不易,只能少量装配。于是横刀成了长水军军官和部分士官的佩刀,而陌刀却成了少数如张渠、徐当、柳畋等人的“标配武器”。曾华更从各幢选出最骁勇有力之人三十人,编为一队,享受士官待遇,每人配置一把陌刀,专门训练挥刀结队而进。 张渠挥动着自己的陌刀,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长水军第二幢军士齐声大吼一声,举着火把,挥舞着手里的环首刀,跟着自己的幢主汹涌地冲入伪蜀营地。陌刀队没有在这里出战,因为在这里有点杀鸡用牛刀,不过他们名动天下的一仗也就在不久之后。 张渠挥舞着陌刀,冲在最前面。他刚过营门没多远,就看到几个伪蜀官兵冲了过来。张渠二话没说,端起陌刀,往前左右一挥,顿时把冲在最前面的三名军士拍成两截,然后毫不费力地往前一抡,把后面两名伪蜀军官胸口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立即被放倒在地上。 张渠手臂一松,还滴着血的陌刀刀刃骤然落在地上,随着血慢慢地向地面流去,刚才还鲜红色的刀刃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灰白色。张渠满意地点点头,他现在越来越喜欢这把杀人利器了。陌刀不但可以砍削和当枪矛一样突刺之外,最大的威力就是挥扫,一挥杀数人,前无坚对。不需要转腕,只要这么一横扫,左右就清静了。 但是后面冲过来的伪蜀军士却被吓得差点二便一起控制不住。刚才还高呼猛跳的上司和战友就在那么一瞬间,就被前面那个晋军将领砍翻在地,其中三个还被砍成了两截,鲜血在淡淡的晨光中是黑色的,而那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应该是内脏吧。 冲上来的伪蜀军有的愣在那里,有的肠胃不好,当场就呕吐起来。站立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人间凶器的张渠脸上带着冷冷的笑,他的目光往前面的十几名伪蜀军士扫了一眼。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象是无助的羊羔,被流着涎水的恶狼给盯住了,那种目光就像是恶狼在选择该先吃哪一只羊羔一般。 突然张渠的手一动,刀刃还在地上的陌刀突然一抖,长长的刀柄颤抖着发出一阵嗡嗡地声音。两名伪蜀军士再也受不了了,大叫一声,丢下武器转身就往回跑,而最前面的那名伪蜀军士却浑身抖瑟,一股恶臭从他的身上传出。顿时,其余的伪蜀军士好像才醒悟过来一般,骤然丢下武器,往回跑,边跑还边大声惨叫,否则他们就没有勇气迈动自己的双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伪蜀军士开始掉头狂奔的时候,落后几十步的长水军第二幢的大部军士才冲了上来,刚好跟着溃军的后面追杀过去。他们一面挥舞着右手的环首刀,对那些刚刚被吵醒,迷迷糊糊钻出营帐的伪蜀军士就是一刀,直接砍翻,然后顺手用左手的火把把旁边的帐篷和草料等着火的地方点燃。顿时,塘沟伪蜀营地里杀声震天,火光四起,标准的被夜袭的景象。 镇南将军李权钻出自己的大帐,听着四处的喊杀声,惨叫声,还有在黎明的微微晨光中跳动的火光,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也许知道自己会败,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快,败的这么突然,败成这个模样。要是自己在彭模城下与晋军相遇,血战一场再败也行呀,谁知自己却稀里糊涂的在黑夜里被蒙头打了一棍。 做为伪蜀的镇南将军,李权还是经历过一次实战,那就是不久前的永和二年冬天,太保李弈从晋寿(今四川剑阁以东,嘉陵江东岸)起兵造反,应者数万,一直杀到成都。结果刚开打,李弈这个猛人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却被不知从哪里射出的一支箭贯穿脑门,一命呜呼。他手下数万大军顿时成了鸟兽散。 当时的李权披甲持刀,在城楼上直哆嗦。看到这乱哄哄的一幕之后,李权也就认为打仗不过如此。说实话,他的军事水平还真的远不如骄横的前将军昝坚。所以他想着自己统帅大军南下,和叔叔李福会兵一处,和来犯的晋军决一死战,说不定祖宗保佑,还能反败为胜,重演成都大败李弈的那一幕。 于是,李权“满腔热血”地率领大军南下,准备和晋军来个大决战。至于扎营安寨的一些基本部署,李权倒也知道一些,但是他一脑门的要找晋军决战,这些小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认为下面自然有人会安排的。 但是那些被抽调来统领“民团”的伪蜀军官们都是老兵油子,主帅不说,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凑合几夜就算了,指不定哪天就各自保各自的命了。 李权盼望的晋军来了,而且是来和他决战的,正遂了他的心愿。但是来的时间和方式就不合他的心意了,也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李权还是看到眼前的模样,看到如此动静,他再是个军事白痴也明白了,自己的一万人马怕是到不了天明了。 当张渠率领第二幢如猛虎下山般冲进伪蜀军,把塘沟营地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徐当和柳畋也举着陌刀,率领自己的本部,从左右两侧杀入蜀军大营里,毫不客气地往已经猛流血的一万蜀军两肋狠狠地插上一刀。 三把尖刀前后插入塘沟大营,杀的一万蜀军哭天喊地,四处逃散,但是由于长水军三幢人马配合默契,各司其责,结果造成了蜀军军士到处听到喊杀声,走到那里都有勇猛如虎的长水军迎头一击,杀得自己人仰马翻。 天啊,难道晋军有数万人,已经包围了我们?就在蜀军彷徨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镇南将军跑了!” 这个喊声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蜀军们的最后一点支撑。少数正规军转过来的军士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了,立即跟在李权的身后跑。而毫无作战经验的大部“民团”就跟没头苍蝇一样,也跟在后面,顿时,一万余蜀军全军溃败。 李权被十几名亲兵拥着逃出塘沟营地,身后很快就陆续跟着数千溃军,大家“齐心协力,争先恐后”地往北边成都方向逃跑,在他们的心里,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曾华不会给他们机会的。他把柳畋和徐当分左右两翼协助张渠突击,就是打好了趁胜追击的算盘。看到蜀军全营溃败,曾华马上传令,下令柳畋和徐当立即集合本部,分前后向李权的溃军追去。而战场就留给了劳苦功高的第二幢。 说到急行军,要是长水军敢谦虚地说自己比乌龟跑得慢的话,那别的军队跑得跟蜗牛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这五千伪蜀溃军这次是人品大爆发,为了逃命居然超水平发挥,使得在后面追赶的徐当第三幢还花了点力气和时间才赶上。 当李权等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徐当部的纠缠之后,刚逃出半里就看到柳畋的第一幢气喘吁吁地挡在前面时候,他们都明白了,没路逃了。 收拾俘虏的时候,长水军第一幢的军士还很气愤地骂道:“兔崽子,跑这么快干什么?为了堵你们,差点把老子跑断气!” 李权很委屈地暗自想道:大哥,我们是在逃命呀!不是去散步呀! 比起侄子李权,右卫将军李福比较干脆一点。 他怂恿着李权分兵两路本来就没有安什么好心。李福盘算着让大侄子李权率领一万人马直扑彭模,相约一举合围晋军,实际上是让李权当招风的大旗。你人马多肯定容易被晋军发现,我只有五千人马,悄悄地从旁路过来,如果有机会我就帮你打一下,没有机会咱就撒腿往成都奔,好歹保住一条命。就凭我从万险之地带回五千部众也能将功补过吧。 谁知李福命更背。桓温接到曾华的通报之后,立即派出探子,很快就把不到五里的李福营地给翻出来了。然后六千晋军往上一打,虽然没有长水军那么生猛,但也是气势如虹,而且人数占优势。所以李福败的不比李权好看,他一看不妙,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干脆就降了。 第十七章 大战之前 第十七章 大战之前() 明王破伪蜀镇南将军李权,宣武公破右卫将军李福,续指成都。镇东将军李位都迎诣温降。昝坚至犍为,乃知与温异道,还,自沙头津济,比至,温已军于成都之十里陌,另有明王转后军拒之,坚众闻风自溃。 -------引言摘述 “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 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上山岗吆后, 手里拿把罗儿开山斧嘿吆, 不怕虎豹和豺狼后嘿吆。 悬岩陡坎嘿吆不稀罕嘿吆, 唱起歌儿那个忙砍柴吆忙砍柴吆。 走了一山又一山嘿吆, 这山去了那山来吆, 只要我们多勤快嘿吆, 不愁吃来郎郎采光采不愁穿!” 扯着嗓子在唱山歌的正是晋护长水校尉,领西征军护前军曾华同志。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小鸟在树上吱吱喳喳地又跳又唱。就快要到阳春三月了,田野中的青草越发变得翠绿,而一些小花也开始早早地抽出小花苞来,为即将到来的映春怒放做准备(有点象小学作文,谁叫我们的曾华经过多年的教育,心里一想到描写春天的字句就只有这些词汇)。 这是是成都南十几里的石羊场的一个小山包上,曾华率领车胤、冯越、柳畋、张渠、徐当等人出来踏青,看到如此让人清新的景致,曾华不由心情大好,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到了哪里就得唱那里的山歌,既然到了成都,曾华的脑海自然而然就浮现出读书时音乐课教过的川东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不由站立在那里,对着这片天府之地就开始高唱起来。 旁边的众人听着这首与众不同的俚语民歌,越发地觉得好听。由于是周围的那些出身猎户、山民农夫的将领和护卫亲兵,听着这简单却优美的旋律,听着这朗朗上口的歌词,听着对自己熟悉生活的平白描述,不由地听得发痴了。 “叙平真是好雅兴!好妙才,一曲俚语民歌竟然能如此引人如胜,真是佩服!”等曾华一曲罢了,众人都被定在那里痴迷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车胤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于是也最先开口说话。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曾华突然引用了曹操最喜欢在自己诗篇后面加上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说完之后,曾华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巴蜀大地,飞过成都,穿向大巴山,秦岭,一直向北。 “武子,你说我们打赢了怎么办?”过了一会,曾华转向车胤问道。车胤被曾华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打赢了?军主,你是大败伪蜀,收复益州吗?”车胤迟疑地问道,他试图彻底弄明白自己这位军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收复益州就算打赢了?那北地十二州怎么办,就这样永远落于羯胡之手吗?就算我们穷此生收复了北地十二州,那些还在我们周围环视的鲜卑、匈奴、柔然各胡怎么办?难道我们还等着让他们继续等待时机再次来灭我们的国,亡我们的朝?” 车胤等人有点赶不上曾华的思路了,站在那里张着嘴巴,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我们的百姓在这里辛勤劳作,这才创造出中原花花世界。那些在寒苦之地的北夷胡人,他们垂涎和倾慕的方式就是掠夺和杀戮。只有我们用鲜血和财富喂饱他们,终于让这些强盗变得文明了,于是我们的中原又开始一个新的兴盛,或者不如说为下一下掠夺和杀戮做好准备。” 车胤等人已经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了,曾华话语中的深意让他们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气闷,匈奴终汉一朝对中原的侵扰,西晋的灭亡,让他们不由地深深地忧虑起来。 “我们的百姓追求的非常简单,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无忧无虑地唱一曲心中的歌,象刚才唱的那曲一样。其实我们的百姓根本不用怕豺狼和虎豹,只是他们被有些人当成绵羊管制多年了,热血早就被某些人冷却了。他们已经快忘记什么叫反抗,什么叫血性,什么叫尊严和自由!” 曾华转过身来,对车胤等人意味深长的说:“我们不能再靠奉献同伴而获得侥幸,我们手里有刀枪,有弓箭,只要我们有勇气,我们不会畏惧任何豺狼虎豹。勇气!怎么样才能获得勇气呢?” 这时的曾华彷佛在自言自语:“仇恨,数十年的混战杀戮留下的仇恨足够吞噬一切,只要我们能点燃这个火苗。但是这个世界光靠仇恨是远远不够的,我们不能只记住仇恨,也不可能能永远记住仇恨,怎么样才能让百姓们有勇气呢?”说到最后,曾华转向车胤等人问道。 可怜的车胤等人,连前面的问题都还不知道如此答起,现在这个问题更加费脑子,怎么让他们一时答得上来呢? 看到车胤等人象木头一样,曾华不由摇摇头,自己笑了起来:“百姓需要什么?他们需要宣泄!一种感情的宣泄!在他们最苦难、最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给他们一个借口和机会宣泄,就是叫他们去杀人放火他们绝对能干得很利索。还有什么,还有就是满足他们对财富的追求。别人抢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从别人手里抢得财富呢?连狼群都知道内部团结互助,对外却残忍无比,我们就连狼都比不上了吗?” 自言自语到这里,曾华突然不语了,站在那里好像在想一个很深奥的问题,而旁边的众人却大气不敢出,都在诚惶诚恐地回味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过了许久,曾华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样,大笑起来,神色从刚才的肃穆变得轻松起来。 看到如此模样,车胤和柳畋不由对视一下,都举袖搽拭额头上的汗。幸亏军主已经恢复“神智”了,不再“胡言乱语”了。也幸亏这周围的都是自己人,不担心把这些话传出去,要不然不知多少老夫子和名士要被这些话给活活气死。 “军主,想不到你今天会如此大发感慨!”车胤舒了一口气说道。 “今天出来散散心,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这两月,一直奔波征战在巴蜀之地上,不但苦了将士,连我也感觉到紧张和疲惫。今天难得偷得半日轻闲,突然就想起来许多事情来了。让你们担待了。”曾华笑眯眯地说道。 “哪里,我刚才还担心军主会为了我部转成后军而郁闷不乐,想不到军主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还能有闲情高歌一曲。车某佩服!”车胤也是笑眯眯地说道。 “武子,不要再酸了,你我还不明白。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损我的歌唱得难听?哈哈!”曾华不由又大笑起来。车胤、柳畋、张渠、徐当、冯越等人也不由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曾华等人能有时间出来踏青,不是成都已经打下来了。在前面的白家场,桓温正在整顿六千人马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攻克成都。而曾华等人有时间却是因为他们已经转成了后军,为进攻成都的大军做后援和掩护。 长水军变成后军,桓温率领六千中军直接变成了前军,这是因为大家一致认为,如果再这么打下去,长水军可以直接打到成都去了,就没大家什么事了。 大家郁闷地说道,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就派长水军一军来西征,而大家在江陵喝喝小酒,清谈之中接接捷报就算了。可是现在大家千山万水都已经出来了,怎么也要捞点功劳回去吧,要不然还真对不起将来朝廷的封赏。 加上前夜大家如龙泉宝剑切豆腐一般大败李福军之后,觉得伪蜀军不过如此,顶多大家再多切几次豆腐,于是纷纷向主帅桓温进言,长水军吃肉了总要让我们喝点汤吧,这成都我们包打了。 桓温是个体贴部下的好统帅,听到大家如此说,也就让长水军变后军休息一下,自率中军往前冲了。 曾华知道车胤说的意思,他停下笑声,摇摇头说:“总要给别人让点机会,否则我们长水军反而会遭人嫉恨的。”曾华心里明白,老是在前面捞功劳,不给别人机会,简直就是阻挡别人升官发财,比刨人家祖坟还可恶。这样的恶人是万万作不得的。 “更何况我们这次功劳捞得足够多了,已经足够让桓大人去兑现他和我的赌约了。”曾华继续说道。 “你和桓大人的赌约?”冯越奇怪地问道,对于他来说,桓温简直就是天官一般。 “是啊,桓大人在西征出发前曾和我密谈过,其中我提出和他赌约,如果我取得西征首功,他要守约为我上表朝廷,讨要我先前约定的封赏。”曾华平淡地说道。 “什么,你和桓大人赌约朝廷的封赏?”冯越却越发的惊讶了,在他看来,朝廷的封赏简直就是天恩赏赐,只有满心喜悦接受的份,怎么还能做赌约去讨价还价呢? 但是车胤却不觉得奇怪了,凭他对曾华的了解,如果自己这位军主不在西征前把“价钱”跟主帅桓温谈好,是绝不会如此生猛的,从江州一直杀到成都,所向披靡。那些同来官员将领们的反应再晚上个几天,这西征大功基本上就被长水军包圆了。只是这传出去是不大好听。 可是我们的主角曾华却“不知廉耻”,还在那里洋洋得意的说道:“我们现在的功劳已经足够让桓大人理直气壮地上表朝廷索要我先前约定的封赏了,要不然他也不好意思叫我们从前军转后军了。” 听到这话,冯越当场晃了两晃,几乎要摔倒在地,幸好旁边的车胤一把扶住。冯越只能在心中悲叹,真是识人不明,遇人不淑,这都是命呀! 正当曾华奇怪冯越怎么突然脸色灰白,只听到一声高喊声从远处传来。曾华和众人转过头去一看,发现值班屯长田枫从远处急冲冲地跑来,边跑还在高声喊道:“报!急报!” 刚赶到山包脚下,正当田枫准备往上爬的时候,突然不小心被脚下的一个土疙瘩给绊了一下,往前扑腾了一下。但是他手脚麻利,还没等扑到地上,双手一撑,止住了前摔,弓着腰继续往前跑,边跑边调整身形和姿势,恢复正常。 从站在高处的曾华等人看去,感觉这位长水军最有前途的屯长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山包。 “什么事让一向镇静自如的良材如此慌张?难道有什么危急军情?”曾华等人现在的心思都差不多,也都被田枫的表现搞得有点不安了。 “报!禀报军主!“田枫跑到曾华跟前,顺了两口气,然后喘着粗气说道:“据探子细作回报,在我们西南方向二十余里发现一支伪蜀军,大约万余人,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急行而来,估计不到傍晚时分就会和我们遇上。” “真是伪蜀军队?”徐当和冯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是同声连忙问道。 “是的,错不了。打着伪蜀前将军旗号。” 听完田枫的话,徐当脸上露出喜色,而冯越的脸上却现出担忧的神色,不过他们都和其它人一样,把目光转向了军主曾华。 只见曾华一拍大腿,大声嚷嚷道:“你大爷的,这人要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老天爷知道我们转后军了,又从后面给我们扔了一万蜀军过来了。真照顾我们。” “好了,田枫,你迅速派人向中军桓大人回报。我们几个合计一下,看怎么样把这一万人吃了。都到成都城脚下了,可不能让人又给轰出去了。偷袭是不可能了,得有点别的招。大家合计合计,张渠,你先说。” 于是,曾华等人开始商量对策,准备迎战这一万余伪蜀军。不到一柱香的工夫,详细的计划已经制定出来,大家立即往各部和各自岗位赶,开始调遣兵马。顿时,已经成为后军的长水军营地又是一片声响,各部闻风而动,迅速集结,而各屯长在各自幢主那里领到命令后,立即回到各屯,立即率领本部向指定位置开拔。 于是,刚才还安宁无比的石羊场顿时杀气腾腾,吓得周围小鸟小雀和阿猫阿狗都绕着走。 这支迎着长水军撞过来的是伪蜀前将军昝坚率领的一万“御林军”。当日,昝坚几乎是负气西渡江水,直下江南,在健为郡西部苦等了三日,越等越不对,对面不要说晋军,就是结队的兔子都没有几只。 等武阳城的传令兵找到这支部队的时候,昝坚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顿时肠子都悔青了。尽管他倨傲无礼、刚愎自用,但是他对李势的忠诚是勿庸置疑的,而且军事才能还是有那么一点,至少比李福、李权那爷俩要强多了。 等到昝坚率部从沙头津(今新津南,彭山县北岷江边)渡江还军的时候,曾华和桓温已经收拾完了李福、李权爷俩,正向成都行军。 昝坚闻报顿时慌了,连忙督促部下尾随其后,拼命向北赶路。命令一下,这一万余“御林军”开始慌了。这些“御林军”不是成都的官宦子弟,就是大族高门出来的,还有在成都招募的平良子弟,说到底,他们的根都在成都。奔成都的军令和成都被攻陷的谣言被一起传到了“御林军”各部。大家一边行军,一边议论纷纷,担忧成都家人的安危。 结果一路北进,晋军还没有追到,这些伪蜀“御林军”却越发的心慌了。追了两天,怎么一个晋军的影子都没看到,是不是他们已经在成都烧杀抢掠了。李家朝廷虽然对于晋朝来说是割据逆臣,但是我一家老小不是呀,总不能给李家殉葬呀!于是,昝坚感觉到自己的部属越往北,军心越涣散。这“御林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如被调到涪水的正规军,现在军心士气都没了,还打个屁呀! 快了,快了!昝坚看着远处还看不到的成都,心里嘟哝着,等到了成都边上就知道一切结果了。 前面就是石羊场,离成都不到十五里,但是还没有碰到晋军。“御林军”将士们的心是越发的冰凉了,没指望了,没指望了,看来这蜀军已经攻陷成都了,自家的老小都落人家手里了,许多人开始暗暗盘算了。 一声号响,行进中的“御林军”突然听到一阵号角声,然后发现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步兵阵形。这个步兵阵形都是以大约三十余人为一个小方阵,然后小方阵列成大方阵,然后几排大方阵连成一条长步兵阵线。 对面的晋军铠甲鲜明、刀枪林立、弓箭齐备、旌旗飘扬。整个步兵阵线一片肃穆之声,前面排着密密麻麻的盾牌,第一排长水军军士在盾牌后面只露出一个黑色的头盔和一双警视的眼睛,还有对着前面的闪着寒光的矛尖。 黑色的铠甲、黑色的盾牌、沉寂无声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气势,还有正中那面最抢眼的上蓝下黄中间红色五角星大旗,在风中呼呼作响。不要说那些早就已经慌了方寸的伪蜀军士,就是他们统领昝坚都几乎绝望了。 这时,从晋军阵中转出一名军官,着黑色铠甲,骑着南马,缓缓来到两军中间。黑色头盔下面透出的藐视的目光扫了一眼前面的对手,高声喊道:“我是长水军第二幢幢主张渠,成都已经被我军攻下,你们这些丧家之犬,降还是不降?” 有这么直接吗?上来刚一照面就问人家降还是不降?有这么牛x吗?不过听他自称是长水军,难怪会如此猖狂。对于现在的伪蜀将士,包括昝坚和他的部下在内,长水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从江州杀到成都连个囤都不带打的。现在如果不是成都被打下来了,西征的晋军怎么舍得让这么一位金牌打手转过头来招呼自己呢? 就是这时,骑着马上的张渠一举手,长水军阵里突然以枪顿地,以刀拍盾,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这声响中长水军军士齐声暴喝,如果山洪爆发一般席卷而来:“降不降?降不降?” 数千长水军齐声吼出的惊天动地的声音顿时让伪蜀“御林军”将士的肝胆皆裂,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互相传递着自己的恐惧和意见,相对于长水军你不降老子就灭了你的迫人气势,“御林军”却是一片嗡嗡声,如同一群没头苍蝇一般。 就在这时,“御林军”的后面突然出现一阵号角声和擂鼓声,还有震天的喊杀声。没过多久,慌乱就从后面传了过来,并且有人在边跑边狂呼道:“成都被破了,我们被包围了!”恐慌就象传染病一样迅速蔓延开来,所有的“御林军”在那一刻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前军纷纷放下武器向长水军投降,而后军却开始炸营了,数千蜀军东奔西跑,慌成一团,最后在长水军的前后驱赶下才慢慢安静下来。 而主帅昝坚见事不可为了,只好在几十名亲兵的护卫下,掩面北逃,往成都奔去,他怎么也要去成都看看,知道“皇上”陛下是不是安然无恙。 张渠一边指挥前面的第二幢和第三幢配合后面伏击的第一幢把近万名蜀军俘虏归拢在一起,另一边却索然地摇摇头:“这仗打的。” 第十八章 笮桥大战 1 第十八章 笮桥大战 1() 伪蜀伪蜀镇东将军李位都迎降,言成都城中仅残羸兵数千,众人大喜,故匆忙轻佻出战。势悉众迎战于成都之笮桥,接战未几,前锋不利,几溃之。参军龚护拼死督战,然无力独支,终战死。蜀军续进,矢及温马首。众惧,欲退,持马首劝温,既而传令鸣金。 -------引言摘述 捷报送到前面的中军,众人一片“哀叹”,长水军和那个姓曾的,出征前是不是踩着狗屎了。群情激愤之下,大伙准备上书天庭,向老天爷控诉,这太黑了,简直就是一个黑哨。 不过在激愤之下,众人对前面的成都城又多了许多自信,看来这伪蜀军并不怎么样,只需要大家鼓足劲往前冲,伪蜀自然而然就会不战自溃,天大的功劳也就会从天下落到众人的头上。 但是在这形式一片大好,胜利在望的时候,还是有头脑比较清醒的人。参军毛穆之就是其中一个。 “桓公,现在我军已兵临成都城下,西征伐蜀的大业眼见就要完成了,不知桓公此时有何打算?”毛穆之直接问道,反正大帐里只有他和桓温两人。 桓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答道:“武生(毛穆之的小字,其原字宪祖,后以桓温母名宪,乃更称小字),我知你来此定有深意,你我相交相知,你但说无妨。” “我军自去冬入蜀,转战万里,虽路途艰难,但一路上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直驱成都。时至今日,众人都以为伪蜀军不过如此,有如土鸡瓦犬。桓公,难道你也这么认为吗?”毛穆之问道。 桓温只是笑着摇摇头,却没有直接回答毛穆之所问。 “我猜桓公不尽此想,但对成都伪蜀军却也是轻视三分吧。”毛穆之紧问道。 桓温有点不知怎么答了,抚着须胡默然不语。这个毛武生还真是敢问呀,而且问得这么直接,叫我怎么回答呢? 默然一会,桓温答道:“武生,难道你觉得伪蜀军还有一博之力吗?” 毛穆之不由大急,连忙问道:“桓公,难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如此我军则危矣。” 桓温猛然一听,顿时觉得心头不悦,但是转而一想,这毛穆之果毅有父风,素有智勇,不会随便妄言。当即静下心来沉声问道:“武生如此说必有原由,不妨讲于我听。” “从江州到江阳,再到健为成都,无一不是曾前军领长水军在前面被坚冲突,履锋冒刃,奔袭转战、纵骋万里。试问桓公,如无曾前军及麾下长水军,我西征大军能如此进展神速吗?”毛穆之正色问道。 “这个我自晓得。”桓温点头答道。曾华是他一手提携出来的,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曾华如此大有作为,桓温也觉得自己倍有面子。此次西征,有曾华率领他的长水军在前面为前锋,就如同台风一般,一路神速而且所向披靡,后面的中军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拼命地赶路。这份功劳战后自然少不了一份重重的封赏。 “属下再试问一下桓公,如果旁人以领前军,也能如此神速无阻吗?”毛穆之继续问道。 这下可把桓温问住了,他现在仔细一想,要是换上其它一个人做前军,虽然估计也能打到成都城下,但是肯定不会象这样能跑多快就打多快。 看到桓温似乎被自己问住了,毛穆之继续说道:“依属下看来,此次西征神速,不是蜀军太弱,而是我前军太强。” 此言一出,顿时把桓温给愣住了。他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而且连抚须的手也停在那里,出神体味着毛穆之的这句话。 “曾前军才华如何?已经不必我再加赘说了。桓公、真长先生以及袁彦叔大人都对其赏识有嘉,自然知根知底,但是谁又曾想到他练出的三千兵马居然雄壮威武如此。这让我想起车武子曾对我谈起过的一句话,一句曾前军西征前对他感叹的话。” “哦,什么话?”桓温闻言大感兴趣,他知道毛穆之和车胤同为麾下幕僚,车胤感叹毛穆之身为忠良之后,并袭爵州陵侯,却没有丝毫的达官贵人的架子,而毛穆之却佩服车胤学富五车,两人关系还不错,肯定会有些私下悄悄话互相传递。 “车武子言道,曾前军西征前曾对着他的三千长水军感叹道,为北伐练就的兵马却用来做西征前锋,真是杀鸡用了牛刀。” 桓温闻言不由大笑,声音洪亮,直贯帐顶,“好一个杀鸡用了牛刀!只有如此自信的曾叙平才能练出如此傲气十足的常胜军!” “正是如此,我才觉得我们现在处境危险。”毛穆之紧接着的一句顿时让桓温笑不起来了。 “哦,为何如此说?” “桓公,大家只看到前锋长水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曾前军是如何的用兵如神,而长水军又是如何的如臂使指,骁勇善战。不要说数十年不打仗的伪蜀军,就是北赵胡人在他们面前又岂能讨得了好!” 毛穆之越说越急迫了:“众人以为伪蜀军在长水军面前不堪一击,就在自己面前也不堪一击了吗?他们有长水军那样的实力吗?他们有曾前军那样的谋略和胆识吗?再说了,前段时间我军进军神速,除了长水军善战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袁大人在江州连连用兵,把伪蜀大部分的精兵都吸引去了东线涪水。现在我们在健为出现已有好几日了,成都已经早就获悉消息,难道他还不会从涪水调精兵回来吗?如此说来,我们面前守成都的很有可能不再是那种一击即溃的豆腐兵了。但是我们还如此轻敌,岂不败仗?” 桓温一听,明白了毛穆之所讲的意思。说的有道理呀!如果对面成都的伪蜀军真是调回来的精兵,那么算来的话虽然比自己的中军强不到哪里去,但是如果中军全军轻敌应战,说不定会吃个大亏的,毕竟自己的人数只有寥寥六千,这是最大的弱点。 但是把长水军重新调上去打前锋,估计其它随官将领们会发疯的,该什么办呢? 正在这是,益州刺史周抚突然禀告求见。 “桓大人,伪蜀镇东将军李位都率部来降。”周抚带给桓温的是一个好消息。 李位都是伪蜀李家的一个旁支,一直驻扎在成都东南的兴化镇,这次听说晋军都已经打到成都城南,已经和成都失去联系的李位都立即觉得没什么奔头了,马上率领千余人跑来纳降。 “李将军,你可知成都新增了援军?”桓温希望从李位都那里知道成都的最新情况。 “回大人,没有什么援军,只有残余的数千羸兵。”李位都恭敬地答道。其实他跟成都都已经失去联系好几天了,主要是李势和成都军民急得都快跳井了,实在没有工夫来搭理李位都。但是李位都却不敢说我啥也不知道,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有个屁的价值,说不定就被拿来顶替牛羊用来祭旗。于是谎话张嘴就来,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 “和你进营时所见的大军相比如何?”桓温放落了一颗心,故而很轻松地问道。 “和王师相比如同萤光映日,螳臂挡车。”李位都献媚地说道。 顿时,大帐里的大部分人变得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送众人出得大帐之后,桓温却发现不但毛穆之留了下来,还悄然多了一个益州刺史周抚。 “道和(周抚的字),你有何事?”桓温问道。 “桓大人,我犹疑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向大人来进言,”周抚当即就直接表白自己的来意,“我觉得此次攻成都还是请曾校尉领长水军续为前军,唯有这样我才会觉得放心稳妥一些。” 听到这话,桓温刚才已经很轻松的心现在一下子又犹豫起来了。毛穆之和周抚接连来要自己把长水军重新编为前军先锋,这说明这两人对眼下的战局有一些担忧,但是真要是把长水军转为前军,那么其它大部的随官将领可就不答应了。 思来想去,桓温想到刚才李位都的话,不由暗暗定下策来,不过周、毛二人的话又不能不听,这两位一位颇有策谋,一个持军多年,对于战事变化的看法自有一套。而且听完这二人的话后,桓温的心里也不由犯了嘀咕,毕竟他也不是一般人。好,就让长水军护中军吧,其余人马为前军出击,一旦有什么事情前后也好有个呼应。 第二日辰时,成都笮桥(今成都西南南河上)南,桓温督六千都督府兵和巴东郡兵结阵向成都城进攻,以参军龚护为前锋,南郡太守司马无忌为左军,益州刺史周抚为右军,参军毛穆之、周楚随护中营。留曾华领长水军拖后护中军,掌按令擂鼓鸣金。 战鼓一响,六千晋军士气大盛,排成前突雁形阵,缓缓前行。看来桓温不但要击溃前面的伪蜀军,还要打算将他们迂回包抄,一锅就给他们端了。 而此半个时辰之前,李势正在面对着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万余涪水回援的蜀军打气鼓劲。这些人马是李势紧急从离成都最近的涪水第三道防线郪县调集过来的。 “诸位将士,晋军犯境,直至成都,兵祸无情,连绵百姓,这是朕失德无能。将士们,你们的身后就是成都城,如果让晋军入据,朕失位事小,十万成都百姓将饱受蹂躏。将士们,你忍心看你们的乡亲父老遭受横祸吗?流离于战祸之中吗?”说到这里,李势情不自禁地流了两滴眼泪。 但是下面的反应不是很好,除了少数家在成都的军士有些激动之外,其余的人还是很漠然,在他们心里,就算是晋军是强盗,估计比李势和他的那些官吏们也差不到那里去。而且在蜀中百姓心中,这晋军怎么也算是王师,既然是王师,自然对百姓不会差到那里去。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暗自盘算着。 李势看到有些冷场了,不由一咬牙,继续说道:“将士们,对面的晋军不过五千。而且道远势穷,早已疲惫不堪。只要将士今日振奋一击,必能歼其全军。朕在这里对着苍天,对着成都十万军民盟誓,只要今日大胜,朕就从府库里拿出五十万匹锦缎犒赏将士们!” 李势这个血本可是出得重呀,下面的蜀军一听,顿时眼都红了。五十万匹,分下来一个人能分到五十匹,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呀!立即,万余蜀军不由沸腾起来,个个慷慨激昂,士气大振。当晋军列阵进攻时,蜀军也早就列成数阵,争锋相对,誓死一战。 在咚咚的战鼓声中,两军终于接战,在那一瞬间,晋军发现前面的蜀军不是传说中的豆腐兵,而是实实在在的核桃兵。 万余蜀军现在心里只有五十万匹锦缎,面前的晋军就是他们发财的最好基石。所以一接战,蜀军就恶狠狠地挥舞着钢刀长矛,只管往晋军身上招呼,好像他们身上就带着五十万锦缎一般。 六千跟着长水军后面赶路的晋军原来以为这万余蜀军和以前的蜀军一样,只要一接战就是大败溃散。谁知道人家却不是善茬,一嘴下去,顿时被崩掉了几颗牙。晋军前锋很快就被冲过来的蜀军杀得手忙脚乱,人仰马翻。 前锋龚护郁闷了,为什么蜀军在长水军面前个个跟兔子一样,被撵得满山遍野的,转眼遇上自己却突然象吃了药一样,异常神勇起来,好像能一个打两个。他娘的,你们是不是跟长水军是亲戚呀? 龚护拼命挥舞着手里大刀,一口气砍倒了好几名最先转身往后跑的军士,嘶吼道:“给老子往前冲,给老子往前冲,谁要是后退一步老子砍死他!” 但是先手让蜀军抢到了,而且人家的数量比你多将近一倍。蜀军一接战就发现晋军“也不过如此”,顿时手里的刀枪舞得更欢了,真是刀刀砍到肉,枪枪要人命呀。晋军在前锋龚护的严令下,还勉强坚持了一会,但是蜀军越打越神勇,人也越打越多,晋军却越打越气衰,越打越往后退。很快,有人开始往后跑了,躲过龚护的大刀,直接往中营跑去,反正其它晋军又不实行长水军的森严军法,大伙儿一起跑了你又能怎么样?咬我? 很快,晋军前军开始溃散,许多士兵纷纷往后撤退,在晋军阵形中现出一个缺口来了。龚护无奈,只好一边向中营桓温报急,一边率领剩下的部分前军苦苦支撑。 急报到了桓温那里,他也没有办法,因为左右两翼也遇上这个问题了,“莫名其妙”神勇起来的蜀军把轻敌的晋军打得灰头灰脸,加上人数上的劣势,到处是急报连连,让桓温也是无计可施。他正盘算着是不是把长水军调上来时,前面的前军突然局势骤变。 龚护正挥舞着大刀,一连砍翻了四个冲近身的蜀军,但是也受了几处伤。鲜血将他的铠甲染成红黑色,头盔已经被一名蜀军用长矛给戳掉了,披散着头发,势如疯颠。但是他身边的部下和战友却越来越少了,他们只顾边战边退,希望让自己早点退到一个安全之处。 几名蜀军又围了上来,受了伤的龚护觉得自己的右手越来越慢,手里的大刀也越来越沉,沉得几乎有千均重。龚护憋住一口气,猛然一转身,抡臂奋力一劈,将右边最近的蜀军军士的右膀给卸了下来。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从左边传来,他扭头一看,原来有两名蜀军军士挺着长矛呐喊着冲了过来,矛尖闪着寒光直指自己。龚护努力让自己提起那把已经万斤重的大刀,但是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了,就是一根羽毛也提不起来了。龚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长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就象刺破了一层牛皮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如泉喷涌的鲜血以及无尽地疼痛。龚护喉咙里骨碌了一下,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就象一具散了架的塑像一样,轰然倒塌在地上。龚护无力地尝试去触摸就在身边的大刀,仅是数寸之地却怎么也伸不过去了。就在龚护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蜀军从龚护的身边和头顶上冲了过去。 龚护战死之后,前军更加溃不成军了,退得也更快了,直接从中营桓温的身边向后涌退。而得胜气盛的蜀军紧跟其后,直往前冲,后面的蜀军弓箭手也纷纷前移,箭矢掠空而来,居然有几只射到桓温坐骑前面几尺的地方。 周楚这个时候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桓温坐骑的缰绳,大声道:“大人,请赶快传令!鸣金收兵吧!请长水军接应,要是全军溃败了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桓温一愣,旋即就回过神来,当即立断道:“传令中军,鸣金收兵,长水军掩护!” 马上有一名传令官转身向中军跑去,向他们最后的希望跑去。 第十九章 笮桥大战 2 第十九章 笮桥大战 2() 明王时护中军,接令大怒,亲擂鼓出战。以陌刀队列阵而出,如墙而进,挡刀前者,人马俱碎,蜀军胆丧,继士卒力战,遂大破之。温乘胜长驱至成都城下,纵火烧其城门,长水军顺势入南门,成都城破。 -------引言摘述 曾华正骑在马上,紧张地听着前面战场上的声响。从种种迹象来看,晋军战事不利,而更远处的蜀军却是气势大盛,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曾大人!桓大人军令!鸣金收兵!长水军掩护!” 曾华一听到这个命令,不由怒从心底起,从夷陵杀到这里,转战万里,眼看这九十九跪快完了,只差这一哆嗦,却被这些只知道抢功的王八蛋给全毁了。你们知道抢功就不知道打起精神来,打兔子都还要费点力气,何况是一万蜀军,你以为他们会坐在那里等你来杀! 曾华翻身下马,一边脱铠甲,一边大吼道:“柳畋、张渠、徐当,列队出战,把陌刀队点起来,老子跟他狗日的拼了!” “接令!”只听到柳畋三人闻令后齐声大吼一声,然后快马奔到早就列队整齐的各幢队伍前面,迅速翻身下马,然后挥舞着手里的陌刀,继续大吼道:“准备出战!陌刀队,跟老子前列!”顿时,各幢应声如雷,蓄势待发! 曾华光了上身,光着膀子来到战鼓前,一脚把其中一名鼓手踢开,然后对跟着来的长水军鼓手瞪着眼睛吼道:“上去,你们擂!跟老子擂,要是擂错了我现在就砍了你!”面目狰狞,活象个阎王。 “咚-咚-咚,咚咚-咚!”曾华擂出的《将军令》象雷声一样顿时传遍了整个大地,长水军鼓手一听就是知道自己军主擂的是什么,这曲《求战歌》在长水军中可是颂唱已久,极受将士们的欢迎。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十二州? 请君暂上云台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听着这熟悉的鼓声,三千长水军不由地随着鼓声的节奏,齐声高唱起这首大家都会吼的出战歌。长水军将士们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已经被这雄壮的鼓声和歌声激励得沸腾起来了,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马上去战死,也是死得其所,死得无所畏惧。 当长水军高歌列阵进入到战场时,蜀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也看到了五十万匹锦缎在向他们招手,蜀军个个都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成为大富翁了,他们现在都处于一种欣喜如狂的状态,他们意气风发地横冲直撞,将晋军赶向溃败的边缘。 当长水军高歌从侧翼而来的时候,蜀军开始不由一愣,被长水军那气贯长虹被唬住了。但是很快蜀军将士们就反应过来了,这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晋军居然不知死活,想挡在大爷发财的路,孰可忍大爷我不能忍。于是蜀军纷纷调转方向,穷凶极恶地向长水军冲了过去,你敢阻挡大爷发财,看老子不把你劈成两截。 看着蜀军汹涌地冲了过来,长水军骤然停止高歌,变得异常谨慎和凝重。他们把盾牌排得整整齐齐,密不透风,只露出警惕的眼睛和无情的矛尖。 当最前面的蜀军离长水军只有百余步,突然从长水军盾牌阵后面转出百余人。个个雄壮彪捍,脸沉如铁,身披黑色皮甲,手持一把总长一丈四尺的长刀,最引人侧目的是这把长刀的刀刃是三角尖,两边开刃,而且看上去居然有三尺长。 蜀军还没有琢磨出这奇怪的长刀有什么作用,它开始用血一般的事实向大家演示了一遍。 最先动手的是最先和蜀军相碰的徐当,只见他双手一抖,陌刀左右一抡,顿时将将两名呐喊冲过来的蜀军军士劈成四截,而且上半身被拍飞之后,下半身还喷着血沿着惯性往前奔了几步才骤然倒地,血腥的场面让许多人终身难忘。 但是接下来的场面更让他们难忘了。 随着徐当出手,他旁边的三十余陌刀手纷纷动手,只见刀光如电光飞闪,鲜血如瀑布横飞,残肢如碎絮乱舞。就在那么一瞬间,如同潮水遇到了礁石,当血红的浪花四溅之后,长水军陌刀手如礁石一般屹立不动,而刚才还如潮水般势不可挡的蜀军军士数十人已经尽数倒地,而且碎肢残躯和着鲜血散了一地。 而在另外两处,柳畋和张渠率领他们各自的陌刀手队也是大发神威,瞬时将上百名气势汹汹冲过来的蜀军斩于跟前,也各自在跟前造成了一片杀戮血腥的“空地”。 看到自己的部属在这一刻被吓住了,几名蜀军将领不由又急又恨,眼看着就要打完胜仗,却不知从哪里跑来这么一群杀千刀,硬生生对着蜀军大胜的势头迎头就是一棒。 其中一员大将大喝一声,策动座下的南马就往前冲,手里的长矛舞得跟梨花飞雪一般。旁边的蜀军军士顿时士气大振,因为他们知道,这位李玏是蜀军中有数的猛将。 这次李玏面对的是张渠。当李玏离得越来越近,张渠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他手里那柄陌刀依然搭在地上,刀刃上的鲜血已经变黑了,沿着刀脊经过刀尖流到了泥地上,最后深深地渗入其中,只留下一圈深黑色的痕迹。而他身后的陌刀手也都“钉”在那里,纹丝不动,他们的眼神和张渠一样冷静。 李玏看到对面的敌手如此沉着,心里反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不由催动坐骑,又大喝一声,来势更加凶猛了。看着李玏的长矛眼看着就要戳进已经“被吓傻”的张渠的胸口,后面跟着的蜀军军士忍不住开始欢呼起来。 说那时迟说那时快,张渠的双手突然一抖,刚才还沉寂如水的陌刀就象一只苏醒过来的凶灵,从地上一下蹦了起来,在张渠手腕的轻轻转动下,画过一条电光弧线,顺势向李玏飞去,众人面前顿时显出一道红色的瀑布。 李玏疾驶而来的坐骑彷佛被横里冲出的野牛给撞了一下,连悲嘶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从空中骤然横侧倒在了地上,健壮的马颈在地上完全变了形,优美弧线变成了一个锐角,如同是被折断的甘蔗一般。仔细一看,原来是坐骑的马颈被陌刀从下面斜斜一刀,切开一个大口子。这个口子之深,使得整个马颈几乎都断掉了,只剩下一缕皮毛还连在那里。口子之大,使得马身上的血在侧倒的那一瞬间就倾泄而尽,使得坐骑倒在血泊中之后,却没有什么血可流了。 马倒了,李玏却还站着。他惊魂失措地站在那里,好像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迷茫的眼睛在似乎在寻找什么,手里的长矛现在却成了他拐杖,成了他站立的倚仗。如果没有这支长矛,李玏可以控制不住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发软的身子。 李玏很快就回过神来,尽管对面的晋军很凶悍,但是却没有能杀死自己,老子还有翻本的机会。李玏想转个身,告诉身后的同僚和部属,自己安然无恙,大家可以继续冲过来,把晋军杀个大败。 李玏的腰刚一动,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骤然传遍全身,这种如同被锯开的疼痛好像沉寂许久,突然如火山般爆发。李玏周围的人在那一刻清楚地看到,李玏的右腿从腰部以下,就象一块开始融化的冰块,悄然从李玏的身躯滑落,鲜血在李玏撕新裂肺的惨叫疯狂地飞溅喷涌,而在同时,李玏的身躯轰然倒地。 张渠一刀将李玏人马尽数砍翻之后,举起手里的陌刀,大吼一声:“杀!”,柳畋、徐当和百余名陌刀手也举起手里的陌刀,高声呼应:“杀!杀!杀!”气势居然比万人吼出来的还要大。 吼声刚停,只见张渠、柳畋、徐当领头,百余陌刀手排成一线散兵阵,缓缓向前开始推进,后面隔着数十步的三千长水军也举着盾牌跟着向前进。 蜀军一部分军士被吓傻在那里了,继续前进吧,已经被吓破胆了,后退吧,又不甘心。一会儿,终于有一部分蜀军军士干脆一横心,鼓起最后的勇气,晋军冲来,断了老子的财路,老子跟你拼了。 但是刚近五步,晋军陌刀手双手一抡,陌刀左右一扫,顿时地上又多了一具或者是“多具”尸首。蜀军军士就像是撞到墙的苍蝇,纷纷折于刀下。而晋军陌刀手则踏着地上的血肉,缓缓继续前进,毫无滞顿。 开始是五步,后来是十步之内,最后在陌刀手前方二十步之内,已经没有站着的蜀军了,剩下的只有散落在地上的残躯断肢。陌刀手就如同是一部收割机一样,而惊惶不已的蜀军就是他们收割的麦田。 不知是谁开始,蜀军开始溃败了,他们从精神上,乃至灵魂上被晋军的陌刀手给深深地蹂躏。血腥而凶残的场面让他们明白,他们对面的对手不再是刚才那些“豆腐兵”,而是真正的战争武器,真正的职业军人! 柳畋把手里的陌刀往属下的陌刀手队一扔,然后拔出横刀,对着身后所属的第一幢大吼道:“前进!无敌军团!” 看着如同血人一般的幢主柳畋,长水军第一幢上下用如雷般的欢呼来响应他的命令。刚才百余人自家陌刀手那凶悍无敌的一幕,不但击垮了蜀军,同样也深深地震撼着长水军各幢军士,有什么的战友在身边,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敌人?于是,长水军三幢人马一同发动,向蜀军推进。 黑色的盾牌,如林的长矛,闪光的横刀,整齐地向前推进,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势不可挡。在混战中,整齐的长水军步兵战线的威力不比陌刀队小,它没有陌刀手那么霸道,它就像是一阵狂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毫不留情地席卷着所过之处的蜀军,就如同席卷着秋叶一样。长水军步兵阵线的军士也极其凶悍,也有不死不休的坚韧,但是他们更着重集体的配合,他们更象一群进退有度的狼,冷静却有条理地把眼前的猎物一一撕碎吞噬。 他们手里的长刀和长矛就是狼牙和利爪。冰冷的矛尖刺入蜀军军士的后背,锋利的刀刃割开蜀军军士的胸口,凄厉的惨叫和鲜红的血没有让长水军军士们的手有一点颤抖和迟疑。他们收回长矛和长刀,把已经失去生命或者失去抵抗力的敌人丢在身后,犀利而专注的眼神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在战场上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人,所有还在顽抗的敌人;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你的战友,而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在拿自己和战友的生命在开玩笑;你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勇气和配合,再凶猛威武的敌人在勇气面前都会变得懦弱,再孔武有力的敌人在配合下都会成为绵羊。在经过几次血战之后,长水军将士更能体会这个信念。 刚才在其它晋军面前还威风八面的蜀军在长水军面前就像是一群被吓破胆子的兔子,纷纷向成都跑去。桓温等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极具戏剧性的大逆转,彻底地傻在那里了。 最后还是桓温最先清醒过来,拔出长剑来,大吼道:“蜀军已败,给我冲!冲进成都城!” 刚才的情景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的蜀军已经被长水军赶着跑了,自己冲上去纯粹就是痛打落水狗,这样的便宜不占那就真的是刚才逃跑的时候把脑袋给跑坏了。 顿时,晋军军士们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突然神勇起来,看模样一个能打人家蜀军几十个。他们举着刀枪,大声呐喊着,直扑正在慌不择路、四处散逃的蜀军,兜住人家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乱砍。 顿时,战场上更加鼎沸,凄厉的惨叫声,求助的呼叫声,兴奋的欢呼声,掺杂着马嘶声,一浪又一浪地回荡在笮桥大地上。 曾华在数十名亲兵的团团护卫下,沿着被长水军“清洗”过的战场往前赶。虽然曾华的骑射不错,但是舞起陌刀就跟猴子舞木棍差不多,所以就没有资格上前率领陌刀队突固陷阵,而且现在他麾下又没有骑兵,不能让他发挥特长,所有只好在后面指挥长水军全线突进。 曾华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一片狼藉,就跟被一阵飓风洗礼过的一样。盾牌、刀枪、残旗,还有蜀军的尸首,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微微湿润的泥土四处是一块块暗黑的斑迹,那都是被敌我双方不知流了多少的鲜血浇灌而成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近处传了过来,差点被远处的欢呼声和喊杀声给掩盖住了。曾华和亲兵们闻声转过头一看,发现一个士兵趴在地上,在艰难地爬着。 泥土和鲜血已经让众人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出他身上铠甲外袄的颜色,大家只能从铠甲的样式才分辨出这是一名蜀军军士。他努力地用手扒,用肘撑,拖动着自己的身躯在泥地里慢慢移动。仔细一看,大家可以发现他的身下拖着一包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从他肚腹里流出的肠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楚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大家只看到他在爬,艰难地向前爬。大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但是众人都知道,他爬去的方向就是他家的方向。 曾华不由地觉得鼻子一酸,他伸手阻止手下亲兵准备上去乱刀砍死这名顽固的蜀军士兵。他摘下弓来,搭上箭,奋力一张,顿时将弓拉满,箭尖直指这名士兵。曾华凝神屏息,神情异常地肃穆和郑重,彷佛在做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 “嗖”的一声,箭矢直插入这名还在爬动的蜀军士兵的喉咙。瞬间,这名蜀军士兵被定格在就在那一刻,他伸出的手微微抬起,指向前方,无力的头颅微微抬起,眼睛充满了渴望和绝望。 “好生厚葬他!”曾华嘱咐道,“尊重这些勇士,不管他在死亡的阴影中挣扎还是坦然,任何一个经历死亡的人都是勇士。” 说完这些,曾华彷佛被触动了什么,策马站在那里,凝神往前注视着,看着远处正在厮杀的双方,还有更远处的成都,或者更远更远。 最后,曾华转过身来对等待命令的亲兵们说道:“走吧!我们去成都,走我们必须要走的路!” 这个时候,前面火光四起,原来桓温指挥中军尾随败军冲到成都城南门下,发现大门紧闭,看来城里的守军看到城外大败,早就关上大门,连逃命过来的己军都不准放进来。溃逃而来的蜀军败兵无法,只好大骂一通又转向其它城门,再去碰碰运气。 而紧跟来的晋军中军是刚刚由“败军”转成胜军,许多器械都没有准备好,没有办法攻下城门来,只好放上一把火然后又跟着溃军转向其它城门,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当“脚踏实地”地长水军来到南门下,城楼上的蜀军已经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也就不慌不忙地架起云梯,毫不费劲地把南城门攻了下来。 成都城破! 第二十章 入成都 第二十章 入成都() 闻晋军破城,蜀人惶惧,无复斗志。势开东门奔北走。明王闻势走,分部封伪宫及府库,自率众穿城而追。未及十里,势闻长水军衔尾追至,自诣路绝,乃使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军前。 -------引言摘述 曾华进得成都城时,长水军已经迅速向城中伪宫和府库这两个最重要的地方冲去。冲得城来,先占领府衙枢要机构,宣告正式占领该城,同时再把仓库等储备战略物资的地方也一锅端了,这攻城的事就算齐活了。这种活长水军在江州、江阳、南安都干得极熟,各幢人马自然分工明确、动作迅速。 曾华拍马快走,很快就跟在第一幢后面来到伪蜀王宫。这一大片建筑物是在前三国蜀汉王宫基础上修建的。公元263年,司马昭三路伐蜀灭蜀汉后,这里的一部分就成为益州刺史府。 后来李家在成都建立了伪蜀政权之后,就加以修缮,成为伪蜀的明府王宫。到了李势的老子李寿手里,由于羡慕石虎在邺城风生水起,宫宇壮观秀美,于是发挥刻苦学习,迎头赶上的精神,成立尚方御府,把各州郡的能工巧匠全部“请来”充实其中。先将城外的南河引入城中,已成曲水,然后在两边广修宫室,极尽奢华之能。到李势继位之位,也是子承父业,接过老爸的枪,站好最后一班岗,继续完善宫室,并且开始广征民女,充实内庭。 所以当曾华站在伪蜀宫门口的时候,心里那个感叹呀。这座俊美精伦的王宫总算让自己看到了古代的“万恶封建统治者”的腐朽堕落的罪证,这也让他有了奋斗目标,以后有钱了咱到处去修宫殿,什么九寨沟、张家界、崂山、鼓浪屿、庐山、黄山、金刚山、樱岛、下龙湾,凡是自己知道的风景区,统统买下一块地来,修上一座城堡宫殿,也不枉我白穿越一回。 正当曾华站在宫门口使劲yy的时候,从宫内奔出来一人,一开口就把曾华的兴头打掉了。 “禀报军主,伪蜀李势跑掉了!”开口说话的是柳畋,刚才是他率领军士在宫里转了一圈,看来他的识途能力非常好,在没有向导的情况居然没有迷路。 “跑了,李势跑了?”曾华从yy的飘飘欲仙中一下子掉落到地上。既然在成都城下已经出手了,就用不着藏着掖着了,该出手就使劲出手。首功虽然跑不掉了,但是要是没能抓住“首恶分子”李势,这首功有点不完美呀。 “是的,回军主,我询问过这里面的几个内侍,他们说满城嚷嚷我军破城之后,这宫内上下惶惶不安,这时来了一群伪蜀的文武百官,拥着李势和他的几十个家眷在数百名禁军的护卫下乘乱打开东城门跑了。”柳畋回答道。 “出东门!想跑?没那么容易!”曾华当机立断道,“黔夫,泊安,你们率第一幢留守成都,分兵把伪蜀宫和府库给我看起来,没有桓大人和我的军令,谁要是敢擅入者,杀无赦!传令给绥远、定山,立即集合人马,随我出东门,前去追赶李势。” 当曾华一马当先,率领两幢人马出东门直追李势的时候,桓温这才接到通报,说长水军已经攻陷成都城。 接到这个通报的时候,桓温正率领他的六千中军在西门兜圈子。虽然长水军从南门冲入成都城,城中大乱,但是守西城门的伪蜀军由于没有接到通报和命令,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长水军一路突进,途中却没有放火,所以各城门的伪蜀守军虽然听到城里哭声震天抢地,却没有想象中城破的那种火光四起的情景,于是吃不准到底是什么回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在城楼上坚守岗位。 而正在城下碰运气的桓温中军虽然也听到城中哭喊声震天,但是也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火光冲天,加上城楼上还有伪蜀守军,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顾四处去寻找引火易燃之物,准备在这西门再放一把火。 当桓温中军接到通报时,西门伪蜀守军也接到了确切的消息。留守的柳畋和冯越二人怕自己不到千余的人马实在是无力控制整个成都城,一边派人去催促桓温的大军,一边四处放出话来:“成都破了!李势跑了!” 此话顿时象一块巨石砸进成都这个大池子里,慌乱中的老百姓顿时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城中各个角落,包括其余的五个城门,至此,成都军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了。 西门守城蜀军知道大势已去,事不可为了,略一商量,干脆打开城门,全体迎降。 桓温站在成都西城门前,那个意气风发呀!苦历数月,转战万里,这成都终于落入到自己的手里。而左右随官将领们却是另外一种滋味。上午还在逃命,下午就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到成都城了,这人生的大喜大悲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不过众人的心里更确切地说是又喜又酸。喜的是这成都终于打下来了,西征也算是打完了。酸的是成都笮桥一战,跑到前面抢功劳的中军却被伪蜀军打了灰头灰脸,差点就算交待在这里了,就在那最危急的一刻,长水军出现了,轻轻一挥手,就把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伪蜀军杀得屁滚尿流。不服不行呀!从此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一个记忆,跟谁斗就是不能跟曾华的手下斗,那都是阎王爷手下的鬼差。 桓温站在城门外,却不急着入城。现在城内情况不明,桓温是不会“以身犯险”的,他只是派人率大军入城,先把各处重地枢要掌握了,再和长水军联系上,万无一失之后再率领周抚、司马无忌等人入城。 参军周楚和都督府兵幢主林安接桓温军令,领兵先去接管伪蜀王宫。结果刚到宫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长水军军士给拦住了。 周楚拍马上前解释道:“在下桓大人属下参军周楚,奉大人之命和这位林幢主一起来接管伪蜀王宫,还请长水军的弟兄们移交我等。” 长水军军士却说的好:“既然如此,那就请参军大人拿出桓都督的手笔和令牌来,我好去禀报我家幢主。” 周楚傻眼了,自己和林安能有什么手笔令牌。 周楚只好再推笑对眼前的军士好声说道:“我等只是接都督口令,如何有得这手笔令牌呢?我与你家军主相熟,不如劳烦请出他来,一切就明了了。” 长水军士却答道:“我家军主已经率军出城去追李贼去了。” “那你们是贵军哪一部?” “我们是长水军第一幢!” “那好,我和你们幢主柳大人也是相熟,不如烦你请出他来,一切自有他定夺。” 柳畋一出来就抱拳客气道:“元孙兄(周楚字),我家军主严令,如无都督和他的军令,任何人擅入者杀无赦。你既是我长水军熟客,自然知我军军法森严,请恕柳某不敢放你们进来。” 周楚知道,长水军的那位军主极重军法,一旦谁触犯了军法,无论是谁都免不了法网恢恢。既然柳畋已经说是曾华的严令,长水军上下自然没有一人敢违抗。只得长叹一声,准备作罢。 但是后面的林安却恶从胆边生。刚才桓都督点自己随周参军一起去封收伪蜀王宫,当时差点就给乐晕了。一路上林安在暗暗盘算着,素闻那位伪蜀国主爱财如命,又喜女色,自己这次入得伪蜀王宫,那还不是进了水晶龙宫,怎么得也要弄几件身外之物和几名伺枕之人。 谁知自己美好的梦想在宫门口被眼前这位可恨的长水军幢主给击得粉碎。林安恨呀,恨得牙根都咬碎了。他一跺脚,一咬牙,带着身后的千余兵马就准备冲进去。 这时,周楚和柳畋都看出了端倪来。周楚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而柳畋却脸色一变,怒目圆睁,须发倒立,大喝一声:“尔等小贼胆敢?” 林安和他身后的部属被柳畋一怒喝,顿时想起了前不久战场上看到的那一幕幕,眼前这位长水军幢主可是手持长刀,横扫沙场,二十步绝无活人。想到这里,林安的脚肚子都在抽筋,恨不得给自己狠狠一记耳光,都被钱财迷晕了头,敢去跟这位杀神叫板,这不是老寿公上吊-嫌命长。 顿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林安等人不由缩了一截,一边往后退,一边喏喏道:“不敢不敢!” 周楚鄙视了一下林安等人,这点胆子就敢到长水军面前撒野,这帮杀神只要他们军主一声令下,老虎都给你拔光毛,杀起人来,阎王爷都要避着走。 周楚出来打个圆场:“柳幢主,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你了,反正有长水军兄弟把守这伪蜀王宫,都督也是一万个放心。” 柳畋抱拳回礼道:“那就不远送了。” 周楚和柳畋对视一笑,也不管林安,拱拱手转身就走,唬得林安等人连忙屁颠屁颠地跟着走,生怕单独多留一会,那位柳幢主就会把他的那把长陌刀给拧出来了。 再来到府库碰碰运气,却不想这里也被长水军把守着,看守的是长水军参军冯越。周、林却不曾想到这冯越比柳畋做的更出格。他连出都不出来,只打发一个军士出来说道:“在下正在清理伪蜀府库,没空出来待客。有都督和我家军主军令就请入,没有就请回!” 周楚长叹一声,转身往城外走,而林安等人在那里犹豫半天,看到严阵以待的数百军士,尽管人数占优势,但是林安实在没有勇气去跟长水军翻脸火拼,只有郁闷地跟在周楚后面往回走。 周楚回到城外中营,神情平和地向桓温回报刚才在城中的一切,左右随军将佐却是越听越神色大变。周抚和毛穆之相视一眼,微微一笑,各自摇摇头却没有言语。而司马无忌听完之后却迟疑地说道:“长水军如此胆大,如此胆大,恐,恐……”。 桓温听完周楚所报,愣了一下,却突然拍额长舒一口气道:“还是叙平行事果断、心思缜密,我也就安心了!”转而对左右笑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吧,估计晚上就有回报过来。哈哈,有如此前锋,我这个主帅只管等捷报就行了。” 闻桓温如此说,司马无忌反倒不好说什么。 话说李势逃出成都之后,直往晋寿仓惶而去。本来他想往东边涪水而逃,但是在路上却碰到了前将军昝坚(又是他)劝道:“涪水一线现在是最危险的。一来那里的守军要是知道了成都失守,他们定会溃散,毫无战斗力,到时江州晋军和成都晋军前后夹击,定会大败。再说了,成都的晋军肯定会料到我们奔涪水,要是轻装来追,我们是很难逃到涪水的,还不如趁他们刚占据成都,还来不及顾及我们,调头北上,直到梁州。到了那里我们可以背靠北赵与晋国对峙下去。” 李势当时都慌得没了主意了,听到昝坚这么说,众臣又那么赞同,也就稀里糊涂地下令北上晋寿。反正只要能脱离晋军的追击就可以了。 队伍里面有“忠心耿耿”的文武众臣及其家眷数百人,有自己的“太后”、“皇后”和心爱的“妃子”十数人,未嫁的公主妹妹一人,子女数人。随从的有亲兵五百,内侍、宫女百余人。看上去非常臃肿,只能迤逦而行,出来都两个时辰了,但是却只走了不到十里。 本来这支队伍人数还要多的,当时出宫的时候,有上千宫女、内侍攀辇嚎哭,还是亲兵们挥刀砍断了十几人的手这才能出来。 到了西城门,又有数千百姓闻讯而来,拦驾哭泣,希望“皇上”陛下带他们一起逃命,最后还是亲兵出手,砍倒了数十人,这才避免被堵在城门口出不去而被包圆的“惨剧”发生。 “报!”一名亲兵骑着南马从后面疾驶而来,边跑边喊道:“军报!军报!后面追军上来了。” 李势听到这话,顿时吓得手脚冰冷,战战兢兢问道:“是什么追军?有多远?” 翻身下马的亲兵禀告道:“回陛下,看旗号是晋军的长水军,急行而来,大约数千余,离这里只有数里。” “长水军?是不是就是那支三日三夜长奔五百里,直驱南安的长水军?”李势哆嗦地问道。 “是的,陛下,就是那支在笮桥大败我军的长水军!”这名亲兵很有可能是晋军的奸细,李势怕什么他就偏说什么,旁边的众大臣恨不得把他拖下活埋了。 “这可怎么办呀?”李势再也受不了了,掩面长哭起来,众臣闻声全都跪了下来,大声悲切道:“陛下,陛下保重!” 慌乱了一阵之后,君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结果出来。最后两名重臣邓嵩和昝坚(又是他)受不了,走上前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如降了,效前蜀安乐公事,也能保得陛下、太后和诸内宫的安全呀!” 李势又是一阵大哭,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了,只好命左右赶紧写下降表,派散骑常侍王幼送降文于长水军前,其余各人准备停当,听候发落。 曾华正率部疾驶在北上的路上,突然前面有人报道:“报!禀报军主,有伪蜀大臣请降!” “传上来!” 不一会,王幼被带到,看到骑在高头北马上的曾华,还大刺刺地站在那里,最后在左右军士的暴喝声中才犹豫地跪了下去,大声说道:“蜀散骑常侍王幼奉我主之命前来请降!” 投降还这么臭屁。曾华端坐在坐骑上,冷冷地问道:“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王幼听到这声音,抬头一看,看到曾华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心里一惊,冷汗骤然冒了出来,连忙举起表书恭敬地说道:“降臣王幼请降!” 接过军士递过来的表书,曾华看都没有看就递给旁边的车胤,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因为他实在看不懂繁体字和没有标点的古文。 “伪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死罪。伏惟大将军节下,先人播流,恃险因衅,窃自汶、蜀。势以暗弱,复统末绪,偷安荏苒,未能改图。猥烦朱轩,践冒险阻。将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惭俯愧,精魄飞散,甘受斧锧,以衅军鼓。伏惟大晋,天网恢弘,泽及四海,恩过阳日。逼迫仓猝,自投草野。即日到白水城,谨遣私署散骑常侍王幼奉笺以闻,并敕州郡投戈释杖。穷池之鱼,待命漏刻。” 车胤读得是摇头晃脑,看来真是一篇好文。 “真是一篇好文!李势身边还是有人才的嘛,一篇降文居然写得这么妙呀!”曾华赞道,同时传令道:“来人,把这降表送到桓大人处!兄弟们,整齐些!咱们接降去!” 两千长水军齐声应道,然后跟在曾华身后,向前方列队而去。 第二十一章 接降 第二十一章 接降 永和三年二月末,成都克,李势降,益州平。温与伪宫前设宴庆功,席中间问,谁为西征首功,众皆呼曰:前护军!不几日,命益州刺史周抚镇彭模,征虏将军杨谦镇涪城,并留明王于成都,自振旅并李势等归朝。 -------引言摘述 当曾华率领一千多属下往前走了不到两里,就看到前面人影晃动,悲声凄切,看来应该是李势的“御驾行在”了。 曾华摆摆头,旁边的徐当会意地拍马上前,大喝道:“前面可是伪蜀李势?”说完,非常“随意”地把手里的“人间凶器”-陌刀轻轻一舞,然后横在鞍前。顿时让一些闻言忿忿不平的伪蜀大臣和禁军们把脖子一缩,不敢言语了。 却在这时,一个人从众蜀臣将领中越众而出,往前走了几步,直身朗声说道:“蜀国君臣的头颅都在这里!”曾华等人凝神一看,原来是一位老人,身材还算魁梧硬朗,白发银须,扬眉怒目,直视最前面的徐当。 徐当恼了,嘿,你大爷的,还真有胆肥的,不由扬起陌刀,刀尖直指老人,大声问道:“你是何人?”声音之大,震得黑亮的陌刀刀刃在嗡嗡作响,抖得锋利的刀尖象一条眼镜蛇在老者的面前晃悠。 “我是蜀国丞相范贲!”老人毫不畏惧地答道。 “定山不得无礼!”曾华和车胤几乎是同时喊出口来。范贲,可是老神仙范长生的儿子呀!得罪李势也不能得罪他呀,他可是蜀中众多百姓的“精神领袖”呀! 徐当一听,知道里面大有玄机,要不然军主和参军不会同时出声阻止自己。他勇猛但是不代表他就是莽夫一个。徐当当即把陌刀放回鞍前,拱手对范贲道:“想不到老大人如此胆识,真是令徐某佩服,倒是徐某孟浪唐突了。”然后顺着自己搭的坡往旁边一滚,让出路来给正走上前的曾华和车胤。 曾华翻身下马,来到范贲跟前,拱手客气道:“范老大人,我的属下都是粗人武夫,多缺教化,还请老大人见谅。”旁边也跟着下马的车胤马上接腔道:“范老大人安好!这位是晋长水校尉、西征军护前军,我家军主曾华曾叙平大人!”然后拱手长礼道:“在下是长水军参军,南平车胤车武子!” “原来你就是曾长水呀!”范贲坦然受了曾、车二人的施礼,但是对眼前的曾华却是很有兴趣,抚须端详一番,这才开口道。 “正是在下!”曾华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位老大爷,五十来岁,清瘦修长,一身素灰的道袍非常简朴,花白的头发上插了一支木簪。 “我还以为你长了三头六臂了!”从范贲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声,顿时把大家的注意力转过去了。 看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站出来立在范贲左边的男装女子一下子脸红了,直往范贲身后躲,看来她知道自己太孟浪了。这位女子大约十五、六岁,身穿宝蓝色绸衫,俊美异常,婀娜而立。此时的她秀脸轻泛红霞,微带酒晕,躲在范贲身后,露出一双黑白分明,清澈如潭的大眼睛。 “在下范哲见过校尉大人!”同时站出来立在范贲右边的男子开口说话,一下子把注意力转移过去了。曾华闻言,连忙收起自己“炯炯有神”的目光,转过头来回礼道:“请问是不是范老大人的公子?” “正是老夫的犬子,”范贲抚须介绍道,看到曾华还在往左边瞄,干脆一起介绍道:“这是小女范敏。” “果然都是人中俊秀!范老大人你有福!”这次开口说话的是刚才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车胤,他笑眯眯地看着范贲和曾华,朗声说道。 “客气了!过奖了!”范贲淡淡答道。 正在大家客气的时候,旁边走来一位伪蜀的内侍,喏喏地问道:“诸位大人!皇,不,降君李势还在后面等着。” 大家一听,这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再不来提醒,都准备相邀下馆子去了。 伪蜀众臣诸将站立在两边,在中间空出一条路来。刚才还非常融洽的气氛一下子冷落下来,两边的人个个都是黑着脸,沉默不语,而有一些老大臣如考丧妣,弯着腰,低着头,压抑着自己的悲嚎和哭声,只看到他们在那里不停地抖动着。 在众人注视下,只见一个身穿素服、挽发插簪的胖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双手凝重地捧着一个锦绣盒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来到曾华跟前,轰地就跪了下去,恭敬地举起双手,将锦盒奉上,嘶哑地声音说道:“略阳李势,叩首以求死罪!” 说到这里,身后跟着下来的蜀国大臣们顿时响起一片嘤嘤的哭泣声,那几名老臣更是伏地痛嚎,直哭得是死去活来。 曾华一个箭步上来,双手接过锦盒,递给身后的张渠,然后双手扶起李势,和气地言道:“李君何必如此作践自己呢?你顺应天意,归附正朔,是件大功德的事情,怎么搞得跟出殡似的?李君,你我将来是同朝为臣,何必如此客气呢?” 见曾华讲得如此和气,李势当即放下心来。刚才听说是笮桥的那位混世魔王带着那群夜叉鬼差追了上来,李势寻死的心都有了。当初在笮桥,他亲眼看到长水军百余陌刀手队横扫一切的场面,一个照面就把万余就要得胜的蜀军吓破了胆。接着长水军象一群结队的狼群扑了过来,“非常有条理”地将自己那些已经变成兔子的部下杀得落花流水。要不是有禁军士兵将自己架扶回城,估计李势就吓瘫在那里了。 笮桥那一仗给李势留下的阴影太深了,所以他一听说是长水军追上来了,来逃都不想逃,只想着给自己选个痛快的死法。最后还是邓嵩和昝坚劝住了他,先降了再说吧。 看来长水军不但给李势带来阴影,通过众多被其大败逃回成都的蜀军口传,众大臣将领对长水军也有了深刻映象,所以李势决定降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反对,反而许多人还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他们战战兢兢地向曾华请降,等待着最后的发落,每个人都紧张呀,加上亡国的“凄凉”,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现在好了,既然眼前的这位曾华这么客气,自然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众人顿时就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去了。气氛顿时变得稍微轻松起来,这个时候,博学多才的车胤站了出来,招呼这个,夸奖那个,顿时把接降仪变成了“胜利大会师”了。 当桓温看到成都的蜀国王宫时,也是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接着就没口子地称赞。见多识广的桓温也被唬住了,看来曾华还不算是土包子。 桓温毫不客气地决定要搬进这座王宫,享受享受,但是却被毛穆之劝住了。 “桓公,这王宫谁都可以居之,唯独你不能!”毛穆之的话让桓温异常郁闷。 “为什么?” “桓公立此不世之功,必会受朝廷惮之。如果大人执意入居此伪宫,恐怕会让人心生他意,落下话柄来。”毛穆之肃然答道。 桓温站在那里沉默许久,最后转身出成都,留周楚等人整顿城内事务。 不过当桓温接到李势的降表之后,心情又变好了。 第三日,李势在晋军军门前“舆梓面缚”,而桓温喜气洋洋地按照相关的“传统政策和习惯”,“解其缚,焚其梓”,正式结束了受降仪式。 十几日后,当涪水东线的蜀军闻檄而降之后,欢宴在成都南门城外隆重举行的。 在晋军军营大帐前的空地里用青幛围了一个大大的圈,里面是桓温宴请曾华、周抚、司马无忌等部将和李势等蜀国降臣的地方,而外面则是没有任务的中军和长水军三千余将士们喝酒欢宴的地方。 右首第一位坐的是司马无忌,他爵位最高,所以坐了第一位,接着是周抚和曾华,再往下是毛穆之等数十人;左首第一位是李势,第二位是范贲,然后依序列坐下去。 桓温先客气地敬了李势三杯,李势恭恭敬敬地接过酒来,一饮而尽,看来这胖子酒量不小。 三杯开场酒下去,大家开始活络起来,晋军的将领们开始你来我往,相邀对饮,也有胆子大的,开始找对面的蜀军降臣斗起酒来。 看着热烈的场面,桓温悄悄地换了一个大碗,斟满美酒,然后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碗大声开口道:“诸位!” 听到桓温开口了,在场的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酒杯,转头望向上首的桓温。 看到大家都静了下来,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桓温这才大声问道:“你们知道西征首功是谁吗?” 场面沉默一会,突然之间,彷佛大家约好的一样,异口同声地吼道:“前护军!长水校尉!” “好!”桓温继续问道,“没有我们这位前军先锋被坚冲突,履锋冒刃,我们能在成都城下喝庆功宴吗?” “不能!”大家还是那么异口同声。 “那桓某代全军敬曾校尉三碗!大家有没有意见?” “没有!”大家同声答道。 “谁有意见就出来练练!我就不信他比长水军更横!”当大家吼完时,突然有人爆了一句,顿时引起大家的笑骂和赞同。 “那是!”“谁要是不服,让他去跟陌刀手干一仗,他要是不被打出尿来,老子跟他姓!”“对,让他跟长水军跑一趟,不把他累得跟死狗一样,老子跟他一起在地上爬!”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而蜀国降臣们却面面相视,不敢言语。 看到大家没有异议,桓温举着酒碗,走到早就站了起来的曾华跟前。曾华连忙双手接过酒碗,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幸好还是低度酒,要不然我早倒了。曾华心中暗暗想道,双手将酒碗恭敬地举着,任由桓温又添满一碗。 曾华举着第二碗说道:“诸位,没有战死的将士们,我们也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何况我们能活着比什么都强,这第二碗我就转敬给阵亡的将士们!”说完,曾华喝了一半,就将手里的半碗酒洒在地上。 “好!第三碗!”桓温二话不说,又给满上。 “桓大人!诸位!这第三碗我希望和我的将士们一起喝!”曾华举着酒碗大声说道,看到桓温点头,曾华转身就走出围幛,桓温和众人紧跟其后。 曾华等人刚一出来,周围的军士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首先反应的长水军。他们突然停言不语,齐唰唰地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面向曾华等人。而其余晋军中军却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还有不知所措傻坐在那里的,看到长水军站立起来也傻傻地跟着站立起来的,整个一片闹哄哄,乱糟糟的。看得桓温、周抚等人直瞪眼。 等到晋军中军被识相的军官们尽数轰了起来之后,曾华举起酒杯大声说道:“勇敢的将士们!” “在!”长水军军士习惯性高声答道。 “今天我们在这里尽情欢饮,因为我们胜利了!”曾华大声讲道,“你们用你们的勇气,用你们的鲜血,用你们的生命赢得了这场胜利!今天,我用桓帅敬来的美酒再敬你们!你们是我所知道最勇敢的人,最优秀的军人!有你们,我不畏惧任何敌人!我为拥有你们这样的部属和战友而感到自豪!来!无敌的军团!让我们痛饮一碗!” 听着曾华的话,长水军上下个个热泪满眶,纷纷滴落在手里的酒碗中,而旁边的晋军中军军士也有不少人眼睛红红的。曾华的话刚一落音,长水军将士含着眼泪举碗高呼三声:“无敌!无敌!无敌!”声音震耳欲聋,响如炸雷。吼完之后,曾华带头,三千军士随即一饮而尽。 酒刚罢,长水军不知谁带头,曾华和他的部属齐声唱起了他们的出战歌。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十二州? 请君暂上云台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歌罢,曾华及其部属仰首大笑,笑声直冲云霄!众人在旁目瞪口呆,心中惊澜滔天。 范贲看着这一切,不由摇摇头,转头对旁边的儿子范哲低语道:“如此雄军,安能不胜。挟此大胜,这位长水校尉恐怕要一飞冲天了。哲儿,你要好生记住了。”范哲在旁边默然不言,直盯着曾华,眼中满是狂热,并坚定地点点头。 不几日,桓温宣布委前汉司空谯献之、尚书仆射王誓、中书监王瑜、镇东将军邓定、散骑常侍常璩等在蜀中百姓里素有名望的人为参军,暂时署护成都和蜀郡。命益州刺史周抚正式领职,暂治彭模,征虏将军杨谦镇涪城,而长水校尉曾华和参军周楚暂护成都。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桓温领大军三千,并李势及宗室、重臣等百余人,出涪水,沿江而下,取江州回江陵。而李势等人直送建康,被朝廷封为归义候。 第二十二章 留守成都 第二十二章 留守成都 三月,有伪蜀故尚书仆射王誓、平南将军王润反郫县,众各万馀。时明王留守成都,用计击之,皆大破,斩二人。李势至建康,封归义侯。明王留三十日,自往梁州去。 -------引言摘述 “禀大人,王誓和王润在郫县已经联络蜀郡豪强世族数十家,汇集了万余众,正在备治刀枪铠甲,意图不轨,情况十分危急。”开口的是蔺粲。他现在是曾华手下新二军第一幢幢主,近几日负责到郫县刺探军情,今日觉得问题严重,特意亲自来成都禀报。 蔺粲原来也是涪陵郡的豪强世家,在前蜀后主刘禅延熙十一年(公元248年),诸葛武侯在平定涪陵徐巨之乱后,将当地豪族徐蔺谢范五千家迁往于蜀郡。后来徐家去了江州,范家成了道士,剩下的蔺、谢两家却在有意无意地打压下开始败落了,经过百余年,早已经没有了以前涪陵豪族的风光,只能混个小官微吏做做。但是这两家在成汉算不上强势了,可经过近百年的延续繁衍,人口众多,势力也不可小视。 当晋军西征,攻占成都之后,做为“弱势群体”的蔺、谢两家看到了机会,顺势而出,率先向留守成都的曾华献诚,企图重振世家雄风。 但是新主子曾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毫不客气地接纳了蔺、谢两家的诚意,先从两万余族人中选出青壮勇武者四千余人,和长水军混编,一起镇压了几场小的骚乱,然后借此提拔了十几名富有才干的蔺、谢两族俊杰,包括蔺粲在内。 蔺粲是新二军第一幢幢主,这次受曾华所派,带着十几个手下,跑到熟悉的郫县去刺探情报。在桓温领军班师回朝之后,伪蜀故臣们开始蠢蠢欲动了。在他们看来,灭族亡家的危险已经过去,他们心里那种忠诚之情又开始涌动,思念起以前的老主子来。而新主子又没有给到足够的好处,于是他们开始有了异意和异动。 最先跳出来的是伪蜀故尚书仆射王誓、平南将军王润两人。他们借口到郫县去安抚当地的豪族世家,溜出了成都。一到郫县,做为本地人的他们就开始呼朋唤友,把各路人马召集在一起。叙前情,思先恩,个个都是抱头痛哭,好像人人都是伪成汉灭亡的罪臣,然后一起歃血盟誓,定要恢复“大汉”天下。这些聚集在一起,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很快就招募了万余“忠勇之士”,说白了就是些山贼家丁。不过这让王誓和王润两人还是感到了腰杆子硬起来了,有了人马,有了“民心”,光复之日指日可待了。 对于两王的小动作,曾华早就有了察觉,但是好像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派蔺粲去打探一下消息,然后再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其实曾华很忙的,根据他和桓温的“私下分赃协议”,这伪成汉府库和王宫的财物和钱粮被分成四份,一份犒赏了三军,一份由桓温带回江陵,一份由周抚保管,做为治理益州的基础,第四份多是是粮食,则被曾华拿到手,做为进军和经营梁州的本钱。然后大家再选选,拎了几件合适的送到建康去献宝。 根据曾华和桓温战前的“赌约”,曾华拿到首功之后,桓温就愿赌服输,表他为梁州刺史,授权他去经营梁州。 在攻陷成都之后,曾华在和桓温的密谈中就直接说道:“我知桓公意欲北伐久矣,我愿前驱至梁州。一边经营,一边试探关中。一旦桓公大举北征,收复河洛的时候,我可在西线出兵响应。东西呼应,何愁洛都河山不复?” 桓温听完之后,深以为然。西征成汉,有曾华在前边当前锋,桓温感觉没费什么事就拿下成都。以后北伐的时候,要是还有曾华的臂助,这北伐中原、收复故土的千秋功业岂不是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了? 所以桓温临走前,授权给曾华,这蜀中和成都的东西,你看着挑,别客气。 曾华当然也不客气了。他不但把属于自己那份钱粮财物收拢到手,而且开始打起归拢的伪蜀军队的主意了。 从涪水和成都附近归拢汇集的蜀军有五万多,曾华先把老弱病残放还回家,还余三万多人。然后曾华先从中选出青壮精锐万余,分成两拨,一拨七千余人,拨给车胤、张渠、徐当统领,和长水军第二幢、第三幢一千多人混编成“新四军、新五军、新六军和新七军”,一路往晋寿而去。另一拨三千人和蔺、谢两族青壮及长水军第一幢混编成“新一军、新二军、新三军”,顿时让曾华手里有了一支近九千人的队伍。 剩下两万多人马,周抚领了一万多去彭模,杨谦领了数千去涪城。不过他们没有曾华狠,曾华不但选的人最多最好,还把手里一万余原蜀军的家眷,共三万余,一起随前军往北迁,使得他们不敢轻易有二心。 听完蔺粲的禀报,看上去很忙的曾华只是点点头,应了一声道:“好的,你回去继续监视这二人的动静,每天照例或者有任何异常动静都需禀报于我。” 说罢,转过头去又在看起手里的文件来,看来曾华对于两王的举动,还是只监视,却不见行动。 蔺粲点点头,抱拳领令道:“是,大人!”但是他眼中的疑惑还是让人看了出来,他对曾华这奇怪的举动是万分的不解,但是迫于曾华的身份和“威名”,却不敢轻言相问。 旁边“新任长水校尉参军”毛穆之不由笑了笑,接口道:“蔺幢主只管听令就是了,军主自有定夺和完全之策。” 蔺粲不敢多言,连连称是,躬身下去了。 看到蔺粲出得门口,曾华突然转过头去问道:“武生兄,你怎么看?” 这位毛穆之可是曾华费了老大的劲挖过来的。本来桓温怎么也不答应的,你老是这么挖,我身边厉害一点你都不放过,以后我还怎么混呀! 但是曾华几乎是声泪俱下:“梁州悬于前线,北有伪赵雍州,东有司州,西有仇池,可以说是被团团包围,危险万分。而曾起兵于微贱,那及得上桓公身边人才济济。如此北上,如果桓公不支持几个俊杰能人,恐怕不但没办法北伐助力,就连尸骨都难保全了。” 桓温实在被缠不过,加上又被曾华的那“北伐助力”给忽悠了,只好忍痛割爱,让出毛穆之。毛穆之本人没有意见,毕竟他对于曾华是颇有好感,对其也有自己的看法,而且曾华重待人才那都是大家耳闻目睹的。 不过毛穆之转过来不可能只当一个长水校尉参军,毕竟人家身上还世袭了一个州陵候爵。曾华已经请桓温在报捷请赏上书中表毛穆之为为扬威将军、汉中太守。 听得曾华的问话,毛穆之含笑答道:“二王此等跳梁之蚤那里会被军主放在眼里,留他们到今天只不过是军主还想从中再捞些好处罢了。” “武生兄知我!”曾华不由大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真是痛快。 这次曾华留守成都,可以说是卷着袖子上阵,什么有用的就拿什么,恨不得把整个成都都搬到汉中去。看得一同留守的周楚又气又急,外加万分的心痛。但是桓温已经明里暗里都交代过,这成都城任由曾长水取用,所以除了跳脚和跟在后面收拾,周楚也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 “这两个老王,就算是有异心也不用这么着急呀!虽然桓大人已经回江陵了,但是大军却还没有动,这么急就跳出来了。如果我不利用他们好好做场戏,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一片苦心呢?”说罢,曾华仰首大笑起来。 看到曾华那得意的样子,毛穆之不由宛尔摇首。他非常清楚曾华为什么还赖在成都,除了亲自坐镇成都,尽快把物资人员北运梁州之外,就是想看看在成都还能再捞点便宜,结果这两王傻不拉叽地跑来扔给曾华一个枕头。曾华得了这个借口,他还不把你这数十家豪族全部疏理一遍,给你搜刮一干净。 真的要替这两王和那些参与其中的豪族们悲叹一声,毛穆之心里暗暗想道。不过悲叹完之后,毛穆之还得给曾华干活,现在最急迫的是把成都那些工匠们赶紧登记造册了。这些工匠都是李势的老爹李寿为了大兴土木从成汉各地征集而来,后来加上李势再接再厉,继续更上一层楼,汇集的人数足有三千余人,可以说全成汉像样的工匠基本上都在这里了,现在全便宜曾华了。 别人也许不会把这些工匠们放在心上,顶多搞点德政,把他们全部放回家去,搏得一点好名声。毕竟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干的活都是奇技,世祖武皇帝(司马炎)就早有诏书:“奇技、异服,典礼所禁。” 但是在曾华眼里,这些人可都是宝贝呀,科技就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他初中时就会念了。在整理完钱粮财物以及北上前军的家眷之后,曾华这才“漫不经心”地装作突然记起一样,开始整理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工匠们。 工匠有三千余,加上他们的家眷足有一万四千余,而且这些工匠大部分是父子相承,一揪一长串。清理工作足足忙了近十天,这才算整顿完毕。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郫县的局势越发地紧张起来。王誓、王润看到成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地越发胆大起来,开始频频向周围的县郡开始发展势力。而附近一些观望的豪族们看到成都似乎很胆怯,而郫县越发的兴旺,不由地开始向郫县靠拢,一起参加大业。一时郫县风云际会,幡然成了“大汉”复辟根据地一般。 而曾华还是不慌不忙。前日他接到车胤的急报,说汉德(今四川剑阁北)和晋寿已经攻陷,前军前锋已经深入到汉中郡境,而伪成汉的汉中官员惶惶不可终日,已经无心恋战了,看来这梁州差不多已经快落篮子里了。 曾华闻报不由嘿嘿一笑,这梁州是自己策划已久的,西征之前就埋下伏笔了,现在算来张寿和甘芮他们应该开始动作了,要不然汉中郡官员不会这么快就惶惶不可终日了。 曾华马上传令,命令三千“新三军”护送一万多工匠和家眷北上梁州。工匠们这些年被李势父子折腾地够戗,自然逆来顺受了。加上曾华上来就出手不凡,每户工匠先来一匹绢、十石粮食做为“安家费”,顿时让工匠对曾华产生好感。加上曾华派人下去花言巧语,给他们在梁州许下重重诺言好处,不由地不让他们怦然心动,也就“半推半就”地随着新军北迁了。 工匠们走了,钱粮财物也分批地运得差不多了,曾华舔舔舌头,然后转过头开始注视郫县了。 第三日卯时,驻扎在成都北的“新二军”突然发生“骚乱”。新二军是由原涪水蜀军精锐组成,一直是两王渗透和拉拢的重点,看来今天这些行动都收到效果了。 巳时初,全成都城的百姓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个时候成都城开始四门紧闭,以蔺谢两族为主体的“新一军”戒备森严,四处巡逻,严密盘查路上的行人,搞得气氛非常紧张,吓得成都居民大白天的都紧闭大门,不敢出来。 接着成都城由周楚坐镇,而那个在成都城里有止小儿夜啼功效的长水校尉曾华则亲自出城去安抚弹压骚乱去了。 但是骚乱一直闹到晚上,整个晚上北门城外火光冲天,喧闹非凡,上千人在那里鼓噪不已,震天响地。成都百姓们不由瑟瑟发抖,纷纷求神发愿,当日成都城破没有怎么大乱,大家还以为逃过一劫了,谁知今日却遇上了乱兵,看来成都注定要被“洗礼”一次。但是有少数人却躲在家中,听着城里城外的动静,心里却是幸灾乐祸不已。 到了黎明时分。成都北门外的骚乱突然停息了下来,成都城的戒严也突然取消,任由百姓自由出入。城内城外的官兵又和往常一样,上街的上街,训练的训练,巡逻的巡逻,该干嘛照样干嘛,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成都百姓看到外面没什么动静,开始试探性地跑出来,到街上四处走走,发现一点屁事都没有。百姓们不由议论纷纷,有的说昨晚闹事的“新二军”被曾华一个人杀得血流成河,片甲不留,但是北门外的军营依然炊烟缭缭,人声徐徐,不像被血洗了;有的说昨天闹事的“新二军”被曾华单刀赴会给吓住了,个个俯首认罪,而长水校尉大人不愿把事闹大,也就赦免了他们,大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种说法流传最广,但是没有得到“官方确认”,而且不管是城内的“新一军”还是城外的“新二军”在昨天骚乱之后突然好像换了一拨人一样,成都百姓发现许多相熟的人都找不到了,找到来了也没人理。也许是全军戒严了,所以也没有办法从晋军内部验证了。 成都百姓们在疑惑中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生活。但是到了午时,他们正常的生活又被打破了,一匹快马从西边急驰进城,一边跑一边大叫:“郫县大捷!长水校尉率新二军夜袭郫县,大破逆军!” 成都百姓们不由都吓蒙了,纷纷追着快马后面跑,一直跑到镇守成都的周楚驻地门口。 不一会,一份大大的捷报被帖在门口的告示栏里,成都百姓纷纷涌上前,而前面打头的却是几名书生模样的人,其中一人开始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昨日巳时,长水校尉亲率新二军,西奔七十里,于寅时至郫县城下,假装江原逆军,诈开南门,一举攻之。逆军不防,被一举攻破,俘一万二千。逆首王誓、王润以下一百二十一人尽数被缚。” 听到这里,许多聪明的人开始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早上北门外“新二军”的骚乱是一场骗局,人家的家眷都被送到北边去了,捏在人家手心里,你再鼓动人家也不会轻易出手。加上这军队编制里面,原长水军士多为士官、军官,组成了整个基层,而原涪水精锐和蔺、谢两族青壮混编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旁边战友的底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人家告密了,谁敢有异心和异动? 这样严密控制下的新军怎么可能被你渗透煽动?偏偏有人一厢情愿,看到新二军闹起来了,以为阴谋得逞,忙不迭地跑去郫县告密。 那位曾校尉等你报信的人出去的差不多了,然后借口戒严,紧闭大门,封锁所有的道路和消息,最后悄悄地率领新二军一路狂奔,半天半夜来到郫县城下。而两王以为自己计策得逞,正得意着呢!却不知晋军由在郫城下蹲了n多天、熟悉的不得了的蔺粲带领,冒充江原逆军赶来会合,轻易就打开南门,然后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郫县城里的那些“义军”都是些什么人,大家都心里明白。新二军骨干都是原蜀军精锐中的精锐,又被曾华用长水军制操练了月余,更是“神勇无比”,杀一万余“蟊贼”还不是花生米一碟。 明白这些,告示前的许多人的心情都不一样,脸色也各有异色。 过了几天,一百多逆首和他们数百亲信党羽被押到成都。这次曾校尉又让成都百姓大开眼界。 曾华一声令下,这数百人被一字排开,在数万百姓的围观下,被由蔺、谢两族组成的“新一军”军士们吊在木杆上。数百具尸体在万目注视下凌空飘荡着,带给成都百姓的冲击是十分深刻的。 曾华却在冷冷的早春寒风中对着成都百姓说道:“朝廷法制一向是罪必惩,功必赏。今天,”曾华指着旁边的尸体继续说道,“这百余豪族世家,不思皇恩和朝廷体恤,却一意谋逆,作乱地方。你们想想,这打起来的话,最后被祸害还不是你们百姓?如此逆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体现朝廷法度!” 两句“不杀不足以”顿时让数万百姓感到一阵冷冷的寒意,看来那些先前逃回来的蜀军军士说的没错,这曾校尉杀起人真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 曾华接着又说道:“而蔺、谢两家,顺应天意民心,辅助朝廷平叛,我已经上表朝廷,要求封赏他们。” 于是曾华的名声更盛,也让蔺、谢两族名声大振。 接下来的几日,新一军和新二军轮流出动,将上百谋逆的豪族世家家产查抄,发配其家人,尽收其部曲。 三月底,曾华终于心满意足地和毛穆之拔军北上,队伍里又多了三万余人,除了无可奈何跟在后面北迁的蔺、谢两家之外,还有一万余原百余豪强世家的部曲,这些原来是奴隶的部众,也没有什么大的波动,就好像换了主人一样,以他们以前所受的待遇,很难让他们对原主人有什么忠诚。除此之外,还有数百人是曾华从成都附近强征的医生和他们的家眷,在队伍中就更显现不出来了。 周楚站在成都北门,看着远去的曾华,再回过头来看看成都城,感觉这天好像高了三尺,不由地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没过几日,交待几句,就把成都交给美滋滋来交接的蜀郡太守顾泰,赶紧拍拍屁股,自去彭模跟他老爹会合去了。 第二十三章 梁州 1 第二十三章 梁州 1 朝廷论平蜀之功,欲以豫章郡封桓温。尚书左丞荀蕤曰:“温若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于是加温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无忌前将军;袁乔拜龙骧将军,封湘西伯,明王以首功封临湘侯,拜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朝廷应之,却改拜司马勋为安北将军、司州刺史,由武当移驻南乡。 -------引言摘述 数万大军迤逦而行,速度当然快不起来,于是曾华毫不客气把大队人马交给毛穆之,自然毫不客气的率领亲兵营三百余人,快速前进,直奔梁州。 数日后,曾华到达梓潼郡郡治涪城(今四川绵阳),受到了驻守在这里的征虏将军杨谦和振威护军萧敬文的隆重欢迎。 “来,曾校尉,你我满饮此杯!”征虏将军杨谦热情地举杯敬道。曾华能感觉到杨谦的情义,一来这位征虏将军本来就是一位外向爽直的人物,二来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次西征首功之臣就是这位曾校尉,大家都明白他铁定是镇北将军和梁州刺史,外加一个跑不掉的侯爵位,只是在等着朝廷的正式诏书和封赏而已。 说到打仗,杨谦还是比较佩服这位西征前锋。曾华在这次西征中如同明星一样灿烂璀璨,通过军功名震天下,而且毫无争议地坐上了桓温麾下第一员大将的交椅。做为西征后期才从荆襄调过来的杨谦,在曾华面前自然要谦逊三分。 “多谢杨将军如此热情款待,真是让曾某受宠如惊,没有什么说的了,先干为敬!”曾华二话不说,仰首就是一口干。 杨谦大喜,这位曾校尉真是个人物,不但不居功自傲,反而谦逊的很,而且说话也是直爽地很,正对杨谦的脾气。 从此酒杯就放不下了,曾华和杨谦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就称兄道弟了,俨然一对好兄弟。突然,杨谦回头看到了一直在那里默然不语的萧敬文,心里顿时想起来了。这位萧老弟是极为热衷于结识权贵,对于曾华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早就“倾慕已久”,但是今天自己表现过于热情,把整个场面都占住了,而萧敬文由于不好抢自己的风头,只好闷头喝酒了。 杨谦马上转言道:“曾校尉,萧护军其实对你一直仰慕已久,早就想好好敬你一杯,却被我这个不知趣的挡在这里。来来,萧护军,来敬曾校尉一杯!” 萧敬文闻言举杯站起身来,满脸推笑道:“久闻曾校尉功勋卓著,名动天下,被桓大人依为臂膀,今日萧某有此大幸,能以酒代情,敬曾校尉一杯,真是万幸呀!” 曾华看着这位俊朗秀雅的振威护军,心里暗暗一笑,这位萧大人是一位面笑心深、热衷权势的人物,不能轻易得罪,他可比老杨要难对付呀! 曾华连忙也举起酒杯,客气地说道:“萧护军如此客气,真是让曾某羞愧难当。曾某只是凭着运气和桓大人的提携,这才立了一些微末之功,不足挂齿!” 听到曾华如此说,萧敬文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了,举杯对饮。 主客对饮成欢,一直喝到酒尽夜深。 曾华在涪城停留了几日,在杨谦和萧敬文的帮助下又征集了百余名工匠和医生,加上家眷又多了数百人。反正曾华现在有李家积累几十年留下来的粮仓府库做后盾,完全没有永和元年南逃时的窘迫了,现在的他财大气粗的很,有多少人他敢迁多少人。 正当曾华同志准备继续北迁的时候,加急快马送来了朝廷封赏的正式诏书。 桓温拜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加谯王南郡太守司马无忌为前将军;袁乔拜龙骧将军,封湘西伯;曾华以西征首功之臣被封临湘侯,拜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而周抚拜镇西将军,领益州刺史;其子周楚拜鹰扬将军,领犍为太守;毛穆之拜扬威将军,领汉中太守;车胤拜威远将军、领梁州刺史长史。 和自己想要的一致,曾华心满意足地接过上使递过来的诏书,这场西征终于“圆满结束”了,自己总算没有白辛苦一场,这正式的官职和根据地总算是打下来了,万里长征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杨谦和萧敬文将曾华这位新贵送出涪城北门十里,杨谦的一脸笑容中带着热情和欢喜,但是萧敬文的笑容中就有些嫉妒了。曾华和两人一一告别,向北而去。 当大队人马快到涪城时,曾华已经到了晋寿。这里以前是成汉的梁州治所,当年李汉攻陷汉中之后,将那里的百姓和豪族大部南迁回益州,基本上属于放弃了,留了一个汉中太守在那里管管遗留的百姓和南逃下来的北地流民,因为成汉不敢和“威猛一时”的后赵直接接触,干脆人为地制造一个“缓冲带”。 晋寿城在张渠和车胤率前军来时就闻檄而降了,他们稍为整顿一下,留下一营驻军和行政官员之后就继续北上了。当曾华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了。 这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繁华的,高大的城池,整齐的街道,人来人往的行人,让站在城楼上的曾华有了一种满足感。这里已经算是自己的管辖地了,从朝廷的诏书划分中,自己这个梁州刺史辖汉中(治南郑)、巴西(治阆中,包括宕渠郡)、上庸(治上庸)、晋寿(治晋寿)、巴郡(治江州)、涪陵(治涪陵)六郡。本来按照晋朝旧制,还应该有巴东(治鱼复-今奉节)、广汉(治广汉)和梓潼(治涪城)三郡,但是这三个地方一个早就归了荆州桓温的直接管辖,曾华也不好意思去要,另两个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安宁,曾华就装作不知道,丢给益州周抚让他“代管”一下吧。 今天在曾华的心里,却还有一种内心黯然地感叹。看着这安宁的晋寿城,曾华不由地想,宁做太平犬,不作乱世人,老百姓在几经战祸之后,只能如此祈祷老天爷。但老天爷是不会长眼睛了,当天下百姓用鲜血和尸体将乱世慢慢安抚下去之后,他们相互庆贺,以为太平盛世又开始了。但是这代价惨重的太平盛世又能维持多久呢?一切都只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为下一个乱世做好准备。中国历史就如鲁迅先生说的一样,只有两种历史,一种是坐稳了奴隶的时候,一种是欲做奴隶而不得的时候。 为什么中国人就不能看透历史的本质,试图找一个新的方向呢?想到这里,曾华不由地一阵气闷,不由地狠狠地拍了拍身前的女墙。 曾华如此气愤,却吓坏了旁边陪同的梁定。他原是司州流民,由于跟着少主人读过几年书,成了曾华属下的书记官。后来跟着西征,表现出不俗的才干来,现在补了个晋寿郡长史,暂时护理晋寿,正是大有前途的时候。这次接到恩主曾华,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陪着,四处视察巡视。开始看到曾华对晋寿的井井有条很满意,心情还不错,但是上了城楼,登高一望,不知哪里不对,居然让曾大人在那里发呆,最后心情大坏。 梁定对眼前的这位曾大人是又敬又惧。做为一个从普通流民中走出来的官吏,他知道曾华在屯民心中的地位,也清楚这位曾大人的手段。他对亲者爱之如至亲,对恶者恨之如仇人,菩萨心肠,霹雳手段,这句由车胤说出来的话众人觉得是对这位曾大人最好的评价。 “大人,不知属下哪里做的不好,还请训示,也好让属下改过。”梁定咬牙上前“请罪道。他和屯中官民一样,都知道这位曾大人的脾气,你做错了事不可怕,只要你勇于承认和敢于承担责任就好了,曾大人不会过于责罚你。但你要是藏着掖着,死扛硬撑着,那你就知道什么叫霹雳手段了。 曾华被梁定的话说得一愣,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由笑了起来,然后摇头道:”梁长史多虑了。我不是对你的治理不满,你做的很好。我只是想到其它一些问题去了,所以有些走神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梁定这才安下心来,偷偷搽一下额头的冷汗,这位曾大人好像有这个习惯,经常喜欢走神。 这时,一位传令官噔噔跑上城楼,大声禀告道:“大人!汉中急信!” 曾华拆开信一看,原来是大好消息。这个消息主要是张寿和张渠联衔发出来的。 在曾华率长水军随大军西征之后,甘芮和张寿立即把五千余人的“预备长水军”组建起来,借口奉桓大人的指令,协防沔水上游,从沮中北移驻防新城郡郡治-房陵以南的昌魏。 受桓温之命坐镇襄阳的安西将军长史范汪正愁兵力不够使,现在又多了一支军队何乐而不为?加上这支军队是桓大人的心腹爱将、名动天下的长水校尉曾华一手练出来的,忠诚度绝对放心,肯定是自家人,而且战斗力不可小视,绝对是一大臂助。所以范汪正式行文给新城郡,要他们提供粮草和辎重给预备长水军。 刚过完新年,典农中郎将属下的六万名屯民却开始流传一个谣言,说西征完毕之后,曾大人肯定是会被封赏到其它地方去的,这六万屯民已经被朝廷计划好了,要么被分给豪族世家为部曲,要么就打乱分在荆州各郡。 这个“消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是来势汹涌,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不由得屯民们不相信。屯民们顿时慌了。当部曲就是给人家当奴隶,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走这一步。被重新编制分到各郡,那么自己肯定会成为各郡的“弱势群体”,一定会被当地的老居民欺负,还有当地的官府也不会“放过自己”,不知会怎么样压榨自己。 通过一年多的时间,屯民们已经对曾华的治理有了强烈的认同感。他们看到自己的日子不但比以前过得滋润,就是附近各郡的居民也不能比。互助组等农业制度能让他们种上更多的地,收获更多的粮食;众多的巡视官让他们感到有地方说道理,不用担心各级官员的徇私舞弊和欺压;曾华的霸道和偏袒让屯民在各郡居民中把头仰得高高的,就是见到地方官员都不发怵。 现在这种“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这怎么能让六万名过惯好日子的屯民接受呢?在有些人的挑拨下,六万名屯民开始结队鼓噪,喊出了“曾大人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的口号!这些都是九死一生南逃下来的流民,为得就是过上好日子,就算是再迁移又怕什么,难道会比南逃的时候还艰辛吗? 他们一级级往上呈请愿书,一直把“万民书”送到襄阳范汪的手里。开始的时候范汪不敢有什么反应,毕竟他是临时的,怎么敢在这种大事上随便乱开口呢? 看到襄阳没有反应,六万屯民动静更大了,他们开始结队成群,“试图不轨!”而各级屯田官员高级一点的都知道里面的“内幕”,中级一点的听到风声,而且和低级一点的都觉得自己在屯民中好歹还是个官,要是散了伙那就狗屎不如了。于是就睁只眼闭只眼,有的还暗中支持。加上还有人在继续鼓动,这动静闹得就有点大了。 范汪一下子就急了,现在西征大军战况不明,正是要紧的时刻,要是荆襄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了,朝廷和桓大人都饶不了自己。加上这六万屯民都是典农中郎将、长水校尉曾华的心尖尖,而且这位曾大人护短和霸道是出了名的,且不说去弹压屯民骚乱,就是自己坐视不管让屯民有了什么闪失,这位曾大人回来之后敢追杀你两条街。 范汪连忙找到坐镇屯民的甘芮,请“甘大人”出面调和,但是甘芮却告诉他,自己正一脑门的乱星星,不知道怎么去伺候这帮“屯民大爷”,他也怕屯民出了乱子曾大人回来会收拾他。 “同病相怜”的甘芮和范汪聚在一块,抚着腮帮子思量着对策,最后甘芮出了一个主意,先用钱粮财物什么的把屯民安抚下来,让他们“冷静”下来,然后再把他们集中到新城郡去,那里偏僻,不是荆襄腹地,就是闹出什么乱子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到了那里甘芮先稳住他们,一切等曾大人回来再说,只要曾大人出面,那还怕什么摆不平? 范汪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同意了这个对策。当然,钱粮财物什么的自然要范汪从襄阳和江陵调拨,他暂时还有这个权力。 在得到一批粮食、布绢和耕牛、农具之后,甘芮不知用什么办法,让六万屯民顺利地移屯新城郡,也让范汪暂时舒了一口气。 三月初,快马急报送来了成都攻陷、西征大捷的喜报,消息不但分路送到了江陵、襄阳、江夏,还分成两路向建康和新城郡昌魏送去。当然了,往建康的是桓温派去给朝廷报喜的,往昌魏却是曾华的心腹亲兵,从成都跟着传令官和使者沿江而下,到了江陵打探到甘芮和张寿现在的位置,然后连忙快马往北而来。 甘芮和张寿接到曾华的急报,立即行动起来,五千预备长水军尽出,从新城郡西进,先攻克方街亭,继而一举拿下上庸郡治上庸城(今湖北竹山南)。这时,甘芮坐镇上庸,一边组织六万屯民西迁,一边横扫处于半自治的上庸郡。而张寿留下两千人马之后,率领三千精锐继续西进。 先克上庸城西的武陵、微阳两县,再取上廉,最后一举攻克沔水上游和魏兴郡的重镇-西城(今陕西安康西,汉水北)。这个时候,驻扎在武当的梁州刺史司马勋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先下手抢了自己的地盘。 司马勋字伟长,号济南惠王遂之曾孙。当年十余岁时,正值愍帝末年,长安被陷。刘曜手下将领令狐泥养为子。长大之后,弓马娴熟,能左右射。咸和六年(公元331年),自关中回来,自称是“大长秋恂之玄孙,冠军将军济南惠王遂之曾孙,略阳太守瓘之子”,遂拜谒者仆射,以勇武闻名。 建元元年(公元343年)前都督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假节、先康帝国舅庾翼镇襄阳意欲北伐,以梁州刺史桓宣卒,请勋代之。初屯西城,后来成汉和北赵分占魏兴和上庸两郡,就退守武当。 在桓温继任荆州刺史之后,司马勋被拉拢,投到桓温门下。但是他虽然勇武却不是个有谋略的人,加上身份特殊,不被桓温重用,就领着三千余旧部继续蹲在武当。 当司马勋听说甘、张二人已经占据上庸、西城的时候,心里郁闷呀。自己才是正牌的梁州刺史,上庸、西城等地应该归自己统辖呀,怎么让一帮“农民”给突然占据了?正当司马勋整顿兵马,准备夺回属于自己的地盘时,他接到了江陵公布的西征正式战报。 司马勋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人家曾华率长水军从巴东出发,转战万余里,总为前锋,大小接战数十场,无一败绩,击溃歼灭的蜀军不下数万。如此生猛,简直可以和长阪坡的赵子龙有的一比。(司马勋很爱听屯民传过来的说书《三国传》,也最钦佩里面的常山赵子龙) 自己就三千弱兵,怎么跟人家拼呀!估计就是那些被武装起来的屯民自己都打不过,人家可是有六万人,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淹死自己。 司马勋无奈,只好停下手,继续“蹲在”武当,任由张寿率军由西城继续西进,取了安康(今陕西石泉东南)和西乡(今陕西西乡),直逼汉中。不过司马勋准备好公文,准备和曾华上朝廷打一场官司,把自己的地盘抢回来。但是最后朝廷的封赏让他落了空,曾华以西征首功之臣被正式授了梁州刺史,名正言顺地坐稳了那些地盘。幸亏自己还是宗室,朝廷不好亏待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安北将军号,改授司州刺史,而且好歹还给了南乡这个地盘,虽然它小,又是抗赵的前线。司马勋只好很惆怅地领兵离开武当,移驻南乡。 张寿和甘芮的计划和行动都是曾华同众人早早策划好的,取的地盘又都是成汉的地盘或者游离北赵和晋之间的“半自治无主之地”,所以不会招惹到现在还不能惹的北赵。 当张寿率军来到汉中以东的成固(今陕西城固)时,南路的张渠也率军来到了汉中以西的沔阳(今陕西勉县),在两路夹击下,成汉的汉中太守再也撑不下下去了,只好举城投降。 曾华接到“大好消息”之后,立即从晋寿出发,直往汉中城。 第二十四章 梁州 2 第二十四章 梁州 2 永和三年,三月末,明王至汉中。自沮中移屯民六万于上庸、汉中。夏,汉故镇东将军邓定,将军隗文等皆举兵反,众各万馀。四月,丁巳,邓定、隗文等入据成都,征虏将军杨谦弃涪城,退保德阳。 -------引言摘述 曾华到汉中就任梁州刺史之后,先表张寿为折冲将军,领晋寿太守;甘芮为宁远将军,领上庸太守;冯越为材官将军,领巴郡太守;梁定为巴西郡太守,另一名随军西征的屯田老部属刘努被表为涪陵郡太守,加上以扬威将军领汉中太守的毛穆之,曾华总算把自家半亩地的六郡官职给安排好了。 六万屯民绝大部分都跟了过来,被分在上庸和汉中等地。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跟着过来的,而且临走之前还从襄阳、江陵“领了一笔补助”。为这事,范汪被回师的桓温给一顿好训。 非常了解曾华和屯民的桓温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曾华对这六万屯民控制有多严,桓温是非常清楚的,怎么可能让一个谣言传得这么离谱,还带来这么严重的影响。最后看看结果,六万屯民聚集在新城郡,一抬脚就到了曾华的地盘,重回他的“怀抱”,动作之快,配合之默契,搞得好像早就商量好的一样。 这个曾叙平呀,真的如刘真长和车武子所说,谋定而后动,一切早就在他的策划之中了,难怪他西征前就跟自己打赌讨要梁州刺史之职。看来这西征最大的收益者不是自己,而是这位新任的镇北将军和梁州刺史,其余的人都是陪太子读书。 不但桓温在议论曾华,在建康也有两人在议论他。 刘惔护桓温的西征表到了建康之后,也不打算回荆襄了,就在建康居住下来。没几日,刘惔迁丹阳尹(治建康,管辖丹阳郡。由于东晋首都、扬州治所都在丹阳郡辖下的建康,所以丹阳尹差不多跟现在的北京市长相同。)。 接到西征的详细战报,刘惔又惊又喜,连忙来找老东家会稽王司马昱商谈。 “王爷,属下尝言道,温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位号常宜抑之。而今其西征功成,恐其势更盛,朝廷更难节制。”施礼对坐过后,刘惔首先开口说道。 会稽王司马昱明白了刘惔的来意,闻言不由沉默许久,最后长叹一声道:“孤后悔呀!当初应该听你良言,自镇上流,以你为军司辅之。就是以你镇守荆襄也好过今日之势。”看来他已经看到了桓温那咄咄逼人的权势了。 “王爷,天无绝人之路。”刘惔却转而欣喜道。 司马昱奇怪了,有什么喜事?虽然桓温西征成功,朝廷又重得益、梁、宁(现云南)三州,兼有前蜀、吴两国之地,实力大增。重新北伐,收复故国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但是上游的桓温势力也水涨船高,已经有当年王敦以上游之势凌践朝廷皇室的苗头了,这才是现在最岌岌可危的,如此说来,西征大胜又有什么好喜的呢? 看到司马昱疑惑的模样,刘惔微微一笑,接着问道:“王爷,你看这战报上通篇都是谁的名字?” 司马昱听完之后,连忙拿起席上的战报,又匆匆地重看了一遍,这次他看出问题来了。 “这个曾叙平真是一员猛将呀!从江州直入成都,真是所向披靡呀!难怪你先前如此器重推举他。”司马昱感叹道。 刘惔摇摇头说:“王爷,你对叙平不甚了解,可能偏认其是武夫猛将一人。但是此子一入朝,由我接之,故而深知其人。其为典农中郎将,六万屯民俯首帖耳,衣食无忧,病患不愁。编练长水军,半年即成虎贲,短短数月,让人刮目相看。最想不到的是其在西征大放异彩,如此的知兵善谋。李汉虽然已经国衰兵弱,但是曾叙平却如此摧枯拉朽地破军灭国,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 司马昱听完刘惔对曾华的称赞,仔细一思量,不由点头赞同。不过就算是这曾华再怎么能打仗,也只是为朝廷添一名将而已,而且他是桓温一手提携,更是其心腹爱将,恐怕这位曾华越能打仗就越让人担心。 刘惔继续说道:“桓元子少有大志,素有雄才,曾经对我言道,他能敬佩的人不多,畏惧的人更少。但是依我看来,西征之后,他应该发现他最畏惧的人出现了。” 司马昱一听,立即精神就来了,桓温还有怕的人,是谁呀?老子立刻重金把他挖过来。 “真长说的是谁?” “就是这位曾叙平!” 刘惔一说出来,顿时把司马昱吓愣住了,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不是桓温的心腹爱将吗? 刘惔说道:“桓元子恐怕已经知道曾叙平文治武略远胜与他了,而且他也早就知道其志向高远,不在他之下。” 司马昱听完之后不由地更加郁闷了,一个志向高远的桓温已经让他的一颗心提在了半空中,再来一个志向更加高远的曾华还让不让人活了?不对,刘真长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另有玄机?司马昱隐隐觉得问题所在了,但是一时半会却无法寻到,不由恭声问道:“还请真长明言。” 刘惔含笑言道:“王爷你想,桓温占据荆襄,虎视建康,但是现在他的背后却多了一个曾叙平。以前曾叙平再怎么着也只是典农中郎将。现在他被表为梁州刺史,以他的手段,这梁、益二州恐怕要尽入其手,势力将不可小视。如果桓元子敢有异动,你说他对身后据有雄兵的曾叙平是怕还是不怕?” 司马昱有点领悟了:“你的意思是......?” 刘惔抚须道:“桓元子暂且不知曾叙平对朝廷的忠诚是否大于对他的提携之情,但是他至少知道曾叙平不会让他一人独掌权柄,把持朝野。” “你的意思……”司马昱被唬得话都说不圆囫了。 “当年桓元子和庾稚恭(庾翼)何等亲密,但是后来元子接替荆襄,出手对庾稚恭的后人却是毫不留情。一山岂能容二虎,这点我知,元子知,曾叙平也知。” 司马昱终于明白了,的确如此,一个素有野心的人怎么会容忍另一个有野心的人独掌权势呢? “但是桓元子为什么还要表曾叙平为梁州刺史呢?”司马昱还是有些问题没搞明白。 “现在的桓元子和曾叙平还需要互相依持。桓元子需要有人在外呼应,有曾叙平在梁州为臂助,朝廷敢擅动桓元子吗?而有桓元子在荆襄,朝廷对梁州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桓元子还需要曾叙平助其北伐。桓元子又在搏,搏其一旦北伐成功,收复河洛,到那时其权势名声如日中天,无人敢争,再将曾叙平论功行赏调离他职,实者夺其兵权实职,就顺理成章了。” 看来刘惔对自己的老友桓温认识极深,对他的“深谋远虑”看的一清二楚。 司马昱听完之后,终于全明白了,不由大喜道:“真长真是高人呀!如此说来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位曾叙平了!” “对!”刘惔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们要大力扶植曾叙平,让他顺利地占据益、梁两州,牵制荆襄的桓元子。曾叙平为了不让元子染指益、梁,必定要倚靠朝廷,而且其有荆襄相隔,就算有什么异动也不会影响到豫、扬诸州。” 司马昱不由大赞道:“真长果然好计策,上游有两虎相持,我们就可以以此为均衡,安保无忧了。” 司马昱对于刘惔的计策是万分的赞同,所以曾华拜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的封赏很快就被通过,比桓温的封赏通过都还要顺利。而且司马昱听从刘惔的劝告,等曾华再立“新功”就顺势给他加一个假节,都督梁、益诸军事,直接把他和桓温分割开。 但是司马昱却对刘惔的另一个建议犹豫万分,委决不定。刘惔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身兼媒人之职,劝司马昱为了拉拢曾华,可从宗室诸王中选一位公主尚之。但是司马昱却迟迟不愿回复,因为他看不上曾华,觉得这位曾叙平纯粹只是一介武夫浊官,连桓温都远不如,根本算不上清流名士。 曾华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自己这个新贵,也没有工夫去管,因为他现在很忙,真的很忙! 曾华到了汉中之后,东边的六万屯民还在上庸迁移,南边车胤率领的三万多第一批迁民正在汉中南一路安置,而第二批四万多人在毛穆之的率领下,刚过涪城,估计还得一个月才能到汉中。这十五万余人是没有办法参加今年的春耕了,幸好曾华从成都刮来的底子还比较厚实,足够二十来万人吃个一年的,加上六万屯民去年大丰收,又不用交赋税,还领了笔“补助”,所以手里的粮食还富足的很,曾华倒不用很担心。 根据曾华和众人商量好的,原屯民将被安置到比较富庶的南郑、成固和安康几个县,原蜀军军士的家眷和蔺、谢两族以及原郫县作乱豪族的部曲将被安置在晋寿、汉中两郡交接的几个县,工匠的家眷将被安置在汉中沔阳等县。 幸亏汉中、上庸诸郡处于南北势力的交接处,历经战乱,当地的豪族世家不是被强制迁走,就是自己跑路了,所以无主的荒地多的是,区区十几万人口,轻轻松松就消化掉了。 在安置迁民的一、两个月中,曾华和梁州各级官员最重要的就是统计户籍,丈量土地。最先得出的人口数据让曾华吓了一跳。 汉中郡领四县,户八千七百八十六,人口二万三百三十四;上庸郡领八县(包括属于魏兴郡的西城),户九千四百四十八,人口三万六百五十三;晋寿郡领四县,户五千三十四,人口三万一千九百七十六;巴西郡领九县,户一万二千,人口六万三千三百四十六;巴郡领九县,户一万二千,人口五万三千一百八十三;涪陵郡领五县,户四千二百,人口二万七千五百九十七。 户籍人口不过二十一余万,比自己从各处“骗来、卷来”的迁民多不了多少。老看人家古代动不动就是大军数十万,看看现在,自己的人口总数凑一块都比不上。尤其是汉中郡,以前可是有近两万户,十来万人,现在一半都到不了,这还都是以前成汉将汉中人口尽迁益州后遗留下来,再汇集数十年南逃的流民才有这个数。 曾华现在清楚自家的底细了,自己辖内总人口不过三十六万,连太平时期的冀州或司州一个郡国的总人口都比不上,这还是靠自己从荆襄和益州卷挟了近一半的人口来,要不然真不知有多惨。 到了五月左右,各地的丈量统计和安置都完成的差不多了,曾华准备在各郡县实行均田制。 按照曾华新政策大纲的规定,百姓初生为黄,4岁至15岁为小,男子16岁至20岁为中,21岁至59岁为丁,60岁以上为老。每年一造计账,两年一丈量,三年一造户籍。 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授粮田八十亩,杂田二十亩。粮田用于种稻麦粮食,杂田用于种棉麻。粮田和杂田按土塙肥瘠定为上、上中、中、中下、下共五等,而每年按收成分大丰、丰、平、歉、灾五级。土地每人满十六岁时授一次,允许买卖。 赋税以田地为基础,大丰满征、丰征九成、平征八成、歉征五成,灾年则免赋税,再按土地等级每年每十亩粮田纳粮若干;杂田每十亩纳绢(或绫、絁)若干,绵若干。 再行市易关税制,全梁州统一关税,按不同的商品在交易的时候一次性征收不等的交易税,其余时候可自由在梁州境内通行,不必再纳税赋。而盐、铁、铜实行官府专管买卖。 设立工匠场,按分冶炼场、铸造场、锻造场、工械场、木工场等若干,按专长分工匠于各场,按技艺高低分工匠有一至十级,按等级每月领粮绢月薪,再统计每月加工制作多少工件再领津贴。更设丰厚奖金数等,奖励发明创新和功绩卓著的工匠。 在官制上,曾华准备将梁州治下分郡、县、乡三级,设郡守、县令、乡正三级行政官员,掌地方治理,主要工作是劝农赈贫,讨猾除奸,修路整渠,兴养立教等行政事务。 设郡都尉、县尉两级军事官员,掌握当地民兵的日常训练及管理,协助靖理地方治安以及协助从民兵中招募地方守备军队。 设三十二名提刑巡视官,掌依律断事、振扬风纪、澄清吏治,主要工作是勘察刑名、接讼断案、监察巡防等司法工作。 而官员不另授田地,只按品级每月发粮、绢以为俸禄。 在教育方面,准备设郡学、县学、乡学,凡百姓家中六岁小儿都可免费入乡学,十二岁可考入县学,十六岁可考入郡学,满十八岁之后可参加大考,入读梁州高学。按照曾华的设想,只有从梁州高学中出来的人才可以入文官职,开始做官。 曾华开始在汉中将士官营改设为武备预备学堂,招收乡学读完者或军功者子弟或军中阵亡遗孤,十六岁合格者或入军中任见习士官,或考入由教导营改设的武备学堂,就读四年后入军中任军官。 不过在这之前,曾华进行的是军制改革,因为他知道军队是他所有权力的基础,所以还在蕴量新政的时候军改就开始了。 军改最主要的是以长水军、预备长水军和增招的原屯丁为基础,以士官营和教导营出来的士官和军官为骨干,将原蜀军精锐、蔺谢两族青壮共计两万五千人混编在一起,先训练一段时间,再择优共编为三个军,另选两千精锐被编为左右护军营,以为曾华的亲军。 每军的架构也做了调整,还是以十人为一什,三什为一哨,三哨加旗手、号手计百余人为一队,三队三百余人为一屯,三屯连旗卫队等计千余人为一营,三营加一队陌刀手队等为一厢,左右两厢六千人为一军,也叫做一军团。各级主官依次为什长、哨长、队长、屯长、营统领、左右厢都统领和军团长。而每队依例开始设书记官,掌军法、军功记录和士气军心。 如此算下来,还余下五千余人,全部被打发到地方守备部队去了。 地方守备部队的编制,曾华基本上是按照唐朝的府兵制来做的。暂时设六个折冲府,置六名折冲校尉统领。每府下辖一千名由各地民兵选拔而来的府兵,编制如营,下面的编制跟正规厢军一样。折冲府和厢军一样直接受镇北将军府管辖,地方无权调度。 柳畋表为宣威将军领第一军团长,驻沔阳,张渠被表为武毅将军领第二军团长,驻成固,徐当为武烈将军领第三军团,驻西城,均实行军屯。 地方实行府兵和民兵制后,各地各户青壮每年在农闲的时候必须参加一段时间的民兵训练,自备武器。而民兵中优秀者按照比例被选拔出来,成为府兵。折冲府一般都是驻扎在郡城附近,一般都是服役五年,服役期间没有月饷,自备兵器,由朝廷供给日常粮食,但是在其服役期间对他的家里是免除一切赋税的。从府兵退役后,照旧参加每年的民兵,但是一旦有战事,折府奉令征集,就必须重新参加府兵。 曾华的军制改革核心就是要让自己牢牢抓住正规军和地方军队的兵权,为接着进行的“新政制度”打好基础。所以,在曾华握紧枪杆子之后,立即开始施行已经策划好细节的新政改革了。 对军制做了一点修改! 第二十五章 梁州 3 第二十五章 梁州 3 五月,伪赵麻秋与石宁复帅众十二万进屯河南,刘宁、王葆略地晋兴、广武、武街,至于曲柳。六月,辛酉,大赦。秋,七月,林邑复陷日南,杀督护刘雄。隗文、邓定等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贲为帝而奉之,以妖异惑众,蜀人多归之。 -------引言摘述 时间很快到了永和三年八月间,这数月间曾华前所未有的忙,比以前做典农中郎护长水校尉将还要忙。头两个月,他一边制定“新政”制度,一边训练整编后的梁州军。在新政改革大纲出来以后,他和心腹谋士车胤、毛穆之等人商量了十几日,将细节修改了又修改,然后开始在各郡县推行。 任何新政都会遇到阻力和反对,这个是曾华等人所预料到的。这股阻力也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主要来自巴西、巴、涪陵三郡,尤其是巴西郡。 在曾华的“新政”中,受到关注和反对最大的应该是均田赋税制,而最大的反对者就是拥有大量土地的豪族世家。他们不愿看到百姓都有田分,也不希望赋税按照田地亩数来征收,这样的话他们的损失就太大了。 在汉中、上庸和晋寿三郡本来就没有什么豪族世家,就是留下的几个在曾华嫡系势力的包围下也是势单力薄,起不了什么大风浪。而在豪族世家较多的巴西、巴、涪陵三郡中,由于大家都是刚刚归附过来,需要夹着尾巴做人,加上曾华没有强行征收他们的土地,而对于他们属下少则百余,多则上千的部曲奴仆则采用赎买制。但有部曲奴仆可自请上书官府,由官府出钱将他们从豪族世家手里赎买出来,另迁他地授田耕种,在交纳数年赋税之外的“赎买金”之后,他们就和平常百姓一样了。 如此一来豪族世家就找不到借口起事造反,但是小动作还是要弄一下的。于是三郡的豪族世家一边在地方大动手脚,阻挠新政推行,一边纷纷派人到江陵甚至建康活动,上书朝廷,控诉曾华在梁州乱政。 但是这个时候的桓温和司马昱都在努力拉拢曾华,加上那些告状的都是新归附的豪族世家,在旧成汉有势力,但归了东晋就显得根基和影响力太浅了,朝廷和江陵怎么会为了他们去动西征首功之臣呢? 所以三郡豪族世家在建康和江陵的活动结果都差不多,财物如流水价的花了出去,但是都督府和朝廷却连训斥曾华的表示都没有。虽然有些名士对于曾华新政中一些举措不满,但是曾华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怪人,加上倚仗上面有人,对于朝野的一些议论,曾华一嘴脸的无赖。行,我做的不好,那你来。那些名士清官顿时不愿做声了,梁州孤悬前线,加上曾华尽掌枢要军权,谁没事冒险跑那里去讨个没趣。当然了,还有一些“内幕”,这些都是曾华后来才知道的。 于是三郡有些别有用心或者心急的人乘机强自起兵闹事。但是这些起兵都在曾华等人的预料之中,于是都成了梁州军的实战训练。三个军团轮流出击,横扫三郡。上百家豪族世家被一一攻破,家产被抄没,家人被发配,自己和上千亲信党羽们一起,被高挂在木杆上成为豪族世家们的反面教材。 曾华更是以此为借口,将属下六郡数百余家豪强世家连同他们的家人数千人一起强行迁移到汉中南郑,以便就近治理,只留族人和部曲奴仆继续在旧地耕种。 如此肃靖一番之后,曾华不但让人看到了他打压异己的铁血手腕,也将梁州开始经营地象铁桶一样,以至后来江陵和建康根本就渗透不进来。 而影响同样深远的官职分设制和劝学考试制,暂时还没有给众豪族世家带来损失,也没有侵害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就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和反应。 在这数月中,不光梁州发生了许多事情,南边的益州也发生了很多事,不过都是叛乱的事。四月,成汉故镇东将军邓定,将军隗文在大煞星曾华北上就任走了之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对旧朝成汉的“一片赤诚之心”,跳出来造反了。他们行事比两王要谨慎的多,先是秘密联络豪族世家,组织军队,然后看准时机突然发难,杀蜀郡太守顾泰,重新占据成都。 邓定和隗文在成都举起“义旗”之后,各地豪族世家纷纷响应,梓潼、蜀郡、广汉、健为、汶山(治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汉原(治今四川崇庆西)、汉嘉(治今四川雅安北)诸郡烽火四起。 驻彭模的周抚和周楚父子被蜀南的健为、汉原、汉嘉三郡叛乱搞得焦头烂额,所以就根本没有兵力去支援驻涪城的杨谦和萧敬文。于是杨、萧二人所领的数千人马在梓潼、蜀郡、广汉、汶山四郡叛军围攻下,显得势单力薄了,很快就招架不住,于是一边派人向彭模、汉中和江陵报急之后,选择了叛军势力最小的广汉郡做为退路。五月,杨、萧弃涪城,沿涪水而下,退守广汉德阳城。至于身后的梁州的晋寿和巴西,说实话,杨、萧二人还真不好意思退过去。 杨、萧的急报被送到曾华的手里,却被顺手丢到一边去了。当时的曾华正在加紧训练自己的梁州军,预备镇压新政施行时遇到的反对,所以不愿意轻易出兵南下。再一个原因他不希望益州在自己完全掌握梁州之前就安定下来了,乱就乱吧,反正有周抚父子和杨、萧二人南北呼应,总不会让那些“成汉复辟分子”翻了天。 到了七月,隗文、邓定等人居然立故国师范长生之子,成汉故丞相范贲为帝,打出了天师道的旗号,响应的蜀中百姓就更多了,毕竟范家父子在蜀中的名望在那里摆着。这事就有点闹大发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大了。于是,又一份急报很快送到正在主持“梁州军政联席会议”的曾华手里。 曾华看完杨、萧的急报之后,不由一笑,顺手将它遍传围坐的车胤、毛穆之、柳畋、张渠、徐当等人。 担当“总参军”一职的车胤不由皱皱眉头说道:“我军刚刚肃靖梁州全境,而六郡的豪族世家也刚迁到汉中,虽然大的事端不会有了,但还不是太平无事、可以出兵益州的时候。” 汉中太守毛穆之赞同道:“车武子说的是,现在梁州虽然已经初步安宁了,但是离稳固还差几步。我们现在出兵益州蜀郡,恐怕与大人数月前制定的策略不符呀。” 本来在那里跃跃欲试的徐当、张渠等人听到两大谋士都不赞同出兵益州,顿时都缩回头,不再言语了。 曾华听完之后,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继续跪坐在那里,歪着头望着屋顶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开口说道:“隗文、邓定都不足惧,唯一值得斟酌的是范贲,此人本是天师道首领,在蜀中百姓的名望极高,要是处理不好,恐怕蜀中很难有安宁了。” “是的,其实此人是蜀中安定的关键,可惜顾太守没有好好请出此人,现在却被叛军笼络过去了。”毛穆之说完之后,不由为那位以身殉职的蜀郡太守顾泰叹了一口气。当时大家知道成都是个火山口子,人人刮完地皮之后都赶紧各自闪路回自家地盘,却不想这位蜀郡太守却美滋滋地跑过来,还以为拣到了宝。 这也许就是西征灭成汉太快的结果吧。许多成汉的旧势力还没有在西征战争中被“淘汰”或者“被打服气”就稀里糊涂跟着主子投降了,加上桓温要急着赶回江陵,而另一位唯一能镇得住脚的曾华似乎别有用心,只想去新授的地盘,都不愿过久的镇守成都。结果两大重量级人物一走,火山没蕴量多久就爆发了,全砸在不开眼的顾泰头上。 毛穆之为顾泰叹完气之后,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正首的上司-曾华,心里暗暗思量着,曾华其实早就看出稳定蜀中的关键,可就是不吭气,看来是早就有了深远的打算,只怕这益州不到要姓曾的时候是消停不下来了。 自从跟了这位年轻的新上司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这位新贵。真的如车武子所说,这是位走一步看十步的主,经常是漫不经心地几步棋,却是含义深刻的布局,不是临到头了,恐怕神鬼都难测呀! 坐在那里的曾华一点都不知道下首的毛穆之对自己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虽然他做事比较喜欢有长远计划,而且做为一个现代人,所谓的战略学、地理边缘学、统筹学等学科知识运用的还不错,但他还不是一个诸葛孔明,还不能掐指一算什么都算出来了。 这不,他还在那里盘算着这益州估计能乱到什么时候,自己该什么时候插手可以保证利益最大化。可是思来想去脑子里却总是乱哄哄的,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看来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先放一放吧,观察观察吧,等待最佳的机会再说。 现在自己最重要的是凝聚力量,不知道历史还能留给自己多少时间,自己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不多,就记得一个王猛和前秦苻家,还有一个冉闵和他那个无比悲壮的杀胡令。前燕慕容家还是通过金老大的《天龙八部》认识之后才去了解的,据说很臭屁,在中原横行一时。这应该都是石虎死后的事情吧,这样看来死盯着石虎就行了,他死就意味北方大乱,可以混水摸鱼了。不过自己实力不够估计也摸不到什么大鱼,所以自己腰杆子硬才是硬道理。步兵咱不愁,工农业咱也不愁,可关键咱去哪里淘换一些骑兵回来,要不然就是后世宋朝的翻版,经济再牛x,在北方平原跟游牧民族打还是吃很多亏。 骑兵!骑兵!只有有了骑兵老子才算是老虎插上翅膀,苍龙归了大海。曾华暗暗地想着,突然不由灵光一现,对了,找他们要。想明白一个问题了,曾华转过头来这才发现满满一个大厅的人都默然无语,看着自己在那里yy。 曾华笑了笑,反正大家习以为常了,继续刚才被急报打断的议题吧。 “张太守禀报道,邓、隗叛军只是在晋寿郡边境外晃了一下又退回梓潼郡去了,根本没有再北上一步了。他现在正密切关注着叛军的一举一动。”车胤说的是晋寿太守张寿呈上来的报告。也难怪,在蜀中威名显赫的曾华没有从梁州下来,邓、隗二人已经是烧香拜神了,怎么敢没事还来招惹他呢?所以连梁州晋寿郡一步都不敢踏进来。 “甘太守禀报道,魏兴郡的赵军没有什么动静,还是老样子。倒是新任的司州刺史司马勋移兵南乡,到处抓了一、两千青壮充实军队,把个南乡郡闹得鸡飞狗跳的。” 甘太守是上庸郡太守甘芮,他主要防御的是北边魏兴郡的赵军,当然还有可能“误入”的东边友军。现在北赵的石虎已经患上了“歇斯底里凉州狂恋症”,好像西凉的张重华抢了他老婆,给了他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一般,正集中全赵的大半兵力猛攻凉州河南之地(今甘肃黄河以南地区)。要不是被张重华倚为长城的谢艾有两把刷子,说不定真的被生猛的北赵给灭国了。 现在北赵和凉州在河水(黄河)、洮水下游一带打得火热,自然不会有闲工夫来搭理南边的晋室,所以从魏兴郡到广陵郡(治今江苏清江市),整个赵晋边境线是少有的平安无事。而跟着西征大捷普调一级的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虽然终于有地盘了,多了一些兵马,但是目前就是借他两胆他也不敢西进来抢地盘。 “但是他们都觉得官员人手不够用,希望南郑能再多派些人才下去。”车胤继续说道。 “告诉他们没人了,再嚷嚷我就把马夫王三给他派过去。”曾华郁闷地答道。 车胤等人知道他们哥三说话都是这个德性,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语了。 曾华又开始犯愁了,人才呀!我上哪去找人才呀!现在自己梁州州府和六郡的郡守、郡尉等中高层官员基本上都安置好了,可县令、尉一级的官员却缺得厉害。曾华在开始的时候把一些人口只有几百户、上千人,更像村的县给并到一些大县里,乡正等官由当地百姓自行推举,如此精简了地方机构官员却还有很大的缺口。 曾华想了想,看来靠自己培养是来不及了,这点自己有点疏忽了,只有大肆招贤纳才了。 “武子、武生,我打算设一招贤馆,由你们主持。你们以我的名义广传文书,但凡有才者,不论门第高低都可报投,老子管吃管住,只要真正有才者我一律重用。但是你们可要把好关,我可不要什么能清谈的,这种人老子直接放狗咬他!” “接下来是军事总结。现在长水军变成了梁州军,队伍增长了七、八倍有余,但是实力我看连一倍都没有增长。所以人多不是好事!重要的是要精兵!各军团已经训练有半年了,实战也打了几场了,现在每月除了三次拉练,还要一次大演练,三个军团轮流对抗,我会亲自上阵跟你们练练,要是谁输了别怪老子削他!名将不是读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军队也一样。”曾华拍着茶几对柳畋、张渠、徐当等军职人员说道,把众将唬得一愣一愣,咬着牙准备回去把手下好好再突击训练一把,跟这位军主打起仗没人敢掉以轻心,都是跟着军主的老人,丢不起这个脸,不能输太多。 “良材,你继续派人对梁州的西、北两个方向进行刺探,不管怎么样,我要得到这两个地方最详尽的情报!”曾华转向对主管情报刺探的田枫说道。 开到傍晚,“梁州军政联席会议”终于开完了。按照惯例该是曾华宴请大家吃一顿。曾华不但能管民治兵、“文韬武略”,而且素有“奇才”,其中一项就是能弄出一些“稀奇古怪”却美味之极的佳肴来。 所以大家参加筵席的积极性远胜于参加联席会议。 今天的美味是用草药配制的香喷喷的狗肉火锅。 八月天吃狗肉火锅的确有些生猛,但是香味一出来大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以张渠、徐当为首,纷纷除冠去衫,光着膀子上阵。吃到最后,就连两位名士-车胤和毛穆之也不知把自己的布冠丢到哪里去了。 曾华哈着热气,一边嚼着刚从锅里挟出来的一块狗肉,一边继续把筷子伸向瞄了许久的一块后腿肉,这时,门口亲兵禀报道:“大人!有人在门口求见!说是你的故人!” “故人!”曾华刚一愣神,那块瞄好的狗肉就被眼疾手快的徐当一筷子挟走了。郁闷的曾华一边丢下筷子一边恶狠狠道:“吃!吃!小心撑死你!” 谁知徐当却无赖地答道:“大人,你真想撑死属下就再来一只吧!” 曾华无奈,只能悻悻地转身走到门口,问亲兵道:“什么故人?有几人?可曾说他姓什么?” “回大人,来者两人,并有随从十几人,都说自己姓范!” 第二十六章 凤求凰 第二十六章 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引言摘述 “姓范?”曾华一愣,心中隐隐猜到是谁了,不由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不安,嘴里只是连忙说道:“快请进书房去!” 曾华洗净手面,换上一身青衫长袍,挽了个发髻,清清爽爽地站在书房门里。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听到亲兵的禀告声:“大人!客人请到!” “请进来!”曾华的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亲兵立在门边,恭敬地对身后的人说道:“二位请!” 最先走进来的是一位身长七尺(一米七多,在当时很高了),风姿特秀、年轻俊朗的男子,往前踱得两步便走进门来。曾华仔细一看,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好一个周郎檀奴呀! 他正是预料中的故人,范贲的儿子范哲。曾华不由拱手道:“范公子今夜造访。真是有失远迎啊!”心中却暗自嘀咕开,居然还有长得比我帅的,不过幸好老子度量大,要不然真的要嫉妒死了。 范哲连忙拱手回礼道:“罪人范哲今日向大人投首,还请曾大人高抬贵手!” 曾华知道范哲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老爹范贲正在成都做“伪皇帝”呢,基本上属于可以被诛九族的叛逆范围之内。但是他今日却敢来自己这里“投首”,看来受过他老爹的指点了。真是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奸!这范哲“犯险”来这里定有什么深意。 曾华没有正面对应范哲,而是迂回到了范哲的身后。“这位是?” 紧跟在范哲身后走进书房一人,身穿绿袍绸衫,头戴斗篷风帽,根本看不到脸,只看到身形如白杨亭立,风姿绰约。 听到曾华的问话,那人伸出一双芊芊玉手,将头上的斗篷风帽向后一掀,先见一头如乌云的秀发,接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艳丽不可方物的脸来,正是曾华“有些”想念的范敏。只见范敏神态萧然,面莹如玉,眼澄似水,款款向曾华一礼:“妾身范敏见过曾大人!“ 曾华突然一笑,彷佛从石化中顿醒过来一般,连忙伸手虚扶道:“范小姐多礼了!” 在曾华的招呼下,范哲和范敏两兄妹在曾华的下首恭然跪坐。不过范敏明显感到一双“精光灼灼”的目光不但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还在“扫描”自己全身上下。不由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晋室明诏策授的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曾华曾大人正站在那里,借着传令婢女上茶,居高临下外加目不转丁地“偷窥”自己,不由秀脸一红,嫩如凝脂的粉颊顿时白里泛红,神色中有三分薄怒,还有七分腼腆。再偷偷一看,只见那位曾大人看的更痴了,竟愣在那里了。这个呆子(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范敏脸上更加晕红流霞,不由深深地低下头来。 站在上首主位上的曾华看着娇羞的范敏低下头去,露出肤如白玉的后颈,不由地端着手里的茶杯,一时呆立在那里,不知是该坐还是站,估计这会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曾大人!曾大人!曾大人!”尴尬的范哲咳嗽一声,曾华却没有一点反应。他只好连呼三声,终于把曾华的三魂六魄给唤回来了。 曾华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坐了下来,却不敢开口说话,整个书房顿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宁静。 没过一会,还是曾华主动打破了沉寂,直接开口问道:“不知范兄和范小姐来我梁州为的是什么?”这么厉害的美人计都用上了,估计肯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这美人计好像很管用,这都还没怎么着,自己就已经开始迷糊了,赶紧趁自己清醒把事情了解清楚。 “我兄妹此次来梁州向曾大人投首,为的正是家父!”范哲也是开门见山。 “范老先生?”曾华点点头道,“昨日我接到益州急报,说邓、隗二贼拥了范老先生在成都称伪帝。” “这是邓、隗二贼逼迫家父而为之。家父早已归心朝廷,只是贼子用心险恶,挟持囚禁家父,再以家父之名四传伪书,蛊惑诱骗不明百姓!”范哲连忙分辩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曾华问道。 范哲于是开始一一讲述这里面的曲折了。 当日留守成都的曾华是非常清楚范贲的“威力”和“影响力”,不敢怠慢,好生将其隆重护送回青城山,并拨了许多钱粮和财物赠与范老先生。 在曾华离成都去梁州赴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将这茬跟新来交接的蜀郡太守顾泰说明白,拍拍屁股抬腿就走。而顾泰来了之后是两眼一摸黑,那清楚这里面的底细,只是忙着统计人口,编制户籍,清理土地,查点豪族。可是没过多久,蜀中这个没有人压制的**包终于被邓定、隗文给点燃了,顿时将屁股还没坐热的蜀郡太守顾泰给端了。 邓、隗都是成汉的“老人”了,当然知道老范家在蜀中的势力,刚占据成都就派人去西山(青城山)请故丞相范贲出山。 但是范贲早就看明白了邓、隗等“成汉赤诚旧臣”的谋事不是为了私欲己愿,就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都是秋后的蚂蚱,没多大的蹦头,于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 但是邓、隗却是铁了心要奉范贲为主,天天派使者,日日写血书。他们知道,就凭自己的名望,顶多聚个一、两万人,而且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散了。但是范贲出马就不一样,他可是成都和蜀中天师道的首领,群众基础不是一般的深厚。他要是振臂一呼,整个蜀中立即就会应者如云了。 于是邓、隗看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借口晋军意欲加害范老神仙,派兵将范贲从青城山“接回”了成都,然后大开成汉故宫殿,齐聚“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就这样硬生生地把范贲拥做了“皇帝”。 范贲也早料到了这次恐怕不能善了了,早早地就派心腹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送出青城山,在梓潼郡藏了一段时间。 范贲临别时曾经对范哲说过,一旦得知自己被拥立,马上去投奔汉中曾梁州,因为到了那个地步全天下只有他能维护范家了。 听到这里,曾华心里不由长叹,人要是活到这份上了,那就跟妖精没什么区别了。这位范老神仙是吃准了自己早晚要伸手到益州,也吃准自己想在益州蜀郡站稳必须借助范家的名声。他这次预先派儿子和女儿过来,就是先跟自己打好关系,奠定合作的基础。 自己该什么办?接受老神仙的诚意吗?自己在梁州的基础一稳定下来,最迟明年就可以发兵益州。自己倒不担心现在有人来插手,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周家父子能把自家健为郡那一亩三分地稳定下来都不错了,而广汉德阳的杨谦和萧敬文能不退到自己的巴西郡就已经不错了。而另一个有能力平定益州的桓温是不会轻易离开荆襄老巢陷在益州的。当初他西征成汉的目的就不纯,怎么可能在最麻烦的时候出手呢? 到明年自己的军队都编练出来了,发军一支,再和范老神仙里外响应,这益州蜀郡就稳稳当当姓曾了。曾华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坐在那里的范敏,看到娇艳无伦、灿如玫瑰的美人,他娘的,老子全认了还不行吗? “请范公子放心,哦,还有范小姐,请二位安心!范老先生是曾某倾慕已久的人物,这次被邓、隗二贼陷害,我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救他于水火,保他于安危。”曾华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道。 当晚,曾华吩咐仆人奴婢将梁州刺史府的西院收拾干净,将千恩万谢的范哲、范敏兄妹安置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曾华在忙着各项政务之余,就是接见闻榜而来的“贤才”。这些人或是南逃下来原北地的世家子弟,只是现在已经掉了身价,不敢再持才桀骜了,乖乖地报投南郑招贤馆;有的是益州、梁州、荆州等地的寒门子弟或败落世家子弟,听闻名震天下的曾梁州诚心招贤,不由纷纷卷起包袱就过来了。而且曾梁州在给各地的函文中说的清楚,但凡报投南郑招贤馆的学子才士,都可以向当地官府借盘缠若干,等到了南郑再由梁州刺史偿还各地官府。 由于曾华现在是当红辣子鸡,各地官府接到函文都不敢怠慢,如实地传遍各郡县,然后真的借盘缠给那些心动的学子才士,当然了,梁州刺史府也不会赖这些钱粮,自然会“真金白银”地把那些来投报的学子才士们的盘缠给一一还清了。如此一来,新上任的梁州刺史曾华爱才纳贤的名声也传遍了东晋各州郡,甚至一直传到江北中原。 不过以前经常“不着家”的曾华现在不管多晚都要回府“休息”,而且经常或大摆宴席盛请范家兄妹,或小亭池边设茶会,赏花观鱼,不亦乐乎。 这天夜里,在西院畅谈许久才依依不舍回来的曾华在卧房床上里碾转翻侧,怎么也睡不着,不由披衣坐了起来,看着慢慢投进窗来的明月,不由一时呆了。过了一会,干脆穿上便衣青衫,推开房门,轻轻地走到院子里。 这里的明月更加皓亮,照得院中的花影摇拽。曾华连声大呼,叫仆人取来酒壶酒杯,在院中的石桌上喝起酒来。 独酌是很容易醉的,曾华很快就有五分醉了,不由摇晃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高声吟道:“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边吟边喝酒,最后掷杯投地大笑起来,声音在冷凉的夜色中传得很远,很快就把满府的人都惊醒了。但是众人只敢在远处观看,却不敢走近来打扰曾大人的兴头,更不会骂曾华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人家明天还要去上工呢! 曾华酒兴大发,豪情顿起,不由回屋取下二胡,慢慢踱到西院,然后正然坐到院中石凳,调拉两下音色,然后开始拉起许久没有拉过的二胡来。 今晚的曲子全然没有以前的悲炝凄凉,但也是委婉幽长。犹如习习春风,轻轻抚慰着河边青柳;又犹如月下孤影,惆怅地徘徊在花间树影下。琴声仿佛在等待什么,如同早春期待争艳的花悠地飘了过来:“凤求凰!” “凤求凰?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所有听到曾华回答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念道这篇歌赋。 第二日,正当曾华在大堂和车胤、毛穆之等幕僚商谈事情的时候,范哲突然来访。范哲的身份只有车胤等少数心腹知道,旁人都只以为他是曾华的一位世家好友。 在大家的众目睽睽下,范哲身穿礼服长袍,头带折角巾(将幅巾叠起一角从前额向后包复,将两角置于脑后打结,所余一角自然垂于脑后)。只见范哲走到曾华跟前,固颐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然后左手压右手,手藏在袖子里,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 看到范哲如此正式地向自己行大礼,曾华不敢怠慢,连忙还礼,然后问道:“范世兄如此大礼,不知是如何道理?” 范哲正色道:“大人,家父命我带妹妹来投靠南郑,就已经有了托付之意。昨晚大人的一曲凤求凰,在下已经明白意思了。我已经取得妹妹的同意,愿为大人持帚洒除!” 曾华一听,心里都快乐开花了,看来昨晚的二胡没有白拉呀!也没有白失眠呀!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连连摇头说:“令妹宛如天仙,曾某乃草莽之徒,粗鄙不堪,如何配得上呢?” 范哲却正色道:“大人乃是天下英雄,如不是昨晚大人一曲凤求凰,我等怎敢轻言高攀。现如今我妹子已经允许,自然可以顺理成章了。哲不才,厚颜请在座的诸位大贤屈尊为媒,不知如何?”说罢,转向众人拱手礼问道。 众人一听,终于知道今日范哲礼装隆重而来是为了什么?大家都不是瞎子,自家大人这段时间里的种种表现都看在眼里,也都明白他那点小花花肠子。而且昨晚一曲《凤求凰》估计全南郑城的人都听到,更何况就住在旁边的众人呢? 当即众人站起身来,纷纷出言赞同这门亲事,而车胤和毛穆之却为了谁为主媒没差点打起来。 看到众人如此,曾华也就嘿嘿一笑,表示应允了,当即派人向自己待之如父兄的桓温、刘惔报喜请礼,毕竟曾华已经是光棍一个,而这两人是最器重他的人,自然有资格当长辈。另外,两位结义兄弟张寿、甘芮也少不了去人报信。 最后车胤仗着跟曾华的时间久,抢得主媒一职,而毛穆之只能委屈为副媒人。当即范哲兄妹从刺史府搬出,直接搬到梁州长史府上去住了。正式的消息也放出去了,梁州刺史曾华将婚娶涪陵范家。时间嘛,还需女方父母和男方长辈-桓、刘二人正式同意再做定夺。虽然很多细节有些模糊,让人不知道这女家到底是谁家,又不知具体什么时候能成婚。但是知情人都知道,曾华什么时候打下成都,救出老丈人,那他就可以讨老婆了,不用再天天晚上狼嚎一般地唱《寂寞难耐》了。 南郑的众人不由眉开眼笑,好日子终于快来了,终于不用天天晚上被曾华用破嗓子骚扰了。虽然他的琴拉得不错,但是歌唱得实在不咋的,尤其是那首月圆深夜必唱的《寂寞难耐》。大家不信,你没见这南郑附近的狼都少了不少?人家的歌都是招狼,曾华的歌声直接能吓跑狼! 曾华要婚配的消息和他那凤求凰的风流事迹很快就传到了江陵和建康。江陵的桓温看完信后,不由哈哈一笑,正式回了一封信,而且还备了一份重重的礼。毕竟他纳了人家李势那千娇百媚的妹妹,正风流快活着,自然非常体谅还在寂寞难耐的曾华。 不过刘惔接到书信,却着急了,连忙跑到会稽王司马昱的府上。 他着急呀!早叫你朝廷宗室出个公主去笼络一下这位曾华,你们就是不听,还看不起人家。要是人家真的风云际会了,你再去就是热脸蛋贴冷屁股了。他非常了解这位待之如徒弟的曾华,你要是现在不跟他打打感情牌,到你朝廷要靠他的时候,他会把你称起来论斤卖! 第二十七章 新的起点1 第二十七章 新的起点1 赵王虎据十州之地,聚敛金帛,及外国所献珍异,府库财物,不可胜纪;犹自以为不足,悉发前代陵墓,取其金宝。沙门吴进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士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袤数十里。 -------引言摘述 桓温和刘惔的回信陆续回来了。桓温不但在书信里对曾华的大彻大悟,终于知道人伦大事而表示高兴,而且郑重地以曾华长辈和上司的双重身份同意了这门亲事,尽管他还不清楚这涪陵范家和蜀郡西山范家有什么关系。随信而来的还有丰厚的贺礼,着实让曾华心动不已,开始盘算是不是可以多结几次婚。 刘惔的书信除了赞同之外就还有羞愧和愤慨。他想把曾华也拉进“晋室驸马”行列的想法又一次被会稽王司马昱无情地击碎。司马昱这次给的借口非常独特,那就是曾华正是盛名之极,如以公主尚之,恐怕会过于荣华而物极必反。刘惔听完这个“完全为曾华着想”的托词之后差点没被活活气死。 虽然曾华万里西归于西域,忠义名传天下,又有军功昭著,名动天下。但是在司马昱等人眼里,这个曾叙平只是个破落的世家子弟,有些才华和功绩不是已经给官职封赏了吗?而且他除了为晋室安境保民、讨逆征叛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牵制另一个大浊官-桓温。除此之外,司马昱和他那些名士们就不觉得曾华还有什么用处。比如在名士王羲之的眼里,曾华还不如一只风姿翩翩的鹅。最起码鹅还有飘逸、俊姿的名士风范,而曾华除了杀人放火还会什么?简直就是粗鄙武夫一个,跟走卒屠夫有什么区别。在这种压力,做为宗室“族长”的司马昱肯定不会选公主给曾华,以免影响到宗室的名声。 刘惔感到万分无奈,他似乎看到了曾华未来的成就,所以试图尽量将曾华栓在东晋朝廷这部半破不新的车上。他现在越来越感觉到曾华比桓温更可怕,因为他能猜测出桓温要干什么,但是却总猜不曾华下一步会干什么,他只知道这位徒弟做起事来名义上喜欢扛着大义的旗号,其实上却最是肆无忌惮的。 这主要是刘惔不知道曾华的真正底细。桓温有野心可毕竟是这个时代环境里出来的,对一些“潜规则”还是比较顾及的。但是曾华就不一样,在他那个与这个时代的人截然不同的脑子里,什么规则都是狗屎,都是拿来利用的工具,因为曾华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制定新的规则。 刘惔懊悔自己没能当好一个媒人,更心伤自己没有能为晋室好好地笼络住这位不世奇才,不过他最悲愤的是已经偏安江南的晋室还在没事搞那一套。做为名士的翘首,他比谁都明白那些所谓的名士都是些什么东西。光靠那些名士,他真不知道晋室能撑到什么? 在书信中,曾华不但看到了刘惔的无奈和失望,也看到了对自己的期望以及墩墩教诲。刘惔的书信比桓温的要厚上几倍,虽然他的贺礼连桓温的零头都比不上,因为他毕竟是名士而不是财主。但是曾华还是感受到了那份温暖,一种类似亲人的温暖。 在最后,刘惔还提到曾华在梁州的新政。 这次曾华在梁州搞什么“新政改革”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后来曾华上表解释说,现在梁州流民成堆,而且新归附的原成汉豪强“颇有异心”,如果不加以整治,恐怕会难以安稳治理,而且附上一大串的大道理,不过都是曾华“逼着”车胤、毛穆之“咬烂了好几支笔”想出来的。从高祖宣帝(司马懿)屯陇右关中拒蜀说起,到祖逖北伐一去不返,说的是气势恢弘,好像谁要是反对梁州新政,就是误国误民,不思北伐光复故国。 刘惔在书信中告诉他,由于扬州、豫州等“前线”诸州都在做“土地民政”方面的改革,以便收拢北地流民和聚积力量。而且曾华在梁州做的“新政改革”虽然动作大了些,但是由于没有牵涉到朝廷上下的利益,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人冒着得罪曾华这位新贵的风险出来反对。巴郡、巴西、涪陵三郡的豪强世家活动了十几天,只好灰溜溜地回去接受事实了。 不过刘惔还是叮嘱曾华,做事要有度,要师出有名。朝野那些名士清官,只要你不动他的利益,他顶多就是轻视你,却不会群起攻之。所以刘惔说曾华选了个好地方,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梁州蹲了下来。希望他周全思之、缜密策之,大胆行之,早图中原。 曾华轻轻地放下刘惔的绢布书信,拿起刘惔送来的一副字:“行欲方而智欲圆,心欲小而胆欲大”(提前引用了唐朝孙思邈的话)。不由地感慨万千地想起这位有大半年没见了的师友。 每个时代都有他们的顶梁柱,桓温、刘惔、袁乔、车胤、毛穆之还有那个“好读书却不愿做官”的谢安,他们应该是东晋的柱石,没有他们,东晋小王朝也不会苟喘上百年。自己看来是成不了象那么那类人,说不定比他们中间“最有异心”的桓温还要走得远,先努力成为一个挂在晋室名下的“大军阀”,然后再一统天下,结束这个乱世,建立新的体制,完成自己的“天授使命”,所以这东晋小朝廷自然免不了会被自己顺带着给收拾了。 但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那这些恩人、师友怎么办?其它人好说,自己都有办法让他们转到自己这一边来,但是对于半师半友的桓温和刘惔,曾华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 尤其是这位刘惔,他那深邃的目光和远卓的智慧恐怕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的野心,但是却在矛盾地支持着自己。也许在他的心里,北伐中原和晋室的安全是一样的重要。就象他反对桓温的野心,却敬佩桓温的才华;抵制桓温出镇荆襄,却要帮他镇理襄阳。 要是以后我举兵相向的时候,我如何去面对这位半师半兄的刘惔呢?也许是我想得太远了吧!曾华神伤地暗自叹道。 第二天,曾华一觉起来之后就把昨日的多愁善感抛到脑后去了,彷佛换了一个人。不过许多部属认为这位刺史大人昨天晚上就换了一个人。昨晚是月圆之日,曾刺史却没有依照惯例出来对天长嗥。 尽管曾华知道一场“大胆前卫”的晋代版“帅哥求爱记”,由于自己的身份却演变成了王老虎逼亲。但是事已至此,曾华也就将错就错了。不过曾华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来上这么一出的话,这美女计不知要使到什么时候。 现在的曾华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立誓要为伟大的大晋和谐社会添砖加瓦。他先去招贤馆,发现那里有车胤和毛穆之两大名士把持,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而且出的那些题目,天文地理、人文民情、律法章法,足以把曾华羞愧得掩面而走。 去军队?三个军团都驻扎在南郑周围,离得还有段距离,而且军队训练都已经走上正规,柳畋、张渠、徐当等人玩起曾华编写的步兵操典来比作者自己还要熟悉,又让曾华羞愧一把,干脆就不去了。 去武备学堂讲了两节课后曾华顿时觉得这老师也不好当,一天下来口干舌燥,被学员几十个问题问得头昏脑涨。去护军营溜达了一圈,发现那里都是梁州军中精锐中的精锐,技击厮杀,列阵射箭,比自己的水平要高几层楼那么高,再待下去真的会郁闷死,只好悻悻地离开。 去处理行政,各郡的郡守都是猛人,后来处理起中原州级事务都绰绰有余,现在这“偏远小郡”的“一点破事”还不在他们眼里,如不是要实行“新政改革”,他们还真觉得没什么事做了,自己去了不是送上门去被鄙视吗? 六万荆襄过来的北地流民和益州“迁来”的百姓有十几万,由于没赶上春耕,所以在各自分得田地之后就空闲下来了。 但是已经做过一次奸商的曾华怎么会放过他们呢?他依照沮中干得那一套,把十几万百姓组织起来,用粮食和布帛做为“诱惑”和“酬劳”,让他们把汉中、上庸、晋寿等诸郡的水利农业设施和工程全部清理了一遍。这些地方原来的农业基础本来就不错,只是数十年来人为的放弃而变得荒废了。如果下了决心,出人出钱,恢复修理起来还是很快。 当然,这些梁州“新百姓”会先把自己的新窝修整好,还会自己把那些分到自己名下的田地整理出来,准备春耕。 巴郡、巴西、涪陵三郡的百姓看到北边这么红火,而且那些人出工都还有钱粮拿,不像自己以前都是“被迫出工”的。不由眼红了,于是纷纷上书官府要求也组织自己把各郡修整一遍。曾华顺水推舟,拔下钱粮来,让三郡的百姓把水渠、道沟什么的拾捣一遍,而且还顺便整理出大量的荒地来。还有这六郡的城池关口,都要拾捣一遍。只是这花钱如流水,花得曾华很是心痛。 现在这些工作都已经上了正规,组织这次“大工程”的刺史府属官在沮中就跟着曾华玩过这手奸商把戏,现在比始创者玩得都还要有心得,不需要刺史大人来操心了。曾华只好郁闷地转到工场,这下他专业对口了,找到“用武之地”了! 经过几个月的赶工,位于沔阳(今陕西勉县)的工场已经初具规模了。炼铁炉、锻造房、工械房、木工房等一一修建完善,开始投入运行。 汉中东部的沔阳(今陕西勉县)、白水(今宁强西)加上和西边仇池交界的沮县(今略阳东),在后世被称为金三角,这里的金、铁、铜、煤、石灰石矿相当丰富。所以自古以来这里的冶炼、锻造非常发达,许多工匠其实都是父辈时被李汉迁到益州去的。有了这些基础,沔阳工场迅速开始出铁,开始批量制造兵器和农具。 做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曾华对于这些土炉破工具绝对是看不上,因为在他眼里,钢不是一点点打出来的,而是一炉一炉炼出来的。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什么平炉和转炉转过来,他只能对目前的炼铁炉做一些改进。 先炼焦,这是基础。至于怎么炼,曾华想了半天,只记得从某某报纸看到一则披露关停一批小炼焦厂的报道。中间有一段说明,似乎是记者的卖弄,简单记述了焦煤炼制的原理。将炼焦煤在密闭的焦炉内隔绝空气高温加热放出水分和吸附气体,随后分解产生煤气和焦油等,剩下以碳为主体的焦炭。而且还简单讲述了“万恶”的土炉炼焦方法,以批判它对环境的恶劣影响。 可什么是焦煤?曾华就不知道了。他只好先做一个粘土炉,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炼焦煤(不知是不是?)点燃,靠焦煤自身燃烧热量逐层将煤加热(直接火加热);然后让煤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的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窑室侧壁的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窑内(间接加热)。延续8~11天,焦炭成熟,从人工点火孔注水熄焦,冷炉,扒焦,打完收工。但是曾华却郁闷地发现,这“焦炭”好像火力一般,不象是高热量的焦炭,只好再换种煤再炼。 如此两次,终于炼出火力生猛的焦炭,完成了第一步。 而在炼焦炭的空余时间,曾华指挥工匠们对炼铁炉进行了改进。平炉、转炉咱干不了,就搞个小高炉吧。 高炉的基础是在竖炉的基础上搭建的,只是要高大和复杂的多。这个炉子有六丈多高,周围用木架围着。周体滚圆,上小下大,全部密封。上面开一个小口子是进料口,还有一个根据水车做的运料输送带,直接将铁矿石、焦炭、石灰石投进去。 炉下有入风口,这个入风口送入的空气没有直接灌入,而是经过一个通道。而通道中间有一个预热室,周围用焦炭隔层燃烧加热,使得送入炉子的空气也是高温的。送风通道的入口是一个大风车,强劲的动力和送料输送带一样都是来自旁边河水带动的水车。 而炼出的铁水从稍高的出铁口放出,放完之后铁矿石中剩下的杂质和石灰石烧成了炉渣,从渣口扒出来。炼出生铁之后,接着就是进来锻打,百炼方成钢。 学机械的曾华知道,含碳量在2%以上为生铁,在0.4%以下为熟铁,在0.4-2%之间为钢,可是这百分比自己在这个环境下怎么去把握呢? 思来想去,曾华突然记起中学读一本课外读物的时候,提到《天工开物》里面说过几个炼钢的方法,马上开始试行。 他先在生铁高炉旁边立一个矮一点的熟铁高炉,生铁一出来之后,直接通过一个加热保温的通道送入到熟铁高炉。而生铁高炉炉顶出来的“煤气”从熟铁炉的底部和着加热的空气送入,再点火加热,对送进来的生铁水再炼一次,直接炼成熟铁。曾华知道,如果添加合适的催化剂,是可以控制铁里面的炭含量,直接炼出钢来。但是曾华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因为这牵涉到化学学科了,这玩意比曾华熟悉的机械和简单的冶炼学科要复杂的多。 还是脚踏实地地做人吧。曾华按照《天工开物》里面的介绍,将熟铁打成薄片如指头阔,长一寸半,用铁片束包夹紧,生铁放置在上面,再用破草覆盖上面一层,用泥涂下面一层,然后用小焦炭炉加水车鼓风。温度到一定时候,生铁先融化,渗入熟铁中,两者融和在一起,然后取出用锤打,再炼再锤,反复几次,一直打出钢来。 曾华为了想这些以前无意读到的知识,可以说是绞尽脑汁,连以前中学偷看《少x之心》的记忆“深处”都被搜刮出来了。他和工匠们一次又一次的做试验验证,幸好没有出什么事故,也没有造成什么人员重大伤亡。不过曾华留下一个规矩,就是工场里做任何试验和创新发明,工匠们都会留下详细的记录和图纸,不再凭经验来探索了。 不过在其它方面,曾华就有些得心应手了。在炼铁场里,他修建了一个高大宽敞,然后在屋顶上搞了些行车,滑轮之类的,使得工匠们工作起来能够轻易地移动很重的物件,让他们的工作效率提高了。曾华除了利用水力做了鼓风机和输送带之外,还用水力做了锻打锤,简易砂轮、车床等等工具,让工匠们佩服不已。 材料基础打好了,曾华终于可以指导工匠们打造各式兵器了,毕竟你材料不好,再线条优美的兵器也是一豆腐渣工程。对于一个经常去兵器论坛喷口水的有为青年来说,十八般兵器那是非常熟悉,就连很有名气的明光甲都是知道一二(光知道模样)。 第二十八章 新的起点 2 第二十八章 新的起点 2 永和三年冬,十月,乙丑,遣侍御史俞归至凉州,授张重华侍中、大都督、督陇右、关中诸军事、大将军、凉州刺史、西平公。经梁州南郑,留一日,取道武都赴凉州。 首先,曾华制定了一套度量衡,完全细化。按照他熟悉的那一套,曾华把四尺变为一米(跟现在的一米差不多,当时的一尺=0.245米),然后米下面按照十进制是分米、厘米、毫米。再打造一个一立方米的容器,可以分为1000立方分米,一立方分米也是一升,可分成1000立方毫米,一立方厘米也就是一毫升。在一立方分米里灌满“纯净水”,所得的重量就是一千克,也为一公斤。可均分成百克、十克和克。一千克重物垂直空悬的力为一钧力。这些都是公制,是工场才用的,号为公制。 曾华还规定,一里为五百米,一丈为2.5米,一尺为0.25米,一寸为0.25分米,一分为0.25厘米;两斤为一千克,一两为五十克;一石为100000毫升,一斛为50000毫升,一斗为5000毫升,一升为500毫升,一合为50毫升,以为民用标准,号为市制。 最后用金银铜合金打造了两套尺、容器和砝码做为公制和市制标准。 有了这些基础,曾华根据记忆中那些利器的模样,一一画出图形来,让工匠按图打造,而且曾华还定下一个规矩,新兵器造出来之后,一定要请作战经验丰富、“杀人无数”的老兵们试用一下,让他们讲讲这兵器的好坏,然后再结合各人的意见修改,最后定型。本来这兵器就是给他们用的。 以“宋代手刀”为基础打造出来的朴刀(跟后世的朴刀有区别)。刃呈弧线,长七十五厘米(终于不用换算了),厚背单刃,刀尖前锐后斜,短柄护手,单手刀,可劈可刺,配备给刀手等步兵。 再以戚家刀为基础打造出雁翎刀(跟后世的雁翎刀不一样),也叫腰刀。刀刃弧度加大,刀刃的宽度缩小,长八十厘米,刀尖不是尖锐的形状,而是带有一个小小的弧度,锋利无比。短柄护手,单手刀,配备给弓弩手和盾牌手,是梁州军步兵最一般的配置。 废弃了不是很实用的长首刀,新设计了横刀。刃长一米,刀样跟雁翎刀差不多,但是不但刃长,手柄也长,有三十厘米,可以双手持刀,运起刀来更加凶猛,配备给旗手等士官以上的人员。 陌刀还是要的,只是根据陌刀手们的要求又稍微改进了一下,加上材料工艺跟上来了,更加锋利凶猛了,配备给每厢的陌刀队。 神臂弩是要造出来的。曾华在现有的弩上做了大改进,把弓臂不但改成拓木加牛角的简单复合式(和标准的复合弓制作有区别),而且加厚,力量变得更大。再在弩身前面加了一个装置,只要士兵把弩往下一指,就可以用脚踩上弩身前面的一个套子,然后顺势可以双手上弦了。曾华还不满足,他把以前从网上看到的十字弩偏心轮装置也用在上面,反正有简易的车床,复杂的元件弄不出来,车个木制偏心滑轮还不算难事。 如此强悍的弩可以射四百五十米。当时一试射,五十米连穿两层重甲,顿时把前来讨要“新式武器”的柳畋、张渠、和徐当等人吓得目瞪口呆。 还有长弓,曾华借鉴他知道的英国长弓的制作工艺。先做一个专门的托架,托架用硬木制成,一端竖着,挖个凹槽用来托住弓背,另一端设法垂直固定在地上。侧面由上到下以每四厘米的等距离刻8—10个弦槽,其中第一弦槽距托架头二十厘米。 再选上好的一整块拓木,做好弓形,在弓背松弛状态用绳子绑住两端,把弓背的正中架在托架的凹槽上,均匀用力,慢慢拉弦,挂到第一弦槽里,弓背就被略略弯曲了。这时要仔细检查弓背的曲线是否流畅均匀,标出过于强直的地方,把弓背放松后进行修整微调,直到满意为止。然后再将绳拉开,逐次加大开度向下挂槽,并不断修整弓背,直到形成一条令人满意的均匀弧线。每加拉三、四个弦槽的开度,就可以将绳收紧些。这一过程不能操之过急,特别是每次加大开度之前,让弓背“休息”一柱香(时间标准不好订,以后再说),使内力(内部应力)得到释放,以免木质损坏。每次上紧也不可太多,最好一次收紧两厘米。当达到适合的标准满弓开度时,弓就驯好了。 然后再结合中国复合弓的制作工艺,用鹿筋或牛筋做成韧丝,密密有序地缠绕着弓身,再用牛皮、猪皮等兽皮熬制的皮胶涂满,最后上漆风干。弓弦用鹿筋缠织而成,放在鱼胶(鱼组织、特别是腭内皮和鱼膘制得的)里浸泡一段时间,然后再风干缠绕在弓角上,拉直后用鱼胶加固。 如此出来的长弓呈长月形,和以前惯用的山形弓有区别。弓有一米六高,配合用八分米长的拓木箭矢。曾华试了一下,感觉力度和以前把玩过的一米八多高的英国长弓差不多,但比现在标准精制的中国复合弓力度要差。但是它制作简单呀,采用流水线作业,十名熟练的工匠可以一天制作三十把合格的长弓来(一个业余爱好者可以一天制出一把类似的长弓来)。而一把合格的复合弓,制作非常复杂,在目前的制作工艺和现有的材料条件下动不动就是数月,甚至以年算,只能为将领们特制。 箭矢方面曾华也动了脑筋,神臂弩箭矢为五十厘米,一般的重木箭身,铁翎尾;长弓箭矢为八十厘米,雁翎或鸡翎尾,箭身为重而有弹性的拓木制成,在松弦射出的那一刻,会和英国长弓箭一样,箭身会弹起,微微弯曲,和弓臂不再接触,减少了摩擦。 箭矢的箭头都一样,属于标准制式。三棱尖刺,每边等长,尖身长四厘米(一直到三角尖顶),尖身每面都有一个血槽。用生铁在模具里铸造,再由工匠细心打磨开刃。 曾华现在非常感谢他的射箭教练,正是他那套要射好箭先要了解弓箭本身的训练理念,让曾华对弓和弩都有了深刻地了解,这才让对弓弩改造起来得心应手,造就出后来举世闻名、并让诸多敌人闻风丧胆的利器来。 其它兵器也被曾华一一“设计”出来,最后曾华居然根据电影记忆中哥萨克骑兵挥舞的马刀设计出骑兵专用的马刀来。 靠着这些发明设计,曾华被工匠们叹为天人,让他那颗在其它地方被“粉碎”了的心得以恢复。 有了这些利器,曾华开始对属下的梁州军进行了配备的改动。他和手下几名将领对以前战事中得到的经验进行总结,再归纳现在战事的特色,然后曾华根据他了解的唐、宋、明和国外古代的军事编制,确定出梁州军正式的编制。 以队为基本作战单位,一什刀手,持小圆盾配朴刀,穿步兵甲(该甲分前后片,胸和背心钉铁制甲片,在双肩上用带联扣,两肩所覆披膊作兽皮纹,腰带下垂有两片很大的膝裙,上面叠缀着几排方形皮制甲片。);两什盾牌手,穿步兵甲,配龟盾牌、细长矛并雁翎刀,他们为一哨。两什弓箭手,配长弓,五十支箭,并带雁翎腰刀,穿皮甲;四什神臂弩手,配神臂弩,配三十支箭,并带雁翎腰刀,穿皮甲,共为两哨。其余旗手、号手与士官同,均配横刀,穿用铁链衔接,互相密扣,缀合而成衣形的锁子甲。 如此编制到屯,再到营,而每营再组一横刀手队,百余人,选勇武之士,穿锁子甲,配横刀并雁翎刀各一把。至此,梁州军编制终于完善了。 在短短数月里,曾华先对梁州的“工业”打下基础。最重要的是,这些工匠在曾华的熏陶和鼓励下,智慧火花噗噗地乱冒,新发明,新发现层出不穷。而且在丰厚的酬劳下,这些工匠几乎都干疯了,尤其是曾华在铠甲房、弓箭房、工械房能制造工场里实现分工流水线之后,工匠们不但发现自己的技术更精湛(长期只干一样当然精湛了),干的活也更多了,拿的酬劳当然也多了。一时刀枪铠甲堆积如山,强弩长弓堆满库,很快让梁州军能开始骤步按照新编制换新装备了。不过受原材料开采的限制,沔阳工场的生产进度还是慢慢地缓了下来,开始转入进一步的技术革新和创造。开矿的人手少呀!曾华后悔自己过于莽撞了,把那叛乱的上千豪族匆匆地就杀了,应该派去挖矿就好了。 而在另一个方面,曾华终于为他那支后来闻名于世的步军做了最优化和最基本的编制。后来虽然还有些改动,但是多是在这基础上做的。 在忙碌了几个月后,曾华为自己将来的腾飞奠定了新的起点。 时间匆匆而去,永和三年的冬天很快就来了,当曾华正在和工匠们研究床弩车和石炮车等“高、新、尖”远程武器的时候,南郑来人了,说有贵宾来临,要刺史大人速速回南郑。 曾华快马加鞭,很快就赶回了南郑,在路上才知道,原是是朝廷派御史俞归去凉州宣读封赏,途经南郑。 俞归大约三十来岁,是江右司州的望族名门子弟,父辈的时候就过江了。他自诩风流俊雅,与众不同。但也是一个知道实事轻重的人,和一般的名士清官不太一样。丹阳尹刘惔就是他的好友和楷模。这次去凉州宣诏,肯定要经过梁州。刘惔就托他给“徒弟”曾华带去一封私人书信,还请他在梁州汉中多看看。而会稽王司马昱也在临行前悄悄吩咐过他,让他在梁州也好好看看,以便评价一下这位新梁州刺史的能力。 俞归从荆州新城郡入得梁州的上庸郡,顿时感觉就不一样了。曾华颁布的均田赋税制正显现出它惊人的威力。分得田地的百姓们正玩命般地种冬麦,收拾地坎,纺纱织麻,忙得不可开交,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现在不是春耕秋收时分,上庸百姓们在地间不是很忙,空余时间很多,不过他们大多聚集在乡正所里,听说书人说书;或一起被县尉召集,进行训练。 说书人都是梁州刺史府特意请来的人,统属于刺史府里一个叫采访观风曹的机构管理。他们都是些略微识得几个字,却能说会道的人。在采访观风曹经过“培训”之后,学会该署编撰的大量“新书”后,由曹署指派到各郡县巡回“演出”。他们都是有“干部编制”的,享受着县丞级别的俸禄。一边将灌注着“曾氏思想”的新书以百姓非常喜爱的说书方式讲述给当地百姓,一边倾听着各地百姓的议论,观察着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上报给采访观风曹。按照曾华的话说,这些说书人不但是梁州刺史府的喉舌,还是刺史府的耳朵和眼睛。 俞归看到百姓们围在说书人周围,人山人海,不由驻足旁听了许久。 只见百姓们时而为《三国传》的赵子龙长阪坡七进七出拍手叫好,时而为《英烈传》里面某朝的大将北伐收复故国未果,在河南大呼“过河!过河!”而亡咬牙切齿、顿足捶胸。见到如此情景,俞归不由心中一凛。 过几日,到微阳县时,俞归又看到当地县尉招呼乡民男丁们用竹矛木刀训练,只听这位穿布袍着皮甲的汉子大声说道:“给老子加把劲练,学学三国传的好汉们是怎么做的!那才是男儿当做的事情!难道我们就比他们少个卵子吗?” 县尉的话刚落音,下面数百民兵齐声高唱道:“三国战将勇,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怀抱阿斗得太平。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七啾咔嚓响连声,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云长武艺精,温酒斩华雄,孟德帐下显威风。五关斩六将,保嫂寻皇兄,匹马单刀千里行。” 声音虽然不是很整齐,但也豪壮粗旷,顿时把俞归听愣了。 不两日,俞归一行刚来到西城东门外,便看到一支军队约上千人,雄纠纠、气昂昂地从西城东门开出,沿大道往东而去。还没走过来,就听到前面打头的军官把手一招,举旗的旗手把旗一摇,整齐行进的队伍顿时吼出一阵整齐的歌声: “当兵的本来胆子大, 命里头注定了咱啥也不怕, 这份军粮吃定了它, 吃饱了老子杀回家, 嗨!吃饱了老子杀回家。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任他胡人铁骑刀枪砍, 死了也不过变泥巴!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龟孙子且休把口夸, 比一比战场上把胡杀!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歌声由上千军士扯着嗓子唱出来,颇为惊天震地、雄壮慷慨。俞归再一仔细听那歌词,表面上粗鄙不堪,其实上却是杀气腾腾、傲气十足,不由听得俞归这位名士目瞪口呆。 而整齐有节奏行进的军士们昂着头,从俞归身边走过去,对他的持使节仪仗看都不看,扬长而去,把随行护卫的百余建康来的禁军脸都气白了,但是却丝毫不敢发作,只敢闷在心里,纷纷怒视陪同的上庸郡长史郭传。 上庸长史郭传尴尬地笑了笑,向俞归拱手道:“俞大人恕罪!这些人都是些鲁莽武夫,粗鄙不堪,你大人大量,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俞归看着远去的军士们的背影,听到郭传的话,骤然回过神来,摇摇手道:“无妨!无妨!这是那支部队?领军的是谁?” 郭传连忙答道:“这是驻西城的梁州军第三军团,领军的是武烈将军徐当徐定山!” 俞归一愣:“就是原长水军第三幢幢主徐定山?” “正是他!” “真是虎将呀!在建康就闻曾梁州治军与常人不一般,今日一见,真是雄军呀!”俞归感叹道。 郭传听到俞归如此,不由暗暗搽拭额头上的汗,这些梁州军在曾华的调教下倒是勇武凶悍,只是个个都桀骜不逊,除了曾华和自家的军团长,谁都不鸟! 入了汉中,挨近成固,情况跟上庸差不多,而且武毅将军张渠张绥远治下的梁州军第二军团不比西城的第三军团斯文。 很快,俞归一行到了南郑城。刚到东城门,正与汉中太守毛穆之和梁州刺史长史车胤相见待礼的时候,只听到马蹄声急响,众人转头一看,只见数骑从北边疾驶而来。奔到近前,众骑翻身下马,为首的一人在数人护卫下匆匆地走了过来。 只见该人青衫长袍变成黑衫长袍,头巾歪歪的,满脸灰尘,看上去很憔悴。这是谁呀?俞归等人在那里直纳闷,但是看着那人直走过来,却没人敢阻挡,心里明白应该是个人物,只是不知是什么人物。 “御使大人恕罪!御使大人恕罪!我也是今日才接到急报,从沔阳匆匆赶来。未能远迎,真是大罪大罪呀!” 看到俞归愣在那里了,旁边的毛穆之连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梁州刺史曾大人!前几日有重要事情去了沔阳,今日接到御使大人传来的话,说有事相会,这才匆匆赶来。” 俞归不由上下注目,把闻名已久的这位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打探一番,然后微微一笑,点头拱手道:“原来曾梁州有要务在身,倒是俞某唐突了,让曾大人如此赶路,真是罪过罪过!” 主客客气一番,然后一起来到梁州刺史府,换洗干净后的曾华照例设宴款待,请毛穆之、车胤等人作陪,主客相饮成欢,欢至深夜。 俞归在南郑滞留了一日,递交了刘惔托付的书信,并转达了他的口信之后,在南郑城由曾华等人陪同走了一圈。晚上由汉中太守设宴相请,又是一番欢宴。 第三日,有皇命在身的俞归又继续开拔,西出南郑,过沔阳,取道仇池赴凉州。曾华等人送至城外十里,又派一屯人马衔尾护卫。 回头看到曾华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俞归这才回过头来,暗自叹了一口气。而旁边的亲信长随凑过来轻声道:“大人,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也能当梁州刺史?” 俞归闻言一愣,猛的抬起头来直盯着长随,把不明就里的长随看的后背发凉,哆嗦地问道:“大人,大人!怎么了?” “不拘小节者方能成大事!你一路走来难道没看到梁州军民现在如何?”俞归低声训斥着这位族中侄子,“短短数月,梁州军民已经被曾叙平变成一群虎狼了。” 说到这里俞归不由长叹一口气,继续悠悠地道:“我现在明白了真长先生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他的这位徒弟。看来以后我们能不能回故地就要仰息他了。”长随和旁人听完之后,却不以为然。 俞归也不再言语了,只是抬头看看东北方向,那里有他的故国旧里。原以为请命赴北就可以离司州的家乡更近一些,现在看来还是只能望断无数山,却依然长隔千山万水。父辈自幼讲述的亡国流难的事情深深印在俞归等一些世家子弟的脑海里,他们的国都以前在北边中原,家乡也在那里,而不是偏安的江东一隅。何时才能完成父辈的遗愿,回到故国旧里,结束那“国亡家破”的日子? 俞归最后深深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吩咐只管赶路,很快就出了梁州地界,过阳平关直入仇池境内。 第二十九章 仇池 1 第二十九章 仇池 1 御使俞归尝示天恩于武都氐王杨初,其意动,遣使来称籓。路梁州南郑,明王宴之。席中使节言初求为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明王忿,驱其回仇池。 -------引言摘述 曾华送完俞归回到南郑之后,也不再回沔阳了,那里一切都正常运作起来了,生产能力大得惊人。现在就是原材料跟不上,不但矿石,就是牛角、拓木、牛筋、桐油、漆胶等物品也供应不上了,只得四处派人去加紧开采和收购。 曾华不由地在南郑开始过起比较“糜烂的生活”来,三天一大宴,一天一茶会,不过这都是在梁州刺史长史府举行的,只吃得车胤连连哀叹:“这主媒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不是曾华后来“良心发现”,用度一切从刺史府里出,车胤估计会成为大晋第一个因为被吃穷而上街乞讨的刺史长史。 曾华的用心大家都明白,也乐意开心地在车府混吃混喝。 这天夜里,正是十一月的十五,月圆之日。曾华在车府设茶会,邀车胤、毛穆之等人和范家兄妹一同赏月。反正在这个时代,已经定好婚约却还未成婚的人好像还没有不准相见的规矩,只是不能再居一府而已,而且这请来的人都不是外人。 大家兴高采烈地赏月观景,车胤、毛穆之等人不由诗兴大发,不由地作赋一首,以为吟情。 但是曾华却只看到坐在一旁的范敏娥脸不舒,双眉微皱,淡淡的愁云笼在她那如白玉一般的脸上,不由地问道:“范小姐,请问为何如此愁眉不展呢?” 范敏闻言抬起头,看到曾华直视着自己,突然不由地脸红起来,转而勉强一笑,低头说道:“见此美景,不由地想起家父,思起故里来。” 曾华不由点点头,黯然说道:“我知道,月是故乡明呀!” 曾华长叹一声,接着说道:“我等西征,亡你成汉,你们也算是国破家散之人。” 众人不由脸色一变,不由地都停手闭口,转向曾华。 范敏不由大急,秀脸尽是彷徨,连忙抬头道:“大人,我……” 曾华摆摆手道:“范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没有什么坏意异心,我只是打个比喻,讲个说法而已。”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高举起酒杯高声悲凉地说道:“你还有父母双亲可以思念,而我只能怀念,你还有故里可以回望,而我却只能梦中遥探了。” 借着酒劲,曾华站了起来,指着在座的众人说道:“其实我说的不对,不止是范家兄妹,在座的各位都是国破之人,只是暂且保得偏安而已。我们的国都在哪里?在洛阳!世祖武皇帝是在那里登的基!那里还有数百万计的晋国百姓,还有我们祖宗的陵墓和基业!现在却全陷在胡人之手了!” 说到这里,曾华觉得一股悲凉凄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和这个时代的晋人不一样,他有强烈的国家意识,有深厚的民族感情。在这个偏安江南的东晋里呆得越久,那种国破山河碎的感觉就越来越深刻。 曾华是个热血青年,他对国家、民族的感情,对亲人的亲情都是非常深厚的。来到这个孤独而陌生的世界里,看到自己的国家民族在流血,在蹂躏中挣扎,再想到自己的亲人将永远也见不到了,那种悲愤和哀思的心情也许只能用《江映月》(二泉映月)才能表达一二。 所以曾华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笔录自己记忆的知识,拼命地筹谋划策,拼命地丰富自己的军事知识和经验,拼命地打仗,拼命地搞创造改革,拼命地忙,拼命地放浪不羁,就是为了忘记这一切。 今晚,范敏的一句话却勾起了曾华心底最深处的忧伤和悲愤,可能是美人的忧愁最能引起别人的共鸣吧。 曾华站在那里,任由热泪长流。众人从来没有见过曾华如此悲伤过,都不知所措了,而范敏更是惊慌,樱桃小嘴微张,一脸的诧异。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造成曾华这么大的反应。 曾华站在那里,猛地搽干脸上的热泪,高声喊道:“取我的琴来!” 旁人连忙递上准备好的琴,因为曾华经常会在这种聚会上来上一首,所以时时备得有。而车胤、毛穆之等人却松了一口气。曾华既然有心思拉琴了,这说明他心中已无大碍,可以借由琴声来一诉悲愤。 曾华坐那里,扶住二胡琴,心中首先想到的却是李煜的《虞美人》,也许这首词不是很合适自己的心情和现在的环境,但是这首诉尽世人忧愁的千古绝唱却是如此深深地打动每一一颗敏感而忧伤的心。 曾华回忆起邓丽君唱这首歌的曲子,默默背诵了一遍,然后开始拉琴了。在琴声中,曾华黯然惆怅地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曾华刚歌毕,车胤和毛穆之等人不由黯然流泪,口中喃喃地念道:“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最后不由俯案嚎啕大哭! 是夜,众人无不涕流满面,沾满衣襟。 永和三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江陵的名士清官们开始酸溜溜地传唱“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并且象风一样向建康等地传去。许多听过这首“词”的人都不由地被其深远的意境,道尽人世间哀思幽愤的词句所打动,对写出这首词的曾梁州不由地嫉妒七分却多了三分钦佩。 而这个时候的曾华却已经没有那种幽愤哀思了,幽愤哀思不比悲愤仇恨管用,月圆的时候哀叹一声就可以,其余的时间却要回到现实中来继续生活。 曾华现在多和范哲在一起讨论“哲学”方面的问题。 人为何而生?生来为何?生来我又是谁?人是否有前生后世?死后归往何处?曾华首先提出一串人生本源的问题,顿时把范哲问得晕头转向。 做为天师道第x代传人,范哲可以说是饱读经书、学识渊博。他不但熟悉道教经书典籍,也熟读过儒家书籍,而且连西传而来的佛教经典他也涉及过(莫非是想知己知彼)。但是却被曾华这几个以前自己苦苦追寻的人生真谛给问住了。 范哲试图用自己以前的知识去回答这些问题,但是却被曾华运用“现代哲学基本原理”给反驳的体无完肤。范哲无法,只好“屈尊”向“武夫”曾华请教,结果被慢慢灌输了相关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当范哲似懂非懂的时候,曾华又问道,人是否有灵魂?如果没有灵魂那么人如何感受到这个世界,如何感受到别人?如果有灵魂,那么这灵魂有从何而来,又归向何处? 对于这些问题,范哲多少还有些心得,一一答来,但是却被曾华用唯心主义加唯物主义再加辨证法批得狗血淋血。看着目瞪口呆,面无血色的范哲,曾华在一旁暗暗得意。小样的,当年老子为了混个“天生的演讲鼓动家”和“最佳辩论手”花了多少心思,读了多少哲学宗教方面的书籍,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舅子的份上,我就直接把你驳得吐血身亡。 曾华还不放过范哲,继续问道,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这个世界是如何开始的?又将归于何处?人类是从何处而来?它传承上千的文化又是如何而来的? 听完曾华的问题,范哲彻底抓狂了,躲在书房里拼命地翻阅书籍,寻找真谛。 曾华也不管他了,或者继续在车府设宴会茶会,或者相约四处游玩,时而采梅花相送,表达爱慕,时而拉琴高歌,一诉情思,挖空心思讨范敏开心。 看着曾华花样百出,只求讨自己喜欢。范敏一颗芳心更加怦然心动,居然忘记了突然在书房里刻苦用功的哥哥,一缕女儿心思竟然全在曾华身上。 过了几日,范哲突然走出书房,他的模样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胡碴,脸形骤然消瘦,身形恍惚。看到范哲这个样子,范敏脸色大变,又惊又愧,拉住兄长的衣袖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黯然流泪。 而曾华也是吓了一跳,这那里还有一点周郎檀奴的风范,整个一个落魄书生的模样。难道真理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活生生把一个风流倜傥,气死周郎,羞愧潘安的帅哥给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但是曾华的内心深处却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谁叫你比我还帅,栽在我手上了吧! 不过曾华对范哲求知精神还是很敬佩的,这样才是我看中的醒世之人,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将让你担负起的重任呢? 只见范哲走到曾华跟前,恭敬地弯腰拱手施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曾华连忙扶起范哲,看着他那双渴望真知的眼睛,心里不由感叹,真是新时代的大好青年,大家伙的信仰开导就落到你手上了。 曾华不敢再托大了,连忙取出一本册子来。这是曾华近三年来时常对这个世界和人生的思考和充满了“现代哲学”的“思想火花”的大记录,更重要的还有曾华对他那个时代的单一神宗教教义的回顾和总结,全部被曾华整理编制成一册。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的远古传说从盘古到黄帝,有数千上万年,难道就不能创造出自己的单一神宗教吗?” 曾华故意把范哲折磨得对过去的信仰和思想产生了严重怀疑之后,才把这本书掏出来。其用心真是“险恶”,现在正是范哲“最动摇”和“最迷茫”的时候,也是给他洗脑最好的时候。 范哲拿着这本册子,粗粗看一眼,顿时沉迷其中,不管自家妹子的呼唤,直接又回去书房,继续“吾将上下而求索”。曾华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犹如带雨梨花的范敏,马上走上前安慰道:“小姐,不必为文长(范哲字)兄担忧,他在思考一些很重要的问题。以他的才智,只要费些时间便可想通了。” 正当曾华继续费劲心思讨好范敏美眉时,车胤毫不客气地派人来打扰曾华的泡妞大计(都已经是他老婆了还用的着泡吗?主角很严肃地回答,正因为是封建婚姻,老婆就更加要泡,否则就失去了“自由恋爱”的乐趣了。),说又有贵宾到,要他速回刺史府。 于是,曾华又在自己位于南郑城北的梁州刺史府大摆筵席,招待的人却是仇池(武都)氐王杨初的使者杨绪。 惠帝元康六年(公元296年),仇池一带的氐人首领杨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氐族部众拥戴称王,始建国,称仇池公,其辖地有武都、阴平二郡,国势强盛一时。元帝建武元年,杨茂搜长子杨难敌继位,号左贤王,屯下辨。其弟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今徽县),其后兄弟内斗,又曾经被前赵刘曜大败过,曾一次截获“其辎重千余辆,士女六千人”,国力日渐减弱。但是现在其地依然东至汉中,南逾广元,北达天水,西据宕昌,有部众二十多万(史记其鼎盛时有部众四十万),步骑数万。 现在的仇池氐王是杨难敌的孙子杨初,他在接待借道去西凉宣旨的俞归时,知道东边的晋室给了西凉张重华一顶高高的帽子,心里不由嘀咕起来。 张家虽然占据西凉,是个不折不扣的“割据军阀”,但是对晋室的一片忠心却可昭日月,跟万里归朝的曾华“一样忠”。不但继续使用愍帝的建兴年号,而且常常向晋室称臣。后来李寿跟晋室翻了脸,西凉张家为了能给晋室进献不惜向李汉称臣。每次西凉张家向晋室进献表示忠诚时都要路过仇池,所以连带着仇池也倾向于晋室,一直奉晋为正朔。 这次杨初听说张重华被大封了一番,心里马上有了小九九:我跟西凉同样都向晋室称臣,西凉有了肉,我仇池总得啃啃骨头吧,于是派亲族重臣杨绪借道梁州去建康进献,拉拉关系,顺便要个封号。 有刚才车胤给自己恶补的一段仇池历史知识撑腰,曾华看着对面的这位老杨心里就有底了。 “杨大人!你上朝称藩,路途遥远,真是辛苦你了。汉中偏僻,粗茶淡饭,实在是怠慢大人你!”曾华含笑恭敬地说道。 “曾大人客气了!你我都是朝廷臣子,又是邻居,不必如此客气!不必如此客气!”杨绪可不敢在曾华面前托大。曾华就任仇池临东的梁州刺史时,仇池上下就仔细打探过这位新邻居,当然也就知道他在西征时的赫赫战功。 对于已经被灭的成汉,仇池杨家对它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当年仇池国内兄弟内争,国力衰败,被北边的前赵刘曜打得淅沥哗啦,没有办法只好向当时的成汉君主李雄称臣。后来成汉也开始内斗,国力开始衰败,仇池却慢慢地在恢复,两者倒也相安无事。后来李寿去晋连赵,仇池跟成汉的关系就一下子就冷淡下来,不离不弃。但是仇池心里还是有点畏惧成汉“强大”的国力。最后,这个貌似强大的南方邻居被晋室西征大军摧枯拉朽一般给灭掉了,仇池上下心里还是非常复杂的。 对于一个在各种势力中间求生存的小势力,最希望的就是大家互相牵制,相安无事。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旁边出现一个强大的邻居。 旁边的梁州刺史很生猛,这点仇池上下相信了“传说”。于是他们一边向晋室示好,求得封赏;一边加紧和西边的盟友-吐谷浑联系。 仇池是在和北方后赵关系险恶,南边成汉关系不明的情况下,为了自保就向西边拉上了吐谷浑。这一点曾华从一些途径得到的消息中也略知一二。 几杯酒之后,看到杨绪有点脸红了,曾华于是试探地问道:“杨大人,听说仇池西边有氐羌部众数十万,现在都归一个叫吐谷浑的部落统辖,不知是真是假?” 杨绪眯着眼睛看着曾华,心里盘算了一下,知道仇池跟吐谷浑联盟是瞒不住的,干脆就明讲了。而且杨绪还想把盟友吐谷浑好好吹嘘一下,以便镇住东边这位生猛的邻居。你可不要乱动呀,我后面有人。 “的确如此,吐谷浑现在降服氐羌数十余部,拥二十余万众,地域西至白兰(今青海省都兰县、巴隆县一带),南抵昂城(今四川省阿坝境)、龙涸(今四川省松潘县),北达西海(今青海湖),东与我仇池相连,有控弦铁骑数万。”杨绪“自豪”地说道。 吹吧,使劲地吹吧,还二十余万众,控弦铁骑数万,要是有这么多人早就跟你打起来了,还跟你联盟什么。 曾华的脸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满脸笑容,还添上一点诧异惊讶,继续问道:“这吐谷浑如此强悍,不知是否对仇池有企图?有麻烦只管说,你我都是邻居,我自当尽力相帮。” “曾大人如此高义,杨某代我主谢过大人了。不过这吐谷浑已经和我家联盟,其可汗吐延已经为其世子碎奚聘我家主公二女,今年七月已完婚。“杨绪得意洋洋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杨大人,来,我敬你一杯!”曾华举杯道。 看到在自己的吹嘘下,“凶名远扬”的曾梁州居然如此谦卑客气,心中不由大乐,越发的情绪高涨。在越来越谦卑的曾华诚敬下,边吹边喝,连喝十余杯。 这时,作陪的车胤开口道:“此次杨大人进朝,朝廷定会重重封赏你家主公,连大人只怕也跑不了一场大富贵吧。” 杨绪一听,卷着舌头说道:“我家大王说了,这次朝廷一定要给个使持节、征南将军、雍州刺史、仇池公的官职,否则我仇池上下绝不答应。” 听到这里,在座的曾华等人脸色一变,相视一望,然后刚才还满是笑脸的毛穆之骤然冷冷地开口道:“杨大人,此言差矣,恩从上出,岂有自表其职的?” 杨绪还没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依然大着舌头说道:“我仇池国西连吐谷浑,北联西凉,兵强马壮,朝廷如何封不得?要是不给,我家主公就自号为王!” 刚才还很“谦卑”的曾华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鼠犬之辈,也敢自号为王!来人,将这贼人给我架出去,从哪来给我哄回那里去!” 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杨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架出梁州刺史府,然后连同随从一同被押送出南郑城,经阳平关、沮县,出武兴关(今陕西略阳)。进朝的礼物就留下,当饭钱吧。 第三十章 仇池 2 第三十章 仇池 2 俞归至姑臧,重华欲称凉王,未肯受诏,使所亲沈猛私谓归曰:“主公弈世为晋忠臣,今曾不如鲜卑,何也?朝廷封慕容皝为燕王,而主公才为大将军,何以褒劝忠贤乎!明台宜移河右,共劝州主为凉王。人臣出使,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归曰:“吾子失言!昔三代之王也,爵之贵者莫若上公;及周之衰,吴、楚始僭号称王,而诸侯亦不之非,盖以蛮夷畜之也;借使齐、鲁称王,诸侯岂不四面攻之乎!汉高祖封韩、彭为王,寻皆诛灭,盖权时之宜,非厚之也。圣上以贵公忠贤,故爵以上公,任以方伯,宠荣极矣,岂鲜卑夷狄所可比哉!且吾闻之,功有大小,赏有重轻。今贵公始继世而为王,若帅河右之众,东平胡、羯,修复陵庙,迎天子返洛阳,将何以加之乎?”重华乃止。明王与武都氐王初交恶,峙兵武兴关,互表攻难。 ----引言摘述 杨绪出了南郑,被冷风一吹,立即清醒了,知道自己喝大了,说了很想说但却是不应该说的话。杨绪看到垂头丧气的随从和后面虎视眈眈“押送”的梁州军,心里不知如何是好?这梁州刺史曾华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不就是自表请职吗?大家伙都是这么干的,我招你惹你了?就为这个你大冬天的把我轰出来,居然连上朝进献的礼物也吞了,太黑了。 但是杨绪等人却不敢多话,后面的梁州军军士的手可都按在腰刀上。可是回去怎么交代呀?杨绪骑在马上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于是杨绪一行只好灰溜溜的跑回武都,向杨初说明情况请罪。 杨初一听,顿时火大了。按照惯例,自己上表到建康,然后晋室会按照表上用“含蓄笔法”所要求的进行官职封赏,这都是现在“外藩们”的“潜规则”,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不是杨绪一时大嘴巴说出来而已,你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呀!又不是要你的官职,碍着你什么事了? 杨初更心痛那一堆“上供”的礼物。为了拉拢和晋室的关系,杨初可是下了血本,结果“送”倒是送出去了,可一根毛都没捞到。 于是杨初决定去信南郑,找这位邻居好好理论一下。大家乡里乡亲的,用不着这么小题大作。但是从武兴关传来的消息顿时让杨初气炸了,看来这位梁州刺史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小题巨做了。 根据传报,梁州刺史四处传文,痛斥武都氐酋不思天恩,不服王化,据秦州诸郡,自号为王。在檄文中,梁州刺史历数老杨家历史上的种种劣迹。汉末建安年间,杨家先人杨腾就跟着凉州马超、韩遂、杨秋,连同兴国氐酋阿贵一起叛逆,对抗许昌朝廷(曹操魏政权),后兵败窜入蜀汉。前魏朝太祖武皇帝(曹操)却施恩赦其余部,只迁扶风、天水。而杨腾不思天恩,继续跟着蜀汉对抗“中国”。 到了我朝,杨家先人杨飞龙受朝廷封号,假征西将军,恩准率部还居略阳。惠帝元康六年,匈奴﹑卢水胡﹐雍﹑秦二州氐羌作乱,氐人齐万年称伪帝。杨飞龙外甥令狐茂搜(杨茂搜)不思皇恩,不图报国,反而趁乱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割据秦州二郡。狼子野心,由来已久。今成汉俯首,仇池不思归附,反而威胁朝廷,不与封赏便自立。此等作为,与谋叛作乱何异?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之。 看完这份抄写的梁州刺史檄文,杨初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看来南平才子车胤的文笔还不错,还颇有些效果。 好容易等杨初回过气来,武兴关过来的传令兵才敢继续禀报:“梁州聚军万余,汇集阳平关下,封锁道路,肆意辱骂,并挑衅寻战。武兴关不敢怠慢,紧闭关门,并请大王早发援军。” 话刚一落音,整个武都仇池公府里就只听到杨初的咆哮。他就像一只彻底暴走的狮子,须发倒立,舞着双手,一通大吼大叫,宣泄着对梁州刺史曾华的愤怒,发誓要把曾华剁碎了喂狗。但是远在南郑的曾华是无所谓,反正也被李势这样咒过,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很快,一连串命令从仇池公府里送出,武都附近的军队被紧急征集,连同驻扎在祁山一线防御北赵的军队一起,总共步兵一万,骑兵五千,迅速向武兴关开去。仇池国总共就不到两万五千军队,还要防御北边的赵国,杨初还是调集了大半人马东去跟梁州打擂台,看来曾华把他气得不轻。 南郑的曾华也不示弱,迁扬威将军毛穆之为镇北将军长史,移驻沮县,和从沔阳移驻过来的宣威将军柳畋,率领第一军团的六千精锐和一千汉中府兵,在武兴关前耀武扬威。再迁威远将军车胤假汉中太守,代替毛穆之坐镇汉中南郑。曾华把擅于军略的毛穆之派往沮县做“前敌总指挥”,以偏长智谋和内政的车胤代其汉中太守,看上去用心良苦。加上第一军团和紧急征集的汉中折冲府兵,颇有拔剑张弩、杀气腾腾的味道,把对面的武兴关守将吓得不轻。 再调武毅将军张渠率第二军团移驻晋寿,威胁仇池南部的阴平郡,授权晋寿太守张寿指挥晋寿折冲府兵,配合张渠的行动。调武烈将军徐当率第三军团左厢军移驻成固,替张渠守汉中北,右厢军继续驻守西城。 不但如此,曾华还从舆论上开始打压仇池。 曾华正式拜表上书朝廷痛斥仇池杨初“道德败坏、寡廉鲜耻、不思皇恩、图谋不臣,明为藩臣,实为逆贼!对于这种人,就是一个管养马的小官都是抬举他了。所以强烈要求朝廷明诏天下,将这个败类曝光与天下。” 除了曾华那镇北将军、梁州刺史的署名外,还有毛穆之、车胤、张寿、甘芮等一干梁州官员的联衔署名。朝廷接到这份上表,不明就里,一头的雾水,不知道仇池杨初怎么得罪了曾华,引得他如此勃然大怒。朝廷思来想去,拖也不是个办法,只好派员下来调查调解。 曾华上表没多久,杨初老祖宗杨腾的名字有幸成了三国传中一名配角,一名大奸大恶的配角。他一脸尖嘴猴腮的奸贼模样,上窜下跳,屁颠屁颠地跟在凉州反贼马超、韩遂、杨秋的屁股后面,勾结兴国氐酋阿贵,煽风点火,造谣生事,唯恐天下不乱。然而兵败之后,杨腾不但弃同党不顾,就是连他的部属亲人也不管了,只顾逃入蜀汉,去添蜀汉刘家的屁股去了。(在三国传里,是比较偏向曹魏的。因为如果曹魏不是正朔的话,那继承曹魏政权的晋室就更值得怀疑了。) 经过“官办说书人”这么一宣传,仇池氐人杨腾的名字在梁州都臭了,不但搞得梁州氐人抬不起头来,就是姓杨的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最后趁着这个热乎劲,仇池杨家迅速被宣传为从老辈上坏起,一直坏到现在的杨初,都是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乱臣贼子。要是杨初这个时候来到梁州,就是不被气得吐血身亡,也会被知道他身份的梁州百姓用吐沫给淹死。 在梁州舆论大起,百姓鼓噪谴责杨初时,“始作俑者”曾华却秘密地把三个军团的陌刀手共六队六百人,全部集中到南郑南,分成左右两屯,直接受自己管辖。 接着,曾华在这六百陌刀手里举行一场比武大赛,选出两名优胜者。最后雍州北地郡流民段焕段元庆和并州上党郡流民赵复赵长军脱颖而出。 段元庆身高七尺两寸,雄壮昂伟,臂长力沉,擅射勇击,喜背强弓持陌刀上阵,远者张弓急射,无一不中;近者持刀横扫,挡者皆碎。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赵长军身高七尺,身形瘦高却力大无穷,一把百十斤的陌刀舞得跟稻草一般,擅技击搏杀,喜持陌刀挎横刀上阵。一丈之内陌刀如巨蟒搅水,更如猛虎扫尾;抢得近身,横刀如毒蛇吐信,更如恶狼噬食。千军万马不能近其身。 曾华看到这二人,眼里只冒星星。这简直就是人间凶器,战场绞肉机。有这两位勇猛无比的哥们在前开路,加上后面六百势不可挡、横扫一切的陌刀手,那还不是遇神杀神,见佛杀佛。当即拜两人为左右陌刀将,暂时各领左右两屯陌刀手。从此,凡任左右陌刀将者,无不是勇冠三军者,任者倍感尊荣。 而左护军营统领乐常山,右护军营统领魏兴国都是以勇武闻名三军者,这些猛人聚集在南郑南,顿时让曾华心里飘飘然,真有点猛将如云的味道。 永和四年终于到了,刚过上元节,张寿派人押来一人,说是非常符合军主的“要求”。 原来曾华在年中就传书给属下各郡郡守,要他们暗中寻访熟悉仇池地形道路的人,寻到后立即秘密地送到南郑。张寿是少数知道曾华找人原委的人之一,所以也找的最尽心。 “你叫什么名字?”曾华仔细地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个人。这个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头发又长又乱,随便用一个木枝挽插着。穿着又宽又大的麻衫长袍,这看上去又旧又不合身的袍衫应该原本不是他的,而是张寿叫人临时给他换上的。 他瘦黑的脸上有一双非常有神的眼睛,尽管眼睛的主人尽量地低下头去掩饰它,但是那双眼睛里偶尔射出的锐利目光还是被曾华给捕捉到了。被藏在旧衫袍里的身形显得有点瘦弱,但曾华仍然能感觉到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就象一只被捕获的野狼,表面上非常驯服,但却在驯服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桀骜不逊的心,只是在苦苦暗忍着不发。 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当曾华仔细观察一番之后,尤其是看到他身上暗蓄的气质和那双眼睛之后。 “回大人,小的叫姜楠。”姜楠恭敬地答道。 “据晋寿张大人说,你很熟悉仇池武都的地形和道路。”曾华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大人,小的略知一二。”姜楠答道。 略知一二,曾华不由地笑了,“你听说了吗?我和仇池的杨初闹翻了,正在峙兵武兴关。” “回大人,路上听旁人说起过。大家都说这仇池杨家不是好东西。”姜楠继续低着头恭敬地答道。 “那你认为杨初怎么样?”曾华接着问道。 姜楠迟疑了一会,依然低头答道:“回大人,杨家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好。”曾华不由大笑起来,“那你猜出我叫你来的目的了吗?” “回大人,小的不敢妄猜!” 曾华停了一会,突然继续转问道:“你为什么会熟悉仇池武都的地形底细的呢?” 看到姜楠还在那里犹豫,曾华鼓励道:“姜楠,你不要顾虑,有什么说什么!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一点你要相信。” “回大人,小的是杨初弟弟杨岸家的逃奴。”姜楠一咬牙回答道。当年他从武都逃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逃到晋寿,收留他的那村人看他模样就知道是从北边仇池逃出来的,所以才在官府里备了案,成了官府的奴仆。反正当时成汉和仇池的关系又不太好,白得的奴隶劳力不用白不用。所以张寿叫人一翻档案就查出他来了。姜楠知道前面的这位大官肯定知道自己的底细,刚才是故意这么问自己的,就看自己坦不坦白。 “那你现在能猜出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吗?”曾华突然一转,又问到前面的问题去了。 “小的妄猜,大人想找一条去仇池武都的小路。”姜楠朗声说道。 有意思,这人很聪明。曾华点点头,叫仆人在旁边下首备好一个座位,叫姜楠跪坐在一旁说话。姜楠二话没说,依言跪坐过去,只是还低着头。 “你能说说你是如何从仇池南逃下来的?”曾华叫人端上一杯茶,然后继续问道。 姜楠看到前面摆上的茶几和茶杯,突然有些不自在了,在那里扭了两下身子,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数年前变成杨岸家的奴隶,作牛作马,过得十分艰辛。后来听说杨岸要用二十名奴隶殉葬他那突然死去的小妾,已经指定是我们这一曲奴隶了。反正是一死,不如拼一拼。于是我就和四个奴隶结伴逃出仇池。我们没有走东边部众聚多的西汉水,而是往西从宕昌羌部众的东边走到了孔函谷,然后从那里沿着白水江(今白龙江),小心避开白水羌,翻摩天岭来到晋寿。一路仓惶不安,缺食少穿,最后五人只剩下我一人到了晋寿,被捕为官奴,一待就是两年。” 曾华听完不由点点头,看来比我南逃时还不堪,好歹我那时还有甘、张两位兄弟和数百人。看看这位姜楠,就知道老天爷对我还不薄。 “那你还记得那些路吗?”曾华最关心的是这个。 姜楠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答道:“回大人,小的不会忘记那段路的。” 曾华放心了,他问过好几个人,都没有人能如此绕来绕去,大多都是或直接沿西汉水直下晋寿郡,或从阴平郡直下晋寿郡。看来这次张寿找对人了。 “那就好,你想想,我要是带两千五百人沿着你走的那条路,多久能到武都(今甘肃西和县南,仇池山下)城下?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回大人。从晋寿过摩天岭一段路人烟罕见,应该不怕被人发现。关键是过白水的时候。那里有数万白水羌牧居,需要小心避开他们。不过那里崇山峻岭、连绵不绝,而白水羌主要聚集在白水河谷周围,我们远远地绕过去就可以了。”姜楠一边盘算着,一边答道。“到了孔函谷,那里是宕昌羌部众的地盘,我们从他们的东边掠过,就可以直接到武都城下了。如果顺利的话,只需十日就可。” 说完,姜楠又补充道:“现在是隆冬已过,早春正寒的时候,山上的雪还没有开始化,而且还有可能有雪天。这个时候的各羌人部众是不会轻易出营地的。” 曾华听完之后,默然不语地看着姜楠,看得姜楠心里直发毛,跪坐在那里有些不安。此子不是一般人,普通人逃命就逃命了,而他不但逃得命来,连路上的情景也摸得一清二楚,此等心计见识,“有心人”这个称呼就太小瞧他了。如此坚韧有识之人,曾华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碰到。一定要把他的底细问出来,然后收服他! 过了好一会,曾华才悠悠地说道:“姜楠,我连奔袭武都这等机密大事都与你相商了。你能不能把你的老底跟我说一说?也好让我安心!” 姜楠一听,马上俯首磕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顺着大人的意思往下说。” 姜楠的确感到有点委屈,自己被你诱导着说那些话的,现在变成了我知道“重大军事机密”了,要我交老底,你这不是诓我吗! 曾华不做声,只是跪坐在那里,右手按在茶几上,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声音震得姜楠的心一颤一颤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俯首磕头道:“小的是昂城(今阿坝)羌酋姜聪的儿子。” 第三十一章 仇池 3 第三十一章 仇池 3 永和三年十二月,振威护军萧敬文杀征虏将军杨谦,攻涪城,陷之,自称益州牧,遂欲取巴西,求通于汉中。上将军张渠先取梓潼,迫萧逆退守涪城。明王领亲军南下,成都、涪城震惊,无不惶恐。 --引言摘述 这话要从吐谷浑第二代可汗吐延说起。在咸和四年(公元329年),吐谷浑的第二任可汗吐延继承了“老帮主”,也就是他爸爸的位子之后,发愤图强,四处吞并羌氐部众。后来一直打到白马羌的地盘来了。白马羌的老大,昂城(今阿坝)羌酋姜聪不堪其扰,假装降服,在宴会上设下伏兵,一刀刺伤了吐延。吐延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回了驻地,刚嘱咐儿子叶延要速回白兰地区(今青海巴隆河流域布兰山一带),收拢部众,以免被众羌人群起攻之。交待完遗言没多久就是死翘翘了。 吐谷浑可汗叶延速回白兰,先向各羌部赔罪送礼装孙子,得到了“大家的原谅”。在默默地蓄积几年力量后,叶延在沙州(今青海省贵南县穆克滩一带)建立慕克川(总部),然后突然出兵攻破昂城,杀了姜聪,将其家人变成了奴隶,顿时震住了四处羌人。接下来叶延南征北讨,又降服羌人部众二十余万,比父亲创建的地盘和势力还要大了。 而当时的姜楠已经有十几岁了,在突遇族灭家破的厄运之后,一直暗忍下来,发誓要为家人报仇。 后来吐谷浑跟仇池结盟,两家的关系还不错。姜楠被“交流”到了仇池,成了杨岸的奴隶。最后就是靠着为族人亲友报仇的意志支撑着逃到了晋寿。这次稀里糊涂被晋寿太守送到梁州刺史府,原来忐忑不安,不知为了什么。后来听曾华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这位“大官的意图”。 以前在晋寿就听说这位梁州刺史是个疯子,西征灭成汉的时候就是他带着三千精锐冲在最前面,转战万里全无敌手。这次看来又要干票大的了。姜楠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猜到曾华是要动手清除周围的势力,仇池是被拿来第一个开刀。如果仇池被拿下来了,这西边紧挨着的吐谷浑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姜楠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老底全部抖出来,只希望这位“大官”能信任自己,给自己一个报仇的机会。 曾华看着全招了的姜楠,心里那个乐。真是刚瞌睡了就给扔来一个枕头。有这小子在前面探路,应该可以摸到武都城下。在灭吐谷浑之前,这小子绝对可靠。早看你小子不是一般人,一诓就全招了。 向导找到之后,曾华开始做准备了。他传令各郡,开始悄悄地收购羊皮,带毛的那种。很快就收得上万张,然后命人和着棉花一起做成夹层皮袄。最后准备好炒好的小米、麦子做好干粮。 二月初,晋寿和巴西郡传来消息。德阳的振威护军萧敬文把征虏将军杨谦给杀了,然后聚集近两万兵马,回头重新攻克涪城(今四川绵阳),自称益州刺史,然后向东屯兵梁州巴西郡边境,看样子这位萧兄对梁州的曾华非常的不满,准备把这位靠“运气”和“提携”立功升职的梁州刺史赶出去,自己去占据汉中,做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但是驻晋寿的张寿和张渠岂是轻与的,两人听到探子细作急报,再看看目前形势,二话不说,一边往南郑报信,一边利用曾华授予的临机之权,直接出兵南下,先占了梓潼城(今四川梓潼)再说。 这边曾华接报,也不客气,马上以镇北将军的名义行令,将巴郡、涪陵郡、巴西郡三郡折冲府兵集中到巴西郡阆中,防御萧敬文东进。再令车胤以汉中太守护梁州刺史职,毛穆之以镇北将军长史护镇北将军职,徐当、甘芮各领临机之权,然后自己领左右护军营南下。 曾华如此一动,萧敬文顿时感到压力。张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晋寿的出梓潼就已经把他打蒙了。开始的时候他还派了数千人去试图收复梓潼,结果还没靠近梓潼,就被张渠一个伏击打得找不到北了,只逃回不到数十人。 萧敬文终于明白了,曾华除了“运气”和“提携”之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手下能把成汉军打得能跑多快就跑快还是靠了真本事的。于是萧敬文连忙收缩兵力,退守涪城老巢,不敢再往巴西郡动半步了。 南边成都的邓定、隗文二人也紧张起来。这曾华从梁州下来平定涪城,兵锋所至恐怕会“伤及无辜”。于是两人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派人跟曾华说,萧敬文那王八蛋我们哥俩帮你剿了,就不用麻烦你老人家南下了。 但是邓、隗二人就是有这个心也找不到曾华了,因为他在南下的路上“失踪”了,连同两千多精锐。不过梁州的官方消息说他们去了巴西郡,路途比较远,所以还在赶路。 看着苍茫的秦岭山脉,曾华心绪万千,在这崇山峻岭中,生活着多少人?中原百姓、氐人、羌人,在这里默默地耕耘畜牧。险恶的地形和众山的包围成他们最好的保护屏蔽。但是就是在这个偏远的“世外桃源”,却依然逃不出兵戈相见,战火连绵。 沿着北部秦岭的山脊吹了过来的早春寒风,刮得曾华的脸生痛生痛的,顿时把他的追古思今给打断了。曾华觉得这北风像是满天盖地的钢针,拼命地往自己怀里钻。你又不是美女,往我怀里钻什么?曾华一边紧一紧身上的夹袄,一边忿忿地想道。 这棉花羊皮夹袄是曾华征集了上万名“军嫂”和官属家眷们赶制的。内外两层带毛羊皮,里面充塞着弹松的棉花,然后再一针一线缝制好,并分成数百个小格子,将棉花包在里面,而且还根据曾华的设计分成上袄下裤。为了这些夹袄,曾华几乎是把梁州的棉花和汉中的羊皮收购征集一空,花了不少钱粮,只盼着这趟“买卖”不要亏本。 看着远处还满是白雪的山峦,曾华不由自主地摸着腰间的一把短刀。这是自己从南郑城出发前范敏悄悄地送给自己的。摸着冰冷而精制的刀把,那张艳如桃花的脸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临行的嘱咐也浮现在自己的耳边:“此为妾身请巧工打造的雌雄双刀。雄刀随大人远征,保佑大人能平安凯旋归来。雌刀伴在妾身身边,期盼人间黄泉绝不分离。” 范敏的心思曾华完全明白了,如果自己回不去的话,她就会用那把雌刀随行自己到黄泉之下。想不到这位明艳绝伦、柔弱似水的范家大小姐居然还会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不过曾华还是在寒风中感到一阵温暖,咱也是有人牵挂的人了。 这时,段焕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大人,下面烧好了热水,大家正等你用晚餐。” 由于是偷袭,为了尽量不让附近的仇池羌、氐部众发现,梁州军只在快傍晚还没天黑的时候匆匆烧堆火,烧上一点热水,暖暖身子。其余时间都是冷水和着干粮一起吃。 曾华闻声转过头,看着这位左陌刀将,摇摇手说:“不打紧,不着急。我们先边走边聊。”说罢,走在前面,而段焕紧跟在后面,恭敬地答道:“是,大人!” “元庆(段焕的字),如果没有胡人乱国,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曾华边走边问道。 “回大人,我希望能和贱内男耕女织,孩子念个私塾识些字,大家平平安安就好了。”段焕老老实实地答道。 曾华不由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一眼段焕,叹道:“元庆你倒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曾华知道,不但段焕的老婆孩子,就是他的父母兄弟等一干亲人早死在羯胡手里了。后来逃到汉中入了梁州军,成了陌刀手才续了一门亲事,去年十二月刚得一个胖小子。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老婆孩子? 想到这里,曾华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北方,默然许久才幽幽地说道:“元庆,可惜你这个很简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段焕也是一脸的黯然,低着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大人,这也许就是命吧。不过老天爷没有赶尽杀绝,让我们碰到了大人你。” 曾华听完段焕的话,摇摇头继续说道:“有因必有果,我们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不过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只是苦了我华夏百姓呀。”说到这里,曾华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睛有点雾气,连忙转移话题。 “元庆,这中原被胡人变成了草原,却把我们华夏百姓当成了绵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曾华突然指着东北方向问道。 “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只明白,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的愿跟在大人身后杀尽所有的胡人野狼。”段焕沉声答道。 “哈哈!”曾华闻言不由转过头来笑着说,边说边继续往下走,“元庆,只是光靠我们几个人是杀不完胡人的。” “这个不是小的关心的,大人自有主张。小的只管杀敌就行了。”段焕恭敬地答道。 曾华闻言不由又大笑起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山窝隐匿处的营地里。 赵复、乐常山、魏兴国和姜楠都围在一锅还冒着热气的水,拿着干粮,正等着曾华。 看到如此,曾华毫不客气地蹲了下来,接过赵复递过来的一勺热水,再接过一名亲卫递过来的干粮,大口大口啃起来了。众人一见,纷纷舀着热水,啃起干粮来了。顿时只听到一片淅淅嗦嗦、嘎吱蹦达的声音。 几口热水入肚之后,大家都觉得身上一阵暖和。热乎乎的感觉从心底迅速涌出,很快就传遍全身。大家哈着热气,围在一起,边吃边开始进行照例的每日的“碰头会”。 “常山,兴国,队伍情况怎么样?”曾华首先问左右护军营统领。这两人都是兖州陈留郡流民,是跟着曾华的“老屯丁”。因为勇武超群,就成了曾华的亲兵队长了。他们本来叫乐狗蛋和魏驴子,实在不雅,有损“官威”,就请参军车胤取了乐常山和魏兴国这两个比较有气势的斯文名字,连字号都一并省略了。 “一切稳妥,只是有五十余名军士的脚上长了冻疮,不过并无大碍,还跟的上队伍。” 这次奔袭曾华是煞费了苦心,从夹袄裤,到羊皮毛鞋子手套,再到羊毛皮帽子,无一不精心准备。因为曾华知道,这军士要是冻坏了手脚,战斗力最起码要减掉一大半,这高山寒风可不是开玩笑的。看来自己的准备还是有效果,虽然有损伤,但是还没有产生多大影响。 “那就好!陌刀队有问题吗?”曾华转而问左右陌刀将段焕和赵复。 “没有问题。这次奔袭只带陌刀和腰刀,不穿铠甲,陌刀手们行起军来倒也不辛苦。”赵复答道。 这次奔袭为了带足十天的干粮,坐骑一匹不带,曾华带头走路。陌刀手该穿的锁子甲、护军营军士该穿的步兵甲统统改成弓弩手穿的皮甲。除了必要的配置兵器,其它的一律丢在家里,就是为了能穿上夹袄,多带干粮,一路轻装。 “那就好!姜楠,你给大家讲讲目前我们所处的位置。”姜楠是羌人,有名字就不错了,自然没有什么字号了,所以曾华等人都是直接叫他名字。 “是的大人!”姜楠边答道边在地上的泥地上画起来简易地图来。姜楠很聪明,见到曾华画过两次也就跟着画,没两次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北边是西汉水,多是氐人,还有一部分白水羌。南边是白水江,居住着白水羌。我们刚好在他们中间。”姜楠指着左右两根线条说道,“我们前面就是孔函谷,已经快到宕昌羌的地盘了,明天我们就该掉头向北了。” 四天前,曾华等人从晋寿马鸣阁(今四川广元北)过西汉水(嘉陵江上游),然后在姜楠的带领下,沿着摩天岭悄悄地向西北方向前进。然后又沿着白水江北岸的高山一侧,小心地避开过冬的羌人部众,继续前行。一直到今天,已经走到了孔函谷东边,路程已经走了一半多,而且还比较顺利,不过后面的路更难走了。 “我们掉头向北,那里的氐人部众会越来越多,不再是以前碰到的零星出来寻找失散羊只的羌、氐部众了,所以也越来越容易被发现。因此我建议明天开始改日夜兼程为昼休夜行。”姜楠说道。 “行!这里你熟悉,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曾华一边说一边把亲卫递过来的羊肉干转递给姜楠。 姜楠看着眼前一大块羊肉干,不由一愣。由于要轻装,羊肉干带的不多,都是专给将领们吃的,而且还定量,连段焕、赵复、乐常山、魏兴国等人都吃得不多。 “大人,这?”姜楠迟疑地问道。 “吃呀!客气啥!”曾华一边把羊肉干塞到姜楠的手里,一边打趣地说道,“你现在比我重要的多,两千五百将士的命都捏在你手里,就是只剩最后一块羊肉干也应该给你吃。” 众人一听,都善意地轻轻笑起来乐。姜楠没有再迟疑了,含着眼泪把羊肉干一口一口吃完。 看到姜楠吃完了,曾华一边啃着荞麦饼,一边问道:“姜楠,你是羌人,你给我们说说羌人的事吧,就当是给我们吃东西时解解闷,谁叫你吃肉我们啃饼子呢!” 在大家又一阵善意的轻笑中,姜楠缓缓说道:“羌人大略分为四部,牦牛羌、白马羌、参狼羌、青衣羌。牦牛羌以畜养良种牦而著称,初时大都分布在益州沈黎郡,并有牦牛县(今四川省汉源县东北),后继续南下至若水(雅砻江)下游的越嶲郡(治今西昌),有白狼、槃木、唐菆等部落共百余个。青水羌主要居于益州犍为、汉嘉郡的青衣江一带,也有部落百余,但也是内附益州最早最久的,跟益州百姓无异了。” 真不愧是大羌酋的儿子,羌人的那点事一倒就全出来了。看来这位姜楠的作用不止是借着来打打旗号,他身上很有做为一员独当一面的大将的素质。 曾华一边听着姜楠的介绍,一边心里暗暗地盘算起来。 第三十二章 仇池 4 第三十二章 仇池 4 温既灭蜀,威名大振,朝廷惮之。会稽王昱以扬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乃引为心膂,与参综朝权,欲以抗温,由是与温寝相疑贰。浩以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羡为吴国内史,羲之为护军将军,以为羽翼。羡,蕤之弟;羲之,导之从子也。羲之以为内外协和,然后国家可安,劝浩及羡不宜与温构隙,浩不从。 --------引言摘述 姜楠却不知道对面听得“入神”的曾华打着什么坏主意,他只是竭尽全力,将自己从父亲和部众中知识最渊博的老人那里得来的羌人知识全部搜刮出来。尽管觉得眼前的这位“梁州刺史”做什么事,问什么话都是“别有深意”,但是难得他如此信任自己,姜楠当然要倾囊而述。毕竟姜楠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 “参狼羌主要散在武都、阴平诸郡,与氐人杂居,分数支。东支尤其以白水江聚多,所以也称白水羌,有部落数百,部众数万。西支为宕昌羌,散居在仇池以西、洮河以东,白水之北,渭水以南地区,以宕昌城(今甘肃省宕昌县西)为中心,东西千里,席水以南,南北八百里,地多山阜,部众千余落,数万余口。前仇池氐王杨难当降其,以兄子保宗为镇南将军,镇宕昌。自此,宕昌羌与白水羌尽附仇池。” “白马羌原居于汶山郡江水(今岷江)源头,后在前蜀汉时起兵,先后被其大将军姜维、安南将军马忠、将军张嶷等征讨之,一部被南迁内附益州,一部就地安居,另一部北迁,后来以昂城为中心,北至西强山(今西卿山)南,南至沐水(今大渡河),东至龙涸(今四川省松潘县)、汶山郡,西至大雪山(巴颜喀拉山)。有部落上千,部众十余万。” 这小子把白马羌讲的最详细,不愧是他的老家。曾华听完之后笑眯眯地问道:“姜楠,你的家原在昂城,和这白马羌有什么关联?” 姜楠心里一愣,刚才就知道这位大人要自己讲羌人的事是另有目的的,现在好了,开始暴露出他“贪婪”的真面目了。但是姜楠不敢怠慢,连忙答道:“我家祖上世代被白马羌千余部落推为酋豪,数年前昂城被吐谷浑攻破,家父身遭毒手,这白马羌就如一团散沙一般,不复再盛了。” 曾华点点头,低头默然一会后又抬头问道:“那羌人一般是如何生活,又如何打仗的?” “羌人居住主要为土屋和帐幕两种。土屋是织牛羊毛和以泥土,覆于顶而成屋;帐幕则是以皮毛为穹庐。擅畜牧兼农耕,畜牧则分游牧和定居畜牧两种。羌人披发左衽,女披大华毡,以为盛饰,能自制铠、弩、刀、矛、战楯、匕首等兵器。” 姜楠看一眼曾华,然后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句继续介绍道:“羌人平时畜牧农耕,战时负戈出战。多骑兵,日行数百,来如风雨,去如绝弦,勇猛无常。长在山谷,短于平地,不能持久,而果于突击,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 曾华一听心里不由大喜,盯着姜楠就象看到宝贝一样,看得姜楠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听说那吐谷浑占据西海后不断吞并羌氐部众,难道那里也有羌人?”看到姜楠的脸色不对,曾华知道自己的“贪婪”吓着姜楠,连忙转移话题。 一说到吐谷浑,姜楠不由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听老辈们说,羌人原本是从西海河湟发源的,老祖宗叫无弋爰剑,子孙支分共百五十种,然后东、南、西散居各地。自前汉起,有先零、烧当、勒姐、当煎、当阗、封养、累姐、彡姐、卑湳、狐奴、乌吾、钟存、巩唐、且冻、傅难等部陆续迁居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汉阳、安定、陇西诸郡,更有甚者远至至关中、并州及司州。此诸部与参狼羌、牦牛羌、青衣羌都为东羌,部众不可计。” “西海周围及河湟地平草美,有卑禾羌、种羌等无弋爰剑支系数十部,数万人,现尽附于吐谷浑。西海以西有白兰羌,和我白马羌近支,关系密切,有众万余,据闻也屈于吐谷浑威势之下。更西处牢兰海(罗布泊,当时是一个内陆湖)至葱岭有白马羌远支和茈羌、黄牛羌,部号西夜、蒲利、依赖、无雷等,部众无数;西海以北凉州西海郡(治今内蒙古自治区西部额济纳旗)有蜡羌聚集,并连绵酒泉、祁连山,从前汉起就居于匈奴与河西之间,另成一支。” “而西海、白兰以东,我白马羌以西地区,北至河水源(黄河源头),南到那鄂(今三江源地区,**东部)有部落数千,多号为党项。每姓别为部落,大者千余骑,小者百余骑,俗尚武力,无法令,各以游牧为生业。有战阵则相屯聚,无傜赋,不相往来。牧养犛、牛、羊、猪以供食,不知稼穑,都是先汉羌人内附陇西、陇南后遗留下来的野羌人。诸等羌人和先前白马羌都是居于塞外,通称西羌!” 曾华一听,当时就当机了。什么西羌,东羌,曾华都不管了,他只记得党项人! 党项人,就是那个占据河西、宁夏,国号夏的党项人?听说也是骑射勇猛一时的民族。现在居然在青海南部和**北部、东部一带当野人。曾华有点抓狂了,恨不得马上干掉杨初,然后发兵西海。 看到这位梁州刺史在眼前抓耳挠腮,姜楠隐隐感觉到什么东西了,只觉得这位大人的心思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又想起在南郑和曾华会面时候的谈话,忍不住问道:“大人,你奔袭武都是图谋已久的吗?这次和杨初使者闹翻是否也是你故意筹划的吗?” 看到姜楠问的如此直接,旁边的段、赵等人不由地露出微嗔的神色。你是什么人?敢这样直接问我们的刺史大人! 曾华却不以为然,走上去,亲昵地拍拍姜楠的肩膀说道:“我到梁州不久就思量着去哪里弄些骑兵回来,这北方平原没有骑兵打起仗来很吃亏。谁叫这仇池就靠着我梁州边上,而且辖内多羌、氐人,多精于骑兵,我不找他要我还找谁要?” 看到曾华如此亲密地动作,又如此坦白地回答,姜楠心里不由一热,虽然知道曾华对自己“别有企图”,但是如此推心置腹当自己这个羌人“奴隶”是自己人,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动。 “不过说实话,驱逐杨初使者那件事不是我故意安排的。我没有想到杨初会派使者经过梁州去上朝。当我接住杨初使者的时候,就准备派人假装山贼在路上把仇池的使者给做了,然后再跟仇池打口水战,最后陈兵相见,吸引他的兵力到东线去,接着再执行我们现在这个计划。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仇池的使者到建康得到封赏,而且早晚会找个借口跟仇池闹翻。却不想仇池的使者这么上路,口不择言,被我抓到机会了。”曾华高兴地说道,就象一个手气特顺的麻将客又自摸了一把。 姜楠心里波澜滔天,看来自己真的低估了这位梁州刺史大人。这位曾大人真是胆大包天,心细如发,逮到机会就是一口,直取咽喉要害,比雪原里的血狼还要狠! 突然,姜楠心里一动,转而抬起头对着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大人,这一仗恐怕要打上一段时间吧。” 曾华一听,心里不由对眼前的这位羌人大首领的儿子敬佩起来,就凭我问的一些问题就已经隐隐猜出自己的计划来了,看来自己还真看对人了。 曾华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努力干,我保证你不但能报仇雪恨,还能光宗耀祖,让你的名字超过你的先人!让你的族人部众富足安宁!相信我!” 看着曾华那诚恳和真诚的眼睛,姜楠不由地信服了,坚定地点点头。也许是祖先保佑,让我历经磨难后终于遇到了贵人,给了我报仇的机会。 曾华安慰鼓励姜楠一番后,转过头却看到旁边的段焕等人站在那里,脸上有些不屑一顾。心里有几分明白他们的心思了。看来他们不太看得起这些塞外西羌人。不能自大呀,以前你们看不起那些胡人,结果呢,却差点被人家亡朝灭国了。 曾华招呼段焕等人坐了下来,然后顺手抽出自己的佩刀,只见白光耀目,寒气逼人,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好刀。正当大家疑惑的时候,曾华一弹刀身,只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直钻众人的耳朵。 “你们谁见过工匠是如何打造这种钢刀的?”曾华环视众人问道。 “回大人,我见过。”魏兴国答道,他以前是沔阳第一军团的营统领,负责警戒沔阳工场,所以偶尔得见过。 “给大家说说!” “工匠将生铁和熟铁放在一起,反复锻打,融为一体然后才得此钢刀。”魏兴国不是专业人士,所以只能说个大概。 “对,生铁硬却脆!熟铁软而韧!二者合一才能为钢,做出的刀才能吹毛断发,无坚不摧!”曾华补充道。但是大家都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什么会讲到锻钢上了,但是都知道肯定有深意,都不敢马虎,均支着耳朵听着。 “现在的胡人就象狼一样冲进我们的家园,不但抢掠我们的财物,还要残杀我们的亲人。我们怎么办?我们要手持钢刀把胡杀!”曾华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钢刀,刀身上流动的白光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映得无比犀利。 曾华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们中原百姓如熟铁,羌、氐百姓如生铁,只有融合在一起才能成钢,才能锻出杀狼的好刀来!” 大家心里一惊,但都已经品出味道来了。 曾华继续说道:“元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再看看姜楠,是不是都是黑发、黄肤?你们再和羯胡、白胡(白匈奴)、白虏(鲜卑)比较一下,你们就知道了,中原百姓和羌人、氐人都是同根同源,而羯胡、白胡却是外族入侵,如此想来,你们还彼此轻视地起来吗?” 说到这里,曾华把腰刀咣一声收回刀鞘,朗声说道:“元庆,你希望你的儿女后人能平平安安地男耕女织吗!姜楠,你想你的后辈族人不会象你一样颠沛为奴!你们现在就必须融合在一起,共御外敌!我们再怎么斗都是内讧,但现在胡人来了,那就是强盗入门,是要来灭你们的族,亡你们的家!” 听完曾华的话,众人不由一凛,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抱拳定声道:“大人的话有如洪钟大吕,我等必定铭刻于心!” 曾华看到众将的神情,知道自己今天的“政治思想工作”是颇有成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这是**教导我们的。而且这羌人、氐人都是华夏民族的构成部分,跟汉人差不多,黄皮肤黑头发,跟那些深目、棕发或白肤碧眼的“胡人”不是一类人,该团结的就要团结,该杀的就得杀。现在是最黑暗、最悲惨的乱世,跟“所谓的盛世于和谐社会”完全是两回事。不要说个人和家庭,就是整个华夏民族都在灭亡的边缘中挣扎。该用的手段都要用,能拉拢的人都要拉拢。 曾华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在这个乱世不停地拼,不断地搏,努力地在这个乱世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这个时候,天一轮皓月慢慢地爬上了东边的山头,银白色月光在瑟瑟的寒风显得更加冰冷,而许多山头上的积雪在流苏般的月关一照,顿时显现出跳动的亮光来。 看着那明月,曾华觉得一段熟悉的旋律慢慢地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仿佛从心底涌出来一样,曾华不由自主地低声唱道:“千里刀光影, 仇恨燃九州。 月圆之夜人不归, 花香之地无和平。 一腔无声血, 万缕慈母情。 雪国耻身先去, 重整河山待后生。” 听着曾华那悲愤、低缓却铿锵有力的唱曲,众人不由想到了自己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贤惠的妻子、可亲的儿女,还有美丽的家园。也曾是这样的月圆之夜,也曾是这样的平和安宁。但是这一切随着胡人的铁骑,胡人的刀光骤然消失了。 一曲才罢,众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没有人哭出声来,都在拼命地咬着牙,捏着拳头,他们的悲愤和仇恨象一团熊熊烈火,就是刺骨的寒风在它面前都畏惧地退缩了。 曾华低声说道:“一个不知道仇恨的人和民族是不值得尊重的!失去的家园我们一定要夺回来!亲人的恨我们一定要用仇人的鲜血来洗刷!” 听到曾华的话,众人都激动地浑身在颤抖,他们感到自己的血已经被曾华的话烧得沸腾起来了! “现在我们在聚集力量,就如同千百条小河汇集成滔天洪水,千万点火星汇集成燎原之火!凡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只有死路一条!” “好!那我们继续进发吧!目标武都!”曾华环视一眼围在他周围的部下,直接下令道。 第三十三章 武都 1 第三十三章 武都 1 永和四年三月,伪赵石虎梦龙飞西南,自天落地,旦而问澄公。公曰:祸将至矣,陛下宜父慈子和,深以慎之。四月,伪赵秦公韬起宣光殿于太尉府,梁长九丈。太子宣视而恶之,斩匠截梁而去。韬怒,增之十丈。 ---引言摘述 “这就是西汉水吗?”看着眼前这条清澈见底的江水,曾华心里那个感叹啊。这徐徐流动的江水居然比以前自己在九寨沟看到的水一样明净清澈。只是九寨沟的水有一种静而纯的美,而这西汉水则有一种动而真的韵。 来到江边,曾华蹲了下去,伸出右手。早春的江水还是那么冰冷,不过已经没有冬天的那种冰寒刺骨。曾华不由地轻轻挽起一捧江水,放到嘴边,美美地喝上了一口。真是甜到心里,比那个有点甜的某某水要好喝许多。 曾华搽了搽嘴巴,心满意足地眨巴眨巴一下,定眼往前面仔细一看,感觉这江水不是很深,有的地方居然能看到江底的石头了。 “这江水为什么这么浅?”曾华转头问现在已经非常受众人信赖的姜楠。毕竟姜楠带大家来的这一路上非常尽心尽职,而且也和大家在艰苦恶劣的行军环境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回大人,这里是西汉水上游,多是融雪溪泉水汇集而成,加上是早春二月,自然还不够深了。”站在身边的姜楠连忙答道。 “大人,魏兴国已经到这上下巡查是否有合适过江的地方,看来已经很快又消息回报了。”乐常山接着补充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乐常山刚提到魏兴国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魏兴国就兴冲冲地跑来了。 “大人!大人!我们找到渡江的地点了。就在上游一里左右,我派了几个人趟到对岸,最深处不到胸口处。” 不到胸口处?到底有多深?姚明的胸口处照样淹我的顶。曾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魏兴国,“嚷嚷什么?忘记要严禁高声喧哗了。” 刚才还是大喇叭的魏兴国马上闭上了嘴。 “长军,你带右屯陌刀手到魏兴国找到的地方先过江,然后占据险要地势,掩护大队人马过江。”曾华先点了赵复的名字。赵复沉默少言却事事有定计,所以曾华对他最放心。 “是,大人!”赵复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 “兴国,乐山,你们指挥各营跟着右屯陌刀手过江。元庆,你率左屯陌刀手断后。”众人领令后迅速去了各部,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 “姜楠,我们不急。”现在曾华身边只剩下姜楠和几个亲卫了。 “那里就是仇池山吗?”曾华指着东南方向的那座雄伟连绵高山问道。 “是的,大人!那就是仇池山。此山四面陡绝,形如覆壶,高三千尺(相对差高八百米),路若羊肠,上山蟠道,有二十四隘、三十六盘,共二十里。山上方圆十几里,泉水丰富,有平地百顷,良田数千亩,故名“百顷山”,并可煮土成盐。可屯万余人而自给自足。”姜楠详细地答道。 曾华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仇池山上游二十余里左右,正对着它的西北角,西汉水西岸。在经过四天的昼休夜行的急行军,梁州军避开了几处氐人聚集区,从西边绕到了仇池山的对岸。但是仇池山对面有军事据点,把守着一座过江的浮桥。 曾华等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再远远地绕到西汉水上游去,因为听姜楠说那里的江水比较浅,已经比较容易渡过,他前年就是从那里和几个奴隶偷渡过江的。 看着远远的仇池山,曾华沉默许久,最后才问道:“姜楠,你真的确定那条小道不会被仇池军封锁把守?” “回大人!那条小道地处仇池山后山的峻岭之中,周围都是密林和峭壁。在小道的尽头倒是有仇池军的哨卡,但不是专门去防守那条小道的。毕竟仇池山方圆数十里,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仇池军不可能处处设防。而且那条小道是随我一起逃跑的一名奴隶指出来的。他原是当地药农的儿子,小时跟着他爷爷偶尔走过几次,知道的人绝少,不会有人知道的。”姜楠小心翼翼地答道。 曾华点点头:“不是我放心不下,而是这关系到我梁州三千健儿的性命!不能儿戏。”过了一会,曾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我必须要冒这个险,如果有了什么意外,我就同他们一起折在这里。” 曾华摇摇手,阻止了姜楠的开口,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往前就是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博一博!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姜楠还没琢磨出曾华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时,段焕走了过来,抱拳道:“大人!左右护军营已经过完江了,请你过江。” 曾华毫不犹豫地在三百陌刀手面前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这当然是曾华的独特发明了),然后把衣服。铠甲、兵器包在一起,捆扎结实。 寒风吹来,曾华觉得自己光溜溜的上身有十分凉意,不由挥动两下手臂,脚跳动两下。突然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传来。闻声转过头去一看,发现三百陌刀手边脱外衣皮甲,边偷偷地看着自己笑。 曾华不由乐了,笑骂着道:“没见过光膀子的镇北将军和梁州刺史吗?” 众陌刀手闻言不由轻声哄笑,气氛顿时轻松无比。 曾华举着包裹,第一个走进西汉水。脚刚一踩到水,一股凉意迅速从脚底传到心里。曾华一咬牙,干脆快走几步,江水迅速地淹到了他的胸口偏下处。他娘的,还真是到胸口处,估计魏兴国真的叫了一个跟自己高度差不了多少的高个子趟了一遍测出来的,看来这个魏兴国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其实心还是很细的。 曾华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迅速地包围了自己,让他不由自主地有点哆嗦起来。曾华咬着牙,竭力地抵抗着那股象刺骨钢针的寒冷。 曾华的爷爷是位“革命军人”,他为了让自己的后代也成为一名合格的“革命军人”,在他儿子、孙子们五、六岁开始,就开始对他们进行“革命军人”的训练,冬天洗冷水澡或者去伊犁河冬泳是其中一个项目。 到了这个时空,曾华换了一个身份,但是他觉得爷爷对自己的训练是非常有效的,至少自己身体素质特棒。所以他把那一套方法用在了自己部下的训练上,努力让他们成为一名“合格的大晋江山捍卫者!” 看来曾华的训练还是比较有效果的,趟在这寒冷刺骨的江水里,众人尽管咬着忍着哆嗦,但是没有那一个退缩或者坚持不住了。 曾华第一个,后面三百余人纷纷哈着白气冲上了西汉水东岸。然后各自转过身去,换上一条干的裤衩,然后将皮袄皮甲穿上。当然了,作为“高级将领”的曾华还是有特殊待遇的,一个岩石后面成了他的临时更衣室。 曾华等人迅速和前面的大队人马会合,然后悄悄地沿着河谷山脊的另一边向南边的仇池山行军。而细作探子撒得远远的,仔细地探寻着周围仇池军和仇池氐、羌人的一举一动。 “报!前面抓到了一个俘虏,据说是氐人首领杨初的堂叔。”过了午时,一名探子急速来报。 原来是熟人呀!曾华一看押来的几个人,一眼就把前面那个胖胖的人认出来了。这不是被自己从南郑轰回仇池的杨绪吗? “杨大人,咱们真是有缘,竟然在这里相遇了!”曾华笑道。 看到那位蛮横无理、贪得无厌的梁州刺史居然出现在仇池山武都城北不到十余里的地方,还有他后面隐隐约约的数千军士,再蠢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何况这位杨绪也不笨。 这位梁州刺史真是疯子!故意把自己轰回来,然后峙兵武兴关,看来就是为了调动仇池兵力,好偷袭仇池武都。但是这些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到仇池山下了,都还没有人发现。看来以前听说的“梁州刺史会巫术,能缩地成寸,飞渡关山”很有可能是真的! 正当杨绪胡思乱想的时候,曾华又开口道:“老杨呀,你是聪明人。现在就两条路,你选吧。想活,就把仇池山的情况说一说吧。不想说,你就闭嘴,我就麻溜把你一刀砍了,再看着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刨个坑把你埋了,免得被野兽坏了你的肉身。” 杨绪马上一哆嗦,自己才四十几,真是“大好年华”的时候,可珍惜自己这副肉身呢!当即不犹豫了,连忙主动交代。 由于梁州陈兵武兴关,顿时给仇池造成不小的影响和震动。首先是武都和祁山的兵力被大部调到武兴关之后,都非常吃紧。祁山为了防御关中的北赵,加上紧急征集的人马,勉强保持了大约一万人。仇池武都就有点不妙了,这里只有杨初的心腹亲军和紧急征集的人马,算来算去都只有三千人马。两千驻山上,一千驻山下。 而且杨初为了稳住仇池内部的情况,就借着商量如何和梁州对抗的名义把各大羌、氐部落首领约五十余人召集到武都,就是怕这些手里有兵的“土皇帝”乘机作乱。 而作为杨初堂叔的杨绪,是被信任的一名心腹,受命管辖统领山下养马城的一千仇池军。但是杨绪可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去整顿军队,力挽狂澜。前日,武都北边一名氐人小头领为了巴结杨绪,派人来捎话说愿意将自家女儿献给杨绪杨大人。 正当“国难之际”,带兵在养马城的杨绪也不好上山回城去找那十几房小妾叙叙儿女情长,正是憋得慌的时候。听说那小头人的女儿是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顿时忍不住了,不顾天寒地冻,只凭着胸口的一团火,借口去北边氐人部落征集一些牛羊和粮草回来,带着几名亲兵就匆匆地出来了,谁知一头就撞到了曾华的怀里。 听完杨绪的话,曾华心里不由地一动,看来这机会又让自己碰上了,这次奔袭仇池的事情老天爷还是很给面子的。然后又开始细细地盘问起杨绪来。杨绪也大方起来,问什么答什么,非常地干脆,反正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曾华当即召集一帮将领,嘀嘀咕咕一通,把自己的计划一说,然后和众将一起把细节补充完整,一个智取仇池山的计划就算出炉了。听着众人的奉承,曾华在“清醒”之余还是有些飘飘然,谁让咱以前武工队、游击队的“革命战争片”看得多,什么计策只管往胆肥处想。 夜色已经有点深了,仇池山下的养马场内外一片寂静。这是一座用于养马外加军事防御的要塞型“多功能城堡”。它位于仇池山下,刚好扼守住了上山的要道,而且它又是仇池的主要战马圈养地,在它的附近,有一大片水美草肥的山丘牧场。 原来这里有驻军三千,战马五千余匹。但是现在那支军队已经开到武兴关跟梁州军打擂台去了,顶替他们的是一千原驻扎在仇池山上的杨家亲军,看守着这座仇池山要塞,还有留下的两千余匹战马。 仇池亲军的组成很奇怪,它完全是由内兵和外丁组成。内兵都是氐、羌贵族子弟组成,而外丁全是由氐、羌平民、牧民中勇武子弟组成,比例大约是一比五左右,而且所有的将领、大部分的军官都是由内兵担任。这些内兵尽管还保持着武艺骑射本事,但是在这仇池军里,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负外丁。什么脏活、累活外加送死的活都是外丁去干的,但是领功等这些“艰巨的任务”就由内兵来完成了。 这也许是跟目前的仇池政权的状态有关系吧。杨家必须要依靠氐、羌部落首领豪强才能支撑下去,但是它又想笼络一批平民、牧民为己用,以便对抗首领豪强势力。于是在这种微妙的均衡中就产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亲军。 不过现在的养马城亲军看上去还很正常,照例有人在城楼箭哨上值勤,也有成队的士兵在四处巡逻。这不,这支巡逻队就碰上了一支人马。 “什么人?”看到前面黑影的巡逻队连忙呼叫道。 “我们是拓山头人的人,护卫中军监卫杨绪杨大人回来!”黑影连忙表明身份。 拓山头人知道,就是准备把女儿献给杨绪那个氐人小头领。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养马城乃至仇池山,甚至有好事者已经将杨绪如何笑纳拓山头人女儿的情景都“预演”出来了。 松了一口气的巡逻队队长看到了杨绪那张没有精神的脸,连忙推笑向杨绪请安,但是被脾气不好的杨绪好一顿骂,说他巡逻值勤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真,然后带着百余“拓山头人的随从”直奔养马城中军。 被骂得晕头转向的巡逻队长连忙悄悄地问杨绪的随从,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心”的随从告诉巡逻队长,杨绪还没到拓山头人那就被一支莫名其妙的队伍给袭击了,要不是“拓山头人”派人来迎接,估计这会的杨绪就得和那些“忠心”的护卫一起暴尸荒野之中。 “随从”故作神秘地说道:“听说这伙袭击杨大人的人很象是镇东将军杨沿的人马。” 巡逻队长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激动地浑身有点哆嗦了,刚才被骂的不愉快迅速被抛到脑后去了。镇东将军杨沿是“仇池公”杨初的弟弟,在杨初还没有继位仇池公时,两人就为了这个位子斗得不可开交。而杨绪是杨初的铁杆,对杨初顺利继位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后来“被迫出镇”下辨的杨沿对杨绪恨之入骨。 现在仇池跟梁州不和,政局动荡之际,杨沿应该是大家心目中会最不安分的人。而这个时候,杨初的心腹杨绪被“疑似杨沿的人”袭击了,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去了。 巡逻队长知道这个秘密之后,连继续巡逻的心思都没有了,把队伍交给副手,一名外丁,然后赶紧回大营去传播消息。 很快,除了巡逻队长这条渠道,众多的渠道都在养马城传递着这条惊人的消息,要不是因为天晚没有办法交流,估计这条消息可以传到仇池山上去了。 很快,接到杨绪命令来“中军相聚开会”的将领军官,还有许多名义上来慰问杨大人,实际上是想来打探消息的贵族子弟们,纷纷涌到中军,让装扮拓山头人随从头目的的原籍氐人的梁州屯长有点始料不及。他连忙吩咐由梁州军护军营“原籍氐、羌”或者会说氐、羌话的部众组成的“拓山头山随从”一边向外发信号,一边开始在中军行动起来。 正当“拓山头人随从”开始迅速清理中军附近数十名亲军,并包围了正在等待杨绪露面的养马城守军将领和军官时,两千梁州军护军营悄悄地逼近了养马城。而这个时候的养马城已经因为刚才“杨绪遇袭的消息”和将领、军官的离去变得一团糟。当乐常山率部从左,魏兴国率部从右突进养马城时,养马城丝毫没有反应,就好像一个正在聚精会神听故事的人莫名其妙地被人袭击一样,丝毫没有还手能力。只有在梁州军横扫乐半个养马城,向中军会合时,才开始有混乱的抵抗。但是这已经于事无补了。 第三十四章 武都 2 第三十四章 武都 2 初、沿分为武都老氐王长、次子,及氐王年衰,互争宠于驾前,暗损彼者于身后。绪为氐王堂弟,颇为信任,引为心腹。数述初之孝悌贤良,颇动王意。及秋肃围猎,沿武艺过人,猎物众多,冠绝超群。绪暗言氐王曰:沿暴虐,恐以野物猎兄弟。氐王乃定初为世子,使沿以镇东将军出镇下辨。 ---引言摘述 两千梁州军护军营是精锐中的精锐,秉承了长水军的优良传统,只要冲得城来,杀散残军的杀散残军,占据险要的占据险要,封府库的封府库,接管马群的接管马群,人人分工明确,绝不含糊拖沓。 一千仇池军面对两千神勇无比却又协作默契的梁州军,失去了唯一可以倚仗的城池之后,就是孙武再世恐怕也回力无力了。在乐常山率领一屯人马和中军的“拓山头人随从”会合之后,绝望的仇池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城西单独的草料场放上一把火。在呼呼的早春寒风中,堆积如山的干草顿时腾起冲天大火,把半个天都映红了。 在浓浓的夜色中,仇池山方圆数百里的人都能看到这红透天的大火,他们在惊叹之余都不由地动起了各自的心思。 话说另一路,杨绪在原籍氐人的梁州屯长等“拓山头人随从”的护卫下刚进养马城时,曾华和段焕、赵复率领六百陌刀手跟在姜楠的后面,悄悄地沿着那条隐蔽在密草丛林中的羊肠小道,正急速地向仇池山上行军。 这条路有一段的确不好走,可以说是他们奔袭仇池以来千余里路中最难走的一段路。不但道路狭窄弯曲,而且尽是在悬崖峭壁中攀沿,难怪它会如此隐蔽。 陌刀手们扛着两米多长的陌刀行进在这种路上,更加增加了他们的行军难度,尤其是在悬崖边上行走的时候,对他们保持平衡造成了很大的难度。陌刀手们把陌刀绑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弓着腰,手脚并用,半爬半走,艰难地在小道上行走攀援着。 曾华走在前面,也是万分紧张。他没有背负陌刀,但是却背了一张强弓和两筒箭矢,加上腰刀什么的,走在这羊肠小道上也是极危险的。在漆黑的夜色中,听着冰冷的山风从远处的山脊呼啸而来,然后在自己的脸上如刀一样刮过。剧烈的风刮得曾华整个人像是风中挣扎的枯了自己,他看了看目前的形势,知道当前最关键的就是要和前山守城的兵马取得联系,要是让这不明来路的敌人占据了三岔口,这仇池山的天险就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了。只要敌人守住这三岔口天险,下面的援军上不来,自己这仇池公府就成了别人关门打狗的好地方了。 于是杨初马上下令,五百公府亲军立即分出三百,往下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三岔口。而自己亲自去大厅,安抚那数十名受惊起来,聚在一起惶恐不安的各羌、氐大首领。 三百仇池亲军不用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三岔口了,因为那里已经被梁州军陌刀手们占据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往前走,或者运气好的话那些来路不明的敌人会被吓跑,自动让出这三岔口险关来。 不过这个时候的梁州军陌刀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数十人在左右陌刀将的率领下赶在仇池公府亲军前先冲到三岔口了,而后面大部队却在曾华的带领下,还在清理一些忠心耿耿的“仇池高官”用家人、部曲组成的敢死队,拖后大约七、八百米。 而这个时候接着冲到三岔口的是公府亲军,他们不愧是仇池军的精锐,在危难之际爆发出一种难得的勇气和彪悍。他们挥舞着刀枪,呐喊着向三岔口冲去。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在段焕、赵复,在这两位陌刀将面前,三百名仇池守军就像是要和狮子抢食物吃的阿猫阿狗。 段焕、赵复和数十名陌刀手结成一队人墙,对着冲过来的仇池亲军,镇静地挥动着手里的陌刀,或横扫千军,或左劈右砍,刀如疾风,血如飞虹,百余仇池亲军都还只来得及和敌人来了个照面,就纷纷饮恨在锋利无比的陌刀下。就在那一瞬息之间,陌刀队前五米之内,已经没有活物了,只有一地的断肢残体。 前山守城关的仇池守军却在陌刀手们杀得最火热的时候纷纷抢先靠近了三岔口,留在前面监视前山守军的十余名陌刀手一边列队一边向后面大声报告道:“还有一百米!还有八十米!还有五十米!还有三十米!” 听到最后的报告,段焕大吼一声,把陌刀往地上一顿,在转身的同时取下身后的强弓和箭矢,身子面向前山方向刚站定,就听到弦如霹雳连响,箭矢如同蝗蜂接连飞出,顿时听到急冲上来的前山守军连连惨叫,骤然倒下十几人。 段焕站在那里就象是一根定海神柱一般,视数十米外的前山守军如无物,镇静地从旁边一位陌刀手举着的箭筒里取箭,一箭接着一箭,中间毫无停顿,而且是箭箭要人命,就在那一吐息之间,段焕居然急射出两筒箭矢,一百支箭。横七竖八的尸首在数十米外的大道上密密麻麻地躺了一大片。 往上冲的前山守军顿时一滞,跑动的脚步缓了许多,任凭后面的军官将领在那里狂呼乱叫。前面同僚们的尸首告诉他们一个事实,谁冲最前面谁肯定是第一个躺下来的。 时间一缓,曾华带着大队陌刀手就冲了上来。看到这种情况,曾华一边率领大队陌刀手支援段焕挡住前山守军,一边大声令道:“长军,活捉杨初!” 赵复闻令也把陌刀一顿,拔出横刀,双手持握,大吼一声:“活捉杨初!”,率先冲进了只剩下不到两百人的公府亲军。只见赵复抢得上前,双手一动,刀如闪电一样在周围的亲军军士身上掠过,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血痕。而赵复的身形却丝毫没有停留,在周围的军士还没有倒地时,就又往前抢得几步,然后又是左劈右砍。这时的赵复就象是一条钻进人群中的毒蛇,他的刀就像如同疾利的风,而左右周围的仇池守军就像是被秋叶扫动的落叶一样,在刀影疾光中纷纷散落。 当赵复身后的两百余陌刀手跟着杀进来时,那些公府亲军终于崩溃了,转身向仇池公府跑去,而赵复和两百余陌刀手跟着冲了进去。顿时只听到整个仇池公府就像开了锅的油鼎,惨叫声,尖叫声,狂呼声,哭喊声,在一片灯火通明中的仇池公府里响起,丝毫不比三岔口前那些前山守军们叫的小。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震天的声音由数十个嗓门喊了出来:“捉住杨初了!捉住杨初了!” 第三十五章 武都3 第三十五章 武都3 永和四年春二月,明王据仇池武都,以绪代初假仇池公。阴遣使者降祁山、武兴守军。 ---引言摘述 捉住杨初的喊声顿时瓦解了所有仇池守军的士气。在三岔口,面对三百余陌刀手,一千多仇池前山守军居然未能前进一步,望着前面一地的碎肢残体,所有的仇池守军早就胆丧了。而从仇池公府传来的喊声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曾华听到仇池公府那大局已定的喊声,转头对段焕吼道:“攻!” 段焕一举手里血淋淋的陌刀,对左右陌刀手道:“结阵!杀!”三百陌刀手排成三排,整齐地挥舞着陌刀,就像麦田里辛勤的农夫,挥动着手里的镰刀,只不过他们收割的是仇池守军的性命。 三排陌刀手翻动着的陌刀就象一层层刀浪,毫不客气地冲洗着前面的一切。所有阻挡他们的人和物都是狂风暴雨中的枯枝败叶一样,被撕得支离破碎。 仇池守军看到这三百刚才还在那里死守不动的陌刀手居然开始往前反击了,而且反击的威力比他们站在那里还要大,顿时傻了。刚才静止防御的陌刀手象一堵铜墙铁壁,任何东西在他们面前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而前进的陌刀手简直就是一部移动的刀阵,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人畜不留。 已经气丧的仇池守军被杀得抱头鼠窜,纷纷向前山城池跑去,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地方是很危险的,还是快点下山去吧。 当千余前山仇池守军跑到前山城池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山门洞开,一群黑压压的军士正默不作声地从山道里涌了进来。前面打头的仇池守军还没有开口打招呼,却只见对面的军士露出狰狞的面目。他们纷纷扬起刀枪,对着一口气跑回来却还没有歇顺气的仇池守军就是一段乱砍,这简直就不让人活了。后面跟着的是一群势如狂风、横扫一切的虎狮,前面却是一伙来路不明却凶残异常的豺狼。夹在中间的仇池守军顿时发现自己成了被堵在风箱里的耗子了,这仇池山天然的险形反而成了他们的最大的威胁。两头被堵,除了从仇池山飞下去估计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逃走了。 在经过一番不是很激烈的抵抗,千余仇池守军在段焕的暴喝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缴械不杀!”段焕先吼了出来,接着数百上千梁州军军士的跟着在喊,官话、氐话、羌话,这乱七八糟的声音比刀枪还要有效。闻声的仇池守军纷纷丢下武器,在梁州军士的喝令声中,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而从山道向段焕迎面走来的正是一脸黑血却满面笑容的乐常山,看来他这次军功捞足乐,要不然他怎么乐得跟一只蝴蝶似飘到了段焕的跟前。 原来乐常山和魏兴国兵分两路,迅速解决了养马城的敌人,虽然被几个垂死挣扎的仇池守军把草料场放了一把火,但是好歹尽数占据了养马城,俘获上下数百人,良马两千余匹。而乐常山的胆子更大,他觉得山下养马城虽然火起,但是自己和魏兴国做的到位,没有漏网之鱼跑到山上去报信,山上应该还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所以这里面还有机会可乘。再说了,刺史大人都亲自犯险摸上山去了,安危不知,自己这些人就是全拼光了也要冲上山去接应。 于是,乐常山下令左护军营全部换上仇池守军的衣服,分成几拨人。然后自己领着百余精锐,“拥着”杨绪只管往数里外的上山要道奔来。 其实仇池守军在山道上只有六道关口,一道城池,其余只是沿途的十来个哨卡。乐常山拥着杨绪,走到关卡就叫人用氐人话大声喊道:“中军监卫大人上山向公爷禀告紧急军情,有细作探子烧了草料场!快开门,要是耽误了大事,小心你的狗头。而数十把火把更是把杨绪照得一清二楚,让大家看个仔细,然后十足真金的杨绪在乐常山的暗示也吆喝两声,顿时把关卡的门叫开了。有少数守军稍微起了疑心,手脚稍慢了些,嘴巴多问了两句,就被穿着仇池守军服装的梁州军士上去就是两个耳刮子,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当乐常山在杨绪身后大摇大摆走进来,然后叫杨绪把该关口的百余守军叫过来集合,让悄悄跟在后面的大队人马一涌而上,顿时包了饺子。就这样,打着杨绪的“金字招牌”,一路骗过来,居然安然无事,一直骗开前山城池的山门。进了山门,乐常山也没有顾虑的了,一挥手,数百军士就涌了进来,把只剩下百余人的前山城池杀得溃不成军,让左护军营顺利地占了前山城池。 乐常山留下百余人守住前山城池,然后带着剩余的数百人继续往前冲,正好兜住了被陌刀手杀破胆逃下的仇池溃军。这个时候的乐常山就更加不客气了,要不是段焕抢先喊了缴械不杀,估计这数百残军能被他杀干净了。到最后,被俘虏的仇池军士死活都不敢从这位浑身是血还一脸意犹未足的梁州军将领身边走。当然,更不敢从拎着陌刀冷冷地站在一边的段焕身边走,岂止不敢走,远远看见就浑身哆嗦起来了。 黎明时分,当曾华站在仇池山武都城的最高处-北守楼时,仇池山上下的战事都告一段落,梁州军一边清点俘虏,一边清理血迹累累的战场。这一场打的非常圆满和完美,在成功占领养马城,全歼其守军之后,利用山势的险要,上下夹击,仇池山的守军也是一个没跑掉。 当红日冉冉在东方升起的时候,仇池山下又恢复了平静,城楼上站立把守的还是“仇池军”,不过那都是“马甲”,真正的身份都是梁州军右护军营的军士。 看着只有自己等高的红日将金色的光芒遍撒在仇池山周围的聚峦丛山和连绵江水上,将暗色缓缓逐走,曾华不由感叹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长军,你看得到你的故乡吗?”曾华转头问唯一留在身边的赵复,现在众人都很忙,魏兴国要负责养马城的守卫,乐常山要负责前山城池和整个武都城的防御,段焕带着陌刀手把仇池公府团团围住,而姜楠却陪着“首功之臣”杨绪在安抚仇池的官员和那数十名氐、羌大首领,并开始筹备中午的宴会。 “回大人,看不到,太远了!”赵复恭敬地答道。 “长军,是太远了。不过我们现在却离它越来越近了!”曾华迎着朝阳缓缓说道,“闭上眼睛,你可以听到大雁北归,飞过故乡的叫声了;你可以听到大地雪融,汇成千千溪泉的水流声;你闻闻,你可以闻到故乡田野春花绽开的香味,可以闻到故乡泥土解冻后发出的迷人泥土芬香。” 赵复依言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慢慢回味着倾听着,过了一会,赵复的脸上流满了眼泪,嘴里喃喃地念道:“大人,我听到了!我闻到了!” 曾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长军,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家的!这仇池山只不过是我们其中的一步。” 赵复睁开眼睛,嘴唇哆嗦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曾华看到赵复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过身去,注视着远处的山山水水,在赵复的目光中慢慢地融入到金色的阳光中。 “来!我敬杨公爷一杯!”曾华看着眼前的杨初,举着酒杯笑眯眯地说道。杨初不过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宽额阔脸,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杨初举着酒杯冷冷地站了起来,举着酒杯一言不发,仰首就是一口,一饮而尽。 “爽快!杨公真是爽快之人!”曾华也举杯一饮而尽。 待杨初气乎乎地坐下来后,曾华依然和气地说道:“此次贸然到仇池山来做客,其实原因很简单。说不好听的就是我曾某人窥视仇池两郡千里之地,二十万之众,所以就下了黑手,惊扰了杨公和诸位,还请见谅。” 众人一听,什么滋味都有,这梁州刺史够坦白,这种“心里话”都敢大庭广众之下往外说。 “其实我占了仇池,对杨公来说指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曾华突然转言道,众人不由愕然。“这仇池地处偏僻,却位于南北东西要冲之处。群山连绵却物产贫瘠。北有强赵,西有吐谷浑,东、南有我大晋,这处境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真是艰难。我真的能理解杨公为了保住这祖宗基业付出的心血。” 这话贴心窝子呀!说得杨初都感觉到鼻子一酸。 “杨公,你说你做做这个仇池公容易吗?北边怕赵胡打过来,西边怕吐谷浑和西羌侵袭,南边、东边怕大晋趁势吞并。日夜担忧,你们看看,杨公正值三十壮年,却两鬓有白发了。真是可叹可怜呀!” 杨初一听,差点眼泪都快出来了,容易吗我?不对,这曾疯虎说这话什么意思? “杨公,你说做一个公爷,吃不好睡不好,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做一个平民百姓!”说到这里,曾华故意一顿,眼睛往杨初身上一瞟。 杨初顿时被吓得小心肝扑通乱跳,别呀!做这仇池公虽然累点苦点,可是我乐意呀!我乐意鞠躬尽瘁呀!你别夺我的官呀,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人生目标呀!但是杨初不敢吱声,现在自己在人家手心里撰着,不要说什么仇池公,就是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曾某不才,仗着自己比杨公年少,自告奋勇就来仇池替杨公担这份忧来了。还请杨公体谅,安安心心做一个公爷,效前蜀安乐公又何妨呢?” 杨初的脸顿时变得煞白,这曾疯虎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可是人怎么可以无耻到你这种地步,端了人家的窝,抢了人家的位子还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好像帮了人家多大的忙一样。 但是厚颜无耻的曾华一点都不觉得脸红,依然在那里讲得神采飞扬:“杨公,局势这么混乱,你不如就退回内府,和美姬娇妾们一起,舒舒服服地做一个清静公爷,这些俗事就交给小弟来打点好不好?” 这位仇池公杨初虽然忙归忙,但是忙中也不忘纳上十六房小妾,不比他的堂叔杨绪少。昨晚占据仇池公府时,曾华特意交代封住内府大门,不准惊扰了里面的任何人。 但是杨初似乎一点都不领情,虎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凭曾华盯着自己,也任凭自己的堂叔杨绪狂给自己递眼色。整个大厅出奇地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大厅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清楚的哀嚎声,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声音异常的尖锐和吓人,象钢刀一样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让所有的人心里极度的不舒服。 “怎么回事?不知道老子在开会吗?”曾华顿时发作起来了,大声叫道:“赵长军!赵长军!” “大人!小的在!”随着冷冷的声音,赵复的身影从大厅门口走了进来。看到他那瘦高的身影,包括杨初在内的人都在微微颤抖。昨天夜里,正是这位赵长军带着百余陌刀手冲进仇池公府,犹如猛虎下山。而为首的这位赵复更是犹如阎王殿前的勾魂使者,双手持握的一米多长的横刀就是招魂幡,挨着就死蹭着就残。当时在仇池公府哪个不被他杀破了胆。 “外面怎么回事?”曾华厉声问道。 “回大人!是左陌刀将段元庆在杀人,都是些昨晚顽抗的仇池将领官员,按照你的命令全部杀掉。”赵复的声音像是万年寒冰一样,每一个听在耳里的人心都结成了冰。 “去给他叫过来!”曾华大声吩咐道。 “是!” 段焕还没走进大厅,众人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让他们不由地想起昨晚那个血光之夜,还有那如修罗地狱的惨象。杨初等人不由地像是被地狱阴风吹着了一样,顿时浑身寒战和鸡皮疙瘩。 随着沉重的脚步传来,只见段焕黑皮甲上满是血,右手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这是颗头发花白的头颅还圆睁着眼睛,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杨初的死硬铁杆-仇池司徒王临。 曾华一看差点全吐了,不知道老子在设宴吗?纯心不让我吃顿安心饭,只是叫你演场戏,随便杀几个人就行了,你用得着把自己搞得跟仇池屠夫一样?又不是叫你去角逐奥斯卡金像奖。看到那颗头颅,曾华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你大爷的,不知道老子晕血。 曾华调整一下情绪,对着段焕就叫开了:“不知道老子在设宴?这是仇池公府,你以为是屠宰场呀!叫你杀人不知道去远一点!你还给老子提个人头进来,你是不是想给大家加菜呀!滚出去!” 来不及讲话的段焕非常配合,弯个腰躬个礼,一转身就走出去了。 闻着久久未能散去的血腥味,众人再饿也没有食欲了,大家都低着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曾华举起杯子,笑道:“我的部下都是粗人,不好意思,惊扰了大家,见谅见谅!曾某在这里陪罪了!” 杨绪和几个见机快的人连忙也举起酒杯,强作欢颜道:“刺史大人客气了!客气了!” 这个时候,刚才一直没有言语的杨初站了起来,向曾华施了大礼道:“杨某愿交出仇池公大印,退归内府,还请刺史大人能谨守诺言,保我一家老小安全。” 曾华顿时眉开眼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杨公如此深明大义,我以项上人头做担保,不但保你一家安全,还保你一生富贵!” 当日下午,仇池公府发出一连串的明令和密信。 明令上说仇池山武都城昨夜遭奸党贼人偷袭,养马城马料被烧,武都城被袭。仇池公杨初亲身士卒,弹压侵袭。谁知贼人被歼灭之际,仇池公却被潜伏的奸细刺伤,幸无大碍,正在疗伤。而一切军政事务暂时委托监事杨绪处理。在明令中还编了一通“有人”如何勾结晋军,如何袭击仇池山武都城,如何火少养马城,差点杀到山上去了,又如何在英明神武的仇池公杨初的面前不堪一击,如何地被镇压,而仇池公又如何被潜伏在守军中的奸细刺伤。 最后传令昭告各地各部不必惊慌,叛乱已经平定,大家一切照旧。 而两封密信分别送到祁山和武兴关。 祁山守将杨直是杨绪的儿子,收得仇池公的命令和老爹的手书,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马上派心腹向武都城送来誓书,以表忠心。 而武兴关的领军大将是杨初的弟弟杨岸,当他看到自己哥哥的亲笔手书,再看看从其独子身上取下的金锁信物,不由长叹一口气,乖乖地按照“信使”-几名梁州军官的吩咐,悄悄地派心腹向对面的毛穆之请降。 依然躲在仇池山上没有暴露身份的曾华藏在杨绪的身后,开始策划一系列更加惊天动地的计谋和行动。 第三十六章 飞羽军 第三十六章 飞羽军 明王据武都,阴使杨绪遍清杨初余党,以可靠心腹充之。并收马奴、卑种等卑贱者两千余,暗编为军,以白羽为记,号飞羽军。 ---引言摘述 “杨公,你请坐!”这是杨初荣休、杨绪假监事的第二天,曾华在武都城的原左都事府里接见杨绪。不过他那张满是笑容的脸让惶恐不安的杨绪有点受宠若惊。 “大人,你太客气了。你是朝廷钦命的封疆大吏,而我只是土藩外臣,怎受得了你如此大礼呢?你叫小人直名吧。”杨绪卑谦地说道。 “不行!不行!杨公你好歹现在也是监事假仇池公,如何能乱了这礼数呢?”看到杨绪坚决不受,曾华只好转道:“既然如此,你我不是各以字号兄弟相称,反正你我都是同朝为官,这样称呼反而更加亲切。我字叙平,不知杨公你?” “贱字符惕。”杨绪还是那样卑谦。 “符惕兄,我就这样冒昧地叫你了,坐,坐!来人,上茶!”曾华客气地说道。 听到曾华如此说,杨绪的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连忙跪坐在右下首的位置上。他非常满意曾华如此叫他,越是平常的称呼越显得这位刺史大人把自己当一回事。老奸巨猾、都快成精了的杨绪自然明白这称呼中的微妙了。 而曾华也大大咧咧地在上首坐下,很自然和杨绪成了兄弟,不过不知他清不清楚如此算下来的话,他岂不是比杨初要高上一级了。 “符惕兄呀,这次请你来相叙主要是想向你请教一下仇池的事务。”曾华开门见山地说道,然后摆手阻止了杨绪的自谦,“你是仇池的老人了,历经三代仇池公,这仇池上下有谁比你更了解这仇池事务呢?” 待杨绪自豪得意完了之后,曾华放下茶杯,继续说道:“符惕兄,你说这武都城上下,仇池两郡众首领官员,谁忠谁奸你应该最清楚!说说吧。” 听到这话,杨绪顿时有些犹豫了。虽然他对仇池每一官员将领和部落首领都很清楚,但是这要是真把话说出去了那得罪的人就多了,自已以后还怎么在仇池混呀? 曾华看到了杨绪的疑惑,微笑道:“符惕兄,不必顾虑。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换人的大好时机。再说了,这武都城可是有不少人知道昨晚的真相,也知道你是昨夜的首功之人。我们不可能把这团火包住多久,我们还处于险境之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说到这里,曾华看了一眼杨绪,只见杨绪若有所思,而且脸上现出重重忧色。曾华赶紧趁热打铁。 “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借着仇池公杨初被袭负伤的机会,清除异己,安插心腹,牢牢地抓住仇池上下的实权和兵马,这样才能保住你我的性命。”说到这里,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对符惕兄是完全的信任,毕竟我们现在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杨绪的脸顿时红白交替,看来他的心思已经大动,只是还是欠那么一点火候来下最后的决定。 曾华扬身站了起来,走到杨绪的面前。杨绪一惊,连忙站起身,面向曾华微微弯着腰。 “符惕兄,你要好好想想,我答应保杨初的身家性命和一生富贵,但是把他留在武都仇池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是要送他去建康受封,而且这也是朝廷的惯例。但是仇池却必须要有杨家的人才镇得住。”曾华的脸笑得越发地亲切了,“符惕,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现在不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这时的杨绪激动地浑身都在哆嗦。看来曾华的威胁加重诺效果非常明显,尤其是后面那段话,明里暗里都在告诉杨绪,现在努把力,这仇池公的位子就是你的了,但是关键就看你能不能借着现在的机会把忠于杨初的人清理干净。 杨绪不是没想过要当仇池公,只是那都是在梦里。在他的爷爷手里就已经丧失了当仇池公的机会,只能夹着尾巴去选一棵最有前途的大树来傍。现在曾华突然给了这么大一个馅饼,顿时把杨绪砸得有点晕了。 富贵险中求,既然老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再往回退是不可能的了。杨绪一咬牙,开始一五一十地从武都讲起,叙述起各贵族官员的人品、性格和弱点,对杨初是忠是离还是中立。 听着杨绪从肚子里掏出来的货,曾华有点佩服这个风吹两边倒的人精,看来他深受杨初信任,历任两代仇池公而不倒是有自己一套的。这家伙看人真的很毒,而且平时对这些方面没少下工夫。 曾华边听边对感兴趣的几个人提问,详细了解。 “你的儿子杨直真的靠得住吗?他手里可掌管着祁山万余兵马,而且离武都城最近,稍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危险了。” “这个大人,不,叙平兄请放心,知子莫如父,我的儿子我很清楚。他虽然不是平庸,但是他的才干最多只能算中等,而且素来没有野心,对父母、兄弟、妻子亲情倒是很看重。要不是因为这样,杨初也不会放他只身去祁山镇守北方了。既然有杨初的命令,又有我的手书,那他公私两边都说得过去了,自然会全心全意地效忠朝廷了。” “那就有,有才干却没有野心就最好,他将来一定是你的左膀右臂了,也一定是你的好世子。” 听到这话,杨绪差点没给曾华跪下,我们爷俩没白上你的贼船。 “那杨岸如何,他不是杨初的弟弟吗?也这么深得杨初信任?居然让他带一万五千精兵驻防武兴关?” “杨岸是杨初的同父异母弟弟不假,但是从小却和杨初关系最好,幼时就爱跟在杨初的屁股后面,大家都说是杨初的影子。后来杨初继位之初,仇池暗潮涌动,政局不稳,杨岸亲自带兵四处征讨,也算是为杨初坐稳位子立下了汗马功劳,杨初自然信得过他,而这杨岸的才干在仇池也算是上上了。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弱点,杨初也是抓住了这点才放心让他带大军驻外。” 说到这里,杨绪低声地说道:“杨岸娶了八房妻妾,生了十几个女儿,却只有第四个小妾在四年前给他生了个儿子,宠得不行了,简直比自家的性命还重要。连带着这位小妾也受宠,要不是两年暴病而亡,早就扶为正室了。可就是这样,杨岸还是杀了百余奴隶为这位小妾殉葬,宠爱之心如此可见一斑。” “明白了,难怪在我给杨岸发密信的时候,你要我把他儿子脖子上挂的金锁摘下来叫我的部下带去。符惕兄,你真是高呀!”听着曾华的夸奖,杨绪颇为得意洋洋。 看着杨绪得意得满脸通红,曾华却在寻思,这位杨岸的小妾还正死的是时候,要不是她死杨岸也不会拿奴隶殉葬,如果杨岸不拿奴隶殉葬,姜楠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血海深仇没有报就拼死逃到晋寿,要不是姜楠逃到了晋寿,老子今天怎么会坐在这里坐客呢? 真是天意,这冥冥之中自有造化呀! 看来这杨岸不必顾虑了,只要他受要挟乖乖地向毛穆之投降了,就凭毛穆之这晋朝的上上之才还揉不圆、搓不扁你区区仇池的上上之才? “那镇守下辨的镇东将军杨沿呢?他不是曾经和杨初争过位子吗?后来怎么就这么乖了呢?十来年就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下辨。”曾华继续问道。 “这杨沿勇武冠绝仇池,但是争嫡不是打猎斗勇。杨初心思缜密,机敏狠毒远在杨沿之上。而且杨沿却又有多愁善感,素多妇人之仁。当初杨初继位,杨沿手掌仇池尽半兵马,只需整军西来,杨初只能束手就擒了。但是杨沿出兵之际,却被几个姬妾拉住衣袖,说什么刀兵一动就是血光之灾,恐将军难回,留妾身等独自难活。围着杨沿一通美人泪,居然就把他给哭动了,罢兵散军。结果等杨初缓过劲来,一点点把杨沿手里的镇守仇池北部的兵马都抽调一空,留个空架子给他,这才后悔莫及,但是却已经于事无补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蹲在下辨当他的镇东将军。杨初念在他是一母同胞兄弟,看他老实了,也不过分逼迫了。但是树的影,人的名,杨沿的名声却留下了,仇池一有风吹草动他就是第一被怀疑的人。”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还有这样的人,真是太可爱乐。不过可爱归可爱,但是这个黑锅还是要你来背了。 就这样,曾华和杨绪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两人秉烛夜谈,一直谈到深夜,最后曾华笑眯眯地把眉开眼笑的杨绪亲自送出大门外。 谈完话的第二天,杨绪这位监事假仇池公开始发威了。他打着清理前夜谋乱的关联叛逆分子,在换上仇池守军衣服的梁州军的配合下,先从武都城开始,把忠于杨初的官员将领和贵族们全部揪了出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然后杨绪又以仇池公的名义把各地重要的官员和将领全部紧急召集回武都城“商量重大事情”,当然也包括杨初的全部心腹。 最先是武都城里的官员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立即向表面上的杨绪再表了一次忠心,就差插血刀发毒誓了。但是在杨初的“火眼金睛”下,任何想“伪装混进革命队伍里来的敌特分子”全部被揪了出来。 在短短的十几天里,一批批官员和将领被派到各地,掌管起来各地的政务和兵马,当然了,这些人都是被杨绪选来选去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的家人都统统被留在武都城里做为人质,而且在他们的随从属官中,谁也不知道谁是武都城的密探。但是这些官员和将领们都知道,周围有很多人都希望能探到自己“谋逆”的一点点迹象,然后再去告密以便取代自己。于是个个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对于没搞明白那晚发生什么事情的仇池大多数人来说,大部分人在猜测是杨沿在图谋篡位,而且差点就得手了。少数心计深沉的人却感觉得出来,恐怕这篡位的人应该是现在的监事假仇池公杨绪。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在这个纷乱的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 在杨绪暗地里大力清理杨初势力的时候,曾华却和姜楠泡在了一起。 姜楠也是仇池的老人,但是他和杨绪不同,杨绪是高高在上,在贵族阶层里面混,但是姜楠却是仇池的一名奴隶,一直生活在最底层。数年来他放过马,看过羊,种过地,也替主人去打过猎,反正什么有危险的事情他都干过,而且他的足迹也遍及了仇池两郡,认识了许多同样悲惨的奴隶朋友。 姜楠告诉曾华,仇池的奴隶有两种,一种是从西边买来的生羌,包括白马羌,西海羌,甚至是生羌党项人,这些人一般都被用来放马看羊,所以也叫马奴。另一种是世世代代的奴隶,一般是帮主人种地耕作或者是家事杂活,这些也没有名字,都被叫作卑种。 姜楠还向曾华推荐了他认识的两个马奴好汉。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党项生羌,叫野利循,十来岁的时候跟着父母被吐谷浑部众围猎的时候俘获了,卖给了武都郡的一位氐人首领。但是野利循的父亲却“野性未改”,时时想着逃走和反抗,最后被首领活活剥皮处死,他父亲的那种又干又黑的人皮还是前几日姜楠帮着从氐人首领的祖宗堂里取下来如土未安。 而野利循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将野利循抚养到十四岁时,终于不堪凌辱而死了。 而另一位是三十来岁的西海羌先零族人,叫先零勃,二十来岁的时候被吐谷浑抓住卖到武都,成了一名马奴。 曾华看着眼前的两人,野利循瘦黑身长,于中原人有点不同的高颊长脸,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呆呆的味道,但是却抑止不住偶尔流露出的那种雪山野狼的气质。 如果说野利循是野狼,那么先零勃就是一只狮子。他阔脸粗脖子,身体雄壮,双臂长伸。满脸的胡须加上那双虎眼,颇有点威猛的气势。 看着两人身上那破破烂烂的衣服,曾华突然想起了姜楠说起的话:“这些马奴卑种都是仇池最苦难的人,他们过着猪狗都不如的生活。如果谁要是给他们最渴望的自由和尊严,他们会为这个人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想到这里,曾华再也不犹豫了。由监事假仇池公杨绪下令,借口为正规军作仆役辅助,从武都郡、阴平郡众多部落的马奴、卑种中选出或勇武善斗者或骑射精湛者两千人,,却暗暗配上养马城的良马和武都城里缴获的刀枪,再粗粗训练几日。 看着被编成两营的新军,曾华不由心情万绪。历史不管是由谁书写,但总会有人昨日是奴隶,今天却成了万户侯。 曾华举起一根白色羽毛,对着站得整整齐齐的两千新军,高声说道:“以前你们叫马奴,叫卑种,是最卑贱的人,你们的生命在许多人眼里就象这根羽毛一样轻。” 听到这里,两千人都默不作声,手心紧紧地撰着刚发下的羽毛,继续静静地听着,并注视着曾华和他手里那根白色羽毛。 “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会让那些人看到羽毛的力量!你们这些卑贱者的力量!”说到这里,曾华将羽毛紧紧地插在了自己头盔的边沿空隙中。没有谁下令,两千人同时将自己手里的羽毛插在了头盔上。顿时,整个校场除了两千沉寂如山的军士,就是无数随风摆动的白色羽毛! 在杨绪忙着搞“大清洗”的时候,曾华一边训练草草成军的飞羽军,一边将这些人的家眷从他们的主人手里强买过来,统统接到养马场和武都城分别安置,并许下重诺,只要飞羽军军士立下军功,不但他们本人,就是他们的家人也全部获得“解放”成为平民,而且在此之外,军功封赏制度(自然是梁州军的那一套,只不过没有讲出来而已)对他们一视同仁。当然了,梁州军那森严的军法同样给众飞羽军讲清楚了,让他们知道那些该做,那些不该做。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到了二月中旬,血光之夜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正当曾华训练军士,安排家眷时,杨绪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曾华,说这武都城上下和武都、阴平两郡的要害位置都已经换上了“自己人”了。 曾华听完之后把杨绪一顿猛夸,然后再勉励一把给打发走了。 望着杨绪的背影,曾华开始盘算起来了。前几日毛穆之派心腹秘密送来一封信,说已经接收了杨岸的一万五千人马。先将五千骑兵人马分离,送到晋寿重新打乱整编。而一万步军先全部收缴兵器,然后押送到成固等地,在徐当的监视下也打乱整编,重新编成数支新军。 而毛穆之留下汉中折冲府兵守住武兴关、阳平关等关口后,和柳畋率领全部换上仇池军衣服装旗帜的第一军团正打着“奉命勤王”的旗号,正朝武都而来。应该这两日就会到武都城了。 曾华接着开始数起仇池的几个隐患了。祁山的杨直危险最小,可以暂时不去管他。 镇守宕昌城的镇南将军杨芾是杨初的叔叔,当时接到杨初亲笔手书的“武都遭偷袭,我被刺伤,事关重大,速来武都相商。”就给吓坏了,加上私交不错的杨绪也跟着一封手信,把情况简单一说。杨芾看完之后,立即觉得事关重大,马上带着心腹迅速回武都城,结果一下子就中了杨绪的奸计。收拾完杨芾,曾华和杨绪一商量,派杨初的小舅子,第二个向曾华投降的“氐奸”-谷举接任镇南将军职,接管那里的三千兵马。而宕昌羌的几个大首领早就已经被杨初请到了武都城,只不过现在改由曾华和杨绪招待了。这也不足惧了。 阴平郡的几个白水羌大首领也一同被杨初早早请到了武都城,也免得曾华现在操心了。 那么这样算下来的话,只剩下下辨杨沿这位老兄了,事情折腾到这个地步,也该有人出来担黑锅。 曾华当即叫来野利循和先零勃,交给他们仇池公府颂发的令牌和命令,然后说道:“你们点起一千人马,去下辨取杨沿的人头回来。” 野利循和先零勃二话不说,领令而去。先点起一千飞羽军,策马狂赶一夜的路,黎明时分来到下辨城前,用仇池公府的令牌叫开城门,然后直入镇东将军府,杀散数百杨沿的亲卫,冲进府中。这时杨沿披甲持刀来敌,结果未及先零勃三刀,就被枭了首级。随即,武都城四处传檄文,说杨沿勾结晋军,图谋篡位,已经被正法。 而就在这天,“伪装”成杨岸参军和部将的毛穆之、柳畋顺利地率领六千“武兴关援军”赶到武都城。 就在晚上举行欢迎宴的时候,赵复悄悄来到曾华的身边,低声耳语几句,顿时把曾华吓出一身冷汗来,连忙借口有事,中途退席,召集杨绪、毛穆之、柳畋等人议事。 第三十七章 杨初的女婿 第三十七章 杨初的女婿 杨初遍数周边,强敌环临,故欲求强援。吐谷浑地处仇池西陲,有控弦两万。初以重利卑求吐谷浑酋首叶延,得其世子碎奚联姻。 __________引言摘述 曾华把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旁边的杨绪,然后说道:“苻惕,你给大家念一念吧。” 杨绪心情有点紧张,他知道这周围都是曾华的心腹,自己能坐在这里,应该要熊猫烧香才是。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曾华递过来的书信,然后展开一看,满满一纸的汉字。杨绪清清嗓子,按照上面的话开始念起来。 越念杨绪越觉得莫名其妙,而周围的众人也觉得一头雾水,原来这书信里写得全是不相干的字,连在一块念出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曾华也在那里纳闷,刚才自己匆匆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信里写的是什么?难道这里有密码?所以才递给杨绪去读,以为他能看出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但是看着杨绪那一脸的诧异,估计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杨绪很快就念完了,但是众人却还是没听明白信上讲的是什么意思?曾华略一沉思,开口说道:“苻惕兄,烦你再念一遍。” 杨绪连忙从头再读了一遍,读着读着,杨初读错了几个音,一口勉强能听懂的官话顿时不知变成什么了,大家更加莫名其妙了。杨绪不由地停了下来,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这上面许多字的发音和我们氐语的音有点象,一不小心就说成氐语了。” 曾华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动,连忙说道:“苻惕兄,你刚才说这书信上字的发音和你们的氐语音很相近?” “是的!大人!很多都相似”杨绪老老实实地答道。 曾华突然明白了:“苻惕兄,你把这书信上的话按照相近的氐语发音念出来。” 杨绪连忙按照曾华所说的一样,连忙念起来,但是这回杨绪的脸色越读越凝重了,也越读越慢。最后读完,杨绪赶紧向还是一头雾水的众人解释一遍。 原来这封信虽然全是用汉字写的,但实际上全是不相干的字,真正的内容必须要用和这上面各汉字发音相近的氐语音去读,然后才能从氐语中知道所说的是什么。难道写这封信的人是不是学过保密学,或者也读过金大大的? 曾华一边想一边听杨绪讲述着已经“翻译”过来的信中内容。信中说杨绪这个老贼勾结外人,先故意烧养马城草料,吸引众人注意力,然后指使贼军从后山偷袭。占据了武都城之后就开始残害忠良,大肆捕杀无辜,现在的仇池武都已经是人间地狱,还望贤婿立即发兵,肃正奸贼,以靖正道。 从杨绪口中听到的这些话可以知道,这封信一定是那个“安心荣休”的杨初写的,只是不知道他信中的贤婿是谁? 正当大家正在猜测时,曾华开口说话了:“这封信是赵长军巡视内府时,发现一位为杨初小妾看病的武都大夫从府内走出来,神色慌张,就截住盘问。谁知那人没说几句话就已经神色大变,满头是汗。长军叫人一搜,顿时在他的鞋底搜出这封信来。” 说着曾华举起了这封信大声说道:“长军又立一功,还请武生记下。要不是长军机警,这封信要是被传了出去,外敌到了仇池山下我们都还不知道,到时杨初再振臂一挥,我们在这仇池山上连葬身之地都找不到了。” 看到大家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曾华转向杨绪说道:“至于杨初的这位贤婿,还请符惕兄给大家讲一讲。” 杨绪向曾华拱拱手,沉着脸面向大家说道:“在数年前,杨初为求强援,派人携重礼西赴西海河湟,意图和吐谷浑联盟。几经来往,吐谷浑可汗吐延终于答应和仇池结盟,并为其世子碎奚聘杨初那十四岁的二女,去年七月已完婚。而这位碎奚一直负责巡视河曲诸西羌,去年入冬的时候率五千骑驻白水源(今四川墨曲北),离仇池西边的宕昌只有不到四天的路程。想不到这杨初居然敢来这一手。“ 看着杨绪那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杨初生吞活剐的样子,丝毫没有以前杨初驾下第一重臣的模样。 曾华笑了笑,摆摆手道:“这很正常。我们夺了杨初的位,逼他退归内府,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呀!何况这位仇池公也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自然会想些主意。” 说到这里,曾华突然笑了:“这位杨初躲在内府啥都不想,估计光想着如何去写这封密信去了,真是难为他了。” 说罢,曾华转向毛穆之问道:“武生,仇池大捷的上书已经发出去了吗?” 毛穆之点头道:“我离开武兴关的时候就已经发出去了,这会估计已经到了江陵了。” “只怕朝中众人又要吃惊了吧,我这疯虎的名号算是坐实了。”曾华半是自嘲,半是玩笑地说道。 毛穆之马上接道:“满朝众人大半是又要大吃一惊,只不过还是有一人不惊。” “谁?” “刘丹阳,真长先生(刘惔)。” “的确是。” “还有一个半惊!” “恐怕武生说的是桓公吧!” “是的,还有一人恐怕是后悔末及吧。” 曾华假怒道:“武生呀!何必提这一节呢?” 看来刘惔和毛穆之之间的书信往来中提到过向会稽王司马昱求婚的事情。当时刘惔万般无奈地向毛穆之说起这事,希望毛穆之能好好辅助自己这位徒弟,也帮忙劝住这位“心思非常大”的梁州刺史。现在这位曾华刚任梁州刺史没有多久就把旁边的仇池给收拾了,已经开始显现出强劲的“上升趋势”。估计司马昱这会儿已经开始后悔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北方逃过来的破落户居然会如此生猛。 看到曾华和毛穆之突然把话题绕到天边去了,旁边满腹心思的杨绪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心里着急呀!这吐谷浑的世子碎奚和他的五千骑兵可不是开玩笑的,都是吐谷浑部和各归顺羌族选出来的精锐,骁勇善战,不是人心涣散、久乏训练的仇池军能比的。 现在既然杨初已经开始筹划同碎奚取得联系,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途经跟他女婿联系呢?要是这五千铁骑杀进仇池,别的不说,曾华和杨绪在武都干的这点“坏事”立马就曝光在众人面前,到时各部群起攻之,曾华还可以跑回梁州,自己怎么办?只有先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听到杨绪在那里猛咳嗽,曾华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杨绪坐在那里跟屁股烧火的猴子一样,不由笑了:“符惕兄,不必着急。既然杨初想让他的女婿领吐谷浑骑兵入仇池,我们就遂了他的心愿。如果我知道有五千人驻扎在仇池不远的白水源,我早就睡不着觉了,干脆这次就一把搞定他。” 而毛穆之接过杨初的那封密信,仔细看了一下,旋而笑道:“这杨初的笔法很是一般,很容易摹拟,只需符惕兄用氐语把我们想说的说一遍,我再用笔写一遍。关键是这块玉佩,应该是杨初和碎奚的凭证信物。” 杨绪一听差点没吓晕死过去。人家杨初只不过给自己的女婿写了一封信,曾华他们就开始打起人家的主意,而且还是打着把人家引进来再关门打狗的主意。看来这梁州不止曾华一个疯子,你看柳畋等人在那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但是疯子占多数,杨绪是少数派,必须服从多数。于是他按照毛穆之杜撰的“一篇发言稿”代替杨初开始发言了,而毛穆之在旁边根据杨绪的发音用汉字摹拟杨初的笔迹开始写起来。 前面杨绪老贼图谋篡位都差不多,后面就差的远。杨初说自己看到大势不秒,就假装输诚,任命杨绪为监事假仇池公,尽付大权,自己退归内府。杨初说自己忍辱负重,趁着杨绪得意忘形时暗中联络有志之士,悄悄集结兵马图事。但是群臣众多却绝少忠良,苦于没有外援恐怕大事难成。所以请碎奚看着翁婿的分上赶紧领兵入仇池,和自己内应外和,一举剿灭逆贼。在信中杨初告诉自己的女婿,新任的宕昌城守将陶仲是自己的心腹,表面上归顺了杨绪,实际上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是靠得住的人,可以由他带路抄小路直入仇池武都城。 杨初还许下重诺,如果碎奚能帮助自己平定逆贼,重夺仇池公大位,自己愿意把宕昌地区和阴平郡北部全部补做女儿的嫁妆送给碎奚。 书信写得很简洁,就像是匆匆忙忙地写下的一样,而毛穆之还煞有其事用不知是猪血还是牛血在结尾写上“翁盼”两个血字。 杨绪接过来一看,发现这封信连自己这个非常熟悉杨初笔迹的人都真假难辨,读着读着连自己都不由地信了五分。 曾华再择一名机敏可靠的杨绪心腹,细细交代一番,再许下重赏,派他乔装打扮一番,然后骑马向西“仓惶而去”,直奔白水源。 而曾华等人也开始行动起来。 曾华留下毛穆之、柳畋和段焕、赵复在武都继续稳定仇池的政局,开始将梁州势力渗透进仇池,而自己和乐常山、魏兴国等人领着左右护军营穿着仇池军服饰先行,打着接管宕昌城的旗号,迅速奔宕昌城而来。而两千飞羽军却从小路日夜兼行,直接开到宕昌城下,用仇池公府的令符强行接管了宕昌城的防务,并在第二天接住了曾华。 曾华入了宕昌城,先把所有原来的官员和兵马统统派飞羽军押回武都,再用飞羽军一部和左右护军营装成守军,正儿八经地守起宕昌城,就等碎奚这位杨初的女婿上门。 杨绪心腹带着“杨初的密信”日夜不停地急奔,终于在第四天找到了碎奚的营地。 看着眼前疲惫不堪,浑身脏不拉兮的“密使”,好像是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的一样,碎奚心里先信了一分。当他按照密使的提示叫旁边的参事读完信之后,心里又信了三分,当他看到那块自己做为聘礼送给杨初的玉佩,心里又信了三分。 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盯着密使看了半天,最后突然喝道:“你明明是杨绪的奸细,前来讹我,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密使也不慌,闻声只是跪倒大哭:“公爷派小人潜偷下山的时候曾切切叮嘱过,说世子是仇池唯一的希望了。今天世子不信我也罢,把我千刀万剐、磨成粉末也行,只求世子速速发兵,求公爷于水火之中!世子,请你看着公爷待你如亲子的份上,就发兵仇池吧!” 说完,密使伏地大哭,一副求死的样子。 碎奚和旁边的参事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扶起密使:“我只是试探一下。此事重大,不能儿戏。我翁父有你如此死忠之士,真是万幸!来,坐!” 密使也收起眼泪,顺势起身,恭敬地坐在一旁。 “你说说这仇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碎奚问道。 密使便一一道来,说的和密信上差不多,不过讲得更详细而已,说到杨绪密使便咬牙切齿,捶手顿足,说到杨初便眼泪哗哗,泣不成声。 碎奚边听边点头,最后问道:“这信中说到的陶仲真的可靠吗?” “陶仲家三代都跟着公爷鞍前马后,后来到了陶仲,公爷看他还颇懂兵马韬略,就让他去下辨领兵,顺便监视镇东将军。” 碎奚明白了,看来这杨初对陶仲不是一般的器重,谁都知道镇东将军杨沿是杨初最大的潜在敌人,派陶仲去下辨镇守外加监视,就说明陶仲在杨初心里的分量不一般。也正是这样,所以上次自己到仇池迎亲的时候没有见到此人。 “陶仲接到公爷被刺伤闭府休养,诸事尽托于杨绪老贼的消息,当时就觉得不对。当即亲自跑到武都去看个究竟,终于发现了真相。他暂时忍负下来,暗暗找了个机会和内府的公爷取得联系。当时的公爷正感叹世态炎凉,臣无忠良,接到陶仲的消息,顿时是泪流满面。不过他交代陶仲,说现在是奸贼当道,群臣犬附,不能硬来,不如阴降杨绪老贼再图大事。”密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陶仲接到公爷的话,当即写下血誓再送入府,然后向杨绪老贼假献殷勤,取得老贼的信任。过了几日,杨绪老贼赚得镇南将军杨芾入武都城,这宕昌城无人镇守,杨绪左右无大才,便选了陶仲出镇宕昌城。陶仲临行前曾又和公爷密约,其到宕昌后立即尽掌兵马,而公爷伺机传书信于世子,求得援兵,然后陶仲愿为世子驱使,合兵一处,引为向导,直取武都城。公爷在前几日寻得杨绪老贼设宴庆祝下辨杨沿被诛,戒备稍微松懈时,派小人携此书信下山。” 说到这里,密使又泪流满面地跪地磕头道:“世子,请速速发兵吧!现在公爷被囚已经一月多了,要是杨绪老贼稳定住了局势,尽握权柄,到时不但回天乏术而公爷也危险了!” 碎奚连忙安慰两句,然后好言安慰,并保证尽快发兵,就这样把密使打发出去休息去了。 “笮朴先生,你说该如何办?”碎奚把玩着那块西域过来的白温玉佩问旁边的参事道。这是他父亲从白兰羌人“讨来”的“精品”,后来做为最贵重的聘礼送给杨初,碎奚自然认识。 “应该没有问题,这恐怕是世子图取仇池的最好机会。”笮朴把这封密信和以前杨初写的书信仔细对一遍笔迹(当时的各西羌、吐谷浑应该没有通用文字,所以在书中假设汉字为通用文字),发现无误后缓缓说道。 “好,那我就发兵!”碎奚瞪着眼睛,低声说道,“你们争来争去,恐怕最后还是便宜了我!” 笮朴站在一边,心里暗暗盘算着。但是他开始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却总也想不出。他偷偷看一眼前面的碎奚,心里明白,这位主子表面上对自己有三分客气,但要是自己现在在他下定决心后再“无理”阻止的话,恐怕一顿鞭子是跑不掉的。 第三日,收拾齐整的碎奚带着五千骑兵从白水源出发,沿着白水江向东而行,先过甘松,直奔宕昌。 站在城楼上的曾华和众人向西张望,一连数日,西边的探马还是没有发现一点有兵马东来的迹象。难道密使的表演不成功?难道碎奚如此聪明,识破了这连环计? “大人!”看着这太阳就要西落,而西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姜楠开口道,“这碎奚真的会来吗?” 曾华笑了笑:“不来他什么都捞不到,来了他就可能捞到宕昌和阴平郡北,甚至整个仇池。你说他来还是不来?” 这时,一匹快马从西边疾驰而来。 “大人,西边五十里发现有数千骑兵!”探子喘着气说道。 来了,大家顿时忙开了,姜楠马上变成了陶仲,而先零勃成了他的副将,曾华等人就变成了宕昌守军的军官,混在守军中间。 “世子,世子!”在宕昌城外,姜楠“含着眼泪”快步迎了上去。可把你们盼来了,我们站在那里等了好几天,脖子都快等长了,终于等到你们了。但是姜楠这种神情到了碎奚眼里就完全是一副“忠臣”终于把援军等到的样子。 “世子,我可终于等到你了。每次想到公爷还在武都受苦,我的心就象是被刀绞一样。但是我却势单力薄,一旦轻举妄动,我身家性命事小,恐怕会危及公爷的性命。”姜楠边抹眼泪边说道,“可恨那杨绪老贼心里还是信不过我,把这宕昌精兵尽数调走,只留下老弱残兵千余,你叫我如何杀到武都城去。现在好了,世子来了,一切都好了。你是公爷的女婿,我等心甘情愿受世子驱使,以为前锋,只求救出公爷来!” 碎奚一听,心里有底,连忙信誓旦旦地说道:“杨公是我的外父,我自当尽全力救出他老人家,并助他剿灭叛逆。” 碎奚跟着“陶仲”来到宕昌城西门,只见数百人在门口迎接。也不知曾华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一个个好像都是从老人院借调出来的一样,要不是就是从幼儿园领出来的。有的没有刀枪高,有的全靠着刀枪才没有被风吹倒。 看着这些兵马,“陶仲”有点脸红说道:“这些都是我军中能集合的青壮,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给世子军牵马助力还是可以的。” 还都是青壮?我一百勇士就能杀散你这些青壮。尽管碎奚心里鄙视,但是却顿时放心了。他表面上哈哈一笑,下令五千人马尽数驻扎在西门城外,自己带着百余护卫就走入有点空荡荡的宕昌城。 到了镇南将军府,“陶仲”设大宴款待碎奚,并备下大量好酒美食,由碎奚派几个心腹领着送到北门城外犒赏三军。 欢宴一直喝到深夜,终于喝得镇南将军府没有了高声喧哗,而北门城外也慢慢地静寂下来。 当碎奚摇摇晃晃站起身,端着酒杯准备再给“陶仲”敬一杯的时候,从门口走来十几个人,打头的还在嚷嚷道:“姜楠,酒喝完了没有,都折腾一晚上了还没有把他们喝趴下?” 碎奚转过头来,晕晕乎乎地问道:“这位兄弟是谁?” “我,鄙人是大晋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曾华。”来人笑眯眯地站在那里说道。 碎奚摇了摇脑袋又问道:“梁州刺史是什么官职呀!我怎么没听说过仇池有这个官职呀!” 而坐在旁边的笮朴却突然全明白了。难怪刚才我坐在那里越喝越心虚,越喝越不敢喝了。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杨绪如果没有外援怎么敢作乱呢?而他的外援就是眼前的梁州刺史! 第三十八章 宕昌城(全) 第三十八章 宕昌城(全) 宕昌羌者,其先盖三苗之胤。周时与庸、蜀、微、卢等八国从武王灭商。汉有先零、烧当等,世为边患。其地东接中华,西通西域,南北数千里。姓别自为部落,酋帅皆有地分,不相统摄,宕昌即其一也。 ___________引言摘述 “你是什么人?”碎奚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绑上了,而身上还满是冷水,正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掉落。他使劲摇摇头,这才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和宕昌城守将陶仲对饮成欢,最后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自称是什么镇北将军,什么刺史的人,刚跟他搭了几句话自己就醉倒在地了,结果醒来就成了这个模样。 碎奚从来被人绑过,而且被绑得更粽子一样。(不知碎奚有没有吃过粽子,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粽子这个概念?)再看看身上的冷水还有上面的污迹,怎么不叫碎奚愤怒呢? 曾华蹲了下来,仔细看着被绑着坐在那里的碎奚。只见他穿着小袖袍和小口袴,带大头长裙帽,身上的饰品挂满了,不是松石就是红、蓝宝石,还有镶金镶银的丝带。靠,你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参加xx代表大会的? 曾华不顾咆哮的碎奚,转身站起来走向被绑在另一边的笮扑。这位笮朴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头上满是花白的头发,显得非常苍老。穿着一身麻布衣服,披着一件羊皮坎,比碎奚看上去寒碜多了。 “你是叫什么名字?” “我叫笮朴。”笮朴闻声抬起头,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有点浑浊。看到曾华那人畜无害的笑脸,不由自主地开口答道。 “你在碎奚手下任何职?”曾华继续问道。 “任参事,就是帮他出出主意。”笮朴黯然地说道,“苟且偷生而已。” “看上去你不是羌人也不是吐谷浑族人,你是那里人?” “我原是秦州天水郡人,父亲曾经被举为孝廉,也算是当地名望之家。可惜胡人乱国,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也许是曾华那张比较和蔼的脸取得了笮朴的信任,又或许是好久没有跟人这么谈过家事,笮朴有点要忍不住倾述的感觉。 “原来你也和大家一样,都是因为胡人乱国而家破人亡的。”曾华点点头,“你多大了?” “我苟活了三十五年,”笮朴说到这里两行热泪不由悄然流落下来,“我的残身还存活在这世上,但是我的心早就死了。” 曾华看着他那花白的头发,才三十五岁居然会苍老成这个样子,看来他过得也真是艰难呀。也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在笮朴跟前蹲了下去:“哀莫大过于心死,我想你一定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才会如此,能给我讲讲吗?” 笮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曾华,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却满是风霜,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诚恳,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曾疯虎吗?想到这里笮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百感交集。 顿了一会,笮朴继续说道:“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天水郡地处偏远,远离中原,暂时还能平静。可是天下大乱,谁又能逃得出这战火连绵呢?” “石赵(后赵)对刘赵(前赵)连连用兵,刘曜太子刘熙弃长安,逃奔上邽(今甘肃天水市)。匈奴人来了又走了,接着竭胡来了又走了,留下狼藉一片。我的父母还有其它族人来不及逃到山里去,全部丧命,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可能已经变成了两腿羊进了乱军的肚子里了。”说到这里笮朴的声音变得凄厉无比,边说边嚎哭,犹如地府中的冤魂厉鬼。” “他们都走了,我们以为也该到头了,换了个朝廷也该安宁下来了。可是石赵竭胡怎么会放过我们呢?苛捐杂税层出不穷,苦役差使接二连三。熬了好几年,结果石赵又对西凉用兵,河南之地尽是竭胡赵兵,又是一场兵祸人灾。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儿女一个接着一个死在自己面前,我几乎活不下去了。将他们草草安葬之后只好逃离天水郡。东边的关中是不敢去了,只好往西而去。到了河湟羌人地方,那里艰苦些,但是羌人倒没有竭胡那么暴虐凶残,暂时可以果腹。” “但是这更偏远之地也没有安宁,很快吐谷浑人又来了。他们在西羌之地大肆烧杀抢掠,我也成了他们的奴隶。在替他们挤羊奶、放牛数年之后,这位碎奚发现我不但识字,还能讲羌语、氐语和官话,于是提拔我成了他的参事。一个菇毛饮血的蛮子要什么参事?真是可笑可笑!” 听到这里,刚才还在那里安静倾听的碎奚在那里又吼起来了:“你这只晋狗!老子抬举你,让你呆着我的身边,好吃好喝,言从计听,你居然如此诽谤我!” “言从计听?好吃好喝?高兴了你就赏我一块羊腿肉;不高兴就是皮鞭交加,拳脚招呼。的确,我只不过是你身边一条晋狗而已。”笮朴苦笑着说道,却根本连看都不看碎奚。 碎奚越发的暴躁,挣扎着要站起来用脚踢死笮朴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大爷,真把老子当隐形人。绑着你都这么猖狂,要是松开你岂不是连老子都一块吃了。 “常山!” 乐常山马上从身边闪了出来:“大人,小的在!” “找块布把这个鸟人的嘴巴堵上,然后给我好好收拾一顿!跟他娘的苍蝇一样讨厌!” “遵命大人!”乐常山乐呵呵地转身跑到门外不知把谁的包脚布给翻了出来,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脚丫子味道。乐常山把布揉成一团,然后往正准备破口大骂地碎奚嘴里一塞。然后对着碎奚的肚子就是几脚,“服不服?还嚷嚷不?” 过了好一会,碎奚被踢得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 “好了,不要再踢了,再踢杨初的女儿就要守寡了。留他一条命,我还另有用处。”曾华挥挥手阻止乐常山的继续“施暴”,然后叫他找两人把碎奚拖出去,再找随军的医生给看一下,好好医治一下。 “笮朴,你有字吗?”曾华转过来又问道。 笮朴迟疑一下说道:“我字素常。好久没人问我字号了。” “那我就称你素常兄吧。前些年朝纲不振,乱臣奸贼纷纷施展野心,玩弄权柄,把好好的大晋江山弄得如秋叶残雪一般。混居的胡人乘机乱国,真的是国已不国,苦了我千万百姓,象素常兄这样家破人亡的不知有多少。今天我能从吐谷浑人手里救得素常兄,却是天意,可以说是老天不亡素常兄呀。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好好将你安置好。只是不知素常有何打算,只管说出来。”曾华一边亲手帮笮朴解开绳索,一边说道。 笮朴听到这里,突然伏地嚎啕大哭,哭声悲凉凄惨,闻者无不动颜。 而曾华还是蹲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笮朴,也不安慰劝阻,只是让他放声大哭! 过了许久之后,笮朴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身上满是泪痕污迹,他咬着牙对曾华说道:“曾大人,你说我哪里还有去处可去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只希望去现在还安宁的荆、湘州安安心心地当一位农夫,残喘余生吧了。” 曾华盯着被自己勾起伤心往事而万念俱灰的笮朴,突然问道:“素常难道不想回天水故里了吗?就永远这样做一个孤魂夜鬼吗?” 笮朴不由一震,扬起头望向窗外,就好象入定了一样,想着想着脸上又有两行浑浊的泪水悄然无声地流了下来。 “素常兄,我知你在西羌和吐谷浑呆了近十年,精通羌语、氐语和吐谷浑话,并熟悉那里的情况。如果素常愿意的话,能否留在军中效力。如果曾某人没有战死在阵前,一定保证让素常兄在有生之年回天水故里。” 笮朴转过头来直盯着曾华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明白,大人有大志,如果大人不嫌弃小人是个无用之人的话,小人愿留在大人驾前以供驱使。” 曾华走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笮朴的手,诚恳地说道:“有先生的相助,我如鱼得水,迷途明道。” 既然成了自己人,大家什么话就好说了。 曾华领着笮朴来到镇南将军府的书房,摒开左右,关上门开始密谈。 “先生,我现在抓了吐谷浑部的世子碎奚,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先生教我。”曾华开口道。 笮朴听到这里不由一笑,看着曾华许久没有说话,最后带着点嘲弄的味道说道:“大人还用我教吗?恐怕大人还没入仇池就已经把后面几步的棋都想好了吧。” 曾华也笑了:“我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碎奚会自己送上门来呢?我只是审时度势,把握时机,尽量从新的机会里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笮朴点点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了,而是转道:“大人现在的问题无非是既然到了宕昌城,这宕昌羌自然顺带着搞定他。听说宕昌羌的酋首梁懃已经被杨初请进了武都城了,宕昌羌现在群龙无首,应该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但是这件事情相对简单了一点,只需大人留下一员大将,留下二、三千兵马,再整合宕昌城原有的人马,对宕昌羌其余的大大小小的首领或打或拉,这十余万宕昌羌应该不难归入大人麾下。” 说到这里,笮朴顿了一下,低下头去思索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种如果由大人亲自操刀的话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以大人以前奔袭武都、诱捕碎奚的种种来说,已经眼光不止在宕昌城。”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大笑起来,“素常兄,你真是慧眼如烛,我的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看出来。” 笮朴听到这里,不由脸红起来,低着头在那里直摇头:“大人缪赞了,我的才智怎及得上大人一二。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成了大人的属下呢?” 曾华微微一笑,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心里明白,十几年的艰难世道早就把本来就聪明睿智的笮朴已经磨炼成了一只老狐狸了。要不是他对自己的行事风格一点都不了解,不清楚自己历来就是个“傻大胆”才没有识破自己请君入瓮的“诡计”。 所以说自己这次赢得是非常地惊险。估计要不是笮朴处于消息闭塞的吐谷浑和白水源,能多了解一点自己的情况,恐怕今天不是这个结局了。 “素常,你继续说。” “我想大人听到了碎奚的消息,恐怕已经就打着要把吐谷浑一窝端的主意了吧。”笮朴扶着下巴的胡须道,“既然捕了碎奚肯定会担心他父亲挟吐谷浑铁骑东来报复,仇池要是战火一起的话,恐怕大人在这里的一片苦心会化为乌有。所以说斩草要除根,要杀就要杀得没有后患。” 曾华点头赞同,看来这笮朴已经开始启动自己的智力潜力了。看来他真的是在险境中历练出来的,用计果然是又毒又狠,跟自己不谋而合,既然抓了儿子就干脆连他老爸一起端了算。 “还请先生教我如何去做!”曾华诚恳地问道。 笮朴略一沉思说道:“碎奚的五千铁骑里,只有一千吐谷浑族人,是他的亲信心腹。而其余四千都是从西海、河湟诸羌中强征来的。而这一千吐谷浑族人中更有百余贵族子弟,在族中就嚣张跋扈,到了这军中更是视诸羌军士如猪狗,奴役打骂,与自家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里曾华明白了,“素常说碎奚的五千骑军中早已是矛盾重重,我们只需好好利用就可以得到一批助力。”这一套我玩得熟呀,以前家里的毛选不是白摆在那里的,这“阶级矛盾”历来就是有的。 笮朴点点头,心里却在暗叹,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梁州刺史。难怪人家会从汉中南郑跑到这里跟自己谈话。 “其实我们不要拉拢太多的人,只需熟悉沙州路途情况的百余数十人就可以了,人多了反而更难把握。只是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保证这些人跟我们一条心。这一路西进是深入险境,稍有疏忽恐怕万劫不复。” 曾华接言道:“恐怕素常先生心里早就有了计策了吧。” 笮朴听完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大人夸奖了,这个我们待会如此这般就好了。不过我算了一下,现在大人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再过十日就是吐谷浑可汗吐延的四十大寿。对于吐谷浑人来说这是个大日子。按照惯例凡臣服吐谷浑的各羌、氐部落首领都会备重礼亲自送至沙州。偏远一点的部落在入春初时就已经开始上路了,这个时候应该有绝大部分人汇集在沙州了。” 听到这里,曾华思索一下然后凝重地问道:“那这个时候的沙州兵力部署如何?” “吐谷浑总共有骑兵大约一万六千余人。其中只有吐谷浑族人不过三千,其余都是诸羌、氐部落征集而来的。三千驻守在白兰地区,五千由碎奚率领驻扎在河曲、河湟一带,三千监视着一直蠢蠢欲动的白马羌,三千驻扎在沙州不远的西海,只有不到两千人驻扎在沙州。” 听完笮朴的介绍,曾华沉默不语了,跪坐在那里盘算着,而笮朴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端起茶杯喝茶。 过了许久,曾华一拍大腿说道:“好,老子就干上这一票了。我盘算着抓了碎奚之后就准备再伏击一下吐谷浑的报复,现在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老子就再拼上一把了。我就带两千飞羽军去端吐延的老窝。反正老子是曾疯虎,也不在乎再疯上这一把了。只是还请先生帮我找出百余向导之人。” 笮朴对碎奚这五千部下那是相当的熟悉,自然知道那些是即熟悉沙州路途情况的,又被吐谷浑贵族们欺压地很过分的,而且笮朴还选了选,从中选出大约六十余在西海、河湟甚至白兰羌都有一定影响力的人。这个结果让曾华对笮朴的远谋见识和心思缜密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笮朴先对这些分别鼓动,一阵思苦忆恨,被压抑许久的对吐谷浑贵族的仇恨象火山爆发一样就被收拾了,腾腾地往上冒,顿时把他们的眼睛都烧红了。 然后曾华把解除武装的五千人集合,把百余吐谷浑贵族揪了出来单独关押,而已经表示愿意跟着曾华走的六十余诸羌“精英”站在一边。 笮朴找出几个被吐谷浑贵族欺压得太厉害的羌人出来述苦,把这些贵族在羌人身上干得坏事一一指了出来,欺男霸女、强取豪夺、侮辱妻女,哪个吐谷浑贵族身上没有几件,全部被一一指了出来。 不但那六十名“反正分子”听得泪流满面,就是其余的羌人军士中也没少被欺负的,也是听得义愤填膺,怒不可竭。 谁知这百余吐谷浑贵族中居然有两三个人不知为何跳了出来,不但不“认罪”,反而大声骂羌狗之类的话。 真的是群情激愤,那六十余“反正分子”已经被发还了武器,不知是谁带头,六十余一涌而上,拔出长刀,对着百余吐谷浑贵族就是一阵乱砍。直砍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顿时将这百余吐谷浑贵族了了帐。 站在一边看戏的曾华不知笮朴施了什么手段,但是他看到那两、三个怒骂的吐谷浑贵族在临死前投向笮朴的怨毒目光,还有“反正分子”中那位带头砍杀的羌人投向笮朴的邀功求赏的目光,曾华明白了,这位笮朴的确不是一般人。 曾华留下乐常山和魏兴国带着左右护军营在毛穆之的统筹下开始归拢宕昌羌,而自己亲自带着姜楠和野利循、先零勃分领的两千飞羽军,在笮朴和六十余羌人的向导下,穿着碎奚部属的衣服,打着碎奚的旗号,号称是碎奚派出护送“贵重寿礼”的队伍,沿着白江水,一路悄悄地向西而去。 一路上,曾华还在暗暗地想,这位笮朴是不是也是穿越人士,要不然他怎么知道投名状呢?你看那六十余在碎奚和其五千部属面前杀了百余吐谷浑贵族、交了投名状的“反正分子”,一个个简直就是楷模呀! 第三十九章 吐谷浑 第三十九章 吐谷浑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引言摘述 “前面就是白水源了,是碎奚的冬季驻地,那里除了驻扎五千骑兵,还有归属碎奚的吐谷浑族人一千五百家。” “一千五家?你上次不是说吐谷浑只带了七百户从慕容鲜卑部西迁。怎么这里就有一千五百户了?”曾华问身边的高参笮朴道。 笮朴眯着眼睛盯着远处淡淡的炊烟,低声答道:“听吐谷浑的老人们说,当年吐谷浑头人带着部众西迁的时候,曾经驻留过朔方河曲之地(现在的河套地区),那里真的水美草肥,吐谷浑很想留在那里。但是那时的拓拔鲜卑已经强大起来了,河水内外各部无不臣服。吐谷浑本来就是负气西迁,当然受不了拓拔部的欺压,率部又继续西迁。不过这次他们已经在沿途收了数百户,加上从河曲地区又卷了数百户,所以到了河湟之后已经有一千七百户。” “再经过吐谷浑、吐延、叶延三代经营和繁衍,吐谷浑已经有五千余户,控弦数千。碎奚是吐谷浑的世子,所以就分了一千五百户。” 曾华听到这里不由长叹一声:“五千户的吐谷浑就能在这数十万羌人为王,这三代吐谷浑首领还真不是一般人呀!” 笮朴转过头来沉声解释道:“吐谷浑能在西海诸羌中屹立不倒并自号为王。一是这数十万羌人各自为政,很容易被分别击破。二是吐谷浑部三代可汗的策略都是分化笼络羌人酋首,以高位重利优待,再联合起来用武力征服零散羌部,驱使羌人畜牧耕作。加上这吐谷浑到吐延再到叶延,或坚忍不拔,或勇武超群,或长袖善舞,这才有吐谷浑今日的风光。” “是的,每一个辉煌的历史都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曾华感叹道,过了好一会突然转向笮朴说:“但是衰败和灭亡却总是骤然而至,使得再辉煌的历史都只能象流星一样。这是历史的规律,也是我们的宿命。” 笮朴点头着接言道:“是的,我们逃脱不了这个宿命,看来这吐谷浑今日也逃脱不了。” “没有办法,有人辉煌就必须以他人的衰败做为代价。”曾华说完又转问道:“叶延是个怎么样的人?” 笮朴策马想了想说道:“叶延的父亲吐延可汗遇姜聪刺杀临终前托孤大将纥拔泥,让他辅佐自己只有十几岁的长子叶延1继位。叶延是个果敢的人,死死地记住了父亲的血仇。他练习射箭时总是扎个草人当靶子,说那是姜聪,每当射中了就嚎啕大哭。除了练习射箭,叶延还饱读《诗》《传》,向往周礼。蛰伏了十余年后他终于报了大仇,将仇人砍成肉泥。” 说到这里,笮朴听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姜楠在那里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吱吱响。 笮朴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曾华,曾华轻声叹道:“他就是姜聪的儿子。” 笮朴闻言脸色大变,盯着姜楠看了一会,又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曾华,曾华没有作声,只是叹了一口气。 笮朴转过头继续硕大:“后来叶延宣称既然自己的曾祖父奕洛韩曾被封为昌黎公,那自己就是公孙之子。根据周礼,公孙之子可以用王父的字为氏。所以把姓氏改为吐谷浑,放弃了原本的姓氏慕容,于是也就有了吐谷浑部。” “看来叶延也是一个人物。姜楠,你的父亲死在他的手上也不算坠了你父亲的威名。在这乱世中,谁能安享终年呢?不过你很快就能得报大仇了,希望老天爷和你父亲保佑我们。”曾华拍拍姜楠的肩膀说道。 姜楠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紧咬牙根,紧握双拳。 “大人,现在眼前的一千五百户吐谷浑部众怎么办?”笮朴问道。 看着笮朴早有定计的眼神,曾华知道这位新加入的谋士还在有意无意地试探自己,这也许是新谋士们的“职业病”吧? “一路杀过去,除了好马,人畜不留。野利循、先零勃你们率左右飞羽军分两路突杀过去,动作要快。即要烧杀干净,也要求速度。完事后我们继续西进。”曾华开始下令道,“姜楠,你去监督他们,务必要留下数十吐谷浑族人,让他们逃出去。” “大人,为什么要留下这数十吐谷浑人的狗命?”咬牙切齿的姜楠问道。 “只要他们把白水源吐谷浑部众全军覆灭的消息在河曲一散出去,各诸羌自然会蠢蠢欲动。吐谷浑在西海、河湟、河曲靠着均衡才维持着今日的局面,表面上强盛一时,但是实际上却是如覆薄冰。而白水源就是这个薄冰中第一个被敲开,我们一路西去,一路大肆烧杀吐谷浑人或者他们的支持者,衰减他们的实力,这块薄冰就散得越快!”笮朴接过话解释道。 一声令下,姜楠和六十余向导冲在最前面,野利循、先零勃和他们身后的两千飞羽军居然只能跟在后面看马尾巴。 一千五百户吐谷浑部众正在忙碌着准备迎接缓缓来迟的春天。牛羊马群都饿了一冬天了,该利用肥美的春草好好长长瞟了。他们的青壮大部分都跟着碎奚去仇池捞油水去了,留在营地里的基本上都是老友妇孺,加上人数不多的青、中年人,虽然还有一部分战斗力,但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上两千如狼似虎的飞羽军,结果可想而知的。 当姜楠第一个冲进吐谷浑白水源营地时,正站在那里收拾刚刚宰好的羊的吐谷浑妇女闻声直起腰来,惊异地看着纵马冲进营来的姜楠,看着姜楠右手挥动着的马刀在自己眼前越变越大,最后化为一道白光,一股凉意接着从脖子上传了过来。在她倒下去的时候发现越来越多骑兵跟在姜楠的后面冲了过来。 两千飞羽军在白水源营地里来回地冲杀,看到四处慌乱逃散的人,无论老幼,无论男女,策马上去就是一刀;看到帐篷等易燃处,顺手就丢过去一个火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只见白水源惨叫声四起,火光冲天。 策马站在远处的曾华静静地看着前面的杀戮,而笮朴骑马站在在旁边,也在静静地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看着红光在白水源一闪一闪。 笮朴悄悄地看了一眼站在稍前的曾华,只见他的脸色在呼呼的风中沉寂如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他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这里,而是飞到遥远的地方去了,或许是沙州吧。 听到惨叫声越来越少,大火也开始慢慢地变小,曾华转过头对笮朴和数十亲卫说道:“好了,白水源已经清静了,我们该继续前进了。走吧!” 当曾华等人策马绕过营地,来到白水源的西边。没过一会,只见姜楠策马带着六十名向导率先奔了过来。走到跟前连忙向曾华汇报道:“大人,这营地里应该没有活着的吐谷浑人了,野利循和先零勃来回扫了三遍。其中有两百余动作快的吐谷浑人骑马向北跑,被我率领三百骑追了上去,射杀了一百多人,留下三十余人放任他们继续往北逃。野利循和先零勃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就过来了。” 过了一会,野利循和先零勃带着两千飞羽军心满意足地过来了。走到跟前,野利循也开口汇报道:“大人,我们已经清理了营地里所有的人口和牛羊,还俘获了大约三千余匹好马,还补充了一批箭矢、兵器和粮草,其余带不走的我们全部和尸体一起放火烧了。” 曾华看看飞羽军身边的确各自多了一两匹战马,上面放着几个包裹和刀枪箭矢。再抬头看看远处的营地,在无数股黑烟中又腾起了数十堆熊熊大火。 “伤亡怎么样?”曾华回过头来问道。 “死了三十九个弟兄,伤了五十一个。死者我们好生掩埋了,伤者我叫他们相互扶持照顾着骑马回宕昌城。”先零勃补充道。 “好了,现在立即集合列队,继续前进。从现在开始,姜楠和向导继续在前面带路,所有的人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我要在明天天黑前赶到沙州外围!” “是!”众人齐声大喊道。 在开始变黑的夜色中,两千飞羽军骑兵开始列成三行,分成了前后两个集团。随着曾华将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口令一级级地往下传下去,两千余名骑者,五千余匹坐骑,迅速地起动并汇集成一股铁流,滚滚向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两千飞羽军一路急行,先从白水源沿着西强山南麓一路西行,然后绕过西强山,再转向北边,直奔洮河源头。经过一夜的急奔,来到洮河源头,在这里顺手收拾了一股吐谷浑铁杆羌人部落。 在笮朴和向导们的指点下,这支不到一千户的羌人部落在飞羽军的马刀下灰飞烟灭。不过这次飞羽军除了杀人却没有放火,所以洮河源头营地里除了狼藉一片的尸体外,就没有象白水源一样火光四起了。 曾华下令草草收拾打扫一下,再休息一个时辰,接着继续出发,直奔沙州。 叶延看着营地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整个营地熙熙攘攘的热闹,心里觉得非常的欣慰。从祖父吐谷浑到父亲吐延,再到自己手里,三代人数十年的心血,吐谷浑部终于不但在这西陲之地立足了,而且也越发的兴旺。自己这次四十岁大寿其实是对吐谷浑势力和自己威望的一种考验。在去年自己放出风声去了之后,近至西海、河湟诸羌,远到白兰羌甚至党项羌,各首领无不争先恐后地备下重礼亲自来沙州慕克川来祝寿。 看到吐谷浑在自己手里远胜祖父和父亲的兴旺,叶延不由感到自豪。祖父的故事自己更多的只是从族人的口中传说中知道的,但是父亲吐延他却亲自见过。 父亲勇武冠绝,人称“项羽”,所以才从六十个兄弟中脱颖而出,继承汗位。他率领千余族人骑兵东征西讨,东降河湟诸羌,西平白兰众部,还身先士卒冲散白马羌数千之众,迫使酋首姜聪假意臣服。可惜强横的父亲却死在了这个小人手里。 当时自己只有十几岁,大将纥拔泥等人护着自己逃到了白兰山,还告诉自己父亲在临死前曾经叮嘱道:“我死了不要紧,随便埋了就行了。关键是要速速护着叶延逃回白兰山。那里水美草肥,易守难攻,而且民众懦弱,容易控制。叶延只有十几岁,一定要告诉他,不要急着报仇,先聚集实力再说。” 叶延一直按照父亲的遗言,不但杀了仇人姜聪,而且也将吐谷浑的内忧外患消除到了最低点,看着吐谷浑在自己手里一天天兴旺起来,叶延觉得有脸去见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了。 不过叶延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自己最中意的儿子碎奚可能赶不及自己的大寿了。前几日他送来急信,说亲家公仇池公杨初因为内乱被囚禁了,秘密派人求援,约碎奚里应外和,并许下阴平郡北和宕昌地盘。在信中碎奚还提到如果有机会的话顺便在仇池捞到更多的利益。 孩子长大了。自己有四个孩子,碎奚是最大的,也是最有出息的,自己在他身上寄托的期望也最大,他应该已经明白自己当初和杨初联姻的用心了。西海、河湟等地虽然水美草肥,但是过于偏僻了,离中原太远了。现在中原大乱,谁不想从这个肥庶的地方捞到好处。吐谷浑虽然现在名震西陲,但是和中原那些势力来比还是太差了。如果能占据仇池,那么吐谷浑的触角能伸进关中、汉中,如果慢慢等待机会的话,一定会大获丰收的。这样的话吐谷浑就会更加辉煌。 叶延知道,万世基业要靠几代人、十几代艰苦不懈的努力才能奠基。叶延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所以碎奚能有出息是他现在最感到安慰的。 “可汗,仪式就要开始了。”儒官郑具走来禀告道。 快六十岁的郑具是陇西郡的大儒,名动秦州和凉州。叶延一心向儒,希望用儒家周礼的那一套来管制自己的部属。虽然他知道现在在吐谷浑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还是挡不住他一心向儒。他派人“请来”郑具,以便指点自己学习周礼儒学。 当时郑具刚来的时候,对叶延不屑一顾,一心只求速死。但是后来看到叶延如此虚心向学,慢慢地就转开心思了。指点叶延一、二后,发现这位西番土人首领居然“颇有慧根”,也就按捺不住咕咕往上冒的“诲人不倦”,安心在沙州呆下去了。 你看郑老夫子,现在一身的自豪,颇有点德化了吐谷浑酋首就是德化西羌数十万人,让他们走上了知礼知义的“文明大道”。 “可汗,从今天开始,到可汗大寿的第三日,总共八天的仪式,一曰亲亲,二曰敬故,三曰进贤,四曰使能,五曰保庸,六曰尊贵,七曰达吏,八曰礼宾,暗合可汗以八统诏王驭万民。” 看到叶延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得意的郑老夫子继续往下说道:“每天的祭祀和宴会上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羞用百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正合周礼。”也不知郑老夫子如此折腾下来叶延从哪里给他捣鼓齐这些东西。 叶延拱手向郑具说道:“辛苦老夫子了!”叶延知道现在完全用周礼建立一个君君臣臣的复古制度是不可能的,但是今天他希望能让众人充分认识到官职邦治和礼仪制度。 接着,叶延在前,郑老夫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跟在身后,开始一天的隆重仪式。一天下来,不但这些做为主角的首领累得跟死狗一样,就是那一千多在仪式上跑龙套的大营军士也累得跟猴一样,连周围配合着一起磕头的数千吐谷浑民众在紧张地吃完晚饭回到各自帐中后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痛的,也让他们充分认识到了周礼的威力。 夜色在众人的盼望中终于降临了,众人揉着酸痛的膝盖和关节,想起还有七天这样的日子,不由地感到有点生不如死。夜越来越深了,众人也在低低的咒骂声中纷纷入睡了。 尽管大家不满意,但是叶延却充分体会到做君主那种高高在上的味道,真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呀!叶延非常兴奋,和郑具谈了许久,最后还是年迈的郑具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才勉强结束谈话。 当兴奋的叶延好容易睡着的时候,在沙州慕克川南边不到五里的地方,在浓浓的夜色中,悄然地出现一支骑兵,为首的正是曾华。 他看看天色,心里不由地有些着急了。现在是深夜时分,正是夜袭的最佳的时机,要是过了就天亮了,到时什么如意算盘都完了。 曾华转头对身边的姜楠和先零勃说道:“这野利循怎么搞的?怎么还不派人来传信说他到达指定位置。他这个样子,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了!”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从远处跑了过来:“报告,左营到达指定位置。” “好!姜楠,你和先零勃带三百精锐,跟在向导后面,直入叶延的大帐,成败与否全在于你们了。” 姜楠应了一声,和等候已久的先零勃等人把碎奚的牛尾旗打起,迅速地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曾华挥挥手,他身后的右营骑兵也慢慢而轻轻地跟在身后,悄悄地向慕克川大营逼近。不一会,离慕克川大营不到两里的地方,终于看到了大营中央突然亮起了几个火光。曾华知道时候到了。 他拔出马刀,大吼道:“把旗帜跟老子亮起来!” 身后的亲卫立即将卷着的旗帜展开,上蓝下黄红星旗顿时飘扬在曾华的身后! “勇士们!不要吝啬你们的勇气,也不要怜悯你们的敌人!胜利属于你们!杀!”曾华喊完之后,舞着马刀率先开始向慕克川大营冲去。身后千余骑兵顿时齐声高呼:“杀!”纷纷挥舞着马刀策动着坐骑,慢慢展成半月形向慕克川大营冲去。 注1:吐延死的时候叶延只有十岁,后来在三十三岁时英年早逝,本书剧情需要,做了些修改 第四十章 幕克川 第四十章 幕克川 永和四年春三月,明王领飞羽军两千夜袭慕克川,激战半夜,俘地脸色凝重,曾华心里暗暗一笑,转而说道:“不过形势只要我们用心对付也不会那么严重。吐谷浑虽然还有近万残余骑兵,但是里面的吐谷浑族人不过三千,而他们的族人已经在白水源和今日的慕克川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已经是丧家之犬,毫无根基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他们也不足为惧了。” 说到这里,曾华凝重地说道:“现在我希望你们各自回去招募族人勇士,然后再到幕克川汇合,只有我们团结在一起,还怕什么吐谷浑残部和他们的走狗。而且我会根据你们的军功和招募的族人勇士多寡向朝廷上书表你们为正式的朝廷官职。” 六十余人的脸上不由现出狂喜的神色,虽然现在东晋已经偏安江南一隅。但是西羌诸部落在上千年形成的对中原政权的敬畏之心,加上西晋在统一强盛时的实力已经让西羌诸人记忆深刻,所以曾华说要给他们正式的朝廷官职,这可是这些偏远羌人做梦也没想到的光宗耀祖的事,有了朝廷的封号和官职,自己的族人和亲人在别的羌人面前就不止高了“一两个层次了”。 “我们在叶延的大帐里缴获不少财物,你们每人分两驮马回去,既做为我对你们的酬谢,也做为你们招募族人勇士的经费。”曾华的话更是让六十余人欣喜如狂。 “大人!这不行,要是把财物分给他们带回家乡部落,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回来!这样不妥!”旁边的笮朴开口道。 “怎么不妥!这六十余人从宕昌城开始,与我一起风餐露宿,生死与共,我早就把他们当成兄弟一般,就是他们拿去不回来又何妨!就当我送给他们了。何况这些兄弟都是明事理的人,怎么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放弃以后的前程和富贵呢?” 曾华的话刚一落音,六十余人无不翻身跪下,俯身大礼,人人红着眼睛带着眼泪说道:“大人视我等如兄弟,待我们恩重如山,我等回部族之后定会招募族人勇士赶来汇合。我等向祖先神灵发誓,但有异心私心定叫天打雷劈!” “好!好!好!不必如此重誓,我信的过你们。你们快快起来,速去领取财物,赶快回各自部族,此事刻不容缓。” 看着六十余人千恩万谢地走出大帐,曾华不由和笮朴相视一笑,难得微笑的笮朴接着说道:“大人,该是接见那些羌人头领了!” 来到大帐前面,只见三百余羌人首领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看到曾华和笮朴等人出来,连忙拱手施礼道:“见过大人!”这些首领都是笮朴和六十余向导这些熟悉吐谷浑情况的人商量清选出来的,都是对吐谷浑嘴服心不服,至少和吐谷浑不是一条心的。 “这次下官奉朝廷之命前来护羌,肃靖西羌地方,让诸位首领受惊了,还望见谅。”曾华拱手和气地说道,“吐谷浑原是鲜卑东胡,西迁到西海安居,本应该和诸羌安然相居,互助扶持。但是吐谷浑是如此做的呢?恐怕大家心里都有数。逞强欺弱、烧杀抢掠,多少羌人死在他们手里?多少羌人部落族灭人亡?他们不但欺压你们,还自号为王,不服王化。”说到这里,曾华颇为伤感。 “中原有胡人肆虐,而西羌也是如此,饱受胡人欺压!羌人和我们中原之人都是炎黄子孙,同根同源,却为什么要同受胡人的欺凌呢?”曾华越说声音越大,“这次下官来驱胡护羌,为得的是什么呀?就是要张扬正道,传播德化,要是大家还为了争夺牧场水源轻易兵戎相见,恐怕这草原永远没有安宁,你们还会继续受外胡欺压!” 说到这里,曾华环视一眼三百余脸色凝重的羌人首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席话就让他们诚心归附自己,但是这课还是要先给他们上一上,到时自己再动刀的时候你们不要说老子没有先给你们打招呼。 “姜楠!”曾华大叫一声,身后的姜楠闻声走了出来,拱手向曾华施礼,然后恭敬地站在旁边。 “你们认不认识他?”曾华指着姜楠问道,“他是昂城酋首姜聪的儿子!” 此话一出,众首领无不震惊,纷纷交头接耳。而几十位白马羌首领马上越众出来,围着姜楠左右详细地看了起来,一会儿,这几十位白马羌首领纷纷流泪,俯首道:“少首领,你和年轻时的大首领真是一模一样!”姜聪在白马羌为首数十年,公正明理,各部落受其恩惠不少,加上吐谷浑部杀了姜聪之后,欺压白马羌颇甚,大家自然感念姜聪的恩情。 曾华待几十名白马羌首领冷静下来,面向众人大声说道:“姜楠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历经十几年艰辛今日终于抓得叶延。我已经上书朝廷表其为白马校尉,过几日后去重整白马羌。” 曾华此话一出,顿时象是在众人中丢了一个炸弹,顿时只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 曾华挥挥手,让姜楠去别处安慰已经认主的白马羌首领,再让人把其余的羌人首领送回原住处,让他们继续去议论。 在和笮朴走进大帐时,曾华问道:“野利循和先零勃现在已经开始着手招编新兵了吗?” 笮朴跟着身后沉声答道:“这慕克川方圆千余里,水美草肥,是天然的好牧场,三千户吐谷浑部众住在这里岂不太可惜。在大营周围都是吐谷浑掠来的羌人奴隶,平日在吐谷浑族人的监视下放马养,足有近三万之众。野利循和先零勃已经去他们中选优择勇,为飞羽军扩编。他们都是奴隶出身,招募奴隶军士自然不在话下。” 曾华点点头,来到正中坐下,继续问道:“下一个是该见谁了?” “是叶延的儒官老师。”笮朴一边坐下,一边答道。 郑具在护卫的引领下走到帐厅中间。曾华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像是一棵松树一样站在中间,一身的傲气。 “大胆,见了大人如何还不下跪!”看到郑具半天没有反应,笮朴赶紧喝了一声。他认识这位老先生,很是佩服他的道德文章,可不希望因为不跪而被“杀人如麻”的曾华砍了头。 郑具也认识笮朴这个碎奚的参谋,但是他不认识曾华是哪位大人,因为昨晚稀里糊涂被抓起来后还没有人告诉他是哪支军队冲了过来。 “老夫从来不跪什么自封的大人!” “大胆,这是大晋明诏钦命的临湘侯、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曾华曾大人!” “啊!”郑具顿时脸色一变,而两行热泪却悄然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流落,他整理一下衣服,嘶哑着声音道:“陇西儒生郑具叩见刺史大人!想不到老夫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朝廷王师和上官,我死也瞑目了。” 第四十一章 叶延和杨初的结局 第四十一章 叶延和杨初的结局 明王见陇西大儒郑具。具为叶延之儒官礼师,制官制,复周礼,颇为重用。然笮朴告知曰其家已为叶延所灭。具悲绝,明王怜之,礼送至南郑,未及月余,具忧郁而亡。 __________引言摘述 曾华早就听笮朴介绍过,知道这郑具是陇西郡、乃至秦州的大儒,见郑具如此老泪纵横地向自己郑重施礼,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郑具的跟前,双手扶起这位老者。 “郑老先生,请坐,快请坐!”曾华非常恭敬地扶着郑具坐在下首,然后自己回到上首坐好。 安坐下来的郑具用宽袖将自己脸上搽拭干净,向曾华拱手说道:“老朽失态了,还望大人见谅!” “老先生对朝廷的赤诚可昭日月,刚才全是老先生拳拳赤心的表现,怎么说得上是失态呢?”曾华连忙答道。 “老先生在这荒野之处过得如何?”曾华继续关心地问道。 “多谢大人关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这里的吐谷浑酋首叶延是个倾慕道德仁义的谦谦君子,不但熟读《诗》、《传》,还一心向礼,并试图在这吐谷浑试行周礼古制,让这蛮夷羌人懂礼懂义。”看来郑具对叶延的印象好得不是一点点。他明明知道曾华这次来慕克川肯定是来对付叶延的,却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曾华眼前猛夸叶延这个好学生。 曾华看着头发花白的郑具还在那里神采飞扬地继续为叶延说好话,心里不由一阵悲凉。这位老夫子在如此的情况下还希望用道德仁义感化那些胡人,也许在这些老夫子眼里,不管死多少人,当有一天那些凶残的胡人终于杀厌了,杀累了,终于开始穿上宽袍念起道德文章起来,终于开始遵守礼仪体制起来,他们都会以为是自己的胜利,都会以为又是一个新的盛世的开始。 而坐在郑具对面的笮朴心里却是另一番心思。他原来是一位熟读诗书经义的才子,但是再高的学问在乱世中也无济于事。在经历了家破人亡的痛苦之后,他开始已经没有郑具身上的那种“理想主义”,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也明白该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如何活下去。 曾华和笮朴怀着各自的心事,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看着郑具在那里详细地讲述着叶延在自己的教诲下如何遵行周礼,如何奉行仁义。 长篇大论的郑具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话题,他骄傲地昂着头端坐在那里,直盯着曾华,目光中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叶延已经被自己教诲成“好人”了,你们该怎么办就看着办吧。 曾华依然没有说话,而笮朴也闷声坐在那里,帐厅里一片沉闷的气氛。 过了一会,沉默的曾华给笮朴递去一个眼色,坐在那里的笮朴眼睛里闪过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复杂神情,拱手盯着笮朴说道:“郑老夫子,请恕学生冒昧,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没等惊讶的郑具开口答话,笮朴继续说道:“我昨晚审问一位吐谷浑贵族时知道一件事。当初是这位贵族奉叶延之命率领千余骑众侵扰陇西郡城,掠走老先生的。” 郑具知道这件事情,开始很气愤叶延的野蛮手段,后来慢慢地被叶延的“诚意”感化,改认为这是叶延这个蛮胡求贤如渴的表现。听到笮朴如此说,不由地点点头。 “这位贵族在掠走老先生之后,还按照叶延的命令,将老先生阖家上下共一百二十九口杀得干干净净,听说是叶延为了绝了先生回陇西的念头才下此命令的。”笮朴继续沉声说道。 郑具听到这里,顿时呆在那里了,如同被惊雷劈中了一般。到了慕克川一段时间后,他曾经试图联络陇西的家人。每次叶延都装模作样地派人去送信,然后回来说赵国正在攻打凉州,陇西诸郡一带兵荒马乱,道路不通,而郑具也信以为真,继续期待音信重通的那一天。 但是最终却是这个结果,郑具坐在那里,只觉得万念俱灰,两行热泪又悄然地流落在那悲伤欲绝的脸上。他不由地仰起脸来,无助地望着帐顶,哆嗦的嘴唇和颤抖的身子让人深刻感到那种绝望和凄凉。笮朴以前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他直盯着郑具,鼻子也不由地酸了起来,心也象刀割的一样。 过了许久,郑具才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凄厉无比,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慕克川大营。 曾华不知该入如何去安慰郑具,只好让他自己哭个够,然后叫人好生扶着回去,用心照顾。 “素常兄,郑老夫子恐怕已经心死了。”曾华长叹道。 “可怜的老夫子,在这个乱世中还抱着这种幻想。”笮朴摇摇头,黯然地说道。 两人对叹一会,曾华幽幽地说道:“还是先把郑老先生送回南郑去吧,让他过两天好日子吧,他应该来日不多了。” 笮朴点点头:“是的大人,我会安排的。”顿了一会问道:“是不是该见叶延了?” 曾华点点头道:“好的,先把姜楠叫进来,这次就我们四个人见面吧。” “你就是梁州刺史曾华曾大人?”叶延一走进帐厅就朗声问道。 曾华看着这个身材高瘦、肤白棕发的吐谷浑酋首,笑了笑,拱手淡淡地应了一声道:“正是下官,可汗请坐。” 叶延还披着被俘时的虎皮大麾,戴着大头长裙帽,拱手施礼后毫不客气地在曾华的左下首坐下。坐下的时候,却看到对面坐着的姜楠用狼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认出对面的姜楠正是那晚扑上来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人。 “你是什么人?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能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份?”叶延坐下安稳后,对姜楠拱手问道。 姜楠还是冷着脸,长舒一口气后昂然说道:“家父是昂城白马羌酋首姜聪。” “哦-!”叶延哦了一声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苦笑一声然后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叶延抬起头来望向曾华道:“我吐谷浑叶延活了四十岁,除了敬佩自己的祖父之外再没有敬佩过其它人。但是此次一役,大人的胆略让叶延我敬佩不已。先诱捕我的儿子碎奚,再当机立断,千里奔袭慕克川,一役尽拔我吐谷浑部。” 说到这里叶延长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怨恨老天爷,现在本来就是乱世,谁有本事谁就出头。谁盛谁衰谁说得清楚呢?能败在大人这样的大英雄手里,是我吐谷浑的荣幸,而与大人同世共存也是我吐谷浑的不幸。” 叶延越说越黯然:“本来我这个俘虏是没有资格问自己和部众的结局命运的,但是我知道曾大人不是一般人,所以就冒昧地问一句,不知曾大人如何处置我和我的部众?” 曾华静静地听叶延说完话,低声地答道:“叶延可汗应该知道你部众的下场。当年可汗是如何对待众羌人部众,应该会预想到今日的下场结局。” 听到这里,叶延不由泪流满面:“想我吐谷浑数十年前远迁西海河湟,途中艰辛无比,到了这里也颇受羌人部落排挤。从我祖父吐谷浑开始就不甘于我们部族慢慢消失在这烈烈西风中,我们用尽了各种手段,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苦苦挣扎数十年才有昨日的辉煌。正如草原上的狼群一样,昨日我们吃别人,今日会被更强大的吃掉。” 说到这里,叶延向曾华俯首道:“曾大人,请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为我吐谷浑留下一点血嗣吧!” 曾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示意叶延旁边的笮朴扶起叶延,然后说道:“好的,吐谷浑三代可汗都不是一般人物,我会为吐谷浑留下血嗣,让历史记住你们的故事。” “多谢曾大人!” 曾华看着拭干眼泪的叶延,顿了一下指着姜楠说道:“至于可汗的生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经答应过姜楠,你的生死任由他处理。” 叶延看着姜楠许久,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点幽怨,“仇恨!我们除了仇恨还能记得什么?” 曾华低声接道:“没有仇恨我们就不知道屈辱,不知道屈辱我们就不知道反抗。我以前就曾经跟别人说过,一个忘记仇恨的人和民族是不值得尊重的。” 说完,曾华把目光转到姜楠身上,而叶延也闭上眼睛,等待姜楠的“最终宣判”。 姜楠腾地站了起来,很艰难似的一步一步走到叶延的跟前,盯着叶延看了半天,最后才恨恨地说道:“是我抓你为阶下囚,是我带着大人来灭你的吐谷浑部,到了今天这一步,我的大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大人曾经对我说过,尊重你的敌人就是尊重自己,念你也是一代豪雄,你自尽吧!我会给你留个全尸,把你葬在你的祖父身边。” 听到这里,叶延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他瞪圆的眼睛迅速变红,过了好一会,叶延才颤抖着站在起来,双手拱拳,并向姜楠深深俯首,许久才流着眼泪扬起身来哽咽地说道:“多谢!多谢!”说罢,目光转向曾华看了一眼后又转了过来长叹道:“姜楠,我真是羡慕你呀!跟在曾大人身边才多久就有如此胸怀和气慨了!恐怕你今后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这个井底之蛙,以后的世人恐怕只会记得曾大人麾下的白马羌骑,永远记不住那个烟消云散的吐谷浑了。” 说到这里,叶延不由泪流满面,昂天长笑道:“哈哈,我叶延总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着!也罢!也罢!英雄也罢,狗熊也罢,都免不了这条路!” 说完,叶延向曾华深深施了一礼,转身昂首离开了大帐。 是夜,叶延聚集自己的儿女、妻妾共五十余人,共饮鸠酒而亡。 第二日,姜楠来到叶延的尸首前,只割取了他的一缕头发,准备带回去祭祀自己的父母亲人,然后汇集其家人尸首,丝毫不敢有辱。曾华亲自主持发丧,并传令吐谷浑剩余的三千余户全部披孝送殡,最后派人将叶延等的尸首葬于吐谷浑墓旁。 到了三月中旬,野利循和先零勃带着招募的擅骑射长勇武的三千多奴隶军回到慕克川,和剩余的一千多飞羽军汇合,混编为五个骑兵营,共五千余人。 再过了几日,野利循率一屯骑兵先离开慕克川,他的任务是去他的家乡,北党项羌人地区为曾华招兵买马去。在他的身后除了一屯精锐骑兵外,还有数十匹驮马,里面全是慕克川和从白水源、仇池等地运来来的布帛、茶叶、金银珠宝等财物。 临走前,曾华和姜楠、笮朴、先零勃等人将其送出了十里之外,并拉着手叮嘱道:“现在你的族人,数万北党项羌人在雪原荒野过得艰辛无比,而我却缺兵少马。你此去一定要好生跟你的族人说道,只要他们愿意东来做我部属,我是不会亏待他们的,而且这河曲之地有数千里,水美草肥,我给他们留着。当然,我的规矩你也要给他们讲清楚,愿不愿意来全凭他们自己。” 野利循恭敬地答道:“是的大人!你的教诲我谨记在心。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一定为大人带一支骑兵回来。”曾华对他恩重如山,野利循也对这位大人是敬服的不得了,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见识”,知道这位大人的志向跟雪原上的雄鹰一样高远,跟着他前途远大的很,自然愿意去招募一支人马回来再跟在这位大人麾下。 曾华点点头,挥挥手道:“走吧,一路上小心!” 野利循向曾华施了一个大礼,后退到自己的坐骑旁,然后牵着马匹向前走,一直走到前面的山曲后才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二个离开慕克川的是姜楠,他也带着一屯精锐飞羽军和那数十白马羌首领回昂城重新整顿白马羌。临行前,曾华和笮朴、先零勃等人也送出十里。 曾华向姜楠拱手道:“姜楠,我已经实现诺言,助你如愿报得大仇,现在还请你助我如愿,帮我报得民族国家大仇!” 姜楠俯首涕哭道:“大人待我有如再造,我姜楠早已向祖先神灵起誓,此生愿誓死效力于大人麾下,披锋突固,无敢不从!” 曾华连忙拉起姜楠,诚恳地说道:“能得姜楠你的相助,是我曾华的一大幸。”然后细细嘱咐道:“你回到白马羌,该拉拢的就好生拉拢,不要吝啬,该收拾的就好生收拾,不要手软。你要记住,有我在你身后支持你!在整顿白马羌的同时,你派人多和南党项羌人联系。南党项羌人和北党项羌人不一样。他们已经开始有部落和氏族,而且听说跟你们白马羌多有来往。你可派人遍说各南党项羌人部落氏族头人首领,只要他们愿意派族中勇士来为我助战,我是不会吝啬财物。这一百多匹驮马的财物你除了用来安抚白马羌旧部之外,你只管用来收买南党项羌人首领头人,不够再问我要。而那些死硬分子,你不用管他,只管记下,我们自有机会找他们算帐。” 姜楠意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弯腰拱手施礼,也是后退到坐骑旁,牵着马匹到了远处才敢翻身上马,带着部众绝尘而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曾华一边等西海、河湟的消息和新兵,一边开始在慕克川忙起来了。 白天,他亲自训练这五千余的飞羽军。还是老规矩,有作战经验老兵(才多久的老兵?)帮传教新兵,而曾华把从军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人才集中在一起,分成士官和军官亲自教导。 十几天过去了,曾华很快就发现几个骑兵将领苗子,分别是南党项羌人米擒鹿,北党项羌人费听傀,西海羌人狐奴养,西海羌人钟存连,河曲羌人傅难当,个个不但骑射精绝,而且还有一种统领骑兵的天生才华。他们多是原飞羽军的老兵,只有傅难当是新募来的。对于曾华讲述的大迂回、大包抄,敌强则散袭、敌弱则聚歼等骑兵战术简直就是一点就透。 曾华欣喜如狂,顿时把这几人做为心腹和“希望之星”重点培养。这几人也争气,在几次拉练演习中崭露矛头,而且也用自己的本事在飞羽军战友中树立了威信。曾华看到时机差不多了,相继委任他们为各营的统领。 晚上,曾华也没有闲着。他需要处理武都、南郑的许多军政事务。 武都的毛穆之来信道,他已经将杨初一家老小共百余人,全部“按照规矩”送到建康去献降受封去了。除此之外,已经掌握仇池兵权的毛穆之开始发威,尽起武都氐人、白水羌、宕昌羌大小首领豪强五百余户,家人共七千余人,全部分送到荆州、湘州、豫州等富庶之地去“享福”。 反正氐、羌人的大首领们百多人已经早被杨初“接到”武都去了,毛穆之只需把他们的家人再接过来就是了。而其它中小首领豪强,毛穆之可没有给他们互相联络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部分首领豪强尽数“收到武都”,少数手脚比较快的,在大军雷击之下,有点不堪一击的味道。 要知道,毛穆之到了武都之后,按照曾华的命令,将仇池唯一的“旧正规军”-一万余祁山守军,加上以前收编的一万五千武兴关守军,择优选出一万二千人,全部打乱整编,和梁州军的柳畋第一军团、徐当的第三军团和张渠的第二军团重新编成十二厢军,共三万六千余人,并包括驻扎在西城的原仇池骑兵组建的一厢骑兵。 这十二厢军曾华分别授权给柳畋、张渠、徐当、乐常山、魏兴国指挥并加紧训练,分别组建成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军团。其中柳畋带着第一军团退回沔阳和第三军团的徐当共同镇守汉中和上庸;张渠率领第二军团继续蹲在梓潼城,看着萧敬文这位老哥哥。乐常山率领第四军团驻防祁山,魏兴国率领第五军团驻防宕昌城,段焕、赵复这两陌刀将升任左右护军营统领,带着两千护军营和两屯陌刀手,坐镇武都城,成为毛穆之平定仇池的金牌打手。 有了这些依靠,仇池这点骚乱怎么会在毛穆之的眼里呢?他现在已经开始在武都和阴平两郡开始施行均田制等“新政改革”,除了由于这两郡多畜牧所以分牧场和赋税不同之外,其余的都尽量参照梁州的经验。 看到这些汇报,曾华感到非常欣慰,这都是自己的老根据地,早日安定就能早日成为自己力量的根源。 接着,曾华口述,笮朴执笔,开始向武都、梁州传达新的命令。 毛穆之以扬威将军、镇北将军长史监武都、阴平两郡军事;车胤以威远将军、梁州刺史长史护梁州刺史职;甘芮以宁远将军、迁汉中太守,监汉中、上庸两郡军事;张寿以折冲将军,晋寿太守,监晋寿、巴西两郡军事。负责指挥五个军团、南郑的直属厢军、西城的骑兵厢军以及诸郡的折冲府兵。 写完这些命令,笮朴不由凝重问道:“大人,看来你还打算在这里长留一段时间。你如此长驻在外,不怕梁州有变吗?” “我怕,梁州是我的根基,我当然怕有变。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必须把这里的事情了结,必须把这里变成我的骑兵兵源我才能回去。所以我要好好策划一番。” 曾华指着这些命令文书说道:“长保和百山是我的结义兄弟,他们对我的亲情和忠诚是不容质疑的。武生和武子都是明事理的君子,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晋,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打梁州主意的话,他们一定会维护我的。而且……” 这个时候明白过来的笮朴接着说道:“而且梁州军权尽掌于柳畋、张渠等人手中。他们都是大人提携于微寒之中的汉子,跟大人同过生死,共过危难,恐怕除了大人之外,谁调度起来都不好使吧!” 曾华不由大笑起来,这梁州军从长水军开始,就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而自己有意无意地都让这支军队只保持对自己的忠诚,这可是当“军阀”的基础呀! “还有一点素常兄还没有提及,”曾华笑完之后补充道:“益州之乱一日不平,梁州就还腹背受敌,还是孤悬于北赵的虎口之下。试问朝中那些清官们谁有这个胆量这个时候来梁州火中取栗。” 笮朴抚掌叹道:“难怪大人怎么也不愿出兵益州先平定叛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六十余“向导”带着或十几骑,或数十骑,陆续回到慕克川,到了四月中旬,六十余人全部回来了。至此慕克川已经汇集了飞羽军五千余人,西海、河湟羌人骑兵三千余人。 第四十二章 西海,青海 第四十二章 西海,青海 青海,原名西海,又名仙海,鲜水海,卑禾海和野莫,凉州西平郡西五百里。明王领军平西海羌至此,改名青海。 _______引言摘述 曾华汇集了八千羌骑军,分为八营。新招募而来的羌骑曾华本来想另编为一军,与飞羽军区别开。谁知这新兵刚到慕克川,看到飞羽军头盔上的白羽毛非常漂亮,尤其是列队集合迎接他们时,由于沔阳的装备还没有运来,各骑兵穿的就有点各式各样了,所以一眼看去整个荒野飘动的全是白羽毛,给新兵们的印象太深刻了。 因此当他们编制成营时,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的头盔或皮帽上插上一根白羽毛,就这样“混进”了飞羽军。 曾华将错就错,把这三千河湟羌骑和五千飞羽军混编在一起。分成八营,并补了一直表现优秀的姚劲,当煎涂和巩唐休分为营统领。三千河湟羌和五千“原奴隶羌人”混编在一起,他们可丝毫不敢瞧不起这些“很低贱”的人,一来这些“奴隶羌人”中有一部分原本都是和他们一样是普通羌人或者还是中小羌人首领的儿子,后来都是吐谷浑的祸害才成了奴隶,二来六十余招募他们来的人告诉过他们,这些飞羽军曾经将白水源一千五百户吐谷浑部杀得一根毛都不剩,到了慕克川更是大杀四方。一个个不但都是曾大人的“心腹”,而且都不是善茬。所以河湟羌人对原来的飞羽军带着一种敬畏、甚至羡慕的心情,所以这次融合也比较顺利。 四月底,曾华看到麾下的八千骑兵穿戴着刚刚运过来的皮甲头盔,背着强弓箭矢,挎着新式马刀,顿时气象不同一般。 自从从白水源和仇池运去大量的牛羊过去,沔阳兵工场有了足够的牛角和牛皮等物质制作骑兵专用的角弓。这角弓虽然也是需要牛角的复合弓,但是制作工艺要简单些,时间也需要的少些。在忙了两个月后,加班加点的兵工场终于凑足了曾华老早就下令需要的一万张角弓,叫人运了过去。 而新式马刀是曾华根据以前在网上“淘”到的马刀理论知识结合几场骑兵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画好图纸紧急送到沔阳兵工场要求赶制。 新式马刀的刀身和刀刃依然是弧形,刀把上依然有护手,刀背比以前的薄,并收窄到只有两指宽。而刀身靠背的地方有一条血槽,刀刃在靠近刀把的地方有十五厘米长没有开刃。虽然新式马刀刀刃加长到七十厘米,但是整个刀身却由于刀背变薄却变得轻便,加上沔阳兵工场的锻造、炼铁技术的提高,使得这新式马刀更加锋利和坚韧。不过沔阳兵工场并不会应此就会停止忙碌,他们的任务还会更重,除了梁州军不断增加的兵马需要兵器,曾华麾下的骑兵也会越来越多,沔阳兵工场必须要为此做好准备。 有了新式马刀,就必须要有祭刀的牺品。 曾华一声令下,将关押一个月多的四百七十九名吐谷浑贵族,其中包括吐延的五十五个兄弟,连同他们的家人共五千余人,还有八十余家吐谷浑的铁杆羌人首领,统统被集中到了慕克川荒野中。然后八千飞羽军在近五万余吐谷浑和“羌人奴隶”部众以及两百多“中立的”羌人首领面前,分成四个方向,挥动着新式马刀,策动着坐骑,来回冲杀劈砍。 顿时,慕克川荒野上哭声震天,惨声凄厉。五千多吐谷浑人在飞羽军的追逐下,或者被锋利的马刀一刀劈得身首异处,或者被冲倒在地上,让如雷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不到一刻钟,飞羽军拎着滴血的马刀在遍野中的尸首中缓慢巡视中,青年、老人、小孩,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除了已经发黑的鲜血还是发黑的鲜血,没有一点生迹。 曾华将五万“原奴隶部众”和剩余的吐谷浑部众混编,每户划定牧场,分以牛羊马匹。以十户为一目,设一目录事,负责日常协调和管理等内务事宜。每户签一丁,自备坐骑鞍具,设一骑尉,平日负责集合每户的骑丁进行训练,并负责每目的日常治安,战时则集合目中骑丁向上一级汇合。 每十目,也就是每百户设一百户,除了负责百户中的日常管理等内务事宜,还负责各目的协调。每百户设一都尉,负责百户中骑丁的日常训练和战时的集合指挥。 五万余部众共六千多户,共设了六十九名百户和都尉统领。曾华更设了六名断事官,在各目巡视,受理牧民对与他人纠纷和对目录事、百户、骑尉和都尉不公的申述。再设了四个集市,从武都、阴平、梁州甚至荆州请来不少商家在这里开市。 而被杀的吐谷浑贵族的财物、牛羊和年轻妻女共一千余人,曾华全部“赐给”那六十余羌人“先进分子”和老飞羽军中军功昭著的人。 看着瑟瑟发抖的两百多羌人首领,曾华和善地对他们说道:“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途可走,一是将你的部众交给我,然后带着你的财物和家人去梁州。虽然你们失去了首领头人的地位,但是我还会赠给你们一笔丰厚的财物,保证你们可以和一家人在富庶安宁的梁州过上富家翁的日子。第二条路吗,” 说到这里曾华不再言语,只是用很“诚恳”的目光看着那些心情复杂的羌人首领。第二条路不用说都已经很明白了。这位曾大人前前后后已经“屠”了近万名吐谷浑人,也不在乎再多上千余羌人。 曾华首先跟着河湟羌首领到河湟地区去“接受改编”。 到了这里,曾华才知道犯了“形而上学”的错误,这里离湟水还差的远,湟水流域现在在凉州老张家手里。而河湟羌人占据的地盘是洮水上游和河水(黄河)上游南岸地区,叫河洮地区更合适。 曾华带着五千飞羽军毫不客气地将这个地区的百余部落,近五千户共五万余人全部“收编”,编为四十八百户,也分设断事官。并且做了区域重新划分,河洮地区包括东至宕昌羌,北至凉州,西至河水和大雪山(巴颜喀拉山),南包括西强山(西倾山)以南至白马羌地区,共一百四十二个百户,十几万人。 曾华表姚劲为河洮校尉,名义上统领这河洮地区所有的羌人、吐谷浑部众。但这只是名义上,因为他以后会跟在曾华身边,恐怕会难以亲自统领,只能由曾华直接委派的断事官和司马副校尉分别掌管政务和军务。 就是这样,也让姚劲感动地不行,要知道,河洮校尉这个官职朝廷正式委任下来,说出去都能吓死人,隔壁的凉州刺史张重华也只领了个护羌校尉。 收编整顿以及“镇压”一些跳梁小丑的乱事之后,曾华将第一批“归顺”的百余位羌人首领连同他们的家人护送出河洮,经武都直入梁州。他们将会带上曾华赠与的财富和“优待证书”被分别安置在巴西、涪陵、巴郡等县城里,过上土财主的幸福生活。 五月中旬,曾华的目光终于移向了西海。 西海这个地方可是个好地方,按照长的号声在夜色中传出的时候,当须者将一支能烧三分之一刻钟(十分钟)的短香点燃,而曾华已经坐到了大帐正中。 在一阵三声连吹的号声中,只听到一阵轻微的喧闹和嘈杂声传来,然后是刀枪碰撞的声音和急骤的脚步声,接着是三两的马蹄声。 当香点到中间时,先零勃等人最先赶来,当香快尽时,显然不适应这个规矩的续直等“新人”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 看到众将按时达到,曾华笑了笑:“我叫大家来没有别的事,只是我刚才回后帐的时候发现那里多了一位美女,是续直大人的女儿。” 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暧昧的目光纷纷投向有点不好意思的续直。不就一个女人吗?当初大人赏给在场诸位的女人还少吗? 曾华接着说道:“今晚给我往后帐里送了一个美女,明晚说不定就能送个刺客进去。” 听到此话,众人心里不由一凛,最先回过味的是当须者。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而续直也跟着跪倒在地,紧接着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等有份参与的人纷纷跪下。 曾华摆手阻止了笮朴的劝阻,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怀疑当须者的忠诚,也不是拒绝续直大人的好意。我只是要告诉你们,有些事是你该做的,有些事是你不该做的。” 说罢,曾华率先走出大帐,来到已经集合完毕的六千飞羽军跟前,宣布对这次事件的处理:当须者鞭三十,当值护卫全部鞭二十,而且当须者免除护卫队长之职,和这队护卫一起“退回”飞羽军中,另选精锐以为护卫,所有参与的将领全部鞭二十。 在一阵鞭打声中,曾华高声对受刑的将领和观刑的将士们说道:“我要你们记住,什么是职责?护卫拱卫我的大帐,没有我的命令就是我的儿子也不能进入;将士冲锋打仗,听到命令就是前面是万丈深渊你也要给我往前冲;做为军士和部下,你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有什么不同意见你可以建议参谋,或者找书记官申诉!而决不是替上级自作主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六千个声音同时高声应道。 第四十三章 都护将军 第四十三章 都护将军 永和四年六月,北赵太子宣渐恶秦公韬。谓所幸杨柸、牟成、赵生曰:“凶竖傲愎乃敢尔!汝能杀之,吾入西宫,当尽以韬之国邑分封汝等。韬死,主上必临丧,吾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柸等许诺 _______引言摘述 鞭刑过后,曾华将当须者和百余护卫队全部“退回”飞羽军,另外委任原护卫副统领封养离为护卫统领,再选百余精锐补为护卫。封养离的勇武忠诚不比当须者差,但是要木讷的许多,所以以前才是副职,但是如果今晚是他当值的话,估计就是续直磕爆头也不可能把女儿“偷运”进后帐。 看着当须者等人羞愧难当地由旁人抬着下去休息去了,曾华下令全军解散,各自回去休息,但是百多名书记官却被留下了。 曾华要他们好好借助这个机会。自己今晚一顿鞭子已经让这些充满野性的羌人将士长了记性,接下来就要靠书记官们好好教育他们,让他们明白军法和军纪,明白服从命令。曾华嘱咐了一番,然后让这些已经明白自己该干什么的书记官散了。 这个时候曾华回过头来,这才发现那位续直还躲在一边,因为没有曾华的命令只好一直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 曾华客气地抓住续直的手,将他拉回大帐,让他在一旁坐下,而跟着进来的笮朴默不作声地坐在另一边。 看着脸色苍白的续直,曾华叹了一口气说道:“续直大人,我明白你的心思,也明白你内心的彷徨,你吐谷浑血脉在我的屠刀下只剩下你们两支了。” 听到这里续直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中尽量压制自己的恐惧和情绪。 “你的那些兄弟和子侄族人必须要死。吐谷浑在这里强横了数十年,手里不知有多少羌人的血泪,我必须要借他们的人头去笼络羌人部众。”曾华直盯着续直缓缓地说道,声音象重锤一样击打着续直的头,使得他深深地低着脑袋,丝毫不敢开口。 “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青海、河洮羌人部众也稳定地差不多了,我没有必要把吐谷浑赶尽杀绝,这数万吐谷浑人在失去贵族首领之后,再跟羌人混居,一段时间过去后,跟其它羌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在你们吐谷浑可汗叶延自杀前,我答应过他,让吐谷浑这个来之不易的姓氏延续血嗣。” 听到这里,续直开始明白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曾华跟前,哽咽道:“大人,我……。” 曾华连忙扶起续直,将他扶回座位上去,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你愿意将你的女儿下嫁于我,我也不客气了。只是续直大人不必如此作践自己和你的女儿。我在后帐见过你家女儿,长得国色天香,非同一般,如此摸黑送到我的后帐,真是委屈她了。” 听到这里续直有点感动,连忙站起来道:“小女长得三分姿色,能高攀侍侯大人已是万幸了,怎敢有它想呢?” 这时笮朴却开口说道:“续直大人不必如此谦虚,这草原上的人谁不知道续直大人的女儿真秀不但是吐谷浑第一美女,也是这青海、白兰、河洮数千里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暗暗激动,回想起刚才在后帐见过真秀的模样,心里早就熄掉的火又腾腾地往上冒,恨不得马上回后帐去当“禽兽”。 但是现在的曾华只能又暗自咽一口口水,艰难地强作平和地说道:“续直大人,你先将真秀小姐接回去,明天我就请素常先生做为男方媒人,正儿八经的下聘成礼,再传令各部宣布我和续直大人家结亲,迎娶贵府小姐。只是我已经在南郑聘涪陵范府小姐为正室,所以只能委屈真秀小姐做侧室了。” 听到曾华如此说,续直恨不得当即给这位“好女婿”磕上九十九个头。要知道,续直忍痛送来女儿不止是为了自己一家,也是为了现在正在苟且偷生的三千多户吐谷浑人。这位曾大人来到草原之后,上到吐谷浑可汗,下到大小贵族,屠刀过处,人头滚滚,被杀的吐谷浑人将近万人,还有数千名高贵的吐谷浑贵族妇人成了以前低贱的奴隶、羌人的女婢。 吐谷浑人不知道自己部众在前世的时候是不是和这位曾大人有仇,也不知道屠刀什么时候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为了讨好这位草原上的新强者,为了能保住自家和三千多户族人的性命,续直思来想去才忍痛将自己最痛爱的女儿献给曾华。 但是今晚的事情变化太快了。女儿顺利地送入后帐,听说曾华也进了后帐。续直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女儿没有不动心的。但是很快曾华又出来了,而且下令紧急集合。在大帐前,十几名曾华的心腹将领和百余名亲信护卫因为这件事在六千军士面前受鞭刑。 鞭子打在众人的背上,也重重地打在了续直的心里。续直猜不出曾华到底是会如此?为了他所说的军纪军法?好像有点道理,但是续直还是惶恐不安,一直到曾华将他带回大帐。 听完曾华的真实想法,续直一颗悬在九十九天上的心终于放落了。曾华不但答应收自己的女儿,而且还以隆重而正式的礼仪纳为侧室。这表明,悬在吐谷浑人头上的马刀终于拿开了,他们终于可以做一个平常的牧民了。 看着千恩万谢的续直将女儿真秀带回自家帐中,曾华和笮朴相视一笑。 笮朴看着脚步有点发飘的续直和高挑优雅的真秀消失在大帐门帘后面,不由地感叹道:“明天只要大人和真秀小姐结亲的消息传遍草原,不但吐谷浑人可以安心睡觉了,还有其它许多人也会安心了。” 曾华咕噜咽了一口口水,眼睛还直盯着帐帘答道:“一个日行一善的人做再大的善事别人也会不以为然,但是一个杀人魔王突然和善起来了,别人会把他当圣人一样供起来。” 笮朴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自己的这位主公没有什么不敢想,没有什么不敢做,虽然心狠手辣,但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恶,什么时候该善,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为乱世而生的奸雄。 笑了一会,笮朴发现自家大人还在那里直盯盯地看着帐帘,一向精光四射的眼睛现在却一片呆滞,流露着一股龌龊、无耻、惋惜、悔恨等等种种交织的复杂神情。 “大人!大人!”笮朴觉得有点不妙,连忙叫了两声。 曾华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闻声转过头来。 “大人你没事吧?”笮朴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点恼火。”曾华低声说道。 “不知大人恼火什么?”笮朴心里一惊,这位大人恼火什么?难道明天又有谁的人头要落地了。 “当君子的代价是惨痛的。你看真秀小姐这么一个妙人儿,老子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我的后帐里走出去。”说到这里,曾华更加压倒声音,“你看在那么厚的皮袍里,这真秀小姐还是该鼓的鼓,该翘的翘。这身材,她娘的,老子一想起就忍不住流口水。” 这个时候曾华望着笮朴直瞪眼睛道:“素常,你是婚礼主持人,你就麻利地操办简单点,早点让我洞房,要是把我憋坏了我跟你没完!” 笮朴看着这个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曾大人,听着他低声地说着“兄弟之间”才说的“私密话”,心里说不出的一阵感动。也许就是这种真挚和坦诚让所有跟随他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人格魅力,心甘情愿地为这位总是让大家心窝子暖烘烘的大人效力卖命。而这位曾大人神鬼难测的谋划和“人神难奈”的手段,让所有跟随他的人充满了自信和敬畏,彷佛天下没有这位曾大人不敢干的事,也没有他干不成的事,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笮朴看来很体谅曾华的心情,他没有采用费时长久而且又非常累人的中原“正统”习俗,而是因地制宜,入乡随俗,直接采用了即热闹又简单的吐谷浑加羌人风俗。 第三天的一大早,曾华穿着吐谷浑特有的小袖袍和小口袴,带着大头长裙帽,帽子上缀满红色的珠子和红带,身上披着一块刚杀取的羔羊皮,洁白柔软的皮毛在曾华的背上显得分外显眼,而身上其它地方挂满的金银宝石等饰品反而成了点缀。 曾华骑着骏马,挎着马刀,在三百名神采奕奕的骑兵护卫下,来到续直的帐前。那里早就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吐谷浑和羌人部众,他们也兴高采烈地穿着重大节日时才穿的大袍,挂着五颜六色、稀奇古怪的饰品,围在续直的大帐前,做为娘家人在那里做好了一切准备。 笮朴打头,扯着老鸭公嗓子用吐谷浑话唱起来,而续直帐前走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吐谷浑老者开始对唱。曾华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只感觉这两人唱了一刻钟终于把“价钱”谈好了,而笮朴也开始高兴地指挥随从护卫把刀剑、弓箭、布帛、茶叶、金银珠宝等礼物一件件地掀开盖子,然后炫耀似地举着这些礼物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地送到续直帐前。礼物之多,以及它的贵重让围观的部众不由地时不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让站在那里泰然接受礼物的续直满脸红光,倍觉得有面子,连带着帮忙的吐谷浑人都觉得有面子。 新娘子真秀终于出来了,只见她披发结辫,上面缀满了美丽的珠子和贝壳,身上穿了一件崭新的大皮袍,上面披了一件精美的红色羊毛毯子,脖子上再围了一条极其珍贵的水绿色丝绸。 正当曾华上去准备接自己的老婆时,却被笮朴一把拉住了,然后只见这位婚礼主持人一努嘴,魁梧的先零勃等人立即冲了上去。曾华郁闷了,到底是谁在结婚呀!怎么比老子还着急呀! 先零勃等人刚冲到真秀附近,续直大帐附近马上冲出一群人,顿时和先零勃等人发生激烈的“肢体冲突”,双方挤在一起,互相用拳头招呼对方。不知是先零勃等人太雄壮魁梧了,还是吐谷浑娘家人在故意放水,先零勃等人很快就把娘家人挤了出去,在真秀跟前挤出一个空地。 这个时候笮朴连忙推了推站在那里看呆了的曾华。曾华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即冲了过去,一把就将站在那里的真秀扛在肩上,然后拔腿就跑,顿时就引起了众人的哄笑。在吐谷浑娘家人的“反击”下,在先零勃等人的“掩护”下,曾华将真秀放在马鞍上,然后赶紧翻身上马,策动着坐骑,拥着“美女”“落荒而逃”。 在赤水大营里,盛大的欢宴从中午就开始了,到处都点起一堆堆的篝火,牛羊一只只被放倒宰杀,然后开始烧烤。在你来我往的敬酒中,浓郁的美酒香味混合着烤肉的香味飘荡在草原上。到处都是欢笑声,到处都是高歌声,整个赤水大营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入夜了,众人恭敬地敬过曾华几杯酒之后,齐声唱着羌人俚歌,欢送一天都在心猿意马的曾华回大帐洞房。看到有点慌不择路的曾华在大帐门口差点被绊了狗啃泥,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让一向脸皮很厚的曾华有点脸红了。 大帐里一室如春,大帐外面却依然是歌声笑语的海洋,众人继续欢宴,享受着这几辈子才盼来的快乐时光。 “续直大人,吐谷浑圭揆还是没有回信?”新婚没几天的曾华继续开始忙碌起来,这天他和续直、笮朴、先零勃等人在讨论白兰地区的事情。 根据续直详细的介绍,曾华终于知道了白兰地区大约在大雪山(巴颜喀拉山)以西,河水源头和通天河附近地区,而不是以前心目中的柴达木盆地地区,这里可是自己预留给党项人的。 “圭揆生性刚直,为人赤诚。他是婢女之子,幼时倍受其它兄弟的欺凌。吐延可汗曾经照顾过他,所以他就记住了吐延的恩情,一直跟着吐延鞍前马后。吐延可汗早逝而叶延年幼的时候,圭揆也是托孤大将之一,对叶延忠诚不二,所以叶延才放心把白兰山交给他,还给了他五百户吐谷浑部众。”续直详细地介绍道,“不过白兰部部落不多,只有不到六万余人,而且是西羌人中最懦弱的,所以兵源也不强。就算是圭揆再卖力他也只能凑起三千兵马。” “既然不肯降那就打吧!现在已经到了夏天,不用畏惧这高原上大雪封山了。而且野利循和姜楠已经整理出眉目来了。素常,你给介绍一下!” “是的大人!姜楠在四月份就将镇守白马羌地区的原吐谷浑部击溃,俘吐谷浑兵六百余,然后开始整顿白马部。一切都按照大人的指示的一样,按户分牧场牛羊,再编为目和百户。由于白马羌一直是吐谷浑重点照顾地区,有点名望的羌人首领基本上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数十名首领头人要跟姜楠斗,还是差了点,所以白马羌地区的整顿收编是有惊无险,一切都在姜楠的掌控之中,不必过于担心。” 接着笮朴说起有关南党项和野利循的事情来。 姜楠在稳定白马羌部众之后,派人去跟南党项羌人部落接触募兵。南党项羌人已经分成了六部,共五万余人,其中以拓拔部最强盛,也最不买姜楠的面子,两边还小小的摩擦了几把。 而野利循就发大了,他带去的数十驮马的财物让那些穷苦几辈子的北党项羌人的眼睛直接变绿。野利循一番花言巧语,把投军的“美好生活”描述的跟当神仙差不多,顿时把众多北党项羌人说动心了。这些北党项羌人除了自己的勇武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倚仗呢,当兵是他们走上“富庶”生活的唯一法门,而且军饷丰厚、可分战利品、家人可迁“肥沃”的河曲之地等等充满诱惑的条件,搞得北党项羌人哭着喊着要当兵。 短短三月,野利循已经招募了五千党项羌人,要不是路途遥远,估计他手下已经有过万兵马了,要知道散在这数千里的北党项羌人可有近十万余。而且连黑山羌、雪山羌甚至苏毗羌都被野利循派人勾引得心痒痒的,准备也派些勇士来挣些“外汇”。 “苏毗羌?黑山羌?雪山羌?”曾华有点晕了,这青藏高原上窝了多少羌人呀! “苏毗羌,也叫孙波羌,位于党项羌人西边,有部众三、四万余;黑山羌也叫马儿敢羌,位于白马羌南边,有部众万余;而雪山羌也叫波窝羌,位于孙波羌和马儿敢羌之间,据说有部众万余。听说在波窝羌人西边,孙波羌南边还有一支羌人,于一般的西羌不一样,叫山南羌,那里地势绝高,但是河谷之处却肥沃无比,据说有部众数万,分成部落数十个。” 曾华闭着眼睛算了一下,凭借自己扎实的地理知识,终于算出来这几个羌人大概位置。孙波羌的地盘应该是在藏北高原上,那个很出名的仙境-羌塘草原一带;马儿敢羌在横断山脉、三江地区;波窝羌应该在雅鲁藏布江那个很出名的大拐弯地区,也就是**的林芝地区;而那个山南羌应该在拉萨河谷地区,也就是后来吐蕃的祖先,算算时间,再过两百年就是他们盛起的时候了。不过现在的他们在曾华眼里都是小羊羔子,有机会收拾他们的。 第二天,从武都急驰而来的快马送来了朝廷的正式封赏,当曾华奇袭仇池,活捉杨初上下的捷报送到建康,朝廷花了月余时间才消化好,准备了假持节、镇北将军、梁州刺史、西戎校尉、督秦、梁、雍诸州军事的封赏,结果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结果又一个捷报送来了,奔袭千里,大破吐谷浑部万余,俘叶延可汗上下千余人,整得朝廷差点没噎死。 这老封赏幸好没有送出手,要不然就笑话大了,还得加赏。算来算去,护西戎校尉就有点小气了,护羌校尉,已经给了凉州老张家了。怎么办?没有一个合适的封号让曾华怎么去镇守管治据说有数十万之众的西羌。 最后还是刘惔出了个主意,案前汉西域都护府例,设一个都护将军职,都护诸西羌。这下好了,都稳妥了,于是新的封赏终于出炉了。临湘县侯、镇北将军、领梁州刺史、护都护将军、假持节督秦、梁、雍、益州诸军事。 有了都护将军的权职,曾华就可以名声言顺的分设和上表各护校尉了。除了河洮、青海两校尉外,曾华计划将白兰部迁往柴达木盆地等青海西部,另设白兰校尉统领;将党项羌人迁至河水源、通天河上游和青海玉树地区,设河曲校尉统领;将河洮以南、大雪山和淹水(金沙江)以东、龙囫(松潘)以东划为白马地区,设白马校尉。表先零勃护青海校尉,吐谷浑续直护白兰校尉,野利循护河曲校尉、姜楠护白马校尉。 接着曾华以都护将军的名义传令,护河曲校尉野利循联合护白马校尉姜楠合兵近万,先围剿“不服管治”的南党项羌人各部,再继续收编整顿白马、党项各部。留下两千飞羽军给护青海校尉先零勃继续整顿青海地区,自己率领四千飞羽军护送护白兰校尉吐谷浑续直去上任。 第四十四章 最牛的拉练 第四十四章 最牛的拉练 秋,八月,韬夜与僚属宴于东明观,因宿于佛精舍。宣使杨柸等缘獼猴梯而入,杀韬,置其刀箭而去。旦日,宣奏之,虎哀惊气绝,久之方苏。将出临其丧,司空李农谏曰:“害秦公者未知何人,贼在京师,銮舆不宜轻出。”虎乃止,严兵发哀于太武殿。 引言摘述 六、七月的草原非常迷人,雪山上的积雪融化汇集而成的条条小溪小河,在草原上蜿蜒而行,然后流入到那勒日河和左轮格河,最后汇入河源仙海(扎陵湖、鄂陵湖)。清澈冰纯的雪水滋润着沿途的土地,青草在飘着水气的和风中长得异常茂盛,牛羊在蓝天白云下,在绿色的草毯上欢快地成长着,几只雪山上的雄鹰不时地掠过天边,用王者的目光巡视着这天地间的一切。 曾华拉住自己坐骑的缰绳,赤色的坐骑非常安稳地驻足,一股青草的清香混合着泥土的腥味,飞进坐骑的鼻子里,顿时让这匹近两米高的雄骏良马忍不住打了喷嚏,然后惬意地摇摇粗壮曲美的马颈,甩动着俊美的马头。 “风火轮,你怎么了?”曾华轻轻地抚摸着马颈上那火红油光的鬃毛,亲昵地问道。风火轮是一匹少年雄马。前段时间,河洮部众在荒野意外地发现一群野马,这群野马都是高头大马,俊朗无比,很像羌人们传说中的天马。风火轮是这群天马中最出众的一匹,也是最难驯服的一匹,被送到赤水大营时还没有人敢靠近它。 曾华一眼就看上了这匹通体火红、充满野性的骏马。本来按照羌人和吐谷浑人驯马的规矩,还得驯上好几个月才能驯服。但是曾华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曾华先叫人空出一块泥地来,再用木栅围成一个结实的露天马廊,把这匹桀骜不逊的红马关进去,然后不去管它。几天过去了,只有水喝的红马被饿得有点四腿发软,也没有力气去又蹦又跳,又跑又踢地宣示自己的个性了。曾华在旁边瞄了一眼,看到红马还有力气站在那里给自己耍大牌,转身就走并吩咐马夫再把这红马饿上几天,而且在旁边给它堆上“可口芳香”的草料,只给它看就是不给它吃。 又几天过去了,红马终于忍不住了,被饿趴在地上,瞪着有气无力的眼睛“仇视”着曾华。而这个时候的曾华很无耻地拿着一把鲜嫩可口的青草走了过来,在红马嘴前晃来晃去。红马开始的时候拼命地坚持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忍不住那揪心的饥饿,很无奈地张嘴开始吃起“嗟来之食”。 曾华一边用最鲜嫩的青草和马奶喂红马,一边亲密地抚摸着红马的马颈和马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一匹好马,既有个性也知道审时度势,要是你真的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就活该饿死你!你是马又不是老虎,耍什么个性呀,还不准别人骑!” 就这样,这匹火红的野马王子屈服于曾华的权威之下,成了他的坐骑,而且这位得意洋洋的主人还给这匹红马取了一个风火轮的名字。 风火轮载着曾华从赤水大营出发,先是一起奔袭白兰山,谁知道四千飞羽军和吐谷浑圭揆的三千白兰联军只是稍微接触一下,吃了点小亏的圭揆马上率部掉头就走,让出白兰山,奔河源地而去。 但是曾华可不愿意轻易放手,留下一千飞羽军协助白兰校尉续直开始整顿白兰部,一边分户编制一边开始向西迁移,目标是曾华“预定的”白兰地区(今青海西部柴达木盆地和格尔木市)。 而曾华却亲自率领三千飞羽军在圭揆后面紧跟不舍,追了十几天,直接追到了河曲地区的北边。 圭揆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要和党项人一起去当生羌了。圭揆看着身边只有两千骑的部下,心里不由地泛酸发苦。三千人马在白兰上小败一次只是损失了不到两百人,但是离开白兰山大营不到五天,三千人马顿时散去了几百人,只剩下两千人,其中还包括将近一千人的吐谷浑人。 “勇士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要让后人嗤笑我们都是懦夫!”圭揆一脸的悲壮。在他身后,散立着两千骑兵。他们中有的脸上带着绝望,那都是吐谷浑人;有的脸上带着漠然,那都是白兰羌人。 曾华一边抚摸着风火轮,一边观察着前面列队的圭揆部众,看来这草原上最后一支吐谷浑的残军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曾华直起身子,将右手举起,在他的身后红星旗下,一名号手举起长号,吹响了三长三短的声音。立即,有十几个长号在山丘后面回响起,也是三长三短的声音,不过要悠远雄厚许多。 号声过后,山丘后面响起沉重的马蹄声,大约六百骑兵翻过山头疾驰过来,列成一条稀疏的散兵线向白兰联军冲去。他们身上都穿着黑色的皮甲和头盔,使得他们头上飘动的白羽毛显得格外显眼。 离白兰联军不到两百米的地方,飞羽军骑兵纷纷取下背上的“沔阳产”的角弓,然后快速地搭箭张弓,对着一百多米开外的白兰联军就是一顿箭雨,顿时射倒十几个列在最前面而且运气最差的白兰联军骑兵。 这么远的距离就敢射箭,而且还能射过来,看来这飞羽军现在已经是“鸟枪换大炮了”,白兰联军的“土弓骨箭”根本就没有办法比。 好容易等到这六百很嚣张的飞羽军离白兰联军只有七、八十米,就要进入到白兰联军的射程里。白兰联军骑兵们咬着牙搭箭张弓,然后暗暗地策动坐骑,准备对飞羽军迎头痛击。但是就在这里,飞羽军突然勒住缰绳停住了坐骑,然后返身就跑,没有一点“风度”。 白兰联军中的吐谷浑骑兵顿时火了,士可杀不可辱,勇士打仗没有这么调戏侮辱对手的。吐谷浑纷纷策动坐骑,跟在飞羽军后面追了上去。谁知道在前边跑得挺快的飞羽军突然停了下来,反手又是一阵箭雨,顿时把迎头冲过来的吐谷浑骑兵又射倒十几个。可当吐谷浑骑兵迎着箭雨冲了上去之后,还没挨到边,飞羽军拔腿又跑了。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呢?以前这些羌人是多么的淳朴,可是跟错了那个杀人魔王之后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了呢?圭揆一边感叹,一边看着吐谷浑骑兵象追兔子一样追逐着那六百飞羽骑兵。 很快,这一千多骑兵一前一后眼看着就要翻过山丘了。 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曾华将右手举起又用力往下一划,军旗下的号手立即吹出一声悠长的声音,顿时,百余长号同时吹响,雄厚的号声合着阳光悠悠地回荡在草原之上,沉重的马蹄声在“追兔子”的吐谷浑队伍两边响了起来,一千多飞羽军如同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分成两部分从左右冲了过来,手里的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而刚才还在逃命的六百飞羽军也闻号转过身来,角弓已经背回后背,而马刀却纷纷地拔了出来。他们也挥舞着马刀,对着吐谷浑骑兵就直冲了过去。 正面的飞羽军最先冲进吐谷浑骑兵中间,他们象利剑一样从吐谷浑骑兵的间隙中穿了过去,在保持着急速的同时,刀长刃利的马刀在飞羽军骑兵的手里象闪过的电光,从两边的吐谷浑身上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在血水飞溅的同时,飞羽骑兵所过之处,吐谷浑骑兵纷纷惨叫着落马。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的飞羽骑兵也迅速地冲进吐谷浑骑兵,从三个方向开始给吐谷浑骑兵放血。 圭揆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看着自己的族人骑兵在那么一瞬间就落入了“魔王”的圈套之中,两千人围攻一千人,而且越来越倾向于一边倒的屠杀。圭揆一咬牙,一挥手带着剩余的一千白兰骑兵冲了上去。 但是冲到一半的时候,又随着一声号角声,又有一千飞羽军冲了出来,拦腰将冲锋的白兰骑兵斩成了两截,然后截头厮杀。 白兰骑兵的战斗力可没有已经绝望的吐谷浑骑兵强,所以在圭揆被十几名飞羽骑兵重点照顾下身死之后,白兰骑兵迅速就溃败了。而吐谷浑骑兵在劣势中苦苦挣扎了一个时辰终于支持不住了。 歼灭圭揆部之后,曾华开始将白兰部众迁往白兰地区,将河曲地区让给正在迁过来的党项羌人。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份。 野利循带着近万党项羌骑和姜楠的六千余白马羌骑对一直不服“王化”的南党项羌人进行了大扫荡,彻底清除了南党项羌人六大部族的势力,将南北党项羌人整合在了一起,然后一同迁往河曲之地。野利循还顺手帮助姜楠将白马羌边远地区有些“离心”的部落拾捣了一遍,然后一起带着各自的兵马去白兰地区的台吉大营。 曾华现在象一个爆发户,野利循带了一万党项骑兵,姜楠带了六千白马羌骑,青海、河洮羌骑在先前的三千骑兵之后又增补了五千骑兵,总数达到了八千,而原来老飞羽军就有五千,加上曾华征集各部的百户、都尉、目录事、骑尉等子弟一千余人,曾华手里的骑兵总数达到了三万人。 曾华将各部兵马集中后,把自己带出来的“老飞羽军”各分两千给五校尉,总共一万余骑,协助稳定各地区,并继续深入“体制改革”。不是曾华小气,而是曾华另有盘算。 他只给这五位校尉两千人马,让他们去整编少则数万,多则十万的部众,而且还要进行可能引起动荡的“改制”,的确有些难,但是曾华却希望这些自己看中的“人才”们能借此机会得到锻炼,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只有两千人马,你们自己看着办,搞不定自己就请辞下来,老老实实地去当个冲锋陷阵的武夫,让别的有能耐的上。 在体制改革的同时,曾华传令各部各户,都护将军麾下每户的男丁从五岁开始学习骑马,从六岁开始学习射箭,凡勇武善骑射者“均可富贵”。 在给两万飞羽军配备好士官、军官和书记官之后,曾华又开始当起总教导官。 在两万新兵熟悉基本战术和军法军纪之后,曾华的心又活泛开了。窝在这里是练不出好兵的,马儿是越跑越能跑,兵是越打越能打!该找个地方让这两万骑兵好好地活动活动,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哪里捞点油水。招募骑兵,安抚羌人,从武都和慕克川搜刮的钱财都散的差不多了,曾华想着都有点心痛。 离开凉州沿着西域的南道向西行,依次有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皆臣属都杅泥的鄯善国;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皆臣属都西城的于阗。这南道虽然比不上北道富足,但也是地处东西商道要冲,也是富得流油的主。 八月份按照惯例又是各属国给宗主国上贡一年赋税的时候了,在且末河南岸的大道上,放眼过去都是连络不绝东去的马队和骆驼队,足有数百上千匹之多。这些都是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等国往杅泥送赋税财物的队伍,上面沉甸甸的都是金银珠玉、毛毯织品等贵重东西。 突然,南边响起一阵沉闷的声音,且末河大道上的人感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驮马、骆驼已经感到一阵阵的不安,昂着头就在那里长嘶。所有的人惊恐地闻着声音往南边看去,只见南边的天边却腾起了冲天的尘雾。 没过多久,且末河大道上的人终于看到了真相。上万黑色的骑兵从尘雾中钻了出来,挥舞着雪亮的马刀,呐喊着冲了过来。顿时,上贡队伍的护卫们顿时马嘶人喊地慌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这些属于各属国的护卫们终于定下心,也开始挥动着马刀迎了上去。 但是在万余骑兵的冲击下,这些护卫如同洪水中的孤舟一样,更象轰隆而来的马车前的螳螂一样。 战争进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上千护卫被杀得干干净净,数千马夫随从只敢抱着脑袋蹲在那里,唯恐伤及无辜了。万余骑兵将驮着财物的马匹和骆驼尽数赶走,然后呼哨一声又消失地干干净净,跟来的时候一样利索。 过去大半天了,那些马夫随从终于在寂静中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尸首和发黑的血迹,他们使劲摇摇头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想了许久只记起那飘动的羽毛和闪亮的马刀。 当暴跳如雷的鄯善王还没发完脾气时,在于阗河的大道上,往西城给于阗国送赋税的戎卢国、扞弥国、渠勒国、皮山国商队也遭到袭击了,赋税财物尽数被劫。不但如此,这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骑兵居然将丝毫没有防备的戎卢、扞弥、渠勒等国城象台风一样洗劫一空。等于阗国大军赶来的时候,这股骑兵早没影了,连根毛都没剩下。 当鄯善国集中的一万多骑兵在且末河四处拉网“剿匪”时,突然迎头撞上了这股不知从哪里“飘”回来的劫匪,双方二话不说,拉开架势就开打了。 这刚一接战,鄯善骑兵顿时知道这一万多“劫匪”不是一般的劫匪。他们在急驰中搭箭张弓,兜头就是一阵急射,然后他们手里挥舞着的马刀就象大漠中的风暴一样,能让所有掠过的人和马多上一道血沟。 这些没有队形的劫匪一接战却丝毫不停,在鄯善骑兵中浅浅一掠,掠走数十、上百的性命之后立即就走,然后消失在荒野中。没过一会儿,他们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又是一阵箭雨和刀风。 一万多鄯善骑兵如同四面八方受到袭击一般,疲于应付,他们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失散马队一样,只能苦苦支撑着。 不过劫匪没有让他们支撑多久。在鄯善骑兵被杀得七零八落的时候,在一声奇怪的号声中,这一万多劫匪如同发了疯一样,分成三路直插过来,如同三把尖刀把鄯善骑兵分成了几部分,然后开始将这些被打蒙了的鄯善骑兵一一分割歼灭。 消灭了鄯善的有生力量,这群劫匪立即从偷偷摸摸变成光明正大,不但将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等国洗劫一空,最后围攻杅泥城,将富庶一时的鄯善变成了一片废墟。 十月,在白兰地区的东部,一支庞大的队伍在大雪中蹒跚而行。这支队伍中间有一万多精神抖擞、一脸发了大财的骑兵,而他们头盔上白色的飞羽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在队伍中间,数千匹驮马和骆驼上面那沉甸甸的包裹说明他们的确发了大财,数千辆马车上载着的全是从西域南道掠来的工匠和女子,而后面十余万的牛羊不但是他们的俘获,也是他们现在的补给。 曾华得意洋洋地策动着风火轮走在队伍的前面。这次拉练真是发大了,从白兰地区出发,穿过柴达木盆地,翻过阿尔金山,突然出现的两万羌骑在曾华的带领下将西域南道两大强国鄯善和于阗洗劫了一番,而鄯善更是基本上被灭了国。在经历了这次短暂而有效的“有组织犯罪”活动之后,两万羌骑在数千里的大奔袭中得到了实战训练,这财吗,发得也厚实,曾华得意地想笑,就是那种得意地笑。 在大风雪中,这支队伍经过白兰地区终于回到了青海地区的赤水大营。在清点和分配了战利品之后,曾华将两万羌骑分驻到青海、河洮地区,又开始新的一**练兵,该消化一下实战时总结出的经验,那些实战中涌现出来的优秀人才也该系统地培训一下充实到各级中去。 曾华白天充实而忙碌,晚上幸福而快活,这小日子过的。 不过没几天,曾华却觉得有种失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他常常地站在大帐前发呆。 这晚,曾华又背着手站在帐前望着东边深思着。过了一会,曾华觉得背上一暖,一件皮袍披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转头一看,发现真秀站在自己的身后,深情地看着自己。 “真秀,外面风大,你回去吧。” “大人,不要紧,妾身披了一件皮袍。”真秀谨慎地问道。“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而烦恼?” “是啊,我出来有一年了,现在这西羌地区已经开始稳定下来了,我不必再蹲在这里了。真秀,你想不想去看看比青海更大更繁华的地方?”曾华怜爱地问道。真秀是个很体贴的女人,不但能英姿飒爽地骑马陪曾华奔跑在草原上,还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至今不习惯草原生活的曾华的日常起居。 “大人去哪妾身就愿跟去哪里。”真秀轻声地答道。 “好,只要不是去打仗,我去哪里,一定会带真秀去的。”曾华摸了一下真秀含羞发红的脸蛋,然后喃喃地说道:“该回去了!” 第四十五章 益州 第四十五章 益州 永和五年,春,正月,辛巳,朔,大赦。庚寅,地震。石季龙僭即皇帝位于邺,大赦,改元太宁,诸子皆进爵为王。明王以万羌骑入益州,蜀中诸贼皆惶恐,一夜数惊。 ____________引言摘述 在汶山郡广阳县(今四川茂汶羌族自治县北,岷江上游西岸)北,汶山羌人石头正乘着今天这冬日里难得的太阳把头人的羊群赶出来晒晒太阳,都捂了一整个冬天了,好容易等过了正月,才开始有现在这阳光普照、暖和湿润的天气了。 尽管山脊上刮来的风还是那么刺骨,但是在阳光照到的地方已经有了一点热气,比寒冬时的那种阴冷要强太多了。石头将百余只羊往河谷边上赶。奔腾的江水(岷江)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连带着河边的谷地山坡上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也是正月春天到来之初草木最先变绿发芽的地方。 吃了一冬天干草的羊群看到那翠绿得有点晃眼的青草,连忙撒欢地跑过去,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咩咩直叫唤。石头蹲在一边,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羊群。他紧紧地裹着唯一的破羊皮袄,残酷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终于来了。石头应该庆幸这个冬天不太冷,至少据他所知道的,这附近几个头人属下的羌人没有冻死几个。 听说北边的那些白马羌已经开始分牛羊和牧场,那些同根同源的白马羌人可以每户每家都拥有自己的羊群、牛群和马匹,还有肥沃的牧场,不用再千辛万苦地替头人看牛放羊了,这听上却是不可能的日子。 蹲了好一会,石头不由地觉得脚有些麻了,连忙站立起来,稍微活动一下。 头人都说这是造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躲在高山雪原里的白马羌不可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头人们还说自古到今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分了牧场牛羊,还要头人干什么! 石头觉得头人说得有点对,自从自己懂事开始,石头就被知之在羌人里面,头人是天,羌人是地,没有头人的带领羌人们就如同迷途中羔羊,会在风雪中活活饿死。 随着咕噜一声,石头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早上那碗小米野菜粥看来是顶不到晚上回去吃晚饭了,自己今天要和羊群一起在这草地上找些东西垫底。 石头嚼着草根突然想起一个商队脚夫的话来。这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脚夫在上次跟着商队来送货的时候悄悄地跟自己说过,在北边梁州的百姓们也开始分田地了。说是什么均田制,只要是户籍里的男丁,一满十八岁,官府就一人分上一百亩好田,任由你耕种,除去赋税之外,只要你种的好,余下多少都是你自己的。据说官府还分好田、差田和丰年和灾年来减免赋税。 当石头听到这个话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梁州百姓还不种地种疯了? “那是当然,那些梁州百姓们都在玩命地种地,恨不得晚上都睡在田地里”。脚夫轻蔑地撇撇嘴补充了几句。真是没见识的土包子。 但是另外一个听“故事”的羊倌问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那些头人们答应吗? “答应,谁答应?可是谁不敢答应?”脚夫的话让石头等人顿时吃了一惊。 “梁州和蜀中一样,那里的头人叫豪强世家。他们当然不愿意均田了,均田了他们吃个屁呀!”脚夫不慌不忙地说道,“可是他们碰上了梁州刺史曾大人。” 说到这里,脚夫压低了嗓子。几个“听故事”的人也心领神会。曾大人这个名字不但在蜀中传得天响,就是在这偏远的汶山郡连羊倌都听说过,太出名了。那些头人们说到这个名字时没有不心惊肉跳的,石头真的没见过一个人会这样怕另一个人,而且这两人还从未见过面。但是所有的人不管如何恨这个人、怕这个人,说到曾华都是“尊称”一声曾大人,不敢乱叫,好像一旦叫错了就会有鬼差从地上冒出来把自己抓走。 “那些豪强世家不答应,曾大人直接把他们挂在路边的木杆上,就这么活活地吊死在那里,而且还任由那些老爷们的尸体风干。一口气就杀了上千人。”脚夫声音越说越低。 “我也听说过,听说是这位大人打下成都的。后来很多人不服,跳将出来,结果被他杀了个血流成河,整个蜀中的人只要听说他的名字没有不心惊胆颤的。”一位羊倌立即卖弄不知从哪里听说来的蜀中消息。 “那怎么还有神仙皇帝?”石头指的是成都的范贲。汶山郡响应了邓定、隗文的义举,所以也名义上奉被迫上位的范贲为主。 “那是因为曾大人到梁州赴任去了,要是曾大人坐镇在成都,谁有胆量在他眼皮底下蹦达,早给杀光了。”脚夫轻轻地说道。 “哦,”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头人老爷们一说起这位曾大人就睡不着觉,他们跟着成都作乱,这曾大人不就是他们的克星吗? 石头坐在一块石头上胡思乱想着,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位好心给他们讲故事说消息的商队脚夫是属于梁州刺史府中一个叫观风采访署的衙门,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吃官饭的人。 石头现在一边回想着脚夫说的话,一边仔细琢磨着。按照脚夫说的话,加上前段时间偶尔听说这位曾大人跑到西羌去了,北边传来的消息应该是**不离十。北边的白马羌和汶山郡的羌人其实都是一个部族的,只是前蜀汉的时候,大部北迁,留下一部分人内附成了朝廷益州治下的臣民了。 石头越琢磨心里越发慌,他是个羊倌,但他却还很年轻,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现在不止在汶山,在整个益州都是“谣言”四起,消息满天飞。许多蜀中百姓对梁州百姓美好生活是相当的向往,反正当年曾大人在蜀中杀得人头滚滚时却没有伤到他们一根头发。而闭塞的汶山也是如此,也不知那些消息从哪里传进来的,传得羌人都人心惶惶。光石头知道的,就已经有十几个羊倌马奴商量好了,准备逃到北边已经“过上好日子”的阴平郡去。 可是石头却还在犹豫,自己上有年老力衰的父母,前年头人夫人又“恩赐”了一个奴婢给自己当妻子,尽管妻子过来六个月就生了一个女儿,但是一家人安安稳稳地生活都不容易,而且去年妻子总算给自己添了一个儿子。想走,石头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不走,石头又觉得这日子真的越来越不好过了,尤其是有了附近地方的“幸福指数”对比之后。自己的女儿长得越来越象头人,而头人不但对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关心,也对那位越来越丰满的“女儿她妈”重新关注起来。 石头看着羊群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们好,该吃的时候就好好吃,该死的时候一刀干净利落,一了百了,比我这两条腿的在世上赖活着要强多了。 突然,几声马蹄声传来过来,石头一惊,连忙站起来循着声音向北望去,只见不远几个人骑着马正往自己这里疾驰而来。 石头可不敢跑,自己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人家四条腿的,只好站在那里听天由命。 这几骑跑到身边,石头才发现这个几个人身上太奇怪了。他们身上应该是披了一张绳网,从头兜到脚上,而网上挂满了白色的羊毛、枯叶、绿草等杂物,要不是在他们的绳网下面可以看到皮袍和皮甲,还有他们背上背的角弓和腰中挎的马刀,石头真的以为这是一群躲在雪山上而饿疯掉的马贼。 “是你自家的羊吗?”来人中为首者策马出来用白马羌语问道, “不是的,是头人巴洛老爷的羊。”石头恭恭敬敬地答道,这一带靠近白马羌地区,以前常有不少白马羌人过来,只是这几年来的少了,尤其是大首领姜聪死后。 “就你一个人吗?” “是的,这附近只有我一个人放羊。” “怎么这个时候出来?” “头人老爷说了,这羊群都饿了一冬天了,要让我趁着今天开晴赶它们来吃今年第一根青草。” 问话者一摆头,后面一个人马上翻身下马,走到羊群中间,然后蹲了下去,仔细地看着每一只羊,似乎在选哪只羊最肥一样。石头可不敢作声,尽管有时候羊比自己值钱,但是现在自己绝对比羊值钱。 那人选中一只羊,左手一把拉住羊角,右手在羊的腹肚一摸,然后就松开,走回到为首者跟前,“什长,是饿了一冬的羊,今天应该是它们第一天开荤。” 为首者点点头,对石头说道:“继续放你的羊,不准到处乱跑,到点了你才能回去,听到了吗?” 石头赶紧点头道:“知道了大人!” 话刚落音,这几骑立即策动着坐骑,往前跑去,很快就消失在石头的视野里。长松了一口气的石头不敢乱跑,也不敢回去,继续照常放他的羊。 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了,太阳从正中开始往西边偏了,石头一边强忍越来越强烈的饥饿,一边继续看着他的羊。这期间,那几骑没有回来,只是从北边又过来两拨骑兵,不过没有搭理自己,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就继续往前赶路。 正当石头躺在那里无聊地看着天上的白云时,猛地感觉到后背的大地在微微颤抖,好像遥远的雪山发生了雪崩一样,石头连忙附过头去,用左耳贴在地上凝神听了一会,这种颤抖震动更加明显,好像遥远的荒野中有成千上万的野牛在奔跑一样。 石头一跃就起身了,抬头向声音来处的北方望去。 首先是数十骑兵,他们身上的皮甲黑得发亮,头盔上的羽毛在风中晃动不己,跟背上的角弓和腰上的马刀一样显眼。他们拥着一面旗帜一路小跑,那面青色的旗帜在风中呼呼展开,上面画着一匹奔腾的白马。 白马?白马羌?石头还没回过神来,骑兵已经跑到跟前,其中一个探过身来说道:“羊倌,收拢你的羊群,看紧了。” 石头一愣,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连忙吆喝着把羊群赶在一起,躲到路边的石头后面。刚安置好,石头一回头立即惊呆了。 只见在山边满山遍野的都是黑色,如同黑色的海洋涌了过来,成千上万的骑兵列着队,举着旗帜小跑着过来,整齐而沉闷的马蹄声居然远远地掩盖住了旁边江水奔流不息的声音,有如春雷从天边滚动过来。 看着黑色骑兵象奔流一样从自己身边跑过,石头觉得自己的腿越来越软。当远远地看到百余黑色骑兵拥着一个骑着红马、大官模样的人走过来,石头连忙跪倒在路边,把头深深地伏在地上。 听着马蹄声在自己的头前响过,不知过去了多少骑兵,突然间马蹄声在自己的头前停止了,一个平和而轻快的声音响起了,好象有人在用官话问他话,不过石头只听得懂一二,而且又不会说,只好继续趴在那里。 “大人在问你话,问你这是哪里?”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用羌语在问道。 “回大人,这里是广阳县。”这回听懂了的石头恭敬地答道。 “这里离汶山郡还有多远?” “回大人,小的曾经跟着头人去过汶山郡城,走路要大半天时间。” 只听到那个苍老的声音和那个轻快的声音用官话在那里叽里咕噜地谈了几句,然后马蹄声又响起,而那个苍老的声音也响起来了:“大人叫你不必再跪了,赶快回家去。并顺便带句话给你家头人,说梁州曾华回益州了。” 石头猛地一惊,连忙抬起头一看,发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转了过去,而更前面的地方,在一面上蓝下黄中间红星的旗帜下,一个骑着红马身穿黑色铠甲的背影在众骑中显得瞩目。 看到城下黑压压几乎没有边的骑兵,再听到一个大嗓门报上梁州刺史曾华的大名,汶山郡守李拓觉得腿肚子都在打转。 想当年这位曾华手下几千人就敢把郫县杀得血流成河,今天带了一万多羌骑过来,要是自己手脚慢点岂不是要血洗汶山郡城。 李拓别的也不多想了,只管叫众人打开城门,老老实实地自个趴在城门前乞降。 进到汶山郡守府,曾华下令将所有哨长以上的羌骑军官全部集中,满满地挤满了一个大院子,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巩唐休等将领站在最前面,而笮朴和封养离分别站曾华两边。 曾华往正中间一站,冷冷的目光往所有的将领、军官脸上扫了一遍,顿时让所有的将领、军官不寒而栗。 所有的羌骑对这位都护将军是又敬又畏。这位在书记官嘴里象天神一般的将军和蔼起来象兄度弟父母一样,如同春风拂面,阳光暖心;发怒起来象阎王判官一般,如同寒风刺骨,天雷轰顶。 去年年末奔袭西域南道,一屯护后的人马在过阿尔金山时吊儿郎当,结果误了时间,让其它两万余骑在阿尔金山西麓等了半夜。 曾华二话不说,该屯屯长和所有的队长、哨长、什长全部被砍了脑袋,该屯所属的营统领和管带的傅难当被拉到众军面前给狠狠地抽了二十鞭子。 围攻皮山国城时,由于城势险要,前营久攻不下,前锋屯在屯长战死之后有点慌,居然后退过军旗,结果该屯余下的两百号人马一个不落地被牵到军旗前斩首。待攻陷皮山城之后,曾华一声令下将全城除工匠、女子外数千人杀得一个不剩,所有缴获的财物和女子全部归于最先冲进城的那一屯。 冲进小宛国城时,一队人马杀昏了头,堵住城内的一家铁匠坊将里面的数十铁匠和数百家眷杀光了,转身这才想起都护将军不准杀工匠的军令。当时吓白脸的队长和书记官为了不连累其它将士,横刀自杀,担了这个责任,而其它军士被曾华每人二十鞭,并夺了此战的战利品,全部归于队长和书记官的家眷。 几个月下来,所有的羌骑都知道了,这位治军极严、赏罚分明的都护大人不但能给来富足,也会带来死亡。而且羌骑们更知道了,这位将军对这三万羌骑上下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所有羌骑都是混编的,除了书记官谁知道旁人中还有多少人是将军的耳目。有少数“不堪森严”的羌人刚刚聚在一起,还来不及合计什么“大计”就被一窝端,然后被乱马踏成肉泥,而其家人也被定为“罪属”剥夺了牛羊、牧场,发配给军中服劳役。 羌骑们明白了,如果自己是荒野中的马群,那么都护将军就是牧马人;如果自己是雪原上的野狼,那么都护将军就是狼王。 曾华等大家被自己的目光扫得一片寂静后,这才开口道:“这次出兵益州,你们不要想着又要大杀大抢。告诉你们,这益州蜀中以后都是我治下的百姓,你们要是擅杀一人,乱抢一户,军法从事!” 一句军法从事顿时让所有的人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军令,不是一般的玩笑话,赶紧用心记住,要是一不小心忘记了这小命就难保了。 曾华率大军沿江水(岷江)而下,沿途的广柔、都安、郫县望旗而降。由于曾华大军进军速度太快,到达青城山下时,一直隐居在这里“修道”的“神仙皇帝”范贲都来不及跑回成都,直接被飞羽军俘获。 和曾华见了一个面以后,范贲立即行文传檄蜀中,深刻揭发邓定、隗文胁迫自己称伪帝,实则两人结党弄权,残害百姓,并号召蜀中百姓顺应天意,揭竿驱贼。 在成都掌事的邓、隗两人本来就被曾华带着万余羌骑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范贲再这么一反正,顿时穷途末路了。当曾华带着羌骑经过郫县来到成都城下,已经亲叛众离的邓、隗连投降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找了棵歪脖子树双双上吊。 在涪城的萧敬文是一夜三惊,本来屯在梓潼城的张渠和张寿带着六千厢军和三千折冲兵已经把他打得有点找不北了,曾华再带着万余羌骑从西边压过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敬文正在广积粮草、多募兵马、修缮城池,准备和运气总是那么好的曾华决一死战时,突然闻报张寿从巴西郡阆中出兵,直接袭了广汉,把萧敬文从涪城到德阳的一字长蛇阵拦腰斩断。 这下萧敬文进退两难,去救援收复广汉城吧,涪城北边的张渠在那里虎视眈眈,自己就那么点人马,一离了涪城,谁能保证这张渠不会来袭城?到时两头都丢了自己就真的成了荒野上的野狗了。不去救援广汉城吧,到时北、南、西三面一围,那就真是坛子里的王八了。 思来想去,萧敬文一咬牙,点齐仅剩的一万余人,出城奔广汉城,准备一举歼灭只有三千人的张寿,然后北上逆袭巴西郡,看谁狠得过谁! 可是萧敬文还没看到广汉城却看到了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数千黑甲飞羽军,几番冲击之下,萧部很快在慌乱中崩溃了,萧敬文死于乱军之中。 益州眼看着平定了,可彭模的周抚却无比郁闷。自己平定益州叛乱一年多都只是把犍为郡收拾清静了,好容易跟成都的邓、隗两贼打了一年的拉锯战,把他们折腾得精疲力竭。谁知曾华噼里啪啦地从北边冲了过来,直接就把快熟透的桃子摘了,还顺手把早该被灭掉的涪城萧敬文给收拾了。现在朝野上下都在说,益州刺史周抚平定益州一年多都平定不了,人家梁州刺史曾华只花了一个多月就平定了,这差距也太大了。 接着,曾华上表朝廷,为了保证益州蜀中不再有谋逆叛乱,他愿意自领益州刺史镇守成都,并“好心”地表周抚为梁州刺史。 周抚当时就气晕了,怎么以前就没看出这小子这么奸呢?玩起手段来还一套套的。自己去了梁州,上面有你这个都督压着,下面有你的亲信领着各郡县,旁边有你的心腹带着军队,我去了干吗?去扫梁州刺史府? 第四十六章 圣教(上) 第四十六章 圣教(上) 北赵故东宫高力等万馀人谪戍凉州,行达雍城,既不在赦例,又敕雍州剌史张茂送之,茂皆夺其马,使之步推鹿车,致粮戍所。高力督定阳梁犊因众心之怨,谋作乱东归,众闻之,皆踊抃大呼。犊乃自称晋征东大将军,帅众攻拔扶风;安西将军刘宁自安定击之,为犊所败。高力皆多力善射,一当十馀人,虽无兵甲,掠民斧,施一丈柯,攻战若神,所向崩溃;戍卒皆随之,攻陷郡县,杀长吏、二千石,长驱而东,比至长安,众已十万。 ---------引言摘述 曾华坐在成都,又开始新一轮的“大屠杀”。他以都督秦、梁、雍、益四州诸军事的名义下令,凡益州附逆的豪强世家连同家人全部拘到成都来。 于是羌骑四出,冲进汶山郡、广汉郡、汉源郡、汉嘉郡、梓潼郡、蜀郡、新都等郡县,按照名单拿人。从正月底开始,从四处往成都的大道上,总是络绎不绝地满是行人和车辆,这都是各郡县的豪强世家和他们的家人,他们在羌骑的押送下,举家前往成都,等待曾华的发落。不过他们在路上没有遇到凌辱和虐待,羌骑在曾华的军令下,还没有谁有胆子敢动手动脚,胡作非为。 到了二月,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益州诸地的大小豪强世家被索拿一空,全部被拘进了成都。 曾华把审判处理的大权交给了已经拜都护将军参军的笮朴。笮朴可以说是已经深刻领会到了曾华的意图和用心,对于这两千多家豪强世家,笮朴先把那些在邓定、隗文和萧敬文叛乱时最活蹦乱跳的五百余家上下杀得干干净净,家眷和财物被分给平叛有功的羌骑和梁州厢军、折冲府兵。向世人充分显示曾华并没有丧失“杀人魔王”的本色。 当其余的豪强世家被吓得瑟瑟发抖时,笮朴却装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模样,说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只要他们写下服罪书,再顺从地按照曾大人的要求举家迁往南郑,而且允许他们携带金银珠宝等浮财,但是田地房屋等固财和粮食、部曲等不能带走,由官府出钱收购。 经过两天的阖家商量,一千二百家豪强世家认命了,他们或是蜀中高门世家,或是氐羌头人首领,历时数代早就积累了不少浮财,就是没有田地了两辈子也饿不死他们,何况官府没有强征这些田地、部曲和粮食,还给钱“收购”了不是,这么好的路不走,犯得着拿一家人的性命去逆曾大人的意吗?于是他们写下服罪书,取得曾大人的谅解和既往不咎,然后一家人打包收拾好,迁往南郑。 还有五百余家在犹豫,到底舍不得那些祖上留下的家业,他们在拘住的院子里商量好,准备和笮朴讨价还价,再争取一把。 笮朴听完他们的意思,也不多话,直接叫院子外面的羌骑进来,将这五百余家豪强世家全部牵出来,也不管他们高呼惨叫,也不在乎他们现在已经“服罪忏悔”了,只管继续前几天的程序,先吊起来,反正木杆子已经空出来了,再分家眷财物,反正梁州军士也不嫌多。 听完笮朴的报告,曾华点点头,表示非常满意。笮朴和车胤、毛穆之不一样,他可没有什么“君子道德观”,他只知道弱肉强食,只知道谁敢阻挡曾大人的大计他就把谁变成一堆死肉。 “素常,现在这些豪强世家清理的差不多了,那些梁州过来的官员们也差不多快到了,我们可以着手在益州实行均田制等改制。”说到这里,曾华和笮朴相视一笑,他们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把益州的豪强世家清理光是不可能顺利实行均田制的,当年梁州的那些豪强世家可没少闹腾,还是用刀把子发话了才算了事。不过益州比梁州好处理,这里的豪强世家都是降了又叛,朝中可没人敢给他们说话。在益州实行均田制,曾华就可以尽取益州百姓的民心,逐步地把益州变成大后方和大粮仓。 “素常,这件事你安排一下,反正这些官员的任命都已经定下来了,没有其它的问题。还有,根据上次我们的商量而准备上书朝廷的表写好了吗?”曾华问道。 笮朴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卷书绢,恭敬地呈给曾华。“大人,已经写好了。” 曾华接过来,一边展开一边心里暗自想道:都说东汉的时候就已经发明了纸张,可是这纸的质量也太差了一点,现在还在用木简和绢布,自己得要吩咐一下沔阳兵工场,好好改进一下造纸术,可惜自己对这个不熟,印刷术这个牵涉到机械方面的东西倒是了解一点。没工夫去管,让他们慢慢琢磨去吧,反正这个又不是很急,而且现在自家的工场里的工匠们几乎个个都成“爱迪生”了,都是钱闹的。 打开书绢,只见上面写满了一行行蝇头小楷,都是繁体字,曾华也不认识几个,转头说道:“素常,还是你念念吧。” 笮朴了解曾华这个毛病,直接朗声背诵起来。 原来在这份上表中,曾华要求朝廷将益州的郡县重新划分编制,改变成汉将益州变成十几郡的现状。曾华以恢复旧制为借口,按照西晋的划分编制计划将益州分成蜀郡(包括原蜀郡和新都国,治成都)、犍为郡(治武阳,今四川彭山)、汉嘉郡(包括原汉源、汉嘉、沈黎等郡,治汉嘉,今四川雅安北)、汶山郡(治汶山,今四川茂文羌族自治县)、越嶲郡(治邛都今四川西昌),江阳郡(治江阳,今四川泸州);将广汉郡、梓潼郡按照旧制划归梁州,而梓潼郡与晋寿郡合并;曾华并要求朝廷将已经划给宁州的朱提郡(治朱提,今云南昭通)一部和牂牁郡(治万寿,今贵州瓮安)“还给”益州。 笮朴念完上表之后,沉声地说道:“大人,如果这份上表加上你前次上书自表为益州刺史,表周抚大人为梁州刺史,谁知道大人决心要独掌益州,恐怕江陵的桓大人会有心结。” 曾华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有心结也没办法。走到这一步其实我和桓大人都看出来了,这是朝廷对我们均衡分治的手段。你看看,以前桓大人是都督江荆司梁雍益宁七州诸军事,而现在给我的封赏呢?都督梁益雍秦四州诸军事。梁、益、雍都是从桓大人手里分出来的,而给桓大人的补偿是什么呢?加都督广、交两州军事,于是桓大人成了都督江荆司梁宁广交六州诸军事。这其中用意一看就知道,就是希望我和桓大人争起来。” “那桓大人怎么说?”笮朴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知道桓温的资历比曾华要高多了,要不是曾华靠着“二愣子”精神挣了不少军功,而且占据的都是偏远新附之地,加上有朝廷明里暗里在那里扶植,怎么轮到曾华跟桓温抢地盘呢?并且曾华是桓温一手提携出来的,从曾大人日常的言语中,对这位桓大人颇是尊重。 “桓大人怎么说?他能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归于我名下的地盘,而桓大人这会恐怕是进退两难了。他需要我的臂助,而且把荆襄后方的益、梁两州交给我比交给其它人要好的多。但是他没有想到我的势力居然发展得这么快,如果益州再落入我的手中就有隐隐超过他的迹象了。”曾华苦笑道。 “我知道了,所以去年三月时桓大人派龙骧将军朱焘率五千人西进益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掌益州。”笮朴悄声地问道。 “是的,那时我仇池、吐谷浑大捷已经传到江陵,桓大人马上就意识到朝廷肯定会借此机会将益州从他手里划出去给我管辖。毕竟桓大人雄踞上游,对朝廷的威胁远远大于我这个远在天边的梁州刺史。”曾华一边冷笑一边回答道。 曾华和笮朴说的那件事是去年三月,桓温见事不妙,连忙以都督江荆司梁雍益宁七州诸军事的身份派龙骧将军朱焘带着五千人马西进益州,协助周抚尽快平定益州,在朝廷正式封赏下来或者曾华反应过来之前真正地掌握住益州这个富庶之地。 朱焘带着五千人马进益州,首先要过的是梁州的巴郡。巴郡太守冯越倒是同意朱焘过境去益州,但是要求你粮草自理。冯越的借口很充足,北赵在河南之地(甘肃黄河以南地区)集结了十几万精兵强将,而关中更有北赵精锐数万,这离梁州都不远,几乎转个身就过来了,梁州为了应付这些就征集了数万军士,加上为了免除侧翼威胁,出兵占据仇池,已经是大耗“内功”,粮草自己都非常紧张了,所以对威胁梁州后翼的涪城萧敬文都只能压制而不能剿灭。你五千人要想从梁州筹集一粒粮食,那是门都没有的。 朱焘听这道理也对,可是五千人的粮草全靠荆州从巴东、夷陵逆江运上来,这豆腐都折腾成肉价钱了。等朱焘率兵到了巴西郡安汉,这运粮队伍由于路途太遥远而且途中消耗太大,开始运不上来了,朱焘部开始断起粮来了。 但是朱焘可不敢叫部下去巴西郡“强行筹粮”。他很了解梁州刺史曾华是什么人,那绝对是一个你拔他一根草他敢叫你赔一头牛的主,要是你敢在他地盘上抢粮,只怕你就是平定了益州他也让你回不去荆州。 朱焘只好带着五千人马向德阳进发,希望能打下德阳再筹集一批粮食。可是德阳却闭城坚守,死活不出来。再过了几天,萧敬文居然带着一万余人气势汹汹地从涪城冲了过来,和朱焘五千人马血战一场。虽然萧敬文部打梁州军时多少人上去都没辙,但是转过头打荆襄兵却神勇的很,好像将从梁州军身上受到的怨气全撒在荆襄兵头上了,让朱焘损失不小,只好退回巴西郡,手头上只余下不到四千人马。 这仗没办法打了。前面是一时半会打不过去,对萧敬文朱焘是了解的,虽然傲了点,野心大了点,但还是有点本事,只要他手里的兵比你多,再据城以劳待逸,朱焘基本上拿他是没有办法了。可是退回去蹲在巴西郡可能会被活活饿死的。 朱焘只好厚着脸皮求老熟人张渠和张寿,讨得些粮草,这才惨兮兮地回了巴西郡。桓温这才明白,那位自己一手提拔的梁州刺史曾华打地盘是把好手,护起自己的地盘来也是一把好手。说他没有实力去平定益州,说破天都没人信,就凭他在蜀中的凶名,往那里一站都能吓死个把人。现在你看看,他故意放任把益州变成了一锅粥,只要卡在中间的梁州不给粮草,自己再多的人马丢进去都能被熬成浆糊。 自己要想再派兵去益州,看来只有从更难走的宁州一条路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从宁州派兵运粮上去,就算是把荆襄全部家当都用上也不够那个无底洞。于是桓温也就绝了重取益州的念头了。最后,随着朝廷的正式诏书明传天下,曾华和桓温正式“分家”,终于形成了朝廷和清官名士们愿意看到的桓、曾均衡的局面。 想到这里,曾华和笮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好继续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道和兄,你这是何必呢?”曾华诚恳地说道,“虽然我要尽取益州,但是并不意味着要赶你走,我表你为梁州,就是想和一起驻屯汉中,再协力北伐,光复中原十二州。” 坐在曾华对面的周抚笑了笑,拱手道:“曾镇北如此说我也心领了。桓大人曾经对我说过,曾镇北是个坦诚的人,今日能直言告之要尽取益州,足见你的坦然。桓大人还曾说过,曾镇北虽然杀伐决断、远谋睿智,但却是念情之人。表我为梁州刺史,实在是遂我前线北伐之意。但是桓大人已经给我书信,说要表我为广州刺史。” 周抚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知道,(永和)三年四月间,交州日南郡(治今越南顺化)太守夏侯览贪纵,侵刻胡商,又私吞船料货物,于是诸南国怨愤。林邑王(今越南岘港)文乘机发兵陷日南,杀夏侯览,并数寇九真等郡(治今越南清化)。桓大人既然都督广、交州军事,自然要平定这乱党贼子。所以希望表我为广州刺史,监广、交州军事。” 说到这里,周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希望能随大军北伐,但是桓大人使唤,周某不敢不从。” 曾华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你对桓大人一向没有二话说,只是这交、广地方偏远,地险气瘴,还请道和兄能多多保重。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只有钢刀五百把,赠于道和兄以壮此行!” 周抚大喜。这一年,梁州汉中出了不少好刀,听说都是好钢打造的,工艺非常复杂神秘。流传出来后在晋军中成了诸将领追捧的利器珍物,今天曾华一口气送来了五百把,周抚怎么不乐开怀呢? 谈了几句,曾华又设盛宴款待周抚父子二人,两人与曾华谈笑风生,大醉而归。 看着周抚父子二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曾华心里非常惆怅。这两人是个不错的人,可惜呀!看来桓温害怕这两人被表梁州没几天又成了曾华的人,看看以前跟着曾华的人,车胤、毛穆之等人哪个不是突飞猛进,拼命地升官,而且也慢慢地变成了曾家店的嫡系了,成了他的臂助。看来桓温对自己开始防备起来了。 现在的曾华心情是相当的复杂,但是没有办法,自己要在这个乱世中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必须要不择手段,获取最大的权力。自己这么做已经引起了桓温的猜忌了,但是却已经无可奈何了,只是自己不知道以后怎么去面对这位半兄半师的旧上司了。可是桓温又何尝不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是自己的脚步比他快多了。 不几日,曾华表张寿为后军将军领益州刺史,并留张渠领四厢军分驻成都、犍为、郫县等重地,协助镇守益州,再表诸郡守和任命各县令。 再表甘芮为前军将军领上庸郡太守,表毛穆之为左军将军领秦州刺史,表车胤为中垒将军领汉中郡太守,自己依旧领梁州刺史。 三月,曾华率万余黑甲飞羽军经梓潼郡回汉中南郑。 回到南郑,众人都汇集在南城门十里铺相迎,曾华看到这些一年多没见的熟悉面孔,当时就热泪满面,众人也不由地双涕长流。回到府中,曾华和众人对饮成欢,喝得是嚎啕大醉。 第二日,曾华召见的不是车胤、毛穆之和甘芮等重臣,也不是日思夜想的范敏,而是据说一直在“修道”的范哲。 “大人,这是我根据你的意思修改完的圣典,请你过目。”一年多没见,范哲越发的“仙骨道风”,身上的世俗之气越来越少了。 曾华接过来,用神努力而仔细翻看着:“圣教,也名盘古教。教之五信,一,信盘古上帝。远古时天地浑沌如鸡子。上帝盘古居于其中,一万八千岁后,盘古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居其中,一日九变,神圣于天地。盘古日吹一气,则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如此万八千岁。终天数极高,地数极深。后盘古上帝脱肉身而归天国,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万灵鸟兽,再以精气神化为人!至此,天地万物为盘古上帝所创造,所以盘古上帝也是世间唯一真神!” 第四十七章 圣教(下) 第四十七章 圣教(下) 永和五年三月,明王始传圣教。 ———引言摘述 “二,信圣人先知。盘古上帝在不同历史时期,派遣了众多使者。他们都负有传达上帝真知的重大使命。圣人先知是盘古上帝从人中选出最优秀的人,他们不具神性也不自称为神,都只是被盘古上帝引导并被赐予知识的、能显示上帝所赋予的诸多奇迹的人。他们都是具有高尚品德的人,奉盘古上帝之命行事。他们共同的使命是向人类报喜讯传警告,信仰同一真神,遵守同一原则;教化人类要遵循正道,扬善止恶,善者将报以天园之福,恶者将惩以火狱之苦。” “伏羲、女娲、燧人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姬昌、姬旦、老子、孔子、孟子都是古代圣人先知,都是品德高尚的人,秉承盘古上帝的旨意教化万民。而曾华是最后一位先知。”(自己暴汗一个!) “三,信圣典。盘古上帝下降给人类的一切经典均为真实的,都是上帝的启示。这些经典是人类文化的精华,是指示和引导人类的明证。但是圣典以前颁降的一切经典所载的教诲律例都是片面的。那些经典虽然是上帝经由先知圣人颁降传播于世间,但是由于其内容有的散失,有些被人为的删改、隐瞒和修订,因而是过时和失真的。而圣典是上帝亲自化身在天柱山向先知曾华传授,是最完整的弘扬和传播盘古上帝真知教义的书籍,而范哲则是盘古上帝指定的笔录人。” “四,信后世审判。整个天地及一切生命都由盘古上帝创造,也由其全部掌握。盘古上帝会使一切生命的灵魂复活,进行裁判。所有人类的灵魂将接受上帝的审判。信盘古上帝独一而且行善者,赐给天国永享幸福,不信盘古上帝而且作恶者,上帝罚以火狱永受刑罚。信盘古上帝却在前世做恶者,慈悲的盘古上帝会根据他的罪行让他轮回到后世进行惩处和磨练,重新引导他向善。而在后世再为恶者,将会被送入到火狱中永受刑罚。今世是短暂的,后世却是永久的,所以两世要兼顾,而天国与火狱、前后世轮回都是是真实存在的,每个人都会进入到其中一个。” “五,信光明黑暗。人为盘古上帝所生,生来都一样,都是上帝的子民,都同样享受着盘古上帝化成的日月山河和万物。但是人没有神性,也没有先知的德行,所以心里充满私欲,对盘古上帝肉身所化的天地万物无度地索取却毫无感恩之心;受盘古上帝之恩赐获得生活物资却还在贪婪它人的财物等等这些都是人心中的黑暗,也是盘古上帝施与世人受苦的原罪。因此盘古上帝要净化众人的心灵,引导众人走向光明,免除火狱之苦,重回盘古上帝的天国。” “还有四则、六礼和十二诫。盘古上帝教诲我们的要坚守仁爱、智勇、信义和礼度的操守,那是任何一个教民必须谨守的准则。仁爱就是忠恕爱人,凡事皆尽心尽职是为忠,不愿意别人这样对待我,我也不这样对待别人是为恕,不怀私利、不求报答地爱护教友是为爱人。” “智勇就是要有是非,敢于承担责任。谨守盘古上帝的教诲,遵守自己的良知,遵守教义和规则,首先要有自己的辨别能力,要有足够的知识去学习和领会神的旨意,这就是智。勇,就是敢于承担责任,敢于面对危险,任何危险和艰难都是上帝对一个人的考验,引导他走向光明和天国的必经之路,必须要勇敢的面对并尽力克服它,这就是勇。” “信义就是全然、如实地按照自己所言说的去做并提高自身的修养。盘古上帝教导我们要信任自己的教友,也要给自己的教友以信任,要全然、如实地按照自己所言说的去做,是为信。努力去学习盘古上帝传授的知识和准则,以此为基础提高自己的修养,是为义。” “而礼度就是盘古上帝传授给我们的如何向善,走向光明的日常行为和礼节。共六礼,就是学、念、行、祷、课、朝。要学会基本文化知识,这样才能学习和领会盘古真神的教诲,是为学;要多善言善语,多念赞美盘古上帝的词句以净化心灵,摆脱黑暗,谨守光明,是为念;学到盘古上帝的教诲就要身体力行,在生活和实际中执行,盘古上帝是无所不知的,你所做所说都是最后审判的依据,是为行;每天晨起、饭前、睡前都要面北向盘古上帝祷告,默念圣典,感恩上帝的恩赐,牢记盘古上帝的教诲,是为祷;每八天都要到教堂去集合,一同聆听教父念颂的圣典,齐声歌颂盘古上帝的恩德,检讨自己的罪过等,是为课;每个人一生都要去任一个埋葬圣人先知的圣地,感受盘古上帝传授教义教化万民的慈悲,让这些先知圣人和所有信他而得永生的信徒回归天国的恩德,是为朝。” “十二戒。一、除盘古上帝外不可敬拜别的神,其它所有的神都是伪神。二、不可崇拜偶像。盘古上帝以肉身化世间万物及人类,用任何东西或人像去形容盘古上帝都是片面的,都是对盘古上帝的亵渎。而先知圣人都是凡人,只是德行高尚或智慧卓越才受盘古上帝的教诲点拨才担当传达教义的重任,他们不应被崇拜,只能缅怀念和学习。” “三、不可妄称盘古上帝和先知圣人的名字。对盘古上帝和先知圣人只能用尊称。四、第八天为休息日为圣日,盘古上帝赐予人类百姓劳动权利和义务,也赐予他们休息的权利。每第八天,都是休息的日子,人们在那天放下手里的活去教堂,一边进行**上的休息,一边倾听教义进行心灵上的休息。五、当孝敬父母,孝敬父母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和操守。六、不可擅杀教友。人们都是盘古上帝所生,凡迷途知返信奉上帝的真知者,长者如父母,平者如兄弟姐妹,少者如子女晚辈,当团结友爱,不可无故沾上教友兄弟的血。” “七、不可非礼。人伦大礼是盘古上帝为了延嗣人类血脉而赐予的快乐神圣之事,不可贪滥邪淫。八、不可私吞他人财物。盘古上帝赐予人类平等的生活权利,也给他们相应的财物用于生活。盘古上帝赐予人们以智慧和勤劳,让他们在劳动中增加自己的财富。所以一切通过劳动等正当手段获得的私人财富都是盘古上帝赐予的,他人不得擅自剥夺或私吞他人财物。” “九、不可妄言,也不可用妄言去陷害别人。盘古上帝引导我们向善,走向真善美的光明,妄言是邪恶罪行之一,而用妄言去陷害他人更是原罪之一。十、不可贪恋别人的一切。人类一切都是盘古上帝赐予,但凡贪恋别人的房屋财物、妻妾仆人都是心中黑暗原罪在引诱,必须要重新洗礼和净化心灵,重归光明。” “十一,时刻保持诚实、正直、自律和良知,神目如电。盘古上帝对众人的引导就是让他在世间磨练,神无所不知,所以你无论如何做,你知,神也知。” “十二,声誉是你的生命,是你在世人中唯一的标准。有功,神给你荣誉,有罪,神给你恶名。” 而在圣教的组织和体制方面,范哲规定圣教的教职人员有传教士、教士、牧师、主教和大主教。设立圣学院,凡学习合格者可为传教士。传教士由教会指派到某地区进行传教或其它初级宗教工作,在经历一定时间工作之后,由该地区的教民评议,凡德行高尚受人尊重而且工作成绩卓越者可被评议为教士。而教士在一段时间后再被评议为牧师。牧师可以入牧师团,代表某一地区的教民评议选举主教组建主教会。这看上去吸取了当时的乡议推荐的政治体制,而且还似是似非地引用了曾华隐隐透露出的“现代民主思想”。 由于圣典中宣称盘古上帝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每个信徒都可以直接与上帝心灵交通,所以教职人员只能做传教、辅助教民学习教义、带领教民做祷告功课等事宜,没有解释教义和传达神意的权力,因此教职人员可以结婚。但是他们除了深刻学习教义外,对他们的道德品行要求也很高,自有一套严格的制度规范他们,一旦有违反十二诫等戒律行为就会被立即剥夺教职人员的身份。而主教会、牧师团到教士则一级级负责对下属的教职人员进行管理,他们一般都住在他处,工作在教堂里,依靠教民的捐赠维持教堂的运作和个人俭朴的生活。 后面更详细的教义满是引经论据地从孔子、孟子等诸家思想中“有选择性”地摘取,围绕着前面的基本教义反复论述。例如要坚守智勇的操守,就必须要先学习礼、乐、射、骑(御)、书、数六艺等等。 通篇文字都是用非常通俗易懂的口语化字词写作的,读上去既啷啷上口又非常容易懂。 曾华越看越心惊,这范哲真不愧是搞宗教工作的,就根据自己东拼西凑的后世宗教知识,居然搞出个这么个教义清楚、组织严谨的宗教来,真是服了你。 “长文,你真是不错,这圣典写得真不错。”曾华由衷地赞叹道。 “大人,这都是小的根据大人的笔记和写给我的书信总结汇写的,我只是一个笔录者。”范哲恭敬地答道,“没有大人的真知我是写不出这圣典的。越写到后面我就越相信大人所说的,大人曾经在天柱山得到盘古上帝的启示和传授。” 这么快就上位了。曾华摇摇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人类思想精华的集合,而宗教却恰好是人类思想的最好归处。”在经过一年多的熏陶,范哲已经习惯了曾华讲述中“后现代主义”的语法和词句。 “如果说法律和官府构成了这世间的骨架,那么宗教组织就是社会的血肉,光有骨架没有血肉的人是很难生存的。宗教直接在人类的思想和道德方面起作用。有一个无所不知的真神在监督,有非常规范的引人向善和奋进的条律遵守,比让个人自律要好得多;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真神崇拜着,有着共同的思想和信仰,我们的民族才会统一和团结。”曾华继续说道,不过他现在说的话就是已经倍受“后现代化熏陶”的范哲都只能听个半懂,就当是先知又在传达真知吧。 “圣典写得不错,还要慢慢修改。除了这些,你还要重点强调几点,借不可私吞他人财物强调私人财产不可侵犯;借不可擅杀教友要宣扬团结,要勇于公敌而怯于私斗。对了”说到这里曾华压低嗓子说道:“除盘古上帝外不可敬拜别的神,其它所有的神都是伪神这一点要多做点文章。你知道吗?传教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就是一手捧着圣典,一手拿着利剑。” 看到范哲惊讶而迟缓地点点头,曾华继续说道:“我们华夏有自己的文字和文明,有自己的历史和思想,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独特而强有力的宗教呢?” 的确,曾华给范哲灌输的思想就是后世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大杂烩,不过任何强有力的宗教的基本思想形式都是一样。首先是排它性,第二是引人向善,接着是严谨、独特的思想信仰系统和完善的组织形式。中国以前的思想文化以及什么世界观、道德观都有了,就是缺乏做为宗教的信仰和思想系统,而且也没有完善的宗教传播和组织形式。今天就给它补上。新出炉的圣教先知曾华在那里得意洋洋地想道。 这个时候范哲却提出了一个问题:“大人,圣教不准拜神像,但是总得有个东西放在那里让众人祷告功课吧。 对哦,这圣教总得有个标记吧。你看人家基督教是十字架,伊斯兰教是半月,都是既简单又醒目,自己这圣教也要弄个什么东西出来。想想。 佛教里面除了秃头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道教,眼前的这位范哲就是从道教转正过来的。道教有八卦,有太极。对了,太极!那东西醒目,一看就望不了,而且和后世的儒家也有联系。自己在现代还听说太极居然和银河系旋转有点像。只是阴阳鱼太复杂了,宗教的标记应该越醒目越简单越好。 对,太极中那个“反s”不错,不但尽得太极含义的精髓,而且看上去很像蟠龙图的简化版。真是天意,不用它都不行了。 曾华拿起一支毛笔画了一个漂亮的“反s”形然后说道:“远古时天地为混沌,盘古上帝开天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最终天数极高,地数极深,转而无形无极,以为太极!” 说到这里,曾华抬起头问道:“如何?” 范哲看了半晌,越看越激动,最后连连点头说道:“大人,这个太极我越看越觉得含义深刻,而其中深意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真是妙呀!” “好,既然如此就这样定下来,白底黑太极图腾为圣教标记!” 解决这个问题,曾华又问道:“你现在传了几个信徒?” 范哲答道:“回大人,我一边整理大人传达的真知,一边寻找德行高尚之人进行传教,已经传了十七人,他们对盘古圣教的教义是深信不疑。” “好,你继续一方面完善圣典,这东西马虎不得,是要流传万世的,尽量弄完整些,反正我是先知,你是笔录人,我们哥俩就是反复修改也没人有意见。另一方面你要开始正式传播教义了。那十七个信徒直接为主教,开始四处传教,最好先找那些德高望重或医生之类的人,他们信了教,再去给别人传教就利索多了。”然后曾华开始把他以前听来的那些传教士们的故事讲述一遍,给范哲提示传教的方法。这是在自己人内部传教,还用不上一手圣典一手利剑。 曾华最后说道:“我最近在益州发了笔大财,就捐给教会做为运作经费。先赶紧地修上几座教堂开张,还有我手下不是有一万羌骑吗?你找些人一边教他们识字,一边从他们中间传教。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先知吗?在我的地盘我当然会鼎力支持传教,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打架我也在这候着!” 有了这句话,范哲马上开始轰轰烈烈的传教活动。首先是大批的钱砸下去,一座俭朴肃穆的“中式教堂”屹立在南郑城北,上面的“反s”太极标识格外引人瞩目。 接着,靠着曾华的上表解释被“赦免放还”的范贲看了儿子和女婿捣鼓出来的圣典之后,这位被曾华在背后叫老妖精的天师道“教主”真不愧是数十年的宗教老工作者,麾下信徒无数,立即就看出这圣教的远大前途,马上屏弃了以前错误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回归上帝的怀抱,甘愿做一个主教。 他传教多年,不但有丰厚的人脉,而且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首先他在沔阳兵工场不知情的帮助下,很快就设计出多种神迹,加上他个人名望的号召,顿时吸引了无数梁州百姓到南郑大教堂去观看。 按照范贲的说法,就是卖艺也要吆喝两声。种种神迹出来之后,加上范老神仙现身说法,无数百姓包括军中将士都开始对圣教感兴趣,然后范哲带着十几名熟悉教义的主教详细讲解真知,顿时把许多迷途子民们吸引住了。当然了,做为先知的曾华免不了也要在神迹中客串几把,而且还应用自己的科学知识创造出更让人不可思议的“高科技神迹”来。 宗教的威力是巨大的,而曾华这个“理论派”和范贲这个“实践派”强强联手,顿时这满天神佛除了盘古上帝之外其它的都没有办法混了。 看到形势大好,曾华借着南郑大教堂落成,由范哲主持,完全按照圣教中规定的正礼(就是周、汉正式礼仪的结合和简化),心满意足地和范敏大婚,如愿以偿地成为范美眉的夫君。 可是新婚没几天,前线急报送了过来,关中大乱!真是不让人消停! 第四十八章 初出关中(一) 第四十八章 初出关中(一) 北赵乐平王苞尽锐拒之,一战而败。犊遂东出潼关,进趣洛阳。赵主虎以李农为大都督、行大将军事,统卫军将军张贺度等步骑十万讨之,战于新安,农等大败;战于洛阳,又败,退壁成皋。犊遂东掠荥阳、陈留诸郡,虎大惧,以燕王斌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统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讨之。大破之,斩犊首而还,讨其馀党,尽灭之。 --引言摘述 “良材,你把军情给大家念一念,让大家心里有个底!”曾华首先说道。 这里是梁州刺史府的军机堂,周围围坐的都是赶来参加曾华大婚还没有回到各自岗位的毛穆之、甘芮、张寿、车胤、柳畋、徐当、冯越、段焕、赵复和笮朴等人(张渠留镇益州,乐常山、魏兴国留镇秦州两郡,姜楠等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全部被曾华召集在一起,讨论关中的局势,以便作出合适的对策。 主管情署的田枫清清嗓子,拿着几卷布绢开始讲起来了。 话说去年,北赵石虎的太子石宣嫉恨自己老爹宠爱秦王石韬,派人暗杀了石韬,结果被石虎查了出来。于是石宣被虐刑最后活活烧死,东宫的官员几乎被石虎杀干净,而以前东宫的力士万余人被发配凉州(北赵自设的凉州,不是张家那个凉州)。在今年石虎僭即帝位时特意传令不在特赦之列。 这伙一肚子怨恨的人在路过雍城(今陕西凤翔)时,奉命来押送的赵雍州刺史张茂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他下令将东宫力士们的坐骑驮马全部拉走没收,然后命令他们以人做畜力,推着小车运送粮草去凉州。 于是,东宫力士们的怨恨在那一刻爆发了,你们父子兄弟几个人内斗,偏偏拿我们这些旁人来撒气,不但发配我们到凉州边戍之地,还一路上如此虐待我们,跟你娘的拼了。 原力士督军梁犊利用大家的怨气和东归心切,私下串连,图谋揭竿,结军东归。这些力士无不欢呼雀跃、坦臂响应。于是梁犊自称大晋征东大将军,先拿雍州刺史张茂祭旗,随即攻陷雍城、扶风。 北赵安西将军刘宁闻讯从安定郡(今甘肃平凉、镇原地区)出兵镇压,结果却被打得大败。本来这些力士都是石宣从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但长得牛高马大,而且都力大擅射,打起仗能以一当十,所以才号称“高力”。这些高力抢得一些兵器,连败赵军,到后来连凉、雍州的戍卒也纷纷起来响应。于是这些人在“大晋征东大将军”梁犊的率领一路夺关斩将,杀官开仓,一路直奔长安,到长安附近已经汇集了数万人马。 镇守长安的北赵乐平王石苞尽起关中精锐,加上原来攻打西凉的大军数万,在始平郡槐里大战一场,终于惨败高力军。梁犊看长安已经不可为,加上自己和部下都东归心切,于是从霸上掠过长安,奔潼关去了。 说到这里,田枫收起布绢,向曾华和诸位拱拱手然后坐下。 “好了,军情听完了,大家说说各自的意见!”曾华拍拍手说道。 “田统领,北赵石苞军与高力军在槐里一战各自损失如何?”毛穆之抚须问道。 “回毛大人,根据情报,石苞尽起关中精锐两万,加上调过来的原征凉大军麻秋、姚国部三万余,在槐里与高力军一战赵军伤亡过万,而高力伤亡也过万。”田枫朗声答道。 “这样的话关中赵军五万军队虽然伤亡过万,但是还没有伤到元气。”毛穆之沉吟道。 “是啊,这样说长安石苞手里还有四万大军可以调动,还不包括陇西、南安、天水、略阳诸郡边戍军和随时会增援过来的关东大军。”车胤附和道。 “陇西诸郡的边戍军倒是不用太放在心上,动两手棋就可以牵制他们。”毛穆之微闭着眼睛说道。 “毛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联手凉州张氏,让他们屯兵河北(甘肃黄河以北),再让军主传令河洮羌骑四出陇西?”张寿接口道。 “百山所说的正合是我意。”毛穆之点头赞许道。 “陇西的边戍军可以不足虑,但关东的援军却是最大的问题。北赵正是强盛之时,而赵主石虎最是凶残不过。他刚刚从凉州河南罢兵,我们要是一个不慎,恐怕会引火烧身!”甘芮皱着眉毛说道。 甘芮的担忧一说来,大家都在那里暗许。的确,这石虎不知是不是有没有失心疯,对一个凉州就打了好几年,要不是人家老张家命够硬,几乎被打灭了。如果梁州出兵关中,把石虎的哪根筋挑错了,他发起疯来倾北赵全国之力来报复,那梁州就要做好被打得稀巴烂的准备。 看到军机堂里一片寂静,曾华开口道:“既然盘算了人家关中的家底,现在再来算算我们的家底。梁州永和三年时有三十六万人,加上划归的梓潼和广汉两郡,多了一万七千户,九万四千人(梓潼郡包括梁州以前的晋寿郡,这次不包括在里面,所以这增加的人口大半是广汉郡)。除此之外其余各郡这两年就是卯足劲生也不会多多少,今年会有大计出来,应该不会有太多增加。秦州两郡的情况武生说说。” 毛穆之点头接口道:“秦州武都郡并羌氐各部后有户一万三千,人口八万四千九百;阴平郡并羌氐各部后有户九千三百,人口五万三千人,共十三万七千九百人。” “百山,益州的情况你说说。”曾华听完之后转向张寿说道。 新任益州张寿马上说道:“初步大计,益州七郡并氐羌、流民共有户八万三千一百四十一,人口五十二万八千二百九十三,多集中在蜀郡和犍为郡。” 益州本来有人口七十余万,但是被曾华卷走数万人去了梁州,又被划走广汉和梓潼两郡,所以只剩五十余万。 “大家算清楚了吗?梁州、益州、秦州两郡加上我新近收复的西羌,总共不过一百五十万。而关中有多少人呢?加上陇西诸郡当有三、四百之巨。而陈留江统江应元在《徙戎论》中曾言:关中之八百余万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也就是说这三、四百万中有一半是氐、羌之人。”说到这里曾华叹了一口气。 “这关中之地要是能收复,我们就可以成强秦之势,光复十二州才算是有些盼头,但是这关中我们一旦处理不好,却可能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听到这里,大家都沉寂下来了,一边点头一边思量着,并互相低声私语商量着。最后毛穆之开口说道:“关中虽然富庶广袤,但是我们现在就插手进去,恐怕得不偿失呀!” 看来这是大家一起讨论总结出来的结论。 “我知道,虽然关中非常吸引人,但是这里面的风险也很大,现在不是插手关中的最好时机,此中轻重我是知道的。”曾华缓缓说道。 大家一听都松了一口气,自家这位大人是位胆大包天的主,要是听说关中大乱准备又搞个奔袭之类的话大家就要抓狂了。这关中可不比仇池西羌,北赵在那里的根基牢固着呢!看来曾大人还没有把奔袭当成包打天下的“灵丹妙药”。 曾华坐在那里又开始想开,过了一会突然向田枫问道:“良材,邺城石虎最近有什么动静?” 田枫马上答道:“听说已经病了!” 曾华一听马上精神了,连忙问道:“病了?病得何种程度了?” 田枫有点为难地答道:“回大人,情报上只知道石虎在正月僭即帝位时就因为两子之事气病了,并立了少子石世为太子,至于病到何种程度请恕小人无能,未能查到。” 听到这里,不但毛穆之皱起了眉头,就是车胤、笮朴等谋士也皱起了眉头,田枫看到这个样子,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 曾华连忙安慰道:“良材,这不管你的事。你能及时掌握关中军情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毕竟你的注意力更在军务情报上,要关注北赵更多事情的话,你是顾虑不过来的。” 田枫是收集整理军情的一把好手,对北赵兵马调动和将领调遣有一种非常敏锐的感觉,但是对政事方面的情报就关注的少了,而且敏锐力也远不如对军情方面了。但是打仗不止是知道军情就可以,北赵的一举一动都要了解清楚。 顿了一下曾华开口道:“这样,良材你的军情署改为探马司,专门负责北赵等敌的军情。我再增设一个官署,侦骑处,专门负责北赵等敌的人事政情。”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笮朴道:“良材任探马司监事,继续统领探马司;这侦骑处监事就由素常兼任了。”笮朴不但心黑手狠,而且心思也非常缜密,由他掌握侦骑处曾华很放心。 “探马司和侦骑处负责对外对敌的情报刺探侦缉;而观风采访署除了负责民风教导之外还负责侦缉、采访我们梁、秦、益三州的官风民情,还更要负责侦缉江陵、建康方面的事情。” 听到这里,大家心里不由一凛。 曾华继续说道:“这观风采访署监事一职由车胤兼任。武子,你要牢记呀!我不希望无声无息地被人家从后面捅了刀子。” “好了,这三司的事情会后武子、素常、良材三人再详细讨论,调集人手加紧操办起来。现在继续关中的事宜。”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大人是想担心石虎一死北赵有变?”顿了一会,车胤开口问道。 “是的!石虎一死,这中原恐怕又要乱了。”曾华叹道。 “大人所虑极是。石虎本为羯胡生性残暴,这次两子相争,石虎居然为一子报仇却惨杀另一子,真是豺狼本性。最后却以母贵立少子石世为太子,而其余诸子彭城王遵,燕王斌、沛王冲等都已壮年,均有封地兵马。如此强将在外,权臣在内,一旦石虎病死,恐怕大乱必起。”毛穆之接口叹道。 “如此来说,石虎病死之时就是我们出兵之日。”甘芮急忙接道。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石虎已死,诸子争权正剧之时就是我们出兵关中的最好时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聚集力量,以待时机。”车胤补充道。 “你们说的都对。但是我却认为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出兵关中!”曾华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愕然。 “聚集力量,汇集粮草,招兵买马是聚集力量,但是光招兵买马就行了吗?打仗不是光凭人多,十万弱兵还不如三万以一当十的精锐。但是精锐不是靠操练、演练等练出来的,必须要用血和火磨炼出来。”曾华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前我们打成汉、打仇池,所向披靡,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跟真正的捍兵强将血战过,只有在关中跟北赵的精锐真刀真枪干过,才能知道我们和北赵军队有多少差距,将来全力进入关中时不必两眼一摸黑,到时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都不知道。” 曾华继续对着众人说道:“此次入关中,我们首先是练兵,再就是在关中地区埋下钉子,第三就是打出我们的旗号!这三个任务一旦完成,我们下次全入关中时就会事倍功半。” 听到这里,一直默然倾听的毛穆之说道:“大人说的极有道理。此次入关中我们可以装作乘乱入关中捞油水。只要把握好不把战事扩大,离长安一定路程,我们就不用担心石苞上表邺城索要援兵。” 大家一听,都点头称是,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商量讨论起细节问题。经过一天的讨论,整个行动计划和细节步骤都被敲定,而且人选也被选定。 前军将军甘芮为主将,武烈将军徐当为副将,中垒将军车胤为参军,调集沔阳、南郑、成固三厢步军,再调集西城的那厢骑兵,共计一万两千人,兵出斜谷,直取关中扶风。毛穆之率乐常山、魏兴国继续领四厢步军镇守秦州两郡,张寿和张渠继续率四厢步军镇守益州,柳畋领汉中、上庸、巴西郡等折冲府兵代镇上庸,而曾华自领三厢羌骑和左右护军营坐镇南郑,其余各折冲府兵各自戒备。 散会之后,曾华还是没能回家,他接见了等候已久的圣教大主教范哲。 “长文,传教有什么问题吗?”曾华有点疲倦地问道。 “回大人,传教非常顺利,十几天过去,我们已经有信徒数千人了。另外按照你的指示,我们已经开始在汉中等县的乡里开设教会学校,免费教授贫寒子弟,不过是以圣典为主要教材。” 曾华觉得基、伊教把宗教融合进教育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传教手段,于是就提醒给范哲,即可以快速传教,从基础传起;又可以借助教会把自己地盘中有名无实的基础教育完善。 “那就好,缺钱就跟我说,反正这钱也是要花,能够一举几用那最好。还有就是你们要把西羌之地和羌氐人当成传教的重点,其它缓一点都可以。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更谈不上自己的文明或者文化,所以圣教对于他们来说诱惑更大,传播起来也快。你看着吧,这些人将是最虔诚的信徒。” 曾华一边说道,一边心里暗自想着后世的那些事,那些基、伊教中最虔诚的却是那些以前最原始、最落后的人们,这些都是有例子的,自己当然有把握。 “是的大人,我记住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指示。父亲大人说如果按照圣典中挑明大人先知的身份,如果一旦传到别人耳中会对大人不利,所以这十几天一直谨慎着没有说出大人的身份。”范哲平和说道。 “还是岳父大人心细。我原本不当一回事,这梁州上下被我看得死死的,你们在民间传教,没个几年是不会传到建康去的,而几年之后就是爆出来我也不怕了。既然岳父这么说,而且顾虑的也周全。这样吧,对普通百姓传教,我的先知名字就用一个称呼代替吧。用哪个称呼呢?”曾华顿下来想了一会,最后说道:“盘古上帝引导黎民百姓走向光明,我既是先知,也是奉上帝之令传达圣义,教化百姓,不知称明王吧!而主教等核心教徒可以告知我真实的身份!” “是的,谨遵明王之令。”看来范哲已经同意这个方法了。 “为何岳父大人不亲自来说呢?”曾华奇怪地问道。 “父亲大人说自己已经老了,而且他历经多事,不便出面,否则会为大人带来不便。所以希望一切由我来出面辅助明王,而他在一旁帮忙参谋一下。”范哲答道。 “真是难为他了!”曾华叹道,范贲虽然经由自己上表力争洗脱了大逆的重罪,但毕竟是称过伪帝的人,朝廷开恩已经是给曾华天大的面子,所以必须夹着尾巴做人,于是就只顶了一个主教的名义,躲在后面全力帮助女婿、儿子传教。 告别范哲,曾华摇摇晃晃地往后府走去。 刚走进后府大厅来,就看到范敏和真秀。一个明艳绝伦,一个娇媚无限,一个灿如盛绽玫瑰、一个娇如晓露芙蓉。曾华一时心热,连忙走了进去。正在说话的两女闻声转头一看,连忙站了起来,同时叫了一声:“夫君!” 曾华看到两个美女这么站在自己跟前,一时不知该去拉谁的小手,可是谁的小手都想拉,而且还想三人一起好好“叙叙感情”,反正那张大床应该是够大的。只是十二诫中要戒不可非礼,自己可是先知明王,要以身作则,罪过罪过! 曾华边想边亲昵地一一扶起两人,然后到正中坐下。两女也坐回各自的座位。 “真秀娘子,觉得这梁州还住的习惯吗?”曾华关切地问道。 真秀是曾华派人从赤水大营接过来的,走了一个月左右,昨天才到的。 “习惯,夫君大人。这里比青海赤水要暖和多了,而且有大屋住,我很高兴。”真秀缓慢而轻声地回答道。 “那就好,我最近事情很多,不能常常陪你,有什么需要就找娘子。”按照曾华的想法,这古代老婆应该叫娘子,所以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叫法,只管叫自己老婆为娘子。 “我今天已经礼拜过夫人,夫人是个好人,会好生照顾真秀的,请夫君大人放心。”真秀答道。 “这样,那多谢娘子了。”只有范敏在曾华的嘴里是娘子,其他人都要带个名字。 “这是妾身当做的。夫君大人公事繁忙,这内府事宜自有妾身帮助大人照顾,以为大人分忧。”范敏那是那种含羞的样子,已经成了小妇人了,还是一副“小女子”模样。 曾华和范敏拉了几句家常,往旁边一瞄,发现真秀坐在那里一脸的倦容,眼睛在那里微闭,坐着的身子摇摇晃晃的。 “真秀,你太劳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曾华怜爱地说道,赶了这么远的路,自然有些疲惫,需要时间恢复。 真秀一下子醒了,连忙坐直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夫君大人,真秀不但路途疲惫,而且身上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范敏接口说道。 曾华一愣,一算时间,正是赤水大营出征益州前那几晚“加班加点”播下的种,自己居然要做爸爸了?他的心不由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这,真秀,你要好生休息。都是我疏忽,光看其它地方,忘记你这小腹居然小隆了一点。”曾华跳了过去,摸着真秀根本不明显的“隆起”。 “大人!”范敏拿出正妻的架势,“夫君大人,不必如此慌张。我已经安排人手照顾真秀了,你如此粗手粗脚反而会碍事。” 曾华点点头道:“是的,是的,有娘子照顾我也放心。我明天派人给白兰的续直岳父大人传信,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而且让他找几个细心而且好厨艺的吐谷浑妇人送到南郑来照顾你。” 看着婢女扶着真秀走出大厅,再看看左右无人,曾华一把就抱住了范敏亲昵地轻语:“娘子,你是正妻呀,可得要加油呀!不能落后于真秀呀!” 范敏不由秀脸一红,俏眼一转,星眸回斜,美目流盼,漾如春水,娇嗔道:“你这个呆子!” 曾华只见怀中的范敏脸上情愿盈盈,眼波流动,说不尽的娇媚无限,不由心头大动,俯下身去,在那微微颤抖的樱唇上一吻。 第四十九章 初出关中(二) 第四十九章 初出关中(二) 姚弋仲奉令击犊前,将其众八千馀人至邺,求见虎。虎病,未之见,引入领军省,赐以己所御食。弋仲怒,不食,曰:“主上召我来击贼,当面见授方略,我岂为食来邪!且主上不见我,我何以知其存亡邪?”虎力疾见之,弋仲让虎曰:“儿死,愁邪?何为而病?儿幼时不择善人教之,使至于为逆;既为逆而诛之,又何愁焉!且汝久病,所立儿幼,汝若不愈,天下必乱。当先忧此,勿忧贼也!犊等穷困思归,相聚为盗,所过残暴,何所能至!老羌为汝一举了之!”弋仲情狷直,人无贵贱皆“汝”之,虎亦不之责,于坐授使持节、侍中、征西大将军赐以铠马。弋仲曰:“汝看老羌堪破贼否?”乃被铠跨马于庭中,因策马南驰,不辞而出。 _______引言摘述 从南边翻越秦岭进入关中有好几条路,从西数过来有散关和故道,还有绥阳小道,直通关中陈仓(今陕西宝鸡东);往东有斜谷,经马街、五丈原直通关中扶风郡治郿县(今陕西眉县北);再东有骆谷,经长城直通始平郡槐里县(今陕西兴平);最东一条就是从现在暂时归在梁州上庸郡治下的安康(今陕西石泉南)出发,可以直接出到长安城下的子午谷。 卢震是斜谷的马街要塞的一名边戍卒丁,他是冯翊郡粟邑县人(今陕西白水县北,洛水以西)。一大家子人在一轮又一轮的“改朝换代”中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活得异常艰难,而且渐渐得人丁凋零。卢震做为家中的青壮,自然而然地被抽丁出来,成为一名“光荣”的边戍卒丁。 在这乱世中,谁都会习得几手武艺。毕竟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几把力气比识几个字要强多了。卢震是其中的翘首,不但力大擅射,而且骁勇明断。没有办法,冯翊郡靠近北地,那里多的是匈奴、铁弗,常常纵兵寇边,如果武艺不精的话是没有办法保得性命。 但是自己武艺再高也没有用,在北赵军中自己这种“贱民”是没有办法出头的,甚至连氐、羌军士都不如。卢震站在要塞的箭楼上,看着南边的连绵不绝的秦岭,还有那条远远的斜谷栈道。卢震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能被发配到扶风郡来戍边,这里防守的只是南边的晋国,要是被发配到陇西、定安郡,那里真是哪天死都不知呀。 晋国,那是故国呀!自己有时还被马街的羯胡守将们唤做“晋狗”,可惜晋国已经被灭了一回,连皇帝都逃到江东去了,留下万千遗民在中原倍受煎熬。卢震长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地跟着徐徐落下的夕阳一起变得黯然。晋国什么时候能打回来呀?负责防御晋国的卢震却在心里暗自期盼着晋军能王师北伐,至少他觉得晋国的旗帜比北赵的旗帜看着亲切,晋国的官员比凶残而且肤白、深目、多须的“国人”(即羯胡)官员看上去要亲切得多。 “嘣嘣-嘣嘣嘣!”吃饭的木板声敲响了,旁边的几个同伴打了招呼,先下了箭楼去吃饭去了,只剩下卢震和三个氐羌军士,但是他们都明显地轻松起来,互相地靠在一起开始聊起来了。 “老吕呀,听说你家里捎来口信了,怎么样了?”开口的是南安郡羌人党彭。 “他娘的,有什么好的,这样下去老子要卖儿子才应付得了。”略阳郡氐人吕采忿忿地答道。 “怎么了?”党彭、卢震和另一名羌人朴员惊异地齐声问道。 这几个都是贫苦人出身,而且关系都不错,不是外人。吕采看了一下箭楼楼梯上下没有人,低声说道:“官府传令,说邺城又有旨意,要百姓五人出车一乘、牛两头、米十五斛、绢十匹,以为征战备物,我们家为了这些捐赋跟倾家荡产没什么区别!” “什么?又有捐赋下来了?”党彭、朴员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目前还没有这种烦恼。但是卢震心里却心里一苦,知道吕采这话不假。略阳靠近凉州,那里这几年打得尸山血海,捐赋大量增加是很自然的事情。而且不光略阳诸郡,就是其它各郡县也逃不出邺城的“皇恩普照”,自己家里一定也在为这捐赋发愁,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老党、朴员,你们是不知道这捐赋的厉害,我们家在冯翊郡,乡里不知有多少户人家没有被乱兵祸害,却被这捐赋逼得家破人亡,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卢震一边心里哀叹一边颇有感触的说道。 听到这里,吕采长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在那里默然不作声,而党彭和朴员也不由黯然起来。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攒点积蓄然后讨个老婆成家,再生几个小孩让香火延嗣下去,自己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可是看着这情形,别说娶不上老婆,就是娶上了也指不定哪天被逼得家破人亡。 “真是让人没法活了!”党彭和朴员不由恨恨地骂道。 沉默了一会,朴员突然低声说道:“听说南边晋国的梁州实行什么均田制,只要满了十八岁的男丁一人一百亩地。”真不知道消息灵通的他是从哪里淘来的消息。 “是吗?这还是老百姓过的日子吗?不可能吧?”卢震、吕采和党彭不由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 “怎么不可能?听说始平郡的许多百姓都举家逃往梁州汉中去了,怎么杀都挡不住。”朴员神秘地说道。 大家都不说话了,箭楼又是一阵沉默。 不一会,吃完晚饭的另几个军士上来了,而卢震等四人就把兵器放还到箭楼里的掩室里,然后开始沿着要塞城墙上的斜道走了下去。 穿过校场再往北走就是吃饭的地方,四人远远地似乎闻到了野菜粥的香味了,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正当中间的卢震走过一个旗杆时,只听到“嗖”地一声凄厉的哨声传来,卢震还没反应过来,一支箭矢“砰”地一声穿透着卢震的帽子钉在了旗杆上。 不但卢震,就是前后的吕采、党彭、朴员三人都吓了一跳,哪里来的箭呀? 这时,听到几声嘻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四人扭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国人”军官将领在那里比划着一张强弓,然后叽里咕噜地在争论什么。由于离得比较近,而且他们的声音都大,听得懂他们话的四人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原来这几个羯胡军官将领在打赌,看能不能一箭射中过来这四个人中间一人的帽子。射箭的那名羯胡军官看来箭法不错,但是其余几个人有点不认帐,拿着弓箭和别的问题在说事,于是就吵了起来。 吕采赶紧拉了拉握紧拳头,满脸通红的卢震,然后叫了一声,闻声回过来头来的党彭和朴员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和吕采一起将卢震半架着拖走了,直奔伙房发饭的地方。 路上,老成稳重的吕采安慰道:“算了吧,忍一忍!这年头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卢震四个非常郁闷地吃完晚饭,一碗野菜粥加一个黑乎乎的窝头,然后又往箭楼赶去。刚走到校场,突然一个羯胡军官策马冲了过来,还没等卢震等人反应过来,马鞭就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 卢震被挨了好几鞭子,连旁边的吕采、党彭、朴员也没有幸免,都被抽了几鞭子。羯胡军官一边抽打着一边骂着,四人这才明白,这位羯胡军官是打赌中输得最厉害的。他正恼火这四个猪狗不知道躲闪,害得他损失了一匹马和一头牛,怎么不叫他恼火呢?所以一肚子的怨气却洒在这四人头上。 尽管愤怒,但是四人只能抱着头蹲在那里,丝毫不敢反抗。“国人”就是打死他们,顶多不过陪几只牛羊,要是他们敢对“国人”动一手指头,绝对是要“大辟”(死刑)的。 终于等到这位羯胡军官在其它羯胡的嘻笑中结束了发泄,策马去马街要塞四处巡视去了。 四人慢慢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伤痕,眼睛中满是怒火,他们手上和额头上的青筋爆现。这时,那位射箭获胜的羯胡军官可能是看在这四人为他赢了不少钱财,远远地呵斥了一声,让四人赶紧回去箭楼坚守岗位。 上得箭楼,天色已经变黑了,四人没有心思说话,其它三位同伴早就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这四个人,顿时整个箭楼和这天色及整个马街要塞一起陷入深深的寂静中。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很快就过了午夜了。卢震四人终于结束了六、七个时辰的值班,能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城墙下的土屋里睡觉去了。 四个人躺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很快就在浑身的疼痛和浓浓的困意中昏昏入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向警觉的卢震突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飞过马街要塞。他凝神听了一下,觉着这嗡嗡声像一群群的蝗虫往马街要塞里飞了过来,只是听不出这声音是什么发出的,不由连忙把吕采、党彭、朴员三人踢醒。 经验最丰富的吕采和党彭也凝神听了一会,觉得这嗡嗡的声音很像箭矢飞来的声音,而且像数千箭矢成箭雨飞来的声音,只是一般的木杆箭是发不出这种沉闷而令人恐惧的声音。这是,外面传来的十几声惨叫让四人骤然明白了,是敌袭!有敌军夜袭马街要塞。 等四人跑出土屋时,发现不大的马街要塞已经一片火海,守城的军士在惊呼惨叫,四处逃散,看来今夜受到的打击不小。 四人一边向箭楼狂跑,一边互相用惊恐的目光互相交流着,这是哪里来的敌人,看这架势,没有数千人是没有办法让有五百军士守备的马街要塞如此紧张。从西边过来的凉州军?不可能呀!中间隔着好几个郡呢!除非是飞过来。又有人造反了,也不可能,高力叛军那么大的声势也没有这种打法,这一看就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打法,你没有看这箭矢满天飞,是时不时把正四处乱跑的军士一箭贯穿。 四人一边躲闪着天上不长眼睛的箭矢,心里越发的惊讶了,这是该是多么强的弓弩,从城墙外面飞来还能一箭把要塞里的人一箭贯穿。 弯着腰、贴着梯道边上得箭楼,四人顿时被震惊了。 箭楼上满是箭矢,虽然比不上秋收的麦田那么密集,但是也像被砍伐的山坡树林一样。而且这箭矢深深地插进箭楼那夯实的泥土里,如果想拔出来的话还是要费点力气。老兵吕采和党彭不由更加惊恐了,怎么有这么霸道的弓弩呢? 几个值下半夜的军士躺在那里,身上也是满是贯穿的箭矢,看来早就断气多时了。再看马街城下,到处都是火把,让整个斜谷谷口都在闪动的火光中如隐如现。而一阵阵箭雨从这跳动的如隐如现处飞出,带着嗡嗡的呼啸声,铺天盖地地向马街要塞倾泻而来。 卢震四人不敢多停留,赶紧弯着腰到掩室里取了各自的兵器后又往回走,沿着梯道往下走,要是让下面的军队知道是这突高的箭楼上还有活物,一顿箭雨就是化身成苍蝇恐怕都难逃一死。 刚走到校场边上,突然听到东门那里一阵喧哗声传来,接着只听到几个马街军士在凄厉地惨叫着:“敌军攻陷东门了!敌军攻陷东门了!” 还没等卢震等人反应过来,一个更大的声音响彻整个马街要塞:“晋前军将军、上庸太守甘奉命取关中!降者免死!” “是王师!是王师,是梁州王师!”卢震惊喜地说道。 吕采、党彭和朴员对晋国王师的感情远远比不上卢震,至少他们对梁州比对晋国感觉要好得多。 “他娘的,梁州军来了,说不定老子可以分上一百亩地呢!”沉寂了一会,朴员突然欣喜地说道,“听说梁州可不管你羌人、氐人还是晋人,只要是服王化就是一百亩地。他娘的,老子讨老婆有盼头了。” 听完朴员的话,卢震三人不由一阵苦笑。这小子想老婆想疯了,这也难怪,当年他老爸临死时流着眼泪拉着朴员的手,要他一定要给老朴家留下香火,不要断了血嗣。眼看这局势越来越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了,所以朴员也就更着急。 四个人躲在校场一角嗤笑朴员,而朴员也不好意思地在他抓抓后脑,突然一阵剧痛从他的背心传来,一直传到胸口。朴员低头一看,发现一支滴着血的矛尖出现在自己的胸前,他艰难地回过来头来一看,发现原来是一支长矛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卢震三人连忙拥了过来,这才看到原来傍晚抽打他们的那位羯胡军官不知什么时候策马来到在朴员的后面,在满城的火光和惊呼惨叫声中用手里的长矛戳穿了朴员。在火光中,该羯胡军官面目狰狞。只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这几个猪狗居然敢躲在这里,是想降敌吗?”然后一使劲收回长矛,而朴员却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看着穷凶极恶的羯胡军官,再看看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眼见不活了的朴员,卢震突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怒火,将他整个人都燃烧了。他趁羯胡军官还在破口大骂,猛地挺着长矛往上一戳,正戳在羯胡军官骑下的马颈上,只听到坐骑一声悲嘶,载着羯胡军官就倒在了地方,而吕采和党彭也反应过来了,趁着那羯胡军官还没有从卧倒在地的坐骑上挣扎着起来,就一起扑了上去,举着手里的刀顿时把羯胡军官砍成了血人,和他那匹一样满是鲜血的坐骑躺在地上。 三个人围着着朴员那具冰冷的尸体,心里满是凄凉和悲愤,老天爷为什么就不给人一条活路呢! 周围越发的慌乱了,从东门涌进的黑甲军士越来越多,他们三五个人结成一组,挥舞着手里的钢刀,追赶着正拼命逃散的马街守军。几十个强悍的守军迎了上去,但是在人数众多的晋军面前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各自的“武艺”。他们刚刚砍倒前面几个晋军,就被更多的晋军围了上来,在城门口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队形和武艺都已经不重要了,拼得就是勇气,看谁在血泊中坚持地更久。 晋军在一点并不输给给凶悍的赵军精锐,前面的弟兄中刀还没倒下去了,另一个人马上就冲了上来,毫不犹豫地用血肉之躯投入到这小小的绞肉机里去。怒吼声,惨叫声混合着,如同那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一样飘荡在整个马街要塞。人数越来越少的马街守军终于坚持不住了,开始往后跑了,这一跑也意味着马街守军最后的士气和军心全线崩溃了。 天亮的时候,甘芮骑马走进了马街要塞。昨天夜里,他先是命令数千神臂弩手用铁箭、长弓手用火箭,顿时把整个马街变成了火海,也把南边的马街要塞变成了箭林,而在同时,徐当带着一千精锐潜伏在东门下,一看到马街大乱,立即发难,强行攻下马街要塞。要不是如此夜袭,估计拿下这险要的马街要塞要损失一千将士,而不是现在的不到两百人。 甘芮走进马街要塞的时候,火早就被扑灭了。晋军有的在忙着清理尸体,有的在回收昨晚射出来的铁箭和其它军械兵器。 他走到两百余俘虏跟前,正好停在卢震三人前面。他看了一眼蹲在那里的俘虏,最后目光落在了卢震三人身上。他大声却又和气地说道:“你们都是华夏子民,犯不着给胡狗当兵。” 卢震鼓起勇气说道:“大人,什么是华夏子民?” 甘芮笑道::“你是晋人吗?” “是的!” “你周围有羌、氐同伴吗?” “有,他们就是羌氐人,是我的好同伴。”卢震指着吕采和党彭说道。 “你们看看你们身上肤色,看看你们的模样,有没有区别?没有区别!你们都是同根同源的,都是炎黄古皇和夏、商诸朝的子孙后代,所以你们可以结成同伴,但是你们可以和肤白、深目的羯胡结成同伴吗?” 卢震和吕采和党彭顿了一下,马上答道:“不会,我们怎么会和凶残的羯胡结在一块呢!”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如投了王师一起杀羯胡吧,我们梁州王师条件优厚着。你们不用担心家人,马街五百军士无一漏网,北赵的那些羯胡谁知道你们是战死还是投了王师?不愿投王师我也不勉强,不过现在是不会放你们回去的,你们还得去梁州待上一段日子。不过不会太久,我们光复关中的时候不远了。” 最后,甘芮对卢震等人点点头说道:“我就是大晋前军将军领上庸太守甘芮!我的话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问题找看守你们的军士问就行了。” 说罢,甘芮策马准备转身走开。这时,一个军士跑过来禀报道:“大人,俘获了三个羯胡军官,看守的队长问如何处置?” “这种事也来问我,老子的粮食不喂吃人的畜生!全杀了!”甘芮很是厌恶地撇撇嘴下令道。 第五十章 初出关中(三) 第五十章 初出关中(三) 永和五年四月,诏遣谒者陈沈如燕,拜慕容俊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督河北诸军事、幽、平二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桓温遣督护滕畯帅交、广之兵击林邑王文于卢容,为文所败,退屯九真。乙卯,赵王虎病甚,以彭城王遵为大将军,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并受遗诏辅政。 -引言摘述 徐当狠狠地吐了嘴里的一口血沫子,然后一手扯下旁边那斜斜插着的支离破落的赵**旗,把手里的横刀搽拭干净,然后插回刀鞘去。赵复这瘦材说的好,贴身近战还是横刀好用,而且这沔阳出产的横刀锋利无比,只要从敌人身上挨过去,保证一道深深的伤口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真是他娘的右陌刀将,你不服还不行。 想当年曾大人拜段焕、赵复为左右陌刀将,极为尊荣,号为三军骁勇之冠。徐当、张渠等人很是不服气,明里暗里都去打过擂台,下场无一不是惨败,要不是人家看在同僚的份上手下留情,早就让你少个物件回去了。 后来徐当等人被打服了,反而跟段焕、赵复二人成了好友,虚心地向这两位曾华指定的三军射箭、技击总教官请教了几招。 “大人!北原的赵军全数被歼灭。”卢震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禀报道。 那天听完甘芮的话,卢震、吕采、党彭早就心动了,后来悄悄地问旁边看守的梁州军士,打听梁州军士到底有怎么个丰厚法。 如果你是一名“光荣”的厢军,吃穿住行官府全包,兵器有官府配置,每年有两匹绢和六石粮食做为军饷,正当缴获按军功分配,每年还会根据军功大小给家里增配一次田地,而且不但服役期间赋税享受“军属优惠待遇”,就是十年服役期满还有三年的免赋税期;如果受伤回家,就是终生享受“军属优惠待遇”,每年还有一定的补饷。而要是不幸战死,家里二十年免赋税,官府出钱抚恤遗孤子弟长大,可送入武备预备学堂或者优先送入其它学堂,保证有个前程。 听完之后,卢震等人有点搞不清这是当兵还是去当老爷,这样的军士就是拼命战死了也值呀! 但是看守的军士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这厢军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首先要有武艺在身,或擅骑射,而且也要能遵守森严的军法军纪,要是违反了军法军纪,轻者鞭打受刑,重者斩首示众,如果一旦降敌怯战,不但本人会受到严惩,就是家人也会因为你被剥夺军功而受连累。 但是卢震、吕采和党彭一合计,这样的军士要是不当那就真是山上的熊瞎子了,军法森严算什么?再森严也比赵军的那种残暴来得好,当即就投了梁州军。卢震本来是“晋人”,对王师自然有一种亲切感;吕采做为一个老兵知道赵军是混不下去了,就是回去也是绝路一条,还不是跟着梁州军干。而且正如刚才那位甘大人所说的,这仗打来打去,谁知道自己这几个人是死还是活,自己出来当边戍卒丁,家里就已经差不多当没这个人了。党彭光棍一个,更是无所谓了。 在卢震三人的带动下,两百多俘虏很快有近两百人愿意加入到梁州军,但是经过筛选,只有一百余人合格入军,卢震三人都在其中。其余的和不愿加入梁州军的俘虏一起被送回汉中,另外各自安排。 甘芮把这一百新兵散到各部,留下一屯人马驻守马街要塞,然后继续北上。而卢震很幸运地在“入伍测试”时被徐当看中,提携到了身边的直属队。 马街卡住了沿着武功水而成的斜谷栈道,而北原却恰好位于武功水汇入渭水的关口上,是个重要的渡口,上面有一座来往南北的浮桥,据说还是前赵刘曜时为了攻取梁州和武都而修建的。 徐当带着前锋营,稍事休息了一下,然后急行了三十里山路,在入夜时赶到北原南岸渡口。蹲了半夜之后,在黎明前又是梁州军惯用的夜袭,杀散了南岸三百余守军,再抢过桥,再攻占了北岸桥头,厮杀半个多时辰,全歼北岸三百余守军。 看着来报信的卢震,徐当心里一阵喜欢,真是一个不错的小伙,才十七岁就有这样的资质。昨晚一战,这小子简直就是一只小老虎,一人手持腰刀背着长弓冲在最前面,远者箭射,近者刀劈,一口气杀了十多个赵军,颇有左陌刀将段焕的风采,回去以后一定把这小子推荐给段焕当徒弟。而且这小子机灵,至少比段元庆机灵,想到这里,徐当的肚子不由暗暗奸笑起来。 “好的,卢震,你去传信给甘大人,就说北原渡口收拾干净了,大队人马可以过渭水了。” 甘芮率领大队人马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徐当在北岸桥头等着自己,连忙策马走快几步,然后翻身下马,走到徐当跟前。 “定山兄,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扶风郡治郿县城。打下郿县我们就可以北托渭水和斜谷正式和赵军展开绞杀了。”待随从把坐骑牵走之后,甘芮对徐当说道。 “甘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你这一着是在执行曾大人的策略吧。”徐当点点头说道。 “临行之前军主曾经嘱咐过我们,不可过于深入关中,但又要把石苞打痛,打出我们的威名和旗号来。这郿县是最好的地方。”甘芮边说边在地上画一个简易地图。 “你看,渭水以南就是秦岭山区,而退回斜谷要道的北原和马街已经握在我们手里,”甘芮和徐当都蹲在地上,而甘芮一边指着简易地图,一边说道。 “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粮道和后路被截,而占据郿县的话向东可以威胁始平、长安,向西可以威胁雍县、陈仓,向北可以切断略阳、安定诸郡与长安的联系。” “对,我们占据郿县之后,先将渭水以南的关中百姓全部迁回梁州,然后依据郿县向始平、陈仓等地四处侵扰,有钱粮就抢钱粮,有人就卷人走,装出一副趁火打劫模样,看长安的石苞出不出兵?”徐当用小木枝指着地图接口道。 “定山说的是。根据探马司的军情来看,现在石苞的大部军队集中在新丰、郑县一线,尾随出潼关的梁犊高力军,防止人家突然杀个回马枪,而西边始平郡能调集的人马应该不会超过一、两万人。只要我们把这些军队打残了,石苞自然心痛,等他调集东边的精锐过来时,我们可以从容地回师梁州,顺利完成军主给我们的任务。”甘芮越说眼睛越发光。 徐当听了一会,蹲在那里默然地想了一阵子,然后有些顾虑地说道:“这般举动的确是不错,可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是这附近有北赵的大军,时间一久恐怕我们会陷入险境,毕竟这里是关中和陇西、略阳诸郡的要道,我们蹲在这里,长安石苞和陇西、安定诸郡自然会着急,到时东西两下夹击,我们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听到这里,甘芮站起身来拍拍手道:“临行前军主曾对我说道,长保呀,这万余梁州精锐都是梁州父老的子弟,都是每户人家的期望,可不能轻易折在你的手里,所以你凡事要三思而行,不可莽撞和冒进。” 说到这里,甘芮望了一眼也跟着站起来的徐当道:“但是你碰到赵胡的精兵,不要怯战,给我往死打,让赵胡知道我华夏男儿也是头顶天脚踏地的热血男儿,更要让关中父老知道,我梁州王师不是软蛋,敢跟凶残的赵胡拼命!要让他们看到王师北伐的希望。军主最后告诉我,如果你和定山被围了,我就是倾梁、益、秦三州之力也会把你们接回来。” 听到这里,徐当不由握紧了拳头,最后恨恨地说道:“好!既然有军主这句话我们就不能给他丢脸,不能给梁州军丢脸,不能给我华夏男儿丢脸!就如甘大人所说,先占据郿县然后等赵胡军过来,来多少我们都跟他拼了,也让他们看看老子手里的刀锋不锋利,砍他们的狗头是不是跟砍西瓜一样!” 看到甘芮也点了点头,徐当马上高声喊道:“卢震,卢震!” 在旁边远处巡视的卢震连忙跑了过来,走到甘、徐跟前,抱拳行礼道:“见过甘大人!见过徐大人!” “原来是你小子!昨天是不是你问我什么是华夏子民?”甘芮看来还记得这小子。 “是的大人,正是我!”卢震兴奋地答道,前军将军领上庸太守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大官,而且还是“北伐”的王师官员,自然值得敬佩。 “原来甘大人认识这小子!好了,卢震,你传令给中军传令官,就说甘大人和我要召集紧急军情会议,叫各厢的都统领和各营的统领统统到这里来!”徐当下令道。 卢震欢快地应了一声,施了个礼连忙转身就跑,向中军传令官传令去了。 看着卢震的背影,甘芮对徐当问道:“定山兄,看来你很器重这小子!” “是的,这小子不但骁勇无比,颇有段元庆的风范,而且鬼精鬼精的,要是军主看到了肯定喜欢。好好练练应该是个良才。”徐当答道。 甘芮点点头,他知道,在自己那位军主兄弟的熏陶下,跟着他的老人都喜欢用一套独特的曾氏方法去发现人才。“既然这样你多给他些机会,如果他真的不错,战毕后我和你一起联名向军主推荐,让他进武备学堂,进护军营。” “好!只是希望他能在这一仗中活下来!”徐当沉声说道。 军情会议之后,甘芮留下一营兵马驻守北原渡口,然后徐当率领前厢军先行,直扑六十里外的郿县。 傍晚,前厢军前锋营一屯人马打着北原军的旗号,诈开郿县城的西门,然后一拥而入,占据郿县西门,而一马当先的正是刚被“假”什长的卢震。他手持横刀,背背长弓,所向披靡,挡者皆死,如同旋风一般冲进郿县西城门洞,然后左劈右砍,将几个准备关城门的守军砍翻,接着和手下那一什人马迎面痛击冲过来的数十守军。只见卢震手里的横刀舞得就跟破空电闪,杀得身旁三尺范围之内没有活物。 前锋营通过被控制的西门冲进郿县时,发现这座扶风郡城只有不到两千人马。开始的时候还能聚集起来跟前锋营对抗厮杀,但是随着前厢军冲了进来,本来就被杀得措手不及的北赵守军终于开始溃散了。 占据整个郿县城后,甘芮发现自己不但歼灭了两千五百余北赵军,还活捉了北赵扶风郡守和一个什么镇南将军,最重要的是居然发现郿县有大量的粮草,足有两万石,够两万余人吃上好几个月的。 甘芮问过那个扶风郡守,他只知道这批粮草是前两日从长安运集过来的,据说是要运给陇西、定安诸郡的边戍兵用度,这不,还有一万多民夫和大量的牛、驮马屯集在郿县城北。 再问过那个押运粮草的镇南将军,才知道这批粮草是从长安附近紧急征集的。梁犊等高力军最开始不就是被充当民夫运粮到陇西等诸郡给边戍兵卒用度吗?结果粮还没运上去,这边先反了,搞得诸郡的边戍兵卒都断了粮,所以跟着起兵的也不少。 石苞好容易赶跑了梁犊的高力军,他可不希望陇西诸郡的边戍兵卒因为缺粮而又起变故,所以赶紧筹了些粮草运上去,安抚那些饿得嗷嗷直叫的边戍兵卒。可惜这次到了郿县又被劫了,看来这石苞今年是他的本命年。 明白原委之后,甘芮也不客气了,下令一万多民夫驱着牛马将大部粮草经北原、马街和斜谷回汉中,再下令加紧将郿县附近地区和渭水以南始平郡的百姓共五千余户三万多人全部迁回汉中,另外一边在郿县加紧备战,一边派出探子四处侦探,防备可能过来的北赵军队。 甘芮料到会遇到北赵军,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遇上了。 第三日一头撞到郿县的北赵军是姚国率领的一万余人马,他们和麻秋部的两万余人原本是驻扎在天水等郡的征凉州军。在槐里一场大战,麻秋部和石苞的嫡系损失惨重,死伤过万,反倒是姚国部没有什么损失。石苞担心断粮一段时间的陇西诸郡边戍兵有变故,就一边运粮上去,一边调姚国部回驻天水郡,以防不测。 两军在郿县东五里列阵而战。 远远地看到对面那面奇怪的上蓝下黄红星旗以及那面醒目的“晋”字旗,姚国有些不太敢相信,晋军居然打到这里来了。不可能吧,赵军不去找他们的麻烦都是万幸了,他们居然敢北上来找死。 再看看旁边的几面旗帜,“晋前军将军甘”,“晋武烈将军徐”,都是有模有样的,有正式字号,看来不会是那种自称的“晋征东大将军”。再看看那排列的队形,也整齐有序,不像是放牛看羊的。 “且子,”姚国叫着副将的名字,“你带上五千步军往前冲一冲,看看这些晋军有多少分量。” “是的,大人!”姚且子应道,他和姚国都是羌人,而且都是一族的。 姚且子策马跑上前去,高声发了几个口令。不一会,随着一阵阵战鼓声,五千赵军步兵整齐地走了出来,列成战斗队形,面向晋军站好。 姚且子看着还算整齐的队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很有气魄地一挥手,高喊道:“进攻!” 赵军慢慢地排成一个锥形阵,缓缓地向晋军走了过去,他们褐色的铠甲或皮甲在阳光中显得很沉闷,似乎是那种用久了没有油光的陈年老货一样,但是他们手里的刀枪却是闪着寒光,显示它们应有的威力。 很快,赵军前锋离晋军前列只有一千五百尺了,赵军军士已经能看清对面晋军军士们的铠甲和服饰了,最前面是一排排奇怪的盾牌,有棱有角,看上去很像龟壳。而在排得密密麻麻的龟壳盾牌中间,现出如林的长矛,无数的矛尖雪亮雪亮的,在阳光下有点晃眼。再后面就看不清楚了,只知道黑压压的一片,应该有好几千人吧。 赵军对晋军可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反而还有一种心理优势。虽然赵军在河南(甘肃黄河以南)打得艰难无比,但是对付晋军却是胜多输少。 正当赵军们雄纠纠气昂昂地向晋军开去时,对面的晋军却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一队晋军有四什神臂弩手,两什长弓手,一营有三十六什神臂弩手和十八什长弓手,而在整个阵中布置了两厢步军,这样就有两千一百六十名神臂弩手和一千零八十名长弓手。徐当一声号令,命令被一级级地传了下来。 神臂弩手将手里的神臂弩往下一斜指,弩身前端的踏套刚好落到地上。弩手前脚往前一踏,刚好踩住踏套,而整个弩身正好靠在前大腿和腹部上。弩手双手拉住弩弦,同时一用力,弩弦吱呀一声被往后拉了起来,由于有偏心轮,很容易就被拉到了弩机上挂在那里。 拉好弦,弩手左脚一退,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弩托靠着肩膀上,一使劲就托起了弩身,斜对着上空。托稳之后,弩手用右手从竖放在身边的箭筒里取出铁羽箭,放进箭槽里。 各什神臂弩手准备好了之后,徐当对着当值官一点头。当值官大吼一声:“试射!” 只听到“砰”一声,然后嗡的一声划破天空,最后一排的一名神臂弩手扣动了弩机,铁羽箭应声而出。 越走越快的赵军突然听到这隐隐约约的嗡嗡声,都不放在心上。只见从空中飞下来的铁羽箭“噗哧”一声钻进前面第二列一名士兵的身体里,顿时就将他射翻在地。 赵军看到只有一支箭飞了过来,正在狐疑时,晋军那边已经知道赵军进入到射程之内了。当即徐当就暴喝一声:“射!” 骤然间,一声巨大的“砰”声从晋军阵中传出,接着随着一阵巨大而沉闷的“嗡嗡”声,一朵黑云从晋军阵中飞出,向赵军扑去。 没等看得目瞪口呆的赵军反应过来,箭雨“嗡”地一声就像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全砸在赵军的头上。只听到惨叫声彼此起伏,连绵不绝。全身都是铁制的神臂箭矢就是去势已衰,但光凭它们从空中自由落体的那股力量,就算不能钻透身穿铁甲的军官将领,对于那些身穿皮甲等轻甲的普通步兵却绝对是一箭一个洞,绝不含糊。 五千赵军步兵顿时倒下去两、三百人,整个队形有点慌了,但还是在继续前进。旁边指挥的姚且子极其的愤怒和惊讶。他愤怒的是自己第一次还没有接战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惊讶的是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一千多尺外就能拉弩开射的,而且还箭箭要人命。 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巨大的“嗡嗡”声,黑色的箭雨又飞了过来,向赵军士兵的头上飞来。姚且子几乎要晕过去了,刚才他好容易想明白,这么霸道的强弩应该不是人力能拉得动的,不是靠牛拉就是靠马拉的,上弦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可是一转眼才多短一点时间又开射了。 看到自己的部下在暴雨洗礼下又倒下去两、三百人,姚且子几乎要发疯了,准备下令全线快速出击,却听到姚国在后面发出鸣金收兵的命令,只好悻悻地领兵回撤,可是临走的时候还是挨射了一轮。 赵军缓缓退回营寨中,而晋军依然不动,只到数百军士出得阵中,将满地的箭矢全部收集回去,连插在赵军军士尸体上的都不放过,过后才缓缓地退回郿县。 第五十一章 初出关中(四) 第五十一章 初出关中(四) 伪赵刘后恶斌辅政,恐不利于太子,与张豺谋去之。斌时在襄国,遣使诈谓斌曰:“主上疾已渐翕,王须猎者,可小停也。”斌素好猎,嗜酒,遂留猎,且纵酒。刘氏与豺因矫诏称斌无忠教之心,免官归第,使豺弟雄帅龙腾五百人守之。乙丑,遵自幽州州至邺。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万遣之,遵涕泣而去。是日,虎疾小瘳,问:“遵至末?”左右对曰:“去已久矣。”虎曰:“恨不见之!” ---引言摘述 姚国手里拿着一支箭矢,在油灯下仔细地看着。只见这箭矢箭身有普通的竹箸粗,入手极沉,而且通体黝黑,应该都是用生铁做的。箭尖是一个三角锥形,边上还各有一条血槽,一直通到箭身上。箭尖连同血槽都是乌中带亮,上面还有点点血斑。 这支箭矢是从一名军官腿上拔下来的,拔下来倒是很容易,但是伤口上的口子却非常异常,不像一般的圆洞,而是非常奇怪的不规则形。鲜血从这个伤口里汹涌流出,怎么止都止不住,回到营寨后没多久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从战场开始就流血的军官在喘息和发寒中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沿着浑圆的箭身看到箭矢后面的箭羽,箭羽也是生铁制作的,而且每片都制作得一样薄,上面还有一些花纹,手一抖,这箭羽抖得非常厉害。多年射箭经验告诉姚国,那令人恐惧的“嗡嗡”声就是这箭羽发出的。再一仔细看,姚国发现这箭羽有些奇怪,它不但没有像普通的箭羽是左右对称两片,而是三片,而且这三片不是整齐地排在箭尾,而是呈一种奇怪的旋转的趋势围在箭尾。 如果他有机会虚心向箭矢的“总设计师”曾华请教的话,曾华就会向他解释道箭尖上有血槽不但容易造成伤口不规则而使止血困难,使得现有的医学手段对这种伤口的急救变得艰难无比,也使伤口的愈合变得更困难,以达到更大的杀伤效果。而且箭尖上有血槽更是因为开了血槽的武器在刺入**时,不平坦的表面会将外部空气带进创口,与负压平衡,便于快速拔出,这铁箭不是要回收的吗?因此要减轻那些负责回收军士们的负担。横刀、腰刀和长矛等沔阳制兵器上有血槽也是这个道理。 而箭羽用铁制,呈旋转的三片排列,就是为了让这支铁箭转起来,一可以保持“弹道曲线”,二可以像子弹一样钻进敌人的身体里去,这也不难理解那名丧命的赵军军官虽然因为家里有钱,身上腿上都披了铁甲,可是在一定射程内仍然能“钻”穿你。 但是就算曾华再耐心讲解,姚国也是不懂的,因为这其中很多的基本道理他根本就不知道。而现在的姚国心里想的是如此破解晋军的箭云阵。 “难怪他们胆敢跑到北方来送死,就是倚仗他们有如此强弩利箭。可是老子的人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让我挨近你们,我们让你们后悔来了关中扶风!”姚国恨恨地想道。 “大人!”进来的是姚且子。 “怎么样,伤亡清点出来了吗?”姚国连忙问道。 “回大人,晋军三轮弩箭,当场射死三百一十二人,射伤三百六十五人。射伤的人现在却已经死了两百三十九人,医官对此束手无策。”姚且子沉痛地答道。 姚国气得把箭矢往地上一丢,怒骂道:“他娘的,老子誓报此仇。” “大人,今天你不该鸣金收兵。我们只要鼓足劲冲过去绝对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姚且子忿忿地说道。 “放狗屁!足有近两千尺人家就敢射箭,你还是这样光着头跑,等跑到人家跟前五千人马还能剩多少?你自己算算!”姚国一发脾气,姚且子马上不敢吱声了,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姚且子委屈地问道。 “明天我们还是五千步兵上,多带盾牌,快速地接近至晋军阵前,然后跟他们近身血战。我就不信我们这五千精锐打不过怯弱的晋人!只要我们的步兵冲乱晋人阵脚,我再亲率三千骑兵冲击他的后翼,我要吃掉这股晋军!”姚国恨恨地说道。 姚国有理由如此“猖狂”,因为他手下这一万余人大半是从天水、陇西等诸郡羌人中招募而来的,一向骁勇善战。不但在征凉州的战争中累立战功,就是不久前围攻梁犊高力军时,石苞的精锐和麻秋的精锐都吃了大亏,唯独姚国的军队没有损伤什么人。 “好!明天我就好好砍掉几个晋人的脑袋,为今天冤死的弟兄报仇!”姚且子满脸通红的说道。 姚国在盘算着,而在郿县,也有几个人在为明天的战事盘算着。 “明天姚国部肯定还要跟我们血战一场。今天他没有想到我们有神臂弩吃了暗亏,明天肯定要找回这个面子来。”甘芮先说道。 “我看是一定的。根据探马司的情况,这姚国的部队应该是关中比较能骁勇善战的部队,有步军七千余,骑军三千。”徐当补充道,“这么雄厚的兵力却在我们手里载了跟斗,姚国可丢不起这脸。”看来徐当是非常了解晋军在北赵将领们心中的地位。 “管他狗日的,他要是再敢来,我们就把他射成刺猬!”徐当的副手,前军厢都统领蔺粲嚷嚷道。他是益州先过来的,在梁州军干了两年,也算是老人了,对梁州军的装备、素质和士气自然充满了信心。 “恐怕这姚国会耍阴谋诡计。今天爆头射了一顿,明天应该不会傻傻地排着队再让我们射了。”骑兵厢军都统领杨宿有点担心地说道。杨宿是杨绪的远房侄子,父母早亡,从小就跟着杨绪,成为他的养子。 按照毛穆之的想法,这杨绪是要被送到建康去和他侄子相聚的。但是曾华阻止了毛穆之的做法,还向朝廷讨了一个顺义侯的封号给杨绪,再表他为益州刺史别驾的高位虚职,让他一家去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成都养老。杨绪终于明白过来了,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一点,任谁掌了仇池两郡也不会把老杨家留在武都,能不斩草除根已经是万幸了。而且杨绪也知道曾华这么做是高抬贵手了,念了几分旧情。要是把自己送到建康去,一个无权无职的归降小侯,谁都会来踩上两脚,那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日子怎比得上在成都做个高位虚官,再顶个侯爵位来得舒服呢? 什么都想明白的杨绪一边佩服曾华的手段,一边感念他的恩情。在自己几个子侄里找来找去,发现养子杨宿最有才干,以前因为出身问题一直被压着。于是杨绪就向曾华举荐了杨宿,一是报效曾华,二来也算是给老杨家留个念想。 曾华发现这个杨宿的确不错,虽然武艺骑射差了点,但是为人多谋冷静,富于韬略而敢于果断,尤擅领骑兵,于是就让他领了梁州军唯一个骑兵厢军的都统领。 听了杨宿的话,甘芮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后对三人说道:“如果你们是姚国,该如何对付有强弩的我军?” 徐当略一思考先答道:“我还是用步兵先进攻,以盾牌手为主。一旦我军射箭,就停下来用盾牌护住。再在我军上箭的间隙中快速前进,如此交替缓缓而行。” “武烈将军说的是。北赵姚**有骑兵,但是骑兵对于我军来说是精贵人马,对于赵军也是。如果一上来就让骑兵冲锋,饱受我军箭雨洗礼,我看姚国还没有这么大方。骑兵嘛,最好的打击时间是你预想不到、措手不及的时候,最好的打击方向是你的侧翼或后军而不是严阵以待的正面前军。”杨宿接着说道。 甘芮笑了笑,这杨宿都敢跟军主争论骑兵战术,对于骑兵方面自然比自己几个步军出身的要熟悉。杨宿跟军主手下那几个羌人将领不一样,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巩唐休、当须者和封养离等人都是野路子出身,爱干的就是倏忽往来,若电集云飞,来如骤雨,去如绝弦,最擅长的就是曾华所提倡的千里大迂回,敌强则飘忽不见,敌弱呼啸而至。 而杨宿擅长的却是正规的骑兵对垒,充分利用机动性,在一定范围里灵活地寻找或者制造战机,然后给予敌人最大的打击。 “对,正如长牧所说,姚国是不可能轻易投入他的骑兵。可要是赵军全是盾牌手进攻我军该如何是好?”经过大家的争论,蔺粲已经知道这北赵军不是射一阵箭就会射跑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正确地去想这一场仗该怎么去打了。 “那我们就用分段射击!看他们如何躲!”徐当咬着牙说道。 “好!”甘芮抚掌道,“我们再合计详细一点,明天定要姚国一个好看!” 第二日,姚国让姚且子照旧带着五千步军列阵,自己率领骑兵躲在阵后。 等赵军列阵完整之后,晋军才出得郿县城,也不走远,居然就在郿县城下列阵。 姚且子一看有些犯难了,晋军背城列阵,自然就不怕你从后面偷袭包抄了。他策马站在那里,下令进攻也不是,呆在原地不动也不是。最后只好转头看了看身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阵后远处的姚国。 姚国一咬牙,右手向下一挥,身后的旗子顿时摇动起来了。 姚且子一看就知道自己该干啥,连忙转过身来对着列阵等候的队伍大吼一声:“前进!” 队形还是昨日的锥形阵,还是五千人。不管是前天亲身经历的那四千多人,还是今天从中军补充过来的那数百人,昨天的那阵箭雨已经让他们有点心惊。真要是谁家祖坟没埋好吃上那么一箭,按照昨晚营寨医帐里的那种惨叫劲,估计是凶多吉少。 于是当姚且子下令今天上阵前多带盾牌时,盾牌都成稀罕物了。配有盾牌的军士不多,其它的人就自己动手,找块木板,再栓个手持处就当成是简易盾牌了,甚至有人把伙房的锅盖、各营的水桶盖都拿出来了,那东西至少比自己临时手制的要好拿。 由于晋军“偷懒”,使得两军之间的距离足有五、六里之遥。赵军集队缓缓地走了过来,多花了近两个时辰才走近晋军军阵的正面。 一千五百尺,昨天就是这个距离,一顿箭雨让他们都是死里逃生。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危险的距离了,有经验的老兵靠目测就测出离前面的晋军只有一千五百尺了,他们用目光向两边的战友传递着提高警惕的信息,很快,所有前列的赵军都知道危险就快到了。 突然隐约听到晋军阵后好像有人在大吼,然后一个细微的蚊子叫从天上传了过来。警觉的前列赵军马上蹲下,举起手里的盾牌遮住缩在一起的头和身子。后面的赵军一见,也不管听没听到“嗡嗡”声,马上学着前面的模样蹲了下来举起盾牌。 姚且子很是郁闷地看着自己的队伍变成了满地稀奇古怪的蘑菇。当那支“祸根”箭矢飞了过来后,那么多蘑菇不找,偏偏那么巧找到了一个举着小木板顾得了头却顾不上自己脚的赵军军士,一箭就将该军士的脚掌钉在了地上,让晋军的箭云阵开了个好彩。 一片屏息的战场上只听到一声由低变高,然后又骤然增高的惨叫声。原来该军士觉得脚上一痛,马上丢开右手的木板,一边高声惨叫着双手直往剧痛的脚摸去,但是却忘记自己的左脚已经被箭矢钉在了地上。身子一动,左脚却动不了,重心顿时一斜,身子往后一倒,牵着“固定”在那里的左脚顿时如同被撕裂了一样,不由地把惨叫声提高了八度。 众赵军听着这由低变高,又由高变更高的惨叫声,心里不由凛然。这时,头上突然响起“嗡嗡”的巨大声音,马上反应过来了。箭雨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像雨打芭蕉一样击打着赵军手里各式各样的盾牌。 有了盾牌就是不一样了,除了三、四十个运气极差、身子没有缩好的军士被箭矢从缝隙中找到了他们的肩膀、腿脚之外,其余的赵军都安然无恙。不过在数十人惨叫声起的时候,那个最先惨叫的军士却停止了叫声,因为丢开盾牌躺在那里的他已经被数支箭矢同大地融为一体了,所以在别人惨叫的时候,他已经睁着大大的眼睛安静下来了。 等到箭雨完全落了下来,赵军赶紧站了起来,列着队急忙向前快跑,谁知刚跑到了两步,又是一阵“嗡嗡”的声音响起。所有的赵军几乎要抓狂了,哪有这么快的箭速?到底是强弩还是强弓?要是强弓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些都是后话,关键是先躲过这阵箭雨再说,有什么话留到活着再说。于是赵军又全体蹲下,举起盾牌。但是这次箭雨的效果要强许多,有不少来不及蹲下举盾加上运气又差的赵军军士纷纷中箭,顿时有数十赵军倒地。 没办法,都已经这个地步,只能往前冲了,要不然今天又要铩羽而归了。 赵军又没跑两步,又听到一阵“嗡嗡”声,箭雨又随声而落。不过这次赵军终于感觉出来了,这箭雨比昨天要稀疏多了。姚且子也想到了,坏了,难道是晋军分段射击?要是这样叫人怎么走呀? 这回轮到姚且子咬牙了,他一策马,对着前面的军士大吼道:“都起来,给老子冲,举着盾牌给老子冲!” 军官们闻令马上吆喝起来,喝令众军士赶快起来,举着盾牌往前冲,冲过箭雨阵之后晋军就没辙了。 于是赵军士兵一边举着盾牌,一边快步跑着。盾牌的确能挡住不少天上飞下来的箭矢,但是这人一扬身跑起来,目标就大多了。箭矢不只是往头顶上飞,还要往身上飞,而赵军军士手里的盾牌只有那么大,顾得了头就顾不了身子,一路上不少赵军军士在“嗡嗡”声中纷纷栽倒在地上,但是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退缩,还在拼命地往前走。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晋军只有强弩这一板斧,只要靠近了贴身血战,再多的晋军他们也能杀败。 跑近一千尺时,赵军军士已经被射了两轮;跑近六百尺时,赵军军士已经在四轮齐射中损失了四百余人,晋军看到赵军这般上路,早就改为齐射了。眼看着越来越来近了,这时,在嗡嗡声中突然多了一种“呼呼”的声音,这个声音赵军很熟,像是他们步兵弓的声音,但是自己的步兵弓不是还在中军里,就是还在奔跑的军士后背上背着。虽然现在已经进入赵军弓箭手的射程里,但是赵军现在一门心思要冲上去厮杀,至于在箭雨中列队对射,赵军倒没有去想。 呼呼声中,比铁箭要轻盈许多的箭矢跟在嗡嗡直响的强弩箭矢后面飞了过来,如果说铁箭是骤雨,那么这后面的木杆箭矢像疾风。但是他们的目的都一样,都是要人命。 晋军长弓手的射速极快,他们的箭筒就在旁边,保持两脚前后分立,左手持弓身,右手飞快地从箭筒里取出箭矢来,然后把箭尾搭上弓弦,身子往后一倾,中、食指加上手臂一用力,长弓被拉满,箭矢斜指天空,估计好角度,然后松手,箭矢呼的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汇集成新的箭雨,向赵军头上飞去。 长弓手在那么一瞬间(大约二十秒)轻松地射出了四轮箭雨,而神臂弩只能勉强射出两轮,尤其是最后长弓手在盾牌手后面那两轮直射让迎面而来的赵军有点人仰马翻的味道。 终于来到靠近晋军不到二、三十米的地方了,赵军已经损失了近千余人,而晋军上下的十八代祖宗也被赵军给问候了一个遍。 第五十二章 初出关中(五) 第五十二章 初出关中(五) 石虎临西閤,龙腾中郎二百馀人列拜于前。虎问:“何求?”皆曰:“圣体不安,宜令燕王入宿卫,典兵马。”或言:“乞为皇太子。”虎曰:“燕王不在内邪?召以来!”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虎曰:“促持辇迎之,当付玺授。”亦竟无行者。寻惛眩而入。张豺使张雄矫诏杀斌。 -------引言摘述 头上终于清静了,但是对面不远的晋军长矛手却大吼一声,左手持盾牌,右手举着锋利的长矛冲了过来。 我们的长矛手呢?前列的赵军马上寻找着自己的长矛手。但是刚才的一顿急跑,整个队形有些混乱了,本来应该在前面的长矛手一部被甩在了后面,一部分由于要和别人共用一个盾牌,自然成了箭雨下的“重灾户”,这会还躺在后面惨叫,估计就是打完仗了也不会赶上来了,所以列在前面的长矛手就不多了。 但是晋军却没有给赵军机会,雪亮、锋利的长矛像戳破一层牛皮一样,一下子戳穿了迎面跑过来的赵军军士的身体,长矛带着红稠的鲜血从惨叫着的赵军士兵背心里穿了出来。在阳光下,那些在长矛上挣扎着的赵军士兵是那样无助,他们因为剧痛而丢开了手里的兵器,空出来的双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抚平自己被洞穿的身体,只能在哀嚎声中渐渐低下头去。 盾牌手右手使劲往回一收,刺中目标的长矛由于前半截前细后粗,加上矛尖是浑为一体的三角锥形,又有长长的血槽,所以很容易就把长矛抽了回来。只有少数可能是卡在骨头上的长矛带着惨叫的赵军军士直往前,这时的盾牌手飞起就是一脚,直接将赵军军士从长矛上踢出去。 盾牌手将龟盾牌竖在地上,长矛靠在盾牌上面,斜指着前方,做为第一道防线。而身后的刀手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持朴刀,从龟盾阵临时的间隙中冲了出去,而早就放下长弓和神臂弩的长弓手和神臂弩手已经拔出雁翎腰刀,跟在刀手后面冲了出去。 赵军看到前列那些被穿透的同僚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眼见不活,不由凶性大发,挥舞着手里的刀枪,越过战友们的尸体,向晋军扑了过来。 首先接战的是晋军的刀手。他们用左手的小圆盾一挡,挡住或者格开了赵军凶猛的一击,而右手的朴刀带着风声向赵军砍了过去,噗哧一声,血肉被切开的声音,还有骨头被剁裂的声音,外加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在两军接战的那一条线上骤然响起,这惨叫声有赵军的也有晋军的。 晋军刀手是步兵中比较善于近身技击搏杀的,他们三、五人一组,互相掩护,截住冲过来的赵军军士,一、两个最骁勇之人暂时截住后面的赵军,另两、三人围住被“孤立”的赵军军士,两、三把同时砍过来的朴刀砍得孤身一人的赵军手忙脚乱,顾得了左却顾不了右,武艺再高的人都要吃亏,顿时被砍中两刀,马上鲜血直流,晋军刀手再补上两刀将他了帐。 而晋军最先伤亡却是暂时截住后面赵军的那一、两个刀手。他们在汹涌而来的赵军毫无畏惧,挥动着手里的朴刀,砍翻最前面的赵军,但自己却被几件家伙招呼上了,或者中刀,或者挨了一枪。受伤的他们牙一咬,右手的朴刀舞得更欢,一刀将以为得手的赵军军士砍翻,却同时挨上了更多的刀枪。而这个时候,身后的战友已经解决了那名赵军,连忙冲了上来。接战才那么一瞬间,战斗就已经惨烈无比了。 后面的晋军弓弩手在前面刀手血战激烈的时候冲了上来。按照曾华的步兵操典手册,梁州军的弓弩手不是要被培养成神箭手,他们在射箭方面着重培养的只有三点,一是射箭的熟练程度,以便能提高射速;二是对距离的把握,能根据风速、风向调整射箭的仰角,将距离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三是射箭的耐力,弓弩手,尤其是长弓手,拉弓是很费力气的,这需要他们锻炼耐力,以便射出更多的箭矢。 除此之外,弓弩手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花在“练刀法”和配合搏杀上了,因此他们技击武艺虽然不如刀手,但也能厮杀一阵子,轻易不落下风。 随着两军加入的军士越来越多,两军厮杀的程度也越来越惨烈。这边两、三个晋军弓弩手围杀了一名赵军军士,那边几个赵军刀枪齐下,顿时把一名晋军刀手刺砍成血人。那边晋军刀手在结队厮杀,频频得手,这里的赵军猛将捍卒在晋军弓弩手里横冲直撞。 随着战事的延续和越发的激烈,曾华以前重点培养的士官们开始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各营的士官平均下来每一什都有两名左右。他们手持横刀,在其它军士的掩护下,往前抢得近身,便左劈右砍,刀如飞雪电闪,而锋利凌厉的横刀只要挨上你的身,就是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更甚者在刀光中,手脚断肢乱飞,而鲜血在惨叫声中如同盆倾水泼一般四处溅射。 而卢震就是其中一名士官。 在冲出盾牌阵前,他急速地连射三箭,每箭不是射中对面赵军的胸口就是射中喉咙,在越过盾牌阵时,卢震已经将强弓背回后背,并拔出了徐当亲自赠与的横刀。 他大吼一声,双手持刀,对着迎面冲过来的赵军就是一刀。凌厉却轻盈的横刀刀身在卢震手腕灵活地转动下,正面贴上了该赵军的胸口,留下一个深深的口子。接着卢震一转身,在鲜血喷上自己身体前,已经抢到另一名赵军身边,又是一声大吼,横刀劈空而下正砍在赵军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加上霸道的刀势,赵军军士的脖子几乎被砍断了,他的头颅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挂在狂涌血水的脖子上,然后扑通倒在地上。 这时,前后两名赵军举着砍刀对着卢震冲了过来,卢震二话不说,手里的横刀变劈为刺,身子一冲,锋利的刀尖迎面刺进第一赵军军士的胸口,而冲势不减的卢震将手里的横刀几乎全部刺进了第一名军士的胸口,然后“靠”在这名满脸痛苦的军士的怀里,推着他往前冲,透出一大截的横刀刀身很容易又刺进躲闪不及的第二名赵军军士的腹部。 卢震大吼一声,左脚一踢,刚好踢在第一名赵军军士的腹部,双手一用力,横刀噗哧一声被抽了出来。眼观六路的卢震早就瞄了另一个目标,横刀刚被抽出来,卢震变为右手单手使刀,横刀在空中画了一个长长的弧线,反劈在一个正与一名晋军弓弩手厮杀的赵军军士的右肩上。 这名极其凶悍的赵军军士正杀得对面那名晋军弓弩手有招架不住了,谁知道稍一疏忽身后就飞来一刀,巨大的疼痛让这名赵军军士右手顿时拿不住兵器了。吃肉的横刀刀刃却一转,向着左边的脖子一斜拖,直接从赵军军士的右肩向脖子右边切过去,一道口子一直被划到后颈,几乎把该军士脖子切开了一半,而鲜血带着一种“嗤嗤”的风声急速喷射出来。 在赵军军士缓缓向地上倒下去的时候,晋军弓弩手向比自己小几岁的卢震投去感激的目光,赶紧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去,继续投入到厮杀中去。 在这样的士官带领下,四千晋军军士挡住了四千多赵军的疯狂进攻,赵军几经突击,却发现未能前进一步。看着前面战场上越来越多的尸体,在后面督战的姚且子不由暗暗着急起来。 刚开始接战的时候,久经沙场的赵军凭着凶猛的势头让不是很顺手的晋军吃了不少的亏。但是对面的晋军却坚韧无比,咬着牙拼死坚持,很快在士官的带领下恢复了章法,而且越打越顺,三、五人结队绞杀;士官、刀手为先,弓弩手呼应的小三角锥阵层出不穷,赵军更是无法前进一步了。而赵军的进攻势头被挡住,几经厮杀却没有任何进展后,士气顿时大挫。 姚且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忙派人骑马向躲在远处中军后面的姚国报信。 姚国接到前线的战报,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再这么打下去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加上前面被箭雨杀伤的军士,赵军的损失恐怕要超过晋军。姚国当即传令,三千骑兵向晋军的左翼侧击,配合绞在一起的步军一举击溃这支从未见过如此强悍坚韧的晋军。 姚国带领骑兵刚一动,甘芮就接到消息了。站在郿县城楼最高处的哨兵站得高自然也看得远,而且眼睛也比一般人尖。看到一条黄色的尘土长龙向自己军阵的左翼冲过来,他连忙向下面打旗语。“骑兵,左翼!” 甘芮对传令兵喝道:“告诉蔺粲,敌骑左翼!” 待传令兵策马疾驰而去后,甘芮转头对另一名传令兵说道:“一个字不漏的告诉杨宿。军主总是在我们面前夸他擅领骑兵,今天就让他出来露两手。要是给军主长了脸我们以后就真服他,要是敢给军主丢脸,叫他自己思量着办。” 而这时,晋军军中一片忙碌,数十军士突然策马跑出左翼阵形中,他们的坐骑两边都挂着一个大竹篓。等跑得离晋军军阵左翼千余尺时,他们开始调转马头往回跑。往回跑的时候他们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铲子,往左右两边的竹篓子里一铲,然后奋力往身后一扬,数十个铁蒺藜顿时被撒在了地上,尖锐的棘刺和整个铁蒺藜一样黯然无色,躺在地上毫不起眼。 这数十军士动作奇快,在三千赵军骑兵轰隆地跑过数里地冲过来时,他们已经将上万个铁蒺藜散在了左翼千尺距离的空地上。铁蒺藜可是安营扎寨的必备之物,一向爱袭别人营又怕被别人袭营的梁州晋军自然带得足足的。 当他们退回左翼阵中时,两、三百辆运粮的两轮车已经被推了出来,排成几列间隔“杂乱”地放置在晋军左翼。这些两轮车都是曾华在现在的犊车基础上根据以前在伊犁现实中和电视上看到的两轮车改进的,主要是把两轴之间的距离变窄、底盘加高而车轮加大。它们被安置好了后,每辆车上又被紧急地扎了几根长矛,锋利的矛尖直指外面。 两营晋军紧急列队站好阵形,神弩手全部上弦放好箭,中间的长弓手也在蓄势以待。 一切都在十来分钟的时间里完成,而三千赵军骑兵在绕过正面激战的前军后,划过一道大大的弧线,跑过近十里后终于面向晋军的左翼开始冲锋了。 一千五百尺,两营八百余神臂弩手在蔺粲的一声爆喝声中板动弩机,数百支密集的铁箭顿时贯穿数十名赵军的身体,还有数十匹坐骑也被射中,有的一头栽倒在地,有的带着伤流着血却越跑越慢,最后还是倒在了地上。 刚进千尺的范围,躲过箭雨的赵军却发现座下的坐骑纷纷嘶叫着,有的急骤地停了下来,在那里惶恐地打转踢蹄;更有甚者马腿一软,载着上面的骑兵直接倒在地上。有铁蒺藜!有经验的赵军骑兵马上意识到地上有铁蒺藜,而且数量还不少,这玩意对急速奔跑的马匹来说危害是相当大的。 赵军骑兵无法,只好一边躲闪着天上的箭雨,一边躲闪着地上的铁蒺藜。尤其是铁蒺藜,让赵军骑兵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受到箭雨打击的概率也更大了。 赵军骑兵的前军好容易通过重重险阻,丢下了两百多人马尸首,冲到了不到五百尺的地方。晋军五百余长弓手的急速直射却又成了他们新的噩梦。五百长弓手排成一排站在那里,直持着长弓,箭筒就放在他们身边,姿势不动,只管搭箭拉弓,然后看准大致目标就是一箭,接着又是下一轮的搭箭拉弓。这急速的连射真的如五月急雨一般,射得速度变慢的赵军骑兵人仰马翻,而天上的铁箭也丝毫没松懈下来,依然和长弓箭矢组成交叉立体式火力,对六百尺内这一个范围的赵军骑兵进行集中火力打击。 就这样,赵军骑兵在晋军左翼,前军被射得人仰马翻,中后军徘徊不前。 站在郿县城楼上观看战况的杨宿听完了传令兵一字不漏地传达完甘芮的命令,没有作声,只是把腰间的短刀拔出来,好好地搽拭干净再凝重地放回刀鞘中。 看到赵军骑兵在晋军左翼前吃了大亏,无法快速前进时,杨宿连忙跑下城楼。在郿县北门后面,集合了密密麻麻的三千梁州骑兵。 杨宿翻身上马,然后对着身前的骑兵们大声喊道:“骑兵兄弟们!大家看着步军的兄弟杀敌立功,大家心里想不想也杀敌立功?” “想!”三千骑兵暴喝道。 “好!”杨宿一边拔出马刀,一边继续大喊道:“兄弟们,大家多砍几个首级,多挣几分军功!杀敌!” “杀敌!杀敌!” 在喊声中,北门被打开,三千骑兵从中间鱼贯而出。 “列好对形!列好队形!”杨宿边跑边喊道,在他的身边,一哨护卫紧紧地围着他。曾华知道杨宿的骑射一般,上了战场占便宜的时候居少,于是就亲自嘱咐选了一哨骁勇善战的骑兵,贴身护卫好杨宿。 三千梁州骑兵在空旷的城外田野上奔跑着,慢慢地跑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然后向赵军骑兵的后军冲去。 姚国听到远处传来的吼声就觉得不对了,听到如雷的马蹄声后更是脸色大变。他连忙传令给骑兵后军,做好迎敌准备。 就这样赵军骑兵被分成了三部分,前军冒着箭雨拼死冲到晋军左翼跟前,却对着那连绵数排扎满长矛的高车彻底晕菜了。跳是跳不过去的,他们只能拉住坐骑,或者在前面徘徊另想办法,或者愤愤地用马刀砍着高车。但是近在眼前的长弓手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轮又一轮的急射让骑兵前军顿时没剩多少人。 而骑兵中军接过前军的“枪”,在铁蒺藜和铁箭的双层照顾下“蹒跚而行”,下场估计和前军应该差不多了。 而离晋军左翼一千尺之外的后军在一片慌乱中转过马头,准备迎接汹涌而来的三千梁州骑兵。人家越跑越快,马蹄声几乎是怒潮一般震耳欲聋,而他们自己却刚刚从小跑中转过方向,加速是不可能的了,空间只有那么小,还没等自己跑起来,人家早就跑到姥姥家去了。最让人愤怒的是,蔺粲在看到自家的骑兵冲过来而赵军集合了一部分骑兵准备迎战,立即下令神臂弩手抬高角度,对着密集的赵军后军骑兵又是一轮暴射。 三千梁州骑兵终于冲了过来了,他们像山洪一样把只有一千多人马的赵军后军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当他们冲过赵军骑兵时,锋利的马刀带走了近三百赵军骑兵的生命,自己也留下了百余尸体。三千骑兵在杨宿的带领下,迅速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咬着开始跑动起来的残落的赵军骑兵后军又开始一轮无情的冲击。 第五十三章 初出关中 (六) 第五十三章 初出关中 (六) 戊辰,刘氏复矫诏以豺为太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如霍光故事。侍中徐统叹曰:“乱将作矣,吾无为预之。”仰药而死。己巳,虎卒,太子世即位,尊刘氏为皇太后。刘氏临朝称制,以张豺为丞相;豺辞不受,请以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以慰其心,刘氏从之。 --引言摘述 看到杨宿率骑兵冲了过来,甘芮立刻派人传信给徐当:“该反击了!” 接令的徐当当即手持陌刀,带领三百急不可待的陌刀手冲进战场。 三百陌刀手结队越过自己的战友,出现在赵军军士跟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陌刀手们举着手里的长陌刀,向着对面的赵军军士挥了过去。在阳光下,许多赵军军士永远都记得那个时刻,当时的晋军阵前闪过一层刀浪,然后前面的战友无不被劈飞拍断,残肢鲜血顿时在自己的眼前乱飞。 那一刻似乎永远凝固在了那些存活的赵军军士的脑海里,刚才还生猛凶悍的战友是如此的脆弱,在那一瞬间如同撞击在礁石上的浪花一样,支离破落、灰飞烟灭。在无比浓郁的血腥味中,一个人冷冷地从血泊中走了出来,他和他手里的长柄陌刀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凶悍杀戮之气不但流淌在他的身上也闪烁在滴血的陌刀上。 三百陌刀手结队而行,如墙推行,所有站在前面的赵军如同枯长的号声,而各队的旗手把自己的队旗一举,往前走十步,然后一插。众梁州晋军听到了长号,也看到了后面各自的队旗往前移了十步,知道是总攻击了。 吹号移旗是梁州特有的一种总攻击,只要吹响此号,各队各屯和各营旗手以十步为一移,前面军士前进十步,旗手就把旗帜往前移十步。一什退过旗斩全什,一哨退杀全哨,一队退杀全队,有进无退,要不杀溃敌军,要不就全军覆灭。 没有退路的晋军无不拼死向前,向前杀敌就是拼掉了命却还有一个保障和抚恤,要是后退过旗一步,在森严的军法下不但小命难保,就是家人也要受到连累。这时的梁州晋军军士比刚才更凶狠三分,他们几乎是咬着牙齿冲上前去,就是身上挨上几刀也丝毫不畏惧,依然同赵军血战,就是死也要找个赵军咬下一块肉来。 所有对战的赵军感觉自己成了对面晋军的杀父仇人一般,所有的晋军无不咬牙切齿地扑了上来,用刀砍,用脚踢,用手掐,用牙齿咬,一副要把赵军生吞活剥了的模样。赵军何尝看过如此拼命的军队,看到晋军那种无所畏惧、只求拼命的架势,心里顿时就虚了三分,这时,突然在战场的一边突然响起一个巨大的声音:“姚国跑了!” 站在一边有心计的赵军抽空抬头一看,发现战场的右翼有一条黄色尘土扬起的长龙,滚滚向自己的中军驰去,中间恍惚看到一面旗帜,不是姚国的旗帜还是谁的?原来姚国一千多骑兵被杨宿的三千骑兵占据先手后来回地冲击追杀,已经招架不住了,知道再纠缠下去可能就回不去了,于是二话不说,拍马转头就回中军大营。 而还在铁蒺藜和铁箭雨中挣扎的赵军骑兵中军进退两难,继续前进吧,前面满地的尸体告诉他们,前面是很危险的,生人勿近,而且后军已经回撤,也就意味着没人增援接应。于是只有转头马头,又小心翼翼地在铁蒺藜和铁箭雨中挣扎着退了出来,结果又被兜回来的杨宿骑兵突击了一把,最后惨兮兮地跟在姚国的身后跑回中军大营。 而步兵最先向后撤的是靠近骑兵作战战场的赵军右翼军士,他们最先知道骑兵大败,已经逃回中军去了,加上前面拼命的梁州晋军杀得他们有些丧气了,干脆掉头就走,先回去再说。 溃败就像雪崩一样席卷整个赵军战线,姚且子已经没有办法压制住了,无数的溃军从他身边退潮一般往回冲,挡都挡不住。最后,姚且子只好长叹一声,随着溃军退回中军大营。 由于晋军自己也损失不小,而且人人都杀得精疲力竭,所以甘芮也不敢乘胜追击。 此战,赵军五千步兵伤亡近四千,骑兵逃回来的不到千人。加上昨天的损失,一万姚国部几乎伤亡了六千多人,基本上被打残了。 而郿县的晋军步兵伤亡近三千人,骑兵伤亡千余人,算是占了上风。 姚国回到大营中,看到自己的部下丢盔卸甲地纷纷逃了回来,想大发一通脾气,却想到好像是自己先跑的,这火又发不出来了,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时,在外面清点的姚且子跑进大帐说道:“大人,晋军有人过来了。” 姚国一惊,连忙问道:“多少人?” “数十骑,还有一大旗,正直奔我大营而来。” “去看看!” 姚国和姚且子来到营寨门口,正看到徐当在数十骑的簇拥下来到离赵军营寨一箭之地。 “我是大晋武烈将军徐当!”徐当大喝道。只见他一脸的肃杀之气,身上的黑甲有的地方黑得发暗,有的地方黑得发亮,看来他还来不及洗净身上的血迹。 徐当的话是说给文盲听的,要不然光凭他身后那面呼呼作响的“大晋武烈将军徐”的大旗,是个识字的都知道他是谁。 “今天到你军营前是来邀战的。尔等羯胡走狗,明日还敢战否?”徐当继续大吼道。 姚国顿时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子,马上就想出口应战,但是看看身后自己的部众,一个个萎头缩脑的,都被打成了耗子,还怎么打?于是只好憋着一口怨气和愤怒站在那里不出声。 见赵军没人应道,徐当一点头,身旁数十骑齐声大喊道:“羯胡走狗,还敢战否?”连喊三声,声音响彻整个赵军大营。可是这个时候的赵军大营如同死了一般宁静,就是营寨中的马匹坐骑都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就算应了战。 看到还是没人应答,徐当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调转马头,策马扬长而去,大旗和数十骑紧跟其后。在数千赵军目光中,徐当和那面大旗一起慢慢走入夕阳的金黄色的光芒之中。 姚国听着徐当的辱骂和挑衅,再看看自己被打残了的部众,越想越气,突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全吐在身前萎萎然飘动的赵军旗帜上。 是夜,姚国部连夜撤军,一直撤到六十里外的武功县。 几日后,姚国终于等到了率军来增援的麻秋。看到老上司、老战友,憋了许久的姚国终于抑止不住,在大帐中嚎啕大哭,边哭边悲痛欲绝地说道:“我的六千子弟,我的六千子弟!全折在郿县了。” 看到一向桀骜不逊的姚国如此伤心悲痛,麻秋不由愕然,连忙向旁边的姚且子问明情况。当他听说一向骁勇善战的万余姚国部竟然被万余晋军拼掉了六千,活生生给打残了,脸上就只剩下惶恐了。 而在这时,郿县的甘芮接到了曾华新的命令:“石虎已死,速退守汉中!” 甘芮看百姓和粮草物资已经尽数送回汉中,于是下令放弃已是空城的郿县,过北原、马街,经斜谷徐徐退回汉中。七日后甘芮等人回到南郑。 甘芮等人出战关中,曾华在南郑也没有闲着。 首先是招兵买马,他先将万余折冲府兵转为正式厢军。这些折冲府兵大部分都是梁州的折冲府老兵,从曾华开始坐镇梁州时就成了折冲府兵,几经历练,也真刀真枪地跟反叛的豪强世家和益州叛军干过,两年时间已经是合格的军人了。曾华将这些折冲府兵和老厢兵混编,又扩编了三厢人马。 就这样还是不够的,曾华一边从民兵中补充“转正“的折冲府兵,一边直接招募厢军,招募重点放在益州各郡和临近的荆襄诸郡的流民。尽管桓温对曾华有了猜忌和戒备,但是对于他北伐准备工作还是很支持。毕竟现在的东晋上下都视羯胡北赵为死敌,尽管实力不够但是一有机会就北伐,这已经成了东晋一朝的惯例,而许多权臣也是通过北伐来扩大了自己的威望和权势。 曾华如此大张旗鼓地准备北伐,正合了许多知道石虎病重的人的心意。江陵的桓温一边向北缓缓调集人马粮草,一边对曾华派人到荆襄各郡的流民中“设立招募点”采取了默许和暗中支持的态度。曾华用丰厚的条件从三月开始,不到两个月就招募到了四千名条件合格的士兵,然后连同他们的家人一万多人一起迁回上庸、汉中。不仅如此,曾华派来的众多商人正扛着“镇北将军采办”的招牌大肆在荆、湘、江、广、豫、扬等诸州收购粮食、麻布、棉花等物资,很是刺激了一把各地的经济和物价。 而镇京口(今江苏镇江)的褚裒和桓温一样,都把梁州的曾华当成臂助北伐大业的一支偏师。不过褚裒比桓温更有自信,因为他是朝廷钦命的征北大将军,是名正言顺的北伐主力。而且晋国北伐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收复河洛首都,相对来说,从荆州和扬州出发要比从梁州出发在关中绕一个大圈子近得多。 所以褚裒对曾华派商人来收购粮食物资,以及梁州过来的使节老是借“路过”的机会在豫州、扬州流民中招募士兵也是默许的,都是曾华哭穷哭得好啊。 很快,荆襄四千军士和豫、扬两千军士陆续在五月达到汉中,而大量的物资也从水、陆路络绎不绝地向梁州的汉中、上庸汇集。 如此算下来,曾华手里多了一万六千人马,被编成五厢,分驻在汉中、武都、汉中,正在玩命地训练。而益州原驻扎的四厢人马在各郡的折冲府兵逐步完善起来后也分部调回汉中了。现在益州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动荡,因为一方面已经乱了两年,百姓都在盼望安宁,不希望再动荡了;另一方面益州的“动荡因子”-各地的豪强世家都被清理干净了。所以在各地顺利实行均田制之后,益州最大的威胁变成少数“不服王化”的山羌了,不过他们都地处偏远,而且人数较少,新组建的折冲府兵足够暂时应付他们了。 五月中,不算出到关中扶风的甘芮部三厢步军和一厢骑军,武都、汉中、上庸一线集中了十二厢步军,三万六千人,只留了一厢步军在成都。加上屯驻沔阳的一万羌骑和河洮地区的三万羌骑,曾华手里的步骑兵力已经超过了八万余,这是朝中那些大佬谁也没想到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呀!不但我们,江陵、京口无不是磨刀霍霍,就等着石虎死。好像强横一时的北赵羯胡只要石虎死了就会变成绵羊了一般。”曾华先感叹道。 “可叹这些人呀,以为北伐真的就如此轻松吗?但凡能顺应天意把握时机,救济万民于水火之中者,无不是胸怀大志,睿智非凡之人。看看那些人,要不就是才高志大却心有异意者,疲民力逞己意;要不就是图有虚表,空负盛名,这样志高才疏的人危害更大,财殚力竭,智勇俱衰,置兵马于险地,恐难成灭胡大计,更贻朝廷之忧。”车胤接着在那里摇头感叹道。 曾华听了车胤的话,心里暗自嘀咕,这老车还是一如既往的眼毒,桓温和褚裒那点算盘和本事都被车胤说了一个通透。以前他不是和桓温的关系挺不错的吗?现在也成了他抨击的目标了。不过自己的异意好像不比桓温小,不知这车胤是不是指着光头骂和尚? 但是笮朴心里没有那么多盘算,他一门心思就是策划让曾华如何在这次“集体北伐”中切到最大的一块蛋糕,至少要把关中切下来。 “三月,大人不但下令再从各校尉部骑丁中征兵万余,汇集河洮,更命白马校尉姜楠护都护将军职,移驻河洮和姚劲汇合,统领三万羌骑,随时准备进入陇西诸郡。”笮朴只顾自己思量着。他将曾华的步骤再理顺一遍,希望找出一些纰漏以便早早地弥补。 “大人再命河曲校尉野利循为督军,监河曲、白马两校尉部军事,调集骑丁五千,向西征讨孙波羌、马儿敢羌、波窝羌直至山南羌,彻底统一西羌地区。又命青海校尉先零勃为督军,监青海、河洮两校尉军事,防御凉州的偷袭侵扰。姜楠、野利循、先零勃是最早跟随大人的羌人,忠诚不用质疑,而且才干堪当大任。续直是大人的岳父,而且只领有势力最小的白兰校尉部,不足为惧。这西羌已经实行完毕分户制,各归顺首领都被安置到秦州和益州,各户羌民也都安心开始生活,应该没有什么变故和大的动荡了。”笮朴非常熟悉西羌地区情况,听他如此分析,曾华和车胤都点头赞同。 “如此说来,大人不必过于顾虑西羌,可专注于关中了。”待笮朴讲完后车胤说道。 “是的!”笮朴答得非常干脆。 “素常,那我该如何攻取这关中呢?”曾华虚心请教道。毛穆之等人都已经回各自岗位,准备进取关中事宜,所以曾华身边只剩下车胤和笮朴人了。 “甘大人先初出关中,是为试探关中的实力,但是不管关中实力强劲与否我们都必须考虑几个问题。正如上次军议中提到一样,我们梁州军全力取长安不难,关键是如何抵抗东西两路的援军!所以一旦我们要全力取关中就必须解决东西两方的问题。”看来笮朴对经略关中思谋已久。 “西边的陇西、天水、略阳诸郡其实也好解决。根据甘大人报回的消息,陇西诸郡的边戍军已经断粮许久了,恐怕军心早已涣散,士气早已低迷,应该不难攻取。到时只要毛大人先从武都兵出祁山,直入天水、略阳两郡,而姜校尉率三万羌骑从河洮直入陇西、南平郡,东西汇合,则天水、略阳、陇西、南平四郡屈指可定。攻取四郡之后,我们可缓动兵马,全力经营陇西四郡,只是派羌骑侵袭东边的安定、扶风、始平三郡。”笮朴眼睛闪着精光说道。 “石虎将死,而其太子石世年幼。诸王在外,无不虎视眈眈,早晚会大乱。而长安的石苞封乐平王,领有关中。一旦关东为争位而四下混战,你说他会不会对邺城的宝座动心?” 听到这里,曾华和车胤不由都笑了起来。从石苞的一贯表现来看,如果关东打得不凶,可能石苞没这个胆,但是如果关东打得一团糟,估计他就有这个胆了。 曾华笑道:“素常的意思就是说,石苞一旦敢离长安去关东争位,就是我们出兵的机会。” “对,只要石苞敢出兵关东,就说明关东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那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关东有强有力的援军支援关中,毕竟在消息方面,我们还是比不上石苞灵通。”笮朴答道,“到时大人率军直出子午谷,全力攻取长安,而毛大人和姜校尉可从西边席卷而来,直至长安于大人汇合。” “好,就这样办。秦州已经有四厢兵马,传令给武生,叫他将兵马全部集中到武都,反正武都、阴平两郡已经安定,折冲府兵也已经组建。我再调拨两厢步军给他,让他以左军将军职权领陇西诸郡经略事宜,姜楠和姚劲统领羌骑协助他。”听完笮朴的话,曾华的心里已经决定好了,毛穆之走的时候也是建议先取陇西四郡再趁乱取长安。既然定下来就要开始部署起来,“汉中留三厢步兵,其余兵马全部逐渐集中到上庸郡西城、安康一线。” 这时,一个随从疾步走来禀告道:“禀告刺史大人,有几名侦骑处的人找笮大人,说是北方有紧急军情。” “快传!” 笮朴接过侦骑处探子递过来的布绢,展开一看,不由眼睛一亮,然后一边呈给曾华一边说道:“石虎已经死了!” 曾华又喜又惊,只见布绢上写着:“四月己巳,虎卒,太子世即位,刘氏为皇太后临朝,彭城王遵、义阳王鉴为左右丞相。” 曾华将布绢递给车胤,快步走到地图前,望着关中和中原地图,不由地呆在那里了。 第五十四章 石苞 第五十四章 石苞 永和五年五月,石遵废世而自立。六月,桓温屯安陆,遣诸将讨河北。石遵扬州刺史王浃以寿阳来降。秋七月,褚裒进次彭城,遣部将王龛、李迈及石遵将李农战于代陂,王师败绩,王龛为农所执,李迈死之。八月,褚裒退屯广陵,西中郎将陈逵焚寿春而遁。 ------引言摘述 秋七月初,天气有些炎热。坐在长安乐平王府后花园凉亭中的石苞正心神不定地喝着西域高昌国的葡萄美酒。这种果酒由于路途遥远,加上中间有个跟北赵是死对头的凉州张家,所以运到关中都已经是天价了,跟喝“上仙琼液”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石苞拿着酒樽一口又一口地拼命往嘴里倒,丝毫体现不出这高昌葡萄酒的价值来。 亭子里很安静,旁边正在轻轻摇扇的侍女丝毫不敢出声,只是屏住呼吸,运用手腕的劲摇动着扇子。正由于静,才显得亭子远处树上的知了叫得有点响声了。 满腹心思的石苞对那时断时续的知了声音没有放在心上,他边喝边发呆,好像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 这时,匆匆走来一个内侍,站在石苞跟前弯着腰轻声说道:“殿下,右长史左咯、左长史石光、司马曹曜、将军麻秋求见。” 石苞闻言一愣,稍微想了一下才算回过神来,连忙放下酒樽说道:“快传到厅堂去!” 左咯、石光、曹曜、麻秋四人等了一会儿,石苞换了身衣服这才施施然走进厅堂。四人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抱拳施礼道:“见过乐平王爷殿下!” “免礼,诸位免礼,快快请坐!”石苞一边坐下一边轻轻地挥动右手说道。他不过三十余岁,平时很注意保养,脸上看上起不但肌肤洁白,还有一种上位尊者的威严和风流名士的飘逸,只是那深陷的双目让人看上去不是很顺眼。 “左咯,说一说,东边又有什么消息。”待众人刚坐定,石苞就开口问道。 “是的殿下!”负责情报往来的右长史左咯连忙应道。 “镇守幽州蓟城的沛王冲殿下,闻彭城王遵殿下杀太子世自立,行檄文燕、赵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沐坚守幽州,自帅五万兵马蓟城南下。至常山时,已经聚众十万余。行军至苑乡,遇彭城王遵殿下送赦非常有效,得到的情报也非常详细。 “冲殿下颇为心动,对众臣言道兄弟之情,不忍相残,意欲领军归蓟城。其部将陈暹等人力谏,冲殿下才重新进军邺城。遵殿下遣王首再携书劝冲殿下,冲殿下不听,继续进军。遵殿下派武兴公闵及司农李农等将率精锐十万余人迎战于平棘。冲殿下大败,被俘于元氏,被赐死,其士卒三万余人被武兴公闵尽数坑杀!” “我知道这棘奴(石闵小名)是一员猛将,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残暴。”石苞感叹道。 但是左长史石光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沛王冲殿下领军南下,幽冀精锐尽数折于平棘,恐怕北边平州的慕容鲜卑从此无人防御,也无力压制,恐怕会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了!近来邺城动荡,中国不稳,如果慕容再纵兵南下,恐怕不但幽冀难保,就是中原基业恐怕也危急呀!” 石苞不耐烦道:“慕容鲜卑都是些北夷白虏,地处寒苦贫瘠之地,肯定贪图中原的花花世界,抢掠一番后自然会回去的,不足为患!” 而麻秋接口却说到另一件烦心事:“不仅如此,自从五月起,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那么多西羌,尽数涌入凉州(北赵自设的凉州)陇西、南安两郡。那里边戍卒军断粮多日,早已散心,羌骑一冲居然尽数崩溃,两郡尽入西羌之手。而武都的晋军也突然出兵天水,十几日竟然连克冀县、上邽、新阳、临渭、略阳、显新、成纪、平襄诸城,席卷天水、略阳两郡。凉、秦州诸郡居然尽陷。”他原本是征西凉的主将,在陇西河南之地打得几年仗,对那里还是比较熟悉的,知道现在陇西诸郡由于两次粮草被断,各地的边戍军卒早就已经慌了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肯定是招架不住了。 石苞更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道:“西羌乃是贪利荒蛮之人,侵掠陇西、南安就是为了掠夺财物人口,过一阵子就会退兵;而武都晋军和汉中晋军一样,都是趁火打劫之徒,掠得百姓人口之后,自然会退回武都,不足为虑。只是此等耻恨待来日本王必当加倍报还!” 石苞两句不足为患就把麻秋和石光的担忧给打发了。 麻秋连忙诺诺而应,不敢再言语了。他可不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扫了这位王爷的兴。上次姚国在郿县大败,没过多久就郁愤而死,余部归在麻秋属下。尽管石苞不待见这位桀骜不逊的羌人将领,把他的战败说成是骄军冒进中了伏击,但是知根知底的麻秋却心里有数,这事情不简单。 姚国部的战斗力麻秋是知道的,在整个关中不说第一,也是第二,居然被兵力相当的晋军给打残了。这件事的确不可思议,但是麻秋却觉得南边的梁州已经发生了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巨变,绝不是表面上各家各户百姓分田地那么简单。 攻吐谷浑、取仇池,那位晋国梁州刺史干的事情隐隐约约传到了长安,却没有引起多少重视,毕竟仇池和吐谷浑都是荒蛮偏远之地,那里就是被平十回也不足以为奇。但是麻秋却敏感地将它和西羌出陇西、晋军出天水联系在一起了,这里面的文章恐怕不小呀。五月中,晋军在郿县全力一击就退回汉中,只为了那数万百姓吗?然后武都、西羌接连出兵,好像商量好的一样,而且还各自打各自的,那是相当默契。 可是长安的众人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却没人放在心上,他们太不把晋军放在心上。这数十年来基本上都是北赵压着南边的晋国打,多少次接战都是胜多输少。而且晋军虽然还在坚持不懈地北伐,但是北伐的目的都是收复河洛,都是从荆、扬州出兵,没听说从梁州汉中出兵的。前蜀汉从汉中出兵几十年也没动到关中半根毫毛。 “邺城如此动荡,百姓疾苦不堪,本王真是忧心忡忡呀!”石苞转为一脸慈悲为怀的模样,在那里痛心疾首地说道。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这位乐平王不是在忧心百姓疾苦,而是关心邺城那个宝座。但是大家都不敢说出来,只是纷纷出言恭维石苞的仁德。 听着众人的恭维,石苞不由对抢先占到邺城宝座的石遵满是忌妒,这小子,命太好了。 当初先帝病笃时,拜燕王斌为丞相,录尚书事;张豺为镇卫大将军、领军将军、吏部尚书,同受遗诏辅政;而彭城王遵拜为大将军,镇关右。留在邺城的石斌被“太子”石世的老妈刘氏(前赵刘曜的幼女安定公主,被张豹索得,献于石虎。)和张豹合谋,乘着石虎病得晕晕乎乎时矫诏给杀了。而从幽州奉诏回邺城的石遵则直接派了三万禁军押送来关中赴职,根本不给他面圣的机会。 谁知道石遵刚到河内,“天子”就驾崩了。“太子”石世继位,刘氏临朝称制。张豹与太尉张举图谋诛杀司农李农,谁知张举和李农是好哥们,立即暗中通风报信。李农原是乞活军出身,听到这消息,立即逃到乞活军驻地广宗(今河北威县东北),帅乞活军数万家(乞活军都是以家为单位)进守上白(今河北威县南),刘氏尽起邺城宿卫禁军围攻上白,却派了张举来领军督战,可想而知这仗会打成什么模样。 而石遵却在河内遇到了领军讨灭梁犊高力叛军,正班师回朝的姚弋仲、蒲洪、刘宁及征虏将军石闵、武卫将军王鸾等人。众人纷纷劝石遵,说什么他是既长又贤,先帝早有立其为嗣的打算,只因病在卧榻上被奸臣迷惑才未能成事。而今女主临朝,奸臣当道,禁军尽持于上白,邺城空虚,应当立即行事,讨伐奸逆,匡扶正道 要是石遵当时心里没有乐开花,石苞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几个兄弟他还不清楚。 石遵在李城起事,洛阳等各地纷纷响应,行军至荡阴,已有九万之众。刘氏、张豹惶恐,先是准备守城死战,但是城里的羯胡“国人”纷纷出迎石遵。无奈,只好下诏以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石遵入得邺城,先诛张豹,夷其三族,然后迫不及待地假刘氏令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 于是石遵即位,装模作样地大赦天下,罢上白之围。封世为谯王,废刘氏为太妃,没几天听说就被杀了。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沛王冲为太保,汝阴王琨为大将军,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而石苞捞了个大司马空职。 石苞可不满意大司马这么一顶空帽子,他对自己“评价很高”,期望也很高。当年石鉴镇守关中,残暴无比,赋税和劳役繁重,关中百姓无不怨声载道。先帝调自己替换石鉴镇守关中。自己“励精图治,仁德并施”,终于使得关中民心大定,先帝曾对左右近臣赞叹自己道:“朕闻良臣如猛兽,高步通衢而豺狼避路,信矣哉。” 自己如此高才怎能就屈就一个大司马呢?自己应该可以担任更高的职务,更好地为百姓造福。 石苞把自己的想法这么一说,麻秋和左咯顿时都默不作声,他们是非常清楚石苞那点小算盘,不就是盘算着想去邺城争位吗?两人都是石苞的心腹,而且深知这位王爷的脾气,自然不敢去逆石苞的意。 但是石光和曹曜却慌了,连忙站起身来施礼劝阻。 石光抢先开口道:“殿下,万万不可!虽然陇西诸郡和南边梁州都是癣疥之疾,但是倘若关中无殿下坐镇,恐怕各处豪强怀有异心,勾结内外,纷乱地方,时间一久关中会有失呀!” “怎么会有失?你不是说陇西、梁州只是癣疥之疾吗?我在关中镇守数年,广施仁德,恩威并重,关中地方早就肃靖。只需留下几员能吏,万余兵马,这关中谁敢作乱?” 石苞的话说得很有意思,自己在关中治得“路不拾遗”,百姓对自己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起来作乱呢?如果真的有人起来作乱,那意味着是留守长安那些人的责任,因为他们都不是能吏。 曹曜说得更直:“殿下,今邺城君臣已分,王爷应谨守为臣之道,恪守职责,代天子镇关右,安抚万民,这才是正道。” 曹曜的话说得正义凛然,使得石苞都没有理由反驳,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理由:“右长史,给你给曹司马说说,蒲洪、姚弋仲已有不轨,邺城正暗潮汹涌。” 右长史左咯连忙说道:“武兴公闵曾向遵殿下进言道:先帝曾表蒲洪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剌史,进封略阳郡公。然其为人杰,如以其镇关中,恐秦、雍之地非复国家之有。故此命虽是先帝临终之命,然陛下践祚,自宜改图。遵殿下从之,罢蒲洪都督职,其余如前制。蒲洪大怒,归枋头,遣使降南晋,并据险聚众,图谋邺城。” 石苞点头接道:“蒲洪不但意图关右,现在又在邺城近旁伺机作乱,更有姚弋仲协力,外通南晋,恐怕邺城危险。我既受了大司马一职,就要为朝廷出力,因此我意领军三万出潼关,助朝廷一臂之力。” 石苞这个借口找得又快又好,石光和曹曜当时愣在那里了,一时想不出话来。 石苞转向左咯、麻秋言道:“你二人如何说法?” 左咯道:“邺城大事初安,暗潮动荡,恐遵殿下独臂难支。王爷你既是诸王重臣,应当值此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济万民于水火。“ 麻秋说得更露骨了:“王爷久镇关中,广施仁德,天下无不归心。今先帝驾崩,江山摇曳,万民惶恐,应当有德者居大宝,方可顺应天意民心。” 听到这里,石苞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苦苦等待,既看着邺城宝座流口水,又生怕自己掉进那个旋涡,最后连渣渣都没得剩。 现在终于知道自从石冲死后,诸王跟石遵都撕开脸面,各自蠢蠢欲动,整顿各自的人马,准备卷着袖子上阵一争高低。自己这个时候再不杀进去,估计就赶不上趟了。石苞思量自己久镇关中,在这里“颇得民心”,实力应该是屈指可数的,别人坐得,为什么我就坐不得呢? 而石光和曹曜想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继续劝阻。但是石苞却一口咬定要为朝廷出力,执意领军出潼关。于是一场会议以石苞拂袖而去而散场。 可是第二日,石光和曹曜居然纠集了百余长安官员,把石苞堵在了乐平王府门口,人人伏地嚎啕大哭,一副诤臣的模样,誓死要劝阻石苞领兵离长安。 心急如焚的石苞不由大怒,下令将石光和曹曜等挡在王府门口的百余人尽数处死,然后开始收拢兵马,征集粮草,准备出潼关匡扶天下去了。 石光和曹曜等人的家人故旧等逃出长安,分散各地,传言造谣说石苞欲倾尽关中之力去中原争位,不但要穷尽人力,还要全征民资以为战用。 其实石苞有着石虎的优良传统,酗酒好色,贪财好利,样样不缺,只是没有石鉴等人那么残暴,暴虐酷政比石鉴好上那么一些,而且手下有石光等几个能臣,在甩手掌柜石苞底下竭力做了一点好事,所以情况比石鉴时要有所好转,却想不到石苞还真的以为自己堪比“尧舜”。 当石苞还在长安准备出兵的时候,谣言已经传遍了长安附近的京兆、扶风、冯翊三郡。各地豪强世家知道石苞的德行,也明白一旦为了争位打起来,关中要为石苞付出什么?大家已经被“先帝”石虎那“征集战略物资”的政策搞怕了。于是众人为了免受石苞的刮地之苦,迫不得已纷纷暗中派人向南边传信,希望梁州王师能进军关中,真正地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当关中豪强世家的传信送到汉中时,曾华正在府中后花园同范敏和真秀两人赏月。 曾华一边给大腹便便的真秀剥石榴吃,一边在给两人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讲到动情处,范敏和真秀都不由听得发呆了。 最后范敏幽幽地说道:“牛郎、织女尽管一年只能见一次,但却能永远相会,不用担心生死离别,也算是一种补偿。” 吃着石榴的真秀却快言快语道:“姐姐,我可不这么想。相好就要好好的相好,一年只能见一次,这样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厮守一生,那怕就只有这一世,也算是不错的。” 范敏宛然一笑,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去争论的,于是转说其它的事情。 这时,一名婢女领着一名侍卫走了进来,低头呈上了一封军情。 曾华稍稍看了一眼便问道:“车大人、笮大人等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正等着大人你的定夺。” “好的,你传信给诸位大人,明日上午在军机厅议事!” “是的大人!”侍卫领命后连忙低头退下。虽然曾大人府中的规矩是两位夫人并不刻意规避外人,但是这两位夫人姿色过于出众,明艳不可方人,诸人都是不敢多看几眼。 “夫君,有什么事吗?”看到曾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范敏不由出声问道。倒不是她关心出了什么事,而是关心到底是什么事让曾华担心了。 “没什么事,只是关中的豪强世家想请我去关中。”曾华闻言卷起书绢笑道。 曾华的确觉得好笑,自己一向“打土豪分田地”,却想不到居然还有土豪来找自己,非要自己去他们家。不过这也验证了孔老夫子的一句话,苛政猛于虎呀!为了免除石苞的苛政,居然甘愿迎接自己这个名声在外的虎狼。 看着两人担心的样子,曾华安慰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需三、四个月,我就会接你们去长安了。”说罢,曾华轻轻地抚了一下真秀的肚子笑道:“恐怕差不多是孩子满月后的事情了。”然后又轻轻地拍了拍范敏的粉脸说道:“只是那个时候你倒是行动不便了。” 第五十五章 关中(一) 第五十五章 关中(一) 关中,西有散关,东有潼关,北有萧关,南有武关,为四塞之国,故称关中。四关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真乃固若金汤,更有泾、渭、沣、涝、浐、灞、高、橘、洛纵横,肥沃千里,号八百里秦川。 ---引言摘述 “大人,前面就是沈岭(骆谷北口,今陕西省周至县南)了。”镇北将军长史车胤指着前面的山峦说道。 这里正是芒水,两万多梁州厢军正在渡河。 “是吗?前面就是沈岭?就是你说的前蜀汉姜维进关中止于此的沈岭?”有车胤在身边就是有好处,那个书袋子,遍读诸书,没有他不知道的,行起军来有他在旁边一路讲起典故来,倒也不寂寞。 “前魏甘露二年五月,征东大将军诸葛诞通东吴,于淮南起兵反。太祖文皇帝(司马昭)尽调关中精锐东下平叛。前蜀汉后将军、行大将军事姜维闻魏分关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虚取秦川,故亲帅数万兵马出骆谷,至沈岭。时前面谷口的长城戍积谷甚多,而守兵少,魏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以拒维。维壁于芒水,数挑战,望、艾不应,于是长峙与此。甘露三年四月,姜维闻诸葛诞兵败身亡,只好引军还汉中。”车胤骑在马上摇头晃脑地说道。曾华听得不由神往,坐在坐骑风火轮上不由地看着不远处的沈岭发起呆来。 过来好一会才回头笑道:“看来我接受武子你所请,改拜你为镇北将军长史是没有错的,一路上真是不寂寞,而且受益颇多!” 听到这话,车胤不由得意地抚着自己的长须,微微而笑,而旁边的笮朴只是淡然一笑,封养离等亲卫却不由裂着嘴笑起来了。 前几日,大家商议好决定出兵关中,车胤死活要跟着大军北上。原本要留他在汉中的曾华无法,只好改拜他为镇北将军长史,让他跟在身边。 曾华表甘芮以前军将军领梁州刺史,武毅将军张渠已经被调了过来为其副手,一同领四厢步军移驻西城,窥视魏兴、上洛诸郡;表冯越以汉中太守护梁州刺史职,留在南郑调度粮草物资,以冯越的内政能力,还是很胜任这一职的。而宣威将军柳畋率领两厢人马拱卫南郑、沔阳等要地。 张寿还是领益州刺史坐镇在成都,那里是曾华“新附”的大后方,不但要防止内部动荡,也要防止他人的“窥视”。他的副手是讨寇将军蔺粲,领着一厢步军和五府折冲府兵协助张寿。而武烈将军徐当被调到武都,充任毛穆之的副手,和乐常山一同领着四厢步军正在经略天水、略阳郡。魏兴国留守武都。 五月底甘芮率领残缺的三厢步军、一厢骑兵回来,曾华将全军上下大大表扬了一番,尤其是杨宿,因殊功被表了个横野将军,让远在成都的杨绪都觉得有面子。然后曾华立即将步军各厢补齐,而那一厢羌氐骑兵却被正式编入飞羽军,这样曾华手里的羌骑兵就有了四厢,一万两千骑,分由当杨宿、当煎涂、巩唐休和当须者都统领。 经过大家讨论,最后决定由骆谷入关中。这里从沈岭到长城戍,再一直到谷口以北数十里的整屋县下,都有当地豪强接应。而且这里出去就是始平郡槐里县,离长安不近不远,正是曾华心目中理想的距离。 于是在永和五年七月十九日,曾华率领左右护军营、五厢步军、四厢骑兵,步骑共三万余,镇北将军长史车胤、都护将军长史笮朴为参军,左右陌刀将段焕、赵复为先锋,在南郑誓师,经骆谷出兵关中。 “大人,骑兵已经跟上来了。”杨宿策马过来禀告道。 “好,步军已经占据长城戍,段焕正率领左护军营攻取整屋县,前面没有什么大碍了。你们骑军要加快速度过骆谷。这道路虽然曲折艰难了些,不过应该难不倒你们羌氐骑兵,坚持下,过了整屋县就好了。”曾华安慰道。 “大人放心,这骆谷道比武都山路要强多了,自然不会难倒我们。”杨宿答道。 “今天骑军能全部过沈岭吗?要知道前面还有衙岭、分水岭两山峰。”曾华问道。 杨宿看看天色,心里盘算一下说道:“没有问题,动作快些的话,估计能有两厢骑军过分水岭。” “那就好,注意安全就是了。”曾华再细细叮嘱了一下。 杨宿领了个诺,策马回身去安排兵马去了。 看着缓缓前进的军队,曾华不由摇摇头,自己人才太少了,兵马也少了些。老听古书上说人家古代帝王大将出征动不动就是十几万,猛将如云,谋士似雨。自己呢?东拼西凑才得八万步骑,就这样还被车胤、冯越唠叨死,说这么多人马太耗粮草了,几乎是梁州、益州的极限。而仅仅二、三十个部下都是盘算来盘算去才安排妥当,总算让各个重要岗位都有人。 看来以后自己还要努力呀!光是招揽人才就够自己喝几壶了。 看到曾华在那里摇头不愉,车胤以为他为这骆谷小道艰难曲折而发愁,于是就出言解释道:“大人,不必烦恼。由汉中入关中,自古就是路途险阻,而进兵路线约有四条:一者故道,东北即为散关、陈仓,为古来之大道,汉淮阴侯韩信攻三秦、前魏武皇帝(曹操)攻张鲁就是由此出入。二者褒斜道,又名斜谷。南口曰褒谷,北口曰斜谷,谷长四百七十余里,前魏武皇帝称其为“五百里石穴”,前魏颍阴侯陈长文(陈群)也称其“斜谷阻险,转运有抄袭之虞”者。可由褒中(陕西褒城)直驱郿县,但路途险阻,行军不易,上次甘大人由此进出扶风自是艰辛无比。三者傥骆道,就是我们现在所走的这条骆谷,南口傥谷,北口骆谷,谷长四百二十里,其中路曲处有八十里,且须爬越沈岭、衙岭、分水岭三峰,易受阻塞。四者子午道,北口曰子谷在长安南百里,南口曰午谷,长六百六十里,汉高祖(刘邦)入汉中,烧绝栈道,即在此处。汉顺帝时罢此道而通褒斜道,至前魏时荒废已久。” “而由陇右转入关中者有路途两条,一者渭川道,即渭水河道,由略阳清水至陈仓,谷道三百馀里,两岸皆山,其形为箕,又称箕谷。山势可攀,且可用渭水行船运兵运粮。二者关山道,为陇山东西要道,西口曰陇城,又名街亭(甘肃秦安县东北),位于略阳郡中,东口曰汧城(陕西陇县),位于扶风郡中。山路约三百里,可瞰秦川四、五百里,其路间流水曰汧水,汇注于渭水,适于行军,因而成关中陇右之间的大道。毛大人已经占据陇城,数万大军可指日涌入关中。” 车胤的一番话让曾华表示深深的感叹,难怪古人都说秀才就是不出门也能知道天下事。在这个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的时代,古人只能通过遍读书籍才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东西,但是这种知道太片面了一些,太笼统了一些。看来自己要让探马司和侦骑处多培养一些识得写字画画的人,将各地的人文地理都描述出来,这样打起仗来才不会因为没有“gps”而犯愁。 天黑了,当曾华到达谷口长城戍时,居然真的有两厢飞羽军翻过分水岭赶了过来,看来杨宿还是有点手段。随着夜色降临,炊烟开始在各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缓缓腾起,不一会,梁州军特有的饭香慢慢飘荡在整个骆谷山间。 这时,只见营地里数千上万的军士,尤其是羌、氐人居多,纷纷结队单腿跪在地上,面向北方,跟着数十名白袍青衫的人,口中念念有词:“ 黑暗摧残着我的身体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和残暴地压迫, 妄想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在此刻, 切莫有一丝迟疑, 谨记上帝的教诲和指引, 做最无畏的勇士, 永不被黑暗击垮。 吹响命运的号角, 一同与我悲歌奋进! 我的灵魂将永归神的国度。” 嗡嗡的声音顿时汇集在一起,回荡在骆谷山间,在灿烂桔色的黄昏中,显得如此的肃穆和凝重,让许多没有入圣教的人在心灵上也受到了震撼。 听到这“现代诗歌”版的晚祷词,曾华苦笑不得。当日范哲为了完整圣教的各项制度和细节,拼命缠着自己,希望把自己每一个脑细胞里储存的东西都榨出来。那一日自己被这位晋国版的“唐僧”念道得有些烦了,就随口念了几句“现代诗”,谁知在范哲那里成了至宝。 要知道孔孟老诸子的那些“经典语句”用来做圣典正式条文还可以,但是用作日常祷词就不行了,要知道这文言文一读出,那些“文盲”信徒有几个人懂?所以虽然圣典按照曾华的要求尽量用赋辞古文格律,但还是用了一种“标点符号”来断句。而范哲却将这些啷啷上口、简单明了却又寓含深意、催人向上的“曾氏现代诗”编成祷词之后,倒是颇受欢迎。 曾华怕担上“毁灭中国古代诗歌辉煌”的恶名,竭力要求圣教中正式祷词和教义文章要符合韵律和格律。所以圣教正式的祷词和祝辞行文等都保持了严格的辞赋、古诗的格式,甚至还沿用了曾华“盗版”创造的“近体诗”(律诗和绝句)和词的格式。但是一般的传教解释和日常祷词倒是只求上口明了,其中三成有“曾氏现代诗歌”的风格。 曾华回到大帐中,同车胤、笮朴、赵复、杨宿、当煎涂、巩唐休和当须者等人共进晚餐。都是一些羊肉和麦食,非常简单,跟普通的梁州军士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汤水而已。近一年来,曾华大力发展和西羌的贸易,用粮食盐巴、棉麻布绢、铁铜陶器和茶叶换取羌人的牛羊马匹。曾华知道,西羌这种以畜牧为生的民族对外依赖性非常强,而且由于环境恶劣,生产总是不稳定。比如冬天一场大风雪很容易就让一个部落消失,所以很容易就“揭竿而起”,纵兵寇边。因此做为一个现代人的曾华就竭力用贸易和经济手段将西羌地区和益、梁州联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互补互助的关系。 曾华拼命地刺激自己辖下的益、梁州各地对牛羊肉食和皮毛的需求。他让商人大量采购,官府补贴,让牛羊肉以低价进入到普通百姓的餐桌上,也算是提高百姓们的生活水平。而且还规定了厢军、折冲府兵甚至民兵的伙食都必须有牛羊肉,冬天的服饰装备上多用羊皮毛。 如此下来,对西羌的牛羊马匹需求巨增,也带动着各校尉部的商市也十分火爆繁荣,让各部羌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但生活稳定富足起来,也更有热情去提高畜牧生产。 众人一边吃着各自桌上的食物,一边轻声交谈着。说着一些地方上的风俗民情,或者官场上的一些笑话,气氛非常的轻松,丝毫没有大战将即的紧张气氛。 “大人!”一名亲卫走进来禀告道,“前军有情况回报!” “传进来!”曾华说道。 没过,在外面巡视警戒的封养离带着段焕走了进来,身后还有几个人。 “见过大人!”一身披甲的段焕行了军礼就站到一边去了,而封养离将人带动,唱了个诺也就走了出去。而后进来的三个人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一时愣在那里了。 “你们还不见过我家大人!”段焕好意地提醒了一句。 听到这话的三人连忙跪下,向正中的曾华施大礼道:“关中草民见过曾大人!” 而段焕在一旁介绍道:“这三位是整屋县的世家,听得我军攻整屋县,当即纠集了部曲族人数百人打开城门,迎接我军入城。” 曾华一听连忙站起身来:“原来是关中的义士,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边说边上前扶起这三人。 三人顿时慌成一团,也不敢受曾华的扶,连忙自己站了起来,低着头垂着手站在那里,恭敬地说道:“我等本是晋朝故人,苦等数十年,今日终于盼得王师北上,怎不涕泪相迎呢?” “好!好!真不愧是忠义之士。你们吃饭了吗?”曾华问道。 “回大人,我们只管赶路,还没来得及吃饭。”看到三人不知如何回答了,一边的段焕代替答道。 “来人,添上桌几和四份食物,给元庆和这三位义士用晚餐。” 大帐顿时一阵忙碌,三人在那里受宠如惊了一会,看到段焕很坦然地坐了下来,还用眼色鼓励自己等坐下,知道这可能是这位曾大人的习惯,当即小心地坐了下来。 待食物送上来之后,三人发现样式不多,但是比较丰盛,牛羊肉就占了近一半。这时正中的曾华却开口说道:“食物简陋,三位不要介意。” 三人以为是推辞,这样有肉的晚餐还是简陋吗?不过和他们听说过的盛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在大官中算是比较简朴的了。 而旁边的段焕却开口道:“大人这里的食物和军士们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大人的厨子和大伙房的厨子不能比,所以你没看大家伙都喜欢到大人这里来混饭吃。” 说到这里,不但曾华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车胤、笮朴等人也笑了起来,当须者更是夸张,一边吃得满嘴是油,一边还在那里笑,甚是不堪。 接着,大家继续晚餐,也继续开始轻松地交谈。看到这种气氛,三人倒是轻松起来,看来这位曾大人真不是一般人呀! 待到大家吃完撤完餐具之后,曾华缓缓问道:“三位义士都是关中人士,应该对关中情况非常熟悉,能否详述一二?”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推举了其中一个识字比较多的人说来讲道:“石苞杀了石光、曹曜等百余人,开始在三辅四处抽丁青壮,征集粮草。三辅百姓早就不堪伪赵石胡的横征暴敛,今日石苞又加兵赋,就是要把百姓们逼上绝路。再说现在中原胡人已经大乱,大人率王师北上的消息也传遍了三辅,于是大家都纷纷起事响应,杀官夺仓,占据险要城塞,少者数百人,多者上千,大约有三十余处,共有义士过五万。” 曾华一听,连连点头,想不到关中等北方百姓对晋室还如此的怀念,还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也是胡人太过于残暴,而且当时的华夏百姓还没有完全丧失秦汉时候的彪悍铁血之气。 “长安的石苞大慌,一边停止攻邺的行动,一边派麻秋和京兆尹刘秀离率兵在三辅四处剿灭义军。但是义旗四起,石苞焦头烂额,据长安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派人向邺城求援去了。”那名义士继续说道。 曾华知道三辅指的是长安附近的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三地。他想了想问道:“麻秋和刘秀离现在何处?” 那名义士连忙恭敬地答道:“回大人,据昨天传来的消息,麻秋去了冯翊郡,而刘秀离正在鄠县围攻那里的义士,离这里百余里。” “刘秀离有多少人马?” “回大人,只有五千人马!” 曾华再一盘算,就决定下来了。这鄠县属于始平郡,离京兆尹不远,不知身为京兆尹的刘秀离怎么剿匪剿到这里来了,看来这义军的声势不小,搞得石苞等人手忙脚乱,都顾不上什么职责范围了。 “好!”曾华开始发令了,“明天大军继续向始平郡郡治槐里县进发,但是今晚!” 曾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众人顿时紧张起来了。 “杨宿!” “末将在!“ “你和巩唐休率两厢已到长城戍的飞羽军,连夜突击鄠县城下的刘秀离部,就算给石苞打个招呼,算是给关中百姓一个通告,我梁州曾叙平来关中了!” 第五十六章 关中(二) 第五十六章 关中(二) 明王领军复槐里,距长安不过百里。传檄文于三辅,秦川震惊,三辅豪杰多杀守令以应,凡百十馀壁,众十万人。石苞惶恐,遣麻秋领军进据丰城。 --引言摘述 辰时刚过,一匹快马火速地冲进长安的武德门,由于他背上的令字旗和手里高高举起的铜符在起作用,城门口的守军不敢阻挡,任由他驰入城门,并纵驰在大街中的官道上。 来到乐平王府前,信使喘着粗气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刚走两步就被迎上来的两名王府护卫给掺住了。 “有紧急军报!鄠县紧急军报!”信使一边喘着气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方布绢来,然后颤抖着交给了旁边的护卫,刚递过去,双脚突然一软,顿时瘫倒在地上了。 接过战报的护卫不敢怠慢,马上捧着布绢走进王府,转呈给正在犯愁的石苞。 这个时候的石苞正在郁闷关中三辅之地怎么会多出这么多的刁民。自己为了匡扶天下,让关中百姓小小地牺牲奉献一下都不行吗?仿佛是一夜之间,这乱民叛军就如同是雨后的春笋一样满地开花。在接连接到京兆尹、扶风郡、冯翊郡等郡守的急报后,石苞还以为是那些官员为了阻止自己领军出关东而虚张声势的。 但是后面传来的消息终于让石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扶风郡的黄丘、池阳、京兆郡的杜城、新丰和阿城,始平郡的鄠县,冯翊郡的下邽、重泉,纷纷被乱民攻陷,而冯翊郡更严重,连郡治临晋城都被攻陷,郡守死于乱军之手。 石苞这下可慌了,一边派麻秋、刘秀离等人分别领兵去冯翊、京兆等地平叛,一边慌不迭地向邺城求援。石苞本来就不是什么治国的大才,三辅之乱突然汹涌而起,已经吓坏了这位什么都不足为患的乐平王爷了。他知道自己手里只有四万人马,而三辅之乱蔓延数郡,据说有十数万之众,叫他如何安心呢?于是不顾左咯、麻秋的劝阻,执意要给邺城去信求援。在他想来,去邺城争位只是一种构想,还没有成为事实,所以石苞不担心邺城会知道自己的小算盘,也不担心邺城会找自己的麻烦。有困难还是要找组织。 “王爷!鄠县急报!”内侍小心翼翼地呈上一份布绢。 正在后花园里散步的石苞心里一惊,连忙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匆忙地写着几个血字:“羌骑夜袭,梁州北伐。”而且最后一个伐字更是写得歪歪扭扭。内侍看到石苞脸色大变,不由更加小心地在旁边低声说道:“鄠县来的信使说道,这是刘秀离刘大人在昨夜遇袭的时候写下的血字书信,然后叫信使拼死传到长安。据说昨夜有上万骑兵涌入鄠县城下大营,横冲直撞,军士在黑夜中被踏死烧死的无数。信使冲出来的时候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骑兵,都是打着梁州旗号的羌骑,陷在里面的刘大人可能……” 说到这里,内侍不敢再传达坏消息了,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等待雷霆暴怒,但是等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反应,不由壮起胆来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发现乐平王爷石苞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 “王爷!王爷!”内侍赶紧叫道。 “快去传左咯,派人速去冯翊,调麻秋回军!速速回军!”清醒过来的石苞连忙下令道。 尽管王府封锁了一切消息,但是长安百姓和豪强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才过未时,各种消息满天飞,有梁州王师北伐,有三辅乱军犯长安,有关东邺城派兵收关右者,就差没有火星人入侵地球的消息了。 而在酉时,从西顺门又策马跑来一名信使。不过他比较凄惨狼狈许多。只见他头盔歪歪,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血迹累累,而背上更插着一支箭矢,只是好像插在甲袄里,没有伤到这位信使。 看到城门守军拦住了自己,信使一边掏出一块令牌,一边吃力地说道:“始平郡失陷!梁州军进据槐里。” 守军一看,正是始平郡守府的令牌,连忙放他进去。 信使一边策马奔驰在官道上,一边恐惧而又歇斯底里地喊道:“始平郡失陷!梁州军进据槐里!” 两边的长安百姓听到这话,顿时愣在那里,脸上露出激动、省悟、震惊等诸种复杂的神情。 “今辰时,数万梁州晋军汹涌聚之城下,布步骑兵马,治攻城器械,继而擂鼓攻城。箭如骤雨,兵如蚁附,攻城拔寨犹如摧枯拉朽,前无挡者。城内更有乱民响应,杀军夺堡,不一时辰,东、西、南门尽失。属下无能,唯以残躯报国恩!” 听到内侍念着始平郡守“殉国”前匆忙写好派人送出的“遗言”,石苞再一次石化了。旁边的左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 过了许久,石苞终于开口问道:“麻秋现在何处?” 左咯连忙答道:“麻将军及其部众两万还未出京兆尹,应该还在高陆,今早王爷派人急传其回军,应该可以在后天回到长安。” “那该如何是好?”现在的石苞已经弱智得估计吃饭上茅厕都是问题了。 “不如叫麻将军不要回长安,而是火速直接进据丰县,王爷可先派一万人马在那里等他。必须在那里拒住槐里、鄠县的梁州晋军。要是让他们兵临长安城下,外有数万雄兵,内城中数十万受惑百姓,恐怕时有不测!” “好,就这么办,赶快传令!传令给麻秋,传令长安诸门紧闭,全城戒严!” 而这时的曾华却站在始平郡守府中,拿着一份檄文对站在旁边的车胤和笮朴说道:“这告关中百姓书是不是太过了。我们此次北伐关中只是拜表即行,没有获得朝廷的正式批准,再如此大展旗鼓地四传檄文,恐怕不妥吧。” 笮朴笑道:“大人,听说当年你跟随桓大人西征成汉也是拜表即行,恐怕不在乎这一次吧。” 曾华不由一笑,也不好说什么了。 而车胤却激动地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这军机骤息变化,往来数千里,恐怕战机早已晚矣。而且大人已是假持节都督益、梁、秦诸州军事,以偏师配合征北大将军褚大人北伐,就已经被授予临机大权,当然能拜表即行。” “而今大人领军北伐,距长安不过两百里,此乃南渡数十年所未有的事情,当然要传檄各处,鼓动百姓,平定四方,然后一战光复京兆长安,立不世匡扶之功。” 车胤还有一个心思没有说出来,这次进军关中,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梁州晋军占据不小的优势和胜算,要是此战真的能收复长安,平定关中,自己主笔的檄文恐怕要传遍天下,自己也要跟着名留青史了,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车胤妙笔生花将檄文写得无比慷慨激昂,气势恢弘,自然不愿意曾华节外生枝,不让这檄文传遍关中。 曾华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好!那就多多抄写,立即传遍关中诸地!”反正他只是想和车胤、笮朴核实一下,自己这么做符不符合现在的“国情”。 然后转头问笮朴道:“目前长安赵军有什么动静?” 笮朴摇摇头道:“暂且没有。麻秋部应该还在京兆尹,调头过来应该很快,就在这几天。他是石苞手里唯一能用的大将,相信我们会很快遇上他。我和车大人商量过了,如果麻秋进军的话,肯定会进据丰城,那里刚好是始平和鄠县去长安的要道。” “不去管他了。石苞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西边的骑兵过来要花时间,而我们的攻城器械还在骆谷慢慢地折腾,还要好几天时间,我们就在这里等他。我看这檄文传遍关中后,这石苞怎么收拾这残局。” 不到数日,晋镇北将军、假持节都督梁、益、秦诸州军事曾华的告关中百姓书被四出的羌骑传遍了三辅各郡县。 成千上万赶跑了赵国官员的三辅百姓围聚在县、镇城门口,听着几个读书人激昂地读着檄文: 自晋室蒙尘,正祚倾移南渡,羯胡等以外胡入主中原,四海以内,罔有臣服,此岂天意,更乃人心。外胡无道,肆予荼毒,继被腥膻。裂寇毁冕,羞此沐猴;断礼毁书,操同禽兽。寡人妇而孤人子,不闻塞上飞鸿;南走淮而北走幽,尽是长平坑卒,冤屈两腿羊,惨矣黔首!故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 胡酋荒淫残暴,失君臣父子之道,又加以奸臣专权,宪台抱怨,有司毒虐,于是人心离叛,天下祸起,使我中国之民,死者肝脑涂地,生者骨肉不相保,虽因人事所致,实乃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古云:胡虏无百年之运,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中原气盛,亿兆之中,当降生圣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今一纪于兹,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徒使尔等战战兢兢,处于朝秦暮楚之地,诚可矜闵。 天子圣明,承我大晋百年基业,德配唐、虞;更有数代先皇帝数十载忧勤,卧薪尝胆,功侔天地。今江南占天子之气,四海献赤帝之符。恭遇皇帝神武天援,仁孝性成,英协太祖,勋追世祖,文称师济,武列纠桓。 天子居建康虎踞之地,得江水天堑之险。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百越,梁、秦、益、荆、湘、豫、扬、徐、广、宁、交皆入版图,奄及南方,尽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执矢,目视我中原之民,久无所主,深用疚心。天子恭承天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胡虏,拯生民于涂炭,复汉官之威仪。 今晋镇北将军、假持节都督梁、益、秦诸州军事曾奉天子圣意,意图光复关中以应正师。领步骑十万,南连益荆,北出秦川;铁骑成群,捍兵连云。长驱渭水,直出骆谷,取长安于招旌,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子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 但虑民人未知,反为我仇,絜家北走,陷溺犹深,故先逾告:兵至,羌、氐诸民人皆我华夏子民,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绝于天道。盖我华夏之民,天必命我华夏之人以安之,夷狄外胡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羯胡、白胡等,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守法度者,与华夏之人抚养无异。但有异意二心,必呈雷霆之怒以代天罚。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王师北伐了!檄文像熊熊大火一般,顿时燃烧着整个关中大地,先是始平、三辅,然后是北地、新平、定安诸郡,都被这股熊熊大火席卷着,甚至这股大火传到了关东的上洛、魏兴、河东和弘农临近诸郡。各地纷纷杀官驱胡,占据要地,以待王师。而闹得最凶的三辅、始平、北地等关中诸郡,各地义军有数百起,人数超过十数万。每天雪片般的告急让石苞焦头烂额,到了八月,他能控制的地方只有长安附近和麻秋重兵屯集的丰城地区。 麻秋坐在丰城县衙后府中,听随从念着不知从哪里揭来的檄文,越听心里越惊。 看着自家大人越来越沉的脸色,随从心里也越来越慌。他知道,自家大人暴戾好杀,在关中河东一带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今天自己倒了八辈霉,因为识得一些字就被叫过来念檄文,还以为自己走运了,可以在大人面前表现一下,谁知道却念成了这般模样。 随从声音越发的颤抖起来,冷汗在两额不停地往下流。终于念完了,麻秋还是坐在那里,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却没有暴怒的迹象,反而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你是哪里人?尽然识得这些字。”麻秋终于开口说话了,“以前我给人家养马的时候,因为是卑胡(杂胡)又不识字,就被人称作贱胡,后来跟随两代先帝(石勒和石虎)东讨西伐,驰骋沙场。曾杀数千衣冠士人,一向认为经书文字是比不上钢刀铁蹄厉害。今天读了这檄文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笔杆子有时候真的比长矛更锋利!” 随从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不过应该比刚才要镇静一些了。 “这位梁州的曾华兵马不弱,姚国部那么强横的人马被他一员部将出马居然给打残了。今天拥此雄兵,挟此声势,兵逼长安,不妙,不妙呀!”麻秋还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说谁不妙。 八月初五,曾华领大军在便桥渡渭水,兵马直取长安西北不到百里的阿城。麻秋无奈,只得尽起所部三万余众,离开丰城进据长安西北五十里外的三桥,刚好挡在曾华大军的前面。 八月初七,两军列阵对战,晋军据西,赵军列东,相隔不到两里。 看着远远的赵军,曾华传令:“长军,你上前去给赵军念念檄文,元庆,你带百骑护住他,记住在一箭距离之外,注意安全。” 赵复、段焕领令而去,扬起一路尘土直到赵军阵前一箭之地。 “传令后军,石炮、床弩准备!”曾华对传令兵继续传令道。传令兵马上策马向阵后跑去,没一会,后军响起了一阵吱吱呀呀奇怪的声音。 别看赵复又瘦又高,但是嗓门大得很,声音像洪钟一样在赵军的前军回荡着,檄文的一字一词全部钻进了这些听得清楚的赵军军士耳中。 刚念到胡酋残暴无道时,只见十余名羯胡贵族将领受不了对石虎等羯胡的声讨,按捺不住“气愤”冲了出来,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取弓,准备让还在大声念道的赵复闭上嘴。 就在这时,只见赵复两边冲出两骑,势如离弦,直往前滚滚而去。等大家刚反应过来,只见这二人手疾如电,“嗖嗖”十数声,箭矢如飞地射中那十余羯胡贵族,让他们纷纷惨叫着翻身下马。而那二人却丝毫没有停滞,小小地拐了一个弯又迅速回到赵复身后,大家这才看清,一个是左陌刀将段焕,另一个人是他新收不久的“高徒”卢震。 赵复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声音依然那样高亢,神情依然那样激昂,继续一字不漏地念着檄文。 在麻秋的期盼中,檄文终于念完了。但是它带来的后果却是麻秋无法估量的,他举得身边所有的军士都沉默着,而正是这种无声却又压抑的沉默让麻秋感到一种无奈。他听到呼呼的风在自己的头上拼命地吹过,刮得左右的旗帜噼里啪啦乱响。 在沉寂中赵复等了一会,见赵军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转头对段焕和卢震笑着说道:“给大人摇旗吧!”。卢震一听,两眼顿时放光,抢过身边旗手的旗帜,高高地举起使劲地摇了摇,然后跟在已经策转马头的段焕、赵复身后往回策马快跑。 远远地看到前面赵复等人摇动旗帜,曾华眯着眼睛冷冷地点了点头,顿时,马蹄声骤起,几名传令兵立即策马向后跑去。 看着赵复等人的背影越来越远,麻秋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了。晋军难道就念一下檄文就算了吗?难道没有进一步的手段来打击自己部众的士气军心? 正想着,只听到一阵呼啸声在头上越来越响。麻秋和众军闻声抬头看去,只见在耀眼的阳光中,有上百颗陨石正拖着长长的淡黑色尾巴划破长空,从晋军的身后飞来,直往自己们的头上砸来。 在陨石砸来之前,赵军先受到了一阵箭雨的洗礼。 这些箭矢足有近丈长,小树枝一般粗,一射就是数百近千支。声音本来很大,但是和陨石比起来还是小了些,所以被隐蔽掩盖在其中了。当长箭矢飞到赵军头上时,他们才发现这巨大的危险,但是躲避是来不及,只能祈祷各自的祖宗保佑。 总有祖宗偷懒的人,几个排在一起的赵军军士在那一瞬间被斜射而下的长箭矢贯穿,三、四个人就这样被长箭矢穿在那里,鲜血直流,却立在那里不倒。 还没等赵军开始惊慌起来,百余颗陨石终于落了下来。这陨石带着一团火,似乎极容易碎裂。一旦打在旗杆或者军士的头上,顿时散开,无数的火焰如同天女散花向四处飞溅。这火焰应该是些硝石、油脂之类的东西,只要沾到身上就无法一时扑灭,稍一迟顿便将身上的皮甲、外衣引成一团火焰。 陨石和长箭矢就集中在前军一个局部区域里,顿时将这附近上千数百赵军军士杀得惊叫连连,赶紧四处逃散,离开这炼狱一般的地方。 第五十七章 关中(三) 第五十七章 关中(三) 九月,凉州官属共上张重华为丞相、凉王、雍、秦、凉三州牧。重华屡以钱帛赐左右宠臣;又喜博弈,颇废政事。从事索振谏曰:“先王夙夜勤俭以实府库,正以仇耻未雪,志平海内故也。殿下嗣位之初,强寇侵逼,赖重饵之故,得战士死力,仅保社稷。今蓄积已虚而寇仇尚在,岂可轻有耗散,以与无功之人乎!昔汉光、武躬亲万机,章奏诣阙,报不终日,故能隆中兴之业。今章奏停滞,动经时月,下情不得上通,沉冤困于囹圄,殆非明主之事也。”重华谢之。 -引言摘述 赵军遭到第一轮打击后,上到麻秋,下到普通军士,无不惊惶不安,他们从来没有受到如此怪异的打击,晋军还在两里之遥,这铺天盖地的打击就飞了过来,而且这种从天而降的打击对于精神上的打击更胜于**上的打击。 左边的同僚在从天而降的“天火”中嘶叫挣扎,最后变成一个火人在声嘶力竭中伏倒在地,变成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右边的兄弟被从天而降的长箭穿体,钉在那里动弹不得,睁着无助的眼睛慢慢地喘着气,声息越来越弱。许多无比惶恐的赵军军士趴在地上,在嘶叫、挣扎、鲜血、死亡中一动不敢动,在他们心目中,以前无论多么惨烈的战斗都远不及今天来的有震撼力。 天上的打击却一轮接着一轮,声势惊天动地,有如山崩地裂,又有如飓风骤雨。赵军前军军士感觉自己如同在地狱一般,度分如年。而赵军中军和后军军士在后面看到天空无数的陨石、长箭矢破空呼啸而来,只砸得前面地动山摇,火光四起,惨呼声震天,然后一股血腥味混着一股焦糊味淡淡地飘了过来。不明情况的中军、后军顿时鼓噪起来,军士们纷纷睁着着惊恐的眼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这个时候,晋军中、后军忙得不亦乐乎。 在中军,上百部床弩犬齿纵错地排列着,每一部床弩旁边都有四个人分成左右,正在使劲地搬动着绞盘。转动的绞盘轴带动着上面的“简易齿轮”,然后再通过一级级的齿轮组变速和滑轮组的配合,发出吱呀的声音带动着床弩主槽上的牵引杆向后缓缓移动,而牵引杆慢慢地拉动着主弓弦,不一会就把由巨大的前、后、主三张弓组成的弓臂拉满。主弓弦被拉到扳机处,吱呀一声挂在上面了。两边的床弩手开始快速地回转,将牵引杆退回原位,而一名等候已久的床弩手一一将近丈的长箭矢小心地倒插进并列的三道箭槽,一直让箭尾和主弓弦中间的粗横处接触上,然后赶快闪到一边去。 这时弩长走到床弩架的后端,检查一下各处,最后核实一下标识床弩仰角的弩主架和直垂线的夹角是否没有变动,然后将一面小红旗插在床弩旁边的高木架上,表示一切准备妥当。最后站到床弩后面,拿起了一杆木锤等待命令。 只听到床弩营统领一声令下,弩长抡起木锤对准床弩后架的一个突出的木块就是一锤,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床弩上下抖了一下,三支长箭骤然离弩,带着一阵呼啸声直飞长空,向远处飞去,而床弩手却又围了上来,开始新的一轮上弦上箭。 在后军中,场面更为惊人和宏大。 数十部有两丈多高的木塔立在那里,一个更为巨大的绞盘在木塔两边。左右两边各有三个人在绞动着绞盘上的木桩,使得巨大的绞盘转动起来。也是通过“简易齿轮”和滑轮组,最后带动着一根转轴上卷缠着一根粗绳,粗绳的一端拉着木塔上原本高高翘起的长木杆。 由于转轴的转动,跟着卷动的粗绳拉动着每边长有近两尺、直长近两丈(曾氏标准,将近八米)的方木杆慢慢地向后转动,越转越低,最后杆顶几乎贴着地了。而另一段原本贴着地的短木杆却被翘了起来,它比长木杆要粗的多,每边长有近四尺,但是直长却只有不到八尺(曾氏标准,不到两米),底部吊着一个立方形巨大的石头配重。 长木杆被拉低后,它顶端上的粗大皮带绳套也落了下来,被一名石炮手整理好,放置在木塔底部的一个长方形木槽里的前端,而木槽足有三尺宽。两个石炮手小心地抬着一个“火弹”过来,将它放在木槽上,刚好在绳套的后面。 火弹看上去是用竹子编织而成的圆筐,里面满是羊毛油脂混合团。这些混合团是用干燥易燃的羊毛、松木混合油脂、木炭硝石粉,做成一个个小小的“肉丸子”,再放置在一个竹子圆筐里。 一切准备妥当后,炮长也是插上一面小红旗,再随着石炮营统领的一声令下,炮长一板石炮后端旁边的木杆,转轴一端的齿轮顿时和旁边的齿轮分离。于是在悬空的配重作用下,短木杆迅速向下坠,带动着没有约束和拉力的长木杆向空中翘起来。转轴在轰隆声中飞快地反向转动着,卷在上面约束和拉动长木杆的绳索迅速松开,随着长木杆巨大的抛物线运动而越变越长。而在同时,木杆顶端的绳套也随着长木杆运动起来,它先带着已经被点燃,上半部分开始呼呼燃烧的“竹筐火弹”在宽大的木槽里做了一个直线滑动,然后随着越翘越高的长木杆骤然一甩而飞上了空中,沿着长木杆已经划出的抛物线向前方飞去。 长木杆翘到了最高点,还向前扑了一小段距离,最后被木塔的横木给挡住,骤然停止了运动。而获得能量的火弹却继续飞行,脱离了绳套,直向前方的赵军飞去。 看着火弹如陨石流星,长箭如夺命长矛从自己头上飞过,向对面远处的赵军倾泻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车胤不由感叹道:“如此利器,谁能抵挡?” 旁边的曾华骑在风火轮却笑而不语,继续欣赏自己一手促成的场面。做为一名机械专业的二年级大学生,曾华不会大炼钢铁,也不会造枪造炮,这是曾华“专业不精“,或者是“军事知识不够深厚”,而且也受当时的工艺和科技基础的约束。要是知道自己会穿越就好好学习,也不用现在还是感叹书到用时方恨少。曾华有时总是这样叹息。 但是做个齿轮、滑轮组,进行一些机械和工艺改造曾华还是会的。而配重抛射器和床弩的原理对于曾华来说更是简单,往上做一些技术革新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曾华理论超越时代,沔阳工匠们的工艺也不错,在当时也算先进的。两者一配合,配重抛射器,三弓千米床弩自然而然就被研制出来了。要不是沔阳的生产能力有限,也不会只有这么一点,让曾华更是感叹场面不够宏大。 数轮空中火力打击之后,赵军前军开始混乱了,有不少军士开始纷纷掉头往后跑,边跑还边惊恐地尖叫高呼,好像被无数晋军追杀一般。而赵军的中军、后军只看到天上飞来无数的东西,虽然没有砸到自己的头上,但是前军的鬼哭狼嚎却告诉他们,前面不是人呆的地方,前面的同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当看到前军有人开始惶恐地后撤时,中军和后军也开始混乱起来了,尤其是更不清楚情况的后军,简直成了一群麻雀一样,只要再有一点动静就能让他们扑通起来。 看到如此情况,曾华果断地下令全线进攻。 在一阵“万胜”的欢呼声中,一万五千多晋军步军排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战线,缓缓地向赵军压了过去,而一万余飞羽羌骑也在侧翼开始策动坐骑,开始向赵军侧翼的骑兵慢慢地压了过来。 麻秋看到这种情景,心里不由大急,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他正在拼命地弹压前军的混乱,但是每次稍有效果却被呼啸而来的空中火力打击将努力的结果化为泡影,反而更加深了混乱。 晋军很快离赵军前军只有一千两百尺,这个时候石炮和床弩都停止开始发射。赵军前军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能再看到灿烂的阳光,能再呼吸到清醒的空气,能在死去的同僚旁边继续活着,这的确让人激动和庆幸。 但是赵军的庆幸和激动没延续多久,一阵巨大的“嗡嗡”声从天空飞了过来。已经被空中打击怕了的赵军前军顿时又感到惶恐和不安,虽然这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这个时候,数十个人突然高声尖叫起来,拼命地向后跑,好像那“嗡嗡”声是鬼差的“生人回避”的吆喝声一般。麻秋和其它赵军军士都认识他们,那些人都是从麻秋部转过来的,都是些对蚊子声都过敏的怪人,只要听到蚊子的“嗡嗡”声就会浑身发抖。 对了,这天上的“嗡嗡”声好像跟蚊子的“嗡嗡”声差不多,只是声音更大,更吓人而已。就在那一瞬间,眼尖的赵军终于看清了:“箭雨!箭雨!”大家这才看清,原是是数千支箭矢密密麻麻地组成一团黑雨,正向自己的头上飞了过来。 在赵军前军军士四处逃散或者慌张取下盾牌举在头上时,箭雨“轰”地一声暴落下来,顿时,整个前军又有数百人躺在地上,非死即伤,一片哀嚎声。 麻秋的心现在已经是瓦凉瓦凉的。他终于知道当初姚国为什么会被打得吐血最后郁愤而死。还没短兵接战就用空中火力打击把你的士气打掉一半,把你的队形打乱,再用强弩覆盖射击两、三次,尽量杀伤你的前军和最大程度杀散你的阵形,然后结队而进,大肆厮杀你的乱兵,彻底冲溃你的阵形。这种打法以前谁见过? 自己还千算万算,结果还是和姚国一样挨了一闷棍,估计比姚国还惨。还没开打前军已经向后跑了三分之一,而且把整个中军和后军都搅乱了。现在晋军士气大振,已经慢慢地冲了上,而自己这边士气低迷,阵形混乱,真不知该如何打下去了。 只见晋军一冲进涣散的赵军前军阵形,顿时有如猛虎入了羊群,杀得那些惶恐不安、阵脚大乱的赵军前军晕头转向。这个时候,再勇猛的赵军军士在汹涌的晋军面前都变成了山洪中的孤树茅屋,顿时被冲得无影无踪。而更多的赵军军士跟在那些“先知先觉”的同僚们后面,开始拼命向后溃散,顿时将整个中军、后军冲得七零八落。 不知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中军、后军连忙问前面冲下来的同僚,可是前军军士那里还有工夫去理他们,只顾埋头就跑。少数前军军士也只是抬头说了一句:“晋军势大!快跑!” 随着晋军步步冲击,前军终于崩溃,接着是中军混乱,紧跟着后军混乱,最后整个赵军一片混乱,军士在阵形队伍东奔西跑,就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将领、军官的命令根本无法得到有效地执行,光是在乱成一锅粥的乱军中收拢部众就够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何况还有部分将领和军官一马当先,后撤在最前面,充分起到了带头作用。现在整个赵军阵形只剩下侧翼的一万骑兵还稍微镇静一点,但是他们面前却有缓缓压上来的一万余晋军骑兵,也不轻松。 麻秋长叹一声,带着数十亲信,直奔到侧翼,向后收拢齐骑兵,然后丢下两万步兵,直奔长安而去,继续延续他常败将军的传说。再怎么败,也要留下本钱,只要还有本钱就有再起的机会。跟晋军血拼?麻秋可不会那么傻,在这这个世界中,只要还有人马,再怎么败也照样活得滋润,要是拼光了,你就怎么也不是了。 失去主将的两万赵军终于在混乱中全线崩溃,在三万步骑配合的晋军打击下,死伤五千,被俘一万五千余。 曾华在数百亲卫的卫护下,骑在风火轮上看着自己的部下在打扫战场。而成千上万垂头丧气的赵军被押解着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向丰城走去,而在一边,数百羯胡贵族将领军官被单独看守押解。 “大人!四千折冲府兵已经过了骆谷,急行军到了丰城。”车胤策马过来禀告道。 “好,我们的兵力太少了,有多少算多少了。你速速多派传令兵给姜楠和姚劲,告诉他们要想吃热的就赶紧快些。两条腿的折冲府兵都跑到了,他们四条腿的怎么还在路上磨叽。传令给他们,明天午时要是他们还不赶到长安城下,军法从事!都五天了,还没跑来,去年去西域拉练当强盗时怎么没见过他们这么慢!”曾华传令道。他的确有些着急,关中这么大,他开始以为很多的几万人马一打进来就觉得是那么单薄,于是只好将已经集结在雍、梁边境、战斗力比较强的梁州折冲府兵调四千过来。 待传令官下去后,车胤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姜校尉和姚校尉途中有事情耽搁了。就算他们不会按时赶来我们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看今天此次大胜,这关中大局已定了。” “此战一胜,关中大局的确算是定了。就算邺城派援兵来也没用了,关中民心、天时已经尽归我军了。而且估计邺城的石遵也派不出多少援兵来,他周围有多少兄弟在盯着他,怎么会下血本来救援关中呢?” 说到这里曾华也笑了笑,继续道:“此战是我们取巧了。这三万赵军也是精锐,只是不明白我们的战法,上来就被我们打蒙了,而且这个麻秋不是大将之才。真要是他能收住兵马沉住气跟我们血战一场,就算我们能胜,也是惨胜。” 说到这里,曾华扬起马鞭指着东方说道:“传令,各部收拾好后连夜开拔,飞羽军前行,步军急行军,折冲府紧跟,目标长安!” 麻秋在黄昏的时候来到长安,他把一万骑兵留在城外,然后匆匆忙忙直奔乐平王府。 “王爷,我军大败!我只领得万余骑兵逃了回来。”麻秋开门见山地说道,看来常败将军从不愧于言败。 “什么?”石苞和左咯不由大惊,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的。 “那我们只有固守坚城了!”许久石苞才幽幽地说道。 “晋军有一种石炮,甚是厉害,相隔数里之外就能发射,一发便如陨石流星,山崩地裂。”麻秋也不讲该不该守城,只是别有用心地说着一些“杂事”。 “什么?晋军有霹雳车?”左咯惊呼道。 “霹雳车?什么是霹雳车?”石苞惊异地问道。 “回王爷,霹雳车是前魏出现的以机发石的战车,因其发石时声如霹雳,故有此名。其发射的石弹能碎墙破城,是攻城的利器。”左咯答道。 麻秋回顾了一下,最后心有余悸地说道:“恐怕威力更大,我在军中只听得声音呼啸,天动地摇,真是有毁天灭地的威力。我数千前军就这样生生给打溃了。” 听到这里,石苞的脸色更白了,坐在那里直发抖,不知所措了。 左咯连忙劝道:“既然晋军有霹雳车,那么攻破这长安雄城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更惧的是一旦晋军在外得势,内有数十万长安百姓鼓噪作乱,到时就回天乏术了。” “那该如何是好?”石苞最后哆嗦地问道。 “东出关东吧!”麻秋叹道,“我还有万余骑兵,可以护送王爷东出潼关,出奔邺城。要是晚了,晋军兵临城下,我们就哪里都去不了,他们可是也有万余羌骑。” 说到就做到。打定主意跑路的石苞匆匆地收拾一下软细,带着妻妾儿女数十人,连夜奔出东门,在万余赵军骑兵的护卫下往东而去。 在夜色中,策马快奔的石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安,不由黯然地长叹了一口气。左右的左咯和麻秋连忙问道:“王爷为何叹气?” 石苞哭丧着脸,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是在叹息长安城的百姓,他们就这样被我遗弃,任由他们落入晋军的兵祸之中。我真是愧对先帝重托呀!” 左咯和麻秋对视一眼,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故意慢慢落后一段距离的左咯靠近麻秋,悄悄地说道:“恐怕我们的王爷在心痛他那数十库的金银珠宝和数百美妾胡姬吧。” 麻秋鄙视地看了一眼前面那个背影:“命都没了,还要那些东西干啥?” 第五十八章 关中(四) 第五十八章 关中(四) 燕王俊从平狄将军慕容霸、北平太守孙兴、五材将军封弈、从事中郎黄泓、折冲将军慕舆根等进言,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馀万,讲武戒严,为进取之计。 -------引言摘述 “这就是长安城吗?” 看着前面有些残破的城池,曾华怎么也不相信这是辉煌上千年,被后世与开罗、雅典、罗马并称“世界四大古都”的八水长安? 看到曾华如此模样,旁边的车胤不由笑道:“大人怕是失望了吧?自从汉室东移,长安就失去了国都地位,再经过多年的战乱所以就显得残破了。” 一提起了话头,一肚子学问的车胤就忍不住咕咕地往外面冒了。 “汉高祖听从娄敬、张良等人建议,决定定都关中。但是当时前秦朝的宫宇房室已经多遭焚毁,只能暂时居住在秦朝旧都栎阳。高祖先修复兴乐宫,并改名为长乐宫,以此为基础,兴建都城,名为长安城。高祖七年(前200年)二月,长乐宫建成,朝廷百官由栎阳徙入长安。汉高祖八年(前199年),又在长乐宫西侧兴建未央宫。” “而长安城城垣,从汉惠帝元年(前194年)正月开始兴建,前后进行几次,到惠帝五年(前190年)九月,基本完工。城垣周回六十里左右(汉里),城高三丈五尺,四周各开三座城门,四面都有渠水或河水环绕。南面由东向西依次为:覆盎门(杜门)、安门、西安门;西面由南向北依次为章门、直门、雍门;北面由西向东依次为:横门、洛门、利门;东面由北向南依次为:宣平门(东都门)、清明门、霸门。汉武帝时更大兴土木,在未央宫北面增修高祖时草创的北宫,并新建有桂宫、明光宫等宫殿。据书记载长安城南像南斗星,城北像北斗星,圃此又称“斗城”。城内街道布局整齐,有八街九陌,一百六十个里,城北横门东西两侧设有九个市进行交易;另外在覆盎门外也设有市,城南还有专门交易书籍的“槐市””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大笑起来,指着车胤说道:“武子,看来这个京兆尹你是当定了,不过说不定你为此不知谋算多久了,难怪连梁州刺史都看不上呀!” 旁边笮朴等人不由闻声大笑,笑得车胤颇有不好意思。不过他知道这是曾华的玩笑话,所以端坐在坐骑上虽然有些脸红,不过还算端正,没有因此失去名士风范。 经过昨天一夜的急行军,曾华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而飞羽军动作更快,石苞前脚刚从宣平门走他们就冲到雍门前,一顿火箭向长安宣告晋军的到来。早就等候已久的长安百姓和豪强见此动静不由鼓噪而动,围攻官署和贵邸,长安城中骤然大乱。 闻乱而起的各赵国官员纷纷向上请示,但是请示到最后的时候,发现最高首脑-乐平王石苞和一直负责“实际工作”的左长史左咯都不见了,而整个乐平王府却乱成了一锅粥。再一仔细打听才知道原来乐平王爷和左长史已经离开长安去“邺城述职”去了,而且也知道护卫他们而去的麻秋已经在三桥大败。 于是整个长安更加乱了。石苞丢在城中的万余精锐兵马不知所措,有的在驻地闭门待时,有的私自打开城门出逃,有的加入到乱民轰轰烈烈的行动中。顿时长安城开始腾起几处火光,知道石苞已逃的民众越发地兴奋,很快就攻下几处官府贵邸,并开始洗劫一空外加杀人放火。而各属官贵族纷纷就是集结部曲,誓死保府卫家。 终于有识相见机快的人打开了雍门,迎接飞羽军入内。飞羽军领军的是横野将军杨宿,他领兵冲进长安城看到如此情景,连忙下令各营分巡各区,喝令各街各里,所有百姓军士各归居处营地,闭门不出,但有胆敢在街上奔走者一律视作奸细暴民斩杀。 很快,飞羽军以队为单位策马奔驰在长安街道上,四处传令,喝令百姓们回家,并且毫不手软地斩杀了数百名杀昏头抢疯脑、不愿奉令的百姓和豪强部众。看到飞羽军发了火开了荤,百姓和豪强们这才知道现在的主宰者不是他们而是王师,不由纷纷奉令四散回家,或者在飞羽军的监视放下兵器,蹲在一处等候发落。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整个长安渐渐平静下来了,几十处起火的地方也纷纷被扑灭,所有的百姓和赵国官贵都躲在自己的家中和府中,心情复杂地盼着天明。只听到大街上时时响起马蹄奔驰在青石街面上的声音,飞羽骑兵来往不息地在大街小巷里巡逻,看到还敢在外面晃悠的人,不论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是一刀,结果了再说。那偶尔划破夜空的惨叫声让所有听到的人心里都不由一颤。 当曾华在上午带着步军急行至长安城下的时候,杨宿已经控制住了长安城,只是整个长安城四门紧闭,街道上一片寂静,大白天的也没有一个人行走。不过曾华是看不到这情景的,因为他还没有入城,还在长安城外时就被杨宿接住,汇报清楚情况了。 知道长安已定的曾华心中大喜,先下令两厢步军和四千折冲府兵立即入城接防,然后绕有兴趣地在城外看起这座慕名已久的长安城。 “那是哪里?”曾华突然指着长安城东南的一处微微隆起的高坡问道。 “回大人,那是龙首原,西起三桥,东至浐河岸边。”弯着腰,极尽卑谦答话的是赵征西将军孙伏都。 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王葆都是跟随中书监石宁和麻秋西征凉州的领军将军。但是赵军在枹罕(今甘肃临夏)一线累累大败,让麻秋书写了败将的传说,最后迫使石虎悻悻罢兵。 石宁做为重臣和“皇族”都被以凉州刺史留在上邽,那孙伏都、刘浑、王葆连同麻秋就更不用说了,都被留在了雍凉,估计是石虎不想看到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昨晚石苞、麻秋等人弃城而走,长安大乱,领军镇守的这几人知道大势已去,连忙打开城门迎接王师,顺利地弃暗投明。 曾华不由点点头,听这么一说倒突然想起来了,这汉长安和后来将要出现的唐长安不是同一座城,汉长安在龙首原北,渭水南,而唐长安却在龙首原以南。 记得自己那年坐车从学校回家路过西安时做了一次停留,花了一周时间游览了这座千年古都。西安有曾华爷爷的老战友,更有父亲的同学,所以不愁吃不愁住也不愁行。记得参观未央区的时候听导游说过这么一回事,当年隋文帝杨坚嫌汉长安历时过久,城中宫宇朽蠹,供水、排水等日常生活设备严重不畅,不易修复,同时汉长安位于龙首原北侧,逼近渭河,范围狭促,难以扩大城区规模,显不出皇家的气派;而龙首原南侧,地形开阔高爽,引水交通都很方便,于是就在这里修建新都,号大兴城。后来李渊建唐,就将大兴城改为长安城,也就是后来的西安城了。而且在这龙首原好像还修了一座宫殿叫大明宫,自己以前看过的那部挺火的《大明宫词》讲的就是那里。大明宫,这名字有点意思。 曾华在那里胡思乱想,旁边的孙伏都降将却有点惶恐不安了。看到自己的回答只是让这位新老大点点头,然后在那里不言语,好像在思考什么。不熟悉曾华习性的孙伏都生怕自己讲错了什么,犯了了这位老大的忌讳。而刘浑等人和孙伏都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跑不了孙伏都也跑不了他们,于是都跟着一起惶恐起来,谁叫他们以前伺候的麻秋、石苞、石宁都是些残暴好杀、喜怒无常的人。 过了好一会,曾华终于在孙伏都等人的惶恐中回过神来了。看到孙刘等人的模样,知道这是新入伙降将的通病,不由出口安抚:“诸位将军不但深明大义,而且很熟悉雍、凉地方事宜,对朝廷安抚关中诸地定会臂助不少。我先以假持节拜四位为编军司马,先协助整编前赵军。我已请武子先生在给朝廷的上表中为三位请职偏将军,诸位安心行职吧。” 孙伏都四人一听,心中顿时一喜,神情马上舒缓了下来,均翻身下马,磕头拜道:“多谢大人活命之恩,我等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曾华连忙叫人扶起这三人,再好生抚慰了一番。 按照曾华的小算盘,自己趁着中原闹得惊天动天一个猴子偷桃取了关中,已经天大的幸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在数年时间内任它天塌地崩就是不挪窝,好好消化这一大块胜利果实。而孙伏都三人本身既是捍将又在雍凉等地镇守多年,更重要的这几人不是羌、氐人就是匈奴人,跟深目高鼻的胡人挨不上关系,这样的人不用自己真是秀逗了。 由于城内还在戒严整理,所以到了午饭时众人都策马往城外营寨走去。 看到车胤和笮朴有话跟自己说,曾华故意落在后面。不一会三人就远远地落在众人后面了。 “大人,孙刘三人都是虎狼之士,用之可以,防之更甚。”车胤首先低声说道。 “还是武子厚道,有话就直说。而素常恐怕是早就开始盘算调几个侦骑处的人去监视这四人了。”曾华低笑道。 笮朴闻言也笑了:“还是大人知我,不过大人既然敢用,自然有办法降住他们。” “我们据得关中,辖地将从益州南蛮之地北进至北夷之处,可是地盘越大风险也越大,自然要战战兢兢,小心谨慎。武子担心的是。” 听到曾华这样说,车胤的脸色轻松了一些。 “我等今后的首要任务是安抚雍、秦、益、梁四州,抗拒北、东两个方向的来敌。所以我们要西联凉州张家,北复北地朔方,东拒伪赵,如此而来我们不但家业大了,要做的事情也更多了,就需要更多的人才。不管是降将投者,我们都要一视同仁,量才度用。”曾华说到这里,话头一转,“武子放心了,不管怎么用我都牢牢地抓住兵权。” 听到这里车胤点点头道:“我知道大人智睿谋远,早在梁州就开始定下兵制和政制,就是防止有野心的人有擅权作乱的机会。开始我还不清楚大人的深意,越到现在我就越明白了。厢军、折冲府兵分立,平时各自日常操练屯驻,战时再收拢汇编,军令调度皆由将军府出,都是为了各将领拥重兵擅权。” 听到这里曾华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就是一个拥重兵擅权的典型,却要制定重重制度来防止属下人拥兵擅权,的确有点讽刺。 曾华连忙挑开话题:“武子,给建康的捷报写好了吗?” “写好了,刚不久已经让人加急报送朝廷去了。”车胤意气风发地说道,他的一篇告关中百姓书已经震动关中,而且这种震动正向中原和江东震去,他的大名一定会随着这篇檄文传遍大江南北,真正的名震天下。 所以昨晚收到杨宿进据长安的战报后,车胤马上就嚷嚷着写捷报以报朝廷君父。他可不会放过又一次名动天下的机会,又是妙笔生花把捷报写得花团锦簇。 “你说朝野接到关中大捷的上表会怎样?”曾华笑着问道。 “恐怕又是一场震惊吧!刚收到出兵关中的上表就接到大捷的战报,恐怕朝野上下……”车胤觉得不知道去形容,于是顿了下来。 想着那些名士大佬在自己的捷报中又一次目瞪口呆,曾华不由地有些得意了:“那些名士大佬们真是空负盛名,以为打仗跟吟诗做画一样。听说北赵石虎死了,就急冲冲地出兵,生怕占不到便宜。我朝地处江南,本来就缺少战马,多是步军。什么准备都没做就出兵兖、徐,在平原上跟赵军骑兵对打,这不是拿军士们去送死吗?”说到后面曾华变得有点气愤了。 说到赵军骑兵,曾华想起自己的骑兵了。“姜楠、姚劲他们到了没有?” “回大人,他们到了,已经绕过长安驻扎在东边的会昌。”笮朴答道。 曾华舒了一口气,这帮兔崽子终于按时到了,免得自己真的动军法。 又过了一夜,待两厢步军和四千折冲府兵尽数占据长安后,曾华命车胤以镇北将军长史行京兆尹事,进驻长安,开始正式接管“政权”。而自己不入长安,再领三厢步军、左右护军营,十四厢飞羽骑军,继续向东追击,直至潼关。 话说石苞一路狂奔,在曾华顺利到达长安的时候也顺利到达了新丰城,但是却在那里遇上了援军,车骑将军王朗率领的精骑两万。 第一眼看到石苞,王朗有点不敢相信这狼狈之人就是先帝石虎诸子最温文尔雅的乐平王爷。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王朗连忙扶住翻身下马走起路来有点摇晃的石苞。 “王大人,梁州晋军北伐,长安已经失陷了。”旁边跟着下马的左咯替石苞答道。 “什么?!”王朗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长安虎踞关中,是天下有数的雄城,而石苞手里也有精兵数万,怎么说败就败了,连长安都被攻陷了。自己领命出兵的时候只是听说关中暴民乱贼四起,过弘农郡的时候读到了梁州晋军的檄文。自己当时还在笑,文章是篇好文章,只是这晋人是出了名的软脚虾,只怕又是嘴巴上叫得凶而已,到头来还是出来损兵折将灰溜溜地回军。王朗根本不把这梁州晋军北伐的事当一回事,他只想着如何完成“陛下”的密令。 王朗心里顿时转了无数个念头,突然看到麻秋铁青着脸走了过来,心里一动,连忙吩咐道:“来人,赶快迎王爷和几位大人回营地!” 当夜,王朗在自己大帐中设宴款待石苞、麻秋等人,他属下的将领石涂、石咎作陪。 石苞看上去心情不好,不用别人劝,这酒是一杯接着一杯,拼命地往嘴里灌,没一会就摇头晃脑,显现醉态了。 已经知道事由的王朗只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石苞,谁要是把“积累”十来年的财富和数百名精心征集的美女丢得一干二净,谁都这德行。 “麻将军,多喝几杯,解解乏。”石苞不敢去劝,王朗只好来劝麻秋,而且王朗以前跟他的关系还不错。 麻秋感激地举起酒樽,看拉来这老王还是记得旧情,比旁边那两王八蛋强多了。你看那两个姓石的胡将,对自己竖鼻子瞪眼睛,极度鄙视自己这个败将。你们牛!有本事你们去打一打,看你们是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于是,这场面一直非常冷清。 看到石苞醉得差不多了,石涂、石咎不由连连咳嗽。 王朗知道他们在催自己动手,一咬牙,站起身来掏出一卷布绢来,对石苞说道:“王爷,皇上有诏书给你。” 半清醒的石苞一愣,抬头问道:“有什么诏书?” 王朗展开布绢念道:“朕初继大宝,诚惶诚恐,恐负天德,故推重臣辅佐,以行正道。乐平王苞先帝器重,盛誉其才,镇守关右数年,德被万民,威施偏远,实为匡扶之重臣。特诏其归京行大司马职。“ 听到最后,石苞终于明白了,原来石遵是打着劫自己回邺城的主意。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就算自己不去打邺城的主意,自己这位兄弟也会打他的主意。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什么都没有,还是要去投奔邺城的。 石苞长叹一口气,长仰一口,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走了!走了就安心了。” 目送着五百禁军精骑护着石苞一家数十人绝尘东去,麻秋和王朗站在黑夜中默然许久。 “秋三,你说我们该不该西进?”王朗看到周围没有其它人,低声叫着麻秋的小名问道。 “西进有如入龙潭虎穴。”麻秋叹息着低声道。 “为何?”王朗一惊。 “五月中,数万西羌骑兵进入陇西诸郡,横冲直撞。”麻秋只说了半截话。 “你是说梁州晋军有数万羌骑?”王朗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骑兵是北赵对付晋军的王牌,现在晋军不但拥有数万骑兵,而且还是非常骁勇善战的西羌,这两相对比,谁占胜算就一眼看出来了。 “据说有五万骑,陇西到长安虽说有千里之遥,但是两月之久不要说骑马,就是骑驴子也该到了呀!” 王朗听到这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第二日,王朗借口奉石遵密诏,欲回镇河洛,以防荆襄桓温,遣司马杜洪代行车骑将军职,领着石涂、石咎并两万精骑继续西进,准备一举击溃梁州晋军,收复长安。 第五十九章 关中(五) 第五十九章 关中(五) 赵主遵遣车骑将军王朗帅精骑二万以援苞为名,因劫苞送鄴。郎闻麻秋言,畏明王,不敢进。托称密诏备荆襄桓温,遣司马杜洪领军西进,自与秋复还河洛。 ------引言摘述 杜洪基本上是被忽悠西行的。麻秋曾言自己大败于三桥,但却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败的,只是含糊说晋军势大,部众无故溃散所以才大败,其它的一律不多说。按照麻秋的常败记录来看,大败给晋军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在常理之中。所以当王朗以奉密诏的名义将兵马交给杜洪带领,而自己却和麻秋领万余关右骑兵直出潼关回河洛时,杜洪虽然有点狐疑,但是心中还是有点欢喜,指不定是老天爷给自己一个收复长安关右,大败晋军的功劳。 杜洪多少还有点狐疑,而石涂、石咎就完全是目空一切。在这两位羯胡将领的心目中,两位先帝(石勒、石虎)带领羯胡东征西讨,破匈奴、打鲜卑,纵横九州,天下罕有对手,晋军更是不在他们的眼里。 两石张狂是有原由的,他们手下的两万骑兵是邺城的精锐,其中有五千余人是羯胡,还有一半则是从羌、氐、匈奴等族挑选出来的善战之士,属于石遵的嫡系部队。 第二日上午,杜洪领着两万骑刚出新丰城没有多久,就听到前面探子回报,前面有万余晋国步军,打着晋镇北将军的旗号,正缓缓东行。杜洪一听二话没说,立即下令全军前进,顿时两万铁骑化成了滚滚尘土,向西而来。 曾华听完探马的报告,刚下令全军戒备迎战就看到远处黄土飞扬,马蹄声沉,无数骑兵从东而来。 晋军的动作很快,在赵军骑兵进到不到五里之地的时候,四百多辆高轮马车围成了一个方圆两、三里长的大圈,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寨,而里面的万余晋军组成了一个大圆形,刀枪齐备,弓弩上弦,早就准备好了。 看到前面的晋国步军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形。杜洪迟疑一会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先看看情况再说。于是赵军骑兵在离晋军车圆阵不到三里的地方勒马停下,刚才惊天动地的大地顿时一片沉寂,整个新丰平原上除了风吹旌旗的声音就只有坐骑偶尔嘶叫的声音了。 杜洪远远地看着前面的晋军,最前面是奇怪的马车,高高的轮子,还有结实的车身,骑兵要想从上面跳过去很有难度,而且马车上应该还扎有长矛,要不然上面总有寒光在阳光下闪耀。晋国的步军躲在厚实的马车后面,从外面用步弓射都很难射穿或者射中,更何况用力度小很多的骑弓,看来用弓箭把他们射出来是行不通的。用火箭?倒是个办法,但关键是这一时半会上哪里找这引火之物? 杜洪盘算来盘算去,感觉这前面的晋军简直就像一团刺猬,自己两万精骑居然无处下嘴?看来这股晋军应该有点门道,只是光靠这刺猬阵就大败麻秋?杜洪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股晋军应该是从长安出来追击石苞等人的,长安应该还有数万人。自己要是弃这支军队不顾直取长安,又怕他们在身后偷袭和放冷枪。而且自己要是打败了这支军队,对长安晋军的士气是一种不小的打击,说不定能让长安的晋军闻风而逃。 杜洪虽然傲慢自负,但也是一个谨慎度事之人。他在没有想到对策前,不愿轻易出手,白白浪费兵力。但是石涂、石咎却等不及了,跑到杜洪面前鼓噪不已。杜洪的弟弟杜郁大怒道:“车骑将军已将兵马授予司马大人统领,自有临机决断之权。你二人如此呱噪,是不是想扰乱军心,干涉大人临断?是不是想受军法?“ 石涂、石咎一听,顿时不好作声了。虽然两人很横,但是毕竟现在杜洪是领军大将,到时真的治你一个罪名在阵前砍了你,你都没地说理去。于是两人只好忿忿地策马走到一边去了,等候杜洪的命令。 而杜郁看着这两人,心中一阵厌恶。这两人都是残暴之人,石涂好淫人女,一路上奸杀的女子恐怕不下百人。而石咎更恶,他喜食人肉,尤其喜欢烹煮小儿和少女而食,还言道这种肉汤最是鲜美嫩滑。 有这两人为将,手下五千羯胡骑兵也是凶残暴虐,不但欺凌它族骑兵,更以杀人为乐,食人为习,从邺城出发,死在他们手里的百姓恐怕要以千计。 要不是军令在身,杜郁真不想跟这样的禽兽在一军,而且还几次都要出手阻止两石的暴行,跟他们干上一场,可是都被“稳重”的杜洪给拦下来。 在那一刻后,赵军又陷入一阵沉寂之中,大家都在等着杜洪的决定或者别的变动。 骑马站在军阵中间的曾华看到赵军居然半天不开打,这不是存心想让我的如意算盘落空吗?曾华已经料到自己东进潼关会遇上赵军,但是他现在不怕了!不但不怕,而且还唯恐遇不上,因为他身边除了三厢步军和左右护军营,还多了十四厢骑军,加在一起足有步骑五万三千人。为了不把赵军吓跑,曾华故意将步骑分开,自己率领步军大摇大摆地在大道上走着,而四万多骑兵却游戈四处。 所以当曾华遇上看上去足有两万多的赵军骑兵,他心里也不慌,下令全军摆开阵形。而这个车圆阵是上次甘芮用过的,发现效果不错,回来做为重大经验被总结进报告,再经过讨论改进做为步军对抗骑军的一种有效方法推广全军。 在曾华对梁州军军进行改制之后,高轮车成了梁州晋军的必备之物,粮草、军械、箭矢都可以由此得到有效的保证,尤其是箭矢。现在梁州军的神臂弩和长弓是非常领先的,神臂弩射程远,射速也相对比较快,而长弓射程一般,射速却是非常的快,而且又容易成军,现在已经成为曾华辖区内青壮从小必须练就的技能。但是这两样东西需要的箭矢就更多了,尤其是神臂弩箭矢,通体生铁制成,弩手随身带不了那么多,只能靠随军的高轮车来保障了。至于驮马曾华是不担心的,有了西羌和武都、阴平地区后,梁州军的战马都非常富余,自然不用愁驮马了。 得给对面的赵军加点料,要不然大家这么站在一起,还不如对山歌。曾华转头叫道:“卢震!” “到!”已经升为亲卫营队长的卢震马上高声应道,并策马走到曾华的跟前。 “你带十几骑去赵军跟前好好挑衅一下!”曾华令道。 “得令大人!”卢震高兴地应了一声,策转马头往前走,边走边叫了十来个人的名字,都是他手下的亲卫。卢震一马当先,十余骑从让开的高轮车间隙中冲了出去,直奔赵军跟前。 杜洪一看,心里犯嘀咕了,难道是晋军准备给自己下挑战书,看来对面的晋军将领还真是一位君子。于是杜洪沉住了气,就等来者跑近开口,而且他还默默地想了几句认为有气势的话语好做为答应。 杜洪不做声,其他人也都不好出声了。不过大家都以为这是晋军过来喊话什么的。来挑战?不会吧!就是十来个人也敢如此猖狂?没见过这么胆肥的。 但是他们的确是不知道卢震的胆有多肥! 卢震奔到赵军跟前三、四百尺的地方,来势不减,这个时候赵军才觉得有点不对。只见卢震一反手取下角弓,飞快地搭上箭,“嗖嗖”就是连珠三箭,箭如闪电,眨眼间就射中三名早就被卢震瞄好的前列军官。而后面的十余骑动作也不慢,“嗖嗖”地就是十几箭,顿时就让前面的赵军倒下去十几人。 还是卢震打头,他一踢马镫,坐骑飞快地转了个方向,从直对着赵军变成了与赵军平行奔跑,而卢震也改成面向右边奔射。坐骑速度丝毫没有减下来,还在全速奔跑,而卢震的箭速也越来越快,先箭刚出后箭又跟上了,这箭矢就如同是撒出去而不是射出去的一样。 跑了大约数百尺,只听到卢震一声呼哨,后面十余骑纷纷改向往回跑,而卢震最后调转马头,跟在最后面,扬起一阵尘土,留下数十具尸体,扬长离去。这时,有反应过来的数十赵军骑兵策动了坐骑,紧紧地跟上去,刚跑得百余尺,只见卢震在疾驰的马背座鞍上突然回身,又是连珠箭,一连十余箭,顿时将衔尾冲上来的赵军骑兵射翻好几个,把其余的赵军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速度慢了下来。 卢震等十余骑跑远,突然独自一人调转马头,在后面数十赵军骑兵的目瞪口呆中飞速地转了一个圈,又冲到赵军军阵前,扬手又是“嗖嗖”十余箭,射得那些正在“救死扶伤”的赵军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卢震速度不减,从赵军阵前跑过,在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反手一箭正中一名赵军旗手的胸口。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面“赵”字旗跟着翻身落地的旗手掉落在地上了。 这里正是石涂地盘,见卢震如此猖狂,什么面子都被他给抹,不由恼怒成羞,大喝一声:“给我杀!” 旁边早就憋着一股闷气的赵军骑兵们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纷纷大吼着“杀!”,策动坐骑,向前冲去。其它部队看到这里动了,也跟着纷纷动了起来,向“缩成一团”的晋军冲去。杜洪见如此,只好下令全线进攻,希望能尽快击溃晋军。 最先追出来的数十赵军骑兵由于卢震的折回来分成了两股,一股十余人也转过来跟在卢震的屁股后面,被远远地甩来了。另二、三十骑继续追击那十余骑。当他们追到离圆车阵不到五百尺的时候,前面十余骑晋军已经顺利地回到本阵,隐入高轮车后面。追击的赵军不由地放慢了速度,准备看看再说。 谁知一声梆子响,百余箭矢“呼呼”地就飞过来了,骤然遭到暴雨打击的赵军一阵慌乱,有的中箭翻身落马,有的拼命地调转马头往回跑。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呼地又是一阵箭雨飞了过来,又射翻十几人。最后只剩三、四骑运气比较好,带伤跑了出来,却迎面撞上了策马狂奔过来的卢震。 卢震看到如此落水狗岂有不打之理,二话不说拔出马刀,迎了上去,左劈右砍,一瞬间就将这三、四个已经丢掉半条命的赵军军士了帐,然后轻轻松松跑回阵中。 看在眼里的曾华笑着对旁边的段焕道:“真是名师出高徒呀!” 段焕难得地一笑,回答道:“此子在步战不及于我,但也是有数的高手,但是骑战我就远不是他的对手了,更难得的是这小子颇识军略,坚毅果敢。” 曾华接言道:“看来元庆是颇为欣慰这个高徒!” 段焕正色道:“我是欣慰此徒,更欣慰我军又有一员大将能跟随大人。段某只是鲁莽武夫一人,不善领军,只能为大人披锋破阵,此徒就了却我的遗憾。” 曾华不再言语,他现在的心情怎能用言语去说道呢?就是靠着这些跟随自己的壮士,自己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正是有这些热血男儿,华夏民族历经磨难却一直没有被灭亡。 顿了一会,曾华看到汹涌冲来的赵军,对段焕和赵复说道:“你们去好生指挥吧!注意安全!” 段焕、赵复只领了一声诺,神情凝重地策马而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曾华的身边只剩下封养离和刚回来的卢震。旁边跃跃欲试的卢震看着四面八方冲过来的赵军骑兵,越近他就越兴奋,到后面几乎按捺不住了。 曾华不由笑道:“卢震,你还是去你师傅那助他一臂之力。多杀几个赵胡,多挣几份功劳。关中厢军很快要整编出来了。” 卢震一听,顿时知道什么意思了,欢呼一声就策马跑走了。 两万赵军骑兵很快就像怒海狂潮一样涌了过来,在晋军圆车阵的前四、五千尺的地方分成了两股,从左右而前,准备将这一万晋军彻底包围起来。 赵军骑兵越往前就越靠近晋军的圆车阵,很快就平行地冲到了离晋军高车不到一千尺的距离。 段焕举起手里的一支神臂弩,瞄准远处的一群赵军骑兵,砰地就是一箭,铁箭顿时将急速跑动赵军骑兵射倒一个。看到足够射到赵军,段焕暴喝一声:“分段自由射击!射!” 第一排神臂弩手走到高车后面,对着那密密麻麻的赵军骑兵,不需要准确瞄准,只要保证那个方向有赵军骑兵在跑动就行了,然后搬动弩机,“嗡”地一声数百支箭矢呼啸而出,马上有百余赵军骑兵或骑者翻身落马,或坐骑一头载倒在地,不但如此,还让旁边和后边的同僚也在急速奔跑中遭了殃。 赵军骑兵顿时郁闷万分,这足有一千尺,晋军就能开射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但是已经启动的赵军骑兵没有办法停下来了,只好继续沿着高车列成大圆圈跑动着,只是慢慢地将间隔拉开,提高晋军瞄准难度。不停奔跑的赵军终于将晋军团团包围了,成了一大滚动的大圆围着一个不动的圆,并开始缩小大圆的直径,靠近里面的圆。 而这个时候晋军神臂弩手动作更快了,他们分成三排,一排射击,一排拉弦,一排上箭,循环不息,从高车后面射出的箭矢也接连不息,连绵不绝地向赵军骑兵倾泻而去。越靠近高车,赵军越能体会到晋军射出的箭矢的霸道。在五、六百尺的距离里,这通体生铁的箭矢一箭过来,无论是射中人还是射中马,都是没羽而透,绝无幸存者。 冲进四百尺的距离时,长弓手就开始发威了,他们加入到神臂弩手的队列中,将箭筒立在旁边,定在那里不动,以神臂弩手无比比拟的射速一箭接着一箭对围过来的赵军骑兵直射,令车圆阵周围的箭雨更加密集了。 赵军围着车圆阵几乎是要发狂了,他们不顾旁边的同僚一个接着一个中箭倒下,睁着血红的眼睛,拼命地往前冲,誓死要冲破箭雨,冲到高车前。可是冲到高车前又有什么用呢? 一部分赵军终于冲到了高车跟前,他们却和以前遇到同样情景的同僚们一样,对这又高又连在一起,上面还扎满长矛的高车束手无策,只能用角弓向里面射箭。但是在角弓射程里和躲在高车后面的步军对射,这结果可想而知。赵军骑兵纷纷落马,而造成的战果却是靠运气射中少数的晋军步军。 曾华站在中间,觉得这情景有点像以前看美国西部片的时候,印第安人围攻美国西部移民的情景一样。移民也是这样把马车围成一个圈,躲在后面开火,而印第安人骑着马举着枪围着跑,一边射击一边寻找缺口突入进去。但是现在这个情景赵军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比印第安人还惨。 曾华看着赵军骑兵围着车圆阵转了两三圈,留下了数千尸体,而获得结果只是射伤射死了近千晋军。照这样的打法,赵军就是拼光了也伤不到晋军的一半。 “差不多了!”曾华转头对封养离说道:“吹号!” 封养离一举手,身后的百余亲卫纷纷取出长牛角号,然后鼓着腮帮子使劲吹了起来。 在低沉却充满穿透力的号声中,曾华恨恨地说道:“想欺负老子没骑兵吗?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 连绵低沉的号声在大地上徐徐滚动,如同远古时代召唤神兽的号角一样,让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地跟着号声微微颤抖起来。一会儿,号声终于停止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倾听着,期待着。 一阵异样的声音慢慢地从四面八方的远处传来,如同春雷一样从天边滚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人惊心动魄,然后汇集成让惶恐不安的巨大声音,如同横扫一切的山洪,更如同势不可挡的海潮。最后,大家看到无数的黑色人影出现在远处,他们像台风一样迅速地向前移,而一股夺人心魄的气势汹涌前行。 赵军骑兵终于明白自己处于什么地步了。有的人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枯叶一样,在瑟瑟发抖,更多的人露出绝望的神色,他们使劲地握着手里的刀,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铁器才能给他们支撑下去的力量。 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足有四、五万晋军骑兵,杜洪的脸色变得无比的惨白,他终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死鬼,一个可怜的替死鬼。原本还以为可以立什么大功,谁知实际上自己只是一条可怜的狗,人家丢了一根骨头自己就忙不迭地往前面的坑里跳。 杜郁比杜洪要镇静得多,他站在旁边咬着牙沉默了半天最后说道:“兄长,降了吧,降王师也不算羞愧。再说要是被活捉了就跟降了不一样呀!” 杜洪看看杜郁,再看看他后面的两千杜家子弟兵,耳朵里听着那排山倒海的呼啸声,最后艰难地点点头道:“降了吧!” 是役,杜洪、杜郁降,石涂、石咎受伤被俘,两万赵军精骑死伤一万两千余,其余八千余被俘。 第六十章 关中(六) 第六十章 关中(六) 永和五年八月,明王入长安,再传檄文于天下,言:华夏之地永归华夏之民! -引言摘述 整个战场上满是一片肃杀之气。这两万精骑真不愧是赵国的精锐,虽然遭到晋军步军的箭雨袭击,又被数倍晋军骑兵包围,但是依然坚持到最后。当杜洪和杜郁投降之后,奉命喊话,终于让这些残余的骑兵开始投降。 这一仗全歼两万赵国精骑,晋军伤亡了两千余步军,三千余骑兵,损伤人员低于曾华能接受和预计的数量,算是一场胜仗。 曾华留下一厢步军收拾战场,然后继续向东而去。他从杜洪那里知道,王朗和麻秋已经快马加鞭地东奔,估计是追不上了,而且邺城除了这一支援军之外,没有派其它援军。所以曾华可以大摇大摆地整军往东而去。 可是刚到新丰城,却发生了一件事情。 听完探马的报告,曾华脸色大变,连忙带着笮朴、段焕、赵复和杜洪、杜郁等人赶到了现场。 这里是新丰城南不到五里的一座庄园,主人家是当地的一家大户,姓陈,祖上有人做过兖州刺史、侍中等大官,在新丰县乃至京兆郡颇有德望,有田地数百顷,部曲佃户上千人。 到陈府前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走进大门就看到里面横尸满地,地上满是黑色血迹,闻腥而来的苍蝇聚成一堆堆的,使得到处都是嗡嗡声。走进二进院,里面还是一样的尸体满地,不过多了许多**的女尸,而且从尸体上看死状也越来越惨。走到内院,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里面满是老人、女子和小孩的尸体,而且女子和小孩的尸首都残缺不全,从伤口上看应该是被利器故意分肢。在院子中间胡乱摆着两个铁锅,已经被踢翻在地,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像段焕、赵复等久经战场都忍不住感到恶心,更不用说杜洪和曾华了。 曾华强忍住自己想吐的恶心,铁青着脸问最先发现这个地方的探马:“可有活口?” “有一个青年躲在粪坑里才逃过此劫。现在已经洗净换好衣服,正在外面侯命。”探马连忙回报道。 “出去问问。” 在外面看到那位幸存的青年时,他还蹲在那里哆嗦,八月的天他居然满是冷汗,脸色惨白,嘴唇乌紫。 曾华点点头,探马走上前去,蹲在他的跟前,悄声地问着,而青年也断断续续地低声回答道。 听着探马的转述,曾华越听越怒。 昨晚,石涂、石咎两人在送走石苞之后,觉得一身轻松,在微醉之下打算找点乐子,于是带着五百亲兵四处乱窜,很快就窜到了这户在城南很显眼的庄园。 石涂、石咎两人带人冲进府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取乐。杀进二进院,发现有女眷之后,石涂兽性大发,带着手下开始肆意奸污陈府的女子,奸完之后就破肚、断肢,看着女子在鲜血惨叫中死去以为取乐。 而石咎奸了两名女子后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这时刚好杀到内院,手下从角落隐匿处搜出陈庄主的几个孙子孙女,正是四、五岁的年纪。石咎一看正中下怀,连忙叫人架上锅好好了烹煮了一锅“鲜嫩细滑”的“两腿羊肉”。 一直杀到后半夜,两人才心满意足地领着五百部下,留下一府的惨烈冤魂回营寨去了。 听完讲述,曾华等人许久不再言语,最后曾华开口道:“长军,你带三厢步军急行军占据潼关,我过两日会给你再派两厢后军过来。姚劲,你率六厢飞羽军随从,驻扎华阴以为策应。” 赵复和姚劲心情沉痛地默然领命而去。 曾华接着下令道:“将这陈府上下好生厚葬了。姜楠,你带一厢飞羽军将那六千俘虏和那两个姓石的禽兽统统带过来。” 刚过午时,六千赵军俘虏被飞羽军用皮鞭抽得苦天喊地,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而石涂、石咎也在其中,只是两人有伤在身,是几名亲卫用架子抬着过来的。 六千赵军俘虏被赶到陈府旁边,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地立了近六百座坟茔,并被插满了密密麻麻地白色招魂幡,看上去有些阴郁。 曾华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是笮朴、段焕、姜楠、杜洪、杜郁等人,周围除了闻讯赶来的上万百姓,还有数万左右护军营和飞羽军,大家都默然无声地看着前面的新坟。 曾华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酒碗,双手举过头含泪大声说道:“昨夜陈府阖家六百余冤魂,不是天灾而是**。我等同是华夏子孙、晋室臣民,在此祭奠诸位同胞魂灵早日安息,来世投个太平盛世!”说完将第一碗酒洒在地上,然后将酒碗一丢,继续说道。 “我等堂堂华夏七尺男儿,手足健全,却只能目睹同胞惨死胡人之手,此恨此痛,此耻此辱,就是倾九河之水也不能洗尽。”说到这里,双目通红的曾华扑通跪了下来,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后面众人也默然无语地跟在后面一起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曾华站起身来,又接过一碗酒双手举起,高声说道:“愿各位英灵在天保佑,保佑我等早日收复北地十二州!我等誓杀胡儿,为你们报仇!”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曾华瞪着血红的眼睛走了过来,问着石涂、石咎道:“为何如此残杀我关中百姓?” 石涂、石咎沉默许久方言道:“无它,只为取乐。” 曾华转身道:“将此二人架到柴堆上去。”言罢,左右马上过来几人将石涂、石咎两人拖到早就备好的柴堆上。二人面如死灰,却还是毫无言语。 曾华憎恶道:“杀你二人,恐脏我将士之手,而且你二人的膻腥之血恐污我华夏之地,将你们化为灰烬,方能消我心头之恨。”然后下令举火。 火势骤然而起,熊熊火焰顿时将石涂、石咎二人包围,这个时候两人才感觉到痛一般,开始惨叫起来,但是很快就在大火中由一个火人变成了一截黑炭,但还在继续燃烧。 曾华转过头来,盯着六千俘虏,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晚谁来过陈府?” 没人敢作声,谁都知道只要一站出来就不会有好结果,石涂、石咎两人的尸体还在那里烧着呢。 “既然如此,那我挖个坑把你们全埋了!”等了一会曾华不耐烦地说道。 众俘虏顿时群情激动,纷纷开始指证,很快把昨夜跟着过来的五百亲卫中还存活的两百余人全指出来了。大家一看,这两百余人多是羯胡。 曾华下令把这两百余人拉到一边,再派人将俘虏中的羯胡拉出来集中在一起,足有一千五百余人。 看到这架势,杜洪连忙劝道:“大人,上天有生之德!还请大人只杀元凶,不必连累无辜!” 听到有人求情,一千五百余人连忙跪下,不停地磕头求饶。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以杀人为乐,食人为习,奸淫掳虐,无恶不作,哪个时候怎么就不讲上天有好生之德?现在要严惩他们了就要讲什么好生之德?有这样的道理吗?”曾华几乎在咆哮,他指着那众多的羯胡军士说道:“你问问他们,他们哪个手上没有我百姓的鲜血?” 听到这里,杜洪无语了,而他弟弟杜郁站了出来跪倒在地说道:“大人说得对,这羯胡西来,一路上作恶累累,杀人千数,属下随军的时候是亲眼目睹,虽然激愤,但是迫于身份无力相阻,此中罪过郁恐怕要内疚一生。”说到这里,杜郁顿了顿继续说道:“大人,羯胡可杀,可是这中间有十几羌、氐人,还有几个中原之人,还请大人原谅他们,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曾华上前扶起杜郁说道:“我一直在说,羌、氐、匈奴和中原之人或是炎黄子孙,或出于九黎之后,都是华夏子民,同根同源。而羯胡却是异族它种,自然不当我们华夏子民是人,只以猪羊畜生对待,此中已经包含亡我华夏民族的心。今日羯胡是主凶,这十几人却是帮凶,助异族杀我同胞,如此人等,就是他们的祖宗也会因此而蒙羞。” 说到这里,曾华大声说道:“仁德只施善良守度之辈,刑戮必应暴虐凶残之徒。扬善惩恶正是天道。” 杜郁听到这里,不要言语了,只是深深地施了一礼。 曾华一声令下,一千五百颗头颅滚滚而下。曾华再下令将一千五百具尸体一把火烧了,然后用头颅砌成五个土堆堆在陈府坟前。曾华再令笮朴书写一碑,将羯胡的暴行和今日的一言一举全部写上去,最后的结尾正用了曾华那句话:“仁德只施善良守度之辈,刑戮必应暴虐凶残之徒。扬善惩恶正是天道。” 曾华传令给车胤和南郑,紧急增调一批有经验的“说书人”,汇集羯胡在关中和中原的暴行,再结合梁州以前一直宣传的汉、羌、氐、匈奴等同为华夏一族,而羯胡是异族它种,在关中四处宣传,让汉、羌、氐、匈奴等各族百姓更深刻地了解到羯胡的种种恶行,也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发出命令之后,曾华对笮朴悄悄地说道:“我们需要让百姓们知道仇恨,只有知道了仇恨他们才会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战友。而且有了仇恨有了目标他们才有锐气,我们新据关中,正需要这种锐气。只是不知道这场仇恨伤及到多少无辜?” 笮朴冷冷一笑:“大人仁德自是可告天地,但是也不必过于担忧。伤及无辜?只要能维护我华夏子民,管他伤及多少无辜?他们无辜,我们华夏子民遭杀戮的时候就不无辜了?” 曾华知道笮朴由于以前的经历,所以是相当的冷血,尤其是对毁他家园的羯胡。以前他把羌、氐、匈奴等夷戎之人也当作了胡人,后来经过曾华的开导和长期影响,于是把矛盾直指肤白、高鼻、深目、多须的异族胡人了,其它的都是“人民内部矛盾”了。 不几日,曾华汇集打扫战场的一厢步军和从南郑调过来的一厢步军,连同左右护军营和八厢飞羽军,继续东进。 八月十五日,曾华大军至郑县,而这个时候接到了前军将军、梁州刺史甘芮的捷报。甘芮趁曾华兵出关中,悄悄地率领四厢步军直取魏兴郡郡治兴晋,然后挥军北上,再取了上洛郡郡治上洛和南边的商县,然后再西进取了关中要关蓝田关。现屯兵上洛城(今陕西商县),别的要求没有,只是要兵马。 曾华继续进军潼关,汇集早就到了这里的赵复部,然后留下赵复和四厢步军守潼关和蒲津关,并令姚劲领六厢飞羽军驻华阴以为策应,命杨宿率五厢飞羽军北上冯翊郡,整治北部诸郡,卢震、杜郁随军为副手。然后于八月二十五率左右护军营和三厢飞羽军回长安。 曾华回到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再行檄文于关中及四方各处。 “黄帝轩辕登鸡头于空桐,周室文王听凤鸣于岐山,非子秦嬴受封邑于秦亭,汉室高祖定天命于长安,关陇之地乃华夏之地久矣。更有汉室据关中抚背天下,威远四夷,此始天涯海角无论夏夷,均知汉人所意。哀元康元年(公元291年),晋室内乱,海内崩道。羯胡以异族它种窃据九州,膻腥中国之地,毒虐华夏子民。凡我华夏男儿,但有热血者无不引为奇耻,深以大恨。卧薪尝胆、磨厉披坚,只图灭凶胡、复河山。今长安收复,关中陇西已定,可传谓天下言:华夏之地永归华夏之民。以此与华夏同胞共勉,再续壮志!” 檄文一出,天下再次震惊,响应者无数。 第二件事就是招兵买马,在近十万“义军”中挑选精锐,这些人“革命热情”高涨,得想办法让他们折腾一下。经过严格的筛选,从中选出三万六千余军士,其余或者打发回家,或者编为当地的折冲府。再从数万降军和边戍卒军中选出一万一千余军士,其余的有家者放还回家,无家者随其愿安置为民。如此共选出了四万七千余关中军士,先编为十四厢步军,再从入关中的梁州步军抽调老兵做为骨干,配以立功升上的士官、军官,正式成军,其余则补足入关中的六厢梁州步军的缺员。这样曾华在三辅地区附近就有步军二十厢六万多人,分驻各地,加紧操练起来。 第三件事情是开官仓府库,大派石苞等羯胡贵族们收刮来的钱粮,安抚各地百姓。一边大杀少数异己分子,一边大施恩惠于百姓,好像是历史上收复一地的老套路,曾华也照搬着用就行了。不过曾华是不会做一个彻底的散财童子,以他的“奸诈”早就将一半的钱粮藏匿起来做为储备。 这时,天水陇西的毛穆之也送来好消息。从五月中开始,虽然毛穆之等人在陇西、天水等地乘边戍卒军因缺粮大乱而攻城略地,看上去势如破竹。但是赵凉州刺史石宁、安西将军刘宁勾结略阳屠各王氏的王擢一直在顽抗,先复陷上邽,然后又退据略阳郡清水,再退据略阳县,最后退据安定郡都卢,在那里被乐常山和姜楠最终歼灭。石宁被俘,刘宁降,王擢逃入凉州。这也是姜楠等骑兵珊珊来迟的原因。反而陇西、天水、略阳、南安的羌氐人没有什么反应,非常“服气”。这主要是石虎的早期工作做得好,羌氐族人中稍有名望的豪强已经被他连着族人尽数迁出秦州,一部迁到三辅,另大部十多万人迁入中原。所以现在的关中氐羌等族,人数虽众,却没有形成足够强大的部族力量,更缺少有足够威望领导他们的人,所以不能有所作为,让曾华占足了便宜。而更让曾华占便宜的是,石虎曾迁徙秦雍望族十七姓与关东,统统充入戍役之例,编入兵役籍贯,大大削弱了关右汉族豪强的势力,所以现在的关陇地区不存在能真正威胁到曾华的军事势力。 曾华给毛穆之回信,正式将天水郡、南安郡、陇西郡、略阳郡和武都郡、阴平郡一起并入秦州,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秦州刺史。然后让他招募边戍士卒,扩编队伍,继续经营秦州,并从三辅粮仓中给他拨了大量粮草。曾华将关中雍州只分京兆尹和扶风、冯翊、安定三郡,自己假雍州刺史。 接下来,曾华便着手开始统计户籍,校量土地,准备实行均田制,趁这农闲之时为明年的大丰收打下基础。这次实行的均田制是在梁、益州实行的旧均田制的基础上,吸取一些经验教训做的修改。 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还是授粮田八十亩,杂田二十亩,只是做了一些补充。粮田二十亩和杂田二十亩是永业田,可传子孙不再收回,其余为赋田,身死之后由官府收回再行分授。而老男、笃疾、废疾各给赋田四十亩,寡妻妾三十亩。杂田按当地的气候条件,十亩种大豆蔬菜等,十亩必须或种棉或种麻或种桑。每男继承的永业田算在他分授的永业田数额里,不足的补足,赋田照例。 将早设于南郑的农学移至长安,再延请关陇农课好手,充实农学,培训农耕人才。再依梁州例在关陇各郡县设助农所,帮助和指导各地百姓耕种收获。并出钱“赎”豪强手中的部曲、奴仆,援梁州例授田加收赎赋五年转为平民。 赋税还是延梁州例,以田地亩数、沃瘠和当年收成为课税收赋的标准。这一招很毒,那些大户世家的部曲奴仆纷纷被官府以德政的名义“赎走”了,空有上百顷的地却没有人耕种,每年还要交相应的赋税,这不是存心让大户们为难吗?到后来他们窘迫的时候,官府出面,出钱收买他们手里的田地,再把他们归拢到郡县治城里居住。虽然卖得价贱,但是总比没有要强吧。 曾华传令在关陇延梁州例,设郡学、县学,厚礼重酬延请各地不多的士人以为教谕,收合格子弟入学。再暗使范哲等圣教中人,遍设乡学,广收幼儿童子入学。 曾华及其属下都是勤于政事、廉正图治之人,废除伪赵苛虐奢侈之后,施以宽简节俭,法度公正严明,吏治清明有效,遵礼重教,广施仁德,关陇百姓渐渐归心。 曾华将招贤馆从南郑移至长安,再传文给关陇、益梁和晋室所辖其它各州郡,大肆招贤。京兆尹高陆氐酋毛受、冯翊郡黄白羌酋白犊、扶风郡好畤徐磋、冯翊张琚等地方豪杰士人,纷纷相投。曾华更传令关中诸郡县,大索一个叫王猛的人。 第六十一章 余波(一) 第六十一章 余波(一) 赵主石遵欲诏石鉴、石闵为正副帅,都督兵马复关右。鉴、闵不受,遵无奈,只得再传诏蒲洪、姚弋仲各为关右、陇右都督,各领其部西进复关陇。洪、姚各动兵马移师河内、河南,西视关右。 ---引言摘述 晋镇北将军、梁州刺史曾华从五月底出兵陇右,到八月底关中大势已定,只花了三月时间就占据了关陇地区。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天下所有的人都开始注意起这个以前一直不是很出名的偏远小州刺史。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或许只有曾华心里有数),历史的轨迹一直在慢慢地改变,但是从这一刻起,它终于将走向另一方向,因为按照笮朴的话来说,曾华已经拥有影响天下定局的实力了。 八月底的邺城南台,赵主石遵设宴款待来赴任的大司马石苞。当石遵接到长安失陷的战报,当时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千里关陇怎么一夜之间就改姓晋了呢?想当年,两位先帝(石勒、石虎)披甲冒锐、躬当矢石,这才打下整个关陇地区,算是一统了九州。可是现在,仅仅一个月时间(石遵只是从曾华出兵骆谷算起)就丢得干干净净,里外里还搭进去数万关右精锐和两万精锐骑兵。 看着石苞坐在那里喝闷酒,汝阳王琨和淮南王昭不由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露出三分幸灾乐祸的神色,而义阳王鉴坐在一旁却一脸的不屑。看到自家兄弟几个的模样,石遵心里非常有数的。 石琨和石昭没有石遵、石鉴、石苞和另一位镇守襄国的新兴王石祗那样受石虎的宠爱,基本上属于那种比较受冷遇、没有派出去坐镇地方的王爷,所以看到一向出风头的石苞居然败得一干二净,几乎是清洁溜溜地跑了回来,心里怎么不暗喜呢? 而石鉴的心思更容易理解了。以前关右是他镇守的地方,他现在心里的想法肯定是鄙视石苞无能,镇守关右几年,结果“小小”的一支晋军居然把堂堂的乐平王爷石苞打得有如丧家之犬。要是自己镇守在那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那些晋军还不早就被自己打成落花流水。 石遵可不会赞同石鉴的想法。当年石鉴在关右闹得天怒人怨,要是他还在长安坐镇的话,能不能逃回来都还是个问题。 看着前面这几个心思各异的兄弟王爷,石遵觉得非常头痛,都不是省油的灯呀。别看现在坐在这里大家淡然无事,一团和气,但是一背过身去什么毒招都使得出来,光是防这些骨肉兄弟就够自己折腾的了,那里有精力去“开往继来、安国定邦”。 看到整个家宴变得淡然无味,而正中的“父皇”坐在那里一脸的索然,太子石衍做为一个“懂事的孩子”,知道替父亲分忧,不由地站起身来,举起酒盏对诸位王爷说道:“诸位叔王,侄儿在这里敬你们一杯,一祝诸位王叔身体安康,二祝我大赵国运昌盛。侄儿先干为敬!” 看到太子储君向他们敬酒,做为长辈的几个人也不好推辞,石琨、石昭连忙站起身来,举起酒盏连声道:“太子客气了!太子客气了!”然后一饮而尽。 石鉴也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一举酒盏,也是一饮而尽。剩下一个石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里的酒盏都拿不稳。大家看到这个模样都已经习惯了,据说在新丰接住他后就开始天天醉酒,就是星夜赶路也要躲在马车上照醉不误。 石苞舌头有点打卷,含糊不清地举杯答道:“好侄儿,你祝我身体安康,还不如祝我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来得好!”说罢,一阵怪笑,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听到石苞如此,太子石衍有点苦笑不得了,不由转过身去看看自己的“老豆”,然后很无语地坐了下来,也不再言语了。 石遵看着年少的石衍,心里一阵彷徨。他还只有这么大,根本没有能力帮助自己。而如今的四方却是这样的纷乱,自己两父子该如何是好呢?尤其是这些自己的兄弟,儿子的叔叔们。让他们镇守四方?肯定会拥兵自重,你看镇守襄国的石祗怎么诏都不肯回邺城,长安的石苞要不是老窝被人家端了他能回邺城吗?留在邺城也是麻烦,自己要时时提醒这些兄弟勾结外臣,算计自己。 可是现在最大的麻烦却是那个手握重兵的武兴公石闵。事由都是自己在李城起兵的时候一时嘴快。 当时石遵在李城看到旌旗遮天,兵马漫地,当下意气风发,对领军前锋石闵说道:“棘奴,努把力,灭了石世伪帝和张豹奸臣我就立你为太子。” 接着大军直入邺城,石遵顺顺利利地继承大位,当上了“赵国皇帝”,兴奋之余哪里还记得李城那顺口一说。只是在立自己儿子石衍为太子的典礼上,石遵看到那双怨恨的眼睛时,才记起那句忘到九霄云外的话了。 但是石遵还是要依靠这位从辈分上算是他干侄子的石闵。他是赵军中有名的猛将,勇冠三军,不管是赵人将领还是国人将领,都对他忌怕三分。正是靠着石闵的勇猛,才镇住邺城内外的军队。石遵授予他都督内外兵马大权,他也做的不错,将邺城中无论宿卫军还是禁军都安抚的不错,至少现在都没有出什么乱子。只是这位石闵权柄过于独重,而且在安抚诸军的时候大施私恩,这怎么能行呢?所以自己在石闵为宿卫军军官们升将军号的时候故意驳了回去,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不但石闵怨恨,那些宿卫军军官们跟着怨恨起来。石遵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头大,这邺城的局势真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和那个石世一个下场。 石遵一通胡思乱想,天色很快就夜深了。看到几个兄弟还在那里默不作声,各自喝着自己的酒,石遵不由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本来自己这次是想找几个兄弟商量一下收复关陇的事宜,以便拉近兄弟之间的关系。要是自己这几个兄弟能稍微消停一点,自己也不会如此无奈地倚靠石闵,也不会有这种内轻外重的局面。 算了吧,还是散了吧,看来今晚是和自己这几个是“交不到什么心”了。石遵只好让石鉴、石苞等人回去,一场家宴以冷场而结束。 第二日,石遵把自己的两位心腹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叫进宫来,讨论关陇的事情。 “陛下,我看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如派武兴公领兵去平定关陇,收复长安吧。”孟准首先说道。 石遵心里不由一亮,是啊,晋军已经占据关陇,可以凭借潼关和河水天险对抗东边的进攻,石闵再骁勇善战,恐怕拿天险也没有办法吧。到时你领兵在外折腾几个月,我在邺城早就收拾好了。只是这石闵领兵走了,这邺城里几个自家兄弟怎么办,没有石闵压制他们,石遵还真有点不放心。 王鸾似乎看出了石遵的心思,开口道:“光是武兴公一人出兵平定关陇恐怕独力难支。义阳王殿下才干出众,堪当大任,而且以前也出镇过关右,应该很熟悉那里的情况,不如请他为主帅,武兴公为辅,定能收复关右。” 石遵一听,觉得正中下怀。义阳王石鉴是邺城中威望最高的王爷,其它几个兄弟隐隐以他为瞻首,要是把他和石闵一起打发了,自己岂不是省事多了。 当即,石遵传诏,命义阳王石鉴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武兴公石闵为太尉,征西大将军,都督关陇诸军事。两人领禁军一万,即日出邺城赴洛阳主持征讨关右。 诏书一下,义阳王石鉴立即卧病在床,而且还病得不轻。虽然石鉴鄙视石苞丢掉了关右,但是并不认为自己能轻易收复关右,就算是打个几年能收复关陇,石遵早就在邺城坐稳了位子,自己还是白辛苦一场,最多还是镇守长安的老差事。而且要是自己万一大败,无功而返,那自己就和石苞一个德行了,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且这军中和河南没有几个自己人,颇受限制,不去,坚决不去。 而石闵更不会去了,不过他对抗诏书的方法却是另一招了。石遵的诏书刚一下,第二天安阳就出了“叛军”,石闵不等石遵反应,就带着数万禁军出驻城外,说是要去平定危及邺城的叛乱。而部分禁军和宿卫军却在宫外城中鼓噪喧哗,石遵叫人弹压无效,说非得武兴公回来方可定。顿时邺城一片慌乱。 石遵无奈,只好缓行此诏,再召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来商议。 “如今这个局面该如何收拾?”石遵非常烦恼,现在的邺城局势是异常微妙,稍有差池就会引发一场风暴,所以石遵不敢用强非要石鉴和石闵出兵不可。 “义阳王殿下称病,怕是不愿出邺城。既然他不愿去关陇,也就罢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武兴公。前两日宿卫军与禁军城中骚乱,足见此子的权重和不臣野心。既然他已经知道我们准备夺其兵权,一定会更加怨恨,而且此子勇冠三军,纵横众军,比其它诸王更危险,应当速诛之。”孟准说道。 石遵点点头:“我知道,但是要诛棘奴必须诸王大臣和议稳妥方能行事,否则恐怕谋虎不成反被虎害。” 石遵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棘奴之事可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但是这收复关陇事宜还得继续,关右已失,朝廷不可坐视不管,必须行诏委派重臣讨伐。” 听到这里,孟准和王鸾点头称是,然后低头开始盘算起来,竭力为君分忧。 “陛下,不如将此事委以蒲洪、姚弋仲。此二人本是略阳氐酋和南安羌首,当年先帝石虎徙关中豪杰及氐、羌族人十数万于关东,就是以此二人为首领。现在蒲居枋头,姚居滠头,各有部众数万。而且据闻关东的秦、雍流民现在开始相聚西归故里,纷纷汇集枋头、滠头,已经有十几万了。蒲洪、姚弋仲均为时之人杰,更有秦、雍根基,为陛下复关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鸾说到这里不由声音更加变低了:“据闻蒲洪已有不臣之心,暗遣使者连接江南晋室。如果长留其在邺城左近的枋头,恐怕会生变故。而且蒲洪、姚弋仲素来貌合心离,如果陛下命他们两人收复关右,此二人会互相牵制,更难生变了。” 石遵听到这里,不由大喜,对孟准和王鸾说道:“你二人真是朕的子房、韩信。” 孟准和王鸾听到这里,连忙跪下谢恩:“臣等誓死为陛下分忧。” 第二日,石遵找来蒲洪留在邺城的儿子蒲健,先拜蒲健为安西将军,令其至枋头传诏给其父,诏中拜蒲洪为大将军、略阳公、都督关中诸军事、镇西大将军、雍州牧。另遣使至滠头传诏,拜姚弋仲为太尉、南安公、都督陇右诸军事、征西大将军、秦州牧。令其二人各领其部立即移师河内、河南,收复关陇。 颁此新诏三日后,石闵才从安阳回邺城。石遵表面上和石闵“重归于好”,但是暗地里却加紧拉拢兄弟诸王,联络其它“忠义之臣”。 蒲健带着诏书回到枋头,蒲洪立即召集了部众,商量对策。他们分别是三子蒲健、少子蒲雄、略阳吕婆楼、南安雷弱儿、安定梁椤、冯翊鱼遵、京兆段陵、王堕、天水赵俱、陇西牛夷、北地辛牢、氐酋毛贵和主簿程朴。这些人都是当年一起被东迁至枋头的关陇豪杰和羌氐首领,在一起生活战斗了十几年,早就紧密地组成了以蒲洪为核心的“关陇流民领导集体”。 “趁着关东大乱,出其不意地直取关中,不到月余,竟然为晋室尽复关陇。不说别的,曾梁州这份审时度势的本事就值得佩服。”鱼遵先开口说道。 “现在我们处于两难境地,遵赵主石遵之命西进攻关中,一来就和晋室对战决裂,断了后路;二来如此的话就必须要强攻关右,以这位梁州刺史的本事来看,估计不是件易事。如此动荡两年,到时恐怕不但关右回不去,在关东也无立足之地了。” 蒲健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一个难题呀,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拒绝赵主石遵之命,继续连降于晋室,回关右倒是可能了,但是恐怕……。” 说到这里,蒲健说不下去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意思。降了晋室,成了晋室的臣子,回已经被晋室收复的关陇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你如此回去,而且回去如何被人家安排就由不得你了。 “可是现在各部众西归之心日益紧迫,如果我们再继续呆在枋头,用不了几年,部众会纷纷散去。”和蒲洪同出于略阳的氐人吕婆楼犯愁地说道。“而且现在邺城大位只是暂定,说不定又会汹涌而起。枋头地处邺城左近,恐怕我们很容易就卷入其中,到时不但会可能伤及元气,要是不小心跟错了人,恐怕更危险。” 众人一听,不由纷纷点头。大家东迁过来在枋头住了十几年了,把这里已经当成了第二故乡,如果是太平世道的话,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所谓。但是从目前来看,中原大乱之时将指日可待,谁也不愿意留在这里,还是回故土的好。 沉默了一阵后,蒲雄出声道:“父亲,现在赵主传令我等移师河内,那里远离邺城,附近诸郡位于河中之地,土地广袤肥沃,我们不如暂居那里,一可兼并河内、汲郡、河东郡,壮大势力,二可避开邺城石遵的荼毒,再从长计议。” 听到这里大家不由地有些心动,这条计策不失为一条万全之策。正在这时,突然有探子细作回报:“滠头姚弋仲已经受了邺城的诏书,开始整顿南下,前锋已至阳平郡。” 蒲洪一听,略一犹豫,马上定下计来:“这诏书我们暂时拜领,大家要加紧准备,立即开始南下西进河内。但是连接晋室的事情却不要停止,继续派使者南下,就说我们假受赵诏,实向晋室。” 在赵国上下开始折腾准备讨伐关陇的时候,曾华却在长安城里的兵工场铁匠铺里忙碌着。 曾华在数日前一次军营巡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风火轮奔走时有点瘸,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风火轮的左前蹄有点问题,突然损伤了。 曾华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时候是没有马蹄铁的,因此战马的马蹄很容易受伤。而自己的坐骑风火轮一直有马夫精心照顾,所以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个理所当然的事情。曾华连忙叫铁匠打造一副马蹄铁,先叫铁匠找几匹驽马做下试验,这日说成功了,钉上马蹄铁的驽马无论在碎石路上还是泥路上都畅行无阻,丝毫不用担心马蹄受伤。 曾华正看着铁匠拿着刀具在飞快地给风火轮修理马蹄,这个时候,一名亲卫急冲冲地跑来禀报道:“报大人!数日前有一男子到华阴县自投,言自己是传榜中的王猛。华阴县不敢怠慢,找当地士人辨认,真是王猛,故而连忙送至长安,现在已经送入城中。” 曾华一听,连忙叫道:“快请过来。” 第六十二章 余波(二) 第六十二章 余波(二) 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人也,家于魏郡。少贫贱,以鬻畚为业。猛瑰姿俊伟。博学好兵书,谨重严毅,气度雄远,细事不干其虑,自不参其神契,略不与交通,是以浮华之士咸轻而笑之。猛悠然自得,不以屑怀。少游于鄴都,时人罕能识也。遂隐于华阴山。怀佐世之志,希龙颜之主,敛翼待时,候风云而后动。明王得关陇传令大索之,未几日而得,明王叹曰:得先生甚喜于得关陇。 _____________引言摘述 不一会儿,曾华看到一名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麻布短衣,瑰姿俊伟,在两名亲卫的带领下走了过来,然后站在自己的跟前,默不作声。 曾华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位王猛神情谨重严毅,气度雄远悠然,不由拱手点头道:“你就是王猛先生吗?” 王猛拱手道:“在下就是北海剧县王猛,字景略。” 曾华回手指了一下说道:“本来不应在这里接待先生的,只是听到先生的消息,恨不得立即就见到先生,所以才怠慢先生到这里来。还请先生在一旁稍候片刻,这里一忙完我立即和先生去正堂相叙。” 曾华和王猛站在一旁看着铁匠熟练地把风火轮的四蹄飞快地钉上马蹄铁,不一会儿就完事了。曾华倒不担心自己传授的马掌技术不地道,当年不知看着多少回驻地附近的哈萨克牧民钉马掌了。 曾华一边抚摸着感觉很舒服的风火轮的马颈,一边对王猛笑道:“景略先生不要笑话我纠缠于琐事。要知道战马钉上马蹄铁之后,不畏艰途,不怕蹄伤,可数倍提高我军骑兵的战斗力。以前是我疏忽了,把它当成一件普通小事给漠视。但是成败却往往由我们忽略的小事所决定。” 王猛眼睛一亮,微微一笑,只是点点头,不再言语了。 “景略先生,会骑马吗?”曾华笑问道,看王猛平和地点点头,就叫亲卫牵来一匹坐骑,两人策马缓缓地沿着官道边走边闲聊回到原乐平王府,曾华的现在官邸。 刚近到官邸,就有亲卫迎了上来,一边牵住风火轮的缰绳,一边说道:“大人,车大人、笮大人、段大人等几位大人正在议政堂等你。” 曾华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对王猛说:“景略先生,真是抱歉!关右新定,事情繁多,所以这会议也接连不断。既然你赶上,就一起去吧。” 听到这话的王猛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也跟着翻身下马,走在曾华后面,一起走到议政堂。 议政堂就是以前乐平王府的大书房改过来的,四面都是窗,所以光线非常好。不过在经过数层亲卫严密把守时让王猛意识到这里的重要和隐秘。走进里面,宽敞的堂里没有什么书架、古玩字画什么的,只有正中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应该画的是关右、中原山河。中间一张长圆桌子,周围围着一圈王猛没见过的的坐具,显得非常奇怪。 几个人坐在坐具上,分两边围在那张长圆桌子的上首,看模样应该是刚才亲卫所说的那几位大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士人坐下下首,他们的面前摆满了布绢、纸扎之类的文件,每人前面都有一堆,高低不一而已。另外角落和那几位大人后面都有几个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手里或是文扎或是笔墨。 曾华一走进议政堂里,众人纷纷站了起来,上首的几位官员只是向曾华拱下手,而下首的旁人却向曾华弯腰施礼,虽然礼仪不一,但是神色都非常恭敬。 曾华连忙拱拱手还礼,然后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王猛,王景略先生。” 众人纷纷向王猛拱手施礼,王猛不敢怠慢,也是拱手回礼。 一位三十多岁的瘦朗男子开口道:“对于景略先生,我们是慕名已久!”众人不由大笑起来。王猛和曾华也都笑了,他们知道这位男子指的是王猛被曾华传文关中三辅,传令大索的事情。 “这位是京兆尹车胤,武子先生;”曾华首先介绍那位开玩笑的男子,然后指着上首的其它几人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都护将军长史,侦骑处监事笮朴素常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左司马杜洪杜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右司马徐磋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参军张倨先生;这位是镇北将军参军、探马司监事田枫田良材;这位是暂护左右护军营都统领、左陌刀将段焕段元庆。”王猛一一见礼。 然后曾华指着下首的几个人说道:“这是我的几名军政秘书,你们给景略先生自己介绍一下。” 最左边青衫瘦高年轻人最先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在下成都谢曙谢文明,恭据曾大人政务秘书。”对面的一位灰衫伟岸的年轻人接着站起来拱手说道:“在下长沙荣野王荣存希,恭据曾大人军务秘书。”接着其它几个秘书也一一自我介绍。 曾华挽着王猛的手直走到长圆桌的上首,然后请王猛坐在自己的坐下首,自己在正上首坐下。王猛学着别人模样一屁股坐下之后,觉得好像坐在床榻上一样,而且后面还有靠背,两边有护手,坐在这坐具里非常地舒服。旁边的车胤凑过头来说道:“这坐具桌子都是大人发明叫工场的工匠们赶制的,桌子叫会议桌,坐具叫椅子,非常舒服,开多久会都不会觉得累。” 看到大家都坐下了,曾华开始说道:“先从军务议起吧。今天多了景略先生不打紧的,大家照旧就行了。存希,开始。” 荣野王闻声站了起来,拿着一卷布绢朗声说道:“现在军务最要紧的是原赵征西将军孙伏都据池阳反。孙伏都现在已汇聚羯胡百余人,其它军士三千余,占据池阳(今陕西泾阳),自称赵国秦国公、都督关右诸军事领雍州刺史,正传檄四处,但是响应只有池阳、黄白、黄丘的数十豪强。”念完之后,荣野王很快就坐了下来,大家的目光转向曾华。 曾华转向笮朴问道:“侦骑处有什么消息?” 笮朴从身后接过靠墙坐着的一位年轻人递过来的布绢,边展边说道:“侦骑处早有侦知。这孙伏都一直感念石虎对他的恩德,感念羯胡国人对他的情义,所以暗中藏匿羯胡,运筹事宜。这次借着去池阳整顿那里的折冲府兵时劫持池阳县令和府兵校尉谋反,并从四处接得藏匿的羯胡,然后汇集数十豪强的部曲,昨日公开做反。” “良材,探马司的消息?”曾华继续问道。 “消息和侦骑处的大致相同,池阳的府兵已经四散,从贼者不多。而且我们在池阳叛军孙部中有细作内应,可随时发作。另有漆县、富平、夏城、榆眉、临泾五地的豪强或因为均田制,或欲趁乱混水摸鱼,都在联络勾结,聚集部曲,整治兵甲,少者数百,多者两千余。”田枫应道。 “有叛乱不奇怪,我们初定关右,又力行新制,没有叛乱那才奇怪。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边整编厢军、折冲府兵,一边加快实行均田制。只有兵马在手不怕他们叛乱,百姓有好日子过自然也不会轻易响应他们了,这些叛乱也就闹腾不起来。各地的驻厢军和折冲府兵要严密监视,一有异动就立即歼灭弹压。有了借口我们就可以收拾这些豪强了。” 说完后,曾华又问道。“池阳附近有哪支厢军?” “回大人,附近的渭城、高陆各有一厢步军,薛山有两厢飞羽骑军。”荣野王接过旁边一位秘书递过的帐册,略一翻阅便答道。 “就调薛山、渭城的步军、骑军各一厢去平叛吧,由冯保安统领,他是长水军的老人,可以胜任。”曾华开口道,看到车胤等人没有什么意见,就对荣野王说道:“发镇北将军府令给受调各厢和冯保安,并传言给冯保安,叫他临行前来府中一趟。” 荣野王飞速记了下来,然后将布绢交由旁边站着的随从,转呈给曾华。 曾华看了看,发现没有问题,顺手签了一个名字,交给随从转送到议政堂一角那几个坐在那里的秘书模样的人手里,他们接过布绢立即忙碌起来,不一会就有几道军令被送了出去。 “存希,继续!” “是的大人,横野将军杨宿杨大人回报,他已经沿洛水北上,进军至雕阴(今陕西富县),收匈奴、羌部众一万一千余,牛羊马匹十万,斩杀顽抗者三千。” 听到这里笮朴开口道:“大人,我看打到那里就差不多了。明年才是我们出兵上郡和北地郡的时机。现在给散居在那里的羌、匈奴各部一个警告,再加上即将冬天,估计他们该忙着过冬了,不会轻易南下了。” “好,传令给杨宿,就地分驻在冯翊郡北部。北地、上郡两郡以后是我们练兵的好地方。”曾华又传下一道命令。 “大人,根据初四会议中你下的军令,梁州各折冲府兵立即各回原府;再调关中编练好的步军两厢入益州增防,分驻蜀郡和犍为郡;调步军两厢入梁州,一驻广汉郡,一驻巴郡江州。现在各部已经拔营,最迟应该在一个月里到达最远的犍为、江州驻防位置。”荣野王继续说道。 “好,这些地盘都是老子和将士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谁要是想来拣便宜,先问问老子的刀杀钝了没有。”曾华杀气腾腾地说道。 “现在最危险的是益州。它已经被大人平定有一年了,百姓早已安居,而且肥沃千里,物产丰富,又孤悬于梁、秦身后,恐怕打主意的人会越来越多。派兵卡住要害就是给那些人一个警告。”笮朴冷冷地说道。 “益州于我们不能有失,不但是粮草,那里的井盐和朱提银也是我们继续北伐的重要臂助。”车胤接口说道。 见增兵益、梁州事宜谈完之后,荣野王继续说道:“秦州刺史毛大人来文道,秦州已经整编招募步军五厢,加上原本的四厢步军,秦州已经有九厢步军,近三万人马,足以抗拒闻我占据关陇后蠢蠢欲动的凉州。” “我再强调一点,整编兵马,推行均田制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两件事。南郑的武备学堂已经开始北迁长安。我计划改北迁过来的南郑武备学堂为长安武备学堂,继续培训军官;再在南郑、天水、成都设讲武学堂,做为培训士官的所在。要知道,武备学堂制为我们培养数千计的士官、军官,我们梁州军因此才能有如此显赫战功,这个经验要继续执行下去。” “按照统计上来的户籍人口,我们四州二十四郡要设四十一府折冲府兵,这要和民兵制加急执行。”说到这里,曾华转向王猛说道,“景略先生,不知你熟悉这折冲府兵制吗?不熟的话我给你解释一下。” 王猛微笑点头道:“草民曾听闻过梁州的厢军、府兵、民兵制。民兵是每丁满十八岁必须自备刀、长弓,由县尉统领,平时自己训练,每年农闲时集中军训一月,检校训练结果,优者受奖,劣者受罚。府兵是十丁抽一,先富后贫,先强后弱,先多丁后少丁,服役三年,军资、衣装、刀弓自备,期间名下百亩田地免赋税。而厢军从府兵或其它青壮中征募。” 曾华听到这里,不由一笑,看来这位隐居华山的王猛挺关心世局的,连自己的那一套他都了解过。 曾华没有多说什么,对谢曙道:“文明,该你了。” “是的大人,现在政务最紧要的是关陇均田制。我们必须赶在春耕时节前将田地分给各户百姓,才能让他们积极耕种起来,保证明年的丰收。现在秦州、雍州各郡县已经从梁州等地抽调大量人员过来帮忙统计户籍,编制田册,应该可以在春耕前完成均田制。” “现在关陇和益、梁州大熟刚过,除去百姓正常的赋税外,各州已经统一按市价向各郡县百姓收购多余的粮食,存储各官仓中。另各商人继续替官府向其它州郡收购粮食。加上冬季照例各郡县又要出钱募百姓修水渠道路桥梁等公物,还有各郡县学府修建筹备等等,花钱如流水,按照这个用法,度支署计算下来官库的余钱估计今、明两年都会非常紧张。” “用光就用光,”曾华笑道,“这钱你得让它转起来,一年你转三次,就相当于你用了三次这么多的钱。要是让它存在官库里不用,你等着它发霉生子呀!藏财于官不如藏富于民!” 听到这话,旁边的王猛不由一愣,然后坐在那里低头深思起来。 “今年的货殖赋税已经定了下来,还是大人说的那个原则,民生常用或者关陇各地紧缺的货物一律低税,奢侈昂贵之物一律高税,而且盐巴、生铁、马匹、棉花、粮食等货品已经制定了高额附加赋税。税赋已经颂行到各地和西羌的各集市和关卡去了。”谢曙继续说道。 曾华又转向王猛问道:“不知景略先生知道这关税制吗?” “略闻过,凡大人境内货物一律只在交易时收一次税,不同货物收不同的税。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税赋高低是如此计算的,还有附加赋税以便控制流出。”王猛答道。 曾华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不少属官提出,在四州恢复九品正中制。我的意见是还是暂缓执行,执行战时任官制度。我辖下的四州流民众多,更多是羌、氐人,而且许多原秦、雍百姓滞留关东和荆襄,加上今后战事可能会频频,要是现在执行九品正中制,恐怕不妥。” 听到这里大家心里有数,执行九品正中制固然客观环境有影响,最重要的却是一旦执行九品正中制,朝廷就有机会插手四州各郡县官员任命事宜。所以曾华是坚决要把这扇门给关上,用自己都督职权一手包办四州郡县文武官员的任命。而且这位曾大人正在蕴量一种新的官员选拔制度,只是近期肯定是不会拿出来的。 会议很快就开完了,曾华将王猛请到客堂持茶以待,而车胤、笮朴、杜洪几人在旁作陪。 “我素闻先生有王佐之才,故而一取长安关右就欲请先生出山,只是不知先生隐居何地,所以用了行文征令,还请先生原谅在下迫不及待的心情。” 旁边车胤也笑道:“我家大人行事素来就如此怪异,早已闻名朝野,不过这思贤如渴的赤心倒是敢昭天地。” 王猛笑道:“草民在华山时就闻曾大人爱才如命的美名,也听说过大人行事果敢,有人说是冒险好博天运。但是依在下而言,天运不是每次都会眷顾一人的,大人每次行事莫不是谋定而后动,一动则雷霆万钧。前段时间在下已经目睹大人在关陇的德政,今日又听闻大人处理军政事务的策略手段,不由得在下不佩服。” 曾华听了大喜,他喜的是这王猛对自己还是挺关注的,看来招揽他是越来越有希望了。要知道这种大才往往都喜欢择明主而辅佑,要是看你不顺眼,再卑躬屈膝也没用。 “只是王某有件事想向曾大人请教清楚。”王猛的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了,正戏到了。 “大人此次诚请在下出仕,如果在下不愿归就大人麾下,大人会如何待草民?” 大家一听,都呆了,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王猛不愿出仕长安? 曾华听到这里笑了笑说道:“如先生不愿出仕在下,我就延请先生为我的老师,锦衣美食养于府中。” 王猛点点头:“大人的意思就是囚禁在下了。” 曾华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在下愿以赤诚恳请先生出仕,并养先生于府中,一年先生不肯就两年,两年不肯就三年,先生总会被感化的那一天。”说到这里,曾华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下合适的字词继续说道:“而且以先生大才,如辅佐敌手,我将寝食难安。” 王猛脸色平静地说道:“看来大人果然是爱才如命。如果我图谋逃走呢?” “杀之!” 曾华平静而果断的回答让车胤等人顿时目瞪口呆。 但王猛的脸上还是那么平静,他炯炯目光直盯着曾华,而曾华也一直很平和地站在那里,眼睛满是真诚和坦然地对视王猛。 许久,王猛突然脸色肃然,拱手弯腰向曾华施大礼道:“多谢大人诚不欺我。王某不才,愿为大人筹谋画策。” 曾华心里那个激动呀,走上前一把握住王猛的双手,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得先生甚喜于得关陇。” 第六十三章 余波(三) 第六十三章 余波(三) 永和五年八月,褚裒退屯广陵。陈逵闻之,焚寿春积聚,毁城遁还。裒上疏乞自贬,诏不许,命裒还镇京口,解征讨都督。时河北大乱,遗民二十馀万口渡河欲来归附,会裒已还,威势不接,皆不能自拔,死亡略尽。九月裒归建康,突闻有使自北至,高呼大捷。问之,言镇北将军关中大捷,收复长安,惭愤发疾。十二月,裒还至京口,闻哭声甚多,以问左右,对曰:“皆代陂死者之家也。”裒疾更甚,未久而卒。 引言摘述 话说关陇大捷接连不断地向东滚滚而来,首先接到捷报的是江陵桓温。他仔细地翻阅着捷报,一字一句地看着,而且还对照铺在地上的地图一一对应着分析。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坐回原位,默然无语。 旁边一直持灯的桓冲等了一会,见桓温依然没有言语,连忙出声唤道:“兄长,兄长!” 桓温这才回过神来,闻声转过头向桓冲看去。看到桓冲一脸担心的样子,桓温不由笑了笑,摆摆手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沉思而已。以前我是太小看了叙平呀。你看他出兵仇池武都,奔袭吐谷浑,今次又趁乱取了关陇,这步步妙招无一不是胸有成竹,国手布局。” 最后桓温长叹一声道:“现在我已经是只能望其颈背了。” 这个时候桓冲缓缓地说道:“如此下去恐怕曾镇北会挥师东入洛阳,收复河洛了。到时恐怕他的声势更没有人能比拟了。” 听到这里,桓温却不由笑了,转过头来对自己的亲弟弟问道:“你真的以为曾叙平会直入河洛吗?” 桓冲被问得一愣,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了,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 “曾叙平能够到达今日的成就,除了他个人的努力之外,也跟他左右逢源,颇得朝廷和荆襄的臂助支持是分不开的。”桓温缓缓地说道,“自他坐镇梁州后,充分利用朝廷和我之间的矛盾,迅速坐大,这才有今天之功业。” “兄长的意思是?”桓冲有点明白,只是想的不够透彻。 “曾叙平不但利用朝廷扶植他来牵制我的意图,也充分利用我联合他来抗衡朝廷的想法。由于这样,朝廷和我对他是要人放人,要粮卖粮,丝毫不敢怠慢,结果不到两年时间就让曾叙平把梁、益两州经营得如铁桶一般。的确,要是说到经营地方,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及得上这位曾叙平,现在不要说朝廷,就是我这个临近梁、益的老上司也是一点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愧是对自己的兄弟,桓温很有耐心地解释着。 “曾叙平最关键的一步是哪一步你知道吗?”桓温问道。 桓冲思索了一会,最后犹豫地说道:“兄长,该不会是其出兵仇池、吐谷浑吧?” “是的,”桓温赞道一声,“当时众人纷纷说曾叙平这一招或是穷兵黩武,或是贪功图利,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没有数十万西羌那来的数万羌骑兵,没有这数万羌骑兵曾叙平怎么能如此轻松地取下关陇呢?” “兄长,我明白了。只是这和曾梁州再直取河洛有什么关系?”桓冲回味了一下问道。 “曾叙平苦心经营梁、益州,竭尽全力加上数万羌骑兵才侥幸取了关陇,你说他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会再入河洛吗?为了一个虚名不惜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都耗费掉?”桓温反问道。 “不会。兄长的意思是曾梁州会继续屯在关中,攒聚力量。”桓冲迟疑地问道。 “你跟曾叙平接触的少,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对于他来说,实力高于一切。所以他不会轻易出手,无论是出兵仇池和吐谷浑还是光复关陇,无不是敏锐把握住了时机,然后一击而中。这河洛之地是北赵的腹地,临近邺城。而且地势广袤平坦,不像关陇那样有天险可凭,一旦出兵陷入其中,可能受到四面八方的进攻,所以曾叙平在汇集到足够的力量之前是不会轻易出潼关的。” “而且,”桓温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小抿了几口继续说道:“现在的河洛对于曾叙平来说,不取时的作用更大。他把河洛留下,朝廷和我都会竭尽全力取之。如朝廷不取,就无法压制我和曾叙平;我不取则无法抗衡朝廷和曾叙平。但是无论是朝廷或我想出兵收复河洛,兵陈潼关河水的曾叙平是最大的臂助。可以这么说,只有曾叙平愿意,朝廷和我才有可能收复河洛,否则……。” 桓冲点点头回答道:“我明白了。曾梁州与其损兵折将、大耗实力也不可能收复河洛,还不如坐镇关右,等待时机,看谁给的好处多就帮谁收复河洛?” 桓温笑了起来:“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却是这个理。” 桓冲不由有问道:“那朝廷就坐视曾梁州拥兵关陇益梁吗?”是啊,以前这位曾华只是坐拥一个小小的梁州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让他拥有了险要富庶的八百里秦川,就更不知道能闹出什么样的动静来?而且依照曾华的手段,再过几年,这梁、益和关陇姓曾还是姓司马真的说不好。 “那又能如何?”桓温颇有些怨气,要不是朝廷如此明里暗里要牵制压抑自己,自己也不会因为要抗衡朝廷迫不得已跟曾华联手,他可是最清楚曾华的为人。“现在曾华已经坐大,试问天下谁能拿他怎么办?” 桓温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褚裒败得也太惨了。” 桓冲听到桓温的这句满是伤感、悲凉的叹息,心里也是一阵哀叹。 五月,北赵石虎病死。六月,闻到此信的晋朝各兵马纷纷出手。自己的兄长桓温进屯安陆,调兵遣将准备征讨淮河北豫州,但是朝廷却不允。北伐不同于伐蜀,没有朝廷明诏支持,桓温根本没有办法全力出兵,要是那样就说不定还没看到河洛就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北赵的兵马是成汉的朽兵所不能比的,地处一隅的益州更不能和中原比。 很快扬州刺史王浃不满石遵废石世自立,便以寿阳降晋。建康借此机会,全力支持正师-国丈、征北大将军褚裒北伐。秋七月,褚裒进次彭城,遣偏师西中郎将陈逵进驻寿春。此时,鲁郡有数百户百姓闻王师北伐,纷纷准备渡河南下回归朝廷,褚裒遣部将王龛、李迈领五千人马接应。谁知石遵派李农领两万骑兵巡视兖州、北徐州,大战于代陂。李农纵骑兵大攻,大半是步军的王师大败,王龛被活捉,李迈死于乱军之中,军士和百姓死伤殆尽。无奈治下,八月,褚裒退屯广陵,西中郎将陈逵焚寿春而遁。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就此告败。 要是建康允许自己的兄长出兵北豫州,东西呼应也不会有这样的结局,真是可怜了代陂的数千军民。桓冲想到这里不由也情绪低沉起来。 “幼子,不要气馁。”桓温叫着自己兄弟的字安慰道:“你说建康那些名士谁能主持北伐,每次出兵无不是师老兵疲,悻悻而回。最后还不是要依靠荆襄。” “此次建康接到此捷报,定会大喜,然后明诏曾叙平回京受封。”桓温微笑着抚须言道。 “诏曾镇北回京,兄长,你不会是说建康会对曾镇北下手。”桓冲惊叹道。 “幼子,不要想得如此严重。曾叙平已经是名震天下的中兴复土大臣,建康就是有心想收曾叙平的兵权,他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下手。而且他们还要靠曾叙平出师协助朝廷北伐,收复河洛。”桓温笑答道。 “兄长你的意思是?”桓冲问道。 “朝廷的意思很明了,一来在建康正式册封曾叙平的功绩,向天下宣扬朝廷的恩德;二来可以借着正式册封曾叙平的名义将其从关陇调回建康。这样的话,关陇没有曾叙平的主持就没有办法再向河洛进军了。褚裒新败,朝廷需要时间重新组织兵马,他们怕曾叙平一下子打到河洛坏了他们的大事。真是算计来算计去,却还是在别人算计中,还尽做些毁己不倦的事情。这些名士呀。”桓温长叹道。 “你替我传书信给建康那些知事的人。叫他们提醒建康的一些人现在不要动脑筋去动打叙平下辖的益州、梁州等地的主意。叙平我太了解他了,没事他都能从你身上咬下二两肉来,你敢去他那里占便宜,他敢杀你全家。叙平做起事可没有我那么多顾及,我可不希望在北伐还没有眉目前却跟曾叙平把关系闹僵了。”桓温最后说道,“这种事情你出面以私信告知比较好。” 捷报传到建康,朝野上下一片沸腾欢喜。许多大臣百姓喜极而泣,面北长跪,号啕大哭。 接到捷报的当夜,会稽王司马昱登门拜访生病在家休养的丹阳尹刘惔。 “真长,你知道关陇大捷了吗?”司马昱开门见山地问道。 “知道,中午刚知道。”刘惔脸色苍白地答道。 “真长,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良言,没有想到他会强悍至此。”现在司马昱肠子都悔青,晋室完全靠笼络朝野上下的名士和“有才之士”才能维持到现在,达官显爵、甚至公主皇后等结亲,都是笼络的手段和措施。桓温、刘惔、褚裒等就是范例。现在曾华已经红成这个样子了,晋室还没有把他拉到关系网中来,作为辅政和皇族族长的司马昱觉得自己很失职。 “我也没有想到此子会如此长进。”刘惔非常欣慰地笑道,作为最先推荐和提携曾华的刘惔自然有资格有理由为曾华今日的成绩感到自豪。 “真长,你说现在还能继续上次说的那件事吗?”刘惔当然知道司马昱所说的是前两年自己一直提到要求招曾华为司马家女婿的事情。 “现在皇室不是没有合适的公主了吗?”刘惔半正经半开玩笑地问道。 “这个,这个,我已经和太后及其它几个王爷商量好了,愿将我的女儿司马嫣封桂阳长公主,尚于曾梁州。”司马昱有点脸红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惔微笑道,看来这次司马昱很有诚意,连自己刚满十四岁的女儿都被送出来了,这个可是他宠爱的长女呀,司马家的娇女呀。看来还是实力才能证明一切。 “真长,还有一件事需要请你帮忙。”司马昱犹豫地说道,“朝廷准备诏曾梁州回建康,以便正式诏授册封和尚亲。只是恐怕曾梁州误会,所以请你书信一封给他,详细解释一下,朝廷并无它意。” 刘惔一愣,骤间就明白过来了,不由略微嘶哑着问道:“朝廷这次准备以谁为帅主持北伐?” “准备委殷扬州(扬州刺史殷浩)主持新的北伐。”司马昱连忙答道。 “我明白了,我会给曾叙平修书一封。他现在都是一任方伯重臣了居然还没有到建康面圣过,这样的确说不过去,他可和那些外藩属臣不一样。再说了,我也很想他了,他再不来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刘惔说到这里有些黯然了。 看着刘惔那苍白的脸,虚弱的身子,司马昱也不由黯然叹了一口气,许久没有言语了。 捷报传到建康后,欢喜的气氛迅速向丹阳、扬州传去。败师回京的褚裒从京口请罪,刚入建康就看到岸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连忙派随从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一直瞧不起的曾梁州取了关陇,收复了西京长安。 听到这个消息,躲在船上的褚裒是百感交集,连声哀叹道:“败军之将,何以见面君?败军之将,何以面君。”不几日就开始积虑生病了。 九月底,曾华正在巡视王猛治下的扶风郡。当王猛投奔自己后,曾华立即委他为扶风郡守。现在的扶风郡是在以前扶风郡的基础上,合并了以前的新平郡、始平郡大部和一半的北地郡(治泥阳,今陕西富耀县,仅包括今铜川市附近一小块地区,于汉朝的北地郡完全是两回事),成了名副其实的三辅中的右扶风。而曾华将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刚来投奔的王猛治理,足见他对王猛的器重。 “王大人上任不到月余就做了很多事情,不但大力推行均田制,还整饬吏治,打击豪强,流放尸素,拔幽滞,显贤才,无罪而不刑,无才而不任,整个扶风是面目一新。”说话的是陪同曾化巡视的笮朴。 “现在景略先生呢?”曾化问道 “回大人,王大人去了黄丘,正在那里勘察泾水。”前来迎接的扶风郡主簿说道。 “好,我们去看看。” 当曾化等人看到王猛时,正看到他穿着麻布衣服,带着斗笠,站在泾水河边。 “景略先生,你在这里呀!”曾华下马高声呼道。 “原来是大人过来了。”王猛闻声看到曾华,连忙拱拱手,但是没有走过来迎接,可能是他穿的太“朴素平常”了,反倒不好正式行礼,干脆装糊涂。 “景略先生看来是打上这条泾水的主意了。”曾华边走边笑道。 “三辅是个水旱不时的地区,属下准备先引泾水,修渠道溉田,然后在此基础上推广区田法。”王猛答道,“马上就要是农闲组织百姓挖渠修路的时候了。现在扶风郡有近十万百姓已经登记准备参加冬季劳作,我打算重点做两个事情,一是扩建渭陇大道,从始平县修到陇城,分段修建,准备募五万百姓修建。二是募五万百姓修建泾水水渠,以便明年开春的时候便于推广区田法。” 这个时候曾化接口道:“区田法我听说过,只是这种耕作方法要求耕者水平高﹐又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虽然不利于大面积推广,不过景略先生策划的很好,这八百里秦川的三辅之地刚好适合这种耕作,而且人员组织方面景略先生可以参考我以前在沮中用过的互助组举措。” 接着曾华将互助组的组织方式和方法详细解说了一遍,说得王猛直点头。 “大人这个办法好,如此以来可以集中青壮人力和耕作物力,正适合区田法,明年我就在扶风郡试行。”王猛高兴地说道。 “好,如果先生试行成功,我们就可以推广至京兆和冯翊。南郑的兵工场已经大半搬至咸阳,加上从关陇各地征集招募的工匠也已经陆续汇集到咸阳,明年开春的农具景略先生是不用发愁的。” 兵工场是曾华的一张王牌,自然看得很重,长安一平定下来就开始筹备将工场从搬南郑搬到咸阳城来。兵工场的工匠们早就把曾华看成比亲人还亲的人,不要说搬到更富庶的关中咸阳,就是搬到山里去他们都没有意见。 谈了一会,又看了一下这一带泾水两岸的情况,曾化和王猛开始往黄丘县走了。 “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王猛骑在马上问道。 “先生只管说。” “为何大人下令这挖渠修路非要募民而做,而不是征集民役呢?军中所需粮草除赋税外都是从民中购买,而不是加赋税呢?这岂不是大大加重了官府的负担吗?”王猛问道。 曾华答道:“先生已经知道汉武帝讨伐匈奴的故事。汉武帝花了数十年时间,远征匈奴,使其不敢过漠南半步。本来很好的事情却变成了汉室衰亡的起因。这是为什么呢?” 看到王猛略有所思,曾华继续说道:“汉武帝远征匈奴,所需马匹、粮草等一应物资都是从天下百姓中征集的,于是乎,汉武帝立下的不世功绩越大,天下百姓就越穷,到最后匈奴人被赶跑了,百姓却一贫如洗,汉室也开始衰败了。” “如果一切用度都是从百姓中购买,的确加重了官府的负担。但是帐你还要从另一个方面算。用度必须从百姓中购买,再配以合适的监察制度,这样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预防贪官从中作鬼,上下贪墨。而且官府每次用事都必须思量再三,因为这钱粮是有限的,要是没有成效的事情是会被我训斥和降职的,而我每次用兵也因为如此思量再三,不敢擅动。再说了,百姓手中有钱了,他就会想着多买些东西,翻修一下新房子等,这样需要的货物也就更多了,工匠们也就更有兴趣去做东西了,那官府收的税也更多了,这样下去就如同流水一样循环下去了。” 王猛点点头道:“大人说得有些深奥,属下还需要思量几日。不过我初步觉得大人这匪夷所思的想法和因此而制定的法度政策应该是不错的,富民方可强国。而且百姓不但要用法度去约束规矩他,还要用利去诱导他。” 真是猛人呀,自己的这一套宣传了这么久,这么多谋臣中只有他一个人几句话就抓住要害了。 这时几名传令官策马冲过来,来到曾华面前后最前面的那名传令官先说道:“大人,大喜!南郑传来急报,二夫人生下一名公子!” 曾华当时一喜,坐在坐骑上直摇晃,差点没一头载到地上,曾华当爸爸了。 第六十四章 永和五年的冬天 第六十四章 永和五年的冬天 十一月丙辰,石鉴弑石遵而自立。十二月己酉,使持节、都督徐兗二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乡侯褚裒卒。以建武将军、吴国内史荀羡为使持节、监徐兗二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徐州刺史。 引言摘述 后面的传令官等曾华终于从欢喜中恢复过来之后,才一一上前禀告:“回大人,快报还有建康明诏行文,并丹阳尹刘大人手书一封。” 好容易才镇静下来的曾华连忙翻身下马接过明诏行文,粗略一看,不由皱起眉头来,再接着展开刘惔的手书一看,神色越发的凝重了。过了许久才对站在旁边的王猛说道:“景略先生,你刚好就在这里,为我谋划一下。” 说罢,转身对封养离说道:“大个子,给我拿两张马扎来,我于景略先生有要事商量,你们散开戒备。” 身材魁梧的封养离答应了一声,很快就送过来两个马扎,展开放在曾华和王猛旁边,然后将风火轮和王猛的坐骑牵走,领着数百亲卫远远地散开,围成一个警戒森严的大圈子。 曾华和王猛在据说是从北方传来的马扎上坐下,整个宽牛皮做成的马扎面非常的舒适。曾华顺手把明诏行文和刘惔手书递了过去。 王猛接过来便仔细地翻阅起来,只见明诏行文上的东西很简单,说此次曾华收复关陇失地,居功甚伟,故而明诏回建康,于庙堂明殿上领天恩封赏。 王猛接着再继续看刘惔的手书。刘惔的手书就没有那么正式,字句中满是殷切的关怀之意,手书中刘惔开门见山地说这次朝廷此次诏曾华回建康并无它意,叫曾华不要多想,如果战事不紧张的话就赶快到建康走一趟。刘惔还在信中说道,朝廷终于愿意尚桂阳长公主于曾华,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景略先生,你说我是回建康还是不回?”曾华沉声问道。 王猛心里一愣,大人今天怎么了?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想明白吗?但是王猛看到刘惔后面几句话,心里一动,有点明白曾华心里所想了。 “大人,依属下看还是不去的好。”王猛很直白地说道,“尽管建康这次明诏传大人回建康并无二意,但是大人这个时候离开长安关右,恐怕不妥。而今关右内部初定,人心不稳,外有强敌环视,稍有不慎就会全局牵动,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且建康朝廷的真正用意只是牵制大人不要直入河洛,为朝廷正师北伐拖延时间,在他们心目中,能不能收复河洛固然重要,但是谁收复河洛更重要。在他们眼里,收复河洛也是一个筹码。当然,这河洛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筹码。”王猛越说越直白了。 “既然如此,大人只要回表说关右现在危机四伏,不是轻易可以离身的时候,也向朝廷明确表示关右现在是不可能有能力出兵河洛,那么大人回不回建康对于朝廷来说也无关紧要了。大人不必为了一个名而轻易放弃数百万百姓殷切期望,让数万将士的血汗赴之东流。”王猛转道:“大人,你忘记侦骑处传来的军情吗?七月,河北大乱,二十余万百姓准备渡河归附朝廷,谁知道褚裒已兵败还朝了,没有人接应,结果被北赵纵兵大掠,死亡略尽。大人,你不希望关右也出现这种情景吧?” 曾华默然了,他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在长安主持大局,刚刚打下来、还没有正常运作起来的关陇是经不起什么冲击的。而自己去建康不是一、两月就能回来的,这路途数千上万里,就是再快的马也没有局势变得快呀。到时自己要是兵败退回梁州,又将是一场惨剧。 “景略先生,我深知离开长安的危险,只是……”曾华说到这里,不愿再说下去来了。 “大人,我知道你和真长先生的感情。真长先生已经病重,此次去建康可能是最后一面,但是如果因为这样而让长安关右有失,那么真长先生又岂能安心?”王猛劝道。 曾华黯然地点点头,刘惔最后几句话深深打动了他,此次不见,恐将来再见就是九泉之下了。他也从桓温的书信中知道刘惔病得不轻,已近灯尽油枯之际。 曾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人生之不如意的事十有**,有喜必有忧!” 第二日,曾华回到长安,于车胤等人商量的结果也是一致认为不能轻易去建康,不是别的原因,光是关东慢慢西移的蒲洪和姚戈仲两大部众就已经给了潼关一线很大的压力了。还有凉州的张家,也开始对河南之地蠢蠢欲动,要不是寒冬临近,这会早就干上了。 于是曾华就叫车胤又妙笔生花一把,上表推辞:“今关陇新定,百姓新安,其心恻恻。现内有北赵遗孽,跳梁宵小,不服王化,聚啸于三辅四邻之地,祸害百姓,作乱地方,虽有大军弹压,但千里长堤溃于蝼蚁之穴,稍有松懈便是星火燎原之势。而西凉张氏现已僭称丞相、凉王、雍、秦、凉三州牧,不臣之心赫然昭之,并屯兵金城河北,窥视河南之地,恐开春之际便是凉骑南踏之时。北地属匈奴、羌人游猎之地,部众不计其数,时而纵骑南下侵掠,无甚防治。关东枋头蒲洪、滠头姚戈仲,已受邺城伪诏,受领征讨关陇逆命,挥师东移,虎视关右。如此履冰之势,臣身不敢轻离,恐为一己之名而绝百万复民之心,流数万将士之功。故而乞请留镇关右以待不时,抚民安贫,吊孤宁寡乐,严守边关,整顿兵甲,保西京于危机,存复土于万难。云云” 辞表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现在的关右并不太平,东、西、北都有威胁,随时都可能强敌打过来。而内部有作乱频频,非常不稳定,要是这个时候做为主帅的曾华擅自离去回建康,一旦发生西京得而复失,关右又落入胡人之手,这个责任不知该谁来承担了。既然关中这个样子自然也没有能力出师河洛了,这个重任还是由朝中更有才能的大臣去完成吧。 随着辞表随行的还有几名使者,他们将带着曾华给刘惔大量从西域和西羌之地找到的珍贵药材及其他贵重物品星夜向建康赶路。他们中间还有一名著名的画师,这名画师擅长人物肖像画,将奉曾华之命画一幅刘惔的画像带回长安。 十月中,曾华的辞表送到建康,朝廷觉得虽然有点遗憾,但是这辞表说的都是理,这么大一个关陇好容易打下来,在天下百姓的热乎劲还没消失前一不小心又给丢了,这个责任曾华承担不了,朝廷也承担不了。好了,就这么着吧,反正这辞表话里话外都明说了,这河洛姓曾的是没有能力去打了,你们谁爱就去打,他不稀罕。 于是朝中的决议很快就通过了,曾华加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都督雍、秦、梁、益四州诸军事、领雍州刺史,封北地郡公。其他功臣如曾华上表所请,甘芮加前将军领梁州刺史,封汉平伯;毛穆之加左将军领秦州刺史,封汉丰侯;张寿加后将军领益州刺史,封德阳伯;车胤加辅国将军领京兆尹,其余不等。 再诰命曾华夫人范敏为武陵郡夫人,并以侍中俞归为使节、尚亲使,护送桂阳长公主北上,宣诏行封并赐婚尚亲,看来司马昱是铁了心要把曾华拉进晋室女婿俱乐部。 刘惔得知曾华的辞表之后,不由长叹一声,默然半夜,然后手书一封,交于最敦诚的长子刘略精心保管,不到时间誓死不得公布于众。再手书一封,推荐自己最机敏的三子刘顾为曾华的参军,即日启程,反正他没有成家。 安排好了之后,他对妻子华亭公主-晋室的一名王爷的女儿叹道:“家事国事,我只能安排如此了,最后如何就要看造化了。” 十一月,在晋国上下为收复关陇而准备过一个热闹年的时候,邺城又开始动荡起来了。 石遵觉得实在无法忍受石闵的专权了,这一夜召集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阳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诸王重臣在他老妈郑太后驾前商议大事,密谋除去石闵。 石遵首先发言:“石闵不臣之心已经非常明显了,我们再不动手恐怕就会受其所害,不如商议好聚兵发难,一举拿下这个贼子如何?” 石鉴等人对视一下,齐声道:“可以!” 但是看着石闵长大的郑太后却说道:“李城举兵讨逆,没有棘奴为先锋,怎么会有我们母子今日?他只不过是骄横了一点,教训一下便是,何必杀他呢?好歹他也是先帝的养孙呀。”众人顿时无语,看到这个情景,石遵无奈,只好又宣布第一百二十一次倒闵会议散会。 谁知石鉴却动了心思,他不想这种僵持的局面再继续下去,于是派心腹宦官杨环偷偷地奔告石闵。 早就有了充分警惕的石闵立即派兵把两位实权派人物-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请来,共商大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三人也知道没有退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派宿卫军将军苏彦、周成带领甲士三千人,冲进内宫南台。 石遵正在给几个女子弹棋戏乐,看到有兵士冲进内宫,知道大事不好,便问道:“谁在造反?”周成答道:“义阳王鉴殿下顺应天意,当立为帝。” 石遵不由大笑:“我都如此乐,石鉴又能活到几天?” 苏彦、周成也不多话,按照石闵的指示开始大开杀戒。石遵被杀于琨华殿,郑太后、张后、太子石衍、孟准、王鸾及上光禄张斐一股脑全被杀乐。 石鉴马上即位,大赦天下。加武兴公石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并录尚书事。郎闿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又是一番新朝新气象。 新赵主石鉴也不是吃素的主,他暗结乐平王石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趁石闵、李农上殿面事的时候,埋伏于琨华殿,准备一举歼贼。谁知道石闵、李农早就一百二十分的警惕,身穿厚甲,左右多带甲士,顿时一举粉碎了这次突发事件,内宫顿时大乱。石鉴知道事情不能败露,一旦让石闵知道自己是主谋,自己一家老小估计就得和石遵去相会了。当即毫不客气将石苞、李松、张才这几个不中用的人给杀了,暂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很快,镇守襄国的新兴王石祗联合蒲洪、姚戈仲等各藩镇,传檄四周,起兵共讨石闵、李农。石闵和李农也不示弱,假石鉴的名义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张举及侍中呼延盛为左右将,率领步骑七万余人,也是传檄天下,征讨逆贼。 但是邺城里的叛乱一伏接一伏,先是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后来是龙骧将军刘铢、武卫将军张季。尤其是刘铢和张季叛乱,从凤阳门杀到琨华殿,横尸相枕,流血成渠。 石闵传令城中道:“近日刘、张构逆,支党伏诛,良善一无预也。今日已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门不复相禁。” 此令一下,百里之内的“赵人”纷纷冲入邺城,而羯胡等人纷纷奔出邺城。石闵终于知道羯胡“国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就传令内外:“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杀胡令。 一日之内,竭胡被斩首有数万之多。石闵亲自带领帅“赵人”杀白胡羯胡,无论贵贱、男女、老幼一律斩杀,死者多达二十余万,尸体遍布城外,让野狗豺狼很是饱餐了一顿。石闵还手书给各赵人领军将领,要求他们将军中羯胡尽数斩杀。顿时,整个中原刮起了一股杀胡风,有许多长得高鼻、多须、肤白者也纷纷被杀,各地的羯胡、白胡纷纷结队西逃。但是他们西逃的道路却正是曾华的关中地区。 十二月,闻知邺城杀胡令的曾华传令,关陇地方,凡肤白、高鼻、深目多须者一律聚集关押,辨明身份,而各关卡中一旦发现此类胡人,也是一律扣押,送往指定地方,辨明身份。与此同时,深刻揭发羯胡暴行的运动在观风采访署的指挥下,越发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第六十五章 讨胡令 第六十五章 讨胡令 春,正月,赵大将军闵欲灭去石氏之迹,托以谶文有“继赵李”,更国号曰卫,易姓李氏,大赦,改元青龙。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及公侯、卿、校、龙腾等万馀人,出奔襄国,汝阴王琨奔冀州。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据陈留,姚弋仲据顿丘,蒲洪据枋头,众各数万,皆不附于闵。 -引言摘述 很快就到了永和六年的春天,尽管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邺城却丝毫没有和风习习的迹象,石闵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正月,他以谶文“继赵李”为借口,下令改赵国为卫,改石姓为李姓,大赦天下,改元青龙。原赵太宰赵庶、太尉张举、中军将军张春、光禄大夫石岳、抚军石宁及公侯、卿、校、龙腾军等万余人纷纷出奔襄国,汝阴王石琨却跑到了冀州。抚军将军张沈据滏口,张贺度据石渎,建义将军段勤据黎阳,宁南将军杨群据桑壁,刘国据阳城,段龛据陈留,姚弋仲据顿丘,蒲洪据枋头,都不买石闵的帐。这其中实力最雄厚的是枋头的蒲洪和顿丘的姚弋仲。 这两人为了能回关陇,在七月份的时候就开始移师向东。姚戈仲动作最快,不但部分部众已经南下至河南兖州,他的主帐和主力兵马也移至河北顿丘。而蒲洪要稳重地多,他的主帐还留在枋头,但是却派他的儿子,龙骧将军蒲健为先锋进至河内。 麻秋和王朗带着一万关右骑兵正在河内混饭吃,听到石闵的杀胡令,立即将队伍中的数百羯胡军官将领杀掉,然后准备领军回邺城。结果在野王城西碰到了蒲健的部队,两下一战,麻秋再接再厉,继续常败将军的传说,兵马大溃,自己被活捉,王朗却趁乱跑掉了,直奔襄国。 紧接着汝阴王石琨及张举、王朗率领七万大军南下伐邺,大将军石闵率精骑千余人迎战于城北。石闵手持一把两刃矛,勇不可挡,所向披靡,斩首三千余人,石琨等人大败而逃。 闰正月,石闵转过身来和李农率步骑三万讨伐石渎的张贺度,两军大战一场,不分胜负。这时,卫主石鉴密遣宦官传书给张沈等人,让他们乘石闵讨伐张贺度趁虚偷袭邺城。谁知宦官是石闵的人,连夜通报给石闵。石闵、李农马上领军回邺城,先废了石鉴,再将他和石虎的三十八个孙子一起砍了,将邺城石氏杀得干干净净。 姚弋仲的两个儿子曜武将军姚益、武卫将军姚若率领禁兵数千趁乱夺门斩关而出,奔回顿丘。姚弋仲立即以替先帝报仇的名义讨伐石闵,大军屯于内黄。 石闵一帮手下以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为名,纷纷上书石闵,要求他继位。石闵先谦位给李农。李农怎么敢受这个位子呢?打死也不愿意。然后石闵再推辞道:“我们原本都是晋人,现在晋室还在江南,不如和诸位一起各守郡州,各称牧、守、公、侯,然后再上表迎接天子还都洛阳如何?” 尚书胡睦劝道:“陛下圣德无双,顺应天意,应该登位继承大宝。而今晋氏衰微,远窜江南,怎么能让天下英雄臣服,一统四海呢?”石闵听完后,思量许久才道:“胡尚书的话,真是深知天机呀。”于是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永兴,国号大魏。 建康朝廷闻中原大乱,而关右保证不会轻易发兵,连忙筹划再次北伐。己丑,以扬州刺史殷浩为中军将军、假节、都督扬、豫、徐、兗、青五州诸军事,以蒲洪为氐王、使持节、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冀州剌史、广川郡公;蒲健为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南北呼应,誓师北伐。 被送到枋头的麻秋被老熟人蒲洪给放了,还拜为军师将军。而麻秋为了讨好新主子,对得起自己这个军师将军的称号,就出良策劝蒲洪道:“现在邺城、襄国混战不休,中原怕是没有安宁日子了,大人不必深陷其中。现晋梁州刺史趁乱取得关右,实属侥幸取巧,并无半点根基。大人原是关陇大豪,手下又多是关右大姓及豪杰,根源深远,只需振臂一呼,必当应者如云。只要挥军直入,定可全取关中。到时根基已固,再挥师东向,试问天下谁能敌?” 蒲洪担忧道:“我已经受晋家官职,如直取关右已是谋逆,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麻秋再劝道:“有实力方是一切。现在大人不取关右,待晋梁州刺史在那里经营稳固了,大人再取之就难了。不如暂去晋家官职,自称名号,待取了关右再称臣于晋室,谁又能说什么呢?” 蒲洪不由大喜,即日去晋室官职,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改姓苻氏。以雷弱儿为辅国将军;梁椤为前将军,领左长史;鱼遵为右将军,领右长史;段陵为左将军,领左司马;王堕为右将军,领右司马;赵俱、牛夷、辛牢皆为从事中郎;毛贵为单于辅相。 听到蒲洪自号三秦王,姚戈仲不答应了,立即派五子姚襄领兵三万自顿丘攻枋头,结果被蒲洪亲自引兵迎头痛击,大败于白沟水畔,死伤过半,姚襄只得引残兵回顿丘。姚戈仲知道已经无法于蒲洪抗衡了,于是就干脆移师河南濮阳,再做打算了。 相对关东的动静来说,关右算是比较安静的。自从十一月接住了桂阳长公主和俞归,曾华正式受领了各项官职,并在正月择良辰吉日又做了一回新郎。不过当他知道桂阳长公主只有十四岁后,当即没有洞房的心思了。虽然曾华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美女是来者不拒,但他还没有变态到连“未成年的幼女”都不放过。于是在自己的府邸中选了一个宽敞秀丽的后花园让桂阳长公主住下,养大了再说。 不过比较郁闷的是他没有办法回南郑看自己刚出世的儿子和两个老婆,范敏和真秀。毕竟曾华推辞回建康的理由是关右不稳,需要坐镇长安,既然那么重要的公事没有办法离身,私事就更没有理由离身了。而且很快就到冬季了,一到冬季秦岭的山路将非常不好走,梁、雍州的联系很有可能会因为大雪封山而中断,到那时关中发生什么事情,曾华就只能在南郑干瞪眼了。所以曾华只好忍住思念之情,数天一封书信,由邮驿快马加鞭地传递。 曾华已经在书信中将自己尚桂阳长公主的事情跟范敏说明白了。范敏也知道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也是晋室拉拢自己夫君的一种手段,实属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朝廷还封自己为武陵郡夫人,跟桂阳长公主平起平坐,做到这一步也让人无话可说了。 很快,春天来了,关东纷乱的消息一一传来,探马司和侦骑处的人员在关东大肆活动,挖到了许多内幕消息,也包括曾华非常关注的石闵情况。但是当他听到胡睦劝石闵称帝,不由长叹一声:“胡睦当杀呀!石闵你也太心急了。” 当即召集了车胤、王猛等人,商量对策。 “石闵乃是石虎养孙,曾残杀我晋室军民,也是贼子,当诛!”车胤是典型的晋室代表,对石闵可没有什么好感。 “石闵现在占据四战之地,不管称不称帝都是众矢之的,目前来说,石闵应该有实力对抗那些石虎余孽,而且这个局面对于我们来说不失是一种好处。现在中原最大的威胁不在石闵,不在石孽,而在于北方的燕国。”王猛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 “对,石闵称帝的确是一招昏棋,不过现在他已经称了也没有办法了,我倒挺佩服他的勇气和魄力的。现在我们要紧盯住他,他现在是中原最关键的人物。正如景略先生所说,现在石虎的余孽是没有办法跟他斗,关键是燕国,这支慕容鲜卑对中原窥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趁石闵和石虎余孽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趁虚而入,那就麻烦大了。”曾华皱着眉头说道。 王猛和车胤点点头,表示赞同,尽管车胤对石闵印象不好,但是总比慕容鲜卑那些“白虏”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至于蒲洪和姚戈仲,依照我的看法,他们必须先在河南河内站稳了才可能向我关右进攻,而且襄国邺城之争他们也脱不了干系,这样算下来的话,至少今年秋收之后或者明年才有可能大规模向我关右进攻,我们还有数月的时间可以练兵和加强防御。”王猛又对东边的威胁盘算了一下。 “这样算来,我们还有时间稳定关右,所以我们要继续加快步伐,巩固我们的根基。均田制已经完全施行了,各地也开始准备春耕了。观风采访署的工作还要加强,大力宣传羯胡的暴行和汉、羌、氐、匈奴等本为一家要并行。蒲洪和姚戈仲在氐、羌人中威望很高,我们必须破除这种威望,就从羯胡残暴入手,只有让羌、氐百姓认识到自己和中原百姓是一家,同受羯胡欺压残害,这样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抵制一直跟着石虎走的蒲洪和姚戈仲。但是这个任务任重而道远,还要继续努力。还有各地的郡学、县学今年必须完善,周礼上不是说过君子国士要深习礼、乐、射、骑、书、数六艺,郡学和县学就要多教授这些东西。我再明确一次,礼以礼节培育品德;乐以音乐陶冶情操;射、骑以射箭骑马技击等锻炼体格;书以书法文学提高修养;数以算学、杂学明事理。郡学、县学要以此六艺为根本进行传授学习。不要怕有人鼓噪,这里是我的地盘,当然我作主。”曾华大声嚷嚷道。他心里有数,现在的儒家还没有后世那么强大和顽固,现在的学术反而有点“反正经儒家”的风气,而且关陇的士人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饿得差不多了,要是他们敢跟曾华嚷嚷,曾华敢把他们统统饿死。 “现在我们手里有羯胡和其他白胡三万余人,该清理一下了,我不喜欢拿粮食养这些人。石闵在东边杀,我们在西边杀,不过我们要以理服人,要杀得比他有理有据。”曾华继续说道。 王猛和车胤等人对羯胡没有什么好感,当即也同意了曾华的提议。 第二日,曾华发布了讨胡令:“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羌、氐,古之戎人,戎与夏人同祖,皆出于黄帝;其余华夏民族,或出于炎黄古帝,或出于九黎遗民,同根同源,血脉相连,斯土斯民,本为一家。今千年来以夷夏之争,纷争于内,血流成河,实为骨肉相残。故胡人作乱,残暴百姓,岂非天遣? 羯胡白胡,或高鼻、深目,或碧眼金发,源自它处,实属异族它种。率兽食人,茹毛饮血,无伦无礼,蛮夷之部落尔。慕我华夏文明,移居中原,本当守法度遵德化,却狼子野心,趁华夏内争而窃据中原,盗我神器,或视中原夏民为猪豚,或驱边远羌氐为走狗,肆意残害,腥膻华夏,视华夏子民犬豕牛马之不若。宗庙瞬息丘墟,生灵流离涂炭,万民侧目,莫可谁何。 今天道循环,正义当行,天下奋起,四方猛烈,天下豪雄力战于腥。因天下者华夏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华夏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华夏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 今晋镇北大将军曾传令所属州郡各整兵马,罗落境界,巡视哨关。凡高鼻、深目,或碧眼金发者,一律缉拿,验明其身,定析其罪,论轻重而惩,但敢称兵仗者斩!” 然后曾华下令将羯胡按照部落和原居住地以二、三百人一队关押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揭发同伴的罪行,反正他们互相之间都比较熟。揭发者算立功一次,如果被别人揭发可免罪一级。但是如果这一队羯胡都不愿互相揭发,看管的军士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统统活埋了,一个不留。 如此雷霆霹雳手段下,三万多人的羯胡、白胡罪行被一一揭示出来,只有少数七千余人手里没有血债。曾华一声令下,两万五千余羯胡、白胡身首异处,尸体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首级被堆成百余堆土堆,每堆土堆旁边都立着一大块石碑,将这些羯胡的罪行一一讲明,最后一句都是相同的,都是“凡残害我华夏子民者尽屠于此!”剩余七千余羯胡或罪过较轻,或揭发有功,减罪已经达标,或是妇孺,就被分开按类或送到矿井挖矿,或送到牧场畜牧,全部罚做劳作。 到了三月,正当曾华继续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西边传来急报,凉州以征南大将军沈猛为主帅,王擢为向导先锋,偷渡黄河,攻陷上渠关,左卫将军徐当领两厢步军退守金城(今兰州西),左将军、秦州刺史毛穆之会扬武将军乐常山、广武将军魏兴国领四厢步军北上援助,现已兵抵狄道(今甘肃临洮)。 第六十六章 金城之战(一) 第六十六章 金城之战(一) 二月,燕王俊使慕容霸将兵二万自东道出徒河,慕舆于自西道出蠮螉塞,俊自中道出卢龙塞,以伐赵。以慕容恪、鲜于亮为前驱,命慕舆泥槎山通道。留世子晔守龙城,以内史刘斌为大司农,与典书令皇甫真留统后事。 ----引言摘述 其实西凉张氏进攻秦州陇西是有根源的。当年王擢趁北赵秦州刺史石宁、安西将军刘宁被围歼的时候逃出了安定郡,出奔靖远,从鸽阴渡口出奔凉州。 到了凉州之后,王擢不知找到了什么门路,靠上了张重华的心腹亲信沈猛,狂鼓动沈猛南下攻陇右:“梁州曾氏新得关陇,实属侥幸,并无半点实力。其根基浮浅,有如沙中筑楼。凉王德泽河西,威重陇右,百姓无不翘首思附,如此天赐良机,何不趁手?大人也好立不世之功,更固上宠。” 沈猛一听,心里立即盘算开了。当年北赵石虎不知发了什么疯,咬着牙跟西凉卯上了。西凉人民虽然在张重华的“英明领导”下顶住了石虎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保住了张家千里河山,但是河南之地却丢得干干净净。南安郡、陇西郡尽失,金城郡、武威郡丢掉一半,只能退守河北之地,这一直让张重华耿耿于怀。自己要是请凉王抓住了这次机会,光复失地,扩疆并土,这份功劳自然是头一份了。 于是沈猛跑到张重华那里一顿忽悠,顿时把张重华的心也活泛开了,而重臣张祚与内侍赵长也双双表示赞同,于是张重华恨不得立即发兵,一直打到长安去,完成一统关陇河西的美梦。 开始的时候张重华准备委派名将谢艾为主将,但是谢艾坚决不受这个乱命,还大骂沈猛是贪私功而损国力,是个昏庸无知的小人,把沈猛气得不轻,差点吐血。而张重华也被谢艾这番指着光头骂和尚的话气得不轻,一怒之下削了谢艾的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职,只是继续领了福禄县伯,然后再任旧职酒泉太守,远远地打发走了。 障碍消除了,却没有领兵的大将了。做为提议人的沈猛也不好推辞,于是毛遂自荐了一把,张重华大喜,拜其为征南将军,领步骑军一万五千人,经允街出金城渡口,直取金城郡。 沈猛以王擢为前锋偏将,领五千人马为前军。他们于永和五年十月进驻允街,开始囤积粮草,收集船只物资,准备南下。待到春暖冰化时节,立即大征河北百姓数千人,费劲民力,耗时十几天,在金城渡口用数十只大木船修建了一条宽阔的浮桥。然后沈猛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杀向河南防御的第一关,上渠关。 上渠关其实就是一个土堡哨楼,修在河边不远处的一座山包上,关键作用就是可以观察上下百余里河面的动静,里面驻有数十名秦州。他们看到沈猛在金城渡口大修浮桥,早就回报了驻守在陇西襄武的徐当,徐当马上报告给驻天水的秦州刺史毛穆之。毛穆之下令不准骚扰凉军修桥,并派徐当率领一厢步军急行至金城,与驻守在那里的一厢步军汇合,囤积粮草,收拢遣散百姓,加固城防,准备严守金城。而毛穆之立即下令收拢四厢步军,准备待命西进。 所以当上渠关的守军看到浮桥刚一修好,上万凉军蜂拥过河南下时,丝毫没有慌张,点上一把火,把准备好的狼烟点燃之后,然后在腾天而起的狼烟中从容策马而去,奔回金城。 接到狼烟警报的徐当立即传信给天水的毛穆之,然后下令四城紧闭,准备迎战。 沈猛在金城渡修了十几天的浮桥,却不见秦州兵一骑一卒过来放个屁,越发认定了王擢说的,曾梁州手下的将领士卒都是胆弱怯战之人。于是领着一万五千步骑雄纠纠气昂昂地直至金城城下,将一个金城围得水泄不通。 金城围是好围,只是攻陷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金城做为陇西河西交接的重镇,又地处中原和羌地汇合之处,历来是兵家必争要地,城池自然修得高大坚固了。而且前几年麻秋率领兵甲十数万猛攻凉州,虽然死伤惨重,累败累战,但好歹也攻下了河南之地。这金城更是麻秋后来在河南的驻地,自然跟一般的城池不一般。所以就是“无胆”的徐当率领“懦弱”的六千秦州兵马也能轻轻松松地将金城守得固如金汤。沈猛在城下轮番叫骂、日夜狂攻,徐当和他的手下就是不肯出头,就是凭着城高墙厚,用长弓、强弩和滚石擂木招呼蚁附而上的凉州军。 猛攻十余日后,沈猛损失三千余人,而金城依然屹立不动。这时,秦州刺史毛穆之领援军赶到。但是出乎沈猛意料的是这位救援很积极的秦州刺史领着上万秦州兵居然不敢上前同金城汇合,更不敢与自己接战,只是远远地在金城城西四十里外的固原山驻扎。看样子这位秦州刺史是准备用浩大的声势把远道而来的凉州军吓回去。 沈猛顿时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看来这晋室的名士大将也不过如此。虽然如此,但是沈猛从此攻金城就没有那么顺心了。他攻金城,毛穆之就派扬武将军乐常山带着数千人马在凉州军后面牵制;如果沈猛返过身来攻固原山,徐当就会派一、两千人马出城放火烧沈猛的前营,制造混乱,让沈猛两头兼顾,无法全力攻任何一方。 沈猛无法,只好引军回上渠关扎营,要走吧又不甘心,什么都没捞着没法向深寄期望的张重华交代;不走吧看样子又轻易占不到便宜了。于是就在上渠关驻扎下来,背靠金城渡浮桥,看还有什么机会能占点便宜再回去。 时间一晃又是数天过去了,沈猛已经渡河半个多月了,不要说复土千里,就是河南之地也只是让他占了那么一小块。看着远处雄峨的金城,沈猛在长吁短叹,怎么老天爷这么不照顾他呢?让自己一出师就遇到一座险要雄城。 但是向导先锋王擢却开始犯嘀咕了。他在毛穆之和乐常山手里吃过苦头,知道这二位的厉害。所以当毛穆之和乐常山在沈猛面前突然疲软,他感到疑惑不解。王擢可不相信这是沈猛的王八之气把这二位给吓萎了,他猜测这里面一定有诡计,但是有什么阴谋呢?王擢一时说不出来。 这天,王擢趁着沈猛在那里叹气,鼓足勇气说道:“大人,你看这秦州刺史毛穆之屯兵不动,是不是在等什么?” “等什么?年早就过了,不会是等过年了。”沈猛没有好气地说道。 “大人,依属下猜测,他会不会在等援军?”王擢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 “援军?他自己不是援军吗?”沈猛奇怪地问道。 “大人,这毛穆之畏惧大人神勇谋略,不敢一挡虎威,所以只有等更多的援军才敢与大人你争锋。”王擢还是那么小心。 沈猛听着有点舒服,不由心悦道:“还会等谁呢?你不是探知道秦州只有这一万多兵马吗?现在已经尽数在此,哪里还有援军,你多心了。” “大人,我担心的是关中兵马和羌骑。”王擢低声地说道。 沈猛一哆嗦,坐在那里仔细想了一会,然后摇摇头道:“细作去年不是探知明白了吗?这数万羌骑已经东进关中,驻扎在长安附近。这长安离金城何止三千里,就是快马行军也要二十天,加上信使传信也要十多天,这算下来羌骑最起码也要一个半月时间才能进军至此,现在才不到二十天,毛穆之难道从一开始就屯驻在这里等援军吗?他竟然胆怯如此?不管如何,我们背靠金城渡浮桥,就是有什么变故,我们从桥上退回河北,然后一把烧了这座桥秦州军又能奈何我?” 听到这里,王擢低头思量了一下,也就无语了。 不过沈猛首先没有想到曾华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已经迅速发展了关陇的驿制。他下令以三十里为一驿,每驿设驿丞一名,驿丁十几至数十人不等,按驿站的重要等级增减,由淘汰下来的原北赵边戍士卒无家可归者充任,按厢军哨长、士兵待遇给养;并养良马数匹,用作驿递接力候补。 而驿制分水驿和陆驿。水驿逆水行船时,河行四十里,江行五十里,其它六十里;顺水时一律规定一百到一百里。陆驿分驿邮和驿递,驿邮以驿丁背封装好的驿包步行,用以传递百姓专用的收费低廉的信件,日行两驿,包至而人归,一驿接一驿,直至将驿包送至目的地。而驿递就以快马传递,分三种,一种是驿丁背插一支小红旗,策快马一天走六驿即一百八十里,每两驿换一次马,以保持马的速度,然后六驿再换驿丁一次,继续前行;第二级驿丁背插两支小红旗,日行三百里,也是两驿换马,六驿换驿丁;最快的则是驿丁背插三支小红旗,要求日驰五百里,日夜不停(当然是月圆当空的夜晚),其余照例。而且三旗驿递的快马上挂着一种马铃,可发出一种奇特的马铃声,让人远远地就能听见,所有敢挡三旗驿递者,军民皆斩。 而一旗、二旗驿递除了传递官府公文外,百姓私人谁肯出钱也可以用此两种收费比较昂贵的驿递,而三旗驿递就是专门用来传递军情急报。曾华专门传令各地,胆敢劫偷驿邮驿递者,无论轻重者一律杀无赦。 驿制也做为各地官员和百姓旅行借居的地方,只是要收取一定费用,按照大奸商曾华的想法,他是不会让官府出钱养这些驿丁的,好歹要有点“多种经营意识”。 而关陇大道做为关陇地区的主干道,是曾华主抓的“样板工程”,从东边潼关到西边天水郡冀县的三千里的地方,曾华一边用作乱的豪强、原北赵死硬俘虏分子上万人再募数万百姓将关陇大道整修一遍,一边在北赵原来勉强凑合的驿站制度上加以完善,设一百二十九驿,再将三千余原北赵边戍士卒充实其中,再购置了一批良马,于是一个完善的驿站制度就这样悄悄地开张大吉了。 如此算来,急报从金城送到天水郡冀县花了三天时间,而传到长安却只花了五天时间,毛穆之的援军还没到金城,这急报已经送到曾华的手里了。 曾华立即派人给毛穆之送去一封信,然后点起五厢飞羽军,以笮朴为参军,米擒鹿、费听傀、狐奴养为将,向西疾驰而去。曾华下令每名飞羽军每人带三匹马,换马人不休,日夜向西急行。五日后,大军进入略阳郡,然后掉头向北直入略阳郡北部,原武威郡南部的会宁关。再四日后,曾华在靖远汇合刚赶到那里的魏兴国。 魏兴国在毛穆之出师金城的同时,只带一队骑兵直奔靖远,边走边传令那里散驻的两厢步军,汇集靖远。靖远地区以前属于凉州武威郡的河南地区,后来被北赵猛攻西凉的时候,一并被吞并,成了北赵凉州刺史的辖地,后来毛穆之出兵陇西,一起收入囊中,分划归略阳郡和南安郡管辖。凉州一出兵,毛穆之马上派魏兴国去守靖远和会宁关,守住这个重要关口。 “兴国,这里就是靖远鸽阴渡?”曾华看着前面的滚滚黄河和两、三百余大小艘船只问道。 “是的大人,这就是鸽阴渡,它和金城渡、成县(今甘肃永靖)的临津渡是陇右连接河西的三大渡口,而它们也各成三条东西大道。”魏兴国恭敬地答道。 “兴国,不错呀!长学问了。”曾华笑道。 “回大人,当年大人在武都跟小的离别时曾经切切叮嘱道,要小的多读书,每到一地要多识当地的天文地理,这样才有把握打胜仗。小的不敢忘记。”魏兴国答道。 “好,这样才有出息。为将者光勇武是不够的,你没有常山那兔崽子机灵,但是你比他稳重,要是再多读点书就更不会输给他了。”曾华鼓励道。 “是的大人,小的铭记在心。” “对面凉州军有什么动静?”曾华问起当紧的事情来。 “回大人,西边凉州地区比较荒凉,是一些羌、匈奴部落的夏季牧场,现在根本没有什么人在。小的前两日赶到这里的时候一边将上下百余里河段的船只收集起来,严守河防,一边派人摸了过去,发现凉州军人马活动的迹象在百余里之外。” 听到此话曾华当即下令,一万五千飞羽军只带两匹马和十天干粮,立即渡河。花了四天时间,这一万五千人和三万余匹马终于渡过了黄河。 第六十七章 金城之战(二) 第六十七章 金城之战(二) 魏主闵复姓冉氏,尊母王氏为皇太后,立妻董氏为皇后,子智为皇太子,胤、明裕皆为王。以李农为太宰、领太尉、录尚书事,封齐王,其子皆封县公。遣使者持节赦诸军屯,皆不从。 ----引言摘述 在等后厢部众渡河的时候,曾华看着西边的广袤土地不由问笮朴道:“素常,前面是哪里?” “回大人,前面应该是凉州武威郡治下的媪围县,那里和靖远都原是乞伏鲜卑的据地。”笮朴是天水郡人,对陇西这一带的情况非常了解。 “乞伏鲜卑?”曾华有点头痛了,“怎么到处都是鲜卑人呀?” “大人,鲜卑和乌桓同属于东胡,前汉时都役属于匈奴。后匈奴崩溃,南匈奴内附,北匈奴西遁,鲜卑趁势占据了漠北地区,留在漠北的匈奴十余万部众并入鲜卑,鲜卑自此强盛起来。鲜卑又名师比、犀比,因其祖先出自鲜卑山(今大兴安岭北麓)故又名鲜卑。”笮朴不愧是陇西通,而且也做过吐谷浑的军师,对鲜卑的典故了解的很清楚。 “原来是这么回事。”曾华点头应道,心里却乐坏了,以前有个车武子,走到哪里都能掌故张嘴就来,现在换了一个笮朴,照样如此,自己看人还有很有一套的嘛,至少这行军不寂寞了。 “鲜卑说是一族,不如说是一个部众联盟。自从其首领檀石槐在前汉末年一统鲜卑后,鲜卑就开始南迁漠南,占据塞外之地。此后鲜卑共分为三支,一东鲜卑,有慕容、宇文、段三部,现在是慕容氏一家强势;二是中鲜卑,现在是以拓拔部为雄;三是西鲜卑,有大人已经灭掉的吐谷浑,还有陇西鲜卑数十部,其中以乞伏鲜卑最强。” 笮朴边说边想,从脑海里收集自己以前听来的东西,“乞伏鲜卑传说是居住在北海(今贝尔加湖)的高车丁零人南下,于鲜卑族融合而成,分乞伏、斯引、出连、叱卢四部。先至大阴山(今内蒙古自治区阴山山脉)和朔方北(今黄河河套北),后其首领拓邻率五千户,又南迁至夏(今河套南),部众稍盛,约五万余。由此向西迁至乞伏山(今贺兰山东北抵黄河的银川一带)。随即拓邻又率部向南迁徙,与居于高平川(今宁夏回族自治区清水河流域)有部众七万余的鲜卑鹿结部迭相攻击,鹿结兵败后南奔略阳。于是拓邻等居高平川,势力渐盛。” “拓邻曾孙述延在位时,吞并了鹿结部、莫侯部、吐赖部、勃寒部、匹兰部、密贵部、裕苟部、提伦部等诸鲜卑部落,拥有部众十多万,最是强盛,据有苑川(今甘肃省兰州市东,榆中县东北)、勇士川(苑川东,今甘肃省榆中县大营川地区)、牵屯山(今甘肃省平凉市西北)一带。述延死后,其叔父、总理国政的乞伏师傅(相当于丞相)柯埿之子傉大寒被立为首领,此时北赵石勒大军已经攻入关陇,多次攻乞伏部,多损其部。傉大寒不敢拂其锐锋,惧而退迁于麦田无孤山(今甘肃省靖远县北)。” 笮朴现在越讲越来劲了:“后来我军入秦州陇西,乞伏鲜卑顽抗王师,与北征的魏兴国大战数场不分胜负。后来兴国将军引姜楠校尉在平安定郡之后领三万羌骑北踏,大败其军,斩首万余,俘部众近五万。傉大寒受了伤,加上畏惧在心,所以西逃过河水后不久就病死了,其子司繁立。” “这个我知道,战报上有写,不过姜楠和魏兴国都是大老粗,只是一笔收靖远土著数万,我怎么知道原来打的是乞伏鲜卑呀。”曾华这才有点恍然大悟。 “大人不知道这些偏远小部落是应该的,要不是属下生长于天水,又被吐谷浑用为文事数年,否则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笮朴谦虚地说道。 “素常,你原本就是博学之人,跟武子先生不相上下,你也不用客气了。”曾华摆摆手,阻止了笮朴的继续谦虚,说道:“素常,你继续说说这乞伏鲜卑的事情吧。” “好的大人。”笮朴也不客气了,继续介绍:“但是从这里再往西却是秃发鲜卑部的地盘了。秃发鲜卑的先祖拓拔匹孤和拓拔鲜卑先祖拓拔力微同是兄弟,只因拓拔力微继承部落首领,做为长子的匹孤只能分得部众,于是大忿,领部沿河水南下,至河西、陇西。前魏镇西将军邓艾都督陇右诸军事时,迁秃发等部鲜卑数万人至河西陇右雍、凉二州之间,游牧于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即大致东起今甘肃省平凉县西北的牵屯山、靖远县北的麦田城,西至今青海湖东,南至今青海省贵德县,北接今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武帝咸宁五年(公元279年),其首领树机能率众攻破凉州,占据郡县,阻断陇西与河西之交通,朝廷大震,遣武威太守马隆统军攻之。树机能部碎跋韩、且万能等率众万余落归降,马隆前后诛杀及降附者以万计。是年十二月,隆遣归降的率善戎设骨能等与树机能大战,树机能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杀,秃发部复降于晋室。后来西有吐谷浑、凉州东有乞伏部、北赵等相继强起,只好盘踞在凉州广武郡一带(广武郡是凉州张氏分金城西边的令居、枝阳二县,又立永登县,并此三县而设的,治永登县),历经默默数十年,又兼并零星鲜卑越质部、豆留輢部、叱豆浑部、叠掘部、悦大坚部、仆浑部等后渐强盛。这乞伏部和秃发部历来不合,应该会有冲突,详细情况魏兴国当更清楚。” “兴国留在河东了,算了吧。反正我这次来河西就准备捞上一票再走,不管他乞伏还是秃发,谁不服就打谁!”曾华最后说道。 “报告大人,小的率领前锋前进警戒,西进百余里发现有三十余名凉州军巡逻骑兵,于是小的就带着部下把他们包圆了,无一漏网,共俘得十九人,其中有一名军官,已经带过来了,供大人盘问。”先锋狐奴养策马过来禀报道。 曾华一听,很感兴趣,立即翻身下马,就地停留,叫狐奴养把俘虏军官带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曾华问道。 “小的叫李才。”在数十名持刀虎视眈眈的亲卫环视下,俘虏军官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我问你,这鸽阴渡口如此险要的地方你们为何不广设哨楼游骑呢?”曾华问出自己的疑惑。 “回大人。谢艾谢大人掌军事的时候,曾经在这里遍设烽烟台和游骑。后来谢大人去了酒泉,张祚张大人接掌了军事就没有管这里了。接着沈猛沈大人来了这里,说这里地广人稀,不可能有敌人从这里渡河,就把烽烟台和游骑都撤了,还把这里的守军都调去监视西边的乞伏和秃发鲜卑部。”李才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总算说清楚了。 “监视乞伏和秃发部?”曾华有点奇怪了。 “是的大人,西归的乞伏鲜卑和秃发部冲突了几次,都被谢大人给调解好了,而且还平息了趁机叛乱的几个鲜卑部落。本来都好好的,谁知沈猛大人来了之后,说是要收复河东之地,要乞伏和秃发鲜卑部各出粮草和骑兵。乞伏和秃发部不情愿,后来是沈猛大人带着大军亲自赶了过去才征得三千骑兵和万余牛羊。沈猛大人怕这两部心怀不满,在军后捣乱,就把这里的三千余守军调过去驻扎在旁边监视,以防不测。”这位李才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来旁边数十位亲卫的威慑力不小。 大笑中的曾华挥挥手叫亲卫将这李才带下去,并叫人好生待他。 待笑完后,曾华转过头来对笮朴说道:“光有一个贤才是不可以让国家强盛起来的,但是一个庸才却可以让国家因祸衰败。可叹谢艾谢冰台呀!” “看来大人对这位谢艾谢大人是满怀期盼了。”笮朴笑问道。 “人才我是不嫌多的。当年北赵石虎看到冰台大败麻秋的战报之后感叹道,吾以偏师定九州,今以九州之力困于枹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如此大才,怎么不叫我神往呢?如此高人,恐怕只有景略先生才能相辉映呀。”曾华想到这里不由握着拳头叹道。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武子先生虽然才智出众却不擅于军略,大人属下能治民领军的大才只有武生大人和景略先生。武生大人由于和桓温大人及荆襄的关系密切,大人只能用在偏远的秦州,以镇守西陲。而景略与南边全无关系,而且现在将扶风郡治理的井井有条,恐怕大人不久就有大用了吧。”笮朴接口道。 曾华嘿嘿一笑,不好做答了。只有笮朴才能如此说别人不敢说的“阴谋”,不管对自己人还是对敌人,他的心里只有恩主曾华一个人,其余的人他都会盘算一下。 “我也希望大人多一些像景略先生、武子先生和武生大人这样的贤才,少一些像我这样的人。”笮朴最后轻声说道。 “素常啊,景略先生、武子先生和武生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又何尝不是呢?你不必妄自菲薄,这云台阁的位置断绝不能缺了你呀。”曾华抚着笮朴的背说道。 笮朴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含着泪弯腰施了一个大礼。 曾华连忙扶起笮朴,为了转移话题,不由开口说道:“素常你知道吗?景略先生在扶风郡施行均田制等措施时,不少当地豪强明面上不敢反对,暗地使劲施小绊子,最后居然鼓动不明事理的乡民围堵郡守府门。王猛先以事理劝散了乡民,然后以蛊惑人心、造谣生事等收百余家豪强,再翻出老帐以欺压百姓、草管人命等罪名连杀三十一家豪强,杀得扶风郡豪强个个是闻王丧胆。” “大人,这个我知道。扶风郡的豪强纷纷举家投靠邻近各郡的亲戚家,而没有办法只得留在扶风郡的豪强无不是度日如年。”笮朴也笑着回答道。 “武子先生是个心软的善人,听到投奔京兆尹的扶风豪强哭诉,就跑到我这里说景略先生治政过于刚猛,恐难久行。我回答他说,谁叫景略先生的名字中带了一个猛字,你不想让他刚猛都不行。武子是个厚道人,听我这么一说反倒不好说什么了。”曾华接着笑道。 “素常,你说四海晏清的太平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日子?”曾华在谈笑后突然问道。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不用担忧自己和家人的安危。”笮朴想了一会才说道。 “素常先生说的是人人衣食不愁,安危无忧,这才是真正的四海晏清的太平日子。”曾华杆感叹道,“只要百姓们不用感谢别人赐予,不羡慕别的盛世,这就是太平盛世了。” “不感谢别人的赐予,不羡慕别的盛世?”笮朴有点不明白。 “老百姓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自食其力,不用感谢这个的恩赐,不用感谢那个德泽,这样的日子才是老百姓该过的日子。不用羡慕和追述别朝的盛世才是真正的盛世。”曾华微笑着解释道。 听到这里,笮朴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两人的谈话中,最后一批飞羽军和坐骑终于渡过了河水,而那位李才在狐奴养的“教导”下也愿意充当向导。 曾华率一万五千骑兵日夜不休地沿着河水南下,花了一天时间,奔到金城相对的河北数十里之处,然后在晚上派骑兵在金城对岸的河边点起三堆大火。 毛穆之在固原山的营地里接到哨兵的报告,连忙爬起来登上箭楼一看,远处黑暗中有三点红光呈三角形在跳动。毛穆之不由大喜,立即传令给金城的乐常山:“曾大人先前传令给我,要我守金城渡河南,他取金城渡河北,以三堆火为记号,现在信号已经发出,该我们出兵了。” 乐常山在金城等得都快发霉了,当初毛穆之给他的命令是让凉州军深入再围歼之,所以只好干守在金城。后来毛大人来了,但是没有想他也不动,就屯在固原山,而且还让自己继续固守金城。想不到今晚毛大人传来信说,自家军主已经绕到金城河北去,现在开始准备包饺子了。乐常山这个乐的,也开始有点埋怨起毛穆之来,要是他早告诉自己军主也会插手,自己肯定把陌刀磨得亮亮的。因为他知道,依着自家军主的脾气,不是大买卖是不会亲自出马的,看来这凉州不准备掉层皮也得准备卖家当了。 第二日一早,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让凉州军感到有些喜悦,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只有足够的春雨,春耕才能顺顺利利。不知家里的春耕开始了吗?老婆孩子和父母老人不知能不能应付那几亩地?望着细如发丝却很快将地面湿润的春雨,凉州军士们又有点犯愁了。 这时,有数百支牛角号在远处吹响,那低沉浑厚的声音就像是远古时代传来的一样,居然将刚才还隆隆作响几声的春雷掩盖住了。而本来就不大的春雷开始还不服气地对抗了几下,最后在气势上远落下风,于是就干脆悄悄地消失,将天空让给了长撼不已的号声。 号声过后,一阵可与号声媲美的声音继续从远处传来。凉州军士不由侧耳倾听,发现这声音是由四处传喊的口令声,还有上万人齐声高颂的声音。这高颂的声音彼此起伏,由数百、上千人念着一种口号,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成,就像无数乌云汇集成暴风雨一般。 在这高声念颂声中,凉州军士还能听到整齐脚步声,就像一阵低沉的鼓声一样,在细细的春雨中一起传了过来。最后,凉州军士和沈猛、王擢等人终于看清了前面有上万黑压压的秦州军列着长方形的阵形,随着口里念颂的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 第六十八章 金城之战(三) 第六十八章 金城之战(三) 赵新兴王祗即皇帝位于襄国,改元永守。以汝阴王琨为相国,六夷据州郡拥兵者皆应之。祗以姚弋仲为右丞相、亲赵王,待以殊礼。祗以弋仲子襄为骠骑将军、豫州刺史、新昌公。又以苻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兗州牧、略阳郡公。夏,四月,赵主祗遣汝阴王琨将兵十万伐魏。 ---引言摘述 看着气势如虹的秦州军越走越近,沈猛的心猛然一震,鼻子上和脸上骤然冒出一层细汗珠,让不算瘦的那张脸显得有点油光起来。而王擢却在一边转着眼珠不知盘算什么。 “赶快列队,准备迎敌!”沈猛的声音变得有点嘶哑和尖锐,显得非常地奇特,旁边的传令兵一愣,马上转身就跑,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喊道:“列队迎战!” 凉州军刚列队走出营寨,秦州军已经走到前面不到两千尺的地方。相对于杀气腾腾的秦州军,凉州军显得有点慌乱,但队形好歹没有变散乱。沈猛骑马站在后面,心神不定地一会看着自己部众,一会看看远处的秦州军。而王擢骑马跟着后面,脸上的神色也是阴晴不定。 依然是走到一千的地方,秦州军停了下,然后听到一声暴喝声:“射!”,一支铁羽箭带着嗡嗡声呼啸而来,在众人的注视下骤然射在凉州军士中间的泥土里,少半截箭身轰然射没,而薄薄的箭尾铁羽还在那里嗡嗡作响,这种强劲霸道把周围的凉州军军士吓得不轻。 还没等凉州军士回过神来,一阵嗡嗡声已经飞了过来,上千支铁箭骤然射到,顿时射倒了上百凉州军军士。有点惊慌的凉州军士应该感到庆幸,他们遇到的只是扩编的秦州军,没有遇上扩编的雍州军。由于前几个月沔阳兵工场一直在搬迁成咸阳兵工场,所以产能一直不能完全提上来,而曾华属下的军队又在成倍增长,所以在保证腰刀、朴刀、横刀、长矛、盾牌等基本兵器的生产外,长弓、神臂强弩、床弩等中远程武器都得不到保障,尤其是制作工艺复杂的神臂强弩、床弩等。在先东后西的照顾政策下,秦州军近两万军士只有不到三千张神臂弩,其余都是用长弓在“敷衍”着,所以神臂弩的箭雨密度就大打折扣了。 在铁羽箭的嗡嗡声中,在凉州军慌张中,秦州军还在缓缓前进,不多时就走到了不到六百尺的地方。这个时候,凉州军有醒目的军官在那里招呼自己的部众用弓箭回射。不一会,终于从凉州军的军阵中飞出稀稀落落的箭矢。而在同时,秦州军中上万的长弓手已经列好队,开始斜向齐射。在一阵阵的呼呼声中,密集的木箭矢纷纷落到凉州军士的头上,顿时让凉州军的伤亡开始变大。 互相对射一阵子,沈猛发现自己的部众在秦州军密集的箭雨下根本占不到便宜,干脆一咬牙传令全线出击。命令一下,快要被秦州军箭矢压得抬不起头的凉州军呐喊一声纷纷冲了上去,准备跟秦州军来一场真刀真枪的血战。但是凉州军潮水般的攻势在秦州军最前面的龟盾阵前顿缓了下来。坚固的龟盾,锋利的长矛,让凉州军士们前进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而后面的凉州军士却还在一个劲地往前冲,很快就让顿在那里的凉州前锋军士感到了压力,也让持盾牌的秦州军感到巨大压力。 这个时候,秦州军刀牌手冲了出来,对着挤成一堆的凉州军士扑了过去,三、四个人为一组,左手持小圆盾,右手举朴刀,进退有序,颇有章法,顿时杀得前面一线满是凉州军士的尸体。后面丢下弓弩的长弓、强弩手也举着雁翎腰刀跟着冲了上来,跟着一阵猛砍。盾牌一手持着立在地上的龟盾,一手或持长矛,或持雁翎腰刀,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缓缓跟着前面战友们的厮杀而前进,做为他们坚实的依靠。 在上渠关的前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还有时断时续的惨叫哀嚎声。在这惊天的动静中,下了半夜外加一个早上的细雨终于停止了。而随着细雨的停止,在河水北岸缓缓地腾起一股黑黑的浓烟,直上云间。 看到这种情景,不光是沈猛心里发慌,所有看到身后冒烟的凉州军士心里都在发慌。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远远地从浮桥传来过来。“金城关失守!” 金城关是金城渡口北岸的一处关卡小城堡,设于前汉时候,是为了扼守金城渡口免受西边的侵袭。沈猛虽然猖狂,但是也知道要保住退路,在大军南下的时候特意留下两千人马,守住金城关,一来护着金城渡口的北岸,二来守住囤在那里的大量粮草。不过他是怕被乞伏和秃发鲜卑的游兵散勇从后面给他来上一下子,拖了他的后腿,或者堵住了他的退路。 黎明麻麻亮的时候,趁着天空中下起了毛毛细雨,曾华命令两厢飞羽军从两个方向攻击金城关。飞羽骑军的攻城是其惯有的迅猛、突然。十数军士在后面推动着长木杆,也推动着抱着长木杆最前面的勇士猛跑,然后靠着长木杆斜向上的力量,勇士在木杆的推动下跑动在城墙上,最后一下子就跳到了不高的金城关上去了。数百飞羽军勇士一发力,杀得城楼上措手不及的凉州军士抱头鼠窜,很快就夺了其中两门。当大门吱呀一声大开,等候已久的飞羽骑军就策马呼啸涌入,金城关不到一个时辰就落入到晋军手里,而且几乎是被全歼,并缴获大量的粮草。 看到天空终于不下雨了,曾华下令找来一些不太湿的木柴堆在一起点燃,用浓浓的黑烟告诉河南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军,这金城关已经易主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猛有如被雷给劈中了一般,顿时就石化在那里了。而旁边的王擢一边冒冷汗,一边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最先乱起来的是后军。他们最先得到金城关失守的消息,二话不说就往回跑。要是被占据金城关的敌人一把火烧了浮桥,想回去就真的要靠飞了。后军一动,立即引起连锁反应,凉州军士们纷纷掉头往回跑,唯恐慢了一步就逃不回河北去了。 一直呆在侧翼做为预备队的三千鲜卑骑兵充分发挥自己骑兵的优势,策动坐骑在凉州步军中横冲直撞,拼命地闯出一条北归的生路来,而数百上千的凉州步军在这条生路上纷纷被踏倒,鲜卑骑兵从他们身上直踏过去,顿时踏得一路血肉模糊。当鲜卑骑兵冲上浮桥时,他们高大的坐骑在拥挤的桥面上占据了巨大优势,将两边的凉州步军纷纷挤下河去。凉州步军大忿,转过身来和鲜卑骑兵打起来了,于是整个浮桥和南岸都乱得一塌糊涂,所有的人都在绝望的疯狂中试图寻找着一条生路。 看到大军已乱,乱了方寸的沈猛更不知所措,这个时候王擢一声吆喝,招呼数十名早就悄悄围上来的族人,杀散亲卫,将沈猛和他的参军副将数人一绳子都捆了,然后满脸得意地拥着这些俘虏去“投诚”。 而侥幸冲过浮桥的凉州军士却悲哀地发现,有数千骑兵正列队蓄势以待地站在那里,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是役,凉州军被斩五千余人,一万余人降。王擢拥沈猛投诚,但是却被毛穆之连同其族人数十人尽数斩首。最后曾华下令将沈猛、王擢和两名副将的首级一起传至姑臧(今甘肃武威),凉州震惊。 但是凉州震惊的将不止于此。曾华将俘虏和金城关交由毛穆之处理之后,亲率拥有三万匹坐骑的一万五千名飞羽军挥师北上,先攻陷广武郡,秃发鲜卑首领乌忽率部众六万余降,然后再将逆水(今庄浪河)以东,河水以西地区横扫一空,乞伏鲜卑首领司繁率部众五万余降,其余如云意鲜卑、河西羌、氐部众近十万纷纷降。 曾华驻屯在广武城,先尽收乌忽、司繁等秃发、乞伏鲜卑各部大小首领,送至长安“荣养”,然后将近十五万鲜卑部分批东迁,分迁至河东。曾华同毛穆之商量了一下,废南安郡,将大部分辖地分给西边的陇西郡和东边的略阳、天水郡,新设金城郡,包括南安郡北边靠河水地区和金城地区以及金城以北、河水以东靖远地区,东于安定郡接壤,北至于又拐了一个大弯东去的河水以南(今宁夏中卫县以南)。而鲜卑各部部众全部被打乱编制,暂不设县,只按录、百户分别迁到这里,待稳定下来再重新按地方划县。 曾华以魏兴国为主,狐奴养为副,率两厢步军和一厢后面调过来的飞羽骑军驻扎在新筑的靖远城,完成新的编制,安置东迁的鲜卑各民,而在安置的同时,魏兴国和狐奴养开始组建新的骑兵部队。整个安置工作一直延续到六月,不但十五万河西鲜卑被重新安置在新金城郡,魏兴国和狐奴养还新组建了四厢骑兵。 曾华将十五万鲜卑东迁至金城郡后,也没有放过多达六万余的羌、氐族人。他依例将羌氐人各部落首领尽收至长安,然后再将这些羌氐分迁至河东的略阳、天水郡。就这样,到了五月,广袤的凉州广武郡顿时变得一片荒凉。 曾华率军驻扎在广武,姑臧的张重华却一直没有没兵来反击进攻。这不是张重华想放过曾华,当张重华看到沈猛、王擢等人的首级时,差点没被气昏过去。正当他聚集兵马,准备一洗此辱的时候,整个凉州的西南线却是烽火四起。 曾华率军西援的时候,也以都护将军的名义传令给镇守青海的先零勃,要他率领河洮、青海两校尉部的骑丁,以千户为单位,在骑尉、都尉和副校尉司马的率领下,向凉州的湟河郡、晋兴郡、西平郡发起袭击。 先零勃接到命令后,立即集合骑丁,分成十几部向西平郡和晋兴郡发起进攻。攻陷各郡县,杀守官夺库仓,然后将粮钱分一半给当地百姓,最后呼啸而去。到了四月底,甚至有十几股西羌骑兵翻过祁连山,攻陷祁连郡、张掖郡,建康郡。 接到雪片一般的急报,知道近半数郡县被洗劫一空,祁连山、湟水以南已经不再姓张,张重华顿时气得连吐数口鲜血,昏倒在地。 当他昏过去三天之后终于幽幽地醒转过来的时候,曾华这个时候又跑来凑了一把热闹。他领兵攻陷了离姑臧不过五十里的仓松,然后又呼啸不见了。于是张重华又在床上多躺了两天。 到了五月份,凉州好容易安定一点了,而体弱多病却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张重华终于也恢复了一点,但还是没有能力去亲近安慰寂寞多日的众多后宫,只能在后花园里散步。 但是在这个时候,张重华却突然在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一直器重不已的同父异母兄张祚竟然和自己的母亲马氏通奸。当他走到马氏殿外发现这个秘密后,当时就晕在那里了,顿时也惊醒了正在里面快活的张祚。 张祚也算是个果断之人,先叫人将张重华扶回寝宫,然后一边派亲信封锁宫门,不准任何出入,一边叫来了盟友右长史赵长,一起商量大事。但是两人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张重华已经一命呜呼了。 右长史赵长先矫称遗令,拜张祚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抚军大将军、辅政,然后立世子灵曜嗣位。 张祚掌权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遣使者向驻在洪池岭的曾华求和,他知道现在硬打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凉州,他需要时间。 听到凉州使者来访的报告,曾华对笮朴长舒一口气道:“他奶奶的,终于把他给等到了。凉州纵横数千里,人口数十上百万,而张家在这里经营又数十年,没有数年的全力一博怎么可能拿得下这凉州呢?我关陇现在危机四伏,不是大动兵马的时候,占到便宜赶快收手。” 笮朴笑答道:“大人恐怕是一直望眼欲穿地等凉州使者吧。要是他还不来,估计大人要带着人马去姑臧城下转一转了。” “哈哈,这张家不先开口我怎么好提条件呢?只是没有想到这张重华这么不经事,身子这么弱。”曾华很“无耻”地笑道 凉州的使者是左长史马岌荣,曾华二话不说,丢给他一个本子说道:“这是我的谈和条件。” 马岌荣打开一看,当时没吓晕过去,只见上面写着:张氏去凉王伪号,重新向晋室称臣;割广武郡给秦州;割祁连山以南、湟水以南归曾华都护将军府管辖;赔关陇军费布帛二十万匹、粮食五十万石;必须将开战端的主谋张祚和谢艾交给关陇处置等等。 “大人,这…这!”马岌荣几乎说不出话来,努力了半天终于镇静下来跟曾华讨价还价。但是曾华一口咬定这些要求,最后几经争辩,曾华将条件退到:去伪号,向晋室重新称臣;割金城关和祁连山以南、湟水以南归曾华管辖;赔布帛十万匹、粮食二十万石、钱三百万;主谋张祚和谢艾必须交一个出来。 马岌荣还想争一下,却被“恼怒成羞”的曾华给赶出去了,并威胁道,十天内不答复就大军北上,于羌骑会于姑臧城下。 “大人,你这一手真是妙,有金城关在手,我们什么时候想来凉州都方便的很,而擅开战端这个罪名沈猛这个小角色是不能承担的,必须由前后两个主持凉州军事的张祚和谢艾来承担,这样的话谢艾恐怕难逃大人的手心了。”笮朴赞道。 “这叫做漫天叫价,坐地还价。我把张祚和谢艾栓在一块,看他张祚舍不舍得自己。不过你还要姑臧的侦骑处探子多活动活动,然后如此这般。” 马岌荣回到姑臧这么一回报,张祚觉得其他条件都能勉强答应,只是交出自己或谢艾就很犹豫了。自己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但是谢艾也不能交出去。虽然他嫉恨谢艾,但他还是很服气地承认谢艾是个人才,交给敌对的雍州刺史曾华,岂不是给老虎添一叶翅膀吗? 就在犹豫中,盟友赵长跑来劝道:“大人,这谢艾留在凉州,定会是大人谋大事的障碍,如果除之,其威望甚高,恐大人会因此积民怨。不如将其交给雍州,即可除眼中钉,又可以保凉州安危,何乐而不为呢?” 张祚一听,不由大喜,再也不犹豫了。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赵长是受了侦骑处探子重利才来说这番话的。 既然如此,和谈很快就谈拢了。曾华先传令西羌各部退回祁连山南和湟水南,然后等赔偿军费和谢艾一到就回河南关陇。 六月初,谢艾终于和军费一起被解到,而且除了谢艾一家外,还有数百家愤于张祚以谢艾做替罪羊而自愿跟随过来一同领罪的世家士子,共有近两千人。 曾华看到如此模样,也不多说,只叫部下好生看住谢艾等人,然后拔师南归,六月十一日,经金城浮桥回金城,与镇守在那里的毛穆之汇合。 六月十五日,曾华与继续处理金城事务的毛穆之分别,拥着谢艾等人直奔长安。 第六十九章 悲喜交加 第六十九章 悲喜交加 魏主闵杀李农及其三子,并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中常待严震、赵升。闵遣使临江告晋曰:“逆胡乱中原,今已诛之;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朝廷不应。五月,庐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虏其居民而还。六月,赵汝阴王琨进据邯郸,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会之。魏卫将军王泰击琨,大破之,死者万馀人。刘国还繁阳。初,段兰卒于令支,段龛代领其众,因石氏之乱,拥部落南徙。秋,七月,龛引兵东据广固,自称齐王。 -----引言摘述 六月二十二日,兵马行到陇城,突然有人拦住大军前去的路,说是南郑内府的人,受大夫人所派前来禀告重要事情。 曾华一惊,连忙叫人带上前来。来人一走近,曾华发现原来是范敏带过的老仆范福,心里不由一慌:“范福,有什么事?难道是夫人出事了吗?” “回大人,小的是奉夫人之命向大人报喜来的,夫人已经顺利地在二月二十六诞下一名公子。只是小的来到长安时大人已经领军西去了,小的又跟着来到秦州天水郡,结果听说大人已经领军攻入凉州,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小的无法,只好在这关陇大道上的陇城住下,专等大人回来。”范福大声说道。 曾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原来范福来得不巧,只能跟着曾华的屁股后面跑,但是又怎么能赶得上日夜兼程的大军呢?而他又不愿意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混在一般的消息传给曾华,因为他既不想影响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曾华,又想亲自告诉曾华这个好消息,所以一直等到现在,也让曾华牵挂待产的老婆一直到现在。 旁边的笮朴脸色也是一喜,拱手道:“恭喜大人!恭喜大人的嫡公子出世。” 曾华一听就知道笮朴的话中所指,虽然最先为曾华生下儿子的是真秀,但她毕竟是吐谷浑鲜卑人,而且是如夫人,所以生下的儿子虽然是长子,但是在众属下的心目中是不具备继承曾华“事业”的资格。现在“正牌夫人”范敏诞下一名嫡公子,自然而然让曾华的众部下认为这是曾华“后继有人”了。 当夜,曾华在陇城设下简单的筵席,不但大请众随军的将领参军,还请了当地的县令和百姓宿老,而谢艾和跟随他的那些士人也列席其中。 曾华举杯向在席的众人说道:“今日是我曾华嫡子诞生欢宴,虽然晚了点,而且这酒菜粗陋,但也是我曾某人的一件庆事。在此以淡酒多谢各位,多谢各位今晚能来为我祝贺。请,先干为敬!” 众人连忙举杯,尤其是陇城的县令和百姓宿老,本来已经是诚惶诚恐,现在见曾华如此,顿时慌成一团。见曾华已经一饮而尽,众人也纷纷一饮而尽。 连敬三杯后,曾华便请大家随意,众人方开始变得轻松活跃起来,尤其是米擒鹿、费听傀等几个武将,开始划拳赌酒起来。 曾华举着酒杯离席先来到当地百姓宿老前面,对七、八位白发苍苍的老汉说道:“多谢各位老人家来这里为我捧场祝贺。”众老汉连忙站起来,纷纷拱手回礼。 曾华对其中一位看上年纪最大的老汉说道:“你老如何称呼呀?” 老汉连忙答道:“回大人,老朽姓陈,大家伙都叫老朽为陈老汉。” “哦,陈老汉你高寿呀?” “回大人,老朽虚活了七十二岁了!” 曾华点点头笑道:“人生七十古来稀,陈老汉你真是难得呀!你是不是已经儿孙满堂了?” “回大人,老朽我有四个儿子,十一个孙子。” “好啊,这才是福分呀!”陈老汉一听,裂着嘴露出稀稀落落的牙齿笑了起来。 曾华一转头,从旁边亲卫提着的篮子里拿出两个红色的鸡蛋,递给陈老汉说道:“我曾某生有嫡子是一件喜事,却不敢独喜,就用这两个红鸡蛋以使人人均喜。你老先收下,这人人都有份。” 陈老汉不敢怠慢,连忙弯腰接下,捧在手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曾华继续发红鸡蛋,其余的百姓宿老也激动万分地接下来,和陈老汉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了。而其他旁人也一一接到曾华的红鸡蛋,拿在手里,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曾华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生儿子送红鸡蛋的风俗,他现在心里只是一片美滋滋的。真是喜事连连,打下关陇,真秀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大败凉州,范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天遂人愿呀。只是现在这两个儿子一个快一岁了,一个已经三个月了,自己却一个都没见过,真是惭愧呀! 很快发鸡蛋发到谢艾那一席,谢艾等人不由全体一愣,不知如何回应了。本来认为自己是待处置罪人的他们被请到欢宴中列席就已经很惊讶了,现在又看到曾华满脸喜色地给自己这些人来发喜庆的红鸡蛋,他们真的有些想不通曾华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第一被送到鸡蛋的谢艾站起身来,平和地拱手施礼道:“多谢曾大人的喜物!”也不多说就接过来了。看到谢艾如此,他身后的众人也学着模样接过鸡蛋。 待曾华发完鸡蛋,笮朴举杯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我们祝大人多子多福!” 众人轰然应道,场面顿时热烈万分,而跟随曾华回三辅的一万五千飞羽军当夜每人分得美酒肉食一份,个个也是欢乐了一夜,而且过了几日也分得红鸡蛋两个,只是天水、略阳的鸡蛋一时半会在市集上看不到踪迹了。 由于当夜欢宴过深,曾华传令休息一日,第三日方拔师向东继续行军。 过了两日,大军很快就进入到扶风郡。现在已经是秋收时分,大道两边满是金黄色的麦地,迎风卷起一层层麦浪,并夹带着一股丰收的气息向行进在大道上的飞羽军吹来。 “丰收了!如此这种景象是我最欣慰的,能让老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我才算尽到镇北大将军、雍州刺史的职责了。”曾华在岐山脚下看着麦田叹道。 旁边的笮朴不作声,只是看了一眼另一边的谢艾。进入到扶风郡之后,曾华就以向谢艾学习请教的借口,将谢艾带在身边。而谢艾虽然跟在曾华身后,却总是不言语。 “当年真长先生(刘惔)和桓温大人器重曾某,说我是济世之才,拜我官职,让我统领百姓。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不过一时得了运气,但是不敢懈怠两位的重望,竭尽心力,让数万流民勉强温饱。后来只不过凭着一点点功劳,真长先生和桓温大人却一再提拔我,最后一直提携我为梁州刺史。原本我以为他们只是器重我个人,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器重我却是为了百姓,因为我有能力和本事济世安民。”曾华深情地回忆起往事来,而一直注视着远处麦田的双目有点泛红湿润起来。 笮朴和谢艾听到耳里,想在心里,但是却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继续听着。 “当我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就大肆地扩张我的势力,我不怕别人说我贪权弄势,我只是希望属下的百姓越来越多,我就可以尽我的能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再颠沛流离,不再受苦受难。”曾华说到这里,不由转过头来对笮朴、谢艾二人笑了一笑道:“也许你们以为我是欺世盗名做做样子,学王莽而已。但是在我心中不管是王莽还是周公,都不是我追求的目标。而且我既不是一个小人,也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真长先生才是真正的圣人,他让我知道了,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说到这里,曾华悠悠地说道:“责任,是一个男儿的立根之本,处世基础。大则对国家民族,小则对家庭亲人,都是两个字,责任。” 曾华的这一席话,不由让笮朴和谢艾脸色一震,不由变得肃穆严正起来。 曾华指着远处的扶风大地说道:“这里养育着我们成百万的华夏百姓,他们在这里勤恳劳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吃上一口安稳饭。但是过去多少年,他们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而我们做为有能力的人,做为被赋予权力的人,难道只是清谈无为吗?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这是孟子先知说过的哲理明言。” 曾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艾继续道:“达者兼济天下我们都知道,可是穷者独善其身是什么呢?只是谨守自己的道德观念吗?天赋与你才华不是让你老死一隅,独守操行的,而是要你在能力所达到的范围里尽量表现自己的才能,为民造福。冰台先生,你是一个北赵石胡都称赞的九州之才,为何因为张家奸人而偏守一隅,浪费才华呢?” 谢艾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黯然低下头,却还是不言语。 这时笮朴低声说道:“冰台先生,你不知道吧,张祚准备废幼主而自立。如果你还留在凉州的话,恐怕”。说到这里,笮朴不再言语了。 谢艾却心里明白,如果张祚真的要篡位的话,自己是第一个必须要死的人。 看到谢艾心里有了感叹,笮朴又继续说道:“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后,就策划着一定要将大人救出来。大人跟我说过,冰台先生是济世安民的大才,不能因为张祚的私欲而横死,也不能只是困在凉州。大人说先生应该可以匡扶更多的百姓。” 谢艾神情复杂地深深看了一眼曾华,然后默然许久问道:“大人认为做官的为何要爱亲人一样爱百姓呢?” 曾华当下答道:“官不爱民,民不爱国!如果百姓都不爱这个朝廷国家了,那么这个朝廷国家还能延续多久呢?” 谢艾一听,不由深深施了一礼,但是却没有继续说话了。 曾华和笮朴对视一眼,他们心里明白,虽然现在谢艾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被打动了,归顺是早晚的事。 六月三十日,大军离长安城不到二十里,留守的车胤、王猛、段焕等人长安官员出城迎接,在十里铺结成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 看到众人出现在眼前,曾华觉得心里一暖,终于回家了。但是转眼看到镇北大将军府参军刘顾身上系了一根白布,心里一惊,连忙策马奔到跟前,大声问道:“子瞻(刘顾的字),你这是何故?” 刘顾听到这话,不由伏地大哭道:“前月建康有传报,家父于三月初十病逝仙去。” 曾华两眼一黑,坐在风火轮的身子一晃,马上就往地上倒去,慌得两边的亲卫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住,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抬到地上。车胤、王猛等人连忙围了过来,看到曾华已经昏死过去,不由大急。还是王猛当机立断,伸手往曾华的人中上使劲一掐。 曾华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众人围在旁边却不由泪如雨下,然后在亲卫的掺扶下,跌跌撞撞地来到刘顾的跟前,凄然地说道:“我真是悔呀!去年接到先生的书信就该去建康一趟。想不到仅仅数月先生就弃我而去,我现在的心真如刀绞一般。”说罢,于刘顾抱头痛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湿透长襟。 当日,曾华执子弟礼守孝,在镇北大将军府设灵位祭祀。三日后让刘顾回建康奔丧,并代己参礼,而且备了不少祭祀献品和抚慰礼金,还带去自己请车胤书写的一副挽联:“英雄作事无他,只志切匡扶,能全天下能全我;自古成功有几,正凤凰浴火,半哭苍生半哭公。”而曾华自己在长安守制三个月。 既然要守制三个月,曾华也不好把老婆孩子接到长安,只好再继续等吧,一年都等了也不急着这三个月了。于是曾华也把全部心思花在处理政务上去了。 现在是秋收的时节,也是曾华入主关陇后第一个收获季节,自然大意不得。曾华和雍州各郡守及秦、梁、益州频频沟通,组织人手集中收割。关陇由于均田制的执行和新赋税制的鼓励,百姓种地的积极性非常高,几乎是在拼命耕种了。加上这一年老天爷还算给曾华面子,没有什么大灾大难,所以今年不但关陇,就是益、梁两州都是大熟,各地到处都是丰收的大好景象。 曾华连发钧令,要求各地将百姓做为赋税交上的粮食好生封存库藏;传令各地官府劝谕百姓,将他们手里剩余的大量粮食也好生库存起来,不要轻易霉烂或被鼠虫吃掉,否则严惩不怠;并传令给各地关卡,自己辖区里的粮食只准进不准出。曾华知道,在目前这种产量低下,靠天吃饭的年代,粮食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不能因为一年的丰收就大手大脚,明年一场大灾歉收能让你上吊。 在关注民生的时候,曾华也不会放过关东的一举一动。而日益无孔不入的侦骑处、探马司将相关的情报流水一样传到曾华案前,摆上议事堂的桌面。 四月,魏主冉闵以谋逆的罪名将其“亲密的战友”李农及其三个儿子尽数诛杀,一同被砍掉脑袋的还有尚书令王谟、侍中王衍和中常待严震、赵升。让曾华很是感叹了一把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冉闵接着遣使者到淮水向江南的晋室投书道:“逆胡乱中原,今已诛之;能共讨者,可遣军来也”。但是视冉闵为石虎继承人的晋室朝廷理都不理这份投书。曾华又是感叹一番,心里却对这种事实无可奈何。看来就算自己想扶助冉闵也要暗中来,免得被人说自己跟朝廷对着干,接交敌国,有不臣之心。虽然现在自己已经无人可以奈何了,但还没有到为所欲为的地步,晋室这杆大旗还得继续扛下去。 五月,庐江太守袁真攻魏合肥,克之,尽虏其居民而还。六月,北赵汝阴王石琨领军进据邯郸,赵镇南将军刘国自繁阳出兵会师。冉闵遣卫将军王泰领军北击,大破石琨刘国联军,斩首万余。石琨奔襄国,而刘国只得回繁阳。 而段氏鲜卑的遗民首领段龛领着其部众,趁着中原大乱,带着部众从冀州南徙。秋七月,段龛攻陷广固,自称齐王。 关右最大的敌人,氐首苻洪却突然被投降的军师将军麻秋下毒暗算了。因为在枋头越混越滋润的麻秋居然想杀苻洪吞并其部众,再在中原打出一份天地来。谁知苻洪中了毒后立即发现不妙,在护卫的保护下逃回大营。而闻讯而来的苻健带领兵马将麻秋及其亲信千余杀得干干净净。 回到大帐的苻洪拉着苻健的手说:“我以为我们在中原还有机会,所以犹豫着没有速回关右,让曾氏占据关右已经一年余,我真是后悔呀。今日我被小人所害正是天意,这十余万氐人关右迁民就由你带领了,中原将大乱,为保住大家的身家性命你们兄弟还是尽快回关右吧,如果还留在中原恐怕尸骨无存。” 当夜苻洪吐血三升而亡,时年六十六岁,众人遵其遗言拥了苻健为主。 苻健一边发丧,一边去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伪号,把晋室上次授予的官爵:假节、右将军、监河北征讨前锋诸军事、襄国公翻出来重新带上,再遣叔父苻安过淮水告丧,请朝廷新命。接着苻健移驻河内野王城,在野王城大兴土木,做出一副准备在这里安家落居的样子,并委赵俱为河内太守,驻温县;牛夷为安集将军,驻怀县;以弟苻雄为辅国将军、鱼遵为河南太守,由孟津渡河水南下,“收复经营”河南。 不仅如此,苻健还命令部众分屯河内各地,开垦耕种,凡嚷嚷西归者一律斩首,并派人西来向长安示好,以表示“同僚之好”。 曾华看到这里,不由笑着说了一句:“欲盖弥彰!”逐传令将二十厢步军、十五厢骑兵十万余人陆续调向潼关、冯翊、上洛一线,并传令各地提高警惕,做好万全准备。 第七十章 宜阳(一) 第七十章 宜阳(一) 秋八月,辅国将军、谯王无忌薨代郡人赵榼帅三百馀家叛燕,归赵并州刺史张平。燕王俊徙广宁、上谷二郡民于徐无,代郡民于凡城。 ---引言摘述 秋八月,洛州宜阳城(今河南宜阳西,洛河以北,洛州是石虎在公元345年设,辖弘农郡),北赵洛州刺史郑系突然接到探子的密报,说西边来了一支军队,打着晋前军将军、梁州刺史甘的旗号,正屯于宜阳以西五十里外的一泉坞。 郑系不知道这晋军怎么会从千里之外的梁州溜达过来的,但是他知道这来者一定不善,于是连忙一边向洛阳报信,一边收拢兵马,紧闭城门。 郑系现在属于北赵豫州刺史张遇的人马。当冉闵杀石鉴占据邺城后,河北大乱,驻屯在许昌(今河南许昌东)的北赵豫州刺史张遇立即抓住机会,开始扩张势力。他先派人趁段龛东去广固后占据陈留郡,又派兵收梁郡(治睢阳,今河南商丘)、陈郡(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加上原本拥有的襄城郡(治襄城,今河南襄城)和颍川郡,马上变成在河南风光一时的实力派。 张遇不满足与此,还派大将上官恩进攻洛阳,赶走了原来的北赵司州刺史悌眷,正式把手插进司州河南郡,然后继续向西扩张。 而西边的洛州刺史郑系正好被关右的晋军打得魂飞魄散,整个辖下的弘农郡已经丢失了一半,要不是雍州晋军领军的赵复占据函谷关和弘农城之后就开始采取守势,不再东进,要不然郑系就不止是从弘农搬到宜阳这么简单了。 当上官恩派兵南下时,平南将军高崇、征虏将军吕护不由劝郑系道:“今我军势单而豫州势雄,不如暂附之再做打算。”郑系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本钱和上官恩对抗,于是就投书给张遇,愿尊张遇为河南公并以洛州附之。张遇这个乐的,立即答应了郑系的归附,并让他继续以洛州刺史驻宜阳。 当郑系在宜阳忙得鸡飞狗跳的时候,甘芮正在研究探子回过来的宜阳城情报,准备一举将这座北上洛阳的要城攻下来。 甘芮在曾华攻略关陇的时候,从西城出兵,占据整个魏兴郡,然后又挥师北上,攻陷上洛城(今陕西商县)和蓝田关,占据了关中的东南大门上洛郡,一直陈兵至武关。在整顿上洛郡、魏兴郡的同时,甘芮在今年五月又攻陷了上洛郡的东北大门要城-卢氏城,和函谷关的赵复隔着崤山南北呼应,算是彻底封住了关右东边在河水以南的所有道路关卡。 但是甘芮也不满足与此,他留张渠镇守上洛,然后自己率领四厢步军向北做试探性地攻击。倒不是甘芮贪收复河洛这个天大的功劳,他只是想看看心目中神圣的河洛地区到底有多少北赵实力在那里,但是好奇心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 第二日,甘芮整军直趋宜阳城下,于城南列阵,然后派偏将侯明出阵挑战。 只见侯明带着百余骑策马来到宜阳城下一箭之地,然后扯开嗓子喊道:“我是晋前军将军、梁州刺史甘大人麾下前厢都统领侯明。今梁州王师奉命北讨,尔等羯胡走狗为何还要负隅顽抗呢?你们的主子都快被杀得断子绝孙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为他们守孝?” 听来将骂得恶毒,郑系、高崇、吕护等人脸都气成绿色的,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吕护鼓起劲对道:“天数自有天定,不是人力能抗拒的。今中原大乱,我等只是保境安民。你等江南势衰小人,趁火打劫,引战火于洛州,祸百姓于水火,天理难容。” 听到这气势、道理落下风不止几大截的答话,侯明也不多说了,开口继续喊道:“尔等如果要继续为石胡殉葬,为何不出来迎战,死也死得轰轰烈烈!但是你们如此缩头缩脑,做走狗做成你们这个德行,连你们的主子石胡都会被气活过来又被气死过去。” 听到这番话,高崇再也忍不住了,点起一千人马就冲出南门,准备把侯明斩于马下。 看到宜阳南门被吱呀打开,千余人马刺咧咧地冲了出来,侯明和他身后百余骑丝毫没有慌张,而是策动马头沿着宜阳城跑了起来。高崇那个气呀,刚刚这厮还在骂别人是缩头乌龟,现在自己却还没接战就跑得飞快,立即策动坐骑,带着身后两百余亲兵骑兵紧跟上去,把千余步军远远地甩在后面。 回头看到高崇与身后的步军拉开大截距离,侯明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箭,立即将冲在最前面的高崇亲兵射下马,然后策转马头,向左转了一个大大的弯,而百余晋军骑兵也是边转弯边张弓就射,顿时射翻了十几名高崇亲兵。 高崇等人一边张弓回射,一边跟在后面拐弯。 当侯明带着部众转向背离宜阳城跑了一段距离,看到高崇等人的速度慢了下来,知道他们生怕中了埋伏。于是侯明呼哨一声,带头调转坐骑,迎着高崇等人就呼啸着冲了过去,旁边的随从也纷纷调转马头,跟着直冲过去。 高崇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前面“胆小如鼠”的晋军居然返身冲过来了。只见他们越奔越快,并从容地张弓搭箭,对着自己这边就是一阵急射,飞来的箭矢在高崇耳边飞过,带着一种尖哨声骤然消失在身后。高崇等人也不甘示弱,也张弓对射。箭矢在空中嗖嗖的交越而过,飞向各自的目标,两边的人马应声倒下几个。 由于速度很快,对射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双方都只来得及射出两、三箭就要错身交会了。 侯明迅速背好角弓,噌地一声拔出马刀,眼明手疾,一伸手就将马刀递了出来,从一个赵军骑兵的脖子上划过,而自己的身子灵活的一扭,躲过旁边赵军骑兵招呼过来的长刀,直冲进赵军的队形中。这时,在他的身后,一股鲜血冲天而起,一颗圆圆的头颅被这股喷泉一般的鲜血冲上空中,打了两个滚,画出一个弧线向远处飞去,而去速不减的坐骑载着这名无头赵军骑兵继续冲进晋军骑兵队中。 侯明将马刀横放,右手灵活地掌握着马刀的位置,以便让它更顺利流畅地从右边奔过去的赵军骑兵身上划过。锋利的马刀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划出一条银色的轨迹,而银色的轨迹后面却惊起了一道血色浪迹,血珠如同凋谢的樱花一样,在阳光四处溅落。 当侯明带着部众和赵军骑兵交错之后,地上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足有上百人,有赵军的也有晋军的,无主的坐骑这个时候才停住脚步,踱立在一边悲嘶不已。侯明大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损失了三十多人,而赵军损失了四十多人,加上刚才被射倒了,足有七、八十名赵军骑兵躺在地上。 侯明没有说什么,右手的马刀一扬,然后策马坐骑,又向赵军骑兵冲去,身边的随从也二话不说,跟着就是冲了过去。高崇等赵军无可奈何,只好也策动坐骑迎了上来。 来回交错厮杀两次,侯明身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人,高崇身后还有五十多人,但是他们的士气却已经被越打越“疯狂”的晋军给压制住了。尽管晋军人数还是占据劣势,但是他们却越杀越凶,几乎是红了眼睛,就是负伤了也要跟着一起返身冲进赵军队中,咬着牙要干掉一两个才算够本。 这种两军狭路相博拼的就是勇气,在势如疯虎的晋军骑兵面前,赵军骑兵慢慢地丧失了最后的勇气。高崇最先跑路,他在侯明带队又一次冲过来的时候掉头就往宜阳跑,身后的亲兵们马上跟着掉头往回逃。 侯明紧跟在后面,张弓搭箭,对着赵军骑兵的背心就是一阵箭雨。赵军骑兵越跑人越少,快到西门外的时候,高崇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余人。高崇一边高喊着“快开城门!”一边拍马狂奔。 但是城门还没有打开侯明已经追了上来,高崇无法,只好调转马头往南门跑去。城楼上的赵军怕误伤到自己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高崇、侯明等人一前一后绕着城墙向南奔去。 跑得正急的时候,高崇坐骑可能是踢到了一块尖石头,没有马蹄铁保护的它顿时伤到了右前蹄。只听到高崇坐骑一声嘶叫,前腿一软,然后整个身子往前一扑,马头马颈接着是马身就像是一团团面团,迅速地叠在了一起,撞向地面。而高崇也被坐骑一甩,滚倒在地上。两边的亲兵还来不及救护,侯明带着二十余晋军骑兵就冲了过来。看到这种情景,随从们立即冲上前去杀散高崇的亲兵,而侯明策马上去一刀就枭了高崇的首级,提在手里,然后调转马头往外冲,随从们丢下只剩下不到两、三人的高崇亲兵,急冲冲地跟着往外跑。 等城楼上的赵军反应过来开始射箭的时候,侯明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出了一箭之地,不再受城楼赵军弓箭手的威胁了。 侯明一手炫耀地举着高崇的首级,一边策马在宜阳城下跑动着,而身后的随从齐声高喊道:“伪赵平南将军高崇首级在此!” 听到这话,列阵看了一场好戏的晋军不由长矛顿地、刀击盾牌,并齐声高呼:“无敌!无敌!无敌!”声势之盛,让宜阳的赵军顿时为之气馁。 郑系无法,只好下令严防死守,依靠宜阳城墙与晋军决一死战。但是甘芮不会让自己的属下轻易去攻打城池高大的宜阳城,他看到宜阳城赵军已经不会再派人出来送死了,就传令退二十里地安营扎寨。 接下来的三日里,任凭甘芮百般挑衅,宜阳城里的赵军就是死活不出,运用起龟缩**。甘芮此次出兵只是试探,所以不愿意在没有齐备的攻城器械状况派部下去攻打宜阳。 第四日中午,甘芮挑衅一番后,无功返回营中。吃了中饭后他刚召集李天正、侯明等部下商量如何用计把宜阳城的赵军给勾出来,突然听到一名探马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大声报告道:“有援军南下!” 吓了一跳的甘芮连忙问仔细,原来探子在宜阳城北近百里的地方发现一支大军,大约有步骑两万五千余人,打着“苻”字旗,正急速而来,而最危险的是在不到六十里的地方那支五千余人的骑兵突然不知去向。 甘芮一听就惊呆了,想不到苻健已经进入到洛阳河南,而且还有如此雄厚的兵力。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就是那五千骑兵的去向。宜阳东靠洛水,那五千骑兵只能是从西边而来,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按照自己的打法,这五千骑兵最好的用处就是夜袭宜阳城下自己受挫顿驻的一万两千人,或者是袭击粮草。 粮草?想到这里甘芮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有探子来禀报,有五千骑兵袭击了一泉坞,守寨的两屯人马正在血战,誓死保卫囤积在那里的粮草,但形势已是万分危急,传令兵泪流满面地请甘芮赶快派援军援助一鱼坞,迟了恐怕那里会全军覆灭。 看着西南边远处在残阳中淡淡升起的黑烟,甘芮不由咬牙切齿,站在那里紧握双拳,许久没有言语。很快就入夜了,甘芮下令全营依旧点灯,帐篷不除,全军却在亥时悄然开拔,突然先向北然后再向西,直奔黾池。 甘芮这次碰到的对手是苻雄和鱼遵。当六月底苻雄和鱼遵领着三万人马从孟津渡河南下,先在洛阳北的首阳山与闻讯赶来阻挡的上官恩大战一场,大败豫州军,然后顺势包围了洛阳城。七月底,张遇接到战报后尽起许昌两万兵马,挥师北上援救洛阳,却在阳城被苻雄伏击,大败而降。 苻雄刚收复张遇进据洛阳就接到郑系的急报,当即领两万五千兵马出洛阳南下援助宜阳。行军到半路上,苻雄接到宜阳送来的有关甘芮军详尽的情报,立即派鱼遵袭击一鱼坞,然后在路上伏击甘芮援军。 但是鱼遵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甘芮的援军,知道不妙,黎明前立即下令全力攻破一鱼坞,将那里的粮草付之一炬,并向西向北派出大量探子,侦知甘芮军的动静。到了巳时接到回报,说西北方向发现甘芮军的踪迹,正全力向西北向行军,目的地应该是弘农郡。 鱼遵立即下令全军追击,并派人向已经到宜阳的苻雄送信,请他率大军继续追击,力求全歼这支曾华下属的梁州军,准备打个开门红。 鱼遵没有想到甘芮军的行军速度会如此快速,而且也没有想到甘芮军的真正目的地是黾池,虽然他的部众有四条腿,却还是跟着兜了一大圈子在申时才追上两条腿的甘芮军,而这个时候的甘芮军离黾池城只有五十里。 不过让鱼遵只得欣慰的是苻雄的大军接到急报正火速赶来,应该可以在亥时赶到。鱼遵就分派骑兵粘住甘芮军,尽量拖住甘芮军,不让他们在苻雄大军赶来前进入到黾池城。 第七十一章 宜阳(二) 第七十一章 宜阳(二) 永和六年,秋八月。 甲亥,越嶲郡唐菆羌叛,会合登、卑水豪强陷郡治,北犯健为,益州刺史张寿会宁远将军蔺粲平之,斩首三千。 秦州金城郡豪强苏芤叛,连寇数千,兵犯榆中,左卫将军徐当平之,斩首五千。 梁州刺史、前军将军甘芮兵败宜阳,退守黾池,折军过半。 -------引言摘述 鱼遵在知道甘芮真实的目的是退守黾池城后最初的想法就是要先甘芮一步占据黾池城,把甘芮军一万余人晾在野外,然后汇集苻雄的大军围歼,到时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绕都随他们了。 但是探子的回报告诉鱼遵,他对面的敌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甘芮已经派前厢军全部轻装,将曾家军急行军的特长发挥到了极限,已经先一步占据了黾池城,并开始修茸城池,收拢粮草,严阵以待地等待甘芮的中军入城。 鱼遵听到探子的回报后,心里明白了前面这条大肥鱼不是那么好吃的,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让鱼刺给刺着,但鱼遵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鱼遵下令,将五千骑兵分成五部,轮流袭击行进中的甘芮军,务必要让他们缓慢下来。 甘芮军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当鱼遵的骑兵像苍蝇一样飞过来时,甘芮军就会分出长弓手,对着人数不多的鱼遵骑兵就是一阵直射,然后轮流交替前进。 在这种情况下,甘芮军中和鱼遵骑兵都偶尔有士兵中箭倒地,但是甘芮军行军速度却依然不减,继续向黾池奔去。 鱼遵知道自己必须使狠招了,于是下令五千部众尽数出击,分成三部分,两部分分左右袭击甘芮军的左右侧翼。 前面一支更是拼死在甘芮军前面来回晃悠,试图挡住甘芮军前进。 苻家骑兵在鱼遵的严令下不计损失地向甘芮发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袭击,终于让甘芮军停下来了。 甘芮军的高车在一泉坞损失干净,所以必须展开阵形,盾牌手、神臂弩手和长弓手必须一一列队,这样才能挡住苻家骑兵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甘芮军展开阵形后,损失迅速降低下来,在数千神臂弩和长弓密射下。 苻家五千骑兵不可能对甘芮军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甘芮军却丝毫动弹不得,在苻家骑兵这种密集地进攻下,如果还要坚持行军,就很有可能被冲乱最后甚至溃散。 望着阵外一浪接着一浪的苻家骑兵,甘芮心里满是懊悔和痛恨。 他懊悔自己居然如此的莽撞和轻敌,连苻洪兵马渡河南下了都不知道就贸然出兵河南,结果被人家打了个措手不及。 要是对面的苻家骑兵将领没有后手的话怎么会这么攻击自己呢?看来他是在等苻家的大队人马。 从洛阳南下援救宜阳的步军。 自己现在手里的人马除去占据黾池地一厢人马,只剩下三厢。 加上在刚才苻家骑兵袭击中损失了近千人,要是等到苻家大军一到,自己这七千多人就危险了。 只有退到黾池城去,依托城池才能抗拒几日。 等待接到自己急报的弘农郡赵复出援兵接应自己。 但是现在怎么撤?甘芮的眉头越来越皱,现在懊悔是没有用的,只有尽量保住这一万余梁州子弟兵,自己要是没有战死在这里就直接去长安向军主请罪。 看着天色越来越暗。 甘芮知道机会就到了。 看着越来越浓的夜色,鱼遵反而越来越着急起来。 天黑了,自己的骑兵部众更没有办法冲过晋军的箭雨阵了,而且赶了一天的路,打了一个下午,部众不论是人还是马都疲惫不堪了。 军士拉不起弓,坐骑越跑越慢,最后成为晋军地箭靶子。 为什么辅国将军的大军怎么还没到呀?鱼遵只好无可奈何地下令部众停止进攻。 只派少数骑兵监视,其余大队人马离开晋军三里驻营。 鱼遵希望对面的甘芮看到自己停下来了也会跟着停下休息,这样的话主动权还在自己这一边。 甘芮在黑夜中连连下令,先命令前列两厢兵马立即急行军,向黾池城奔去,断后的是自告奋勇地副将李天正和前厢都统领候明带领的一厢人马。 紧紧地握着李天正和候明两人的手,甘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挤了两个字:“保重!”。 然后在护卫的簇拥下策马紧跟前两厢兵马向黾池城奔去。 断后地李天正和候明下令部下趁夜将随军携带的数万铁蒺藜在大道、荒野上撒得到处都是。 然后列成一个大正方形阵形向缓缓向黾池城走去。 鱼遵闻到急报,连忙下令全军马上追击。 又累又饿的苻家骑兵已经人解甲、马卸鞍。 正准备吃晚饭,谁知一道军令就来了。 苻家骑兵一阵忙乱,足足半个时辰才总算整顿清楚,然后饿着肚子又策动着同样腹响如雷的坐骑向西追去。 刚追到不到五里,只听到黑夜中不时响起马嘶声,接着是轰然倒地倒地的声音,然后是骑兵的惨叫声。 “不好!不好!地上有铁蒺藜!”终于有醒目的骑兵喊出声来。 听到这话,苻家骑兵们都不由地放缓速度,在这黑灯瞎火的环境中,如果还敢策马狂奔地话,一旦你运气十足得好,踩中一颗铁蒺藜,那么你和你的坐骑轻者摔一跤,啃上一嘴的泥,重者还是摔上一跤,不过马摔断腿你摔断脖子,下场都是非常的凄凉。 鱼遵虽然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却是无可奈何。 正当鱼遵带着部众小心翼翼地趟“地雷阵”的时候,前面远远地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间还掺杂着哭天喊地的惨叫声。 鱼遵侧耳一听,顿时知道不好,恐怕是自己的先锋中了埋伏。 原来苻家骑兵大约有五百余人地先锋先趟过了“地雷阵”,看到前面地晋军似乎已经闻风而逃,一时贪功,拍马便追,准备追上去活捉几百个俘虏也是功劳一件。 但是断后的侯明部两条腿又能跑多远呢?而且领军地李天正和侯明又都是胆大包天地人。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埋伏在前面的大道两边,等这五百苻家骑兵冲过来之后左右兜头就是一阵急射,射得这五百骑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然后等这五百骑兵慌乱不堪的时候,近千朴刀和刀牌手摸黑从后面冲了上去,一声大吼杀进骑兵队伍,然后有如一阵狂风左冲右卷。 顿时将东奔西突的苻家骑兵杀得丢盔卸甲,最后只剩数十骑丢魂落魄地跑了回来。 鱼遵带着大队人马好容易过了危险区,却看到这数十骑就像一群被撵出窝的野狗,垂头丧气地站在前面。 鱼遵看了一下,没有看到领军的偏将,估计他已经躺在远处的黑暗中了。 连骂人的对象都找不到了,鱼遵只好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这数十骑归队。 然后命令大队人马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三千多苻家骑兵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在黑暗把眼睛瞪得大大地,一边慢慢地前进,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前面和周围的一举一动,就是一只蚊子从眼前飞过也要多瞄上几眼。 看看是不是晋军的探子。 折腾了半夜,似乎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的鸡叫声,可前面还是什么都没有,紧张一夜的苻家骑兵是又累又饿。 许多人都伏在马颈上,以便省点力气,但是他们座下的战马也累得不轻,都在直噗粗气。 这个时候,只听到嗡嗡地声音突然破风而来,许多骑兵挣扎着直起身来,用迷糊的眼睛向四处张望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 凄厉地惨叫声终于让半梦半醒之间的苻家骑兵清醒过来了,他们发现前面的同僚纷纷中箭。 正痛苦地捂着伤口向地上倒去。 “有敌袭!”苻家骑兵们纷纷叫嚷着,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杂乱无章,一片喧闹。 鱼遵大吼道:“不要乱!不要乱!”接着各级将领军官连忙招呼各自的部属,收拢队伍。 在黑暗中慌乱才是最大的敌人。 等苻家骑兵冷静下来地时候,箭矢嗡嗡声已经消失在空中,整个黑夜突然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几只虫子在拼命地嘶叫着。 苻家骑兵更加警惕地环视着四周,越安静也意味着越危险。 但是当苻家骑兵等待许久。 却再没有箭矢飞出。 也没有想象中的敌人。 天终于亮了,鱼遵郁闷地发现。 这里离黾池城不到三十里,看来甘芮军已经尽数撤回到城中去了,自己的计划算是彻底完蛋了。 这时,苻雄领着由于向导误事而晚了半夜的两万步军赶到了,听完鱼遵地介绍,立即下令全军前进,准备趁甘芮军立足不稳一举攻破不大的黾池城。 当苻家军急冲冲赶到黾池城东时,李天正和侯明领着断后的厢军刚好赶到黾池城下,根本还来不及进城。 昨夜阻挡鱼遵骑兵也让他们疲惫不堪,而且打打停停,所以行军速度也不快,好容易急行到黾池城下了,这敌军又追上来了。 李天正转过头对侯明说道:“老侯呀,看来我们还得留下来断后,这样才能让兄弟们退回城中去。 ” 侯明舔了舔一夜未喝水而显得干燥的嘴唇,恨恨地说道:“这些苻家的王八蛋,老子们都甩了他们一晚上了。 看来他们还是要上来讨老子一刀,他娘的,他们不让老子的刀开荤是不会放老子回城!” 说到这里,侯明转过头来对传令兵吼道:“按营列队,后营先进城,中营准备进城,前营给老子列好队!” 李天正接着补充道:“老侯,把你的陌刀队都给我提拎出来,最后一关由我带着着陌刀手来守!“ 侯明一愣,立即吼道:“你想抢我买卖!” 李天正依然平和地道:“老侯,谁叫老子官职比你高呢!”说到这里,李天正地语气变得冷冷的:“侯都统领,你想违抗军令吗?” 侯明的眼睛一下子变通红了,声音有些哽咽了,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道:“算你狠!你他娘的就这样抢老子的功劳,你老想着压老子一头!” 李天正嘿嘿一笑:“没办法,谁叫你小子和我从南郑武备学堂一期毕业后就落后老子一截。 除非老子死了,你是赶不上了!” 侯明不再理李天正,转过头对身后的前营和中营吼道:“弓弩手准备,刀牌手准备!” 这个时候,看清情况地苻雄一挥手,五千苻家弓箭手列队走上前,对着黾池城就是一阵箭雨,压制城楼上的晋军。 而五千苻家步兵呐喊一声。 向侯明猛冲过去。 侯明继续吼道:“不要慌,给老子沉住气!听命令放箭!”说到这里,一名长弓手手一软,箭弦砰地一声松开,箭矢应声而出,向空中飞去。 侯明一下子跳起来了:“他娘地,谁呀?老子还没说完你就给我松手了!” “老侯,算了!兄弟们累了一晚上。 早没什么力气了。 ”李天正在旁边劝道。 侯明点点头继续吼道:“告诉你们!再没有力气也要给老子强打起精神来,你一松懈就能送掉你的命!精神点!” 说到这里,侯明带头吼了起来,两千军士也跟着吼了起来, “三国战将勇。 首推赵子龙,长阪坡前逞英雄, 战退千员将,杀退百万兵。 怀抱阿斗得太平。 还有张翼德,当阳桥前等,七啾咔嚓响连声, 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 云长武艺精,温酒斩华雄,孟德帐下显威风。 五关斩六将。 保嫂寻皇兄,匹马单刀千里行。 ” 话刚落音,侯明接着一声大吼:“射!”,马上就有千余箭矢嗡地一声向前飞去。 很快,五千苻家军就和一千晋军激战在一起,只见刀来枪往,血肉横飞。 晋军丢开弓弩,手持腰刀和苻家军绞杀在一起。 他们大声地怒吼着。 将全身的力气随着那声吼叫运到刀上,然后恶狠狠地砍向对面的敌人。 没有前途。 也没有退路,只有对面地敌人和他手里的刀枪;没有庆幸,没有迟疑,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对手砍倒在地,然后补上一刀砍死他。 双方都是精锐的勇士,双方都抱着必胜的决心,只是一方要努力突破敌人的防线,以便全歼这支敌人;另一方却誓死守住每一寸阵地,好让身后的同僚安全地退回城中去。 不管是远处的苻雄中军还是城楼上地甘芮大军,都只能用刚开始两军还没有接战时的一阵箭雨去微弱地帮一下战友,到了现在就都没有办法去帮到近在咫尺的同僚,只能用鼓声号声及高呼声来为血战在一起的同僚们打气鼓劲! 激战一会,中营也已经陆续退回城中去了,只剩下三分之一人马的前营也在侯明地指挥下缓缓向城门口退去。 看到这个情景,苻雄不由急了起来,自己五千人马丢了千余条性命却依然突不破晋军千余人的防线,眼睁睁地看着后面的两千余晋军安然退回了黾池城。 鱼遵走上前说道:“将军,让我带骑兵立功赎罪吧。 ” 苻雄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当鱼遵带着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的三千多骑兵向前冲去,前面地三千多苻家步军纷纷让开道路来,免得误伤无辜。 李天正趁着这个机会,拎着陌刀往前一站,身后赫然立着三百余也手持陌刀的汉子。 侯明一边指挥部众扶起受伤的战友,收拾丢在地上的兵器箭矢退回城中,一边吼道:“李天正,记得把老子的陌刀手带回来。 ” 站在最前面的李天正没有答话,只是用右手将雪亮的陌刀高高举起,锋利的陌刀在阳光中直冲天际,似乎要把天刺破一样。 转眼间,越冲越快地苻家骑兵离李天正等三百晋军也越来越近了,看到晋军拎着一把长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像自己不是骑着马冲过去,而是骑着一头猪冲过去一样,苻家骑兵心里不由泛起嘀咕,但是他们手脚没有因此停下来。 由于前面还有自己的友军正在让路,苻家骑兵没有张弓搭箭,只是拔出长刀,在城楼上飞下来的不是很密集的箭矢中准备一刀将那些被吓傻的晋军一刀劈成两瓣。 这时李天正一声大吼,同时往前踏了一步,手里的陌刀向前一扫,只见到一道红色的绸布骤然在空中飞舞,一种热腥的味道迅速飘散,眼尖地人会看到一个马头和半截人身子在空中飘然向后面飞去,而一匹没有头地战马载着一个只有下半截身子的骑兵向前冲了几步,然后轰然向前一栽,如同两堆泥巴一样叠在一起。 这时,三百余陌刀手纷纷出手,如同海岸边卷起地巨浪,将迎面而来的苻家骑兵拍得支离破碎。 旁人只听到一阵劲风随着吼声向前荡去,顿时一阵马嘶人叫声,数百苻家骑兵或头飞手断,或马首横飞,或身断两截,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前面多了两、三百具不完整的尸首。 在那一瞬间,不但是后来的苻家骑兵,就是那些战马也感到一阵恐惧,不由纷纷停住脚步,在那里嘶叫不已,似乎在悲嘶前面支离破碎的同伴。 李天正大吼一声,往前连走几步,然后又是一刀,顿时把一名正踱立在那里的苻家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截,身后的陌刀手也跟着走上前,挥手就是一刀,刀刀中的,顿时又多了百余尸首。 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苻家步兵被飞溅过来的热血骤然一激给激清醒了,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顿时把后面还在往前冲的苻家骑兵冲散了,顿时慌成了一团。 趁着这个时候,李天正带着三百陌刀手在城楼上的箭矢掩护下安然退回黾池城。 看到这里的苻雄不由钢牙咬碎,连连下令两万军士砍倒树木,赶造攻城器械,然后下午开始将两万人马分成三班,不分日夜地攻打简陋的黾池城。 甘芮带着只有八千余根本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梁州军,依靠着只有一丈多高的黾池城,拼死抵抗,没有擂石就用箭矢射,箭矢射完了就用刀枪血搏,刀枪被打折了就用手掐脚踢,手脚不便了就用牙咬,就这样整整拼了两天两夜,一直拼到姚劲带着一万五千名羌骑绕了一大个圈子赶到黾池城。 苻雄见自军里外里已经损失过八千人,虽然攻得黾池城岌岌可危,甘芮军也被自己打得筋疲力尽,离溃败没多远了,但是听到晋军有援军过来,清楚自己部下也是强弩之末的苻雄,立即领军回撤宜阳。 姚劲只是领军赶来援助甘芮军,而且看到其军打得异常凄惨,所以也不敢远离追击苻雄军,就在黾池城驻下。 是役,甘芮带出来的四厢步军从宜阳狼狈奔到黾池,再在黾池城死守两天,只剩下不到两厢人马,损失超过七千余人。 看着满地收拾好的战友尸体,想起前两日还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脸庞,现在却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秋风吹拂、阳光普照那双年轻的眼睛也再也睁不开了。 满脸血迹的甘芮再也忍不住了,拄着血迹斑斑、满是洞洞的红星军旗,噗地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满目的战友尸首叩地大哭。 第七十二章 周 第七十二章 周 张贺度、段勤、刘国、靳豚会于昌城,将攻鄴。 魏主闵自将击之,战于苍亭,贺度等大败,死者二万八千人,追斩靳豚于阴安,尽俘其众而归。 闵戎卒三十馀万,旌旗、钲鼓绵亘百馀里,虽石氏之盛,无以过也。 --引言摘述 梁州刺史甘芮兵败宜阳、黾池的消息顿时震惊了关陇和晋室。 消息传到野王,苻健不由大喜,立即遣堂兄苻菁领兵马一万两千从轵关入河东,沿着轵关径向关中另一道险关渡口-蒲坂进军,以为北路。 而自己率领大队人马从孟津渡南下,先在洛阳停留两日后西进向弘农函谷关进发,以为中路,并复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苻健收张遇为左司马,郑系为右司马,尽收其军,留在洛阳,改拜苻雄为征西将军、洛州刺史,领兵马两万出宜阳,直取卢氏、上洛进蓝田关,以为南路。 再拜鱼遵为征南将军、豫州刺史,领兵马一万五千下许昌,平定豫州。 留雷弱儿为长史,镇洛阳。 一时关右东边拔刃张弩、烽火四起。 而驻守在南乡的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听说甘芮大败,立即觉得机会来了,迅速移兵郧乡、长利县,窥视魏兴郡。 而甘芮大败后收拾了两天,然后在姚劲的护卫下退守卢氏城。 甘芮一边整顿,一边上书长安请罪。 听到甘芮大败的消息,曾华气得不行。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行事稳重、用兵谨慎的结义兄弟会犯下如此莽撞的错误。 看来自己的部众打顺风胜仗打惯了,已经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了,这样真的很危险!而且苻健势力南下河南的情报,探马司、侦骑处早就探到了,也早就送到自己这里来了,但是甘芮却不知道。 结果一头撞了过去。 他试探司州地行动是无可厚非的,知道洛阳的底细后一旦朝廷的正牌王师北伐自己就心里有底,该知道怎么做了,在这点上甘芮和王猛、笮朴一样都了解自己的心思。 看来这次失败自己必须承担一部分责任,以后这军事情报必须要和各前线将领共享,否则自己是个明白人,而前面领军指挥的将领却是两眼一摸黑。 由于自己机构设置的问题,这对外的军事、政治、经济情报全部握在探马司、侦骑处、观风采访署三衙门手里。 前线领军地将领只能自己得到局部区域的战术情报,而重大的战略情报只能是两、三月才可能得到一次,所以这情报不畅也是失败的原因。 曾华接到了甘芮的请罪书后先撤去他梁州刺史一职,由冯越正式接任梁州刺史一职。 再将甘芮由前军将军贬为轻车将军,暂领上洛郡守,镇守卢氏城,而右卫将军张渠移驻武关。 曾华拜王猛为武卫将军,督上洛、魏兴两郡军事。 立即率领四厢兵马由蓝田关出上洛。 接着曾华向建康上表请罪,自述自己不通军情、纵属轻敌,结果造成如此惨败,七千梁州男儿长眠司州,因此请朝廷处置惩戒。 以儆效尤。 在等待朝廷处分的同时,曾华自封使持节和镇北大将军印,只以都督和雍州刺史身份行令。 曾华接到苻健异动的情报后,立即调兵遣将做好应对。 王猛被派往了上洛。 应付苻健的南路军;北路军由闻讯进驻蒲坂地宁朔将军、冯翊郡守谢艾去应付;而自己亲领大军出弘农对付苻健的中路军。 在出长安前,曾华下令增设了一个新的官署-枢密院,专掌枢密军情。 他们先将各种渠道得到的军事情报汇集起来,然后加以分析,辨以真伪和轻重,最后再呈送给曾华和将相关军情分送到各前线指挥官手里,以帮助他们做出正确的战术、战略决策。 设左右签院事,以刘顾(奔丧中)、荣野王分任。 统领一班原军务秘书、参军等调过来改任地参谋,讨论分析各项军事情报,然后逐条整理归纳,并提出建议,最后由左右签院事签字认定分送给镇北大将军府和各领军将领。 在曾华的心目中,这枢密院有后世参谋部的雏形,比自己以前松散的参军署要有用多了。 当曾华领着大军来到函谷关时,苻健五万大军在这里已经钝师三天了。 在赵复、笮朴、姚劲、姜楠地陪同下。 曾华等上了弘农郡城。 整个弘农城北靠黄河。 南靠崤山,锁喉扼守住一条深险如函的谷道。 远远望去。 谷道蜿蜒数十里,崎岖狭窄,车不方轨、马不并辔,更空谷幽深,人行其中,如入函中;关道两侧,绝壁陡起,峰岩林立,地势险恶,地貌森然。 而雄城正位于这险要地势之上。 “这函谷关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曾华不由感叹起这做千古雄关。 “大人,这函谷关其实不在这里,而在新安以东。 ”笮朴的话一说出来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这不是函谷关还是哪里? “这里其实是秦函谷关,于前周、秦时设有的。 自汉室兴起之后,关中作为帝都,函谷关以东则称关外,以西为关中,百姓都以自己是关中人为荣。 楼船将军杨仆,原籍函谷关以东的新安县,别人说他是关外人,他深感不快,就尽捐家资,于前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在新安县城东也修起了一座雄伟的城池,后来大家慢慢地就称它为函谷关,而这做前秦函谷关就成了弘农城。 ”笮朴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过有了那座新关之后,那杨仆也就成了关中人了。 ”说到这里,曾华不由大笑起来。 但是关前的苻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五万人马在这个险关打了三天三夜,丢下数千具尸体却丝毫没有办法。 在这个地势险要狭窄的地方,你就是有十万大军也得排着队往上冲,而人家就是只有几百人站在城关抡着菜刀也能把你砍趴下,更何况人家地兵器不止比菜刀高级多少倍。 “杀!杀!杀!”坐在大帐里的苻健听到这声音就知道,这是前锋官段纯又在给前面的军士打气。 准备发起新的一次进攻。 苻健再也坐不住了,急冲冲地走出大帐,翻身骑上坐骑,策马就向前线奔去,慌得众将和护卫们纷纷急忙跟上。 离前面还有七、八里地就等到“呼呼”地一阵破风声远远地传来,如雪原上刺骨寒风一样席卷而来。 吃过这苦头的吕婆楼、毛贵等人不由脸色大变。 看着部下脸色变白的苻健不由长叹一声:“没想到关右晋军的器械居然如此霸道!”前面骤然响起地数百惨叫声似乎在响应着苻健地话。 苻健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不由策动坐骑,继续向前走。 上万苻家军聚集在一个不大地空地上。 排着密集地队形缓缓地向前冲去,就像一窝蚂蚁在搬家。 队伍中间举着数百架云梯,正随着奔流的人群向前涌去。 而天上却如同乌云遮日一般,又如蝗虫蔽天,无数的箭矢纷纷落下,巨大而接连不断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是嗡嗡声还是呼呼声,只有不停中箭倒下的苻家军军士发出的惨叫声是最清晰的。 而在其中,上千支巨大的箭矢如同标枪一样从天而降。 瞬间就贯穿军士地身体,将他们钉在地上。 苻家军的攻势有如潮水一样,函谷关却有如巨石一般屹然不动,最可怕的更是它居然能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反击。 最前面的云梯终于靠到城墙下了,为数不多冲到城下地苻家军士分出一半人张弓对着城墙就是一阵乱射。 希望能压制住上面的晋军。 另一半人把云梯架靠好,然后开始沿着梯子攀沿而上。 三丈多高的城墙让云梯变得又长又“细”,苻家军士爬在上面一会儿就晃得不行,这时城楼上随便丢下一块石头或者擂木。 立即就能把这云梯砸断,上面的军士在一阵惨叫中纷纷跌落到地上来。 苻家军士又气又恨,但却丝毫没有办法。 人家地城池顶了天才两丈多高,这些关右晋军居然将函谷关修到三丈多高,这云梯都是两个接在一起,没办法不又细又长。 看到挫于城下的自家军士被城楼上的晋军一一射杀,或丢下木柴引火之物一一烧死,苻健的眼睛瞪得滚圆。 脸色变得青中带黑,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最后,苻健突然问道:“曾华真的到了弘农城了?” “是的大王,今日早上弘农城就挂上了“都督雍、秦、梁、益四州军事曾”的旗号,弘农城上地晋军没必要使诈,应该是曾叙平到了弘农了。 ”旁边的毛贵连忙答道。 “告诉段纯,停止进攻。 我要向曾华喊话!”苻健说道。 当然。 苻健是不可能冲到函谷关下喊话,晋军神臂弩和床弩的射程已经让所有苻家军将士们觉得战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安全。 苻健的喊话是自己躲在军后。 由一名大嗓门军士策马来回到城下传达喊话。 “我家大王敢问你家大人,我等故土都在关陇三秦,为何不让我等西归故里?” “放下武器,接受编制,我保你们各回故里安居乐业!”曾华的回答干脆明了,既然苻健不愿自己出面,曾华就坐在城楼里面,一边喝茶听着喊话一边也叫大嗓门军士传达回话。 “我家大王已受天命,当有三秦,你们为何不顺应天意呢?”苻健又叫人喊出一句歪理。 “既然你们老苻家领有天命,那就麻烦叫老天爷喊两声,喊出来我就放你们过关!”曾华的回答更歪。 “我家大人领众数十万,聚三州十郡之力,一旦发作便有雷霆之怒,你们还是快快降了,不要再行螳臂挡车的蠢事了。 ” 曾华一听,顿时怒极反笑,然后转过头对赵复森然地问道:“石炮准备好了吗?” “回大人,大人从长安带来地一百二十部石炮已经列阵摆好,蓄势以待许久了。 ”赵复连忙回答道。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雷霆之怒,全部给我用火弹,标尺三里到五里。 不用试射,连发十弹。 ”曾华大声吼道。 城楼上一片寂静,晋军没有人出来传达答话。 苻健等人当然不会认为这么几句空话就能把曾华他们吓住了,要是这样早几天恐吓几句就把他们吓散了,用不着在这里打得尸山血海地。 这时,从弘农城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呼啸之声,比刚才那种混乱地声音更惊心动魄,这时天空中现出百余个橘红色的火球。 如同陨石流星一般向苻家军飞掠而来。 毛贵和王堕马上知道不好,连忙拉住苻健地坐骑就往后跑。 苻健等人正跑着就只听到身后一阵扑通的坠地之声,山动地摇,然后是呼呼的声音在四处飞响,接着是无数的惨叫声在狂呼乱喊。 苻健忍不住转过头一看,只见百余处地方就像是天火坠地一样,附近数十上百的军士身上被溅上火星并迅速然绕起来来,一会儿工夫只见到数百个火人在那里惨叫。 没过三十息的时间。 只见天上又飞来百余火球。 苻健不由连连叫道:“撤兵!撤兵!” 回到三十里之外的大营中,坐下来的苻健还心有余悸,他对坐在两边地毛贵、姜伯周、王堕等人说道:“竟想不到关右晋军有如此霸道的利器。 当初我们以为曾镇北取关中实属侥幸,现在看来,十个长安城也被他打烂了。 看来关中我们不但回去不了。 如果他们全力东进的话,恐怕这洛阳也难保呀!” 王堕最先开口道:“大王说的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曾镇北居然强横如斯。 加上他尽据险要,恐怕我们这次真的是无功而返。 无法回关右了。 但是大人不用担心,依属下看曾镇北是不会东陷河洛的,至少在这两年是不会兵出河洛的。 ” 苻健一愣,一会才回过神来惊喜地问道:“这是为何?” “曾镇北要是想兵出河洛他早就出兵了,不会等到现在了,他只是不想出兵而已。 而他不出兵的原因无非有两者,一,他占据河洛四战之地。 北可能受我们和邺城魏闵以及姚戈仲等地侵袭,南有豫州张遇,东有青州段龛,种种势力会一涌而上,就是曾镇北再能耐他也没有三头六臂,无法抗拒这一轮又一轮的混战,因此一旦他陷在其中,不但河洛不保。 而且还有可能连关陇也会因战火连累造成不稳。 最后实力尽丧,反而两头尽失。 为他人做了嫁衣。 ” 王堕一一详细地分析着,苻健等人都安静而入神地听着。 “二就是这河洛之地恐怕曾镇北不便出兵收复,只能由建康朝廷来收复,否则这南边就会猜忌曾镇北的,曾镇北怎么好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一席话说得苻健等人连连点头,功高震主,当年老主苻洪在石虎也不是这样吗?就是因为功劳太高,结果石虎表面上非常其器重老主苻洪,但是暗地里却猜忌万分,阴中使人把看到的苻家几个有点出息地兄弟子侄都弄死,只留下这几个兄弟了。 “安生(王堕字),你说我们如何才能不作他人嫁衣呢?”苻健听完之后急切地问道。 “大王,我们和曾镇北不同。 我们占据洛阳却是天意使然。 这北边邺城已经混战不息,于襄国的战事一、两年是打不完的,只要我们不去惹邺城,冉闵小儿又怎么有精力来管我们。 东边豫州张遇已经降服,我等只需盘踞司、豫、兖州富庶之地,苦心经营一、两年,到那时不管是晋室北伐还是曾镇北东征,或者魏闵南下谁能奈我们何?而且我们在关陇颇有根基渊源,只需多派细作探子,唆使各地豪强世家起兵,搅乱地方,到时曾镇北内忧外患,我们再趁乱一举拿下关陇,这时我们联有关陇、河洛,试问天下有谁能敌呢?” 苻健听到这里不由大喜,腾然站起身来走到王堕前面,一把拉住他的手感激道:“安生一席话救我苻家及十数万关陇流民。 ” 第二日,苻健下令停止攻打函谷关,着手准备回洛阳。 不几日,南北两路地消息一一传来,苻菁被新拜的宁朔将军、冯翊郡守谢艾大败,打得有点找不到北了,只好领残兵退河东大阳。 苻雄在险要的卢氏城下一点办法都没有,主场作战的甘芮带着万余守军把卢氏城守得跟铁桶一般,再过几日,新上任的武卫将军王猛领着四厢步军赶来,一串的连环反击打得苻雄招架不住,只好领兵退回黾池城。 听到这两个坏消息,苻健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留辛牢领万余兵马据陕城(今河南三门峡市西),自领大军回洛阳。 八月底,苻健左长史贾玄硕等人请苻健依刘备称汉中王故事,自表为都督河洛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周王。 苻健不由大怒:“我只能当一个大将军单于吗?天命如何,尔等胆敢妄意揣测!”暗地里却密使梁安等人上尊号,苻健辞让再三,最后才许之。 九月丁酉,苻健于洛阳即天王、大单于位,国号大周,大赦,改元皇始。 追尊父洪为武惠皇帝,庙号太祖;立妻强氏为天王后,子苌为太子,靓为平原公,生为淮南公,觌为长乐公,方为高阳公,硕为北平公,腾为淮阳公,柳为晋公,桐为汝南公,廋为魏公,武为燕公,幼为赵公。 以苻雄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领车骑大将军、司州牧、东海公;苻菁为卫大将军、平昌公,宿卫二宫;雷弱儿为太尉,毛贵为司空,贾玄硕为中书令,姜伯周为尚书令,梁楞为左仆射,王堕为右仆射,鱼遵为太子太师,强平为太傅,段纯为太保,吕婆楼为散骑常侍。 然后遣车骑大将军苻雄出兵兖州。 不几月,赵兗州刺史刘启降于鄄城,魏兗州刺史魏统降于廪丘。 至此,周主苻健尽据司州河南、河内、汲郡、河东郡;豫州颍川、襄城、陈郡、梁郡及兖州濮阳、陈留、济阴郡等三州十一郡,一时兵势无盛。 曾华领军自回长安,也上表一封给建康,表示自己在黾池、弘农两地被苻健打得“大伤元气”,这河洛谁有能力谁就赶快北伐收复吧,不管如何自己也会尽起“残兵”为北伐王师摇旗助威。 第七十三章 巡视 第七十三章 巡视 故晋散骑常侍陇西辛谧,有高名,历刘、石之世,征辟皆不就;闵备礼征为太常。 谧遗闵书,以为:“物极则反,致至则危。 君王功已成矣,宜因兹大捷,归身晋朝,必有由、夷之廉,享松、乔之寿矣。 ”因不食而卒。 ----引言摘述 回到长安的曾华算算时间,为刘惔守制的时间也快过了,于是就派亲卫去南郑将大小老婆范敏、真秀和两个儿子接到长安来。 虽然长安还有一个正牌老婆,但是只看不能“用”,毕竟还只是十五岁都不到的幼女,等过了今年再说吧,这件事情已经跟桂阳长公主和跟过来的奶娘说清楚了,也托回建康的俞归给会稽王司马昱讲明白了,表明并不是嫌弃桂阳长公主。 在等待妻儿的空闲中,曾华在笮朴的陪同下开始巡视三辅之地了。 首先第一站是咸阳。 现在的咸阳城己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靠渭水的城南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大兵工场了。 按照曾华的规划,这里被重新整理了一下,分成了十六里,分别规划为冶炼、锻造、弓弩、箭矢、车辆、石炮、床弩、木工等十六区。 渭水被从新设的西临水门中开渠引入城中,弯弯曲曲地绕着城西、城南、城东行进,形成天工渠,提供给工场使用,并在水渠落差稍大的地方设一个水车,为工场中的行车、鼓风机、简易车床提供动力。 城西分十里,是民用工场,汇集有棉、麻、丝纺织场,羊毛呢绒场,铸造场,木器场等;城东分六里。 却是另一番景象,全是造纸场和印刷场。 在南郑的时候,兵工场的工匠们已经改进出用毛竹、芦苇等材料制造出更白更有韧性的纸张来,正在大量销往各地,迅速替代木牍竹简和布绢。 而印刷场在学机械出身的曾华指点下,直接从雕刻版跃进到铜活字印刷,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这里印得最多地除了圣典之外就是各种邸报,有传达军情军令的《镇北大将军府邸报》;有传达政事政令的《雍州刺史府邸报》;有采访观风署出版的《民事邸报》。 以采集各地时事,评论各地要案,抨击各种弊端,连载各长篇故事而颇受百姓们的喜欢,也是各地“说书人”必备之品;有由主管市集商业的理市司出版的《市商邸报》,上面全是每半月或每一月各地货品的价格,还有关税署定时公布地各种货品关税,颇受商贾们的喜欢;主管教育的提学署出版的《提学邸报》则是文人墨客们追捧的邸报。 它由车胤、郝隆、罗友等名士主编,刊登的除了各地提学和招生录取情况,还有从众多文人的“投稿”中精选出来的诗赋妙文,能被刊登上《提学邸报》,流传各地是许多文人梦寐以求地追求。 当然了。 圣教的宣传邸报《真知邸报》在曾华的支持下也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印刷发行。 这些邸报定期印刷,然后由驿邮马车或一箭驿递传送到各州各郡,然后再散到各县去。 自从关陇大道被修缮完整,加上梁、益两州也是大修道路桥梁。 在各地的道路状况明显变优之后,曾华下令在驿制的基础上增加驿邮马车。 马车就是在曾华授意下,由咸阳工场制造出来地四轮马车,前面加上两至四匹马,在宽直的大道上跑得可欢了,一天可以跑四驿一百二里,两驿换一次马,比步行快多了。 都快赶上了一箭驿递了。 以前步行驿丁背的邮包都放在马车后面的货厢里,而前面地客厢里可以坐四~八人,只要交钱和有行照(类似于现在的介绍信和身份证)谁都可以坐。 但是这驿邮马车只能在关中、成都、汉中等平坦的地方使用,其余的地方还是要靠步行驿邮和快马驿递。 除了圣典和邸报之外,这里还要印刷各种书籍销往全国各地。 在咸阳城北大部分则是居住着各工场的工匠和他们的家眷。 除了南郑迁来的工匠外,曾华还将关陇各地的工匠们都招募过来,总共足有近两万人,加上家眷足有十几万人。 把整个咸阳城北住得满满地。 还向外扩展了一圈才容纳下。 在城北的东角是分别管理咸阳兵民工场的军器监和良造监两个机构,西角则是跟着从南郑搬过来的工匠学堂。 它从十二岁开始招收有一定基础的百姓子弟。 分科专门学习各项工匠技术。 而咸阳城外东西各驻扎一厢步军,北边二十里外的地方还驻扎着一厢骑兵,戒备森严地拱卫着咸阳城,而城里工匠中更是密布探马司、侦骑处、观风采访署三司的细作探子,密切注视着可能出现的奸细。 在咸阳停留两日后,曾华离开这座可以说是在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地工业中心,向长安东北地霸城行去。 霸城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只是一座普通的城池,但是对于曾家军上下将士来说却是如雷贯耳,因为霸城城北有曾家军军官最高学府-长安武备学堂,曾家军中所有地军官都是从这里毕业的,由曾华任总理,柳畋任总教导,是无数热血青年心中的圣殿。 城南有京兆讲武学堂,是雍州培训士官的学校,而在城东还有一座学堂,长安大学堂。 这座曾华心目中的最高学府由于龙首原南的校区正在修建,而且新开张招收的学生不多,所以暂时占用了长安武备学堂新修的校区安置。 曾华已经和车胤、王猛等谋臣达成共识,准备在龙首原南扩修新长安。 按照曾华的规划草图,龙首原北汉长安将被改造成官署办公和官员居住的地区;龙首原将成为曾府的地址和新长安的中心;城西是教育区,方圆数里的长安大学堂将占据一半的地盘,收纳数万学生都不是问题,留下的空地还将修建京兆学堂、工科学堂等稍低一级或专业学堂;城东将是居住区;城南将是一个巨大地商业区,分东区商铺区和西区市集区,一旦修建完善将是世界上最大的商业区。 但是这个修建是极耗人力和物力,而且旷日持久的。 在目前的曾氏体制下。 曾华只能每年用结余的钱来一步步修建新长安城。 首先修建的不是龙首原上的曾府,也不是改造城北的官署区,而是城西地教育区的长安大学堂。 按照曾华的规划,先把东西南北城区按照**的城区各自全部修建完善,然后留下足够的空间,最后再修建城墙把这个大长安圈起来,这样算下来,这座新长安将在此后一千年的时间内都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在霸城巡视了长安武备学堂、长安大学堂和京兆讲武堂之后。 曾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冯翊郡治临晋城(今陕西大荔)。 现在曾华坐拥五十七厢步军,二十三厢骑军。 其中秦州驻有十厢步军和四厢骑军;益州驻有四厢步军、一厢骑军;梁州(包括魏兴郡)驻有六厢步军、两厢骑军。 其余的全部驻扎在雍州(包括上洛、弘农郡),其中上洛郡驻有六厢步军、两厢骑军,弘农郡(包括潼关)驻有十厢步军、四厢骑兵;冯翊郡驻有十厢步军,六厢骑军;剩余尽数驻扎在长安附近;更有七十一营折冲府兵,分驻各险要城池。 曾华来到冯翊临晋,除了巡视这里外,最主要地是这里将举行一次骑军大比武。 以便选出两千名最精锐骁勇的骑兵来。 选拔早早地直接从骑兵各队开始,无论鲜卑还是羌、氐或是汉人,只要有本事都可以报名,而且不论官阶高低一律平等比试,然后优胜者一级级往上选拔。 一直在近七万骑军中选出了近五千骑兵,然后集中在临晋最后比试出两千人来。 来到临晋时,所有骑军将领都集中在这里了,姜楠、姚劲、米擒鹿。 费听傀,钟存连,傅难当,当煎涂,封养离和杨绪、卢震、吕采等人,济济一堂,除了正在远征山南(拉萨地区)的野利循、镇守青海的先零勃、协助镇守秦州的狐奴养和协助镇守上洛地当须者赶不回来外,曾华属下有名的骑兵将领都汇集在一起了。 但是此地的地主。 冯翊郡郡守谢艾却没有赶到,据郡守官署的人说他正在朝邑处理流民事宜。 曾华想了一下,反正谢艾跟这选拔没有关系,于是传令开始选拔。 选拔分马术、骑射、马上搏斗等各种项目,然后还有徒手搏斗,木制兵器厮杀,最后是以小队为单位对抗。 经过三天地激烈争夺,最后选出两千优胜者。 曾华亲自为前十名换上黑铁重甲(里面是连环甲。 外面是板甲)。 坐骑挂红边黑皮甲,然后再给他们披红袍、系红围巾、插红缨。 而其余骑兵将领分别为这两千骑兵换甲披红。 接着,曾华对着这些人马皆甲,浑身火红的骑兵宣布,他们将被重新编制为一军,分左右两营,正式成为甲骑(跟后世全副武装的重骑兵有区别),将换上上矛、重刀等重长武器,并换乘精选出来的高大良驹,号“探取军”。 曾华最大声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是探取军吗?” 看到众军纷纷摇头,曾华继续问道:“那你们听过《三国传》吗?” “听过!”听书是军士们业余时间最大的乐趣,而《三国传》更是他们最喜欢听的故事,怎么没听过呢? “那书中是如何评论蜀汉五虎将张飞张翼德的?”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五虎将可是大家崇拜的偶像,尤其是勇猛无比地张翼德和忠义无双的关云长,这么经典的评语自然熟记在心。 “是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我为新军取探取二字,就是希望你们这些骑军中最骁猛善战的勇士个个都像张翼德一样,象他?——” 曾华说到这里,下面轰然应道:“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编制完探取军之后,曾华委任骑兵将领中最骁勇的傅难当,当煎涂分领左右两营,然后丢下一本自己回忆出来的重骑兵训练手册。 让他们一边换装备坐骑一边开始训练。 而自己在笮朴和封离养的陪同下赶往朝邑。 刚到朝邑,只见到城外密密麻麻地都是临时搭建地木棚,里面熙熙攘攘地挤着上万流民。 这些流民青壮老幼妇孺都有,他们个个都衣衫缕褴、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目光呆痴,一看就知道他们在路上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 他们地脸上满是绝望、哀伤、悲痛、冀望,种种表情混杂在一起反而让他们显得表情怪异。 神色迟滞。 他们以家为单位围坐在各自的木棚前面,围着一堆不大的火,抱着小孩,扶着老人,默默无语地从火堆中摄取热量以抵抗十月天寒冷的北风。 一些医官打扮的人走在其中,他们打扮有些怪异,灰白色的紧身袍子,嘴巴上带着一个大大罩子。 只露出一双有神的眼睛。 看到面露病态的人他们就停下来蹲在那里诊断一番,发现可能是瘟疫者就叫身后也带着口罩地随从将病人抬走,抬到另外一处营地隔离起来。 可能是已经做过解释了,流民们也知道这瘟疫的利害,所以看着亲友被抬走也没有说什么。 任由那些带口罩的人把亲友呆过的地方撒上石灰水。 而在流民中间,更显眼的是一些身穿白袍的人,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慈悲和怜悯,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在围拢过来地流民中轻轻地讲述着。 声音低沉而缓慢,故事感人而真实,不由地听得流民们聚精会神,最后泪流满面。 他们都是圣教的传教士或教士。 虽然现在的圣教还非常低调,但是在曾华的大力支持下,在范哲等人的苦心传播下,它现在在雍、梁、益、秦州发展得非常迅速,尤其在西羌和关陇羌、氐人中间影响力巨大。 他们深知流民是最惶恐无助地一群人。 不管在物质还是精神上都急需帮助,所以流民也是他们传教的重点。 这时谢艾走了过来,对曾华拱手叹道:“这些都是河北的流民。 邺城、襄国混战,无一月不血战。 伪赵前些年迁徙的青、雍、幽、荆等诸州百姓和氐、羌、胡蛮数百万人,由于伪赵崩溃,其法禁不行,于是就各还本土;途中道路交错,互相杀掠。 其能到达目地者十中只有二、三。 据闻现在中原大乱。 饥疫满地,百姓相食。 恐怕已经没有什么耕地的人了。 ” 说到这里,谢艾缓了缓说道:“这些都是原雍、秦、梁州被迁徙到河北的流民,现在纷纷西迁回本土。 部分百姓和氐、羌数十万跟着苻健南迁河南,还有数十万百姓滞于河东、河内诸地,这数万百姓是趁着我大败苻菁后冒险跑过来的,途上死伤过半,过河的只有不到两万余人。 ” 曾华心里大忿,转头对笮朴说道:“素常,写封书信给洛阳的苻健,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我这段时间不会出兵攻打,但他必须放开边境关口,任由流民西归。 要是他不答应!”说到这里曾华有点咬牙切齿了,“老子有数万骑兵,要是他不答应,老子把这些骑兵全部放出去,日夜侵袭他的地盘,我要让他上茅厕都担心辖下的哪个城池被攻陷了。 ” 记到这里笮朴不由疑惑地问道:“苻健会答应吗?” 谢艾想了一下回答道:“苻健现在是稳定地盘、收拢人心地时候,如果真的让我们骑兵日夜侵袭,恐怕他半年都坚持不住了。 虽然放弃数十万百姓有点心痛,但却可以丢卒保车,孰轻孰重他自然算得清楚。 ” 笮朴点点头:“以数十万流民换稳定,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而且还可以省粮食。 现在天下恐怕除了江左和关陇没有谁手里的粮食够吃,对于苻健能省一点算一点。 但是他想稳定,恐怕明年一开春南边就不会让他消停了,看他怎么招架,怎么稳定?” 书信送到洛阳苻健手里,他思量来思量去就是舍不得这数十万百姓,但是他既怕关陇骑兵日夜侵扰,又担心手里的粮食不够吃,到时没东西吃了这些百姓可就不管你周主是否奉天承运了,照样造你的反。 正当苻健犹豫时,上万骑兵从卢氏城和弘农城呼啸而出,大肆侵袭了陕县、黾池、宜阳等地,说明曾华说到做到。 接着河南各地纷纷传流言,说洛阳苻健就是宁愿饿死数十万百姓也不让他们西归乞活。 谣言之下人心惶惶,“周国”新定的地盘开始出现乱局,有百姓依附当地豪强,结堡成垒,自号太守校尉,以求自保;或成千上万的百姓打出乞活旗号,纷纷结队西归。 苻健无奈,只好下令放开对关陇地关卡,任由流民西归。 短短月余,有近四十万百姓通过弘农郡、二十余万通过蒲坂、十余万通过卢氏纷纷涌入关中,停留在上洛、华阴、冯翊临时搭建地营地里。 雪花慢慢地飘了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天与地变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初冬地第一场大雪对于曾华和他下属的官员来说是一场考验。 他们紧急调集厢军、折冲府兵搭建临时木棚、房屋,调集粮草柴禾,准备医官药物,终于让这数十万西归的流民暂时安顿下来,开始在严寒中慢慢煎熬,期待春天的到来。 看着密密麻麻的营地,曾华不由黯然了。 这些活着来到这里的流民都是幸运者,而更多的百姓还在中原煎熬着。 他们将在大雪和饥饿中绝望地倒下,永远也站不起来,他的眼睛也许永远也闭不上,一直都望着远处看不见却又望得着的关中和江左。 在这里,曾华只能祈祷上天让他们转世投胎的时候投到一个太平盛世。 默默无语许久,曾华最后说道:“我想去江左建康走一趟!” 笮朴和谢艾顿时一惊,看着远处的营地慢慢地又想明白了。 一向对曾华有什么说什么的笮朴不由意味深长地问道:“大人,你是不是想去江左看一看?” 曾华点点头,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远处的营地:“我想去看看,看真长先生值不值?我值不值?这百万冤魂值不值?” 听到这里,谢艾不由和笮朴对视一眼,最后两人几乎是同声幽然地说道:“是该去看看了。 ” 第七十四章 长安 第七十四章 长安 十一月,魏主闵帅骑十万攻襄国。 署其子太原王胤为大单于、骠骑大将军,以降胡一千配之为麾下。 光禄大夫韦謏谏曰:“胡、羯皆我之仇敌,今来归附,苟存性命耳;万一为变,悔之何及!请诛屏降胡,去单于之号,以防微杜渐。 ”闵方欲抚纳群胡,大怒,诛謏及其子伯阳。 --引言摘述 告别谢艾回长安的路上,曾华依然是郁郁不乐,脸上的神色就如同头上的天一样阴沉沉的。 骑马跟在旁边的笮朴明白曾华的心思,也知道自家大人毕竟还是一个二十七岁的热血青年。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江左晋室最年轻的一镇方伯,除了老天眷顾之外,和他本人睿智明远、谋定而动不无关系,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的血还是热的,前几日看到那多苦多难的流民,心中自然按捺不住了,恨不得立即率军东进,肃清宇内。 “大人,你曾经说过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今天大人能够带领雍、秦、梁、益四州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已经非常不易了,大人,你已经尽力了。 ”笮朴开始劝导曾华。 “素常,我知道。 可是我看到这中原百姓,我心中就有如刀绞。 我也曾经做过流民,知道其中的艰辛,也明白他们所受的苦难要比我重百十倍。 我真的很想立即领兵东去,尽自己一份力,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 “大人,洛阳好打,拥兵十万杀过去就行了,苻健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可关键是洛阳打下后怎么办?”笮朴的话是一针见血。 “我知道,我知道!”曾华嗡嗡地说道。 “大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 ”笮朴毫不客气地说道,做为曾华的谋臣他们都有幸可以直白地指出、甚至痛斥曾华的不对之处,这也是众谋臣越发觉得离不开自家大人地原由之一。 “我们就拿邺城的魏主冉闵来说,现在几乎是无一月不战。 我们也清楚他肯定是不想战,但是他的政治手腕欠缺,加上襄国城有他的死敌,这才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要是他多些谋略,能多联合河北各地豪强。 称臣江左晋室,巩固根本,早灭襄国,也不会落入到如此窘迫的局面。 现在魏主冉闵完全靠着他的勇猛在支撑着,我们都清楚,襄国支撑不了多久,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现在的中原荒芜千里,百姓流离失所。 今年熬过去了,明年又怎么办?今年灭掉了襄国,明年北边更强大地燕国来了怎么办?真是可惜呀!” 在笮朴一连串的问话中,曾华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果我们赶走了苻健,收复河洛。 那么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退回河北的苻健、东边的伪赵残余、还有姚戈仲和河南各地守堡接垒的豪强等等都将像狼群一样扑过来,消耗我们的实力。 我们一边艰难地应付着这些内外敌人,一边安抚着数十上百万的饥民,拼命地消耗着关陇、益梁来之不易地元气和实力。 到时燕国来了怎么办?靠江左晋室?” 说到这里,笮朴异常凝重地说道:“大人,今日这个成果也正如大人所说的,是数万将士洒热血抛头颅得来的,来之不易!你不能就让它毁之一旦呀。 大人,我知道你的志向远大,难道你就愿意收复河洛了事?大人,在惨痛的耻辱和悲伤前。 我们不缺热血,但我们缺地是冷静的头脑和深远的眼光,大人,你不能叫数百万百姓失望呀!” 不,当然不。 自己现在出兵收复河洛,打不好自己要把关陇、益梁的老本搭进去不少;费尽千辛万苦打好了,江左地朝廷却会大摇大摆地北上还都,就凭那时自己残余的实力。 要想跟晋室翻脸。 桓温一个人就能收拾自己了。 到时自己顶多就是一个中兴闲臣,高官显爵享着。 快活日子过着,但是历史却继续向某个方向前进,也许用不了数十年,历史又会重演一次。 自己甘心吗?不甘心! 收复河洛稳定以后就跟晋室翻脸,那么自己就成了晋室北伐的对象了。 到时北有燕国,南有晋室,然后又是一场势均力敌、不死不休地战争,彻底把华夏民族的元气打完。 想到这里,曾华摇摇头,很艰难地对笮朴说道:“我很矛盾。 素常,你是知道的,虽然我名义上好博冒险,但是没有哪一次不是谋定而动,只是出其不意而已。 这次东出河洛,我真的没有把握,我不敢拿关陇去冒这个险呀!” “是的大人,现在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积攒力量,等我们有平定天下地能力时,再看准时机席卷而出,方是上策。 ”看到曾华已经回过神来,笮朴微喜道。 “我明白,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我会继续执行我们以前定下来的策略,东守北攻,一边力向力量薄弱的北地、朔方和并州进军,一边恢复元气,积攒力量。 ”说到这里,曾华转向笮朴诚恳地说道,“多谢你素常!” 笮朴笑了笑,拱手淡淡地说了一句:“大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请大人务必三思而后行。 ” 回到长安曾府,迎面走来的范敏和真秀顿时将曾华所有的烦恼都赶得干干净净。 范敏还是那样明艳绝伦,真秀还是那样妩媚可人,只是她们做了母亲之后少了一种青涩动人的风采,却多了一种成熟撩人的风韵。 她们手里都抱着一个婴儿,浑身上下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 曾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双手一抱,就紧紧地拥着范敏和真秀,还有她们怀里地孩子。 在那一刻,曾华觉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五人。 “真是老大吗?”曾华拔开真秀怀里地棉被,露出一张熟睡的小脸,小小地鼻子在轻轻地扇动着。 圆圆的脸蛋如同两个熟透了的小苹果,小巧地嘴巴微微张开,一双小眼睛闭得紧紧的,细长的睫毛在微浓的眉毛下轻轻地闪动着。 “脸形象我,鼻子、眼睛应该都象真秀!”曾华可看不出这孩子哪里象谁,他只知道孩子的脸上都是自己和真秀的痕迹,但是又不能失去父亲的“威信”,于是就在那里胡说八道。 真秀一听。 只是嫣然一笑,不说什么了。 “老二,哎呀,你小子没有睡呀!”曾华一拨开范敏怀里的棉被,就看到一张粉嘟嘟地小脸,一双漆黑如星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可能觉得这个男子挺帅的,于是一使劲。 一只小手就伸了过来。 曾华把自己的脸往上一凑,让儿子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划过。 在感受到那种柔嫩的力量时,曾华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从通红地眼眶里悄然流下。 范敏和真秀一惊。 连忙问道:“夫君,你是怎么了?” 曾华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领悟到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所在。 ” 范敏和真秀听完之后不由一愣。 过后双双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充满了慈爱怜惜之情。 这时曾华猛然一看,发现自己和老婆们还站在屋外,都忘记进屋去了,连忙招呼老婆们抱着孩子赶紧进屋去。 傍晚,曾华在后堂设家宴,只有范敏、真秀、桂阳长公主三位夫人,陪坐的还有那两位侍妾许氏和俞氏(要不然你以为曾华在长安半年时间是怎么熬过来地)。 而且其中的许氏已经大肚子,看模样也有五、六个月了。 外加五个她们各自的贴身婢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外人了。 都是一家人,而且曾华在家里历来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加上正夫人范敏也是平和的性格,不但和真秀处成了姐妹,待许氏和俞氏也是极好,关系非常融洽。 所以只有新加入地桂阳长公主还有些拘束。 坐在那里谨守礼节。 开始吃饭了,不过只有曾华一个人在喝酒吃菜。 其余的女人却在忙不迭地“贩话”。 真秀最活跃,一会把自己儿子让俞氏抱着,自己和许氏交流生育经验,一会又和俞氏一起照顾儿子,并向两人讲述自己儿子过去的趣事,说得三个人不时的嘻嘻哈哈。 范敏则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和桂阳长公主低声说着话,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神秘,开始的时候是范敏边说边横波一顾,看得曾华怦然心动,接着桂阳长公主在范敏的“教唆”下,也开始美目窃顾。 曾华一边小口地抿着酒杯里的酒,一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 不管一个人有多大地志向,美满的家庭生活却能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到幸福,这种幸福就是征服了全世界也替代不了。 这个时候,范敏怀里的孩子突然闹了起来,看来是孩子饿了。 范敏不由手忙脚乱,先让旁边的婢女抱着孩子,自己慌忙解开衣襟,准备给孩子喂奶。 看来曾华一直灌输的母乳喂养观念已经得到了他老婆们的认可。 范敏正解着衣襟时,突然看到自己夫君的一双眼睛正“贼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秀脸一红,连忙转过身去,然后抱过孩子,开始喂起奶来。 曾华看着那个秀丽的背影心里直叫可惜。 过了一会,老二终于吃饱了,在婢女地怀里头一歪开始睡觉了。 范敏整理好衣襟才转过身来,嫩脸红扑扑地,甚至都不敢看曾华。 那娇羞的模样骤然让曾华想到了成都地那个夜晚,初次遇见范敏的情景。 曾华长嘘一阵,又不由多喝了一杯酒。 众人又开始唧唧喳喳,而曾华也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 这时,老大也开始闹起来了,真秀将孩子递到俞氏手里,然后解开衣襟,在曾华的“贼光灼灼”下露出一只他久违的大白兔,再接过孩子开始喂奶。 看着孩子在那“熟悉的地方”吸得吧滋吧滋响,曾华不由地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引来众人“鄙视”的目光和一阵轻微的轻笑声,尤其是范敏。 狠狠地盯了曾华一眼。 不过那时的曾华已经什么都不注意了。 在曾华地期盼下,晚餐终于吃完了,曾华跟着范敏回到了卧室。 卧室是曾华特意设计的,宽敞的房间,布满了布绢花,窗户上都挂着粉色锦缎棉被,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商人带过的波斯地毯,上面满是粉色的花。 四处都是琉璃外罩的灯光,照得满屋都是流光异彩。 正中的墙上修了一个壁火炉,正烧着一堆火,把整个房间烤地暖暖的。 一道三重的布帘和两边的隔栏把房间分成了里间和外间,通过拉起的布帘可以看到里间放着一张床,和其他地主老财家的样式差不多,只是少了两边的围栏,而且更宽更大。 大床旁边放着一个婴儿摇床。 看模样也是曾华精心设计的。 范敏看到这里,心里不由一喜,这样地布置正合她的意。 她把孩子放进摇床盖好被褥,然后环视了一下,突然问道:“真秀的房间呢?” “夫人放心。 真秀的房间布置和这一样,只是小一些,而且颜色以她喜欢的蓝色为主。 ” 范敏这才放心,继续环视起自己地房间。 而曾华屁颠屁颠地跟着后面,讨好地说道:“夫人,你和真秀感情这么好,不如叫她过来一起睡,反正这床够大。 ” 听到这无耻的话,范敏不由娥眉一扬,秀脸一红,凤目一瞥。 伸手轻轻地拎住了曾华的耳朵。 曾华一声“惨叫”,顺势往范敏身上一倒,一把就抱住了她。 第二日一早,范敏和真秀在后院接管盘查内库的帐目。 曾华把自己地钱放在内库里,一切用度都是从那里支出的。 不过光靠他的俸禄估计是养不活这一大家子。 但曾华是不会坐吃山空,他可是拥有不少“专利”和生财之道。 咸阳兵工场、民工场十家有四家都有他的股份,有十几处煤矿、金矿、和银矿,还有两个庞大的商社。 足迹东至东海。 北至辽东鲜卑,南至交州。 西至波斯,生意做的非常大,每年的收益那是相当的庞大,根本用不着“贪污**”。 要不是顾及不明事由地人有看法,龙首原上的曾府早就开始修起来了,现在这钱有一半投到长安大学堂,还有一半用于再投资去了。 而曾华却在会见车胤、笮朴和田枫两人,这次他们是以观风采访署监事、侦骑处监事、探马司监事的身份来开会的。 “据探子回报,关东苻家派了不少细作混在商旅之中进入到关中,一部开始刺探我们的情报,一部开始联络各地的豪强世家,看来是苻家正在联络原来的关系,准备大干一场。 ”田枫首先汇报。 “苻健虽然输了一场,但是他肯定不会罢休。 他和他的部众在关陇地根基本来就深固,看来这次他是想利用这些老关系搅乱我们关陇,然后好混水摸鱼。 ”车胤感叹道。 “这苻健本来就是心计颇深之人,你看他受尊号地事情就知道了。 ”笮朴冷冷地说道,“不过我们并不怕这些细作。 一来我们关卡出入非常严格,任何人都有登记在册,我们三司都可以一一跟踪侦询。 二来这户籍已经统计清楚了,而且也实行了保甲互连制度,乡里多上一个陌生人是很容易发现的,所以他们地行踪很容易被找到。 而且他们的目的都很明确,一盯一个准。 ” 曾华可没少给他们讲地下党、军统、中统、间谍等后世情报工作故事,也使得他们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批真正理解什么是情报工作的人,对付这些比较落后的“周国特工”当然是游刃有余了。 “你们只有侦缉权,却没有刑拘权,老是动员府兵是不好的,这些本来就应该由地方治安力量去处理,然后交由各地巡察提刑署去断决。 所以这地方治安力量应该加强,把以前属于县令、郡守下面的衙役们增补整合起来,编为巡捕司,专门巡逻地方,维护治安,缉拿案犯,还是由县令、郡守管辖,但是所捕人犯必须由巡察提刑署去断决。 你们看这样如何?” 听完曾华的建议。 车胤、笮朴和田枫对视一下,都默默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赞同。 下午接见的是范哲。 许久没见了,范哲变得成熟许多,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 这位圣教的大主教为了传播圣教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四处奔波,就是西羌河曲之地他也去过。 看他黝黑的脸上就知道了,和以前那个风度翩翩地公子哥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他的脸上却多了一种慈悲的神色,一种让人信服的气息。 看来他真的已经天人合一了。 “明王,根据你的书信,我对圣典进行了一些修改。 ”范哲虔诚地拿出一本厚书来,曾华和他一个是神指定传授真知的先知,一个是神指定编撰真知的执笔人,这圣典他们想怎么修改就怎么修改,反正这圣典只是一部分出版了,而他们只是做一些增补而已。 “明王。 根据你地指示,我把黄帝先知的地位提高。 当年盘古真神创造了天地万物和人类之后,先后派伏羲、女娲、燧人氏三位先知使者引领人们走上了文明之路。 但是人们获得文明和财富之后开始变得贪婪,他们忘记了神的教诲,忘记了光明,开始被黑暗所引诱,为了私欲四下混战。 骨肉相残。 于是上帝就以圣灵降于人间,受孕于附宝,于二月初二生黄帝于鲁东门之北的寿丘。 因此,上帝是黄帝的天父。 而少典只是黄帝在人间的养父而已。 黄帝秉遵上帝的旨意,与先知炎帝先战而后和,携手一统华夏族,立下不世之功。 ”范哲翻着圣典解释道。 曾华点点头,他发现现在的黄帝不管在民间还是在官方,都是非常受尊重地,几乎每朝的黄帝都要跟他扯上关系,论证自己是他的直系子孙。 所以必须把黄帝的地位提高。 “黄帝过后三千年,人们又开始四离奔散,贪婪好利,又完全忘记了上帝的真知,又慢慢被黑暗所引诱。 上帝大怒,降下大水,冲洗世间地一切罪恶。 但上帝还是留给世人一个机会,他指定了先知大禹。 大禹宣扬神的真知。 团结和领导世人战胜了洪水。 也获得重生,因此世人就拥戴他建立了第一个华夏朝代-夏。 ” 听完范哲的解释。 曾华觉得他这个执笔人越来越合格了,这圣典也是越来越严谨完善,跟自己开始的那信口开河完全是两回事了,看来可以做为宗教典籍传下去了。 “明王,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请你指示,我们各地地教堂已经修建了不少,但是做为标志性的神庙却还没有一处。 我和各主教商量了一下,准备在长安和冯翊郡中部县各修一座大神庙,资金我们都已经募得。 只是请明王以官家身份为我们划一块地。 ” “这个没有问题,龙首原南不远处有一个山包,刚好是新长安的中心位置,我就把那里划给你们,修建一座大神庙,周围要有宽阔的广场,地我保证给够。 这中部县嘛,我会上表朝廷改名为黄陵县,我会在黄帝驭龙升天的地方划一块地出来给你们修建神庙。 这钱真的够了吗?”曾华最后关切地问道。 在圣教的规定中,一般祭祀活动的地方叫教堂,非常简朴。 而做为宗教中心地大型教堂才能叫神庙,能到神庙礼拜是每一个教徒们的终生期望。 “回明王,这神庙不必修得富丽堂皇,过于奢华反而失去神庙的意义了。 只要神庙修得高大肃穆,再配以广场雕像,我想就足够了。 ”范哲恭敬地答道。 “好的,你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最好。 对了,你们教产事务移交的怎么样?”曾华觉得范哲有这个想法是最好的。 “回明王,遵守你的指示,我们把信徒捐献给各教堂地资金全部交给各地地商会打理,每三个月我们会请帐房先生盘算一次,然后所有用度由商会从该帐户里支出,其余的钱用于生利。 如此以来,我们就不用被金钱俗事所烦恼了。 ” 听完范哲地解释,曾华终于放心了。 宗教就是宗教,是精神领域的事情,不能跟世俗金钱混在一起,虽然宗教也离不开金钱。 所以曾华要求各地圣教教堂不得拥有土地等固产,而各牧师、主教必须将信徒捐献的钱交于各教区的商会去打理,一来避免那些牧师、主教被钱迷昏了头,二来即可刺激商会的投资活动,又可以让教会的钱滚钱。 尤其是圣教盛大之后,这笔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商会的投资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曾华不用担心商会会黑了教会的钱,现在有自己撑腰,他们不敢,到圣教强大起来他们就更不敢,反而比自己的钱还上心,要是有一点闪失,成千上万的教徒会活吃了他们。 第三日,曾华传令将王猛调回长安任镇北将军长史,以宁朔将军谢艾坐镇华阴,督冯翊、弘农、上洛诸军事,掌管关陇对东的军事前线总指挥。 再过了十几日,曾华将事情一一安排妥当,然后委王猛以镇北将军长史行都督雍、秦、梁、益四州军事职,委车胤以京兆尹行雍州刺史职,其余各司其职。 最后于永和六年十一月初九,先上表表示要亲自向朝廷讨论北伐事宜,然后带着封养离、段焕和一千精骑,冒着大雪出蓝田关,经上洛郡转向魏兴郡、上庸郡,向江陵奔去。 第七十五章 江夏 第七十五章 江夏 永和六年冬十一月,明王归建康,先沿沔水入襄阳,再会宣武公于江夏安陆。 途武当,传召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勋相会。 ---引言摘述 一路快马加鞭,曾华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魏兴郡,在上洛郡的时候甘芮和张渠就赶过来相送,一直陪着曾华直入魏兴郡,几日就到了郧乡县。 甘芮指着前面说道:“当初屯南乡郡的司马勋闻我在河南大败,忙不迭地出兵郧乡县,窥视魏兴郡。 多亏绥远(张渠)从武关领两厢兵马过来,显示武威,司马勋这才悻悻地退回南乡,却依旧多派奸细刺探我魏兴郡情况,试图不轨。 后来景略先生领援军过来,我军顿时声势浩大,司马勋马上畏惧了,频频派人向坐镇上洛的景略先生示好,可是景略先生并没有理他。 ” 甘芮经过一次大败后成熟了很多,也比以前更少言了。 当时见到曾华时,只是说了句“谢谢”,曾华知道他是在感激自己替他顶了一半的罪责。 曾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人犯错可以原谅,但是犯同样的错误就不值得原谅了。 ” 听到甘芮这么一解释,曾华倒对这位邻居感兴趣了起来了,不由问道:“这位司马勋在南乡如何?” 张渠答道:“回军主,司马勋为政暴酷,不管是他属下的治中别驾,还是归附的司州豪强,只要言语忤了他的意,立即枭首斩之,或绑在远处引弓自射。 其部众有军万余,良萎不一,加上粮草用度都是由南乡郡出。 所以横征暴敛、深扰乡里。 他屯南乡两年多,已经换了四任郡守,都是不堪其恶。 ”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不知桓公还怎么用他呢?”曾华有些奇怪了。 “这司马勋以勇武闻名江左,是不可多的的猛将,桓公可能要倚仗他为先锋,所以就睁只眼闭只眼。 ”看来甘芮对旁边这个邻居了解地非常清楚。 听到这里,曾华摇摇头不再言语了。 在郧乡县跟甘芮、张渠告别后,曾华领着段焕和封离养继续前行。 到了武当。 曾华叫亲卫拿着自己的名贴去请司马勋来武当相会。 司马勋接到曾华的帖子之后,马上头如斗大。 他对于曾华有一种深深忌惮,一种对强者的忌惮。 他以前一直在关右长安居住,由刘曜部将令狐泥养大,略知那里的情况,而且这些年一直位居沔中前线,知道北赵兵盛。 所以当他听说曾华摧枯拉朽一样占据了关右长安时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此对那位以前一直认为只是运气好的梁州刺史曾华由嫉妒变成了忌惮。 司马勋是以勇武闻名江左。 所以你用文采什么的是压不住他地,只有比他更强捍他才会服你。 接到曾华的帖子和相邀,司马勋虽然害怕曾华找他算私犯郧乡县的旧帐,却不敢犹豫多久,当日就带着十几名随从匆匆赶到武当。 还没进曾华的行在。 司马勋连忙给自己背上荆条,然后恭敬地向里面走去。 刚走进堂门,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人,正是以前在江陵见过两面的曾华。 只是他身上少了一种浮躁和拘谨,多了一种睿智和威严。 司马勋连忙跪下行大礼道:“安西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拜见镇北大将军曾大人!” 曾华连忙上前扶住他,客气地说道:“司马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呢?我们同朝为臣,而且都是亲戚,何必如此大礼,真是见外了。 ”正说着,看到了司马勋背上的荆条。 不由惊异地问道:“伟长(司马勋字)兄,你这是为何?” 司马勋半是惭愧,半是惶恐地说道:“下官该死。 上次轻车将军(甘芮)在河南受挫,下官本想出兵接应,谁知一时糊涂,听从了参军歼贼的蛊惑,竟然出兵郧乡,企图从轻车将军手里取魏兴。 下官真是糊涂。 幸好中间迷途知返。 现在已经将那个离间挑拨我和梁州关系地奸细杀掉了,并上门亲自向大人负荆请罪。 ” 听到这里曾华不由笑了。 一把握住司马勋的手说道:“伟长兄真是条汉子,直言直语,快哉!既然是奸细挑拨,弄清楚就好了。 我知道伟长兄的为人,太过于相信别人了,以后可要记住呀!” 听到曾华这话,司马勋心中不由大喜,想不到这位曾华被自己一番“坦诚无比”的话给蒙过去了,这么轻易地就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连忙拱手道:“真是告罪了!” 曾华却将司马勋背上的荆条一一去掉,然后拉着他进入到堂内,一一给他介绍自己地随从:“这位是我的左陌刀将段焕,这位是我的护卫统领封养离。 ”段焕和封养离冷冷地一施礼,没有开口言语。 司马勋从这两人的雄壮地身形和夺人的气势上就知道是万夫莫挡的勇将,自己这个以勇武闻名江左的安北将军在这两人面前可能抗不了多少招。 “这位是陇西的李存李致愛,这位是京兆杜城的彭休彭庆善,都是我的记室。 ”曾华接着介绍两位年轻儒雅的文士,两人和司马勋也只是一拱手相见,不复再言。 然后曾华亲切地拉着司马勋就座,并命随从流水价地将茶水端上来。 看着恢复正常地司马勋,曾华心里暗自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野心大着了。 要不是老子在上洛还屯有兵马,早让你把魏兴郡给夺了。 现在看我势大,于是就服软了,要是自己势衰了,你早就跳到老子头上来了,我本来还看中你的骁勇准备找个机会收复你,现在看来犯不着这个劲,直接使劲坑你得了。 “大人,你此次回建康是为何事?”司马勋开口问道。 “伟长兄,我这次回建康有两个目的。 一是请朝廷挥师北伐,二是和桓公商议一下,看如何配合他收复河洛。 ”曾华正儿八经地说道。 司马勋听到这里,脸色不由一变,变得充满期望,过了一会不由犹豫地说道:“现在河洛不是被伪周苻健占据了吗?据说他拥兵十万,甚是强大。 ” 曾华摇摇头说道:“我和他打过交道,说他拥兵十万那是不可能的。 他只有关陇流民二十万。 倾全力也兵士不过五万余。 我和他血战数场,虽然我的损失不小,也好歹打折了他一半的兵马。 ” 听到这里,司马勋不由低下头去暗自盘算一下,然后又问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顺势收复河洛,以成此不世之功呢?” “伟长啊,你以为我不想收复河洛吗?只是我的五、六万兵马损失大半后。 补充地都是新兵,叫他们守守城还可以,要是让他们去攻城陷阵就太勉强他们了。 所以以我关陇现在地实力,打打帮手还可以,做为主力就担不起这个大任了。 ” 曾华说地话半真半假。 他手下兵马不止五、六万,光步军就有近二十万,只是大半都是新兵,没有训练多久。 算不上精兵,真的只能守守城,要是和苻健硬拼,那损失不是一般地小了,曾华可舍不得。 他打仗的原则历来是不是精兵不出战。 司马勋脸色更喜了,连忙拱手说道:“大人!此次去安陆和建康还请向桓公和朝廷替下官表述一二。 下官恭据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在南乡虚位无事多年,未能为朝廷立下半寸功劳。 甚是惭愧。 此次北伐下官愿为先锋,为桓公和朝廷披锋开路,先取河洛。 ” 听到这里,曾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心里更是笑得开心。 这小子,听到河洛苻健的实力不强你就赶紧往上抢,你以为你能抢到热地?就凭你手里这一万烂土豆臭番薯就想跟苻健斗,你以为人家是吃干饭的。 这老苻自己一不小心也要吃亏。 你以为你干得过他,真的想看你怎么死法。 曾华点点头答道:“伟长兄。 你既是我朝的名将,又是宗室,这收复河洛的先锋大任你不担当谁能担当?” 一番话顿时说得司马勋眉开眼笑,脸上都乐成一朵花了。 从武当分手后,司马勋立即回南乡搽拳磨掌、秣马厉兵,准备为即将到来的北伐做好准备。 而曾华一行过襄阳直入江夏,与屯兵于江夏安陆的桓温会合。 “桓公,你老了一些呀!不过还是这么豪爽风概,姿貌甚伟!”曾华一见到桓温就正色下跪准备行大礼。 桓温怎么敢受他的大礼,连忙一把扶住他,死活不受曾华地大礼。 曾华也就顺势握住桓温的双手,仔细看着桓温,许久才缓缓说道。 桓温也是动了感情,深深地上下看了曾华几眼,然后说道:“叙平呀,几年不见,想不到当年的一个小子,今日已是名震天下的一方英雄了。 ” “这还不是桓公和真长先生一手提携!”提到刘惔曾华有点伤感,但他还是强作欢颜。 这时他发现少了一个熟人:“咦,彦叔先生呢?” 听到这里,桓温脸色黯然,低首许久才说道:“彦叔八月间已经因病逝世了。 ” 曾华不由神色一伤,泪如雨下,顿足哽咽道:“为何英才总遭天妒?真长先生和彦叔先生如此两位大贤,洞悉天识,看来真的只能是被我等凡人俗世景仰。 只是他们仙去,如何叫我们再聆听教诲、明了事理呀!” 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由戚然。 这时,一位身穿灰素色长袍地十几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向曾华弯腰拱手施大礼道:“多谢镇北大人如此厚赞家严,袁家不孝子方平在此谢礼了。 ” 桓温介绍道:“这是彦叔先生的嗣子袁方平,今方十六岁。 ” 曾华一把扶住袁方平,看着这位年过束发(十五岁),轨素自立的青年,心里暗自叹道,袁乔素来博学有文才,曾经注过《论语》及《诗》,并有许多文章传颂一时。 这位袁方平看来也是子继父业。 自然不是一般人,当即有了招揽之心。 曾华问道:“方平,你可成家了吗?” 袁方平施然道:“家严在六月时身体已经不适,便为学生娶了一门亲事。 ” “既然如此,方平已经继嗣彦叔先生,我想辟方平为镇北将军掾,不知允否?”曾华拱手向袁方平问道。 袁方平一下子愣住了,目光不由转向桓温。 曾华转向桓温施礼道:“桓公。 还请你割爱!” 桓温不由苦笑了,你小子可没少从我这里挖人呀,看来这次又是一场“洗劫”了。 但是自己倚仗他地地方还很多,而且从自己府中迁到他那里去的人越多,雍州、荆州的关系也越密切,百利而无一害。 桓温也知道曾华的苦衷,他知道曾华名震天下,但是在江左名士中的名声却不显。 所以招募江右地人才没有问题,但是征辟江左的名士就没有那么顺利,不从自己这里挖他还真没有去处找,象名士郝隆、罗友都是从桓温这里后来挖过去的。 桓温只好点点头说道:“叙平征辟方平真是桓某求之不得地事情,雍州正是大展宏图的地方。 正合适方平。 ” 袁方平于是落了心,向曾华施了一礼道:“方平从命!”曾华是中兴名臣,收复西京的大功臣,而且是出了名爱才如命的人。 单看从桓温府中出去的人,哪个升官不是嗖嗖地。 所以对于那些没有混上名士的人才来说,长安不失一个大展宏图的好去处。 “如此甚好,方平可在安陆继续守孝,待我从建康回来便随我一起回长安。 ”曾华现在就安排好了。 桓温接着一一介绍他随后地人员,谯王司马无忌等老熟人一一相见,感叹嘘吁,接着是桓温新辟地参军等人。 这些人在曾华这位名臣面前无不有点诚惶诚恐。 战战兢兢。 但是最后介绍的这位却不同。 只见这位被桓温唤做邓遐地参军雄壮英武,对着曾华磊磊大方地施礼道:“邓遐见过曾大人?” 现在的曾华眼睛毒着呢,一眼就知道这邓遐不是俗人,不过如此人才怎么会被放到最后。 曾华疑惑地眼睛不由瞥向新收的部下-袁方平。 袁方平一愣,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出声说道:“邓遐字应远,乃是名将、故平南将军邓岱之子,勇力绝人,气盖当时。 时人称之为樊哙。 去年襄阳城北沔水中有蛟。 常为人害,遐遂拔剑入水。 蛟绕其足,遐挥剑截蛟数段而出。 ”说到最后,袁方平声音变低补充道,“方平与应远素来亲近,所以清楚一二。 ” 袁方平的话曾华听明白了,这邓遐在桓温手下不知什么原因过得不是很顺心,而跟他素来不错的袁方平希望曾华也能把邓遐挖到长安去一展宏图。 曾华转向桓温说道:“桓公,我与应远兄一见如故,想用其为将,还请桓公割爱。 ” 桓温一听,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这小子简直就把自己的荆襄当成他娘家一样,有什么合适地就收拾回长安去了,今天自己已经被割了一次,也不在乎这一次。 于是曾华正式征辟邓遐为镇北将军府参军,让他安排家室,等曾华从建康回来之后和袁方平一起启程去长安。 是夜,在接风宴过后,桓温请曾华到密室会谈,陪坐的是桓温的三个弟弟桓云、桓豁、桓冲。 看着这满目的桓家军,除了桓秘这个桓温抑而不用地弟弟外,桓温的弟弟都到齐了,看来这位桓公真是用贤不避亲,打虎还是亲兄弟呀! “叙平,现在河洛情况如何?”桓温开门见山的问道。 曾华可不敢忽悠桓温,直截了当地说道:“现在苻健正在河洛养息,此人素有雄伟大志,并有经纬大才,一旦给予他时日,这河洛必定被他经营妥当。 所以说朝廷要收复河洛,明年开春是最好的时机,要是再延迟恐怕就更吃力了,胜算不大了。 ” 桓温听到这里不由默然,过了一会才问道:“那叙平还有多少兵马?” “我先后于伪赵、凉州、苻健苦战多次,实力大损。 而且北有鲜卑匈奴,西有凉州,防御的地方太多,用于关东的兵力最多不过两、三万。 ” 听到这里桓温有点放心了,他还是有点担心曾华实力太强,到时自己北伐反倒成全了他。 现在听来这位曾叙平真的是不愿将自己的实力用于河洛。 桓温继续说道:“我闻北方石氏乱后,多次上疏朝廷请出师经略中原。 但是都一年多了朝廷就是不批。 我知道是朝廷倚仗扬州殷浩来抗拒自己。 我知道殷浩地为人,他虽然和真长同为名士翘首,但却远不及真长,是个志大才疏之人,我不忌惮他。 ” 说到这里桓温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光凭我一人北伐,收复河洛简直是痴心梦想。 而今时机难得,但是朝廷却依然拖延,这如何是好呀?” 曾华笑道:“桓公何虑如此。 桓公何不帅众移师武昌(今湖北鄂城)?” “你的意思是?”听到这个建议的桓温眼睛一亮。 “桓公,你移师武昌,再上诏求北伐,建康必然震惊。 那他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遣殷浩出师北伐,再以桓公荆襄为偏师。 只要这两路人马一起北进,让苻健分了兵马,这谁是正师谁是偏师岂是人力可为?” 听完曾华的话,桓温不由大笑:“真的非人力可为吗?” 第二日,桓温聚兵马四万,顺流而下,并传檄江东曰:“以国无他衅,遂得相持弥年,虽有君臣之迹,羁縻而已,八州士众资调殆不为国家用。 屡求北伐,诏书不听。 今帅四万将士亲至建康请命。 ”而曾华随在军中,继续东进。 看到旌旗遮天,刀枪严明,桓豁不由得意地对曾华问道:“曾大人,你看荆襄军如何?能及得贵军吗?” 曾华笑了笑:“荆襄军乃是天下精锐之最,我关陇偏远之师岂能相比。 ” 旁边桓温知道曾华的本事,这荆襄军比其他军雄壮,还是靠着从他那里“偷来”的一招半式地选兵、练兵方法。 现在桓豁居然在曾华面前炫耀军势,岂不是孔夫子门口卖书,关羽面前耍大刀,想到这里桓温不由连忙喝退桓豁。 曾华一直随军到武昌,然后和桓温惜惜相别,直奔建康。 看到曾华地背影,桓温突然觉得心里一种隐隐的压抑突然消失了,思维似乎也突然清明了一点。 突然桓温一拍船上地扶栏大声道:“坏了!又被这个曾叙平算计了。 ” 桓云、桓豁、桓冲慌忙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叙平让我移师武昌,威胁江东。 这样他去建康就可以挟我自重,有本钱跟朝廷讨价还价了。 ”桓温笑着说道。 “叙平呀,你还是这个老样子,还是连我都在算计之中,这天下还有什么不被你算计的?”桓温望着远处消失的曾华座船,长笑着说道。 第七十六章 建康(一) 第七十六章 建康(一) 永和十二年冬十二月,伪赵并州刺史张平遣使降于长安。 行都督事王猛代明王上表朝廷,拜张平为平北将军、并州刺史。 -------引言摘述 曾华一行还没有等船顺流直到柴桑就在西塞口(今湖北黄石)下船了,和江右沿岸东进的左护军营汇合,改从陆路经南豫州西阳郡、庐江郡,准备在芜湖渡江再直入扬州丹阳郡,奔建康。 弃船改陆路倒不是曾华不适应,毕竟做为一个爱好旅游的驴友,坐车不晕、坐船不晕、坐飞机也不晕是最重要的原则。 但是曾华不晕船其它人就不会一定不晕船了。 段焕还好些一些,多少还勉强适应了。 但是封养离和李存、彭休可就顶不住了。 尤其是封养离,这个策马如平地的羌人上了船就如同踩着棉花了,云里雾里,就算他是一个铁汉子照样被折腾得和李存、彭休一起抱着桅杆一阵狂吐。 曾华看这情景,估计还没有到建康这三人得活活吐死在船上了,只好在西塞口弃船改陆行。 过了两日,直到过了皖县(今安徽潜县)之后,封养离和李存、彭休才算恢复元气。 “大人,你如此鼓动桓公陈兵武昌,胁迫江东是为何呢?”开口的是恢复精神的李存,彭休也在旁边关注地听着。 李存和彭休都是来自关陇,游离晋室的皇恩已经多年了。 虽然还心有晋室,但是对于江左晋室的忠诚度绝对比不上从荆襄和江左出来的毛穆之、车胤等人,所以对曾华、桓温的这种“不臣之举”最多只是不解而不是愤怒。 “你以为桓公以前不想陈兵武昌,胁迫建康答应他北伐?只是他过去不知道他身后的我是什么态度,所以这一年才不敢动作。 现在我主动鼓动他移师武昌,就已经是支持他胁迫朝廷下诏书让他北伐。 既然我站在他这边。 他就已经握有江左朝廷过半的力量了,桓公此时还有什么顾及地。 而且我如此做,就已经是允诺支持他收复河洛了。 ”曾华耐心地解释道。 “大人,你是说要支持桓公收复河洛?”彭休惊讶地问道,“要是真让桓公收复了河洛,恐怕他的声势会超过大人你了!” “声势超过我又怎么样?到那时他能耐我何了?我就是要他的声势超过我,到那时他就更加不得不和我联手了。 ”曾华笑着回答道,然后把直接的答案留给李存和彭休去思考。 有时候学来的真理没有领悟到的真理来得深刻。 顿了一会,曾华对李存说道:“你给景略先生(王猛)去封信,告诉他我已经答应平价卖给桓公五千匹战马,请他以都督府的名义传制令给关税署和理市司,让商社可以免税卖五千匹战马给荆州。 记得,照例是骟马,虽然我和桓公关系不错,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 还有兵器。 再请景略先生传制令给军器监,可以卖五千套乙级步兵装备给荆州。 江左缺铁器,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些都是军事物资,必须要麻烦景略先生。 ” “是的大人!”李存马上记下了,准备休息地时候正式写。 而在此时。 桓温还在和他的三个弟弟讨论曾华。 “这个曾镇北太可恶了,居然敢算计兄长。 ”桓豁恨恨地说道。 听到这里,桓云眉头一皱,桓冲却一脸的嘉许。 桓温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然后微笑道:“如果不如此就不是曾叙平了。 这样才是枭雄人物,平时与人坦诚相见,以心待心,关键时刻却不会因为感情而影响自己的决断,该算计的时候绝对算计,但是却绝不会暗算你,只是利用你。 要知道,如果曾叙平要害我。 就不是这么算计了。 ” 桓温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你们要好好向曾叙平学习,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平白小子,能在数年间据拥关陇,名震天下?” “兄长,叙平如此算计对他有什么好处?”桓冲出言问道。 桓温点点头说道:“叙平这次去建康是他第一次面圣,也是第一次会见朝野上下。 他此次想从朝廷获得最大的好处,就必须要让建康充分认识到他的价值。 叙平这次去建康,说是要去协商北伐事宜。 也会向朝廷表明关陇在北伐中地作用。 以此要求朝廷重赏以固其心。 但是仅仅如此就不是曾叙平的做法了,他鼓动我移师武昌。 让建康充分意识到江上荆襄对于江东的威胁。 这样位于荆襄身后的关陇就具有重要的战略位置了,是牵制我地最佳力量。 ” 说到这里桓温叹了一口气继续幽幽地说道:“叙平曾经说过,朝廷防内异远甚于御外敌,他是非常清楚建康那些人的心思,所以才拿我做为要挟砝码,为他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 桓云、桓豁、桓冲听到这里不由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桓温不管他三人,只顾自己沉思,一会突然笑道:“如此也好,曾叙平挟我自重,他从朝廷得到的好处越大就越会支持我收复河洛。 ” 桓云、桓豁、桓冲不解了,不由齐声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曾叙平此次必然从朝廷获得巨大地好处,但是这种好处越大遭人嫉恨的可能性也越大,很容易就风头超过我成为朝廷的头号浊官,这是曾叙平所不愿意看到的。 他一定会竭力支持我收复河洛,一旦我收复河洛,立此不世之功,威望将超过他,加上我离江东近而他离江东远,你说朝廷是会先对付我还是先对付他呢?”桓温淡然地回答道。 桓云、桓豁、桓冲又愣在那里,各自不由地沉思起来。 桓温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心里不由暗自叹息一声,桓家的声势正在一步步地迈向高峰,可是曾华这个巨大的阴影却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真不知这位昔日的好部属和得意门人心里到底打地是怎么主意。 这时桓冲若有所思地问道:“兄长。 曾镇北就不怕兄长的声势盖过他而顺势夺其权,去其职?” 桓温苦笑一下答道:“我也曾经有过这个想法,待我收复河洛尽掌权柄,我再对曾叙平虚其职,夺其权,以去心腹之患。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曾想到他居然趁北赵动荡,中原空虚一举尽取关陇。 就是我收复河洛。 我又能拿这位同为中兴名臣,坐拥关右地曾叙平怎么办?要是我以朝廷之命强行迁他,一来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二来他完全有能力分庭抗拒了,一句不受乱命谁能奈他何?” 说到这里,桓温有点激动地指指东边说道:“而到那时,江东更会倚仗坐拥关陇的曾叙平来对抗我,对抗我桓家。 一个在前对抗。 一个在后牵制,内外呼应,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里,桓云、桓豁、桓冲都不由点头,心里明白这又是一局力拼均衡的棋。 现在建康就在拼命压制自己的兄长。 准备以扬州殷浩为北伐正师。 可是曾华已经和兄长暗中达成协议,全力支持荆襄北伐收复河洛,并全力去“坑”正师殷浩。 而且就算曾华和兄长不去坑殷浩,凭殷浩那志大才疏的能力。 对上江北雄杰苻健能有什么好?要知道这战场千瞬万变,而曾华和兄长都是现在公认的用兵大家,他们俩联手在战场上玩个花样,只会纸上谈兵地殷浩还不老老实实地趴下。 到时殷浩兵败退军,兄长在曾华地大力协助下“意外”地直取故都洛阳,收复河洛,那建康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是此时扬州殷浩已声败名裂。 无法于荆襄抗衡,只得联络唯一可以于荆襄实力相当地关陇,结交曾镇北再次重新压制兄长。 而此时地兄长腹背受敌,就是顶着一个光复河洛盛名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此时关陇的曾华又成了荆襄和建康竭力拉拢的对象。 聪明的桓冲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这曾镇北的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算计得也太远了,难怪自己的兄长一提到他既是赞许又是忌惮,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他的利害了。 这时。 桓温打断了桓冲地深思:“曾叙平看是已经历练出来了。 越发得厉害。 我看这河洛恐怕是一个坑,就等着我和殷浩往里面跳。 可是我们却又不得不往里面跳,什么是用计策的高人,这就是用计策的高人。 ” 听到这里,桓冲似有所悟,低头沉思一下突然惊声问道:“兄长,你是说曾镇北想利用我们对付江东?” 桓温赞许道:“我们和朝廷都想利用人家曾叙平,就不许人家利用我们?而且曾叙平的利用可能不止如此。 ”看着三位弟弟面露忧色,桓温便笑了笑,打气道:“不必如此担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且就算我们桓家不容于江左,也能容于关陇,我们只需继续努力便可,至于最后的局势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桓温转言道:“现在最重要地是派得力人手去长安购买战马和兵器。 我已经和曾叙平谈好了,他答应平价卖给我们五千匹战马和五千套步兵装备。 这些都是好东西,我们必须要尽快把它们弄到手。 ” 桓云皱着眉毛说道:“河曲青海良马自然难得,就是贵了点,而且都是骟马。 还有那些兵器,也是昂贵无比,加在一起几乎是天价,恐怕难以筹到如此多的钱。 ” 桓温摆摆手说道:“这个不用担心,我江左本来就缺铜,自然筹不起这些钱。 我和曾叙平谈好了,我们用粮食、木材、桐油等特产去换,不必付铜钱。 曾叙平也答应给我们每年提供一定数量的战马和兵器,但是我们必须保证他属下的关陇、益梁商人在荆襄通行无阻,减免税收,并且允许历年来流入荆襄地关陇流民返乡。 ” 桓云有点着急道:“兄长,这些流民可有三十余万,要是允许他们西返故里,不到一年能跑得精光。 ” “那能怎么样?目前江左只有曾叙平的河曲、青海产马,而且也只有雍、梁能产出无比锋利的兵器,可曾叙平却将其控制得异常严格。 去年会稽王昱要求曾华进献良马三千匹,曾华一根马毛都没给他,还振振有理地说什么良马产于羌人,如无偿抢之,恐羌民骚乱,如朝廷愿绝西羌于治外,他就立即去给朝廷抢三千匹马来,顿时把司马昱顶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我们这位会稽王可不愿意背上为了三千匹良马逼反西羌的恶名,只好老老实实地掏钱买了五百匹良马。 ” “据武生(毛穆之)来信中隐隐透露道,关陇军兵器精良出乎我们的想象,不但锋利坚固,而且巧夺天工,霸道无比,可是我们却一无所知。 从武子(车胤)的书信中我知道,曾叙平率两万骑兵奔袭凉州,居然是一骑三马,再看看护卫曾叙平去建康的护卫营,不算是精锐骑兵居然也有一骑两马。 可是据说关陇输出的战马却是其骑兵淘汰下来地次等良马,还都是骟马。 你们说曾叙平是为了什么?”桓温低声地问道。 “曾镇北在极力隐瞒自己的实力!”桓冲脱口答道。 “是啊,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曾叙平真实的实力,这才是最可怕的。 ”桓温满是忧虑地说道,“此次北伐我们必须要多加小心。 ” 这时,正在庐江郡继续急速行进的曾华连打几个喷嚏,看来是有人念叨自己,估计桓温的可能性最大。 这桓温也是个奸雄人才,自己的“阴谋诡计”应该被他识破了,只是识破容易却不好破解。 曾华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布局,再想了想将在建康要做地事情,觉得没有什么纰漏。 曾华对自己这一行信心满满。 曾华觉得自己虽然“英明神武”,但是还不至于现在能一个人把桓温和朝廷玩于股掌之中。 主要是他身边多了三个谋士,王猛、谢艾、笮朴,一个思谋雄远,一个奇策难测,另一个更是缜密毒辣,加上一个英明神武,那效果绝对抵得上一台深蓝超级电脑。 他们一起策划制定地计策一环套一环,你就是识破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往前跳。 在芜湖过江之后,曾华继续东进,过了一日就赶到了建康西南的牛屯。 曾华将左护卫营留在牛屯,然后自己带着段焕、李存、彭休及百余亲卫,直奔建康。 听说曾华如此迅速地来到建康城下,正为一件大事在朝中扑腾地会稽王司马昱,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北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等公卿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出门迎接这位中兴方伯。 第七十七章 建康(二) 第七十七章 建康(二) 永和六年冬十二月,秦州略阳卢氏、天水纪氏、雍州安定鹫氏、扶风苏氏、冯翊陈氏等数十家世家豪强、羌氐首领响应洛阳伪周起兵,月余便定,灭附逆七百余家,斩首六千余。 -----引言摘述 建康朝中发生的大事让曾华有点哭笑不得。 蔡谟是陈留考城人,世代都是著姓。 曾祖父蔡睦,曾任前魏尚书。 祖父蔡德,曾任乐平太守,父亲蔡克,更是名满天下的忠烈名士。 而蔡谟本人弱冠(二十岁)时被郡里举为孝廉,被兖州刺史辟为从事,后来避乱南渡建康,被时任东中郎将的明帝引为参军,后来历任义兴太守、大将军王敦从事中郎、司徒左长史,最后迁侍中。 成帝咸和三年(公元328年),苏峻叛乱,吴国内史庾冰出奔会稽,朝廷以蔡谟代吴国内史。 蔡谟一到吴国(今苏南地区),与张闿、顾众、顾飏等共起义兵,迎庾冰还郡。 苏峻叛乱被平定之后,蔡谟被重新起用为侍中,接着被迁五兵尚书,领时为琅邪王的康帝师傅(明帝子,成帝弟,当今皇帝穆帝的老爹)。 不过这个蔡谟有个“不招人喜欢”的毛病,就是过于谦虚,一旦任到高位就拼命地上书朝廷,不愿意就职。 咸和三年蔡谟上疏让五兵尚书,不许,再转迁吏部尚书,又上疏自让,不许,以平苏峻勋,赐爵济阳男,又让,不许。 迁太常,领秘监。 他又上疏自让,依旧是不许。 康帝继位后,征拜蔡谟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司徒,不久又录尚书事,蔡谟谦让,并不愿意征辟幕僚佐官,以表示不愿就职。 后来康帝累累下诏,方才正式就职。 当今皇帝继位之后,迁蔡谟为侍中、司徒,老蔡同志居然三年不就职,皇太后屡屡下诏,老蔡就是不听。 于是今年皇帝亲自出马,临朝遣大臣下诏征蔡谟,使者来回十余趟老蔡还是不就职。 年方八岁的皇帝有点烦了。 也有点火了,对群臣说道:“我征召臣子居然至今未见,真不知道我临朝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大臣们疲惫不堪,纷纷上书弹劾蔡谟废君臣之礼。 太后和辅政会稽王司马昱也是动了肝火,将此事交给殷浩去处置。 殷浩便借机立威。 先上奏将“办事不力”的吏部尚书江彪罢免,然后庭议蔡谟悖慢傲上,罪同不臣,请送廷尉以正刑书。 看到事情发展到这个状态。 蔡谟就有点畏惧了,带着子弟穿素服自到廷尉待罪。 看完建康探子的密报,曾华的心里不由黯然了。 而今北方动荡,正是北伐的好时机,自己先兵出关陇以为呼应,桓公在荆襄再三上书兵出河洛,可江左朝廷把这些大事放在一边不管,合朝上下就为一个蔡谟不就职在折腾。 真是叫人大失所望。 来到建康南城门外,只见以会稽王司马昱为首,扬州刺史殷浩、徐州刺史荀羡、中军将军王羲之、侍中纪据、黄门郎丁纂等大大小小一串的公卿在门口迎接曾华,看来对曾华还是比较重视地。 “臣镇北将军曾华拜见会稽王殿下,拜见各位公卿。 ”曾华一身青衫长袍,向司马昱、殷浩、荀羡等人弯腰拱手施礼。 司马昱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曾华,挽着他的双手,左看右看。 最后长叹了一声:“真是英雄。 嫣儿能尚于你真的让我大感欣慰啊!” 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岳父,曾华只能恭声说道:“殿下愿将桂阳长公主下嫁于臣。 真是让臣诚惶诚恐,多谢殿下的器重和提携。 ” “不必客气,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各位臣工同僚,这位是中军将军、扬州刺史殷浩殷深源。 ” 首先介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殷浩,殷浩是陈郡人,识度清远,弱冠有美名,尤善玄言,与叔父融俱好《老》《易》。 融与浩口谈则辞屈,著篇则融胜,浩由是为风流谈论者所宗。 或问浩曰:“将莅官而梦棺,将得财而梦粪,何也?”浩曰:“官本臭腐,故将得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 ”时人以为名言。 “原来是殷扬州,真是久仰啊。 我就是处关陇偏僻之地也能闻盛名如雷贯耳。 ”曾华一边回忆着探子收集的殷浩资料,一边拱手道。 一身素青色长衫袍地殷浩淡淡一笑,回礼道:“曾镇北真是太客气了!殷某一文弱书生,那及得上曾镇北南证北讨,威震千里。 ” 曾华大笑道:“自古劳心者仅费其心,而劳力者需动其身。 深源先生劳心,在下劳力而已。 ” 见曾华如此逢迎自己,殷浩也不好再托大了,连连笑道:“镇北言重了!镇北言重了!” 司马昱连忙也出言道:“深源、叙平一文一武,都是朝廷栋梁。 ” “这位是东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荀令则。 ”司马昱接着介绍道。 “原来是令则兄,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 ”曾华拱手叹道,荀羡是个人才,也是刘惔向曾华褒赞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名士之一,是刘惔认为的朝中仅有的几个知兵大臣之一。 他年方十五时,朝廷准备以寻阳公主尚其,荀羡不想连婚晋室,就远远地遁去,躲了起来。 有关监司追之,却怎么也找不到。 但是朝廷依然将寻阳公主送到其家中,拜其为驸马都尉。 弱冠后,与琅邪王洽齐名,更于沛国刘惔、太原王濛、陈郡殷浩交好。 而荀羡是曾华目前唯一看得顺眼的江左大臣。 “叙平兄你兵出骆谷,席卷关陇,用兵如神,威震天下,应该是我学习和仰慕的楷模。 ” 荀羡笑着拱手道。 看到曾华和荀羡两人有点悻悻相惜的感觉,司马昱不由长叹起来:“令则镇徐州,年仅二十八。 叙平镇雍州,年仅二十七,中兴方伯,还没有如你二人如此年少地。 如此年轻才俊皆为我朝重臣,真是天佑我大晋。 ” 旁边的众人纷纷出言恭维赞叹,连殷浩也是一脸的高兴,站在司马昱身边踌躇满志。 看到如此情景,曾华心里不由鄙视一下。 淡淡一笑。 这时,却看到荀羡站在旁边也是淡淡一笑,看到曾华的目光转过来,不由点点头,曾华也是含颌点点头。 看来这天下英雄真是不少,不过这位荀羡自己是没有办法揽到手了,真是可惜。 曾华“贪心不足”地心中暗想道。 “这位是中军将军王羲之王逸少。 ” 我靠,这就是被后世尊为书圣地王羲之。 曾华连忙走上前去。 挽着王羲之地手脱口而出道:“逸少先生,能否为我书写一篇,以便留做流传家宝。 ” 众人不由纷纷大笑起来:“逸少书法闻名中外,难怪曾镇北一见逸少就要索取墨宝。 ” 王羲之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一会就恢复正常。 笑答道:“不知曾镇北想要在下书写什么文章?是大人传檄天下,震耳欲聋的告关陇百姓书还是讨胡令?” 曾华笑道:“逸少先生的书法笔势开放俊明,结构严谨,飘若浮云。 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但如果请先生去书写那两篇杀气腾腾的檄文,就有点太阿屠狗地味道了。 ” 听到这样赞誉,王羲之不由心中大喜,尤其对那句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铁书银钩,冠绝古今的赞誉更是得意,对曾华的好感骤然上升,完全没有年前那种刺史不如鹅地感觉了。 想到这里,王羲之说道:“多谢曾镇北赞誉,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这顿时间一定为将军涂写一篇。 ” 接着曾华一一见过其余的公卿。 又是一通吹捧、迎逢。 顿时让这些人的脸上露出笑脸来,至于心里怎么想。 曾华就管不着。 按照计划曾华明天上朝面圣,正式接受朝廷的封赏,商讨北伐事宜。 不过皇帝只有八岁,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是走走过场,重要的事情今晚要在辅政会稽王府里敲定了。 是夜,聚集在会稽王府地除了曾华还有殷浩和荀羡。 “叙平,这桓元子到底是为什么,居然要移师武昌?”司马昱首先就问桓温的事情,他知道曾华和桓温的关系不错。 “桓公是气愤朝廷不听他地北伐上表,故而陈兵武昌,应该有步骑五万有余。 ”曾华淡然地答道,他可不怕把谁给吓着了。 这时司马昱和殷浩的脸上露出畏惧之色,许久殷浩低着头说道:“朝中因我抗荆襄上表,废北伐大事,我其罪难咎,明日我准备在朝中请辞以避元子。 ” “深源不可这样,你如去职恐怕会人情离骇,天子独坐。 不如我遣侍中黄门驺虞幡以监军驻桓军,钳制其心。 ”司马昱急忙说道。 这时,司马昱看到曾华和荀羡都没有出声,只是在那里喝茶,不由转言问道:“叙平、令则,你二人有何意见?”而眼睛却盯着曾华。 看着司马昱这个模样,曾华开口道:“相王、殷扬州不必如此紧张。 我在安陆曾对桓公说道,今天子虽然年幼,但是继嗣大统以来恪守勤忧,无失德之举,如桓公欲行不臣之举,恐天下奋起反对桓公,不说别的,我关陇、益梁数百万百姓就不答应。 桓公连连告罪,说此举只是一时激愤,并无不臣之举。 ” 听到这里,司马昱和殷浩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既然曾华代表非常关键的关陇方镇表态坚决团结在以天子为核心的朝廷周围,那桓温再胆大也不敢纵兵东进了。 看在眼里地曾华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桓温屯师武昌日久,反而置朝廷和诸位臣工于不义境地了。 ” “这是为何?”司马昱和殷浩连忙问道。 “桓公屯于武昌,并传檄四方,宣称自己是因为力主北伐却得不到朝廷地响应,故而一时激愤要帅三军力谏朝廷下诏出师中原。 如此而来,朝廷岂不是偏安一隅,忘却故国社稷,舍弃祖宗陵园了吗?这朝廷的威信和德望会在天下人心中丢得一干二净。 ”曾华正色说道。 在一阵沉默之后。 殷浩许久才艰难地问道:“曾镇北曾经出师河洛,现在那里地情况如何?” 看来殷浩背不起这么大地罪名,司马昱恐怕也背不起这个罪名。 “苻健只有兵马不过五万,已经被我拼掉了一半,现在与我关陇相持于弘农、上洛一带,重兵尽驻于陕县、新安、宜阳、黾池、陆浑(今河南嵩县东北)一线。 ”曾华胸有成竹地说道。 听到这里,殷浩和司马昱脸色不由一喜,连忙问道:“如此说来。 那北豫州一带呢?” 曾华继续答道:“回相王和中军,这许昌北豫州是苻健夺自伪赵豫州刺史张遇之手,根基本来就不稳。 如果中军出合肥、寿春,或可经陈郡直入许昌,或可经梁郡直入陈留、荣阳,陈兵河洛,指日可复故都陵园。 ” 听到这里,司马昱和殷浩的眼睛几乎在发光了。 看向曾华的目光也更加热情了。 “我可出兵邀战伪周苻健于陕县,而桓公兵出南阳、河南,这样地话伪周兵马就尽集于河南,荣阳、陈留、北豫州等东线兵马空虚,正是用兵的好时机。 ”曾华趁热打铁。 司马昱和殷浩对视一眼。 喜悦之意不言而溢。 “不过中军大人要注意了,苻健虽然元气大伤,但是骑军却损伤甚微。 这北豫州平原、丘陵纵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奔袭突击。 前征北大将军褚裒就是因为轻北地骑兵才遭惨败。 望中军大人谨记在心。 ”曾华凝重地说道。 虽然他希望殷浩和桓温尽力去抢河洛那根骨头,替他去削弱苻健的实力,但是却不希望他们被苻健大败。 桓温他稍微可以放心,可这殷浩曾华是怎么也不放心,所以才如此交待。 殷浩点点头,表示记在心中。 虽然他现在还看不起曾华,但人家毕竟是真刀真枪在前线拼杀过,那赫赫的战功不是吹出来。 既然他郑重地交待,自然是错不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如何去打败苻健,但是他知道,一旦自己和褚裒一样大败,那么桓温就会借机上疏弹劾自己,到那时谁也保不住自己了。 在心中默默想了一阵,殷浩最后对司马昱正色道:“明日朝中,我要上表自请北伐。 还请相王从中斡旋成全。 ” 司马昱大喜道:“深源能有此大志。 正是朝廷所期望,天下百姓所冀望。 ” 殷浩转向曾华和荀羡说道:“还请叙平和令则能助我收复河洛。 浩在此多谢了!” 曾华和荀羡连忙答礼道:“中军大人客气了,这是我等本份之事。 ” 曾华接着说道:“只要朝廷北伐诏书一下,传令桓公出师南阳、河南响应,那么桓公就没有借口再驻兵武昌了,自然会挥师襄阳准备北伐去了。 ” 司马昱和殷浩赞道:“正如叙平所言,如此甚好!” 谈完正事,殷浩又转到当今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上,对蔡谟地处置。 殷浩说道:“相王,这蔡谟如此不臣,当行大辟(死刑)。 ” 曾华一听,吓了一跳,这殷浩也太恨了点吧,想立威也用不着用蔡谟的人头来立吧。 这时荀羡出言劝道:“中军,如此重刑恐怕不妥。 如果大辟蔡谟,恐怕天下名士心寒,而江上(荆襄)又有借口了。 这蔡谟可是先帝之师,天下名士呀。 ” 殷浩听到这里,心中便犹豫了。 曾华接口道:“而今正值微妙之时,不如以大局稳定为重。 这蔡谟如此傲上,传诏贬为百姓就可了。 ” 司马昱点头赞道:“如此甚好,这样即可显朝廷威严,又可抚众人之心。 ” 见如此,殷浩也顺着梯子下来了。 接着,曾华在司马昱和殷浩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后,开始深入地跟司马昱和殷浩讨价还价了,看得一旁默不作声地荀羡目瞪口呆,心里一阵佩服。 第二日,曾华正式上朝面圣,八岁的皇帝对这位战功显赫的名将很是感兴趣,问了许多打仗的事情,曾华也顺着小天子的意思,给他讲了几件有趣地事情,逗得皇帝哈哈大笑,欢喜不已。 接着黄门侍中传诏驺虞幡念诏,加曾华特进、镇北大将军、安西大都护、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都督雍、秦、益、梁、并五州军事、雍州牧,加封开国武昌县公,所辖郡县事职可便宜行权。 诏书一下,群臣顿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前面那一长串地官职封赏大家无所谓,但是最后一句“所辖州郡县事职可便宜行权”就大有文章。 大家知道在曾华的一手经营下,这雍、秦、益、梁四州如同铁桶一般,朝廷根本就插不上,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荆襄,江东建康更是使不上劲了。 曾华在自己地地盘里一手遮天,但那只是暗地里的事情,现在朝廷几乎是半公开地承认曾华地盘的半自治,这怎么得了。 司马昱知道众臣工的心思,但他却是无可奈何。 一来他必须要借助曾华的势力来抗衡桓温,不给点好处人家怎么肯用心卖力呢?所以官职、权柄不能比桓温低,这样才能达到朝廷两者均衡牵制地作用。 二来朝廷离益、梁州和关陇太远了。 关陇还是前线就算了,这益梁两州可没少人打主意。 这一年来朝廷也派了一些人去那里试探性地担任郡、县官职,结果没两天就被曾华的结义兄弟益州刺史张寿和梁州刺史甘芮找借口给弹劾了。 要是朝廷坚持不肯替换,张寿、甘芮就派他们去平叛乱或者上前线,然后曾华直接借口作战不力,借持节战时可斩两千石官员的权力,一刀剁了,再上表说那些人贻误战机、招致败绩。 结果江东再没有人敢去曾华辖区任职了,那里的各地官员全部成了曾华地嫡系人马。 虽然曾华比桓温还做的出,但他却是严格“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来办事的,比桓温经营地方还有理有据,让朝廷对此无可奈何。 兵权牢牢地握在曾华手里,谁能奈他何?取消他的持节或者都督官职,谁敢保证他不反?要是把他逼向桓温,两军合成一处,顺江而下,这建康就又是一番大难了。 既然如此,朝廷还不如顺水推舟,公开默认这种半自治状态,给曾华一个人情。 下来就是殷浩出场。 他上表自请北伐,并请关陇、荆襄出兵协助。 皇帝赞许,当场传诏拜殷浩为征北大将军、持节、都督扬、豫、徐、兗、青、司六州诸军事,加谢尚为安西将军、荀羡为北中郎将,皆为督统,进屯寿春,以为前锋,令征西大将军、都督荆、湘、江、广、交、宁六州诸军事桓温出兵南阳响应。 最后一项议程便是太后传诏将蔡谟贬为庶人,了结这段公案,然后黄门一声喝声便散朝了。 第七十八章 建康(三) 第七十八章 建康(三) 永和元年正月十五,明王会名士谢安、王羲之、阮裕、袁瓌、殷融、孙绰于建康四望山下泛舟临江赏月。 明王以诗吟景,众人大悦,王羲之借景尽情书录《临江篇》,谢安记后,赠与明王以为传世。 ----引言摘述 第三日,曾华服素服,备重礼,上刘惔府吊慰。 刘府位于建康城东南的乌衣巷,听说这里以前是前吴禁军驻地,由于当时的吴国禁军皆穿黑衣黑甲,所以这里就被称为乌衣巷了。 现在这里已经是建康城的“高尚住宅区”,许多达官贵人都居住在这里,最有名的是王家和将来也会显赫的谢家。 刘府在乌衣巷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这符合刘惔的性格,名动天下却生性谈泊,如果不是他名高位重估计也不愿住到这显赫之地来。 来到刘府门口,曾华仔细整了整自己的襴衫、麻鞋,然后点点头,段焕立即上前敲打着黑色的大门,“笃笃”声马上不轻不重地响起。 曾华抬头看去,只见黑门上面挂着一块黑色匾,上书“沛国刘府”,门檐两边各吊了一个白色的灯笼,上面只书写着一个黑色的刘字。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一个老汉随声探出半个身子来,一眼就看到一身素服,神色凝重的曾华,还有他身后的李存和彭休及十几名壮士,不由出言问道:“请问是哪家大人来府中?有何要事?” 旁边的段焕微微弯腰递过一张名贴,沉声答道:“请禀告你家主人,就说是扶风郡曾华曾叙平来拜府,想跪拜刘公的牌位。 ” 门房老汉听到这里不敢怠慢,接过名贴后告了一声罪:“请稍等,待我禀过我家主人。 ”说完又关上大门。 不一会。 只听到吱呀一声大门被大开,三个身穿素服的青年人急冲冲地奔了过来,后面慌慌张张地跟着几个随从。 带头的青年人曾华没有见过,但是他的脸形、眼鼻很象刘惔,应该是刘惔的长子,后面一人跟前面地人略微相似,但却别有一番容貌,最后一个长得最清秀睿敏的人曾华认识。 正是刚回来奔丧不久的刘顾。 “刘府不孝子刘略/刘聚/刘顾恭迎镇北大将军曾大人。 ”三人齐声弯腰拱手道。 “三位世兄不必多谢。 刘府门前没有什么镇北大将军,只有前来跪拜恩师牌位的扶风郡学生曾叙平。 ”曾华拱手大声还礼道。 三人一听,知道曾华要持弟子礼拜祭自己的先父,也不好说什么了,连忙以刘略为首,引着曾华走进刘府中。 走过三进厅堂,很快就走到了素色布置的正堂,进门就看到正中摆置的牌位。 正是刘惔的名讳。 曾华当即一个箭步上前,双膝跪倒在地,双手重叠在额,然后伸直,同时弯腰俯身。 手和身子都匍匐在地,默然一会然后直起身来,再行一次,如此连行三次大礼。 施完礼后。 刘略为首三人在旁边跪谢答礼。 礼毕后,曾华持着刘略地手,还没有开口就泪如雨下,最后才哽咽地说道:“曾某此生最恨就是去年未能遵恩师之言回建康一趟,想不到现在已是天人相隔,一想到这里我就悲痛难忍,心如刀绞。 ” 刘略三人也是流着眼泪苦苦相劝,终于把曾华劝住了。 过了一会。 刘略三人引着曾华来到偏厅用茶。 曾华开口问了刘略一些情况,知道由于刘惔和司马昱、殷浩等人关系甚好,所以朝廷给刘家兄弟的抚恤和荫恩都很丰厚,曾华不由点点头,表示放心了。 这时刘顾开口道:“曾大人,我等知道大人前日已经入建康,昨日在朝中受封,想不到今日就来鄙府吊拜先父。 真是怠慢了。 “ “由于朝廷制度所在。 所以我延滞了两日才来祭拜恩师。 此次上府中有三件事需要与三位世兄商量。 ”曾华开口道。 刘略连忙答道:“有何事请大人尽管吩咐。 ” “我准备选一日去恩师墓上吊祭,必须请三位世兄引路。 ” “这个自然。 ” “第二就是问一下贵府上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请尽管说,曾某一定尽力去办。 ” 刘略三兄弟对视一下,最后刘略摇摇头说道:“多谢曾大人厚爱,你已经为三弟谋了一份差事和前程,我刘府合府上下已经是感激不尽。 而今朝廷体恤,厚待我兄弟,已是万分惶恐了,不敢再劳动大人了。 ” “这个休说。 真长恩师于我有举荐提携之恩,更有教诲之德,如何报答都不为过。 但凡你兄弟在江左有什么为难之处,可速速递信一封到关陇,我一定竭力相报。 ”曾华毫不掩饰自己对刘惔的报恩之心和庇护刘氏兄弟之情。 “这第三件事情是不情之请。 本来父母人伦乃是大道,天下百善以孝为先。 子瞻(刘顾)世兄本应该守制三年,但是他身据关陇枢密院左签院事一职,掌握军机甚是重职。 而且现今朝廷传诏北伐,这关陇枢密院更理不开子瞻,还请答应子瞻夺情赴职。 ”曾华诚恳说道。 刘略对视一下说道:“这需得请示母亲大人。 ” 不一会,庐陵长公主被请了出来,又是一番嘘吁相见。 然后刘略将此事一说,庐陵长公主想了想说道:“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给曾大人和顾儿蒙疵。 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识这些大体,不如请你们的姑父来定夺一下吧。 ” 刘略一听,抚掌道:“母亲大人如此说甚好,我这就去请姑父大人。 ” 看到刘略走了,曾华不由开口问道:“不知这姑父大人是哪位名士?”在他心目中,刘惔如此名士世家,结交的朋友亲戚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回曾大人,鄙府姑父是陈郡谢安谢安石。 他前些年因为避诏被禁锢在会稽。 后因圣上恩德才传诏赦免,前几月闻先父噩耗,便赶来奔丧,至今还未回会稽。 ”刘顾答道。 曾华一听才明白,原来这大名鼎鼎的谢安是刘惔的妹夫,自己以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没有多久,只见刘略引来一人,不过三十余岁。 风俊神清、气宇轩昂,一身青衫长袍,飘逸翩翩。 “见过安石先生。 ”曾华抢先拱手施礼道,按照执礼来讲谢安还应该是他长辈。 “安石见过镇北大人。 ”谢安淡然地回礼道。 刘略把刚才曾华地请求一说,谢安沉默一会再说道:“北伐是收复河洛,修复祖宗陵园,更是孝道,应该先大孝再守小孝。 而且有南亩(刘略)以长子守孝,刘顾夺情也是可以的。 ” 曾华连忙拱手道:“多谢安石先生如此深明大义。 ” 谢安淡淡一笑,拱拱手道:“听说不日镇北要祭拜真长兄的墓地,我愿一同陪往。 ” “多谢安石先生。 ” 第六日,正是适宜祭祀地日子。 曾华依旧穿上素服。 备好饼、茶饮、干饭、酒脯等素品,然后在刘略三兄弟的引领下,谢安地陪同下,来到位于城东二十里外的刘惔墓前。 曾华流着泪恭敬地行了三个大礼。 然后掏出一卷纸来,朗声读了起来:“ 呜呼先生!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 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著在简册者。 昭如日星。 邀想永和初年,吾以孤身远归中原,先生显达之身,吐脯教诲,犹在眼前,呕血指引,历历在目。 曾于襄阳指吾道:“今社稷动荡,山河破碎。 扶风曾氏独此而已。 ”其情之悲苦。 其指之所向,曾刻骨难忘。 吾以白丁冒领军职。 随桓公西征,自此别先生于天涯,北征西讨,以全先生之诲,期先生之望。 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先生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学生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去年先生书与吾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 念吾先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 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 奈关陇新定,百废待新,不敢轻离,却错失天机,竟于先生天人相隔。 孰谓智者殁而愚者存,贤者夭而钝者全乎!呜呼!其信然邪?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今日思之,万千思绪一如江水,拜先生草庐,但徒剩哀伤。 呜呼,斯人已逝,却情何以堪!” 听到这里,刘略三子大哭,连谢安也不由泪眼迷离地执着曾华的手说道:“前有挽联,字字珠玑,从关陇传到建康;今有祭文,句句真情,当从建康传至天下。 真长兄有你这个学生,当无愧于九泉了。 ” 时间飞快地在流逝,很快就过了永和六年,迎来了永和七年,曾华在颇有好感的谢安和王羲之地引领下,慢慢在江东名士圈子里开始活泛起来。 他一边结交江东名士,一边开始利用自己的威名大揽人才,来一趟不容易呀。 很快,素有武干地毛穆之弟弟,毛安之毛仲祖;陈郡江逌江道载等十几人被曾华一一征为参军。 正月十五,曾华应谢安、王羲之之邀,于四望山边临江赏月,在场的还有阮裕、袁瓌、殷融、孙绰、王濛等十数名士。 本来按照阮裕、袁瓌等的想法,准备要妓女随从,却被曾华和谢安断然拒绝。 看到江月浩空,天水一色,众名士不由诗兴大发,纷纷吟诗赋以应景。 “恢心委形度, 亹亹随化迁。 风姿长随时,皓月天水空。 ”谢安首先吟出一诗,众人纷纷大声叫好。 王羲之不甘示弱。 接口也是一首:“资清以化,乘气以霏。 遇象能鲜,即洁成辉。 ”众人又是一片叫好声。 接着阮裕、袁瓌、殷融、孙绰、王濛也是或诗或赋,大述名士情怀。 最后只剩下曾华一人坐在那里继续喝酒。 大家得意之后,发现还有漏网之鱼,连忙围着曾华要他也吟诗一首以助兴。 曾华顿时挠头了,自己怎么能跟这些名士比,可是看这模样今晚是逃不掉的。 他知道。 这其中起哄的谢安合和王羲之几人可能还是真心的,其他地恐怕是想看自己出丑的居多,还是再剽窃一首吧。 思来想去,还是李白地《把酒问月》比较适合,当即念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江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 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 众人立即愣了一下,随即哄然叫好。 尤其是谢安,念着“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许久才叹道:“叙平此诗一出。 我们地诗赋都落了俗了。 ” 而闻好诗又大饮了几杯的王羲之不由有点醉醺醺的,当即叫童子铺纸磨墨,再挑数个灯笼在旁边,然后就着灯光月光挥毫作书,将众人的诗赋一气录下。 众人围过来一看,不由又是一番赞叹,只见这以曾华诗为首地书篇有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 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 王羲之对自己这幅颠峰之作也是非常满意,他左看右看,然后把笔一丢对谢安和众人畅然说道:“今日曾叙平诗作最佳,我也是感其诗意再汇此景才有此作,不如将此书给于叙平,也算是了了我地允诺。 ” 谢安抚掌叫好:“如此甚好,不如我再在后面书上一段小记。 一记今日地盛况。 ”说罢。 也挥毫在长卷后面的空白处写下后记,汇成一篇完成地临江篇。 待笔墨干了之后就赠与曾华。 曾华心里那个激动,这临江篇有王羲之的传世书法,而传世名相谢安的行书在现在也是一大家,如此合壁,就是兰亭序不出来老子也发了。 明天赶紧叫人裱好,留做传家宝。 曾华正月十五一诗之后,在名士圈中名声更振,这日谢安又来邀曾华一起去南山参加名士聚会。 在途中的车上,于曾华风花雪月的谢安突然问道:“叙平,你觉得殷深源如何?” 曾华一愣,他知道谢安的老哥谢尚正在殷浩的指挥下出屯寿春,准备出师北伐,谢安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曾华想了一下,慎言说道:“刘尹峭拔而殷浩严急!”在褒自己恩师刘惔的基础上贬一下殷浩不算过分,他两者本来就有差距。 “桓元子和我从兄又如何呢?”谢安继续追问道。 “桓元子高爽迈出,谢仁祖(谢尚)清易令达。 ”曾华又低头想了一下答道。 谢安不由大笑,指着曾华说道:“叙平啊,你来江左一趟,尽半天下恐怕已经记在你地心里了。 ” 听到这含意深刻的话语,曾华不由一阵心惊,只能嘿嘿几声掩饰过去。 来到南山下,就看到侍中纪据正和阮裕在大声争辩,王羲之和黄门郎丁纂及袁瓌、殷融、孙绰、王濛等名士或围坐在一起,或围走不停,不过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扇子,在正月天里也不知扇些什么,只是看上去这风度真是翩翩。 曾华指着围着行走不己的袁瓌、殷融几人问谢安道:“他们是为何?” “他们食了五石散,要仔细调理,所以行走发散。 ”谢安笑答道。 看着袁瓌、殷融等人恍惚忘我、超凡脱俗的样子,曾华心里明白了,这些都是吸毒磕药的老祖宗。 曾华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坐在旁边听了起来。 只见纪据和阮裕在不知疲倦地夸夸其谈,谈有无。 谈言意,谈才性,谈出处,多是引据南华经,经常一语惊人,众人抚掌叫好,更有童子把这名言记下,以便传颂天下。 曾华仔细琢磨了一下内容。 都是探讨人生地无常虚有,探讨人与自然的融合,甚至是探讨宇宙。 曾华心里不由长叹,这些思想如果在盛世可能会有进步的意义,但是在这个混乱地时代却是最悲哀地事情。 也许这些都是名士们在残酷的现实前逃避地方法。 华夏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候思想迸发出一种动荡和激变。 两晋南北朝有玄学,南宋有理学,然后玄学之后是开放的大唐,理学之后却是**的明清。 这其中有什么关系?谁说得清楚呢? 正当曾华胡思乱想着,王羲之注意到这位“才华横溢”的方伯,不由连忙出言问道:“叙平,你有何高见?” 靠,我有什么高见。 南华经是啥玩意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你胡掰,当即摇摇手说:“纪据和阮裕两位先生大才高论,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 众人以为他谦虚。 也不以为然,就停下来开始休息。 正在这时,黄门郎丁纂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曾大人,这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为何朝廷要关陇进献良马却是如此艰难呢?” 曾华一听,心里不由暗怒,脸色变得淡然,拱手说道:“既然如此。 现在朝廷正在北伐之际,黄门郎丁大人为何不将家产献于军中,用于耗费呢?” 黄门郎丁纂不由脸色大变,众人知道他家产万贯,良田万亩,却极是小气,让他捐粮一石就已经是要了他地老命,更不用说什么尽捐家产了。 正当谢安准备调解时。 段焕匆匆地跑了过来。 递给曾华一封急报。 见曾华看完急报后脸色不变,和大家一起猜疑的谢安不由问道:“有何紧急军情?” “没有什么大事。 只不过是关陇有数十家豪强响应伪周作乱,行都督事王景略先生会秦州刺史毛武生先生已经平定了,灭七百余家,斩首六千余。 并从行都护将军事笮朴议,收关陇各地豪强首领一万一千家,四千家充长安,两千家充南郑,三千充成都,两千徙广州。 ”曾华淡淡地说道。 众人听到曾华淡然之间数千颗人头已经落地了,上万家背井离乡,不由萧然。 而丁纂却趁机出言讽刺道:“如此风雅盛会却闻血腥之事,真是腥我等耳目。 ” 旁边的段焕大怒,扬身而出,大喝道:“你敢讥讽我家大人,待我斩下你狗头,看你的血腥不腥臭!” 丁纂大惧,双腿抖瑟。 谢安、王羲之连忙劝阻,曾华只好喝住段焕,一场聚会不欢而散。 下得山来,谢安和王羲之执曾华手道:“叙平不几日要回关陇了,我等也要重回会稽,不知何日再能相会。 我等都会时时思慕叙平的英雄气慨和旷世奇才。 ” 曾华笑答道:“两位先生又要放舟会稽山水,真是让人羡慕,只是各人志向不同,也就各命不同了。 ” 说罢,三人大笑分手。 二月初一,曾华拜别天子和会稽王、百官,出建康南门汇集左护军营准备回关陇,殷浩已经在京口(今江苏镇江)开始着手北伐,曾华必须要回关陇坐镇。 望着远处遥遥的建康城,曾华不由问段焕、李存和彭休道:“你们觉得建康城如何?” “不甚好,中原煎熬,而江左却如此。 真是让人气馁。 ”李存和彭休对视一下说道。 “这什么鸟地方,你看那些官老爷拉车的马,都是我们卖过来的青海好马。 朝廷不用于北伐军中却用来拉车炫耀,真是让人心寒啊!”段焕愤慨道。 “江左如何活法,自有他地道理。 这世界太大却又太小了。 ”曾华笑了笑,然后挥挥手说道:“我们走吧!” 马蹄声响,一行骑者向南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建康城地余晖之外。 第七十九章 开府 第七十九章 开府 永和七年正月,行都督事王猛召张平进长安,欲收并州兵,张平叛,自号汉王、大单于。 三月,明王于长安正式开府,设武昌公府与镇北大将军府,其军号镇北军、北府兵。 ----引言摘述 曾华一行扬鞭疾驶,但是同行的有毛安之和江逌的家眷,再怎么快也快不起来,二月十七才赶到了襄阳。 这时北伐东路军殷浩已经挥师出建康直至合肥,准备再入寿春,和谢尚、荀羡汇合,誓师北伐。 而北伐中路军桓温已经从武昌移师襄阳,只不过他正在收拾安北将军、司州刺史司马勋。 司马勋自从被曾华鼓动北伐之后,拼命地招兵买马,把南乡郡和义阳郡搞得鸡飞狗跳,南乡和义阳的百姓被加赋拉壮丁逼得没有办法了,纷纷南逃襄阳或西入魏兴郡。 经过一番折腾,司马勋终于把他的兵马扩编到近两万人,但是其中有多少战斗力,谁也不清楚。 正月,朝廷诏书一下,宣布北伐。 司马勋高兴之余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自己不归桓温管了。 按照诏书的划分,司马勋发现自己人在中路,却归东路的殷浩管辖。 司马勋的小算盘立即就拔拉开了,他立即向正当红的殷浩去了一封书信,请求最新指示。 在等待指示之时,他把兵马横在义阳郡,挡在襄阳和南阳之间,其用意不言而明。 桓温接到这个情报,只是冷笑一声,一边上表要拜司马勋为中路军的前锋督统,一边派自己弟弟桓冲领步骑两万进驻邓县,直接威胁司马勋,准备把这个反骨仔一举拿下。 等到曾华来到襄阳时,朝廷的诏书已经下来了。 转迁司马勋为征虏将军、除司州刺史,归于桓温管辖。 司马勋这下傻眼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朝廷绝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他得罪桓温,坏了北伐大事。 司马勋无奈,只好亲自到襄阳请罪。 在曾华的“劝导”下,桓温“原谅”了司马勋,继续拜他为前锋督统,领部围攻南阳。 拜桓冲为武卫将军,领步骑两万出新野。 自己领步骑两万随即出发。 曾华和桓温详谈了两日,讨论了出兵河洛的种种可能性和应对事宜。 第三日曾华汇齐邓遐一家人,留下一笔钱粮给要留下来守制的袁方平,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继续北行,直入魏兴郡,过上洛郡。 从蓝田关奔长安,终于在三月初三赶到了长安。 到曾华来到长安时,却发现长安正处于一种紧张地气氛。 曾华离开长安去建康面圣,将关陇、益梁四州大权尽数赋予新投不久的王猛。 清楚王猛本事的“领导层”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觉得曾华委人恰当。 但是下面却是另外一种看法了。 尤其是那些从沮中屯田或者南逃时就跟着曾华被提携起来的中低层官员,对于这个既不是江左名士,又投靠甚晚的王猛居然爬到他们头上去了感到非常的不满。 他们对曾华可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于是把怨愤的目光统统地注视到王猛的身上去了。 王猛处理完各地叛乱。 收拢各地豪强,将他们打发到该去地地方之后,继续开始有步骤有计划地处理军政事务。 政务先是利用冬闲时节要求各地官府组织招募足够的百姓,在各地大修水利工程,大修桥梁道路。 水利工程重点是关中平原、成都平原和沔水(汉江)盆地,竭力恢复和扩建那里的农业基础设施,逐步把这三个地方恢复成天府粮仓。 道路桥梁重点还是关陇大道和雍州与梁州的道路。 大道被整平拓宽,大量的桥梁浮桥搭建在渭、泾、渭、沣、涝、浐、灞、沔、江等江河上。 使得关陇益梁地区的交通变得越来越便利,行走的商旅也越来越多。 在继续向南发展益梁、益秦交通的基础上,王猛开始规划将道路向雍州以北地北地和朔方发展,为将来对北用兵提供便利。 在军务上,他开始实施早就和众人讨论好,并被曾华批准的新的军制、军纪和军功规章。 在新的规章里,更加明确地将曾华下辖的军队分成厢军和府兵,更严格地规定平时将领不得统领分驻各地地厢军和府兵。 只有得到大将军府的授权和任命之后。 才能统率由将军府征集完毕的厢军和府兵出征。 而军纪和军功的条款也变得更加细致和明确。 永和六年十二月地时候,北赵并州刺史张平遣使长安求降。 王猛知道这是张平求全暂安之计。 据探马司的探子回报,洛阳和邺城也有张平的使者。 王猛就不客气了。 他一边上表朝廷表张平为平南将军、并州刺史,一边要求张平到长安来受职,并准许关陇军进入并州。 果然如王猛所料,张平接到王猛的书信立即就反了,自号汉王、大单于。 王猛对于张平反不反倒不放在心上,张平现在还没有能力对关陇造成威胁,而且现在长安是江左在江北最大的代言人,这表面工夫已经做了你还要反,那么关陇就有借口“奉天子命”讨伐了。 王猛一方面开始做好征讨北地朔方和并州的准备。 不过正式的征讨工作应该要到曾华回到长安之后才会开始,而且这出征两地的主帅应该就是自己和谢艾。 王猛很了解曾华地心思,他知道自家大人的志向不仅于此,当初这也是王猛愿意跟随曾华的一个原因。 既然有大志,手下就必须有一帮人才。 王猛觉得曾华收拢人的本事还是很利害的,现在的关陇益梁虽然还算不上是汇集天下人才最多的地方,但是却是人才本事平均最强的地方,只是现在还是蛰伏期,所以才不会为天下人所知道。 曾华手下分成三部分,第一是从桓温处和江左挖过来地人才,这些人人数不多,但是因为起点高。 所以现在都占据着关陇地重要位置,如毛穆之、车胤等人。 第二是从南逃和沮中屯田就跟着曾华的人,还包括在益州、仇池、西羌收服地人才,这些都是曾华的嫡系,除了曾华天皇老子都不认,这些人分布甚广,占据着各个不显眼却极为重要关键的位置,尤其是以军中为盛。 第三是在关陇招募收拢的人才。 这些人素质要比第二拨人高,但是又和第一拨人有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对待江左的态度上。 第三拨人比较务实,对建康的忠诚度比不上对曾华个人的忠诚度。 王猛现在已经明白曾华地用意,自家大人正在竭力却有步骤地把第三拨人提上高层,占据实权,完全可以和第一拨人抗衡。 自己和谢艾是第三拨人为首的人,曾华自然要极力把自己两人拱上高位重职。 而上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军功。 这日,王猛从都督府回自家府中时,在路上遇到拦车告状的人。 告状的是南郑市集一户小商户,姓田。 案情也很简单,市集上有一户大商户孙家。 财大气粗,更倚仗自己的姐夫是雍州校尉(主管雍州府兵)欧诠子,是跟随曾华多年的沮中老人,欺行霸市。 强买强卖。 田家一时不顺从,就被孙家派人一把火烧了他的商铺,将田家地一个弟弟和三个伙计烧死。 而放火的人也被巡捕当场给抓住了,押到南郑巡捕司一审讯也招认是孙家指使的。 但是事情到了南郑巡察提刑司那里就变味了,由于该提刑官是欧诠子的老战友,也是从沮中一起出来的。 由于这个关系,一向秉公执法地提刑官就轻判了姓孙的,将所有的罪过全归到那几个动手的头上。 田家不服。 向梁州巡察提刑官上诉申冤,但是梁州巡察提刑官却维持原判,将案件发还回来。 孙家更是嚣张,居然带着人把田家地男丁暴打一顿,让田家的老父又伤又气一命呜呼了。 田商人在街坊的接济下跑到长安,准备向曾大人上诉申冤,却发现曾大人去建康述职去了。 但是他不气馁,拦住了行都督事的王猛。 王猛一听完案情。 顿时震惊不已。 没有想到才打到关陇。 “新贵们”便迫不及待地出来炫耀闹事了。 王猛默然一想就接了这个案子,然后知会代行政务的京兆尹车胤和总领巡察提刑官的刘努。 三人一合计,先派厢军骑兵急奔南郑,将梁州巡察提刑官、南郑巡察提刑官和孙家等相关人士和证人连同所有的证物一起押送回长安。 接着三人一会审,案子迅速地水落石出了。 孙家倚仗权势、欺压百姓,梁州巡察提刑官、南郑巡察提刑官上下联手,包庇袒护。 最后就要由总领大权的王猛来处理了。 王猛二话没说,将整个事情从头查到尾,并以该案为契机,一口气查出十几件梁、雍发生地类似案子,查出官员六十七人,倚仗权势的商人、乡绅二十九人。 王猛一声令下,将这六十七名官员、士绅商人二十九名按照死刑例吊上了木杆。 这下就炸了窝了,这九十六人大多数跟沮中出来的“老人”有关联。 由于《民事邸报》全程跟进了这件案子,百姓舆论完全是一边倒,这些人不敢出来闹,只好向王猛老帐新帐一起算。 这些人联结在一起,对王猛的命令阳奉阴违,并不时地到王猛办公的都督官署闹事,尤其是欧诠子,还跑到都督官署大骂王猛,骂王猛以前不知躲在角落里,等到军主把关陇打下来了就屁颠屁颠地跑来投靠军主,靠妖言蛊惑军主邀宠,结果奸人爬到大家的头上作威作福。 王猛闻言不由大怒,叫左右将欧诠子乱棍打出。 这下欧诠子更是气愤,天天堵在都督署门口大骂,引起百姓众人围观,甚至上了《民事邸报》。 当曾华回到长安后,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大怒,顿时把在长安的两百多沮中老部下全部汇集在一起,包括欧诠子等数十名闹事的老部下。 在曾华面前,那些前些日子在王猛前又闹又跳地人大气不敢出,随着曾华地目关越阴沉他们头上的汗也越多。 “你们长出息了,听说你们把都督署给堵了。 是不是准备过两天就把我这个都督也赶出去呀!” 曾华地语气淡淡的,但是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不由心生寒意,尤其是那几十个闹事的人,如同触电一样扑通跪倒在地,连连顿首说不敢。 曾华冷冷地看着那几十个俯首的老部下,许久才说道:“你们自己去提刑署领罪吧。 该死该活由广韵(刘努字)断决。 ” 刘努弯腰拱手道:“是的,领令。 ” 欧诠子等人顿时面如死灰,自己犯的事情都是冲撞上官,围堵署衙,违抗上令,私自结连,交到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刘努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曾华盯着站着和跪着的人,继续说道:“想几年前,你们或者跟我南逃荆襄,跟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或屯田沮中,为一日温饱而拼命劳作。 想不到几年下过后,你们就做起地主恶霸了。 你们跟着我拼死拼活,征战四方就是这点出息吗?” 众人轰然跪了下来,俯首道:“属下不敢!” 曾华继续说道:“我带你们出来不是来当地主恶霸的,是想带你们上云台阁,流芳百世!怎么样才能上云台阁?不是靠欺压百姓,更不是靠横行霸道,是杀胡敌,光复失地,光耀华夏!” 众人一震,不由齐声说道:“属下记住了。 ” 曾华转而说道:“景略先生大才,我不及其万一,愿意辅佐我,是我的大幸。 以后要是谁再敢轻视景略先生,我就请他滚蛋,不要再做我的部属了。 记住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记住了。 ” 永和七年三月初七,曾华宣布正式在长安开府,宣布军令由镇北大将军府出,政令由武昌公府出。 镇北大将军府设左右司马,分别由王猛、谢艾担任,再分设枢密司,步军司、骑军司、侍卫军司、水军司,府兵司、军器监、联勤司等司。 枢密司负责军情分析参谋;步军司、骑军司、侍卫军司、水军司四司专管厢军中步、骑、水和侍卫军将士名籍,负责各厢的管理、训练、戍守、升补、赏罚和招募遣员,但是无调遣之权;府兵司负责各地府兵平时日常管理事务,也无调遣之权;军器监负责军用兵器的监制和采购;联勤司则负责兵器之外的军用粮草、衣帽、马匹等东西的采购。 各司由左右司马分别统领监事,而调遣兵马之令直接由镇北大将军发出。 武昌公府设左右长史,分别由车胤和笮朴担任,分领度支司(掌钱财支出审计)、劝农司(掌均田劝农)、工务司(掌各地桥梁、道路、水利等修建)、转运司(掌水陆交通转运)、理市司(掌商贸集市管理)、兵马司(掌民兵管理和导劝百姓尚武)、盐铁司(掌盐、铁、铜、兵器等官府专管物资的买卖)、提学司(掌劝学教育)、民务司(掌户籍、赈宅救孤等)和关税署、巡捕署、采访观风署等官署。 地方依旧例,只是在司法方面做了修改,侦缉权依旧由巡捕署掌管,提刑司改提检司,掌案件提检,先审查无误再提交给新设的司法署各地的裁判官(裁判官必须由行职满三年却无过错的提检官担任)审判定夺。 在完成开府之后,曾华属下的厢军被称为镇北军,府兵被称为北府兵,又开始磨刀霍霍,准备新的开征。 而在此时,曾华却接着开府的时机,下令由王猛、笮朴为主,对下属各州郡县官员进行一次大清理,重振律法,肃清贪渎。 第八十章 纷乱的永和七年 第八十章 纷乱的永和七年 冉闵闻燕俊欲救赵,遣大司马从事中郎广宁常炜使于燕。 俊使封裕诘之曰:“冉闵,石氏养息,负恩作逆,何敢辄称大号?”炜曰:“汤放桀,武王伐纣,以兴商、周之业;曹孟德养于宦官,莫知所出,卒立魏氏之基。 苟非天命,安能成功!推此而言,何必致问!”裕曰:“人言冉闵初立,铸金为己像,以卜成败,而像不成,信乎?”炜曰:“不闻。 ”裕曰:“南来者皆云如是,何故隐之?”炜曰:“奸伪之人欲矫天命以惑人者,乃假符瑞、托蓍龟以自重,魏主握符玺,据中州,受命何疑;而更反真为伪,取决于金像乎!”裕曰:“传国玺果安在?”炜曰:“在鄴”。 裕曰:“张举言在襄国。 ”炜曰:“杀胡之日,在鄴者殆无孑遗;时有迸漏者,皆潜伏沟渎中耳,彼安知玺之所在乎!彼求救者,为妄诞之辞,无所不可,况一玺乎!” ------引言摘述 江左的北伐诏书从永和六年十二月发出,诏告天下,建康朝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誓师北伐一般,“宣传攻势”做的轰轰烈烈。 做为打击对象的苻健不是外星人,自然也知道了朝廷北伐,而且矛头直至自己占据的河洛。 接二连三地接到南阳、寿春调兵遣将的情报,苻健知道大事不好,这次江左朝廷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连忙召集各重臣商讨对策。 “现在的形势非常清楚,江左遣扬州殷浩出寿春,以为东路;荆襄桓温出南阳以为中路;关陇曾华出弘农以为西路,三路大军汇集河洛。 从目前来看,寿春开始屯兵,南阳开始被围。 唯独弘农没有任何动静。 ”尚书令姜伯周拧着一张咸阳纸,把上面记述的军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众人不由沉默了,看来这形势真的很严峻。 关陇回不去,好容易蹲在河洛占了一块地盘,现在又有老主人家来赶自己走了。 这天下如此之大,何处才是他们的去处呀? 毛贵苦笑道:“关陇的曾华用不着动静,他们离河洛最近,抬腿就可以过来了。 ” 苻雄点点头赞同道:“其实这三路兵马。 最关键地却是关陇一路。 ”说到这里,苻雄侧头想了想,最后迟疑地对苻健和众人说道:“我觉得很奇怪,关陇的实力别人不清楚,我们却是最清楚的,只要他全力东进,我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关陇煽动起来的动乱却被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在月余平息,并给了人家借口将关陇所有的豪强首领一网打尽。 全部被从居地举家迁徙到长安、南郑和成都。 ” 苻健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兄长,边说边小心翼翼地选择合适的词句:“加上现在关陇施行均田制,包括羌、氐、鲜卑、匈奴等各百姓无不欢喜雀跃,心归长安。 按照这个道理来说,曾华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和内患。 应该全力东进,可他却为何一直停滞不前,反而还跑到江左相邀桓温和殷浩来共享收复河洛不世之功?” 苻健阴着脸点头说道:“元才(苻雄字)说得是,如果我们不弄清关陇地真正用意将会十分被动。 无法调兵遣将正确部署。 ”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要是关陇无意出河洛,自家调集重兵屯集在陕县、宜阳却是白白浪费,就无力去抗拒中路桓温和东路殷浩的进攻了。 要是猜错了关陇对河洛的用意,等自家和桓温和殷浩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背地里给你来上一刀,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正在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的时候,突然有亲兵进来报告道:“禀天王。 关陇有探子回报。 ” “快传!” 河洛、关陇的关卡“名义”是开放的,商旅不禁,苻健没少往关陇派探子去。 但是关陇保甲森严,侦骑密布,派去的探子稍不小心就会如石沉大海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偶尔传来一些不重要地消息,苻健等人对关陇的大部分情报居然来自偷运出来的邸报。 “禀天王。 关陇现在的兵马纷纷北调至冯翊郡。 目的不祥。 ”进来地探子小心翼翼地回报道。 虽然这情报实在是太简略了,但是苻健等人知道。 为了这条简略的消息不知损失了多少探子了。 苻健挥挥手让探子下去,然后转向苻雄等部属问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一片哗然,有的说关陇这样调兵是假象,是想迷惑关东,然后出其不意地直取河洛;有的说这是关陇给周国一个信号,表示自己无意河洛;还有地甚至说冯翊郡肯定有义士响应洛阳起事了,声势浩大,迫使长安调重兵前去镇压。 苻健听完后觉得更乱了,不由把目光转向苻雄、王堕、雷弱儿、毛贵等重臣。 低头在那里思量的苻雄突然抬头对苻健说道:“天王,臣弟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 苻健一听,脸色一喜,连忙说道:“元才快说。 ”而众人也都闭上嘴巴倾听苻雄的发言。 “我曾经叫人去荆襄打听和收集了长安曾镇北的情报,发现他用兵有两个特点。 ”在众人瞩目下,苻雄开始缓缓说道。 “出其不意和避实击虚。 ”听到苻雄这话,众人都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倾听。 “据荆襄传言,当初桓征西准备讨伐蜀地的时候,众将都不赞同,却是曾镇北一力支持,并说服了众将,这才有万里奔袭成都,万余兵马灭一国的奇胜。 ”苻健说得这些东西众人都听说过,比这更神话的版本也听说过。 这都是关陇采访观风署地“说书人”将曾华的“光荣事迹”传遍关陇、益梁,然后再由非常活跃的关陇、益梁商人将这些“事迹”传遍天下,在传播过程中肯定是被添油加醋了的。 “镇守梁州,北有关陇,西有仇池,东接河洛。 曾镇北却选择了相对弱小的仇池,又是千里奔袭一举成功。 接着又出乎众人意料,继续西进,大破外强却内散地吐谷浑,再顺势收服一盘散沙的西羌。 中原大乱,曾镇北没有出兵河洛中原,而是直接出兵相对较弱的关陇,借着梁犊高力叛军地余波和中原大乱无法全力支援地时机。 一举击败平庸的石苞,占据关陇。 ” 说到这里,苻雄细细回味了一下,由衷地赞叹道:“曾镇北用兵往往开始地时候出人意料,事后仔细一想,却是情理之中。 ” 苻雄顿了一下,转言道:“由此我可以大胆断定,曾镇北对于河洛的策略是先放之。 再打之。 ” “先放之,再打之。 元才,这如何说?”苻健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很急切地追问苻雄,期望知道最终答案。 “我们曾经分析过曾镇北去年不愿强攻河洛地原因。 一是可能江左不希望由他攻陷河洛。 曾镇北收复了关陇。 再收复河洛,江左晋室用什么去封赏这位不世功臣?曾华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也清楚一旦东进河洛会遭到我们强力反击和阻击。 我们的实力他也清楚,绝对不是石苞那个草包所能比的。 所以他干脆顺势请江左出兵河洛。 ”苻雄缓缓分析道。 “这样一来,曾镇北既堵住了江左的嘴,又可以借江左的力量来削弱我们的实力。 春季出兵,肯定是他建议的。 我们和江左在春季拉锯苦战,一旦误了春耕,到时逃往关陇的百姓就更多。 ”苻雄摇着头说道,众人也纷纷摇头。 他们都清楚一旦百姓尽失,无人耕种。 那么不用别人来打,周国也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 “而曾镇北却可以趁河洛混战之际,兵出并州。 ”苻雄最后沉声说道。 “兵出并州?”苻健明白了,并州现在地位置极其重要,南可兵出司州河南,东可虎视冀州河北。 可以这么说,以前曾华在关陇只能是隔岸观火地看着中原混战,现在只要占据了并州。 就可以雄踞上势。 看着中原各方打得死去活来,然后看准时机一刀就能结果你。 想到这里。 苻健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今天深深感到了关陇曾氏的利害。 有这样的对手在侧翼,周国能有出头之日吗?什么雄才大志,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只跟别人斗得死去活来的斗鸡,而曾华就象坐在旁边的猎狗,等你们斗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地时候,他可以优哉游哉地跑过来收果实了。 “元才,如此说来我们当务之急就只能是先拒中路、东路兵马,弃西路关陇于不顾。 ”过了许久苻健才无奈地说道。 “是的天王,我们只能如此定夺了。 否则光关陇一路兵马就能压得我们死死的。 而且愚弟认为这江左两路兵马恐怕也是曾镇北的棋子。 ”苻雄答道。 “你是说……” “天王,江左北伐军东路所取地路线无不是地势平坦,或者丘陵众多,适合我骑兵作战,领军的殷浩虽然是名士,但是用兵手段远不及曾镇北和桓征西,虽然这一路声势最为浩大,却是我们最容易对付的。 ”苻雄继续分析道。 “而中路,先有南阳宛城雄踞第一关,再有桐柏山、伏牛山和熊耳山险要。 桓征西再能用兵,这块硬骨头他也得慢慢啃下来。 而曾镇北的策略可能是先放之,再打之,先放任河洛混战,自己出兵并州,等到河洛打得差不多了,再挥师东进南下,直取洛阳。 因此,我们可以少量兵力据守陕县,多布旗帜,虚张声势。 传令给南阳太守袁景,让他死守南阳。 再派部分兵力据守武城(今河南南召南,南阳北)、鲁阳(今河南鲁山)、昆阳(今河南叶县)、梁县(今河南临汝西)、蛮城(今河南汝阳南),凭险坚守。 而主力全力进驻豫州,寻机击败东路殷浩,而后回师洛阳,再做打算。 ”苻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苻健思量一下,向众人问道:“你们认为如何?” 王堕和雷弱儿等人附议:“这才是上策,请天王定夺。 ” 苻健一咬牙就开始部署了。 先传令尽征辖区内的青壮以为兵丁。 将兵马扩充到六万。 派梁愣领兵五千守陕县,强平领兵五千守新安;派鱼遵、毛贵、程朴领兵两万南下蛮城、鲁阳,防御桓温的中路军。 然后派苻雄、王堕、吕婆楼、张遇领精兵步骑三万,入豫州许昌拒东路殷浩。 苻箐继续留在河北监河东、河内两郡。 三月初一,曾华还没有回到长安,而苻健也正在调兵遣将,永和七年北伐第一仗却由司马勋在南阳打响了。 他领桓温严令,驱两万部众围攻南阳。 守城的是刚降苻健不久地原北**阳太守袁景。 他刚接到苻健的急信。 要他死守南阳,并允诺不日就有援兵过来接应。 于是袁景就率领五千军士据宛城高墙雄城死扛到底。 司马勋虽然拥兵马两万,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是士兵素质太差,又没有好好地训练过,加上匆匆赶制地攻城器械非常简陋,当司马勋一声令下,部众狂呼乱叫冲上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被乱哄哄地打了回来。 一心想拔北伐头功的司马勋看到这个情景不由大怒。 连斩领兵的偏将、军官百余人,然后下令再次驱兵攻城,结果一个时辰后又被打回来了。 司马勋围着宛城打了二十多日,部众损失过半,等到桓冲领军缓缓上来的时候。 他还是拿宛城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好歹也把宛城打得疲惫不堪。 最后桓冲并了司马勋的部众,再合力日夜攻城。 这次攻城由于桓冲的部下比司马勋地部众要强多了,而且带地攻城器械也齐备。 连攻三天三夜,终于攻陷宛城。 最终没有等到援军地袁景只好闭门举家自杀,只给桓冲留了一院子地尸首。 得胜的桓冲趁势继续北上,西鄂、博望、堵城、武城诸城闻风而降。 意气风发的桓冲准备直捣河洛时却在鲁阳城踢到铁板了。 鲁阳城北靠伏牛山,南有瀜水,守城的程朴将这些天险优势发挥地淋漓尽致,让桓冲无可奈何,只好顿师于鲁阳城下。 更为意气风发的殷浩在三月十二出寿春北伐时准备写一篇北伐檄文。 但是写来写去总觉得没有曾华和车胤的《告关中百姓书》来的有气势,不由叹息一声:“北伐之大义居然被关陇尽数占据了。 ”于是干脆什么都不写,闷头往北攻就行了。 殷浩率领步骑五万,一路上是凯歌高奏,慎县、汝阴(今安徽阜阳)、固始(今安徽临泉)、宋县、项县(今河南沈丘)等城闻风而降,四月底就已经兵抵陈县(今河南淮阳)。 捷报传到建康,满朝君臣和江左名士无不欢呼雀跃,相互祝贺。 以为收复河洛指日可待。 谁知还没等大家从高兴劲中清醒过来。 殷浩在陈县也踢到铁板了。 守陈县地王堕聚集周围各郡县的兵马一万五千人,坚守曾经为豫州州治的陈县雄城。 任凭殷浩百般挑衅攻打,死活就是不出来,只是凭城坚守。 围城月余的殷浩无法,只好分兵遣谢尚攻东边的重镇谯县。 谁知刚分兵不久,王堕联合屯兵汝阳(今河南周口西南)地苻雄,大败殷浩于陈县城下。 损失四千兵马的殷浩只好退守汝阴城,东路北伐军暂时受挫。 南边打的热闹,北边也不消停。 早从永和六年十月开始,隶属于探马司和侦骑处的细作、内奸开始四处活动,按照王猛、谢艾、笮朴地布置开始煽风点火。 永和七年正月,据广固的(今山东益都)段龛在名为其参军的探马司内应的鼓动下,以青州附江左,被建康朝廷拜为卫将军、青州刺史、封齐公。 该参军接着继续鼓动洋洋得意的段龛,劝他响应朝廷北伐出兵西边的兖州。 段龛深以为然,不管朝廷北伐成不成功,多占地盘是没有错的。 于是领步骑两万攻入兖州的泰山、济北、东平诸郡,跟姚戈仲部交上火了。 姚戈仲部本来比苻家先动身西归关陇。 但是由于他们地处地摄头远在苻家的东边,而且姚戈仲一直在犹豫。 他既想西归关陇,又想攻灭邺城的冉闵以报石虎对他的恩德。 于是三心二意,大半年了都还留在顿丘郡和濮阳郡,让后动身的苻家快了一步,抢先占据了河洛地区。 而且苻健东略兖州的时候,大败姚戈仲,把姚部从濮阳赶到了东平郡。 段龛一西进到东平郡,立即就和姚戈仲接上火了。 虽然姚部胜多输少,但是却无法歼灭以鲜卑骑兵为主的段龛部,双方在东平郡的无盐、富城一线拉锯绞战。 这时,姚戈仲接到了襄国石祗地求援。 魏主冉闵围攻襄国一百多天,困守孤城地石祗无法,只好去皇帝尊号,自称赵王,派太尉张举向北边的燕国求援,派中军将军张春南下向姚戈仲求援。 姚戈仲二话不说,立即派其子姚襄领兵北上,并叮嘱道:“冉闵不忠不义,尽屠石氏。 我深受先帝高恩,本应领兵北上讨贼,但我年事已高,怕是去不了,就留在这里对拒段氏鲜卑,你就代我领兵北上吧。 你地才华十倍于冉闵,此去一定要将此贼擒获,要不然就不要来见我。 ”但是姚部连败两场,元气大伤,加上有段龛在东部威胁,能动用的兵马不多了,凑来凑去只能给姚襄凑出八千骑兵,让他带去援助襄国。 姚襄及北赵汝阴王石琨引兵救襄国,冉闵遣车骑将军胡睦拒姚襄于长芦,将军孙威拒石琨于黄丘,皆大败,士卒损失殆尽。 冉闵欲领兵亲自出击,卫将军王泰劝道:“我们围攻襄国已有百日有余,襄国城里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指日可破。 现在敌救兵云集,如果一旦我们大军尽出迎敌,很有可能腹背受敌,前功尽弃。 不如坚守营寨坚垒,以静制动,再寻机各个击破。 而且如果陛下轻出,一旦有什么变故就可能全军覆灭,邺城反复。 ” 冉闵犹豫了,坐在那里沉吟不语。 但是道士法饶却鼓动道:“陛下围攻襄国已有半年却寸功未立,今贼至却又避而不击,恐军心动荡,民心尽失。 ”说到这里,法饶故作神秘道:“我夜观天象,发现太白入昴,当杀胡王,百战百克,此天机不可失呀!” 冉闵大喜,去王泰劝阻,尽起兵马与姚襄、石琨大战。 冉闵神勇无比,姚襄、石琨无可挡者,加上兵少,连连败退,几近崩溃。 而襄国城里的石祗被侦骑处探子收买的内侍苦苦劝住,不敢出城夹击冉闵。 眼看姚、石大败已定,燕御难将军悦绾却领三万兵马突然赶到,杀得冉闵措手不及,兵马大溃。 车骑将军胡睦、司空石璞、尚书令徐机死于乱军之中,其子大单于冉胤及左仆射刘琦被麾下的降胡栗特康等人活捉降襄国,被石祗肢解残杀,十万兵马损失过半。 冉闵无法,只好引军缓缓退回邺城,再肢解法饶父子以泄恨。 三月十五,曾华拜王猛为经略河东行军都督、并州刺史,以毛安之为参军,率杨宿、邓遐、冯保安、李天正领步军两万、骑军一万出夏阳(今陕西韩城南),渡河东进,直指平阳郡临汾。 拜谢艾为经略河朔行军都督、宁朔将军,以江逌为参军,率姜楠、卢震、侯明、当煎涂、巩唐休和当须者领骑军两万、步军一万,出黄陵,兵指高奴(今陕西延安)。 第八十一章 野利循(一) 第八十一章 野利循(一) 永和七年四月,收河曲校尉、监河曲、白马两校尉部军事督军野利循捷报,兵马已破北天竺。 ------引言摘述 永和七年四月,中原已经开始混战,关陇兵马也已经向河朔和并州进发,加上邺城和襄国依然死战不休,整个北方继续沉浸在战火连连的动乱时节。 但是只有一关之隔的关陇却是一片难得的平和景象。 长安,龙首原只是被圈了一个圈,名义上的曾府还没有开工,连地基都还没有开始打,只见光秃秃的山包上只堆着许多石料和许多荒草。 龙首原南侧西边的长安大学堂还在有条不紊地修建,只是现在是春耕期间,众多招募过来的百姓都回家参加一年之计最重要的春耕,还愿意留在这里的都是些靠手艺吃饭的石匠等工匠,所以前段时间看上去相当热闹的长安大学堂工地现在变得有点萧条了。 长安大学堂的东侧,龙首原的南边,开建不过半年的长安大神庙居然已经初具规模了。 大主教范哲和众主教向众多信徒们发出号召,为长安大神庙添砖加瓦。 数以万计的信徒们响应号召,纷纷从关陇和梁益赶来,汇集到长安为大神庙的修建做义工。 他们就在神庙附近搭个帐篷,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然后白天在众多传教士、教士、牧师的带领下,分成众多的小队开始烧砖的烧砖,运石的运石,砌工的开始砌工。 在关陇强大的建筑热潮中,原始水泥被烧制出来了。 曾华只知道水泥是用石灰和黏土烧制而成,具体是什么烧制工艺曾华就是两眼一抹黑,于是按照老惯例。 他把这个艰巨地任务交给了一组工匠。 工匠足足费了一年的时间才在曾华的“指引”下烧制出非常原始的水泥,顺带还烧出有点玻璃样子的晶体,让曾华喜出望外。 有了“原始水泥”后曾华顺势下令整个关陇的建筑物建设尽量采用石料或者青砖,于是现在看去,不管是官署府邸还是百姓房屋,都是用便宜易烧制的青砖加原始水泥,而象神庙这种“神圣”的建筑物更是采用南山(秦岭)地大块石料。 石料被装在船上沿着发源于南山的涝水、丰水、芒水顺流而下,再转渭水运至长安。 最后再用人力运至工地。 一路上的开采、运输都是信徒们在做义工,教会只是管饭就行了。 在长安大神庙的旁边是规划好的长安神学院,它将是圣教的最高学府,比原来的南郑神学院、仇池山神学院、青城山神学院规模要大多了。 在新长安的南边,曾华规划图中地市集区和商铺区也已经热闹非凡地开工。 商铺区的地皮都被曾华拍卖出去了,官府利用所拍得的钱财先把宽阔的道路和下水道等公共设施修建好,然后由这些商家在道路两边在各自拍下的地皮上修建自己地商铺,最后形成商铺区。 而市集区的摊位也被官府一一拍卖。 然后官府利用拍得来的钱财按照当初规定的草图修建道路和摊位,然后编号发给那些拍下地商人。 如此算下来,官府没有发一分钱就可以把商铺区和市集区修建起来,而且还多余不少钱,可以投入到新长安的道路、下水道、引水管道等公用设施的修建上。 如此一进一出。 度支署的官员对曾华的生财之道大为佩服。 相比起新长安的大兴土木,龙首原北边的旧长安就显得异常地寂静。 这里的百姓很多在城外被分得有田地,现在都在忙着春耕去了。 还有许多百姓却依附在这座城市里,做为强迁过来地豪强世家和“新贵们”的奴仆和下人。 他们不愿意去田地耕作。 于是就不愿被官府均田,而是依据关陇官府制定的《雇佣法》跟关陇、益梁各地强迁过来的豪强世家和随着曾华“混出头的新贵们”签定年限不等的契约,成为他们府中的奴仆和下人,靠主人家的工钱和打赏过日子。 按照曾华官府地规定,有关陇、益梁户籍地百姓只能被雇佣,不能被“卖身”。 那些迁徙过来只被登记却还没有被授予户籍的外地流民有两个选择,要不就是租种官府或者地主家地田地,按照官府规定的税率交纳比普通百姓高两成的租赋。 满五年后,如果一直是“良民”就可以正式被按照均田制分田地,正式授予户籍。 要不就是“卖身”投靠豪强新贵门下成为他们的奴仆和下人。 待遇和薪酬比户籍百姓们要低多了,而且完全依附于主人家,可以执行家法之类的,不像户籍百姓只能送官,只不过按照官府律法是不能被打死打残。 投身五年后如果一直是良民就可以由官府赎出来成为普通户籍百姓。 在这个关陇益梁统治区的中心城市,有管理这个地区的众多官署和上万户豪强和新贵。 也有三十余万百姓居住在这里。 所以这里的改造是异常缓慢的。 只有等新城修建完成之后,百姓们迁到新城居住区之后。 这里才会开始大肆翻修成为官署和官员居住区。 在这座旧城里,和众多曾华辖下的大城一样,各里都有一个简朴却肃穆的教堂,而且这里的“香火”比越来越冷清的寺庙和道观要强多了,每天都有各区成千上万的信徒到这里来祷告和拜礼。 相对于深奥难懂的佛教和清无玄虚的道教来说,目的明确、教义易懂、组织严谨、传教先进的圣教占据巨大的优势。 加上曾华官府借口关陇寺庙和道观的和尚、道士“从胡贼”(北赵统治时,道士和尚都很吃香,也依势干了不少见不得的事情),下令将各寺庙和道观的田地没收入官府,限制和尚道士人数,对于一些被查出有劣迹的和尚道士就大肆宣扬,然后严惩不怠。 间接打击了佛道在百姓中的形象,为圣教提供了鲜明对比。 由于圣教教义和组织越来越完善,而各神学院也源源不断地提供大量的传教士,再加上曾华明里暗里的大力支持,圣教地传播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现在各厢军府兵从屯就开始配置一、两名传教士,既可以协助各队的医官,又可以为军士写家信,最重要的为将士们提供精神支柱。 而各地的教堂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 遍布关陇益梁和西羌。 这一天,曾华在长安北区长风里教堂内为两个儿子举行周礼,由范哲主持,笮朴、车胤、段焕、田枫等留在长安的部属观礼,把不大的教堂挤得满满的。 周岁礼本来已经是很隆重的事情,被引入到圣教仪式中后就成为圣教信徒一生第一个圣礼。 虽然曾华地长子已经一岁多了,但还是被安排和嫡长子一起接受周岁礼,让真秀不忧反喜。 真秀是吐谷浑鲜卑。 是传教的“重点对象”,自然早就信了圣教。 范敏就更不用说了,丈夫是圣教明王,哥哥是圣教大主教,父亲是圣教主教。 不信圣教都不行。 在一番仪式后,曾华为真秀子取名曾闻,范敏子取名曾旻,然后由范哲为两子祈福。 最后是抓周。 结果曾闻和曾旻全部抓到了小木刀,众人不由心有所思,而曾华却大笑不己,表示欣慰不已。 仪式过后,众人纷纷起身走出教堂,曾华也是边走边逗着自己两个高兴不已的儿子,突然抬头看到侍妾许氏抱着不足三月的女儿,不由走了过去。 许氏满腹心思地笑了笑。 抱着女儿来亲近曾华。 曾华摸了摸女儿粉嫩的脸蛋,然后低声对许氏说道:“不着急,等女儿满周岁我也会为她举行周岁礼。 不管女儿还是儿子,不管是谁出我都会一视同仁。 ” 许氏和旁边的俞氏、桂阳长公主眼睛不由一亮,连连点头。 这时,一位侍卫匆匆跑了过来,来到曾华跟前说道:“大人,西羌三箭急件!” 曾华连忙接过。 拆开匆匆一看。 脸色在雪白的纸张前变换不定,最后居然狠狠地说了句:“我顶你个肺!” 不知说什么的众人大惊。 笮朴、车胤、段焕、田枫等人连忙围了上来,而范敏等人却知趣向远处走去。 “大人,怎么了?”笮朴开口问道,他是安西大都护长史,西羌地事情他有权去管。 曾华默然了一会才从嘴巴里吐出一句:“野利循他娘的打到北天竺了,这是报捷书信。 ” 书信是随军的传教士写的,文采虽然不好,但是够详细明了,足足有十几页纸。 永和五年三月,野利循被任命为河曲校尉,监河曲、白马校尉部军事督军,率领五千西羌骑丁向西进发,开始讨伐孙波羌、马儿敢羌、波窝羌直至山南羌。 从河曲进军第一个部落是孙波羌,也叫苏毗羌,位于现在藏北的羌塘高原一带,他们还是母系社会,他们地首领十几人,服青毛绫裙,下领衫,上披青袍,其袖委地,饰以纹锦,为小环髻,饰以金、耳垂铛,带着匆匆忙忙凑起来的两、三千骑兵试图跟野利循决战,结果被野利循一战大败,斩首一千余,十几名孙波羌首领被野利循尽数踏死,三万余孙波羌臣服。 野利循派随军的书记官和参军将这些比党项羌人好不到哪里去的孙波羌按照旧例分目和百户,各设官。 而野利循却调头向东,稍一威胁就把占据今金沙江上游地马儿敢羌给收服了。 马儿敢羌历来和白马羌关系密切,知道东边的形势已经大变,各首领看到野利循“不怀好意”地陈兵,立即就知道利害,连忙派人请归附。 各首领自觉地交出部属接受整编,自己带着全家按照白马羌例,自觉地搬到益州去“享福”了。 时间已经到七月份了,正是青藏高原比较适合行动的季节。 野利循快马加鞭,立即讨伐了今昌都地区的波窝羌,斩杀一千五百人,二十一名首领,降服这两万余的波窝羌,然后整编了这支羌人。 九月,野利循趁着这天色暖和的季节,沿着臧曲河(今雅鲁藏布江上游)而上,一举攻破匹播城(今**山南泽当),然后又大败机羌和宝髻羌联军,顺势占据江温城(今拉萨南)。 占据山南地区之后,野利循就下令在这个暖和的河谷过冬,并接连挫败了机羌和宝髻羌贵族们的叛乱。 现在这些吐蕃人地祖先虽然和他们的子孙一样彪悍,但是由于都是原始的部落联盟,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和两百多年后进入到奴隶社会的吐蕃相比。 野利循带着五千全副武装的羌骑杀进来,简直就是带着一群成年狼冲进了一群幼狼窝里。 野利循毫不手软,出身党项野羌的他知道这些野羌们畏惧什么。 他听从参军的建议,毫不客气地将宝髻羌赞普连同他亲近的贵族数百人尽数处死,然后拉拢以前不得势地小贵族,开始分目、百户,整编起山南羌人。 也是在这个冬天,野利循手下有十几人开始有了异心,纷纷联络,然后劝野利循利用这天赐宝地登位,自创一国。 野利循假意答应,于是响应地部众越来越多,竟有两百余人,并开始策划登基、国号事宜。 野利循看到戏演到差不多,该出来的人也都跳出来了。 于是一翻脸就将这两百余人尽数抓获。 他指着这两百人大骂道:“如果不是都护将军,老子早就不知道烂在哪块地里了。 还有你们,要不是都护将军提携,你们都还穿在烂皮袄放牛看羊,要不饿死要不就冻死,能有今天。 我野利循虽然是野羌出身,但是也明白知恩图报,绝不能行那猪狗不如地事情。 ”然后一声令下,将这两百余人全部绑上石头丢进臧曲河。 从此,无人敢说自立的事情。 安下心来的野利循舒舒服服地住在雍布拉康过冬,一愕个冬天过得是滋润无比。 平时的时候,总是宴请一些见多识广的当地居民,在谈话中,野利循听说南边有一个非常富足的国家,骑马走半年都走不到边。 那里满地都是黄金和白银,随便拣一块石头就有可能是宝石。 野利循听得那个心痒痒啊。 但是他不动声色,继续装作漫不经心地询问南边的事情,秘密寻找去过南边的人,悄悄地探试南下的道路。 在整个冬天,野利循一边开始混编数万机羌和宝髻羌,一边从中挑选了三千勇士,做为骑兵开始训练。 第八十二章 野利循(二) 第八十二章 野利循(二) 永和七年四月,明王以以安西大都护立匹播将军、昂城将军、青海将军,各下设诸校尉、副校尉部,分领诸羌百户、目。 拜野利循为匹播将军,拜姜楠为昂城将军,拜先零勃为青海将军。 引言摘述 “尼婆罗......,”野利循站在雪山(喜马拉雅山)南山坡上向东望去,在阳光下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山谷在雪山那闪耀的光芒中如隐如现,如同传说中的天国一样。 “是的,校尉大人,那里是尼婆罗,至少他们是这么叫的。 ”俱赞禄小心翼翼地弯了弯腰,结结巴巴地用党项羌语回答道。 他是宝髻赞普的远房族人,那个已经被野利循处死的宝髻赞普的爷爷是从俱赞禄的曾爷爷手里夺得了赞普宝座,而俱赞禄一支从此就沦为族人最受歧视的部落。 为了生计,俱赞禄的爷爷、父亲只有四处去经商,东去过马儿敢羌,北去过孙波如羌甚至党项羌,南去过尼婆罗,虽然辛苦些,但总算没有再被赞普看成眼中钉算计了。 由于这样的家渊,俱赞禄学得七八国英语,不,是七、八种语言,包括党项羌话和尼婆罗话,所以也就成为野利循的向导和翻译。 在永和六年二月刚开春的时候,野利循留下三千西羌骑丁继续镇守匹播、江温城,召集了两千西羌骑丁和一千宝髻、机等山南羌骑兵,总共三千骑兵,由俱赞禄带路,沿着拉门(今**、锡金交接处)道山口,然后转道尼婆罗。 “这里真是有如仙境呀。 ”野利循突然转头用生硬的官话对参军李步和随军牧师江遂说道。 李步笑了点头道:“走过险恶的雪山和雪原,突然看到如此美景真是有点恍如两世。 ”他的脸和江遂一样满是红扑扑的,应该是高原缺氧反应。 他们虽然都是陇西人。 但是不能和自小就在河曲雪原上过日子的党项羌人比。 你看野利循等人骑着马翻雪山过高原有如过平地一般。 而李步和江遂等参军、传教士等气喘如牛,其中已经有十几人因为突病而长眠在臧曲河边了。 知识渊博的江遂却突然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去了:“听说这尼婆罗是佛教佛陀地故乡。 ” 野利循眼睛一亮,左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胸口那坠着的圣教阴阳鱼链坠,连声问道:“江牧师,这是真的吗?” 江遂深深地看了一眼跟前这位狂热的圣教信徒,然后缓缓说道:“我翻阅过中原人士翻译过来的佛经,说佛教佛陀就是出生于北天竺的泥婆罗,读音和向导说的很象。 应该是这里。 ” 圣教传教士等在神学院学习的时候总是要翻阅佛教、道教等其他宗教地书籍,以做为“反面教材”来做对比,知己知彼嘛,自然知道这些东西。 而且江遂在信圣教之前对佛教义理曾经感兴趣过。 野利循低头想了想,不由脸上的笑容更浓了,看得旁边的俱赞禄心越来越寒。 吃人心的恶魔可怕,但是却没有谈笑间就让数千人丧命的“平常人”可怕。 “你们探得前面有什么部落城池吗?”野利循问从前面回来的探子。 “回校尉大人,前面有几座小城寨子。 周围围着数十部落百姓。 那里的头人首领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正在集合人马。 ” 听到这里野利循大声喝道起来:“鬼磈仲,甫地!”西羌骑丁统领鬼磈仲和山南羌骑兵统领甫地马上应道:“到!” “你们速速率兵如此行事。 ”野利循大声说道。 两人连忙应道,然后急忙策马离开。 布置好了以后,野利循挥挥手说道:“继续前进。 ” 越从山坡走下来越觉得这里暖和宜人。 从高出雪山上融化地雪水汇成无数的小泉小溪。 流入到这山谷之中,将这里浇灌得绿意盎然。 正当野利循带着部众在这于雪山高原截然不同的山谷中缓缓策马走动时,前面突然一声高钵响,顿时散出千余人马。 这些人或穿着破烂皮袍端着长矛站立在那里。 或者穿着精服美袍持刀坐在马上,心神不定地看着野利循等人。 最前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瘦瘦高高的男子。 “俱赞禄,去问问,挡路的是什么人?”野利循一边继续看着周围地雪山秀谷,一边对向导俱赞禄说道。 俱赞禄连忙上前和瘦高男子嘀哩咕噜说了一阵,然后回来禀告道:“前面挡路的是这里的头人守官,叫贾迪舍南。 他还问大人领军前来有何贵干?” 野利循点点头说道:“我们是来打劫――。 不是,我们听说这里景色秀美就过来逛一逛。 ” 俱赞禄通过话以后又回来禀告道:“贾迪舍南说这里已经是尼婆罗国境,叫我们赶紧退回原处。 ” “退回原处,叫他问一下我的马刀答不答应?”野利循冷笑道,说完又转头看远处映在阳光中地雄伟雪山。 “回大人,贾迪舍南说,大人如果再要往前走就从他的胸口上踩过去。 ”会过话的俱赞禄萎萎缩缩地说道。 听到这里,侧头沉浸在雪山美景中的野利循一愣。 缓缓转过头。 眼睛闪烁着精光直盯着前面的贾迪舍南。 只见贾迪舍南静静地坐在坐骑上,忧郁的眼睛里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惧。 野利循在坐骑上骤然坐直。 神色肃然地向贾迪舍南点头致意。 还没有等贾迪舍南反应过来,野利循一举手,数十个牛号立即吹响。 随着号角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四周开始响了无数的马蹄声。 羌骑如云卷电驰,骤然聚至,从两翼飞快地冲向尼婆罗兵后翼。 他们挥舞着手里地寒光闪闪的马刀,嘴巴里发出“喔嗬”的吼声,在眨眼间就冲进了尼婆罗兵阵中,很快就将不到一千余名兵农混合的尼婆罗兵杀溃。 而贾迪舍南的首级也被冲在最前面地甫地一刀枭了下来。 然后被高高地举起,炫耀四周。 广严城的李查维国王闻报大惊,连忙调集周围的三千骑兵前去迎敌,在广严河畔于野利循军大战一场。 三千羌骑在野利循地指挥下带着尼婆罗骑兵沿着广严河岸兜了一个大大地圈子,让开始还整齐的尼婆罗骑兵顿时七零八落。 然后野利循用号角将兵马分成两部,一部一边张弓搭箭继续带着尼婆罗骑兵兜圈子,另一部绕了一个弯,挥舞着马刀对着尼婆罗骑兵阵尾就是一阵猛杀。 杀得尼婆罗骑兵后军大乱。 这时前面地羌骑返身回来,对着尾追过来的尼婆罗骑兵前军迎头对杀。 羌骑两头一杀,顿时就把单兵素质差许多地尼婆罗骑兵杀得招架不住。 在战场远处的李查维国王一惊,丢下满城的百姓和王室上下,只身向西逃往迦毗罗卫,停了一下还是觉得不放心,继续逃往更西的室罗伐。 野利循按照参军李步的建议,不入广严城。 也不动百姓和贵族王室一人,补充粮草补给后继续向西行进,并派投降的尼婆罗贵族告诉李查维国王,只要他投降保证他的王位和家人安全。 三月,野利循大军来到迦毗罗卫。 这座佛陀诞生的地方。 这里地释伽族人几场血战后就屈服于野利循的军威之下,表示了臣服。 野利循策马陪同李步、江遂走进迦毗罗卫城,发现这座城市几乎是荒破不堪,只留下曾经非常雄伟的城墙残体。 还有摇摇欲坠的四座城门,城里面有园林、市场和高高的塔楼,但是现在只能看到破烂地遗迹和地基。 还有上千座寺庙的遗址。 从巨大的地基上可以看到这些寺院以前是如何的雄伟广阔,现在只剩下破烂不堪地佛塔立在那里标志着以前这里是寺院。 整个迦毗罗卫城荒草丛生,没有几座像样的房屋和寺庙,只有不到千余人的僧人和民众,站立在斜阳中漠然地看着野利循一行。 看到如此情景,不但江遂、李步长叹一声。 就是野利循也觉得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第二日是圣教的礼拜日。 一大早,在迦毗罗卫城外,两千余已经加入圣教的西羌骑丁面向黄陵圣地所在的方向单腿跪拜。 主持礼拜典礼的是随军牧师江遂,他立在一面白底色黑反s圣教旗下,举着反s地木杖,捧着圣典,也面北单腿跪着。 随着江遂的高腔的声音响起,两千人余粗圹的嗓门也一起开始唱道:“ 黑暗摧残着我的身体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和残暴地压迫。 妄想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在此刻, 切莫有一丝迟疑。 谨记上帝的教诲和指引, 做最无畏的勇士, 永不被黑暗击垮。 吹响命运的号角, 一同与我悲歌奋进! 我地灵魂将永归神地国度。 ” 众人神情无比虔诚,声音肃穆低沉,悠悠的赞歌声就如同是两千余人无比滚烫地心,先回荡在迦毗罗卫城的上空,然后巍巍向北滚动,越过雪山,越过雪原,向他们心目中的圣地飞去。 看到这一情景的迦毗罗卫城民众目瞪口呆,而旁边放哨站岗的山南羌骑兵无不受到感染,包含热泪也单腿跪倒在地,虔诚地向北边望去。 礼拜完后,野利循请李步书写赋记一篇,然后命当地手艺最好的石匠“依图刻字”,将李步的赋记刻在一块大石碑上。 第三日,李查维国王降,而石碑也立好了。 野利循带着李查维国王和释伽族首领来到迦毗罗卫城对面山上的石碑处,笑着对两人说:“这是我们游历迦毗罗卫城后的感言,为做纪念故而留立在这里。 ” 看到两人听完俱赞禄的翻译之后脸露不屑或不忿的神色,野利循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我每年派人来看一次石碑,但凡有一点人为损残,这方圆五百里的活物尽屠!” 听完俱赞禄战战兢兢地翻译过来的话,李查维国王和释伽族首领顿时有如坠入冰窟,冒着冷汗连连点头。 四月。 野利循领三千兵马护送李查维国王回广严城,并在广严城下驻扎下。 按照李步和李查维国王商量的协议,尼婆罗国向远在天外的晋室称臣,每年贡“特产”若干;尼婆罗国对晋室商旅一律放行,不得盘查刁难;对晋室商人及其买卖货物一律免税,并保证他们地货物安全;赔偿“晋军”羌骑军费若干。 李查维国王看了看协议,只有第一条称臣和最后一条赔偿军费有些难办。 前者丢面子,后者丢钱。 都让李查维国王觉得难受。 但是野利循一瞪眼睛,搞了一场演习,李查维国王就只好答应了。 但是这却还没有完,江遂看到尼婆罗的工匠手艺精湛,尤其是石匠、金银饰品匠等,不由跟野利循咬了咬耳朵,让野利循多了一个主意。 于是协议又多加了一条,尼婆罗国向晋室进献优秀工匠数百人。 李查维国王只好答应了。 开始腾空国库赔偿那笔巨大的军费,并开始征集各地的优秀工匠数百人,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集中到广严城,准备进献给晋室。 李查维国王是不会如此放弃的,他暗地里派人去北天竺四处传告。 希望北天竺各国能够出兵赶走北边来的强盗,救尼婆罗于水火之中。 尼婆罗国和北天竺诸国关系历来都关系密切,李查维国王更和北天竺国强国波吒厘子国、波罗迡斯国(均在恒河中游)等国国王有亲戚关系。 众国听说来了一群外来的强盗,顿时同仇敌忾。 纷纷出兵,很快凑齐了一万五千人,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北开来。 野利循也不胆怯,接过战书,约定在干达克河边决战。 五月初二,联军统帅波吒厘子国王带着联军按时来到了干达克河边指定地地方,准备和野利循决一死战。 但是严阵以待的联军从早上等到中午,再从中午等到傍晚。 不要说羌骑军,就是骑驴子的也没看到一个。 波吒厘子国王心中知道不妙,连忙对副统帅波罗迡斯国王和其他国王说道:“其中恐怕有诈,不如趁夜继续北进,只要我们兵抵广严城下,就不怕赶不走这些强盗。 ” 波罗迡斯国王连连点头赞同,其他国王也无异议,正准备安排队伍开拔北上的时候。 只见有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来进来。 哭丧着报告道:“波罗迡斯城被北方强盗袭击,守军快要抵抗不住了。 ” 波罗迡斯国王顿时眼一黑。 连连下令整军回救自己的国城。 其他国王一听说敌人已经杀到恒河自己老窝了,连忙也纷纷撤兵回援。 波吒厘子国王独力难支,无奈之下只好也撤兵回城。 是夜,波吒厘子国王率领的五千军队在路上却遇到了袭击,三千羌骑杀得五千波吒厘子军大溃,活捉了波吒厘子国王。 接着,野利循又奔袭了两名路途遥远的国王,大破他们的军队,活捉这两位国王。 等到天亮地时候,野利循带着三位国王呼啸而去,在原处渡过干达克河,直奔广严城,李查维国王看到只失踪了两天一夜又回来了的野利循部,知道自己空欢喜了一场,只好老实下来。 野利循要挟着三位国王要求和北天竺十一国谈判,波罗迡斯国王不允。 野利循就派鬼磈仲带着两千骑兵将波罗迡斯城周围烧杀一空,最后终于迫使波罗迡斯国王屈服了。 北天竺最强的两个国王一个成了俘虏,一个屈服了,其余的也只好一起坐在谈判桌上。 一轮谈判后,北天竺十一国向晋室称臣进贡,赔偿军费,进献工匠共计千余人,各送一名王子为“质子”等等。 八月中,野利循带着三千羌骑,押着数千工匠及其家人,还有上千驮马的“赔款”,心满意足地从拉门道回山南去了。 十月,野利循回到匹播城,然后立即向曾华报捷,随去地还有十二封称臣上表。 十一月使者穿过马儿敢羌到达白马羌,十二月使者被阻于白马羌驻地。 永和七年二月开春,使者终于出到益州,然后从益州汉源郡直奔长安,如此费尽周折才到曾华的手里。 曾华指着捷报说道:“这些臣表加急送到江左建康,让朝廷高兴高兴,只是他们知不知道这些北天竺国在哪里?” “管他在哪里,他们只图个瑞祥高兴而已。 ”听到这个大喜讯的笮朴心情也不错,难得的开了眉眼。 “这次野利循捞得油水十足,只是这些钱财和那些王子们估计一年半载也到不了长安,让人牵挂呀。 还有千余匹羌塘好马和数百只山南猎犬。 不错不错!”曾华乐滋滋地说道,看来这吐蕃算是了在自己手里了。 过了一会,笮朴提醒道:“现在最关键地是巩固山南地盘,应当论功行赏,多派官员和传教士过去,好好地消化一下。 ” 曾华点头称是,沉吟一下说道:“不如这样,我以安西大都护立匹播将军,辖羌塘、山南诸羌;立昂城将军,辖马儿敢、波窝、白马诸羌;设青海将军,辖河曲、河洮、白兰、青海诸羌,各设诸校尉、副校尉,分领百户、目。 拜野利循为匹播将军,拜姜楠为昂城将军,拜先零勃为青海将军。 各参军、校尉、副校尉和都尉尽数配齐,均从飞羽军中立功的军官中选拔,断事官等巡视政务官素常先生就多操下心,也赶紧配齐。 ”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便领了令各自去忙去了。 下午,山南羌和北天竺大捷便传遍了长安,而将让建康朝廷欣喜如狂的捷报和臣表书正向江左飞驶而去。 第八十三章 并州(一) 第八十三章 并州(一) 并州古属冀州之域,虞舜以冀州南北太远,分置并州。 应邵曰:“地在两谷之间,故曰并州。 ”夏仍为冀州地,周曰并州。 前汉武帝元封中年置并州刺史部,为十三州部之一,领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 光武帝中兴时,并州始治晋阳,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并入冀州。 前魏黄初元年(公元220年)复置,领太原、上党、西河、雁门、乐平、新兴等六郡,仍治晋阳;晋沿用。 -------引言摘述 平阳城(今山西临汾西南,汾水西岸),烈日当头,数千民众围聚在平阳郡守府门前,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站在门前临时搭建出来的高台上,正在大声喊道:“想大赵先皇帝刘讳曜,聪慧神武,秉承天命,德泽天下。 可叹却被石氏奸人妒害,才有今日祸乱,民不聊生。 ” 说到这里,这位高鼻、微深目的汉子看了一眼台下,发现众人开始嗡嗡地议论起来,不由暗喜地向人群中几十个熟人对视一眼,微微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大赵刘皇帝继承汉祚,奉天承运,当服天下。 昨晚有数名金甲神人护送天符录书降于我,命我重振天威,弹压暴虐,安抚万民。 ” 说到这里,这位汉子变戏法般从身后掏出一卷布绢和一份象奏章的文件,高高举起。 待众人喧哗时再把缓缓布绢打开,只见黄色的布绫上写着一行稀奇古怪的字,据说是蝌蚪文的“当承天运,命归刘氏”。 不过台下的百姓多不识字,不要说蝌蚪文,就是蛤蟆文也看不懂。 这时。 人群中有人跟旁边的人接头咬耳,煞有其事地证明有这种事,当时他就住在附近,夜晚中看到金光四射,异香四溢,有数个神人捧着宝符图录降临在那汉子地家中。 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好象他不是被授符的主角就是那授符的神人一样。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加轰然,众人望向这汉子的眼神也有点敬畏了。 这时。 一个刚在众人中传言的人看了看周围,突然喊道:“神人为什么授天命给你?”顿时,数十个人也纷纷开口质问,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一致望向高台上的汉子。 “因为我就是大赵先皇帝刘讳曜唯一留在世上地儿子刘康。 当年先皇帝被石贼所害,有忠臣保护我逃到这平阳,二十多年了,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一天。 ”汉子高声说道。 而眼泪也噗噗地往下流。 听到这话,众人一时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刚才还在质问刘康的数十人突然跪倒在地,高呼:“天命当归刘氏!万岁!万岁!” 众人目瞪口呆。 诧异的百姓在犹豫了一会后,终于纷纷也跪倒在地,跟着高呼起来:“天命当归刘氏!万岁!万岁!” 刘康大喜,当即自称晋王、大将军。 封刚才“一力拥戴”他的郑泰、王次、胡角为左右司马和前将军,并宣布开仓放粮,招募义士,众人纷纷欢呼雀跃。 看在眼里的刘康不由大喜,待民众慢慢平定下来之后,刘康继续说道:“今天是起义之日,但是有石赵奸细企图破坏我等大事,重将众位归于石赵毒手。 ”说到这里。 刘康很有气势地大吼一声:“把欧清长拉出来!” 众人一听不由大惊,这欧清长不是平阳郡的高门世家吗?当年刘渊立汉国于平阳,曾经拜欧清长的祖父为司徒。 后来欧家也和平阳百姓一起经历刘曜、石赵乱世,饱受艰难,虽然家人死伤不少,但总算熬过来了,还保住了一点元气。 再后来石虎一命呜呼,河北大乱。 原平阳郡守在晋阳张平、河南苻健、关陇曾华纷纷崛起之后。 觉得地处交接重地的平阳不安全,弃官而去。 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于是在平阳郡各高门世家地推举下,欧清长代行郡守职,这几月还干得不错。 这时,几个人推搡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走上高台。 刚上到高台,只见这位欧清长高声大骂道:“刘康,你这个西域胡人是狗屁刘氏传人!你为了图我家产以为军资居然陷害于我,你不得好死!你早晚死在镇北大将军的讨胡令下!你——” 刘康气急败坏地抽出长剑,鲜血从欧清长的胸口上骤然迸出,将刘康的长衫下摆溅红了大半。 他恨恨地瞪了几眼站立在欧清长身后那几个人,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居然没有堵住欧清长嘴巴,让他上到高台上“胡言乱语”,还要让自己亲自动手。 刘康搽干净手里地长剑,插回剑鞘中,然后满是威严地对台下看呆了的百姓说道:“奸贼已经伏诛,他的家产我会散做军资,安定平阳后我们将高举义旗,靖平四方!” 过了好一会,在那数十人的高呼带动,众人也高声欢呼起来。 靖平四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欧清长地家产散做军资大家却是清楚的。 虽然欧家几经艰难,家道算是衰败了,但是东躲**地还是留下不少的家产,把这家大户分了大家应该可以好好吃上两天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在刘康和其部下得意的笑声中,高台后面传来一阵哭声,有女人和小孩凄惨的哭声,应该是欧清长家眷在哭。 但是这哭声却被掩盖在众人的欢腾声中,就如同狂风巨浪中几只海鸟悲凉无力的叫声一样,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人,前面是临汾城(今山西侯马北),有一支军队盘踞在那里,打地旗号是晋王前将军胡。 ”探子向王猛禀报道。 “什么晋王?什么晋王前将军?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号人物了?”王猛皱着眉头问道。 “回大人,前几日,一个叫刘康的人在平阳起事,自称是前赵刘曜的儿子,杀了代郡守欧清长,自号晋王。 并封了左右司马和前将军等若干部众,而这前将军就叫胡角。 ”探子细细禀报道。 “刘康,他是刘曜儿子?”王猛不由一愣。 “回大人,他是这么自号的。 不过听说他其实是西域胡人,而且也长得高鼻微深目。 ”探子继续禀报。 “西域胡人,看他能不能逃脱讨胡令?”王猛冷笑一声道,然后转头说道:“邓应远!” “在!”在一旁的邓遐立即应道。 王猛点点头,他很欣赏这位绝勇却少言的部下:“你率一营步军去临汾。 给我会会这个晋王前将军。 ” “遵令!”邓遐应了一声后策马离去。 邓遐带着一营步军来到临汾城下,迎头碰上正在临汾抢掠地胡角部。 胡角新官上任,心头正热着,于是向刘康自告奋勇去安抚临汾。 刘康当即大喜,拨给胡角一千余人让他南下。 可是当胡角来到临汾时却有了五千多人,或是被强行拉进来的各地青壮,或是各地自愿跟着来“发财”地民众。 进了临汾县城,胡角立即开始收复部众。 宣布各大户是“贼”,然后率兵大肆抢掠,把一个临汾城闹得鸡飞狗跳。 听到西边来了一支军队,被几个大户女眷迷晕头地胡角一声令下,率领五千部众乱轰轰地冲出临汾城。 准备趁胜大败这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贼军”。 “我是晋王麾下前将军胡角,来者何人?”胡角看到前面整齐列阵,一片肃杀之气地军队,胡角再晕头也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一支等闲的军队。 但是都已经冲出城来了。 在自己部众面前不能掉了前将军地气势和身份,而且看着对面的军队人数明显少于自己,胡角不由勇气大涨,策马来到阵前,高声喊话。 邓遐策马慢慢走上前去,离开自己军阵径直来到胡角跟前。 那镇静平和的神态着实把胡角吓了一跳,但是看到自己身后五千余部众,相比之下邓遐就显得孤身单影了。 不由就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晋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邓遐。 ”邓遐缓缓地说道,边说边抽出挂在身后的斩马剑。 看着长直宽阔又闪着寒光的斩马剑,胡角顿时脸色大变,用斩马剑的人不少,但是在马上用斩马剑的,而且用得很好的人他却没有听说过。 只听到邓遐大喝一声,一踢马刺,身下地坐骑骤然策动。 向胡角冲去。 而手里的斩马剑如同闪电一样向不远处的胡角身上劈去。 胡角连忙用手里的长槊一架,准备先架住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然后利用自己武器较长地优势反击,一举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戳死。 只听到咣的一声巨响,胡角顿时叫苦连连,持槊的双手虎口发麻,双臂酸痛,他这才知道被邓遐“轻快”挥来地斩马剑居然如此沉重,也明白那宽重的剑身不是用木头做的。 还没等胡角反应过来,邓遐右手一用力,斩马剑身在长槊木杆上一绞,胡角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过来,长槊不由自主地“扬长而去”。 坐骑继续前进,载着邓遐和空着手的胡角交错而过,而这时快这时慢,已经冲到胡角身后的邓遐反手一剑,直接将还愣在那里的胡角斩成两截,只留下一个咕嘟冒血的半截身子坐在马鞍上。 胡角地部下目瞪口呆地站立在那里,还没有从刚才骤然发生的血腥杀戮中反应过来,而邓遐却已经挥舞着斩马剑冲进队伍中间,沉重的斩马剑在邓遐手里灵活地象老农手里的镰刀,在人群中欢快地飞舞跳跃着,人头、残躯在鲜血中跟着起舞跳跃。 邓遐在敌军中大肆斩杀的时候,后面那营镇北军在号角声中也开始向敌军冲来,刚一接战,这些晋王属下的义士们便溃不成军,丢下刀枪和锄头镰刀,纷纷拔腿就跑。 占据了临汾后,王猛立即指挥大军继续沿着汾水北上,很快就逼近了平阳城。 刘康闻报不由大惊,连忙收拢兵马于平阳。 而邓遐依然为先锋,率领一厢步军先赶到平阳城下。 刘康欺邓遐人少,便派左右司马郑泰、王次领兵马五千出城,准备打一打镇北军嚣张的气焰。 上阵的郑泰、王次被二话不说地邓遐一人赏了一剑,顿时斩了首级,然后邓遐带着三千步军一阵冲杀,顿时把五千贼军杀得连逃命地城门都找不到了。 刘康看到这情景,知道这回碰上硬茬了,立即下令紧闭城门,准备死守平阳城。 跟着赶到的王猛指挥大军把平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平阳城比不上长安、邺城那么雄伟险要,而且也多年破败,但总算曾经是汉国刘渊地首都,算得是一座大城,而且王猛认为会有机会出现。 当夜,北城门口现出几个人影,然后悄悄地趁着夜色向镇北军营摸来。 “你们真的可以打开北城门?”王猛盯着眼前的这四人问道。 王猛那夺人的目光让四人不由心中一颤,连忙拱手弯腰答道:“我们柴、步、勾、饶四家是平阳郡郡望,虽然历经贼乱,但是族人还是颇多。 前几日,刘康胡贼假冒刘赵传人,自据平阳,而且残害了欧清长欧兄。 我等为了保存力量,再图恢复就假意从了刘贼。 因为我们四家族人部曲还是颇多,刘康有些顾忌,所以就容了我们。 今王师讨贼,我等自当响应。 今北门已被我四家族人子弟掌握,只要大人引开刘贼的注意,自然可以打开城门,迎接王师。 ” 王猛看着柴、步、勾、饶四大世家家主,点点头,表示相信了他们。 这几家世家能在乱世中保全到现在,自然有一番功底,现在王师大军围城,这点眼力和机灵劲都没有的话,他们早就已经灭家了。 第二日,王猛传令风头正劲的邓遐领一厢步军大擂战鼓,列阵待战,气势汹汹地准备一举攻下平阳城。 刘康大惊,连忙到南城督战,柴、步、勾、饶四家立即响应,打开北城门,等候已久的杨宿带着一厢骑军和一厢步军立即杀入平阳城,不到两个时辰便攻陷了平阳城,活捉刘康。 王猛派人公审刘康,让平阳众百姓知道这位刘赵传人其实就是一西域栗特胡人。 而柴、步、勾、饶四家更是派人当场历数刘康及其走狗的罪行。 最后,王猛下令依讨胡令,将刘康及其族人百余人、党羽千余人斩首,而百余胡人首级依例集土堆立在平阳城外大道上,并在一旁立石碑以记。 而“英勇就义”的欧清长被曾华上表追谥为平北将军,以刺史规格厚葬,其余柴、步、勾、饶四家尽数受赏。 四月二十九,继续北上的王猛大军开到中阳(今山西孝义),屯兵汾上。 晋阳的张平从雁门、河西借得匈奴、羌骑五千,并汇精兵一万,遣其养子张蚝统领,南下抵御,五月初三,两军对于隰城(今山西汾阳)西。 第八十四章 并州(二) 第八十四章 并州(二) 张蚝,并州张平养子,本姓弓,上党人也,多力趫捷,能曳牛却走;城无高下,皆可超越。 勇冠三军,人莫敢近,时人称其为万人敌。 ————引言摘述 “王三,程三,你们快把那堆木柴也丢到车上去。 ”谷大扶着木车喊道。 “好嘞!”王三和程三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把一堆木柴搬到木车上,一会的工夫就让木车上的木柴堆得冒尖了。 谷大看到两人把地上的柴禾都搬干净了,便弯腰一用力,缓缓地推动着木车前进。 王三、程三赶紧地站在两边,用力地推着木车的两边,顿时让谷大省了不少力气。 木车吱呀着在并州军营里缓缓前进,一路上有许多士兵,不管是坐在那里休息的还是站在那里忙碌的,纷纷向谷大打招呼:“谷大哥,又忙着给伙头军送柴禾。 今晚吃啥?” 谷大点着头回应着:“是啊,要开晚饭了。 吃啥?还不是粟米野菜粥,你以为有肉吃?” 听到这里,打招呼的士兵几乎是和谷大同时叹了一口气,外加摇摇头,然后不再言语,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旁边的王三和程三神情复杂地看着跟其他军士交谈的谷大,一路上没有插一句话。 到了伙头军所在的地方,刚才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伙头领军连忙驱动着难得一见的肥硕身材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神色对谷大说道:“谷老大把柴禾推过来了,来来,堆到这里就行了。 ”说到这里,转头对旁边的几个伙头狠狠地说道:“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过来帮把手!” 谷大笑了笑,却没有出声,只是继续推着木车来到堆了一堆柴禾的地方。 和王三、程三一起用力,将木车一斜,如小山一般的木柴轰轰地就滚落到了地上。 伙头领军跟着后面说道:“谷老大,你在这里坐一下,晚饭马上就好了,我让他们先给你和你的弟兄送一份过来。 ” “好地,多谢了。 ”谷大一边答道一边随手拿了一个木桩子,就这么坐了下去。 “谷大哥。 跟着你真是不错,连这伙头领军对你都如此恭敬,听说这家伙是汉王(张平)一个小妾的什么堂哥,很是嚣张。 ”跟着坐了下来的王三低声说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谷大哥是谁?”程三讨好地接腔道。 “我是谁?我只是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回的活人。 ”谷大幽幽地说道,听到这话的王三和程三都愣住了。 当初他们被征入军中时就听到老军士们议论过,要想在乱战中活命,跟着谷大比跟着寿星爷还可靠。 于是就拼命地巴结谷大,跟在他的身后,但他们却对这位传奇般的军士了解的不是很多。 “我就跟你们说一说我是什么人吧。 ”看着这些日子一直在身后真心诚意帮助自己地王三和程三,谷大不由想起自己刚入伍的时候,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我也是上党人。 跟张蚝将军算是同乡。 当年我们三千军士跟随汉王东征西讨十几年,羌、匈奴、鲜卑,还有南边的冯鸯,什么人都打过。 三千军士。 除了升官发财的,现在还活得象我这么完整的只有寥寥几人了。 ” 听到这里,王三、程三和谷大一起唏嘘不已。 谷大看着王三和程三继续说道:“我还记得我入伍的时候,就跟你们刚来的时候一样。 ”王三和程三不由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为了缓和凝重的气氛,王三转而问道:“谷大哥,这次战事咱们能胜吗?听说张蚝张将军可是咱并州第一勇将呀!” 谷大点点头说道:“能不能胜就要看天意了,不过这张蚝将军勇猛无比倒是真地。 ”说到自己这个同乡。 谷大不由兴头十足。 “听说无论城墙高低,他都能轻松翻越,这个我倒是没有亲眼见过。 不过持牛尾将一头壮牛拉得节节后退我是亲眼见过。 去年我跟着张蚝将军去上党跟冯鸯交战,也亲眼看到张将军单马持刀,高声大呼,来回冲杀冯鸯军四、五次,出入有如无人境地,斩其偏将校尉十数人。 势无挡者。 生生将冯鸯军冲散。 ” 听到这里,王三和程三不由眼睛放光。 连连咂舌赞道:“有如此勇猛主将我们还畏惧什么?” 谷大听到这里,神色一暗,眼睛中露出无可奈何说道:“打仗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光张将军一个人,再勇猛又有什么用呢?”说到这里,谷大看了看慢慢暗下来的天色,却不再言语了。 听到这里,王三和程三对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 程三开玩笑地说道:“听说张将军是个残缺之人?” 谷大脸色一变,叱喝道:“休得胡说八道!不要还没上前线就丢了性命。 要想活得长久就要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 ” 听到谷大说得如此郑重,王三和程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点头,不敢再开口乱说话了。 这时,几个骑马的人过来了,看到坐在旁边的谷大等人,其中一人突然大声说道:“谷大,是你这个吃货吗?” 谷大抬头一看,立即大笑道:“原来是老刘呀!你准备去哪里游魂呢?”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打趣起来,看来两人是老相识了,说起话一点都不顾忌。 最后还是姓刘骑者地同伴催促起来,两人才互相告话,惜惜相别。 “谷大哥,这些人怕是匈奴人吧。 ”看着几个骑者远去的背影,王三不由问道。 “是匈奴人,现在恐怕有过半匈奴人都姓刘。 雁门、新兴、西河和太原郡,多的是匈奴人。 这老刘是老佣兵了,跟着自族首领不知帮汉王征战过多次了。 我救过那小子一命,所以相熟。 ” 听完谷大的话,王三和程三不由若有所思起来。 在浓浓地暮色中。 几个伙军扯着嗓子喊道:“开饭了!”声音顿时惊起了一直周围盘桓的几只乌鸦。 “张蚝可以说是张平的胆,一旦我们破了张蚝就等于破了张平地胆。 ”听完情报官的汇报后王猛对众将说道。 “张平在并州经营多年,在这里根深地固,跟这里的匈奴、羌、鲜卑各部关系非常好,对于帮助我们平定并州作用重大,因此我们一定要活擒张平,而张蚝也必须被活捉。 ” 众将一听,都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情报官的情报显示这位张蚝可是万人敌,用计干掉他应该问题不大,要是活捉他这难度有点大呀。 想来想去众人都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杜郁迟缓地说道:“都督大人,如果真的要想活捉这张蚝恐怕要用非常手段呀。 ” 王猛摇摇头说道:“无妨,能胜就行。 ” 见主将如此说,大家心里都有底了,一个人打不过我们一群人打。 看他张蚝再勇猛怎么招架。 这时,李天正突然问道:“情报官刚才说他是个残缺人?” 情报官连忙答道:“张蚝尝与张平地一名小妾私通,事泄后张平倒没有怎么责备他,还准备把那名小妾赐给他。 但是张蚝觉得羞愧难当,于是就自宫谢罪。 ” 听到这里。 李天正嚷嚷道:“他娘的,一个残人会如此利害,真是想不到。 ” 第二日,两军对垒。 只见张蚝身穿青袍黑甲。 头戴青冠盔,手里持着一把长刀,刀身长直二尺,柄长六尺,倒垂向地,闪着夺人的寒光。 “我乃并州刺史麾下建武将军张蚝,敢问有谁上来送死?” 李天正自告奋勇首先出战,他把手里地陌刀一扬。 策马就冲了上去,“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李天正。 ”说罢,扬手就是一刀,张蚝轻轻一架,咣的一声火光四射,李天正立即觉得手心发麻,看来这张蚝真是力大如牛呀。 李天正一踢马刺,坐骑噗哧一声向张蚝左边转去。 李天正顺势一挥。 陌刀又劈在张蚝的长刀上。 张蚝又是一挡,然后策马欺上前来。 手里的长刀随即反击,如雪花一般飞向李天正。 李天正心里一苦,自己手里的陌刀又长又沉,远战可以占优势,但是被张蚝欺近身后就成了一种累赘了,李天正顿时气势一萎,被张蚝四面八方泼过来地刀光杀得有点招架不住了。 杜郁看到如此情景,大喝一声就拍马上去,刚说了句:“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杜郁。 ”手里地长矛就如水银一样飞向张蚝。 杜郁一加入到战团中,李天正顿时觉得轻松一些,连忙打起精神,将陌刀一横,再一踢马刺,让坐骑走到合适的距离,然后陌刀再一挥,利用陌刀地优势在杜郁的飞舞的矛影中对着张蚝的侧身连拍几刀。 看上去张蚝是险象环生,但是张蚝却不慌不忙,身子一侧,先险险地躲过李天正凶猛的陌刀,同时将手里地长刀一挥,连出十几刀,顿时杀得杜郁手忙脚乱。 趁着这个机会,张蚝一策马又欺到李天正的近身,几刀下来顿时又让李天正叫苦连连。 而杜郁连忙上前援手,却被张蚝如同毒蛇出洞般的几招反手刀杀得居然近不了身。 王猛一点头,等候已久的邓遐策马就冲上前。 只见他策马站在战团旁边先道了一句:“镇北大将军麾下偏将军邓遐。 ”然后默然不作声,缓缓地拔出自己地斩马剑。 正在酣战的张蚝立即觉得一股杀气漫天而来,他不由觉得一阵压抑的感觉跟着向自己兜头而来,不由大喝一声,手里的长刀舞得更是欢快,李天正和杜郁不由更加紧张忙乱,尤其是压力最大的李天正,一边招架着一边心里恨恨地念道,邓大力呀,你他娘的倒是快上呀,你非得看到我挂了才开心呀! 正在这时,邓遐看准时机,斩马剑如同撕破长空的闪电一般,骤然劈在飞舞的张蚝长刀上。 当当当,在那一瞬间,两人一连互砍了十几刀,而两刀相错发出地声音激起一阵波晕,如同吕钟一般,荡向四周,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一阵刺耳震荡。 张蚝手里的长刀有如狂风骤雨,急如电。 势如风,象大漠里地沙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邓遐席卷而来,而邓遐手里的斩马剑大开大阖,沉如山,势如水,如同排山倒海的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向张蚝扑来。 站在旁边观战和压阵的李天正看的目瞪口呆,最后对杜郁叹口气说道:“他娘地,老子地排名又要靠后了。 ” 过了一会。 只听到咣当一声,邓遐策马跳出了战团,扬着手里的斩马剑对手持两截断长刀地张蚝说道:“我的兵器比你好,你我邀战就到此为止吧,不如让你我两军接战吧。 ” 说到这里。 邓遐将斩马剑高高地举起,大吼了一声。 接到信号的王猛一扬马鞭:“杀!” 早看得热血沸腾的镇北军将士不由大吼一声,在号角和战鼓声中缓缓前进,逼向并州军。 张蚝无奈。 只好指挥并州军接战。 两军一接战,并州军的劣势立显,气势如虹的镇北军以队为单位,不到一个时辰就杀得并州军七零八落。 换了兵器的张蚝却独力难支,加上被邓遐、李天正、杜郁轮流照顾,根本没有精力去指挥部众抵抗镇北军一浪接一浪的进攻。 张蚝只好叫匈奴、鲜卑骑兵出击,试图挡住镇北军地进攻,但是并州骑兵刚冲到一半却被杨宿带领的飞羽军迎头冲了上去。 一万对五千,并州骑兵占不到半点便宜,最后和并州步军一起节节败退。 杨宿和冯保安一样,知道自己的武艺根本没法和张蚝去打,干脆很自觉地让出这个机会给邓遐等人,两人联手指挥步骑镇北军大败并州兵。 张蚝无法,只好带着并州兵后退三十里才稳住阵脚,镇北军由于要活捉张蚝。 所以也不太逼迫过甚。 于是鸣金收兵。 张蚝回到营中,准备解甲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汗水居然将衣甲都渗湿了。 张蚝看着手里地断长刀和湿甲。 不由长叹一声,再也无语了。 第二日,镇北军又来邀战,张蚝先派偏将出战,结果被李天正、杜郁、邓遐三人连斩十数将,尸首躺了一地。 张蚝无法,只好亲自出战,结果又是前一日的翻版,又是一番大败。 接连十余天,张蚝的并州军连败十余仗,从隰城连退到梗阳城(今山西清徐)。 张蚝也曾想凭城墙营寨坚守,但无论是临时搭建的营寨还是小县城墙都经不起镇北军数门石炮地几炮。 五月十二日两军照例对阵,张蚝看着身后损失近半的并州兵马,突然想起自己出征前在义父张平面前立下的豪言壮语:“义父,待我大败北府兵,擒贼将献于你。 ”他的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无力的悲哀。 这时,李天正策马上前道:“张将军,你为当时猛将,值得我们敬佩。 但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想你并州兵马苦战到今日,败局早已定,不如早早地降了吧。 ” 李天正的神色郑重,十余日的苦战,镇北军上下对这位勇冠三军的敌将是敬佩不已。 看到张蚝还在那里默然无语,旁边地邓遐不由开口道:“张将军,一个军人战死沙场不可怕,但是死得毫无价值却是最可悲的事情。 张将军,就是你今日战死,后人也会说你是顽抗王师兵败而死。 你值不值?” 听到这里,张蚝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位武艺只是稍逊自己一点的敌将,还有他身旁的同伴和身后连绵不绝的军士,张蚝觉得自己如同站立在泰山跟前,剩下的只有压抑和无助。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看正越升越高的太阳,然后说道:“没有降于阵前的并州将军!” 说完,张蚝举起手里地长刀大吼一声:“冲!”然后策马一骑在先,直冲镇北军阵中,身后数千并州步骑也跟着高喊一声,纷纷冲了过来。 剩余地几个并州副将拼死缠住邓遐等人,让张蚝能绕过他们,直冲镇北军阵中。 张蚝看着镇北军后面远处飘扬的帅旗,心里憋足了一口气,这段路很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杀到那里。 张蚝地手一转,长刀一闪,前面几支长矛立即被削断,冲势不减的坐骑接着就冲开了前面的盾牌。 冲进阵来的张蚝双手一挥,长刀左右一舞,三、四名镇北军士顿时被砍倒在地。 但是出乎张蚝意料之外的是看到战友浑身是血地倒下后,其余的镇北军士更加凶狠地冲了过来,举着手里的圆盾和手刀,向张蚝围了过来。 张蚝的坐骑一气冲倒了十几名镇北军士,深入镇北军中上百尺,而张蚝手里的长刀也砍倒了十几名镇北军士。 但是张蚝身边的镇北军士越来越多,他感到前面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到最后坐骑几乎前进不了,只能是在原地转圈。 而张蚝也没有心思去冲击前面遥远的帅旗,他身边越来越多的镇北军士已经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了。 以前杀到这个份上,前面的敌军早就会畏战躲过自己,但是今日碰到的军队却截然不同,这些军士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反而更奋勇,战友的血腥味让他们象一群复仇的狼群,疯狂地围了上。 要不是张蚝骑在马上,暂时居高临下,要不然早就被这潮水一般涌来的军士给分尸了。 不过张蚝心里明白,再这么打下去,自己也许不会被分尸,但是却有可能会活擒。 他看到远处闪动的弓弩手,这些人在过去几天里让自己的部众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可能是镇北军主帅要活捉自己,要不然那些人早就让自己成刺猬了。 这时,邓遐等人追了上来。 打头的李天正最为气急败坏,他看到张蚝从自己身边绕了过去冲进自家军阵中,不由又气又恼。 一声大吼将被杀得慌了神的并州军偏将劈成了两截,然后一马当先追了上去。 李天正上得前来,既不言语也不和张蚝接战,对着张蚝顾不上的坐骑屁股就是一陌刀,直接将张蚝坐骑那又肥又大的屁连后腿股切掉一半。 坐骑一声悲嘶,骤然翻身倒在地上,张蚝措手不及,一下子被坐骑压住了右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好几把手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还有几把手刀在脖子周围找不到位置,直接就贴在了张蚝的胸口上。 是役,一万五千并州兵马全军覆灭,主将张蚝被俘。 面对王猛等人的劝降,张蚝默然许久最后说道:“义父降我当降,义父不降我只求速死。 ” 第八十五章 并州(三) 第八十五章 并州(三) 永和七年四月,安定郡鲜卑弧发竘据西川、旬邑反,明王遣柳畋、杜洪、王苞平之,五月,秦州氐酋梁第据河池反,秦州刺史毛穆之遣刘宁、吕采讨之,月余即克。 戊亥,晋阳张平降。 ————引言摘述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张平看完王猛写的书信,脸色凝重地将它放在茶几上,然后盯着前面跪着的信使看了半天才冷冷地问道。 “回大人,我姓谷,并州上党人。 别人都叫我谷大,除此就没有什么名字了。 ”谷大恭敬地答道。 “上党人?怎么会成为镇北军信使的?”张平继续问道。 “回大人,我原是张少将军麾下的兵,在梗阳城被俘后便跟了王师——” “王师,”张平突然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了谷大的话,他神情激动,满脸通红地说道:“晋室自弃中国,南逃江左。 江右亿兆百姓碾转于胡蹄之下,苟且残喘时王师在哪里?我自立于并州,保全残民于乱世,难道我就算不上王师吗?” 谷大跪在那里低首伏地,不敢动弹,终于等张平咆哮完了才抬起头。 张平发泄完了之后终于觉得太过了,便粗粗地舒了一口气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只是用吃人的眼睛看着跪在那里的谷大。 在沉寂之中,谷大迎视着张平的眼睛说道:“回大人,小的只是一个微末小人,不知道什么大义,小的只知道胜者即为王师。 ” 听到这里,张平不由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大堂里。 震得屋子两边的窗户都瑟瑟作响。 张平的声音越笑越低,最后居然变成了一阵呜咽。 张平流着眼泪说道:“胜者即为王师,成王败寇,我居然连这个道理都忘记了,真是太执迷了,太执迷了。 ” 过了好久,张平才慢慢恢复常态。 他端坐在上位,盯着弯腰伏跪在那里的谷大看了一会又问道:“你为何成为。 成为王师地信使?” “我军在梗阳城战败,张蚝少将军被俘,我等再抵抗也于事无济,于是也降了。 后来一位叫王猛的王师都督大人要送书信一封给大人你,我便自告奋勇地讨了这份差事。 ”谷大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胆子不小啊!”张平淡淡地说道。 “回大人,我是个微末小人了,胆子无所谓大不大了,小的只是贪王猛大人的重诺。 ”谷大依然是那样平和地答道。 “什么重诺?” “回大人。 这位王猛大人答应小的,只要小的送了这封书信就好好地赏小的,说除了给小的按关陇均田制给一百亩地之外,再多给小地一百亩永业田,外加娶上一房媳妇。 ”谷大恭敬地答道。 “为了这点封赏就值得让你来晋阳?”张平冷笑着问道。 “你就不怕到了晋阳被我一刀剁了。 “ “回大人,小的已经是死过几回的人了,死也不足惧了。 如果侥幸被大人放过一条小命,小的也是赚了。 ”谷大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 但是听上去依然不缓不急。 “好胆色!不愧是我并州好男儿!”张平赞叹一句,“既然如此,不如我赏你良田千亩,美姬十名,如何?” “小的不敢受!”谷大俯首拒绝道。 “为何?你可以为了一百亩地就敢舍命到晋阳来,却不愿受我的千亩良田?”张平不由大怒,随即却明白过来,转而黯然说道:“我自己都朝不保夕了。 还谈什么赏赐他人。 ” 谷大却答道:“回大人,小的为了一百亩地就敢舍命是因为小地认为王猛大人这种赏诺反而让小人更相信,受得更踏实。 而那种千亩良田,美姬十名的重赏却让小的不敢相信,而且怕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命。 小的的命只配受百亩良田和一个婆娘。 ” 张平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他觉得谷大这句话虽然直白却是包含了深意。 张平深深地看了一眼谷大,沉思一会问道:“谷大,你到底是什么人?” 谷大俯首道:“大人。 我只是大人地旧部。 一名曾经跟随大人十二年的旧部。 ” 张平一惊,嗖得站起身来。 几步就冲到谷大跟前,一把挽起谷大的手将他扶起,端视了一番,越看越眼熟,最后含着眼泪说道:“你真是跟我在祁县起兵的一千义从?” 谷大地眼睛也红了,哽咽着对张平说道:“是的大人,当年跟随大人在祁县起兵的一千义从当中就有小的。 十二年了,到今天有十二年了。 ” 张平不由两泪纵横:“是啊,十二年,当年我率领你们从武帝(石虎)攻明帝(石勒)子河东王石生、石朗时只有一千义从,后来南征北战,东伐西讨,镇守并州,十几年了,想不到还能见到活着的义从。 ” 谷大也流着泪说道:“小的在那个时候只是想活命,想吃口饱饭,于是就投了大人。 十几年过去了,同僚们都死光了我却还苟活在这世上。 ” 张平点点头长叹道:“是啊,苟活在这世上。 当年我何尝不是为了能活命才从了赵胡,东杀西杀,不知杀了多少人,胡人、羌人、氐人、晋人,我都不知道我的手里沾了多少血。 ” “大人,收手吧,趁着现在还能回头就收手吧。 ”谷大诚恳地说道。 张平一愣,直盯着谷大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抚着自己的胡须黯然无语,过了许久却突然转言问道:“我想起来了,六年前我见过你。 那年我率军讨伐北羌首领丹徂具,你在阵前救了我一命,是不是?” “是地大人。 ”谷大淡然地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你眼熟。 真是惭愧,我的救命恩人我却没有好好地报答,居然还是一个小兵。 我……。 ”张平自责道。 “大人,你赏过我了,你当时赏给我一只鸡,还说等哪一天天下太平了,就请我到你府上做客,好好地款待我。 ”谷大含泪答道。 “是吗?一只鸡!”张平不由又大笑道,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而谷大也含着眼泪继续接言道:“大人,石胡残暴无道。 以杀戮暴虐统御天下,所以石胡一死这赵国便土崩瓦解,人人自立相攻。 这不是大家不念旧恩,而是石胡实在没什么恩德让大家记得。 既如此大人又何必为石胡守节呢?今关陇王师势大,大人执意以并州残军对抗又有何意义呢?” 说到这里,谷大不由泪流满面顿首道:“小的在军中总是回味大人的话,总想要是有一天能有自己的良田,能平平安安好好地耕种一年。 多收了两石粮食就娶个婆娘生个胖小子。 等到那一天我再带着我的一家到大人府上去做客,我就是死上十回又有什么遗憾呢?想到这里我就自告奋勇讨了来晋阳地差事。 ”说到这里谷大不由号啕大哭起来。 张平终于谷大想说什么了,也终于明白这位自己的老部下为什么来晋阳,不由仰天长泣,最后哽咽说道:“想我张平。 总以为自己是乱世英雄,还妄想立一番功业,实际上却是自不量力,连一个平头小兵都不如。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越活越懦弱了。 ” 说罢,张平请谷大上座,愿与其结为兄弟义好,并抚其背言道:“你谷大又救了我张平一命呀。 ” 第二日,张平携四子、部众万余出晋阳城降于王猛。 第三日,交接完毕地王猛宴请张平、张蚝和谷大等人。 “张大人,你弃暗投明。 免除晋阳遭受战火,使得万计军民免死于战事之中,如此深明大义让在下敬佩不已。 来,王某敬张大人一杯。 ” 张平毫不迟疑地满饮一杯,然后羞愧地说道:“王大人言重了,王师于梗阳城大败并州军,活捉我儿张蚝,那时我地心胆就已经皆丧了。 本想弃晋阳北逃却心有不甘。 后来谷兄弟一番言语深撼我心。 于是我就也不畏惧什么降将颜面了,决心降于王师。 ” 接着张平将自己和谷大的一番谈话跟大家一说。 众人均深感其言。 王猛扬身起来,向谷大隆重一礼道:“这才是真正地男儿义士,请受王某一礼。 ”谷大慌忙回礼。 大家唏嘘一番之后,王猛拱手向张平说道:“张大人在并州镇守多年,熟悉这里的情况,还请为我等安定并州出谋划策,让并州百姓早日过上谷兄弟所想的太平日子。 ” 张平连忙回礼,摇摇头说道:“这并州除了晋人之外多是匈奴、鲜卑和羌人,还有丁零和西域胡人。 匈奴、鲜卑和羌人也罢,在并州居住多年,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并州人。 而且他们素来敬服蚝儿地勇猛,只要有蚝儿协助威慑,王大人再略施手段,自然能收复这些匈奴、鲜卑和羌人。 ” 张平接着说道:“还有丁零和西域胡人混杂居住在并州,谁也搞不清这些人到底有多少人真是漠北的高车族人还是西域胡人混进来的,这要依赖大人多多审视,严加查验。 这里更是羯胡的故乡,四处流窜隐遗的羯胡不少,这些人都有赖王大人以霹雳手段处理,否则让他们盘踞日久恐迟早为内乱。 在下恭据并州日久,却无力清查,以至残留到今,惭愧!惭愧!” 张平想了想又说道:“匈奴、鲜卑和羌人多居于西河、太原、雁门、新兴诸郡,而丁零、西域和羯胡多居于上党、平阳郡,大人可分别抚讨之。 现在盘踞上党的是平阳冯鸯,此人最是反复,先以上党附襄国,后又投邺城,见符周占据河南、河内之后,势雄一时,于是又改投于洛阳。 去年我遣蚝儿领兵大败其军,于是又名义上附于我。 这回看我大败势穷,不知他又会投向何处了?” 说到这里张平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人留不得!” 王猛颌首道:“多谢张大人良言和提醒。 不如这样,我上书曾大人,表张大人继续领并州如何?” 张平摇摇头笑道:“多谢王大人一番好意,我愿举家受居于长安,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能让我和谷兄弟居在左右附近。 ” 王猛明白张平的意思,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如此,我就上书长安,请曾大人行赏张大人和谷兄弟。 ” “多谢王大人体谅,在下还有一言冒昧告于王大人。 ”张平恭敬地说道。 “张大人但说无妨。 ” “这并州残留地晋人多以各郡高门郡望七十余家为瞻首,战乱数十年里凝结得更是坚固。 ” “我明白张大人的意思了。 长安已经迁了数千家各地豪强世家和首领,也不在乎多这百余家并州高门了。 ”王猛笑言道。 “王大人大才百倍于我,定当会速速安定并州,造福这山西河东。 ”张平半是赞叹半是感慨地说道。 五月中,王猛上书长安,言及张平及谷大功绩。 曾华接书后表张平为平北将军、谷大为校尉,随并州诸郡高门世家百余家迁长安居住。 表张蚝为昭武校尉,留于王猛军中效力。 王猛先遣杨宿、张蚝领飞羽军六千余巡视太原郡、西河郡北部,抚两郡的匈奴、羌数百余部,近十万余人,然后陈兵定襄,虎视雁门郡等地的鲜卑、匈奴各部。 同时,王猛传檄上党招降冯鸯。 但是冯鸯也许是变来变去自己都厌烦了,这次如同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和镇北军干上了。 他撕毁书信,斩杀使者,并集结兵马万余于潞县(今山西潞城东北),广集粮草,加固城池,并自号上党郡公、安北大将军、并州牧、都督并、冀诸军事。 王猛大怒,遣邓遐、杜郁、李天正领一万步军南下上党郡,先克武乡、襄峘等城,大索搜得羯胡、西域康居胡等三千余人,粗粗审过后依讨胡令斩杀恶胡两千余,其余遣押晋阳。 六月十日,镇北军与上党军对于铜壁。 邓遐一连斩杀冯部一十九名偏将及校尉,杀得冯部无人敢出战,只是凭借营寨死守。 邓遐等人先每夜擂鼓袭扰,让冯部彻夜不得安宁,又夜夜出疑兵绕其营寨四处放火箭佯攻。 如此几日,冯部疲惫不堪。 最后,邓遐领精兵一千趁夜踏营,李天正、杜郁领兵在外攻打响应,大败上党军。 冯鸯领军溃奔壶关,残兵尸首遗满地,连绵百余里。 回到壶关的冯鸯喘缓了一口气准备回潞县死守。 但是他地部下单集、穆鹫不愿再逃了,更知道逃到潞县也是死路一条。 现在东边的襄国和邺城还打得死去活来,南边的河南苻家正咬着死顶住江左王师的两路北伐,都没有工夫和精力来援助曾经地属地上党郡。 于是单集、穆鹫就趁夜率部杀入冯鸯临时府中,杀散他的亲兵,枭了他的首级降于邓遐。 六月二十日,潞县豪强世家鲍、连、樊、包、尚十几家突然结兵起事,杀潞县留守及冯鸯子、家人千余人,然后献城。 二十一日,邓遐率部入潞县,宣告上党郡正式归于北府。 第八十六章 上郡 第八十六章 上郡 永和七年五月,谢艾据高奴。 明王发囚徒万余,并募民三万余筑高奴新城,年余始成,更名为延安城。 大军继续北讨,深至奢延水(今无定河)。 -----引言摘述 “这太阳真毒呀!”飞羽军屯长涂栩抹了一把汗,向旁边的卢震感叹道,然后眯了一眼头顶上的太阳,使劲地摇了摇头。 这狗日的太阳都能把人给晒熔了。 卢震笑了笑,但是望向远处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依然注视着北方的远处,任由脸上的汗珠缓缓流趟。 “大人,怎么了?”涂栩一掉头看到卢震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不由地也感到一阵紧张。 他很清楚自己旁边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是一位什么人。 轻车将军甘芮试探关陇的时候卢震才由北赵边戍兵卒加入到镇北军,但却一开始就受到左卫将军徐当的器重,推荐给左陌刀将段焕为徒。 段焕是谁?他可是二十多万镇北军的箭术教习,和右陌刀将赵复在镇北军将士们的心中已经被传为神话了。 卢震成了段焕的徒弟之后也被大将军看重,在平定关陇时屡立大功,官职一路飙升,屯长、营统领、厢都统领,此次北讨河朔更是成为了前锋校尉,估计这仗打完该称将军位了。 “出去的探马还没有回来,我感觉他们应该是遇到麻烦了。 ”卢震应道。 涂栩也努力向前方看了看,可是除了黄土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迟疑了一会然后转头喝道:“冯四,带你的那哨骑兵到前面看看。 ” “是!”接着是一阵吆喝声,一哨骑兵随即策马冲出队伍,然后只见一条黄尘长龙滚滚向北而去。 卢震带着这一屯飞羽军是来例行巡视的。 在五月份谢艾率领河朔经略军占据高奴后,一边筑新城延安。 一边以飞羽军为主力继续北上,然后在走马水(今陕西大理河南)东西再筑两个要塞,一个为阳周,一个为绥德,以这两个要塞为基地,与延安遥遥呼应,在新复的南上郡地区形成一个三角阵形继续缓缓北进。 今天卢震带着一屯骑兵出阳周,巡视奢延水以南地区。 这里遍是匈奴、鲜卑和北羌人部落。 少者数十人,多者上千人,分属十几个大首领统领。 这里不比延安和走马水以南地区,那里是半耕半牧,而畜牧也多是定居畜牧。 而走马水以北,奢延水地区则和朔方地区相接,那里的匈奴、羌人、鲜卑部落多是以游牧畜牧为生,所以这里更危险。 “前面一百多里就是奢延水了。 我们打到以北的肤施(今陕西榆林西南)才算完成上郡经略任务,然后才能以上郡为基础,继续向朔方、云中诸郡进发。 ”卢震指着远处说道,可能是涂栩派了人马去接应探马去了,卢震一下子觉得没有那么担心和牵挂了。 话也开始多起来了。 毕竟他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尽管跟着师傅段焕学得沉默少言,但是天性总让他忍不住活跃一下。 “他奶奶地,那我们有的打了。 这些匈奴人。 不经打了,早就没有两、三百年前草原主人的雄风了,倒是那些鲜卑人比较难收拾。 ”涂栩对于这上郡各部族有点心得了,毕竟在延安和走马水地区跟匈奴、鲜卑人都交过手,当然少不了涂栩没有提及的北羌部落。 “当年我在北冯翊郡老家时,分不出什么匈奴人还是鲜卑人或者北羌人,他们都一样,都凶残无比。 每年秋天都呼啸南下,抢掠烧杀,要不是我家的男丁多,又善骑射、好武勇,说不定早就和乡亲们一起化成泥了。 ”卢震静静地说道,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恨。 “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父母叔伯和兄弟们都还在。 他们正兴高采烈地分田地呢,看到我回去都不敢相信。 他们都以为我早死了。 却没有想到我不但活着。 还成为了镇北军的军官。 ”说到这里,卢震的眼睛不由地湿润了。 “上月我家里来了一封信。 说今年又因为我的功勋多分了一块牧场和五百只羊、三十头牛和十匹马。 家里四个孩子都小,全靠老人和婆娘照看着,里里外外全亏了他们。 大弟和二弟刚刚成年入了骑丁,却都嚷嚷着要报名入飞羽军。 父母叫我拿主意,我给他们回信说,大弟可以先参军,他地骑射比我还好,应该比我更有出息。 立了功后除了赋田后还可多分永业田,也好成家立业。 二弟还得好好练一练,等三年后,他就可以接着参军服役。 等我和两个弟弟挣够了功业,老四立家就不用发愁了。 ”看来涂栩不愧是长子,善于策划,把一家十余年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卢校尉,你说这仗能打到什么时候?”顿了一会涂栩继续问道。 “这北边打完了还有东边,东边打完了还有西边,怎么打也要打上十几年,够打到你儿子了。 ”谈到自己的家人大家都放松了许多,卢震也能轻松地开个小玩笑。 “那感情好!”涂栩高兴了,这要是打到自己儿子那个时候,那岂不是儿子也能轻松地地成家立业了。 看到涂栩兴高采烈的样子,卢震不由地提醒了一句:“打仗不是开玩笑,要是你的亲人哪天死在战场了看你怎么办?” “死就死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在床板上,还不如拼一把。 就跟大将军说的一样,想要过好日子不能靠别人施舍,一定要靠自己去争取。 ” 卢震点点头,转头看了看南边的天地之际,接口说道:“是啊,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民族,光靠别人的恩德是没有用地,必须要靠自己去拼,去争取!只有靠锋利的刀和箭。 才能降服凶残的狼。 ” 涂栩没有卢震想得那么远和深,不过还是被卢震的那种感慨和思绪所感染了,也许这就是他是前锋校尉自己还是屯长地原因吧。 正在卢震和涂栩思绪万千地时候,一行骑兵从北边卷尘而来,拥着一个人直奔过来。 卢震和涂栩一惊,连忙策马迎了上去。 只见出去的那一哨骑兵策马停在那里,人人都是一脸的愤慨,他们中间围着一个伤者。 只见他黑色的铠甲上满是鲜血和破损。 好几支箭矢已经深深地插在他地身体里。 不过这箭矢弯弯曲曲,尾羽稀落,跟镇北军的箭矢完全不同,应该是这上郡中不知哪个部落使用的箭矢。 “怎么了?”卢震一把拉住暴怒地涂栩,抢在前面问道。 “回大人,我们在前面二十余里的地方发现这位探马兄弟,看到他浑身是伤,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不见其他的探马兄弟。 ”哨长急忙答道。 卢震明白了,看来是前面四名探马兄弟突然遇到一大股部落队伍,而且这股队伍对镇北军怀有敌意,所以就袭击了这些探马兄弟。 以前碰到的部落虽然对镇北军没有好感,但是也没有什么敌意。 更不会轻易去袭击镇北的游骑兵。 看来镇北军在上郡地敌人终于开始越来越多了。 “有多少人?”卢震轻声地问躺在一名骑兵怀里喘气的探马伤兵。 探马伤兵努力地哆嗦着嘴想开口说话,但是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是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使劲地张开满是鲜血的手掌。 看着五根手指。 卢震一把握住那只手,“五百敌骑?” 伤兵吃力地想点头,但最终却没能驱动那沉重地头,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认同。 “兄弟,放心,我们一定替你报仇!”卢震一字一顿地说道。 伤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可能是想笑一下。 但是脸上的笑容没有出来,一口鲜血却骤然从口中流了出来。 伤兵的气息越来越轻。 也越来越慢,最后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空一动不动了。 “兄弟,愿你在天国永享上帝地恩宠!”涂栩黯然说道。 卢震站起身来,看了看远处,默思了一下然后转头说道:“涂栩,你率领两队骑兵埋伏在前面地山谷上,我带一队骑兵去把这五百骑兵引过来,然后再看我的信号出击。 ” “大人?你带兵埋伏在这里吧。 我去引这伙家伙过来。 ”涂栩急忙抢言道。 “涂屯长。 你想违抗军令吗?”卢震森然地说道。 涂栩张了张嘴巴却最终没有再敢开口抢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卢震说道:“保重!”然后转头对身后地部众说道:“第二、三队跟我来!” 卢震迎着涂栩关切地目光微笑而坚定地点点头。 然后对身后的骑兵说道:“第一队跟我来!” 卢震带着第一队骑兵急奔了二十余里,很快就看到了正缓缓奔来的一队骑兵,大约五百余人,个个披着麻布皮甲,披头散发。 从服饰上和发型上看主要是鲜卑人和羌人,还有少部分的匈奴人。 最前面的几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首领,其中三个人都歪歪地戴着镇北军特有的头盔,上面最显眼的是盔延上插着一根白羽毛,身上横七竖八地披着镇北军精制地皮甲,挎着镇北军制式的角弓和马刀,其中一人还在那里把玩欣赏着好钢打制、寒光透骨的马刀。 他们身上的铠甲兵器应该都是已经死去的探马兄弟的遗物。 卢震一挥手叫身后那队骑兵停下来,自己一踢马刺,坐骑骤然加速,对着正诧异和紧张地关注自己的上郡骑兵冲了过去。 对面的上郡骑兵一下子反应过来,纷纷地策动坐骑迎了上来。 到了射程,卢震扬手就是四箭,一下子将前面地上郡骑兵射倒四个,其中还有一个首领。 在众上郡骑兵地狂呼乱叫中,卢震却突然策马急停,然后拨转马头向回跑去,顺势反手就是三箭,三名上郡骑兵应声连马带人一头栽倒在地上,让急奔的队伍慌乱了一阵。 上郡骑兵更加气愤,跟在卢震后面高声怒骂,并张弓搭箭,对着飞羽军骑兵地身后就是一阵乱射。 而飞羽军骑兵也不甘示弱,看准机会坐在坐骑上返身就是一箭。 飞羽军角弓的射程远胜于上郡骑兵的木弓,就是逆势也能抢在上郡骑兵弓箭射程外一箭穿透上郡骑兵的麻衣皮甲。 上郡骑兵越发得急躁了,他们都是奢延水旁边的几个比较强势的部落,因为不满镇北军越来越深入他们的地盘,所以就联合起来准备给镇北军一个教训。 今天上午他们截住了四个上来侦察的镇北军探马,一顿厮杀后只逃了一个探马。 上郡骑兵从三名探马尸体上扒下铠甲兵器,越看越喜欢。 现在看到一百余镇北骑兵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上郡骑兵心里痒痒了,准备上前截杀,再抢一批铠甲兵器好丰收回去。 但是谁知道对面的卢震却像吃了豹子胆,孤身迎上来抢先给自己几箭,顿时就折了几个兄弟,其中还有一个大首领的儿子。 如此耻辱怎么也要讨回来,所以这五百上郡骑兵拼死咬着这队飞羽骑兵,发誓要把这些镇北骑兵都扒光了。 到了山谷,卢震在坐骑上看了看形势,然后转头对号手说道:“吹号!”转息间,牛角号声便回荡在山谷中,号角声还没落音,山谷坡上便响起了一阵喊杀声,两百余飞羽骑军呐喊着从高处直冲下来。 卢震一拔马刀,率先返身向上郡骑兵直冲过去。 卢震势如奔雷,刀如闪电,还没等对面的上郡骑兵看明白什么回事,只见两颗人头冲天飞起,溅起如瀑布般的鲜血。 在漫天的血幕中,卢震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冲了进来,手里马刀就像农夫的镰刀,而身后的上郡骑兵就像是秋收的麦田,在瞬间被割倒了一大批。 飞羽骑军从三个方向刺进上郡骑兵队伍,顿时杀得上郡骑兵慌乱起来。 在这紧急关头,上郡骑兵纷纷向自己的首领靠拢,虽然能凝聚在一起拼死抵抗,但是却开始各自为战了。 而他们对面的飞羽军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光互相配合演练就不知多少回了。 看到上郡骑兵露出如此大的破绽,连忙开始分割包围,分批歼灭上郡骑兵。 只听到这不知名的山谷里杀声震天,近千骑兵在这里混战绞杀。 马嘶声,人叫声,悲鸣声,惨叫声,兵器清脆沉重的交错碰撞声,还有用官话、羌语、鲜卑语等各种话音喊出的叫骂声、怒骂声,全部搅在一起,随着腾起的尘土慢慢地弥漫着山谷中。 不一会,腾起的黄色尘烟几乎遮住了当空的烈日,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但是喊杀声却慢慢地低下去了。 五百业余的上郡骑兵虽然勇猛但是却无法和三百训练有素的飞羽骑军相抗衡,在两支部落骑兵被歼灭后,开始有其他部落骑兵陆续逃离战场,这陆续的逃离就像是大堤决口前的细流,终于引发了最后的大决堤。 近半上郡骑兵争先恐后地向北逃去,但是最终从飞羽骑军的追击中逃得命回去的不过百余人。 此役后,两万飞羽军开始以营为单位,对奢延水流域开始大规模地清扫,在连续不断的打击下,数十鲜卑、北羌、匈奴部众纷纷降服。 六月底,卢震率领一厢飞羽军渡河,占据了前汉末年就失去的上郡郡治-肤施城。 第八十七章 北地郡 第八十七章 北地郡 渤海人逄约因赵乱,拥众数千家附于魏,魏以约为渤海太守。 故太守刘准,土豪封放,封弈之从弟也;别聚众自守。 闵以准为幽州刺史,与约中分渤海。 燕王俊使封弈讨约,使昌黎太守高开讨准、放。 ---引言摘述 “狐奴养,靠,你能不能改个名字,太难叫了。 ”乐常山忿忿地说道。 旁边的狐奴养憨厚地笑了,然后吃力地用“关陇版官话”答道:“我的名字是大都护给取的。 ” 看着狐奴养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乐常山有点意外了,“不会吧,军主怎么会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 ” “那是在白水源的时候,我一连砍了四个吐谷浑骑兵的首级,拎着首级正准备去领功的时候,大都护看到我了。 于是对我说,我看到你在敌军中杀进杀出,无人敢挡,真是个勇士。 最后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时我浑身是血,看到大都护笑眯眯地问我,我都不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姜校尉踢了我一脚才反应过来,然后用羌语告诉大都护我的名字。 ”说到这里,狐奴养用羌语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发音的确和狐奴养很象。 “大都护听完之后,想了一下对我说,你这个名字的确有点怪,我琢磨了一下,还是狐奴养这三个字比较适合你名字的音。 这狐嘛,说明你聪明机灵,奴嘛,涵义你出身奴婢,养就说你天生地养,命硬的很。 ” 狐奴养的官话虽然说得很吃力,但是这段却说得非常清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的。 看来他对曾华跟他说的这段话映象非常深刻。 “当笮参军把大都护的话一说,还把我的名字写了出来,我当时眼泪就哗哗地就下来了,要不是在大都护跟前我早就放声大哭了。 我野狗一样地贱命居然也有名字,狐奴养!老子就是奴隶出身,而且自小父母早死,不是天生地养是什么?老子命虽然贱却很硬。 等我跟着大都护打下一份家业,就把这个名字传下去。 还告诉子孙后代这狐奴养的来历和涵义。 ” 说到这里狐奴养有些激动了,所以说的话也越发结巴和吃力了,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旁边乐常山的倾听。 可能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羌、氐、匈奴、乃至鲜卑同僚们的说话方式。 待到狐奴养说完后,乐常山不由地狠狠拍了拍狐奴养的肩膀说道:“你跟我都是撞了大运,就凭我们能有幸跟随军主,怎么着也要拼出点名堂来!” 狐奴养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刚才的憨厚模样。 “你这憨货!”乐常山不由恨恨地说道。 就这样,乐常山和狐奴养带着一万五千余飞羽军。 边说边沿着河水继续北上,目的地是北地郡地富平和灵武。 自从去年镇北军大败凉州后,凉州的张祚对曾华和关陇越发的恭敬,而坐镇天水的毛穆之在和曾华书信协商之后,把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北方。 经过近一年的时间。 原陇西、广武迁来的乞伏、秃发等鲜卑部落已经被用均田制分散混编在新设的金城郡和安定郡,原来的部落体制在首领被尽数迁到梁州、雍州,各部混编杂居之后就已经开始瓦解了,在经过一年地均田制劳作后就更加不复存在了。 毛穆之于是就在原来的目、百户的基础上开始设县进行正常的管理。 在从这十几万鲜卑、羌、匈奴部众中招募飞羽骑军的同时。 毛穆之开始在金城郡北部筑城。 靖远是最早筑成,也是向北开始推进地起点和基地。 乌兰、中卫,到最近的中宁,全部是沿着河水一字向东北排开,向北地郡缓缓推进。 而曾华除了在雍州安定郡修筑了平凉、高平(修复)、百泉城,迁关东流民充实其中以稳定安定郡外,还在安定郡北修建萧关(今宁夏同心南)、三水(今宁夏同心东)、方渠(今甘肃环县东南)城和毛穆之遥遥呼应。 不过这些城都修得非常简单,跟一个堡子差不多。 但是它们标示着镇北军向北进发的开始和轨迹。 永和七年四月。 在知道谢艾开始经略上郡后,毛穆之按照曾华的命令亲自坐镇金城,指挥魏兴国、乐常山、狐奴养率领一万步军、两万飞羽骑军向北推进。 乐常山比魏兴国醒目,利用自己一直压制魏兴国地“优势”,让魏兴国留在了靖远,防御凉州和巩固中卫等地,自己却和狐奴养带着飞羽骑军沿河继续北上,试探北地郡灵武。 “狐奴养。 你知道吗?前面的富平县(今宁夏吴忠西南)是前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设置修建的。 到现在已经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 ”乐常山指着前面破烂不堪的城池卖弄地说道。 看到狐奴养策马站在旁边倾听,乐常山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 继续意气风发地说道:“这富平县东北方向有灵武,沿河北边有廉县(今银川市),都是前汉时期设置的,前者是前汉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置,后者是前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置。 这里地势平坦,有秦渠、汉渠引河水灌溉,本来是富庶耕种之地,现在却想不到荒草连天,如此破落荒凉,真是沧海桑田。 ” 想不到最后乐常山会象他最爱“讽刺打击”的文人墨客一样发出历史的感慨,深深了解他地狐奴养不由噗哧一声笑,打断了乐常山追古感今的思绪。 顶着乐常山恶狠狠盯过来的眼神,狐奴养依然憨厚地一笑,然后缓缓地说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参军还是毛大人那?” 乐常山一下子语塞了,脸也难得的有点泛红,他喏喏了好一会最后看着狐奴养说道:“当然是毛大人那听来的。 你这狐奴养,真不知你是真憨还是假憨?” 待两人带着部众入得富平城,只见夯土修建的城墙在上百年的风雨中已经被刀削斧劈般残缺不全。 低矮地屋子在烈日和风中摇摇欲塌。 中间地道路坑坑洼洼,数百名在烈日下还穿着破烂皮袄的百姓目光呆滞地看着缓缓走过来地乐常山和狐奴养,一言不发。 乐常山策马走上前咳嗽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 这时,一个一身旧长衫袍但好歹穿的稍微整齐的中年人扬身站了出来,向乐常山弯腰拱手施礼“拜见将军大人!”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县令,叫章琨。 ” “县令?这破地方还有县令?是谁任命的?”乐常山感到奇怪了,这个破地方还有县令?而且这里以前南不靠雍州。 北不靠漠南,东不靠并州,西不靠凉州,谁统领这里?还任命了县令? “回将军,是平北将军,左贤王刘务桓刘大人任命地。 ”章琨老老实实地答道。 “他娘的,刘豹子的手居然伸到这里来了。 ”乐常山恨恨地骂了一句。 既然要北上占地盘,当然要搞清楚北边有哪些势力。 根据最新的情报。 金城郡、安定郡以北多是鲜卑、北羌和少数匈奴的部落,大约有数百部,各自为营,游荡在这两河东西千里之地。 再北是前河套和后河套地区,那里是河西匈奴。 也可以叫铁弗部的地盘,他们的首领就是刘务桓。 当年南匈奴有左右贤王,左贤王是刘豹,其子刘渊刘元海在平阳立汉国。 其孙刘聪攻破洛阳俘晋怀帝。 右贤王是刘去卑,其子是刘诰升爰(刘训兜),其孙是刘乌路孤(刘虎)。 怀帝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刘虎继其父匈奴北部帅的职位,因母亲一族属鲜卑,曾一度归附鲜卑族,并打出了“铁弗”部地旗号。 后又依仗自己控制的匈奴势力,起兵反叛。 结果受到拓拔鲜卑首领拓跋郁律和晋朝并州刺史刘琨的联合讨伐。 刘虎连连大败,不得已率部投奔汉国皇帝、同宗刘聪。 刘虎的率众来归,受到刘聪的热烈欢迎。 不久,刘虎就以宗室成员地身份被任命为匈奴国的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封楼烦公。 刘琨兵败后,刘虎就雄踞并州的定襄、雁门。 此后,刘虎曾多次率部攻打死敌拓拔鲜卑,但每次都被鲜卑军队大败。 结果被从并州赶了出来。 渡河西去,落户朔方。 咸康七年(公元341年)。 刘虎又被拓拔鲜卑打得大败,只得出奔塞外,最后不知死在哪里了,其子刘务桓继位。 刘务桓一继位就立即遣使向代国求和,代主拓跋什翼犍为了稳定自己的西南边,就将女儿嫁给他。 后来刘务桓又向北赵朝贡,结果给石虎任命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刘务桓和他地铁弗部雄据河套地区,是镇北军向北发展迟早要遇到的势力,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 不过乐常山想了想也觉得很正常,从后套地区沿着河水很容易就南下了,虽然刘务桓可以不把北地郡地区当成重点,但是不代表人家不会顺势把手伸过来。 “哪个谁,哦,章琨,”乐常山在狐奴养地提醒下终于叫出了章琨的名字,“这周围都有些什么部众?” “回将军,这周围多是鲜卑、北羌部落,西边的贺兰山和北边就多是匈奴人,而富平、灵武和廉县多是早年从关陇迁过来的百姓,总共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余人。 ”章琨缓缓地答道。 “这样,你祖籍何处?”乐常山继续问道。 “回将军,我原是雍州扶风人,祖上为了避难就举家迁来富平,已经有五、六十年了。 ” “不如这样,我上书长安请表你为假北地郡守,替我们安抚这富平周边的部落和百姓,如何?”乐常山露出难得的笑脸向章琨说道。 “回将军,恐小的才学浅薄,难当如此大任。 不如将军另外择良人任事,免得耽误将军大事和惊扰百姓生活。 ”章琨躬身连连推辞。 “先生不要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 先生大才厚德,得百姓推崇。 应当担此大任。 ”乐常山已经翻身下马,诚恳地拉住章琨地手,死活要他担任还没有正式成立的北地郡守。 这章琨一身的士人“气质”,应该是从扶风逃到此地的世家子弟;在数千兵甲面前居然不畏惧不心慌,有问必答,不卑不亢,谈吐有度,这份见识和胆识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得。 而那些百姓都萎萎缩缩地站立在他地身后。 以他为首,看上去在这里是德高望重。 乐常山在曾华、毛穆之、车胤身边呆了这么久,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真的不好意思出来混了。 看到章琨还想推辞,旁边的狐奴养不由补了一句:“先生,不说别的,就为了三城上万百姓先生也该替身而出。 ” 章琨看了一眼眼前地这位明显象羌人地将领,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也罢!章某就恭据此位吧。 ” “我们首要任务就是修复这富平、灵武和廉县三城,有了城池为依靠我们才能收拢百姓。 凝聚力量,然后再开始疏通秦渠、汉渠,重新引河水灌溉这北地富庶之地。 ”当天晚上,在乐常山、狐奴养、章琨三人的议事会上,乐常山非常有魄力地说道。 “如此恐怕不妥。 北地三城现在人口不足两万。 早已经是地疲民穷,如何再承担得起修城地重任呢?还有将军属下地这一万多将士的粮草更是问题。 ”章琨皱着眉毛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乐常山乐呵呵地说道,“我军的粮草先生不必担心。 我们早就做好了长期驻守这里的打算,自己带了牛羊和马匹过来。 这里和西边的贺兰山水美草肥。 就是放上几十万只牛羊也没有问题。 ” “如此甚好!”章琨点头赞道,揪着的心放了一半。 “至于这筑城反而对北地郡百姓是件好事。 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北府辖下修筑城池、道路、桥梁都不是随意发征民夫,而是用钱粮招募百姓去做。 ” 听到这里章琨不由怔住了,自古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政策,修公事不是征发民夫而是招募,这不是明摆着给百姓送钱粮吗?如此一来,只要官府用钱粮招募民夫修筑城池、渠沟。 这散落在四周的百姓,不管是晋人、鲜卑、北羌还是匈奴,都不抢着来?这样既可以把散在各地地百姓收拢在三城,又可以利用大修公事的机会发粮给百姓,让他们可以略饱饥腹。 不过这粮食够吗?要是给到一半又不给了,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混乱,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不给。 既然这关陇都是招募行事,这关陇这么大。 又百废待兴。 肯定是到处在大兴土木,再多的钱粮也不够用呀。 “这钱粮够吗?”章琨犹豫地问道。 “说实话。 这钱粮关陇自己都不够,还要靠用钱从荆襄等地购粮食。 每年北府为了修建这些公事到年底都是库空见底。 ”乐常山实话实说。 章琨几乎郁闷地想哭,大哥,你不是拿我开涮吗? “不过关陇给不了钱粮,有别处给呀!”乐常山看到章琨地脸色不好看,连忙把底牌亮出来。 “上月,凉州张祚送了一大批粮草和牛羊进献给关陇,秦州刺史毛大人已经得到长安曾大人的书信,这批粮草和牛羊全部用于北地郡,过两日就会押送上来,这些粮草和牛羊足够我们两、三万人过上一年的。 要不然我怎么敢跟你这么说呢?” “那就好!那就好!”章琨心中大喜,心里的石头全落了地。 虽然他知道凉州去年被关陇打得屁滚尿流,但是不清楚为什么凉州会进献如此重礼给关陇。 有粮草牛羊就行,管它地呢! 张祚拥张重华年少的长子张曜灵继位,向江左朝廷再次称臣。 张曜灵被封为凉公,拜侍中,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凉州牧,而张祚拜抚军将军,和赵长继续把持凉州内外大权。 但是张祚并不满足于此,还想更上一层楼。 但是他想篡位最大的障碍是东边随时都可以开过来的关陇镇北军。 于是张祚就派使者到长安屡屡试探曾华的态度。 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空着手,而且也不能太小气了,每次晋见曾华都是大包小包的上下打点。 凉州地处中原、西域要道,闭门生息了数十年,积累了足够多的钱粮和牛羊让张祚来送礼。 而曾华的态度在每次“笑纳”之后都会往好地方向松一点。 这年三月,张祚又遣使者备了大量的钱粮和牛羊再一次攻关曾华。 曾华再一次将空前巨多的钱粮和牛羊笑纳后,终于答应表张祚为凉州牧,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只给张曜灵留个凉公的空爵位。 在张祚使者大喜回去之后,曾华下令将凉州给的钱押回长安,准备去他处购买粮食和其他物资,粮食和牛羊就划给正在经略的北地郡,所以乐常山也这么有底气。 五月中开始,假北地郡守章琨开始招募了各族百姓,无论老少男女,统统上工地修城墙,挖渠道,挣粮食和牛羊。 而一万五千飞羽军也分成三部分,一部帮助百姓修建公事,一部在三城附近巡视警戒,另一部出兵贺兰山,降服那里的匈奴各部,并和北边的几支铁弗骑兵打了几场,但是却一直没有看到乐常山预想地刘务桓率大军南下地状况。 六月底,姜楠率领六千飞羽骑军突然赶到北地郡,带来了最新的情报。 原来谢艾摸清了自己北边地最大敌人是刘务桓的铁弗部,而且势力横跨整个两个河套。 为了避免被铁弗各个击破,谢艾就在卢震开始向奢延水北进发时派姜楠沿着奢延水西进,经过奢延城(今陕西靖边西北)和奢延泽后很快就来到了北地郡,而且也接到了谢艾传达的曾华最新命令。 雍州新设北地郡和上郡,以奢延泽为东西界,乐常山和狐奴养领一万步军、两万飞羽军负责北地郡经略,卢震、侯明、当煎涂领一万步军、一万五千飞羽军负责上郡经略,姜楠、巩唐休和当须者率领一万飞羽军游戈奢延城,负责两郡连接部。 谢艾和江逌领一万步军坐镇延安城,负责全局指挥。 曾华除了调拨粮草、牛羊补给之外,还增派了一万步军和五千飞羽军,补足他们现在兵力部署的缺口。 听到这个消息,乐常山和狐奴养那个乐,尤其是乐常山,紧紧地握着姜楠的手说道:“姜校尉,你来的真是时候,难怪我一大早听到喜鹊叫。 ” 姜楠笑了笑,没有反驳乐常山,因为这荒凉的富平除了乌鸦根本没有喜鹊。 第八十八章 王师北伐(一) 第八十八章 王师北伐(一) “拉下去砍了!”桓冲暴跳如雷地喝道,几名亲兵连忙应声上来,将跪在那里的王舒揪住了手臂。 浑身上下都是血的王舒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任由左右身后的亲兵将自己的双臂高高地扭住。 很快就冷静下来的桓冲看见王舒跪在自己的跟前,头上的头盔已经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包头发的布巾也已经随着头发垂落下来,跟着低垂的长发掉落在地上。 头发和布巾上满是黑斑血块,身上的铁鳞甲上满是破痕,如同破帘子一样东一块西一块地披落在地上。 看到王舒那闭目待死的样子,桓冲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正准备把王舒拉扯起来拖出去的亲兵说道:“算了,把王将军扶下去好好休息吧。 ” 亲兵们一愣,但在一转息间带头的亲兵队长反应过来了,连忙应道:“是,我们马上扶王将军下去!”然后一丢眼色,和手下的亲兵马上变揪为扶,动作自然流畅。 但是这个时候刚才还跪在那里丢魂失魄的王舒在被拉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被激醒了一般,扬身起来扑了上来,扑通又跪在桓冲跟前。 “武卫将军,我该死呀!五千弟兄攻了十天十夜,死伤过半,都已经登上了鲁阳城楼了可就是攻不下来,两千多弟兄的性命就这样白白丢在鲁阳城下,将军,我该如何去面对那些丢了子弟的荆襄父老乡亲呀!将军你就让我跟着兄弟们一起去了吧!” 王舒泪流满面,将黑乎乎的脸上冲刷出一条条沟壑痕迹,再衬托着他那嘶哑嗓门发出来的歇斯底里的声音,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和凄凉。 桓冲黯然无神地看着王舒,心里乱如麻。 前十几日里,王舒率领五千精兵日夜不停地利用楼车、云梯等攻城,几次都已经控制住了一段城墙。 结果还是被城里的守军给反击出来,十几日来,城上城下地尸首已经堆积如山,但是这该死的鲁阳城还是屹立不动。 都已经一个多月了,曾经要纵马河洛、修复祖宗陵园的壮志在这座不大却足够险要的鲁阳城下被击得粉碎,三万兵马围着这里日夜攻打,一连换了三拨攻城的将领和军队,荆襄最勇猛的将领和最精良的士兵都被派上去了。 但是却依然只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饮恨兵退。 想到这里桓冲就一阵子火起,为什么人家西取益州蜀中、北讨关陇就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比吃块豆腐还容易,可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出击就一头撞了大包。 桓冲本来认为自己第一次单独领军就碰上了王师北伐是件大幸事,原本打算在这次“举世瞩目”的北伐中一鸣惊人,让别人知道江表朝廷里除了自己兄长和曾镇北能征善战外,自己也是一位名将。 可是一连一个多月地苦战。 从三月打到四月底,桓冲在鲁阳城下硬是难再进一步。 巨大的失败让一向冷静多智的桓冲脾气变得暴躁,已经借机斩掉了几个不长眼睛的亲兵和军士的脑袋,大家看着桓冲的模样,以为王舒会成为第一个因为战败被砍下脑袋的将领。 在大帐左右两排将领忐忑不安的心情中。 桓冲无可奈何地挥挥手,无力地说道:“王将军,这不怨你,扶王将军下去休息吧!”亲兵们连忙连拉带拽地将一直在哭嚎地王舒扶出了大帐。 听着王舒的哭喊声在耳边越来越远。 最后如同掉了线的风筝一样如隐如现地飘荡在天外,桓冲萎然地跪坐到正中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挥挥手让站在那里的部将都跪坐下来,一边低头思考着。 在沉寂许久之后,桓冲终于抬起了头,然后低声问诸将道:“你们看该如何办?这鲁阳城该如何攻下来?” 部将们听到这语气低迷地声音,再仔细一看,发现一向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武卫将军眼中居然露出一种无助和迷茫的眼神。 就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祈求帮助一样。 众将心中一凛,都不由黯然长叹起来。 做为桓温地心腹部下,他们都知道桓温最器重自己这个弟弟,这次北伐,桓温留在南阳调度,遣桓冲为主将在前面指挥,就是要给桓冲一个立大功的机会,让他借机而起。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桓温和桓冲没有想到这鲁阳城居然如此顽固。 让数万北伐大军挫于城下一个多月,要是按照这种打法。 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打到河洛,收复故都。 桓冲抬起头,看到部将都端坐在那里,目光神情复杂,但是却无一人开口出言。 桓冲不由一阵怒火从心底涌起,身上的血骤然变热,刚才还迷漫在身上的失望、失败感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的杀气。 桓冲扬身而起,噌的一声拔出宝剑,一剑就砍下桌角,然后环视众将大声说道:“明日我亲自督战,各将各领其部攻城,但凡后退不前者杀!” “大人,我清点过了,今日兄弟们损失了五百余,我们能战的兄弟只剩下不到三千了。 大人,我们地援军什么时候能到?”鲁阳城里,周厉武将军步连萨忧心忡忡地问道。 “援军?连萨呀,我们带领七千将士赶到鲁阳城后有多久了?”鲁阳守将、周散骑常侍程朴幽幽地问道。 一个多月坚苦的守城战熬干了这位四十多岁男人的心血和精气,他已经从上月那飘逸、洒脱的中年文士变成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老头,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 “大人,有一个月十一天了。 ”步连萨算了算答道。 “一个月十一天,北边除了运来几批粮草器械之外可曾说过援军?”程朴咳嗽几声又问道。 “没有!”步连萨有点明白了。 鲁阳城北靠伏牛山,南有瀜水,刚好卡在北上的谷口上。 因此南来的晋军无法完全包围鲁阳城,而鲁阳城可以依靠北边地山谷直通梁县,得到源源不断地补给和支援,这也是桓冲无法攻下鲁阳城的最大原因。 “连萨。 我们来到鲁阳城就应该做好回不去地准备,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地作用吗?”程朴还是那么有气无力,听上去声音一直是那样不缓不急,不轻不重,在混暗的屋里显得有些诡异。 “大人,你的意思是?” “连萨,陛下的布局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先东后中。 我们最大的任务是挡住中路桓温大军,让丞相(苻雄)有足够的时间去打败东路的殷浩北伐军。 ”程朴继续说道。 “大人。 你的意思是,意思是我们没有援军来了?”步连萨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今天得到证实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不甘。 “不能这样说,只要丞相能大败东路晋军,陛下自然会派大军南下击败中路桓温军,这样地话我们也就算等到援军了。 ”程朴看到步连萨那黑沉如水的脸色,不忍让他彻底绝望,最后还是留了一点希望。 “大人。 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放心,我会跟随大人你坚守此城,一直到援军到,或者。 或者城陷!”步连萨拱手施礼道,不过从他的语气中看出他已经清楚后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我知道,”程朴挥挥手无力地说道,过了好一会。 他在在闪动的豆大灯光中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定决心说道:“连萨,你知道吗?我前日接到洛阳书信,说十日前中书令贾玄硕被陛下以外通江表、图谋内应的罪名给斩首了。 ” “什么?”步连萨一下子愣在那里,半晌才喏喏地问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程朴在灯光中黯然地看了一眼北方,默然许久才答道:“你不记得去年陛下登位前,贾玄硕贾大人不愿上尊号,只愿上大将军、大都督号。 这就是他获罪地原因。 陛下能忍到现在才发作,真是……” 步连萨点点头,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低首对程朴说道:“我知道大人跟我说的意思了,我们都是跟贾大人亲近的人,就算是我们坚守到胜也会和贾大人一个下场,既然如此还不如战死在这鲁阳城,也算博得一个忠臣之名。 ” “忠臣之名?”程朴嗡嗡地念道。 隐在暗处的脸上尽是讽刺的神色。 最后摇摇头说道:“连萨,你早点休息去吧。 今日桓冲又吃了个大亏。 恐怕明后天会大举进发,要早点做好准备。 ” “是地,大人!”步连萨施礼后转身走出了屋门口,健壮的背影居然有些蹒跚了。 看着步连萨的背影,程朴的眼泪不由默然流了下来:“忠臣之名?我们能赢吗?” 第三日,桓冲亲自驱一万五千步军渡河,推着上百辆撞车、楼车,扛着数百架长梯向鲁阳城汹涌而来。 待全军发动后,桓冲在军后立下一支大旗,然后对战场上地诸将说道:“镇北军有移旗令,一旦发动全军尽数拼死向前,军旗十步一前移,有进无退,直至大胜或者全军覆灭!今日我就要学一学镇北军这一军法!但凡后退过旗者,无论将校士卒,我尽斩于旗下!” 诸将一听,心中不由凛然。 做为老熟人,他们自然知道曾华治下的军队,无论是长水军还是镇北军,都是军法森严,有进无退。 但是人家军功封赏丰厚、规章明详,将校士卒都知道自己如果战死在前面沙场上,家属有抚恤,后代有前程,比后退被杀,家属子女受牵连要划算的多,自然无不拼死向前。 可是荆襄军就没有这个规矩,他们的士兵也没有受过这方面专门的宣传和训练,开始的时候也许还顶得住,但是一旦战事残酷地绞杀起来,这些意志不坚定的士兵自然不会象镇北军那样豁出命去拼,到时一旦溃退到底算谁的? 但是看到桓冲一脸黑色,众将也不敢多说,转到自己各部郑重告诫部下,今天要是打不下鲁阳城,大家伙都不要想活着回去。 战鼓声擂响之后,上万晋军士兵推着、扛着五花八门地攻城器械像一窝巨大的蚂蚁群向鲁阳城扑去,很快整个鲁阳城外就只看到晋军的黑甲黄袍在晃动,几乎看不清是人在动了。 数百架云梯在晋军弓箭手如雨般的支援箭矢中靠在了鲁阳城墙上,下面黑压压的晋军立即分出数百支小队伍,如线一样攀着云梯迅速向上爬去。 刚看到黑线上升到云梯的一半,只听到一声梆子响,无数的箭矢从跺墙口和女墙后面飞射出来,向云梯上的晋军劈头盖脸地倾泻而来。 由于一直有梁县在后面源源支援,所以鲁阳一直都不缺箭矢,所以也不会吝啬这些要人命地东西。 在云梯上艰难行走地晋军士兵们纷纷中箭,惨叫着冲云梯上翻落下来,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将领军官就拎着刀剑在云梯下面巡视,吆喝着聚集在云梯下面的晋军士兵们继续前仆后继地往上爬。 这时,一些木柴、硫磺、木炭甚至桐油等易燃之物被纷纷丢落下来,不一会围在了云梯地下面。 有经验的晋军士兵立即将木柴丢到一边,用砂土覆盖那些硫磺、木炭和桐油。 很快,火把从城楼上不断地被丢了下来,少数没有被迅速清理的易燃之物骤然腾起大火,立即包围了云梯和周围的十几个晋军。 地上着火的晋军拼命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大火,而云梯上的晋军一部分拼命地向上冲,一部分惊惶失措,准备跳到地上来,都想离开已经起火,正摇摇欲断的云梯。 很快,整个鲁阳城上下就像是煮开了的一锅水,不停地沸腾、翻滚着,而上万士兵在这水深火热中不停地煎熬,厮杀着。 桓冲手拄长剑站立在军旗下,目光冷冷地看着远处。 前天晚上,桓冲静下心来对今天的攻城做了一番详细的策划,然后又准备了一天一夜,就为了今天的一击而中。 相对于云梯,楼车和撞车要有效的多。 十几辆楼车缓缓前进做掩护,上面站立了数十名挑选出来的弓箭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用箭矢对撞车进行掩护,压制城门楼上的周军。 而二、三十名晋军士兵躲在撞车的木盖下,拼命地推动着撞车,冲到城门下,然后拉动撞车巨木的绳索,把巨木拉动得前后摆动,最后狠狠地撞击在鲁阳城门上。 有些残破的鲁阳城门在一声接一声的轰然撞击下,发出一阵让人心惊的吱呀声和剧烈的颤抖,颤抖还连动着整个城门楼都在摇晃一样。 城楼上的周军拼命地用火箭射,用滚油泼,丢火把烧,把城门洞很快变成了一个迷漫着肉糊、木焦、血腥味的地狱。 但是晋军今天也拼了老命,木盖下的军士纷纷被箭矢射中,被滚油烫熟,但是后面的军士依然络绎不绝地补上空位,拉动着已经着了火的巨木拼命地撞击着城门。 桓冲看了看被黑烟遮住的阳光,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暗中说道:“到时间了!破城的时候该到了!” 第八十九章 王师北伐(二) 第八十九章 王师北伐(二) 鲁阳城的攻城战从早上打到中午,一直打到烈阳开始斜斜地向西挂去,黑烟、厮杀声、血腥、杀戮都似乎也都已经疲惫不堪,又或许是众人经过半天的煎熬和洗礼,已经对这些一直都充斥在他们周围的东西早就麻木了。 凄凉惨烈的声音早就如同秋去的大雁在天边发出的哀鸣一样,虽然还有点揪心,但早就已经是天外的事情,那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如同是沙漠里绿洲的味道,虽然已经渗到人的骨子里去了,弥漫在人的全身上下,但是却依然随风在轻轻地飘来又飘去。 鲁阳城下的晋军和周军都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在生与死地驱使下使出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 周军站在城楼上张弓射箭;烧滚油然后再默然地倒下去;麻木地举起擂木和石块,看着下面晃动的黑色和黄色就砸下去。 晋军站在城楼下也是张弓射箭;默默地爬着云梯,运气不好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射中自己的胸口,然后眼一黑顺势就往空中一倒,像石头一样坠在地上;有的往前补上前面战友的空缺,冒着沸油和乱箭的危险,拼命地推动着撞车。 终于,在大家即将无声地沉沦下去,最后无聊地结束这一场漫漫拉锯战时,一个巨大的声音在鲁阳的西门骤然响起,就如同往一潭死水里丢进一块巨石一样,荡起的波涟迅速向战场四周散去。 “西门被攻破了!” 无数的晋军从静寂中爆发,他们像疯了一样向终于被撞车撞破的西门涌去,如果再像刚才那么打下去,估计他们最后真的会疯。 整个鲁阳西门就如同沸油里面突然掉进去几滴水一样,扑通一下就爆开了,上千的晋军军士呐喊着拼命地向西门冲去,而闻讯赶来的周军也从鲁阳城各地飞快地向西门奔来。 在喊声爆出没有几息之后。 周军和晋军在西门门洞里骤然碰撞在一起,在那一瞬间门洞里响起了刺耳的兵器交错地声音,还有怒吼、大骂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尖锐的惨叫声。 不知多少人涌挤在门洞,只见黄色、黑色、青色在里面晃动、挤动着,还有无数白寒色的兵器在各种色彩中闪动。 晋军和周军军士们只是下意识地挥动着手里兵器,凭着感觉朝着周围可能是敌人的人影刺去。 人群一动,撞得一名晋军军士的手一抖。 手里的钢刀从两个目标的缝隙中“滑了”出去,噗哧一声刺进了被两人挡住地一个身体里。 还没等晋军拔出自己的钢刀,一股寒意从肋下传来,然后一阵刺痛从侧身迅速传到全身,晋军军士刚来得及大喊一声,就觉得全身的血从那个被切开的伤口里全部流出。 晋军军士无力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将环手刀刺进自己身体的周军军士已经被三、四把长矛刺进了身体。 变成血葫芦的周军军士放开了还留在晋军军士身体里的环手刀,只顾在那里惨叫。 晋军军士也跟着慢慢软倒在地。 在他倒地的一瞬间终于发现自己一刀刺中地是自己的曲长。 他娘的什么世道呀!这是晋军军士临死前最后的念头。 程朴手持长剑从府中冲了出来,没几步就看到了迎头走过来的步连萨。 全身披挂地步连萨手持着滴血的长刀,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披头散发,只披着一件长褂。 手持一把铁剑的程朴。 在步连萨的眼里,自家大人此时更像一位做法地道士。 “大人!西门被晋军用撞车撞开了,数千晋军正汹涌地奔向那里,我已经将所有能动的预备队都调上去了。 正在门洞里厮杀。 晋军一时杀不进来,我们也无法驱出晋军,暂时僵持在门洞里。 但是我看是坚持不了多久,所以跑来向大人要援军。 ”步连萨停住脚说道。 “援军,我哪里还有援军!不如这样,我府中还有数十奴仆随从,都拨到你手下去。 ”说到这里,程朴低头想了想最后说道:“光靠对杀是无法赶出晋军的。 他们人数比我们众多,这样杀下去我们迟早是要吃亏的,不如你调集一批弓弩手,对着门洞里的人齐射,然后再从城楼上倒沸油,最后调集民夫用各色木头石块将西门封死。 ” “大人,门洞里还有我们上百的兄弟!而且叫民夫去封门岂不是叫他们去送死?”步连萨有些犹豫迟疑。 “慈不掌兵,你这点都不知道吗?不管用多大的代价。 你一定要把西门给我堵上!”程朴厉声喝道。 看到步连萨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 程朴稍微缓和了一点说道:“我去南门看看,西门、南门都是晋军攻打最急的地方。 这西门有了变故,南门绝对不能有什么变故。 我们地对手桓冲不是泛泛之辈,他一定不会放过敌我两军在西门被吸引的大好良机!” “是的大人!” 程朴手持长剑上了南门,这里依然在厮杀,楼上楼下的箭矢还如雨一样飞上飞下,擂石还是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沸油依旧冒着青烟向城下倾泄而下。 晋军受到西门进展的鼓舞,越发地拼死向前攻打。 但是和西门那惊天动地的情景相比,南门显得有点小动静了,而且虽然南门大门被撞得淅沥哗啦的乱摇,但是看上去暂时没有被撞破的可能性。 程朴暂时安下心来,他推开准备给他披上披甲地随从,还是穿着那件长褂站在那里听西门地战况。 步连萨先从还在周军控制之内的西门城楼上倒下数锅沸油,顿时烫死烫伤上百准备挤进西门门洞地晋军军士,造成了一条短暂的断带。 趁着晋军暂时不敢继续冲进门洞,步连萨命令数百弓弩手对着门洞一阵乱射。 如此狭窄密集的地方,如此无差别的齐射造成的威力是巨大,在一阵狂呼惨叫声中,门洞中绞杀在一起的周军和晋军纷纷倒下。 不到一会儿,门洞里就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尸首。 步连萨再命令军士持刀威胁数百民夫推车挑筐,将一堆堆地石块和木头堆在西门洞的尸体上。 晋军看到这种情景,一边冒着沸油继续往前冲,一边用箭矢驱散民夫,一时也射倒了不少民夫。 但是在周军军士的钢刀下,民夫们前仆后继地继续封堵西门,眼看就要把门洞给堵上了。 程朴觉得有点欣慰,看来今天这鲁阳城是失陷不了的。 但是程朴很快又低落下去。 今天不失陷不代表明天就不失陷。 这样打下去,鲁阳坚持不了两天。 突然,一向风平浪静的北门突然火起,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程朴看到这情景顿时叫了声不好,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桓冲。 这时,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带着哭腔的对程朴喊道:“大人,不好了!北门突然出现数千晋军。 北门已经失陷了!” 原来桓冲知道正面攻打鲁阳把握不大,于是就派部将带领三千人马连夜由向导带路,沿着伏牛山一条小道绕到鲁阳城的北边,隐蔽在那条山谷之中。 那条小道是桓冲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才从几名樵夫口中用重金问得,准备在关键时刻用。 这次看来派上用场了。 桓冲故意等了一天,让部将有足够地时间带着三千晋军埋伏在鲁阳城北门附近。 然后桓冲在第三日亲自督战,命令晋军上下拼死攻城,终于在午时过后撞破西门。 将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西门,就是多谋的程朴也都只注意到关联的南门。 在这个紧要关口,桓冲再用关陇“进口”的河曲长牛角号通知部将,命令他们立即攻打北门。 鲁阳北门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把守,加上西门吃紧又调走了不少,结果三千晋军架起云梯往上一攻,散开的两、三百守军根本都来不及集合正式防御,就已经让晋军冲上了城楼。 顺利地杀散周军打开北门。 看着正在向北城蔓延的大火,程朴不由仰天长叹,泪流满面,他拔出长剑对随从说:“你去给步将军说,叫他赶快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去,实在不行就降了。 我孤寡老头一人,死也不足惜了。 ” 遣散随从后,程朴摇摇晃晃来到南门城楼里。 并随手关上大门。 将所有的杀戮和惨声关在了门外。 当晋军最后冲进来时,程朴已经伏剑自刎。 端坐前地桌子上摆着一张被鲜血浸湿的书帛,上面只有六个苍劲的字:“可叹可悲可怜!” 步连萨接到程朴的传言,流泪大哭,对周围的将领说道:“大人既然想做忠臣又何必嫌弃我等呢?”遂遣亲信随从掩护自己寥寥数口家眷逃离鲁阳,自己率残军继续顽抗,力杀十数名晋军,身中数十处创伤而不降,最后自坠城楼而死。 在桓冲攻破鲁阳城后地第四天,抚军将军朱焘终于攻破了段陵把守的昆阳城,迫使段陵领着一千残军奔襄城。 至此,通向河洛的大门终于向中路北伐王师敞开了一个角。 “兄长,为什么曾镇北不出兵河洛。 要是他出兵弘农响应,我们怎么会打得如此辛苦,不用北伐了三个月还在汝水河畔待着。 要是他关陇出兵,我们三个月早就会师洛阳故都了。 ”看着汝水北岸的梁县,桓冲忿忿地说道。 “曾叙平为什么要出兵河洛?”站在桓冲身边地桓温反问道。 当桓冲、朱焘攻下鲁阳、昆阳继续挥师北上,桓温也动身从南阳与他们汇合。 但是翻过伏牛山之后还有熊耳山,还有外方山,还有汝水。 一直到六月,桓温率领的六万中路北伐王师还是只能在汝水南岸看着北岸的梁县(今河南汝阳)干瞪眼。 这天,桓温、桓冲两兄弟趁着天色晴朗就跑到梁县对面的外方山看看地理环境。 看着巍巍屹立在汝水北岸的梁县,想起自己在鲁阳城下那噩梦一般的一个半月,再想起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关陇镇北军,桓冲的怒气就冲天而起。 “兄长,你地意思是镇北军准备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怎么会呢?曾叙平只是在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罢了。 ”桓温说道,“幼子呀,你还要多历练,多聚集一些人才。 你看曾叙平,据说他长安幕府里不知聚集了多少人才。 别的不说,毛武生,现在是统领六郡、威震西陲,吓得凉州张氏寝食难安的秦州刺史,车武子,身担京兆尹,行雍州刺史事,手下民众恐怕不比我荆襄百姓少。 正是有了这些人辅佐,曾叙平才越变越厉害。 ” 说到这里桓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桓冲说道:“你听说过曾氏兵法吗?”看到桓冲不解和疑惑的神情,桓温解释道:“曾叙平在沮中任长水校尉时,创立了长水军,曾经给他的军士将官讲过兵法课。 当时他是我的属下,我自然能轻易地弄到这些东西。 现在就不行了,那怕他曾叙平就是现在在我面前出现我也不觉得稀奇。 ” “曾叙平曾经说过,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你明白吗?”桓温问道。 “不明白。 ”桓冲老老实实地说道。 “不明白吧,我也是半懂半不懂地,所以你我兄弟俩在鲁阳、昆阳城下打了三个月,而人家曾叙平三个月已经平定了关陇。 ”桓温缓缓地说道。 听完兄长地话桓冲顿时羞愧难当,低着头在那里不敢说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地曾叙平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占据关陇之后据说又收拢了几个大才,现在更是让人看不明白了。 幼子,你有没有感觉,这天下是一盘棋,你我、江东、中原还有关陇和各路豪杰都是棋手,开始的时候关陇曾叙平只是下棋怪异而犀利而已,只是比我们略高一筹,现在呢?他是棋手,而我们却都变成了棋子,必须按照他的棋法来动,你明白吗?” 看到桓冲在那里默然不语,桓温笑了笑,指着远处看不到的河洛说道:“也许我是危言耸听,但是这次北伐河洛,我却感觉我们还有东路的殷源深都成了棋子。 ” “兄长,为何如何说呢?”桓冲问道。 “最新传来的消息,五月初,东路的殷源深在陈县被大败,只得退守汝阴。 他遣谢仁祖(谢尚)、荀令则(荀羡)分兵另进,结果谢仁祖取了谯县,荀令则取了沛县,把殷源深气得半死。 他只好引兵去谯县与谢仁祖汇合,再北取河淮重镇睢阳,伺机进河洛。 结果被周国丞相苻雄领兵袭了汝阴,差点杀到寿春,殷源深只好领兵再复汝阴,于是又这样僵持下去了。 东路战事看上去没有我们中路这么艰难,却是最凶险的,幼子,你知道吗?” “兄长,我知道,一是周国强将精兵全聚于东路,二是殷源深此人。 ” “是啊,虽然我们打得艰难,但是我们自保是没有问题的,而殷源深虽然现在打得顺利,但是一旦受挫就是一场大败!”说到这里,桓温脸上并无得意之色,而是忧色重重,“我们和殷源深都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我们都被曾叙平算计了。 现在北伐到了这个地步,我和殷源深都是骑虎难下,不管我们谁坚持不住后退或者大败了,那就是给另外一方一个天大的机会,一份弹劾书就能叫你万劫不复。 ” 而此时的曾华却在霸城长安武备学堂的大礼堂里得意洋洋地给上百名“镇北军高级军官培训班”的军官们讲课:“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获取利益,既然如此,那么战争只是争取利益这盘棋中的几步棋。 如果你们从这个角度去看待战争,你们会发现你们的战略、战术思想和方法得到一个新的突破。 你们也可以去用一个新得角度去看待所谓用兵如神、善战者无赫赫战功等里面包含的真正涵义。 ” 第九十章 清泉驿 第九十章 清泉驿 周王健据司州,一分兵据王师北伐,一遣使者问民疾苦,搜罗俊异,宽重敛之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曾华从霸城讲课完毕,就急急忙忙赶回长安,因为他很忙。 从霸城去长安必须要西渡霸水,在霸城西南的长直渡口上京兆官府已经搭建了一座浮桥,共使用了三十艘大船和大量的木板和竹子,不过最让人侧目的是这座浮桥采用了铁链,胳膊粗的两条铁链贯穿三十艘大船,然后再分别紧紧地系在分在两岸的四个大“混凝土墩子”上。 只露出六尺高的混凝土墩子其实足足埋了有三丈深,粗壮的“身材”两个人都抱不过来。 铁链牢牢地系在墩子上,除了听到铁链被船只拉动的哗哗声外,给人一种纹丝不动的感觉。 曾华策动着坐骑,在数十名侍卫军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地在长直浮桥上向西走动着,近两丈宽的桥面看上去非常宽阔,而且分成左右两边,中间用低低的木栏隔开。 浮桥上可以同时对开两部驿邮马车,只不过速度很慢,在保卫浮桥的水军司士兵指挥下,缓缓地行驶在浮桥上。 曾华策马走在缓行的队伍中间,看着旁边一人多高的扶栏,听着耳边巨大的哗哗流水声,感觉到这浮桥在霸水波涛上微微摇晃。 不过比起坐船渡河要强多了,至少自己座下的风火轮还能很轻松地缓缓行进着,不像在渡船上,再大的船也能颠得风火轮有些腿抖。 可能是浪稍微大了一点,浮桥微微往下游一抖,在铁链的吱呀声中,浮桥上每艘大船上链接铁链的铁环蹦达地响了一下。 然后又悄悄地稳住了。 闻着霸水激浪卷来的清新水味,一只鹢鸟嗖地一声飞进曾华的视线,然后突然停在远离桥面地船头,硕小的鸟头在左右摆动,机警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马和车。 “素常先生、黔夫,你们说这座桥如何?” 紧跟在身后的史笮朴点点头说道:“这桥修得真是不错,比以前我过得那些浮桥安稳多了,加上这铁链。 看上都觉得安全,只是太费钱了。 ”做为武昌公府的右长史,笮朴自然知道这座浮桥造价不扉,让掌钱的车胤肉痛了好几天。 “此桥甚好,如果在这关陇地界上多架几座这样的桥,无论哪里有事情我们都可以快速出动,畅通无阻。 只是这浮桥是连接交通地要道,对于我们是便利。 对于心怀不规的也是便利,不知这些守桥的水军司看不看得住?”做为侍卫军司都督,柳畋看到这浮桥自然想到的是其军事作用,而且他统领的由原来左右护军营扩编的侍卫军左右十二营,共计两万五千余人都是从近二十万厢军中挑选出来的。 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柳畋有点看不上新成立地水军那是自然的事。 “黔夫,地上打仗你当然可以看不起他们,但是到了这水面上。 你要是不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灌上一肚子的水。 ”曾华先打击了一下柳畋,拿他不熟水性开玩笑。 柳畋听到这里,想了想,这术有专攻,自己在这水面上的确不是人家的对手,人家不正是叫水军吗?便点头笑了笑不再言语了。 “素常,这桥地确花费不少,光是这铁链就占去了我多少生铁。 感觉就在掏我的心窝窝一样。 你不要看我们镇北军表面风光,可是缺东西呀。 六十六厢步军有一半的部队还没有换上新装备,你看看,除了在河朔、并州、秦州陇西的镇北军,其余地厢军,不管是镇守在三辅还是梁益,甚至连弘农、上洛的镇北军拿的都是北赵留下的兵器。 骑军还好些,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兵器装备。 ”曾华摇着头说。 “大人。 不必太担心了。 我们军队扩展的太快。 咸阳兵工场生产赶不上来,而且我们定制的兵器虽然好用。 但是制作相对复杂,所以时间也要得久一些。 不过过了今年就好了,这三分之二的镇北军应该都可以换上新式定制地兵器和装备了。 ”笮朴安慰道。 “我知道,我这只是一时感叹而已。 ” “大人,能不能让兵工场制作简单些,时间也短些。 那些兔崽子们只要用过了新定制的兵器,都说北赵留下的刀剑是菜刀,只催着赶快给他们换新定制的兵器。 ”柳畋建议道。 “再简单也不行了。 我们兵器制作虽然复杂,但是由于流水分工已经快了不少,而且正因为这兵器制作复杂,所以就是别人得了去不得其法也无法制作或者像我们这样大规模制作。 ”曾华得意地说道,正是由于自己极力采用分工和流水作业,再加上先进的“技术”和完善的激励制度,这样才能使得咸阳兵工场的工艺极其先进和复杂。 就拿石炮来说吧,就算来不及摧毁被敌人得了去,但是凭借达到二分之一毫米的精度和缺乏车床等设备,别人怎么也不可能复制得出来,而且用上一段时间没有标配地元件维修和替换,这石炮也跟废了没有什么区别了。 三人周围都是严阵以待地侍卫军,将闲杂人等在无形中都隔得远远的,所以他们三人才会低声谈着这些事情。 过了长直桥,本来可以直奔长安,但是负责警戒工作地柳畋非要在前面十里外的清泉驿休息一下,等后面跟着的一千侍卫军全部过完河后跟上来,坚决反对曾华想搞什么“微服私访”。 来到清泉驿站的茶馆时,发现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没有什么空位留给曾华三人了。 最后还是柳畋用自己“侍卫军军官”的身份找驿丞通融一下,这才挤出了两张桌子来。 曾华三人围着一张桌子,五、六个武艺高超的军官警惕地围坐另一张桌子,而其余的只好在茶馆外面找了空地,一边看马一边席地喝茶。 驿丞拎着一壶茶壶和几个茶杯亲自来到曾华这一桌,一边给曾华三人摆开茶杯倒茶。 一边对柳畋说道:“老兄,我看到你那块侍卫军虎啸符牌就是羡慕不已。 想当年我在南郑入军的,在雄武厢军里当了两年多兵,参加过收复秦州北司郡,打过他狗日的凉州张家,本想可以参加左右护军营,对了,兄弟。 那时侍卫军那时叫左右护军营是吧!” 看到柳畋含笑点点头,驿丞也倒好茶了,顺势就靠着柳畋坐在了那个空位上,“护军营我考了两次都没考上,第三次以为自己在战场上已经练出来了应该可以考上侍卫军士官了,谁知他娘的在平定略阳卢氏时左腿中了一刀,差点就交待在略阳了,伤好了但是左脚却不利索了。 只好退伍了。 我本是一名屯长了,又留有军功,就被派到这清泉驿当了一名驿丞。 ” 这时,旁边一个商人模样地人不解地问道:“驿丞大人,你本是一个屯长了。 怎么还想着去考侍卫军的士官呀,据我所知,这士官只是什长,可比屯长低不少。 ” 还没等驿丞开口答道。 跟那位商人拼坐在一桌的人抢先开口说道:“你是外地商人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这镇北军中最尊贵的除了陌刀手就是这侍卫军。 这军中有这个说法,那就是斩首十级,不如陌刀一手;宁为侍卫军士,不为厢军屯长。 你道这侍卫军是一般人等能当的?除了武艺还要看你的军功,他可是护卫镇北大将军和拱卫长安的亲军。 ” 先开口的商人在众人善意地大笑中恍然大悟,不由露出羞愧的神色,然后站起身来向周围拱手施礼:“在下是江州武昌郡的商人。 来关陇没有两次,所以才闹出这笑话来,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 众人哄然说道:“既是外地的商人,不清楚也无妨。 你既是武昌郡人士,恰是我家大人封邑的人,和我们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 在一场大笑中众人便恢复了正常,继续各自喝茶歇息。 驿丞笑了笑,将目光收回到柳畋的身上继续说道:“兄弟。 看你的气势应该职位不小。 不过你放心。 不当问的我不会问。 我只是想问,兄弟你是哪里入军地?成都、汉中还是关陇?” “我是沮中入军的。 ”犹豫了一下。 望着驿丞那迫切和期盼的眼神,柳畋终于实话答道。 “你是长水军出身?”驿丞惊叫道,立即引起众人的侧目。 柳畋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脸上满是苦笑。 驿丞一把抓住柳畋的胳膊,眼睛里满是星星,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兄弟你不是凡人,我在清泉驿也有半年了,侍卫军军官也遇到好几个,但是长水军出身地却一个都没有碰到过。 ”而听到这话的众人也不由变得敬畏和景仰了。 那武昌商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向对面刚才应答他的关陇商人请教,对面的关陇商人将长水军地背景一说,那武昌商人顿时也是张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了。 驿丞和柳畋谈了几句,曾华突然开口道:“驿丞大人,你现在过得如何?还有这驿站情况如何?” 驿丞一愣,看到曾华和柳畋差不多的披甲外套便袍,以为他和柳畋一样是侍卫军军官,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还不错,我从步军司转到转运司,除了功赏屯长钱饷一个不少。 清泉驿站地处三辅要道,是一等驿站,有近百名也是退伍的驿丁,有数十匹良马。 除了日常驿递、驿邮和驿馆外,我们还请准开了一家茶馆和饭馆,你看这生意都不错,凡是从长安东出的商旅,不论是出潼关还是出武关,都要在我这里歇下脚。 你看这里的驿丁都忙不过来,这伙计厨师都是地方请来的。 ” 曾华欣慰地点点头:“那就最好了,退伍将士能这样,也不枉我-们大将军对兄弟们的一片关爱。 ” “是啊,是啊,老子这辈子唯一作对的事情就是入了镇北军,跟了大将军。 ”驿丞感慨地答道。 众人一片唏嘘,那位武昌商人更是情绪感叹:“想我乡里有江陵军中退回来地,除了几斗米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了,叫他如何过日子,结果有的穷困而死,有的成了盗匪。 ” 过了一会,听得外面一阵微微动静,然后见一名侍卫军走进来,在柳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柳畋点点头,然后丢下十几枚关陇铜钱,对驿丞大声说道:“兄弟,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 驿丞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口里说道:“兄弟,这就走了?” 只见曾华一起身,不但柳畋悄然站在一边,旁边那桌的侍卫军官也骤然站了起来,隐隐围在曾华和笮朴周围。 曾华向驿丞拱拱手道:“这位兄弟,我们就此别过!” 已经意识到曾华是这群人首领的驿丞连忙恭敬回礼:“恭送大人了。 ” 曾华一走出驿站,外面一片肃静,好像人一下子都跑光了,让驿站里面的人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纷纷走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驿站站立了上千身穿侍卫军红袍红缨服甲地骑军,策马安静地列队站立在那里,一院之隔地众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了这么多侍卫军。 正当大家诧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奇怪地铃声从远处传来。 这时,列队的侍卫军脸色大变,立即像是被刀劈开的水一样,一下子向两边闪开,让出一条大道来。 而驿丞也是脸色大变,连忙吼道:“三箭急件,快他娘的备马。 ” 就在驿丁急忙把三匹好马从后院牵出来时,一个背插三支篮旗的军士骑着一匹马冲了过来,刚冲到前面,插蓝旗的军士翻身下马道:“换马!”。 军士从那匹跑得气喘吁吁的坐骑脖子下面把那个挂着的可以发出奇怪声音的铃铛摘了下,往驿丁牵过来的良马脖子缰带上一挂,然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没过几息时间,一阵跟刚才声音差不多,但是能听出差别的铃声传了过来。 武昌商人以为是传说中的三箭急件已经走了,这个不知是什么事故,准备上前看个仔细。 刚动脚却被刚才应答他的关陇商人一把拉住,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 “怎么了,三箭急信不是走了吗?”武昌商人诧异道。 “糊涂,刚才那是前骑,你没有看到他插的是蓝旗,专门打前站给前面报信的,让前面的人马提前让路,并告诉前面的驿站是换人还是换马,后面插三支红箭的才是正主。 镇北大将军府有令,凡是敢挡三箭急马者无论军民皆斩,你没看这侍卫军都让到一边去了。 你这么冒失地上去要是给你一刀,死了也白死。 ” 这时,一个背插三支红箭的军士过来了,身后还有一名佩刀的骑兵跟随。 两人迅速地翻身下马,驿丁立即把马牵了上来,军士把铃铛一换,一语不发立即翻身上马就向西急奔而去,骑兵也是紧跟在后,一起绝尘而去。 看到两骑和那飘动的小红旗消失在路边,众人不由舒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一直忙碌的驿丞和驿丁浑身都是汗,彷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曾华也连忙翻身上马,在上千侍卫军的围拥下,向西绝尘而去。 驿丞看着远处慢慢沉落下来的尘土,心里明白,今天可能是清泉驿值得纪念的一天。 第九十一章 高僧(一) 第九十一章 高僧(一) 曾华刚回到镇北大将军府,枢密院就把军情报了过来,原来是邓遐、张蚝和杨宿等人在定襄跟那里的定襄、雁门的南部匈奴-独孤部干上了。 铁弗部首领刘务桓的父亲刘虎(刘乌路狐)当年兵败退河套,其堂弟刘路狐率一部分南部匈奴降鲜卑,并娶鲜卑首领耶律之女,生二子,刘库仁和刘眷。 刘库仁,字没根,一名洛垂,少豪爽,有智略,代主跋什翼犍甚喜,以侄女婿之,命其领南部匈奴,据雁门、定襄,号独孤部。 王猛这次平定并州,在太原、西河、乐平郡大收散居在这里的匈奴部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可以说“大规模、有组织的”抵抗根本没有。 但是北进到定襄沱河地区就不行了。 并州一带的南部匈奴在前魏时被分成五部,历经上百年的战乱、散离、迁徙,南部匈奴不是已经被迁徙融入中原,就是留在并州分了数百上千个半定居畜牧半农耕的部落。 唯一还有组织的大部落就只有独孤部了。 独孤部南起溧水(汾水上游),北至澡水(今桑干河),以沱河为活动中心,有部落上百,部众数万。 而其刘库仁首领就驻扎在九原(今山西忻县),当杨宿、邓遐、张蚝带领一万余飞羽军进据附近的定襄,一直在强忍的刘库仁再也忍不住了,召集兵马在晋昌和飞羽军一场大战。 尽管刘库仁的兵马比飞羽军多,但是他的手下却怎么挡得住邓遐和张蚝这两个万人敌呢?当即被杀得大败,只得引兵退往云中(此云中不是今呼和浩特的云中郡,而是山西原平西南的云中县)。 接到急报的王猛觉得现在并州新定,根基还不稳定,同北边开战暂时过早,就下令杨宿、邓遐、张蚝立即停止北上。 在晋昌、定襄、九原一线驻扎下来,并向刘库仁讲和。 然后王猛发急报给长安,把并州定襄的战事和获得地刘库仁及他后面的拓拔鲜卑部情况向曾华做一个汇报,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素常、武子先生,你们说说看,并州北的事情该如何处置?”曾华先开口问道。 “这并州北和雍州北的事情都是有关联的。 并州北的对手是刘库仁,雍州北的对手是刘务桓,而他们后面都有拓拔鲜卑在撑腰。 拓拔者。 实际上是鲜卑父、匈奴母所生后代地意思。 ”笮朴拿着一本自己秘书递过来的书册,缓缓地说道。 “拓跋什翼犍是拓跋郁律的次子,曾在北赵邺城为质子。 当年其兄其弟拓拔孤愿以自己换回拓跋什翼犍,据说北赵石虎因此被感动,于是就放回了这两兄弟。 拓跋什翼犍于繁峙(今山西浑源)即代王位,改年号建国,并分封国土一半给拓跋孤。 其建国三年(340年)迁都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 什翼犍有勇略,因此祖业逐渐复兴。 人民纷纷归附,开始设置百官,以代人燕凤为长史,许谦为郎中令,建立法制。 分别掌理政务,其律令简单,民众安居乐业。 国土东自库莫奚,西及凉州。 南至阴山,北至柔然。 ” “而刘务桓的铁弗部和刘库仁的独孤部先后依附于代国,使得拓跋什翼犍声势更盛。 其于咸康五年(公元339年)娶燕国先主慕容皝之妹。 建元元年(343年)七月,什翼犍再次向燕国求婚,燕王慕容皝让其贡献马千匹做为聘礼,什翼犍不与,又倨慢无子婿礼。 八月,慕容皝派世子慕容俊率前军师慕容评等攻代。 什翼犍率众避去,燕军无所得而还。 ” 听到这里车胤不由皱起眉毛来了:“如此说来这拓拔鲜卑和慕容鲜卑有说不清的关系了。 ” 而旁边的曾华接口说道:“的确如此。 这草原上容不一下两只雄鹰,狼群里也容不下两只狼王,所以他们有争执。 但是燕国现在地国主慕容俊正全力南下,试图入主中原,所以他们现在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和冲突了。 ” “现在我们攻打他南部的两刘部,这拓拔鲜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吧?”笮朴合上书册,沉声说道。 “这拓跋什翼犍在邺城多年。 所以已经受中原的熏陶也颇深。 只是以前江左朝廷隔他们太远。 所以互相之间没有什么来往。 不如我们上表朝廷封其为代王、授都督漠南漠北诸军事,同时派使者卑礼重金结交其。 而慕容燕国。 ”曾华说到这里不由顿住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继续说道:“按理说有些人喜欢称帝,稍有势力就要称帝。 这慕容俊已经占据了幽、平、冀州,平定了高句丽、契丹、库莫奚,带甲控弦之士恐怕有二十万余,可是为什么还没有称帝呢?这样可不行。 ” 笮朴和车胤早就已经习惯了曾华的这种跳跃性,也明白了他地想法,不由都开始思量起来。 这时曾华又转了回来:“我们从情报中知道,东独孤部刘库仁和拓拔鲜卑关系密切,而西铁弗部刘务桓跟代国若离若近。 因此我们可以定下这样的计策,对于刘库仁我们以防御为主,不再主动进攻,并缓和关系;对于刘务桓我们就步步进逼,迫使他与我们一战,然后伺机将其降服,做为我们和拓拔鲜卑之间的缓冲。 ” “如此甚好。 ”笮朴和车胤点头道。 曾华摇摇头说道:“这不光是我的主意,这都是冰台和景略先生在书信中建议地计策,我只不过综合起来而已。 好吧,让枢密院以此为基础拟定一个详细计划再传给两位先生。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 “增兵!”笮朴和车胤异口同声地说道。 “是啊,增兵!”曾华苦笑道,“不要看我们现在步骑兵力有二十六万余,可是要用兵的地方太多,而且过半部队都是新兵蛋子,要是没有经过血与火的考验,他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 不过我们早就做好了用北边来练兵。 对北方的部队我们开始增兵轮换吧。 ” “大人,只是我们只是用兵北边,这朝廷北伐岂不是……,我担心朝廷恐有有他言。 ”车胤担忧地说道。 “我要是出兵弘农了,殷源深和桓公那里才会有他言呢!还不如等他们打到一定程度再主动要求我们,这样我们也主动了。 ”曾华想了一下答道。 “也只有如此了,不过我知道大人准备策划在河北做件大事,否则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于并州。 ”说到这里。 车胤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仗打得。 ” 曾华不由微微一笑,也没有说什么了。 第二日,武昌公府主簿阚重、卜咎上府拜访。 这二人原是司州河东郡名士,后来和司、并、冀州许多名士一起被北赵石虎强辟到了邺城,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永和四年,石虎将死,他们二人和十几名“名士”看出邺城形势不妙。 陆续趁乱逃出邺城,奔回河东等地。 到石虎一死,河北大乱,司州河东的形势也一天不如一天,阚重、卜咎两人就和大家一商量。 干脆投了已经大局已定地关陇。 曾华正是招揽人才的时候,自然欢迎他们,不但给了合适的官职,也给了丰厚的安家费。 总而言之对他们不薄。 “两位先生此来是有什么事吗?”曾华和悦地问道。 阚重、卜咎相视一下,最后阚重鼓起勇气出声说道:“大人,遵善寺三日有**事,参与者甚多,遵善寺主持法常法师委托我二人,想请大人驾临遵善寺,也好为关陇祈福求安。 ” 阚重说到这里,不由低下头来。 神情有些尴尬。 虽然曾华明面上没有表示支持圣教,也没有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但是大家都知道,圣教能在关陇、梁益如此发展迅速和他的大力支持离不开。 现在要人家去参加佛教法事,这岂不是有点难为人吗? 曾华愣了一下,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最后在两人的惶恐不安中说道:“好吧,我到时去一趟。 ” 第三日。 遵善寺戒备森严。 门可罗雀。 曾华在车胤、段焕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里,看到遵善寺如此“热闹法”。 不由会心一笑。 这座寺庙建于武帝泰始至泰康年间(公元265—289年),寓意循规蹈矩,行善济世。 它修建在龙首原地南边,正在规划中地新长安东城中。 法常身穿僧袍披礼,带着数十名和尚迎了出来,看到曾华等人策马过来,连忙合掌稽首道:“恭迎曾大人尊驾!” 曾华含笑还礼,然后在法常的引导下向遵善寺寺门走去。 这遵善寺修建不久,但是在数十年地战乱中已经残破不全了,而且现在还不是佛法大兴的时候,所以修得较小。 后来关陇稳定了,法常以为太平世道了,可以弘扬佛法了。 但是没有想到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圣教大行其道,周围的教堂一座接一座,信徒也越来越多,上遵善寺的信徒也越来越少了。 法常没有办法,想了许久才商量出一个办法。 他咬着牙筹备了一些钱粮,准备扩建遵善寺,重新“装修”一番,以便更好地吸引信徒,和圣教抗衡。 但是要地地请求报上去后怎么也得不到京兆尹的批复,法常无法,只得相求在邺城就相熟的阚重、卜咎等故人替他请曾华过来,以便亲自请得这位关陇统治者的支持。 毕竟在许多人的眼里,曾华可能只是被圣教地“邪祟”给迷惑了。 这时,后面一位僧人突然对段焕说道:“将军,请放下佩刀!” 段焕冷冷看了一眼说话的知客僧,看得知客僧只冒冷汗,连连后退。 “这是为何呀?”曾华和气地问道。 法常旁边一位僧人连忙抢答道:“佛门净地见不得血腥杀戮之物。 ” “是吗?只是佩刀执事是元庆的职责,就有如和尚你要挂佛珠念经一样,恐怕不好丢得。 ”曾华笑眯眯地答道。 “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做为遵善寺主持法常只好说了一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要是羯胡杀光了中原百姓,然后再放下屠刀是不是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段焕冷冷地说道。 法常顿时语哑了,顿了一会,刚想解释什么。 阚重连忙出来做和事佬:“算了吧法师,段将军佩刀是其职责,而且这寺内寺外满是侍卫军士,他们可都是带着刀枪的,总不能叫他们也全部放下刀枪,到时谁来保护曾大人?” 听到这里,法常不由哑然,只好作罢。 继续带着曾华、车胤和段焕等人进得寺去。 “这寺庙不错,果然是古朴森然。 ”曾华赞叹道。 法常连忙点头称是,然后给曾华介绍聚在庭院里地众多高僧。 曾华一一于他们见礼,甚是恭敬。 “想不到今日遵善寺聚集了这么多高僧,真是难得呀!”曾华感叹道。 这时,一位没有被介绍的和尚从高僧后面越众出来抢先答道:“这都是大人你治理关陇有方,使得这里地方肃静,百姓安宁。 所以才有众僧仰慕大人的恩德,于是纷纷行游关陇以求庇护于大人翼下。 ” 曾华一看,正是刚才在寺门抢先答话的僧人,一脸地笑意,甚是诚恳。 曾华不由点头笑了笑:“高僧真是过言了。 高僧叫……?” “贫僧是沙门吴进!”僧人连忙答道。 “吴进。 噢,”曾华觉得有点耳熟,但是又不知道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吴沙门原在邺城,曾经跟随过家师佛图澄一段时间。 后来河北大乱后就行游到敝寺了。 ”法常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 曾华随着法常一边慢慢走一边参观,一路赞叹,而吴进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既说得是恰到好处,又奉承了曾华,说得曾华有点心花怒放,不由暗想这位吴进要是当官可是不得了。 遵善寺真的不大。 很快就走完了。 于是法常就请曾华等人到后院中用茶,吴进等十几僧人在旁相陪,当然还有段焕等上百侍卫军士虎视眈眈。 “大人,请用茶!”法常看到曾华的兴致不错,不由趁热打铁,连忙接着说道:“大人,贫僧想扩建遵善寺,以弘扬佛法。 让更多的百姓向善事佛。 但是几次请地却不得批,还请大人看着我等诚心事佛。 祈求大晋国泰民安地份上批允一块地吧。 ” 曾华刚好端起一杯茶,听到这里不由乐了:“我就知道高僧请我来一定有事,一并说来吧。 ” “是的大人,那贫僧就多事了。 我等诸寺和尚商量了一下,准备也办一个邸报,专门讲颂佛法,还请大人批复。 ” “刚好了,这两件事都归武子先生管。 批地他是京兆尹,批邸报他是监观风采访署,都在他的职权内。 这些事我是不管的,也不便插手管,还请大和尚见谅。 ”曾华答道。 于是法常又把期盼地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车胤。 车胤在数年里,已经明的由范哲,暗的由曾华洗过脑了,虽然还没有正式信奉圣教,但是跟信教也差不多了,迟早都会入地,所以对僧道不是很感冒。 但是车胤一向行事端正,听了法常地请求,也不以自己的私见为定夺,而是正色答道:“大和尚,这两件事请按途径上报京兆尹和观风采访署,我自当会禀公办理,当批就立即批。 ” 曾华不由暗笑了,想不到武子先生也玩一手了,他知道,这新长安地地早就规划好了,不拆你地遵善寺都是自己出面保下来的,这些东西可都是文化遗产,在华夏内部,曾华还不想用血腥的手段去统一信仰和思想,他的心里早有打算。 这邸报倒是可能批下来,可是这玩意要烧钱,不知这些和尚要化多少缘才补得上这窟窿。 要知道现在的圣教别看教堂修得俭朴,可放在商人那地钱老多了,都是有钱的主,这邸报的钱烧得起。 而且在邸报上写经文有用吗?这些和尚干得过那些被自己培训出来的圣教传教报刊人士吗?悬! 这时,吴进又出言奉承道:“大人是一代开明,自然能庇护佛门,光大善事。 大人在关陇益梁所做地事情,和伪赵石虎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百姓自然归心。 ” 听到石虎,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一脸慈悲的吴进,曾华终于想了起来,不由大喝道:“来人!将吴进拿下!” 几名侍卫军士连忙拥了上来,将吴进一下子按到在地。 “大人,大人!”吴进吓得结结巴巴地问道,而法常等人也惶恐不已,不知道什么回事。 “好你这个吴进,当年不正是你进谗言于石虎,结果造成我河北百姓死伤数万,你可知罪?”曾华怒喝道。 看着突然翻脸的曾华,吴进连连否认对自己的指控。 “阚大人,你来说吧,这事可是已经记录在案的。 ”曾华也不多说,叫曾在邺城和吴进“同事”过的阚重说。 “是的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乱言。 吴进曾言于虎曰: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宜苦役晋人以厌其气。 于是虎胡使尚书张群发邺城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士筑华林苑及长墙于邺北,广袤数十里。 劳役甚苦,费时数月,百姓死伤近半。 ”阚重犹豫了一下最后低声说道。 曾华冷笑道:“你还敢抵赖吗?”然后一挥手说道:“把他押到京兆提检司去,然后由京兆大理司裁判定罪。 ” 在吴进惨嚎求饶声中,侍卫军士将其拖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高僧(二) 第九十二章 高僧(二) 曾华转过来对众战战兢兢的高僧们说道:“最近发现许多奸细,中间有大半是僧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 “大人,僧道中自有好坏,这是敌国借用我等名义行事而已。 我佛道都是出家离世之人,不会问这些俗事,还请大人明察。 ”法常辩言道。 “这个我知,只是还请你等僧人多加约束自律,一旦坏了律法就不好看了。 你们说是不是?”曾华依然是那么和悦。 法常点头称是,再强打起精神,陪着曾华继续喝茶,几杯茶下来,在阚重、卜咎等人的慢慢引开话题下,曾华的脸色似乎好看起来。 看到如此,法常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大人,佛祖传训,就是要世人向善,安守本分,这点还请大人明察,以免听了偏言误解我佛教正义。 ” “是吗?世人向善,安守本分?”曾华听到这里不由坐在那里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对法常说道:“我对佛教了解甚少,还请大和尚讲解一二。 ” 法常听到这里不由大喜过望,连忙打起精神,用宏亮的声音开始讲道:“佛云,这世间有缘起、法印、四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因果业报、三界六道、三十七道品、涅盘。 ” “而世间万物都是由各种因果结合而生;万物又变化无常,非永恒实在,是缘生缘灭的,一切皆空。 有生有死是世间法,在佛祖看来不生不死才是出世间法。 世间一切苦痛即生老病死等八种苦恼,一切又皆虚幻不实、变化无常,不足贪恋。 因此,众生须通过修行来解脱烦恼,达到寂静快乐的涅磐境界。 ” “而世间万法是因果相续的关系,一类的因产生一类的果。 因果法则决定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 要获得解脱,必须种下善因、精进修行,才能在来世得到善报。 ” 法常寥寥而言,讲得是口生莲花,而旁边的众僧听得是敬佩不已,阚重、卜咎等俗家信徒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真不愧是大和尚佛澄图的弟子! 曾华虽然是听明白了,但是听得有点头昏脑涨。 看来这佛教还是和自己知道地一样。 都是讲怎么因果报应,通过修行认清人世间的虚幻无相,最后从人世间的苦难离集中解脱出来,并超越生死轮回。 这里面的东西和自己捣鼓的宗教有点相似,不过也正常,宗教这东西,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看到曾华低着头在那里沉思。 法常以为这位大人已经被自己打动了,连忙准备趁热打铁好好规劝一下这位关键人物。 这时曾华突然抬头问道:“大和尚,依照你的说法,我华夏亿兆百姓数十年来饱偿战乱,又惨遭羯胡毒手,难道是他们前世做了什么恶,所以今世被如此惩罚?” 法常听到这段话,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可不好回答,要是回答是地话,难道这亿兆百姓都前世作恶?说出去要是被那个圣教利用了,再一添油加醋,恐怕不知道“真谛”的百姓一定会唾弃佛家的。 沉思了一会。 法常便缓缓地答道:“一切皆是法缘,一切早已注定。 作恶者必当报应,受难者必得福趾,生死轮回。 谁也逃不脱。 ” 听到法常迂回的答话,曾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大和尚的意思是,百姓这世受了苦,下世自然有回报,会享受绵荫;而羯胡和那些为非作歹,杀人无数,残害百姓的恶人自然会在后世有报应?” 法常虽然觉得曾华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是他却无法说出这其中的不对来。 而且按照曾华字面上地意思,和自己讲得大致也是一回事。 思来想去,最后不由地缓缓点点头。 曾华此时语气凝重地问道:“既然后世有报应,那么是不是百姓就应该忍一忍,反正坏人后世有报应,会变猪变狗。 于是百姓就应该逆来顺受,不管恶人是如何欺压自己都要忍,因为这些作恶的人后世都会有报应!” 听到这里。 法常觉得曾华的话语偏离了自己话中的意思。 连忙出言辩道:“佛家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以无边佛法化解世间的暴虐之气,播佛法于四方。 让恶人归善,只要人人都向善了,那么也就没有那么多地杀戮和苦难了。 ” “人人向善?听说石虎一边供奉礼待大和尚佛澄图法师,一边杀亲子,屠百姓,丝毫没有因为信佛而减少了半点暴虐之气。 ”曾华接口答道。 “那是石虎没有真心向佛!”法常连忙辩道。 “噢,”曾华停了一会突然问道,“法常法师,你和你的师父佛澄图大和尚相比,谁的佛法高深?” “我不及师父万分之一。 ”法常立即答道。 “法师不必如此谦虚,既然佛澄图大和尚如此高深的佛法都没有办法化解石虎地暴虐,引其归善,这是不是说明世间还有真恶之人,绝不会因为听了佛法就改邪归正了?当然,我也不否认有些恶人因为听了佛法引发了自己的良善之心。 但是无论是何种引善之法,只有面对那些真心向善的人才可能有效果,对于一心向恶的人恐怕就大失效果了。 ”曾华随即说道。 看到法常在那里低首沉思,曾华继续说道:“我曾经说过仁德只施善良守度之辈,刑戮必应暴虐凶残之徒,扬善惩恶正是天道。 要是人人都去靠后世报应这个道德上的东西去惩恶扬善却是不可能的。 ” “我不反对引导百姓向善,但是我反对把百姓变成绵羊。 正因为我们的百姓太善良了所以才暴虐凶残横行,惩恶扬善不能靠天,也不能靠地,只能靠自己。 ”曾华断然地说道,他看着还站在那里沉思的法常,心里不由感叹。 难怪后来各朝各代大肆推行佛教,虽然经历了几次灭佛,但是很快又卷土重来,而且越发地兴旺,说不定就是统治者看中了佛家中的“忍”字诀,以佛家的“真谛”深化百姓们的忍耐程度。 “大人,”法常听到曾华地这一席话中对佛家并无一点好感,不由心又瓦凉瓦凉的。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法师放心,我不会因此禁止佛道。 这信仰的东西,好的就是好地,坏地就是坏的,都是众人百姓心里地事,刀兵是干涉不了地。 ”曾华微笑道,不过他还有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 要压制佛道的传播,避免佛教趁华夏南北大乱时异军突起。 正式成为华夏民族信仰的主流宗教之一,除了兵刀还有很多方法。 现在江北百姓中佛教徒不少,曾华可不会去干傻事,动用武力,结果让佛家变成了受害人。 获得更多人心里的同情。 而且曾华心里明白,任何一种思想和信仰,不管开始的时候再如何优秀良好,一旦**独尊。 排斥其它的思想就会逐渐变得僵化和停滞不前,最后向“歪道”走去,历史上类似的教训曾华至少也知道几个。 听到曾华如此说,法常心里不由安下心来,虽然他不知道曾华为何明面暗地都支持圣教,却还大度地放过佛家,但是他明白,这也许就是所谓地权术吧。 曾华继续在法常的带领和陪同下。 观看了诸多高僧举行的隆重却没有多少观众的法事,午时用了斋饭就离去了。 “法常啊,看来佛事从此要艰难了。 ”遵善寺后院,一位刚才一直默默无闻的和尚对法常说道。 “不会吧,道安师兄,曾大人在这里不是相宜甚欢吗?而且他也答应不以刀兵禁止佛道。 ”法常惊讶地说道。 原来这隐在众和尚中间默默无言地瘦小和尚居然是大和尚佛澄图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佛澄图去世后江北最出名、声望最高的大和尚。 他原本借居在平阳设译场,一边传播佛教。 一边翻译佛经。 后来听说关陇大定。 百姓安居立业,便改变转去恒山的念头。 率领数十名和尚赶到了长安,准备在遵善寺建立译场。 “除了刀兵,还有很多手段都可以限制佛道,这位曾大人不是一般人,他自己会有高妙手段。 ”道安平和地说道。 “这……”法常黯然无语了。 “一切都看天意吧。 ”道安最后悠悠地低声说道。 遵善寺法事两天后,曾华带着笮朴、段焕几个人,穿成普通人打扮,悄悄地赶到长安大街,例行三月一次不定日子地微服私访。 当然了,有上百侍卫军也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和平常人一样围在曾华几个人周围,还有数千侍卫军严阵以待地呆在城中附近的哨所里,随时待命出击。 曾华比较怕死,他知道自己可没有那个什么乾隆厉害,传说中他一出去不但可以横扫所有刺客,还能次次都有艳遇。 长安大街上人来人往,看上去热闹非凡,曾华一百多号人散在里面连个泡泡都没有。 曾华边走边缓缓地看,发现身边行走的百姓们衣服看上好了一些。 曾华的官府通过不停地招募百姓做工,让他们的腰包鼓了起来,加上这两年关陇、益梁大熟,百姓们终于开始舍得穿好一点,用好一点了。 正因为关陇百姓的这种悄然转变,使得关陇、益梁的商贸更加繁荣起来。 关陇、益梁地商人把成都的蜀锦,梁州的麻布贩到雍州,然后又把雍州的纸张、铁器贩到秦州、西羌,最后又把秦州、西羌的牛羊和皮毛贩到益州梁州(只是一个比喻)。 结果光是北府内部的商贸就生生不息,热闹非凡。 加上凉州、荆襄、江东等地的商旅,更是不得了。 北府用铜钱去收购其他各地的物资和粮食,而各地又用在手里还没有握热地铜钱到北府购买纸张、书籍、铁器、琉璃等各种北府特色货品。 搞到后面,北府咸阳兵工场用水力机冲压地北府铜钱居然流行一时,成为江南江北的硬通货。 幸好曾华下辖地雍州、梁州铜矿有那么几处,还能顶得住,而且这铜钱最后的流向是长安。 来到一处小吃店,曾华闻到羊肉、牛肉的香味,就再也走不开了。 于是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口叫上了一碗羊肉面。 自从有了水磨、风磨机之后,北府的百姓也开始喜欢吃上细磨地面粉了。 曾华吃着热气腾腾羊肉面,热得满天是汗,一副猴急的吃相引得旁边的食客不由笑道:“这位客官是少吃这种羊肉面吧。 ” 曾华连连点头,待吃完之后不由问道:“你经常吃吗?” 那位食客不由笑道:“那是自然。 ” “你老是干啥的?” “我是牛羊贩子,专门从秦州收牛羊到雍州来卖。 ”食客答道。 “难怪如此1那你的牛羊好运吗?”曾华边吃边问道。 “好运!平日就请几个羌人老把式,骑马驾着牛车。 上面堆满草,然后赶着牛群羊群沿着关陇大道的边上慢慢走。 这大道上两边留了数里地,都是山地草坡,碰上草多的就边走边吃,碰上草少的就用牛车上地草喂。 一路赶来虽然辛苦而且费时不短,但是能保证这牛羊到了目的地都还是活蹦乱跳的,只是不能赶远,最多只能到益州成都和雍州三辅。 不过现在这上郡、北地郡打下来了。 京兆吃牛羊就更方便了。 ”食客得意地回答道。 “那你生意好吗?” “那是相当好,军队是有多少牛羊就收多少牛羊,全给当兵的吃。 你说普天下哪有咱们镇北军吃得好,顿顿少不了肉。 还有这长安附近的各城中工场的工匠要吃,学堂的学生要吃。 各官署的官员要吃,还有各地地富绅要吃,只要你赶得来,不怕卖不出去。 ” “难怪你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多谢你吉言。 好了。 我吃完了,还得赶着去参加黄教典礼呢!你慢用!” “黄教?”曾华奇怪了,什么时候出来一个黄教? “这个你都不知道吗?黄教就是圣教呀!牧师们常说,世上的事物难有称得上圣,叫大家不要开口叫圣教,不如叫上帝教或盘古教的。 可是大家觉得上帝盘古是真神,直叫其名恐怕不恭敬。 而黄帝既是圣子圣灵,又被上帝派到人间做了咱们老祖宗。 不如就恭敬地取其一个字,叫黄教。 也不知谁最先这么叫的,反正大家都叫开了。 不过也有人继续叫圣教。 ”牛羊贩子答道。 这时,一个老僧人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扬着几张贴文朗声地说道:“各位施主,道安法师在遵善寺开法事讲经,请诸位前去听听,以脱离苦界。 超越轮回。 ”但是说了一会却无人响应。 只有食店老板上前给了几个馒头。 满脸皱纹,胡子、眉毛花白地僧人默默地接过馒头。 向众人施了一礼,然后向另一个人多的地方走去。 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牛羊贩子却又忍不住对曾华说道:“这佛家原本也是个好东西,只是那些经文太难懂了。 而黄教的那些道理一听就明白,只要每天遵循戒守,多做礼拜,自然会受到上帝地眷顾。 那些教士又知识渊博,不但能医治众人,还常常发动信徒修路修桥,救助其它信徒,自己却俭朴无比,比那些做尽坏事的假和尚假道士强多了。 而且对教友跟兄弟一样亲近,不比那些高僧,让人高不可攀。 ”说到这里,牛羊贩子一看天色,不由跳脚道,“坏了,晚了!晚了!”说完拔腿就跑了 曾华没有心思去教堂,而是悄悄地跟在老僧人的身后,看着他苍老却硬朗的身影在一家又一家的店铺和人多处站立,最后只散去不多的数十张帖文。 曾华最后跟着他来到遵善寺,在黄昏中,看到上百名或老或少的僧人从各处汇集,走进寺门。 虽然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背上地布袋还装着满满的贴文,但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失望。 “大人!”法常看到突然造访的曾华,而且是微服私访的曾华,不由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你寺中诸位僧人出去行贴文,不知为何?”曾华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大人,我家道安大师兄准备在长安设一译场,翻译天竺的佛经书籍,但是苦无钱粮,所以准备设几场法事道会,邀请信徒们来听法,并筹集一些钱粮。 但是效果不是很好,钱粮差得很远。 ”法常如实地答道。 “道安法师?”曾华还是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和尚。 “道安师兄去他处化缘去了。 ”法常羞愧地答道。 曾华默然一会,然后对法常说道:“这样吧,这遵善寺是无法扩建了,不如我在新长安的南边给你们划出一块地来,然后再捐上一批钱粮,修上一座新寺庙,再请京兆尹官府每月拨一笔钱粮,这样道安法师就可以安心开设译场了。 不知如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法常没口子地谢道。 不几日,佛法邸报和道教邸报都被观风采访署批下来了,但是遵善寺扩建地请求没有被批复,只是在新长安地南边拨了一块地,比现在的遵善寺大,但是也大不到哪里去,再拨了一笔钱粮做修建地费用,名为长兴寺,做为道安和尚的驻寺和译场。 再几日,武昌公府颂布新令,北府各佛道寺庙观场,一律限制僧道出家人数,借口是现在人口本来就少,不能全去当和尚道士,大家都去念经了,谁来种地?许多寺院、道观原来拥有的田地被借口是北赵石胡封赏的,都是伪令,所以全部由官府收回。 但和尚道士参加均田制,只是无永业田,只有赋田,并且还要依例交赋,此外更无其它钱粮供给了。 在香火钱日益减少的情况下,和尚道士不种地真的可能被饿死。 再借口近期捕获的奸细中和尚、道士众多,所以北府官府下令辖里各寺院道观的和尚道士统统登记,发给照牒,并传令各地,所有的和尚道士在没有获得批准的情况下离县境的话,一律以奸细捕获,反抗者杀无赦。 第九十三章 赵国 第九十三章 赵国 赵王祗使其将刘显帅众七万攻邺,军于明光宫,去邺二十三里。 魏主闵恐难胜,召王泰,欲与之谋。 泰恚前言之不从,辞以疮甚。 闵亲临问之,泰固称疾笃。 闵怒,还宫,谓左右曰:“巴奴,乃公岂假汝为命邪!要将先灭群胡,却斩王泰。 ”乃悉众出战,大破显军,追奔至阳平,斩首三万馀级。 显惧,阵前密请降,求杀祗以自效,闵乃引归。 会有告王泰欲叛入周者,闵杀之,夷其三族。 -引言摘述 永和七年六月,司州的太阳有些刺眼,耀得如林的长枪闪着白光,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这是旗帜在风中扯动的声响,刘显望着远处的邺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向身边的副将问道:“这里离邺城还有多远?” 副将连忙低头恭敬地答道:“回大人,还有五十里,不过前锋已经前至到二十里。 ” “五十里,太近了,传令全军就在这里安营扎寨。 ”刘显传令道,顿了一会刘显又传令道:“前锋就不用去管他了。 ”听着副将将自己的命令传达给传令官,刘显歪着头看着远处,仿佛入定一般,过了好一会突然又问道:“你们说邺城里的冉闵会出来迎战吗?” 拥在左右的属下众将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出言,冉闵这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过于沉重了。 “盖我华夏之民,天必命我华夏之人以安之,夷狄外胡何得而治哉!”刘显突然说道,左右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刘显又继续念道:“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 ” 左右众将这才明白过来。 前面第一句话是大名鼎鼎的《告关中百姓书》中一句脍炙人口的名句,它和《进长安书》的那句“华夏之地永归华夏之民”及《讨胡令》中的“天下者华夏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华夏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华夏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 ”一样在中原江北传颂,不知激起了多少人的热血和希望。 而刘显后面念的那句就不是那么有名了,不过还是有少数熟悉地人听出来了,这是魏主冉闵在邺城颂布的杀胡令中杀气腾腾的一句话。 不过周围都是刘显的亲信心腹。 那些“国人”将领早就被打发到前锋去了,所以不会让那些对这些话非常敏感的人产生“误会”。 “大人,你的意思是?”一个胆大的副将开口说道。 “你们还听说过这么一段话吗?-今晋镇北大将军曾传令所属州郡各整兵马,罗落境界,巡视哨关。 凡高鼻、深目,或碧眼金发者,一律缉拿,验明其身。 定析其罪,论轻重而惩,而但敢称兵仗者斩!”刘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高深莫测地问起另外的话来了。 “回大人,听说过。 是关陇讨胡令中地一句话。 ”那位胆大的副将连忙答道,看来关陇的“宣传手段”的确领先时代,它一系列的檄文、公告不但在关陇、益梁家喻户晓、深入人心,连关陇外的江北等地也脍炙人口。 这些识不了多少字的北赵武将也能听说过。 “你们听出什么意思来了吗?”刘显继续问道。 “请恕属下愚昧!”左右众将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主帅为什么会突然感触良多呢?就算是猜出一二地人也干脆一起装傻,同时向刘显恭敬地答道。 “不是你们愚昧,而是你们不愿说而已。 ”刘显大笑道,过了许久,他才继续开口,声音变得悠远而意深:“墙倒众人推呀!” 众将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主帅早就有了打算了。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过了一会。 用眼神推举一位最得刘显信赖的副将开口问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朝廷那……?” “什么朝廷!”刘显突然忿忿地骂了一声,顿了好一会,突然低头黯然地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石氏父子虽然残暴,但是对我等还算不错。 我等或为匈奴、或为羌氐、或为赵人,但是石氏父子均授予兵权重任。 想我等领七万大军南下邺城,赵王陛下亲授虎符于明光宫。 垂泪叮嘱。 托付国事。 那情景还历历在目,就如同昨天地事情一样。 ”说到这里。 刘显声音哽咽,几乎要落泪了。 听到这里,众将不由面面相视,心中百感交集,但是却不知道刘显到底想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刘显终于又开口继续说道:“可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呀!”他抬起头来,看到众将还是一脸的迷糊,知道自己这个弯绕得太大了。 刘显沉吟一下,最后说道:“你们觉得我们和冉闵作战,能有几成胜算?” 众将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轻声说道:“恐怕不到四成!” “前月,邯郸的汝阴王琨和顿丘姚襄连兵救襄国,被冉闵杀得大败,最后还是靠了燕国的三万兵马出其不意,这才杀得冉闵大败,退回邺城。 今陛下意欲速平邺城,于是尽起襄国精锐七万,由我等带领南下。 如相持而战,我等还能自保不败,但是襄国唯恐日短,必定会催促我等急战。 这冉闵只是损兵过半,实力犹在,加上这冉闵神勇无比,将兵精锐,一旦攻邺城不下,再被其反击,我等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了。 ” 众将听到这里,不由赞言道:“大人所言极是。 ”另有几个已经明白刘显心思地人居然纷纷嚷嚷道:“在这乱世中还是保命要紧,跟着这赵主混恐怕没有多大的前途了,毕竟他是羯胡!” 刘显狠狠地盯着那几个人几眼,那几个人的声音顿时暗了下来,缩着头退到众人身后去了。 刘显挥挥手说道:“算了,不要乱说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邺城安然退回去!” 突然。 一阵喧哗声从前方遥遥地传来,就像是远处的暴雷声随着大风传了过来。 刘显一愣,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也迅速变得铁青。 他的目光向远处投去,希望穿过远处空间的障碍,将不知道地事实真相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左右地众将没有这份定力,不由纷纷鼓噪起来。 他们都知道前面是自己的前锋两万余人,上至前锋将领。 下到士卒军官,大部分都是羯胡,可以说是赵国“国人”最后一点箐华的。 他们自然也对邺城的冉闵恨之入骨,所以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当先锋。 而他们更前方是邺城,那里有“国人”们恨之入骨也畏之如虎的冉闵。 前方有事,是不是前锋遭到冉闵的袭击?众将可没有援救前锋的心思,他们最想知道和担心地是冉闵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然后再据此采取相应地对策。 “大人!大人!”一名偏将在众人地猜想和不安中策马急驰而来,边跑边高声大喊。 “怎么回事?”刘显沉声问道。 对面的军官满头是汗。 但还是很容易地让人看出他是一名“国人”。 “大人,长翼将军、安东将军等带领我等前锋探至邺城二十余里时,突见冉贼从率众从前方直杀过来,其持双刃长刀,策高马。 势不可挡,有如猛虎下山。 众将军纷纷上前接战,但都不是一合之敌,不到一会数十将军都横尸马下。 冉贼不一会便杀入前锋军中。 手里地双刃刀舞得跟车轮一般,不到几息之时便有数百余将士死于其手。 众人不敢挡其正面,连忙分向两边避其锐锋。 冉贼如长刀劈浪,施然杀入军中纵深。 ” 该军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终于顿了一口气,然后满脸焦急和诚恳地对刘显言道:“大人,快派援兵吧!冉贼杀入军中后,其部纷纷跟入。 大败我军。 我等抵挡不住,只得纷纷后退,还请大人速派援军,否则前军恐怕会全军覆灭。 ” 刘显听到这里,依然神情不变,只是问了一句:“魏军有多少人马?” 军官一愣,但是很快回答道:“有兵马三万多。 ” 刘显身后的众将一听,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而刘显却直瞪瞪地看着那名军官。 看得他浑身发麻。 过了一会,刘显突然说道:“我立即发兵援救前军。 ” 军官一喜。 连忙拱手弯腰道:“多谢将军-”,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刀出鞘的声音,然后一阵破风声直传过来。 军官心中一惊,刚一抬头只见一把闪着白光的刀片越来越大,最后一阵剧痛随着一道金属地寒意从脖子那里传来。 刘显看着军官的尸体扑通倒在自己坐骑前,手里拎着滴血的佩刀,然后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道:“全军立即开拔撤退!” “是的大人!”众将齐声应道,过了一会,在人声鼎沸中,一名偏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们撤到哪里去?” “阳平!”刘显已经用身后的“赵”字旗将自己地佩刀搽拭干净,一边将刀插回刀鞘,一边断然地说道。 偏将一愣,他知道襄国在邺城北边,阳平在邺城的东边了,而主帅刘显的命令居然是往东边撤。 但是偏将不敢再问了,在刘显阴冷的目光连忙对传令官喊道:“全军向阳平开拔!” 冉闵追得很快,刘显刚带领大军奔到阳平郡元城下,冉闵就带着大军衔尾追了上来。 刘显看了看形势,前面地元城虽然是阳平郡的郡治,但是在这几年的邺城、襄国拉锯战中早已残破不堪,根本不能用来防御。 而自己虽然有近四万之众,但是士气低落,根本不是魏军三万得胜之师的对手。 刘显只得背元城而阵,然后自己出阵,与冉闵对阵面谈。 “魏王殿下,我等原是同朝为臣,还请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我等一条生路吧!”刘显开门见山的说道。 反正这阵前都是刘显和冉闵的心腹亲兵,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你等如果还执意为羯胡走狗,我难饶尔等。 ”冉闵骑坐在高头良驹上,长柄双刃刀横放在鞍前,头戴顶天盔。 一身错金披甲,威风凛凛地答道。 刘显不由苦笑,眼前地这位冉闵虽然瘦黑了一些,但还是这么咄咄逼人。 他连忙答道:“魏王殿下,你清楚我等苦衷,我等并不是真心为羯胡走狗,只为苟且残生而已。 ” 听到这里,冉闵的眼睛投出像刀一样地目光。 直射到刘显的脸上。 刘显知道他的性格,也不畏惧,直视冉闵的目光,十分坦然。 冉闵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有什么理由让我饶过你?” 刘显听见冉闵松了口,心中不由大喜,连忙答道:“请殿下放心,我等回到襄国之后。 定当取伪赵主石袛全家首级,为殿下世子报仇!” 冉闵一听,脸上的肌肉一抖,眼睛骤然射出一股赫人的精光,随即嘶哑着声音说道:“好。 你必须将石袛及其子送至邺城,其余人等你可送首级来。 ” 说到这里,冉闵突然一转,继续说道:“但是你我必须在元城一战。 否则你如何去襄国交待?如何取得石袛相信?不过你放心,你奔逃襄国我是不会追击地。 ” 刘显看了看冉闵隐在头盔阴影里地脸,然后再转头看了看远处停在那里地自家军队,旗帜在风中依然飘扬不息,而将士都在安静地用期盼地眼神看着自己,全军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马嘶声。 “好的殿下!”刘显无可奈何地答道。 刘显铁青着脸回到阵中,然后拔出佩刀大声喊道:“我等与冉贼绝死一战。 誓死为石皇帝和国人报仇雪恨!” 听到这里,所剩不多的“国人”将士纷纷拔出刀来,跟着后面对着冉闵就军是一阵怒吼,然后在刘显挥手之下,迎着冉闵为首的魏军进攻冲了上去。 刘显默然看着数千“国人”冲出军阵,身后还跟着上万“乱起哄”的军士。 他身后数十名心腹将领都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刘显的命令。 刘显一使眼色,左右数十名将领立即调转马头回到各自地队伍中。 将剩余的两万余各自的子弟兵掌握起来。 随时准备行动。 数千“国人”将士在冉闵为首的魏军犀利冲击下,顿时如同那烈风中的秋叶一样。 迅速被无情地撕得粉碎,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滚滚地魏军洪流中。 上万跟着冲上来的赵军看到势不可挡的魏军像洪水一样向自己冲来,而前面那些“带领”他们冲锋的“国人”将士早就已经被淹没在其中了,不由地突然醒悟过来,纷纷调头向回跑,试图跑回还按兵不动地本军阵营中。 刘显看到这形势,连忙一挥手道:“撤,回邺城!”两万余赵军马上用冲锋一样的速度向北绝尘而去,留下一万跟不上来的“不知好歹”的赵军,任由他们被后面冲上来的魏军肆意杀戮。 望着消失在尘土和余晖中的赵军刘显大队,千余名最后存活的被遗弃的赵军将士绝望地最后看了一眼北方, 然后转过身来。 在夕阳中,无数地魏军如同披着金甲一样汹涌而来。 赵军鼓起最后的勇气,颤抖地握紧手里的兵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祈祷什么还是在诅咒什么。 但是他们的勇气和行动一样都是那么软弱无力,最后像洪水中的孤树一样轰然消失了。 冉闵看着北边越来越暗的天地之际,挥挥手说道:“不用追了,回邺城!” 刘显率“败军”回到襄国,石袛虽然很沮丧,却已是无可奈何,而且刘显手里的兵马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了。 石袛经过一阵犹豫,最后斥退了左右说刘显“坏话”地臣子,升任刘显为车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 而刘显借口上任接职,率军进入襄国城内,先接管了襄国城地防务,最后趁夜杀散为数不多的宿卫军,攻入宫中,将石袛父子六人全部活捉。 而石袛妻妾数十人和赵丞相安乐王石炳、太宰赵庶、尚书石谚、侍中石趶等石袛亲信大臣等千余人尽数被杀余宫门外,并收其家财。 刘显再以奉魏主冉闵杀胡令地名义,大搜襄国城内外羯胡数万余人,无论老少妇孺,先夺其家财,再尽数杀于南城门外。 石赵国灭。 七月,冉闵将解送到邺城的石袛父子剐于闹市,再传首级于要道旁。 并拜显上大将军、大单于、冀州牧。 九月,北赵汝阴王石琨携子妻心腹数十人,乔装南下,投屯于汝阴的殷浩。 殷浩大喜,将其尽数解送江左,并快马报朝廷。 行至全椒,接朝廷诏书,将石琨一行数十人尽数斩于江北岸边。 至此,北赵石氏族灭。 第九十四章 燕国 第九十四章 燕国 永和七年七月,一队由三十余匹驮马、二十余匹骆驼及百余护卫组成的商队缓缓从东门进入到龙城(今辽宁朝阳市),燕国的都城。 这支商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现在燕国治下的平州、幽州是江北中原少数安宁的地方之一。 从前汉末年开始,中原大乱,大批的士人百姓纷纷渡海逃入辽东。 而八王之乱后,中原动荡,胡人肆虐,更是有数十万计的百姓和世家逃入平州。 前燕主慕容皝于咸康二年(336年)击破叛乱的庶兄慕容翰和弟慕容仁、慕容昭,尽复辽东之地。 咸康三年(337年)十月于大棘城(今辽宁义县西北)称燕王,咸康四年与北赵石虎联合击败辽东段氏鲜卑首领段辽,尽得辽西之地,然后又大败赵军,独占平州。 咸康八年迁都龙城。 永和元年(345年)慕容皝又领军大败依附北赵的宇文鲜卑部,攻陷其都城,其首领宇文逸豆归逃亡漠北,结束了东鲜卑三部争霸的局面,雄踞平州、辽东,而后再大败高句丽、夫余等国后,实力更是不日而语了。 慕容皝深受中原文化影响,崇尚儒学,设东庠(学校),以王族大臣子弟为官学生,号高门生。 亲临讲授,每月考试优劣。 永和四年九月慕容皝薨,其二子慕容俊嗣,即燕王位,赦其境内,依春秋列国故事,称元年正月,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鹜为辅义将军,以为三辅重臣。 并受江左朝廷封号,领使持节、侍中、大都督、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冀、并、平四州牧、大将军、大单于、燕王,承制封拜一如廆、皝故事。 永和五年,北赵石虎病死。 中原大乱,慕容俊趁机领大军南下,大败北赵幽州刺史王午,迫使其弃蓟城退守鲁口(今河北饶阳)。 慕容俊斩了留守蓟城的王他,直取幽州,并陈兵幽冀边境,准备随时南下。 实力大增的燕国拥有大批原平、幽、冀、青、司州的世家和鲜卑新贵们,他们手下有大批从幽、冀州迁徙过来的百姓。 或为部曲,或为半军事化的营户、军封属户和荫户,或为屯田民户。 这些百姓虽然必须向世家和新贵们交纳高额的地租赋税,但是由于燕国慕容家律法严慎,重农桑、兴水利,加上这里世道太平,年时顺适,所以百姓们觉得还能过得去。 比混战地冀、司州等中原地区强一些。 由于数十上百万百姓们的辛勤劳作,使得现在的燕国变得异常繁荣,所以贸易也十分的火爆。 而出产丰富、跟燕国又没有什么“过节”的关陇北府就成了燕国的最大的贸易伙伴,来自长安的商队在燕国最多也最受欢迎。 “长顺兴”是龙城众多商号中一个不容小视地商号,掌柜的叫楚铭。 据说是个手可通天的人物,跟燕国重臣辅弼将军慕容评和许多显赫世家的关系非同小可,而且同关陇和江左商人沟通非常良好,常有不一般的奇珍贵货和紧俏货物出售。 因此“长顺兴”在燕国生意做的很大。 不但龙城有总号,襄平(今辽宁辽阳)、昌黎(今辽宁义县)甚至蓟城都有分号。 刚刚进得城的商队直奔“长顺兴”,顿时把“长顺兴”的后院围得水泄不通。 闻讯地楚铭连忙走出来,一眼就看见商队打头的一位汉子。 那名汉子身穿灰袍长衫,三十岁左右,国字脸上满是络腮胡,一脸的风尘和疲劳,眼睛里却满是坚毅。 “原来是董掌柜的亲自送货来了!真是难得!难得!”楚铭拱手沉声说道。 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得出这位名满燕国地大商贾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激动。 “楚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被称为董掌柜的商队首领神情虽然也激动不已,但是要显得平和许多。 楚铭转头对伙计们嘱咐了几句,让他们立即和商队人手将货物卸载下来,验收整齐再送到库房去。 说完之后,楚铭连忙引着董掌柜走进内院中,最后走进一间看上去很普通的房屋。 入屋之前,楚铭和董掌柜分别对身后地随从使了一个眼色。 数十人立即默契地分散开。 各自站立在不同的位置上,隐隐地将这间屋子围得严严实实。 “鲁朴兄!”进屋后。 楚铭立即出声叫道。 “永念兄!”董掌柜立即答道,声音中也满是深情切意。 “鲁朴兄,你我在南郑一别,怕有两年没有见面了吧?”楚铭挽着董掌柜的手,一边入座,一边满是感叹地说道。 “是的,永念兄,有两年零十个月了。 这次要不是有重任到燕国来,不知道还要相念多少年?只是想不到永念兄居然成了一位大商贾了!”入座后的董掌柜接口说道。 “你也不是一副大商贾的模样,真是造化弄人呀!”楚铭继续感叹道。 “不是造化弄人,而是生逢乱世,命当如此。 你我二人要不是遇上军主,这世上早就没有了楚铭、董椎这两人了。 ”董椎低沉地说道。 “是啊,当年你我从上党惶恐举家南逃,一路上差点家破人亡,要不是遇见军主,说不得早就化成一捧烂泥了。 ”楚铭也不由地悠悠叹道,“对了,我家荆拙和那两个小子如何?” “嫂夫人及两位世侄和我家内人及两个小子住在一起,每月有官署以军属的名义送钱粮,衣食绝对无忧。 而两位世侄和我家小子们一起入了长安东城学堂,上月我来燕国之前去看了一下他们,读书都很刻苦,将来入长安大学堂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楚铭一连说了三次,他的神色满是欣慰之色。 两人在窗户投进来地阳光中默然想了一会,楚铭突然出言道:“好了,该说正事了。 这次鲁朴兄前来有什么重任?” “我此次来有主要有两件事。 ”董椎也正色答道,“一,尽量了解燕国的情报。 然后带回长安;二,希望配合你们尽快让慕容俊称帝。 ” “燕国的情况目前变化不大。 北边有慕容鲜卑自部和段氏、宇文氏鲜卑分支出去的库里奚、契丹为其牧养渤海良马。 渤海马皆以遂性放养,阔壮而有力,柔顺而无性,能耐风寒,耐苦不叫,上下崖壁如飞,千里飙举电至。 与我关陇青海良驹各有千秋。 ”楚铭缓缓说道,“南有依附的上百万百姓为其耕种,甚是富足。 而其有兵甲控弦不下二十万,自从占据了幽州蓟城之后,燕国慕容氏甚是鼓舞,已经将大部兵力迁至那里,只待有好地时机再一举南下。 ” “燕主慕容俊身长八尺二寸,姿貌魁伟。 博观图书,有文武干略。 其祖父、前燕主慕容廆常言,吾积福累仁,子孙当有中原。 后来慕容俊出生,慕容廆叹曰。 此儿骨相不恒,吾家得之矣。 而慕容俊左右重臣最值得注意的是其四弟慕容恪和阳鹜。 慕容恪身长八尺七寸,容貌魁杰,雄毅严肃。 幼而谨厚,沈深有大度,知兵善战。 前燕主慕容皝临终前曾言于慕容俊曰,今中原未一,方建大事,恪智勇俱济,汝其委之。 ” “阳骛,字士秋。 右北平无终人士。 父阳耽,慕容廆时就入仕慕容鲜卑,官至东夷校尉。 阳骛少清素好学,器识沈远。 最初为平州刺史别驾,屡次献安邦强国之术,其策多被纳用,慕容廆甚奇之。 慕容皝即王位后,迁其为左长史。 此后东西征伐。 参谋帏幄。 慕容皝临终也曾谓慕容俊曰。 阳士秋忠干贞固,可托付大事。 汝善待之。 慕容俊占幽州,图中原,骛制胜之功仅亚于慕容恪。 ” “慕容俊嗣位后,对此二人弥加亲任,委以重职。 但是慕容俊心里最信任的不是这二人,而是辅弼将军慕容评。 慕容评是先主慕容皝地幼弟,虽无经略大才,但是善于观人心思,迎逢钻营,所以素得慕容俊地信宠,名列三辅之位。 慕容评最是贪婪,我就是用奇珍异货进献于他,所以才得他结交庇护。 ”楚铭苦笑道,“根据我得来的情报,慕容俊准备趁襄国、邺城混战之机,准备继续进攻冀州,部署已经出来了,慕容恪攻中山,经略西冀州;慕容评攻鲁口,继续打击王午。 ” 看来楚铭在燕国这几年真不是白混地,拿到的情报都是高级别地,跟街头小巷听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此看来,这慕容燕国图谋中原之心久矣。 ”董椎略思一会说道。 “是的,原本我以为机构将我等派到这偏居辽东一隅的燕国是无事找事,现在看来真是深谋远虑。 这燕国现在应该是中原最大的威胁,魏、赵已经打得国穷民哀,疲惫不堪。 而燕国暗中征讨四夷,招附百姓,养精蓄锐多年,一旦时机成熟恐怕是雷霆一击,席卷中原了。 ”楚铭焦虑地说道。 “这些事军主和上面自有定策,我等只要办好当职之事就行了。 ”董椎提醒楚铭一句,而楚铭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连忙继续说道:“至于这督促燕主慕容俊称帝事宜,我前几月就已经秘密调派人手,先埋下十几个祥瑞,再传言于乡野。 现在燕国幽、平州各地早就已经人言鼎沸,说燕主已得天命,当主天下。 前月,我遣人重金收买龙城宫中内侍,暗置燕巢于正阳殿之西檐下,再添三只燕雏,而其项上都有竖毛;再遣人在凡城献异鸟,羽毛五色成章。 ” “慕容俊闻报后,以此两祥瑞问群臣,我早已遣人暗示一名官员对曰,燕鸟,寓燕也。 首有毛冠者,言大燕龙兴,冠通天章甫之象也。 巢正阳西檐者,言至尊临轩朝万国之征兆也。 三子者,数应三统之验也。 神鸟五色,言圣朝将继五行之箓以御四海者也。 慕容俊大喜,群臣顺势上尊号,但是慕容俊默然半天最后答道说我慕容鲜卑出身于幽州漠北,都是被发左衽的牧猎蛮夷,如何登得大位?最后不允。 ” 听到这里,董椎不由皱起眉头来了:“这慕容俊居然一点称帝的念头都没有?” 楚铭笑了笑答道:“不然,今年三月。 魏主冉闵围襄国百日,情况凶急。 赵主石袛去帝号,遣太尉张举到龙城求援,许诺如果燕国出兵援赵,石袛愿以传国玉玺奉于燕。 慕容俊听后大喜,立即准备出兵。 但是后来魏主冉闵也派大司马从事中郎常炜使燕,慕容俊问了几句后就直接问传国玉玺何在?常炜说在邺城,而张举一口咬定在襄国。 慕容俊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遣御难将军悦绾领兵马三万救襄国。 最后传来的消息真如常炜所言,传国玉玺不在襄国而在邺城。 慕容俊大怒,杀张举而厚待常炜。 ” 听到这里董椎不由轻声笑道:“如此看来,这慕容俊不是不想称帝,而是担心自己出身夷蛮,贸然称帝会被人嗤笑。 不过既然他有这个心,我们就好办了。 ” 在接下来地日子里,董椎在暗。 楚铭在明,开始四处活动,将刚刚由并州转幽州运来的大量关陇奇珍异货或进献、或贱卖,纷纷流进了慕容评、张希、宋活、韩恒等燕国重臣的府中,甚至流入王妃可足浑氏宫中。 在楚铭地名字在众燕国亲贵中越发颇得好评时。 朝野中要求燕王称帝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各色地祥瑞和传言象潮水一样涌向龙城宫中,向依然保持沉默的慕容俊围去。 八月,赵将刘显叛赵。 送石袛父子于邺城,北赵灭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龙城,一直在忙碌的楚铭和董椎心中大喜,知道机会终于到了。 九月初,一块玉板在大棘城被一名百姓挖掘发现,并发现上面有“岁在申酉,不绝如线。 岁在壬子,真人乃见。 ”地古篆文。 玉板被送到龙城。 燕国群臣震惊,因为这块玉板出土的地方太神奇了,大棘城是慕容鲜卑地发家之地,先主慕容皝就是在那里称燕王的。 而且这玉板上的一段话正好应了燕代赵入主中原之意。 于是群臣纷纷上书慕容俊,请他称帝。 慕容俊心中更是犹豫不定,但是他这次却比任何时候神往称帝了。 慕容恪和阳骛却劝道:“今燕国仅收幽、平两州而已,如果贸然称帝,恐怕为天下嗤笑。 中原百姓弃之。 ”听到这话。 慕容俊准备称帝的心又冷了下去。 听到这消息,楚铭连忙收拾了一袋珍宝连夜入了慕容评的府中。 经过两年的“结交”,慕容评早就把楚铭当成自己人。 “大人,听说朝中劝大王称帝地呼声很大呀!”楚铭在慕容评盯着一件南郑琉璃瓶心花怒放时“不经意”地说道。 “是啊,”慕容评知道楚铭平时经常出入亲贵府中,而且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于是顺口答道,“大臣们都希望大王称帝,但是老四和阳先生都不同意,于是大王也就下不了决心了。 ” 楚铭连忙接口道:“听说大棘城出了祥瑞,天命已经授予我大燕,大王为何还要犹豫?” “是啊,是这个理,但是大王的心思不好猜测呀!” “大人,依小地看,这对大人来说不失为一个机会。 ”顿了一会,楚铭小心翼翼地说道。 慕容评心中一动,眼睛一转,故意随口问道:“如何说呢?” “大人,大王继位之时就并立大人为三辅之一。 但是依小的看来,以大人的才干、威望和资历来算,应当是首辅才对,而不是什么并立。 ”楚铭先来上一记马屁。 “不要这样说,老四和阳先生的才干远在我之上呀!”慕容评虽然这样自谦地答道,但是脸上那种深以为然的样子早就被楚铭看在眼里。 “大人,大王称帝是件大好事,而且是顺应天命地事情,不能耽搁。 依小民看来,这祥瑞早不出晚不出,在赵国灭亡地时候出,这意味什么?这意味着我大燕正是代北赵入主中原地天命。 而今赵国已灭,中原无主,燕王不称帝,就是将天命大义拱手让给魏国的冉闵。 一旦日久,中原百姓民心归了魏国,我大燕再想顺应天命恐怕就有难度。 古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我燕王不称帝,该如何去讨伐魏国,入主中原呢?” 说到这里,楚铭看到慕容评地眼睛一亮,不由继续说了下去:“大人应该劝大王顺应天命,早日称帝,这对燕国和大人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呀!” 慕容评摇头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大王称帝对我大燕是千秋大业的事情,我只不过是顺应天命上书而已,什么好处不好处我是不会计较的。 ” 楚铭连忙低头说道:“大人心胸豁达,不计名利,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小的愚钝,却也是听说过拥戴之功的。 ” 听到这里,慕容评眼中不由喷出一团火来,坐在那里竟然不语了。 楚铭一看,知道今天的目地达到了。 不几日,慕容评、封弈、张希、宋活、韩恆等重臣联名上书请慕容俊称尊号,而王妃可足浑氏也在后宫中盛服请慕容俊顺应天命。 这次慕容俊欣然接受天命,于十月丁卯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建元曰元玉,署置百官。 以封弈为太尉,慕容评为司徒,慕容恪为侍中,阳骛为尚书令,皇甫真为尚书左仆射,张希为尚书右仆射,宋活为中书监,韩恆为中书令,其余封授各有差。 追尊慕容廆为高祖武宣皇帝,慕容皝为太祖文明皇帝。 建留台于龙都,以玄菟太守乙逸为尚书,专委留务。 十一月庚子,慕容俊立王妃可足浑氏为皇后,世子晔为皇太子,皆自龙城迁于蓟城宫中。 楚铭和董椎看着自己的伙计在“长顺兴”忙进忙出,燕国迁都了,“长顺兴”总号也要跟着迁走,而董椎也要回关陇,准备给燕国上下亲贵们再进一批好东西来。 “鲁朴兄,你说长安为什么会如此迫切地希望燕王称帝呢?”楚铭悄声地问道。 “永念兄,这个就不是我等所能猜测的了。 ”董椎摇摇头低声答道。 “好久没有听到军主出兵的消息了。 ”默然许久,楚铭望着南边悠然地低声说道。 “恐怕那时天下又要震惊了!”董椎点头低声答道。 第九十五章 姚襄 第九十五章 姚襄 司州顿丘,河水北岸,举目望去全是一片白色。 以数万计的人站立在卫城城下,满脸戚色,白色的孝服,白色的招魂幡,整个天地在一片白色中充满了悲切,众人都低头嘤嘤地低声哭泣着,四面八方的哭声慢慢地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声音,悄然地和白色一起弥漫在天地之间。 旁边的河水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悲切,也低声地哽咽着向前黯然流去。 从天上向下俯视而去,你可以看到众人都紧紧地围着一个地方,卫城城南的一个小山包。 山包周围最前面密密麻麻跪着数百人,他们都面向山包上停着的一副棺木顿首嚎哭。 这时,一个瘦高男子从人群中奔了出来,离山包还有数百尺时就跪了下来,一边顿首叩地,一边跪地匍匐而行,哭声撕心裂肺,不一会他的脸上满是灰土和泪水。 但是没有人取笑他可笑狼狈的模样,众人的心都和他一样沉痛。 “西平公呀!西平公!想你英雄一世,却为何如此离我等而去。 ”此人跪行到山包下,悲声更切,匍匐在地,双手捶地。 “西平公,想当年你在李城拥彭城王石遵为帝,讨伐邺城。 我却鬼迷心窍投了邺城石世张豹,充任尚书郎,甘为走狗爪牙。 后石世张豹事败,我被执于公前,原以为绝无生还之理,那曾知西平公你却说道,今正是招才纳奇之日,当收其力用,不足害也,依然以我为参军。 如此宽恕仁德,怎么不叫我感恩肺腑呢?如此大恩大德,你叫我如此得报呀?” 旁边跪着的一位年轻却又高大英武男子一把扶住了那人,也是泪流满面地说道:“马先生。 不必太悲伤了!” 马先生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扶住自己的男子,泪水又止不住地哗哗直流:“少将军,少将军!西平公就这样离我等而去,叫我如此回报他的恩德呢?” 旁边众人一起劝道:“马先生,不必太哀伤了。 西平公爷仙去了,不是还有少将军吗?” 马先生一听,马上止住了哭声。 他抬头看向年轻男子,也不顾身上的肮脏,正色向年轻男子隆重叩首行礼,并大声说道:“我马何罗在西平公灵前发誓,愿誓死跟随少将军!’ 悲伤的众人听到这里,也不由纷纷转向年轻男子,俯首叩地道:“我等愿誓死跟随少将军!“ 年轻男子眼里满是泪水,望着满地向他跪着的众人。 许久才哽咽地答道:“我姚襄何德何能?竟然能得诸位信赖和相助!” 此人就是姚戈仲地第五子姚襄。 姚襄身长八尺五寸,臂垂过膝,雄武多才艺,明察善抚纳,姚部众人皆爱敬之。 纷纷请姚戈仲立为嗣子。 但是姚弋仲以其母不显弗许。 于是百姓每天都有上千人到姚戈仲帐前请命,要求立姚襄为世子。 姚戈仲见众情汹涌,群意难违,便默许了。 并开始将兵权交于姚襄。 姚戈仲性格狷直刚正,无论尊卑都是以汝称之,就是面见赵主石虎的时候也是称汝。 石虎知其性格,反而更喜之,曾暗中言及左右道:“我喜羌姚甚于氐蒲。 ” 今年初石袛于襄国求援于顿丘,而以前声势很盛的姚部先连败于抢先西迁而占据河洛的周苻,而后又在东平连战于段龛,其势大衰。 兵马散失。 但姚戈仲还是凑了八千骑兵交于姚襄,要他带兵北上驰援襄国。 但是在襄国一战,冉闵神勇无比,加上魏兵势众,姚襄被杀得大败,八千骑仅余千余,仓皇奔回顿丘。 姚戈仲见到此次惨败,一口鲜血骤然喷出来。 溅得胡子胸口都是。 待他醒转过来后。 连声传令要把姚襄推出去斩首。 姚襄也不多言,只是低首任凭父亲处置。 众将和其兄弟纷纷跪下。 苦苦哀求。 消息传出后,姚部数万百姓纷纷结伴而来,围跪在大帐周围,向姚戈仲求情饶命。 随姚襄出战的将士也闻讯纷纷带伤忍痛赶来,跪在姚戈仲面前直述实情。 当时姚襄与邯郸的石琨合兵一处,援救襄国。 姚襄曾劝石琨说自军不过五万人,而魏军有十万之众,不宜贸然直攻,宜先扎营襄国城外,于襄国城内取得联系,然后伺机里外响应,一举破敌。 但是石琨却不允,执意攻冉闵。 姚襄无奈,只好以为前锋,直冲魏营。 而冉闵闻讯后点起五万人马迎敌。 姚襄与冉闵交战不过十回合就败下阵来,要不是众副将拼死挡住冉闵的双刃刀,估计姚襄就回不来了。 谁知道与魏军接战之后,不但襄国的石袛没有出一兵一卒,而一起杀入魏军地石琨军在没多久之后就溃散了,石琨更是一马当先,掩面向邯郸逃去。 于是八千姚部骑兵就成了魏军的重点打击对象,被数倍于己的魏军精锐团团围住,直杀得天昏地暗。 最后要不是燕军突然出现在魏军的身后,杀得冉闵措手不及,不要说一千骑,就是一千根毛都没得剩。 说到这里,众将士纷纷顿首哭泣道:“大人,少将军拼死殿后,这才有我等千余骑苟且回来,要不然就全折在襄国城下了。 此役不是少将军无用,也不是少将军不力,而是石家他娘的太没用了,这才害得我们如此之惨。 大人,你如果要杀少将军,我等愿意一同赴死,反正我等性命都是少将军救下的。 ” 姚戈仲听到这里,不由骇然,默然许久才流泪仰天长叹道:“陛下,不是我不救赵国,而是天要灭石氏呀!”最后,姚戈仲还是以损兵折将之罪杖姚襄一百,是夜却又亲自给自己这位最有出息的儿子上伤药。 但是经过此役后,姚戈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看上去终于象七十多岁的人了。 这天,姚戈仲将自己地四十二个儿子汇集在一起,黯然地说道:“我等本来应该早回关右故里,只是我念及这石氏待我等不薄。 于是准备讨伐贼子乱臣为其报仇之后再回关陇,结果一再延误,才酿成如此尴尬局面,让苻健小儿走在了前面,这是我的过错。 而今石氏是无法相救了,中原又无主了,我虽然是粗鄙之人,也知道自古以来未有戎狄作天子者。 我死后。 汝等与其挫顿于此,不如归于晋室,当竭尽臣节,不要行不义之事。 ” 见众子含泪答应,姚戈仲继续说道:“景国深得众心,可以继嗣我位,你们兄弟一定要团结一心,不可暗生祸端。 ”说罢。 赐宝刀于姚襄,以示立其为世子,然后再遣使者去江左请降。 七月,赵石灭亡的消息传到顿丘,一直卧在病榻上的姚戈仲老泪纵横。 连夜哀叹,不几日便含恨离世,时年七十二。 姚戈仲治理其部多年,深受其部众爱戴。 消息一传出,顿丘、濮阳一片哀嚎,众人无不哀伤,于是今日就汇集在这里一起哀悼姚戈仲。 众人拜过新主姚襄后,又相拥大哭一场。 这时,一骑从南边骤然驰来,众人纷纷让开。 来人老远就翻身下马,边哭边喊道:“老大人!老大人!权翼回来了!你怎么不等等小地呀!等等朝廷地诏书呀!” 权翼在众人面前展开带来的黄绫书绢。 含泪高声念道:“拜弋仲使持节、六夷大都督、都督江、淮诸军事、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单于,封高陵郡公。 ”然后恭敬地将诏书放在那副棺木上,轰然跪下,长哭不已。 数日后,姚襄以太原王亮为长史,天水尹赤为司马,略阳伏子成为左部帅,南安敛岐为右部帅。 略阳黑那为前部帅。 强白为后部帅,太原薛赞、略阳王权翼为参军。 开始统军南下。 “大人,我部有三万余户准备南下,只是这南边濮阳也不安宁,东有段龛,西有周苻,而且现在豫州一带,晋室和周国激战连连,烽火遍地,我等想南下投奔晋室,恐怕不容易呀。 ”薛赞叹道,“最重要的是我部粮草缺乏,一旦南行,恐怕会难以持久!” “这顿丘、阳平有不少人不愿随我等南下吧?”姚襄的脸上没有因为薛赞地泄气话而变色,依然是那样的平和,语气不惊地问道。 “都是当地的世家豪强,共有千余户,手下部曲恐怕要以十万计,他们在这里居住多年,怎么会随我等关陇流民南下呢?”薛赞答道。 “好,这粮草就从他们头上出!”姚襄淡淡地说道。 “权先生,你去过江左,应该知道那里地情况,也应该知道现在王师在哪里吧?”姚襄转向权翼问道。 “大人,周军屯重兵于豫州许昌、陈县、汝阳一线,恐怕有十万之众。 而王师嘛,主帅殷浩还挫于汝阴,旁师豫州刺史谢尚取了谯县,徐州刺史荀羡取了沛县。 ” “谯县?如此说来,只有谯县离我们最近了。 ”姚襄眼睛一亮,沉声问道。 “是的大人,但是这中间还有陈留郡、济阴郡、梁郡和睢阳重镇呀!”薛赞听出了姚襄的想法,连忙劝阻道。 “薛先生不必担心,姚某自有主张。 但是我等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河南之地取一块落脚之地。 ”姚襄望向南边说道。 八月初,姚襄领关陇羌氐汉等诸族流民三万余户南下,先攻破阳平、元城、发干、东武阳、阴平等郡县,向当地豪强世家“借粮”。 豪强世家自然不允,姚襄便一声令下,纵兵强行掠夺,不从者皆杀之,不到十天,三千余户被“强行借粮”,死伤无数。 姚襄率部渡得河来,暂居濮阳。 很快,周国兖州刺史高昌,濮阳郡太守李历领兵迎战,两军战于咸城。 姚襄领三千骑兵,纵横周军之中,一万多周军竟无挡者。 高昌大怒,亲自领精兵截住姚襄。 高昌原是赵国镇东将军,颇有武勇,以前驻扎在济阴。 后来见赵国势衰,周国雄起,于是便以兖州降了洛阳。 这次周国大战晋室,高昌没有捞到上前线立功的机会,本来就已经忿忿不平。 听说河北流窜来一股兵马,意图夺了兖州,不由又怒又喜,于是点起兵马就奔了过来。 谁知道前面地敌手不是善茬,三千骑兵便杀得自己一万多人连连后退。 高昌的长枪一伸,直接奔向姚襄的脸面。 姚襄也不慌,架起长刀就和高昌干起来了。 于是你来我往,战在一起,只杀得难解难分。 不过高昌地武艺还是稍逊一筹,三十个回合后便落了下风,眼见着被姚襄杀得大汗淋漓。 这时,只听到旁边一声弦响,听在耳里的姚襄心里不由叫了一声不好,连忙一退,只见一支箭飞射而来。 姚襄人躲过去了,马却躲不过去,冷箭直接射进姚襄坐骑的脖子里。 只听到坐骑一声悲嘶,在鲜血中轰然向地上倒去。 姚襄叫了一声苦,连忙往身后一闪,站立在地上,准备步战迎敌高昌。 而旁边冷箭得手的李历也连忙策马跳将出来,和高昌围着站在地上,矮了一大截的姚襄一通厮杀,杀得姚襄险情不断。 正当姚襄危急时,只听到一声暴喝:“无耻小人,看刀!”只见一道刀光随着声音骤然而落,躲闪不及地李历顿时连人带马尸首异处,高昌见势不妙,连忙策马后退。 姚襄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地弟弟姚苌策马挥刀冲了过来。 救得姚襄后,姚苌翻身下马,二话不说,就将姚襄推上自己的坐骑,然后徒步持刀跟在身后,去追击高昌。 走在路上,姚襄一刀斩杀了一名周军将领,夺了他地坐骑,然后让姚苌坐上,两人再率领数百精骑,直冲周军阵中,联手杀了逃回本阵地高昌。 周军大败,姚部稍得喘息,然后连忙由濮阳向南奔去,不几日取了济阴郡单父,以为暂居之处。 而周军正在全力抗击晋军,看到姚部只是“借路南下”,也就不再派重兵过来围剿了,只是远远地监视而已。 八月底,姚襄以姚苌暂行将军职,统领其部,自己率领数十骑悄然南下,在谯县与晋室豫州刺史谢尚会面。 谢尚闻报,不由大惊,连忙叫人引进,并去兵甲卫士,以幅巾便衣相见。 而姚襄也以便服相见。 谢尚早就听说过少小便有高名传颂的姚襄是个雄武冠世,好学博通,雅善谈论的人物。 此次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姚襄不但英武俊郎,磊落大方,而且对于谢尚问及的江北民情军事等各种问题是对答如流。 谢尚不由大奇,越发地欣赏姚襄。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而姚襄也在谢尚的书信中,开始以英济之名称著于江左名士中。 不几日,朝廷拜姚襄为平北将军,冀州刺史,领部屯丰县、下邑,并与谢尚共谋睢阳重镇。 第九十六章 王师的新攻势 第九十六章 王师的新攻势 永和七年秋,七月,刘显复引兵攻邺,魏主闵击败之。 显还,称帝于襄国。 --引言摘述 “将军,对面是周国徐州刺史、镇东将军张遇统领的军队。 ”权翼看了一会前面,仔细辨认了对面军队的旗号后转头对姚襄说道。 “张遇?” “是的将军,张遇原来是赵国豫州刺史,镇守许昌。 后来赵帝去世,中原动荡,他趁机想夺取河洛,结果刚好碰上渡河南下的苻家,几仗下来大败而归,于是便降了苻家,也成了周国的徐州刺史和镇东将军。 ”权翼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刺的味道,不知是讽刺张遇还是讽刺周国的苻家。 “徐州刺史,这苻健的心可真大!”听到这里,姚襄不由轻声笑了几下,自己是晋室的空头冀州刺史,对面是周国的空头徐州刺史,看来自己还真是碰上了好哥俩。 “五哥,管他的,你看这些兵马也不是什么强手,不如我们冲下去杀个他落花流水!”身边的姚苌接口道,“也不知道他们带的粮草多不多?” 听得姚苌说到这里,权翼也不由叹道:“虽然我们投了王师,也被安置屯驻下来,可是粮草却一粒也没有拨给我们,这三万多户百姓可是因为迁徙的事荒废了一季,十几万人还张着嘴等吃的。 ” “权先生担心的极是。 ”姚襄淡淡地答了一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前面的张遇部。 “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不掏点粮食出来呢?”旁边的姚苌在低声嘀咕着,但是声音却刚好被权翼和姚襄听见了。 权翼不由脸色一红,顿时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了。 权翼虽然颇有才干,而且也勇于任事,可就是私欲太重。 说白一点就是为官不是很廉洁清正,又悭吝积聚,家里存粮不知多少,却一点都不愿意拿出来救济百姓。 姚襄听在耳里,转过来头对着姚苌眼睛一瞪,顿时吓得姚苌也低下头去不敢再嘀咕了。 站立在更远处的薛赞隐约听到了一些,但他只是太原士人,与羌人望族出身的权翼不同。 当即只是抚了抚下巴不长的胡子,继续保持沉默。 这时,探子急驰而来,带来了最新地军情:“禀报将军,前面周军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多是步军,骑兵不过两千余。 正向睢阳方向行进,应该是增援那里的援军。 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正在调转方向,准备退回宁陵。 ” “姚苌,你带三千骑兵,多张声势,慢慢跟着周军后面。 我率领两千骑兵绕到他们前面去,然后听我的信号来个前后夹击。 明白吗?”姚襄当机立断道。 “听明白了!”姚苌兴奋地答道 姚襄举起自己的右手向东边一挥,然后策马跑下山头,临下山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姚苌。 姚苌脸上的兴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地阴冷和凶狠。 他坚定地向远处的兄长点点头,然后转过头像狼一样盯着缓慢向后移动的周军。 见到弟弟姚苌如此模样,姚襄也就放心了,继续策马向东驶去,身后紧跟着两千骑兵。 由于山头的阻挡,远处的周军是无法发现姚襄和他两千骑兵的行动,他们只是一边紧盯着山头上的姚苌和他身后的三千骑兵,一边紧张地后撤。 但是姚苌非常狡诈和有经验。 他命令自己身后地三千骑兵多打旗帜,造成声势浩大、有上万骑兵的样子,而且还在周军怀疑徘徊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出动数百精锐骑兵,对着那些准备试探后面尾追骑兵底细的周军就是一顿又快又狠的“削皮”,干掉上百周军后又跑掉了。 周军主帅张遇真地是郁闷无比。 自从他降了周国苻健之后,先被提拎到了洛阳,给了一个听上去显赫无比的高官-尚书左仆射,实际上却一点实权都没有。 以前在豫州许昌好容易攒积的一点人马自然被苻健三下五除二给吞得干干净净。 后来王师北伐。 周国在豫州吃紧,圆乎人都派上了前线。 士兵短缺,苻健恨不得把辖区里十四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派上前线,接着是统兵地将领也紧张。 于是张遇就被拜为徐州刺史、镇东将军给派上豫州前线了,手里也有了一万五千余将士。 重新有了实权和兵权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张遇却乐不出来。 这徐州早就七零八碎的,可归周国管的一个县都没有,自己这个徐州刺史、镇东将军只是听起来好听而已。 兵权,张遇是老带兵的,一眼就看出这一万五千人除了拨还回来的两千骑兵是以前自己的老部属,其余的都是从兖州、司州强征来的百姓,上到六十,下到十六,老老少少,都快成圆满地一大家子人了。 你看他们握刀拿枪的姿势跟握镰刀拿锄头一个样子,上了前线能有好吗? 张遇就这样很郁闷地奉命领着这一万多“精锐”周军在襄邑、宁陵等地“征集”了一大批粮食,然后前往睢阳援助。 不过张遇原本以为睢阳虽然是重镇,但是算得上是前线中的大后方,郁闷中还多了一份窃喜。 谁知还没有看到睢阳就遇上了一伙据说有上万的骑兵。 张遇这才明白过来,洛阳要自己去援助睢阳是有目的的,不是叫自己去公费旅游的。 而且他也把前段时间听到的却没有放在心上地一个消息联系上了,羌酋姚襄降了江左。 羌人虽然和氐人同属关陇流民,但是相比已经农耕化地氐人来说,羌人还保持着畜牧为主的农业生产,所以他地骑兵也是比较彪悍。 想到这里,张遇一下子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连忙传令退回宁陵。 一路上张遇提心吊胆地生怕后面的敌手看破自己外强中干的假相,这上万骑兵突然冲过来自己绝对抵挡不住。 可是一路上这姚羌骑兵只是缓缓地跟在后面,却丝毫没有要把自己一口吃掉的意思。 张遇很快就有些怀疑了,陆续派出几支部队准备去试探后面姚羌骑兵地虚实。 但张遇是舍不得派自己那两千余好容易回来的老部属骑兵。 派出去的都是步兵,结果被姚苌数百骑兵一冲,立即撒丫子又都跑回来了。 就这样,张遇在前面跑得不慌,姚苌在后面追得不急,两支部队就这样向宁陵行去。 眼看翻过两个算不上山的丘陵就可以看到宁陵城时,前面突然响起了羌人特有的牛角号声,然后是震天的马蹄声从队伍的左前方传来。 张遇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是张遇第一个动作不是去看前面到底有多少骑兵来袭,而是回过头看身后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那支骑兵,发现他们正在整理队形,兴高采烈地准备对自己地后军发起进攻。 “张大人,怎么办?”问话的是张遇的老部下。 “怎么办?逃呗!人家早就算好了给咱们来个前后夹击,我们还傻乎乎地在这里慢慢悠悠地晃。 ”张遇没好气地答道。 “张大人,逃到哪里去?还有这些兵怎么办?”部将继续问道。 “宁陵是不能去了,睢阳更去不得。 我们奔襄邑。 这些兵就留在这里吧,如果没有他们替我们挡住姚羌骑兵,我们能逃走吗?”张遇边说边策动坐骑,开始行动。 众将二话没有,招呼手下的骑兵。 呼啸地就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去,留下一万多周军任由姚羌骑兵践踏杀戮。 “五哥,都收拾完了。 ”姚苌策马过来对站在那里不动的姚襄禀报道。 “噢!”姚襄只哼了一声。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失去主帅的一万多刚刚农转兵的周军将士很快就混乱不堪。 在见到自己战友纷纷倒在羌骑马刀下后,大部分周军将士不由自主地丢下兵器,蹲在血泊中投降了。 “缴获了数百车的粮食,收获不少!”姚苌继续乐呵呵地说道。 “是收获不少,这粮食地事情就”姚襄的目光在薛赞和权翼的脸上很快地闪了一下,“就交给薛先生来处理吧。 ” 正当姚襄等人准备得胜回睢阳时,一名骑兵突然策马跑了过来禀报道:“将军,我们在搬运粮食时遭到大批当地百姓的围堵。 他们纷纷跪在我们马前,要求退还被张遇抢走的粮食。 ” “有这种事?”姚襄听完后策马赶到事发现场,只见成千上万地附近百姓围跪在搬运粮食的姚羌骑兵面前,哭天喊地道:“军爷,你们就给我们留点粮食吧,要不然我们全得饿死!” 看到姚襄等大官模样的人过来了,这些百姓更是连忙围了上来,又是叩头又是哭喊。 “五哥。 不管这些人了。 我们粮食也紧张。 这些人都手无寸铁,敢动我们从周军手里抢来的粮食。 我杀光他们!”姚苌在姚襄耳边低声说道。 旁边地薛赞正准备出言相劝,只见姚襄挥挥手,阻止了两人的话语。 “诸位百姓,我姚某人虽然是羌人,但是好歹也是王师中的一员,参加北伐就是为了救江北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粮食本应全数还给你们,但是我却怕浴血奋战从周军手里夺回粮食的将士们不答应,他们也缺粮食呀!” 说到这里,姚襄的目光环视着满是期盼和哀求的百姓们,最后一咬牙下定决心道:“这样,这粮食我们取一半,还你们一半如何?” 听到这里,以为最好也只是让这些羌骑还一点给自己糊口的百姓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清楚后不由地连忙顿首,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这时,权翼在后面对忿忿不平地姚苌低声说道:“将军,这粮食我们就是还一半都还是赚的。 而且我们今日之举必当会传遍这梁郡、陈留,必会得百姓赞誉,对于我们屯驻这里可是大有好处。 ” 姚苌这才恍然大悟,投向前面兄长姚襄的目光不由满是敬佩了。 而一直骑马站立在前面的姚襄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却满是黯然。 在姚襄的盛名传遍梁郡等地的时候,他已经率军回到睢阳城下。 在睢阳城下,谢尚攻打这座豫州重镇已经三天了。 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了姚襄率领地羌骑兵地帮助,谢尚准备发起一轮新地攻势,打破北伐至今的僵局。 他首先选中了睢阳城。 他和姚襄地约定是他围攻睢阳,姚襄率领机动力极强的羌骑兵负责歼灭增援睢阳的周军。 听完姚襄禀报完歼灭张遇部的经过后,谢尚半是欣慰半是惭愧。 有了姚襄之后,自己可以安安心心攻打睢阳,不用担心后顾之忧,但是自己手下地两万部众却一点都不争气。 围着只有五千兵马的睢阳城打了三天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姚襄听完谢尚的讲述之后,立即清楚问题所在了。 谢尚的确才华横溢,而且也是少数知兵的名士,但是名士就是名士,关键时刻不知道用急用狠。 这攻城本来就是件送死的苦事,你主帅在后面还保持名士的风范,不肯下死命令,前面的将士自然会在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姚襄思量一下。 然后进言道:“谢大人,攻城本来是件苦事,不如交给属下前线指挥。 ” 谢尚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部下为什么一点效果都没有,但是他拉不下面子变成活阎王。 这太有损自己大名士地名声了。 但是这睢阳城必须得尽快攻下来,周国没有预料自己居然会舍陈县不顾,直接取睢阳城,所以才大意只留了五千兵马在城里防守。 现在周国苻健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 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派援兵上来。 这张遇只是拿来充数的,暂时延缓一下自己的动作,后面援救地就一定是周军真正的精锐,到时自己再攻城不下,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谢尚最后下定了决心,将调兵令符交给了姚襄,要他全权指挥攻城事宜。 九月初四。 姚襄下令两万晋军以幢为单位,分成四个方向,轮流向睢阳发起进攻,无令者后退,一律斩首。 看着上万晋军如蚂蚁一样向睢阳涌去,姚襄突然对身边的姚苌感叹道:“我曾闻雍州刺史曾大人麾下的镇北军极是凶悍,一旦全力进攻,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都会勇往直前。 攻城陷阵。 无往不克!现在如此想来,真是神往呀!” 姚苌在旁边盯着前面地战局。 撇撇嘴答道:“五哥,恐怕是以讹传讹吧!” “不然,曾镇北能席卷益梁,占据关陇,自有他的谋略军威,不知什么时候能与此英雄相见!”姚襄悠然长叹道。 激战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晋军在这前所未有的高强度作战中先退了下来,一位幢主慌慌张张地带着自己部众退了回来,居然一直退到姚襄跟前。 姚苌转头一看,看到了姚襄眼中的怒火,不由拍马上前喝道:“什么人,敢违军令后退?” 那名幢主一愣,连忙拱手施礼道:“回大人,敌人负隅顽抗,弟兄们伤亡太大,我等想先下来歇口气,待会再上!” “你歇口气,他也歇口气,那谁上前攻城苦战?”姚苌冷笑道。 “拿下!”姚襄更干脆,直接下令喝道,几名亲兵立即围了上来。 幢主一看姚襄动真格的了,也急了:“我是中军将军殷大人的族兄,你们谁敢动我!” “违军令后退者,杀!”姚襄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不知道殷浩是谁,继续冷冷地说道。 “我是殷大人的……”幢主的话还没有落音,只见到寒光一闪,他地头颅顿时在血箭中直飞向远处,然后扑通落到地上。 姚苌手持钢刀,杀气腾腾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面对着前面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的晋军大吼道:“平北将军令,凡违军令后退者杀!” 在姚襄的严令下,晋军苦战一天一夜,终于攻破了重镇睢阳城,打破数月来王师北伐的僵局,也开始了王师的新攻势。 捷报传到汝阴,东路北伐军主帅殷浩却不高兴了。 自己主军兴师北伐数月来,除了前两个月还顺利外,其余的时间就一直没顺过,先在陈县一待就是三月,还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败仗。 可谢尚等人却势如破竹,连连告捷,这次又是如此,连豫州重镇睢阳城也被打下来了,王师可以直接北望陈留兖州了。 殷浩虽然有些嫉恨谢尚,但是他可不敢对谢尚动心思,人家的名望可是不比自己差,而且任南豫州刺史多年,在朝中人脉远胜于自己这个只顶着个盛名地新贵。 于是殷浩把全部嫉恨都放在了羌夷酋首姚襄身上。 你一个羌夷蛮族之人,不表现得粗陋卑鲁让名士取笑一番也就算了,可偏偏还好学博通,雅善谈论,连大名士谢尚都被折服,还相见如故。 要知道现在江左地名士们在谢尚的书信推荐后也对这位羌酋感兴趣了。 如今这位羌酋居然还立了如此大功,盛名威震豫州,这叫殷浩如何不担心呢?更可恨地是他明明知道那幢主是自己的族兄还要斩了他,这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于是,在谢尚和姚襄准备向陈留兖州进军时,殷浩却打起了小九九。 第九十七章 九月鹰飞 第九十七章 九月鹰飞 八月,燕主俊遣慕容恪略地中山,慕容评攻王午于鲁口。 恪次唐城,冉闵将白同、中山太守侯龛固守不下。 恪留其将慕容彪攻之,进讨常山。 评次南安,王午遣其将郑生距评。 评逆击,斩之,侯龛逾城出降。 恪进克中山,斩白同。 俊军令严明,诸将无所犯。 闵章武太守贾坚率郡兵邀评战于高城,擒坚于阵,斩首三千余级。 ----引言摘述 “噗哧”一声,一只浑身羽毛为栗褐色,身长近四尺、翼展近八尺的大鸟骤然飞起,带着一股劲风向空中骤然腾起。 曾华迎着阳光看过去,目光随着那矫健而急速的身影在转动。 只见这如电光一样的影子一下子窜到数百尺的空中,开始的时候还在空中盘旋几下,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宽长的两翼一下子变成“v”字形,如同悬在空中一样。 但是你还能看出它在不停地移动着,大鸟在用它柔软而灵活的两翼和尾巴的变化来调节飞行的方向、高度、速度和姿势。 它似乎在等待什么,等待猎物在它的威势之下露出破绽来。 没有过多久,大鸟突然两翼微微一收,如同闪电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曾华前面不远的地方扑去。 在曾华的眼里,那种凌厉的气势只有德国二战最著名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能相比。 就在曾华前面的不远处,大鸟在几乎冲到地面的最后一刹那间,嘎然止住了翅膀和去势,一双矫健的爪子同时伸出,就像抓纸布一样,利爪轻易地戳进了一只野兔的头。 紧接着大鸟两翼用力一扇,整个身子带着爪中的猎物瞬间腾空而起。 悄无声息地飞到曾华的跟前,然后爪子一松,将已经一命呜呼的兔子丢在曾华等人地马前,噗哧一声飞回旁边一位羌人的手臂上。 这时,曾华才仔细打量这只被他小瞧了的大鸟。 这只大鸟嘴形大而强,头顶暗褐,后颈赤褐色,肩羽色较淡。 呈赤褐色,尾上覆羽尖端暗褐,羽基暗褐色,具暗色斑,尾羽先端四分之一为黑色,其余为灰褐。 飞羽内翈近基部的一半为灰色,具有宽而不规则的黑横斑,次级飞羽呈云石状色。 近羽基一半呈灰白色,下体暗褐色。 但是最让人难忘的是它的眼睛。 它那双不大的眼睛是如此地透彻和锐利,随着大鸟头的摆动,你能发现它的眼睛里满是高傲和桀骜,再配上它身上那种气势。 让人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傲视天地。 “真不愧是高原上的金雕呀!”看到这里,曾华不由地发出一声感叹。 “金雕?”王猛等人一听,都不由回过头去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站立于羌人肩膀上牛皮护套上的这只鸟在阳光下。 油光的羽毛被映得流光异彩,散发着一种高贵的金黄色。 “大人所说极是,真是一只金雕!”王猛最先回味感叹道。 车胤、毛穆之、笮朴、谢曙、荣野王、李存、彭休、刘顾、江逌、杜洪、段焕等人无不点头称赞。 今天是一个天高气爽的秋日,曾华与车胤、毛穆之等人开了一天会后,却遇上王猛到了长安,加上匹播将军野利循和青海先零勃巧合地同日送礼品到长安,不由地兴致大发,带着一干重臣策马来到阿城西南。 出来打猎游玩,放松一下心情。 这时,几只狗,不,比狗大多了地东西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你仔细一看会发现这几只象狗又不象狗的动物头大而方,额面宽,眼睛黑黄,嘴短而粗。 嘴角略重。 吻短鼻宽,舌大唇厚。 颈上那茂密直立的鬃毛就像非洲雄狮一样。 威严肃穆,表情平静,在曾华等人的注视下安然地踱到前面。 看着这象小雄狮子一样的动物,曾华脱口而出:“这不是藏獒吗?” “藏獒?这不是苍猊犬吗?”王猛等人又吃惊了,“狗四尺为獒,这狗早过了四尺,叫獒也不为过,但是大人你为什么要叫它藏獒呢?” “我在西域地时候就听人这么叫的。 ”曾华赶紧掩饰道,然后慌忙转移话题:“俱赞禄,你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金雕和藏獒,都是你带过来的东西,你应该熟!” 旁边一位高瘦脸黑的羌人立即策马越众出来,在马上向众臣行了一个弯腰礼,然后结结巴巴地用官话说道:“尊贵地都护将军大人,还有尊贵的诸位大人,我是匹播将军野利循大人手下的一名校尉,名字叫俱赞禄,是原山南羌人。 由于跟随野利循大人远征泥婆罗和北天竺立,立了一点小功劳,所以野利循大人就给我一个美差,让我押送物品到长安来。 ” 俱赞禄不愧是商人出身,既有语言天赋,数月来在路上跟着书记官很快就学会了官话,一番表白说得结结巴巴,但却把自己介绍得清清楚楚。 “属下奉野利循大人之命押送山南、羌塘好马一千匹,天狗五百只及其它物品数百车至长安,在西强山北碰到了青海将军先零大人的人马,他们押送河曲良马、白兰盔甲和神鹰也是要赶往长安,由于小的官职最高,所以入了秦州就一直由小的指挥。 ” 王猛等人不由暗暗点头,这俱赞禄虽然说话结结巴巴,但是极有条理性,几句话就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天狗原产于大雪山的河曲之地,被毛长而厚重,耐寒冷,能在冰雪中安然入睡。 性格刚毅,力大凶猛,野性尚存,使人望而生畏,其壮如牛、吼如狮、刚柔兼备,是我们山南羌牧人的好帮手。 这雪原高山上地狼、野狗、马熊都不敢接近天狗,甚至于雪豹都不是它的对手,常死在天狗的神威之下。 ” 听到俱赞禄的话,众人不由惊讶声连连,这狗看上去是比较威猛,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厉害,连豹子、狼都不是它的对手? 站立在那里的六只藏獒似乎听到众人地疑问。 突然一抖毛发,顿时露出凶悍无比的神情,呲牙咧嘴,目光盯着远处地草丛,蠢蠢欲动。 曾华一点头,旁边地看狗人一吹哨子,六只藏獒就像如同闪电一样直奔出去,在风中。 它们四蹄矫健地在闪动着,颈上的直毛一抖一抖地,甚是威风。 藏獒越跑越远,站在它们的后面,你可以明显地发现它们奔去的轨迹是六条直线,却无交叉分散。 六只藏獒越奔越远,最后几乎是同时扎进一堆草丛中。 顿时,这堆巨大地草丛就像是被人家捅了的马蜂窝。 众多躲在这里避风头的野物纷纷慌张地四散狂奔。 有十几只野兔,有两三只狍子,但它们都不是藏獒的目标。 藏獒对这些属于“被保护”的动物不屑一顾,它们向草丛中的更深处奔去,褐黑色的身影几乎看不见了。 在草丛远处。 突然响起了几声藏獒的怒吼声,真地如雄狮长吼一般,惊天动地,众人中有一两匹坐骑居然吃不住这种威势。 有点战战兢兢。 在同时,几声凄厉的狼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草丛深处很快就有了大动静,撕咬声、咆哮声顿时响在了一起。 但是没有过一会,声音很快就骤然消失了。 眼看着六只藏獒用嘴巴拖着六只狼的尸体走出了草丛,众人不由哗然了。 应该是在侍卫骑军的驱赶下,这些慌不择路的狼群躲进草丛深处,悄悄地隐藏在那些野兔狍子地远处。 以它们为掩护,好逃过一劫。 也许是狼群太多了,金雕就没有拿它们开刀,只是抓了一只野兔应了差,秀了一把。 但是藏獒出马了,很快就闻出这些狼群的味来了,立即直扑过去。 要知道雪原高山上的狼比关陇这里的“土狼”要凶悍多少倍也不是藏獒地对手,所以藏獒一出动。 很快就各自咬死一只狼。 然后吓得余生的三只狼“精神错乱”,落荒而逃。 藏獒把狼尸体丢在众人坐骑前。 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从金雕身边走过,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的神情。 看到这个模样,众人不由大笑起来,想不到一个是万犬之王,一个是万鸟之王,都互相不服气,而且还都互相斗气,真跟人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自己这边的藏獒出了彩,俱赞禄并没有痛打落水雕,而是转言道:“据说这金雕也不是凡物,翱翔在河曲之地,无论是雁雀、狍子羚羊、狐狸、野兔都逃不过它的锐眼和利爪,而且还能抓狼。 金雕可以在草原上长距离地追逐狼,等狼疲惫不堪时,再一爪抓住其脖颈,一爪抓住其眼睛,使狼丧失反抗的能力,甚至看准机会,一爪就能将狼的头骨抓碎。 相比之下,自然是翱翔在空中,身体不过二、三十斤地金雕更厉害一点。 ” 听完俱赞禄的话,不但青海将军部的那位副校尉脸上由阴转晴,就是王猛等人也在心里赞叹连连。 “俱赞禄,”曾华觉得俱赞禄是个人才,不由开口道。 “都护大人,属下在!”俱赞禄对曾华不敢怠慢。 在俱赞禄等山南羌人眼里,野利循几乎是神一样的人物,可每次野利循一提到大都护都是一脸的恭敬和虔诚,就如同提到他心目中的神一样。 “你这次东来长安,一路上经过不少地方,尤其是党项、河曲等地,说说你的看法?”曾华开口问道。 “是的大人!”俱赞禄恭敬地答道,“属下一路上经过羌塘、河曲、河洮再入地秦州。 羌塘刚刚归附不久,正在实行均田制,还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河曲、河洮却不一样了,我们没有想到放牧地羌人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我们深入一了解后这才深深后悔。 ” “后悔什么?”曾华笑问道。 “我们后悔抽丁抽少了。 ”俱赞禄正色地答道。 “哈哈,为何呀?”曾华先是一愣,最后大笑地问道。 “回大人,我们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日子过得最好地是那些有儿子抽丁出来当骑军的家户。 他们有两、三个儿子,一、两个被抽丁出来,每年凭着军功都能给家里挣上好几块牧场。 这可是能传子孙的牧场,我们羌人谁不想啊。 还有每年送回来的用军饷折换的布帛、茶叶、呢绒、铜铁器等,真是让人看着眼红呀!” 听到这里,不仅是曾华,就是其它众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曾华对俱赞禄说道:“你家匹播将军辖下抽丁了两万余,加上青海、昂城两将军部新抽丁的两万余,我一下子就多了四万骑军。 加上以前抽丁出来地西羌骑兵和后来扩编的鲜卑、匈奴等骑兵,足足有十二万之众,都快赶上步军了,再抽丁,我拿什么养活你们呀!” 俱赞禄听到这里,嘿嘿一笑,恭敬地答道:“都护大人,这是属下愚钝的地方。 正如野利循大人所说的。 这些大事都是都护大人考虑的,小的们只是想好如何打败敌人就行了。 ” 听到这里,曾华又昂首大笑起来,指着俱赞禄说道:“想不到野利循带出个你来,真是什么的将带出什么的兵来。 ” 笑罢。 曾华不由转头对王猛等人说道:“有两、三年没见到野利循了,很是想他啊。 想来这两三年里,他不但在雪原高山上打下了这么大一份家业,还杀到北天竺去了。 这份功劳大呀。 也该让他到长安来享享福了。 这样,表野利循为骁骑将军,调回长安来,先零勃在西羌也薄有威名,转任匹播将军接替野利循守几年匹播城。 这小子听说在青海边上水美草肥地胖了几斤了。 姚劲在弘农干得不错,几乎有让周军闻风丧胆的威力了,升任他为青海将军,接替先零勃去守青海。 ” 听到曾华几句话就把西羌中官职最高的几个人中的三个挪了个位置。 俱赞禄立即就能确确实实感觉到对面这位大都护到底有多大的权势。 而王猛、毛穆之和车胤等人不由对视一笑,点点头道:“大人如此甚好,野利循大人如此功劳自然要好好表彰一回。 而且这北府骑军日益增多,统军的大将却很缺,野利循大人远征万里,经验丰富,自然应当调过来。 ” 说了一会闲话,俱赞禄等人慢慢地散开。 只留下王猛等几个重臣谋士还围在曾华身边。 就连侍卫军统领段焕等人都是远远地站在一边,领兵警惕地看着周围。 “这次有劳景略先生亲自来长安一趟。 ”曾华看周围清静了。 开口说起正事来。 “这次拓跋什翼犍接受了朝廷的封赏,已经正式称代王、大单于,开始行使使持节、都督漠南漠北诸军事的职权了。 而且也和我通过信,表示已经勒令独孤部、白部,以沱河上游、阱岭、楼烦为界,不得轻易南下。 但是也要求我并州不得一马一卒北上,而且还要每年供其茶叶、粮食等物品若干。 此事重大,我必须要来长安跟大人详说。 ”王猛答道。 “景略先生地意思我略知一二,你此次亲自来无非是劝我忍辱负重,暂时答应拓跋什翼犍的要求。 ”曾华笑答道,心里却在想到,这朝廷见到少数民族就给人家一顶大单于的帽子,这单于真是不值钱了。 王猛听到曾华这么一说,不由点头道:“倒是我多虑了,大人深谋远虑,自然能想得明白。 ” 曾华赶紧摇头道:“景略先生不必如此,你如此思虑为得是关陇大计,如此是多虑呢?”曾华顿了顿,看了一眼王猛等人,不由笑了:“其实只要拓跋什翼犍受了朝廷的封赏我就不算吃亏了。 我占了人家那么大一块地方,还要人家有苦说不出,怎么也得给人家一点好处吧。 再说了,他要我每年供其茶叶、粮食等物品,我就要顺势跟他贸易,凭我们北府商人的手段,那点小钱几个月就赚回来了,这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 ” 王猛一听也释然了,不由点头笑了起来,自己这位大人鬼点子多得很,很少能让别人占到便宜地。 “景略先生,那拓跋什翼犍有没有说朔方的刘务桓怎么办?现在冰台先生不断派兵骚扰后河套和前河套,把这位铁弗部首领逼得是暴跳如雷。 拓跋什翼犍没说也勒令他谨守其境?”曾华继续问道。 “拓跋什翼犍只是说刘务桓名义上归附他,实际上他调不动,所以也没有办法勒令。 ”王猛低头想了一下又说道,“应该是拓跋什翼犍想留个尾巴。 雁门、云中都紧挨着,贴着他的老窝腹地-盛乐,要是真把我们打急了,他的盛乐估计也完整不到那里去,所以才同意在并州北止战。 但是朔方离他远着,估计拓跋什翼犍还希望我们两边打热闹一点。 ” “这就对了,这拓跋什翼犍是个人精,我就不信他没有暗地里支持刘务桓,说不定已经提供了不少物资,希望让刘务桓直接打到长安。 不过这朔方有冰台先生等人,加上从秦州调拨过来地乐常山他们,不怕刘务桓来,就怕他不来。 ”曾华点头道。 “接下来还要麻烦景略先生去整治并州,并州战略位置重要,是我们进入中原的重要据点,还请景略先生多操心。 ”曾华诚恳地说道。 “请大人放心,王某自当尽力。 ”王猛恭敬地答道。 曾华放一百二十个心,王猛是谁?懂点历史的人都知道,现在让他去经营一个小小的并州,简直就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过对于曾华来说也是一举两得,他即可以利用王猛绝世才干把并州经营好,多上一块地盘,又可以利用并州让王猛再上一个台阶,让他在并州攒足了威望,自然而然地就能让他上到要枢重职的位置。 说完东边又要说西边,曾华转向毛穆之说道:“武生先生,这秦州和关陇西部就全拜托你了。 ” 毛穆之凝重地一拱手道:“大人请放心,昨日大人已经将今后的策略告知于我了,我会一边继续尽力经营秦州,一边加紧布置。 ” “好,好,那就多谢武生先生和景略先生了!”曾华正色向毛穆之和王猛施礼道,慌得两人连忙还礼。 正事又谈完了,大家又开始谈天说地了,曾华就是这样,谈正事的时候大家要认真,谈完之后该轻松就要轻松,众人也习惯了。 正说着,王猛突然指着西南边说道:“大人,诸位,那边就是汉武帝设置的上林苑,真是数百里连绵呀。 ” 这些重臣谋士都是饱学之士,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不由纷纷点头,而一知半解地曾华更是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一样。 “当年汉武帝为了打击匈奴,就划上林苑来训练骑兵,最后才驱逐匈奴于漠北,立不世之功。 今大人以上郡、北地为上林苑,磨练精兵,我想不世奇功应该不远了。 ”王猛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曾华虽然听出了一点味道,但是由于对古人用典故却不是很了解,依然“傻傻”地点头微笑。 而众人却一下子听出味道来了,车胤只是低下头来,长叹了一口气;而毛穆之开始时脸色骤然变青,但很快就缓和下来了,不由地抬头向东南望了一眼,最后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第九十八章 远方的客人(上) 第九十八章 远方的客人(上) 悦绾还自襄国,俊乃知张举之妄而杀之。 常炜有四男二女在中山,俊释炜之囚,使诸子就见之。 炜上疏谢恩,俊手令答曰:“卿本不为生计,孤以州里相存耳。 今大乱之中,诸子尽至,岂非天所念邪!天且念卿,况于孤乎!”赐妾一人,谷三百斛,使居凡城。 以北平太守孙兴为中山太守。 兴善于绥抚,中山遂安。 ----引言摘述 “大人,麻烦你的驾贴?” 荀羡正在上下打量这蓝田驿。 蓝田驿看上去方圆连绵足有近一里,全是青砖大瓦房,宽敞、简朴又实用,不过还是能看出它原来的建筑是一座非常气派的府邸,不过已经被隐藏在新的建筑里了。 荀羡一边掏出自己的驾贴,一边对驿丞问道:“这蓝田驿以前怕是一户高门府邸吧?” 驿丞一边接过荀羡的驾贴,一边答道:“大人你的眼力真是没得说,这里原来是京兆尹的一户世家,数代都是官宦,在朝廷南渡前其先人就做过郡守,后来到了伪汉、伪赵时居然这官还越做越大了,还做过一任侍中。 后来听说想把自己的小老婆、女儿和媳妇献给石虎的儿子石遵,但是人家看不上给哄了出来。 结果官没有升上去名声却在邺城臭掉了,只好灰溜溜地告老还乡了。 ” 驿丞是个很健谈的人,他顺手打开荀羡的驾贴看了一眼:“噢,原是是朝廷的使节呀,原来是荀大人。 ”说完,他顺手把驾贴一合上,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副事:“老丁,给验验后再记上。 现在这朝廷的使节跟他娘的苍蝇还多。 一窝一窝地来。 ” 驿丞转头看到荀羡旁边的随从脸色一变,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道:“荀大人,真是对不住,我是粗人,言语粗俗,还请你见谅。 ” 荀羡淡然一笑:“驿丞老兄你是直言直语,我也知道这两年江左朝廷的使节没事就往关陇跑。 还不是仰慕你家大人治下的富庶。 ” “大人真是大量!”驿丞一抱拳拱手道,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丝毫没有其它地方得罪朝廷官员后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子。 幸好荀羡自从入了上洛后已经慢慢习惯了,加上他又是一个胸怀豁达的人,所以也不再放在心上,当即只是笑了笑,倒是旁边地随从更是忿忿不平了,要不是荀羡曾经有严令。 早就跳出来大骂了。 看到荀羡没有深究下去,驿丞继续说道:“荀大人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 ” 荀羡一下子兴趣来了:“为何这么说?” “荀大人,你应该知道吧,咱们北府上到刺史将军,下到县令都尉都是我家大人一手任命的。 朝廷是一个人都插不进来。 ”驿丞得意洋洋地说道,一点朝廷臣子的觉悟都没有。 荀羡听到这里不由露出一种无可奈何和尴尬的神情。 这几年,朝廷对曾华下辖的雍、秦、并、梁、益五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整个北府几乎处于自治状态。 虽然江左上下对此颇有意见。 但是随着曾华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所处的位置也越来越微妙,朝廷对北府也越发忌惮,更加不敢得罪曾华了。 虽然江左的名士没能去北府当官,好好地捞上一把,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想别地办法。 于是各色使节打着各种的旗号,拿着各种“重大使命”纷纷地向关陇涌去,好借着上差的名义大捞一笔。 但是谁知曾华连朝廷都不是很鸟。 更不用说这些使节了,顺便打发一下就算了,连四菜一汤的“标准招待餐”都没有,很是让使节们凉了一阵子心,往北府涌去的使节顿时也少了许多。 但这还是难不住一心想发财地名士官员们,有聪明的使节突然发现他们可以利用职务的便利进行一项一本万利的活动-“走私”!北府虽然不待见这些使节,但是好歹还给足了他们面子,一路上除了校勘证件后不会搜查他们地车马和行李。 于是这些使节就利用这一便利。 多带车马行李。 去的时候轻轻松松,回来的时候负重累累。 这些北府的抢手货运到江左就翻了几番。 又不用缴高额的“出口税”,利润就不是一般的高。 但是跑多了北府就有了发觉。 逃税在北府是很重的罪,本来北府的赋税相比之下就轻,你还要逃税那真地没天理了。 于是曾华下令,无论什么使节,出关一律细细检查,发现货物统统补出口税。 但是曾华不知出于什么用意,居然给了使节一个优惠,只用交三分之二的“出口税”就行了,这样算下来使节还是占一截便宜,利润依然很高,于是纷纷和江左的商人联手,一个用使节的名义从北府进货,一个在江左销售,赚得不亦乐乎。 前往长安的使节也越来越多,而传诏办正事也越发地成了他们的副业了。 但是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还是关陇的商人,他们享有减免“出口税”和某些货物“退税”地优惠,这些政策就是那些使节也没有办法比地。 但是还好了,北府商人的市场和目光还必须注视着中原、漠南、漠北、凉州和西域。 加上江左这么大市场他们也不可能占据多少,于是使节地“正业”就越发的兴旺。 驿丞把意思一说,荀羡立即就听明白了,不由地觉得有点脸红,想不到朝廷的使节还干这种事,难怪北府上下对朝廷使节没有什么好感。 驿丞继续说道:“其实我对荀大人有好感是因为你随从不多,更没有什么车马,一看就知道是来北府办正事的使节。 ” 荀羡听到这里,除了苦笑就无话可说。 随着驿丞走进蓝田驿,荀羡发现里面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大,估摸着有数百间房间。 从表面看上去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走来走去的除了各色客人之外就是伙计模样的人,一片热闹非凡的样子。 看着驿丞给自己指着屋子谈东说西,听上去是非常熟悉这里,荀羡不由开口问道:“看来你对这里很熟,而且听你讲过这驿站的来历,莫非你和这里有什么渊源?” 驿丞听了不由大笑起来:“荀大人真是高人,一猜就中。 当年就是我把这户主人从被窝里给揪出来的,然后一家四十六口是我带着我那屯弟兄给送上路地。 ” “如此说来你真是和这房子渊源不浅啊!”荀羡不由感叹道。 “是啊。 当年我还在厢军里当屯长,这条胳膊还没有残。 ”荀羡闻言看去,发现驿丞的右臂果然有些不便利,难怪刚才一直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驿丞老用左手,很少用右手。 “这户人家当年也是一起归顺了我北府,但是这老东西却还思念赵主恩情,跟襄国和洛阳勾三搭四的。 阴谋造反。 这些家伙,放个屁三衙门的人都知道他是鸡蛋屁还是鸭蛋屁。 我奉命从杜城直奔过来,将其一窝给端了,搜出一大堆的破刀烂枪,居然还有一块银印。 上面刻着大周雍州刺史。 他娘的,这是老子听说的第二块大周雍州刺史印,真不值钱。 ”驿丞话一多立即就露出他地本性来,粗话连连。 而旁边的荀羡却听得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而且还听出了许多东西来。 他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等驿丞说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兄,那这三衙门是什么官署,居然这么厉害?” “三衙门?我有说吗?好像我没有说过!”驿丞听了荀羡的问话,眼珠子一转立即答道。 荀羡的随从顿时气得不轻,刚准备出来诘问几句时被荀羡一伸手给拦住了。 驿丞看在眼里,不由地拍了拍荀羡的肩膀说道:“荀大人。 我是越看越和你对上味了,冒昧地告诉你一句。 ”说到这里,驿丞的声音变低了,“你在别处不要问三衙门的事,没有人会告诉你的,也不敢告诉你地。 要是你到了长安见了北府的官员就可以问了,他能告诉你就一定会告诉你,比你瞎问要强。 ” 看到荀羡点点头。 驿丞把他们带到几间上房前。 驿丞一声大叫。 顿时招呼来几名伙计:“动作利索些,把荀大人都安置好了。 ” 临走的时候。 驿丞一抱拳说道:“荀大人,你先休息一晚,明天我给你安排两辆驿车,让你们两天之内一定到长安。 ” “多谢驿丞老兄!”荀羡客气地抱拳道 驿丞刚准备转身,突然看着荀羡笑了一下,低头用很轻微的声音问道:“你不是三衙门的人吧?” 荀羡疑惑地摇摇头,驿丞便放了心,再次拱手道:“是也没关系,我没做亏心事,用不着怕。 再见了荀大人!” 荀羡终于听明白意思了,站在那里看着驿丞地背影呆立了半天才回过味来。 旁边的亲随连忙上前轻声地叫道:“大人!大人!大人!”连叫三声终于把荀羡叫醒过来。 “阿平啊,看来我们这次来长安是感触良多呀!”荀羡感叹道。 荀平一边紧跟着荀羡后面进屋,一边轻声地问道:“大人,这是为何呢?” “阿平,我们一路上走来,你发现什么了?”荀羡在北府独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回大人,小的感觉这里几乎是全民皆兵。 ”荀平一边给荀羡倒茶一边答道,“这里边关有厢军,沿途重镇关卡有府兵,各县各处都有民兵。 天啊,这算下来恐怕有五、六十万人马呀!” 荀羡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惬意地闻着那清香,享受了一会才答道:“关陇本来就有三、四百万人口百姓,后来又从中原和江左将以前地流民招了回去,还多了许多他处的难民,恐怕有四、五百万之巨了,几乎有江左诸州的三分之二了。 加上益梁又有百余万,还有并州、西羌,加上一起又有百余万,你算算他北府能有多少兵源?” 荀平听到这里不由脸色骤变。 马上低声问道:“如此说来这北府实力远在江左朝廷之上了!”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荀羡淡然地答了一句。 荀平不由急了:“那朝廷怎么会没有怨言呢?” “谁说没有怨言?但是谁能奈何得了这北府曾华。 有实力就代表一切,这是江陵桓大人曾经在书信中转述的一句曾镇北的名言。 ”荀羡摇摇头说道,“这北府哪一州不是曾镇北亲自带兵打下来的,加上他手段高超,几年时间就经营得如铁桶一般。 现在朝廷唯恐得罪了这位地方诸侯,生怕跟他翻脸。 毕竟现在地北府还是江左朝廷的地方,不比那些说称帝就称帝地燕、周等外藩诸国。 北府的根还在江左朝廷,这里的人心多多少少还是向着朝廷的。 ” “大人。 那这次我们来长安不知能否顺利完成殷大人的使命。 ”荀平听完自家大人的话之后,对此次来长安地任务感到担忧。 “这一年来,王师北伐,中路桓大人打得尸山血海可还是被挡在汝水梁县城下,再也前进不了半步。 东路,我们打得精疲力竭,总算拿下了半个豫州,可是……”说到这里。 荀羡有些说不下去了。 殷浩指挥北伐不行,但是折腾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他先表姚襄同母亲弟弟到建康做了一个郎中,摆明了就是扣为人质。 然后又说丰县临近战场,要姚襄带领所属地流民三万户迁到徐州地夏丘等江淮之地去屯地,就这样把东路最能打仗的一员猛将从前线调走了。 剩下地谢尚一个人独力难支。 北上陈留的计划于是只能缓缓进行。 打来打去,江左打得是筋疲力尽。 粮草还好说,兵源也好说,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但是这兵器就麻烦了。 江左本来就缺铁,而且由于“历史遗留原因”炼铁业也不发达,北伐战役打到了一半,这兵器告急了。 而且东路北伐王师有少部分将士装备了北府出产的铠甲兵器,发现跟江左朝廷标配地简直没法比,那叫一个坚固和锋利,于是纷纷要求装备北府的铠甲兵器。 主帅殷浩觉得自己打了大半年却没有什么好的胜利消息,心里也是那个着急呀。 于是就想策。 后来手下人说北府兵器好用,当即就有了想法。 要是自家军队都装备上这种“先进铠甲和兵器”,那岂不是无往不利?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殷浩把这也看成一个重大的机会,准备去北府要一批兵器回来。 谁去呢?去个一般人还办不成这事。 又不好意思叫朝廷地大佬去,自己去吧?殷浩有自知自明,虽然曾华和自己挺客气的,但那是表面上的工夫。 自己真要是去讨兵器。 估计只能要来菜刀数千把。 谢尚去吧?他弟弟谢安跟曾华关系不错。 而且他们老谢家通过刘惔家能跟曾华拉上亲戚关系。 但是谢尚正坐镇睢阳,轻易动不得。 要是他一走。 周军突然反击,好容易打下的睢阳一线丢失地话,自己面子丢得更大。 想来想去想到了荀羡。 荀羡在收复沛县之后基本就没有什么重大战事了,他主持的徐州方向没有什么强势的敌人。 而且这荀羡和刘惔关系很好,在刘惔的介绍下,和曾华也通过几次书信,谈得还不错。 于是北中郎将、徐州刺史荀羡就这样绕道荆州,入武关上洛和蓝田关,直入蓝田县。 “曾镇北是个讲情面、识大体的人,我亲自来要兵器援助,他肯定会给的,否则他没有办法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只是给多给少,我们要花什么代价的问题了。 ”荀羡最后长叹一声道。 第二日,荀羡一行上了两辆四轮驿车,在八匹驿马的拉动下飞快地沿着大道奔驰。 在荀羡等人惊奇感叹地心情中很快就来到霸上。 从霸上去长安必须渡霸河,而驿车要渡霸河的话必须要稍微绕一下,从曾华曾经走过的长直渡浮桥渡河。 在浮桥上,荀羡看着两边的车流和人流,还有那满载着这一切的巨大浮桥,心中又是一番感叹。 这时,荀平却突然对荀羡说道:“大人,我看到熟人了!” 荀羡一愣,连忙转头过来问道:“谁?” 第九十九章 远方的客人(中) 第九十九章 远方的客人(中) 秋,朝廷将行郊祀。 会稽王昱问于王彪之曰:“郊祀应有赦否?”彪之曰:“自中兴以来,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常谓非宜;凶愚之人,以为郊必有赦,将生心于徼幸矣!”昱从之。 -----引言摘述 “回大人,是义成郡守桓豁桓大人,我刚才看到他下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在那里看这浮桥。 ”荀平答道。 “桓朗子,他不是镇守襄阳吗?怎么跑到关陇来了?”荀羡惊异地自言道。 这桓豁是桓温的二弟,为人谦和,处事稳重,颇为实干。 开始的时候朝廷征辟为司徒府、秘书郎,皆不就。 后来会稽王司马昱召为抚军从事中郎,除吏部郎,结果被桓豁以生病推辞。 再迁黄门郎,还是不肯上任。 最后桓温觉得北边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于是就亲自征辟桓豁为安西大将军府司马。 今年桓温指挥中路王师北伐,就调桓豁任义成郡,监义成、义阳、新成三郡军事,坐镇襄阳,调度后勤。 想了一下荀羡也释然了,桓温攻南阳、鲁阳、昆阳也花了不少力气,自然也物资紧张了,这桓家管后勤的桓豁到长安来,里面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了。 荀羡坐在马车里,身子往坐位后面一靠,眼睛微微闭了起来,默然沉思了一会然后对荀平说道:“荀平,过了河你拿我的贴子去知会一声桓大人,如果他也是去长安的话,我希望能与他同行。 ” 荀平应了一声,然后从行李里掏出荀羡的名贴,打开车门,很快就挤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会儿居然不见了。 荀羡坐在马车里。 任由马车缓缓地沿着浮桥向西岸驶去,一路上都默然无语。 很快,荀羡的马车就到了浮桥西岸,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沿着官道继续向西南方向地长安行进。 荀羡交待车夫暂时把驿车停在路边,等一等桓豁。 不一会,两辆马车从车水马龙中驶了出来,缓缓地靠了过来。 马车门一下子被打开。 一位长得和桓温有四分相似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二十多岁,应该跟荀羡差不多大小,但是要比荀羡长得黑一些,也矮一些,所以显得敦实一些。 见桓豁在荀平的带领下走近来,荀羡连忙推开车门,走了出来,迎面拱手道:“朗子兄。 想不到在这里相会,真是难得呀!” “令则大人,我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看到你。 ”桓豁一脸笑容地拱手道。 两人的手挽着一起,对视一下,突然仰出爽朗的笑容。 在荀羡的引领下。 桓豁和荀羡先后走进荀羡的马车,然后车门很快被跟在后面的荀平关上,而马车也开始沿着官道向西行驶。 坐在马车里地荀羡和桓豁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任由马车越驶越快。 而两人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最后荀羡轻声开口道:“朗子,你这次来也是为了兵器军械?” “是啊,令则大人,恐怕你也是一样的目的吧。 ”桓豁低声答道。 荀羡已经无语了,只好点头默认。 又是一片沉寂,车厢里只有两人轻轻的叹息声,还有马车在行驶中部件震动的声音。 都混杂在马车疾驶的车轮和马夫挥鞭叱喝的声音中。 一路无语,马车很快就行驶到了长安。 沿着官道,马车没有进北长安,而是直接驶进了新长安东北三十里外地三十里桥驿站。 荀羡和桓豁在这里下了四轮驿车,按照这里驿丞的指点换上停在驿站旁边的幔车。 这是一种比驿车小许多的两轮马车,一个木头为骨架搭建的圆棚,四周围着竹子编制地围蓬,成长方形。 后面左右都是方的。 唯独蓬顶是半圆的。 竹蓬编得非常密集,几乎透不出光来。 上面还刷了一层桐油,下雨天应该也没有问题。 幔车的两支长把手套在一匹马上,而马身后对着地车蓬前面只用一块麻粗布连成一个布幔帘子垂下来遮住。 一个车把式看荀羡、桓豁两人走了过来,连忙取下一个不高不矮的小板凳,放在车架下面,然后一伸手掀起布幔,恭敬地等候两人上车。 荀羡和桓豁看到这架势,不由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前后弯腰踩着小板凳钻进幔车厢里。 放下布帘子的车把式把板凳一收,轻轻地往布帘子前面的一小截车板上一坐,然后吆喝一声,马车顿时缓缓地起动,向长安不缓不急地驶去。 两人的随从也慌忙钻进十几辆马车,还有早就准备好了的数辆装行李的幔车,都一起跟在后面向长安驶去。 这幔车就没有驿车坐着舒服了,要颠簸一些,幸好这车速不是很快,所以还没有受太大的苦头。 荀羡默然了一会,转头对旁边地桓豁问道:“朗子兄,你是什么时候从襄阳动身的?” “十天前。 ”桓豁立即答道。 “那时我刚从南阳和你兄长桓大人告别。 ”荀羡点头道。 “这仗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了。 从南阳到鲁阳、昆阳,再到现在的梁县,我荆襄已经损失了近四万余众了。 ”桓豁感叹道。 荀羡不比殷浩,在桓氏兄弟心目中印象不错,加上桓豁是个厚道人,忍不住就在荀羡面前感叹起来了。 “损失这么大?”荀羡不由大吃一惊,他在鲁阳略微问过桓温有关战事和损失,桓温很是黯然,不过没有告诉他详细的数字,今日一听,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大。 “这主要是中路的地势险要,伏牛山、熊耳山、汝水,能打到梁县城下已经非常不错了。 要是别人打,说不定还在南阳、鲁阳转圈子呢!”荀羡含蓄地答道。 桓豁明白荀羡所说的意思,听到这里。 也觉得这位年轻的方伯说了一句公道话,但是他满腹地牢骚才刚刚开了头:“我就是想不通曾镇北为什么不出兵河洛,和我中路军南北呼应,一举收复洛阳故都。 ” 荀羡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劝解,却见桓豁自己又答道:“其实我知道这里面地原因。 权术?就是因为权术!结果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我们在南边打得尸山血海却还看不到河洛的影子。 可离河洛最近地镇北军却莫名其妙地跑到河洛北边的并州去大打出手。 ” 桓豁突然顿了下来,低声对荀羡说道:“令则大人,你一路上有没有发现。 这北府会有多少兵马?” 荀羡一愣,想了一会说道:“不好说,我不清楚曾镇北是如何招兵的,但我估计可能会有二十万左右吧。 ” “二十万?令则大人,告诉你吧,前月,秦州刺史武子先生给我兄长写信,无意中提到。 北府现有有骑兵十二万!而且都是几经挑选的精锐骑兵。 ”桓豁忿忿地说道。 “什么?”荀羡着实吓了一大跳。 十二万骑兵,现在江左朝廷能凑齐一万二千骑兵就不错了,估计还得连骡子带驴子一块算上。 “真是想不到北府的实力居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荀羡知道桓温和北府许多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能拿到第一手资料和情报。 想到这里,荀羡不由苦笑起来:“看来朝廷和源深恐怕真是一厢情愿了。 ” 听到这里桓豁一下子听出荀羡话中地意思来。 但是他却不敢接言,因为尽管曾华让人又畏又恨,但是他却和荆襄桓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 桓豁低头想了一下答道:“其实曾镇北有三十万兵马也不足为奇。 想我江左不包括北府就有四十多万兵马却还是觉得不够用。 而曾镇北三面环敌,用兵的地方更多。 ” 听到桓豁在为曾华开解,荀羡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也不知是表示对桓豁的解释认同还是对桓豁为曾华如此开脱表示理解。 “中原如此纷乱,曾镇北想速速平定就是拥兵三十万恐怕也不容易呀,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看到天下安宁,四海升平的景象。 ”荀羡突然叹道。 桓豁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波澜滔天。 看来荀羡似乎在心里已经把平定乱世的希望放在了曾华的身上,而不是自己地兄长也不是名盛天下的殷浩。 难道在江左名士中真正有见识的高人中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是刘惔的影响还是荀羡来关陇后所见所闻后自己发出的感叹? 桓豁不由心里有些忿忿,但是静下心一想,光是从这次北伐来看,桓豁就不得不承认一点,如果没有曾华地出手,不管是桓温还是殷浩,想收复河洛都是痴心妄想。 “多修路。 广积粮。 不称王。 ” 荀羡突然又开口道,但是说的话桓豁却没有听明白。 荀羡看到桓豁糊涂的样子。 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份邸报,正是北府流传量最大的《民事邸报》。 荀羡展开邸报,指着其中一篇文字说道:“朗子兄,你看这里。 这是一篇据说是杜撰地中原英雄驱逐胡虏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地方豪杰的谋士给他提出了多修路,广积粮,不称王的策略。 朗子兄,你看出意思来了吗?” “还请令则大人指点。 ”桓豁拱手恭敬道。 “这其实说的却是北府的谋略。 ”荀羡笑道。 “什么?”桓豁想了想,摇头问道:“这曾镇北真的会如此做?” “很明显。 你看这邸报中另一面言道,官府招募六万民夫修建长安到上郡延安城直道的最后一段。 你看看,连上郡到长安地直道都快修完了。 你我入北府以来最大的感触是什么?除了修水利沟渠就是在大修道路。 ”荀羡指着邸报的另一面说道,“曾镇北可是寓意深远呀。 这大修水利我们暂且不说,这修道路有什么好处?朗子兄,你再看看这里。 ” 荀羡又掏出一份邸报,正是《镇北大将军府邸报》,指着上面一段说道:“八月十六,有贼聚众千余人据冯翊梁山作乱。 临晋厢军出动,会集夏阳、栗邑府兵,二十六日乱平,斩首三百,其余擒获。 十日呀!短短十日,镇北军就能奔袭近三百里,并调集三个地方的兵马,一举平乱。 这还要包括消息送到长安。 然后长安立即调兵遣将的时间。 朗子兄,你算算,要不是这北府道路畅通,北府能军政号令迅速,兵马调度灵活吗?想去年,晋安郡(治今福建福州)有山民作乱,结果半月消息才传到建康,建康传下军令。 调集附近诸郡各路兵马,两个月后才出兵。 结果不过也是千余人的作乱,竟然蔓延大半年,席卷数郡数万余人,今年才在三万重兵围攻下平息下来。 ”荀羡说到这里越发地感叹。 桓豁听到这里也是颇有感触。 接口道:“我兄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曾经说过,曾镇北无论是领军还是治政,虽然匪夷所思。 但却往往含有深意。 ” “民富则国强。 ”荀羡悠然说道,“其实曾镇北的深刻含意可能这一句话就已经说明白了。 ”荀羡变戏法般又掏出一张邸报,正是《雍州刺史府邸报》,他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道:“这是曾镇北上月在扶风郡巡视时对扶风郡乡老官吏们讲地一段话,藏富于民远甚于藏富于库。 只有百姓富了,国家才可能真正地强盛,才能免除汉武帝国家强盛一时,百姓却一贫如洗。 最后由盛转衰的历史悲剧。 ”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曾镇北说地这句真正的含意,但是我却真正的明白,曾叙平远胜于我。 ”荀羡击节长叹道。 马车很快进了长安,荀羡等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四轮驿车不能直接驶入长安城,这里的人太多了。 虽然道路宽敞,但是加上两边的人山人海,这幔车都只能缓缓而行,更加宽大地四轮马车那简直就是找罪受了。 荀羡和桓豁干脆跳下车来。 只留数个随从。 其余的都打发跟着幔车去迎宾馆,先安顿下来。 这里是新长安城区。 道路笔直,路面都是用石渣混合“关陇水泥”铺设而成,不知用了什么设备和手段,路面被压得极平。 大道两边正在修建房屋,这里的房屋应该是统一修建的,但是房屋的样式虽然大致一样,但还却各不相同,而进度也都不一样。 所以看上去即整齐又不显得呆板。 两人拐进新长安的南市里,这里是集市,修建非常容易,所以修了一年左右就基本竣工了,已经开始正式营业了。 这里的人更多,而且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整个南城集市成田字型,而下面又分成上百个田字,道路构成了田字地架构,而路边的商铺却构成了田字的内容。 商铺只是用高高的棚架搭建,顶上面搭了瓦可以遮阳避雨。 商铺是隔成一档一档的,很像曾华在另世见到过地农贸市场一样。 集市里除了人就是琳琅满目的货物,西域的玉器、毛织品、奇珍异果,北方和西羌的皮毛、牛角、玉石,南方地香木、丝绸、茶然道:“恐怕天下的财富尽在这里了。 ” 桓豁不由脸色大变,神色变得凝重无比。 第一百章 远方的客人(下) 第一百章 远方的客人(下) 永和七年十月,安西车师、焉耆、龟兹、疏勒、鄯善和于阗遣使至长安,请明王转臣表,随行商者近万。 这时,荀平看到几个胡人模样的人从身边走了过去,不由惊异地叫了起来:“这不是胡人吗?” 荀平的声音高锐,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听到,纷纷转过头来,而那几个胡人也听到,不由脸色大变,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册子,高高地举起,大叫道:“我们不是胡人!我们是车师人,安西车师人!” 荀羡好奇地走上前,接过那人手里的册子。 也许是荀羡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官宦贵气,那些胡人居然乖乖地把自己的册子都递了上来。 “身份执贴,苏安,男,二十九岁,安西车师伏城人,”荀羡不由轻声念道,“永和七年六月入境。 青海将军白兰校尉府印,河兆校尉府印,秦州关防四印。 咦,这些纹印是什么?” 一名车师人连忙接口道:“这是我等的手指模印,一入白兰校尉辖区就印了上去,总共有四个指模,官府可以由此印证我等真实身份。 而且我等的入境资料和指模印留底早就由白兰校尉府驿递给了秦州和雍州刺史府,绝对不敢有假。 ” 这名车师人的官话说得结结巴巴,荒腔野调,但是总算说清楚了。 “你们怎么从青海将军辖区走,怎么不从凉州走呢?”桓豁接口问道。 “凉州境内要交税,而且是很重的税。 路上盗匪又多,我们数百上千人的护卫队都挡不住,他们有时候是官匪一家,我们怎么去挡呢?青海将军辖区里非常安全,安西大都护辖区只要交一次税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那里又没有什么匪盗。 就是有,也是小股从凉州偷偷越境过来的,我们都能打发。 而且只要我们向当地官府报了案,校尉府和将军府都会出兵剿灭,就是追到凉州也会将这些该死的匪盗吊死。 ” 可能是官话太难说了,这次答话是另一个车师人接腔回答。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荀羡也开口问道。 “我们车师商人来了一百余人,加上使节官员有三百余人,另有护卫一千余人。 焉耆、龟兹、疏勒、鄯善和于阗也有商人和使节。 恐怕有五千余人。 ” “这么多人?你们这是来干什么?”荀羡惊问道。 “我们这是来拜见安西大都护大人,自从去年大都护大人累累派兵宣示朝廷天威之后,西域各国便纷纷遣使节来拜会安西大都护,并请他向朝廷上表称臣。 而我等商人也跟着来,好进些货物回去贩卖。 ” 荀羡明白了,自从曾华领了一个安西大都护后,就频频派青海将军下辖的羌骑兵到西域宣示自己这个安西大都护的存在,重复前一次万里大演练地事情。 只是规模小很多。 加上大败在西域很有话事权的凉州张家势力,这些西域各国自然就知道了安西大都护是个货真价实的大佬,于是都屁颠屁颠地派人来拜会进贡。 不过这些事情江左朝廷是不会理的,只要曾华从长安送个上表,说又有多少西域国称臣。 再送几个使节去遛一圈,那些朝廷大佬们就会乐得找不到北了。 而真正的实惠却全被曾华拿走了。 这时,十几个窄袖紧服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他们腰上都配着腰刀。 而身上有一块方形补布,上面写着“长安巡捕”。 他们走了过来,接过车师人的身份执贴,仔细看了一番后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巡捕把证件还给车师人之后,挥挥手大声道:“好了好了,不是胡人,是车师人,没事了。 大家都散了吧。 ” 巡捕们了解情况后顺便又查看了一下荀羡和桓豁等人地驾贴,看是朝廷和荆襄使节,就拱手说道:“两位都是来北府的使节,不知道这其中关节,如果唐突了请不要见怪。 只是请你们以后不要乱叫别人为胡人,会吓死人的。 ” 说到这里,这位年轻的巡捕管带轻笑道:“我关陇有大小胡人头颅堆三十九处,共有胡人头颅六万一千七百六十九颗。 所以这些西域人死都不愿意说自己是胡人。 只说自己是安西各国人,还请两位上使清楚一二。 ” 荀羡和桓豁终于知道原由了。 连忙拱手向巡捕和车师人道歉,一场风波便化解了。 从集市里出来后,众人都挤出了一身臭汗,但是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这里面太热闹了,东西太多了。 见过之后才知道,天下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这么远在天边的人,西域人原来是那样子的,厌哒人、波斯人、天竺人原来各不相同,原来是这个模样。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荀羡发现集市外地街道旁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几个年轻和尚在一位老和尚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分发贴纸,中间碰到了几名也是发贴纸的道士,两伙人苦笑一下对施一礼后便各自继续忙各自的去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几个长袍地人来得受欢迎。 这几个人都是一身的白袍,腰上系了一根布带,胸口前挂了一个阴阳鱼坠,显得肃穆郑重。 他们每走到一户人,主人家都恭敬地迎了出来,几个人亲切谈了一会,便留下一脸高兴不已的主人家走开,继续到下一户。 荀羡细细一看,发现他们腰上的布带颜色不一,有白布带,有红边白布带,有红布带。 熟悉一点关陇情况地桓豁道:“这些都是黄教的传教士。 ” 荀羡点了点头,看了一会便示意继续走。 很快,众人快走到了新长安西城区。 这时,大家发现一座巨大的建筑物群出现在前面。 只见最前面一座牌楼屹立在大道中间,上面的石牌上刻着一行字:“长安大学堂”。 只见上百的年轻士子在牌楼下走进走出,手里拿着书本,个个风度俊逸。 仪态不凡,脸上满是抑不住的自豪。 荀羡迎上前去,向几位结群而行的士子施了一礼道:“敢问各位都是长安大学堂的学子吗?” 这几名士子见到一位俊朗清逸地士人向他们施礼问话,连忙纷纷地回礼,然后为首者磊磊大方地答道:“正是,我等正是长安大学堂的学子。 ” “这样呀,我等是江左来的士子,不知道关陇和长安大学堂的底细。 还请诸位指点一二。 ”荀羡继续谦礼道。 “这长安大学堂是武昌公定下来的北府最高学府,凡雍、秦、梁、益、并州诸郡县的士子都可以报考,只是这考试是由长安大学堂直接主持并出题。 每次都有上万士子慕名赶来报考,但是每次录取的不过千余。 现在这长安大学堂就读的学子有三千余,武昌公亲任总教谕,副总教谕是车武子车先生,总监事是江道载江先生。 而为我们教授讲学地有车武子、毛武生、王景略、范文长,谢文明。 荣存希,李致愛,彭庆善、刘子瞻、江道载、毛仲祖、郝隆、罗友等名士先生。 武昌公也时时为我等讲课。 ”为首地学子道。 “原来如此,这长安大学堂我等可以去参观一下吗?”荀羡又问道。 “无妨!这长安大学堂欢迎天下各地的士子。 ”为首地士子朗声答道。 真是器宇宣昂,气度不凡。 这里的人物怕以后都是栋梁菁英。 荀羡和众士子告别,然后和桓豁一起缓步走进牌楼。 走进牌楼里,首先看到是一块大石碑,上面的字写得不好看。 但是上面的几个字却让荀羡不由动容:“此内除了学问和师生,再无其它。 ”落款署名是曾华。 “兄长曾言过,曾镇北最恨的事就是他那一手臭字。 ”桓豁笑道。 荀羡听到这里,也笑了笑,顿了一会开口道:“字写得差,话语也简单明了,但是寓意却深刻呀!” 桓豁听到这里,再一仔细一看。 脸上地笑容也缓缓消失,最后郑重地对荀羡点了点头。 两人带着随从继续前进,只见这里视野开阔,一栋一栋的房屋都隐藏在树木林荫之中,远远看去,只能看得若隐若现。 走近来一看,房屋都是用大石和青砖修筑而成,显得坚固而大方。 站在那里。 你可以感受到一种肃穆和大气。 每栋房屋都是有四五层,每层上都开得有窗户。 而且这窗户开得都比其它房屋要大许多,外面是两扇木板,天晴的时候可以完全打开,把阳光放进房屋,天雨就可以闭合上,遮住风雨。 “看来曾镇北没在这里花心思呀。 ”荀羡站在一棵移植过来的大树下叹道。 长安大学堂占地巨大,里面除了一栋栋的房屋外,荀羡等人还看到气势宏伟、宽阔明亮地大礼堂,还有什么图书馆,大操场等没听说的场所设备,更有他们没有见过的各色设备。 在学堂里,几乎处处是花园。 倒是都是树木,到处都是草坪,到处小溪池塘,到处都是几个聚在一起的学子,或热情地讨论什么,或激烈地争辩什么。 尽管到处都可以看到人群,但是这巨大地学堂居然显得无比的干净,无论是水泥卵石铺设的幽径小道,还是树下的林荫大道,无论是小溪池塘边的石亭里还是花丛相间的草坪上居然没有一点垃圾杂物,顶多只有一些飘落的树然道:“真不愧是令则兄,只是不能拜你为左右臂膀真是遗憾呀!” 第一百零一章 木根山之战(上) 第一百零一章 木根山之战(上) 刘显攻常山,魏主闵留大将军蒋干使辅太子智守鄴,自将八千骑救之。 显大司马清河王宁以枣强降魏。 闵击显,败之,追奔至襄国。 显大将军曹伏驹开门纳闵。 闵杀显及其公卿己下百馀人,焚襄国宫室,迁其民于鄴。 ---引言摘述 “左贤王,我们真的要奔袭定边吗?”曹毂忧虑重重地问道。 “正是,”刘务桓非常坚决地答道,“右贤王,你害怕了吗?” 曹毂尴尬地摇摇头,但是他脸上那依然忧心无比的神情却出卖了他,看来他对这次奔袭一点把握都没有。 刘务桓从心里看不起这位所谓的匈奴右贤王。 曹毂是混迹于河南之地的一支部落首领,以前的势力范围是南至洛水中游,北到盐泽,东西河水为界,囊括了大半个河南之地,中心地带是奢延泽。 拥有鲜卑、北羌、匈奴等各族部众近十万万人,控弦之士近两万余人,在河南之地(河套以南地区)勉强凑合,和占据河套地区的铁弗部差不太远。 而曹毂的背景却相对复杂许多,他应该也属于栗特人,和石氏羯胡同属于昭武九姓,只是在匈奴势衰后便流落河南,慢慢吞并附近的小部落,成为上郡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而当时正是前魏,曹毂先人便冒姓了当时的国姓-曹,并自称是匈奴人。 当石氏窃据中原后,曹毂的父亲就立即投奔了石赵。 石虎看在大家都是栗特人,都是月氏后人,还有几分香火情,就给了曹家一个安北将军,匈奴右贤王的封号。 曹家有了这个封号后,在石赵的支持下开始在上郡大展手脚。 并走向整个河南之地。 很快就收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上百个部落,成为河南之地的豪强盟主。 有了本钱之后,曹毂部就开始纠集兵马频频南下“狩猎”,侵袭冯翊、北地(治今陕西耀县)、安定诸郡。 虽然他们对雍州诸郡百姓们的伤害很大,但是石氏认为这是小事,所以也没有去管曹家地胡作非为了。 后来石虎病死,曾华入主关陇,曹毂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在数万镇北军的猛烈攻击下。 曹毂部再也不敢南下,那代价太大了,南下部队经常一小不心就全军覆灭。 曹毂只好勒令部众北迁,并严令禁止兵马部众南下。 到了永和七年,以前一直以防御为主的镇北军居然开始反击了。 先是延安城,后来是阳周、绥德,先后修筑起来,奢延水以南地区以前依附于曹毂的十几个部落首领或死或降。 数万部众和大片土地就落入到镇北军手里。 曹毂不由大怒,带领部众开始袭击镇北军,结果却被卢震等人连连大败,最后反而让镇北军一直攻到了奢延水以北,占据修筑了肤施城。 曹毂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带着残部逃回了奢延泽,还没有喘上一口气,结果姜楠又率万余骑兵呼啸而来,把曹毂部几代人积累的部众和牛羊抢得干干净净。 曹毂丢下数万部众和无数的牛羊。 只带了千余残骑仓惶北逃,投奔河套地区的铁弗部刘务桓。 刘务桓也正在头痛金城郡、安定郡步步进逼地镇北军,先后丢失了廉县、灵武等富庶之地,最后连匈奴贺兰部也尽没于镇北军之手。 而且在灵武立下脚的镇北军却没有就此罢手,反而以贺兰山和灵武为基地,频频北袭后河套地区。 后河套地区东到朔方城,西到临戎城,北到狼山、阴山脚下。 南到戈壁盐泽,包括沃野、临河、广牧等城,真是沃野千里,富庶无比,是刘务桓的心肝尖尖。 镇北军累累北袭,让刘务桓损失惨重,但是好歹没有象曹毂那样被打得倾家荡产,总算还保存了大半实力。 接了狼狈不堪的曹毂来降。 刘务桓觉得事情总该有个了解。 于是就派人向自己名义上的大佬。 代王拓跋什翼犍禀报了这数月来自己所遇到的“坎坷”和“艰辛”,希望得到组织上的指示和帮助。 很快。 拓跋什翼犍派人来告诉他,自己已经就任晋室册封的代王、大单于、都督漠南漠北诸军事地职务了,和关陇的镇北大将军曾华已经是同僚了,与同僚兵刃相见的事情他拓跋什翼犍是做不出来的。 但是代国使者却告诉刘务桓道,目前代王还没来得及为刘务桓向朝廷上表官职,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务桓和曾华还算不上是同僚,所以拓跋什翼犍请刘务桓相机行事,并带来了拓跋什翼犍赠与的好马一千匹,兵甲三千套等“友情赞助”地大批物资。 刘务桓和使者痛饮了一夜,终于弄清楚了河东地区的情况。 长安的曾华不但派人找曹毂和自己的麻烦,还派出重兵大败并州地张平,占据了并州数郡,并出兵雁门等地,大败自己的远房亲戚刘库仁,杀得刘库仁带着独孤部连连北退。 而后拓跋什翼犍却忍气吞声,居然同意了并州刺史王猛的讲和,心安理得地当起晋室的代王来。 刘务桓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拓跋什翼犍不愿与镇北军为敌,一是因为镇北军得胜之师士气高涨,锋芒不可挡;二是战场已经开辟到云中地区了,离拓拔部的老窝盛乐不远了,拓跋什翼犍怎么敢在自己家门口跟精锐的镇北军火拼呢?镇北军败了顶多退回并州雁门或者太原,要是拓跋什翼犍败了,恐怕老窝也要被人端了。 刘务桓终于弄明白了拓跋什翼犍给自己的暗示了,去跟镇北军打吧,我在物质和精神上支持你。 但刘务桓不是傻子,要不然十几年来拓跋什翼犍就是抓不住他的尾巴,让他在河套地区左右逢源,滋润得不了。 刘务桓不会轻易被拓跋什翼犍当枪使,他自有自己地计谋。 刘务桓仔细研究了一下镇北军经略北地郡和上郡的策略,很快就发现了镇北军的意图和战略。 镇北军西以西河水,东以走马河、奢延水、东河水为行军路线。 向北缓缓推进,占领一地便修筑城池要塞,以为根据,慢慢蚕食河南之地,杀到河朔之地后就可以沿着河水东西合围,一举将夹在中间的铁弗部拿下。 真是个好计策,尤其是在对付象自己铁弗部这种游牧为生的部落势力,沿着水源而上。 你跑都没地方跑,只能在镇北军如墙推进地攻势下节节败退,最后被团团包围加以歼灭。 可是你们这策略中却有个天大的漏洞,那就是中路。 刘务桓很快就发现镇北军战略上致命的漏洞。 从奢延水到灵武这数百里地地方却没有多少兵马,这里虽然荒凉了一点,但也有水有草。 从河套南下,经盐泽、大城(今内蒙古伊金霍洛旗西南)、高望(今内蒙古乌审旗北)到定边,都是河南高地(就是现在鼎鼎大名地鄂尔多斯高原)。 虽然旱了点,但是草地遍及,适合游牧和骑兵行军。 过了定边就到了安定郡,再一路南下,数百里就可以到了长安。 这点路对于骑兵来说不算什么。 当年前秦汉时期,匈奴就曾经沿着这条路线频频南袭。 秦始皇和汉武帝为了保住关中不受北边的侵袭,曾经大发兵马经略、收复北地和朔方,可见这条线路地重要性和危险性。 读过汉家书籍的刘务桓自然晓得这些典故。 他研究来研究去,从十几次地探子情报中终于确定中路只有不到万余镇北骑军在来回的巡视。 刘务桓不由为北府的粗心大意而感到庆幸,看来这北府的曾镇北和他手下的将领只盯住了两边的河水,却忘记了中间的河南高地。 刘务桓在十月底终于决定了,他要出兵南下侵袭北府。 但是刘务桓清楚地认识到,北府有五州之地,又有上百万的西羌和降服地陇西匈奴、鲜卑部提供优良的骑兵兵源,实力和后劲是不可估量的。 尤其和只占据河套地区,名义上拥有十数万部众,实际只有数万部众的铁弗部相比,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一旦自己和北府打成相持战,那么北府那排山倒海,一浪接一浪的攻势将会让铁弗部面临灭顶之灾。 你看现在镇北军只是频频分部北上侵袭就已经让铁弗部大叫吃不消了,要是北府全力北上,自己真地就只有和老爹一样北逃塞外了。 到时说不定拓跋什翼犍会拿自己的人头去换取长安曾华的同僚之情。 因此刘务桓告诉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要和北府一战地话。 就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下子让北府没有还手之力。 而这个机会就是从中路过河南高地,经定边、安定郡直取三辅长安,一刀插到曾镇北的心脏去。 虽然这个计划非常疯狂和冒险,而且一旦不成功就会遭到北府疯狂的反击和报复。 但是刘务桓却是这么想的,只要自己和北府撕开脸面正式开打,镇北军迟早都会全力对付自己。 而且一旦自己偷袭三辅、长安得手,不但能掠得大量财富和人口,充实自己的势力,也会对北府造成威慑,迫使曾镇北象拓跋什翼犍一样接受自己的城下讲和。 那自己就不但保住了河套地区,还可以利用这次大胜的机会真正统一河套地区,然后再吞并河南地区,那么自己地实力就不日而语了。 最让刘务桓感到兴奋的是,一旦老天爷眷顾,让自己偷袭长安成功,大败曾镇北或者干掉他,到时风云突变,这关陇之地恐怕就要归我铁弗部所有了,自己岂不是有机会参与到中原争霸中去了。 想到这里刘务桓就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刘务桓将早就用各种手段从河套各部征集来的骑兵一万余人,加上自己铁弗部的五千骑兵和曹毂的一千骑兵集中起来,于十月二十九日从朔方出发,向南悄悄行军。 但是刘务桓没有想到,他前脚刚出朔方,后脚就有人快马更悄悄地向南急驰而去。 这几个月,镇北厢军在北地、上郡打得热火朝天,一向不甘落后于人的探马司和侦骑处自然也不会坐在那里看热闹,各色各样的探子以各色身份、用各种手段向河套渗透,很快就在河套地区和刘务桓周围建立了一套情报网。 要知道曾华讨教出来的探马司和侦骑处可是用“先进地军事情报工作思想”武装起来地情报机构,那是相当的专业。 大军南下,一路速行,非常顺利。 河南之地地各部落已经被频频出击的镇北骑军打成惊弓之鸟了,那些部落首领见了领兵南下的刘务桓,顿时比见了亲爹还亲,抱着刘务桓的大腿就是一顿哭诉,说镇北骑军是如何的凶恶,夺了他们的牛羊,掠了他们的部众,尤其是在占领区实行什么均田制,废除部落首领。 这草原上自古以来就必须有首领,就如同羊群要有头羊一样天经地义,要是没有了首领,那岂不是没有了太阳。 这些首领纷纷咬牙大出血,不但捐献出牛羊以为军资,还你出三百,我出五百,提供部众骑兵充实刘务桓的队伍。 刘务桓也乐得多些人手,从朔方过到盐泽到大城,刘务桓的大军居然达到了两万余骑,而且也牛羊食物不愁。 但是为了等这些新兵和牛羊,行军的速度也慢了许多,比刘务桓预计的时间要晚上了五天。 刘务桓领军过了大城之后,在石子岭下开始调头折向西,绕过镇北军重兵屯集的奢延水地区,过归仁怀德,直下定边。 路上又是平安顺利,四处散去的探子没有发现任何镇北骑军,只有三三两两在放牧的鲜卑、匈奴、北羌牧民。 铁弗部探子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是远远地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悄悄地走开,然后指引大军迅速通过探明没有镇北军的地区。 但是刘务桓等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镇北军骑不但战斗力比他们强,就是侦察能力也比他们强许多。 铁弗部的行踪被源源不断地送到该去的地方。 看到一切顺利,刘务桓不由心情舒畅,最后向曹毂交了个底,自己不但要奔袭定边,还要奔袭三辅和长安,创造一个新的神话。 曹毂顿时被刘务桓的计划给吓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务桓连忙劝这位在河南之地还比较有威望的盟友道:“右贤王,我们奔袭了定边如何?就是大败镇北骑军又如何?北府有人口数百万,骑兵数十万,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恢复元气,卷土重来。 你收复了奢延泽又如何,在镇北军新的攻势下你能坚持多久?” 说到这里,刘务桓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道:“右贤王,听说关陇杀得羯胡有近十万之多,而大人你也……,如果落到北府手中,恐怕……” 这是曹毂一直忧心重重的地方。 自己和羯胡同出一源,自然也有深目等特征。 这关陇和中原杀羯胡杀得是横尸遍野,头颅堆积如山,曹毂早有耳闻。 虽然自己号称是匈奴人,但是这模样却是怎么改不了的,要是落到北府手里……,曹毂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右贤王,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了。 想那北赵石帝,出身卑贱,却立了不世之功,右贤王难道不敢一博,效尤石帝?”刘务桓继续说道。 曹毂一愣,不一会就觉得热血冲头,他拔出长刀,狠狠地说道:“他娘的,博了!” 不一日,铁弗部联军很快就看到了前面不远的木根山(今内蒙古鄂托克旗南,与宁夏盐池交界处)。 第一百零二章 木根山之战(中) 第一百零二章 木根山之战(中) 永和七年十月,屠各酋首张忽暗招旧部,聚众数千据安定郡朝那城反,自称秦王、大单于。 明王遣柳畋、杜洪、刘宁领厢军、府兵五千讨之。 十一月,兵至朝那城,北府军四战四捷,擒张忽,斩首两千余,其余皆降。 ------引言摘述 “杀!”一声吼声像炸雷一样回响在马嘶和马蹄声中,只见一道白光破空划过,接着一颗睁着大大的眼睛怎么也不相信事实的头颅在如箭升起的鲜血中飞动,他花白的胡须和满脸的沧桑显示这位死者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他一头的碎白的发鞭表示他不是拓拔鲜卑人也是被拓拔鲜卑化的其它族人。 头颅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终于扑通地落到了尘土飞扬的地上,很快就在尘土黄雾和纷乱的马蹄中消失了,也许已经被马蹄踏成了泥土,和这黄土混在一起了。 “老爹!”一声高喊撕破土黄色的空气和无穷的混乱,在刀枪碰撞和杀戮声中如麻雀一闪,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涂栩只听得懂党项话和官话,对于远处传来的铁弗语一点“领悟力”都没有,但是凭着那凄厉的声音和他在战场上练出来的直觉,涂栩体会到这喊声中包含的痛苦和仇恨。 涂栩在挥刀盯着附近向自己冲过来的铁弗骑兵的时候,脑子里却向发出声音的远处充满了警惕。 做为一个千把号人首领的营统领,按照正常的习惯本来是不应该冲杀在最前线的,但是按照镇北军的军法,军官不冲杀在最前面,一旦队伍后退,那他将是第一个被砍头的,于是镇北军形成了一种惯例。 军官一般都会冲杀在前面,而士兵也会奋勇向前。 人家当官地都冲在前面了,当兵的自然不好说什么,而且一旦军官在前面战死,队伍却后退没有取胜,那么全队伍的人都有可能一起军法处置,统统斩首,不拼命不行呀。 涂栩一边举起马刀。 将旁边一个不过十四五岁、露出破绽的匈奴骑兵砍下马来,一边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属下。 这些都是“新兵”,不过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新兵,都入伍半年了,只是没有真正地杀敌临战过。 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搞得,部属刚跟着自己在战场上血战两回,有了一些实战经验了,上面就把这些军士调走。 又换上一批“新兵”,半年下来,自己的兵跟他娘的奢延水还流的快。 不过还好,这些新兵都是从各羌、氐、匈奴、鲜卑、汉等各族善骑射者中挑选出来地,在家里就能纵马千里。 飞射奔兔。 加上入伍以来大量的训练和演练让他们很快就成了一名骑兵,缺的只是血与铁的洗礼而已。 这一仗下来后,那些活下来的军士已经有足够的实战经验了,可以勉强成为一个飞羽军骑军了。 只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过不了这一关,永远地长眠在这块黄土上。 “啊-”,一声惨叫,一名军士不由往后一倒,涂栩可以看到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在那名军士的胸口上。 由于刀势太沉,伤口太深,这名军士地半个身子居然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而头颅也无力地搭拉在胸前。 插着白羽毛的头盔歪歪地向左倾斜,眼见不活了。 几句官样和党项粗话不约而同地响起,几个周围的飞羽军军士立即围了过来,发誓要为战友报仇。 最近的一个大个子最先动手,只见他地右手一翻,马刀像毒蛇的信舌在他对面的铁弗骑兵脖子上一闪,留下一道血线。 而后大个子弃了对面即将死去的敌手,紧接着右手一转。 马刀挟着风雷之声向左前方刚刚得手还来不及高兴地铁弗骑兵劈去。 铁弗骑兵慌忙一挡。 只听到咣铛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在黄色的尘土迷雾中居然闪出了几个火星子。 大个子抢得先手就丝毫不留情。 右手一扬,呼呼呼就是三刀,刀刀力沉势凶,直取铁弗骑兵的要害。 铁弗骑兵没有想到对手居然比自己还力大凶猛,顿时招架得有些慌乱了,勉强挡住了前两刀,第三刀眼看怎么也挡不住了,马刀闪着白光向他的右肩劈去。 铁弗骑兵也是个高手,当即立断往后一倒,整个上半身居然像劲风下的高梁秆一样向后面折去,堪堪地让闪着寒光的马刀从自己的胸前划过,差了一截距离。 而这时大个子突然一动,左手居然松开紧握地缰绳,整个身子在马镫上站立起来,而且还往前一扑,骤然间大个子的手好像长了一倍有余,马刀一转,刀锋在铁弗骑兵的胸口狠狠地划了一刀。 这一刀造成的伤害太大了,铁弗骑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整个胸膛便被切开了,无数的鲜血冒着气泡扑腾地往外冒,不知是什么的白色、黑色、青色的东西纷纷翻了过来。 铁弗骑兵再也直不起身子,直接往后一倒,落到地上去了。 大个子急忙收住了身子,把手臂和马刀收了回来,他人没什么事,连气都不喘,可是这一番激烈的马上动作却让坐骑吃苦不少,要不是这是一匹标准地飞羽军战马,恐怕就不是双腿微微发颤,而是直接跪下了。 涂栩刚看完这场惊心动魄地厮杀,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声从前方向自己扑来。 警惕已久的涂栩连忙横刀一架,这时只见一把长刀从黄尘中递了出来,直取涂栩地胸口,而涂栩的马刀一挡,刚好阻住了长刀的去处。 接着一张年轻的脸从黄尘中露出来,这张满是尘土的脸狰狞扭曲,充满了仇恨,恨不得把涂栩生吞活剥了。 年轻的铁弗骑兵一刀接一刀,刀刀都是咬牙切齿地劈向涂栩,其沉如山,势如疯虎,杀得涂栩一开始的时候有点手忙脚乱。 一时反应不过来。 铁弗骑兵边砍边叽里咕噜地大声骂道,如果会听铁弗话的人就会从铁弗骑兵愤怒的咒骂中知道涂栩为什么会得罪他了。 原来刚才涂栩杀得那位老铁弗骑兵是这位年轻铁弗骑兵相依为命的大叔。 一个自小是孤儿,一个无儿无女孤苦零丁,所以才把对方当成父亲和儿子一般。 涂栩一刀砍下老铁弗骑兵的头颅,年轻地铁弗骑兵怎么不怒火万分,把涂栩当成杀父仇人一般。 涂栩是没有兴趣去了解事实的真相,就算是他知道了事实也不会手下留情,在这乱世中谁都是劲风中的枯叶。 骇浪中的孤舟,生死是由不得自己的。 只不过自己运气好一点跟了大都护,这一对亲如父子的铁弗骑兵运气不好跟了刘务桓。 现在的涂栩正一门心思对付眼前这疯狂的铁弗骑兵。 在慢慢沉下心来后涂栩发现这铁弗骑兵根本没有受过专门地骑兵训练,顶多只是骑马放过羊,玩过马刀射过箭,刚才的神勇只是凭借一时的愤怒和疯狂而已。 在全力猛砍十几刀后,铁弗骑兵的动作已经开始慢慢地缓了下来,破绽也越来越多。 已经是老飞羽骑军的涂栩没有再给铁弗骑兵留机会了。 看准时机,马刀从铁弗骑兵挥动的手臂旁伸了过去,在铁弗骑兵的脖子上一割,锋利的马刀立即让铁弗骑兵一直不绝口地怒骂声骤然停止,然后一阵嗤嗤的喷雾声在铁弗骑兵脖子上响起。 铁弗骑兵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鲜血在嗤嗤声中飞溅而出,也阻止不了生命在痛苦声中迅速流逝。 涂栩望着眼前的铁弗骑兵张大嘴巴,瞪圆眼睛,一却句话也说不出来。 涂栩看着生命的光芒在铁弗骑兵地眼睛中一点一点地消失。 最后看着铁弗骑兵往后一倒,和他的老爹一起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了。 涂栩很快收起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一丝对于生命骤然急逝地悲凉感触,率领自己的部众继续向前厮杀。 前面的抵抗也越来越微弱了,厮杀也越来越不激烈了。 过了一会,骑兵厮杀扬起的黄尘居然开始慢慢地沉落下去,众人的视野也宽阔许多。 当一阵劲风吹来的时候,正好把刚才还弥漫整个战场的黄尘迷雾给吹散开了。 借着这股劲风,涂栩看到了卢震的身影出现在前面不远处。 卢震还是那样沉着冷静。 出手犀利毒辣,前面地铁弗骑兵往往只是三两刀就被卢震疾如闪电的马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中要害,然后无奈地在卢震的前面翻身落马,让出一条道来。 看到自己的部众与卢震身后的部众慢慢地会师,涂栩知道,这仗打得差不多了,自己和卢震率领一厢飞羽骑军伏击铁弗联军的三千前锋,花了两个时辰。 这三千铁弗骑兵应该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涂栩微笑着向卢震走去。 手里的马刀还在滴血。 卢震看到涂栩走来,也是微微一笑。 但是他比涂栩要年轻几岁,俊朗脸上地笑容也比涂栩那张老瓜脸要灿烂许多,而他手里地马刀也比涂栩干净许多,只有几滴血珠。 不是卢震杀的人比涂栩少,而是卢震已经快接近他师父段焕地境界,杀人已经快杀到艺术境地了。 正当两人准备开口互相问候的时候,涂栩看到自己对面的远处,最后一群铁弗骑兵在飞羽骑军的围攻下准备丢械投降,而其中有几个人借着前面铁弗骑兵的掩护,正在张弓搭箭,目标正是背对着他们的卢震等人。 涂栩什么也来不及想,一策马就冲到了前面,手里的马刀一阵乱舞,一下子挡住了一支箭,但是却再也挡不住其余的三支箭。 涂栩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声音他以前似乎经常听到。 原来箭矢刺进身体里是这种声音,只是以前总是自己向别人射箭,而今天却是被人家射中了。 涂栩觉得眼前突然现出了蓝蓝的天,而自己整个身体象在空中飘舞一样向下坠去,蓝蓝的天,还有那白色的云朵,真的和家乡河曲的天空一样。 涂栩在身体落地的时候,听到了卢震惊天震地地吼声,这小子。 明明比自己小好几岁,却总是装出一副比自己还老成的模样,根本与他小小的年纪不符。 不过也难怪,他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而且又身处高位,不装老成点不行。 今天难得他这么大吼,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惊慌和愤怒。 脑子里越来越模糊的涂栩不知道在卢震的怒吼中,三千余飞羽骑军愤怒地挥动着马刀。 策动着坐骑,冲进近千名正在下马丢械投降的铁弗骑兵中,左劈右砍,横冲直撞,丝毫不管这些已经放下武器的铁弗骑兵在他们面前跪地求饶,也不管这些铁弗骑兵掩着满是黄尘泪迹地脸在那里瑟瑟发抖等死。 涂栩也不知道射中自己的那几个人趁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以那些投降的铁弗骑兵为掩护向北逃去。 涂栩感觉到一个人扶起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头,他努力睁开眼睛。 原来是卢震,这小子,居然满脸都是泪水,以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哪里去了? 涂栩想跟卢震说几句话,取笑一番这个还没满二十岁的校尉。 但是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涂栩头一次感觉到说话也象冬天里横穿草地一样困难。 正在涂栩挣扎着张动着嘴巴时,他又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昂城将军,是昂城将军姜楠。 涂栩不知从哪里冒出地力气。 准备向前一坐,但是他使尽全身力气也只是身子动了一动。 卢震知道了他的用意,于是就把涂栩的身子扶正,让他可以直着身子面向走近来的姜楠。 赶过来的姜楠阻止了飞羽骑军杀降,让四百余铁弗骑兵留住了性命。 他接着翻身下马,向涂栩走去。 姜楠一把握着涂栩地手,那双粗糙的手曾经在自己面前舞刀拉弓,只为能进飞羽军。 最后自己还是看在他敦厚、诚恳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排在额定名数之后的涂栩进入飞羽军。 正是自己地网开一面,结果这双手的主人却在自己面前慢慢地死去,如果自己不网开一面的话,这位敦实的党项汉子也许还在河曲快乐地放牧,尽情地高歌。 想到这里,姜楠的眼睛里不由升起了一层迷雾。 涂栩艰难地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一个手指头指向西南方向。 那是他家乡河曲的方向。 他的嘴巴在哆嗦着什么。 姜楠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 只听到涂栩用党项语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悔!” 听到这里,姜楠地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如汹涌的泉水一样涌出,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涂栩满是鲜血的身上。 姜楠知道,涂栩要他转告自己的家人,他不后悔跟着大都护当兵,不后悔跟着自己出来打仗,不后悔战死在遥远的异乡。 在随军教士的低声祷告中,姜楠越来越觉得手里的那双手正在离他远去,最后,涂栩那越来越冰冷的手在姜楠地手里一滑,而姜楠地心也如同坠进了深渊冰窟一样。 耳边,卢震的哭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上千飞羽军士地哭声也响了起来。 姜楠在一片悲伤中站起身来,太多的生死离别,太多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已经让姜楠不可能象卢震那样号啕大哭了。 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立在呼呼的风中,半天也说不话来。 是役,三千铁弗前锋骑兵全军尽没,飞羽骑军斩首两千五百余,自己损失了三百二十九人。 但是最让飞羽骑军们忿忿不平的是,偷偷射杀涂栩的那几个凶手中就有领军的铁弗联军先锋曹活,曹毂的弟弟,他们应该向后面的铁弗联军逃去了。 飞羽骑军很快修好了三百多个坟茔,将战死的战友安葬好了,并立下了木碑,刻上他们的名字,等战事完毕后再来整修和立石碑。 在涂栩等人的墓前,卢震和涂栩营近千名骑兵将自己插着白色羽毛的头盔脱下放好,然后将自己的内袍中撕下一块白布,以为头巾包裹在自己的头上。 姜楠一直等卢震等人完成这些动作后才对身后的号手说:“吹号!“ 马上,数十支牛角号吹响在河南高地上,不一会,天地间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无数牛角号声,互相响应,震动着整个河南高地。 第一百零三章 木根山之战(下) 第一百零三章 木根山之战(下) 曹活非常狼狈地逃了回来,身后的亲兵只剩下了两、三个,其余都英勇地为曹活挡了箭矢。 后面追来的飞羽骑军连射的飞箭就象蝗虫一样尾追着他们,目标直奔他们的背心。 幸好追出来的飞羽骑军不是很多,在追了十几里之后,一阵牛角号声后勒住了缰绳,然后吆喝几声便调转马头就回去了。 曹活终于看到了自家的大军,也远远地看到自己兄长曹毂和刘务桓的大旗。 曹活觉得一直崩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油然而生,而这种庆幸的最大感觉就是全身充满了一种麻酥和无力,而在这个时候曹活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刚才那一段玩命地狂奔,歇下来才感觉到身体的不适。 曹活觉得自己喘得比老牛还要气粗,几乎快要和自己坐骑的喷气声组成二重声了。 微风吹来,曹活觉得浑身有点发寒,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但自己汗水浸湿了衣甲,连坐骑也是大汗淋漓。 曹活好容易来到曹毂和刘务桓跟前,还没有说话眼泪水就开始哗哗地流了。 “三活,怎么了?”看来曹毂对自己这个弟弟还是很紧张的,看到曹活那模样,不由地慌忙地叫着小名追问道。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让人伏击了。 早上带了三千前锋出去,现在只带回三个人回来,瞎子都知道他中了埋伏让人给包圆了。 不过这位曹活还真是有点本事,两千九百九十七人都被人家给扫了,怎么还让他给跑出来了?真不是一般的机灵呀。 刘务桓心里鄙视着曹活。 “大哥,左贤王,我们中了镇北军的埋伏。 我们在前面三十多里地前探路时,突然有上万飞羽骑军从四面杀出,我们拼死抵抗。 可是敌人势大,怎么也挡不住,要不是将士和亲兵们舍命相救,弟弟我就见不到兄长你了!”曹活不敢怠慢和隐瞒,连忙将“实情”一一汇报,这可是军情呀,开不得玩笑。 刘务桓越来越佩服曹活了,真是会说话呀。 敌众我寡,突遇袭击,不是我指挥不当而是敌人太狡猾和强大了;将士和亲兵舍命相救,就是说不是我丢下部众先跑的,我能回来是将士们救的,一句话,三千前锋全军覆灭没我什么事。 “有一万多人?”曹毂连忙问道,敌人有多少这是个关键问题。 他一边问道。 一边悄悄地瞄了旁边的刘务桓一眼,要知道自己手下没几个兵了,这人马大部分都是刘务桓的部众,自己这个联军副统帅有点名不副实。 曹毂想为自己弟弟开脱,但主要还是要看刘务桓地意见。 于是就悄悄地把话题转移了一下,然后观察刘务桓的反应。 “敌人打什么旗号?”刘务桓马上开始进入到主题,至于如何跟曹活算这三千部众的帐以后再说。 “敌人打着飞箭旗,应该是飞羽军飞骑校尉卢震的人马。 ”曹活提到卢震有点哆嗦。 这个名字让河南各部落许多人感到害怕,卢震这个名字意味着勇不可挡,也意味着杀戮。 他的勇猛和他的残酷无情让各部落再勇猛的人都感到颤抖。 曹活在战场时不知怎么鼓起了勇气想暗算卢震,他那时觉得是个天赐良机,只要自己杀了这个噩梦一般的卢震,自己在河南各部众中地威望将达到一个新高度,也许会超过已经被打得跟丧家之犬的哥哥。 但是偷袭不成,虽然射中了一个镇北军军官模样的人。 但是卢震安然无恙,毫发未损。 在曹活逃命时卢震那一声怒吼简直把他的肝胆都吓裂,而镇北军惨烈无情的杀降让曹活魂飞魄散。 卢震和镇北军在平时都能杀得你六佛生天,这要是发起恨来不知道会是如何的猛烈和凶狠。 曹活心里在暗暗发寒,但是却怎么也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刘务桓和曹毂虽然看到曹活的脸色不对,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他了,他们现在正在考虑前面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人家既然已经敢出手伏击你地前锋,这说明现在人家已经布置好了。 这才会出手先干掉你的先锋部队。 刘务桓现在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自己以为看了几本汉家兵书,想出的策略算不上天衣无缝也是正中要害。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对手谢艾才是真正地用兵高人,在他面前算阴谋诡计,刘务桓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刘务桓现在知道了曹毂先前的那些话不是灭自己威风长别人志气,而且刘务桓也隐隐感觉到镇北军东西出击,中路游策说不定就是人家给自己下的一个套,而曹毂被从河南之地赶到河套去也是镇北军的一个阴谋,毕竟相比起河套作战,镇北军更愿意在河南跟铁弗部决战。 刘务桓不敢下令全军火速撤退,自己从河套南下到这里起码有一千多里了,人家镇北军能一直隐忍到现在,说明人家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绝对不会为了三千兵马而打草惊蛇。 很有可能镇北军就是要借三千前锋军地覆灭狠狠地打击铁弗联军的士气,要知道伏击三千骑绝对要比伏击两万骑来得容易,未正式开战先打掉你三分之一的士气,真是狠啊。 自己要是调头就跑,可能正中镇北军的下怀,不知多少镇北骑军正散在自己身后的回路上等着自己,到时前后夹击,只怕连渣渣都没得剩。 而且根据曹毂的描述,镇北骑军最擅长的是百里骤走,千里而期,倏忽往来,若电集云飞。 谁也不知道这些镇北骑军会在什么时候,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来。 反正你一天到晚不可能时时刻刻警惕,一旦你眯一会,镇北骑军就会象沙暴一样,突然铺天盖地而来。 而只要你被杀畏惧了开始逃跑,那么你的噩梦也将继续。 镇北骑军能分成几批日夜不停地追击你,往往你累得刚停下来歇口气,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吃口热饭。 镇北骑军就呼啸而来。 你只好拖着疲惫不堪地身体,和一样又饿又渴的坐骑继续逃命,直到被镇北骑军追上,或者活活累死。 刘务桓也知道自己的手下除了铁弗部五千人马外,其它的部众一旦调头往回跑,那就跟放出去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到时给你跑得一干净。 自己地两万,不。 应该是一万七千骑兵如此分散混乱地往回跑,那绝对是镇北骑军的猎物,而河南之地也会成为镇北骑军大获丰收的狩猎场。 该怎么办?刘务桓心里转了好几个来回,最后一咬牙,和曹毂商量之后下令道:“全军戒备,向木根山缓缓退去。 ” 正当刘务桓和曹毂头痛地时候,姜楠正率领他地部属向铁弗联军不慌不忙地追去。 正如刘务桓想到的,姜楠这次动员了三万六千飞羽骑军。 其中两万六千骑从三个方向向木根山下地铁弗部围去,还有一万骑军正在木根山以北,铁弗联军北逃时必经之路等着。 看到旁边卢震依然情绪激动,姜楠不由开口道:“疾霆,你是否还感到愤怒?” 听到姜楠叫着自己的字。 卢震连忙转过头来答道:“将军,是地,我现在还感到一股愤怒积淤在胸口。 ”虽然卢震深受曾华的器重,不但累累提拔重用。 还亲自为他取了一个字,眷顾之宠谁都看出来了。 但卢震不是个得志便忘形的人,而且眼前这位“才德兼备”的昂城将军不但在羌人骑兵中威望颇高,更是曾华的嫡系心腹,卢震在他麾下一段时间,自然是非常敬佩。 “疾霆,作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你不能让情绪控制你的思维。 真如大都护所说的。 一个军人必须要有勇气,要有为了荣誉、责任而战地勇气,这样的军人才是一个热血军人。 但是你不能让热血冲昏了你的头脑,让你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要是你昏了头,轻者自己丢失性命,重者让你的战友和部下一起跟着丢命。 你要记住,要把这股愤怒化成勇气,化成热血。 在战场上。 勇气和热血是你战无不胜地源泉。 ”姜楠声音缓和地教导道。 卢震立即领会到了姜楠的意思,他知道这位原来身负血海深仇的奴隶是如何成为羌人中威望最高。 官职也最高的将军。 这是姜楠在向自己传授领军打仗地本领。 卢震向姜楠点点头,深吸几口气,脸上的神情慢慢地变得镇静平和,眼睛也从刚才的血红色慢慢地变得冷静清澈。 姜楠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在曾华身边跟了这么久,姜楠的身上已经被培养出一种大将气质,非常熟悉情况的笮朴曾经评价过这三位羌人将军,先零勃是一头势不可挡的藏獒,野利循是一匹凶残狡猾的雪狼,姜楠却是一只草原上空的雄鹰。 飞羽骑军很快就和铁弗联军面对面地照面了,在两军还有两三里的地方,姜楠一举右手,牛角号响起,两万多骑兵闻号整齐地停在那里,顿时变成了很早就长在那里的白杨树林。 刘务桓知道,这不是人家镇北骑军怕了自己而离得远远的,人家要留出一段距离来好让骑兵加速冲锋。 在飞羽骑军黑甲白羽中,一面大旗格外引人瞩目,青色的底色上奔驰着一匹矫健的白马,那是姜楠的将旗,也是他的标志。 “白马将军!”曹毂地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嘴里喃喃地念道,而他身后地曹活更是不堪,不但脸色变得惨白,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让旁边的刘务桓和他地部将很是看不起他。 不过如果刘务桓等人知道曹活正在大小便失禁发展的话,便会重视这位白马将军为什么会让曹活如此惶恐。 如果说卢震只是噩梦的话,姜楠就意味着彻底的绝望。 在卢震手下吃败仗你还有一点机会逃出生天,但你要是碰上打着白马旗的白马将军就意味着你已经被数万镇北骑军给包围了,因为依着姜楠现在的身份,他要是不带上数万骑兵他都不好意思出来跟你打招呼。 刘务桓一点头,身边的部将黑骨涂立即靠了上去,接受了几句刘务桓的低声交待后就策马走出本阵,向镇北骑军驰来。 开战之前先打个招呼,说不定还能解除一些“误会”。 “我奉我家两位大人安北将军、右贤王曹毂曹大人和平北将军、左贤王刘务桓刘大人请问一句,不知大人如何称呼?”黑骨涂在马上拱手高声问道,这是高层次的会晤,自己只是个传话的,所以名字也就不好亮出来丢脸了。 “我是昂城将军姜楠。 ”姜楠淡淡地答道,脸上非常平和,好像他带着身后如林如山的上万骑兵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秋游的。 “我家刘大人说了,我们这是想上长安向镇北大将军进臣书降表,请大人不要误会。 ”说着这谎话,黑骨涂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带着两万全副武装的骑兵去进臣表的吗? 姜楠的脸上依然非常平和,只是眼睛非常锐利,仿佛看穿了黑骨涂的心肝肺一般,让黑骨涂顿时觉得浑身不自然。 在短暂的沉寂中,黑骨涂从姜楠的眼神中觉得自己就像面对一只草原上的金雕,而自己却是一只可怜的野兔。 姜楠将自己的右手一举,果断地向铁弗联军方向一挥,身后等候已久的号手立即吹响手里牛角号,紧接着数百支牛角号也跟着吹响,号声就象是无数的野牛在木根山下仰首号叫,然后卷着一股劲风向铁弗部卷去。 还没等刘务桓等人反应过来,左右两翼一万多飞羽骑军在号角声中开始慢慢地策动坐骑,他们纷纷高声大喊着,在数百旗子的引领下,向铁弗联军冲来。 黑骨涂现在连哭的心思都有了,自己受了左贤王的教导,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呢,谁知对面是位干脆的主,废话也不多说了,开打就是了。 马蹄声越来越沉重,开始象铁锤一样击打在铁弗联军将士们的心中,而镇北骑军卷着铺天盖地的黄尘在他们眼中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思和耳朵都在注意着刘务桓的决定。 “杀!”刘务桓只好万分痛苦地下令道。 接到命令的铁弗联军顿时也暴喝一声,策动坐骑向镇北骑军迎了上去。 镇北骑军在半路上突然传向,由直线冲击铁弗联军变成了向后斜向冲击铁弗联军,铁弗联军还来不及反击就被镇北骑军从自己左右突击部队的侧翼冲了进来,一时马嘶人叫响成了一片,弥漫在天地间的黄尘盖住了所有的一切,除了穿透出来的无比响亮和震撼的喊杀声之外。 姜楠点点头,卢震拔出马刀,策马奔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近千名跟卢震一样头包白布巾的飞羽骑军也走出了军阵。 卢震举起马刀指着前面的铁弗联军,转过头来对着身后千余原涂栩营将士大吼道:“杀曹活!”近千涂栩营军士同时举刀应道:“杀曹活!”,在一片如林的刀影和如雪的白头巾中,巨大的声音惊天动地。 然后这一千余头裹白布头巾的骑兵以卢震为首,开始缓缓启动,象一把尖刀一样向铁弗联军正面投去,他们的脸上有的沉静,有的激愤,有的紧张,但是都带着一种至死方休的执着和坚毅。 第一百零四章 木根山之战(完) 第一百零四章 木根山之战(完) 卢震身穿黑铁鳞甲,头戴飞羽双翅盔,手里握着两把马刀,右手是他自己的菊纹钢刀,左手是涂栩的寒光钢刀,双腿踏在马镫上上,控制住急驰的高头坐骑向铁弗联军奔去。 这时,一缕阳光从他的身后投来,万丈光芒就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五彩的金甲。 在众多铁弗骑兵和河南各部众骑兵的眼里,卢震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怒目金刚,威风凛凛地直奔而来,一股杀气和威势就像卢震身上闪耀的光芒一样,刺得众人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两、三里的距离刚够坐骑加速到全速,在这个冲刺的阶段,卢震带头的白巾营已经来不及张弓搭箭了,他们直接挥舞着马刀就冲了过去。 而对面的铁弗联军居然象是傻了一样,只有少数人拿出弓来对着卢震等人就是一阵乱射,但是这不多的箭矢对于高速冲刺的不到一千人的队伍无法构成多大的危险,一路下来居然只有十几个运气不好的白巾营军士被射中,翻身落马。 刘务桓望着前面有点手忙脚乱的前军,心里知道自己偏心所酿成的苦果终于要自己来尝试了。 当初下令全军向木根山撤退的时候,刘务桓耍了个心眼,把四千多河南各部众友情赞助的骑兵放在最后面殿后,实际上是准备用来牺牲的。 谁知道镇北骑军居然这么多,多得能够从三个方向大模大样地围了上来,让自己反倒不好再继续往后撤了,只好匆忙转过身来列阵。 就这么一转身,后军变前军,河南四千之众居然成了站在第一线的前锋部队了。 刘务桓一看到这个情景就知道不好了,这一线部队是最先面对敌人打击的地方,要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实力扛住。 一旦崩溃就会祸及后面的中军和后军,到时不用打后面的中军都会被自己溃退的前军给冲散了。 让刘务桓担心地是这四千河南之众来自不同的部落,谁也不认识谁,根本谈不上协同作战了。 而且他们都是被镇北骑军杀怕了的人,你没见他们看到卢震冲来来,都小腿打颤,连弓都忘记拿出来了。 但是现在的刘务桓已经无计可施了,只能暗中祈祷天上有没有什么路过的神搭救一下自己。 让前面的那些前军能坚持地稍微久一点。 但是前军再坚持也没有什么用了,镇北骑军已经跟铁弗联军的两翼接上火了。 现在整个铁弗联军就跟一只被叉烧起来的蝙蝠,展开地两翼已经被镇北军一边用一根叉子给叉了起来,想动是不可能的。 现在以卢震为首的白巾营打头,后面跟着上万骑军,准备当头给蝙蝠头来一闷棍,看样子姜楠铁了心要把刘务桓给吃了。 挥舞着双刀的卢震已经冲进铁弗联军的前锋,双刀一挥。 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两颗头颅已经飞了起来。 前面的联军骑兵不由自主地在卢震前面往两边闪,生怕自己稍微站出来一点就被给卢震顺手给摘了脑袋。 但是得势不饶人的卢震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手里地双刀左右乱飞,但是每次都能划出一道弧线然后挨近两边的联军军士。 死亡和痛苦随着刀光一样飞闪而至。 左右两把马刀沿着各自的轨迹,飞向不同的目的,它们同样诡异和凶狠,就像一对孪生兄弟一样。 但是这两把令人眼花缭乱地马刀就像是两个武艺高超的人在同时舞动。 丝毫不受对方的影响,往往是这把刀悄悄地割开了左边一个联军军士的喉咙,那把刀刚好非常凶猛地将右边一名联军军士地左臂给劈了下来。 看着这位三头六臂的杀神,河南骑兵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这个人比以前更厉害,并没有因为成千上万的人在诅咒他而变得武功尽失,反而更上了一层楼,至少这双刀绝技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 要知道。 卢震的威名是靠杀遍整个奢延水乃至大半个河南之地才积累起来的,至少有上千人死在他的手里,而且里面不乏有各部落所谓地勇士。 卢震的双刀舞得跟风轮一样,只见血肉和残肢在风轮周边不停飞起,就像是被一艘巨轮的船尖劈开的浪花一样,在空中飞舞了好一阵才向两边落去。 而白巾营将士们见到打头的卢震如此神勇,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左陌刀将段焕的高徒,威名河南的飞骑校尉。 于是个个扬起马刀。 策动坐骑,跟着冲进联军阵营。 看到挨近地联军将士就是一刀,不管死活然后继续前进。 卢震率领地白巾营就象一把尖刀,而他们对面的联军前军不是铜壁,顶多就是一个块烂棉布,轻而易举地就给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当紧跟其后地大队镇北骑军也一起冲进联军前阵时,整个联军前阵就象跟终于决了口的危堤,一发不可收拾了。 已经没有斗志的河南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跟镇北军有仇的不是他们是各部落的首领和贵族们,他们痛恨镇北军抢走了他们的部众和牛羊,而这些老爷们的心腹亲信都在以前镇北军攻袭的时候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征集这些并不心甘情愿的普通牧民过来打仗。 要知道虽然镇北军在战场凶狠无比,但是平时对老百姓的确不错,而且对于河南各部落的平民和奴隶俘虏都会宽大处理。 这四千骑兵中就有许多是被俘虏又放回来的,他们再也没有心思却跟镇北军对抗了,先跑回家再说。 河南骑兵从前面往后一撤,顿时就把已经很紧张的联军中军给冲得淅沥哗啦,现在联军的两翼已经被数量相当的镇北骑军打得叫苦连天,连连败退。 刘务桓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从河朔各部落征集起来的骑兵绝对不是训练有素的镇北骑军的对手,看到前军象洪水一样回冲过来,他就知道这仗不用打下去了,自己还是先想办法逃命吧。 卢震和白巾营越冲越快,居然越过许多往回冲的河南骑兵,直接插向中军所在。 他们都知道,作为联军副统帅的弟弟,曹活一定会躲在中军里。 看到卢震和白巾营从后面冲了上来,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河南骑兵连忙把兵器一丢,勒住缰绳,然后高高地举起双手,坐在马上停在那里等后面跟上地镇北军来收降,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投降了。 有经验。 看到非常显眼的卢震和白巾营象一把长刀一样劈开前面的联军军士向自己越冲越近,刘务桓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这一千余白巾营在卢震的带领下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看他们的气势就知道自己的人马已经落了下风,是绝对挡不住这些要报仇的疯子,而且加上前军这么一冲,自己的中军根本就没有办法组织有效地抵抗。 刘务桓跟身边的刘黑厥一使眼色。 然后调转马头准备往后面的木根山方向奔去。 看在眼里的曹毂犹豫一下,也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这时,后面的曹活连哭带嚎地叫了起来:“大哥,大哥,你要带上我呀!” 自从卢震和一千白巾营发出一声怒吼之后。 曹活几乎就全身不遂了,瘫坐在马鞍上就象在触电一样。 谁要是在战场上听到那惊天动地的“追杀令”谁都会心胆皆碎,更何况这些疯子居然义无反顾地杀入联军军阵中,已经神勇无比地将前军杀散。 眼看着就要杀过来了。 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自己还不被千刀万剐。 曹活想逃,但是他的手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在他的一通胡乱动作之后,他地坐骑居然只是在原地打转。 难道这坐骑是镇北军的内应?曹活立即哭了出来,连忙叫着曹毂的名字,希望他看在同父同母的份上拉自己一把。 这时,听到叫声的刘务桓转过头说道:“黑厥。 你好生保护二将军。 ”待刘黑厥答应一声又转向曹毂说道:“右贤王,我们先走吧,这中军是挡不住了,两翼也快被镇北军给切断了,要是他们往后面一兜,我们就谁也走不了。 ” 曹毂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鼻涕眼泪地曹活,眼睛不由地红了红,然后一策马跟在刘务桓的身后急奔而去。 “大哥!大哥!”曹活无助地叫道。 情急之下他终于记起了该如何策动坐骑。 但是这时他坐骑的缰绳却被刘黑厥拉住了,想走也走不了。 “你这是干什么?”曹活急了。 “二将军。 你要是不留下来谁都跑不了。 ”刘黑厥冷冷地说道。 “你敢,我是右贤王的弟弟!”曹活地声音变得无比尖锐,有点失控的感觉。 虽然曹活又气又急,但他还是能听出刘黑厥的想法。 曹活的话还没落音,只见刀光一闪,他满脸的恐惧和绝望顿时就凝固在了那一刻。 刘黑厥拎着曹活的头往一支反插在地上长矛尖上一插,然后将曹活的旗子丢在旁边,最后拍马带着部众趁镇北骑军还没有合围往前赶,直奔木根山。 “大人,这就是曹活的头颅。 ”一名原联军先锋降兵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转身恭敬地对卢震说道。 卢震看着曹活那圆瞪地眼睛,那微张的嘴巴,还有一脸的绝望,他无言地摘下已经变成红黑色的头巾,然后对旁边的部众说道:“把他的首级和尸体合在一起好生安葬了,真是一个可怜可悲的人。 ” 说完,卢震策转马头,离开了自己的仇敌。 目地一下子实现了反而有一种失落地感觉。 卢震策马在战场上慢慢地走动着,到处都是尸首和兵器,镇北军一边在受降,一边开始收拾战场。 这一役,铁弗联军被斩首三千,被俘七千,只有五千铁弗部骑兵和跟在屁股后面的两千溃兵仓惶地逃上了木根山,砍倒山上不多地树木为营寨防御,困守山头。 卢震看着慢慢从黄尘迷雾中沉淀下来的战场,感受着生与死的庆幸和悲凉。 看着敌人和战友们的尸体被各自抬上马车运去安葬,看着周围的俘虏列着队绕着自己走,看着到处都是黑色斑迹和伤痕的大地,卢震感到一种黯然突然从心底涌起。 “看多了生与死,也许就会有更多不一样的感触了。 ”策马走过来的姜楠低声说道,“疾霆。 你在想什么呢?” 卢震回过来笑了笑,指着远处地铁弗联军战俘说:“今天我们和他们是敌人,明天也许我们和他们就是战友了。 ” 姜楠不由一愣,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他举目望向远处神情萎靡的铁弗联军俘虏,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跟随曾华在河兆、青海征战时,当时的敌人和俘虏不都是这个样子吗?现在呢?现在他们都在自己的身边,成了自己的部众之一。 想到这里,姜楠转过头来对卢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百炼方能成钢!” 姜楠和卢震率领三万多骑兵把木根山围了三天三夜。 却没有发起过一次进攻,只是围在山下,不准一个人和一匹马跑下山来。 不是姜楠和卢震想把七千铁弗联军饿趴下再打,而是姜楠和卢震谨守曾华的军事思想,骑军不能去正面攻城,营寨也一样。 那活他们不专业,应该是步军的事。 但是三天三夜水泄不通的包围让木根山地铁弗联军几乎要崩溃了,没有粮食吃。 只好杀马?没有水喝,只好喝马血和尿。 三天三夜过去了,七千人离崩溃的时间也不远了。 “黑厥,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刘务桓就是作为主帅也照样又饿又渴,总不能把马都杀了。 要不然怎么逃?下面有三万多两条腿的,更有三万多四条腿的,他望着山下黑压压的镇北军联营嘶哑着嗓子问道。 “我看很难!”刘黑厥实话实说。 他转过头来看到刘务桓在月光下的脸充满了失望和悲观。 刘黑厥是刘务桓奶娘的儿子,比刘务桓大一岁。 从刘黑厥的不知多少辈老祖宗开始就跟着刘务桓地老祖宗了。 当年。 刘务桓的父亲刘虎从雁门逃到河朔,刘黑厥的父亲始终是不离不弃。 后来刘黑厥和刘务桓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 “大人,放弃吧!”刘黑厥突然说道,做为这一家子的一员,他非常清楚从刘虎到刘务桓追求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刘务桓沙哑着声音厉声问道。 “放弃光复匈奴地梦想吧,匈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刘黑厥毫不犹豫地说道,“现在不管是匈奴还是铁弗。 都已经失去获得威震天下这个巨大荣耀的机会了。 大人,你难道还看不清吗?” 看到刘务桓直盯着自己,刘黑厥心里一颤,但是他还是继续勇敢地说道:“既然光复匈奴已经不可能了,我们为什么不现实一点呢?我们可以坚持梦想到最后一刻,但是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我们无法去与他们对抗。 大人,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却在一天之内输得干干净净。 这差距还不大吗?” “我们匈奴早就内附中原上百年了。 早就把自己当成中原子民了,很多人都忘记自己是匈奴人还是晋人。 我们就是降了又如何呢?既然我们不能光复匈奴。 为何我们不能借势为我们地族人创造机会呢?”刘黑厥把心里的话全出来了。 刘务桓听到这里,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皎洁冰冷的月亮。 那照耀大地的月亮就像是命运无情的面孔,冷冷地看着任何一个向它祈祷的人。 刘务桓最后黯然流泪道:“只有你才会这样跟我说真心话。 ” 第四日,从东边赶来了一万多步军,并打着旗号“谢”。 看到这里,刘务桓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再不投降就没有机会了。 但是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曹毂突然带着数百亲兵冲了出来。 自从知道自己的弟弟被“镇北军斩首”之后,曹毂地精神就一直有点恍惚了,加上这三天来险恶的环境和条件,曹毂的精神更差。 今天看到山下忽然多了一群镇北步军,正准备对山上发起进攻,曹毂不知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带着数百残余的亲兵就冲了下来。 “嗡-嗡”,只不过两轮齐射,曹毂就和他数百亲兵成了刺猬躺在地上。 见识到镇北步军神臂弩的厉害,刘务桓立即下令投降。 “我是北府宁朔将军、经略河朔都督谢艾。 ”站在“谢”字旗下,谢艾非常和气地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儒雅男子,他身上一股子书卷气息迎面而来,哪里有一点刀兵的味道? “在下是败将刘务桓!”刘务桓在感叹之后低首自我介绍道。 “刘将军,我对你是神慕已久,今日相见,真是足慰矣。 ”谢艾还是那么文质彬彬。 “大人说笑了,大人为了见我恐怕是策划已久了。 ”刘务桓也不客气。 “是的刘将军,我家曾大人说过,活捉了将军这河朔经略方才算圆满成功。 为了能相邀你南下,避免我们在河朔兵戎相见,于是我传令东西两线只沿河水北上,并不断驱赶曹毂部北上。 ”谢艾顿了一下,便坦诚地一五一十说出自己地计划。 “这中路故意只留数目不详地骑兵游动,就是要引我从中路南下?”刘务桓接言道,这个时候的他还想不出谢艾地布局他真的可以一头撞死算了。 “是的,不过要是我,我也会选择从中路南下。 ”谢艾还是那么和气和平静。 刘务桓听到这里,愣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笑罢后恭敬地向谢艾郑重施礼道:“不管如何,大人的智谋远胜刘某百倍。 ” “将军客气了!”谢艾连忙扶住了刘务桓。 第一百零五章 上元节 第一百零五章 上元节 魏主闵既克襄国,因游食常山、中山诸郡。 赵立义将军段勤聚胡、羯万馀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 春月,甲子,燕王俊遣慕容恪击魏,慕容霸等击勤。 ---引言摘述 “罪民刘务桓拜见镇北大将军。 ”刘务桓看到曾华倒头便拜,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连忙跟着跪地磕头。 “刘老将军客气了,赶快请起!”曾华连忙上前扶起刘务桓。 刘务桓也不好太矫情,顺势就站了起来。 曾华挽着刘务桓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位铁弗部首领正如自己所想的一样,一脸的络腮胡子,一道道皱纹都是塞外风沙和近五十年岁月的痕迹。 “刘老将军,这是你的子弟吧?”曾华看到一大把胡子也一大把年纪的刘务桓在自己跟前有些拘谨,便转开话题,问起他身后的那几个人。 “这是我的两位犬子,这是老大刘悉勿祈,这是老二刘卫辰。 ”刘务桓先介绍起前面的两个年轻人。 “见过镇北大将军!”刘务桓的两个儿子连忙拱手施礼,曾华一一扶起这两人,细细一打量,发现刘悉勿祈和他的老爸非常相似,都是粗圹中带着坚毅,双目有神,朗如漆星,而刘卫辰就看上去要“机灵”很多,应该属于那种时务者。 曾华心里马上有了底,于是开口道:“两位真是虎父无犬子,都是河朔的年轻俊杰,以后就要靠两位鼎力襄助了!“ 刘悉勿祈和刘卫辰连忙拱手低首道:“愿为镇北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刘务桓继续介绍后面的两位看上去是父子的一老一少:“这是我的奶兄刘黑厥,这位是他的儿子刘聘苌,也是犬子刘悉勿祈的奶兄。 ” “见过大将军!”两人瓮声施礼道。 “真是忠义之士!”曾华看着这两父子,看他们敦实黝黑地脸就知道。 他们应该都是那种忠心不二的人。 “刘老将军,有如此出色的儿子,还有如此出色的心腹部将,难怪能纵横河朔这么多年。 ”曾华感叹道。 刘务桓听到这里,心里不由暗叹几声,我就是纵横河朔多年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一招就落到了你的手里。 曾华似乎看出了低首无语的刘务桓的心思,上去安慰道:“是非胜败转头空,输和赢就是那么一瞬间。 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又何必太计较呢?人这一辈就是输赢组成的!” 听到曾华这寓意不浅地感叹,刘务桓不由一愣,他想不到威震天下的镇北大将军居然在自己这个败将面前说出这么一番话,当即心中一颤,寻思了一会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情。 转而对曾华郑重施礼道:“多谢大将军指点老朽。 ” 见刘务桓放下心思了,曾华上前挽着他的手问道:“刘老将军,你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 “回大将军,老奴虚度了五十有三年。 ”刘务桓回答道。 “看的出来,你的胡子和头发都是花白了。 ”曾华看着刘务桓叹道,“老将军,岁月不饶人了。 你在河朔镇守了十几年,也该放下担子了。 这天下还是让年轻人去拼吧。 ” 看到刘务桓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曾华继续说道:“我准备上表朝廷表老将军为安平侯,不管是长安、南郑还是成都,只要老将军想住哪里,我都会安排妥当。 而你两位公子就到河朔协助安定那里吧。 “ “好的,多谢大将军!”刘务桓看着曾华,满是谢意地拱手道。 此后数日,曾华夜夜宴请刘务桓父子等人。 并遍请长安高官名士作陪,并按照刘务桓的意愿,传令将南郑自己地旧居装修一新,赠与刘务桓,让他和刘黑厥带着妻妾随从在那里养老。 这一晚,曾华摆的却是私宴,请的都是一些“老人”。 “姜楠!”曾华看到多日不见的姜楠,不由高兴地叫了起来。 上来就扶住他的肩膀。 左看右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放过这位心腹。 “疾霆。 真是好样地!这次在河朔干得不错!”曾华看着卢震大笑道,“听说现在的你在河朔可以止小儿夜啼。 ” “大人……”卢震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的谢艾心里感叹万分,为什么北府属下的文官武将,只要是曾华带出来地,那个不对他又敬又服,死心塌地。 自己这位主上的确有这种魅力,该正事的时候比谁都精明,私下的时候却是赤诚相待,让你感觉那种兄弟之情在心底涌动。 “大人,你就不要取笑疾霆了,再过几天封赏下来,疾霆就是北府最年轻的将军了。 ”谢艾为卢震解围道。 北府的将军号很尊贵,不像其它地方,阿猫阿狗都可以称将军。 “是啊,这次不是冰台先生运筹帷幄,河朔也不可能如此快就平定。 ”曾华挽着谢艾说道。 “这是谢某份内之事。 ”谢艾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谢艾俘虏了刘务桓之后,立即挥师北上,趁热打铁占据河朔。 留守的铁弗部马上分了两部分,刘务桓地两个儿子刘悉勿祈和刘卫辰是聪明人,自然愿意听从被俘的父亲书信指令。 但是刘务桓的弟弟刘阏陋头却不干了。 按照铁弗部的风俗习惯,刘阏陋头是有资格继承刘务桓的首领位置,他正巴不得刘务桓在河南之地早早归西。 因为目前来说,刘阏陋头掌握了大半的部众,只要刘务桓一挂掉,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铁弗部首领的位置。 当然了,刘阏陋头不会带兵去跟镇北军硬碰,那是鸡蛋跟石头碰。 刘阏陋头借口避镇北军锋芒,率领数千户部众沿河东去,准备投奔代国或者在河东“故地”重新打出一番天地来。 但是刘阏陋头这一举动却陷刘务桓甚至整个铁弗部于险地。 刘阏陋头拍拍屁股东逃。 留下不多的部众,要是镇北军发现了这一情况,难保不会一怒之下将刘务桓和不多地铁弗部部众全部砍掉脑袋,以前中原“王师”讨伐草原地时候就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 刘悉勿祈立即和奶兄刘刘聘苌快马追了上去,当着部众地面怒斥刘阏陋头的险恶用心,了解真相的部众纷纷弃刘阏陋头而去,返回原营地。 看到手下的部众越来越少,刘阏陋头不由大怒。 居然带着亲兵准备把自己的这个大侄子一刀砍了。 但是刘悉勿祈和刘聘苌仅率十几人在刘阏陋头数百亲兵中左砍右杀,横冲直撞,全无对手。 本来刘悉勿祈和刘聘苌在铁弗部就以勇武闻名,如此大发神威,这些知根知底的铁弗亲兵怎么敢白白上去送死呢?于是磨洋工,打散手,纷纷向两边闪开。 刘悉勿祈和刘聘苌杀散了三、四十人的刘阏陋头心腹亲信,拍马就冲到刘阏陋头的跟前。 还没等自己这位叔叔叙一叙叔侄之情,刘悉勿祈一刀就枭了他地首级,然后回去和刘卫辰一起带着铁弗部众尽数降了谢艾。 谢艾听说了这件事,甚是感慨,于是在回长安述职的时候。 除了卢震还将刘悉勿祈等人尽数带了回来,让他们见见曾华的面。 这次谢艾回长安是曾华特意要求的,不但谢艾回来了,并州刺史王猛、秦州刺史毛穆之、益州刺史张寿、梁州刺史冯越。 还有正在“待罪立功”的甘芮和张渠、徐当、赵复、姜楠等一干“老人”全部到齐,加上一直留守在长安的笮朴、柳畋、段焕和奉令调回的野利循和吐谷浑续直等人,整个长安是热闹非凡。 谢艾和刘家父子是在河朔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后,冒着鹅毛大雪赶回来的。 幸好上郡地大道修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他们能够在永和七年最后一个月中赶回了长安。 曾华挽着谢艾的手里,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从自己“有目的”、“有组织”地将王猛和谢艾招揽到自己手下作为左右手之后,曾华觉得越来越有信心去完成自己的宏远目标了。 这两位先生都是古人所说的国士,得一个就可以安邦定国了。 自己一下子得俩,怎么不叫自己踌躇满志呢?你看这哥俩一出手,不但把并州和朔州完整地打下来了,而且还治理地井井有条。 曾华最后对着众人说道:“叙平此生最庆幸地事就是有这么多先生和兄弟不嫌弃我粗鄙,愿意以性命相随,我此生无憾!” 围坐在曾府大厅三张大圆饭桌边的众人都站起来齐声说道:“能够追随大人才是我等最大的幸事!” 曾华一摆手道:“今天是私宴,没有大人属下之分,我们都是共过生死风雨的一家人。 叫着大人属下太生分了!来!”曾华高高地举起一杯温酒道:“大家举起杯来。 愿天下早日太平,愿华夏早日光复强盛!” “干杯!”众人异口同声道。 是夜。 众人把酒言欢,把整个曾府喧哗得热闹非凡。 温酒喝到一半,众人起哄,嚷嚷着要曾华露一手。 曾华也不推辞,马上就来上二胡一曲。 曲子旋律优美流畅,娴静委婉,有如水晶一样清澈透亮,又有如皓月一样怡然自得。 坐着周围地众人深深地感觉到一种朴实无华,却又温馨欢快的气氛慢慢地包围自己,他们听到了一种对幸福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一种对朋友亲人的真挚情感。 曲罢之后,众人还沉迷其中,久久不能自己。 最后还是曾华的声音惊醒了大家:“如此难得聚会,又逢年节,怎么能不和曲一首呢!我这首曲子就叫良宵,愿大家和天下百姓的夜夜都是良宵,再无离别和悲伤。 ” “好!”众人只能吼一声好字来表白自己此时的感想了。 第三日是正宴,宴请曾华在长安所有的部属,包括杜洪、刘家父子等降将,又是济济一堂。 “宴会之前先说几件正事,要不然酒喝多了再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曾华先开口道。 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但很快都正坐好。 “洗耳恭听”。 “我已经上表朝廷设朔州,分朔方、五原两郡,朔方辖西河套,南至北地郡,治朔方城;五原郡辖东河套,南至上郡,治五原城(今内蒙古包头西)。 表谢艾为朔州刺史,姜楠为朔州都督。 卢震为河朔郡守,当煎涂为五原郡守。 ” “而雍州增设两郡,分别为治灵武地北地郡,治肤施的上郡,表乐常山为北地郡守,侯明为上郡守” “表梁定为梁州刺史,蔺粲为梁州都督,冯越为益州刺史。 冯保安为益州都督,张寿为秦州刺史,徐当为秦州都督,甘芮为并州刺史,张渠为并州都督。 表王猛为雍州刺史领镇北大将军府左司马。 毛穆之为镇北大将军府右司马,车胤和笮朴继续为武昌公左右长史,柳畋为雍州都督,赵复为弘农郡守。 ” 听到这里。 大家都清楚了,北府由五州之地变成了六州之地,而且一个乾坤大挪移,这六个州的刺史和都督都全部被移了一个位置。 按照北府的制度,州刺史管民政,都督管府兵和民兵,而镇守各地地厢军不归他们管,由镇北大将军直接指挥。 只不过在并、朔、秦这三个“边防州”由于战事的需要。 曾华给这三位刺史和都督分别加了将军号,授权他们指挥指定的厢军。 “至于刘悉勿祈和刘卫辰两位少将军,我已经上表朝廷分别表你们为绥边将军和屯骑校尉,协助冰台先生治理河朔。 ” 听曾华把各项任命说完,众人齐声应道:“属下必当全力以赴。 ” 正事说完,大家便开始畅怀痛饮。 曾华举杯走到张寿和甘芮面前说道:“你二人开心了吧,尤其是你保山,人家都羡慕成都天府之国。 你倒好。 一月三封书信,直叫要上前线。 现在我让你去凉州吃沙子,看你还叫不叫。 ” 张寿嘻嘻一笑:“吃沙子就吃沙子,有仗打就行了。 在益州,我把南边的羌人打了一个遍,不到一年就全老实了。 西边是白马羌,都是自己人。 你又不让直奔到宁州,再待个两年我就烂在成都了,你看我这肚子。 ”说着就拍着自己地小肚腩,脸上地表情好像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告诉你百山,你去秦州也没戏,这凉州地张家现在比一只猫还老实。 ”甘芮别有用意地说。 听到,张寿这才想起这茬来。 毛穆之在秦州镇守两年,这个猛人不但把秦州各郡的羌氐匈奴鲜卑各部众收拾得服服帖帖,安安心心接受均田当牧民,就是连西边的凉州也是异常的老实。 估计呆在天水跟呆在成都没什么区别。 看到张寿在那里抓头挠耳眼珠子乱转,曾华就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开始想主意了。 于是就警告道:“百山,你给我老实地呆在天水,不准打凉州的主意。 现在我们重兵屯积在东边,你可别给我在西边惹出事情来,要不然我让你回成都当郡守去,提前养老。 ” 张寿连忙点头,不敢再有二话了。 “军主,你说是不是我们并州马上有行动了?”甘芮听到这里,以为曾华马上要把计划提前了,这个还没上任的并州刺史立马急得不行了。 “还早,现在魏国的冉闵和燕国的慕容家只是在常山一带小小地摩擦了一下,我们现在冲出去,冉闵是不会领我们地情。 ”曾华很快就打消了甘芮的喜悦。 曾华很快就丢下这两个结义兄弟,举杯从车胤、毛穆之、谢艾、王猛、笮朴开始,向众位部属敬酒。 这一夜大家喝得都很开心,但是都没有喝醉,毕竟这还算是一个正式场合。 永和八年在北府百姓们的欢呼和雀跃中终于到了。 曾华早早算了一下度支司管辖的官库,发现除了给众人发一笔奖金之外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本着花光好过年地精神,曾华下令在长安、南郑、成都、天水等地官方举办一个上元节,欢度一下这个已经被圣教宣传为黄帝驭龙升霄回归天国的节日。 是夜,整个长安被无数的灯笼所笼罩着,星星灯火居然和晴朗的夜空相映成晖,站在龙首原上一看,几乎分不出那是星空,那是灯城,只见人头熙攘,人声鼎沸,欢笑声冲天而起。 “太平盛景就当是如此。 ”荀羡和桓豁不由感叹道。 这两位“采购大员”早就完成任务了,但是他们却对长安依依不舍,几乎都不想回去了。 反正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北伐王师和周国都打得筋疲力尽,看着天气转冷,也都没有了心思和力气再打了,于是早早收兵各自回到各自地城中,准备度过一个并不漫长的冬天。 荀羡和桓豁就有借口一直逗留到永和八年的上元节。 “只有百姓安居乐业,才会有真正的太平盛景。 ”在旁边相陪的曾华说道。 “正是如此,我们感受得出来,这北府的百姓是从心底感到欣喜。 ”荀羡对转头对曾华和桓豁说道。 桓豁接着说了一句:“我真的舍不得离开长安了。 ” 曾华和笮朴等人不由开怀大笑起来。 上元节过去了,正月也很快过去,荀羡和桓豁终于上路回去了。 众人也开始奔赴各自的岗位,开始履行起各自地职责。 而曾华却突然宣布动身到上郡和朔州巡视。 顿时,朔州和并州北方风雷滚滚,接到消息的代主拓跋什翼犍不由紧张起来,四处征集人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