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 第1章 瑶池宴(1) 万顷瑶池碧波微漾,水光…… 万顷瑶池碧波微漾,水光潋滟耀目,田田莲叶绿影叠盖,婀娜芙蕖争先竞放,花态娇雅。 池畔,衣袂飘飘的仙娥翩然穿行于席间,奉上馔肴琼浆,场中央一群仙子帔帛飘旋,正跟随悠扬的乐音曼妙的下腰抖开袖摆,婆娑起舞。 女宾席上坐着一水儿的女仙,其中一个少女背靠椅背正襟危坐,淡粉藤纹裙裳逶迤拖地,一张娴雅柔美的脸上神情淡淡,视线聚焦在精彩纷呈的场中央,黑润的眼瞳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渐渐放空,神志连同身体益发绵软飘然,似摒除了耳畔一切嘈杂喧哗,步入一片虚无的净土。 “小仙久慕芳漪殿下无双风采,今次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静谧至极的灵台中,倏忽侵入一段娇俏的嗓音,正欲大张旗鼓占领高地的瞌睡虫们,眼看离胜利仅剩一步之遥,冷不丁遭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如潮水般退却一溜烟儿隐匿了踪迹,清明神志迅速回笼。 容色俏丽的芍药仙子手执六角纨扇,莲步姗姗行挪至几案边,倚仗身高优势,目光居高临下不着痕迹地将这位身份尊贵的少女打量个遍,瞥见她挪来的视线,微欠身施了一礼。 这位帝姬了不得,乃是天帝的侄女、寒元帝君之女,天界顶顶尊贵的人物之一。幼时便与三个堂妹一道被重桦神君收入门下,今儿个的宴会便是为了迎接四位帝姬学成归来所举办的接风宴。 “今一睹殿下芳容,奴方知何谓倾国倾城之姿。”芍药仙子眼波如蜻蜓点水,匆匆掠过少女鸦髻中插戴的花钿簪钗,以及腕子上雕刻繁花的镂空银镯,眸光微闪,手抚着绣芍药花扇面,笑问:“殿下似乎是极喜花草树木。” 纵是叫闲杂人扰了清净,芳漪依旧好脾气地端出一个温婉的笑,慢条斯理地挽了挽帔帛,侧眸悠悠打量了一会儿这位上赶着来攀谈的仙子,思索俄顷,总算是记起了她的身份。 方才正是这位芍药仙子端坐高台拨按筝弦,低吟浅唱出一曲《春莺啭》,娇婉歌喉徐徐诉语,宛如沥沥春雨润泽下次第晕开的新新柳色,闻者耳目一新。 瞧着歌喉婉转得似黄鹂般的芍药仙子好一会儿,芳漪像是回应她之前的夸赞,开口道:“本帝姬确是喜爱花草树木,尤是群芳殿中的鲜妍百花,个个芳姿婀娜馥郁怡人,妙姿煞是美丽。”音落,示意仙娥多添置张座椅,邀芍药同席而坐。 见此,芍药仙子款款落座,伸手自案上提壶斟倒了两杯琼浆,把其中一杯递予芳漪,另一杯则自己执起,徐徐开口:“殿下玉口赞誉百花,奴和诸花主与有荣焉,在此便替群芳殿里的众位姊妹敬您一杯。” 她率先仰首饮下杯中琼浆后,便搁了杯子,执着纨扇轻掩住半张芙蓉面,一双妙目瞥向芳漪姿态优雅的尽数满饮,朱唇微勾。 “奴闻悉殿下自幼师承净梵山的重桦神君,于神君座下学习近千年,不仅才识广博且造诣高深,尤擅司花之神术,习得炉火纯青不说,且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态势。” “不瞒殿下,咱们群芳殿中的诸位花主一直对您分外崇敬,很是想邀您赏脸聚上一聚,一同探讨交流,从中略略获些益,进而提高自身术法和经验。”话音一顿,芍药睁着清凌凌的眼睛定定瞧向芳漪,“不知殿下可否赏脸,于近期拨冗,找时间与群芳殿中的诸位花主深入切磋探讨一番。” 这番话可谓情真意切,芳漪双眸泛起笑意,面上露出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本帝姬自当不负诸位花主的盛情,不过并不急于一时半刻,毕竟……来日方长。” 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使得芍药仙子当即捏紧了扇柄,脸色微微泛白,面上的笑容变得颇为勉强,心不在焉的同芳漪又叙了片刻,便起身告退。 “有意思。”邻座的少女秾丽的眉眼漾起笑,借着整理腰间玉佩之机,偷眼窥向脸色难看的芍药仙子回归原位后一直凝眉沉思,自觉听了这么久壁角理应直抒己见,便扭头与芳漪小声调侃。 “估摸着那位最近应该是听到了一丝风声,因此很是坐立难安,所以就先来试探你的口风。我料想依照你的性格,尚能存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对这朵娇花温柔以待,不想却是隐晦点明了,硬生生把娇花催折得弯了漂亮的枝茎,蔫头耷脑的活像遭霜打。” 她眯着眸,又戏谑地一笑:“人家眼巴巴盼望着百花芳主的位置多年,好不容易等到朝颜卸任,费劲周折才打通关节,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结果半路杀出来你这个程咬金,搅乱了全盘的计划。” 少女面带深深憾色,痛心疾首道:“唉,可怜好端端一位美人,怕是今儿回去要辗转难眠,深夜垂泪至天明了,保不准在怒愤交加之下,还会拿针扎你的小人,以泄心头之恨呢。” 结尾明显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芳漪清清淡淡睨了一睨她,语中含笑:“听楚黛殿下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很是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不妨由我做个顺水人情,待来日一纸调令将这朵娇花打包送予你,你在身边便替她谋个清闲差事,日日搁眼皮子底下看顾欣赏着,时不时松松土浇浇水,岂不是桩妙事哉?” “哟,你这是嫌我的事情还不够多。”楚黛嗤笑。 这么一朵不安分的娇花搁在身边,怕不出仨月便能整出乱七八糟一堆破烂事,留着迟早是个大祸害,届时还需费心处置,她才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 “哎,敬谢不敏!这朵娇花还是留给你辣手摧残!” 群芳殿中沃土培育繁花,日日有专人伺候它们享受着阳光雨露的滋养,享惯了福,就再也经不得严寒酷暑的考验。久而久之长势免不了参差不齐,花枝会旁逸斜出,照料者定要下足了功夫修剪枝叶。 只是,花甚繁,哪个又该首当其冲被好好修剪? 或许现在心中已有数了。 芳漪仰首迎向温暖阳光,面颊浮现和煦的笑容。 毗邻的座席上兀然传来一声轻笑,一袭缥碧裙裳的少女抬起眉眼,笑盈盈地看着楚黛和芳漪,粼粼眼波泛着春风般的温软,“你俩这是商量着辣手摧花呢?” 芳漪侧目一笑,发出诚挚的邀请,“容盈殿下是否有兴趣一起摧花。” “承蒙看得起,不过我没空儿。”容盈摆摆手,表明自己不想蹚浑水的意愿,捻起勺子舀着玉碗里的芙蓉蟹肉羹细细品味。 蓦地听见旁侧响起一阵细微的鼾声,她皱起眉扭头探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失礼,游走的视线倏然一顿,她跟见了鬼似瞪大了眼,悄悄伸手去扯邻座绛紫裙裳少女的袖子,压低声音道:“紫瑜别睡了,紫瑜!”手上一个猛力推搡,睡得正香甜的少女突然被吓醒,迷迷糊糊地睁开困顿的眼睛,表情有些呆呆的,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容盈本想说她几句,但瞧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注意点形象好不好,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诚然,天界的宴席无趣了些,可是周遭坐了那么多神仙,万万不能于人前失态,就算装也得装到散了席。 “哦。”紫瑜随口一应,小声嘟囔道:“这种宴会真的很无聊,真的好想叫人睡觉。”左右瞟了眼席上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大小神仙,她发自内心的钦佩这些仙者的毅力。 于她而言,自幼便参加过无数次类似的宴会,节目千篇一律,实在是枯燥乏味得紧,不睡觉都对不起这奏起的濮上之音。 殊不知,这四位帝姬私底下频繁的互动,早已引得对面男宾席中两名男子的瞩目。 “原来那四位帝姬竟是你的堂妹。”一名身着白罽袍的优雅公子微笑着托起酒杯,朝比邻座位的青衫男子颔首遥敬,率先一饮而尽,举止间秉持着一派端雅有礼,谦和温俭。 跟随舞乐扣击节拍的指尖稍顿,青衫男子将目光自场中央翩翩起舞的婀娜鲛女身上收回,眨了眨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里捏着酒杯,懒散地偏过身回敬了他,眸底夹杂几分戏谑。 “怎么?莫不成你对我的某位堂妹一见钟情?若真是如此,月桓你定要万般留意喽。” 他似笑非笑地勾唇:“想当我叔叔的女婿,必须是过五关斩六将,上刀山下油锅,少一环都不行。且他们只招倒插门女婿,顺便奉劝一句,倘你存了成亲后再找几个美人红袖添香的念想,还是趁早打消为好。毕竟我叔叔婶婶父君母后,外加旁系兄弟姊妹搁一块儿,足能将你揍得后悔降生于世,切莫担此等风险,以致悔恨终身,不过……” 他的话锋骤转,又换上一副笑脸,“你若是真心实意喜欢我的某位小堂妹,我倒很期待大婚之后,你唤我声舅兄!” 这般戏谑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月桓的反感,反而是淡淡一笑,只一抹笑更是为他那张俊秀的面庞,增添了分脱尘气度。 其实,他的相貌十分润朗俊雅,疏朗眉目间充斥着温儒书卷气,加之形貌昳丽,宛如美玉雕琢般的轮廓弧度分明。 天际绚烂曦光轻柔铺泻,为他的侧颜添镀上一层朦胧光晕,端详整个人的风姿,既是温润如玉又蕴儒雅端谦之势。 “听你讲罢,我倒忆起一桩曾偶然闻得的事,如今正想拣来同你好好求证番。” 青衫男子偏首困惑地咦了声,丰神俊秀的面庞一凝,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据闻你师父北崇尊人膝下有一独女,名唤灵越。其自幼天资聪颖、才貌出众,小小年纪便已游历各界,习了一身高强术法,兼且涉猎广泛。观星占卦、识药辨毒皆是颇为拿手,综合各项能力着实压了你一大截,又继任了芜衡神殿的神女之位。” 月桓意有所指,低低的哂笑声飘进青衫男子耳畔,令对方翻了个白眼,傲然昂起下颌,很是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继续说啊!” “这近日不知是吹了哪门子的风,竟将灵越神女刮至我门下,扮作男儿身当个小弟子,镇日混在旻和殿习辩识法器与铸造冶炼的技艺。倘若不是她不小心将炼炉房燃着了,当众祭出归凰笛缔结屏障防止火势蔓延,又引天河水灭火时浇散了头发,料想任谁也猜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讲到这儿,话音特意顿了顿,月桓浅笑着将视线投到青衫男子身上,“听闻早年间,天后娘娘曾为你定下门亲事,似就是这北崇尊人的独女,往后你与她成了婚,是不是也要随她恭恭敬敬唤我声师父呢。” 呵呵,敢情搁这儿挖坑。 “毕竟天界最讲究个礼数不可废的原则,不出意外的话,料想你这声‘师父’是叫定了。” 启珩冷冷啐道:“不要脸!” 这便是天界最风度儒雅、温润如玉的神君? 都是唬人假象! ‘唰啦’一声响,一柄二十四骨洒金折扇遽尔罩在青衫男子的眼前。 扇面勾描出秀丽山川图,半幅缁色绣云鹤纹袖摆,映衬持扇主人那只搭握着扇骨的修长手掌,恍惚一段风流意态自扇底辗转流逸,扇后传来清朗悦耳的嗓音。 “启珩,你这就叫自食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各位看官前来一观!求收藏、留言!放心入坑,全文已存稿至完本! 第2章 瑶池宴(2) 启珩撂下酒杯,转头…… 启珩撂下酒杯,转头恶狠狠地剜了眼持扇的缁衣男子,恰逢有其他仙者欲向其敬酒,电光火石间调整好表情,勾唇挑了缕慈祥和蔼的笑容,拎着酒杯满饮入肚。 在近旁侍立的小仙娥窥见有贵客至,忙绕到邻座的空位上布馔肴。置好杯盘碗碟,有条不紊的安排完,正欲折身恭请缁衣男子入座时,谁成想曳地裙摆被几案的案腿直直牵绊住,脚下一个不稳当,登时歪斜着身子滑了个趔趄。 这么一摔身上定少不得挂彩! 惊慌归惊慌,好在她仍有残存的理智,记得此时此刻的场面,死死压下喉中的惊呼,哆哆嗦嗦着阖了眼,预备迎接疼痛之际,瞿然有双强有力的手稳稳当当地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仙娥煞白着张脸,颤巍巍睁目瞧见恩人的面容,愣了愣,两颊不由飞来大片霞色,羞答答地垂首,福身与伸出援手的缁衣男子低低道了声谢,嗓子眼里发出蚊声细语:“请慢用。”拢在袖底的手指却不断绞扯着绣帕。 那副含羞带怯更兼欲语还休的模样,委实演绎得淋漓尽致。 见此情状,年纪稍长些的仙娥立即拽过人,并且使眼色,示意她赶紧退立一侧。 偏巧此乃是个被男色迷昏了神智的小仙娥,眼中盛满痴迷之色,丝毫不理睬前辈的好意,铁了心般一个劲儿往坐定在案后的缁衣男子身畔冲,混似那是个香饽饽。 顽固不化! 前辈铁青着脸,狠掐了一掐那刚从凡界飞升上来不久,心智正处懵懂阶段的小仙娥,方才唤回常态。 小仙娥在前辈严厉的逼视下,眼眶蕴了汪清泪,怯怯躬身福罢一礼后,咬了咬唇,规规矩矩垂手退立旁侧,间或用余光再偷瞄几眼,以慰藉心灵。 缁衣男子从容撂衣落座,颀长的身姿坐于椅内如松似柏,低垂的眼轻抬,墨色瞳眸仿佛幽潭底深藏的两颗黑曜石,乌亮明润中透着星辰神秘的亮彩,右臂半搭在椅上,唇角微抿,俊逸的面孔挂着几分寡淡清浅的笑容,仪态闲适自在,行止间气度清贵卓绝,也难怪那小仙娥如斯迷醉,明里暗里频送秋波。 场内,笙箫雅乐不绝于耳,瑞气千条的神仙们共聚一堂融洽相处。 启珩身畔侍立的俏丽仙娥,瞧见自家殿下游刃有余的应付完其他仙者,板着张脸,阴沉沉地瞪向月桓神君和缁衣男子,忍不住掩嘴娇笑:“在这世间怕是只有南宫陛下和月桓神君,才能破天荒让我家殿下吃瘪。”看似柔婉的声线中却满是幸灾乐祸的意味。 原道,这启珩乃是天帝膝下的幺子,生而尊贵,诸仙皆要拱手尊称一声二殿下。 若提及他的名字,那在天界可谓是鼎鼎有名,老少皆知。所谓鼎鼎有名,并不是他拥有多么卓著的功绩,亦非大肆宣扬自己的好身世。 只单单倚仗着一副好皮相,并满口漂亮话,便轻松搏得了个响当当的名头——多情公子! 二殿下其人潇洒风流,性子放荡不羁,打小顶着张为祸苍生的脸蛋,到处招惹是非,叫人直想绑了他吊着打。奈何人家会扮乖巧,擅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一张嘴似抹了蜜糖,哄得女性长辈们都疼爱极了他这般模样,事事维护着他。 搁女人堆儿里很是吃得开,以至于小小年纪便已拥有诸多拥趸,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待他长大些,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平素将自己拾掇得人模狗样,眨着双尽染芳菲浓色的桃花眼,风流倜傥的往花树下一立,折扇翩翩轻摇,念上几首酸词,故作番怅惘愁态,不经意抛出个勾人的眼波。 一群狂蜂浪蝶立马如潮而至,围堵得水泄不通,场面煞为壮观。 是以,大家为尤爱招蜂引蝶桃花满枝桠的二殿下,冠上了‘多情’公子之称。 且说那位白罽袍公子月桓,则是负责掌管冶炼法器的神君,执掌旻和殿,乃天界年轻英才一辈里的佼佼者,本领很是不凡。 ‘不凡’二字,亦涵盖了其出身与经历。 月桓神君本体原是一尾罕见的银鱼,最初被渔民捕获兜售于市集,幸蒙一位化缘路过的安远和尚出手购下,才躲过入凡人口腹一劫。后来随安远入了一间寺庙,栖身于庙中的莲池,日日受佛法的洗礼,得以启智。 在第九个年头时被放归于湖,择了处浩渺水域潜心修炼,百余年化为人形,眼看即将能飞升成仙。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在帮助村民抵挡泛滥洪水时,过度耗损己身修为,错过绝佳的飞升机遇。但他也并未因此气馁,不懈修炼的同时游历凡界帮助百姓,广施善行。 有一年,凶兽壁灵冲破封印下界为祸凡界,时值天界诸仙皆忙着对付魔界,无暇腾出手料理这摊子。 看着百姓饱受凶兽之苦,月桓心中不忍,便执了剑与凶兽壁灵大战三日,最后将之斩杀剑下。 壁灵庞大的身躯砰然倒地,溅起漫天沙土黄烟。 月桓撑着冷剑缓缓跪倒在地面,清俊的眉眼间沾满黏腻的血渍,眸光逐渐涣散,白袍被鲜血浸染得似火焰般灼人眼,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连足下土壤也蜿蜒开暗红血色。 谁都不知,那时的他仅倚靠意念,勉力凝着最后一丝魂魄,岌岌可危。 大抵苍天见怜,即将油尽灯枯的他被西天梵境的佛陀救起,赐予飞升,从而集齐魂魄,由一尾小鱼精飞升成为掌管仙家法器的神君。 其坎坷励志的经历,让抱着册本子一直在天上地下苦苦搜录教育典范的文曲星君大为感怀,他边慨叹边提笔蘸墨润色。 当天界的一众后辈们,被人手塞了本《名人励志录》时,初初皆不以为意,仅怀抱应付的心态,随便瞟了眼册内精致的人物小像。 但在这之后心态通通转变,诸人竟认认真真的通篇阅览下去,还津津有味反复看了好些遍。 当然仅是阅了有关于月桓的那几页,册中其他人的事迹只大致囫囵瞥过,想来是他们的小像着实平庸,令人不大能提得起兴趣。 而有虚心求教者从事例中受益匪浅,感悟良多,专程携着励志录登旻和殿造访,只为一睹身为榜样的月桓神君之风采。更有甚者不惜接连三个日夜蹲守在其偶尔出没的路上,求个偶遇或签名。 再论,另一位缁衣男子则是凡界之主——南宫旭。 他乃凡界大应王朝的君主,掌万顷江山,拥城池无数。在其践祚伊始,于内严明吏治,整肃朝纲并废除苛税酷刑之政。于外则派兵将平定收复突厥、薛延陀、回纥等部,屯兵加固边防,设立六都护府管辖周边国邦和部族。 天子治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国力富足,家家户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于内黎民百姓交口称赞圣人德泽苍生,于外西域三十六国及众部族首领无不向大应称臣。 南宫旭更于白龙鱼服期间,与仗剑锄恶的月桓结识,二人一见如故,遂引为知己好友,常聚在一起把酒谈天说地。 往昔,但凡天界要召开什么劳什子盛会,发请柬邀各界之主参加的,南宫旭基本上会统统推掉。 大抵因着这层缘由,众仙忖度这位凡界之主恐不大好相与,便也都歇了单独下帖子邀约之心,以免碰一鼻子灰回来。 如此恰也符合南宫旭的心意,他懒理与人应酬,乐得清闲无扰,平常若得了些空闲来往天界一遭,亦不过是同启珩、月桓二人相聚共饮罢了。 那厢,启珩深觉不爽,侧首乜斜着自己身侧的仙娥,冷笑道:“属你话最多,小心本殿贬你去扫七百年的茅厕。” 俏丽仙娥登时面露惊恐,感觉背脊寒意蔓延,连连怯怯的后退,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章 瑶池宴(3) 缥碧色纱袖后,少女纤细…… 缥碧色纱袖后,少女纤细的脖颈微弯,睫羽半垂,唇贴在杯沿,喉间轻轻滑动,耳际一双珠珰随动作的幅度微微晃曳。 南宫旭摩挲着酒杯的手指略顿,目光堪堪对上少女刚仰起的脸庞,二人视线碰个正着。 相隔一层渺薄霞雾,遥遥凝视间竟不觉有些痴醉。 容盈屏住呼吸,佯装没事儿人般把眼神挪开,手悄悄抚上像要燃着的耳根子,前所未有的悸动蔓延全身,滚烫的脸颊晕开大片绯色,似搽了许多胭脂。 一双沉静的瞳眸将她所有表情尽揽眼底,南宫旭眉眼轻弯,饱含着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接连灌下几杯沁凉的琼浆,容盈逐渐冷静了下来,她飘忽的眼风若有似无地窥视着对面的男子。 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反复告诫着自己,此人绝不像表面看那般简单,胸怀城府亦并非她所能比拟,万万不能被一张出众的皮相迷惑了心神,愈陷愈深。 终是理智战胜了美色,容盈平息了躁动的心,疏淡地撇过头发呆。 有道是,眼不见心为静。 遥见此景,南宫旭抿唇不语,执起杯昂首缓缓饮下琼浆,那被杯子遮住的唇角却翘着愉悦的弧度。 却道,紫瑜刚同楚黛嬉笑完,踅身便觑见容盈神游天外的模样,掂着下巴端详俄顷,心里不禁生出戏弄之意,遂蹑手蹑脚地蹭至她背后,唇际露出狡黠笑容,手掌兀地用力拍向她的左臂。 “喂,发什么呆呢?” 容盈毫无防备,一时之间被吓得思绪尽散,薄恼的目光瞪向紫瑜,“我有点乏了,先去外面走一走醒醒神。”话音甫落,便匆促起身离席,仿佛多停留片刻身后便会有洪水猛兽侵袭而至。 目送着容盈小妮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紫瑜托着腮帮子,噗嗤一下乐出了声:“不打自招!” 这小妞羞赧的神态可是破天荒才出现,忒有趣了。 偷笑的同时还不忘捞来块香糕边啃,边暗自打量对面自斟自饮的南宫旭,留心观察他的一言一行。 半晌后给出了一个中肯评价,倒是一位极具优良教养的公子哥儿,斯文有礼不说,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天潢贵胄的风范。 最主要人长得也真是不错,无怪乎容盈小妞能对他青眼有加,等有空找个机会同芳漪她们说说,帮忙打听了解下那位仁兄的身份背景及品性德行。 若是个德行兼备之人,就出点主意将容盈和他顺利牵线,这样的话两沓厚厚的媒人红封就指日可待! 但,若此人是个纨绔孟浪的玩意儿…… 紫瑜阴恻恻地龇牙,捏了捏手指骨节,正愁没试炼身手的玩意儿。 高台一侧,俶尔响起一段低沉古朴的埙曲,旷古苍莽的埙声转变为磅礴浑厚,加之鼓铙篪磬之音次第从旁相协,整曲展露出波澜壮阔的气势。 与此同时,一队着甲胄持剑戟足蹬长靴的妙龄少女飒然登场,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庞浸着严肃和庄重,凝眉而顾,眼中顿生肃杀之意。 诸女随激昂乐声飞快列于阵前,齐声呼喝,仿佛是即将上战场浴血奋战的勇敢兵士,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声,是为鼓舞士气亦是震慑敌军。 甲胄寒光凛冽,掌上雪亮剑芒纷飞,旋身出剑,金戈铿锵交击声色鸣啸,宛如惊雷咆哮,一招一式干脆利落,英姿勃发,俱透着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劲儿。 末了,席间掌声雷动,芳漪轻轻拊掌,拿起玉箸用了点仙娥刚奉至的醉鲥鱼,饮下花露后便觉腹中半饱,停箸拭唇时偶见旁边的座位空缺,一双黛眉轻颦,抬眼细细扫视周遭后,问道:“紫瑜,容盈去哪儿了?” 声音不大不小,恰能令兴致勃勃观赏舞乐的紫瑜听见,少女转过头来,绛紫色的广袖微微荡起,妙丽的眉目间带着被打扰后的不耐,随口答道:“去了外面醒神。” 侧目再次看向容盈的座位,芳漪的眸光倏忽一凝,置满琳琅馔肴的案上,搁置了两碗明显被动过的芙蓉蟹肉羹与雪霞羹,以及还剩半杯的琼浆。 芳漪兀然想起蟹肉与琼浆混吃会让人产生轻度醉意之事,一颗心提了起来,又急忙追问道:“那时容盈是否有几分醉意?” 毗邻的楚黛正捻勺品羹,尚未来得及把那口汤水咽入肚,便精确地捕捉到‘醉意’二字,下意识皱眉,“这容盈一旦稍有醉意的话,就会……” 话音遽尔噎在嘴边,心中卡了卡,掀眸对上芳漪和紫瑜惊恐的目光,深感大事不妙,三人嗫嚅着嘴唇,齐声道了句:“糟糕!” ‘醉’之一字,乃是容盈毕生不能沾边的! 三人头痛扶额,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幕酒气酣然且悲壮狼藉的场景。 有一回容盈自试炼之地突破法阵后,误打误撞饮了一瓶地窖里储藏的陈年佳酿,结果没两柱香就酩酊大醉。 倘若单单不胜酒力醉倒便也作罢,但这厮喝醉酒后竟还要耍上番酒疯,且这酒疯耍得架势十足,睁着一双迷蒙醉眼,二话不说便驾云闯进了月老的姻缘殿,把整齐红线扯得乱七八糟。 不止如此,她还将凡世姻缘胡乱瞎牵,来了一出错点鸳鸯,幸好天界众仙的姻缘并不归姻缘殿掌管,事情仍有转圜的余地。 待月老从泰清仙翁处过足棋瘾归来,推门入殿,一度惊愕不已,还以为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洗劫了姻缘殿。 等两个守殿童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扯开嗓门子嚎完,讲清楚事情原委,并在殿隅扒拉出罪魁祸首时,本吵嚷着要扒掉那人皮的月老,默默捏碎了手中高举的粗木棍,满腔怒火于顷刻皆消弭殆尽,独剩泪目哽噎。 月老瘪了瘪嘴,咬帕捶墙,他忒想揍残这熊孩子。 可他压根儿不敢! 如若今日稍稍动了人家一根汗毛,明日熊孩子她爹就能在朝会上怼死自己。 权衡再三,月老愁容满面的决定硬吞了这个哑巴亏,但是脸上也浮现出一抹阴森可怖的笑容。 结局是酒气未消的容盈被月老全须全尾的亲自送回到她师父重桦神君面前,还不忘做出番情真意切之态,叮嘱要好生休息云云。 只字未提她将姻缘殿搞得乌烟瘴气一事,随即顶着俩肿眼泡子并黑眼圈,携两名童子颓颓然乘云离去。 既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重桦神君又哪能不了解,掐指算悉前因后果,扶额叹息半晌,站在宿醉方醒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章 醉意生 原以为远离瑶池经凉风吹袭…… 原以为远离瑶池经凉风吹袭,那番烟火味便能减少些,不过容盈明显想错了。 她蹒跚着行过白玉拱桥,眼神迷蒙地环视周遭高而壮的无忧树,耳畔浓密绿荫迎风发出沙沙响动。偶有几声清亮鸟鸣划过天际,行走间身形益发打晃,步履逐渐失去章法,甚至滑了个趔趄,险些被盘亘的树根绊倒,幸而手及时扶住根树杈,立稳了身子。 “唔,头好晕。”容盈揉捏着眉心,喃喃自语:“今日宴上明明喝的是琼浆,可怎么跟喝了烈酒似的,后劲儿如此之大?” 因步履杂乱无章,跌跌撞撞间手背不小心被花木刮蹭到好些回,她晃了晃头,凭借最后一丝清明神智,寻了株枝叶参天的无忧树,乘在荫下稍稍休憩。 容盈背靠树干,强瞠着眼皮打量周围的树,忽忆起往昔师父曾讲过无忧树盛花时的景致。 如簇簇火焰般的金橘色花序柔顺袅娜,错落点缀在树冠间,远远眺望仿佛是座金色的宝塔,次第绽放出醉人的芬芳,那景致美得令人心醉,可惜她从未亲眼见识过。 呆呆望着树隙间筛落的斑驳日光,她颇觉刺目,遂捏了个诀将树叶拢合地密密实实遮挡住光,再化出一片荷叶掩在脸上,枕臂而寐,携同周公共对弈去了。 未几,那片荷叶伴随她匀长的呼吸,悄悄滑落至腮边,露出满面酡红的醉态,两扇纤细羽睫轻颤着,在眼睑下方投落清浅阴影,嫣红唇瓣中不时呵吐出清甜酒香之气,荷叶逐渐下滑不经意碰触到下颌,激起凉凉痒痒的感觉。 浅金色日光拂拨开层叠云海,树叶婆娑起舞,耳畔虫鸣蛙声聒噪纷杂。 容盈迷迷糊糊间睁开了惺忪睡眼,扒拉掉挂在自个儿身上蔫了吧唧的荷叶,茫然抱膝呆坐一会儿,才将将提着曳地裙摆起身,晕乎乎绕着乘凉的树转了两圈,睁大朦胧醉眼仔细探看,像观察一件稀罕物似的,惊且困惑道:“这不是第八十六重天的那个、那个……” 她皱眉敲了敲滞涩住的脑袋,张嘴打了个绵长酒嗝,瞠起眼皮,顿悟道:“无忧树!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它们也爱瞎溜达?”不安分的手抚上树干东戳戳西捏捏,俄顷她感到喉咙口又干又燥,仿佛有簇小火焰在燃烧着,直燎得她想寻水喝。 “水,我要喝水!” 四野阒寂至极,单薄的身子孑然立于原地,徒添几许萧索可怜,容盈连唤数声皆无人应答,眼底不知不觉涌上些水汽迅速迷濛了双目,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瘪着嘴:“没人给我拿水,我便自己去拿。” 她忿忿地跺了下脚,便朝着记忆中第八十二重天的沁泉走去。 少女一路分花拂柳提裙疾行,直到行至某处开阔地带,得见空地中央罩着一个金色结界。 结界内,有一块以墨玉阑干栅起的方形区域,左侧竖立着半丈高玉碑,上刻忘日二字,笔风雄浑恣意,合篆籀之义理,得分隶之谨严。 中间乃一汪泉眼,甘泉色如素练,汩汩流淌,雪涌涛翻间水声趵突,如闷雷轰响,时刻冲击着焦渴之人的心神。 容盈自是迫不及待,双手合拢捏诀,一道银芒自指尖飞速射出,立时击溃了金色结界,她跌跌撞撞地奔过去,笑眯眯摊掌化出一个水瓮,玉白柔荑紧紧握住墨玉阑干,不顾已浸入泉水中的帔帛并大半幅裙裾,整个人只一味低俯着腰身拿瓮汲水。 可悲可叹的是,喝得醉醺醺的她全然忘却自己现今身处在第八十六重天,而并非第八十二重天,所欲饮之泉亦并非沁泉,乃是天界赫赫有名的一眼泉水——忘日泉! 若论第八十二重天的沁泉与第八十六重天的忘日泉有何种分别,简单通俗些讲,前者水质澄澈乃酿酒之首选,亦可汲来解渴;而后者水质较前者更好,也可以汲来解渴,还顺带附赠一个忘却今日事的功效。 因忘日泉具有独特功效,一度曾吸引大批仙者慕名溜达至第八十六重天,提壶携罐的汲水呷饮。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受烦事侵扰导致苦闷不堪,为求一个灵台明澈心境无杂,忘记是最好的办法。 久而久之,天帝心间倒是添了笔头疼事。盖因大批仙者稍微遇上一些不顺心的事儿,就爱去往第八十六重天喝几口泉水,把今日事忘上一忘,以致隔日早朝问昨日政事该如何处理,一个个儿手持朝笏大眼瞪小眼憋不出半个字。 最后呼啦啦跪倒一群,每人都涕泗横流口称恕罪云云,气得天帝脑仁子泛疼,遂一面将饮泉水者罚了个遍,又一面伏案蘸墨颁下道御旨。 严令诸仙不准再擅饮第八十六重天的忘日泉水,且会置专门看守泉水的仙娥三名,并一个结界。 御旨上还用洋洋洒洒的长篇幅痛陈利弊,结尾处又着重标明若有不遵违反者,将施以扣除七百年薪俸、清三百年天河淤泥、扫两千年御马厩和茅厕的处罚。 御马厩和茅厕! 众仙面色激变,喉咙眼发紧,胃中翻江倒海泛起阵阵恶寒。 至此,第八十六重天重归宁静…… 而今敢违抗天帝御令饮忘日泉的容盈帝姬,换作平常定要被看守泉水的仙娥当场拘拿,交给天帝发落。 凑巧碰了大运的是今日守泉的三名仙娥,因耐不住寂寞偷溜进了瑶池盛宴,故而她暂算不上十分点儿背倒霉的。 待水瓮盛满清凌凌的泉水后,容盈帝姬高扬头颅,大刀阔斧给自己豪放猛灌,水顺沿着下巴滴落沾湿衣襟,沁透肌骨,酣畅牛饮过后,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眯着眸咂嘴回味。 “好甘甜的泉水。” 酒劲渐涌,眩晕感一阵强似一阵,少顷人就支撑不住,醉倒在忘日泉边。 倘若容盈在天界大耍酒疯,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芳漪、楚黛、紫瑜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蹙眉发愁。 今日这场宴席打着为她们四人接风洗尘的名头,邀请了魔、妖、冥、凡四界使者一同参宴,实则是另有用意。 鸿蒙初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氏身化万物为始祖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章 八卦心 遭受到巨大惊吓的启珩表示…… 遭受到巨大惊吓的启珩表示此事不啻平地惊雷,一双桃花眼睁得溜圆,边拍胸脯边往嘴巴里灌几勺羹汤压压惊,眼风不经意扫向四面八方,面上的神情起先变得惊且惑,狐疑的目光久久停留于女宾席上,仿佛在确认什么重要的问题,眼神一遍遍探看游弋。 最终露出犹如遭雷击般不可置信的表情,认命地垂下倨傲的头颅,脸庞浮现一丝落寞萧索。 按说日常举办个盛宴邀众仙共聚首,还是很有必要。 这不,隔着大老远,他都嗅闻到了好几对缠绵缱绻的酸臭味。 一个两个眉目传情频送秋波,眼睛眨得不亦乐乎,落在旁人眼中真可谓是如胶似漆,甜腻得简直齁煞一众孑然无伴的男仙。 偏生孑然无伴的男仙里头,破天荒掺杂了自己个儿这名风流倜傥潇洒俊俏的人物。 往昔,倘要论最受瞩目最受女性喜爱的名字是哪个? 非‘二殿下启珩’此响当当的大名莫属。 可现如今讲来着实难堪,堂堂天界举办的偌大一个盛宴上女仙成群,搁座位上努力拗造型散发魅力,以期俘获大片芳心的二殿下今日竟坐了冷板凳。 这期间愣是没收获一丁半点的秋波,就连个少女怀春倾慕的眼神都没有,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个人魅力产生了问题,还是老天爷万分羡妒之下故意使坏,吝惜到一小片桃花瓣也不愿眷顾零星。 抑或者,今儿正逢月桓红鸾星大动的吉日,免不了将近旁所坐之人的桃花运阻挡一二。 思前想后,他深觉后者可能性最大。倘若真是如此,倒宁愿为好兄弟牺牲掉大把桃花,辟出一条宽敞的姻缘大道。 但是仅限于今日。 自觉牺牲良多的二殿下朝月桓故作幽怨没多久,遽尔意识到这位月大神君翻来覆去把玩着玉香囊,合该十分在乎相赠之人,可他却从未提及半句有关心尖子上惦念着的意中人。 莫非…… 心尖的佳人容貌异常姝丽,拥有倾国倾城之姿,且身具林下之风,加之谈吐气度卓然出众非泛泛之辈可比,更兼善解人意留存似水柔情,乃是一位绝世妙人也。 是以,月桓应当是怕有旁人偷偷觊觎与之相争,才处处藏掖着,绝口不提这位记挂心间的人儿,倒也挺符合他一贯在沉默中迅速解决事情的作风。 可捂得如斯严实,不免激起了启珩本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冷睨了眼畔侧先聒噪后又莫名激动的人,月桓神君按了按眉梢,一派宝相庄严地将香囊换到左掌,右臂微微曲撑起,垂落的宽阔袖摆径直遮住了某人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大脸。 彻底挡住碍目的东西,他继续摩挲起掌心的香囊,口中淡淡嗯了声,也不知回应的是之前哪句话。 对此,启珩挑了挑眉,乌眸狡黠一转,眨巴着桃花眼,吊儿郎当地拽住腰间玉佩的缥碧色流苏穗子,闲闲晃了几晃,同月桓嬉皮笑脸道:“哎,咱俩不妨换一换,我将这枚在茂德玉真殿供奉了千年之久的蓝田双鱼玉佩给你,你将那玉香囊换给我,如何?”生怕他不同意似的,忙不迭又补充道:“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可以打开常瑟宫的珍宝库,任君进去随便挑选随意拿,怎么样啊?” 这条件足够丰厚了罢。 “呵。”月桓神色漠然。 喂,干嘛那么冷漠,给点面子行不行! 二殿下捧着下颌,忧伤地摸了摸每天清晨都要对镜赞叹几万遍的面皮,果然……这张脸非常吸引异性,而同性永远相斥。 整饬好满腔泛滥的情绪,他觍着脸猛扒住月桓的衣袖,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玉香囊,还作势展臂欲夺。孰料竟以失败告终,言语上不由开始软磨硬泡,讲了半天口干舌燥,却愣是没撼动对方分毫。 登时变得神色颓然,恹恹地撇了撇嘴,捏着空杯,扬手示意仙娥添酒。 仙娥柔声应下,持酒壶自斜后侧走近,不偏不倚正好站定在启珩与月桓座位紧邻的一块空处。 阔袖衣襕,裙袂逶迤,帔帛随风势微微起伏,将袖底暗藏的一段诱惑香气轻轻浅浅地汇向座畔衣冠齐楚之人。 女儿家线条优美的颈项柔顺低垂,样式素净的花钿簪在乌发间,衬出三分独有的婉约纯然气息,姣好侧颜挂着恬静微笑,脉脉水眸似含情万千,同时又掺杂着些倾慕与娇羞,偷偷望着那人。 启珩抬目沿她视线溜过去,看到好友月桓正低首静静注视着掌中物,遽尔勾唇邪气一笑,活动了一番手腕子,借由仙娥站立位置的掩映,暗自抻长胳膊欲搞个偷袭,夺取玉香囊。 一手已偷摸绕至月桓臂侧,指间刚捞起白色衣袖的一角,大抵是略微用力,冷不防把凳子腿蹭得往后滑开些,身子本就歪斜着,如此一来重心更加不稳,两只手不得不环上月桓曲撑起的胳膊,借此以稳住身体。 斟完酒,仙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踅身失落而退,将将回头瞧见二殿下姿势奇异地挎住月桓神君的胳膊,目光充满茫然不解。 灵台中一阵恍惚,回过神后,一颗心仿佛由温暖花窖中瞬息坠溺进冰冷的天河水里头,神情凄哀而凝重,痛心疾首的视线于二人间来回巡睃,像是在无声地谴责一对‘狗男男’。 最终痴痴一笑,怫然甩袖,头也不回的萧索远去。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启珩嘴角微微抽搐,直勾勾盯向看笑话看得颇愉悦的月桓,眯了眯眸,露出不悦的表情,出其不意地攥拳捶向他,语带忿忿:“喂,你忒不仗义了!好歹是我朋友,就这么冷眼看笑话?” 将玉香囊托在掌心一转,好生收归回去,月桓才慢悠悠抬起左掌,擒住朝颊侧飞来的拳头,指尖弹中对方腕间穴位,一刹那卸掉全部力道并反扣住脉门,清冷的眼底浮荡起些许戏谑之意,勾唇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章 拥趸聚 既然有人失落忧愁,必定会…… 既然有人失落忧愁,必定会有人欢欣鼓舞。 一批在席位上暗中窥伺多时的仙者,早已激动得面红耳赤,眼瞳锃亮,与同伴频频互递眼神或絮语交流,以借此表达内心几欲喷薄而出的兴奋喜悦。 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很相近的信仰,就是对三人之中谁与谁更相配有着一种迷之执念,便在暗地里幻想着将谁和谁牵线凑成一对儿,以满足自我的想法,达成精神上的慰藉。 站队启珩月桓的简称‘启桓’党;战队启珩南宫旭的简称‘启旭’党;战队月桓南宫旭的简称‘桓旭’党。 三家党派皆有无数的忠实拥趸,拥趸们为自己战队的那一对儿可谓是操碎了心,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格外留意观察,比对自个儿的亲朋还关切。 往日三党的拥趸一碰面,真似个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之况,场面充斥着浓浓火药味,个个都像是乌眼鸡。 各方人马对所支持的阵营达成坚决拥护的态度,容不得别党人叽叽歪歪明嘲暗讽,动不动就要打嘴仗往死里怼骂,抑或借比武为名相互大撕特撕,结束后双方脸上少不得挂几条血檩子,灰溜溜地遮面回府。 今日倒不知是承了哪路大罗金仙的福泽,使三党拥趸竟一反常态,同别党人相处得融洽和乐不说,还破天荒的共有同仇敌忾之势。 各党拥趸目下得见月桓神君和二殿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乐不思蜀的同时,视线也纷纷瞄准了那帮子镇日里矫揉造作对二殿下、月桓神君及南宫陛下,犯花痴丢媚眼的女仙们。 亲睹她们的凄愁苦态,诸人犹解心头长久盘踞的郁气,不禁喜上眉梢,一张张得意洋洋的面庞上泛着止不住的欣悦之情。仿佛是长久遭妾侍弹压的正室夫人,终于逮住机会把后院里不安分的妾侍们当众掌掴,将那起子妖艳贱货自持的脸面统统踩进泥潭,使之永世不能翻身。 三党拥趸抖擞着精神,个个目光炙热,在无比和睦的氛围中,愉快地打开了话匣子,议论起新近发行出来的几册话本子。 某真君昂着下颌,洋洋得意地从广袖中摸出两册羊皮封面的崭新话本,给友党人传看,窃窃笑道:“跟你们讲哦,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购买到的精装话本子,乃是平阑先生最新著作,里面塑造的人物不仅生动形象,内容描写也是……嘿嘿,香艳十足的很哟!” “《神君采菊札记》?”某元君斜瞄了眼,大喇喇读出封面印着的话本名,末了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屑嗤笑:“笔者平阑先生是打哪儿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要我说还是老牌笔者绣长夜新写的《绝世娇宠之三个男人一台戏》更有看头,人物形象饱满情节更有趣!” 听到这个话本名,某神女的牙根子不禁酸了一酸,捂着腮帮子冷笑:“绣长夜文笔虽好,情节不落俗套,可起名字永远都是个硬伤!你们说男主角叫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叫花启启,男配们还每天嗲个嗓子喊小启子、小启启,简直恶心死我了。” 神女偷摸自怀中抽出一册蓝皮话本拍到案上,侃侃道:“甭说姐姐不照顾你们,最新出炉的《我的霸道陛下请狠狠爱》乃是我爱小白兔子历时两年的潜心之作,内容很是精彩生动,绝对值得一观。” “哦,就那个吭哧瘪肚磨唧两年才写出来,各种虐心虐身并且每隔四章便要来段男主病倒娇喘,跟个老娘们儿似的娇滴滴倚榻,捂张帕子使劲咳嗽,还要等男配进行强制嘴对嘴喂药,方可乖乖吃药的矫情货色。” 某星君直摇首咋舌,打心眼里很瞧不上这种情节,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册金黄色封面的话本子,指着上面的书名,言笑晏晏:“据说此书乃是搁笔已久的苍文渊大师最新力作,目前才限量发行百册!” 骤闻苍文渊这位笔者的大名,一众迫切而热烈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封皮上的书名,默默咀嚼——《迷月传》。 三党拥趸不由肃然起敬,此人是最早持笔蘸墨,胆敢以身试险,用月桓神君、二殿下及南宫陛下三人作为话本原型人物,创作出一段独具特色的故事的实力笔者。 三个俊逸男人间的爱恨情仇在他笔下演绎得淋漓尽致,笔触时而温婉大气如珠细腻,时而波澜壮阔如惊雷卷浪。 连尤为复杂的感情描写都能收放自如,人物形象也刻画得入木三分,情节伏笔安排得十分妥当,一步步铺陈叙述是条晰缕清,在激情戏上的描写可粗犷暴力亦可温润如水,总之符合各年龄阶段的读者口味需求。 曾风靡一时广受追捧,使众多读者无比拜服,皆尊称他一声大师,又被后人奉为这脉断袖禁忌之恋话本子的‘开山鼻祖’,至今还受吃文墨饭后辈们的敬仰。 据闻,当年为争夺一册苍文渊大师亲笔签名的最新修订精装典藏版的《蜜宠之惑心计》,素以性柔婉著称的妖界大皇子未婚妻蛊雕族的族长聆薇,和以高贵冷漠闻名的冥界长公主洛弦大打出手。 随地可见一缕缕乌黑细长的秀发,与在锦服华裙上撕扯下来的破烂帛条,而碰巧路过鸡飞狗跳的战场的凤凰族尊主玄冽向来见不得有人丢书本的恶习,便顺手捡起了被丢在地上沾满尘土的话本,揣进自己怀中扬长而去。 最后两个女人间的战争以两败俱伤告终,心心念念的话本也成煮熟的鸭子……飞了。 可谁能想到,现今那么受人追捧欢迎的苍文渊大师,在初出茅庐时有多么的惨淡。 回想曾经,他伊始刚写第一册话本子时,销量无比惨淡不忍直视,未售出的一大批话本直接以厕纸的价格,被卖入茅厕中当个如厕净物。 后来不知是谁如厕时无聊,随手翻看起来颇觉有趣,特意带出两本做打发空暇之用。 谁知,那位是越看越喜欢,就顺便推荐给了三两好友,再一个传阅一个,这便逐渐打响了‘苍文渊’的笔名,无形间积攒了大批忠实读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章 流言甚 悠悠的凉风打着旋儿掠过二…… 悠悠的凉风打着旋儿掠过二殿下启珩的面庞,他老人家也从愣神中抽回神思,咂摸出周遭氛围不大对劲,眯着桃花眼环视四周。 当瞧见一票男仙都在用怪异的眼神窥视自己同月桓,骤然一惊,全身气血上涌涨红了一张白净面皮,尴尬地撇过脸,想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不想正对上月桓泛着戏谑笑意的凤眸。 不好,这厮有诈! 启珩幡然回过味来,立即甩开月桓的爪子,阴鸷地剜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杀气腾腾的话:“好啊,真有你的!明儿有种就巳时三刻,到暮穹殿后头的空地和我撸起袖子比试一场。” 那厢,月桓神君单手撑腮,眼梢微挑,凤眸中流转着一片潋滟波光,白衣君子相貌堂堂,芝兰玉树,讲出的话却大有噎死人不偿命的意味。 “不要那样瞧我,否则别人会误会你欲求不满。” 启珩气得咬牙切齿:“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和你割袍断义!” 周围正襟危坐的仙者,看似心无旁骛专注着观赏歌舞或把酒畅饮,实则一个个都把耳朵竖着留心这边的一举一动,囫囵听清了个别字眼,众人开始纷纷交流揣测。 有一绿衣老仙托了阶位高的福,恰恰坐在不远之处,他不错着眼,分辨着二殿下和月桓神君的神情,加上深谙察言观色之道,便作高深莫测状摸着两撇胡子,同诸人压低声音分析道:“依照老朽判断,这二殿下和月桓神君之间应该是闹了些脾气。想来是刚才月桓神君光顾着瞧向南宫陛下好一会儿,因此疏忽冷落了二殿下致使他吃味耿耿于怀,干脆耍起小脾气闹了起来。”顿了一顿,眼风投向月桓尽是怜惜扼腕之意,口中唏嘘不已。 “可叹二殿下委实是位难缠的主儿,无论神君他如何相哄终是讨个灰头土脸,一怒之下索性冷待处理,却不曾想更加激怒到性情别扭的二殿下,是故二人间的矛盾加剧。” 这厢头头是道的分析很快吸引到远处几位仙者,见他们探首凑近听得不住颔首,绿衣老仙眯着眼笑了笑,讲得更起劲儿,“这不,二殿下气狠了直接嚷出要恩断义绝的字眼,但估摸着也并非出自真心,兴许只是想让月桓神君急上一急,率先低头认个错而已。” “哦!” 众人了悟,拱手朝绿衣老仙作了一揖,表示敬佩。 “嗳,你们快看!二殿下脸又红了,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兄台所言极是,或许是月桓神君向二殿下承认了错后,软言哄慰讲了些闺房趣话……嘿嘿!” “哎呀,行了!人俩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搁那儿正黏糊着,咱这么多双眼睛直勾勾瞅着,能好意思吗?再者年轻人面皮薄,都小声点!” 启珩:“……” 托您老中气十足大嗓门的福,本殿下听得一清二楚。 “咳,你们俩委实该注意些分寸,适才我遥观天后娘娘写满威胁警告的眼风直往你二人那里飘,面上似乎是微露愠怒,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南宫旭持扇轻敲了敲条案,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扇骨,似又忆及什么,眼中带了笑,再次施施然开口:“还有,天帝他老人家不断抽搐的眼尾。”摇了摇首,抛给启珩一个‘你自求多福’的怜悯眼神。 言外之意,天帝和天后极有可能怒极之下,联手上演一出家暴的大戏。 此话入耳不啻平地惊雷炸响耳畔,启珩只觉灵台瞬息乌漆抹黑,眼前一阵阵发晕,捂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肝,僵硬着一张俊脸,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说什么?” 听他尾音支离破碎外加颤抖不已,南宫旭举壶斟酒的动作顿滞,侧目瞟了瞟一脸苦色的二殿下。 虽则于心不忍,但仍是应了他所求,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并且眼明手快地伸出援手,将险些跌到凳子底下的启珩搀了一搀,好心托起他重新坐回凳子里,又酝酿出一番安慰之言。 “不必沮丧,目下天帝天后肯定不会动手揍你,要动手的话也得等宴席散了,拣夜深人静的时候关起宫门来再打。对了,给你提个醒儿,记着挨揍前往身上偷偷垫些东西挡一挡,莫要太实诚咬牙硬挺着。” 这通安慰不止没能慰藉到二殿下,反倒令他更加糟心,心情一度跌落谷底。 “左贤兄,你瞧二殿下怎么一副脸色不虞的模样?” “贤弟怕是没目睹刚刚南宫陛下对二殿下讲了一通,许是话的内容深深刺激到二殿下,以至于才这般模样。” “嗬,南宫陛下到底讲了什么?” 周遭几位仙者被勾起强烈的好奇心。 南宫旭耳聪目明,犀利的目光扫向四周探头探脑的仙者,尽量保持着凡界之主该有的风度,嘴角露出一抹得体的浅笑,手却死死捏住酒杯,一个两个都如此八卦,神仙的风度修养是统统喂狗了吗? 他泰然压制住怒火,朝启珩徐徐言道:“故而,你以后要同月桓注意再注意些,省得又被某些闲得发慌的人,拿去话本子里头胡乱编排,牵累我一并遭罪。当然我亦会尽量避嫌,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是断不会上天贸贸然打扰汝等。” 他唇际暧昧的笑容,大喇喇刺进月桓眼中,本是清冷无澜的眸底掀起了一丝微哂的笑意,淡然地拂了拂袖子。 “哦?话本子里可并非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胡乱编造,至少在《冷酷天子霸道爱之缠上我》中,你高大巍然的形象刻画得……尤为深入人心且性情与现实生活很相符,难道不是吗?另外你这般急于同我们摆脱干系,倒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闻言,南宫陛下眯了眯眼,既然有人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自己便奉陪到底,遂不甘示弱地怼回去:“的确,不止我本人的性情刻画翔实,在《神君撩人》中你的一举一动以及就寝的细节,都描写得格外丰富有内涵,怎个香艳撩火了得。” 果不其然,月桓那厮听完后神情微变,南宫旭嘴角扬起一个看似善意的笑:“然,亏心事倒也有桩久久盘亘心尖,日夜念着始终难解。挚友整日在旻和殿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章 显眼包 二殿下唇畔噙着心满意足的…… 二殿下唇畔噙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目光幽幽放空,整个人仿佛陷进沉思的氛围中,也不知是思索到何种有意思的事,面上笑意不断扩大,口中溢出爽朗的笑声,简直是乐不思蜀,变成极为亢奋的状态。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场上悠扬的曲音已停,众仙觥筹交错的和谐场面几乎是眨眼间冷却了下来,每个人都是一脸惊讶且迷茫的样子,呆呆地望向不断傻笑的启珩。 月桓险些被口水呛着,皱眉看向脑子疑似离家出走的二愣子,拽了拽他的衣袖。 见人家根本毫无反应,依旧笑得那么神魂荡漾,月桓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表示无奈,旋即朝南宫旭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之后悠闲袖手,端坐在一旁摆开瞧热闹的姿态。 究竟接是不接这烫手的山芋,南宫旭深思熟虑也未得出一个明白结果,着实头疼惆怅的他此刻很想装作不识得跟前之人,却还是不大忍心让‘山芋’当众摔得稀巴烂,跌个颜面尽失。 遂,谆谆劝导:“启珩,你须注意自身形象和脸面。” 等会儿,形象与脸面那两样重要物什他有吗?是不是早当身外之物给丢了? 南宫旭皱眉,陷入一轮沉思。 终于在满场静默中,那豪放的笑声彻底消失了。 偌大的瑶池鸦雀无声,启珩同众仙大眼瞪小眼,他想竭力露出一抹笑打圆场,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两道淬浸冰雪的眼刀子冷嗖嗖射来,不用想都知道是主位上自家的父君和母后,启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嗳,晚上铁定会上演混合双打,他甭想好过了。 众仙面面相觑,均从彼此眼底看出对勇敢无畏的二殿下的敬佩之情,真真是一条铁打的汉子。 依照目下情形看,天帝天后必定要与启珩来一场秋后算账。 诸人的视线不由聚焦到主位上的二人—— 嗯,天帝天后不愧贵为天界至尊者,单此承受能力就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始终端坐主位的天帝面色无波无澜,纵使眼皮子底下上演这么一出尴尬的闹剧,却仍保持着一派淡定从容。 天帝的眼睛微微乜斜着自个儿不成器的幺子,轻轻搁下手中的酒杯,把溢洒在几案上的两滴酒水拂拭干净,抬目环视了一圈底下人各异的神情,于刹那间展开笑颜,笑颜的分寸又拿捏得极佳,十分得体地再度端起酒杯,对着众仙既威严又不失和蔼的笑言道:“来,继续喝。” 天帝把怒火完美的压制在丹田里,轻描淡写地瞥了幺子一眼,眼神锐利如鹰隼。 启珩讪讪低下头,沉默地举箸用馔肴,试图把自己缩成不惹人注意的一团空气。 天后娘娘恨铁不成钢地睇着自己的儿子,美眸中迸射出一束寒光,险些咬碎满口银牙,面颊勉强挂回了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同众仙觥筹交错。 一向是万叶丛中过片叶尽沾身的二殿下,这回难得当众出糗,可叫诸多男仙暗暗拊掌称快。 往昔挂在心尖子上偷偷恋慕着的女仙泰半都叫这风流浪子给迷了去,目下出糗实则快哉人心! 众仙也都是极有眼色的,竭力顺着天帝的话语,铆足劲儿没话找话唠嗑,巴望着赶紧揭过此页。 待宴上气氛再次变得热烈些时,天帝同天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悄然罩下一个防偷听的结界后,天后娘娘先发制人,侧首咬牙切齿地剜着天帝,用眼神无声鞭挞,“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大庭广众下忽然间大声傻笑。 老实讲,她对自己生出来的两个儿子非常头疼。 老大自幼性格老成持重不苟言笑,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来,行事做派如一个久经世事的大人,委实太过沉稳没有一丁半点的孩子气,不需要为他操半分的心。 老幺则打小就是一个混世魔王的材料,整日玩乐嬉笑,喜好去逗天界所有的雌性,搁女孩子堆里极吃香,需要人在旁不错着眼珠子看顾,省得让别家女儿为了他打起架来。 一个让人极省心,一个让人极不省心,性格形成鲜明对比。 天后娘娘曾一度认为自个儿是否在孕中受到过什么刺激,导致俩儿子这般性格,搞得她满腔母爱无处给,直至四个侄女出生才找到地方。 娇娇软软的女孩子乖巧倚在膝头,嗓音糯糯的唤着婶婶,精致小巧的包子脸挂着甜丝丝的笑容,简直暖化千丈冰。 等她们再长大点就知道绣些漂亮的扇套、帕子给父母婶婶们。 这么一对比,俩木头桩子似的儿子愈发不如侄女懂事贴心。她和天帝又妒又羡,私底下曾唤来两个绣女分别教导儿子做女红,绣一些锦帕同香囊,结果捻起针来全是血染的风采。 被紧急传召而来的司药星君颤巍巍背着药箱,把二位殿下的手给包扎得跟个熊掌似,并表示他俩拥有做针线活儿的爱好本是极好的,可也要量力而行。 毕竟将殿里头整得哪儿哪儿都有血,以及手掌扎得如斯触目惊心是件挺吓人的事。 对上天后阴沉沉的视线,天帝心肝陡颤,咽了咽口水,“启珩不也是你的儿子吗?为何你总要说我?” 冷冷瞥了他一眼,天后娘娘微弹指尖,解除了防偷听的结界,悠闲地抚了抚乌浓发髻,曼声道:“今儿本宫感觉身体不大舒服,还劳请天帝尊座移驾书房歇息。” 侍立天帝身畔的年长仙官一听,弯腰应了声,立马转身指了几个伶俐仙娥,驾轻就熟地吩咐道:“你们将书房简单拾掇拾掇,再从箱笼里找出去岁新制的一床衾被,顺带把那套天合玉茶具并赤金檀木茶海摆出来,沏上一壶香茗。” 仙官又对旁侧的一名小仙官,谆谆嘱咐道:“昨儿晚间没批阅的奏本统统送进书房,记得捎带告诉司膳房的人,把准备好的晚膳里去掉一碗红豆粥,别忘了啊!” “是!” 天帝:“……” 因为幺子脑子缺弦,导致他今儿晚上被天后赶去睡书房…… 天帝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决定今夜把启珩那个小兔崽子提拎到书房,彻底奉行一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至理名言。 女宾席上的女仙们兀然瞧见如此失态的二殿下,皆以锦帕掩嘴偷笑。 作壁上观看了半天好戏的紫瑜,用胳膊掇了掇楚黛,幽幽开口:“二哥哥真真是够淡定淡然呐。” 天后婶婶都把象牙筷箸给掰断了,她二哥哥还能若无其事的安坐,一点都没露怯,果真响当当的一条汉子。 赶明儿有时间去问问他,怎样才能修炼至如此厚脸皮兼且不怕死的程度。 “我倒认为二哥哥是吓傻了,所以才默默龟缩回壳。” 啧,这句话一针见血! 楚黛嘴角微微含笑,眼风无意间瞟到启珩身侧端坐的月桓神君,登时蹙了眉,在望见他手中摆弄的玉香囊时,眸中闪过惊疑之色,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 她螓首沉吟少顷,生怕是自己看走眼,就忙向紫瑜道:“你眼神儿好瞧得真切,且帮我仔细瞧瞧二哥哥邻侧,就是那位着白罽袍的仙者手上持着的玉香囊,是否像芳漪以前常贴身佩戴的那枚。” 闻言,紫瑜神色微诧,跟随楚黛的视线望向男宾席上,眼睛睁得溜圆非常努力的辨认着,观察少顷,她猛一回首,啧啧称奇:“哎,那玉香囊不就是芳漪以前常贴身佩戴的那枚吗?” 嘶,可这也不对,玉香囊不是早就丢了? 转而又思考起白罽袍仙者手上的玉香囊会不会是凑巧长得与芳漪的那枚玉香囊比较相似而已。 “可是芳漪不是曾经说过她的玉香囊是天底下独一无二,再寻不到第二枚的吗?” 打从千年前她们姊妹四人奉师命下山历练,再历练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章 大阵仗 遥遥九重天之上瑞气万千,…… 遥遥九重天之上瑞气万千,巍巍矗立着世人所渴慕的仙阙。祥瑞云泽自东方层云中弥散,穿绕过琼楼玉宇,回萦于长廊,飘荡在天河之畔,唤醒沉睡已久的花骨朵。 当三十三重天的香苒花幼小的玉色花朵绽放,渺淡而幽谧的香味自高高宫墙外飘进殿室,正逢朦胧黛青的天际剖露出一线鱼肚白色。 天光穿透缭绕云霭照射在四座岿然屹立着的壮丽宫殿的灿金匾额上,留下斑驳余芒,四扇毗邻的巨大银色宫门同时开启,给人眼前豁然一亮之感。 宫内成群结队的仙娥有条不紊地行走着,绕过由葳蕤花木掩映着的鳞次栉比的殿阁楼台,树梢传来短促空灵的蝉鸣,行走间衣裙帔帛拂动的窸窣声与之遥相呼应,每一处景物似乎都仰承灵气滋养。 在繁茂花树后掩映着一条石拱廊桥,桥的尽头是矗立于湖心的一座凉亭,里面或站或立了八人,俱是侍奉于四位帝姬身畔的心腹仙娥舜华、舜英等人。 八人身在此处倒并非是偷懒躲清闲,只是眼下帝姬们依然在困觉,她们不便相扰。索性纷纷齐聚在此商讨一下等殿下们睡醒之后该引着她们去哪处走走,或者先去认认接任仙职后入驻办公的殿宇。 就在接风洗尘宴的翌日清晨,天后娘娘亲笔写下一道旨意晓谕了天界各处。 大意是天界百司之职有缺哉,为护各宫秩序正各司之主,规束众仙,特择令有能之辈掌之。分别给四位帝姬派下仙职,各领一殿之主,择后日辰时三刻,正式礼拜天地,接掌玺绶。 昨日就是帝姬们接掌玺绶的吉日,礼乐齐奏声中四位帝姬着清一色暗紫品服,携同旨意步入大殿,天帝天后正襟危坐青政殿主位,下首群仙分坐两列观看接任大典。 按往常接任仙职时的惯例,先循古礼三拜九叩,上香酬敬创世神,再恭恭敬敬地聆听一套教诲说辞,最后正式接受四司玺绶。 帝姬们从容完成一系列流程,期间板板正正分毫未出差错,连几个行事极为挑剔古板的仙者也大呼仪姿规整,雅态端庄。 殊不知,四位帝姬因接任事宜足足忙碌了一整日,脑袋里的弦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至晚间精神头才逐渐松懈下来,使极度困乏疲惫占据全身,勉力瞠开双迷濛眼眸,随意扒拉了几口晚膳,便一溜烟钻进松软的锦衾里蒙头大睡起来。 鉴于四人大有睡个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的凶猛态势,她们这些侍奉身侧的心腹理该为醒来后的帝姬按部就班的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 不过刚刚开了个头儿,守宫仙娥却匆匆跑来通禀了一桩事,八人闻听后面面相觑,便也匆忙起身迎了出去。 蒙昧天色尚泛着熹微的光,合该安静祥和的第三十三重天,并不复素日安宁。 在四座壮丽宫阙的前方,筑有一座以灰琉璃为须弥座,琼石为阶,定凝玉为阑干,水白玉为主体构造的高台,名曰——览天台。 台上高高伫立着一对以白玉精心打造的华表柱,柱身精细雕琢栩栩如生的蟠龙凤纹,柱头雕饰以两尊瑞兽,鸟瞰芸芸众生威慑万物,莲花底座雕刻成流云式样,处处凸显了天宫古朴庄严的气势与瑞气千条。 偌大的览天台下还葺了两块花圃,最中央各的位置分别栽植着枝繁叶茂的七重多罗树,树冠间缀满成人手掌般大小的纯白色花朵。 圃内其余地方遍栽紫色的吉祥草,远远观之仿若雾渺中横空而至的紫气,使整个三十三重天由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恬静纯然的气息。 当八人趋步来至宫门口,视线巡睃过览天台时,差点一个趔趄崴了脚踝。 宁画惊讶得瞠圆眼睛,扶着宫门,哆哆嗦嗦地指向台子上,颤着嗓音询问守宫仙娥:“方才你可是讲有人奉天后娘娘之命来传旨意?你确定是她们?”喉咙里挤出的尾音,像是被人用力扼住脖颈透着支离破碎。 守宫仙娥重重点头,哭丧着脸嗫嚅道:“是、是啊。” 水芙面容僵硬,这上上下下哪儿还有半分第三十三重天览天台的踪影,连个边角都寻不到,完全叫攒动的人头给彻底淹没了,只差再一扯块布支上棚子,摆开个摊位,搁置上物什吆喝叫卖,形成热热闹闹的大集市。 面对宫门口熙熙攘攘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八人与随之跟出来的仙娥目瞪口呆许久,后面不知是谁喃喃咕哝了一句:“天后娘娘的旨意究竟有多大多沉,需劳动如斯的多人前来?” “噤声。”舜英蹙眉瞪视讲话的仙娥。 舜华眼神犀利,大致捋了一遍现场的人数,结果吃了一大惊,百十来号人的传旨阵势想来也算是旷古绝今。 “阿嚏……阿嚏!” 彼时,凑巧一阵微风徐徐拂面,漫天漫地飘来女儿家搽抹的花香头油味与胭脂香粉味道。 春雨并秋雪最是敏感,鼻端甫闻到这股子袅袅香风,便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二人痛苦地揉着鼻子,乜斜着清一色着碧绿小衫,腰系水绿宫绦束着白绫下裙的仙娥们。 伊始望去,除却传旨阵容庞大之外,倒也没有任何不妥。 不过稍微盯久了些眼前漫无边际的茫茫绿海,便开始感觉头眼发晕,面前一个个身姿曼妙的仙娥,就如同一根根水灵灵的葱白,给人一种置身大葱地里的错觉。 紧捂着口鼻的秋雪瓮声瓮气地讲道:“好好的第三十三重天愣是被变成了一片大葱地,且葱地中还有此起彼伏的香气不断传来,委实熏得人头晕想打喷嚏。” 冰嫣扶着额,恹恹地歪倒在雪嫣身侧,“起先仍不觉有什么,经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眼晕。”她紧紧阖上眼,“唔,我看这片绿着实头晕得狠,雪嫣姐姐你还好吗。” “我倒无碍,只是这么多人来传旨,却终不见一个领头的出来宣读。”充满费解的声音刚落,雪嫣兀自困惑地盯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1章 二哥哥 半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 半个时辰之后,天光大亮。 四位由内至外被收拾得彻彻底底的帝姬站在览天台上,齐齐沐浴着众水灵‘葱白’的殷切目光,眸光略显呆滞,灵台里仍是一团搅不开浆糊,又仿佛是裹笼了蓬松的棉絮,什么事情也琢磨不清楚。 譬如说,那些个仙子神君为什么要选在今日拜谒?又为什么还要邀自己一同赴劳什子小宴? 又譬如说,天后娘娘也就是她们四人的大婶婶,怎么会突发奇想遣了一群‘葱白’过来,把这第三十三重天东边的四宫,搞得里里外外尽是碧衣飘飘。 加之现下每个人皆站立得整整齐齐,犹如一畦畦规整的‘葱地’,而自己则像是栽种了大葱的农者,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一根根挺拔翠绿的葱。 对于此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暂可一笑置之。 最让人琢磨不明白的是,方才在后殿浴池中沐浴! 诚然沐浴没有什么琢磨不透的,但是甫泡进池子里身后的那些‘葱白’便一个个将人牢牢盯紧,暗自摩拳擦掌,大有一种你若洗不干净,我们就亲自挽起袖子上手帮您的意思。 如此一来,谁要是能灵台清明才叫怪哉。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当你刚出浴就被一群手捧漆盘的‘葱白’团团围住,且有三个看起来比较持重稳妥的仙娥拿起漆盘上的衣饰,一件件的往你光溜溜的身上反复比量。 最后穿戴齐整,被推到梳妆镜前跟一个提线木偶似的坐着,任别人鼓捣,你会作何感想? 反正目前四位帝姬已是麻木无语,对天于宫繁琐的规矩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天边半痕冉冉朝阳吞吐着磅礴金芒,茫茫云海被添镀得绚烂璀璨,柔和清新的风轻拂过面颊,有那么一霎仿佛沉入了美好的安宁与祥和。 “哟呵,敢问四位佳人怎的大早上便如此失魂落魄,莫非是……太过想念于我?” 不仅胆敢打破安宁的氛围,又敢堂而皇之地讲出如此厚脸皮之话的人,非天界的二殿下启珩莫属。 但见他人悠悠荡荡的自一朵云彩后现了身,怡怡然按落云头,踩着不染纤尘的云头锦履一步步登上览天台。 一袭银线暗绣流云纹绯红衣袍服帖加身,衣摆处绣上几枝开得正艳的桃花,遥遥顾看像一团天边的火烧云,离近些看又格外的骚包,手中持着一柄二十四骨描金折扇,在那里翩翩乱摇。 桃花美目微微上挑,眸底蕴着一缕玩世不恭的笑意,眉眼之间尽是一派潇洒倜傥。再时不时抛上几个媚眼到‘葱白’堆里头,配上如玉的面庞,不得不感叹老天爷委实是太眷顾他,给予了这么一张优越的皮囊,一举一动足吸引大片少女,牵萦她们的芳心。 掀目四顾那帮子水灵的仙娥,除却一些个老成持重司空见惯的,余下的大抵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个个都似被勾掉了魂儿,粉面含羞,有些大胆的不断回抛给启珩媚眼,偌大的览天台上一时尽是缱绻缠绵的眼风。 蔓儿嗅到一丝危机,当即领着几名仙娥,同帝姬们禀了声,便从容告退回去复命。 苍天啊…… 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点清净,经他一搅,真真是闹心。 最先打断这媚眼漫天飘飞场面的紫瑜烦躁地挥了挥衣袖,示意那帮子‘葱白’仙娥麻溜儿退下。 最终‘葱白们’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步进四宫,听候掌事姑姑的吩咐配往各司。 清场毕,有些事情就可以开始进行。 “四位妹妹好久不见,可有想念你们的二哥哥?”启珩眯眼笑得像一只老狐狸,握着扇子一顿乱摇,素净的扇面仅提了一句诗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诗经·关雎》中的一句。 楚黛懒懒地抬眼扫了一下启珩,视线对准扇面的诗句,笑吟吟开口道:“妹妹自是想念二哥哥的,怎奈何甫回天宫便有诸般事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暇亲自去二哥哥府上拜谒,还万望二哥哥谅解一二。” “哎,妹妹有一份心意足矣,都是一家人,你同我之间不必讲究什么虚礼。” 闻言,楚黛扬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将人都带至石案边落座,柔声细语道:“闻二哥哥如斯讲,倒让妹妹怀念起幼年你带我们玩耍嬉戏的时光。”亲自挽袖,斟一盏清茶递予启珩,“犹记幼时父君母后与叔叔婶婶镇日有繁多事务要忙碌,着实无暇分出精力照顾我们四人,时值大哥哥与你有大把空闲时间,长辈们就嘱咐你们两个帮忙看顾着我们。” 她似乎想到什么,惆怅地叹了叹:“可大哥哥总板着张脸,不许我们这样不许我们那样,而每次皆是二哥哥出现把我们揽过来,哄着陪着玩闹嬉戏。” 又掩袖微微一笑,娇美的面容浮现出追忆神情,“在妹妹记忆当中最深刻的一次,就是有一日你偷偷的带着我们四个下凡界。那天正值凡界的上元灯节,长长的街道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潮熙攘,极尽繁华喧嚣,各色花灯异常耀目。” 芳漪随之颔首,接着话茬儿附和道:“的确,那日我清楚记得二哥哥携我们逛遍京畿的繁华街道,吃遍各式小吃美食,瞧遍杂耍戏法,买遍摊位上叫卖的有趣玩意,还猜赢了很多条灯谜。” “咱们每个人手上均提着三四盏花灯招摇过市。惹来不少漂亮姐姐围凑,她们纷纷伸手摸我们的头,夸赞咱们四人软软糯糯的非常可爱,还夸二哥哥是一个极疼爱妹妹的好兄长。” 她的语声夹杂着轻笑,幽幽调侃:“旁边卖烧饼的大娘打趣说,倘若有谁家女儿能嫁给这少年郎,想必会被捧在掌心中宠着护着。” 二殿下一听很是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烧饼大娘讲完后,只见漂亮姐姐们脸蕴红霞紧紧围住二哥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天,二哥哥很是有种不亦乐乎忘记自我之感。待二哥哥一炷香后再回头寻我们的时候,却发现人竟都不见了。” 容盈无奈地摊摊手,口吻轻描淡写,“后来我听母后讲,二哥哥整整寻觅了大半夜,结果仍旧没找到我们四人,急得忙返回天宫找长辈们说起这桩事,父君母后叔叔婶婶亲自携百十号人下界寻找,最终是在京畿府衙里找到了我们。” 二殿下僵着笑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嗯,没错!”紫瑜一拍巴掌,作恍然大悟状,扬声道:“那位衙役见咱们家人寻来,十分严肃的同大婶婶说我们四个是从一伙人贩子手里被及时解救出来的。当初差点叫人贩子给拐送出城,幸亏府衙早对这伙歹徒有所关注警惕,趁上元灯节家家户户携家带口出来玩,便抓住时机布置一番,一举端掉了人贩的老巢,解救出许多被拐孩童。” “那个……”启珩强挂着笑脸开口,却不想晚了一步。 “据闻大婶婶回到天宫后立时把二哥哥传召至殿中,并栓紧殿门。同大伯父与大哥哥三人联手先以言语轮番攻击说教,后又撸起袖子动了武。” 楚黛摇摇头,呷口茶润了嗓,语气惋惜:“连累司药星君耗费掉珍藏了许久的三瓶疗伤圣药,纵使如此二哥哥也是三天三夜没能下得了榻,且在这之后常瑟宫整整封禁月余,期间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同理,连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启珩涨红着脸庞,憋了半晌,抱拳揖了一揖,“随着年岁渐长,四位妹妹的口才倒益发了得,在下敬佩敬佩!” 好巧不巧二殿下正踩中女儿家最不愿被提及的致命雷点。 在座四女互相交换眼风,从彼此眸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2章 献贺礼 云深风凉,吉祥草的枝叶飒…… 云深风凉,吉祥草的枝叶飒飒作响。 场面寂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正缓缓僵凝成固态。 “第三十三重天的美景的确与他处景色大有不同,光看这里的美人举止温儒,每个都恬静端庄得很。” “嗯!” 似笑非笑的一声短促喟叹,仿佛溪涧的潺潺流水,一点点淌进耳朵泛起酥麻,使芳漪的心尖子一柔,整颗心盈满熨帖之感。 诸人闻音诧然,到底是何人胆敢在此隐匿身形出言调侃,但见启珩身畔遽尔银光大振,慢慢显现出两个人的轮廓。 等光芒退散后,诸人看清楚来人时,不约而同地顿了一顿。 芳漪的目光率先被一片月白色衣袂所吸引住,视线徐徐上升,那人颀长削瘦的身形迎风静立,腰间缀着一枚旻和殿的殿主玉珏,走动间与袖口隐隐流动着的漾漾波光正相互呼应,衣摆处还绣着一丛翠叶招展的青竹挺拔而修直。 他绯色的唇瓣微抿,宛如三月繁樱徐徐绽放,凤眸险险上挑,乌瞳含笑,眼梢不经意流露出熨人心扉的和煦温暖,仿佛永远不会褪色。 夜晚沉溺在漫长虚无的梦乡中,好似总能遇见这双于层层浓雾后静静着注视的眼眸,感受它所给予的融融暖意,脉脉温情植入心房,虽已梦醒但挥之不去。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人恰在。 忽地,芳漪拧紧双眉,鼻端微微耸动,似乎是嗅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待要仔细分辨是何种香料时,胸口骤然有一阵阵闷痛如汹涌潮水铺天席卷。脑仁中像有谁在拿针乱刺,隐忍地咬了咬下唇,暗自调整吐纳,匀衡体内的气息,方觉好受些。 可是她再次抬眼时却已探寻不到对方眸底的脉脉暖意,只能失望地撇过头去。 本在忖度着启珩与灵越之间究竟有何猫腻的容盈,眼风无意间瞥见一人。 云海翻滚,晨光绚亮,鹤鸟自天际翩翩翱翔。 紫檀色衣袍笔挺的穿在他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纹饰,墨发仅束以一顶玉冠,一张如精雕细琢般的面庞轮廓深邃,侧脸弧度英挺,被添镀上薄薄的光芒。瞳孔里蕴着疏落浅淡的斑驳光影,唇角挑了一丝淡笑,整个人气度清华卓绝,立在那处便如一道美妙风景,引人瞩目。 察觉有一道目光牢牢从旁盯住,南宫旭抬首对上容盈颊侧的如花笑靥,呼吸微微一滞,心尖恍惚悸动了瞬息。 明媚晨光撒落在她缥碧色的银丝羽纱罗裙上泛着剔透光亮,仿若粼粼涟漪荡漾进胸怀,为娇柔秀丽的容颜增添两分别致美丽。 兀见那男子朝自己礼貌一笑,容盈立刻回过神投以微笑相示,目中一片澄澈清冽,笑容是拿捏着极佳的尺度,所以看起来尤为疏离冷淡,给人以一种将将才见面的陌生感。 根本不知对方已误饮忘日泉水的南宫旭心含诧异,深邃眸底快速滑过一抹异样情绪,她似是不记得自己? 凉风簌簌抖落掉枝叶间的如珠朝露,飞鸟浅掠广袤云海,啼鸣清肃。 览天台上,又再次陷入诡异的沉寂,众人俱各怀心绪,缄默不语,惟有芳漪回眸定定望向一袭月白袍衫的月桓,强自按压住脑中一股沸腾的气息,稳定精神,低声问他:“阁下便是旻和殿主月桓神君?” 月桓把视线移向身着湘妃色锦纱裙裳的芳漪,眼波轻漾凝结三分温润雅致,注视少顷,乌瞳中闪过抹异色,又近前两步,神情泰然地作了一揖,微笑以答。 “回禀芳漪帝姬,臣下正是,月桓在此拜见四位帝姬。”做足礼数,他清朗的嗓音又不急不缓,再次续道:“臣下闻芳漪帝姬于前日接掌群芳殿统领天下百花,继任百花芳主,着实可喜可贺,今次来略备一薄礼以作恭贺,望殿下笑纳。”自广袖中掏出一只雕镂着辛夷花纹样的沉香木锦匣,恭谨递至芳漪身前。 “有劳月桓神君费心了。”芳漪打眼一瞧锦匣纹样,稍作迟疑片刻,继而旋开铜质匣锁。 入目是巴掌大小的一截乌褐色粗木头,横躺在鹅黄丝制软帛上,木质纹理清晰细腻,触感似玉温凉,且自带种独特的芬芳香气,使她略为吃惊。 “这是降真香?” “殿下委实好眼力,这确是降真香。” 得到肯定,她迟疑着言道:“浮屠岭的吉钩藤素是以生长缓慢易受伤闻名,在其受伤后所分泌出的油脂,则乃修复伤口所结的香料——降真香。此香为吉钩藤载体,故沿袭其生长缓慢的习性,每六十年才长出些许,生性又格外娇气,倘若逢涝旱天灾之年将半点也结不出,而它兼具有治疗伤口的极佳效果,便是身受百刀流血不止照样能救回来。” “是故有无数人为争夺此香深入浮屠岭,不过也有许许多多的人葬身于岭中,他们或遭毒瘴的侵袭、或堕幻境迷失心智、或遇妖兽的袭击。总之即便有人能够顺利拿回降真香,身上或多或少均要挂些彩。” 此言一出,月桓俯腰拜下一揖,“殿下聪颖,此降真香乃结自千年吉钩藤上,臣下也是有幸从浮屠岭中获之些许,今献殿下权作贺礼。”之后,既不算突兀又不失恭敬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天界当中奇花异草神木爬藤,想必殿下俱是知晓得清清楚楚,只不知殿下有否亲眼见识过凡界那绚烂多姿的花草树木呢?” 初相识便询问如此问题,真令人深思回味其目的是何。 楚黛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着月桓的表情。 “说来委实惭愧,我只在书籍中阅过,听师父略略提及过而已,始终未能亲眼见识过凡界的花花草草。” 芳漪并不介意他的问题,反倒如实以答,神情夹杂着遗憾之色,即便有心见识花草,恐也达不成。 以往奉师命下山历练之地,尽皆是寸草不生的荒地沙漠,若要黄沙白骨倒应有尽有,独一抹绿一株花最是难求。 “原是如此。”月桓敛眸不知思索什么,眉梢眼角挂着几许落寞,又伸手入袖中拿出三只锦匣,朝另三个帝姬奉上,“适才臣下献予芳漪殿下贺礼,再献礼以贺三位殿下接任之喜,还望殿下们笑纳。”送至三人手里后,拱手作罢一揖。 三人纷纷道了声谢,把礼好生收了起来。 那厢,南宫旭也神思归位,颇具风度地拱手笑道:“四位殿下好,在下的贺礼已命人送至各位宫中,希望你们能喜欢。”话这样说着,余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容盈。 四人均回以淡淡微笑,并回了半礼,再未作他言。 哎哟,这不是未来妹婿吗! 紫瑜挑眉,侧身对容盈促狭地挤眉弄眼。 容盈:“……”咦,眼睛抽风了吗? 本是不动如山的灵越眼尖地发现启珩欲拽住自己,面色一变,霍地转身,宽大衣袖正巧从他的指尖将将擦过,趋步至芳漪四人跟前,嘴角弯出一抹笑容。 冰嫣、雪嫣等人见状,福身笑眯眯地行了一礼,格外热络道:“拜见灵越神女!” 八人呼啦啦围涌上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3章 去历劫 晾在一旁许久的启珩干巴巴…… 晾在一旁许久的启珩干巴巴扇了半天的扇子,脸笑僵了,手也扇得酸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咳咳……”启珩张大嘴巴猛咳不止,佯装呛到,企图以此种方式唤回她们的关注。 这一招倒着实是唤回了少女们的关注,并且更得到了关切的问询。 紫瑜三步并作两步,大惊失色地冲上前去,秀眉微蹙,眉间流露出担忧的神态,手掌上蓄了十足十的力道,重重捶拍向他的后背。 “唉,我可怜的二哥哥竟咳得这般撕心裂肺,真真是让妹妹心疼死了。” 掌心猛拍后背的声音‘啪啪’响亮,旁人听着肝儿都直打颤,又闻得紫瑜一段关切的话语,“哎呀,二哥哥莫不是身体抱恙,哪儿生了病?若如此那便赶紧回常瑟宫召司药星君过来详细诊诊,再尽早对症用药方能痊愈,切莫讳疾忌医。唉,怎还咳嗽着,来来……妹妹帮你再顺顺气!” 好不容易逃脱魔爪的启珩,一手掐着喉咙咳嗽连连,一手忙不迭摆着。 经她这十足手劲的狠命捶拍,原本是假干咳也转为了猛咳不止,面色涨得通红,眼角也晕红了一圈,“紫瑜妹妹,且饶……”颤抖的话音止于口中,眉头紧紧拧着,脚下一软,身体陡然滑出一个趔趄。 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使人无力承受,体内的力量像是被谁给一股脑抽走,四肢发虚,整个人软趴趴地只得倚靠着身畔的华表柱,才能勉强立稳。 他昏昏沉沉中抬目四望,眸光一凝,心底惊觉不妙,原来不仅仅是他一人如此,只要是落脚于览天台上的人,尽皆显露出一副虚弱疲惫的模样。 连同将将抵达览天台上的素窈同珈蓝,也抗不住强大的眩晕感,霎时面孔苍白,如一团泥浆般瘫软在地,想要张口言语都无比艰难,手中提着的竹篾背篓掉到地上,骨碌碌滚来滚去,撒落出许多药草。 一时之间,览天台上诸人惊诧莫名。 勉力想支撑开护体仙障,楚黛却发现怎么也施展不出术法来,连番试验终是未果,她又惊又骇,“究竟怎么回事,居然施展不了术法。” 众人大惊,强自盘膝而坐,阖目凝神聚气欲调动体内灵气,可丹田内的气息似一盘散沙,如何聚也聚不起来。 灵越和紫瑜只能尝试着互相搀扶走下览天台,却发现不知何时览天台已经被笼罩在一片透明的强大结界里,困束住诸人。 这附近全无妖魔浊气,必定不是出自妖魔两界之手。之所以她们敢这么肯定,是因为即便有妖魔潜进第三十三重天,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越过重重守卫与天界强大的屏障,实是一件不易之事。 而且,能够在众人眼皮底下罩出庞大结界不被发现,怕是自己人干得好事,这个结界的性质倒颇像天界中人所创造出的擎天仙障,能够驾驭者寥寥数人。 “放肆!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暗算吾等!”芳漪踉跄着步伐,酝酿出力气厉声叱呵,目中积了一片幽沉暗色。 广袤天际中,突兀地传来一道温温沉沉的虚渺声音:“还请芳漪帝姬切莫恼怒忧心,我是断断不会伤害各位的,且放宽心放下敌意罢。” “闻阁下言语间彬彬有礼,当为端方君子者也。然行事与言语却大相径庭,犹似藏首藏尾的腌臜小人,不敢现身面对面应答,焉能使本帝姬放下敌意,阁下莫不成将诸人都当做了三岁的孩童,任你哄骗吗?” 芳漪一席话讲到末尾已是疾言遽色,语调激愤。 “唉,芳漪帝姬又何须恼火,我对你们当真是半分恶意也没有。” 盘膝危坐的南宫旭本是阖眸积攒气力,兀地闻听这人的声音似乎是有些耳熟,快速在脑海里翻找,终是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他微眯着眼眸,冷声道:“司命星君既敢做又何必躲躲藏藏,索性露面同大家叙上一叙。” “啊?这,看来是瞒不过南宫陛下呀。”司命星君叹了口气,认栽般在半空中化出了原身,尴尬地摸着鼻子,扯出抹干瘪瘪的笑容,跟诸人打招呼:“各位早晨好,都吃早膳了没?昨晚睡得如何啊?” 奈何无人搭理他,个个沉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大有种‘你要是不给我交代得清楚明白,就甭想看见明日晨起的太阳!’ 自讨了没趣儿的司命星君,傻呵呵冲大家乐了两声,月桓皱眉望向半空中冒着两分傻气的司命,见的确是他本人不是什么人乔装成的,便沉声质问:“敢问司命星君为何要将我等团团困于此处,可知这已是触犯了律条。” “自是知晓,不过月桓神君莫要替本君担忧。”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担忧你了?告诉我,我把它抠下来,扔瑶池里头喂鱼当肥料。 紫瑜拖着虚软的身体慢慢移上前,喘了口粗气,撸起袖子,掂了掂手里紧握的一颗碗口大小的翠玉珠子,恶狠狠地朝司命星君投掷过去,可叹准头偏了两分只砸掉了司命的帽子。 她啐道:“司命你是不是犯病了忘吃药,没事闲的跑出来把我们困在览天台上,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烧光了文渊殿,把你平素当宝贝珍藏的文房四宝统统丢进臭水沟!” 司命顾不上掉了的帽子,低头急忙捡起翠玉珠子,肉疼的提袖擦了擦珠上沾染的灰尘,冷不丁又听到这句话。 墨玉镇纸、翡翠砚、羊脂玉笔等等可都是自个儿的心头好,他吓得心肝直抽抽,提袖擦拭额头的冷汗。 “哎哟喂,我的紫瑜殿下您可要息怒,切莫心急冲动将小仙的文渊殿给烧了,多年来小仙就攒了那么一点子家当,实在经不起折腾了。”他顿了顿,渐渐敛却愁苦容色,吊梢眼微挑,面容带上几分严肃,思忖着要不要把整件事对她们和盘托出,半晌下定决心,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实把诸位困于此处并非是小仙的本意,只是上面有令说是要你们一同下界历个劫,惟有历完劫难方可各归各位,所以小仙特来告知诸位。” “历劫?”众人疑惑不解,如要历劫,为何天帝天后不提早告知?又因何要突如其来困住他们再行告知? 掐指算算时辰,司命星君始觉这个时候正正好好,即刻谄媚笑言:“现在便是送诸位下界历劫最佳的时辰,望各位多多担待些。” 话音刚落,他平摊着的左手化出一本厚厚的蓝色簿册,右手腕微转,指间化出一杆惯常用的紫毫,嘴里低喃着长串拗口咒语,紫毫虚空横划,笔尖溢出一团蓝光,自览天台上空一晃而过。 偌大的览天台下方,逐渐浮现出一廓巨大的金色圆轮,金光乍现恍若耀阳辉芒般刺目,刺眼的光芒渐敛,圆轮边沿镌刻着上古符文,中央方形的孔缓缓开启,露出一条被浓雾掩映的青苔小路。 “轮回道……竟是轮回道!”容盈伏于地面,面露不可置信,入轮回道者前世记忆将统统被抹除,己身术法亦会统统消失。 还有一点,天界当中知晓召唤轮回道口诀者,惟天帝一人尔,可说明司命的确是奉了天帝之命。 司命星君凝神操控擎天仙障,将笼罩在仙障内的诸人,平稳移至览天台边缘。 正当司命要把他们扔进轮回道里面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际却诡谲地闪过几道银白色凌厉的雷电,险险劈中司命,还好躲闪及时,只击焦了一片衣角。 他撤退两步,周身拢起护体仙障,暗暗心惊,这雷电好生狠戾且透着五分古怪,虽是心疼新衣裳,却也时刻牢记着要事,紧紧护稳擎天仙障护住里面的人。 天际蓦地飘来大朵铅云,电闪雷鸣咆哮着紧随而至,耳畔惊雷乍响,风声猎猎,滚滚雷电形状可怖,刺目光芒铺天席地,紫色的雷电犹似巨蟒游弋划过天空,迅速击向擎天仙障。 一阵猛烈碰撞发出了巨石滚动般的闷响,擎天仙障内的众人无术法加身抵抗不住强大的气流,纷纷昏厥过去。 司命星君暗叫糟糕,定是有人在搞鬼,但此刻万万不能恋战,须得尽快将一众人安全的扔进轮回道方为上策。 他咬紧后槽牙,使出平生最大的气力用术法回击,览天台上一时耀芒交错,铅云缓缓飘近擎天仙障,云层的中心霍然剖出个漩涡状的大洞,强大吸力自其中迸发,像是要把整个擎天仙障吸纳进黑黢黢的云洞里。 为躲避云洞,司命左躲右闪间向四宫内抛出烟花信号,盼着里面的守卫能够赶紧来帮一帮,可不知怎么信号刚升出又迅速湮灭,仿佛是碰到一面坚固屏障,将览天台与四宫划分成两个世界。 一面要紧紧护稳仙障,一面又要同诡谲的铅云缠斗,这便显得尤是吃力,就在有一道更为狠厉的雷电欲向仙障劈砍去之际,一撒耀眼星芒兀地自天际划过,击溃了招招狠厉的雷电,驱散了漩涡云洞。 瞄准时机,司命一下子撤除擎天仙障,仙障内的诸人正好跌进了轮回道里的青苔小路上。 他快速念动口诀,但见轮回道霎时金芒大振,穿透阴翳的铅云,收敛掉原来的青苔小路,渐渐合为一廓金轮化为虚影,消失于茫茫云海间。 见此,司命长长地舒了口气,囫囵地擦了擦满头冷汗,望了眼已恢复如初略有薄雾的天际,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 方才究竟是谁在捣乱?又是谁在襄助? 种种疑惑涌上心间,他虽理不清但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可算是将她们送进轮回道里,这下完成了任务该回去复命。 他捡起帽子拍了一拍浮尘,整理了番衣冠,随手翻了翻一直拿着的蓝色簿册,手指翻捻过几页后,面色激变,惨白着一张面孔,右手飞快持紫毫往上面写了什么东西,一双吊稍眼死死盯着簿册,未几眼中流露出了惶恐之色。 “怎会如此,不、不可能的!”迅速聚精会神掐指算了一遍每个人早已安排好的命数,得出的结果让他腿肚子骤软,上下嘴唇不断打着哆嗦,面容灰败,如丧考批。 抖着手召来朵云头,逃也似地奔向天帝的青政殿。 待司命星君走了之后,览天台再次恢复往日的阒寂无声。 不过顷刻,华表柱旁有一团幽深绿影逐渐在台上幻化出形来,但是有黑烟浓雾缭绕掩映,半分也看不清楚它的面容,只闻得那仿佛在砂纸上打磨过的声音:“好生可恶,竟然让她们顺利进入了轮回道。” 饱含怒气的语声戛然而止,幽深绿影倏地暴躁跳动,开始森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溯幼时 春色暄妍,物华明媚,是个…… 春色暄妍,物华明媚,是个极好的天儿。 在轩旷的庭院中,一只肥溜溜的灰色雀鸟仿佛受到某种惊吓般扑腾着翅膀立上枝梢,小绿豆眼睃向树下的人,扇着膀子示威似的啾鸣了两声。 “别叫!” 树底下,一道稚嫩的声音里难掩慌张,树丛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顷刻间探出个孩童。 小小人儿鼓起腮帮子,一张白净可爱的脸含着怒意,小身板贴着墙根儿对梢上的鸟直瞪眼,突然龇牙咧嘴扮出鬼脸。 肥雀鸟被唬得鸟躯一震,小眼睛里满是恐慌,奋力拍着翅膀逃离此处。 年幼的小芳漪悄悄咧嘴偷笑,得意地晃了晃梳着双垂髻的头,两边发鬏上分别缠着的珍珠串子也跟着一荡,俨然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白糯孩童。 彼时,她往拐弯处的墙角里又蹲了蹲,一个人边玩着脖上的长命锁,边眼巴巴观察四周的动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几眨涌上团濛濛水汽,抬起藕段似的小胖胳膊,蹭了蹭酸涩眼眶,张嘴打了个哈欠。 末了捧着肉肉的下巴,迷迷瞪瞪窥向府内来回巡逻的奴仆。 不知过了多久,巡逻奴仆同另一队奴仆轮流交岗,正好使防守露出个小空缺。 小芳漪鼓着腮帮打跑瞌睡虫,喜得笑弯了眼,白嫩脸蛋透着淡淡的红晕,瞳眸锃亮,拔起小腿就跑向一株高大绿植后探头探脑巡睃周遭。 确定无人注意,蹑手蹑脚来至一座浓密绿植掩映着的清静房屋,快速推开红酸枝木门,跨进门槛,回身关紧门扇。 殊不知,繁茂草木之后隐隐绰绰闪掠过一个人影,有一名年岁稍长些的女孩将这一幕全然纳进眼底,悄悄踮脚尾随。 那女孩拂拨开面前枝叶,一张小巧玲珑的杏仁脸与小芳漪有几分相似,可是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戾煞之气,令人心生不喜。 她趋步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进入内室,偷偷藏身于隔断的碧纱橱外。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透过窗纱,紧紧盯向里间小芳漪的一举一动,犹如一头蛰伏着猎食的饥饿豹子,只待佳机来临便伺机而动,扑上去一口咬断小芳漪的脖子。 小芳漪完全不知自己已被人盯上,自顾自在房间内逛来逛去,时不时踮脚拿起书案上的笔洗和翡翠书拨不亦乐乎地玩耍,咯咯直笑。 之后又像是玩够般弃了两样东西,眼神越过沉香木书架上摆放的诸多书籍,直直奔向靠墙陈列着各色名贵器物的鸡翅木博古架上。 小小人儿仰头眼巴巴瞅着博古架,明润的大眼睛巡睃过架格子上的玉尺、鎏金双雁纹银盒、嵌绿松石铜炉、玉灵芝式花插等摆件,及至某处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亮。 她转头谨慎环视过四周,便翘起脚,抻长胖嘟嘟的小手,费力想要拿到博古架第四层正中央精美的玉琉璃嵌玳瑁插屏。 可惜她的身量太小,任凭如何抻长胳膊翘高足跟也拿不到,小人儿累得满面通红叉腰喘气,眼珠子骨碌一转,转而跑向几案旁搬来个紫檀绣墩子,搁到博古架前面。 绊绊磕磕爬了上去踩稳后,发觉高度仍是不够,便吃力地抱来只长方形木匣垫在绣墩子上,努力翘高脚尖去抓。 方才那个一直躲藏在碧纱橱外的女孩,目中狠光一闪,瞅准时机,飞速冲进去狠狠踢倒了绣墩子,旋即矫健地跃出门外夺路奔逃。 将将才拿到玉琉璃嵌玳瑁插屏的小芳漪,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下的绣墩子就被一阵猛力踹翻,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一下子连人带插屏双双跌地。 清脆的碎裂声乍响,长匣扣砸在小腿肚上,后背摔得也是火辣辣的痛,她疼得龇牙咧嘴泪眼朦胧,插屏亦摔个稀巴烂。 白白糯糯的小脸蛋上涕泗横流,两个梳理好的双垂髻散乱不堪,精致衣饰蹭脏了大块,满地四散的插屏碎片甚至割伤了她的手掌。 “阿娘!乳母!二娘好痛,你们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嚎啕大哭声断断续续传出门外,刚来值守书房的奴仆们乍闻内室居然有动静,自然是要入内仔细探查。 甫推门而入,他们霎时便被屋内景象震惊得慌了神,阖府上下最受疼爱的二娘子竟摔倒受伤了。 幸好,有个仆妇率先镇定下来稳住大家伙,将人纷纷指派出去。 承了吩咐的使女焦急地奔去请郎主和夫人,年长的仆妇轻轻将女娃抱起软言哄着离开地面四散的危险碎片,小子则忙不迭去请医师过府,府里头的人登时忙碌开来。 等慕成瀚接到奴仆禀报,一路风尘仆仆赶到爱女房间时,见她搁绣榻上哭得抽抽搭搭,明亮大眼浸满泪水,眼泡子又红又肿。 为人父的他心头登时一痛,忙温言软语哄慰着她,待目光移向女儿包裹着厚实纱布的左掌,脸色哐啷一沉。 问了正收拾药箱的医师几句话,知悉女儿除了左掌有伤小腿肚还有块淤青后,面无表情的遣人送走医师,紧接着传唤来目睹书房摔倒事件的奴仆,令几个人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继而对随侍伺候的乳母使女仔细盘问,她们个个心惊胆战,一堆人长着那么多双眼珠子都未能看顾好二娘子,这项罪名够她们受顿罚再卷铺盖走人了。 是以当郎主问讯时,每个人皆面带惧色,不敢隐瞒只言片语俱如实相禀。那厢有人禀着禀着突然就提了一嘴,曾于书房附近碰见过慌忙寻找大娘子的乳母和使女。 此言一出,满室阒静,郎主唇角紧抿,郁郁不语。 奴仆们则垂手恭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招惹不痛快。 然而,偏偏有人不嫌事情大。 内室珠帘‘哗啦’一声被掀起,玉佩相击声清脆鸣朗,来者莲步姗姗,对满屋子奴仆视若无睹,径直朝慕成瀚优雅地欠身福了一礼,面上扬起甜美的笑容。 “阿耶安好,女儿知晓您在外奔波受累,便同厨房的闵婆子学习了如何煲参鸡汤,方才听使女说您在妹妹这里,所以就直接端了来,给您和妹妹一并尝尝。” 她踅身自使女手上捧过搁置着汤盅的漆盘,放在榻边的炕几,亲舀了两碗汤分别递给二人。 她笑盈盈抿着嘴,模样可爱伶俐,落在旁人眼中却有几分不属于同龄人的世故与成熟。 “嗝,谢谢……嗝,阿姊。我最最喜欢喝鸡汤了,嗝!” 小芳漪通红着眼,包子脸上全是泪痕,边讲话边打哭嗝,稚嫩嗓音中裹着细微的抽噎声。 乳母忙不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将端着的汤碗递给使女,目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慕菲淼 有些胆大的奴仆用眼角余光…… 有些胆大的奴仆用眼角余光偷觑着静立的大娘子,暗暗腹诽。 要知晓,大娘子诞生当日天降流火导致花园走水,一下烧毁掉大半个园子,被阖府人视之凶兆。兼且母家王氏于她降生的傍晚,被苦主揭发连同上级官员合谋贪墨之罪,霎时从六品官宦人家沦为阶下之囚,遭九族连坐流徙边疆重罪。 而大娘子的生母王氏因是庶出且早早当了慕府的姨娘,乃是出嫁女故未被牵累。但娘家人获罪流离失所,给予她一记重创,导致内心郁结难解,自此染疾终日缠绵病榻。 彼时按照府中的规矩,倘姨娘诞育庶子女月例涨二百缗钱,顾及王氏抱恙和其娘家获罪之故,月例额外涨至五百缗钱,并遣人每月送去大量调养身体的补药。 郎主更是利用人脉关系在官员中打通些关节,使王氏一族在流徙途中不至于吃尽苦头,借此以慰藉王氏一二。 本来姨娘染疾在身,尚在襁褓里的大娘子理应由主母杜氏带到身边抚育,可碍于王氏苦苦哀求想亲自抚养女儿,再三思量下杜氏也不愿充当分离人家骨肉的恶角色,索性成全了其心愿。 未免其力有不逮,遂往院中添置了若干婆子和使女伺候,底下人也皆安分守己,不敢乱嚼舌根,或者私自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些什么。 是以,她们母女二人生活得安乐舒适…… 时光流逝,白驹过隙,几年光阴于弹指一挥间溜走。转眼间大娘子已从婴孩变成一个稚童,正达启蒙之龄,主母杜氏不光聘请坊间有名的启蒙先生日常教导,更于平素将其时刻提挈身畔躬亲教导。 待遇同嫡女一般无二,使别家豪门富户的庶出女儿分外眼热。 慕府的主母杜若浅出身相州洹水杜氏,曾祖父杜正合与另两位兄弟曾一同考中秀才,后于殿试中被圣人钦点为榜眼,官至太子詹事,时人称之为“杜氏三杰”。 因其世代以诗书传家,杜氏女自幼受书香熏陶,不仅擅长吟诗作赋,还擅绘丹青和一笔好字,在当地素有才女之名,性格更是知书达礼温良婉约。 当初,慕府的老家主便是看中杜氏这点,才不远千里亲自替儿子登门求娶。 一个区区庶女能承这样的主母倾囊教导提携,无形中身份水涨船高,日后于未来夫家的相看是尤为有利。 说来,便是别家十分受宠的庶女亦艳羡不已。 她们或因生母得宠的缘故获些宠爱,或靠貌美伶俐搏得家族重视,得以在家塾念书。可所学知识毕竟有限,顶多识文断字外加背个诗赋,目的还是为取悦未来的夫君,和慕菲淼压根儿没得比。 她们平日随主母至慕府做客,长辈们言笑晏晏让慕菲淼领着去花园各处玩耍,尽一尽地主之谊。 大家伙逛罢玩尽兴后,再提议到人家住的房间和素日学习的书房一观,真是不观不知道,一观心底的酸水是铆着劲往上冒。 果真是别人家的主母! 不单单用全副心思培养相待,给予优良教养,吃穿住行的待遇同嫡女也不差分毫。 再反观自家主母,今儿高兴时唤你过来捋捋毛,再赏个蜜枣儿。 明儿不高兴时感觉多看一眼都嫌脏,如若有哪个敢不自量力同嫡女相比,怕是家规家法该轮流用了一遍。 抑或是放任自流,随你自生自灭,人家到头来落个看幕好戏的实惠。而泰半豪门富户中的主母恨毒庶子女者比比皆是,天天用各种手段整治你,如有踩死一双的机会绝不踩死一个。 后宅阴私要多么恶浊就有多么恶浊。 倘把慕府对庶女的境况换予别人,怕是做梦也要笑醒。 可惜啊,有些人往往不会满足眼前现状,欲望渴求永无止境,得不到反而会妒忌生恨。 慕菲淼目光含恨,死死咬紧牙关。 明明她更聪慧知礼,凭什么阿耶独独将慕芳漪视若掌上明珠,给予千般关爱万般呵护?凭什么自己的亲母对自己避如蛇蝎? 妒忌叠加不甘,每日如烈火炙烤的滋味足以让她疯狂。 呵,公平? 阖府人哪个不去维护身为嫡女受尽宠爱的慕芳漪,哪个又不去讨好巴结呢?何谈公平一词? 慕菲淼长叹一声,切齿冷笑,尚稚嫩的脸庞挂着极重的戾气,一字一顿道:“妹妹私闯书房重地,将您最钟爱的玉琉璃嵌玳瑁插屏打碎,就理应按照家规惩处。何况家规不分人,即使妹妹是嫡女,深受您的宠溺亦不可逃脱责罚!” 她的俏脸紧绷着,言语愈加激愤:“‘言必信,行必果。’莫非阿耶忘记了?您日日对我等耳提面命这句话,如果您自己不以身作则执意违背,便成了那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小人!” 在场奴仆骇得倒吸了口凉气,大娘子竟敢如斯对郎主说话,真真是胆大包天。 “尔等都退下,各归各位。” 慕成瀚对一众奴仆摆了摆手,沉声屏退后,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的他们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这才把视线重新投到长女的身上。 “你说的没错,家规的确不分人。”他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幺女的发丝,脸上无甚表情,只平静述道:“纵使芳漪是嫡女,但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入书房重地,属违逆家规,必罚无疑!”继而对惴惴立在旁的杜氏淡声嘱咐:“待芳漪的伤将养好些,便罚她进祠堂跪两个时辰再抄写三遍《论语》。” 慕成瀚余光定定凝向长女窃喜含笑的眼梢,眸底闪过一缕失望同厌恶。 女孩儿如愿以偿,绽开灿烂的笑容,‘阿耶英明’四个字尚在舌尖打转未及吐露,遽尔被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骇住神魂。 “既然罚完芳漪,那么不妨把偷偷潜进书房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一并惩处了,菲淼你说可好?这个人胆敢潜入书房谋害芳漪,若要论家规家法你觉得哪项更合适?是直接抽八十鞭子?抑或是绑了送进府衙的牢狱!” “阿耶您……”慕菲淼脊背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恨意起 长女对待杜若浅的态度,彻…… 长女对待杜若浅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慕成瀚,他勃然大怒,拂袖斥问道。 “凭什么?芳漪究竟如何受的伤,想必你应当清楚!我自认不曾亏待你分毫,你母亲待你也视如己出。可你呢?身为长姊不仅戕害幼妹漠视懒顾她的伤势,更丝毫不知悔改,言语间处处针对你的母亲,不悌不敬不孝不仁,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歹毒冷硬,将来又如何了得!是你母亲宽容良善,想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才略施惩戒,孰知你竟益发不知尊卑礼法,胆敢冒犯忤逆。” “呵,母亲?她根本就不是我母亲,我的母亲是偏居在小院的王氏,从头到尾我都只有王氏一个母亲,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母亲!” 杜若浅面色黯淡,阖了阖目,自嘲的笑了笑。 这么多年来掏心掏肺对待庶女,她不图任何回报,以为能够养熟,结果却是养了只一直都暗藏恨意的白眼狼。 这怨怼之语犹如燃烧的导火索彻底打破平静,掀起滔天怒火,慕成瀚铁青着脸,扬手欲扇下去。 “孽女!” 见势不对,慕菲淼险险避过即将落下的一巴掌,骇得踉跄后退,倚靠楠木浮雕屏风畏缩着身体,眼圈微红,泪水似断线珍珠般不停滑落,凄声哭啼:“阿耶既这般痛恨女儿,何故不在我诞生当日便干干脆脆的一把扼死,何故留我这个祸害在人世间。” 她的手掌紧捂住脸庞,闷声哭泣,泪水自指缝间蜿蜒淌至掌背。 “女儿生而背负着天降流火的灾厄是个不祥之人,所以府内所有的人都厌恶我,喜欢生而便令全城百花齐放的妹妹。可是归根结底我又有何错?虽吃穿用度无须忧愁,但父亲大母待我宛如陌生人,姨娘时常缠绵病榻,病中神志不清时会斥骂于我为何要使王氏家族覆灭,为何使得人人厌弃,为何还不去死。女儿在她眼中是耻辱是污点,亦是慕府最大的耻辱,是可以随意丢掉的一个卒子,对吗?” 慕成瀚颓然地垂下手,愠怒的神色渐渐隐去,喃喃道:“原来你由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自己把自己当做卒子当做祸害来看……” 屋内气氛刹那间僵凝粘滞,细微的啜泣声在静谧内室中低低回荡,霍地又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啼哭。 先前在三人对话的时候,小芳漪窝在自家阿娘温暖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听见哭泣声时便睁开惺忪睡眼,目睹阿姊哭泣的模样心底很不好受,索性小嘴一瘪,也开始嚎啕大哭,两只小手胡乱往半空划拉,抽噎着哭嚷:“阿耶……阿耶别责怪阿姊,都是我的错,有什么冲我来便是,芳漪不要阿姊哭鼻子!” 正说着,泪珠子啪嗒啪嗒掉得愈发凶猛,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爱女一张白嫩包子脸因哭嚎而涨红,慕成瀚回过神忍不住轻捏了下她腮帮子的肉,面色稍霁,“好,阿耶不怪你阿姊。咱不哭了哦,看你现在脸像只脏兮兮的小花猫,可一点也不漂亮喽。” 至于,长女…… “菲淼你记住,你是我慕成瀚的女儿,是慕府堂堂正正的大娘子,是锦绣华堆中成长的花朵。自己不该有任何自轻自贱的想法,因为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认可自己,那么旁人更加不会认可你,只会永远鄙视瞧不起你!至于是当一个自轻自贱的可怜虫,还是当一个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你自己来决定!” 他闭了眼,遮敛掉目中阴翳,沉声朝外面吩咐:“来人!将大娘子送回留槿阁,命几个规矩好的婆子管束着教习礼法,未经我允许谁都不准探望。” “是。” 这厢画面逐渐如烟雾散开,转瞬变换成芳漪八岁生辰时的光景。 慕府上下张灯结彩,来往奴仆的脸上皆洋溢着璀璨笑容。 时光悠然流逝间,世事变化万千,慕菲淼拂开面前的垂柳,莲步姗姗,高挑纤细的身材显出几分青涩年华的柔软娇美。 亭亭身姿玉立树下,面敷淡淡脂粉打扮得婉约得体,面若桃花,乌发间缀着簪花,眉梢眼角流转着的楚楚动人之态。 一袭藕荷色广袖上襦,衬出愈发细白的肤色,腰间绦带紧束,楚楚纤腰不堪一握,勾勒出了袅袅婷婷的姣好身段,下身则着了一条绣着花鸟纹的花间裙,一双细足踩着素缎锦履,缓缓踏来。 她避开众奴仆,偷偷拉着小寿星芳漪溜到锦鲤池畔,找了块低矮湖石闲闲落坐,纤纤玉手指向池里欢快游曳的各色锦鲤,煞有介事道:“妹妹,我近几日卯时来给大母请安,便没再见何婆子喂过鱼,约莫这群鱼儿挨饿也有段时日了。今日既是你的生辰,就不妨由你来将这群鱼儿喂饱,权当是替大母和你自己积一积善德福缘了。” 她殷勤地把早已备下的鱼食捧至芳漪跟前,笑盈盈催促道:“好妹妹快些喂完,咱们好去宴席上用馔,我可听说厨房特意准备了红虬脯和赤明香脯呢。” 前几天给大母请安时,似乎还真没见何婆子按时来喂过这满池子金贵的锦鲤。 早先听阿娘讲,这些鱼分别来自波斯、扶桑、暹罗三个国家,是远渡重洋的舶来品。 据说一尾锦鲤便值千金,池中更有一尾璨金色的锦鲤王价值万金,阿耶知大母素喜养锦鲤,为讨她老人家欢心,不仅花重金购置这些鱼还聘了匠人重新修筑了池塘。 素常很是精心在养护,平日里大母可是宝贝得很呢! 如若真是没喂,不小心饿死了几尾,后果怕会很严重。 乌眸微眨,芳漪略长开的眉眼间流转着灵秀温婉之气,轻轻揪着新制的锦衫,抬手抓了把鱼食撒进波光粼粼的池塘,看众多锦鲤团团围簇争抢着鱼食,她朝长姊送去甜甜笑容:“阿姊,好阿姊,你也同我一起喂鱼哩,咱们一同积善德福缘,好不好嘛!” “啊?不用了,你自己喂即可……” 慕菲淼忙摆手,冷不妨被芳漪捉紧双手,硬要和她共同喂鱼,面色登时有些难看。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艰难地抛撒着鱼食,半途一直想找机会溜走,奈何这妮子看得太紧,磨破嘴皮子也无法脱身。 最终,还是由那些四处寻找小寿星的奴仆连哄带诱,才将人带往前堂用了生辰宴。 翌日清晨,负责庭院扫洒的奴仆发现锦鲤池中老夫人一直都当宝贝精养的锦鲤皆翻了白肚皮。 池塘水面密密麻麻漂浮了一层死鱼,时值孟夏仅一宿的工夫,死鱼身上便飘来了刺鼻难忍的腥烂恶臭味,更招至大群蚊蝇。 立即将此事上报给老夫人后,有两个仆妇分别至留槿阁和怡芫阁请了二位娘子过来。 当芳漪与菲淼赶至寿安堂,便看到大母阴沉着张脸命奴仆抬上两筐子死鱼,并告诉她们这些宝贝鱼之所以一夜间翻了白肚皮,是白日里被人喂了掺裹着断肠草的鱼食,且有奴仆曾遥遥觑见她们俩喂过鱼。 惧于大母的威严,慕菲淼抢先一步委委屈屈地把事情从头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设诡计 对比之下,失了王氏这个亲…… 对比之下,失了王氏这个亲母的菲淼,便是实打实的孑然可怜。 杜若浅忆及王氏临终前气若游丝地攥着自己的手,低低恳求的言语和自己的承诺,重心自然而然就偏移到了大娘的身上。 不知不觉中竟是忽视了二娘的成长,她内心泛起酸涩,对女儿的愧疚之意盈满肺腑,不忍拂了那难得的兴致,阖目细细嗅闻,半晌后目露笑意,中肯品评道:“气味着实怡人,有一点花之芬芳在其内却又不失文雅之气,那一点点掺杂的丝缕沉静微涩之意,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她隐约辨出其中有两三味是平日惯用的香料,其他所用香料便不敢确实笃定。 芳漪抱着陶瓷罐子,难掩欢欣神色,“阿娘,这个香是我研究一年之久才制出的,正好可以在十天之后广丰楼的雅会上,拿出来同别人斗香。” 时人尤热爱香道文化,一般文人雅士和宗室贵胄聚会席间定少不了一项“斗香”,大家伙各携名香比试优劣,分出个高低胜负。 因香道的兴盛上至皇室下至黎庶无不喜香爱香。 藩国商人至长安城开设的香铺亦深受欢迎,更令一些身处闺阁的女儿家们,得到一种新的解闷子的方式,闲来无事购置些香料提炼制香,谁家举办雅会携香而至比上一比,若能拔得头筹定是声名大噪。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这些年来因芳漪热衷香道,把东市和西市的香铺逛了个遍,购置了不少名贵香料,但总觉不够。 是故,疼爱女儿的慕成瀚不惜耗费重金托人自藩国舶来珍贵香料供她摆弄,而慕府旗下本就经营着的香料生意也进一步扩大到了藩国。 一堆堆珍贵香料源源不断输送进香室,芳漪边钻研香谱边提炼香料,制作出的香拿到雅会上倒是有好几次拔得头筹,使长安城那些个郎君小娘子一股脑儿蜂拥至慕府的香铺购香。 不光是受出身门阀士族和宗室贵胄的人喜爱,连藩国专营香料的商贾也上门重金求购,一来二去这京畿地区的香料生意几乎都由慕府垄断,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经营香料的大户。 同时,也使慕府在香料生意上获利不菲。 “你呀你,镇日一门心思钻研香料,也不嫌累。”杜若浅点了点女儿的鼻子,口吻无奈:“前些时日,我瞧花园子里头种的杜鹃、兰花又少了大半,定是你给摘了去提炼制香罢。” 芳漪尴尬地笑了笑:“一切都逃不过阿娘的法眼,这不是外头的鲜花铺子被我采购一空,其他花仍在运输路途上吗,我想着花园里有现成的就摘了些用。” 她之所以用花需求如斯之大,提炼制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制些气味新颖的面脂、口脂、头膏等等。 “罢了。”杜若浅握着女儿的手轻轻一拍,柔和的目光在她面容上转了个圈,感慨道:“慕家有女初长成,不知不觉间吾儿还有半月将行及笄礼,真真是时光如梭,仿佛昨日仍是小小婴孩眨眼间便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 正叙着,她渐渐湿红了眼眶,“阿娘在你这个年纪,便已同你父亲订下亲事,如今就快要轮到为你订亲,为娘这心中竟有万般不舍。” “订亲?”芳漪歪首,微微瞠圆眼睛,眸中迷茫一览无余。 “没错,你莫伯父有意在及笄礼上替维唐向你提亲。” 在女儿巨大的沉默中,杜若浅啜了口饮子,轻声询问:“你可心仪维唐那孩子?”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隐约窥得眉梢眼角间挂着的两分抗拒之色,心思骤然一动,复问:“那么你可心仪月家的月桓?” 握住陶瓷小罐的手不由地一紧,芳漪敛睫,抿了抿唇,不自觉挺了挺跽坐着的身躯,螓首拨弄着小罐盖顶垂下的流苏,声如蚊呐:“可是月桓有很多表姊妹,她们好像都很喜欢他。” 上回她受邀前往月铭山庄做客碰见了月桓的几位温氏表姊妹,她们一个个的恨不能时刻黏在书房门口,反观月桓倒像个若无其事的人,拾掇拾掇便带自己出门游玩。 “既然你对月桓有这份心思,阿娘也就不多说什么,至于他的表姊妹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因为月桓的母亲于昨日来信,信中内容是想为自个儿的儿子向芳漪提亲,且郑重其事许诺下某些事情,足够让她放心把女儿嫁给对方。 望着女儿明媚的颜容,杜若浅打算把月家来信求亲的事暂且按下不讲,抚了抚她削瘦了许多的脸颊。 她自袖内掏出张薛涛笺搁于几案上,“你阿耶昨日又从藩国进了一批香料,约莫后日就能运到香室中,且仔细看看此次新至的都有什么香料罢。” 翻开薛涛笺,芳漪喃喃读出声:“诃黎勒、冰片、芜荑、石蜜……”益发兴奋的神情彰显着她的欣喜,微抿着嘴,悄悄牵住母亲的衣袖,糯糯笑道:“这些正好都是我急需要用到的香料,多谢阿耶阿娘!” “同我谢什么谢!今日难得你阿耶清闲无事,你同你阿姊便陪我们两个一块儿用午食,晚食则到寿安堂陪着你大母她老人家一起用。” “好。” 留槿阁中大敞的雕花窗外,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信鸽扑扇着翅膀落进内室。 对镜梳妆的慕菲淼从镜中看到鸽子腿绑着的细竹管,勾了勾娇艳红唇,怡然搁下玉栉,自玉簟上起身捉住鸽子,取下细管的盖子抽出张纸条。 “无论人或东西,只要是我慕菲淼得不到的,那你慕芳漪也休想得到。在你及笄礼的那日,作为长姊我会送给你及慕府众人一份大惊喜,好好清算回总账。” 跃动的烛火舔上纸条,慕菲淼望向逐渐化为灰烬的纸,神情阴鸷。 原道,她使了笔银钱通过特殊渠道,联系到江湖上一伙专门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群盗股匪,并承诺给出丰厚报酬让他们与自己里应外合在及笄礼前夕,悄然掳劫走芳漪,再配合演一出好戏,事后还另有重谢。 在行笄礼的当日,使女发现二娘子突然从怡芫阁失踪,府内遍寻不到。众人正因此急得万般焦灼之际,守门的奴仆匆匆呈递上一封信,说是有个戴斗篷的黑衣人专程送来的,指名给家主。 慕成瀚展信详览毕,险些支撑不住厥倒,他接到的是一封勒索信。 信上字迹清晰工整,仿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长梦醒 怎知交付了赎金之后,绑匪…… 怎知交付了赎金之后,绑匪并没有放人的意思,只恶声恶气地叫他从两个女儿里选择一个。 如若选择慕菲淼,死的就是慕芳漪。如若选择慕芳漪,死的就是慕菲淼。 两个都是他慕成瀚的女儿,这般艰难的抉择,犹如摧枯拉朽之势剜割心房,气急之下心头血就这样生生的被呕出…… 而早早躲在远处的月桓趁乱自隐蔽处射出几枚飞镖,击向拘押着两名弱女子的绑匪,飞速现身提着长剑与绑匪团团缠斗,逮住个空隙将芳漪与菲淼解救出来,并让她们赶紧带着慕成瀚走。 但是因慕菲淼不小心绊了一跤,导致搀扶着慕成瀚逃跑的芳漪一并摔倒,身后霎时冲过来一个眼疾手快的绑匪又将人抓了回来。 父女三人成为绑匪的人质,形势极为不利。 慕成瀚为保护两个女儿骤然向绑匪发难,不断用力踢打。 四人乱哄哄推搡间不成想芳漪竟被推落悬崖,月桓回眸时大惊失色,迅速掏出一支鸣镝朝天放出讯号,为了救人也随之坠崖。 众绑匪见状,心知慕府援兵将至不敢再耽搁时间,也不去管地上那一老一少,麻利地攥紧银票自去狂奔逃命了。 眼睁睁目睹女儿和月桓坠崖,慕成瀚哀恸万分,爬到悬崖边凄厉呼喊,眼泪潸然而下。 呆立旁侧的慕菲淼面无人色,目露悚然惊骇,惨白着唇,颤抖着双手跌坐崖边。在同绑匪推搡间是她趁乱亲手把自己的妹妹推下万丈悬崖,是她亲手断送了芳漪的命。 她杀人了,杀了一直以来暗恨着的骨肉至亲—— 默默听着阿耶拼命呼喊芳漪和月桓的名字,她倏忽笑了,嘴角的弧度愈扩愈大,笑着笑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滴落到掌背。 自己假装和芳漪一样被绑匪抓住,只是阴谋的一部分而已,意在试探阿耶面临生死抉择的关头,于两个女儿间会如何选择,究竟是选自己还是芳漪,但这结果似乎已经一目了然。 明明早就知晓最终结果,为何还要傻傻的去试探,她忍不住反问自己,是心底仍存了点微乎其微的希冀?还是要经由此彻底绝断一切,成为一个冷心冷肺的人? 或许,后者更适合她。 快意的大笑不断从嘴里传出,念及毕生最恨之人已死,慕菲淼面庞现出大仇得报的畅快之色,连连拊掌,一股脑吐诉出十几年来的满腹怨怼,痛快纾解着憋闷的心绪。 “啧啧,妹妹从万丈高的悬崖坠下,怕是连尸骸都要跌个粉碎,阿耶您是不是很心痛啊?如果您知道是我策划了今日的一切阴谋,知道是我亲手把您最疼爱的女儿推下去的,会不会更加痛苦?甚至乎想要杀了我?” “孽……孽女!”慕成瀚惊怒交加,脸色铁青,想要爬起来扇她的耳光,反倒被她一把推倒,急火攻心之下生生呕出口鲜血,痛心疾首的视线凝住慕菲淼,大骂道:“狼心狗肺的畜牲!芳漪是你的亲妹妹,你竟丝毫不顾念亲情残害手足,用如斯狠辣的手段生生害死了她!” 闻言,慕菲淼神情癫狂,似笑非笑地问道:“狠辣?阿耶可知最没有的便是心软!若你当初对我狠得下心来,现今的我应该是在万里迢迢之外的乡下庄子里,当个被家族放逐的女儿。或是在哪个尼姑庵中剃度为尼,镇日抑郁寡欢。抑或是……” 她面目狰狞,瞪大眼死死地盯向自己的父亲,毫不掩饰着滔滔恨意。 “对外谎称慕府大娘子因疾去世,实际上是被家里人一碗药灌入喉,亲手杀死的。” 讲到最后几近是大声咆哮出来,她眸底泪光隐没,恨意盈心。 “可惜,阿耶败就败在心软上。” 她清晰的记得在蓝天碧空之下,陡峭悬崖边阿耶被自己亲手喂下能致瘫痪中风的毒药时的惶恐模样,还记得拿起绑匪丢在地上的刀,狠狠往胳膊上割划时候的鲜明痛楚与血液争先恐后冒涌出来的快感。 当慕府护卫和府衙的官役赶至悬崖边,看到受伤昏迷在地的二人,立马将人救起送到医馆救治。 慕菲淼醒来后,得知阿耶中风昏迷不醒恐日后再难痊愈的消息,欣喜之余她又满怀恶意的告诉了主母杜氏,芳漪跌下万丈悬崖尸骸无存的噩耗。 致使杜若浅承受不住打击心力交瘁下咳血不止,这之后还略施毒药把平素看自己不顺眼的老夫人一举毒至神志失常。 得手之后,她以慕府唯一子嗣的身份,拉拢各管事与他们沆瀣一气顺理成章地总揽了慕府一切事务,并借此登上了慕府家主之位。 同时,仍不忘在所有人面前佯装出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令阖府高悬缟素,亲自为她的好妹妹慕芳漪守灵,日夜哀恸啼泣不止。直至虚脱晕厥,不明内情的百姓还纷纷感动不已,交口称颂慕氏姊妹手足情深。 无怪乎有人说,女人心如蛇蝎她们一旦发狠,皮囊之下的心肠将比鸩毒还毒。 白辛暗自唏嘘完,正逢画面再次转变,恰巧是芳漪坠崖时的景象,他刚打算收回术法,挥向半空的手臂猛地一滞,神情充满震惊与凝重,不可置信地低喃道:“怎么会?这不可能!” 原来,无意之中他窥见了芳漪坠至崖底时,周身遽然显现的护体仙障,在保护自身的同时亦将月桓挡了挡,减小了冲力才使得二人没有性命之攸。 让他极讶异的是慕芳漪居然有护体仙障在身,可反复探寻过她的灵识,却发现根本没半毫仙气,那这护体仙障又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且,她的灵识中似乎有一段被人封印住的记忆…… 白辛百思不得其解,眸光幽暗地紧盯着床榻上的芳漪,你究竟是谁? 窗外弦月高升,树影纵横婆娑,满地杏花惨白如雪。 梦里冗长虚境仿佛是漂泊无根的浮萍,幕幕景象随水流逝既抓不牢亦观不清,模模糊糊中只觉透着丝熟悉感,但当大梦始醒种种便恍如南柯一梦,再也无法追忆。 案上幽黄烛火明明灭灭,烛蜡滴流凝固了厚厚一层,青白袅袅的蜡烟渐升渐无,芳漪侧首目光停滞在那寂寂灯火之上,乌亮瞳仁沉浮着空洞之色。 下意识抬手抚上面颊,不期然触到一片湿漉漉的水痕,指尖轻轻擦拭着泪,良久之后她掀开布衾,坐直了身体,手抚着胸口心房处微微失神。 又是同样的梦境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春心漾 芳漪蓦地想起了半个月之前…… 芳漪蓦地想起了半个月之前,那时候月桓代表月府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提早到了些时日,便搁府中暂住下。 在那段日子里他不知怎么听闻到莫维唐意欲求娶自己的消息,遂某夜趁着月黑风高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凑巧同方从浴桶里出浴的自己碰了个面对面。 鉴于他当时的眼睛还算比较安分地瞅了一眼后没再瞅,所以自己只抄起了水瓢同盛花瓣的小木盆砸过去,不偏不倚正中靶心,彻底消散了积攒的满腔怒火。 等自己穿好衣裙出来,看到他俊颜上充满一派深情,眼神盛满笑意,勾了勾泛着淤青的嘴角,深情而诚挚地开口道:“芳漪你万万不能嫁给别人,这辈子你只能够嫁给我,我倾慕你已久,可感觉到了?” 他牵着自己的手按上那片炙热宽阔的胸膛,目光温柔缱绻,随后他又说出了曾托他母亲送来求亲信笺之事。 彼时,自己被他这番话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后只呆呆回了句:“你是从何时起倾慕我?又为何是我?” 见少女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月桓忍不住一笑,目中盛满温情,“我九岁那年跟随阿耶到慕府做客,途经一个拐角偶见名女孩孤零零的抱膝而坐,她睁着红肿的眼,空洞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小笼子,仿佛有诉说不尽的可怜委屈,白白嫩嫩的脸蛋浸染悲伤。” 顿了顿,他看向芳漪似在回味往事,紧接着又续道:“我很好奇便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委屈巴巴告诉我,她阿耶送给她的小白兔被狼叼走吃掉了。当时便把我吓了一跳,长安城内居然有狼出没,府衙怎么不出动人手捕狼。那个念头只短暂停留一瞬,我又细细追问下去,女孩说她的乳母常讲夜晚要好好儿睡觉,不能和小白兔玩耍,否则的话就会让狼叼走吃掉,可她没有听话半夜的时候抱着兔子玩了会儿,结果一早睁眼便发现兔子不见了。” “就在她刚讲完的时候,远处出现一堆匆匆寻来的使女。领头的使女抱着一只小白兔跑到女孩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她讲兔子并不曾被狼叼走吃掉,只是有使女见它身子脏兮兮的,拿去洗了个澡而已。女孩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兔子,模样珍而重之,随后兴高采烈的同使女回了屋子。” 芳漪有点呆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个女孩是她,大抵是一心牵挂兔子的安危,她那时候只隐约记得有个男孩儿讲了些话,再之后的记忆随漫漫时日而变得模糊不清。 她记忆中真正与月桓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岁的上巳节,众人结伴出游河滨禊饮踏青,遵习古俗互用柳枝沾花瓣水点头身,驱邪祛瘟,行祓禊之礼,观看长辈们曲水流觞。 一众年岁小的郎君娘子也有自个儿玩耍嬉戏的法子,依照古礼围坐于环曲的池沼间,进行临水浮卵,即是将煮熟的鸡蛋放在河水中,任其浮移,谁拾到谁食之。 彼时的她食了两枚鸡蛋,腹中撑得满满,寻思玩耍消化一番,便与小伙伴们打赌看谁能最快赠出手头的兰草。 一群可爱的郎君娘子拢着一把兰草,向周围的男女老少递送兰草,收到者为答谢意便回赠兰草,气氛好不热闹。 因她的模样圆润可爱,顺利赠出了手头大半的兰草,攥着剩余的几株兰草寻寻觅觅良久,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群佩弓箭着胡服的小少年,目中乍亮,显而易见他们是刚刚结束了弋射活动,生怕叫小伙伴看见抢了先,她巴巴儿奔了过去,递出兰草。 “予君兰草,愿君百岁长安,体常健。” 糯糯乎乎的嗓音像刚出炉的甑糕,熨帖在小少年的心尖,香香甜甜的滋味入肺,格外高兴,引出一阵愉悦的欢笑,纷纷探手接来兰草,拱手作揖:“多谢小娘子。” 其中一名绯衣少年叉腰谑笑:“咱们几个都有兰草,唯独月桓没有,怪可怜哟。” “可不是嘛,许是他弋获一双野雁好运用光,才无人相赠兰草。” 周围的小少年调侃戏谑着一名手拎野雁的白衣少年。小芳漪这才恍然发现因自己疏忽缺漏了一人,小脸急得泛红,接触到少年投来的目光,脸上更火烧似的烫,羞愧地垂下脑袋,思索着该如何补救,不至于叫少年面上无光。 旁边草地里一朵红艳艳的芍药吸引了她的眼神,脑筋急速转了起来,上巳节除去禊饮赠兰草,还是个男女互赠芍药表达情意的日子,那朵芍药该是某个没达成心愿之人随手弃下的。 她暗暗合计,反正自己年龄小即便是赠出芍药,也无人能当劳什子男女之情,索性捡拾起芍药赠给了白衣少年,郑重其事道:“予君芍药,愿君百岁长安,体常健。”又凑近一些,低声致歉:“方才之事,对不起。” 月桓悠悠打量她两眼,眼瞳依稀蕴着笑,无视周围同伴挤眉弄眼的古怪表情,收下芍药,“多谢小娘子。” 有赠有回是为礼数,月桓若有所思的眼绕她兜了一圈,便把一双弋获的野雁当回赠礼,“在下无甚回赠之物,只一双野雁望小娘子务必收下。” 小芳漪张大了嘴巴,很是惊愕,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郎君快快收回,不必如此客气,我赠兰草是遵循古俗亦是为一个赌约,并不求任何回赠之物。” “你且收下罢,左右我拿着无用,也不知赠给谁好。” 周围人也都劝说她收下,这般盛情,令小芳漪着实难却。 “那便多谢郎君美意。” 小芳漪不大好意思地笑笑,一株芍药换回人家千辛万苦射下的野雁,委实欠妥,郑重鞠下一礼,“我姓慕,在家中排行老二,来日郎君如有需求,可至兴化坊的慕府上门寻我。” “在下姓月,单名一个桓字,小娘子定要牢记。” 两人互道了告辞,她和使女拎着野雁,折回和小伙伴约定的地点。 女儿家走了,一群小少年吹着口哨,促狭怪叫。 “甭看人家无人赠兰草,可是有人赠芍药啊。” “哎哟,月桓你把芍药别进蹀躞带,是向旁人表达你已名草有主之意?” 月桓淡淡一笑,迈步走远,遥遥撂下两个字:“你猜。” 原地的小少年们面面相觑。 “他总是这般欠揍样。” “手好痒,好想同他揍上一架。” “来来,你行你上!跑什么,别怂啊!” 小芳漪是第五个分完兰草归来的人,虽时间略耽搁些许未拿到第一名,可有赖于月桓赠予的野雁,她受到的瞩目绝对超过了第一名,内心聚拢的一点小失落很快驱散。 上巳节期间的弋射活动,是以一种带丝线的箭射击野雁,射中后即索丝而取雁,这种雁乃是最好最难得的送礼佳品,而弋获野雁者,也实属顶顶有能耐。 小伙伴们露出艳羡的表情,围着她你一言我一语。 “据说刚才的弋射活动角逐甚是激烈,可惜我六兄连野雁的尾巴都没射中。” “哇,弋获一双野雁,忒厉害啊!” “这般厉害的人送给芳漪野雁,足见是位极温润的郎君。” 最初,她对他的印象是温润和善的谦谦君子形象,他对自己的印象却是哭得惨兮兮的呆蠢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心上人 翌日清早,她自悠长的睡梦…… 翌日清早,她自悠长的睡梦中若有似无地闻到一股辛夷花的馨香,逐渐转醒后心内好奇就循着淡淡的香味一步步走到窗前。 打开窗牖后她发现有一尊插着大束辛夷花的白瓷花瓶,正姿态娉婷地立着,纤长枝条形状柔美,剔透露珠沾在粉红娇嫩的花上,格外赏心悦目。 阵阵恬淡幽香使她的心情大好,见花瓶下面还压了一张洒金笺,便取了来仔细端详上面隽永的墨迹,阅完不禁面颊发烫。 原来是月桓书了一首《诗经·郑风·野有蔓草》。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床榻旁的芳漪呢喃出声,她轻轻抚上月桓的脸庞,眼眶渐渐湿润。 “我好想看你自烟波浩渺的水面棹舟归来,在杨柳岸边对我浅唱低吟这首诗辞,我好想听……已想了许久。” 自幼青梅竹马的感情,坠崖时的生死相随,早已积淀于心难以磨灭,又怎会无动于衷。 “月桓……” 长夜阒寂,万物蛰伏黑暗之中修养生息,潺潺月光伴星辉淌入里屋,照射在床榻前伏身埋首的少女身上,压抑地啜泣声低低响起,不知哭泣了有多久,头顶忽而传来一把沙哑的嗓音:“你当真什么都答允我?” 这声音好耳熟啊! 芳漪怔怔地抬首望进那双熟悉深邃的眼眸里,登时呆愕住,眼尾的一颗泪直直滑落到下颌。 “怎么才几天的工夫便不认识我了?” 月桓撑臂慢慢坐直身体,屈指轻弹了她的额头,英俊面孔挂满戏谑笑意,侃侃问道:“原想着一觉醒来就吟唱《野有蔓草》,可你却是呆头呆脑不认得我,暂且不唱了。” 缓过神来的芳漪鼻子倏地一酸,趴在榻畔,带着哭腔泣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是,我什么都答允你,不唱便不唱,都依你。” 这连日来心中积攒的惶惶难安,终化作开闸的泪水一股脑倾泻而出。 面前娇俏人儿哭得眼泡微肿,形容憔悴,月桓看在眼里自是万般心疼,遂展臂把人揽入怀中,紧紧拥着她。 他抚摸着那似泼墨般的乌发,轻轻浅浅的嗓音响起:“怎么又哭鼻子呢,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倘若再哭下去怕是床榻上该没法住人了。” “哭都不让哭,你也太霸道。”芳漪甫闻这话破涕为笑即刻辩驳,愤懑地将埋在月桓胸前的头扬起,孰料正对上一双璀璨生辉的眼瞳,融融暖意令人倍感熨帖舒慰。 床榻上,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鼻尖贴鼻尖,澄澈的瞳眸中无比清晰地倒映出彼此的身影,跃动烛火拉长了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无端端产生几缕暧昧情愫。 月桓低首瞧着芳漪纤密的长睫颤若风中蝶翅,晕满红霞的俏丽面庞带着丝缕羞赧,将女儿家唯美娇态尽收眼底,瞳孔黢黑一片宛若无边无垠的深海,暗自汹涌着灼热不明的情绪。 “你、你且松开手。” 芳漪咬着唇,红着的脸蛋像是熟透的虾子般冒着腾腾热气,使劲搡了搡月桓禁锢自己腰肢的手臂,不料下颌一紧脸庞随之微仰,看着他压下来的唇,倏忽瞠圆了眼睛,木呆呆地任由他为非作歹。 素有端方君子之称的月郎君抓准时机,垂首噙住那片渴望已久的柔软,辗转徘徊攻陷每一寸土地,秉持着怀柔策略一点点撬动齿关,勾缠住步步退缩的小舌,一手紧扣住她的后脑勺,五指滑进锦缎般的柔软发丝中,一手牢牢箍住她纤细的腰肢,两具炙热躯体贴得严丝合缝。 唇齿间糯软濡湿,带着一种温柔怜惜的力道碾磨探入,使芳漪灵台出现了短暂的混沌迷眩,涨红了耳根,整个人不由酥软在少年的怀间,微微阖眼给予羞涩回应,悄悄伸出手揽住他。 窗外皎皎明月拢来朵云翳,似害羞少女半遮半掩,案上烛焰昏暖,融融照耀着一双璧人。 起初,这个吻是浅尝辄止轻柔绵软,到后来随时间的推移愈加激烈深入,小小一方天地里充满温软旖旎的氛围,心脏也因此欢欣地悸动着,仿佛是填补了心底久久空落的一角缺憾。 终于月桓率先离开了芳漪娇艳欲滴的红唇,垂首抵着她的额头,嘴角噙满餍足笑容,指尖捻揉上柔嫩耳珠,像调戏般朝她耳廓里呵吐着热气。 “你……”芳漪的耳朵是个敏感之处,叫这热气弄得耳根痒痒,被人调戏自是含羞夹恼,双手轻轻地推开月桓,美目斜斜瞪向他,脸色酡红,翕张着红唇,欲语还休之态展露无遗。 却不知,她此般更添诱人风情。 视线紧摄住含羞带怯的某人,月桓清隽面容噙笑,身体前倾伸臂把人再次揽到怀中,唇际挂着一丝坏笑,继续坏心眼地呵吐着热气,温哑的嗓音像把小勾子挠得人心直泛痒痒。 “哦?我怎么了?” 靠在月桓肩窝里的芳漪媚态万千,眼瞳似水,委实是抵挡不了这般攻势,飞快推开了人,晃眼瞥见他欲再朝自己靠近,吓得忙不迭跑下床榻,从小食盒里面捧出一个用热水烫着的药盅并瓷勺,搁在榻上。 “你现在先把药喝了,然后便洗洗睡罢。” 趁他举盅一饮而尽之际,芳漪拧着袖子跺了跺脚,“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屋了。”不等他应答,打开房门逃也似的溜了,惹得月桓忍俊不禁。 而落荒而逃的某人,飞速逃回自己的屋子后,竭力按捺怦怦乱跳的心脏,踢掉鞋子躺到榻上拢着布衾,深深吐纳稳定心绪。 最后不知是想到什么,抿着嘴一个劲儿的笑,羞红着脸来回打滚。 结果一夜无眠,某人直至天蒙蒙亮才睡着。 不知是沉沉睡到今夕何夕的芳漪,悠悠转醒时瞠着双惺忪睡眼瞧向外面,发现明媚天光已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惬意地坐起身抻了抻腰肢,自顾自去净面绾发。 推开房门的一霎,幽淡的杏花香萦绕鼻息间,她心情大好的阖眸呼吸新鲜空气,仰面感受暖融融的阳光,眯眸望向晴空万里的无垠天际,耀阳撒下的浮芒从浓密的杏花枝叶隙间筛落,形成斑驳多姿的光柱。 她蓦地顿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慕府危(1) “的确,你也是该出…… “的确,你也是该出去瞧瞧外面的风景,寻谷虽美却太过冷清,尝试着换一种环境生活,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芳漪有些踟蹰着颔了颔首,眸光状似不经意间瞥向白辛,观其面上宛如沐浴春风般的笑容,好似冬日暖阳叫人心生好感。 她清亮的眸子微微闪烁,唇畔含了一抹笑。 白辛笑意更深,优雅地拎着包袱,扬了扬眉,声调愉悦非常,“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走罢。” 特特乜斜着脸色不善的月桓,勾唇冲他挑衅一笑。 想摆脱我没门儿! 月桓冷冷嗤了一声,在经过他旁边时脚步稍顿,目光凉得快要结冰,沉声道:“莫要耍什么花招,我会牢牢盯紧你。” 白辛扬首,宛如斗胜的公鸡,摆着一丝傲然姿态,浑然不惧…… 望着月桓紧紧牵揽住芳漪的背影,他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泯灭,眼瞳里酝酿出晦暗阴鸷,如漩涡般暴涌出一片狠辣的杀气,嘴角勾出一缕邪佞的笑容。 鹿死谁手还有待分晓。 出谷之后,三人远远瞧见一株杨树底下栓了两匹枣红骏马,挎着包袱的芳漪小跑几步,围绕骏马走了几圈,伸手抚摸着其中一匹的头部,称赞道:“真俊的马!” 那马儿好似有灵性地打了个响鼻,原地踏了几步,甩甩马尾,俯低头蹭了一蹭她的掌心,表现得柔顺异常。 月桓踩着蹬子,率先利落地翻身上马,牵住缰绳抚了抚马颈的鬃毛,旋即摆出一副斯文有礼的姿态,伸出手含笑看向芳漪,满目柔情似水,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你同我共骑一匹,另一匹马就让给白兄。” “好。”借助月桓的手翻身上马后,芳漪就被他紧紧地圈揽进怀中,一顶幕篱随之兜头罩了下来,拨开眼前障目的素白纱罗,回眸朝他绽放出一朵笑靥,侧首却发现白辛还未上马,不由催促道:“快点上马呀!” “哦……”白辛幽怨地瞪了瞪她,慢腾腾地翻身上马。 罩在幕篱之下的芳漪莫名感觉到脊背上汗毛倒竖。 怎么像怨妇呢? 白辛不甘心远远缀于后面,迅速牵缰催马赶上月桓那一骑,与之并驾齐驱,时不时插科打诨与芳漪说笑,惹得月桓大为不爽,着恼般扬鞭策马飞驰疾行,溅了毫无防备的白辛一身泥水。 “依我看,月兄脾气很是差劲,日常只会使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手段,芳漪你说对不对?” 默默觑向沾染了一身泥点子的人,芳漪忍俊不禁,思量再三终是小心翼翼地看向旁侧挺直端坐的月桓,支支吾吾半晌都没个应答。 “白兄谬赞,纵是再差劲再登不上大雅之堂,又奈我何呢?有空不妨把你自己整饬干净才是,免得进长安城后被人以为是个叫花子。” 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接近白热化的战势再度升级,以互黑相撕为主一路上嘴仗战况不停歇,两个大男人还险些因此大打出手,使夹在他们中间的芳漪犹如畏缩的小鹌鹑。 一路倍受煎熬,好不容易熬到城门口,还未松下一口气,只听白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芳漪你进城后打算去哪儿?” 闻言,她静默了片刻,垂眸淡淡答道:“兴化坊慕府。” 月桓将突然沉默的芳漪搂得更紧,侧目乜斜白辛时,眼底有一道厉光划过,带着深深烦恶与冷意,嗓音不咸不淡道:“等进城后,白兄就自己四处走走看看罢,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如此,鄙人也不多叨扰二位,只盼能后会有期。”白辛水波不兴地拱了拱手,声色平淡,双方讲了寥寥几句的客套话,便在城门口相互作别。 这厢月桓不愿与白辛再多待片刻,搂紧芳漪急急催马赶往慕府,自然就错过了对方一瞬间变为红褐色的瞳孔,以及眼底破土丛生的阴戾邪气。 “呵,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始。” 长安城内,街道明净,路边沟渠细水潺流薄覆深青苔藓,青砖石板路蜿蜿蜒蜒连通各个大小坊市交纵横布,酒肆食肆外胡姬曼舞沽酒烹肉,招揽来往行旅,辚辚车马更是络绎不绝。 待二人牵马行至兴化坊主街道时,惊见有许多人成群结队地奔往同一个方向,期间交谈不休,路过他们身畔时芳漪遮掩在幕篱下的面容挂上忧虑之色,目带深深的凝重,不由加快步伐向慕府行去。 孰知愈接近慕府宅邸汇涌来的民众便愈多,相隔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在慕府外面指指点点,神色各异,交首窃窃私语。 四名身着官服的府衙衙役腰挎宝刀,身形立得笔直如松柏矗立于慕府大门口,另有两名衙役阻拦着门口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不时喝令他们往后退。 弃了马匹的芳漪同月桓拼命挤进重重围观人群的前方,却陡见慕府百十来名奴仆个个面容憔悴神情凄苦,背着个小包袱被衙役一个个强行轰出来遣走。 等所有人都出来后,有两名衙役扛出来一块红布遮挡住的匾额放到一辆板车上。她一眼就认出那块匾是先帝御笔亲提赐给慕府的称誉与无上荣耀——‘诚义仁厚’。 先帝曾言慕府因何能经百年始终屹立不倒,是因历任家主皆讲求信诺诚义和买卖仁厚之故,是以赞之‘百年皇商,诚义仁厚’。 如今,昔日辉煌伴随衙役把慕府大门紧紧关闭,用浆糊粘贴上封条而彻底湮灭。 他们复爬上梯子摘除掉慕府高悬的匾额,弃之敝履般重重砸向地面,匾框边沿与铸金的大字分崩离析,映着迭起尘土孤零零地躺着,像是被碾入尘埃当中的一颗不起眼的小沙砾,鲜亮光泽荡然无存。 眼眶忽然酸涩,芳漪踉跄着想要上前捡回慕府的匾额,为慕氏留下最后的一丝骄傲,为阿耶阿娘苦心经营的家宅留下一点痕迹。 她哽咽着使劲搡开挡在前面的围观人群,结果却被月桓扣住腕子扯回身边,并逐渐退出人群。 “你别拦住我!放开!我要拿回慕府的匾额!” 月桓仿佛是看到了幕篱下那张娇容潸然而泣的悲伤模样,不由压低声音,温言劝说道:“目前你我尚未知晓慕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慕府危(2) 神思飘忽之间,芳漪…… 神思飘忽之间,芳漪渐渐止住步伐,遽尔听见背后一阵铁制物品坠落跌地的嘈杂响动,忙回首探看。 凭借微弱的烛光与月色,终是瞧清楚状况,她轻蹙着眉喝住月桓:“且住手,莫要伤到舜华和舜英!”上前抬手压制住他持剑横指的手臂,侧首朝两个瞪大眼流露出惊恐表情的使女,说道:“舜华舜英,我回来了。” 她欲再言,脚尖忽然踩到一个硬物,垂目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菜刀锄头,目露了然。 想是因天色黯淡,她们俩把自己同月桓错认为欲行不轨之事的盗贼,所以才会自背后偷袭攻击。 舜英好半晌才缓过神,浑身抖簌,哭丧着脸啜泣:“娘……娘子恕罪,婢子是以为有歹人进府,就拿东西攻击防身并不是有意为之。若是惊扰到您还请莫怪,您如果心底有什么未尽之言,大可以入梦告知我等,不必和月郎君夜半亲自前来。”颤抖的语声中饱含着浓浓的惧怕之意,一张小脸煞白如纸。 “婢子明日就给您和月郎君烧去纸钱,让您在地底下无忧无虑有银钱使,买通鬼差舒舒服服的生活。”舜华双手合十,嘴里低声念叨着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娘子您和月郎君且安安心心回去罢,回去罢。” “我与月桓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二人一系列的动作,令芳漪啼笑皆非。 骤闻此言,舜华和舜英心中惊疑不定,胆怯警惕地瞅着疑似是自家主子的‘鬼魂’,“娘子,您真的是人?” 此话问得够有深度,芳漪努力绷紧脸,不让自己笑出声,负手踱步至两人跟前,故作神秘道:“你们说我是鬼还是人呢?” 验证究竟是人是鬼的办法很简单,舜华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慢慢靠近,飞速探手摸揉了把自家主子的脸蛋儿,确定指间的触感是温热绵柔没有作伪,异常惊喜道:“是活的!娘子还活着!她是人!” 并非是一缕幽魂。 舜英也放开胆子,悄悄上前摸了两下,她捏着自家主子的脸颊,左右揉扯着,一瞬间竟热泪盈眶,哽咽着声音喜极而泣道:“娘子真的没死不是鬼,太好了!”一边泪眼朦胧地望向主子,一边抽抽搭搭抹着眼泪,“您终于回来了,郎主、夫人和老夫人都……” 舜英凄哀的声调急转为恐慌,她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整个人轻轻抵隔着剑柄,生怕剑锋不小心在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丢了这条小命。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月郎君刀、刀剑无眼,您有话好好说不必使剑。” 月桓未挪剑分寸仍旧横指她,眼神不善地盯向舜英那只还停留在芳漪脸上的爪子,大有一种‘你再不立刻收回去,我就直接替你剁了这爪子’的意思。 愣愣地顺月郎君的视线往下看,舜英即刻醒悟,讷讷松开手,讪讪唤道:“娘子。” 芳漪揉了揉脸,嗔了月桓一眼,按下他持剑的手,转头急声催促两个使女,“你们快带我去见阿耶、阿娘和大母罢。” “是!” 舜华、舜英一边在前引路疾步而行,一边告知芳漪和月桓,这两个月以来府内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郎主同月郎君去救娘子那日,府衙衙役远远缀在后面,等放出信号时立马奔往悬崖边救人,却只是救回了昏迷的郎主和大娘子。” “早早候于府内的医师为郎主诊治,说是急火攻心以致中风瘫痪昏迷不醒。大娘子除去手臂的刀伤外倒是无甚大碍,次日就苏醒了,并告诉阖府上下您同月郎君双双坠崖身亡的消息,夫人与老夫人闻听也接连病倒。这慕府一时没了主心骨大家伙都惶恐不安,底下颇具资历的管事们为此推举大娘子为家主,以稳定人心。” “然而好景不长,大娘子继任家主后便把病中的郎主、夫人和老夫人俱挪到一个院子里,严令不准任何人擅自进入。有底下铺子的老管事想探望郎主事先找家主商量,不仅遭到了训斥还被赶回老家,此举使跟随慕府多年的老人们心寒不已。” “且,家主在半个月之后突然宣布要嫁给莫府郎君,美其名曰是‘两府结亲互为臂力’。新婚不多久,家主把慕府的老管事们纷纷辞任,换上批新面孔,结果便发生了慕府给宫中送的布帛里查出挑染了劣质染料之事,而后有府衙的人来查封慕府宅邸及一切资产。” “幸亏承莫阿郎从中周旋,才使得郎主、夫人和老夫人可暂留府内调养身体,我们两个亦可以留下继续伺候。可是我们打探到最先被封禁的慕府产业没过半日,又解了封转为了莫府所用。” “据说是家主因力有不逮更难辞其咎,是故主动将慕府一应事务全权交给莫阿郎打理,盼望以此借助莫府的力量使慕府能重回巅峰。” 听罢,一个惊人的想法从芳漪脑海中闪过。 本来她压根儿不相信,可当看到昏迷不醒的阿耶、骨瘦如柴的阿娘及神志疯癫的大母时,她终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一切必是有人觊觎慕府丰厚家产,暗中操作想要把慕府置之死地,且此人…… 夜静更阑,黯淡的天际像浓墨泼洒在宣纸上,一点点吞没掉似水星辉与月华,只余下微弱的光亮笼罩着苍茫大地,倾泻着无际清冷。 庭院深深长廊幽森,一道孤寂的倩影茕茕孑立倚靠在回廊处的阑干上,仰首静静望着夜空,恬静清丽的面容带了几分疲倦,双眸沉静的宛如一潭波澜不兴的湖水,清澈而又无垠。 当略带寒意的风扬起裙角,她眨了眨眼,一滴泪不由自主地滑落,直至一双温暖宽厚的手掌抚上肩头,方敛却满腔杂乱思绪。 一件藕荷色缠枝纹鹤氅稳妥地由那双手系好,夹在里面的发丝被捞出来捋顺,旋即捂上冰凉的耳朵轻揉着。 芳漪没有转头仍是静静的看着夜空,抬手握住他的手,婉转音色低低响起:“月桓,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我身边,如今我既已顺利归家你也先回月铭山庄,去看看你阿耶和阿娘罢。” 一声低不可闻地叹息牵动心神,月桓收回手,紧紧圈住芳漪的身体,冷冷嗤笑道:“慕芳漪这个时候你想推开我,已经没那个可能了!无论发生什么,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起去面对解决,所以你这辈子就别想再逃离我的视线。” 即便前路布满荆棘坎坷,我会永远做站在前面保护你的那个人,一切苦痛磨难也都由我来领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疑窦起 莫府的后花园与其他豪门大…… 莫府的后花园与其他豪门大户家的花园并不一样。 旁人家的主人一般爱于园中景致最佳处携友小酌,然而莫府的后花园终年有人把守,向来不准其他人随意进出。 幼时莫维唐有一次因好奇悄悄入了园里,并摘下一枝辛夷花送予自己,孰知无意间被莫伯父看到,他那一副笑脸陡然阴沉,还请了家法惩治于莫维唐。 是头回亦是唯一一次,芳漪亲眼目睹莫伯父震怒之相。 虽是不懂其中原委但今日既来此,便要仔细探上一探,她带着月桓避开巡逻的奴仆,潜伏在后花园高筑的围墙底下,拧着眉头忧愁道:“这般高的围墙,你可能翻得进去?” 深深看了她一眼,月桓自觉有必要证明下自己的能耐,遂一声不吭地打横抱起少女,足尖点了下墙边,身体凌空飞起,眨眼间二人便已是在墙的另一面了。 芳漪:“嗯,厉害。” 脚尖甫沾地面,一股子素雅馨香扑鼻而来,掀目四顾两人竟是身处于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茶花林中,枝梢上一朵朵粉红有如晓天明霞绚烂成瀑,满树重瓣花朵艳艳绽放,姿态丰盈动人。 茶花林中花团锦簇,野草疯长已然没过小腿肚,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幽径蜿蜿蜒蜒,延伸至花林最深处,令人生出一种‘花枝草蔓眼中开’的美妙感觉。 一路听着婉转鸟鸣分花拨柳姗姗前行,眼前豁然开朗。 入目是一汪粼粼有致的碧潭,水中游鱼露出水面呼吸,潭边绵绵蛙声聒噪不止,等到有人靠近,方屏却了声息。 周遭草木葳蕤,潭畔矗立着一座高耸嶙峋的假山,还有一弯小小的白玉拱桥横跨潭面,桥影倒映在柔柔的水波里,竟有几分洒脱不羁的风趣雅致。 其中最令人侧目的当属一株枝干单薄的辛夷树,它倚着假山盘曲生长,在无人料理的贫瘠之地,竟能绽放出几朵白色花朵,并散发着怡人香气,方才的茶花虽比其艳丽芬芳,但白辛夷犹胜白莲,纤尘不染素雅高洁。 眼下这个时节,辛夷花会傲然绽放实属一大奇景,纵使豪门大户日常请擅长侍弄花草的花师,以特殊手法培育养护也难让它现在开花,更何况是无人打理自生自灭的这种。 略微讶异之后,更使月桓百般迷惑不解的一幕出现了,当芳漪瞧见辛夷树眉眼间竟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她伸手柔抚着树干,神态极为亲昵,仿若遇见了一位暌违已久的亲人般。 辛夷树单薄的花枝簌簌轻抖,仿佛也很高兴,并以此回应着她。 “拟云,我有件事要问你……” 恰巧月桓走近听到她所说的话,拧眉打量辛夷树半晌,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一时眸中神色莫辨,“你这是在同谁说话?” 莫不是撞了邪? 芳漪不曾理会他,仍旧对着辛夷树喃喃自语,本是笑意盎然的脸庞,骤然降至冷若冰霜。 月桓盯着她看了半晌,慢慢松了眉头,清雅的容色不改分毫,视线往周遭环视了圈,开始注意起风吹草动替她把风,少顷只听芳漪笑着朝辛夷树道了声谢,并抬手摸了摸枝桠。 只不过,月桓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笑容很勉强,整个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以往温婉灵动的气息沉淀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内敛。 也不知是不是眼花,那株辛夷树好像有生命似的晃动着花枝,如同跟芳漪挥手作别。 “后花园最尽端,有一座荒废数十年的小院落,它僻处一隅不为府内人知晓。据说前段时日某一夜有六七个人进来后花园直奔院落,再出来时似乎是少了两个人,并且还时不时有人偷偷潜入送些东西。” 她拉着月桓直奔花园最尽端,半途讲了点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又续道:“有部分事现在我暂时不能说,但你要相信我,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我会统统告诉你。” “嗯。”月桓看着与芳漪牢牢交握的手掌。 只要是她说的话,他全部都相信。 踏上白玉拱桥自花林中又行了片刻,穿过残破的月洞门,至一处空无人烟的抄手回廊,两侧牢固阑干历经风吹雨打导致西缺一块东缺一块,朱红立柱上的漆皮斑驳不堪。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回廊,看见尽头有一座砖瓦凋败的院门,上面一块匾额隐隐约约刻着‘彤院’二字。 破旧的院落中荒草疯长,时有大老鼠夹带小老鼠溜过,满地砂砾尖锐硌脚,四周房屋门窗残缺,显而易见此处已是荒芜多年。 愈接近愈能够闻到整个院落里弥漫着的刺鼻苦药汤味,依稀有人声和脚步声从其中一间屋传来,两个人对视一眼,偷偷潜到一扇被打开的雕花窗牖下,谨慎地观察着房内的情形。 简陋的房间四处布着灰尘和蜘蛛网,屋顶房檐缺失着大片瓦块,以致外面的天光疏疏落落撒进斑驳的光影,熹微光亮照见凌空飞散着的细小灰尘。 一名布衣女子自堂中角落文火煎熬着锅汤药,不时拿起蒲扇扇火,提袖擦拭流到鬓际的汗水,等火候差不多抓起旁侧的棉布裹上锅柄,将汤药小心地斟倒入一旁准备好的碗中。 她端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步进内室缓缓靠近垂着白幔帐的床榻边,朝里面柔声讲道:“婢子已经煎好了药,娘子您且快快喝下罢。”说着,就要伸出手挽起两侧幔帐递药碗。 “青萍,你把它端走,我不喝!” “娘子,如您不喝这药,怕是病会更严重,届时再好的身子骨也会拖累垮了,您要时刻顾及着自个儿的身体啊。” 白幔帐内静谧少顷,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老旧的床榻也随之吱呀作响,可见其人着实病得不轻,咳声逐渐平复,虚弱的嗓音轻浅响起:“纵使是喝了药,身体好起来又如何?不仍旧是被困居在这废院里吗?不仍旧是一块随时随地可任人宰割的鱼肉吗?” “现在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慕府考虑啊!只有喝下药调养好身体,等病愈了您拥有一副健康的身子骨,再一点点想办法找出证据,洗刷掉他们硬泼在慕府身上的污水,把偌大家业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病中悔 慕菲淼深深地望了一眼白帕…… 慕菲淼深深地望了一眼白帕,神情憔悴,唇畔勾起苦笑,喃喃自语道:“我错了、错了。”她捂着胸口低低咳嗽,两行清泪自眼角蜿蜒而下,终是痴痴一笑:“慕府家业已然羊入虎口,即便我的身体好了,能否顺利地逃出这个废院?逃出去后又该拿什么跟莫慷斗?” 她自嘲的笑了笑。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当初为内心怒火不惜谋害阿耶、母亲和大母夺取家主之位,更因嫉妒不甘亲手把我的妹妹推落悬崖。这些事都是因我的一念之差,致使亲人死的死伤的伤,最终还傻傻地亲手奉送上慕府百年的基业,我的一生太过可笑悲哀,倒不如就自戕一了百了罢,权当是向被我伤害的亲人们一种偿还。” 偿还这满身洗不掉的罪孽。 青萍流着泪摇首,凄凄然道:“娘子,婢子求您不要有这般想法。” “你不懂。如若当初没有因妒忌做出那种种恶事,慕府现今便不会有如斯破败的光景,亦不会叫小人趁机谋夺窃取,现今一切皆为上天的报应。” 看见她自怨自艾的模样,暗处的芳漪忍不住冷冷一笑,突然卸下伪装跨进门槛。 “的确,这一切其实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与人无尤,你做下的恶事不计其数,与其在断绝活下去的念头之前苟延残喘着存活于世,跟我联手重新将慕府家业夺回。” 闻声扭头望去,青萍觑见来人是二娘子芳漪,立时瞪大眼,骇得面无人色,在她欲开口叫嚷前,月桓眼疾手快一个手刀照脖颈劈了下去。 床榻之上的慕菲淼惊愣俄顷,不可置信地疯狂摇首,薄弱的身体止不住发抖,脸上露出又惊又惧的神情,一点点蹭向榻尾一隅,蜷缩着抱膝而坐,瞳孔涣散,上下嘴唇打着哆嗦,语声嘶哑:“你、你不是已经坠崖而亡了吗?怎么会……”她梗着脖子警惕地望向二人,“你们究竟是鬼还是人,若是鬼魂我愿以命抵偿由你们引下黄泉,生生世世受尽苦难,只求你们能放过旁人。” 芳漪唇角徐徐绽开一朵笑靥,朝她缓缓走去,早就被吓得面如土色的人,浑身颤栗不止,耷拉着脑袋口中低低喃语:“你不要过来,我求你别过来!” 停驻在床榻定定瞧了她一会儿,芳漪不由分说地捞起那一双冰冷的手掌,用力攥紧不让她挣脱开,嗤笑着问道:“倒是说说,鬼魂会有我这样的触感吗?” 掌心触碰到的温软热度,证实出面前之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并非鬼魂。 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使慕菲淼感到既庆幸又悲恸,“没死,你没死便好。” 她面上的表情时哭时笑,宛如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半晌后终是止住了哭哭笑笑,瞳孔渐渐恢复清明,蹒跚着坐直身体下榻,直接跪倒于冰冷的地面,叩首哀求道:“芳漪,求求你救救慕府!” “你且放心,我自会想办法挽救慕府,这点不需要你来求我。”芳漪居高临下淡淡看着她,内心只觉十分平静,顿了顿,娓娓续道:“因为你没有资格。” 早再她罔顾亲人泯灭亲情的那一刻起,便彻底失去了资格。 “我自知已没有资格,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把慕府家业重新夺回治愈阿耶、母亲与大母。我愿意把自己的名字从族谱中剔除,并在众人面前自裁以谢罪。” 慕菲淼匍匐在地,重重叩首额头泛出一团淤青,噙着泪低泣,一生中她最对不起的人便是这个妹妹,当初因深深的嫉妒心而将人推落悬崖,又将所有人都害得那么惨。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害人终害己。 看来这句话没错。 芳漪蹲下身,伸出食指轻轻挑起慕菲淼的下巴,见她泪流满面眸中有忏悔之意,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哂笑着问道:“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所做下的孽事现今皆有了报应,满意了吗?” 抬手想拭去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慕菲淼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她傻到相信那人的话,亲手给自己阿耶喂下毒药、残害亲人,无所不用其极……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芳漪自顾自回身走向窗边,眺望着满院的残破与荒凉,微微阖起眸,思绪宛若坠进繁冗纷杂的回忆中,呢喃出声:“你认为阿耶自小一直偏疼于我,盖因是我降生那日满城百花齐绽为祥瑞之兆。而从小忽略你,是因为你降生那日天降流火为灾厄之兆,对否?” 如今旧事重提,慕菲淼不愿再掩藏什么东西,甘愿坦然面对一切,颔了颔首,“没错。” “好!我明确地告诉你,其中的确有这个因素存在。” 在她垂目苦笑之时,芳漪转身郑重其事道:“阿耶是偏疼于我,此事确凿我并不否认,但也请你扪心自问,想一想他可曾薄待过你一分一毫?”字字句句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子插进心间。 慕菲淼低下了头,薄待是决计不会发生,假如阿耶给了芳漪一块玉珏,那么自己势必也会得到一块玉珏。 有时候是两份一模一样的东西,有时候即便给二人的不是相同的东西,从价值上来讲芳漪所得到东西的价值同自己的也是一般无二。 慕菲淼如实以答:“不曾薄待。” 芳漪微微叹息着续道:“阿娘知晓阿耶对你并不是很亲切,怕你多想思虑过甚会伤心难受,便将你在阿耶那里不曾拥有过的亲情统统补给你,甚至是疏忽了我。” “她事事皆全心全意为你而考虑,以至于幼时你害我受伤跌倒、诬蔑我害了大母满池的宝贝鱼时。她虽生气失望,曾一度产生放任不管你的想法,但看到有奴仆胆敢嘲弄你,克扣你的吃穿用度,又立马将冒犯你的奴仆重重责罚后赶出了府。” 芳漪嘴角勾起一抹笑,目中莹然,喉咙间有些酸涩,哽咽着道:“她将你当做亲生女儿来疼爱,不吝惜把一切都送予你,你却在我坠崖后又对她做了什么呢?你告诉了她我坠崖的消息,致使她心神俱损日夜咳血,还亲自下毒使她的病症绵延于体,不得根除。” 她眼中含泪,诘问的声音振聋发聩。 “还有大母!她是待你不够亲厚,可私底下她的一双眼里也有你的存在,也会惦念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击登闻 “芳、芳漪,是你吗?” …… “芳、芳漪,是你吗?” 房间内,突兀地响起一道音线沙哑的男音。 握住剑柄的手一紧,月桓微微拔剑出鞘,神情凝重地看向来人,眼底情绪错综复杂。 闻声,芳漪瞬息就辨出这声音的主人,神色恍惚了一会儿,兀然自嘲一笑:“是我,我还好好的活着,想必是让莫郎君大失所望了。” 来人正是莫府郎君莫维唐,莫慷的独子,慕菲淼的夫君。 莫维唐定定地注视着少女,眼中溢满欣喜,听到她疏离冷淡的口气,心口仿佛被针扎似的刺痛,面上盈满失落,唇畔勉强扯开一丝笑:“芳漪,我知道是我阿耶对不起你们慕府。” 忘恩负义趁火打劫,所做下的每一桩事都足够让人唾弃。 芳漪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知晓现在的他仍是同以前一般。 品性恭谨温谦,为人彬彬有礼,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周身充满着浓浓的书卷之气。面庞总带着一丝孱弱的苍白,眉目雅致而温和,墨玉般的瞳孔中蕴藏着平和的光芒,拥有苍竹君子般的恬淡气度。 这点与他精通算计的阿耶完全不同,仿佛他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不问世事的淡泊书生而已。 可是芳漪无论怎么告诫自己不要迁怒无辜者,心里的那道坎却始终也跨不过去。 旁侧目睹这一切的月桓眼底闪过不悦之色,蹙起眉闪身在芳漪面前挡了挡,阻隔掉令人讨厌的视线,声音中有着说不尽的冷淡:“眼下莫郎君讲这个,是否太迟了。” “月兄,我……”莫维唐神色黯然,知晓如今的局面皆是自己的阿耶一手造成,有些深埋的心底话亟待而出。 他竟双膝一弯‘噗通’跪倒在地,浑不在乎儿郎的体面尊严,朝三人弯下脊背,叩首道:“我知道阿耶对慕府做下很多错事,我愿意全部告知,只求你们能够看在我的面上,饶过他的一条性命。” 芳漪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遂撤身退后,敛眸静思。 “你说什么?” 慕菲淼疾步上前,纤弱枯瘦的手掌揪起莫维唐的衣襟,眼瞳中布满血丝,充满恨意的质问声高高响起:“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讲!” 在未出事之前,她或许还一直纯粹的深深爱着他,可惜物是人非。 所有的情爱都已经被尖锐可怖的事实划破,湮灭成灰不留分毫,二人间夫妻之情亦不复存在。 该来的终究会来,逃也逃不过。 莫维唐口中溢出一声叹息,对芳漪恳求:“待讲出一切的事情后,我只求你们能饶过阿耶一条性命。” “饶?”芳漪胸腔里的悲愤之情,统统化作苦笑:“饶过他一条命,那么我的亲人所遭受的万般苦难,又该如何清算?” “父债子偿。”莫维唐颓然轻哂,躬身对三人缓缓道出了他所知晓的一切原委。 傍晚,慕府—— 几案上一豆灯烛浮跃闪动,几盘子溢香爽口的菜肴摆置在端坐案边的芳漪面前,她始终未曾动过手旁的碗筷,面容凝重的神情中带着丝忧虑,眸光倒映着寥寥烛火,秋眸虽凝华熠熠生姿,深处却冰冷得犹如春寒料峭。 舜华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借着烛火光亮能看清她手里头捧着个托盘,上面罩着一块禇色绸布,其内鼓鼓囊囊隆起一大片,掀开绸布一角给主子过了目,“娘子,按您的吩咐,婢子已将事办妥,舜英那边亦是十拿九稳。” 掀目略看了看,芳漪道:“很好,且放下罢,你们记住万事要小心谨慎。”她想了想,复问:“月桓可回来了?” “婢子未曾见到月郎君回府,想来仍在办那件事。” “好,你先下去休息。” 窗外,黑黢黢的夜里浓云密布,天际遽尔炸响一道惊雷,瓢泼大雨就这般毫无预兆地洋洋倾洒,噼里啪啦砸上屋脊砖瓦,屋檐下落雨交织成帘幕。 芳漪打开窗牖伸手去接豆大的雨滴,感受凉意从指尖蔓延,眼底暗色沉沉,霍然用力攥住拳头。 明日成败在此一举,如若成功,慕府既是沉冤昭雪,得以恢复往昔荣。 如若不成功,众人……将共堕万丈深渊。 翌日寅时,浸润了大半宿雨水的长安城格外通透明澈。蒙蒙亮的天际泛着丝鱼肚白色,东边隐约透出熹微光芒,浩浩云海薄染上几许璨璨彤色,道边树木花草被冲洗得翠茂葳蕤,青石板路带着雨后独有的湿漉气息。 伴随最后一声晨鼓的落下,城内一百零八坊的坊门次第被打开,街道主路上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 光德坊,京兆尹府衙外,不消一刻钟便聚集了诸多百姓,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方才于府衙前发生的一桩大事。 适才,有一名蓬头垢面形销骨立的妇人,接连击响府衙外的登闻鼓。 她自称是皇商富贾之家莫府的少夫人,亦是慕府的一家之主,府衙的衙役观其一袭布衣加身面黄体瘦,丝毫没有豪门大户家闺阁女子的风仪,不禁暗自犯起嘀咕。 但闻此妇人边击登闻鼓,边语声凄厉的呼冤:“皇商慕氏蒙受不白之冤,望冯使君查明真相使宵小伏诛,还我慕氏一个清白之名……” 未几,府衙内有衙役出来传话,兀自将那妇人带了进去。 一众好奇且欲得知个后续详情的围观人群,犹不愿散去纷纷驻足观望,待望见莫府家主莫慷也被衙役传唤至此,不由得猜测起事情的原委。 人群中一小贩模样的人拿着巾子擦了擦汗,与旁侧极具好奇心的某个人,咋舌侃道:“哎,你可听说了前儿个皇商慕府旗下的所有产业被莫府一并购入的事情?”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令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围观人群嗅到八卦的味道,眼睛闪亮,不由往小贩旁边挤了挤。 “自是知晓。听你的口气,怎么这其中有何猫腻不成?” 小贩神秘兮兮道:“旁人皆以为慕府偌大的家底儿不剩分毫,已经是个华而不实的空壳子,其实不然哩!据说慕府暗中置了一笔金额惊人的财宝埋藏在外,凭着这笔财富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堂上辩 这厢,冯使君肃容瞧了莫慷…… 这厢,冯使君肃容瞧了莫慷一眼,摆足了官威,才开口道:“且先起来罢!”讲着,又掩口打了个哈欠。 “想必昨晚使君定然是伏案忙碌公务至夤夜,方将将睡下,以至今日精神不济,您为百姓们不顾身体操劳如斯,当真是辛苦。” 冯使君颇享受莫慷言语间的恭维,眯起眼睛笑得一团和气,“哪里的话,既是为百姓办事,本官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纵使操劳些也无妨。” 他唇畔意味深长的笑意,映进莫慷眸底,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昨儿晚上,莫慷领着他在城东一处别业饮酒作乐,宴饮酣畅之际,有两名绝色舞姬踏歌而舞,手捧一只锦匣旋入席间,又身若无骨地倚进怀中,如葱段般的纤指挑开匣子,软糯着声音娇娇俏俏道:“使君请看。” 锦匣中,摞起几张薄薄的纸张,翻开细观发现第一张乃是这座城东别业的房契,剩下几张则是长安城周遭的一些田铺地契。 美人与钱财俱拢于掌中,他不由得开怀大笑,当即搂过一个美人亲了一口。 “今夜良辰美景清风徐徐,本该是把酒畅饮言笑晏晏的好时光,奈何在下府中还有些许琐事需去亲自处理,便不叨扰使君了,就此告辞!” 莫慷笑眯眯朝两个美人使了眼色,“你们两个可要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 “是!”两个美人柔顺答道,转身便附到使君耳畔嘀咕了几句什么,但见其中一个美人饮了杯酒水,妖妖娆娆缠身而上口对口哺了酒,另一个美人则妩媚地解开薄裳腰带,笑嘻嘻跑进内室中。 因昨夜玩乐太过尽兴,才导致今日的精神恹恹,不过冯使君倒是乐在其中。 衙役从内堂带出已拾掇干净的慕菲淼,但见她快步上前朝冯使君下跪叩首,语声凄厉地道:“望使君为民妇做主啊!” 一侧的汤长史收到使君眼色,抚着山羊须摇头晃脑地发问:“莫慕氏,应你所求我们已把莫府家主莫慷给传唤来了,便说说你意欲状告何人罢。” “启禀使君,民妇欲状告之人便是莫府家主——莫慷!” “什么?你这妇人竟要状告自己的阿翁?” 冯使君并汤长史都傻眼了。 起初验明这妇人身份后,听她诉求务必要莫慷到场旁听。他还深觉奇怪,想了想却也不好拒绝,毕竟大应律例在那里堂堂正正摆着,没成想她居然要状告自己的阿翁,真乃天下奇闻哉。 “大娘啊,我可是你的阿翁。”莫慷早已知晓她欲状告自个儿,是故面上拿捏出一派惊讶惑色,继而面带微愠,沉声斥责:“你莫不是着了什么魔障,给迷了心智到这儿来胡言乱语罢!” “呵,我究竟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莫慷心知肚明。”慕菲淼用冰冷的眼神剜着他,目中恨意滔天翻涌,仿佛要将他立时淹没吞噬。 府衙之上,冯使君怔愣片刻后,正了正幞头,眯成缝的小眼睛里划过一缕精光,腆着浑圆的大肚腩,执起惊堂木重重拍案。 汤长史亦回过神,捻须而问:“莫慕氏,你是因何要状告你的阿翁莫慷呢?” 闻言,恭谨跪在堂下的慕菲淼,俯腰‘砰砰’叩首,额前登时显出一团子淤青,恨声道:“禀使君,莫慷之罪行委实罄竹难书,桩桩件件简直丧心病狂,悖逆天理!”一边说着,一边自袖底将事先早便写好的血书取出,双手奉上。 “此乃民妇以己身鲜血所写的血书,上面详尽记载了莫慷的全部罪行,还望使君翻阅明察。” 汤长史都未经呈物衙役之手,亲自跑下去把血书呈递给冯使君。 冯使君尽量忍着嫌恶,颤着手翻开血书,一股子扑鼻的血腥味使他晕了一晕,忙不迭屏住呼吸匆匆浏览。 “莫慷恶行昭昭,所作所为令人发指。昔年民妇之父慕成瀚乘船南下做生意,未料途中遇匪人劫杀掳掠,险些丧命于船上,后经查证这伙人实是受雇于莫府家主莫慷。在月余之前,民妇之妹慕府的二娘子慕芳漪于及笄礼前夕被绑匪掳走,他们以此来勒索家父大额赎金,幕后主使亦乃莫慷。” “而后民妇嫁进莫府,莫慷为谋夺慕府偌大产业,就想方设法安插人手进慕府各处,甚至暗中动用卑劣龌龊的手段来对付我慕府,将进贡给太后的布帛里动了手脚,致使慕府蒙冤含屈。” “莫慷在谋夺慕府产业后,更是将民妇发落至偏僻院落牢牢看守着,想来此举是为谋我慕府在外的另一笔巨财,欲彻彻底底使慕府再无回天之力。” 她一字一句朗声论述着莫慷之罪,字字句句如珠玑落玉盘般掷地有声,震得人心发颤。 刹那间,莫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眸中闪过慌乱之色,却又极快的恢复了镇定,内心思量起她适才说出慕府在外另有一笔巨财之事。 其实清晨的时候管家亦曾讲过这桩事,只不过那时以为是她的诓骗之言,现如今既然能堂而皇之在府衙上讲了出来,必定确有其事。 慕府是绝对不能找回这笔巨财以借此翻身,莫慷眼底有一丝狠辣转瞬即逝,藏于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慕菲淼悲泣高呼:“万望使君明察秋毫,还慕府与民妇的阿耶、妹妹一个公道。” 冯使君再拍惊堂木,垂眼稍稍思忖,“莫慷你又有何说法呢?”他挑高眉梢,食指微微蜷缩‘笃笃’轻扣着血书,唇际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贪婪的鼠辈! 莫慷垂首,敛却目中浓浓的讽意,这姓冯的不就是想要索取更多银钱,才能帮助他把今日慕菲淼状告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怕是几万两已不足以填满欲壑,留着此人终究是个大祸患。 狠戾暴虐的厉色漫上眼眸,他顿了顿,旋即抬首神色郑重地回答道:“使君容禀,草民觉得这些只是个荒诞无稽的笑话。” 他拱手深深俯拜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1章 投诱饵 “你……”慕菲淼被此番颠…… “你……”慕菲淼被此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气得脸色由白转青,若无心底的一股气力支撑着她,恐怕是早已当场昏厥,不禁怒极反笑道:“到这个时候,你又何必再装模作样。” 她蹒跚着站起身,咬牙切齿地望向莫慷,眸底血丝密布,隐忍多时的恨意好像是溢到瓶口的水,再也承不住只能够磅礴喷发出,尖声咆哮:“你不就是以为我没有证据,以为我告不赢你吗?你想错了,我不仅找到了人证还有物证,足以让你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惊堂木声音震耳,冯使君蹙眉斥令:“放肆!京兆尹府衙之内岂容你一介妇人咆哮撒泼!” 衙役横眉冷对慕菲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手中岂会有人证和物证,定然是在耍奸使诈!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莫慷面上端出一个丝毫不畏惧的表情,挺直腰板子,朗声言道:“身正则影正,身邪则影邪。使君明鉴,草民行的端做得正,从未干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如若有人证物证大可请上来,与我对质一番,孰是孰非自然揭晓。” 冯使君颔首表示赞同,乜着下首的慕菲淼,慢悠悠道:“嗯,他说得对,莫慕氏你既然是状告你阿翁莫慷犯了血书上所罗列出的罪名,那你便拿出证据来,让本官两厢对质比证,再判出个孰是孰非,还你们其中一个的清白。” “禀使君,证据就在……”慕菲淼话未说完,便眉心一皱,容色瞬息之间转白,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叠模糊,最后眼前一黑,直挺挺晕厥了过去。 莫慷心中暗自一喜,嘴角紧紧抿住,不敢流露出丝毫笑意,面上转而挂着副焦灼的神情,嚷嚷道:“赶紧去寻医师来诊一诊!” 见人摇摇晃晃倒在地上,冯使君拧着眉头,生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一下子死在这京兆尹府衙之上,忙遣衙役寻医师来诊治。犹如赶苍蝇似命人将她抬到内堂的厢房安置,并宣布歇堂暂停问询。 稍过片刻,衙役领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医师赶到厢房,上了年岁的老医师颤巍巍从药箱里取出一方帕子,盖到慕菲淼的腕子上仔细听脉。 约莫有半炷香时间才诊完脉,言语断断续续的将病因承禀给了冯使君。 他言此妇人之所以会晕厥过去,盖因是先前生了场大病身体还没好利索,加上气急攻心导致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透支,撑不住就在堂上晕厥了,依照目前情况必须要好生静养段时间。 随后,老医师哆哆嗦嗦提笔写了张药方子,交给一位衙役要其按上面抓药,并嘱咐要妥帖照顾着云云。 衙役看向药方子的神情严肃而慎重,将薄薄一张纸翻来覆去上下颠倒,浓眉紧拧,挠了挠脑袋。 说实话身为虎背熊腰一爷们儿的他……是个不识字的,因此为这事彻底犯了难。 “使君,俺就是个不识字的大老粗,至今媳妇都没娶上呢,要我照顾堂堂的莫府少夫人,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哩。” 冯使君气得抽了抽嘴角,撩起官袍,直接抬腿往衙役屁股上踹了一脚,“美得你!有多远滚多远!” “哎,好嘞!” 这妇人留在府衙内歇息也不是回事,送回莫府更不行,如今两方正是诉讼中不能有太多的接触。 左思右想后,冯使君决定把人用辆马车先行遣送回慕府宅邸,等她身体什么时候好些,再开堂审理此案。 却说,衙役们小心翼翼将人送回慕府后,青萍的眼泪便未曾止住过,一面妥帖安置好自家娘子,一面将熬煮好的汤药一勺勺喂入口,末了又惦念着晚间该做些什么吃食补补娘子的身体。 这期间慕菲淼曾醒来过一次,饮罢几口水之后再次睡下,而青萍一直在旁伺候着,眼见窗外夜色渐浓,月牙挂上中天,她心下忖度着要去厨房烹制些粥肴汤羹预备着。 估计这人一时半会儿也不能醒来,便挑暗灯芯缓缓退出了房间。 苍穹阒寂,夜幕低垂,朵朵浓云掩拢着中天倾洒落下的一派清辉,廊檐下悬挂着的几只昏暗灯笼,被和风吹得飘飘摇摇,灯影幢幢不定。 慕府西南一隅,忽汩汩腾起大簇的黑烟,间或夹杂着明亮火光异常耀目。 此时的房门外遽尔闪过一道诡谲黑影,那道黑影迅速将房门推开,闪身进入内室,凭借微弱的烛火才看清楚,原是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什,丢进一尊镂空五足银熏炉内迅速点燃,黑夜中升起一缕极轻极淡的袅袅烟雾,奇异幽淡的香味逐渐蔓延开,逸散在每个角落。 蒙面人站定床榻边,视线凝向阖目沉沉睡着的慕菲淼,突然开口:“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好。” 榻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慕菲淼冷不防出声应答,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神智,虽是闭目沉睡,但实际上头脑已完全清醒,却是身不由己。 “慕府在外是否有一笔巨财?” “是。” “那这笔巨财藏在了什么地方?” “藏在长安城郊一处名唤蓑衣沟的地方,沟内有十多户人家,他们平日耕地纺布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其实是忠诚于慕府的护卫,时刻守护着那笔巨财。倘若慕府有难,家主只要持私印并世代流传下来的玉珏,交予他们即可取出巨财,重振慕府产业,寻回昔日辉煌。” “私印和玉珏,你放在哪儿了?” “彤院,我的房间北边墙角有个洞,就在那里面。” 流畅问完,蒙面人低低一笑,漆目划过一丝阴辣,“真乖啊,那我便送上路了。” 那人伸手自怀里掏出一把泛着雪白寒光的匕首,一点一点靠近床榻,匕首锋利的刃尖即将抵上脖颈时,屋内烛火霍地熄灭,霎时漆黑一片。 糟糕…… 蒙面人暗叫不好,手下动作异常迅猛地朝床榻上刺去,孰料床榻遽尔整体翻转一下子把慕菲淼掀兜进榻内,竟刺了个空,凌空又有一点冷冽亮芒划过斩断蜡烛,击向了他持匕首的手腕。 堪堪躲避过一击,背后立时有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他快速退身躲闪,与来人缠斗在一起,两人皆是凭借夜能视物的优点近身格斗,可单论武功造诣明显后者更胜一筹。 趁蒙面人招数间露出个破绽之际,来人劈掌掐向他的虎口处,略使巧劲儿,使其手掌顿时麻痛不已,匕首锵然坠地,失去武器那便更容易擒拿。 连连受挫的蒙面人见势不好,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2章 尘埃定(1) 隔日一大早,晨鼓声…… 隔日一大早,晨鼓声落,坊门齐开,便有一大批百姓如潮水般涌进光德坊。 他们尽皆翘首围聚于京兆尹府衙外,因今日乃是慕府一案对外公开审理的日子,府衙允许部分百姓可以全程围观案件的审理进展。可无奈围观之百姓众多,府衙不得不遣人限制了围观人数。 是以,距离府衙较近的两座茶楼老板嗅闻到了商机。早早就将‘今日茶点一律半价,更有京兆府衙内传回慕府案的第一手消息,并由说书先生为您品评分析’的牌子摆在门口,以此招揽生意。 这瞬时成为了一大部分人的首选,不由称赞茶楼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料子。 片刻而已,一楼与二楼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了,三楼厢房亦是爆满。 之所以围观好事者如斯繁多,全要归功于长安城良好至极的治安。在堂堂天子脚下的皇城自是管理严格,容不得有腌臜之人辱没了天威,平素连个小偷小摸都鲜少见,更甭提什么杀人放火图财害命等诸多天理不容的恶行。 因此,居住于皇城根儿底下的百姓无不纷纷拊掌,逢人便称颂我朝君主贤明,天佑大应、国祚绵长,来朝的藩国使节亦是感慨长安城的良好治安。 也正因着这些,导致百姓们茶余饭后,没什么好拿来闲磕牙的了,所以只能暗暗咕哝着别人家的那点破事。 比如城北李员外家的傻闺女招了一位极英俊的赘婿,结果成亲没过半个月便让人揪到和府中使女在榻上厮混,员外一怒之下打折了女婿的腿并把人丢出家门。 该嘀咕的八卦事都嘀咕完了,好不容易盼来桩更值得深究八卦的大事情,众人怎能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遂,纷纷携家带口的到府衙外围观,有的人没能够抢到好位置就只能至茶楼点个三楼的厢房雅座,抻长了脖子往府衙里望,兼且听一听说书先生的分析品评,权且慰藉这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与此同时,京兆尹府衙内衙役们分列两侧,正执杖肃立,堂上氛围尽显肃穆威严。 身着一袭深绯色官服的阮使君已然端方坐于上首的长案后。他的容貌气度虽不算上上乘,但眉宇间所流露出的一派凛然正气,是大多数人都企及不到的,纵使朝堂上有为官几十载者亦要自愧弗如。 阮使君拍响惊堂木,距内堂较近的围观百姓,纷纷止住了交头接耳,闭嘴聆听。 “堂下二人且先报上名姓来。” “叩见使君,民妇莫慕氏菲淼,乃皇商慕府家主兼莫府少夫人。” “草民莫慷,乃是莫府家主。” 莫慷懒懒散散又玩世不恭的语调,使阮使君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垂目仔细浏览一遍事先呈上的血书,沉声发问:“莫慷,本官问你莫慕氏所列举出的你之罪行,可一一承认否?” 恭恭敬敬跪在堂下的莫慷面色平静,半晌轻笑出声:“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不怕影子歪,草民本就是无辜无罪之人,何谈认与不认?还望阮使君替草民做主,查清事实真相还个清白予我。” 他漫不经心地拱手揖了一揖,冷眼瞧向那些指指点点的围观百姓。 闻言,旁侧同跪的慕菲淼气得眼睛通红,只恨不得扑上去撕掉他伪善的外皮,把内里肮脏恶臭的芯子掏出来公诸于众。 “哦?还你个清白?”阮使君容色严肃,一本正经地问道:“昨夜是谁潜进慕府放火,并以迷香逼惑莫慕氏吐出慕府在外的巨财之事,又是谁在问完一切之后欲持匕首杀人灭口?且再同本官讲讲,昨夜衙役们逮住的又是哪个人?”静静等待俄顷堂中一片沉寂,他沉声复言:“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清白无辜,怎么眼下一个字也辩解不出呢?是未酝酿好语句还是……” 话未讲完,莫慷便做一派声泪俱下状,抬首大呼冤枉:“草民完完全全是遭人陷害,使君可莫要冤枉了我。” “那本官倒是要听听,是何人陷害于你。” “禀使君,现下所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都是草民的儿媳慕菲淼一人操纵。是她买通了绑匪,在自己亲妹妹慕芳漪的及笄礼之日里应外合将人掳走,又亲手把人推落悬崖致尸骨无存,不仅如此她还下毒害得自己的父亲中风瘫痪,把嫡母刺激得卧病在床,更用药将其大母弄得神智疯癫,一手把控慕府成为慕府家主。” 莫慷陈词激昂,调转矛头直指向慕菲淼,满面痛惜难掩,“以上种种,草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尽皆为翔实消息。而草民之所以清楚,是因昨日花了重金遣江湖上专探消息的人去查才知晓,并千辛万苦寻到了两位人证,千千万万不曾料到我儿竟是迎娶了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进门,当真家门不幸啊!” 茶楼中,说书先生把从府衙内刚得知的最新消息,绘声绘色的同在座诸人侃侃讲出,陡然而至的转折使众人连连咋舌,不由愤慨拍案。 “原以为是莫慷为图谋慕府的财产不择手段,没想到慕府的大娘子居然也为财产做出这等令人发指之事!” 在坐一书生模样的人,面露愤恨,唾沫横飞的同一起前来的伙伴,忿忿不平道:“连残害亲人此等罪大恶极之事都能做出来,真真是枉为人,慕大娘子该下十八层地狱。” “依我说,二人没一个是好的!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个以为残害家人成了慕府家主可掌权,没成想嫁进莫府后,还有只老黄雀盯着,年轻的小螳螂最终折在了鸟喙中哩。” 一大腹便便的员外郎摇首叹气,周遭人纷纷替慕府出了这么一个心性恶毒之女感到不值,如此蛇蝎心肠怎堪配为人女,理应受尽酷刑折磨才是。 高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跟着诸人一同愤恼不已的空隙,门外又颠颠儿跑进来一名实时传讯息的仆从,附耳与之低声私语了几句,面庞立即浮上郑重神态,拱手道:“诸位慢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3章 尘埃定(2) 阮使君道:“你既是…… 阮使君道:“你既是人证,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个清楚明白。” “是!”莫维唐深深一拜,立在堂下娓娓道来:“草民于月前在经过阿耶莫慷的书房外时,曾望见有五六名行踪鬼祟之人进入书房,心下疑惑间便悄悄在门外偷听。” 他顿了顿,吐出的话字字铿锵有力,“阿耶亲口提起过,早年间曾遣人南下劫杀慕府家主慕成瀚的过程,其意在吞并慕府产业。孰料此一计不成后,莫府突临困境期间幸承慕府鼎力相助,故阿耶为寻求助力便静待时机。一晃多年,在慕二娘子慕芳漪的及笄礼之日,命手下将其掳走,并乔装成绑匪写勒索信要求慕府交付赎金。之后更是把慕府进贡给太后的布帛动了手脚,再买通朝堂官员让他们紧咬住此事不放,使慕府陷入囹圄境地。” 府衙内的气氛冷凝至极,围观的百姓皆面露震惊,鸦雀无声,继而屏住呼吸静静聆听。 “你……”莫慷面孔煞白,浑身哆嗦不止,不可置信地盯着莫维唐,万万没料到他竟听见了自己和手下的密谈,更未曾料到他居然在会这府衙之上告发自己。 “明面上,莫府及时伸出援手帮助慕府渡过难关,实则阿耶已在暗中把慕府的产业从我妻慕菲淼手上夺来,一并吞进莫府麾下。” 莫维唐容色渐黯,深吸了一口气,不忍去看阿耶的脸,勉力续道:“阿耶本打算遣人暗杀我妻菲淼欲永除去后患,但思虑再三为不使他人起疑,遂将其囚禁至荒凉院落居住,任其自生自灭。” 一面讲着,一面呈上两本厚厚的簿册,“此乃莫府书房暗格里的账簿,里面详细记载了每一笔钱财的去向,其中不乏有与朝堂官员同其他黑心的富商巨贾来往的银钱。” 此话一出,围观百姓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回忆起莫慷每年都会在城内布施粥米给贫苦人家,若逢天灾降临的困难年月还四处捐助大笔钱财救济诸人。 想来他之所以这般做,不过是提早搏个美名,如有坏事临头,大可发动受了他恩惠的百姓,犀利反击回去。 “你胡说,我从来没做过那些事,那伙绑匪明明就是慕菲淼找来害她妹妹的,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莫慷紧攥着藏在袖下的手,脸色铁青,欲拽住莫维唐的衣袖,却被身后的衙役压制住身体,只能嘶声叫喊:“明明都是慕菲淼的错啊!维唐你怎么可以冤枉我,我可是你阿耶啊!” “我知道您是我阿耶,所以为了不让您继续错下去,我必须说出来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孽子!孽子!我是你的阿耶,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我。” 莫慷怒得双目猩红,扬声斥责着莫维唐。 他所作所为皆是为莫府的将来考虑,儿子不知和他一同联手也就作罢,如今反过来倒与外人一块来对付他,早知道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早些掐死这个白眼狼。 阮使君沉声质问道:“如今罪证确凿,已可定你的罪了,莫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抬手按着胸口,莫慷大喘着粗气,仍旧不改之前的嘴硬态度,且益发嚣张狂妄,“你阮使君是位大官儿!大可以定我的罪名,把所有脏水都泼到我的头上!” “放肆!”惊堂木再度响起,肃穆气势顿压全场。 “呵呵,看来……有人是死鸭子嘴硬。” 一道阴森柔婉的女声兀地在空旷的府衙上响起,带出阵幽冷缥缈的回响,使闻者皆升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一名着白衣白裙髻旁插戴白色小花的女子,撑着柄油纸伞从后堂踱步而出,她微掀乌浓漆眸,如画眉目间蕴着派清冷,颜容虽丽光卓绝,但惨白的容色为这抹丽大大扣掉了分数。 女子至堂上翩然行礼,“民女慕芳漪拜见阮使君。” 这厢,堂外围观百姓正纷纷猜测是哪家的女子如此貌美时,乍闻此言不禁牙齿相磕,脊背的汗毛根根倒竖,明明是有暖风拂面却无端感觉骨头缝里透着股阴冷之气。 “慕二娘子请起。”阮使君抬了抬手,眼风斜瞟向莫慷。 府衙之上的莫慷早在人出现之际,便已骇得面如土色,瞪大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眼底充满着惊惧和不可置信,匆匆向后蹭了几步,却被衙役架住瑟瑟发抖的身体,几番挣扎无果,颤抖着嗓音尖声发问:“你!你不是早就坠崖身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连连摇首,恐惧的神情中显出一丝心虚,“不可能没死,不可能。你究竟是人是鬼!” 轻又低的笑声自少女口中传出,似叹息似喃语,她面上一派天真无邪,娇俏地歪了歪头,笑容纯净。 “莫伯父说得极是,我早已经坠崖身亡了,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因为什么来着?” 芳漪落寞地低首思考着,迷茫困惑之色从眼瞳中一点点褪去,勾唇噙笑,撑着油纸伞一步步靠近莫慷,白色的裙摆逶迤拖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双充满温度的美目霍地降至冰点,空洞而寒冷,视线紧紧凝视莫慷,婉转如莺的声音中含了刺骨的冰冷,“哦,我想起来了,是因为我不甘心被人害死,所以向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求情并讲述了我的遭遇,他们同情我的遭遇,答应给我些时间,让我将害了我的人一一拉入地府。” “可惜我的那具肉身腐烂残破,三魂六魄无法重归,只能依附在一柄油纸伞上来寻你报仇。”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狞笑,仿佛在诉说着‘我马上就要拉你入地府相陪’之意。 “并不是我害的你,是慕菲淼!” 莫慷颤栗着身躯不敢动,内心异常惊恐,见她莲步朝自己走来,只觉每一步都像在自己的心坎上踏出一个血坑,浑身冷汗如雨下,面容因惊惧而变得扭曲,连声告饶:“我……我不是故意想害你,你不要找我来报仇啊。” 他抱头痛哭,口中讲出的话语无伦次。 纤细苍白的手指抚摸上伞面描绘着的一湾河水,作画者仅用寥寥笔墨,便勾勒出汤汤河水奔流不息的壮阔场景。 景致虽然不错,但是仔细观察那河水里似乎潜伏着什么东西在不断翻搅跃动,把乘坐小舟的人尽皆吓得不轻。然而撑篙的渡娘面色却平静无澜,仿佛司空见惯了此景。 “莫伯父请看这伞面。”芳漪笑吟吟握着伞柄靠近,递了个眼色给衙役,那衙役了悟其意迅速掐住莫慷的下颚,强迫他抬脸看。 “伞面上所绘之景乃我死后之所见也。此处地界名唤三途河,人死后皆要渡河,乘舟而上时,渡娘会把罪大恶极者投入河中,成为那万千水鬼里的一员,生生世世不得上岸永远无法入轮回,只能待在河中承受腐蚀灵魂的痛苦。我倒好奇一点,若伯父死后究竟是能安全渡河再入轮回?还是永困河中不得超生?” 闻言,莫慷呆滞不动,半晌后忽然像疯了一样,拼命要扑上去抓芳漪,侧身微一闪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5章 一尾鱼 时值五月莺飞,惠风和畅的…… 时值五月莺飞,惠风和畅的好年月,波光粼粼的河水澄澈潋滟。河面上漂泊着几条木筏,有渔民头戴箬笠悠悠撑篙徐徐行进,大把的渔网抛撒进河底,口中哼唱着淳朴的歌谣。 村子里的少女则成群结队端着木盆,蹲在河畔嬉笑浣衣,一派惬意和乐的景象呈现于眼前,使路过此地的她不禁驻足停歇,殊不知这一停歇便邂逅了毕生难忘之人。 通常才子佳人邂逅必一眼定终身,一少部分者能成就段良缘佳话,一大部分者遇各方阻挠,纤细的姻缘线下犹悬一把锋利剪刀,实是恐矣危矣。 说来不免有些可笑,她与他的邂逅并非一眼定终身,甚至称得上啼笑皆非,而结果亦未圆满成就一段良缘。 细长的姻缘线像是被利剪自中间剪开,可仍留有一丝未断,那种将断不断犹如藕断丝连般的感觉紧紧萦绕心尖。 彼时,芳漪正赶上提早完成了师父吩咐下来的历练任务,闲得发慌之际便忖度借由这段时间偷偷跑至凡界逛逛,顺道除个妖斩个魔提升修为。 因此随机择了一处妖怪霸占着的山林,三下五除二端掉了他们的老巢,紧接着顺藤摸瓜又除了几个妖怪窝。 许是架打了一场又一场,她勇猛能干的名声远扬,导致方圆百里之内的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竟跑了个一干二净。 在兴头上被泼下一盆冷水,她甚觉寂寞空虚冷,又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早早回山上。 百无聊赖之际,随手购下小渔村中的一座茅屋,向村民随意编造了孤女身世,成功入住到村子,淳朴村民见一介孤女伶仃无依,生活上对她很是照顾,三天两头就送些吃食来。 为表达对善良村民们的谢意,她私底下以法力引了汇集天地灵气的仙露掺进他们平素浇灌菜田的水渠中,有仙露滋养瓜果蔬菜长势茂盛自不说,更兼具疗愈排浊之功效使人身体健硕。 偶尔随村中少女进山采菇摘果,假装同诸人误打误撞发现一头撞树而亡的野猪,喜呼村中强壮的青年将之抬回村分给众人吃。 闲暇无事便坐于河畔嬉水,聆听少女们的心事。 今日承了个好天头之故,她从窝了足足三日的茅屋中出来,同邻家少女一起至河畔,凑巧遇上一位曾赠过自个儿糕点的女孩。 那人兀自正哭得伤心,好奇之下走过去询问详情,却不想一把被拉到一侧坐下,聆听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情殇。 河水拍岸,朵朵浪花溅雪,恍惚中芳漪长叹了口气。 听罢一番凄声倾诉,始觉对方所讲故事与市面上卖的话本里的内容差不多。男主角是那些骤然通过科举获得功名利禄,蒙居高位者的赏识,便狠心辜负家乡未婚妻的负心男子。 讲来,负心薄情男今年特别多,尤是这一个月下来细算算,她便救了八个欲跳河轻生,五个欲吊树自缢的小娘子。 这些人皆乃历经情殇者,故事也基本都大同小异,均是郎君负心薄幸不遵守诺言抛弃家乡的青梅。 许是活了千年的缘故,很小的时候又在山间长大,不曾沾染过情爱此等如鸩毒般的物什,搞不懂凡界的女子为何要如此执著情之一字。 在她眼底情只会徒添烦恼丝千万,惹人伤心至死,有倒不如没有来得轻松自在。 为避免眼前一条鲜活生命平白葬送,自己劝说开导的话语绵绵不绝,虽反反复复都是那么几句,但毕竟说得俱是实在话。 “且看开些,我们女子这一辈子总不能搁一株歪脖树上吊死。偶尔换一换,届时说不准就能寻到株吊得松弛有度的歪脖树,你吊得轻松欢快他承重能力颇强,两相皆宜,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惜的是对方总在惊愕之后,捂着耳朵嚷嚷:某郎与我海誓山盟永不分离,怎地怎地……你根本就不懂! 抑或者是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每逢这种情况的发生,最有效的办法便是一个手刀劈颈将人打晕,睡上个五天五夜后,再醒来时因腹中饥饿感,脑海里自然而然淡化了那人的音容笑貌。 待果腹盥洗一新后,整个人恍似涅槃重生,举目四望再品味先前的话语,发觉这世间长得还不错的歪脖树是一排接一排,可谓目不暇接,应当适时换一株新的歪脖树吊着。 经过慎重考虑,芳漪决定先用一番倒背如流的话语稍微安慰她一下,再用手刀劈晕这个将眼泪鼻涕抹得她满袖都是的少女,预备把人饿上个八天八夜。 正在偷摸打算动手之际,河边突然‘哗啦’一声,掀起大朵冰凉的水花,砸起的水花更是不偏不倚地溅在自己身上。 兜头一大泼冷水洒下,彻底浇了个透心凉,摸着湿漉漉的衣裳,又拧出一大滩的水渍。 芳漪大为光火地看向河中的罪魁祸首,映入眼帘的乃一尾全身覆盖着白鳞的鱼,皱眉对着那尾鱼迷惑了会儿,骤见那尾鱼眼珠一翻,鄙夷似的将大尾一甩,再次溅起的朵水花又尽数落在了她身上。 临出门前精心梳理好的发髻,变得湿漉漉不说且分理于两侧的发丝黏成一绺绺,贴合着脸颊使晨起绘好的妆容斑驳不堪。 她敢指天发誓今次是除却师父与另三位姊妹外,第一个胆敢这般对待她的人。 唔,是一尾鱼! 河中鱼儿整完人后,就打算甩甩尾巴走鱼,可哪儿会这么轻松…… “哈,你这尾小鱼倒是调皮的很。”芳漪皮笑肉不笑地一把拎住了它的尾巴,锐利目光似刀锋般刮过它全身,恨不能将鱼鳞一片片剥离下来。 雄壮的鱼身在嗖嗖冷风中挣扎无果,嘴巴一翕一张,微微抖瑟着。 下一秒,扬手一丢,她直接把手里头的鱼,扔到一位渔民大叔刚送的竹篾鱼篓里,在那位少女诧异的目光下施施然告辞。 “河水儿清澈澈,莲蓬儿摇曳曳……” 一路上,芳漪低声哼唱着渔民们教给她的地方歌谣,提着鱼篓漫步至一座修葺一新的茅草屋前,伸手推开爬满珍珠梅的篱笆门。 小院中花木繁簇,胜景正佳。 屋前的一大块空地上,于左侧方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木制凉亭,亭内正中央置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7章 炖鱼汤 晨起,她对镜梳妆之际,托…… 晨起,她对镜梳妆之际,托赖一道灵光自脑中闪过,竟想出一个绝妙法子。 同一尾鱼相争斗委实太堕自身威名,往后若是传扬出去也会让旁人以为堂堂重桦神君之徒仗势欺负一尾化不成人形的鱼,德行有失天界的风范。 但倘使同一个人斗嘴,即便是斗不过,还可以与之斗法一较高下。 斗法! 对于一个常年被师父扔进各种上古法阵里,且还需拼尽全力应付各类凶狠妖物异兽,才能平安出阵的芳漪来讲,这已如家常便饭,非常简单。 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将从师父那儿搜刮来同自己开炉炼的仙丹,给白鳞鱼塞下去。 如何才能塞得不动声色兼且无人知晓,她经过番深思熟虑,选择了最粗暴直接的方式,施昏睡诀放倒众鱼行事。 当一粒粒碧青色丹丸如流水般灌进鱼口,眼见它周身渐聚祥瑞仙气,通体溢散出银芒,不禁唏嘘道:“这增长功力与延年益寿的仙丹,可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才炼得寻得,如今俱予了你,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手下狂塞灌丹丸的动作渐渐止息,食指尖捻起一簇粉芒拂向鱼身。 芳漪微阖双目,把神识扩散至鱼身各处,俄顷却兀地睁眼皱紧眉头,表情沉凝一瞬,恍若不信邪似的反复掐诀。 无垠天际展露出绚丽晨曦,云海竞相搽染上海棠色胭脂。 少女缓慢垂下手,孑然地坐于塘边磐石上,低垂的眸子里盈满失落不解,浪费掉诸多丹丸仍旧无丝毫成效,若欲使它幻化人形,怕是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清风柔柔拂面,心间萦绕着些微惆怅,掌背猝尔感受到一阵凉滑润腻。 本是平静的塘中陡升浮起大片透明晶亮的泡泡,环绕在周遭,承载着朝露与亮芒,清晰映照出她此刻怔愕的神态及眼底焕发出的明媚春色。 潜在水底下的白鳞鱼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久久凝视浮光中那抹倩影,感受到由丰沛仙气疗愈的身体,微动了动鳍,变化出更多的泡泡。 这一方小小窄窄的天地,仿佛因她的欣悦而充满盎然生机,也带来了睽违久矣的明亮。 月桓,是白鳞鱼的名字。 近段时日,一人一鱼二者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关系莫名间竟消失不见。 转而是由一种融洽和睦的良好氛围所取代,愉悦相处中芳漪跽坐于蒲团上,唇齿间品嚼着他的名字如品味一盏香茗,末了螓首抿着温婉的笑,娓娓言道:“我叫小漪,‘一濠秋水净涟漪’的漪。” “小漪。” 一把清越温沉的嗓音缓缓低唤着她的名字,咬到尾字时似乎含了些许笑音,若有似无撩拨着心弦,使整个人在刹那间晃了晃神。 一个人既有这般悦耳动听的声音,长相也必然不会逊色。 等等…… 也极有可能突变,化成个丑八怪。 她心中一紧,突然打了个激灵,水族中不乏有姿容俊美者,亦不乏有歪瓜裂枣者,两厢较之后者明显要比前者居多,且更具冲击性。 譬如某虾精原形甚为清秀可爱,待化做人形时竟是副驴脸、宽耳、眯眯眼,若不详说怕是不少人会以为这家伙的原形是头驴骡。 念及此,她忍不住去猜想月桓化为人形的模样究竟是丑是俊,为满足好奇心,便花费些时日特意搜寻来一面能够证形的明镜。 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世间泰半不堪登得上台面的事情,都借由着沉沉夜色的掩映一一实施。 常人办事讲求个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芳漪亦不例外,她敛了声息,躲藏于花树后掐指一算眼下这个时候竟承了个诸事皆宜的吉辰,如斯境况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双手接连朝小塘捏出好几个法诀,等代表朦胧睡意的云雾彻底笼罩住水面。 她踏着朗月清风从容不迫地扎取了一滴月桓的鳍血,用术法把血融进面巴掌大的镜中,踅身回了房中。 俄顷,花纹繁复的青铜镜框自边缘一点点绽放出熠熠光彩,化作一团银芒飞速脱手,落在三丈开外,瞬间抽成一人高大小,丈高的镜面兀自漾开一圈圈涟纹,又涌来阵云雾,模模糊糊中隐现出个颀长身姿的轮廓。 然后…… 镜中云雾散尽,显现出庐山真面目。 窗外星辉黯淡,月隐云间,伴风婆娑的花木仿佛静止一瞬。 徐徐夜风拂进屋内,房顶上夜明珠的亮芒明润且温和,小雀鸟寻光而来立在半敞的窗棂上嘁嘁喳喳啼叫,睁着双豆大的眼睛不解地瞅向搁镜前木呆呆干杵着的人。 那具窈窈窕窕的身板子一动不动,破天荒僵成块硬邦邦的石头矗立着,两侧的耳朵尖不知何时蔓延开一片绯红色,白皙双颊莫名涌上两团火烧似的红晕,像朱槿般艳烈盛放,狠狠咽了一口发干的嗓子眼。 蓦地感受到鼻腔有点酥痒温热,抬指刮过鼻端,垂目看去时悚然一惊,沾满了鲜血的食指分外触目惊心。 眼瞅着鼻血潇潇流淌,甚至乎有几滴落到地面,少女的灵台虽呈坨粘稠浆糊状搅和不开,但下意识的反应终归还是存在的。 手忙脚乱间翻找出了条锦帕,旋即团成两团塞进汩汩冒血的鼻子里,仰面朝天捂紧帕子,踅身便欲奔出门外。 可在即将跨出门槛的短短一霎,她步伐陡滞,恍然间忆起桩要紧事,强忍着脸颊灼烫的热度,往后挪了挪步子,撇开脸低低垂首,掐捏法诀把丈高的明镜缩小纳入广袖中,之后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外。 我要赶紧找水降温! 近日来,月桓一面修习术法提升修为期盼早日重化人形,一面驯服了塘中一众锦鲤成为了老大。转头却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内心颇为纳闷,为何小漪每天只在投喂的时间才出现,而后一言不发就快速溜走。 有时候目光不经意对上,她也总会眼神闪躲不自然地扭头避开,之后耳根泛红,神情似乎是有点……羞赧? 虽搞不懂她为何有这般情态,但窃以为十分可爱有趣,故经常出言调笑,惹来对方娇羞赧颜及妙目相瞪。 日子如潺潺流水从指缝间悄然远逝,大好时光终有尽头。 天意莫测,天命难违,有些事情终归会来临,这便是出生伊始就注定要有的——命数。 春日明媚,晴空潋滟,花馨鸟啼,是个极好的天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39章 破诡雾 她的神情映入月桓眸底,瞳…… 她的神情映入月桓眸底,瞳孔遽尔缩紧,眼底暗色愈发湍急汹涌,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凝住,贴于她肩臂处的手掌一寸寸偏移至后背心口,五指渐拢成鹰爪掏心状,丝缕黑气自指缝中溢出。 芳漪低垂的眼闪过一缕戾气,猛地一掌拍开他,眸光微敛,侧身擒住那只已化出黑色尖长指甲的利爪,轻松卸掉力道,广袖一挥,妍疾剑横空出现,携着万千冷芒刺透了他的胸膛。 “你、你……” 低头看向穿胸而过的半截冷剑,月桓面孔扭曲,捂着汩汩流淌黑血的心口窝,浑身不断抽搐,双眼充血,仿佛不相信这突来的变数,嘶哑着喉咙发出难听的‘嗬嗬’声,仿若病榻上濒临死亡的老媪。 掸却衣袖浮尘,芳漪手执妍疾剑,剑锋直指向他,千种柔情尽化尘土,目中仅余一片冰寒刺骨。 “莫非你这小小妖物,当真认为我勘不破区区的迷离幻象?抑或说,你自以为幻化成这副模样,就会令我沉迷心软,借此将我永困诡雾森林?” 说话间,她的指尖已然凝聚一簇粉芒,假月桓面色煞白,急急化作缕黑影遁走,却被追赶而来的粉芒一口吞噬掉,不留丝毫痕迹。 四周骤刮寒风,林间蔓延开一片黑雾,野兽悚然的嚎叫渐次响起,沿着妍疾剑尖滴落的黑血汇聚成一洼小潭,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道。 她目光冷冽,秾丽的容颜缀满霜寒凉意,反手掷出妍疾剑穿透重重黑雾,双手掐结出深奥晦涩的印诀,口中低喃着长串咒语。 原地骤掀猎猎狂风,霎时尘土飞扬,头顶穹窿彤云密布,黑沉得骇人,滚滚雷声自远方纷至沓来,像只凶猛咆哮的野兽意图撕裂此中景象。 黑雾中熠熠生辉的妍疾剑凌空高悬,引凝花之术,花瓣从四面八方汇涌,将整片森林彻底覆盖,流转的华光引导着花瓣形成飓风状,飘绕于芳漪周围,缔结了一面坚固硬实的护体仙障。 咔嚓—— 天震地骇的脆裂声振聋发聩,响声穿透整片森林,一举掼碎林中遍布的幻象,茂林深处魑魅魍魉的悲嚎之音尖锐刺耳,回荡间引得地面颤抖不休。 周遭景物纷纷崩出细微的裂痕,诡雾森林宛如一片片镜子般被剥落,其中的阴森景象甫落地后便湮灭为尘埃。 炙热日光一寸寸渗进脚下的土壤,深褐色的土地猝然间传来猛烈震感,地表逐渐皲裂,豁开拇指宽的缝隙,地底不断涌冒上邪戾阴气,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指间印诀的光芒益发耀目,芳漪倾注力量驱使此地风向,借助风势合拢成个口袋状,汇邪戾阴气于一处压制。 原本凌空飘绕的花瓣亦辗转落地,瞿然发芽抽枝,刹那间绽放出簇簇雪白的月羡花,犹如皑雪覆地芳华无双。 空气中弥漫着其独特的安魂之香,抚却每寸土地沾染的鲜血,超度祭奠葬身于此的一众生灵。 缓缓睁开双目,芳漪回眸望向立于月羡花丛中的白衣郎君,眉尖微蹙,忽感邪戾阴气即将冲破桎梏,登时心头一凛,忙敛神施了个术法,将之全部收拢进一尊青玉瓶内。 封上净化妖祟气息的咒术,待妥善处置完毕,动作便慢了下来。 “我究竟该唤你小漪,还是……芳漪帝姬?” “你……” 芳漪极度震惊,翕唇想说些什么,嗓子眼却像堵住了蓬棉花团,如鲠在喉。 一袭白衣飒沓而掠,月桓垂眼自嘲地笑了笑:“诚如你所见,我不止勘破了幻境忆起全部往事,更目睹了你的幻境。” 早年间,那名少女只留下一枚玉香囊,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的生活,内心茫然失落之余,还必须承受着身体上重化人形的煎熬苦楚,两者滋味叠加,好比置身油锅中反复烹炸。 在飞升天界承袭旻和殿神君主位后,他曾无数次寻觅过她,次次寄予希望又次次充满失望。 时光荏苒,一晃多年仍旧杳无音讯,循环往复间难免身心俱疲,他想过放弃却又不甘愿,便暗自定下最后的期限。 再寻三年,三年之后倘真寻不到就彻底放手。 时光如白驹过隙,年华似水匆匆消逝,若干个三年从指缝中溜走,他平静的生活再也溅不起半点涟漪,最后一丝希冀仿佛随时间的消磨而湮灭,也仿佛驻扎在心底边隅孤独生长。 直到天界初次见面,他对这位素昧平生的芳漪帝姬竟颇觉熟稔,一度以为她是自己要找的人,冒昧做出试探。 然,却并非如此…… 以为不是的人,倒恰恰是。 兜兜转转,他终是勘破幻境,知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芳漪既是当初的小漪,为不被旁人所瞩目,故意遮敛去绝色姿容,另障了副普通容貌示人。 “你可曾怨过我?” 踌躇良久,芳漪率先打破阒寂氛围,直白地问出这个使她寝食难安的问题。 最初并未坦诚真实身份,想来是自己对不住他,但又抱以侥幸苦涩的心理,忖度着他应当不会怨自己。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只是偶然邂逅,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怨?”月桓静静思虑半晌,轻声呢喃道:“当初你不留一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的我自是有些怨。然而时移世易,世间万事万物都在发生着改变,我早已淡忘了什么是怨,分清了什么是该舍弃的,什么是值得留存的。” 他停顿少顷,眼中平静无澜,“于你的那份怨,我已释然,任它埋葬四海。” 原来怨过,现今释然不再怨。 芳漪有些怅惘失神,再回神时喉中萦满苦涩酸意,她倒宁愿他一直怨着,最起码有怨终归会存留丝缕惦念,不会轻易忘记,说不伤怀是假。 却也是……无可奈何。 她仰首眺望蔚蓝苍穹,忽感今日的阳光甚是灼亮刺目,便抬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一片阴影落睫眼瞳莫名泛涩。 “哦,其实你不怨是尤为明智之举,毕竟日后你我二人同处天界,办公饮宴免不得有所交集,若仍介怀从前旧事,怕会大大绊住了手脚耽搁要事,于公于私对你我都没甚好处。” 对上月桓投来的平淡视线,她的心一紧,唇畔徐徐理出抹矜持优雅的笑:“说来,如今你这般大方磊落,倒着实让我略微愧疚。”不知怎的嗓音变得有点沙哑,索性顿住话语清了清喉咙,复续道:“我这人素不喜愧疚二字萦心尖,更不喜亏欠旁人什么,目下我便允你一个心愿,权做偿还亦算个两清。” 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眼花,月桓听罢好像脸色骤冷,眼神锐利如刀锋,再定睛去细瞧仍是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对方袖手而立半天未置一词,芳漪故作镇定地瞄了瞄他,想从其脸上细微的表情分辨出他的心思。 许是火候不到家观察几次也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0章 吐真情 偷眼瞧着芳漪低头沉思的模…… 偷眼瞧着芳漪低头沉思的模样,他掩嘴一咳:“许多仙僚苦哈哈的巴望着上面能调派些女仙来调和调和,改善阳气过旺之况,却始终没个章程。” “久而久之,一众仙僚的资龄倒熬得愈发高,但终身大事皆是空白状态,指望求人拉个媒牵个线,敌不过事务繁忙腾不出空闲,故十对儿里头能成一对儿便算是老天眷顾福泽深厚了。倘遇上一位主动表白的女仙,一群堂堂七尺男儿怕会感动得涕泗横流,当场拍板儿将自己打包送上门。” “不、不会罢。”芳漪尤是吃惊,天界的男神仙们怎么一个个竟如此迫不及待,仿佛生怕晚了售卖不出去。 月桓摇首苦笑:“你是不曾晓得,我正儿八经的当了数百年神君,至今仍没见有女仙向我递送秋波。” 他堂哉皇哉地昧着一颗良心,言道:“讲来,我在一众仙僚里算是大龄的单身汉,平素府中也没个料理事情的贤内助,生活总是差了那么一丢丢。”继而长叹一声:“每晚归府一人吃饭的滋味,真真是孤独啊!” 期间,他很是恬不知耻的忽略掉每日当柴火烧的表白情书若干摞,比他还大龄且没寻到贤内助的仙僚少说也有四十几位,以及府里头办事比贤内助还贤内助的得力仙侍若干。 头顶着他忧愁凄凄的目光,芳漪头皮一麻,也意思意思跟着唏嘘了两句,重起了话茬问。 “所以……” “所以啊,在下欲求娶一位既能衬我心意,又想我亦能衬她心意的妻子。不过迄今为止未曾寻到过两厢合适之人,就只能寄希望于殿下,为在下觅得贤妻。” 此言一出,芳漪唇角噙着的笑倏忽僵住。 隔了片刻,方一点点缓过神儿,敢情是承了月老拉媒牵线的活计,倘使不答允岂非食言丢跌脸面,要是答允了…… “没问题,我自会替神君寻觅一位贤良淑德的美娇娘,成就这段姻缘。” 她不知自己是抱以何种心态说出的此番话,只知心底浑似漏出了无底洞,漫漫的空落与呼呼吹刮的寒风,席卷过灵台又流入四肢百骸,每寸骨血仿佛在一瞬间冰冷到了极至。 芳漪拢了拢发冷的手,脑中大致过了一遍天界未婚嫁女仙的名字,扬了扬袖,挥开一幕刻满名字的光影墙。 仔细看过去,每个名字后皆续了身世介绍及阶品,记载得颇为详细。 她强压下酸涩的感觉,趁月桓怔怔浏览的空当,指向首个名字,蔼言问:“岐山神女如何?” 一目十行阅览完诸女身世及阶品,月桓面色平淡,摸着下颌揣摩了几番,给出评价。 “太柔弱。” “牡丹仙子?” “太妩媚。” “北海水君家的十公主?” “太能作。” “青丘曳曦女君?” “太彪悍。” “……” 提袖擦拭掉额头的汗珠,芳漪又极为认真负责地列举了不下十多个人选,结果只换来‘太什么’三个字且还是差评,胸闷气短之下,凉凉问道:“二殿下启珩?” “太……嗯?” 月桓滞了一滞,反应过来后啼笑皆非,长长作了一揖,“请殿下明鉴,在下并不嗜好男风之流,恕我难以接受。” 光影墙上名字几乎点遍,他都一一给出差评,也是没谁了。 芳漪深深吐气,这位主儿的眼界委实忒高忒阔,合着多半天界女仙都入不得其眼,郁闷归郁闷,她内心又掺杂着羞于启齿的高兴。 “神君倒是够挑剔,我所列举的女仙尽是天界鼎鼎有名的美人,身世与阶品均属上上乘。虽性格方面或娇纵或粗犷或不羁但瑕不掩瑜,日后生活中你二人多加磨合,想来会各自迁就进而习惯,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耐着性子说教了番后,原以为月桓能听进去,不成想他悠闲抱着臂立在旁,只敷衍地点点头,面上神情一派散漫。 芳漪的登时脸色便不大好看,他这般漫不经心,莫不会寻自己开心罢。 看她立时着恼,月桓逐渐敛却玩笑心思,端正作了一揖,“殿下莫恼!在下是真心实意的想娶一位夫人,怎奈早已心有所属,故旁人尽皆入不了眼。” 闻听,芳漪心口窝直冒酸水,失落地耷拉着脑袋,唇际勉强攒了个干瘪的笑。 再度抬首,冷不防瞧见他同自己挨得极近,四目相对间,彼此眼瞳清晰映着对方的模样,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挪步避开…… 孰料,一双大掌扣住了自个儿的肩膀,蹙眉挣了挣,谁知整个人竟栽入副温暖的胸膛中,继而感到耳畔拂来温热气息,她瞠目,僵直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男……男女授受不亲,快放手!” “月桓心系之人品性良善,姿容远胜众人。独其尊崇身份使我望而却步,唯恐无法高攀,所以想劳请殿下帮忙撮合一二,替我转告当初那个小漪现今的芳漪。我之等待只为同她重逢,纵使悠悠千载令万千世事变化消亡,但……我之所向所愿永远唯她一人尔。” 呼吸瞬间一窒,芳漪感觉眼前仿佛盛开斑斓烟花,一颗心升至顶点又极速荡至底端,勉力剥开乱麻似的情绪,抽回缕清明,又惊又喜地问道:“你确定没弄错?” 月桓颔首,淡笑不语。 白皙颈项到耳根‘噌’地染上红晕,芳漪的脸蛋迅速红透,讷讷垂首,“适才你还说将怨埋葬于四海。”言外之意,不是压根儿和我没可能吗。 “确是讲过这番话,不过既见卿卿,云胡不喜。” “所以你是想娶我做夫人?”她仍是不可置信,窥见月桓坚定颔首,内心既夹杂着甜蜜又夹杂着疑惑,忍不住脱口询问:“你可是真心实意?” 话甫出口,她面上便染了两分懊恼,这么直白会否扎他的心啊? 抬手微拢佳人耳畔的碎发,月桓施施然自袖中取出件物事,搁在掌上掂了一掂,“若并非出自真心,合该丢了这玉香囊,图个眼不见心为净,何苦镇日留着睹物思人牵肠挂肚。” 和煦风中,恰送来一阵淡雅妙香,鼻端甫闻到这股香气,芳漪的心神恍惚霎那,慢了几拍才识出此枚昆仑玉镂雕鸳鸯形香囊,正是她最初离别所留。 囊内填制的香料乃是天上地下尤为难寻的降真香,无怪乎初时在天界,自己曾对他身上的香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想通个中关节,她又疑惑道:“可玉香囊能够代表什么?” “在当初那个朝代,民风颇为开放,一般少男少女相恋后,女方通常会赠予男方枚贴身香囊,既视为定情信物,盟订婚约。”月桓指尖微勾着香囊,凑近鼻端轻嗅,端得是一派潇洒俊逸,一边缓缓捋着流苏穗子,一边反问:“殿下说这香囊能代表什么呢?” 末了,将问题抛回给她。 所以说,他同自己早有婚约吗…… 咦?等等,好像哪儿不对! 芳漪一拍脑门,拣出个明显的错处,“既是说要赠予男方,可我清清楚楚记得你当时的形态并非人形,乃是原身,暂不能称为男子罢,姑且算作一尾公鱼?” 冷不丁被噎了一遭,月桓掩唇轻咳,暗暗叹息一声,面上虽持着镇定自若之态,心底却预备好好掰一掰她的观念,便端出谆谆诱导的纯良姿态。 “如果凡事太拘泥于一成不变的规矩,那天底下就该产生许多的痴男怨女,月老的姻缘簿子岂不是要乱了套。尤是这情爱之事上,只需男女两情相悦即可,你说呢?” 闻听一席颇具哲理的话,芳漪受益匪浅,细忖番便不再纠结,顺势收回妍疾剑,“我们谈谈正事罢!”随即肃了神情,郑重道:“今日斩破诡雾森林这个幻境,我才知晓一直以来低估白辛了,他之图谋甚巨,恐将危害整个凡界。”或许,更将威胁到天下生灵。 “哦?你从何时开始怀疑他?” “早于寻谷之中我便开始疑心,种种细微迹象皆表明他目的不纯,恐有所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2章 病体愈 推开房门,满室苦涩汤药味…… 推开房门,满室苦涩汤药味扑鼻而来,内间三张锦榻并排罗列,每张榻上躺着的人无不面色惨白,双目紧阖。 趋步至三张榻前,面对三个形容枯槁的至亲之人。芳漪心痛如刀绞,当初实则是有个女人唆使阿姊,造成阿耶阿娘大母一系列的病症,并且她还是操纵全盘的幕后黑手。 早在偷潜进莫府之际,自己便用与生俱来的一种同植物沟通的异能,从辛夷树那里了解了全部,进而知晓莫府内有个姿容妖艳的女人专门为莫慷出谋划策,待莫府抄家后此女又下落成谜。 脑海中充斥着乱糟糟一团杂绪,她甩甩头,暂把心底烦事撇置边隅,先是掐捏法诀布设出面坚固结界,再施放昏睡诀,使三人陷入轮沉睡后,又开始掐结新的印诀。 素白掌上聚拢起一团磅礴仙力,从中袅袅冒出三缕精纯仙力,自动钻进三人的眉心中,渺淡粉芒浸沁肌体,三个人身躯之上泛着一层微光,醇厚清冽的气息游走遍四肢百骸,剔除着脏腑内陈积毒素,涤荡体内血液。 然,不多时牵引仙力的指尖兀然一颤,不知何故三人身体的深处,好似有某种神秘力量在悄然吸缠吞噬着仙力。 察觉到异样,芳漪放开神识去探查,终是寻到了三人体内作祟的东西—— 竟是一股子妖气! 她眉间紧皱,心下登时悚然一惊,妖气吞噬仙力并不打紧,就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妖气,怕它会受惊之下于三人身体内横冲直撞,致经脉紊乱爆体而亡。 所以,必须先想出个办法捉住妖气。 芳漪为不打草惊蛇,不由又加注了道仙力以供它吸食,此举虽耗损己身但可稳住妖气,保证三人的安全,另一方面则分送出三缕神识潜进深处,蛰伏着等待最佳时机偷袭。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漫长等待使她额头渐沁出一颗豆大的汗珠,平静无波的眸子闪逝过一丝亮色。 就是现在! 三缕神识同时扑上妖气,将其一下子妥当擒住,后知后觉进入圈套的妖气意欲反扑便使劲挣扎。 她暗中与之角力,僵持了少顷,腕子狠狠发力,终是自三人眉心扯出了三缕熠熠闪烁的黑芒,也就是妖气。 黑芒感知芳漪周身纯澈无上的气息不断逸出,是愈加不安分,不停跃动企图冲破无形的束缚。 她正欲趁机捏碎黑芒免留祸患之际,不料三缕黑芒遽尔融为一体,冲脱桎梏,慌乱逃跑时意外遭屋内结界反弹至墙角的乌木高几上。 高几上摆放的青釉胆瓶砰然坠地,黑芒四处撞击结界,妄图撞出隙裂缝逃出生天,芳漪了当丢出个捆缚诀牵制。 孰知它竟凝化成一只充满妖气的大黑鸟,双翼一展,用利爪撕裂捆缚,将结界生生剖开条缝,直欲仰颈冲破屋檐砖瓦。 见状不妙,芳漪双目一凛,近前幻化出条溢着金芒的绳索,单手一撇,那绳索便极精准地缠扣上黑鸟的两爪,迅速扯回劈掌击杀,一串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把掌中咽了气的黑鸟焚烧干净,她简单拾掇两下,转身看向榻上三人,面色已由晦暗逐渐转为病态苍白,虽则大有好转但始终伤及了根本,体内元气经此一遭大为折损,没个十多年的精细调养压根恢复不了,假如日后偶生个小病都要被放大数倍。 芳漪不忍亲人受苦痛折磨,索性驱动己身仙力,慢慢渡向她们的身体,一点点滋养调理。 这厢事毕,又再次捏诀祭出个上古法阵,以浑厚修为注向四面八方,形成合围之势,戍卫着偌大的府邸,外界倘有妖物侵袭慕府,尽皆会困囿于法阵中,于一柱香之内魂飞魄散。 又为每个人加注上一道护体仙障,确保安全。 撤掉房间结界,芳漪遽尔跌坐在地,暂缓了缓,撑靠着几案站起身,虚浮着脚步拉开房门,对立在廊下焦急等待的三人,微微翘唇:“阿耶阿娘和大母两柱香之内就能清醒,先令厨房做些清淡养胃的白粥小菜罢。” 看她满脸的虚弱疲惫,慕菲淼目露担忧,忙唤来舜华舜英二人伺候着,“赶紧扶二娘子回房好生歇息。”又吩咐使女把灶台上一早预备下的滋补汤水送进怡芫阁中。 “无妨。”芳漪摇摇头,婉拒了阿姊的好意,“我在前厅稍微休息下就好。”她想尽早看到阿耶阿娘大母安然醒来。 慕菲淼着实拗不过,只得让奴仆准备软椅软枕供她安稳休憩。 此般形容明显是过度耗损修为,月桓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揽过人,让她能有个倚靠,先短暂休息一会儿。 缓些时候才慢慢扶着人穿过长廊走向前厅,眼角余光忽瞥见臂弯里益发恹恹无力的人儿,英眉一蹙,立时矮身把人打横抱起,不顾背后奴仆讶然的目光,快步而行。 撑着昏沉沉的脑袋,芳漪掀目偷偷瞄向他抿成条线的唇,知他心里头很不高兴,遂紧了紧圈揽住脖颈的手,稍微扬颈,软糯着嗓音,小意讨好道:“月桓——” 头顶月郎君冷漠慑人的目光,又闻二娘子娇软嗓音,众奴仆摸了摸脊背处快要被汗渍洇透的衣衫,乖觉鞠下一礼,并表示一堆事需指望他们干,转身后连跑带颠儿地作鸟兽散,留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私密空间。 旷寂的长廊中,徐徐微风拂掠过廊下码放的盆栽,撩拨着叶子簌簌作响,若有似无盖住沉稳跫音中略显慌忙的步伐。 月桓怀抱着人神情冷得比隆冬天湖面结的厚冰,还硬还寒,心底却像燃了烟火,不时冲着心肺来一次焦灼的炙烤,滚烫又讨人嫌的烟雾久久盘亘,熏得他大为光火,偏生怕惹娇人儿徒添一层忧愁,未敢讲出口。 躺在心上人稳健的怀抱中,芳漪倍感舒坦,忍不住窃笑,从今往后这个怀抱独属于自己一人,无人能夺走,便控制不了唇际频频漾开的甜笑。 虚弱至斯仍旧傻笑个不停,莫非是过度使用修为间意外岔气,生出异样? 微凉指尖按上额心,一股温和力量游窜进她的灵台,但她并不想让月桓担心,是以蓄力格挡阻他。 两股力量相缠较着劲儿的当口,脑袋顶上一道不辨喜怒的嗓音平淡响起:“斩除诡雾森林、损耗己身仙力同时治疗三个人、方才府内落成的精妙法阵以及每个人身上布置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3章 定亲欢 夜色无垠,府邸中灯火次第…… 夜色无垠,府邸中灯火次第燃亮,浩浩辉芒点缀上庭院楼阁曲径小池,扶疏花影伴灯烛婆娑,灿若穹顶繁星。 正厅中,一派灯火辉煌恍如白昼,窗棂映着幢幢人影,耳畔不断传来琳琅笑语,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郎单手负于背后,一手伸进羊脂玉棋笥里执了枚白子,自楠木几案的斜侧方,敲扣上暖玉棋枰。 锁眉犯愁的慕成瀚看着棋路瞬息被打通,像解决掉某种心头大患般,拊掌大笑出声,赞许的目光凝向这个后辈,尤为满意地点点头。 “观棋不语不动乃真君子。”与慕成瀚对弈的中年郎君冷淡开口,扣落枚黑子,斜睨着面无愧色的少年郎以及得意洋洋的老友,蓦地长叹了一口气。 还对劳什子弈,今日左右都必须要输个惨烈,方有止休。 “哎,二娘子来了!” “二娘子来了!” 闻言,厅内诸人纷纷探首注视门口。 使女挑了帘子,满庭霜白月华若潺潺流水淌进门槛,披着清寒月色的佳人蹁跹而至,鬓际莹莹生辉的珠钗衬着笑意婉然的眉眼,宛如亭亭芙蕖清雅婀娜。 “芳漪,快来拜见你月伯父月伯母。”坐于上首的慕成瀚声音中气十足,很显然他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欠身见罢礼,芳漪对月桓的父母端庄微笑,神智却属发懵状态。 一是弄不明白为何二人突至;二是不甚清楚自己这一双耶娘笑得格外欣慰的缘由;三是今夜月桓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且动不动飘来个撩拨人的眼风,行止间显露着春心萌动的荡漾之态,可他究竟在荡漾个什么劲儿啊? 搁了棋子,月父促狭地瞧向跟个愣头青似的儿子,暗笑不已,一向冷静自持的儿子难得露出这种情态,真是有意思极了。 月母仔细端详着跟前貌美如花的少女,抿着嘴漾开一丝笑意,连连颔首,打心眼儿里是益发满意欢喜,爱怜地拉过她的手,开口便絮叨了一顿溢美之词,夸赞的话铺天盖地袭向芳漪使她手足无措,彻底懵住。 絮叨完事,随即同慕成瀚夫妇十分愉快且迅速的敲定下两家儿女的亲事,顺便交换了各自的庚贴。 两对父母捧过庚贴细细探看,深觉俩孩子命格不错,再请重金礼聘的星命家现场进行合婚问卜。 等对方合罢道是二人生辰八字极为相配,什么福寿双全多康宁、富贵荣华福禄多,乃是天赐良缘佳偶天成,命中注定的一对儿良配。 吉祥话一箩筐一箩筐,直说得四人心花怒放,大喜之下立即给对方包了两沓厚厚的红封沾喜,紧接着又令人去外头食楼置办回来二十案席面,让阖府奴仆都到管家处领红封,继而自去享用酒馔,共同热闹高兴一番。 遣人送走星命家,双方父亲已开始讨论要宴请哪些宾客,及大概的赴宴人数。 双方女眷们则热火朝天地商量着哪家老师父出嫁头面打得好,哪家冰人嘴巧,哪家酒水滋味醇厚,哪家衣料子上乘适合置办喜服,又从是请江南织雪坊的绣娘还是请长安锦仪阁的绣娘绣喜服,一路谈论到男女双方的傧相可由谁谁担任。 直至席面上案,芳漪才回过神,得出以下两条信息—— 在自己酣睡未醒时,阿姊自觉罪孽深重愧对至亲便负荆请罪,愿生产后遁入空门永伴青灯古佛,了却余生,以赎满身罪恶。 见她确有痛改前非之心,阿耶阿娘大母虽仍存芥蒂,但话里话外稍显宽恕意味,只说且看日后表现云云…… 唔,鉴于第二条信息量颇大,芳漪险些被噎个够呛,勉力消化掉后,直勾勾盯着月桓,嘴角逐渐攒出缕温柔的笑,美眸却不甚温柔地狠剜向他,“还不从实招来!” 月桓神态柔和,眉梢眼角挂满如沐春风的笑意,兀自给她夹了几筷菜肴,施施然贴近她耳畔,轻声絮语:“在下不过只想早些把某人烙上独属于自己的记号,省得再有些不长眼的来招惹于你。”正说着,伸臂一把圈搂过佳人的腰肢,无视两家父母调笑的眼神,坚持搂定不松手的原则,自顾自低声笑言:“我的未婚妻。” 经他温沉勾人的声音撩拨,芳漪顿感半边身体酥酥麻麻,浑身使不上劲儿,瞪人的力道减弱泰半,心间似涂抹蜜糖般沁着股甜滋滋的味道。 “你可是吃醋了?” “嗯,刚刚那星命家瞅了你好些回,我便已吃了一缸子醋,认真讲来我这一生吃的醋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芳漪一噎,谑笑道:“没看出来你竟是个醋精啊,那本帝姬要不要替天行道,收服你呢?” “何须劳帝姬动手收服,在下自动送上门任凭处置便是。” “无赖!”芳漪啐了他。 翌日,天将明。 坊巷间,更鼓声已渐次敲响五回,慕府怡芫阁中猝然传来声怒喝。 “二娘子人呢?人呢?” 阁内使女面面相觑,面对暴怒又饱含无奈的郎主,缩着脖子压根儿不敢吱声,只有舜华同舜英怯怯地递上一封二娘子临走前留下的信笺。 慕成瀚面色不善地拆开信笺,一字一句认真阅览,结果气得怒极反笑,当即把信笺递给满脸忧惑的杜若浅。 ‘耶娘容禀,如今万事风波已平,重归旧日安宁。不肖女心有一夙愿未偿,想于出嫁前夕去过上一段山水田园的宁静生活,为不使家中诸人惜别不舍,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4章 番外(芳漪卷) 五界之中有一处娑…… 五界之中有一处娑碣城,坐落于冥界荒原极西的僻壤,与妖界戈罗州仅一河之隔。 传说,万万年前一员妖界猛将率领上百精兵叛逃至此自立为王,靠着掳掠冥、妖两界边城的子民一步步壮大了声势,等到残暴嗜血的恶名远播,将将收拾好各自手中烂摊子的两界之主腾出手要处置娑碣城主的时候,才惊觉为时已晚。 娑碣城地貌奇险,易守难攻,占据了天然优势,兼且城主骁勇善战部下更是以一敌百,再加上熟知妖界这一点,击溃了冥、妖二界数次的诛讨,哪怕是一河之隔妖界兵卒也无法再进一步,冥界亦然。 刚刚结束了纷乱内斗的冥、妖二界之主,深知再也禁不起任何耗损,与其一直损兵折将,不如撤兵戍边增派人手保证边城子民的安全,既然动摇不了娑碣城,索性放任自流,依照娑碣城主暴虐的性格迟早会自食恶果。 果不其然,在五百年后的某日一语成谶,娑碣城副将趁城主宴饮作乐之际将之诛杀,血淋淋的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新任城主结束了残虐无度的统治,订立了一系列法条,使龙蛇混杂之地出现一丝新气象,延续至今朝。 同时,娑碣城在万万年之前形成的市集亦流传至今,称得上五界中规模最大、售卖类目最全的市集。 市集每月逢初五开市,五界中人可任意买卖无法条规限,使得诸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从这里找到了销路。 值此初五开市,娑碣城中来往的五界中人愈发多了起来,热闹氛围将这方僻壤渲染得一片嘈杂。 自城中央一路向西至涉水河畔支起了一个又一个布棚子,棚上串满熠树莹亮灼灼的花和叶。 每个摊子前还悬起两盏奇妙的蝶灯,纱笼内各装有一只巴掌大小的蝴蝶。 它是娑碣城独有的一种凝辉蝶,蝶身呈黑褐花纹,蝶翅交杂着淡金纹路,通体能散发出溢目光彩,与熠树花叶之光交相呼应,照得城里城外恍如白昼,逛市集的人挨肩擦膀,不时停住脚步看有否心仪的东西。 一块儿混于诸多搭着棚子的露天空地上比别处更要热闹,左一层右一层围满了看客,个个儿瞪大了眼抻长了脖子去瞅。 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妖,踩着一把旧木凳站在高处,掸了掸花里胡哨的袖摆,遥指向身后罩着黑布的十只铁笼子,不紧不慢地对众人道:“陶七在此给诸位道好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儿的货一个赛一个的好,诸位可要看仔细了,若错过便再无喽。” 等吊足了看客们的胃口,人群中传来不耐烦的催促,男妖陶七笑着命人推出了一方六尺长的琉璃水缸,里面是一条活色生香的鲛女,赤色鱼尾的鳞片华光流转,婀娜窄腰间系着洁白贝壳串成的链子,上半身披着鹅黄鲛绡织成的衣服,薄而轻。 细腻颈间挂着一枚小小的海星,卷曲及臀的乌发缀着拇指大的明珠,面容美艳,肌肤赛雪,神情惊恐而胆怯,乌瞳中含着泪欲落不落,别有一番楚楚风姿,直叫好些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美人如玉,我见犹怜。”便是身为女子的芳漪也不禁多觑两眼,发出喟叹:“鲛人一族尤是鲛女歌喉婉转,启齿吟唱可绕梁三月,煞是动听。” 闻言,月桓侧目盯了她满是憧憬的面容须臾,正逢凳子上的陶七清嗓叫出售卖底价,“这条南海鲛女一万玉精起!开始竞价!” 甫亮出底价,看客们摇头嗟叹,荡出一片嫌贵声浪…… “一万玉精,忒贵哩,不值当。” “是啊,都够买十几名奴隶驱使。” “有这钱绝对能包下销魂苑,那么多妖娘随意选,可比这一个强。” 凳上的陶七嗤了一声:“南海鲛人泣泪成珠,善纺鲛绡,歌喉美妙,肌润如雪,用途极多。”他掏出一只瓷瓶,向水缸内倒入一滴青汁,鲛女赤色鱼尾渐渐变成了一层薄纱,罩住了若隐若现的笔直长腿,周围议论声渐低,多数男人的眼睛已经发直。 “暖床伺候亦不在话下。”他抱着膀子撇嘴讥诮道:“若想她永远脱尾变腿只消一瓶子药汁灌进口中,这等好货色卖一万玉精还嫌贵,我看你们趁早都散了,回府洗漱就寝罢。”言讫,岑寂一息,有人开始出声竞价。 “我出一万五千玉精!” “一万八!” “两万!” 竞价者泰半是男人,眼中的欲念邪佞昭然若揭。 芳漪略微不适地皱眉,月桓见状握了握她的手,“给你买回去养着唱曲儿解闷子如何。” “固然歌喉美妙——”她环视着竞价者,目光对上缸里鲛女幽深的明眸,盈满了惧意又似乎蕴藏着殊异的情绪,掩盖的是悲恸绝望抑或风雨骇浪都好,总之与人无尤,微微一笑间低喃道:“但是血腥味叫人不舒坦。” “八万!” 一名鹰钩鼻的魁梧壮汉叫到了现场最高价,其他竞价者再三思量后决定放弃。 “我家主人出二十万玉精!” 看客们惊愕咋舌,议论不绝。 “谁这么财大气粗啊?” “居然就为了一条鲛女,豪掷二十万,真是太可怕。” “二十万能买多少奴隶,多少宅邸,数都数不清呀。” 鹰钩鼻壮汉踌躇满志的神情一变,“哪儿来的兔崽子敢和老子抢人?”凶狠眼神在碰到竞价者的面孔时遽然萎靡,眼巴巴瞅了瞅美貌鲛女,默默闭嘴。 陶七微愣,险些从凳子上栽倒,瞅向人群中执剑的灰衣男子,漾开极大的笑脸迎上前,“好的,好的,小的即刻令人带您交钱验货。”朝旁边的人甩了个眼色,“赶紧伺候好贵客。” “是,您请随小的来。” 第一单便迎来开门红,陶七喜不自胜,介绍的嗓音益发清昶,“接下来,拍卖的乃是鼎鼎有名的冥医——靳素!” 一位扮男装的女子踉跄着被押上来,姿容寡淡无奇,素白的面孔毫无血色,衬得她像个羸弱的病秧子,面对看客的指指点点,倒十分平静仿佛一介置身事外者。 察觉芳漪望了靳素好几眼,月桓以为她感兴趣,“喜欢这个?” “非也,纯属好奇。”芳漪靠近同他窃窃耳语:“我听二哥哥讲过一则轶闻,这位以一手高超医术闻名五界的冥医,同妖界一位长老颇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几次三番惹了冥君临彦不快,下了好几回冥牢,却照旧安然无恙可谓不凡者也。” 最终,冥医靳素的拍卖价也以二十万玉精成交,同样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奉了主人之命的侍从买走。 月桓收回视线,垂眸为芳漪扶了扶幕篱,“看来娑碣城中有不少大人物纡尊至此,井水不犯河水还好,一旦贸然进犯,你莫要冲上前躲在我背后就好。” 芳漪悄悄摩挲了下他的手背,嗓音里藏着小愉悦:“听你的。”望了望困缚住一群待价而沽‘货物’的十只铁笼子,轻叹了气,怕是轮到她想要的人尚需好些时辰呢。 木槌锵然落下,洪亮锣音震响余音悠长。 鸣锣结束,看客们纷纷作鸟兽散,陶七手底下的喽啰负责拾掇现场物什,此次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干起活计来兴高采烈,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劲儿。 货物一一卖出高价,陶七招呼他们一声,揣着钱袋子去酒楼买了坛酒,筹备回去庆祝一番,拐进了黑黢无人的巷子口走到半道,实是禁不住香醪诱惑启封灌了两口解馋。 “兄台留步。” 陶七顿足,眯眸审视前方戴幕篱的女子,擦净嘴角的酒液,“阁下有事吗?” “我想买‘货’。” “今日拍卖结束,下回初五请个早罢。” 陶七不耐地搪塞一句,拎着酒坛踅身往回走,刚迈出三步,便没再能继续走动,骤然冷下脸色,身前身后各杵了一个挡路虎,任是傻子都能看得出里面的胁迫意味,抑着声气强扯出笑:“二位总要拿出诚意再谈生意。” “诚意自然是有……”芳漪目光围着他绕了个圈,翘着嘴角轻笑:“我要买的‘货’乃一只画皮鬼,只是它狡诈得紧,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弄到手,所以想请兄台帮忙出一计良策,让它心甘情愿为我效力。” 巷子口,一盏蝶灯溢出的渺淡光影沿着曲折幽深的小道,拖长了檐下暗影,夜风吹离市集吵嚷,耳根子清净不少。 陶七低头,沉默地灌了一口酒。 “你们要什么。” “协助我等查明葛涯子死因真相。” 陶七啐了一口唾沫,冷着眉目,鄙夷地讥笑:“一个自戕谢罪的冶剑师,骨头渣子都化成灰,找什么真相?毁誉由人,盖棺定论,我可没空儿跟你们浪费时间,二位另请高明罢。” 他抬肘拐出一击推开挡路虎,急急迈开腿要走。 挡路虎月桓灵巧躲开后抬步追上拦住了他,平静诵读出一段《冥史》,“炉冶之剑出,罪者葛涯子心神激荡,喉涌气血喷吐而出,跣足散发,疯癫不止,昏昧之中犯不赦恶行,智醒神清悔恨难当,双膝跪伏持谢罪之状,自戕于正堂。” “他背负不赦之罪,冥界人视之耻辱,声名遗臭万年。”芳漪款款挪步,脑海中浮现出曾在父君书案上偶然阅过的一册冥界卷宗,上面载述着葛涯子一案的始末,而他之所以犯下滔天恶行的原因仅一笔带过,密布疑云。 听了二人的话,陶七怒火攻心,“闭嘴!他是无辜的!” “旧主兼恩师之死草草了结,里面的蹊跷应该是萦绕你多年的一块心病,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今时要是给予你一个抽丝剥茧找寻真相的机会,愿否效力?” 一个能洗刷骂名的机会摆在眼前,陶七愣了好半晌。 冶剑大师葛涯子是他的师父。 师父出身冶剑世家,自幼家学渊源,天赋异禀,常常栉风沐雨,砥节砺行,刻苦习冶炼之术。 曾用三百年的时间锻出一柄威震八方的镇岳剑,一跃成为极受冥君重视的冶剑师,是冥界中烜赫一时的人物。 生前多尊荣,死后多悲凉。 那些人知道师父留下遗书自戕,痛骂他残害无辜,要为枉死生灵讨回公道,聚众焚毁了尸身泄愤,他没法子保留师父最后的一丝体面,眼睁睁看着一切消无,只敢偷偷立一坟衣冠冢祭奠。 他恨—— 深恨自己无能,没法救下师父。 也恨极了那些可笑的跳梁小丑落井下石,冶剑有功便奉之尊崇,恭维师父是厥功至伟的英才。 当众人眼里的英才出现了污点,一个个像疯狗一般不问青红皂白,笃信是师父毒杀了陵汀州州民烧毁相娥山,打着正义的旗号口诛笔伐,张着血口露出獠牙成了一头头饿红眼的野兽,恨不得活活撕裂师父,剖出冥界英才的心砸个稀巴烂,证明他们的伟大。 看着一群分食别人血肉的懦夫,津津乐道着自己的功劳,他含恨忍辱,苦于没证据无法辩驳,而今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或许事情真相很快能大白于天下,洗刷掉屈辱污名。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彻底打动了陶七,他不假思索就同意,“我答应你们。”忙不迭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剑,虚白面容生生撕扯出一抹僵笑:“都答应了,麻烦快点挪走!”好汉不吃眼前亏,该折腰时还得利索折腰。 “兄台确乃俊杰。”月桓欣赏他的识时务,秉持一贯温文有礼的表情收了剑,借挨近他的一刹顺势放出禁锢诀,将人牢牢定住。 居然出尔反尔! 陶七气得要破口大骂,刚张了嘴,话音儿正卡着喉咙不上不下。面前光风霁月的‘君子’强制塞了一颗黑不溜秋的丹丸,他又岂能让那来历不明的玩意儿滚入口,当下腮帮子攒着口气要吐出。 “敢吐,不仅剥了你这身光鲜皮囊,底下的皮囊也剥个干净,留着副空荡荡的骨头架子做只骷髅精。” 威胁的警告能以平缓兼轻描淡写的语调侃侃而谈,只有‘君子’月桓可以做到,陶七含泪忍辱吞了丹丸,身为一只画皮鬼已经够凄惨,要是变成了骷髅精更生不如死。 这厮眼光毒辣直接抓住他的痛楚来拿捏,可怜他白白拥有千年道行连个伪君子都斗不过,世道何其不公啊! ‘伪君子’表情和缓,撤除了禁制,“劳请兄台服下的这枚丹丸,毒性暂不会发作,待助我们查明了葛涯子之死的真相,解药定及时奉上。” 陶七憋屈地咬牙,“好说,好说。” “不知兄台可识得白辛此人?” “不认识。” 月桓思虑顷刻,指尖一划,给他布了一层仙障,先头一顿连消带打让他知晓了好歹,适当送点甜头稳住他的心,毕竟手中攥着人家的小命,打了巴掌不赏颗枣未免太小气。 “你还挺有良心,做事算地道。”陶七剜他一眼刀,不阴不阳讽了一嘴。 “多谢赞誉,良心和地道乃大德,世间君子皆该奉行为之,不必感激挂怀。” 这厮好意思顺杆爬往脸上贴金,忒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5章 天香宴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晌午时分正是日头最为灼烫的时候,炎炎阳光穿透稀薄云层,俯瞰整片大地,徐徐风中夹杂着燥热。 熙攘的街市中,来往的行旅客商络绎不绝,商贩们借着葳蕤树木洒下的阴翳,扬声叫卖兜售着物什,高鼻深目的藩国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应官话与商贩讨价还价,景象十分热闹。 长街尽头,一辆朱轮华盖车缓缓驶来,华盖四角分别垂挂一枚镂空玉珏并香薰球,日光折射其上,荡开晃眼的光晕。 高大车壁精细雕琢成追花戏蝶纹样,正与湘妃色缠枝花纹的帷幔相得益彰。 马蹄哒哒,车轮辚辚,多达数十人的卤簿护卫在朱轮华盖车前后,阵仗肃穆威赫。 有常年混迹市井者,踮着脚眺望华盖的顶端,那里竖了一面旗幡,质地上乘的织云软缎为底,以精巧湘绣双面纹绘了一枚圆形徽记。 长安士族门阀临立,王孙贵胄繁多,每个家族每个府邸都有代表着自己身份的徽记。 不仅是一种象征,亦是彰显着家族地位,日常外出徽记会悬于车马之上,使别人能加以辩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 又行了段路程,朱轮华盖车最终驶停于一座贵气的邸门前。 门庭之上,红松木匾额以飞白书篆刻了‘锦苑’二字。 高阔苑邸连接高脊飞檐,朱墙黛瓦掩不住苑中冒出墙头来的巍巍松竹,翠荫横斜出户,探出抹秀致的蓊郁。 车辕旁两名头挽双丫髻的使女,掀起帘栊从车厢内扶出一位头戴幕篱,着十二破花间裙的窈窕少女。 锦苑门口,早早便有一名管事模样的妇人恭候,得见从车上下来的少女,含笑裣衽施礼:“今儿锦苑迎来诸多贵客,实是荣光大胜使婧娘不胜欢喜,现下春和园露芳池畔已摆开天香宴,贵客且随小妇人来。 风吹动幕篱,少女如画颜容若隐若现,清婉的嗓音淡淡响起:“有劳。” 锦苑乃长安极富盛名的园子,其内植物甚繁,建筑规模不亚于禁苑芙蓉园,它占地十余顷,亭阁台榭星罗棋布,园中景致尽皆不同。 珍奇的花木植株或栽于池塘幽径,或栽于假山洞窟之上,总之是千奇百态目不暇接。 据传,始建锦苑的主人乃是一位宗室后裔,其尤爱花草不惜倾毕生精力财富打造,建成后对外经营。 因此处确有一番雅致,倦了芙蓉园和曲江池景色的文人贵胄,便转投于这里宴饮作乐赋诗高歌。 苑内,一行人沿鹅卵小径前行,沿途花草葳蕤,修竹茂林苍翠擎天。各色名花簇拥着点缀丛间煞是美丽,提裙踏过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满园各色牡丹映入眼帘,花繁却并不乱眼,每一株俱是悉心栽培的花中珍品,花姿堪称绝代风华。 “每次至锦苑,都能带给我不同的感受。”相隔层薄纱,幕篱少女眺望着满园子滟滟牡丹,朝婧娘笑言:“极衬今日天香宴的名头。” 婧娘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恭谨行了一礼,“蒙贵客夸赞,满园牡丹不胜荣幸。” 远目凝望花团锦簇的泱泱绿丛后,有一汪碧色粼粼的池水逶迤蜿蜒,水面上搭起一座木制拱桥,正是通往倚池建造的六角亭榭中。 亭内或坐或立有十余名衣饰华贵的少女,她们正嘁嘁喳喳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幕篱少女莞尔勾唇,扬手屏退婧娘,从容摘下头顶的幕篱交予使女,挽了一挽鹅黄色绉纱帔帛,莲步朝木桥亭榭走去。 亭内有眼尖的少女发现来者,低呼了一声:“临江郡主!”拽起仍讨论不休的同伴行礼,其余的少女也止住语声调整好仪态,斯文见礼。 临江郡主展臂虚虚拥起已施下半礼的她们,“快快免礼。”眼波随之落在一名穿十字瑞花条纹锦裙的女子身上,走近几步,面颊现出一抹愧色,“妹妹姗姗来迟,还望涵姐姐切莫怪罪。” 被称作涵姐姐的清丽女子疾步扶起临江郡主,嗔道:“你我姊妹,何必讲见外的话,毋须再一口一个怪罪了,否则这天香宴该变成怪罪宴。” 二人一向亲近,这番打趣的话语惹在场众人掩嘴轻笑。 且道,这位临江郡主名唤欧阳楚黛,乃大应三位异姓郡主之一。 其父是镇国公兼左骁卫大将军欧阳明泽,欧阳氏是关陇最具声望的门阀士族,其母则是颍川荀氏嫡女荀兮,同当今太后为表姊妹。 太后打小便疼这个表甥女,常宣其入宫相陪,并向先帝求了一道诏敕,赐封她为尊享汤沐邑的郡主。 而另一位是门下侍中慕容敬的庶女,太后的嫡亲侄女——慕容涵。 见状,有人艳羡道:“倘若我也有个感情笃深的表姊妹,那该多好。” “你都有三个同胞妹妹,竟尤不知足想要个表姊妹,便不怕妹妹们掀翻了屋顶?” “哼!有人一张嘴便酸味弥漫,是嫉妒我有妹妹罢!久闻太常寺卿家中仅有一个女儿剩余均是兄弟,料想他们读书习武压根儿没空陪你玩耍,是也不是?” “你……” 瞥着争执得面红耳赤的两名贵女,楚黛无奈叹道:“阿栾阿姚你们若再怼下去,怕是往后谁家宴饮的帖子都接不到了,大家伙俱要远远避开你们,免得受不了哩!”言讫,自个儿反倒忍俊不禁。 众女不由为之一呆,她的颜容本就艳光慑人,勾唇漾笑灿若霞锦,满园牡丹俱失色沦为陪衬,艳压群芳大抵如此。 “大家坐下再聊。” 耳畔和煦嗓音唤回众女缥缈的思绪,始觉失态,遂敛容正色朝出言提醒的楚黛颔首,施然落座。 亭外的使女纷纷莲步奉上茶点。 燕几上,精巧的青釉茶瓯呈葵瓣口形,釉色均匀,内盛一汪明澈茶汤,嫩绿的茶叶呈笋状于沸水中慵懒舒卷成兰花状,略嗅其味如香欺兰蕙,启齿啜饮半口喉中萦香沁脾,鲜醇滋味引人发喟。 楚黛曼声言道:“涵姐姐拿顾渚紫笋并越窑烧出的新花样茶瓯款待我等,便不怕养刁了妹妹的嘴同眼,往后喝茶只认你一个?” 其他贵女也娇笑着附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6章 惩庶妹 来者桃腮杏脸,身段秾纤合…… 来者桃腮杏脸,身段秾纤合度,算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清秀的脸搽着厚重脂粉,使原本的秀色荡然无存,再观那足上蹬着的锦履,履尖各嵌了龙眼大小的珍珠,手腕上足套了四枚臂钏玉镯,加之满头繁重的珠翠钗环与不合年龄的织金长裙,衬得整个人老气横秋。 虽显出富贵十足的气派,但也把自身气质划到不伦不类的区域,更兼是个晃得别人眼酸痛的缺德货色。 楚黛掀眸一扫,不禁眯了瞳眸,通身披金戴银果真是个妙人。 与此同时,她笑吟吟开了口:“二妹也来了天香宴。” 来人乃镇国公府二娘子,她的庶妹。 “昨儿妹妹接了涵姐姐的帖子,一大早便拾掇妥当来赴宴,可要比阿姊来得早呢。”欧阳秀乜斜嫡姊一眼,拾步踏上台阶,团团施了一礼,择了处落座,朝诸人柔声细气道:“阿姊每月都要进宫陪伴太后她老人家,想必之所以姗姗来迟,定是太后留了饭才耽搁了时辰。” 闻言,诸贵女睇着付之一哂的楚黛,一时心思各异,须臾后恢复如常。 嫡姊的笑让欧阳秀分外痛恨,瞳中像酝了锅热油沾到火星子瞿然引起大火,强自压住沸腾的怒火,看向高几上摆着的魏紫,垂下眼,似有口无心道:“阿姊生来金尊玉贵,不单出身好文采好运道也是极好,能蒙太后的青睐真叫人好生艳羡,可叹我没这个福分。”拉住慕容涵的衣袖,歪首轻笑:“涵姐姐你说呢?” 听出弦外音,慕容涵重重拂开对方的手,“秀妹妹身份和楚黛不同,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省得给人留下笑柄。”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嗤笑,令欧阳秀语噎,暗骂慕容涵怎么没对楚黛生出罅隙,反倒将了自己一军,不由回击道:“秀儿自有自知之明,不过是好心劝涵姐姐一句莫忘自己的身份,免得招来笑柄!” 侍中府嫡娘子自小远离长安,多年来由慕容涵一人坐大,说到底她是撞了大运,比旁人多搏个长安第一才女的称号而已,同是庶女谁又比谁高一等。 凭什么她就有美誉加身,获其他嫡出贵女赏识,不吝结交互称姊妹。 诸贵女看欧阳秀的目光愈发古怪,更有人冷笑,她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同轻蔑的神情,让欧阳秀如鲠在喉,难堪不已。 “二妹谈身份,怕不是睡昏头迷了神智罢?涵姐姐乃侍中府嫡女,太后的侄女,竟不知如此身份也能招来笑柄。” 伊始,楚黛袖手旁观不曾发声,现下含了微微讽意,盯着庶妹慌乱的眼神,“二妹倒是细说说笑柄何来?” “嫡女?”欧阳秀怔住,“这不可能!”背后随侍的使女为主子的言行深感难堪,只能怯怯提醒她:“因涵娘子母族渐盛,所以慕容侍中特开祠堂把涵娘子并慕容六郎记于主母名下。” 自然由庶变嫡。 为何她竟不知这消息? 欧阳秀瞠目结舌,满是怨嫉的目光锁住慕容涵。 同是庶女,凭什么她的母族能那般争气,成为一大助力帮她变成嫡女。 “往昔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嫡女,好一出山鸡变凤凰。” 许是因不甘,脱口的声音无比尖锐。 慕容涵气得容色发白。 楚黛沉下脸,“二妹慎言!” 使女神态焦灼,生怕自家主子仍想不通,把场面搞得更糟,赶忙恳劝:“娘子还是快些赔罪,否则事情传出去轻则受郎主斥罚,重则可是会名声受损对您委实不利。” 不得不感慨一句,糊涂主子碰上个拎得清的奴仆,着实难得。 欧阳秀怎能不明晰人言可畏的道理,加之长安的贵女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旦传开她将再无立足之地,会被众人摒除在外。 一时间,她竟生出抱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周遭贵女下巴高昂,看好戏似盯向跟前的跳梁小丑,灼灼逼人的视线使欧阳秀如芒刺背,僵直的脊背终究俯下,头颅低垂,咬着嘴唇,显出排泛白的齿印,“是秀儿出言不逊冒犯了涵姐姐,还望您宽宏大量饶我这一回。”一副迎风弱柳的可怜姿态落进诸人眼底,未勾出丝毫同情。 “惺惺作态。”萧元娘撇撇嘴。 慕容涵不愿为她败了兴致,是以板着张面孔训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秀妹妹犯过一回,往后要长住记性才是,免得再犯。” 此话不啻当众掌掴欧阳秀的脸,留下清晰的指印。 收回观赏池面浮萍的目光,楚黛几乎是一瞬便捕捉到欧阳秀紧绷的下颚与略鼓的腮,眼底闪过一丝讽笑,干憋气的模样倒挺赏心悦目,“近日天气炎热,想必二妹的心绪亦是浮躁,回府后姑且抄上二十遍《法华经》静一静心神。”笑盈盈讲完,便端坐着等庶妹的回话。 照目前情形,如大庭广众下拂逆嫡姊不啻自毁名声,欧阳秀斟酌再三,终是顾忌着脸面强自对摆着郡主谱的嫡姊装出乖顺模样,“妹妹明白了。”垂敛的眼帘挡住了羞愤刻骨的恨意,迟早有一日她会亲手报了此仇。 庶妹盘算的小九九,楚黛焉能不知,无非是想有朝一日借势翻身,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报复炫耀而已。 只可惜,一个自小被养废的人,满脑子的筹谋即便摆上台面,也只是贻笑大方的存在。 “明白便好,总算不枉费我的苦心。” 楚黛自托盘中捡了一朵挑剩下的艳粉色牡丹,簪进欧阳秀的鬓发间,淡淡勾唇,倾身凑近言道:“二妹纵使同本郡主再亲近亦不该忘记尊卑,否则传到别人耳朵里,好听的是庶妹与嫡姊感情笃深,不好听的该说是妹妹不懂规矩呢。”面上骤作恍然大悟状,“一讲到规矩这方面,我便深觉妹妹该重请一位教习女官学习礼仪规矩,本郡主身畔的崔女官就很合适,她素来干练,予了妹妹倒是极好。” 一顿连消带打,让欧阳秀恨得面孔微微扭曲,崔女官还指不定怎么换着花样折腾自己,最终齿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是,郡主!”强打起精神,朝诸贵女行了一礼,“秀儿身子不适,便不打搅诸位的雅兴,告辞。” 韦四娘打着纨扇,冷哼:“恼人的玩意儿走了,咱们便不必再理会,听说锦苑请了两支善击鞠的队伍,不妨同去瞧瞧。” “好呀!” 众贵女兴致高涨,楚黛却在此时笑着朝大伙告罪,言说府内有事要先走一步,众女自不肯轻易放人,硬要她连饮下两杯酒作罚,才撒开手。 携使女款步踏过春和园与曲水台,三人不知不觉间行到了锦苑偏门,从容巡睃四周,楚黛嘴角挂着笑,眸底闪现出慧黠的光芒,悄声道:“冰嫣雪嫣,老样子!” 两名使女应喏。 繁华的西市长街上,来往行人摩肩接踵,两旁货栈、酒肆、茶坊、珠宝铺子临立,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头戴幕篱的少女混迹于熙攘的人群,随大流的驻足欣赏了会儿酒肆门口跳着胡旋舞的胡姬。 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面孔挂着妩媚的笑,婀娜的腰肢上铃铛泠泠作响,炫目的裙摆飞旋,回雪飘飘之态染着醉人酒香四溢。 掷下三缗钱,少女问垆边沽酒的胡姬要了酒并两碟菜,赠予跳罢舞的胡姬。 那名胡姬转着灰褐色眼珠,灌了一大口酒,行下个大食国礼仪,张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胡语。 知晓对方是在表达谢意,少女启唇用胡语回复两句,之后潇洒离去。 惠风和畅,碧空如洗,是个极好的天头。 幕篱下,楚黛感叹:“空气真好,身心舒服多了,你们说呢?” “娘子心情舒爽,自然觉着空气都比以往甜。”冰嫣笑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7章 白泽镜 门外传来跫跫足音,一位四…… 门外传来跫跫足音,一位四十来岁着玄色阔袖长袍,五官英气的郎君大步踏来。他双眉如漆,目光炯然,面庞硬朗刚毅,行走间衣袍翻卷带着龙行虎步之势。 “阿耶。”楚黛徐徐行礼。 房中使女呈上茶点后,便束手退于一侧。 欧阳明泽啜了一口酽茶,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儿,“听说昨日你罚了二娘?” 不咸不淡的问话同辨不出喜怒的语调,使楚黛眼睫微掀,“是,天香宴上她言语莽撞,所以女儿就令她去抄佛经敛一敛性子,以免日后再犯丢了国公府的脸。” 楚黛垂眸安静站着,神态宁和,讲话一板一眼。 实际上,欧阳明泽早就知晓详情,他打心底对嫡女的处事手段满意,更默认对庶女的惩罚,面色和悦,眼中有赞许之色。 “若二娘仍旧屡教不改便不必留情。” 话音铿锵,从浴血疆场携来的杀伐之气浓重,血淋淋的狠意不言而喻。 阿耶待欧阳秀素来冷淡,更在知晓其是一个心比天高只会作妖的惹祸精后,彻底厌弃了。 注视着窗牖旁阿耶的背影,楚黛欲言又止,眼神跟随其移向梳妆台的脚步,变得闪烁。 “这是?” 欧阳明泽抓起梳妆台上一柄镜面朝天放的靶镜,饶有兴致地欣赏。 楚黛暗暗叫遭。 等翻至镜背看清雕刻的瑞兽,他双目一冷,脸色倏变,紧握镜柄的手勒出一痕瘀血,臂膀微颤,眸底似席卷着噬人风暴,咄咄逼视着女儿。 “十年前,你无意间拿了白泽图给我,可曾记得我是如何说的?”他咬着牙根,眼瞳充血,额头青筋毕露,积年威压仿佛在瞬间高涨,目眦欲裂地斥道:“府里不准出现任何关于白泽的东西!”愤怒间欲扬手掼碎靶镜。 见势不妙,楚黛疾步抢来靶镜,竭力克制着翻涌的心绪,同父亲对视直言发问:“阿耶究竟因何厌恶白泽,为何您始终不愿告诉我缘由?” 女儿的诘问催发了深埋心底的花种,刹那间绽出黑暗之花,种种不愿记起的事再次侵入脑海。 欧阳明泽周身戾气微滞,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黯淡,疲惫地阖上眼,“这件事不该你过问,我不希望看到你留着这面靶镜!”言讫,他步若流星走出房间。 “即日起,没我的命令大娘子不许离府。” 房外,欧阳明泽厉声下达了禁足令,冰嫣和雪嫣跑进屋见到娘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惴惴问道:“娘子,您没事罢。” 刚才郎主一身煞气,简直使人不寒而栗。 “无碍。”楚黛背过身,逼回眼眶的迷濛水汽,胡乱寻了个借口打发走她们。 这位尊贵的少女歪首环视着华美而寂阒的闺房,兀然发笑,似要掩盖住喉中细微的哽咽。 清风萧瑟,碧叶飘零。 云头锦履碾过曲径,鹅黄裙袂拂扫着茵草,楚黛独行踽踽,鬓际金镶玉步摇缀下的玛瑙珠随着步子微晃,映出一张泛着清愁的脸,看到台阶上遗落的素白小花,她怔忡地仰首,目中盈满恍惚之色。 入目是一片瑶林琼树,柘叶紫茎,素萼托花,雪蕊琼丝,上缀金粟,香气芳烈,若素彩凝华出岫,乃名花玉蕊也。 “一树茏葱玉刻成,飘廊点地色轻轻。”她怔怔伸手捉住瓣飘落的玉蕊,低喟出声。 唐昌观玉蕊,鹤林寺杜鹃,二花名扬天下,人人爱重。 幼时她曾游唐昌观,见玉蕊清丽甚喜,便央着阿耶移两株玉蕊进府,然而阿耶却以观中玉蕊皆乃唐昌公主亲植为由,拒绝了。 三日后,有奴仆铲了府内一处牡丹花圃,移栽上从集贤院和翰林院得来的玉蕊花树。同时又有人去往镇江的招隐山挖掘玉蕊花苗,大量移栽入府,得花师悉心栽培,时至今日呈现出满庭皑雪欺枝之景。 玉蕊离枝飞舞,琼丝纤长,妆点上鬓发间,宛如一支白玉花钿。 穿行在玉蕊林中,楚黛忆起了许多事,纷乱杂绪渐消,视野里也出现了一座朱漆凉亭,她掸了掸襟间的花瓣,环顾周遭,忖着进亭休憩一会儿,稳健的步伐距凉亭还有几十步时,陡然钉住,窈窕身姿一僵,微微凝眉。 “哟,妹妹怎么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 一把沙哑的男音遽尔打破了后花园的宁静,楚黛顿住脚步,只是出来一逛便误打误撞碰见一对野鸳鸯。 本忖度着不该搅扰人家好事,打算知趣离开,可野鸳鸯中似乎有个眼尖的。 她乜着凉亭里衣衫不整的‘雌鸯’,从衣饰上能瞧出是府中二等使女,且这使女下颌尖尖似有张不错的颜容。等眼风触到锁骨上烙着的吻痕,唇角翘起了戏谑的弧度。 “大兄于此间鸳鸯戏水,倒是好雅兴。” 观他泛红的脸和乌青眼袋,以及大敞襟怀堆叠出两三道肉褶子的腰间赘肉,眼底增了几分嫌恶,敢学旧朝名士服五石散也不怕丑态百出,污浊旁人眼目。 她的这位兄长唤作欧阳杰,乃国公府庶子也是欧阳氏嫡枝唯一的男嗣,与欧阳秀一母同胞。 因只有一个男嗣,阿耶自小便对其异常宠溺,久而久之庶兄的性子养得桀骜不羁。 等到该念书的年纪,欧阳杰硬生生气走了六位夫子,纵许以重金礼聘,满长安城也再无一人愿当其师。 百般无奈之下,阿耶把人塞进了鹿风书院,希冀严师出高徒。 可惜严师不止没能制住顽劣的子弟,更反遭耍弄吓得几近崩溃,欧阳杰伙同书院中的狐朋狗友愈发恣意猖狂,还学会狎妓玩倌,常厮混于平康坊花天酒地。 有一回,欧阳杰借着醉意,玷污了琼琚斋的一名使女,让即将要出府嫁人的使女万念俱灰,当场触石而亡。 自此,楚黛和欧阳杰本就不睦的关系益发紧张,梁子越结越深。 仰头灌下口酒,欧阳杰半眯着眼斥退了使女。 “大兄好生威严呀。”楚黛言笑晏晏。 欧阳杰眸色一沉,嫡妹暗含嘲弄的语气委实是欠收拾,自闻听亲妹的哭诉后,他心心念念想逮个机会教训目无下尘的嫡妹。 如今,机会来了—— 他两颊的肉微抖,腆着肚子一步步靠近,随手掐下一朵牡丹把玩,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自恃高贵常常眼高手低,难免招人厌,弄不好就如这花一样。”阴鸷的瞳孔透出凶狠之色,手掌倏然捏紧牡丹,娇艳花汁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地面。 楚黛眉间嘲意更浓,庶兄一袭湖绿长袍配着红艳花汁,怎个滑稽了得…… “你!” 嫡妹讥嘲的神情刺激着欧阳杰的神经,他丢下牡丹发狠似碾上两脚,双目赤红,经久的恼恨磅礴而出,五石散的药效同酒劲涌上头,眼神逐渐狂乱,猝尔伸出手推搡楚黛。 那纤弱身躯重重撞上一块半人高的风景石,凄厉的惨叫从楚黛口中发出,额角因擦过粗砺树枝瞬间渗出一滩血,身上的痛楚令她眼前发黑,哆哆嗦嗦蜷成了一团。 瞥见嫡妹额上流血,煞白着脸缩作一堆,欧阳杰愈加兴奋,内心充满快意,快步上前踹出数脚,活像一头疯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8章 疑惊梦 夜哲的指尖按压着楚黛的足…… 夜哲的指尖按压着楚黛的足踝,抬首询问痛否时却毫无回应,觑见明显在走神的少女,他略微加重手劲按了按,得到了预料之中的惨呼,盯着她不悦的神情,沉吟道:“大抵是骨头断了,我且背你回屋,快上来。” 他蹲低身子欲让楚黛爬上背,余光中睇见其攥着石块袭来,幸是反应机灵折身擒住,将其整个人按倒制服。 被扣住胳膊的楚黛仰躺在地,激烈挣扎无果,娇美面庞布满冷意,目中寒凉瘆人。 “能想出这招来毁本郡主的清誉,他欧阳杰倒是费尽心机。” 假如她真让一个男人背着,不出半个时辰阖府皆会传遍,即便以雷霆手段管束奴仆的嘴,也难防苏氏一干人的恶毒之心。 哦,敢情把自己当不轨之徒了。 摸了摸面皮,夜哲挺疑惑,“在下当真长了一副恶相?” “外表越华美漂亮,内里长年累月储下的肮脏龌龊便不计其数。” 呵,拐着弯子骂人,简直不识好人心! 以他往昔的性子早就甩手走了,今时虽被一通明损暗贬有些意难平,但终归不忍瞧着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独自黯然神伤。 压下拂袖走人的欲望,他使劲按了一按这位郡主的右足踝,“小娘子可知,你目下像极了一只刺猬,欲把浑身锐刺扎向所有对你释放善意的人。” 吃痛之下,楚黛不禁叫出了声,弥漫着水雾的眼,透出了利刃般的尖锐狠狠刮向对方,并扬臂扫开那双手,“放肆!” 夜哲叹气:“别逞强了。”俯身把人一捞,打横抱住。 楚黛挣不开他的怀抱,脸上浮出磅礴怒意,“你个不知廉耻的登徒子,放我下来!” “再嚷大声点,让阖府人都来瞧一瞧你。” 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黛撇开脸,紧阖住眼,缓缓调匀呼吸,隐忍窝囊气的空当,不觉便忽略了周遭偶有经过却仿佛什么都未瞧见似的奴仆。 唔,不愧是名满长安的美人。 端详片刻,夜哲打心眼里觉着怀中人的姿容要比天宫的仙子更美上三分,温香软玉倚怀,少女娇弱娴静的姿态映入目,让他不禁有些荡漾。 “到了。” 面色不佳的楚黛张目瞥见琼琚斋的大门,锁了眉。 一介外男怎会清楚回她居所的路? 且偌大的琼琚斋空荡荡竟也没个奴仆。 审视了一圈屋舍,夜哲把人安放在一株老梨树裸出地面的树根上,粗砺遒劲的根茎形成了天然坐具,落满雪白梨花,坐上也不硌人。 “这琼琚斋的景致倒别具韵味。”他矮身抬起楚黛的足踝褪下精巧履袜,握住白净修长的玉足,在肿胀处轻揉起来。 许是夜哲指腹间的薄茧,刮得有些痒,楚黛小腿向后缩了下,闻对方赞叹,矜持地笑了笑。 她喜梨花。 故而琼琚斋内栽植的树木以梨树为主,其次为柏、柳、椿三种树木。 每逢孟春皓雪琼枝,满树清香飘逸,恰贴合‘琼琚’二字,到深秋则结出甘甜多汁的梨子,呼朋引伴摘梨品尝再好不过。 大掌揉搓的舒适感让她唇中逸出喟叹,低眼看向足踝的刹那,竟愣住。 原先的淤青肿块奇迹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酥痒暖流游窜进四肢百骇,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是买靶镜时的首次触碰之感。 清风骤袭,梨花飘曳,一只蝴蝶恰从花雨里翩跹经过,微颤着蝶翼停驻于楚黛肩头。 屈蹲着的夜哲替她套好袜履,微扬首,清亮灼人的漆眸正映着一位娴静如花的少女,颊畔梨涡渐深,“看来这只蝶,很喜欢你。”他疏朗一笑,长睫落下淡淡阴影。 恍惚间,楚黛亦笑了。 “娘子醒醒!娘子!” 下一刻,她目中兀然出现了冰嫣和雪嫣的脸。 “您总算醒了,这天热不宜树下小憩,还是进房歇息为妙。” “是呀,外面容易晒伤中暑。” 从二人言语里,楚黛得知自己居然倚树睡着了,可…… 扭了扭足踝,她的眉越拧越紧,难不成又在做梦? 一天内所历之事,令她倍感诡异的同时心间亦是烦乱,阖目按了按额,随口吩咐道:“准备沐浴事宜。” 舒舒服服泡个澡睡个好觉,或许便不会再做奇怪的梦了。 浴房内,随着一重重月白幔帐落下,漫散的氤氲水汽宛如山谷烟霭罩着方形浴池,将池中少女窈窕的身段影影绰绰地覆着,又若有若无露出一片香肩雪肤。 水中的楚黛倚着光滑池壁,捞了个药包搁到鼻下轻嗅,“这味道似与往昔不同,闻着更宜人。” “婢子往药包里头添了安神的药材,您泡一泡能宁神静气,夜晚更易安眠。” 冰嫣跽坐池边,取过丝瓜瓤擦拭主子的纤臂。 静谧浴房中水声哗动,雪嫣从玉簟上提壶斟了一杯酒递予主子,楚黛一口饮尽,语调清冷:“安眠谈何容易。前儿太后敲定了最终的嫔御遴选名单。” 把空酒杯随手一推,雪嫣会意为她斟酒。 “安插进礼部尚书家的线人传信说,裘尚书已拟妥册封皇后和嫔御的人选与封号。皇后是门下侍中的嫡女远在夷罗山学艺的慕容大娘子,德妃是才名远播的慕容二娘子,其他位份暂未定,但人已定了。” “呵,裘尚书的手脚倒麻利,只可怜圣人的后宫要冠上慕容氏之名,成为太后的囊中物。” 楚黛一哂:“圣人那边有什么消息?” 雪嫣续言:“圣人敏慎严谨,每逢商榷要事仅让心腹伺候,是以暗桩传回的消息模棱两可。只说圣人频召齐相公入宫议政,似乎有几回提及了齐相公之妹。故而婢子大胆揣度,圣人欲纳齐相公之妹为妃,以均衡后宫势力。” 齐贽乃本朝最年轻的尚书仆射。 圣人尚为储君之时,他便拜为太子宾客忠心辅佐。当圣人践祚后更是对其信赖有加,他的妹妹一旦入宫,必能遏制些许慕容氏的势力,但尤称不上均衡。 “齐贽之妹可是初至长安的齐婉齐六娘,江南晴园诗社社长,‘晴园三子’中品貌绝佳的那位?” “正是。前不久以咸宁郡主为首的一众宗室女,好奇齐婉本人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特意下帖邀她于广丰楼斗诗辞曲乐,同时还遍邀长安的郎君贵女品评。当初郡主也给府里送了帖子,可彼时您马上要至弘福寺斋戒祈福,便给回绝了。” 端来酒杯,楚黛粲然一笑:“我记起来了,那日广丰楼的比试是齐六娘胜,咸宁败。宗室女心高气傲容不得旁人的名气胜过自个儿,就想借机整整齐六娘,万没料到众目睽睽下自取其辱。” 她啼笑皆非地摇摇首,“此事倒让齐六娘才名大扬,其谦和不骄之风,使长安许多以文会友的贵女主动结交于她。短短几日迅速打入贵女圈中,还成为不少贵女的密友,收拢人心的手段真是厉害。”她掩口打了个哈欠,双目透着一丝慵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49章 当随侍 楚黛恹恹地挥退二人,赤足…… 楚黛恹恹地挥退二人,赤足踩着氍毹进了隔间,卧入软榻,许是安神药包的作用令她沾枕即眠。 朦朦胧胧间,她困顿地睁开惺忪乌眸,想唤人斟茶。 当蕴着粼粼水色的双目扫到珠帘后长身玉立的俏郎君时,快速坐直身,吃惊地问:“夜哲?方才你去了哪儿?又是如何进来的?”又狐疑地拧了眉,“还是说我在做梦?” “不是梦。”修长手指撩开珠帘,夜哲在靠近软榻的几案前斟了一盏竹叶饮,悠然道:“鄙人一直在屋里。”托眼尖的缘故,他越过盏沿睨见少女骇然变了脸色,身上搭的薄衾坠地,露出一袭鹅黄绡纱裙。 岂不是全被他看光,听见了? 楚黛面色陡变,目中俱是愠色,厉斥道:“影卫,杀了他!” 此人知道的太多决不能留。 “影卫!” 照理,在她喊第一声,暗处的影卫便该出现了结了夜哲,眼下迟迟不来…… “别喊了,我设下了结界。” 夜哲啃着自案上摸来的百花糕,一脸平静,“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听见。” 嗷!人间的饮子和糕点真香甜,要多吃些! 他嚼着满口糕点不经意偏首,吓得瞠圆了眼,几乎是惊恐地喷出了嘴里的糕点渣子,“有话好好说,先放下弓箭。” 楚黛执着一张精致的玉石小弓,箭镞正对夜哲眉心,指间微松,箭矢飞速射了出去。 “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夜哲折腰一避,飞快躲开箭矢,未料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抱住迎面袭来的玉枕,他踉跄两步,一张俊脸从枕后探出,挂着谄笑:“有话好好说成不成,莫要动粗。” 话音刚落,一面螺钿嵌雕花枕屏又径直砸来。 丁里咣啷砸了一通,楚黛巡睃周围还有什么堪当武器的东西,大有一种不杀了他誓不罢休之意。 对面的夜哲左臂腋下夹着玉枕,右手提挈枕屏并金镂空嵌珍珠玉如意,左手拎了一块歙砚和一只三彩瓷瓶,脖子上套了五串比龙眼还大的珍珠串,束发的玉冠里斜斜插进三支簪钗,吃力地吐掉嘴里的两支狼毫。 他算是彻底服软了,惊恐地告饶道:“鄙人指天发誓,真的没看到没听到,我一直安分的待在靶镜中。哦,那面靶镜乃我的栖身之所。”喘着粗气讲完,一双眼紧盯着面无表情的少女。 “你是觉得我像心智不全之人,很好诓吗?” “不像。”夜哲咕哝:“只像疯婆子。” ‘疯婆子’露出一抹笑容,用力举起燕几丢去。 挥袖一阻,术法定住了呈直线抛来的燕几,闪着莹白光芒的指尖向四周一点,手上脖上提挂着的物品一律自动归位。 夜哲顿感一身轻,趁楚黛瞠目结舌的空隙取过靶镜,徐徐陈情。 “请允许我介绍下自己,鄙人夜哲乃上古神兽白泽族少主,世人以通万物情晓万物貌来形容我族,并奉我族为祥瑞象征,供于祠庙。鄙人适才于镜内小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并无恶意。” 嗯,他的确没听见什么。 只是,不经意瞟到一小丢丢不该看的,就一小丢丢,其它的真没有! 平素不信神妖鬼怪的楚黛沉默须臾,像是被慑住了神魂,低低咀嚼那几个字,“上古神兽白泽。” 亲睹了奇异术法,再耳闻神兽的离奇身份,使试图想找出破绽的她不得不接受,目下种种并非是唬人的把戏。 在室内落针可闻的氛围里,楚黛自缄默中抽身,目光冷冽,“那么你混进府究竟有何种目的。” 购镜之初的混沌感,夤夜的梦境,援手疗愈足踝,若说同他没干系,便是鬼也不信。 夜哲松开眉宇,拱手长揖至底,“在下入贵府实则有一事相扰。” “别告诉我你是来报恩。”楚黛神色冰冷。 “你怎么知道?”他咋舌,事先酝酿好的说辞是某日某时某地一位佳人机缘巧合下救起某物。 此物正是彼时他幻化的形态,不管是有心无心总之都是帮了他,心存感念的白泽族少主历经艰辛终是寻到恩人,大恩不言谢惟有以身—— 等等……反正他要报恩! “猜的。”楚黛一本正经道:“为报大恩大德,愿当我马前卒,对否?” “对,娘子果真聪慧伶俐。” 与肚里的蛔虫一般无二。 “打算报多久的恩?让你干天理不容的事也行?” 面对接连提出的问题,夜哲想了一想,“两个月时限,不能干天理不容的事,一旦干了将折我白泽族功德,会降天谴。” 最后一句话,他讲得分外认真。 “好,我允你留下报恩,期间不会指使你干天理不容的事,时限一到你立刻走人。” 楚黛这么爽快答应,反倒让夜哲措手不及,早知这么容易就不绞尽脑汁想说辞了,害得他两天两夜没睡。 “那为表诚意,你是不是该撤除结界。” 也对,省去他那么多口舌是该拿出诚意,遂解了结界,“你可以提一提久未实现的愿望。” “不急。”楚黛摇首,亲自给他续了竹叶饮,瓷盏清清脆脆磕到几案上,“来人!” 夜哲面色剧变。 却道,门廊上的冰嫣正帮雪嫣搽药膏,闻主子传唤,二人匆匆擦净手入内,挑了帘子后两双眼珠瞪得溜圆,像活见了鬼,疾步冲上前,老虎护崽般挡于主子面前,柳眉倒竖着质问他是何人。 承着愤怒而警惕的犀利目光,夜哲甚是汗颜,自己明明是芝兰玉树一正人君子之相,怎么一两个都像看十恶不赦者一样看自个儿? 心塞的他耷着脸,眉眼一片晦暗。 自觉看热闹看得差不多的楚黛,侃侃道明一切又笑道:“我要你当我的随侍。” 随侍二字不啻晴天霹雳,夜哲脸上笼着阴霾,一颗鲜活的心萧瑟不已,白泽族少主竟沦落到此。 持着既是自己允诺纵使涕泪交加也须一路滚到底的精神,一咬牙道:“成。”又郁郁道:“我回镜中补一觉。”默默化成了银芒钻进靶镜中。 冰嫣和雪嫣再次傻眼,翕张着嘴,脑子一片空白,半晌才找回声:“娘子……” 楚黛:“将它放进妆奁。” 依吩咐做完,冰嫣抹了抹鼻尖的汗,惊觉整个人像从水里头捞起。风拂上身,后脊一凉打了个寒噤,眼皮子跳了跳,半夜三更孤兽寡女万一…… “要不把它安置别处。” “不必。”楚黛明晰其惴惴的缘由,若夜哲居心叵测第一夜大可下手,何苦等坦诚身份再下手,简直多此一举,何况他要真想下手阖府人加一起也奈何不了。 隔日寅时二刻,楚黛准时起身盥洗梳妆,约莫两炷香拾掇妥当又用了丰盛朝食之后,屏退其他人独留下冰嫣和雪嫣,她边拭唇边吩咐雪嫣奉来靶镜。 雪嫣强忍着心悸,拉开最底层的妆奁,触及昨日冰嫣拿锦缎裹着的靶镜,大气不敢喘,诚惶诚恐地取出疾步奉至主子手边。 楚黛握住镜柄,“劳夜哲郎君现身一叙。” “……” 她提高音量:“劳夜哲郎君现身一叙。” “……” “夜哲在否?” 靶镜久未有动静,两个使女面面相觑,揣度着是不是呼唤的方式不对,抑或那位主儿在故意拿乔。 抓镜柄的手渐渐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0章 缺根弦 “夜护卫。”楚黛出言相唤…… “夜护卫。”楚黛出言相唤,抚着花嫣然浅笑:“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琼琚斋的人,日后不容懈怠,须赤胆忠心惟我命是从,可明白?” “属下明白,定不负郡主期望。” 顾忌着侍立于周遭的使女,夜哲不得不压下心里的不情不愿,恭谨伏身。 “很好。”楚黛颔首,让使女伺候着净手,命奴仆俱驻守原地,携了冰嫣雪嫣同夜哲漫步园中。 沿路缓行,得见屋舍亭榭俨然,飞檐翘角藏于秀致的深林间安谧而沉静,冉冉初升的日光洒在砖瓦门墙上,日复一日描摹着悠长岁月烙下的痕迹。 “举目四顾鲜衣灼灼环佩叮当,国公府锦绣荣华惹人酩酊。” 楚黛温淡的视线落在夜哲懵然的面上,絮絮低语。 “居高位者掌功名利禄,握一方权柄,附庸者自攘攘沓来出谋献策,上定八方安危以护天子龙威,再佑黎庶安稳。下令宗室信重官宦俯首,门阀士族鼎力加持。另有婀娜美人醉卧怀间,宝库内绮縠珠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于把盏言笑间决议朝政,三言两语凭断他人阖族前程,实乃当今朝堂的形式。” 少女轻柔的嗓音像是阳春三月拂过旷野寂寥而空灵的风,“你虽为神兽白泽通晓万物之情,但人心叵测形式复杂,随侍于我畔侧必晓得当今世道,以免行差踏错惹祸上身。” 四目交汇,夜哲从她平静的眼底看出对如今这世道寡淡的哀愁同讥嘲,心底泛出一丝好奇,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个是字。 “倘旁人若问你从何而来,便答颖川荀氏,其他毋须赘述。” 纤手探入袖底,楚黛摸出一册簿子递予他,“以最快速度记下里面的东西。” 展开沉甸甸的簿子,夜哲惊觉国公府不能宣之于众的秘事尽数列于此,直叫他咋舌。 一一默记下来后瞧向园子边隅的滴漏,发现已过了三炷香时辰,他幽幽道:“单单是国公府后院女人们之间的关系,足使我瞠目惊叹,加上欧阳氏其他子嗣间的恩怨情仇,简直是幕大戏够演上个五天五夜!” “簿上记载的人与事,仅为寥寥部分。” 状似无意的补充,让夜哲愣了愣,干笑着竖起大拇指夸道:“贵府枝繁叶茂人口数量让人望而生畏,在下钦佩!” 诚心作下一揖,借袖揩拭掉鬓角摇摇欲坠的汗珠子。 这厢,一行四人正信步闲庭,但见斜对面扶疏竹影后的月洞门,浩浩荡荡走出一群年轻郎君,个个褒衣博带,秀骨清像。 为首的郎君衣冠楚楚,面皮白净,身量颀长,臂弯搁了一柄麈尾,正侧首与另一名郎君侃侃交谈,迎头遇见四人难抑欣喜之态,加快脚步作了一揖。 “五娘近来可安好?” 对方所称五娘即楚黛。 族内姊妹中,按序齿楚黛排第五该称五娘子,可欧阳氏嫡系独国公府一枝,加之镇国公乃现任家主,是故国公府人呼楚黛为大娘子,族中兄弟俱呼五娘。 楚黛回了半礼,笑答:“多谢六兄关怀,五娘甚好。”继而启唇问候其他人。 夜哲竖耳闻她彬彬有礼唤着兄弟的序齿,便按簿子记载的秘事比照着人对号入座。 大抵因夜哲生得气度不俗,惹来一众郎君充满探究的目光,不止有隐含打量的视线,更有甚者好奇发问。 这些年轻郎君皆乃族中聪敏好学者,从关陇而来居于国公府中,欧阳明泽同族中长辈素日颇是青眼器重,欲让子弟在长安读书来日走仕途搏个前程。 楚黛同他们关系好,因此莞尔回应。 人群中遽尔传来骚动,有位小郎君拨开人群费力挤出来,间隙理了理皱巴巴的天青色衫袍,圆圆的眼瞪视了一圈,气呼呼扬着清脆嗓音好生数落一通年轻郎君们,大意是责怪他们不知等人云云。 比小郎君大上许多的郎君们已及弱冠之龄,叫个幼者当面教训,有面皮薄的郎君脸如火烧,有面皮厚的郎君压根不当回事,笑嘻嘻拍了拍小郎君毛茸茸的脑袋,无视他的挣扎。 “我们阿覃弟弟人虽小,但脾气挺大啊。” 旁边的几名郎君直笑得前仰后合。 阿覃小郎君涨红着脸,扬袖指向他们,“汝等目无尊长,不知礼法……”重重地拂袖撇过头,眼睛蓦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夜哲,眨巴着眼发问:“你长得真好看,我怎么从未在国公府见过你呢?” 被同性夸耀皮相好看,夜哲甭提有多美滋滋,他尽量绷住脸不露笑颜,肃声道:“小人今日方进府当差,是故小郎君不曾见过我。” “那你不如来我身畔当差,我给你三倍的月钱!” 夜哲面现难色,“这……” “且慢。” 不出所料,楚黛果真按捺不住出言相阻,清澈美目注视着身量才到自己腰间的阿覃,勾唇低唤:“侄女见过从叔父。从叔父容禀,此人目下于晚辈畔侧当贴身护卫,时刻保护着我的安危,想必从叔父定不会夺人所好。” 从叔父? 夜哲目瞪口呆,小家伙年岁不大辈分竟如此高,难怪能以训斥的口吻责备众郎君。 “五、五侄女。” 别看阿覃年纪尚幼,族中泰半子弟皆要唤其一声从叔父,楚黛亦不例外。 但平常见面她并不自称侄女,只礼貌地唤从叔父,二者向来仅搭三两句话便分开各行其是。 闻楚黛言语间有对长辈的恭敬,阿覃颇舒心,有的人表面亲亲热热唤从叔父实际暗含嘲讽,这一点他看得通透,也正因如此有个人能真切唤一声,他内心会感到无比的温暖。 阿覃挺直腰板,拿捏出一派威严老成的姿态,故作深沉颔首,“五侄女莫慌!”掩嘴咳了咳,压低稚嫩的音色。 “这贤者不炫己之长,君子不夺人所好,学堂夫子传授的道理从叔父我始终铭记于心。适才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调剂下气氛,试问天底下哪有身为长辈夺晚辈护卫的道理?传扬出去,岂不让别家子弟戳着脊梁骂?” 端的是言之谆谆,深具年长者同晚辈对话的架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1章 忙讨好 琼琚斋中,负责扫洒的使女…… 琼琚斋中,负责扫洒的使女手握扫帚,扶了扶僵硬的腰肢,骤觉眼睛一花,一阵风刮过面前使得裙袂荡了几荡,瞪着斜刺里冲出的残影将要同长廊上的一队使女相撞,不禁骇了一跳。 那残影脚下生风般翻至廊下,及时免去一场灾祸。 望向长廊上犹自战战兢兢的一队使女,扫洒使女吁出一口气,垂目间陡惊。 原本拾掇到一堆的杂草叶子现今飞得四处皆是,欲哭无泪之下只能带着委屈麻利地收拾,免得让管事斥骂。 自进琼琚斋后,观满庭奴仆衣袂飘飘各自忙碌,楚黛嘴角扬笑,眉梢眼角洋溢着喜色,仿佛极致愉悦般纤手一挥,拔高音量对雪嫣吩咐道:“今儿人逢喜事,琼琚斋上下奴仆皆多加两个月月钱,晚些时候让小厨房多添几道菜肴给众人享用。” 闻言,近旁的粗使使女欣悦不已,朝主子款款道谢,退下之后忙不迭去和其他人分享好消息。 不出半炷香时辰,琼琚斋的众奴仆均已知晓喜讯。 后院水井边一名浆洗衣裳的褐衣使女搁下胰子,喜滋滋同其他人道:“大娘子对咱底下人真是好到没话说,时不时赏下些吃喝和银钱,真真大方善良。”言讫,咧开嘴高兴地笑出声。 另一使女也兴冲冲附和:“大娘子人美,还有菩萨般的心肠!我听秋宜院当差的阿芹抱怨,二娘子有事没事便要朝底下奴仆发作一通,动起手来特狠都不拿她们当人看。这赏赐没有是小,可怕的是有位动辄打骂奴仆的主子。” 褐衣使女腹诽,姨娘养出的庶女德行能好到哪儿去。 “甭提这起子扫兴的人,你们说娘子是遇到什么喜事,如此高兴啊?” “是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有人揣测。 这番猜测惹来使女们兴奋的探讨,内容无外乎是哪家郎君同自家娘子相配。 嘁嘁喳喳的议论,传进前来取衣裳的两名使女耳中。 一名清秀使女眼珠轻转,凑近同伴身畔,“扶蕊姐姐,大娘子莫非真有意谈婚论嫁?” 干等片刻,却发现扶蕊心不在焉,不由拽了其袖子又讲一遍。 扶蕊胡乱颔首,“可能罢。一会儿我有事要办,你替我把衣裳送进娘子房间左侧的嵌螺钿楠木衣柜。” “嗯,好。” 另一厢,夜哲先楚黛一步回屋后,急得团团乱转,听见门口的声响立即拎起几案上的壶,斟了盏饮子捧于掌心,恭恭敬敬站立一侧,待她跨进内室的刹那,弯腰奉上。 “……” 冷不丁见着这般乖巧的夜哲,楚黛默了默,拐了个弯翩然绕开。 夜哲并不气馁,扯了一丝笑,屁颠屁颠缀在她身后,腰身一拧,一屁股拱走了冰嫣雪嫣,“逛了许久,娘子定然口渴了,小人专门斟了饮子!” 他笑吟吟地捧着瓷盏拦住她。 “我不渴。”楚黛直截了当拒绝,并下达驱逐令,“屋里不需夜护卫的服侍,去外守着便可。” 深谙打蛇随棍上的道理,雪嫣趁其不备一把夺过瓷盏,挂着假笑,扬手做个请出去的姿势,“你请——” 夜哲笑容僵硬,剜着两个狗腿子使女,灰扑扑溜了出去。 房前的葳蕤花树后,一群使女正交头细语着什么,赧红着双靥相互推搡,最终一名姿色可人的使女被推出,怀中又硬塞进只小竹篮。 “去呀,快去呀!” 那名使女轻咬丹唇,昂起小巧的瓜子脸嗔了同伴一眼,露出雪白纤颈,挺了挺引以为傲的胸部,提挈竹篮拾级而上,行走间袅娜身段款摆,裙袂曳出优美的弧度。 “夜护卫——”使女娇滴滴唤道,一双妙目瞄着像黑脸门神杵于房门口的夜哲,螓首抽出帕子,似不经意地朝傲人胸部扇了扇风,搭话道:“唉,这天儿是愈发热了,没走几步便出了一身汗。”扇风的动作幅度加大,空气中飘着一股甜腻的馨香。 盯着使女傲人的胸脯,夜哲面部微微纠结。 抛了个欲语还休的媚眼,使女托起竹篮正欲递他,不成想几声惊天动地的喷嚏将她唬了一跳。 “这啥味啊?阿嚏!”揉着震得又麻又痒的鼻子,夜哲斥道:“去去,离我远点!甭在我面前晃悠,这味儿熏得我脑仁疼!”讲罢,俊脸露出嫌弃到不能再嫌弃的表情。 顶着一张沾满喷嚏和唾沫星子的俏脸,使女发出高亢尖叫,颤抖地指向身量颀长的郎君,嘴唇直打哆嗦:“你……” 你个半天也没续下去,最后掩面啜泣起来,纤弱的身子宛如暴风中饱受摧残的菟丝草,无助的荡摆。 “你哭什么哭!” 一声怒吼如惊雷滚过,骇得使女憋回泪珠,通红着眼眶像只受惊的白兔,‘哇’地又哭了,抹着眼泪跑走。 “……”说哭就哭,这心太脆弱。 晴朗湛蓝的天空浮云迤逦,灿金日光洒上屋脊檐角,蹦来跳去的麻雀踩着光影啄食草籽,庭中梨花扑簌簌飘落,砌出皑雪积茵草之景,莹莹生辉中透着抹春意碧翠。 夜哲倚墙杵了小半时辰,百无聊赖中揪下片盆景的叶子鼓捣玩儿,耳闻窸窣脚步声渐近,迅速站得笔直,绷着张面孔阴沉沉看向来人,龇牙喝问:“站住!你俩干什么的!” 俩使女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住,畏惧地答道:“婢子来送金铃炙、透花糍、巨胜奴、酪浆同一些干果。” 生怕他不信,一一揭开盖请其过目。 夜哲艰难地移开视线,收起垂涎的表情,伸出手道:“东西交给我,我替你们送进去。” 俩使女捧着糕点犹豫不决,不防他沉下脸训道:“再耽搁,便不怕娘子怪罪?” “婢子不敢。” 俩使女怯怯把糕点塞给他,“有劳夜护卫,婢子告退。” 等人走后,夜哲像做贼般溜到边隅,面对香气四溢的糕点,窃喜着捻了块巨胜奴塞入口。唇齿咀嚼间外层糖浆光滑的香甜酥皮迸开,响声极大,内里软糯的面粉筋道,有着甜香的蜂蜜和酥油滋味,还掺着果子清香,口感甜酥脆糯尤为爽口。 他舔了舔唇,又往嘴里塞进一块透花糍,呈半透明状的糕内显出桃花灼灼的景象。 由糯米捣成的糍糕,夹入灵沙臛并巧妙塑成桃花形,再取用些菊花瓣制为花蕊使之更逼真,吃进嘴的味道十分甜糯可口,再配饮酪浆,味道简直无与伦比。 两块、三块吃入肚…… 盘里精心堆出的花团状被破坏掉,夜哲忙将糕点重新归拢,待垒出毫无美感的两层后,他胡乱抹了嘴巴,敲开房门一溜烟跑进内室。 “这是刚送至的糕点干果,请娘子享用。” 恭恭敬敬搁到几案上,他察觉两道不友善的目光盯来,臀部一抬一拱,故技重施挤开冰嫣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2章 拾花叶 玉蕊林中芳馨馥郁,浓密花…… 玉蕊林中芳馨馥郁,浓密花叶掩着一轮旭日,细碎的阳光从隙间筛落,树影交错纵横,宛如碧波中柔软的藻荇。 置身冰晶琼玉筑造的一方天地,楚黛攀下一枝玉蕊嗅闻,朱唇染上渺淡花香,心情大好间吩咐道:“去拿几只篮子摘些玉蕊花。” 制成干花装进香囊或制为香丸,熏衣熏屋都甚好。 冰嫣笑着踅身去取,雪嫣则四下转悠,打量着哪株树的玉蕊绽得好。 原地徒留一个茫然的木头桩子夜哲,挠了挠头,暗自忖度哪处能有他用武之处的地方,在快要抓下绺头发时,终是想出献殷勤的方式。 他昂首挺胸疾步至楚黛身畔,朝其正观瞻的一株玉蕊树,旋身飞踹出一脚。 ‘唰拉’—— 一声惊天巨响把雪嫣骇住,忙向声源处张望过去,霎时目瞪口呆。 一株约有三十年光景的玉蕊树顶着光秃秃的细密树枝迎风招展,灰褐的枝干缺少了花与叶的点缀,伫立众树间显得尤为凸出,树下的翠叶白花盖起半人多高的模样。 雪嫣没发现娘子的踪迹,反倒是半人高的翠叶白花下传来响动,顿生出不妙的预感。 奔回来的冰嫣恰好赶上这一幕场景,脑子一懵,结结巴巴道:“娘子该不是在……在那里头?” 话音刚落,半人高的翠叶白花底下便传来动静,一个鸦黑的脑袋突然冒出,夜哲哀怨的声音响起:“咳,快拉我一把!”之后刁钻的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惊天动地。 俩使女用手又刨又挖还拿篮子往外舀,终是将娘子从夜哲身底下挖了出来。 看到完好无损的娘子,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搀起主子替她掸除衣裳的花叶尘土后,又生怕磕着哪儿,叠声关切询问。 那厢,有人围前围后殷殷关切,孑然被晾于一旁的夜哲一脸萧索瑟瑟,弹掉衣襟上徐徐爬行的绿虫子,踹了脚地面的玉蕊花叶。 楚黛抚向仍泛着微微痛楚的胸间,忆起花叶轰然坠落时,一道人影自旁飞身扑倒自己,护在那坚实的身躯下,当花叶彻底堆积掩埋住,眼前沉入昏黑,清浅的呼吸染上芳馨交缠在一起。 一颗毛茸茸的头颅猛烈地撞进两胸之间,骤尔冲散了温香旖旎…… 观娘子脸色青白不定,冰嫣忧心忡忡,“要不要婢子请医师过来瞧瞧。” “不必,我无碍。”楚黛提步走近夜哲,仅用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咬牙低啐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登徒子便永远是登徒子,亏我以为你是个好的,竟是我看走了眼。” 莫名挨了一顿训,夜哲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我怎么你了?无理取闹……”舌上的‘闹’字甫出口,便接收到凌厉骇人的眼刀,恍然间咂摸出眼刀中裹挟的意思。 在花叶底下压着的时候,脑袋承不住玉蕊花的负荷,压得他直接撞进一对挺翘的丰硕绵软里,事后回想锦缎诃子下的柔软以及女儿家的体香…… 夜哲闪烁的目光,不由自主瞄向她姣美饱满的轮廓,玲珑的曲线彰显出身材的凹凸有致,赋予见者血脉偾张的冲动。 察觉徘徊胸前的鬼祟目光,楚黛愠怍不已,一时间想生剥活剐眼前之人,神情却有所顾虑,偏又气得狠,抄起个竹篮子扣在他脑袋上,“胆敢再瞧一眼,便剜掉你的眼喂鱼!”愤然扫向一片狼藉的地面,阴恻恻道:“眼下给你两种选择:一是你将这遍地狼藉用手一片片拾干净,不准借助术法和工具,几时收拾完几时才能吃饭。” 夜哲发出抗议:“你想累死我啊?绝对不行!” 还不让吃饭,脑子叫驴踢了的人才会答应。 “二是你立刻滚出府,日后发现你再敢踏进府一步,休怪我不留情面。” “哎呀,开个玩笑何必当真,我这便收拾。” 夜哲一秒变脸,扯出谄笑,俯腰捻住一朵玉蕊深嗅,神情陶醉,装进篮中再捏了片叶搁进去,笑容如沐春风:“这样的速度可还满意?”又问是否要以匍匐抑或其他方式捡拾,好像把‘脑子叫驴踢了的人才会答应’之事抛到九霄云外。 “继续。”楚黛笑盈盈嘱咐道:“冰嫣留下看守,雪嫣随我回琼琚斋调来奴仆不错着眼珠看管夜护卫。”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夜间也须保持警醒,以防有人混水摸鱼。”又乜了他一眼,折身怫然离去。 云海间一线彤晖悄然剖露,洇染出沉沉暮色,斜阳浮光搽上玉琢雪砌的花林,雪白花瓣薄染着胭脂羞色,林间清风徐徐,像娇蛮的少女撩拨着满地落英,香花翠叶飞舞,最终又打着旋儿的飘落。 两名虎背熊腰的灰衫壮汉各执一棍立于树下,面容严肃,虎视眈眈的眼神盯住弯腰捻花的人。 兀然间有一人暴跳怒喝,吓得夜哲‘啪叽’一下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呸呸……”夜哲爬起来吐掉嘴里尘土,抹了把嘴,恶狠狠地指着一名蓄着络腮胡的壮汉,破口大骂:“你鬼吼鬼叫什么,是吃错药还是尾巴被砍了,信不信我揍你!” 膀大腰圆的壮汉丧着脸,急得抓耳挠腮,绊绊磕磕解释道:“俺不是故意的,刚才有条这么老长的虫子爬到俺脚边。” 他张开中指与大拇指比出一拃宽的长度,挠着晒得黝黑的脸,腼腆一笑:“俺打小最怕虫子,所以乍见就被吓住哩,对不住哦。” 夜哲翻个白眼,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怕虫子,简直没谁了。 另一名面带青色胎记的壮汉咳了一咳,持棍戳了下同伴,粗声粗气道:“天色不早了,请夜护卫继续收拾。” “……”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丢出个凉飕飕的眼刀,夜哲忿忿捞起一捧花叶扔进篮子,孰知一壮汉持棍横于篮前,闻得一声呵斥:“且慢!” 头顶这位俊护卫冒火的眼睛,面带胎记的壮汉拱手抱拳,声若响雷:“娘子吩咐你一片片拾干净,适才你捞了一捧,实有悖娘子之意。” “行,算你厉害!” 壮汉摆摆手,“不客气。” 朦胧黛色敛去霞光,渐染出昏暗,一弯月牙攀上空中,寥寥星子跟着显露真容。 蒙昧花林间,奴仆们井然有序地抱来数十座崭新的错金银灯柱子,揭开绢纱灯罩,插上婴儿手臂粗的灯烛次第点燃,亮起的明芒驱散昏暗,林中宛如白昼,连角落的尘埃也纤毫毕现。 三名使女踏着光华而至,为首的使女面色冷清,朝两名壮汉颔首,“二位辛苦,娘子特命我送来酒馔羹肴、席褥棉垫。” 她身侧的使女搁下东西开始铺整。 两名壮汉对她拱手一拜,“烦请尔思娘子替我等转达对娘子的谢意。” 尔思余光瞟向探头探脑的夜护卫,忖着离开琼琚斋前娘子的话,便清了清嗓,扬声细数每道菜肴。 “娘子体恤二位,特命小厨房备下两壶缥醪酒,蒸了蟹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3章 生野心 夜色渐浓,明亮灯盏淌下汩…… 夜色渐浓,明亮灯盏淌下汩汩烛泪。 接连十几杯缥醪酒下肚,夜哲打了个酒嗝,睨着打起呼噜的俩壮汉,顺手为他们盖上了布衾,并掐起个驱虫豸的法诀。 晚风撩动着鬓边的发丝,他拎着酒杯,听着如雷的打鼾声,眯眼眺望天际的弦月,竟渐渐忆起昆仑山上又大又圆的月亮,不觉间勾出一腔思念之情,泛滥成灾。 自上古时期,神兽白泽一族便繁衍于昆仑仙山。 因常年风调雨顺,灵气充沛,草木与飞禽走兽尽受天地滋养和庇护,仰承得天独厚的优势,山中孕育出许多的精怪小妖,亦有不少妖精修成不大不小的地仙,经常闹哄哄聚作一团。 他犹蹲在娘胎时,更真切体会到山中的热闹程度…… 其时据白泽族长老讲,他天生便与旁人不同,是阖族眼巴巴企盼了近千年,方盼来的天大喜讯。 不同于凤凰族与麒麟族的人丁兴旺,白泽族嫡系向来子嗣稀少,且现任尊主对夫人情深似海更只有她一人尔。 族内历经多年沉寂,终迎来尊主夫人怀胎的喜讯,长老们老泪纵横欣喜不已,对尊主夫人肚中尚未降世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恨不能揣兜里小心护着。 不管族中事务繁忙与否,长老们基本每天要来瞧上一瞧。所以他打娘胎里有意识后,镇日顶着一堆灼灼目光压力很大,更闹心的是素日总有那么几个人,隔着他娘的肚皮与他讲些听不懂的话,像个罗里吧嗦的老妪。 整日有人聒噪,顶顶好的耐心也会磨没,于是某日他第三万两千次被吵醒之后,再也忍无可忍,脚一蹬,誓要铆足劲同那帮聒噪者拼个你死我活,大抵是用力过猛的缘故,导致他提前呱呱坠地。 据说,当时大长老和五长老看清他是个带把儿的,直接乐晕,被掐人中弄醒后,兴高采烈地吩咐族人广发帖子,一连摆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宴把各路神仙邀个遍,一度导致昆仑山人满为患。 几十年光阴弹指消逝,他从呵护关怀中渐渐长大些,并勉强能化出人形时,终于明白为何阖族的长辈爱喋喋不休围着自己转。 白泽族唯一的独苗苗,未来的新尊主。 大抵因为如此,他倚仗身份更肆无忌惮,自诩天不怕地不怕,镇日一副唯吾独尊的张狂样子,私下带领一帮子刚化出人形的小精小妖,徜徉山林间放肆玩耍,吓唬才生出灵识的花草野兽,闹一闹蛇妖熊精的洞府,抖抖白泽族少主的威风。 有时候还会和小妖蹲在溪边,听修行千年的老人参精讲杂谈故事,或是嗑着瓜子,围观麻雀精怒怼隔壁的黄鹂鸟,或是同虾精鱼精比赛泅水,再或是跳进深潭捞萤石玩…… 无拘束的生活未过多久,长老们眼瞅着独苗苗有长成纨绔的趋势,不禁心惊胆战,生怕像天界那位长歪的二殿下一般。 故,备厚礼请天界数位术法高深的仙者,让他们当白泽族少主的师父,一面管束少主的性格,一面用心教导使其拥有足够保护自身及阖族的能力。 念及在昆仑山上日夜勤修不辍,身负伤势同恶妖拼力相搏,虽则苦累但这些本该是他应担负的责任,以前或许会发发牢骚,可如今回忆起每件事都觉十分怀念。 自回忆的漫漫长流里抽回神思,夜哲虚缈的视线回归到地上的狼藉,眼神沉沉。 翌日,琼琚斋—— 绢纱屏风后,楚黛掀目凝视一幅江南绣娘巧手绣出的鱼戏莲叶间纹样,指尖点了点鱼儿生动的眼珠,眉目间泛出一层笑意,外间的低低絮语戛然而止,一阵窸窣脚步声行至内室。 冰嫣低眉禀道:“夜护卫已把玉蕊林料理妥当,还特意让尔思捎回一篮玉蕊花奉给您。” 仅用一宿的工夫拾掇干净,是绝对不可能,除非使术法。 “他人呢?” “说、说是去小厨房补充体力,晚点再回来当值。” 描摹着亭亭净植的芙蕖绣纹,楚黛似笑非笑,她这厢还窝了一肚子火没地儿撒,岂会轻飘飘放过,不过补充些体力也好,毕竟折腾起来更赏心悦目。 半个时辰之后,夜哲腆着微凸的肚皮,慢悠悠逛进内室,餍足地打了个饱嗝,不大不小的动静惊扰到屋中正挑物件的楚黛,她勾了勾唇角:“夜护卫来得正巧,陪我一道瞧瞧新送至的东西。” 夜哲的好奇心瞬息被吊起,瞧着排排站的使女手中捧着的物什。 忽而快步凑近一女,从她的托盘拣出个拇指大小的牡丹花状金箔片,又见盘中四十来个由珍珠、鱼腮骨、鱼鳞、云母剪制出的小玩意,有着红、绿、黄好些种颜色,更为纳罕。 一只纤手骤从他指间抽走牡丹花状金箔片,楚黛眉眼含笑,对金箔片檀口微翕,呵出口气,捏着薄片粘上额心,讲解道:“这物名唤花钿,是专门贴于脸上的花饰。”弯了弯眼尾,曼声问:“我贴这个可美?” “美!”夜哲发出由衷赞叹。 佳人柳眉如新月,乌眸似春日水波,脸颊吹弹可破,额间花钿更衬风华艳色,可谓国色天香。 “那这个花钿可配我今日的发髻?” 楚黛又拿来一朵由金子打造,珠翠点缀的花形首饰,精巧的珍珠花钿簪入乌髻,益发凸显娇艳秾丽,不止是相配且更美。 可这个物什为何也叫花钿? 怀抱不耻下问的态度,夜哲问出他的困惑。 “它俩虽都叫花钿,但一个是脸上花饰,另一个则是用珠宝金翠所制的花形首饰。” 楚黛掩嘴发笑,神态娇憨柔和,眉眼的笑意像沾了露水的鲜花,妍丽中透着芬芳,娓娓而道:“其实还有更多你不知晓的物什,今日不妨由我教教你,为了让你更清楚明白,暂且先委屈下。”说着,便扬手按上他的肩膀推往梳妆台前。 “哎,你干什么!”夜哲嗅出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匆促挣开她的钳制。 雪嫣咳嗽一声,众使女默契地撂下手头东西,把人团团围住形成堵厚实人墙,齐齐涌上前七手八脚的按着人落座,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手上动作不歇。 “别拆我发冠,啊……疼疼!你们下手轻点!” “咳咳,这什么玩意儿,香味也太重哩,不要扑我脸上!” 与此同时,姨娘苏氏所居的碧湘院,传来了气哼哼的叫骂。 将将听罢回禀,苏氏便难掩怒容,眉梢眼角挂着尖锐刻薄之色,手上不断揉扯锦帕,一字一句从牙缝迸出,“这消息可是确认无误。” 使女柔驯答道:“是扶蕊姐姐亲耳听到的,应是真消息无疑。” 苏氏怒火中烧,指甲掐进掌心,强忍着一腔火气挥退她,“圣人选妃此等大事,楚黛那小贱人知晓后竟也不告诉咱们,反倒掖藏严实。”她绞紧锦帕,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蛋分外扭曲,“幸亏我在她院中放了人时刻盯着,否则定被蒙在鼓里。” 闻言,欧阳秀气得拂袖扫落案上的茶瓯,又顺手抄起果盘摔个粉碎,砸物件的动静使苏氏深深皱起眉,斥道:“拿死物出气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4章 色心动 眼前子女流露出的柔弱无助…… 眼前子女流露出的柔弱无助,深深刺进苏氏的心坎,她一想到女儿仍是庶女的身份,不禁暗恨起楚黛的母亲。 当年若非她阻挠,自己的儿女早被老夫人记到嫡出名下,如此一来秀儿也是正经嫡女,亦有选妃的资格。 儿女险些哭断肠的模样,使苏氏目含热泪,她揽过膝头的二人,软语安慰:“莫哭了,为娘定让你进宫选妃,得偿所愿!” 她眼珠一转,一丝幽芒掠过眸中,瞬间计上心来,“要想入宫选妃,你我眼下必要找楚黛说情,说通了她,这一切都将好办。” 找楚黛说情一事,仿佛是触到欧阳秀的底线,她挣脱苏氏温暖的怀抱,活像炸了毛的狸奴,红着眼,尖声叫嚷:“我才不要找她说情,给她伏低做小!”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看着妹妹痛苦的表情,欧阳杰眼一红,攥紧拳头砸向几案,他大声嚷嚷:“妹妹不必去求,再不济兄长帮你求阿耶!”又何苦求那贱人。 孰料,此言却引来母亲的斥骂:“你个糊涂蛋!”涂满鲜艳丹蔻的指尖戳着欧阳杰的心窝,苏氏恨铁不成钢,“求你阿耶有何用!他是偏疼你,盖因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形势事关两个女儿,有句话叫嫡庶有别,你当真以为秀儿能越过楚黛顺利的进宫?若叫你阿耶知晓你存的心思,还不得彻底厌弃我同你妹妹,到时候大家伙就哭罢!” “娘,您别生气了。”欧阳杰虽不服气却也无法,只能殷勤斟茶给母亲顺气,“是儿一时糊涂。” 欧阳秀敛却啜泣,伸手给苏氏捏着肩,“您消消气切莫伤身,女儿听您的便是。”嘴上虽这么说,但低垂的眼透露出了浓浓的怨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且放低身段去求,待来日入宫承宠,这个仇必将百倍奉还! 匀顺了气,苏氏掀眼打量女儿通红的眼与苍白的脸,一颗心像被针戳,鲜血淋漓,无以复加的疼痛让她对楚黛的恨意无限。 “迟早有一日,欧阳楚黛这块绊脚石将不复存在。”苏氏替女儿揩拭掉泪水,面庞柔和的神态泛出一丝宠溺之色,“为娘定助你完成全部愿望。” 琼琚斋—— 银丝幔帐后,楚黛倚坐贵妃榻,目光投向五步开外一干使女托着的若干件精致衣物,各色衣裳皆由上乘料子裁制,样式别致精美。 左边使女手捧石榴罗裙、牙白绣芍药上襦、并纁色联珠纹大袖衫出列,微微屈膝。 冰嫣分辨出主子的神情,朝对方摆手。 下个使女捧着半臂、雪青色衫襦、及十二破花间裙出列,曳地长裙色彩靡丽,穿上后能突显婀娜身姿同白皙肤色。 冰嫣再摆手,主子就瞟了一眼,必然不喜。 接连否决掉六人,又一使女捧衣出列,一件蜜合色上襦、月白大袖外衫、昙花暗纹褶裙及一条缕金花鸟纹单丝碧罗笼裙,使楚黛侧目,“送进去。” 另一队使女捧着首饰上前,供主子择选。 因要梳高髻,便挑了一顶金花冠、莲花纹金梳篦、两支金镶玉步摇及鸳鸯莲纹花钗。还择了一对双龙戏珠金镯、六只鎏金臂钏、三枚玉指环、嵌宝石璎珞、镂空錾花香熏球及一副重量十足的玉禁步。 楚黛:“替夜护卫戴上。” 里间,夜哲连连躲避,不肯任使女摆弄,搞出的抗拒声极响亮。 众使女偷瞄向浑似无知无觉的主子,互递了眼风,脸上的笑模样不减,只侧身让体格肥硕力气大的使女上前钳制住夜护卫,反剪其手臂,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块软帕,止住声音。 “唔!” “小心点,莫擦花夜护卫的口脂。” “明白哩。”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使女搁下胭脂妆粉,甩了甩酸疼的臂膀,不错着眼珠子瞅向镜中眉目如画的‘小娘子’,终于满意颔首。 她们搀起镜前呆坐的美娇娘,挑了珠帘殷勤地送至主子跟前。 金玉碰撞的脆响,惊醒了假寐中的楚黛,她盯着犹如牵线木偶般的夜哲,视线滑过他插满华丽头饰的高耸假髻,妆容精致却透着麻木的脸和用特殊妆粉掩饰得极好的喉结,目光下移至那波澜壮阔的胸脯前,挑了挑眉,眼神一瞬变得意味深长。 上下打量几遍,楚黛下了榻走到夜哲跟前,将一条缕金绣昙花帔帛,缠上他臂间。 饱受一番摧残的夜哲,自浑浑噩噩中嗅到股熟悉的女儿香,终是拉回神志,低头时目光恰对上楚黛抬起的眼。 四目交汇,她嘴角弯出弧度,双手揉抓了一把…… 对方高耸饱满的胸脯。 “手感不错。” 冰嫣和雪嫣呆若木鸡,二人难以相信如斯浪荡的语调与……猥琐的动作,居然是她家主子会干出的事。 意识到不妥,二人立刻瞪视了圈同样懵掉的使女,显而易见的警告之意令众女噤若寒蝉,自觉退出了屋子。 胸脯传来微微的痛意,使夜哲瞠圆了眼睛,连退三步,下意识骂道:“你龌龊!”之后,不由自主地摸索着胸口,生怕哪处被抓坏,待手指触到胸膛两坨巨大而柔软的棉花。 他好像被蝎子螫到般瞬间撤回,宛如小媳妇般面红耳赤的样子,引来楚黛愉悦的笑声。 “夜护卫穿上女儿家的装束,着实惊艳四座。”楚黛嘴角上翘,真诚地称赞:“真似个误落凡尘的仙子,夜护卫……哦,应该是夜娘子,你可还满意?”口中格外咬重‘夜娘子’三字,充满讽刺和调侃的意味。 这是有针对性的打击报复! 夜哲咬咬牙,当初不小心撞到她的胸,以为受了罚总归可以让她消气,结果倒忘记女人有个小气又爱记仇的通病,这回换她抓他的‘假胸’泄愤出气,算他倒霉认栽。 “满意极了。” 他咬牙切齿讲出这句话。 “那你为何不笑呀?” “呵呵……” 门外廊下,尔思望向匆促行来的使女,见她行止间尽是慌张失措,颦了眉,压低声训斥:“琼琚斋的规矩是叫你抛之脑后,统统忘了不成!” “婢子不敢。”使女意识到错误,俯身禀道:“是碧湘院的苏姨娘携大郎君和二娘子,正往琼琚斋来。” 尔思诧异一瞬,“我知道了。”踅身径直入室,禀了此事。 “终于来了。”楚黛轻笑。 冰嫣并雪嫣面色一沉,那三人找上门来,定没安好心! “更衣。”楚黛淡然吩咐,睇向一侧孑然的夜哲,勾着唇朝尔思道:“你且领着夜娘子出去逛逛园子。” 尔思怔了怔,瞧着美貌的‘夜娘子’,憋笑应下。 夜哲品出她话里深意,面色惊变,吓得一蹦三丈高,身上的珠翠环佩一通乱响,哆嗦着道:“我不去,除非换回男装,要不然没门儿!” 这厮明显要让他丢脸,将男子汉的自尊踩入烂泥。 “来人,把夜护卫的衣裳收拾下,连东西带人丢出府。” “啧,今天风和日丽是个好天头,不去逛园子赏花的话,岂非要辜负了上苍给予的恩赐,还劳尔思娘子带路。” 哎,夜护卫变脸真快,是不是学过这方面的绝活? 却道,苏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5章 不轨意 “你先走,我要给这货一个…… “你先走,我要给这货一个教训。”夜哲压低嗓音,并示意她赶紧配合。 尔思怕事态变严重,不愿随他的意,口中欲讲出把人带回琼琚斋的话,无奈话到嘴边,像管不住似一下子变成另一番意思。 “婢子双腿沉重,委实逛不起哩。” 啊,不对,我不是说这个呀! 欧阳杰嗅到机会,瞬间精神抖擞,上前作一揖,“小娘子若不介意,在下愿引你游览府内景色。” “不知阁下?” 戏精‘夜娘子’故作懵懂困惑。 “鄙人欧阳杰,乃镇国公府大郎君。” 夜娘子微微惊讶,美目轻瞠,朝他俯身行了一礼,“奴家失礼了。”复抬首,含羞带怯的瞥他一眼,水波氤氲的眼儿似生出一把小钩子勾缠着男人的心,使得欧阳杰的身子立马酥软,耳畔闻得娇若黄鹂的嗓音道:“郎君身份贵重,奴家怎敢有劳您大驾。” “大郎君愿引您游览,那婢子便厚颜讨个清闲差事,自领了这雀鸟去治伤。” 尔思压根控制不住嘴和手,匆匆夺过夜哲掌上的雀鸟,“婢子告退。”转身,撒丫子溜了。 天哪,我在做什么,应该拽着夜护卫一起走啊! 哼,倒是识相。 笑眯眯盯向跟前无措的佳人,欧阳杰的眸光流连过那艳若桃李的脸,弧度纤长的脖颈以及饱满的胸脯,心不由一阵悸动,连颦眉的样子都如斯美,真想叫人狠狠疼惜。 只是…… 他眼珠一转,率先起了话茬,斥责尔思的怠慢行为,又讲出番安慰的话,许是对方言语间一派文质彬彬,令羞怯的夜娘子渐渐放开胆,并肩聊了起来。 其间,成功套出佳人的身份。 此女出身并州一富贾之家,前些时日至长安探亲,因着些关系结识了镇国公府的临江郡主,二人初识像一见如故的姊妹般,今日更是下帖邀她来国公府做客。 弄清身份,欧阳杰暗暗嗤笑,既同楚黛交好那他就更要把人搞到手好好尝尝滋味。目中的垂涎之色掺杂着炙热的光华,像熊熊燃烧的烈焰,恨不能将佳人身上的衣裙一寸寸焚烧光,把人按在身底下恣意妄为。 眸中风云翻搅,他压了压狂色,尽量显出真诚纯善,“喏,继续走,前面还有花圃。” 听后,夜娘子点点头,他领着深信不疑的佳人往偏僻处走,一边说说笑笑分散着注意力。 直至一片嶙峋假山,他的目光四下打量了一圈,佯装崴脚,扑倒了身侧佳人。 当肥墩墩的身躯压倒夜哲时,他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被压个半死,两眼发黑之际,一只龌龊的贼手摸上了胸脯还极下流地捏了一捏,气得他直想把人掐死…… 他隐忍着,脸庞赧红,佯作惊惶推了推身上的人,“男女授受不亲,大郎君您快快起来,万一让人看见成何体统呀!” 呵,届时待我弄得你骨酥肉软,怕是连耶娘都不晓得哩。 欧阳杰心中冷笑,缓缓起身,面上装出派情深款款,眼里的柔情蜜意足使人沉溺,“某初见娘子的第一眼,渴慕之情便绵延于心,心知言语孟浪会唐突佳人,终归是不吐不快。” 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他惯用的伎俩除却豪掷千金以外,便属甜言蜜语最拿手,尤其是对懵懂纯真的女子,长篇的海誓山盟最是管用。 他满目柔情,表述着万千情思,“娘子是位天仙般的人儿,而某自知不堪与你匹配,可满腔深浓情愫促使我鼓起勇气,表达出心意。” 猝不及防听了通情话,夜哲佯装羞涩,心底暗啐。 呸,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还说得文绉绉。 佳人不敢直视,说明除羞怯外更含无措,只要捉住她的无措加以引诱,必成好事! “纵满园繁花似锦,某惟愿撷眼前一朵芬芳藏贴于心,共至白首。”欧阳杰的言辞颇老套,却恰能撬动一颗未经风雨的纯真之心,在他看来佳人身子微颤是感动的表现,不禁喜上眉梢。 然而,事实…… 夜哲想笑又不能笑之下,全靠颤抖身体分散精力,要不然便该憋笑而死。 “身为镇国公唯一的男嗣,日后的世子之位和整个国公府都将属于某,少夫人的位置只为卿卿而留。若卿应承,某发誓不纳妾侍,独一人恩爱至白首。”欧阳杰生怕佳人不信,抬掌向天起誓:“如卿卿应诺,来日某定聘礼十里求娶于卿,后院唯卿卿一人尔,全心全意永不离弃!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好真诚的誓言和眼神,假如夜哲是不谙世事的女子,连身带心必然折进欧阳杰的手里头。 先拿国公府少夫人之位引,再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诱,果真手段高明。 夜娘子微微仰首,任由泪珠恣意滑落,楚楚动人的面庞挂满凄楚哀婉,“大郎君风采卓越又体贴入微,奴家自第一眼起便已倾心。”轻轻咬着下唇,神情似有所顾忌,语中含泣:“但奴家身份卑微委实配不上您。”撇开脸,掩面啜泣,娇怯模样好不凄恻哀婉。 目睹此景的欧阳杰心肝泛疼,“纵身份云泥之别,某的心也只属卿卿尔,此生若不得你宁弃爵位荣华,剃度出家寥度余生。” 他嘴上说得深情,内里却腹诽。 当然配不上,若非你姿色尚佳,我岂会耐心糊弄。 他捉住佳人的双手欲窃玉偷香,心底蓦地泛出疑惑。 这手怎么一点也不柔嫩,以前平康坊里江南来的女子伺候自个儿时,小手都是滑不溜丢,身材仿佛也没夜娘子高挑。 然而,下一刻他忘却了诸般疑问,眼眸荡着朦胧春色。 盖因佳人抬指竖于他唇间,香腮晕红,长睫微阖,“大郎君许以奴家婚盟,奴家自是不胜欢喜,只盼君心似我心,牢记住今日种种,切莫辜负了奴家的一片情深义重。” 如此知趣,倒省了他一番心思,欧阳杰满意地笑笑,倾身就欲吻上那诱人的朱唇。 孰知佳人摇首推离他,原以为是要玩些欲拒还迎的小把戏,他打算拉下脸刺上两句的时候,又闻一把娇软嗓音:“不要在这里,我怕有人撞见。” 这能酥软人身子的声音敲在欧阳杰的心弦上,不由为之一颤,大手搂着佳人的楚腰上下摩挲,笑言哄诱:“且放心,这地方平日甚少有人经过。” 腰上的那只手做尽下流事,夜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敛了厌恶的神色,身子倏忽一歪,斜倚进对方怀中,口中溢出娇吟,指尖揪着他衣襟,娇滴滴道:“可青天白日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6章 狗咬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使女要……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使女要再度为苏氏添茶。 苏氏却阻了使女,按捺住忐忑的心绪,朝楚黛张口问道:“不知大娘子是有何事相谈。” 她被单独唤来,暗自为一双儿女担忧,生怕他们不安分做出什么蠢事,坏了她的谋划。 “不急。”楚黛明丽的容颜噙笑,仿佛含露盛开的牡丹。 此时,门外一名使女进得内室。 楚黛示意她将托盘上的两盏青釉莲花碗呈近前,率先端起一碗,“姨娘不妨先来尝尝这宫中赐下的血燕。” 闻言,使女转而也给下首的苏氏奉上一盏。 乜斜着自顾自吃起血燕的楚黛,苏氏接过碗后,唇际的诡笑一闪即逝,捏着勺舀了些碗中热气袅袅的血燕,指尖悄悄脱离碗底边沿,即将松手之际—— “呀,瞧我竟是忘记了大兄和二妹也来了,真是糊涂!” 楚黛懊恼道:“端柳,速盛两盏血燕奉至花厅。” 指尖的小动作陡然凝滞,苏氏目光直直钉向上首正在自责的少女,眸含惊惶,眼皮子跳了几跳,连忙婉拒:“我等身份卑微不敢享宫中血燕,恳请大娘子收回,莫浪费于婢妾及一双不肖儿女的身上。” “这是何话。”楚黛蹙着眉,放下勺,肃容敲打她,“大兄与二妹是我的至亲,国公府正经的主子。姨娘口中的卑微一词决计不能牵扯上二人,否则旁人会认为姨娘不止不分尊卑,更有意贬损欧阳氏子嗣的脸面。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姨娘的言行举止要谨遵着规矩才是,莫要有僭越之处。” “婢妾一时口不择言,请大娘子饶恕。” 苏氏面上一派凄惶状,攥紧了帕子,暗恨小贱人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归作了自己的不是。 “姨娘莫惶恐,多年来是你辛苦操持着偌大的国公府兼照顾阿耶,也该好好补身体,万不能因些血燕同我生分了。” 至情至性的话娓娓动听,看着呈上来的两盏血燕,楚黛悠然一笑,催促端柳送往花厅。 不行……绝对不行! 把心一横,苏氏快步拦住端柳的去路,头顶众人诧异的眼光,强自牵出僵硬的笑靥,“大娘子的好意贱妾心领。”又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斟酌续道:“血燕既为御赐之物,必承着宫中贵人的心意,若贸贸然予了我等,叫贵人知悉怕是……” “苏姨娘原是忧心这个。” 雪嫣笑呵呵道:“您知是宫中贵人赐血燕给我家郡主,便理应知晓那血燕已归郡主所有,任由支配的。”继续侃侃而谈:“大郎君同二娘子是郡主的兄长与妹妹,送血燕是一片拳拳心意。这血燕除去本身珍贵之外,更珍贵的是饱含着深浓的亲情,姨娘是明白人定不会拂了郡主的好意。” 苏氏深吸一口气,那贱婢抬出小贱人的身份,显然是施压,看来小贱人是铁了心要让大郎和二娘吃下血燕,莫非她察觉到了什么? “你所言固然没错,可惜有些事委实不凑巧。”她面朝上首,挤出饱含歉疚的笑意:“日前医师过府请脉的时候,诊出大郎与二娘体质虚弱不宜进补血燕、人参等大补之物。只能进一些温和的药膳,可眼下也不能辜负郡主的好意,是以婢妾恳请代他们吃下。” 情急之下她只好用儿女虚不受补搪塞,并请求自己吃掉血燕,认为这桩事能作罢,未料小贱人的婢子态度极其嚣张强硬。 “虚不受补?”冰嫣跨进门,仿佛听到世上最可笑的事,冷笑不止:“医师为郡主请脉期间,顺带提了大郎君与二娘子的体质,压根儿不是您口中的虚不受补!郡主好心送血燕给您三位,姨娘不止推拒还瞎编搪塞,真是不识好歹,难道是怕有人下毒害了三位不成?” 这一下直戳苏氏心窝,瞬间哑口无言。 紧接着,冰嫣扭头呵斥战战兢兢的端柳,“还不去送!” “是……” 眼看此计行不通,苏氏手按上额,眼一翻,仿若晕眩状,跌跌撞撞行进几步撞倒了斜侧方的端柳。 在一众惊呼声中,两盏血燕全部洒上菱花裙,烙出的斑驳痕迹犹冒着热气。 端柳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一丝得色从苏氏眸中闪逝,她撑扶脑袋,口中溢出细碎的呼痛声,紧拧着眉头,表现得痛苦难当,任凭使女怎样搀扶也不起。 “疼……莫碰我!” 主位上的少女面色未变,不时吃上一口血燕,欣赏着闹剧。 直到见了碗底,楚黛才拭唇,命使女‘扶起’苏氏,亲自拿帕子替她掸了掸衣裳沾的灰,“姨娘不当戏子,真真屈才了。”她瞥见旁侧一身污糟的端柳,蹙眉叹惋:“姨娘千方百计撞倒她,只为洒掉血燕着实是煞费苦心。” “郡主误会了。”苏氏精神恹恹,声音细弱:“婢妾身子不适意外撞翻血燕,并非是有意为之,望您勿怪。” 楚黛似笑非笑,睨着疼得直抽气的端柳,命人找医师来瞧一瞧。 “多谢大娘子。”端柳含泪行礼,余光溜向苏氏的脸,眼中席卷着暗流。 打量她两眼,楚黛扬手自她腰间扯下件物什,摸着沾了血燕的纯银镂空香熏球,含笑问:“这香熏球是我去岁赏你的,前段时日瞧着还没变黑,怎今日就变黑了?” 端柳茫然,“恕婢子不知。” “不知?也罢,姨娘总该知晓变黑的原因罢。”楚黛拎着香熏球晃了一晃,唇边笑意莫测,“姨娘原是专门料理花草的使女,想是精通花草的药理性。” 她用帕子裹起地上一瓣残留着血燕的瓷碗,递到强自镇定的苏氏面前,淡声问:“你说这里放了什么,才会使一枚银制香熏球变黑。” “婢妾不知郡主再说什么。”苏氏看似坦然自若,实际已是惊疑不定。 那件事明明办得极隐秘,连自己的一双儿女也不曾知晓,她…… 皓腕轻扬,血燕倾倒在香熏球上,眼见它一点点变黑。 楚黛目光幽冷慑人,“羊踟蹰、枫茄花和屠枯萝制成的药粉,三者混合后的毒性寻常医师根本查不出。每日馔食中加入些许经天长地久的积累,最后会神不知鬼不觉致人梦中死亡。”一步步逼向大惊失色的苏氏,字句宛如利刃,“花大价钱收买于小厨房供职的端柳,每个月遣人交给她一只瓷瓶,让她添进我每日的馔食中,对也不对?” 苏氏面如金纸,死死抿住嘴。 在头顶冰冷的注视下,端柳瘫成一团烂泥,紧伏地面的身躯颤栗不休,忽而膝行揪住眼前繁丽的裙袂,凄恸大哭:“是苏姨娘百般胁迫婢子,婢子不敢不从才对您下药!” 她真的后悔了。 为利益竟让猪油蒙了心,干下背主谋害之事…… “你诬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8章 扇耳光 门扉缓缓阖上,楚黛唇角露…… 门扉缓缓阖上,楚黛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继续讲。” “圣人器重国公府,郡主入宫后定倍受爱重,然而依您届时的身份必不便料理一些琐事,若能有与您同气连枝者绸缪,将裨益良多。细算欧阳氏族中女儿皆乃隔房旁系,难免生出二心,想来还是同父的亲姊妹更能倾力帮扶,秀儿她一介庶女不求什么荣宠,只求能伴您身边略尽绵力。” 苏氏向欧阳秀使了个眼色,欧阳秀放低身段,垂首跪伏,宛如柔驯的狗儿。 “妹妹愿为阿姊鞍前马后,排忧解难。” 楚黛深感可笑,“姨娘想替二妹讨个好姻缘,可惜弄错了地方!”音落,一道白影呈弧形朝苏氏飞去,碎裂声混杂着尖叫,着实刺耳。 她唏嘘着碎在苏氏脚边的瓷壶,准头委实差劲。 下首三人悚然一惊,欧阳秀爬了起来,怒声质问:“你为何要砸我娘!”眼中的咄咄恨意几乎能凝为实质,像匕首一刀刀划向楚黛的娇容。 “为何?”楚黛捋了捋袖口,施然行至她面前,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掌掴于她,因掌上攒了十足的力,那白净的脸霎时高高肿起。 尝到嘴里的腥甜,欧阳秀偏首捂着剧痛的双颊,一时怔愕住,不敢相信素有贤淑美名的嫡姊会动手掌掴,“欧阳楚黛,你疯……” 未等其一句话讲利索,又挨了一记耳光。 “尊卑纲常岂容淆乱,欧阳家主母才是你的嫡母,区区卑贱妾侍敢让国公府的二娘子称之为娘,真是好大的胆子。” 苏氏脸色青白交错。 楚黛又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二娘子身为妹妹,不加敬称直呼嫡姊之名,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挨了教训的欧阳秀不敢再造次,瞪着发赤的眼,硬挤出话音儿:“妹妹不敢。” 回到主位,楚黛揉着震麻的手,嗤笑:“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结局是变烧鸡!欲入宫为妃淌浑水寻死路,我不会拦,但若因此危害欧阳氏的根基——”她居高临下望着三人,“今天便是你们的病殁之日。” 欧阳秀同苏氏吓得瑟瑟发抖。 “你敢!”欧阳杰厉斥,挺身护在二人前面,趾高气昂道:“即使你不入宫又凭什么不准秀儿入宫,她是去为家族争光,你口中的寻死路怕是见不得她入宫享受荣宠,比你过得好罢!” 摊上一对蠢钝如猪的兄妹,楚黛不禁冷笑:“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能否活得长久笑到最后,且动脑子忖一忖太后、阿耶、我还有慕容氏同欧阳氏的地位。” 太后乃门下侍中慕容敬的胞妹,阿耶则为镇国公亦是掌兵权的将军,楚黛是本朝尊享汤沐邑的三位异姓郡主之一。 自开朝伊始,慕容家便稳立根基乃山东士族执牛耳者。 欧阳家先辈曾助太祖征战四方,初封莱昌郡公世代袭爵手中握有兵权,阿耶在平定“承天之乱”后再进一爵。 族中长辈也均在朝为官,乃关陇士族之首。 山东士族与关陇士族看似关系和睦,可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实是急流暗涌…… 欧阳杰嗫嚅道:“欧阳家女儿进宫应该不会影响……” 看出他已参悟其中关节,楚黛颇感欣慰,一介酒囊饭袋尚有一分聪明可取。 “欧阳氏的女儿入宫,慕容氏必不会视若无睹,届时两家斗法,最终得利者是高坐看台的渔翁。”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胜极则衰。 新帝自践祚以来大力擢拔寒门子弟,实想借此削弱门阀士族之力,臣工党同伐异之象愈演愈烈,其中以保皇党和太后党之间的矛盾最甚。 阿耶作为中立者是专和稀泥的,圣人拉拢不来便睁只眼闭只眼,假如送了脑子空空的欧阳秀入宫,指不定被人如何利用。 那时,欧阳氏将罹灭族之祸。 “野心欲望的作祟使后宫变成漩涡,谁人踏入都逃不了,生死不由己,活人在九幽炼狱苦苦挣扎,死人化森森白骨孤魂无归。” 一言惊醒梦中人,欧阳杰二话不说拽走了怔愣的母亲和妹妹。 好死不如赖活。 一旦没命,万事万物俱湮灭成沙,纵许没有泼天的富贵尊享,退一万步讲,至少在府中衣食不愁,性命无虞。 傍晚,最后一丝霞光隐入铅云中,霡霂雨丝飘曳降临,闻得苏氏感染风寒与欧阳秀惊悸晕厥请医师的消息。 楚黛只一笑而过,命人在西厢辟出个房间令夜哲安寝后,她便也安然就寝。 天将拂晓,一痕朝阳已冉冉东升,岿巍宫阙迎来新一天的洗礼,风吹皱了太液池的粼粼水面。浅金色的曦光同蓬莱岛秀拔的倒影映入池中随波而漾,各类水禽恣意徜徉于萋萋洲渚和岸堤柳间,动听的啼声啁鸣不止。 收回目光,楚黛神情沉静。 晨起,她与慕容涵便奉懿旨入宫,此刻正于长德殿外等候。 须臾,有宫人请二人入内。 绕过长德殿庄严古朴的正殿,再跨进太后日常起居的东次间时,眼前豁然一新。 殿中铺满赭色团窠纹氍毹,朱红梁柱垂下的鲛纱以金螭钩悬起,十五连盏灯及长信宫灯分列两侧,明烛熠熠煌煌。 靠墙的架阁上所置器皿琳琅华贵,与之相对的墙面挂着一幅偌大的游春图,一架绣花信风的二十四扇绢纱屏风置于殿中央,端的是一派富丽堂皇。 上首的贵妃榻内,一名四十出头的妇人倚着凭几,其人衣饰朴素,薄施粉黛,丰腴的脸衔笑,眉眼间透着动人心魄的柔丽。 二女敛衽朝对方施下一礼,堪堪立直身子之际,耳闻上首传来一句颇含嗔怪意味的话语:“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小娘子,这么久也不说主动进宫来探望,是不是都嫌弃哀家,把哀家抛到了脑后!”一边让她们落座,一边示意宫人呈上来果脯糕点,拿帕子揩拭着生出细纹的眼尾,故作幽怨状。 闻言,慕容涵稍显局促,垂首绞着双手解释着缘由。 楚黛借饮茶的工夫窥觑太后一眼,见她眉宇微蹙,神情似乎是夹杂一抹不愉之色,遂掩口嗔笑:“您啊,贯会揶揄我们,现今您的身边有敏桔、裁杏二个可人儿陪着解闷子,料想早就嫌弃我和涵姐姐无趣又碍目,我等何苦自讨没趣儿,上赶子进宫让您奚落呢。” 太后脸色稍霁,无奈一笑,朝跟前的两个女官道:“你们瞧瞧,临江郡主的小嘴儿跟刀子似厉害,硬生生扭曲成哀家厌烦了她们。” 正跽坐贵妃榻前为太后捶捏小腿的女官敏桔,抿嘴轻笑:“可见郡主这是醋了,醋您稀罕婢子们。” 另一位给太后躬身打扇的女官裁杏,弯着一双可爱的月牙眼,窃笑道:“要是郡主和二娘子知晓太后嘴里整日念叨惦记的人儿是谁,怕一颗心便跟沁了蜜似的甜,说到底婢子才该醋您二位。” 二人很承太后青眼,因此调笑的话也敢讲上几句。 扬袖扇了扇面前的风,楚黛鼻翼轻轻翕动,乜着她们,哼笑道:“哟,我这儿的醋坛子刚翻不久,怎么着……又有谁家的醋缸子碰翻了不成?殿里头好大的一股醋味,还不快来人祛祛酸味!” “你这张小嘴真让人又爱又恨。”太后笑骂了一句:“赶明儿便给堵上,看你还能不能逞威风。” 从几案上的琉璃盘里捻了块透花糍,楚黛朝太后扬了扬眉,“用这个堵保管好使!” 刹那间,殿内盈满欢声笑语。 慕容涵亦跟着笑,虽则不言不语,但是楚黛很明显感觉她松了口气,也不知自何时起只要是进宫请安,她总是露出一副拘束畏惧的模样,委实叫人费解。 诚然,楚黛不是个好管他人闲事之人,不过二人是总角之好,以心相交的朋友,无论如何也是要帮上一帮。<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59章 卖色相 见楚黛想法设法的宽慰自己…… 见楚黛想法设法的宽慰自己,太后心底一暖,坐直身子,眉目舒展开抹怜惜之意,柔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语声忿忿:“昨儿个,我听闻你那庶兄在你阿耶面前告了你一记偏状。镇国公竟不查实情重重斥责了你,实在是太过偏袒,哀家有空儿定要寻镇国公好好儿谈一谈。” 没错,欧阳杰回去后左思右想感觉很吃亏,于是一状告到欧阳明泽面前,安了嫡妹一个不友爱兄妹的可笑名头。 承受着太后饱含慈悯的目光,楚黛撇开眼睛,垂覆瞳眸的长睫忽扇忽扇,面容略显苍白,表情颇难过,掖在广袖下的右手食指与拇指微圈,这是她思考之际惯做的一个小动作。 昨日下午发生的事,今儿个便传入长德殿中,太后的耳目够灵通。 看来,要尽快着手拔除掉某些说不准何时会扎人的暗钉…… 又聊天叙了片刻,只瞧见太后神色恹恹下来,阖上了眸子,楚黛和慕容涵知趣的告退。 诸宫人亦悉数退下。 殿内旷静,窗外晨曦柔柔斜洒,铺陈满堂明亮,贵妃榻下光可鉴人的烟青色地面透着些微水色,幔帐垂落及地,鹤首香兽袅袅吞吐着奇楠香的甘甜香气。 太后的面容影绰的隔于香烟之后,许久后淡声问道:“姚姑,你觉着她们如何。” 一位年近六十鬓角银白的老宫人,自幽暗的角落走出,她双眼并不浑浊反倒锐利矍铄,频频闪动精光,拖着肥笨的身体走了两步,恭谦禀道:“且容婢子大胆一评,涵娘子性情柔软,做事行止略有主见,可如果旁人稍加干预施压即会溃不成军,凡事仍需仰仗您才能立足后宫。” “临江郡主恐是个棘手又不易掌控的人,并且由安插进镇国公府的细作日常传回的消息来分析,郡主的心计和手段,放进后宫里是万万不妥。” 闻言,太后倏尔睁开眼,瞳仁里掠过丝异彩,翘了翘唇角,垂眸拨弄涂满朱红蔻丹的指尖,“正合我意。” 宫门口,楚黛同慕容涵并肩下了肩舆,笑着相互作别,便分别登上了宫门外自家等候的马车中。 镇国公府御车的中年车夫平缓地行驶一段路程后,自觉把马车赶至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街巷,长吁一声勒住缰绳。 骏马甩甩尾巴,原地踏了踏蹄子,打出个响鼻。 帷幔兀然被一只手从内撩起,雪嫣探头探脑飞快张望,趁着四下无人伸手摘了带有国公府徽记的旗幡,神态自若地命车夫驶离街巷。 马蹄哒哒叩地,车轮辘辘碾过青石路,黑漆平头马车于人声鼎沸的东市醉仙居前停驻。 马车内,阖目端坐的楚黛眉尖微动,缓缓张目,清凌凌的眼瞳泛出一丝不解之色,抬手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眺望。 印象中醉仙居是建于长安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儿,整条街衢商铺林立门面高阔。街上露天摆摊的商贩们兜售着形形色色的物品,每日吸引来的各国客商游人如织,亦乃是长安士族权贵所喜爱来的地方之一。 平素人多归人多,却鲜少出现这般喧哗无序的景象。 朝廷专给东、西二市各置一名市令负责监管市场,倘发觉市中出现异况,必须协同金吾街使来处理管治,以免事件影响恶劣危及无辜。 等探究的视线搜寻到街角瘫坐着喘粗气的市令和街使,观他们满面憔悴郁郁的神情,再顺沿他们的目光向东边瞧去,猝然间一顿。 支着粗布棚子的胡饼摊子上冒着腾腾蒸汽,案子一端齐刷刷站了三排长队,把一方不起眼的胡饼摊围得是水泄不通,粗略估计下人数能达百十名。 周遭路人纳罕不已,三三两两聚作一堆交头接耳,朝胡饼摊子指指点点。 “奇怪,那摊子排队的人怎么清一色皆是正值妙龄的小娘子呀?”雪嫣咕哝道。 楚黛哂笑:“她们啊,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饶有兴致的目光挪向胡饼摊子后一束挺拔修长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 光看背影便知是位极俊俏的郎君…… 那位郎君伸出宽厚手掌接来银钱,将用油纸包好的胡饼妥帖送到一位粉衣娘子手中,随即低头抽出张油纸叠了几叠,预备装下一位买家的胡饼。 粉衣娘子捧过胡饼,美眸频送秋波不肯离去,在对方抬头的瞬间露出一脸娇羞忸怩状,正欲红着脸开口搭讪,怎奈有人不解风情的率先问道:“小娘子频眨眸,可是患有眼疾?” “不……” “唔,小娘子切莫讳疾忌医,前方路口左拐有一家医馆,有病定要好生治疗。” 见状,其他排队的娘子神色蔑然,大肆嘲笑道:“手段也忒低劣老掉牙哩,凭她长得这副尊容,还指望那位郎君能另眼相待,简直痴人说梦。” “哼,也不回去照照镜子,掂量掂量人家能否瞧得上她。” “长这么黑出来做甚,是想吓死人啊!” 被众娘子讥嘲的焦点人物面色难堪,捧着胡饼撒丫子溜了。 楚黛拄着香腮,眯眸望向胡饼摊子后的郎君,单单一抹背影便叫人心驰神往,想必其人定是位玉树临风、相貌不俗的翩翩少年郎。 她如是想。 翩翩少年郎似乎心有所感,徐徐转过身来,与马车里的楚黛四目遥遥相汇。 电光火石间她笑意尽敛,深深体会到什么叫想象可予人无限的美好,现实同样也可予人骨感锋利的迎头一棒。 少年郎捧着比脸还大的胡饼,眨巴着眼露出一副无辜表情时,她灵台里轰隆隆劈下数道惊雷,将心尖上的玉树轰得只剩光秃秃的树桩,外焦里嫩,天雷还一阵接一阵咆哮着闪过。 “非得婢子去吗?” 抗着自家娘子千斤重的目光,雪嫣揪拧裙角,怯怯缩着脖颈,眼眶含了汪泪,回答她的是被粗鲁推下马车。 楚黛面目分外平静,隔着帷幔丢出一句话:“速战速决。” “是。” 鼓了鼓勇气,雪嫣整饬好妆容,认命般拔腿冲向胡饼摊子与真正的老板窃窃私语了几句。 顺道塞予他一袋沉甸甸的金锞子,又若有似无地漏出袖下掌中握着的令牌,便见老板眼睛发直,立马点头哈腰地替换下夜哲那尊财神爷,于众女淬尽哀恨的眼刀子里,宣布胡饼售罄的噩耗。 雪嫣睥睨众女,妄想同我家娘子抢人属实是不自量力,在她们嫉恨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引着夜哲踏入了醉仙居。 醉仙居,二楼雅间—— 伙计并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0章 吃软饭 俄顷,夜哲萎靡的眼神跟随…… 俄顷,夜哲萎靡的眼神跟随伙计不断呈送上的席面而变得益发闪亮,堪比夜间烛火。 眼巴巴瞅着美味佳肴一道道布在食案上,他耸动着鼻尖,贪婪地嗅闻着浓郁香气,不禁吞了吞口水,摸来一副筷箸默默展开抢食的攻势。 “且再耐心等一等。”楚黛按住他的肩,叫停其即将施展开的粗鲁动作,对绢纱屏风那侧正熟练操刀剖烤羊的伙计吩咐道:“今儿留下半扇羊,剩余的按照老规矩办。” 伙计应喏,手下锐利的刀锋剖开了烤羊鼓鼓囊囊的腹部,有条不紊地从羊腹里取出用荷叶包裹的三只烤鹅。 转手换了把粗大锋利的刀斩断羊头,沿着羊身横着切开整扇羊,两边切开的份量不多不少,比例恰到好处。 一边的羊身切成数段置于盘中奉上食案,另一边的羊身则由伙计装入布袋带了出去。 之后,操刀的伙计扒开荷叶,换上一把细窄的刀剖开静置许久的烤鹅鹅腹,露出浸过五味的糯米,将鹅肉细致切成薄片装盘点缀,鹅肉与羊肉香喷喷的味道弥散于屋中,色、香、味俱全委实引人垂涎欲滴。 因平白失去半扇烤羊,夜哲眸底流露出不舍与费解,“为何要拿走半扇羊,究竟是什么老规矩?”闷闷地舀了勺鹅腹里的糯米细细咀嚼,眼睛兀然一亮。 真好吃啊! “此道菜肴名唤浑羊殁忽,做法是把整扇羊烤熟后弃掉,仅食用羊腹中的鹅。”冰嫣详细解释道:“娘子是怕夜护卫不够吃,令伙计留下半扇羊,至于老规矩则是将本该弃掉的羊分送给别人。” 她倒有善心。 夜哲了然地笑了笑,提筷夹起一片泛着剔透光泽的鱼片观察,他发现鱼片的形状大小和薄厚都所差无几,像是一个模子里片出来似的,庖子的刀功极为到家。 正待送入口,斜下里却被一双横出的筷箸制住,他无奈问道:“有事?” “此菜唤作金齑玉脍,饰盘的芳香花穗为香柔花,切成细片的生鱼片乃是鲜嫩鲈鱼同香柔花叶搅拌,须以金齑等佐料配之,方可品到真正的滋味。” 楚黛舀了半匙蒟酱配白梅、金橙丝蘸食,指着并排罗列的多个小瓷碗,“多种酱料供君选择。” 依言,他夹起生鱼片蘸食酱料细嚼慢咽,辛辣鲜嫩的鱼片果真越嚼越美味,接连吃掉好几片,还拉着楚黛让她介绍全部的菜肴,直讲解得口干舌燥连番饮茶方作罢。 其筷箸席卷之处,盘盏洁净如新。 楚黛捧着茶瓯,暗暗心惊,一向平淡的神色微诧,忍不住咂舌:“你究竟有多久没吃饭?” 自从他来府上,琼琚斋的小厨房每日需用的食材量整整翻了五倍,一个人吃掉那么多的东西犹觉不饱腹,食量忒恐怖。 “打修炼辟谷之术后,约莫有……”夜哲油汪汪的嘴巴里啃着只羊腿,用手比划出个五。 “五年?” 他摇头。 “五十年?” 他再摇头。 “五百年?” 夜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解决掉羊腿,忙不迭颔首,拾筷夹起光明虾炙,囫囵道:“修炼辟谷之术时我并未彻底不食,只每日偷偷寻些吃食充饥。” 对于由衷热爱美食也离不开食物的夜哲来讲,偶尔瞄见湖中蓄养的龙鲤抑或花园里的仙鹤白鹭,常深情注视着它们。 导致被觊觎的动物一见他来,纷纷开启抽搐、撞墙、抓挠等自虐症状,急切地表达出‘我有病你若吃我,你也会染病’的意思。 所以,黑暗的贼手伸向了隔壁仙山,这才是仙山中飞禽走兽因何剧减的缘故,亦是隔壁仙山山主因何每日垂泪的缘由。 晌午的暖阳斜透过窗棂,挥洒下薄薄的光辉,夜哲眨着双潋滟乌眸,歪头咀嚼饭菜的腮帮微鼓,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好似一只圆胖可爱的贪吃小鹦鹉,使人产生一种去揉捏他脸的冲动。 旁观的楚黛心有点痒,不知不觉探出手,然而像是意识到自己此举的不妥之处,悬于半空的手臂兀然一僵,懊恼地蹙了眉,随意拿起一碗鸭脚羹塞到他手心,咳了一咳,掩饰住自己的异样,揶揄道:“方才你还牺牲色相帮胡饼摊老板卖胡饼,以期得几个胡饼做酬劳,现在倒吃起这精致佳肴来,不得不叹一叹这世事说变就变。” 一口气喝完鸭脚羹,夜哲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浑圆的肚子,斜靠椅背连打几个饱嗝:“咯,老板说吃胡饼得给钱,我没有才那么做。” 冰嫣同雪嫣抿嘴忍笑,接收到主子的目光,瞬间了悟其意,从各自腰间取下承露囊搁到食案上。 “往后的银钱若不够用,只管朝她们要。” 钱仿佛在楚黛眼底是一团云烟,不在意的很。 默默收好承露囊,夜哲用袖子抹了抹油腻腻的嘴,挠挠头,迟疑道:“怎么感觉,我像是凡界那种吃软饭的人呢?” 住女人的房子吃女人的东西用女人的钱,样样倚靠女人来过活…… 他嗫嚅道:“原以为你会讲‘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教我去学习赚钱的方法。” “唔,很有志气的想法。”楚黛十分赞赏他的气节,“不过我确实没有讲授大道理的念头,着实自愧弗如,你眼下可以回到胡饼摊子接着卖胡饼,最后享受得来的硕果。”她笑着指向他袖中的承露囊,“雪嫣,把钱都拿回来,我们要让夜护卫自力更生,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夜哲揽紧袖口,谄媚道:“不……不必,我觉得软饭是可以适当吃上一吃,更有益脾胃的消化,更健康!” 楚黛忧心忡忡,“只怕你吃不惯软饭。” “绝对不会!我平生最爱吃软饭,焉有吃不惯之理。” “既如此,我便安心了。” 他袖上一块锃亮的油渍明晃晃扎进楚黛目中,令素有洁癖的她嫌恶地拧了眉,耐着性子递他一条丝帕,殷殷叮嘱:“你记住以后用完馔肴用丝帕擦嘴,千万别用袖子,很不雅。”说罢,撇眼看向其他地方,求个眼不见心为净。 至于吗…… 夜哲哼了声,依言拿丝帕擦完嘴,旋即团了个团塞进袖子里。 怎么摊上个不讲究洁净的白泽。 为追悼自己皱皱巴巴的丝帕,楚黛抬手自斟两杯酒,顺手递给对面的夜哲一杯。 轻晃酒杯,微嗅酒香,她渐渐颦眉,面色不虞。 “啧,这酒真香醇!”夜哲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真是好酒。 “这叫真不错?看来夜护卫的品位有待提升。”楚黛面无表情地泼掉杯内酒水,嗤之以鼻。 “《齐民要术》有云:酒一斗,胡椒六十枚,干姜一分,鸡舌香一分,荜拨六枚,下簁,绢囊盛,内酒中。一宿,蜜一升和之。方为和酒!醉仙居所酿的酒少荜拨二枚且勾兑大量井水,焉能称之为和酒?是假酒才对!” 她拂袖,将青瓷酒壶一下子扫到地上,冷眼看着酒壶碎裂淌出一大滩酒水,红唇微启:“有辱佳酿。” “我的酒——”夜哲惊呼,痛心疾首捶着胸口,万分心疼那壶和酒白白失掉,语含悲愤:“你还没尝一口,怎就知晓少荜拨二枚勾兑大量井水!” 此时,雪嫣掩嘴笑了笑,拖长尾音嘁了一声,口吻骄傲:“我家娘子自小熟知各类酒,只需微嗅即能辨出是何种酒同纯度及其酿造材料,而且也没有我家娘子酿不出的酒。” 她言之凿凿眉飞色舞的小模样,惹来夜哲的狐疑,“讲得真够玄乎,谁知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暂且不论真假,我这就带你去一处喝酒的好地方,相信喝过那儿的酒,你大概会醉在酒缸里头。” 楚黛托腮,笑容真诚无害,一双美目弯弯,哄得夜哲傻愣愣一口答应下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1章 是非多 泛着浓郁醇香的缥色酒液,…… 泛着浓郁醇香的缥色酒液,叮叮咚咚流入小小的杯内,光瞧着就够诱人心动欲迫不及待深品一番。 举杯满饮入喉,一线滑凉散发的鲜辣刺激着味蕾,饮罢勾起无穷回味,如同山涧溪流尽数化为酒液潺潺汇往丹田,令五脏舒慰熨帖。 “荥阳土窟春乃我大应朝排行第二的美酒,其滋味鲜辣醇厚,回味无穷。”楚黛尽职尽责的向他介绍着。 话毕,始觉方才的举动略略不妥,凝凝神复抬眸轻瞥,视线恰对他轮廓柔和的侧颜,英挺的下颚微抬,昂首饮尽酒水,不觉有些入神。 夜哲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喟叹道:“好酒!比醉仙居的酒好上不止百倍。”顿了顿,他指向外面空荡荡的大堂,犹带些许迷惑,“此处既有上好佳酿,为何无客至?” 长安嗜酒的人应该也不少,何至于使兰陵酒坊冷冷清清。 荆娘但笑不语。 “莫非,你未曾发现竹楼外面不曾悬挂匾额吗?反而是竹楼内才高悬一方匾额。”楚黛转了转酒杯,故作神秘一笑:“酒坊只款待能寻来这里的有缘之人。”继而朝荆娘扬声道:“今儿你可不许灌醉了他们仨。” 她可不想带一车酒气冲天的醉汉回府。 眼波如蜻蜓点水掠过兀自品酒的夜哲,荆娘目中了然,蹭到楚黛身边掇了掇她的肩膀,低声哼道:“你这妮子也忒护食,既对那少年郎有意思——”拄着下巴,扯出格外灿烂阴险的笑容:“不妨借醉霸王……唔……” 夜哲耳尖凑巧听见‘霸王''二字,扭头兴致勃勃发问:“霸王什么?” “霸王别姬!”楚黛面不改色地扯谎:“荆娘说最近想看一出霸王别姬。” “哦。” 被枇杷堵住嘴的荆娘,心酸抹泪。 鬼才想看霸王别姬,人家明明是想看霸王硬上弓! 无视对方凄恻的神色,楚黛借故把人拉到远处,身形掩在一株高大的榕树盆景后,阴着脸啐道:“你这老毛病怎又犯了?我同他没什么,且安分些别乱点鸳鸯谱。”随即冷艳的转身,预备坐回原位。 荆娘是她为数不多值得交心的朋友,大家皆喜酿酒,彼此谈谈心也总能够给予对方理解安慰,志趣兼秉性相投,互为知己。 奈何荆娘喜好乱点鸳鸯谱的臭毛病改不了,不禁让人愁上加愁。 哟,小妮子头一遭有别扭样! 荆娘默默啃着枇杷,随口吐出一枚果核,视线游移于楚黛和夜哲之间,时不时发出啧啧声,咕哝着:“现在的年轻人总爱玩暧昧,还是我们那时候好,看对眼就直接拜天地入洞房,直率爽利得紧。” 殊不知,这句话险酿大祸。 彼时,楚黛正往长案方向去的脚步稳稳当当,谁知踩着个什么东西加之那句话的作用,身子急扭个趔趄,直直往右边的一排酒坛子上撞去。 这么一撞不破相也要肿上个把月。 危急关头,她双手捂紧面部,抱着纵使伤了手,也决计不能伤了脸的悲壮心情扑撞而去。 “楚黛!” “娘子!” 阖目决定迎来剧痛的霎那,腰肢忽然被两截铁臂横拦,转而撞入一具温热强壮的胸膛上。 她闷哼一声,双手覆着滑软的衣料,侧耳倾听近在咫尺的怦怦心跳声,身体竟有一瞬间滞动,灵台难得泛上一丝迷糊。 “吓死我哩,好在没撞上酿成坛碎人伤的事故。”荆娘冒了一身冷汗,拍拍胸口,赶忙搀扶过楚黛,冰嫣雪嫣亦吓得丢开酒杯,齐齐围上来。 遽尔失去掌中温香娇躯,夜哲的心底竟破天荒有些怅然若失,他木木站着,抬手捏捏鼻梁,也掐不准是不是自己喝多了,才产生这样奇怪的反应。 一场品酒会草草收场,临行前楚黛借受惊,顺走了不少好酒,惹来荆娘白眼连连,“瞧你这点子出息!” 闻言,楚黛微微勾唇,蹲身又抱住两个酒坛子不肯撒手。这下子倒让荆娘看直了眼,捂着胸口大声嚷嚷肉疼,她可就酿了五坛土窟春,小妮子黑掉两坛,当真是黑心黑肺…… “下次给你带两坛贡酒。” 荆娘愤慨难当,“我像是两坛贡酒就能收买的人吗?”她伸出三根手指,义正言辞:“三坛贡酒,一坛不能少。” 楚黛吐出口气:“没问题。” “好咧,你们小心脚底下的台阶,慢走不送啊!” 荆娘遮不住满脸的喜气,她对宫廷贡酒可是眼馋多年,楚黛妮子承诺给三坛,真真儿畅快! 车夫麻利地把酒坛搬运上马车,掏出长巾擦了擦汗,“夜护卫,你快点上车坐着,咱们马上就走哩。” 夜哲盯着马车打了个哆嗦,面孔的血色褪个一干二净,喉咙不由紧了紧,一股熟悉之感重新涌上喉间。 信誓旦旦发誓不再坐马车的他,在面对楚黛给出的两条方案。 一是徒步走回府,二是坐马车回府之间,万念俱灰的选择了第二条方案,怀揣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坐上马车。 楚黛担心他半途会一命呜呼,好心提议道:“不然你还是步行回府罢,能少遭些罪。” “不用。”夜哲摆手拒绝,强颜欢笑:“我可是白泽族的少主,区区马车颠簸岂会应付不了,不过是喝多了酒醉意萦头而已。”仿佛为验证其说法,他特意打出两个绵长的酒嗝,傻兮兮地笑了笑,实则心中的小算盘扒拉得明明白白。 一旦她半途起意欲弃掉自己这个累赘,用特殊手段叫自己进不去镇国公府,可怎么办? 而且,鉴于一介路痴能否在日落之前徒步回到国公府仍有待商榷,即便能走回府,也一定是赶不上吃晚食。 楚黛敛息掩鼻,扯谎扯得这般烂,也只有这头白泽能干出来。 一路上有多么颠簸煎熬自不必赘言,待到马车停驻于国公府门口,车夫不由为夜哲掬了把同情泪。 夜护卫深躬着芝兰玉树般的身姿,手捂喉口,煞白的脸顶着密密匝匝的汗珠子,手脚并用爬下马车,跌跌撞撞地扒着大门口的一尊石狮,开始淋漓尽致的大吐特吐。 守门的奴仆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捏着鼻子默默撤离五步。 而楚黛的脚甫沾地,桩桩头疼事接踵而至。 府门前,一伶俐的使女趋步来禀:“娘子,碧湘院中出事了!” 她下意识眉心微蹙,示意雪嫣把边西子捧心边欢畅呕吐的夜哲先行送回西厢休息,自己则带着冰嫣直奔碧湘院,半途却止住脚步,稍稍仰头。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说变就变,顷刻之间苍穹缀满乌浓密云,似墨汁般阴沉浓稠,天际时而有银白色的雷电出没,耳畔仿佛能听见来自远方的滚滚雷音。 倏忽间,她拧眉,变了脸色。 冰嫣暗暗揣测着是不是碧湘院闯出劳什子天大的祸事,方使娘子神情变化。 “唔,大前年下窖封存的兰陵酒同三勒浆,该适时启窖取酒了。走,咱们改道去酒窖!” 隔日,一则重磅消息辗转传出。 因苏氏擅往国公爷所置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2章 藏阴谋 月上中天,夜风清寒,树上…… 月上中天,夜风清寒,树上蝉鸣寥落,书房的窗牖投映出昏黄朦胧的灯影,清晰可见一道婀娜的剪影正伏案执笔。 书案畔恰有一片衣袖拂掠,楚黛靥边的发丝微荡,她全神贯注翻阅着簿册,头也不抬的令对方斟一盏酽茶。 斟水声止,她端盏喝了一口,立即皱紧眉不耐道:“是你根本没听清我的吩咐,还是分不清乌梅浆和酽茶。” “常饮酽茶对身体不好。” 对方清朗如玉的嗓音使楚黛为之一怔,掀眼看向来者,“夜护卫此来有事?” “嗯,有事。” 夜哲自顾自清理出书案的一角,搁下雕花八棱形食盒,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水引馎饦并一碟咸齑。 “我瞧你没吃几口晚食便撂了箸,就特意让小厨房做出两样清淡的夜宵。” 也不知是不是饮了乌梅浆的缘故,楚黛发觉自己腹中确有饥饿感,索性道了谢,接来筷箸慢条斯理吃起来。 观她如此乖巧听话,夜哲甚感欣慰之余,反手变化出一只玉瓶,走向摆放灯烛的位置,拔开瓶塞向烛芯间倾倒了几滴液体。 书房中的灯烛沉寂一息继而华光大亮,其芒明润耀眼不似普通灯烛般昏暗,更像是夜明珠亮润的珠芒,且散发出一种温淡沁脾的气息。 楚黛觉着身上的疲乏困顿一扫而光,精神头随之大好,头脑若山风细雨涤润,又充满了干劲儿,咽下咸齑,她好奇地问道:“瓶中是何物?” “此乃紫珠清露,是由千年的夜明珠研成齑粉调以十花蜜、紫光玉、藤芝兰草炙火烤上二十日方可得。平日往灯烛里添些光芒能亮彻月余,其香可提神醒脑助人调养身子,对时常熬夜的你来讲是件极好的物什。” 楚黛收回看他的视线,压住心头的异样,垂目咬断扁长的水引馎饦慢慢咀嚼,偶尔分神关注簿册提笔蘸墨写写划划,旁侧一只手忽而探出按下她执笔的右手,并抽走了簿册。 “吃饭要专心致志,不能三心二意。” 夜哲因按着她的手,所以两人的距离很近,而楚黛着急夺簿册根本没注意,一个扭身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间。 男子温暖的怀抱令楚黛呼吸微窒,心头的异样之绪越发浓重,瞟见头顶沉下了一片阴影,匆忙抬首。 夜哲的脸愈贴愈近,她眸中渐渐升起丝缕紧张,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缓缓伸向自己面庞的手,心底闪过无数个念头。 烛火跃动一瞬,发出‘哔剥’轻响,夜哲从少女的发顶擒住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银芒微闪黑虫顷刻湮灭。 他的眼底泛起阴森的厉色,妖界的妖虿蛊如何会到楚黛的身上,究竟是谁行此鬼蜮伎俩。 察觉他在愣神,楚黛像是神思归位般,一把将之推开并夺回簿册,背过身佯作谑笑的样子提起个话茬。 “这些时日因我忙碌之故,连带着你不曾踏出琼琚斋半步,让夜护卫每日无聊到蹲院中数蚂蚁,着实歉疚。” 夜哲犟嘴,“谁说我无聊到数蚂蚁,我是在看土壤的好坏,适不适宜种其他植物。” “琼琚斋的蚂蚁有几何。”楚黛冷不防问他。 “三千八百……”夜哲立马捂口,暗骂嘴上怎么没个把门儿的,急忙补道:“我瞎猜的。” 楚黛忍笑颔首,决定不拆穿他,“明儿你且随我走一趟。” “去哪儿?” “府中的踏莎居。” 翌日清早,夜哲挂着俩乌青眼袋,无精打采的随楚黛迈入踏莎居,迷迷瞪瞪瞟去两眼,登时胸中气息狠狠一噎,神情复杂且扭曲,仿佛她做了件人神共愤的恶事。 “你竟金屋藏娇!” 闻言,楚黛险些滑了一跤,咬牙剜向他,“闭嘴!” 夜哲委屈巴巴抿嘴,眼瞅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娘子蜂拥而上将她淹没,颤巍巍躲往树丛后窥觑,直唏嘘女子猛如虎。 直至天际暮色冥冥,楚黛方由踏莎居抽身回返琼琚斋,夜哲巴巴儿缀在她旁边,竹筒倒豆子般开了口:“原来你同族的姊妹那么多,话说不就是你二堂姊和三堂姊出嫁,怎来了如斯多姊妹?反倒没见长辈?再者,她二人为何不在关陇待嫁偏要到国公府?” “依婚俗,新妇出嫁当日同族姊妹要拦新郎的喜车,名曰障车,就是索取金银财帛,入门后众姊妹要各持一棍打新郎,意在不许新郎日后欺负新妇。当新郎至新妇门外需作两到三首催妆诗,众姊妹若不满意还会让傧相一同作诗,总之她们的作用就是用尽各种方式为难新郎。” “二位堂姊的父母在关陇需办些事,稍迟点才可抵达,其他的长辈也将于近日到国公府的别业里暂住,等待参加婚宴。” “先祖在世曾订立一项规矩,凡欧阳氏嫡出女皆需到时任的家主府中待嫁,我阿耶身为家主自要遵先祖遗训。何况二堂姊和三堂姊一位将嫁给现于长安任户部侍郎的河东柳氏嫡长子为妻,另一位将嫁给京兆杜氏的嫡五子为妻,在国公府出嫁非常便宜。” 楚黛耐心的解释让夜哲茅塞顿开,但又有一疑问出现,他刚刚听奴仆谈论三堂姊是庶女,焉能入府待嫁,忙对此发问。 “三堂姊确是庶出,可她自幼由二伯母教养长大,一言一行皆端庄娴雅,德行出众,长辈特许她入国公府待嫁。” 楚黛扶了扶髻边玉钗,乜斜夜哲,“趁我心情好不嫌你啰嗦,还有问题尽快问。” 夜哲:“可嫡母不是向来看不惯庶子女吗?平素不该是非打即骂?等成年后再找个贩夫走卒或寒门嫁娶?” 冰嫣和雪嫣不禁乐出声,一瞧夜护卫就是看多了外面的话本子。 楚黛淡然一笑:“纵观天下门阀士族泰半不会出现你口中的状况。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要积累近百年方可称之,这其中不光靠有才干者支撑门庭,还须有士族间的联姻为强有力支撑,嫡庶子女的婚姻是最有价值的交易。” “庶子女身份虽不如嫡出,但他们的教养一点也马虎不得。尤是郎君们将来要走仕途更好的巩固家族地位,日后联姻的人如品行不端,祸害的是两个家族清誉,要知晓联姻的最初目的是代表两个家族结秦晋之好,而非交恶结仇。” “为家族长久的利益考虑,家主断不会让嫡母戕害庶子女,嫡庶尽要给予优质平等的教养。像三堂姊身份上比不了四房嫡出的二堂姊,可两人接受的都是相同的诗书礼教,士族除看重门第更看重女子品行,是以嫡子娶庶女有之,嫡女嫁庶子亦有之。” “至于,你说的也确有其事,不过只是极特殊的一部分。”她一脸神秘半真半假道:“更多的嫡母是用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挫磨庶子女,远比你想的要狠,比方说拿针扎腋窝——” 夜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捂耳摇首,“别讲了,太可怕!” 真是一头傻白泽…… 楚黛忍俊不禁,“好了,再随我到库房走一遭,瞧一瞧自关陇运达的妆奁。” 库房门前,楚黛脸色渐冷,布满不悦之意。 “甄姑再三阻拦,莫不是怕我进库房顺手牵羊?”她漠然地看向眼前银丝染鬓的媪妪和周围脸生的护卫,声线冰冷,“抑或说姑姑跟在大母身边久了,便不将我放在眼里?” “大娘子息怒,老奴纵吞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藐视您。” 甄姑额间皱纹深深,眉梢眼角的褶皱层叠,嘴巴里谦卑恭敬,身子却稳如泰山拦住了楚黛的去路。 楚黛慢条斯理地道:“劳烦甄姑打开库房,我要为即将出嫁的两位堂姊清点妆奁,以确保万、无、一、失。” 后四个字叫甄姑心惊肉跳,“仅微末小事交由老奴来负责即可,何须劳您费神。” 冰嫣笑着打圆场:“想是甄姑上了岁数,心智和腿脚连带着一并迟滞下来,这开库房的琐事还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3章 心怦然 时光匆促,弹指间迎来大喜…… 时光匆促,弹指间迎来大喜之日。 丑时三刻,鸡尚未鸣,琼琚斋的西厢里先飘出一声悲愤惨鸣。 “什么!不是白日举办婚仪?” 奴仆耷着眼皮,努力憋回哈欠,“婚仪皆于黄昏时举行,取阴阳交替有渐之义。” “想我为止困意连灌两壶酽茶醒神,现在竟告诉我黄昏举行婚仪。”夜哲满腹怨念,不断用脑袋撞着墙,眼下的青黑眼圈无声诉说着它的来历,“气煞我也!” 回首想找奴仆诉上一诉,结果人家早回房补觉去压根儿没听自己讲话,登时眼泪汪汪地回房摸上榻。 唯酣畅大睡可解忧! 却道,他一觉睡至下晌,转醒之际已是暮霭沉沉,夕阳西斜,胡乱扒拉了三碗饭,便剔着牙怡然逛向府门口。 托来的时辰妙,他恰赶上明火执仗的迎亲队伍被关在门外,遂寻了好地儿,摸出一袋金铃炙边嚼边看热闹。 门内一群小娘子和妇人扬声同门外的新郎及傧相发问。 郎君们间或插上几嘴,因是柳大郎和杜五郎同时迎亲,是以一问一答间已消磨掉一柱香的光景,大抵俩新郎吟的诗合了她们的心意,最终同意开门。 两位丰神俊朗的新郎进门后,分别向两侧急躲。原是新妇的姊妹抄着棍棒噼里啪啦往他们身上打,小娘子一窝蜂追赶新郎,期间傧相也要挨上几棍子。 有傧相眼疾手快拦住几位小娘子,掏出一沓红封分发,她们嘁嘁喳喳笑作一团,大开方便之门。 一群人嘻嘻哈哈簇拥着新郎至中门,迎来又一难关,新郎须继续吟诗作赋,傧相则笑着恭维拦人的亲眷希冀早过关。 约是看傧相生得俊秀,小娘子们高抬贵手放了水,直叫意犹未尽的郎君干瞪眼。不成想又一伙小娘子在内院摆开阵仗,为难新郎吟诗的同时踢蹴鞠,哪一方踢入风流眼可先入内迎亲。 为了新妇,柳、杜二人也不瞎谦逊礼让,忙去踢特制的蹴鞠。 他二人累得满头大汗,一前一后迈进踏莎居,于新妇的闺房外深情吟着催妆诗。 八首诗后房门打开,有仆妇提挈烛笼、步障先行步出,两位着钿钗礼衣持羽扇遮面的新妇自闺房中娉婷走出。 一路上,楚黛同其他姊妹随于新妇身畔,送新妇出国公府,之后登上马车跟队伍前往柳府。 今儿的柳、杜两个新郎不单是连襟更是表兄弟,加之二府紧邻,故而楚黛按照长幼之序先入柳府再入杜府。 为更周全,她托了已嫁入博陵崔氏的大堂姊和身为云麾将军嫡女的十堂妹,伴着三堂姊入杜府。 途中还迎来障车者若干,放眼望去都是士族权贵之子不好随便打发,新郎只能放低身段讨饶说些好听话,大方赠予钱财才顺利通过。 这厢,二堂姊下了七宝车走过毡席,进入府中西南角的青庐。楚黛伴她坐了会儿,便匆匆去往杜府替换大堂姊和十堂妹,陪着三堂姊又坐了会儿,等时辰差不多自去了席上用馔肴。 众人夤夜归府,折腾大半宿自是困乏疲倦,唯独楚黛精神奕奕,她没惊动旁人,独自提了一盏烛笼踏着一地月华漫步庭中。 寂夜繁星闪烁,月影摇曳着扶疏梨花,流风卷携花香落上窗牖。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树后,一声叹惋隐进梨香蝉鸣中,分拂花枝,入目的是一张落寞的脸。 “君思乡应速归,何故叹矣?” 没料到楚黛竟翩然现身,夜哲微怔,哑然失笑:“虽则思乡情浓,但我未敢忘却践诺之事。今夜你甚是操劳,怎的不早些入寝。” “一天都在热闹中度过,乍然寂静不习惯便不成眠。” 他颔首,脸上洋溢着笑,“话说凡界婚俗真有趣,下婿、障车、却扇、观花烛、设青庐!相比之下我族婚俗乏味至极,而且你们的婚服也好看,红男绿女风雅自成,不像我族成个亲男女皆穿银白华裳。” 两个睡意全无的人言谈甚欢,索性共坐树下,楚黛笑言:“其实祖辈传下的婚俗随朝代更迭变化频仍,先秦时本没下婿一说,且女方父亲要门外迎婿,礼数隆重,也就是前朝才开始产生刁难新郎的法子。” 月下,二人比肩而坐,言笑晏晏。 夜哲侧目端详少女的脸,心思骤动,“你起身闭眼!” 闻他突兀的话,楚黛无奈,“可莫戏弄我。” 胡乱应了,他掐诀,释出一道微风。 “唔。”感到周身一沉,楚黛睁目,环视身上的深青华裳和掌中羽扇,借池水看清自己原是戴着繁琐沉重的头饰,穿着堂姊出嫁的婚服,皱眉回首,喉中欲吐出的诘问戛然消失。 庭中月华如练,星汉皓皓,苍穹的皎皎繁星纷纷降下天幕,化作婆娑流光游荡于周遭,点缀梨花间,足下不知何时竟变成一片浩瀚的溶溶月色,无垠璀璨仿佛缩短了天与地的距离。 熠熠星光自指尖流散,楚黛眼中汇集的惊喜和唇际上翘的弧度,使夜哲情不自禁地捉住她的双手,合拢羽扇遮住那艳色,凝视她的眼,启齿吟道:“城上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已知秦女升仙态,休把圆轻隔牡丹。”缓缓按下羽扇,渐渐展露少女的娇颜。 这首诗是他听柳大郎念给新妇的却扇诗,意境很美,很适合此情此景。 楚黛怔愣着,深觉自己受了某种蛊惑,居然任由他放下羽扇,心尖还止不住荡出一阵阵悸动,胸口弥漫的陌生灼烫的情愫,令她的肢体反应迟缓。 稳稳神,一点点拖回冷静理智,她咬了下唇,拉开彼此的距离,言语生硬:“你僭越了。” 凉薄的面色刺入夜哲的眼,方是如梦初醒,电光火石间星汉回溯重归苍穹,一切恢复如昔。 蝉鸣归耳,树下二人沉默对立,楚黛丢下羽扇,漠然道:“今夜之事,我不予追究,望夜护卫谨记规矩,莫再犯。” 夜哲呆杵半晌,捂着拔凉拔凉的心口,说不清是何滋味,他想自己必是昏了头,方做出如此无礼举动,分外怅然地望月唏嘘。 婚仪之后,在国公府一众畏怯含惧的眼光中,楚黛暂把烂摊子丢给心腹,兴致勃勃接下一张帖子去赴了一场小宴。 长安城南素来景致旖旎,为文人墨客同门阀士族喜好建造别业之所,各坊中宅邸林立。 街衢上宝马香车络绎穿行,每家每户的门口皆有精悍奴仆执棍棒森然护卫,往来间耳畔隐隐闻得高门深邸内飘逸出的丝竹之音。 一辆黑漆平头马车伴随车夫的轻吁声,驶停于一座门邸之外。 大门口的使女小心翼翼服侍着头戴幕篱的小娘子踏下马车,转乘上府中早早备好的肩舆,四名强健有力的婆子扛着肩舆缓行,贵人坐在宝相花纹的貂绒褥垫上,大大减少了颠簸感。 府内,亭榭楼阁疏落有致,嶙峋假山依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4章 元三郎 因女子的地位不断攀升,许…… 因女子的地位不断攀升,许多不甚合乎礼法的事情也层出不穷。 世人皆知大应皇室并非纯正的汉人,他们的体内流淌着部分鲜卑族血脉,是故子嗣多少沿袭其祖上的胡夷之风。 宗室之中无论是公主郡主县主,每个人几乎都拥有好些个私底下相好的郎君,风流多情是贵女们的专属名词。她们相互交换俊美的郎君抑或三四个人一起玩乐,皆是常事。 这种显得过于自由乃至放纵的作风甚至影响到其他的士族贵女同夫人,让她们亦纷纷效仿,逛倌馆蓄养面首。 宗室贵女未出嫁前夕与出嫁后的不羁作风,使夫家怒火中烧却也无可奈何,两家门第相当甚至乎女方地位更高,如贸然撕破脸皮自是闹得颜面无光,索性双方各退一步。 你有你的面首小倌,我有我的美妾通房,彼此互不干扰,在内貌合神离。在外则装出夫唱妇随的恩爱景象,做出优良表率。 而腰板子硬气的门阀士族,对不修妇礼的贵女尤是不齿。 为杜绝家门内有可能出现的绿云遮顶恶象,各家主严令家族女儿不嫁宗室男丁,家族儿郎不娶宗室贵女,士族不愿与宗室联姻,目的便是防止积累百年的清誉和门风一朝沦为笑柄。 榻上佳人享受着众郎君拥簇,神情迷醉,突见一人躬身附耳言说几句什么,她迷濛的视线挪到楚黛身上,挥手令伎人停奏曲乐,示意袒胸跣足的众郎君噤声,斜斜倚榻慵懒地撑着脑袋,媚声道:“我原道你今儿不能来了,不成想竟给了我个惊喜。”微微撑起了身子,目光巡睃一圈,半是诧异半是戏谑道:“咦,你身畔那位俏郎君怎没同你前来?莫不是……怕我将他给吃哩?” 掩嘴吃笑间本就滑落至胸口的衣衫更是往下坠了一坠,露出整片白滑腻的肌肤,胸前更是展露出诱人的旖旎风光,引得众郎君蠢蠢欲动。 有一紫衫郎君目光火热而痴迷,迫不及待握上女子洁白无瑕的小腿摩挲抚摸,惹来娇笑不绝。 面对如斯场景,楚黛眼也不眨仿佛司空见惯般,显得既淡定又从容。 “倒不知是我身边哪个俏郎君,劳阳安郡主记挂。” “甭装模作样诓骗我。”阳安郡主媚眼如丝,娇哼:“上回东市醉仙居二楼,我清楚瞅见你身畔的一个贴身使女将一名面如冠玉的俏郎君引入你常进的雅间中,所以莫狡辩啦。” 楚黛弯唇哂笑:“他啊,是我新近收的一名随侍而已,未料竟在你阳安心底留了印象,倒属他之荣光。” 平平淡淡的语调仿佛讲述的真是名不足挂齿之辈。 阳安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目中闪过丝玩味之色,微挑了挑秀眉,垂目勾起榻侧一名俊秀郎君的下颚,乜眼瞥向左侧立着的两名郎君,莞尔吩咐:“还不快为临江郡主斟酒添馔。” “是。” 面容清隽的翩翩郎君踩着木屐行近,一个持酒壶含笑斟酒,一个捧着装荔枝的琉璃盘子,二人一左一右依傍少女身畔箕踞而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本就袒露的大片白皙胸膛,随动作幅度露出的地方益发多了起来。 好好穿着的衣衫滑落泰半,引来楚黛的侧目打量,清清淡淡观瞻两眼便收回了视线,仿若伫立旁边的不过是两块相貌普通的石头。 感受到伊人温淡视线的两名郎君,心脏悸动不已,盯向少女的目光愈发炙热,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痴迷。 如能与临江郡主这般貌美佳人结下一段露水缘分,也不枉此生在世上走一遭。 念及此,褐衫郎君剥了一颗荔枝欺身贴近,清隽容色泛着勾人心魄的魅惑笑意,眉梢眼角又不失阳刚之气,薄唇呵吐的气息缠绕在那圆润小巧的耳畔。 “今日得见郡主一面,某心甚喜,心中倾慕之情不可遏制,唯愿与您缔结一夜良缘,以偿平生夙愿。” 不安分的双手早便绕至楚黛背后,搁到纤腰间的绦带结扣上,郎君一双眼瞳万分虔诚的注视着少女,修长手指一点点勾扯。 转瞬间结扣如蒙蒙雾气散开,广袖外衫仿佛娇花坠地散落出清浅的旖旎芬芳,一件薄透的锦纱裙裳服帖肌理,洁白如玉的肌肤触手温润,像上好的羊脂玉,精致锁骨下方一片绣有嫩粉芙蕖的诃子亭亭有致,轮廓姣好。 清雅芙蕖近在眼前惹人怜爱,褐衫郎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呼吸微滞,喉中干涩,眼底逐渐燃起熊熊火焰,连带下腹亦是灼热不堪。 正当他欲将裙裳的系带抽开,突瞥见临江郡主冰寒刺骨的双目,浑身不禁打了个寒噤,牙齿上下磕碰,似步入了寒冬腊月,赤身躺在冰天雪地里。 “松手。” 蕴含压迫意味的二字灌入耳,像兜头泼了对方一盆冰水,讪讪缩回手,“是……” 伊人面覆寒霜,无视两人的曲意讨好。 阳安郡主遥遥瞅见,嗤笑一声,翻了个身用白皙足尖勾扯掉一名郎君的轻薄衣衫,洁白趾头来回画圈摩挲着那具健硕胸膛,笑吟吟道:“快瞧瞧,你可把他二人给吓坏喽,也不知道心疼人真是冷心冷肺。”抛给两名郎君一个妩媚的眼风,嗔道:“汝等还不快到我这儿来,莫非还欲惹不痛快?” 自觉尴尬的两名郎君,忙奔向榻侧寻求庇护…… 氍毹上鎏金熏笼青烟袅袅,佛手柑独有的芳馨气味弥散在九筑台的每个角落。 一队婀娜使女姗姗而至,打头的使女低眉顺目奉上置着鹅黄广袖外衫的镂雕漆盘,身后其他人则手脚利索地规整几案,摆上崭新的食具馔肴。 楚黛不疾不徐地起身展臂,令使女伺候着更衣,末了乜斜着原先穿来的那件外衫,扬了扬下颌,曼声吩咐道:“烧掉。” 众郎君暗中窥见这种情况,不禁面面相觑,原以为临江郡主性格温敦好相与,结果倒是他们想岔了,有妄图献媚攀附高枝儿的郎君乍见此景,纷纷收敛起小心思。 软榻上,阳安娇嗔着一把推开名手脚不老实的郎君,径直穿好衣裳,下榻蹬了双丝缎锦履,施施然跽坐到几案后,含笑妙目宛如盛满三月的春水般明澈动人,开了口同楚黛东拉西扯一通。 “我竟不知,阳安郡主几时开始说话爱弯弯绕绕。” 阳安娇笑着搡了她一下,“嘚,我有话就直说喽。临江啊,上回我邀你参加义国公府举办的文会,可还曾记得在席间有一满腹才华的郎君?”语音顿了一顿,复提醒道:“元氏三郎元弼。” 沉思一瞬,楚黛倒记起元弼这个人来,义国公府的文会广邀长安城才子聚首,不论是士族与寒门,只要有才华者均获邀参加。 席间义国公同尚书右丞韦保卿并鸿胪寺少卿李戬三人分别出题,考较诸学子的才识素养,三轮比试下来共有十五位郎君脱颖而出,而三轮皆拔得头筹者乃是同一人——元弼。 众郎君娘子品阅诗赋深觉鸿笔丽藻,锦绣生趣,再观元弼其人执麈尾同郎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5章 起恶念 一盘盘精致珍馐罗列几案上…… 一盘盘精致珍馐罗列几案上,伴随轻缓乐声同伎人优美婀娜的舞姿,缓缓品酌享受自当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是干巴巴的观赏吃喝,不止无趣而且互动性也太少,很是不利于彼此交流感情,幸而宴席上有专门助兴的游戏。 行酒令便是其中一项…… 跽坐案边的使女身前放着一个龟负论语玉烛酒筹鎏金银筒。 筒内置有鎏金酒令银筹四十枚,每根银筹皆刻有令辞。上半段尽摘自《论语》中的语句,下半段则是酒令的具体内容,行酒令时合席按序摇筒掣筹,再遵照银筹上刻的令约饮酒。 鉴于席上人数过少,阳安唤来了府中的僚属一并参宴宴饮,又任伎人金洛蓁为觥使监督执行酒令。 一杯令酒下肚后,对方颠晃银筒用纤指随意夹出枚银筹,朗读上面刻着的令辞:“朋友数斯疏矣——劝主人五分。” “金娘子倒是会抽。” 阳安挑眉,接着身为主人的她依令辞饮了半杯酒,飞速摇筒抽出枚银筹,扬声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恭默处七分!大家伙自进门以来都说过话,无人可罚。” 乜了眼始终静默不语的临江,她忽道:“不如便按谁从进门到现在说话最少来定,让我想想是谁呢?”佯作苦思冥想状俄顷,眼睛猛地一亮,拊掌大笑:“数来数去,就属临江同元三郎的话最少,二人该饮!该饮!” 被点到名字的元弼怔了怔,转眼看向无奈发笑的楚黛,见佳人已饮罢酒,众人的视线均落在自己身上,笑了笑,即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该轮到楚黛抽取,她摇了摇筹筒,随机拎出一枚银筹。 看罢令辞,她抬脸绽出一抹格外璀璨动人的笑靥,瓠齿微露,泛着丝闪亮光芒,“出门如见大宾——劝主人满饮壶中酒。”纤纤素手托起银筹给啧啧称奇的众人一观,侧首瞧向阳安,笑容明朗,“快喝罢。” 整壶酒…… 真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阳安苦哈哈依令饮尽壶中酒,打了个酒嗝,红着娇媚的脸,不服输道:“接着来!” 阖席人把酒筹抽了个遍,期间骰筹叮当作响,大家伙觥筹交错不亦乐乎,兴致盎然间又有人提议行飞花令。 行此令可择用诗词曲中之句抑或临场即兴所作,但吟出之句需格律一致,且一般不超七字,事先定好的字也必须出现在相应位置。 行罢四轮以“酒”为规定字的飞花令后,在座诸位皆有些犯了难。 当再次轮到楚黛时,她沉吟少顷,余光瞥见元弼状似随意地掸了掸青衫广袖,缓慢端起酒杯掩住唇形,吐出声极轻极低的字,又随他的视线挪至绣着梨花纹饰的裙袂,倏地福至心灵,张口便道:“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妙哉,妙哉!” 席间诸人拊掌喝彩。 元弼对上她的目光,儒雅一笑。 最终,飞花令是在满堂喝彩声中结束,众人仿佛是意犹未尽,一名僚属让使女取来香球提议玩起抛打令,获得了在座人一致赞成。 这种行令方式极简单有趣,取酒筹、绣球等物,在宾客之间传递抛掷,当鼓声或乐声停止,最后东西落到谁手上,谁便需遵照规矩赋诗歌舞抑或罚酒痛饮。 承了吩咐的伎人们挪了个地方背身而坐或立,低头徐徐弹奏起手上的乐器。 在座者开始飞快传递香球,唯恐乐声一停香球仍留在自个儿手头要受罚,反观阳安倒是不紧不慢从僚属那里接来香球,掂了一掂方慢吞吞传递给楚黛,孰知乐声在香球刚搁到掌心的瞬息骤停。 诸人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临江郡主,楚黛不咸不淡睨了眼窃笑不已的阳安,大大方方亮出手中香球,娓娓言道:“既然是我,便与诸位奏一首箜篌曲。” 她径直起身,取来伎人畔侧的凤首箜篌,敛裙端雅跽坐,伸出纤纤玉手开始抚弦勾拨,鸦睫轻垂半遮住乌亮瞳仁,专注的面容上噙着恬淡的笑,眉目间一片宁静,听柔澈音色从指尖汩汩流泄,心底好像有一丛姹紫嫣红的花悄悄绽放。 元弼痴痴地看着,内心深处某个地方柔软一陷,目中只映着一位少女的娉婷姿影,他满腔的恋慕之情浓稠绵密,完全不可遏制。 自腰间抽出一管玉笛,横笛于唇际,低缓幽邃的笛音流淌而出附和着箜篌,一曲《塞上》竟合奏得无比默契,婉约隽永里隐隐含着丝缱绻情意。 闻听笛音幽幽相和,楚黛掀目看向长身玉立的郎君,四目交汇间向他微微一笑,二人一坐一立形容宛如相识已久的知己,在外人眼里端的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一曲罢了,席间诸人又开始行令,一枚小小的香球连抛带掷,引来阵阵喧哗嬉闹。 每每伴随丝竹曲乐的停滞,席间都会有人无奈跌足出列表演一项节目。 有浑身赘肉的胖郎君气喘吁吁跳着胡旋舞,有文弱郎君现场吟诗作赋,更有醉醺醺接到香球的阳安执了剑表演剑器舞《邻里曲》。 复观,席上已有泰半人醉得东倒西歪不成样子,而楚黛尚算可以只容色稍显酡红,一双妙目罩上濛濛水汽,淡淡睨着被使女搀走的阳安和几名僚属。 偌大的九筑台冷冷清清,伎人们也早已退场,她手撑脑袋微阖了目,勉强寻回些清明的神志,正兀自起身间侧面有一道人影晃至跟前。 “郡主且留步。” 元弼注视着楚黛的面容,瞬间失神,那副由酒气醺染出的娇态丽色展露无遗,莹莹生辉的眼瞳宛如笼了薄纱的珠光,呈现出几分柔软无辜,绯红水润的唇一翕一张着实诱人遐想。 似乎是看出对方的魂游天外,楚黛稍稍蹙眉,耐着性子问:“郎君有事?” “啊……”元弼回过神,暗自斟酌着语句,思索半晌终是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端方作了一揖,再次近前一步,温柔而坚定的瞳眸凝着佳人。 “某自第一眼见到郡主起便难以忘却您的一颦一笑,夜半辗转不能成眠,只盼早日同您再见,然见到您后竟不知该如何叙说。某思来想去惟愿您能够知晓我心悦您之心意,遂今有此唐突之举。” 楚黛撤后两步拉开同他的距离,一张俏脸挂着清浅温和的笑容,“郎君一番心意,我今已知晓。但我并非你之良人,放眼天下娇花千姿,终身大事君当慎而重之。”言罢,便要绕过他往门外行去,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抓紧了衣袖。 “某、某考虑得很清楚,此生此世只喜欢您一个。如果您是嫌我身无功名,请再等等,待殿试之后某定能把状元之名摘下,入曲江宴承圣人赐封官职!” 当最后的一丝耐心耗尽,楚黛笑容不复,踅身抽回衣袖,“适才,我以为讲得很是清楚了。”她的面色平静无澜,看向一脸急迫无措的元弼,心底莫名生出厌烦之意,语调多了两分冰冷:“我对你无丝毫男女之情,现在是以后也是,望君莫再纠缠,以免伤心更伤身。” 最后一句的意思非常明显,假如元弼还继续纠缠,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呆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元弼眼神黯淡,盛满无穷无尽的失落之色,神情落寞间突嘲讽一笑,喃喃道:“看啊,纵依你如今所处之位,她也不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一切的努力她都从不知晓不明白,元三郎你真是只可怜虫……” 九筑台外的使女谨遵主子吩咐,寸步不移驻守原地,把耳朵竖得直直地探听着里头的动静,面上犹挂着兴高采烈的八卦神情。 霍然间看到临江郡主从里面转了出来,小身板子一抖,尚未能收敛的兴奋神色混杂惧意扭曲成一个极难看的表情,大气儿都不敢喘,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6章 痴慕心 元弼神情波澜不惊,他信步…… 元弼神情波澜不惊,他信步绕过了冯十二踱近软榻,端详着楚黛姝丽的眉目,双眸滑过一缕炙热之色,抬手轻抚上那张日夜萦牵心神的颜容,指尖沿饱满额头徐徐勾勒。 察觉对方神情不对劲的楚黛,注视着他几近病态的眼神,心中暗惊。 豺狼刚走,虎豹又来。 “四年前,临江郡崇嵩书院中的惊鸿一瞥,让某始终记忆犹新,无时无刻不在记挂伊人芳容。后历经多方探听总算知悉,彼时是镇国公嫡女临江郡主至书院拜访旧友。那段时间临江郡内的高门大户子弟,私底下谈论最多的便是郡主芳姿丽质云云。当某闻听他们言辞间对你的肖想觊觎,十分嫌恶不齿,甚至乎生出一种溺死他们的念头,掐灭所有人的绮念。” 元三郎深情款款的凝视和触碰,让楚黛感受到前所未有过的不适与胆寒。她无法抵抗惟有逆来顺受,从对方话语中隐隐约约察觉出丝缕异样,脑海里忽闪逝过一个极其荒唐又极具可能性的想法,沉声质问道。 “四年前临江郡内两大士族宋氏同林氏的嫡子,相继于酒醉后失足跌落湖中溺毙身亡。其时宋、林二族不信嫡子酒醉溺毙之说,深觉蹊跷,上报刺史尤陵祁恳求彻查此案。然而几经查访都未有任何蛛丝马迹,尤刺史顶不住两大士族所施加的压力,又苦无证据证明为他人谋害,只能判为一桩悬案。” 在阒寂的氛围里,她开口续道:“当初宋、林两个郎君曾使劲浑身解数讨好追求于我,是以他们二人之死,其实是你一手……”双唇被一根手指轻按住,把‘造成’两字将将堵回濡湿的唇舌中。 楚黛厌恶皱眉。 冰凉指尖上下滑扫着温热唇瓣,一抹携芳香气息的朱色口脂沾染到指腹,元弼低笑一声,将指腹探进自己口中啮咬舔舐,品尝着伊人口脂香,嘴角微微上扬勾起愉悦的弧度。 “嘘!某不希望在你我二人之间听见旁人的名字。” 他长臂一伸,轻巧搂住佳人的细腰扣进胸怀,修长手掌来回游弋于娇软香躯之上,明明是最轻佻的动作,但他的眼底却不带半分情动之色。 强自忍住浑身的战栗感,楚黛已经笃定他便是四年前制造宋、林两家郎君溺毙身亡的真正凶手。目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竭力同他讲话,分散他的精力,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府内奴仆的到来。 “在做下杀人夺命之事前,你可曾顾及过元氏阖族的安危荣辱?身为嫡系三房的独子,可曾为父母着想过分毫?作为一个读书人可还曾记着何谓忠孝仁义?何谓孔孟之道?” 对于她的诘问,元弼容色平淡似是不以为忤,食指挑起绺她的长发一圈圈缠绕上指尖。 “郡主倒是讲错了,元氏阖族的安危荣辱同某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元氏三房的独子,不过是花重金买来的一个名头而已,某又为何要为那对夫妇着想。至于作为读书人,某阅万卷书聆孔孟之道,大道理都明白,在为人处世方面自当要谦逊有礼,可……人人均有一个不能被触及到的底线。” 他垂首贴附到少女的耳际,声线低沉:“而您便是我的底线,任何对您有想法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安宁度日。” 楚黛眼帘微颤。 弘农元氏乃三等士族,近些年来因族中子弟不成气候已逐渐没落,但瘦死的骆驼始终比马大,即便再是衰颓不振,门阀士族的名号和地位堂堂正正摆在那里,仍令黎庶所敬重。 借士族子弟之名要较寒门子弟行事便宜,且某些方面更具优势。 “掷重金购士族子弟之名,仅此一点便足以使普天下的门阀士族鄙夷唾弃,忘父母恩弃忠孝仁义,抛姓改名归进他族族谱。桩桩件件一旦被揭发出来,这辈子你都再也无法翻身,还遑论什么摘状元名入曲江宴获封官职,你只会永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楚黛目色平静,暗自咬牙忍受着自头皮传来的刺痛感,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如若现在能够迷途知返及时收手,尚有转圜的余地,我可以不计前嫌援手鼎力助你,抹掉你身上所有的污点,届时待入得朝堂之际,各处仍可予你裨益,本郡主说到做到。” 蓦然间,头顶传来一声短暂轻叹,与此同时一阵天旋地转使楚黛整个人陷进柔软薄衾中,脸部紧贴凉滑缎面,纤细双臂被元弼反剪住,双腿也被紧紧压制不能动弹。 握于掌心的一枚尖锐金簪颓然跌落,她试图挣扎却徒劳无功,纵使浑身恢复了气力亦难同个成年郎君相搏斗。 “你放手!” “郡主可真不乖。” 楚黛身上的鹅黄色外衫因挣扎间意外滑落至肩头,展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 看进元弼眼底无端端增深了眸色,幽邃中仿佛熊熊燃烧着两团烈火,俯腰垂首埋进楚黛的颈窝,深吸了口气,情不自禁地张开口探出舌尖描摹着姣好的颈子,顺沿颈间的细嫩肌肤一路向下舔舐。 大掌紧紧贴合着曼妙娇躯,感受她因恐惧而带来的微微战栗,内心深处翻涌着并不陌生的浪潮,轻松剥扯掉碍事的外衫与薄透的锦纱上襦,怜惜地抚摸着欺霜赛雪的肌肤,摩挲脊背细腻皙软的肌理。 稍微一用力捏按,皮肤上便会立刻浮现出一抹红印,像极了雪地里枝头盛开的梅花,暗香浮动惹人垂怜。 “呵,您可真美啊,难怪总惹许多人惦记。” 他眼神炙热滚烫,视线直勾勾黏着佳人刹那变得雪白的脸庞,倏忽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带,挂在手头闲闲把玩,青衫半敞月白里衣若隐若现,清隽非凡的面庞噙着笑意。 “放手!本郡主最后警告你一次,否则后果自负!” “原来美人怒,也别有一番风情啊。” 痴痴凝望着佳人玲珑有致的躯体,元弼缓缓将深青色绣忍冬纹的腰带,猝然套进了身下人那弧度优美的颈间,幽幽青绿同雪颈对比鲜明,犹似雪山尖一株遒劲生长的苍松。 美丽景致入目,迫使元弼的呼吸顿了顿,他眼中带笑,手掌蓦地发力狠狠拉扯腰带两端,修长颈子骤尔被紧绞住,渐渐显出可怖淤痕,而腰带仍旧在一点点缩紧。 软榻上,少女绾好的发髻彻底松散,金簪玉钗掉得无影踪。 一头鸦黑青丝四处铺泄,精致美丽的面孔因呼吸不畅而快速涨红,面容挂着无比痛苦的神色,眼瞳中充满了血丝,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手臂胡乱挥舞着,双足踢蹬不休,含泪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依旧笑容明朗的郎君。 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疑问,儒雅郎君稍微松了松力道,忽而一笑,虔诚地吻上那片凝脂雪肤,眼神里仍是片温和暖煦,仿佛欲置楚黛于死地者并非是他,平静的嗓音再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7章 勿施人 电光火石间,夜哲眉宇紧皱…… 电光火石间,夜哲眉宇紧皱,内心情绪如浪花激荡翻涌。 遽尔拂袖大步流星地走近她,脸上的神色复杂,嘴唇翕张几次想要讲出一些话,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身为一名随侍,必须对主人的命令言听计从,不得有任何异议,否则平白留下你又是干什么呢。” 楚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眉梢眼角挂着十足的淡漠讽刺,“收起无用的情感,做好自己罢。” 闻言,夜哲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怒意,紧箍住楚黛的腕子,厉声喝问:“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你眼底便如细微尘埃一样,可以视若无睹?难道……你就没有愧疚吗?” 他的目光逼视着她,瞳孔里倒映出一张极致冷漠的面孔,口吻倏地变得咄咄逼人:“我曾明确说过,不替你做有违天道之事,今日冯十二这个人我是救定了!” 既视人命如草芥,那么自己便不会袖手旁观。 真是执拗的白泽…… 楚黛轻轻一叹,淡然拂开他的手,仿佛是对他的善良心软而感到无奈。 “第一,我不曾让你做有违天道之事,冯十二是元弼刺伤,并非是你动的手。第二,你可以大发慈悲救下冯十二,但是他最终的结果也难逃一死,之所以阻你救他,只因怜你到头来白费功夫罢了。” 她仰首看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娓娓续道:“试问有人大胆冒犯郡主,或许更准确的说是对郡主意图不轨,一旦事情被揭发出来,他的下场是什么呢?”像是恍然大悟般轻轻拊掌,“对了,你乃白泽族少主并非凡人,恐怕不知依我大应王朝的律例会将犯人及其满门亲眷,皆施以车裂之刑,之后把尸首扔去乱坟岗遭野兽分食。” 用极尽漠然的口吻详述着最悲惨的结果,面容不显露半分异色,铁石心肠当是如斯。 给予了别人一次活命的机会,又再次掐灭活命机会的滋味儿,怕是苦涩不堪,浑不如直接了当的死去,给一个痛快还能少拖累家中亲眷。 夜哲咬了咬牙:“难道就不能饶恕冯十二这一回?他已经幡然醒悟,知道错了。” “饶恕?” 犹似听见什么顶顶新鲜有趣的词汇,她唇边笑意盎然,明丽颜容于一瞬间艳的不可方物。 “人啊,往往都是口头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就不啻登天入海。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假如今天冯十二是欲对你的嫡亲姊妹抑或是心尖最重要的人意图不轨,你可会大方饶恕并发善心施救于他?” 一个普通的反问立即把夜哲拖进沉思的漩涡,倘若是她所说那样,可会大方饶恕施救? 低首缄默不语,便已清楚表述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针对人性思想及察言观色,楚黛向来拿捏最准,将心比心,推己及人一套已实践成功过无数回。 她十分清楚每个人的内心深处皆有不可触碰的逆鳞。 如果将事先遭遇替换到别人心中最疼惜保护的那个人身上,回过头再观她之做法,哪个还有异议? “想必莳花坞的使女快要清醒过来了,你先走罢。” 她抬首朝夜哲绽出暖暖一笑:“临出府前,我吩咐了小厨房熬煮汤羹,现今你回去火候刚好,正可以喝入口中。” 不知是惦念醇香美味的汤羹,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夜哲也没多说别的话便乖顺地退出了门槛。临走前回首瞧了瞧楚黛的背影,抿了抿嘴,转瞬化作一道银芒远遁。 莳花坞内,使女们自一丛牡丹花间一觉醒来,迷茫睁眼环视周围,仿佛忆及什么般,跌跌撞撞地起身朝临江郡主所在的屋子跑去,生怕这位贵人搁她们这里出了什么闪失。 当所有人气喘吁吁跑到屋前,发现郡主正闲庭信步捻着一簇芍药观赏,当即乖觉地下跪。 楚黛侧目瞥见因惴惴不安而伏身跪倒一地的使女,找出帕子擦了擦手,嘴角微挑了一丝笑:“立马让顾妎来见我。” 顾妎,正是阳安郡主闺名。 嗅出一丝不对劲儿的使女,匆促应了是,忙不迭去请自家主子,硬生生把人从一堆俊俏郎君中挖寻出来。如实细禀了临江郡主的这句话,又慌里慌张‘噗通’一声跪倒求恕罪,盖因她直言郡主闺名实属大不敬之罪。 察觉临江直呼自个儿名姓,阳安郡主破天荒的变了脸色,并未同使女计较,推开欲继续纠缠自己作乐的郎君,又清清脆脆赏予一巴掌后,脚步生风般赶往莳花坞。 仅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她便火急火燎赶至,老远就眼尖地发现临江正眯眼享受使女的捏肩捶腿,悠哉闲哉端着扶芳饮小口啜品,还不时指点摘花使女采哪朵到篮子里面,这场景入了她的眼,捂着胸口险些气个仰倒。 随手指了两名小使女,楚黛示意她们去把大门口那位叉着腰大口喘粗气的阳安郡主搬进来。 趁她仍在喘气未开口前,素手一挥,屏退众使女,推开紫檀木门扉,扬了扬下颌,抿着点笑开口:“你且自个儿看看。” 阳安一脸的莫名其妙,跟随她提裙踏进内室,甫看清软榻上下的情景时,直接吓得白了脸,一口气又差点没提上来,掩嘴狠命咳了阵子。 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冲得脑子昏沉,胸口发闷,靠着柱子歇息半晌才匀顺了气息,围着临江团团转了好多圈,还上手来回扒拉,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小姑奶奶,你受伤了没?要是受伤的话赶紧告诉我,给你请医师去!” 要是这位出了劳什子事,便是不自刎谢罪也该哭死了。 “放心!我没受伤,倒是榻上人一直处于昏迷中,地上另一个人死透了而已。”楚黛一派风轻云淡,端的是从容淡定,探手拂了拂阳安肩膀上落的发丝,浅浅一笑:“顾妎,今日这事你先好好想想,待一个时辰后给我一个完整的交代,如何?” 一个时辰足够搞清楚前因后果,阳安郑重颔首,“放心,此事定当会给出一个结论。” 自混沌中睁目遥望碧空如洗,日丽风和,耳畔琵琶声清脆缠绵,幽软婉转的女音低低吟唱《凉州词》,细腻字句溢出唇舌,丝丝风情扣击心弦,神智恍惚了瞬息。 楚黛揭开身上搭的蜜合色锦缎鹤氅,目光环视过五步开外齐整摆了一圈的素纱屏风,将将寻思起先前因困顿便在花园子里睡着的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8章 善与恶 长久摒弃阳光不见天日的地…… 长久摒弃阳光不见天日的地牢森冷刺骨,人进入牢内身上寒凛不已,铺天盖地的潮气混杂一股霉味并臭味令人作呕。 两侧粗砺石墙上悬着光芒幽微的灯烛,烛火投射在石砖上映出黯淡光影,脚下青石板路并墙隅生长出大片的苍绿青苔,每跨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偶尔还要提防突然溜过的老鼠,愈往里行愈能闻得到浓重血腥气。 楚黛皱眉瞥向一侧牢房内整齐摆放着的四具罩了白布的尸体,血犹自‘嘀嘀嗒嗒’落不停,以致地面坑洼处积了许多血水。 继续行走片刻,至一间早有奴仆等候的牢房前,看人躬身打开牢门,她兀自踏进一方从未接触过的幽暗湿冷环境。 常年不见天日的牢中萦绕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借微弱烛光能看清靠墙角搁了只发霉水桶,里面的水不知是放置多久,密密麻麻飘浮一层蚊虫的尸体,边隅则零零散散搁着些枯黄稻草。 身穿单衣的元弼安静坐在稻草堆上阖目养神,清隽脸庞挂着几许孱弱苍白,跟前放了奴仆送来的两块蒸饼并一碟子青菜,却不曾动过半分。 倒是让灰不溜秋的瘦老鼠逮住机会,颠颠儿叼起比自个儿身形还大的蒸饼往洞里拖,见着有人来也不畏惧,不躲不避立在那处,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转。 孰料,一个不留神间身后便有道劲风裹挟股狠劲儿强势压来,‘噗嗤’一声血肉和骨骼压成碎沫的声响尤为清晰,可怜连一口蒸饼都未吃上的瘦老鼠,惨死于一只鞋下。 细观元弼的手和脚均缚以沉重镣铐,他本人用鞋底毫不犹豫地拍死瘦老鼠后,探手捏起迸溅上肮脏污血的瘪蒸饼丢进水桶里,一气呵成做完整件事之后,抬首觑见锦裙华裳的少女,目中光芒一亮,唇角勾出清浅的笑容。 “只要是郡主所至之处,便算再污浊肮脏的地方,刹那间也会变得锦绣满堂,荣光熠熠。” 他说着,归拢出一块干净地,抱起一大捆稻草细致铺整好,垫上一件薄衣,镣铐与铁链发出沉闷地撞击声,让人听进耳朵里总归有些不舒服。 挽了挽纤尘不染的帔帛,楚黛睥睨他殷勤的举动,容色淡淡,“且说罢,我的耐心有限。” 叠拢稻草的动作终是一顿,元弼身躯僵了僵,眸中光芒一黯,缓缓转过身,张口问出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想知晓答案的问题。 “假如某托生于某个门阀士族之家,以弱冠之年自食其力不靠家族荫庇,摘取状元名获圣人赏识封官,一身清清白白不曾染血腥,届时求娶镇国公嫡女,她可会欢欢喜喜的许嫁?” 他并不追问为何会出现两个临江郡主,也不讲求情饶恕之语,仍旧执迷不悟着追问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这是内心缠绕多年的执念,根深蒂固滋养成挥之不去的心魔,生死攸关皆可抛之度外。 “不会,纵你成为朝堂上那只手遮天翻搅风云的权臣,我都不会为之动心。” 回答干脆利落,彻底掐灭对方心底微末的希冀之火。 闻言,元弼怔愣少顷,唇齿间溢出短暂的叹息,颓然轻哂,他这辈子太可笑亦太可悲,竟对天性便冷心冷情的临江郡主一见钟情。 犹如飞蛾扑火明知前面是一条死路,偏要以微薄之力妄图扭转乾坤,仍旧逃不开作茧自缚的结局。 他抖簌着身子,大掌紧紧抓住束稻草,任由尖锐刺进肌肤淌出串串血珠,眼瞳中沁出血丝,颤着嗓音又哭又笑的低语:“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某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入崇嵩书院,遇见那年花树下笑靥明媚的少女,更不会痴心恋慕执妄成魔,致面目森然。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定除妄去执,不再迷失本我,爱上不该爱之人。” 楚黛拨动腕间金镯的指尖微顿,面容笼罩于阴暗里面,一声轻叹低不可闻,踅身慢慢往牢门口走去,锦裙簌簌曳过地面,脚步缓了一缓,喃喃道了一句佛语。 “即种因,则得果,一切皆命中注定。” 说话间髻边珠钗微微晃荡,折射出一点温暖璨芒映入幽暗地牢。 怔怔地探手尝试着抓住虚空中的一点珠芒,最终却伴随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消散不在,元弼失魂落魄地垂下手,嘴角勾出苦涩的弧度,眼底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跌入尘埃里支离破碎。 “求而不得,执念成魔,心性沦丧,自尝苦果,此生此世永负罪孽,独愿卿笑靥常留,余愿足矣。” 翌日卯时,专奉朝食的小使女趋步端馔肴进入内室,同正立案前布菜的冰嫣瘪嘴抱怨道:“也不知怎地,打从昨晚上雨珠子便滴个没完,眼瞅着把院子里晾的衣裳淋得湿漉漉,真真儿叫人心烦。” “要我说,老天爷素来没个准头,以后还是警醒着点,待入夜后尽早把衣裳收屋里头,搭架子上晾,省得再辛苦浆洗一遍。” 冰嫣努努嘴,故意调侃她,“万一衣裳全淋喽,第二日没得穿可怎么办哟!” “冰嫣姐姐!”小使女咬着唇,别过脸不再理人,指甲轻抠着黄花梨木托盘底的镂空花纹,让冰嫣瞧见后不由打趣她:“你这小妮子倒好,才讲两句就变脸了,日后谁还能同你玩笑。” 小使女慌张摇首,叠声讲不是如此,“姐姐有所不知。我方才听来小厨房送菜的张婆子讲,一个时辰之前金吾卫们在护城河内打捞上来一具尸体,有眼尖的认出那人是近日甚为风光的元氏三郎。” “金吾卫同仵作一起勘验现场,确认元三郎是昨晚因醉酒后碰巧赶上雨路湿滑,不小心失足跌进河中溺毙身亡。那么一个俊俏儒雅的郎君愣是被河水泡得身体发涨,模样不忍直视,可怜我还曾在他身上压注了一缗钱,赌他定能摘得下届科举的状元头名,目下倒是好,那元三郎人一没了,压注的钱都没了下文。” 一阵珠玉清脆碰击声自背后响起,二人住了嘴,回首福身行礼。 雪嫣挽了珠帘,侧眸看主子迟迟未行,描绘着精致妆容的面庞有两分恍惚,暗自忖度是否该出言提醒。 不过好在顷刻间主子便抬步坐到摆满朝食的案前,屏退了一屋子的使女,仅留下两个心腹,捏着勺柄舀了些汤水,置于唇前轻吹。 “事情办得如何?” 闻言,雪嫣上前两步,垂首回禀:“黎娘来信说,她已告知弘农元氏三房元弼溺毙之事,并把搜罗到的元弼花重金购嫡子身份的证据,以及元弼之前在临江郡涉嫌杀害宋、林两位郎君的事情彻底摊了出来。” “元氏三房夫妇骤然知晓认了个杀人犯当儿子,吓得险些晕厥,后来恳求黎娘给指条明路,如此便依照您预先制定的计划一步步顺利进行。目下三房已遵您意在黎娘的协助下,从族中遴选出十五名资质尚可的子弟,记到嫡出名下好生栽培,约莫一年后便会进长安入族学就读,届时再从元氏十五名子弟中挑选出翘楚者为我们所用。” 冰嫣率先伏身跪倒施大礼,“恭喜娘子,获弘农元氏一大臂力。” 拾箸夹了块鱼肉,楚黛细嚼慢咽后睨向两个使女,但笑不语。 不仅仅是弘农元氏入麾下成为臂力,便连阳安郡主府也将欠着她一份情面,日后办事免不了需要些便宜,届时取来这份情面和弘农元氏,倒能省去不少麻烦。 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69章 心中意 把铜盆与巾帕搁置到紫檀木…… 把铜盆与巾帕搁置到紫檀木嵌螺钿盆架上,雪嫣捧来胰皂服侍着主子净了手。 自梳妆台上的匣屉儿取出一个莲瓣纹青瓷小圆盒,旋开盖儿,垂首奉至主子面前。余光瞄见一只皙嫩玉手从盒内挖取块散发着淡淡芳馨气味的乳白色膏体之后,她把小盒的盖儿扭好,神情存有两分踟蹰之意,最终还是开口劝谏。 “娘子,夜护卫始终非我人族,其心性难测恐生变数,是否需要重金招揽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借他们的手……” 雪嫣的眼底浮现一抹杀意,扬手做出抹颈的动作。 顿了一顿,楚黛斜睨着她,语气不辨喜怒:“你倒是考虑周全,且自去小厨房要盒没开口的松子,亲手剥来给我吃。” “是。” 雪嫣心神大震,低头看了眼白生生的双手,这回不止是揣测错主子的心意,更是低估了夜护卫在主子心里头的地位,真真是犯了回蠢。 檐下,雨丝淅淅沥沥编织成一帘迷濛雨幕润泽着大地。 窗外雨滴敲打着新植的芭蕉,将翠色涤得焕然一新,叶上的颗颗雨珠连成串顺沿着轻垂的叶尖,滚落到紧紧相依偎的蕉竹间。 雨中清冽水汽氤氲着梨花,使渺淡的香气增浓两分,一声声珠落玉盘的清音混杂着花香娓娓传响,添了些许悠长意味,琼琚斋仿佛随着落雨声的点缀,成为了空幽宁静的世外桃源。 接连处理了八日府务,该赶走发卖该申斥敲打的也大都弄好。 楚黛手头上便只剩下她阿耶的妾侍,大致过目一遍后院女人的名册,她阖起册子丢到一旁,靠着凭几闭目养起神。 顷刻,她又道:“去将我的箜篌取来。” “是。”使女蹑手蹑脚地把凤首箜篌搁下,便见榻上人睁开了眼,踩着丝履下地来。 敛裙跽坐在玉簟上,楚黛信手拈弦拨弄出几个音,随后低眉忖度,抬手奏出了一曲《清平乐》,流利婉转的妙音缠扣入心,仿佛一下子就能激起世人内心深处暗藏的真实情感。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屋外,撑伞奔走的使女闻箜篌之音不禁驻足聆听,脸上的神情如痴如醉,直至一曲终了方想起各自的活计,懊恼着去忙活做事。 响雷轰然划过天际,扯出一道可怖骇人的银白闪电,天地间瞿然闪掠出一阵刺目的光芒,天上像被撕破个口子,降下滂沱大雨。 风催雨势,豆大的雨珠随风向飞溅上手背,一片沁凉的水泽贴透筋骨,惊醒了沉浸于箜篌声中的人。 檐下长身玉立的郎君袍袖微扬,伸出玉琢般的手掌,虚空一划,瞬息筑起一座隔绝雷雨之声的透明结界。 奏罢一曲,楚黛从容收回手撩起衣袖,将一双纤纤玉手浸入盆中的温水里。 水面飘浮着的梨花瓣随波而漾,淡淡清香萦绕掌间,她拭净了水珠,搽抹上小罐中的乳白香膏,等到膏体彻底浸润肌理,便从一侧托盘上拿起方一柔软干燥的棉帕,细致擦拭起箜篌上的每一根丝弦。 她的表情专注而认真,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般,擦拭完一遍后,又取来棉帕打开了一只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倾倒上棉帕再次擦拭。 从熟练的动作与对细节处的注意中来看,肯定是经常干这个。 夜哲如是想…… “你此来,可是想好了。”楚黛语气平淡无澜,眼皮也未抬一下,手下仍旧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琴轸。 “嗯,我决定继续留下来,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你若是实在想不出第二个愿望,我也不会强求,自动离去便是了。” 她动作滞了滞,缓缓放下了棉帕,偏头轻笑:“好,一切皆依君所言。” “如此,便不多加叨扰了。” 夜哲微一颔首,折身离开。 楚黛目送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重新抓起棉帕擦拭丝弦。 ‘铮’地一声,一根丝弦倏尔崩断开,在白皙手背上划出一道细微的血痕,殷红的血一点点渗出来,落进旁侧使女的眼底不由得惊了惊,赶忙捧来药箱。 使女捏着瓷瓶往伤口处撒了止血药粉,又拿起一条细窄的薄布缠上手掌,伺候着上完药,抬首正打算说些什么,身体骤然一凛,目光添上了畏怯之意。 娘子面无波澜神情冷淡,然而眼瞳中暗色沉积,像是蓄着某种捉摸不透的情绪,方才只一眼,就不禁让人脊背生寒,浑身战栗。 “夜护卫可看到了书案上的册子。” “看到了。婢子依您的嘱咐,特意在夜护卫面前佯装失手拂落记述着元弼真实来历的册子。等他瞧清册子上载的日期是阳安郡主邀您参加小宴之前,面色立时有些不大好,一言未发便离开了书房。” 楚黛若有所思地摸着伤口,“吩咐下去,明日把琼琚斋的经册典籍全搬出来晾晒。” “是。” 历经一夜雨疏风骤,隔日的空气分外清新,蔚蓝天空万里无云,骄阳似火,地面最后的一丝湿意悄然消失。 众奴仆大清早便热火朝天忙碌开来,琼琚斋上下充斥着各种嘈杂之音,歇在西厢房的夜哲好梦未完就被吵醒,闷闷不乐地拾掇好自己,进了小厨房呆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缓缓踱出。 他倚着廊柱子打了个绵长饱嗝,随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剔牙,咂着嘴巴,回味起今儿的朝食。 从海边快马加鞭运回的鲜虾贻贝,分别采用了四种做法,有炖得鲜美无比的汤、有煮得滋味鲜醇的海鲜粥、有蒸得原滋原味可蘸食蒟酱的蟹肉、还有烤得焦香的贝类,那滋味真真没话说。 不知不觉又有点饿了。 夜哲吸溜下口水,从袖中掏出个深色袋子掂量两下,抽开绳结,自袋内抓了块桂花糕丢进嘴津津有味地嚼着,眯着眼十分惬意。 供职于小厨房的张阿牛不单单精通厨艺烧得一手好菜更兼是个机灵明白的人,知晓自个儿爱吃便私下做了些零嘴儿塞来,委实是玲珑剔透,懂事的很。 他一边悠哉闲哉地往回走,一边美滋滋吃着桂花糕,看见奴仆搬运书籍力不从心的时候,还热心肠搭了把手,替他们将每一册书都摊开晾晒在铺好的布上。 “多谢夜护卫。” 夜护卫主动帮忙,全然没半分的架子,奴仆感激之余便拉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一通:“没记错的话,夜护卫的西厢房里最早也存放了部分书册,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0章 吐心事 苍茫云海间一线落日彤晖悄…… 苍茫云海间一线落日彤晖悄然剖露,逐渐洇染出沉沉暮色,孤鹜渺小的影子飞掠向远山茂林。 漫天残霞熔金似跌入凡尘,裹挟薄淡雾霭,融进燥热的晚风中吹拂着亭榭楼阁和葳蕤花树,给人以一种置身炎夏的错觉。 琼琚斋—— 楚黛着一身茜色冰绡纱裙裳,卧在罗汉榻上,发间戴了支银簪,臂弯搁着枚白玉凉枕,手执棕竹纨扇,漫不经心的听完锦纱屏风后管事们简明扼要的汇报,恹恹道:“如今国公府的田铺事宜还劳诸位多费心,我已命人在醉仙居开席请诸位前去享用。” 众管事识趣儿告辞。 苦夏,意思是进入盛夏方会难熬,可才过春尾几日,天气便愈发炎热,展露出盛夏季节才有的气温。 使女撤去屏风,在角落里摆上数个红木冰鉴,涔涔的凉意为闷热的空气添了些凉爽。 楚黛正吃着一碗酪樱桃,红樱桃鲜甜多汁,浇上纯白肥浓的鲜乳酪辅以琥珀色的甘甜冰蔗浆,味道极佳。 用毕,方觉身体凉快舒坦了些,随口发问:“碧湘院可有何动静。” “暂无。” 见识了自家娘子雷霆手段的奴仆与姨娘,谁还敢造次生事,都避得远远儿的生怕遭殃。 何况碧湘院…… 念及此,冰嫣语带愤懑:“您何苦留下苏氏,日日还得好吃好喝供养她,浑不如借机除之,叫她永无翻身之地。” “留她,我自有用处。” 楚黛枕着白玉凉枕,抿了口冰蔗浆。 苏氏虽愚昧蠢钝,但不失为一把称手的刀子,由她压制着后院不安分的姨娘们,自己就不必再操心费神,偶尔还能看上几出好戏,何乐不为呢。 长睫轻轻颤动,眼睑微阖,连日操劳所携的困乏疲倦逐渐侵袭,渐渐模糊了神志。 夜色无垠,虫鸣聒噪,廊沿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晃,府邸中灯火次第燃亮,璨如漫天繁星,划破沉沉浓黑,堪与当空弦月遥相呼应。 苍穹之上的皎辉播洒入凡尘,笼着渺淡的惺忪投在水面,又把似水柔芒镀上那庭院楼阁,像幅浓淡皆宜的绝世名画,透出恬静的美。 房内灯火如豆,榻上人酣睡终醒,楚黛披着外裳下地悄悄推开门,觑见廊柱下坐了一名打盹儿的使女。 她不欲惊动,是以脚下动作更加小心,躲过巡夜的奴仆,从酒窖拎了两坛好酒就直奔西厢房。 西厢梨树下,月色拖长了夜哲挺拔的身影。 今夜他只穿着件松垮青衫,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严肃,双眼发直,好看的下颌绷得很紧,半晌之后忽开口:“客既至,何必躲藏,莫不是怕在下招待不周,怠慢失礼。” 他掀眸直视黑暗中翩然步出的楚黛,双眸泛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这么晚,你怎来了。” “寻你喝酒聊天。”楚黛慢吞吞移过去,目光四下打量。 夜哲会意,扬袖一挥,在树下化出张食案并两只圆凳,她从善如流的落座,取出酒杯并一只黄金鸡,默默分了半只鸡给对面双眼放绿光的某人。 楚黛悠哉闲哉的饮了几杯酒,蓦地察觉一道灼烫视线紧黏着自己面前一口未动的鸡,哂笑着递予他。 风卷残云般吃净盘中的最后一块鸡肉,夜哲囫囵擦了嘴和手,顺带饮了杯酒咂嘴回味之际,猝然皱眉抱怨:“还是上回的兰陵酒同三勒浆非常好喝,这回的酒味道委实一般又一般。” “此乃千日醉,刚入口的时候会泛涩,等多喝几杯后涩会转为清甜甘冽,是我九年前所酿造,眼下时节取来喝正好。” 二人酒杯互碰,对饮连连,却俱缄默不语,不知是否仍介怀先前的那桩事。 弦月当空,倾泻潺潺银辉,庭院幽静,层层花影扶疏,繁茂枝叶间绽放的雪白梨花,像极了点点繁星。 铜壶滴漏的木浮箭不知不觉间已升到铜表尺刻度上的戌时,树下传来沙哑的咳声:“我……我还没醉,你怎么就先醉呢?” 楚黛颦眉,一张妙容盈满酒气醺色,红润的唇泛着剔透水泽,眨了眨迷离醉眼,撑着胳膊肘坐直,手里抱来酒坛子,推搡着对面伏在食案上打瞌睡的夜哲,企图唤醒他再酣饮一番,见他真是醉狠了,便吃吃一笑。 “说是千杯不醉,酒量也不过如此。” 片刻的寂静后,她又饮下一杯酒,喃喃自语:“这样也好,你醉了我便能安心同你诉一诉心事。” “欧阳楚黛,这个名字多美多好听,关陇士族之首欧阳氏的嫡女,镇国公府的大娘子,敕封的临江郡主。” “别人皆称我为天之骄女,拥有羡煞诸人的荣华身世。她们争相模仿着我的言谈行止,以我为目标孜孜不倦的学习着我,试图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我,获得万众瞩目与无上赞誉。” 楚黛醉眼朦胧,高举着酒杯,对月讥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她们一味的模仿我,殊不知是学习我身上的好还是坏,大抵她们亦不甚清楚罢。” “唔,你知不知道我幼时为配得上这些响当当的名头,不折辱门楣,常常读书读到子时困倦到伏案睡着,纵使我付出千倍的努力,阿耶每回看见也只会严厉训斥我,罚我抄写一篇又一篇艰涩难懂的诗文。” 她醉醺醺灌下一杯酒,颤着双肩发出阵阵低笑,那笑声中似乎夹杂了轻微的哽咽:“那时候我要阅读许多书籍,授课先生日日布置下的课业沉重繁多,感觉歇息少顷都会浪费掉宝贵光阴,辜负阖族长辈的期许。” “然,在我眼中无比重要不容浪费的光阴,于大兄而言可以肆意挥霍,十分舒惬享受着光阴带来的欢乐。我私下里很羡慕无忧无虑四处玩耍嬉笑的大兄,他不爱读书阿耶就答允不叫他读,对他永远都是宽和宠溺,从不肯多加苛责,嘴角也总是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而我呢,除非能把书上内容默对或者应答如流时,阿耶才会笑一笑。” 她顿了顿,伸手替夜哲拂去肩头的落花,神情苦涩,“随着我读的书愈加晦涩深奥,终是明白了阿耶存的苦心。可欣悦之中又不寒而栗,他对我要求苛刻严格,俨然是当作了国公府的世子来教育培养。” “老练精干的仆妇教会我如何应对内宅阴私,教我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可是一次内宅构陷中,我因疏忽大意被冠以不孝之名,那次也是阿耶首次插手内宅事,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始作俑者我的嫡亲大母,遣人送她回了关陇的本家,又以内宅妇人的手段亲自给大兄灌输酒色纨绔,将他彻底养废。” “可惜,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一点,苏氏竟趁我外出上香的一天,雇佣了杀手取我性命,危急关头是影卫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苏氏一心要我死,要我死无葬身之地,或许我还得感谢她,让我明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1章 闹乌龙 她封上陶簋,把谷物交给尔…… 她封上陶簋,把谷物交给尔思处理,将提前备出的块曲放入钵子捣碎。 “先人在酿酒或酿醴都有相同的一道浸曲工序,酒曲浸水数日再加入米饭进行发酵。而我用的并非此古法,是直接把干曲末投进去发酵,盖因能快些制出酒曲,但因时间关系我今天便简单演示下制法,下一步拿着以前制好的块曲直接酿酒。” 掬了捧洗净的梨花,撒入玉皿,玉杵细细碾磨,糅合已研磨成末的酒曲,再掬一捧梨花反复碾磨翻拌,一套动作来来回回很是枯燥乏味,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需持良好的耐心,方可酿成。 末了,将糅合了梨花汁液与曲末的固状物倒入甑子,置鬲上蒸煮,不时加水润料,用簸箕一层层颠料,眼睛要时常观察着火候够不够,拿木锹反复均匀翻拌。 袅袅的蒸汽扩散在房内,炙热的温度烤得众人汗流浃背。 夜哲倒不妨事,唯恐楚黛娇生惯养受不住一波波的热浪,盯向她汗涔涔透着绯色的脸蛋,便欲唤人弄些冰鉴。 孰知被对方利落的拒绝。 “酿酒的温度非常重要,冰鉴的寒气会损酒味。” 他一愣,慢慢颔首,“是我思虑不周。” 捻一捻甑里的料,楚黛感觉蒸煮程度恰到其处,用木锹铲出料置于案台分摊均匀自然冷散。 每隔半炷香翻拌一回,之后按比例加曲末加水翻拌,堆积一个时辰。 观摩许久,夜哲已心生折服在旁中肯点评:“酿酒的动作赏心悦目,架势十足。”眼轻眨,将话锋一转,“但此酒的味道如何,还有待商榷。”口吻里含着些微挑衅意味,手上却稳稳递出一张帕子。 楚黛取来帕子拭着鬓角的汗,朝他微昂下颌,笑容不减:“等酿好这梨花春,你自来尝尝便知晓好与不好!”见他面色骤然阴沉,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放心,我保证这回绝不加料。” “呵呵……”忆起前日她送来的一壶石冻春,夜哲肠子都悔青了,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中招,跑了一宿的茅房。 往返西厢和茅房的途中,他前思后想方如梦初醒,今日所赐盖因自己曾直言她的千日醉一般又一般,才招此祸事连累他腿麻腰酸,双股颤颤。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圣人的话真真是没错! 那厢,楚黛把酒醅尽数倒入酒缸里,检查一番确认无误,以密泥封缸,遣人搬运至地窖储藏。 “此后每半月加曲一次,两个月之后即可完成发酵,届时开缸取酒醅入甑蒸煮,即为梨花春,你我定要举杯酣饮不醉不归。” 她眼神晶亮,眼底流露的欣悦之情,第一次显露了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该拥有的活泼烂漫。 夜哲不自觉弯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看什么呢?” 楚黛蹙眉,满腹狐疑,以为脸上沾染了脏东西,随手拽了条长巾往脸颊上擦。 长巾不染纤尘,足见很干净。 “我说你……”她倏尔瞠圆眼睛,灵动乌眸写满错愕,像是给什么惊吓到,手指着夜哲,说话都结巴着:“你、你的头长了——” 这回轮到夜哲纳闷,伸手去摸头竟摸到个坚硬物什,整个人彻底呆滞住,灵台空白一息,再之后混混沌沌乱成锅粥。 糗大发了!他痛苦地捂住头,直嚷嚷:“你不许看!” 饿虎扑食似扯了楚黛的长巾,兜在头顶夺路而逃。 “哎,夜护卫你慢点儿!” 门口,雪嫣险些叫夜哲给撞翻,好不容易端稳一篮子梨花,声音饱含无尽萧索幽怨:“娘子,夜护卫方才被什么东西追赶,显得如此慌乱哩?” 是闻听小厨房做了美味佳肴赶着去抢? “无碍,他前些天不是格外静若处子嘛,导致他今日想体会动若疯兔,与风赛跑的美妙感觉。这兴致嘛,说动就动,你懂否?” 雪嫣:“……” 在一个和风日暖的下午,楚黛怀揣一腔善意探访夜哲,结果紧绷着脸带着同样紧绷着脸的冰嫣雪嫣,匆匆撂下补品美食,狂奔出西厢。 三人寻了个僻静处抹着眼角憋出的泪花,捧腹大笑:“那犄角、那神态……哈哈!” 太好玩了。 后来的后来,她得知夜哲今朝窘迫的境遇,盖因他嘴馋偷尝了一捧发霉的谷物,导致自身过敏,头顶才被迫化出犄角。 安置妥冗杂府务,阖府污秽腌臜的歪风邪气渐渐消弭,隐隐呈现出一片清和之象,孰料消停不几日,后院妾侍竟开始了作妖。 一名倚仗自己是将军府送来的美姬同一名原是坊间豆腐西施的妾侍,因争风吃醋动了手。 两人你来我往间言语上牵扯了另些个妾侍,偏巧人家正在现场嗑瓜子看戏,一个个闻言横眉瞪眼誓要讨说法,便纠集其他妾侍气势汹汹的上了战场,顺道扯了坐山观虎斗的妾侍一并惩治。 平日娇娇弱弱的女人掐起架,可谓横扫千军,乌烟瘴气。 自然也是谁都没讨到好果子吃,凄凄惨惨抱作一团,吊着哭哭啼啼的嗓儿,觍颜寻上琼琚斋求大娘子主持公道。 琼琚斋的院子原是十分阔,目下乌泱泱跪倒一片鬼哭狼嚎的妾侍,仅留边隅一条窄道。 “灵犀院的卞氏、高氏、佟氏毒打照雪院的肖氏、赵氏,回风院的俞氏、焦氏、马氏眼看好姊妹惨遭毒打二话不说就撸袖上场。” “结果祁氏、孙氏、闵氏、巴氏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拉架的吕氏、江氏、廖氏瞅不惯煽风点火的潘氏、葛氏、彭氏、鲁氏一个激动紧跟着动了手,大舒氏同小舒氏与彭氏是表姊妹岂能束手不帮,便叫来刘氏、向氏、章氏——” “噤声。”楚黛了当的叫停,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对掰着手指算人数的雪嫣,凉凉道:“将人都撵到碧湘院去,让苏氏自个儿看着办,少来烦我!” 她深觉阿耶的妾侍个顶个没眼色,横眉剜向阶下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 “成日装弱不禁风,转眼间变成抡巴掌揍人的母老虎,还当什么娇妾美姬,索性改行当巾帼女英雄上战场一个打一双都绰绰有余。” 闻言,夜哲乖觉端来乌梅浆给她降肝火,幽幽总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也怪不得她们。” 楚黛乜他,脸上寒意更甚,“夜护卫是动了恻隐之心,怜香惜玉了不成?” “没……没啊,你别拿质疑的眼光瞅我,即使要怜香惜玉我也不怜有夫之妇啊!” “哦,你的意思是怜香惜玉未出阁的小娘子喽。” 怎么越描越黑? “我不是那个意思——”夜哲急忙解释,却深深体会到有嘴说不清的无力感,只差没指天发誓剖心证明。 楚黛冷嗤:“呸,男人。” 夜哲默默抱头,百般无奈认了这簇烧到自己头上的邪火,吞下喉中未完的话,生怕再被指责为巧言令色者。 秉承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的至圣名言,楚黛决定抛开后院乌七八糟的闹心事,出府好好儿游玩一番,权当是给自己多日来操劳府务的奖励,但去哪儿又是个问题。 芙蓉园?锦苑?曲江池?乐游原? 不行,每年到此时节,这几处踏青赏景的游人扎堆,难不成去看人头攒动? 虽则凭镇国公府的名头,能够在那些人挤人的地方里找到一块最佳的赏景位置,圈上帐子,但免不了碰上别家出游的夫人贵女,免不了冗长的客套交谈,一想想便觉头疼…… 终南山倒不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2章 梨花春 荆娘对四人的到来表现得十…… 荆娘对四人的到来表现得十分热情,一双眼不断扫着摆在旁的三坛贡酒,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即下厨做了几道拿手菜肴。 “城郊游人如织,还是荆娘你这儿最清净悠闲,美酒佳肴当前,真真儿乐不思蜀。” 拾箸吃了口香喷喷的葱醋鸡,夜哲美滋滋夸赞道。 “改不了吃货本性。”楚黛冷嗖嗖睇他一眼,在书案后铺开雪白宣纸,挽袖露出一截戴着玉镯的皓腕,持墨锭细细研墨,提笔蘸饱松烟墨,徐徐落笔。 荆娘端着盘新鲜水果,款步行至书案前。 一幅字恰好收笔,楚黛从腰间的锦囊内摸出黄玉印章,轻轻扣下落款。 “因过兰陵逢醇酿,偷得浮生半日闲。”荆娘言笑晏晏,眉宇间神采飞扬,展开宣纸,娇嗔道:“你是褒是贬?莫非我兰陵酒坊只是你喝酒的好去处?” “非也,酒是一方面,知心好友尤为重要。倘无知心好友,光有美酒为伴人生憾矣。” 宣纸上,一笔柳体楷书娟秀唯美,颇有婉若游龙翩若惊鸿之柔姿,亦不乏铿锵之态。 荀黛居士四个字,吸引了夜哲的目光,他脱口问道:“为何你的号要唤作荀黛居士?” 涮洗宣笔的动作稍滞,楚黛垂眼绕开书案,“我母亲姓荀,我名里提黛字,故取荀黛居士。” 一丝异样之色自夜哲面上转瞬即逝。 窗外天光正好,薄云绵软,繁花缀满枝头。 拎着酒壶的手腕轻顿,荆娘回眸轻笑:“此次我要好生品一品你去岁酿的梨花春,若不够好可要挨罚!” “没问题。”楚黛对亲酿的梨花春胸有成竹,纤纤素手倾壶以注之,酒液徐徐注满酒杯,醇厚芬芳的梨香于刹那弥散开。 夜哲一口气闷下,抹抹嘴角:“不错!” 她这手酿酒的技艺倒不是吹嘘的。 牛嚼牡丹,不懂品酒。 “品酒如品茶,一样步骤皆不可缺,想鉴别酒的好坏,需眼观酒色、鼻闻酒香、口尝酒味三点缺一不可,光尝味而不观色、闻香,非品酒之道也。” 荆娘微微叹气,先观杯内酒色清澈透明,复举杯置鼻下两寸处凝神嗅闻,摇杯微晃,翕动鼻翼,唇角露出丁点儿笑容。 最后呷了一口,阖眸细细分辨个中滋味,少顷她睁开眼,笑意更盛:“色清澈、香芬芳、味绵柔清爽,堪为上品。只是——”兀然冷了脸色,“色香味再好,也不足以弥补你一大错处。”顺手把酒丢出窗外,惊飞一地正觅食的雀鸟。 当面丢酒等同扇耳光,楚黛面色骤变,嘴唇紧抿。 为啥她们总爱扔酒? 夜哲心痛得捶胸顿足,若觉得不好喝给他喝便是,他丝毫不介意,为何要如此暴殄天物! “我去岁酿造的梨花春所用之水乃终南山上一汪甘泉。制酒的梨花取自琼琚斋中悉心栽培长大的梨树,为保证是最优质的梨花,只取孟春时节第一茬盛放于枝梢之花。” “酿酒坊内的酒器均为大应出名的匠人打造,酿造的过程我时刻小心翼翼亲力亲为,不敢懈怠半点,而且酒窖中封存良好。你曾说过酿酒必须用心,我也把心彻底融入进去,究竟是为何?” 楚黛眼神迷茫,以前酿的酒从未得如此评价,到底哪一环出了差错? “你酿造的梨花春中所缺乏的是真情实意。” 荆娘极从容地执起一侧的雕花酒壶,为两人斟满,“先来尝尝我酿的。” 夜哲饮罢,错愕的同时,眼底淌过一缕幽光,冥思不语。 饮下荆娘的梨花春,楚黛登时一怔,瞠着目,神情难以置信,酒色与香同自己酿出的梨花春一般无二。 可味道怎么会…… 咸涩萦绕舌尖,入喉酸辣,回味甘苦参半,余下袅袅梨香沁脾,酒中酸甜苦辣咸五味俱集,这……这怎么可能? 莫非添入了什么佐料? “你的确用尽心力酿酒,可却不曾融入感情。”荆娘淡淡一笑,为她答疑解惑:“酒之味糅人生五味,五味从感情而来,感情潜藏于内心深处,非添加外物能够影响其味,酿酒者倾注满腔的感情糅入酒醅,所酿的酒便赋予了一层特殊的含义。” 楚黛恭谨一揖,肃容请教:“恕我愚钝,望您详解。” “或许在听完我的故事后,你便能明悟。” 那段故事仿若黑夜中的昙花,绽现的刹那极美,不久却凋零消弭于世间。 起初,荆娘并不叫荆娘。 这个名字只是她到长安经营酒坊即兴拟出的名字,她说自己最初的名字已随一人逝世而忘记。 自打出生起,荆娘的家人就非常疼宠她,衣食住行样样皆精,本想着娇养出的女孩儿性格或许会有些娇蛮任性。 孰知荆娘竟偏离轨道养成个男儿般大大咧咧的糙性子。镇日上房揭瓦顽皮得像只猴子,父母兄长不禁担忧起未来该替她觅个怎样的夫婿,才能制住这个令人头疼的小霸王。 待一路顺风顺水长成娉婷少女的小霸王,正想再去胡作非为个几年,却叫家人一巴掌扣下,告知要替她张罗个好人家,所以要收敛起性子,当个安安静静的大家闺秀。 随着招亲的消息越传越广,天南海北携聘礼上门提亲的人泱泱一片,大门槛甚至一度被人踏破。 为躲个清净,荆娘特意挑了个隐蔽山洞,开小灶烤斑鸫,山林中的雀鸟大都肉质鲜美,她平常着实好这一口,因此锻炼了一手娴熟的捕鸟和烤鸟的技术。 用木棍搭出简易支架,架上锅倒入泉水,添柴,烧开一锅滚水,方便拔除鸟身羽毛,再穿上铁钎拿匕首在鸟身划几刀,置火上烤。 拨开铁钎一面未熟的鸟肉,荆娘看了看躺在脚边的几根柴薪,直皱眉,匆匆步出山洞,幸好山洞附近柴薪颇多,她不费力便捡拾了不少。 偶然仰首望见翠绿浓密的树冠间结满圆巧喜人的红果,心念一动,撂下怀间的柴薪,身形如疾风掣电攀爬到树顶。 正欲摘果,旁侧却突现一道红艳艳的影子‘嗖’地扑了上来。 弯腰灵活避开,反手劈断一截树枝,荆娘横指面前通体火红的双头蛇。 那蛇冠宽四指有余,身长足九米,两双葡萄大小的璨金蛇瞳正阴鸷冷厉地瞪视她,乌黑的舌芯在吞吐间淌下污黏的涎液,还发出恫人的嘶嘶声。 血腹蛇? 它性情暴虐,素常都是主动向人发起攻击,不见血不收口,尖牙的毒液可使人五脏溶化,最后化作一滩血水,惊奇的是这蛇仿佛只想驱跑她,并无进一步的伤害攻击之举。 荆娘扯开笑,朱唇微启:“叨扰了蛇兄的清净,小女子着实愧疚,观蛇兄躯体纤长曼妙得紧,想是平素保养得宜啊!” 对面的血腹蛇盘着长长的身躯,立着头,舌芯嘶嘶,尖牙森森,璨金蛇瞳里渗出幽幽寒意,周身阴戾之息渐重。 “那个……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摘几枚这树上的果子解解馋?” 她笑嘻嘻指向树冠红果,那副垂涎欲滴的馋样,终是激怒了虎视眈眈的血腹蛇。 火红的蛇尾带着横扫千军的威势挞来,一左一右的蛇头疾速朝前逼来,恶狠狠地张开两个血盆蛇口。 四颗尖长的獠牙初初亮出来,将荆娘唬了一跳,闪身后撤,故作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嗔道:“我劝蛇兄还是改一改暴躁易怒的性情,省得日后讨不到媳妇儿!” 血腹蛇长尾一掠,缠上树干,俯身飞扑而来。 两张蛇口内的腥臭恶味随风飘入鼻腔,荆娘涨红了俏脸,嫌恶地捏紧鼻子,憋着口气单手攥住树藤,凌空翻身跃起,脚尖踢落两枚红果,纳入衣襟,回首哼笑:“不就摘你几枚果子吗,至于这么小气?可曾听过量小非君子?” 她边躲攻击边摘果,不过俄顷树冠间红果便已寥寥无几。 血腹蛇恨极,璨金色的蛇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3章 糅五味 鲜妍活泼的少女倾心落魄文…… 鲜妍活泼的少女倾心落魄文雅的书生,甘愿为他忤逆父母兄长,抛弃尊荣的身份,放弃锦绣富贵的生活,双双逃避至乡野田间,做起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农家夫妇。 然,好景不长,兄长的到来硬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荆娘被无情地带回家中软禁了起来,父母以书生的性命相威胁,让她立即从诸多求亲者中挑一位成亲。 诸般无奈之下,她要求同一位至家中为妻求药的男子成亲,他若允婚,所求之药即随妆奁一同运至府邸。 起初,她的父母并不同意,奈何荆娘性子倔,若不应允她嫁给为妻求药的男子,便要嫁给书生,在漫长的商榷后,父母兄长最终点了头…… 几番思想挣扎,为妻求药的男子亦应允了。 大婚之日,红妆漫漫,宾客盈门,喧嚣的乐声震天。 众宾客翘首以盼的大喜事,却因新郎未能如约迎娶新妇,新妇一怒之下只身跑进遍布凶兽的密林中戛然而止。 荆娘家人搜遍密林,仅仅找到了新妇染满鲜血的破碎嫁裳及首饰。 他们去寻新郎问罪,未料新郎府邸布满缟素,原来刚生产完的夫人听到她的夫君即将娶另一位夫人进门,心绞痛发作猝然离世。 两方人马互不相让,结局无疾而终…… 鲜血,为二人荒唐的大婚续上痛彻心扉的结尾。 事实上,当年荆娘并未葬身密林的兽口中,只是虚晃一招,让众人认为她已香消玉殒。 她偷偷寻到了书生与其搬离乡野田间,觅了一处隐居避世之地,度过了半生平淡快乐的日子。 四年前,书生因病逝世,荆娘在墓前把一方刻有自己姓名的木牌埋进黄土,彻底离开了他们生活多年的地方。 荆娘说她这辈子不后悔违逆父母兄长选择了书生,可是她对这场风波中无意搅进来的两个人愧疚万分,之所以落脚长安经营兰陵酒坊,盖因那两人也居住于长安。 她不奢求余生能够偿还什么,惟有同在一座城默默祈祷,祈愿他们长安一世,长乐一生。 梨花春欠缺什么,楚黛仍旧似懂非懂。 她自己酿制的酒味道清甘滑辣固然是好酒,但同荆娘所酿的梨花春一比便相形见绌,浅酌一口恍如历百态人生,能深深品味到书生和荆娘半生集结的酸甜苦辣咸,以及岁月沉淀下的沧桑。 五味欠乏,则无酒魂,酌之,觉庸俗之至。 她苦恼,要如何在酿酒时糅进绵绵感情,虽知情具有酸甜苦辣咸五味,人要切身体会才能明晰真正的感情,即便是痛苦收场亦甘之如饴的大道理。 可对部分人来讲,感情简直是模棱两可的虚渺之物,更莫说切实体会一词,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情是种玄妙之物,难以琢磨参透,楚黛自诩能摸透人心却独独摸不透情之一字,吃不准情会带来何种烦扰乱心的因素,为了成功酿造出梨花春,她惟有从旁人口中探知一二。 近日,国公府的奴仆干活行事间分外提心吊胆,讲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不留神便被神出鬼没的大娘子给逮住。 一张绝艳的容颜透着雪山尖上的寒冷,眼睛直勾勾盯着你,漠然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有,你们之间的经历如何?感情又如何?” 初时无一人敢答。 考虑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亘古不变的真理,遂广而告之,若有人如实回答她的问题,皆能获双倍赏钱。 消息甫传出,诸奴仆猜不准大娘子是何用意,不敢贸然行事。 面对丰厚的赏钱,有人心痒不已觉得无妨一试,便大着胆子讲了出来。 等到他乐呵呵捧着装满赏钱的承露囊出来,同诸人如实说了娘子听罢故事便打赏的事情,上至年迈的仆妇下至情窦初开的使女仆从,纷纷围凑讨论如何给大娘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以每日琼琚斋门外都排起等着讲故事领赏钱的长龙。 月牙几上莲花香炉流溢淡淡青烟,胭脂色薛涛笺墨迹寥寥,美人轻拢慢捻奏着凤首箜篌,清越的音色仿佛山谷激荡的溪涧,涓涓入耳,柔缓清泠。 相隔一排珠帘,夜哲靠着屏风手握茶瓯听得入迷,不觉掀帘入内,随手拣起一张薛涛笺细细观摩字迹,却骤然发笑,双手捂腹笑得不可遏制,眼中都险些溢出泪。 ‘铮’—— 拢捻丝弦的指尖一滑,箜篌发出刺耳声响生生毁了整首曲,楚黛起身利落地抽走夜哲指尖夹的薛涛笺,珍而重之地存进檀木小匣,转而跽坐拨弄着箜篌,期间连眼神都没分他半个。 显而易见,她生气了。 笑声戛然而止,夜哲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日夜惦念钻研着如何酿出糅进五味的梨花春,连每餐的馔食都食得少了许多,人瞧着消瘦了一大圈,劝也没法劝,真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弯腰端详着楚黛的面部表情,观其双眉拢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不禁调侃道:“还发愁呢?” 一匣子的薛涛笺都是奴仆们针对楚黛提出的问题的答案,相比于荆娘坎坷波折的感情,底下人的感情可谓平淡无奇,甚至因生活中的琐碎小事而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颇为平淡温馨,却并非她急需想了解的那种感情。 “夜护卫如此清闲,不妨去马厩同马夫换换,干点有意义的事。”楚黛自顾自捻弦奏曲,压根儿不睬夜哲。 眼下她正为梨花春一事而心气不顺,偶尔冷言冷语,底下人也得兜着。 夜哲悻悻地安慰自己,斟酌话语开口道:“现今府里有嘴碎的奴仆,传你春心萌动意欲觅良人成亲,我忖着流言蜚语一旦蔓延开,势必会招惹来……” “招惹来更多的豺狼虎豹?”楚黛猝然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漫不经心道:“我早便知晓他们的话。莫要担忧,流言蜚语不仅不会蔓延还会在明日彻底绝了源头……不过你今天的话倒提醒了我,觅良人成亲这一点是由不得我来做主。” 夜哲困惑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的亲事叫人惦念上了。前天太后召我进宫,言语间透露出信王即将下山回宫的消息,他年龄与我相仿,太后自是希望表兄表妹亲上加亲。” 她垂眸轻拨箜篌,嗓音夹杂着冷意讥诮:“信王乃是太后亲子,身份容貌均是上上乘。这空悬多年的信王妃宝座一直以来都是长安贵女趋之若鹜的宝贝疙瘩,关陇、山东、江左、代北四大士族嘴上讲着不愿同皇室联姻,实则一个个儿的算盘打得精明,四大士族希望从自己的士族中出一位王妃巩固地位,更别提侧妃之流亦引士族勋贵竞折腰。” 倘时局巧妙扭转,太后党于信王的婚事上更胜一筹。 太后的棋局布得精明睿智,用信王正妃和侧妃的位置拉拢朝堂的中立党重臣之女,委实是个好主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4章 诉情思 揽月榭乃国公府内紧临静湖…… 揽月榭乃国公府内紧临静湖筑起的一座单檐歇山顶水榭,因是赏月的好去处,素来为她所喜爱,故亲自提了揽月榭为名。 奴仆早早拾掇好了一应的坐具书案、花卉盆景,还贴心地往水榭四面挂置三层幔帐,热时可掀凉时可放。 白日里酷暑难耐便可在水榭纳凉小憩处理府务,晚间伴着清凉水风入眠,令身心舒坦。 水榭中,四面角落摆放着数个冰鉴,寒浸浸的凉气混杂水风迎面袭来,叫人神志清爽不少。 楚黛斜坐在铺着玉簟的罗汉榻上,一面专注看书一面啜饮玫瑰露,雪青色的襦裙像一朵怒放的重瓣牡丹恣意铺泄,衬托着娇艳的颜色。 “娘子,冰镇玫瑰露固然凉爽,可饮多易伤及脾胃,还是浅尝辄止为妙。” 雪嫣停下穿针引线的手,握着绣绷子,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前晖宗因炎夏难耐贪吃冰食,伤及了脾胃落下病根,召集天下名医久治方愈,这前车之鉴娘子当引以为戒才是。” 显然楚黛也忆及了这点,阖上书册赞同地颔首,手指轻叩榉木几案,怅然叹道:“接连吃了六日的席面,尝遍各色珍馐美味尽是温热油腻,不免味同嚼蜡,偏好的那一口冰食远远不及府里大厨做得好。” 她眯眸,倚栏往波光潋滟的水面望去,乌润的眼带着几分沉思,提了句话:“不过阳安府上重金礼聘的淮扬大厨,倒委实烧得一手好菜,饭后的杏仁豆腐也不错。” 能得自家嘴挑的娘子一声称赞,可见是一位能人。 雪嫣掩口笑言:“既然娘子爱吃,赶明儿婢子腆颜去阳安郡主府上求见那位淮扬大厨,请他教授几招。” 脑中却悄悄琢磨着许以重金把淮扬大厨挖到国公府来,专门给娘子做菜。 楚黛挑眉,“阳安家的大厨性子傲得很,恐怕你应付不来,金银财帛打动不了他的心,等闲是挖不动。” 雪嫣自幼伴着她长大,心底盘算的那点小九九,焉能不清楚。 她家娘子似是跟阳安郡主府上的大厨接触过,雪嫣按下诧异的情绪,复道:“容婢子去打听一番,或许另辟蹊径能成事。” “嗯。”楚黛欣然应许,又啜了口玫瑰露,取过旁侧的箜篌,纤指轻轻拢捻丝弦,奏出几个音,眉眼盈盈含笑,“你应该不光是为我着想,怕是有人想吃些新鲜菜式,所以巴巴儿求到你那儿,对否?” “娘子聪颖。”雪嫣笑开,斟酌着禀道:“看来有些事根本瞒不住您,婢子瞧夜护卫近日久不踏出房门。每次送进房的馔食基本没动几口,细细问了问,他说自己约是食欲不振,便托我问问您可有哪位好大厨介绍一二——” “府中那些菜式我吃腻味了,就想尝尝新鲜特别一些的,故而特托雪嫣向你提上一提。” 闻言,楚黛敛了笑,素手交叠,微微挺直腰板,双目凝向落地罩门外阔步走进来的夜哲。 他一袭回云纹石青色交领广袖长衫,腰系白玉蹀躞带,发束青玉冠,清爽的颜色配上本尊俊颜,实乃一道靓丽怡人的风景。 雪嫣识趣地退下。 “夜护卫不静静窝在西厢里扎根发芽,跑揽月榭来是要吸收天地灵气?” 她似笑非笑,手捻来颗红艳的樱桃,余光瞥着对方盈满舒畅愉悦之色的脸,心尖像被蜜蜂狠蛰了下,指间的力气稍微加重,一个不留神捏得樱桃汁水飞溅,果肉沾上衣裙,洇出块指甲盖大小的水红色印记。 “拿去擦擦。”夜哲摸出袖间的帕子,轻快语调中蕴含的温柔使楚黛微愕之余,更往心间添了把无名火,烧起簇愠怒,挥臂搡开他的手,冷言冷语:“好心提醒你一下,离当初约定好的日子还剩五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换回自己的衣裳,是打算食言而肥吗?” 没错,五日后便是最初约定夜哲该离府的时候。 每每忆及此,楚黛不自觉会产生焦虑烦躁的情绪,平日的稳重镇定对他仿佛都化为了云烟,她不知因何如此,更来不及细忖自己的变化。 佯装没听出她话中含的刺,夜哲嘴角勾出憨厚的笑意,装傻充愣道:“今日不穿府中护卫的衣裳,实则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楚黛默不作声,回身自顾自奏起箜篌,竟能找出如斯烂的理由,他诓人搪塞的本事未免太差太不走心。 前几日,他猛然跑来告诉自己说有法子能品味到如书生与荆娘那般荡气回肠的感情,进而助自己酿成一壶五味俱全的梨花春。 初始自己满怀期待等着他的下文,结果枯等两日杳无音信,带人亲去西厢询问,人家竟二话不说闭门谢客,私下忖度着是不是诚意不够,索性效仿了刘备三顾茅庐的典故,且每一回携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珍馐。 礼数做得细致周全,诚意亦是满满当当,奈何人家摆着谱压根儿不领情,依旧闭门羹伺候。 清灵淡雅之音流泄浮世间,拂散了漫漫雾霭,露出中天上的一轮圆月和璀璨星辰。 空明澄澈的月夜万籁俱寂,月白风清,身立芳甸,遥望九天明月拂着千里春江水。 银波皓皓,粼光溢彩,皎月如霜,水天一色,嘹亮清鸣乍然响遏行云,天际百鸟朝凤星汉飘临,大地玉碎山崩川河湖海汤汤不绝。 曲音汩汩入耳,夜哲神思明澈,心旷神怡,兀自一笑,覆手变化出一杆竹枝,身形随曲音飒然而动,持竹枝婆娑而舞,“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他用朗润的声色徐徐吟出《春江花月夜》。 楚黛柳眉微拢,分神瞧着他清隽的面庞和翩然的身姿,似有山涧湍流潺潺淌过干涸的心底,一颗幼小的种子倏尔破土贪婪地汲取养分,眨眼间蔓出一芽明媚翠色,荡涤了长久以来的枯涩荒芜。 碧绿的竹枝凌空一旋,襟带荡曳,步伐如流风回旋,变幻莫测。折身而起间如游龙潜渊蓄势待发,挥如宝剑出鞘携雷霆之势拂扫千军,翩翩身姿猗猗若玉竹,皎皎若朗月,收势如虹销雨霁,净澈万里。 夜哲长臂下倾,急急划水掠起一湖涟漪,翻跃的身影移至伊人面前,一双眸定定黏着她,眉目凝笑,声线沉缓。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竹枝上沁凉的水珠滴在楚黛的手背,丝丝凉意惊醒了慵懒神思,目光相接,漫天迷雾尽散,时光溯洄,天地虚无,独眼中彼此。 一曲《春江花月夜》尚未勾勒出暮春夜江水拍岸的壮阔美景,飞舞的手指却因一时走神而勾捻错音弦,乱了整首曲流畅的节拍,心生无措之下指尖顿滞,换来一榭静谧。 一丝怔色攀上少女的眉梢…… 将这一细微变化看入眼底的夜哲,黝黑的眸色仿如深邃大海,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前夕的平静安详。 “曲有误,夜郎顾。” 他滞了下,欺身靠近,盯向楚黛如画的眉目,瞳中隐隐跃动着一簇炙焰,娓娓道来:“欲得夜郎顾,时时误拂弦。” 一道不掩轻鄙意味的讽笑低低响起,楚黛的笑声中又裹了一声叹息:“一时失手而已,竟令你误以为我想获得你的青睐?还敢大言不惭自比周郎,委实是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楚黛姿态倨傲,目光轻蔑,艳丽的脸庞极冷,却无人发现她广袖下慢慢拢紧的手,另一只握着箜篌的手骨节僵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6章 乱事多 冷清败落的小院外破天荒聚…… 冷清败落的小院外破天荒聚集了阵仗浩荡的姨娘和奴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围堵院门,打头三名姨娘同守院的奴仆吵得脸红脖子粗,眼见口舌上败北,便命人架住守院奴仆。 三名姨娘自恃为国公的新宠,欲在后院竖威,而选择的对象便是曾掌家的苏氏,叫人掌掴了守院奴仆,她们更口出恶言,气焰嚣张。 有眼尖瞄到楚黛之人,嚷了句‘郡主来了。’周遭嘈杂声遽然消弭,阒寂得像陷进沼泽可怕到令人窒息,诸人乖觉地分列两旁。 扫过一张张惊惧的脸,楚黛嘴角抿了笑意,伸出葱段般的纤指,隔空点了点方才闹得甚欢的姨娘,对粗使婆子道:“将她们堵了嘴发卖。” 下一刻,手指挪了方向似要继续点,众人心惊胆战作鸟兽散,哪儿还管劳什子热闹。 抛下身后的鬼哭狼嚎,她径直入了内室,正赶上三个医师围在床榻边,愁眉紧锁嘀咕什么,接连长叹摇首后,齐齐朝焦急不安的苏氏,拱手惋惜道:“大郎君双腿俱损,已是药石难医,日后恐不良于行,望您好好开导他。” 苏氏脸色惨白,跌靠在欧阳秀身上,空茫茫的两眼怔怔看着房梁,一行泪潸然落下。 “你们这帮庸医满口胡言,我大兄伤得岂有那般重,想坑骗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给我滚!” 欧阳秀拥着苏氏噙泪斥骂,惹得三名医师铁青着脸,忿然告辞。 床榻上的欧阳杰昏睡不醒,脸颊的淤青搽了药,一圈圈白药布紧紧捆扎双腿,沁出的猩红血渍触目惊心。 “郡主,求您救救大郎,婢妾愿当牛做马为以前犯下的错赎罪,只求您救救他!”苏氏幡然醒来,猛地冲楚黛下跪,泣不成声:“就是要婢妾的命,婢妾也愿啊!” 楚黛俯身搀起苏氏,“我已命人去太医署请医官,马上就到,你先起来。”瞥向双目赤红的欧阳秀一顿,她下颌尖尖,面容憔悴,身材削瘦许多,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受磋磨,“大兄我会命专人照顾,你扶姨娘去休息。” 也不知怎么,欧阳秀第一次没由来的信赖她,乖乖听从了指示,苏氏欲留下。碧湘院、知祺院和秋宜院的使女好一通安抚才把人送走,走前不忘对楚黛一拜。 使女表现出的伶俐知礼,让欧阳秀忆起曾经的贴身使女倚仗亲娘是碧湘院的心腹,又贯会奉承自己得了脸面,便胆大包天勾连知祺院的仆从偷盗财物。 三个院子的奴仆沆瀣一气,若非有人意外撞破偷盗过程,自个儿或许还在被愚弄。 待处置了罪奴,身畔仅剩下不甚亲近的几个人,往昔自己喜欢听奉承话,仅信赖嘴甜的使女,冷落疏离其余人。 纵是如此,她们都不曾有怨言,调至身畔后事事谨慎周全,令自己识清了忠奸之仆。 为理清欧阳杰受伤的来龙去脉,楚黛亲审随侍仆从,终是知悉了原委。 原来欧阳杰在平康坊瞧上个舞姬欲替她赎身,结果另一拨人也瞧中她,对方倚仗人多势众大打出手,现场混乱不堪。 据说,打折欧阳杰双腿者乃姚国公最宠的庶子陆五郎——陆兴,长安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这厢甫提及姚国公,那厢姚国公夫人身边的管事仆妇恰好登门谢罪,管事仆妇邓氏礼仪做得十足,先头与楚黛东拉西扯,见她始终面色清冷,心里咯噔一下,话才转至正题,放低了姿态。 “竖子无状伤及贵府郎君,夫人特备下厚礼与医药钱,望您海涵。” 随意觑了眼捧着礼物的奴仆,楚黛怡然地呷着茶,压根儿不接话。 邓氏三角眼微眯,赔着小心挤出笑:“因五郎行事鲁莽,夫人特责罚了五郎的姨娘,望您宽恕……”谄媚地献上三斛珠,“这是合浦南珠,夫人特意命奴送来,极衬您的身份。” 抚着颗颗大小几乎如出一辙的莹润南珠,楚黛笑靥娇美:“惩陆五的姨娘管教不严之罪,倒极为合理。”捏住一颗南珠迎向日光,眯眼细看柔亮的珠芒,赞不绝口:“果真是上上之品,国公夫人必得之不易。”眼波微一流转,望向放松的邓氏,用力掷出南珠,冷笑道:“古有石崇以十斛珠买绿珠,你给我三斛珠真以为能买一双腿?” “您……”看她兀然发难,邓氏窃以为是嫌东西少。 “我素来公平,既然大兄的腿被陆五打断,那他便跟着断腿,双方各自讨个平衡。” 断腿? 邓氏深深骇住,任谁都无法料想,镇国公府的大娘子心肠竟冷硬至此,略微思忖,躬身道:“夫人曾言,五郎跋扈伤人理该过府赔罪,等奴回府便将人押往您这儿任凭发落。” “夫人明理我很高兴,过府赔罪便省了,本郡主闻不得血气,不妨在姚国公府施刑,劳夫人监督。”楚黛不曾错过邓氏刹那惊惶的神情,笑意渐深:“夫人应是忘记镇国公府姓欧阳不姓陆,某些阴私栽给别人可不厚道。” 想借她的手废掉陆五,算计真好。 邓氏脸一白,干瘪瘪的面容难看至极。 “姚国公府五郎君怙恶不悛,出手重伤镇国公府大郎君,御史台该很感兴趣罢。” 邓氏讪讪不语,若叫正直不阿的御史知晓,弹劾姚国公教子不严的折子能淹了御案,圣人必要发雷霆之怒申斥降罪。 楚黛润了口茶,“原道姚国公府是知礼数懂分寸的人家,现而今支使一介仆妇登门赔罪拿财帛了事,当真叫本郡主开了眼界。”斜了姚国公府的奴仆一眼,面色平平淡淡,嘴上的话也不咸不淡,却硬生生激出邓氏一身的白毛汗。 “镇国公府真真儿不及姚国公府好大的派势,府里头的仆妇无论走到哪户,对方都要给上十足脸面。这姚国公府着实长脸,日后也合该是我拿出诚意亲去拜见姚国公夫人,是也不是这个理儿?” 此言可谓诛心,邓氏悚然,饶是再蠢笨者亦知临江郡主动了真怒。 先不提镇国公府与姚国公府封爵等同。单论二人身份,一个为国公夫人身有诰命,却只是五品的县君封衔;一个临江郡主虽非实打实的皇族,但封衔是从一品,俸禄食邑与永王的咸宁郡主一般无二。 若从一品郡主拜见五品命妇,岂非要让人去戳姚国公府的脊梁骨,邓氏后悔捧来这个烫手山芋,反正横竖都是她的错儿。 “雪嫣送邓管事回府,顺道请常郎将、李阁老、凌安侯、冀恒郡公、长襄伯家的郎君做个见证,毕竟任谁也不想闹上御史台,给圣人徒添烦忧。” 五个都是参与殴打欧阳杰的人家,又亲点两队护卫随行,以防有人狗急跳墙使出下三滥的招数。 让其他殴打欧阳杰的郎君观刑,明摆着威胁其他家给出让镇国公府满意的交代。 一瞧这架势,邓氏蔫下脑袋,心知无力回天。 国公爷叫夫人向临江郡主求情,道明舍弃珍宝钱财也要保住爱子,夫人杨氏历来负责收拾陆五的烂摊子,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故意没亲自来赔罪,便是揣了惹镇国公府不悦的想法,借刀杀人,何乐而不为? 可惜棋差一招,楚黛不仅识破更直接撂话,要陆五断一双腿赔罪且需由杨氏监督,杨氏打的如意算盘是彻底黄了,还弄得里外不是人。 邓氏带一众奴仆灰溜溜地走了。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楚黛问冰嫣:“阿耶可归府了?” 冰嫣言语支吾:“国、国公爷日日流连外宅妾侍处,遣去请国公爷的人皆被挡回,所以焦管家已去请。” “手段好生厉害。”楚黛锁眉,“着人查清那外室的背景。” 深夜,国公爷拥着一位娇妾探望大郎君的消息不胫而走,本以为郎主该好生与姚国公掰扯掰扯,结果醒来的大郎君不知因何与之起了争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7章 胥苍谱 目送若干背影相继离开,楚…… 目送若干背影相继离开,楚黛敛却笑,牵上杵着当背景的夜哲,“咱们去藏书阁瞧瞧。” 时间溜得飞快,拜霜娜所赐楚黛已有半月未踏出院门,盖因欧阳明泽又罚她静思己过,遣护卫把院子围得固若金汤,一只苍蝇想飞走都要给一巴掌拍回去。 索性她也不无聊,与夜哲谈天说地酿酒品菜,间或调个情,甚为畅快。 是夜,密云掩月,星光杳无,空旷夜幕压坠沉沉墨色,与高脊飞檐融为一体,厅堂之中烛火通明,两痕清晰人影映上窗纱。 “讨厌!夜少主也不怜香惜玉,奴一身嫩肉都留了红印儿。” “咳,请你用正常口吻讲话,别腻腻乎乎,恶心得我直反胃,另外你哪位?我认识你吗?” “死相……” 女人甜腻腻的嗓音激起夜哲一身鸡皮疙瘩,抚平根根竖立的汗毛,瞟着衣衫不整的霜娜以及她身后的三条尾巴,脑中闪过一道明光,‘嘶’了一声:“你是当初死乞白赖爬我床榻,结果被削秃尾巴毛的狐族公主霜娜啊,怪不得眼熟。”满眼真诚地问:“尾巴可好了?” 霜娜面上青一阵紫一阵,句句戳她心窝子,此仇不报她心不甘,故巧笑嫣然着贴近他,吐字殷殷:“奴仰慕少主已久,不妨趁今夜良辰美景与奴做一对戏水鸳鸯。” 夜哲下意识捂胸,慌张道:“你、你别过来!” “呵,少主口是心非。” “敢再靠近,我砍了你尾巴!” 提及尾巴,霜娜止住身形,犹是心有余悸,上次献媚不成灰溜溜回到族中变成秃尾狐的事被姊妹大肆宣扬,害她受尽嘲笑,这笔账刻骨铭心。 “哼,你守身如玉是为欧阳楚黛罢。”琥珀色的瞳异光流转如堕危险泥沼,霜娜唇角上扬似笑非笑:“倘她知晓她母亲的死,同白泽族公主你的亲姑母有关,又知晓你来国公府实为寻《胥苍谱》,会作何反应呢?” 闻言,夜哲目光犀利,“楚黛身上的妖虿蛊是你所放,你的目标是《胥苍谱》。” “对极。奴酷爱音律,欲习谱上乐曲,望少主通融借予。” “此谱乃我族至宝并不外借。” “噫,当初你姑母兰陵酒坊主人荆娘,可不在乎《胥苍谱》任它流落进国公府,少主又何必在乎,不借奴呢?” “看来你知之甚多——” 夜哲掐结出法诀,古老的阵符凌空漂浮,罡风袭扫刮得灯烛俱灭,咆哮的玄雷之光映入幽沉眼瞳,爆发出雷鸣电闪,结成由七十二地煞主凶杀之星的杀阵。 抵不住杀阵凶悍罡风的暴烈,一缕鲜血沿霜娜的唇角流下,“且慢!”三条长尾扫倒屏风,卷起幔帐后像木偶似的欧阳明泽为人质,她美目一眯,威胁道:“少主莫欺奴,奴怕尾巴一紧,他便魂归离恨天。” 杀阵的威压减弱一息,夜哲迟疑了下,再抬目间重灌术法。 充盈煞意的杀阵中罡风肆虐,击开紧闭的门扉,凛风斩落了院中绿枝繁花,黑暗之中树丛间一盏幽微的灯笼明明灭灭,一廓轻浅剪影现出了身形,“放了我阿耶,《胥苍谱》自会交给你。” 夜哲怔怔回望门口的少女,一时之间滋味难明,明明距离很近,为何就地陷出难以逾越的堑壑…… 控阵的术法渐散,灯烛复燃,照得厅堂一派炜炜煌煌,楚黛摘掉兜帽,望向双目紧阖的欧阳明泽,秉持着一贯的从容平静,“两天后一手交谱一手交人。” 三条毛绒长尾抖开漂亮弧度,欧阳明泽弹指不见踪影,霜娜收回尾巴,舔净唇角的血,痴痴娇笑:“妹妹果真识时务,奴便静候佳音。” 她妩媚的眼稍一巡睃,半是戏谑半是落井下石,道:“原担心妹妹听了这些许经不住打击,目下依旧面不改色,倒出乎奴的意料。”眼看夜哲要随楚黛一同离开,她巴巴倚了上去,一脸媚态横生,“这些时日苦了夜少主与那凡人逢场作戏,奴心疼坏了,今夜不妨让奴宽慰宽慰您。” 夜哲一眼看穿霜娜挑拨离间的鬼祟伎俩,无奈怎么也甩不掉不要脸的死狐狸,气得直接祭出月牙戟抵向她脖颈,怒斥:“再不滚,就剥了你的皮,骨肉拆成一份份喂狗!” “好……算你狠。”霜娜盯着他的背影,刻骨恨意漫上眼瞳,艳丽的五官浮上狰狞之色,他朝夜哲定会为今日事而付出惨痛代价。 提挈着灯笼,楚黛徐徐步入揽月榭,四周熠燿纷飞流光曼舞,聒噪的蝉鸣划刮耳膜,衣袖意外拂落案上卷册,矮身去捡,未料一只手快她一步。 夜哲如同犯错的稚童,惴惴立在旁等待训斥,内心期待楚黛对他发脾气,至少比不理不睬强。 “我断不会将《胥苍谱》草率置于藏书阁,因此令你空手而归,委实抱歉。”楚黛平静地夺走夜哲握的卷册,却叫他一把扯住腕子拉近,反问:“你早就知晓我的目的?” “当你开始接近我,便已安排了人监视你的举动,结合我查出阿耶厌恶白泽的真正原委,想到你的目标实乃《胥苍谱》,欲伺机夺回但不知在哪儿,所以利用我去藏书阁和其他地方搜寻。” 夜哲不可思议,她居然一直提防自己。 “只是我不懂一事,当年白泽族为何同意阿耶和荆娘成亲,却不肯接受书生和荆娘的亲事?” 自知瞒不住,夜哲只好据实以告,“书生命中无仙缘,注定永远无法成仙,且生生世世皆是短命之兆。而你阿耶命理之中蕴含一丝极薄的仙缘,同我姑母成亲假以时日他或可修成仙,这也是白泽族各长老最终同意的原因。” 用力挣脱开钳制,楚黛眼眶湿润,连连冷笑:“你早知荆娘的身份,明知她心怀歉疚的两人是我和阿耶,仍不肯讲出实情!” 多么可笑,她信他,却一而再再而三被欺瞒利用。 从浑浑噩噩中探得丝清醒,灵台空灵得几近苍白,她笑得凄楚,抑不住满面悲哀。 “荆娘间接害死我母亲,而今你又不惜委屈自己当个卑微护卫,假装喜欢我,真是能屈能伸,不愧为白泽族少主。”她狠狠地将梨花簪掼在他身上,听得一声落地脆响,抬手拭净腮边的泪,眼神清冷,“这套虚情假意,我自认受不起,欠你的我还给你,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再无瓜葛。” 耳边循环回荡她决绝的话语,痛击夜哲每一寸皮肤,痛楚无限扩大蔓延,四肢百骸流动的血液灼着心,他仿佛要被大火烧成灰烬,地上簪身的裂痕像在他心间划开丑陋的伤口,嘲笑着曾许下的海誓山盟多么虚伪。 “我逢场作戏,你虚情假意,夜某敬佩临江郡主的坚韧耐性,肯陪我虚与委蛇。” 掌缝间梨花簪一寸寸化作簌簌齑粉,乘着夜风远逝。 夜如墨,梨花凋,情终尽…… 两日后—— 老天爷照旧不遗余力播撒着暑气,整片天空透出怏怏的燥闷,正院一株垂柳下,两名使女恭谨地为贵妃榻上的美人打扇,额前冒出的热汗顺下巴尖一滴一滴淌下洇透衣襟,面色愈加煞白。 美人慵懒摆手屏退使女,眼尾险险上挑,“妹妹果真准时守信。” 眉眼冰冷的楚黛捧着紫檀木匣停步,一袭青裙随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8章 保皇党 陪同欧阳明泽一道进入书房…… 陪同欧阳明泽一道进入书房,她慨叹心事的情绪一卡,定定发怔。 四面墙壁与几案挂满青年才俊的画像,右下方附着记载家世的花笺,无论画像上的郎君们是高矮胖瘦,样貌皆属不俗,可见挑画像者对容貌十分注重。 “你随便挑。”欧阳明泽大手一挥,胸有成竹地笑着:“相中哪个郎君告诉阿耶。” 在他眼中一个个家世显贵的郎君好像市集售卖的萝卜青菜,任人扒拉挑选,相中直接拎回府即可。 楚黛无动于衷,拂去罗汉榻上的画轴,闲闲坐了下来,“阿耶,我暂不想嫁人。” “我看是你一颗心仍惦念夜哲,收不回来!” 欧阳明泽将她冷淡的态度尽收眼底,指着画像,苦口婆心劝道:“这些人样貌、才华、家世、品性个顶个比夜哲强,而且你嫁过去,我敢保他们不蓄养姬妾,一心一意守着你过日子。而夜哲呢?我交还《胥苍谱》后七天不见踪影,他若真心待你,早就该马不停蹄赶回来,况且当初他接近你目的就不纯,喜欢这么个人一点也不值。” “何谈值不值,获取一份感情本不易,理应珍惜,莫轻言放弃才对,更何况我相信他会回来,像当初我相信他能来救我们一样。” 欧阳明泽痛心疾首,夜哲那厮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不复之前的冷静理智,去傻傻相信一篇空话。 “为他,你不惜冒着开罪太后的风险,甘同齐贽达成交易加入保皇党?” “既食君之禄,自是披肝沥胆,忠贞不二。太后纠集臣工掣肘圣人,妄图颠覆朝纲已然罪行昭昭,关陇欧阳氏要与圣人同心同德方能守住根基,不枉先祖之功德,不负祖辈之期许,不辱欧阳氏之门楣。”楚黛不疾不徐抛出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方为长久之计。” 四天前,她收到一张荼白宴帖,有趣的宴会名头与落款促使她搁下誊写食谱的笔,隔天欣然赴宴,宴客之地是郊外一座平平无奇的山间草庐。 随引路小童跨进庐中,隔着幕篱巡睃,不禁暗暗发笑,外表清寒简陋的草庐,内设坚固难摧,用以砌墙的砖石材质特殊,叙一叙机密大事再好不过。 草庐中清幽阒静,墙壁上高挂两幅山水画,下方靠墙的榉木矮几置放着一尊光洁如玉的白瓷瓶,里面养着束碧柳,天光从窗外射入户,四足镂空铜炉冒出的淡薄香烟袅袅升腾,映得地面的蒲席泛起丝丝亮泽。 朝堂上最年轻且最受宠信的尚书仆射,一袭素衫着身,仪表堂堂,高华气质一如宫中初遇,他翩翩作揖,“臣,拜见临江郡主。” 楚黛执扇微摇,仅受下半礼,“齐相公,别来无恙。” 小童殷殷奉上茶点,身为主人的齐贽举盏出言:“郡主肯赴宴,某荣幸之至,先以茶代酒敬您一盏。”少女的目光游弋着打量周遭物什,全副心神皆放在旁处,也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知某这草庐,可还能入郡主的眼?” 楚黛回神,嘴角泛着笑:“庐中清雅质朴,如魏晋隐士之居所,人……亦如隐士低调朴素,以好字形容远远不够。” 时人崇尚奢侈靡丽,府邸装潢偏好华贵,目下婉约简单的草庐确实罕见。 “郡主过誉。”齐贽垂下眼皮,自嘲道:“某入仕多载,深知真正的隐居不仕之士是安贫乐道、不附权势、具超凡才德学识者,同他们相较某便是浊世俗人,附庸风雅尔尔。” “隐居不仕之士确有崇高的道德和知识,按理当学而优则仕辅佐君主,可他们一味逃避世俗名声高卧东山,难道不是一种因“天下无道”而苟全性命的手段吗?不求兼济天下,不求大公无私以至舍己为人,只是希冀他们入仕发挥才干,不辱没高节清风。然而一个个隐遁山林,未免有沽名钓誉之嫌,无一人能同齐相公一样为天下考虑,你不该自贬浊世俗人,所谓的隐居不仕之士才是真正的俗人。” 齐贽怔了一怔,不免感慨万千,目光落上对方的纨扇间。 洁白的丝绢扇面绣着折枝蛱蝶牡丹,花枝偃仰有致,层次分明,下端的如意形护托并扇柄均由白玉所制。柄身阴刻填漆八仙纹,形象传神,尾端缀着只琥珀蝴蝶扇坠子,整把纨扇华贵而内敛,一看便知是出自制扇名家虞忻娘之手。 虞氏一扇值千金…… 他目中讽刺之色辗转即逝,再仰首的时候示意小童唤伎人奏乐。 庐中,屏风上映着一道纤纤弱质的剪影,一曲沉缓琴音松透旷远,不难品出清寡宁和的气象浑然自成,楚黛不再摇扇,盖因一身燥热已由琴音携来的深林之风吹散。 淳静淡雅中金石韵色不绝,内心不知怎地竟隐隐憧憬起寡欲养心,静息养真的道家生活。 她原以为一生和隐遁避世搭不上半厘关系,殊不知因夜哲的出现改变了人生定好的轨道,前半辈子浸着大染缸,后半辈子能从纷乱中脱身与心上人厮守,幽居深林白首到老,不枉人世走一遭。 琴音止,余音绕梁,伎人抱琴柔驯退下。 楚黛莞尔抚扇,“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今闻一曲《颐真》,不止胸襟开旷,心境也豁然明朗,此女的琴艺精湛绝妙,想必是师承高人。” “此女之父原为董大的得意弟子,她幼年随父习琴,琴风颇承董大精髓。”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楚黛低低呢喃:“高常侍同董大在贫贱之境相交莫逆,临行送别不似旁人充满离愁别绪,给予的慰藉中饱含激励奋进,董大得高常侍如此知音,当真福泽不浅。” 世间唯独知音最是难觅。 齐贽看穿她怅然的心绪,“郡主何必慨叹,知音虽难求但终会有。” “不知齐相公口中的知音……”楚黛眼波漾动,笑得意味深长:“可是你自己?” “正是不才。众所周知,郡主擅箜篌奏出之音清越空灵,雪峰清泉之上茕茕孑立,无知音相和,缺憾难抑,某所言可对?” “哼,我要是个孤芳自赏落落寡合者,不屑知音呢?” “不会,因为郡主足够明智聪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79章 蒙赐婚 “骄阳削散无用之云,使其…… “骄阳削散无用之云,使其它云得益匪浅,总归要讨些彩头。”注意到她剩半盏茶,齐贽殷殷捞起竹勺为其舀茶续盏,含笑言道:“欧阳氏阖族的忠心自不可少,某闻郡主在并州有两座铁矿、绛州有三座铜矿和饶州的金、银矿各一座。另握有颖川荀、陇西张、清河纪、彭城明、太原于、弘农元等士族的隐秘,这些不妨当彩头。” 开口便索要重要产业与势力,一丝咄咄逼人的锋利之色浮上楚黛脸庞,“齐相公咬下这么大块肉,也不怕噎个好歹。”瞅着他斟的茶,愈发愠怒,拂袖推离茶瓯。 “某不惧噎。”齐贽笑得一团和气。 大应王朝不似前朝牢控矿权,不准民营,太祖践祚后允私人开矿冶铸,由少府监下置的掌冶署设收税款。 其中属河东道各州府矿藏闻名遐迩,有权势的士族手头或多或少攥了几座矿藏,每年仅矿产的进项便犹为可观。 然,圣人日渐担忧,一忧门阀士族靠矿藏偷铸兵器,再以钱财勾结军队以下乱上;二忧他们为开采矿藏奴役百姓。 是以,收拢士族的同时要实行改革,把采矿冶铸收归国有,由国监管。 “旁人目光狭隘视野仅一隅,非成大事者,郡主目光长远,乃成大事者。” 有舍必有得,付出后的不菲回报—— 神情几经变化,楚黛盯着热腾腾的茶,忽而开口:“阖族的忠心以及七座矿产俱会交出,定让圣人满意。”她叩了叩几案,话锋一转:“其他士族的隐秘,是本郡主煞费苦心得来不易,如果齐相公肯答应我的条件,必双手奉上。” 齐贽颔首,算是应承下来。 “太后最近甚喜牵红线,有意撮合我与信王,劳齐相公托圣人帮忙解决,顺道强行给我赐桩婚事。” 太后觊觎临江郡主之势,欲以婚事捆住欧阳氏为其所用,都不惜利用亲儿子…… “郡主是有心仪之人?” “是。”楚黛坦荡承认,无一丝娇羞赧怯,昂着下颌一笑:“他什么都好,唯独布衣出身,身世上若稍加安排一番,必是稳妥。” 齐贽了然于胸,不禁想发笑,借所谓的强行赐婚达成真实愿望,又让圣人同太后针尖对麦芒,欧阳氏佯装迫于皇权不情不愿接旨,太后的怒火自是对准圣人,事后还要对欧阳氏多加安抚宽慰。 把一块烫手山芋抛给圣人,临江郡主真是块做买卖的料,亏损半点都要设法讨回。 “请郡主静候佳音,某定不负期望。”他拱手长揖至底,言辞真切:“愿郡主同挚爱白首到老,一生和美顺遂。” 楚黛摇扇,乜斜窗外的艳艳杜鹃,笑靥如花,“多谢吉言。” 罢了,既选择效忠圣人,便安心辅佐着。 女儿大了,自个儿也能拿主意考虑家族的未来。 欧阳明泽深深感慨,言语上放柔调子,“且讲讲,你要如何笼络阖族忠心?” 族中的叔公、伯父个顶个不是省油的灯,赛狐狸般狡猾,要笼络他们一点都不简单。 “毋须费力笼络。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叔公伯父们年迈了,安心颐养天年便好,该给小辈子弟发挥才干的时机。” “遇顽固者,如何处之?” 楚黛轻笑:“戮之。” 如斯悖逆不敬之言,不止没引欧阳明泽发怒,更感分外欣慰,日后他不在了,依女儿杀伐果决的作风,可铲除一切宵小保护好自己。 二人叙话半晌,欧阳明泽经不住软磨硬泡,同意了她与夜哲的婚事,疲惫地笑了笑,语重心长道:“你喜欢便好,出嫁后别忘记镇国公府是你永远的靠山,日常缺什么只管遣人通知府里,要是夜哲敢欺负你,一定告诉阿耶别藏着……” 此刻的欧阳明泽与往昔寡言少语的形象判若两人,不厌其烦的絮叨着,楚黛的心口微微酸涩,像小时候一样牵住他的衣袖,唤了声‘阿耶’。 欧阳明泽抿着唇,严肃神情渐渐缓和,想如以往摸摸女儿的头,伸至半道的手却戛然而滞,目光中含了一丝怅然,昔日的垂髫小童已绾起高髻戴上步摇,长成亭亭少女。 时光真是不饶人,转眼间女儿该出嫁了,他垂下眼,敛去眼尾的湿润,喉咙口胀胀的讲不出话,只无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楚黛低下头不经意揩一揩鬓角,在广袖掠过间悄悄拭走面颊的一滴泪,直身鞠了一礼,“阿耶,这么多年该放下了,我想阿娘在天有灵看到大母余生在祠堂里忏悔赎罪,也能放下了。” 她慢慢地迈向房门,迎立着门外灿灿日光,静静瞧着虚空,心间一松,轻声道:“莫让雾锁住心,困囿不得解。” 女儿逆光站立,身形纤挑,斑驳光影模糊了容貌,欧阳明泽恍惚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人的影子。 岑寂须臾,他从暗格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雕花长匣,缓缓打开盒盖,展开一轴陈旧的画。 天光透过窗棂播撒进内室的书案上,能够看清空中有细小的灰尘飘浮跌宕,一束光芒照射在仅绘了一名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的画像之上。 她的容颜一如香积寺的微雨初见,那般鲜明婉丽,纸伞微微倾斜雨珠连缀成帘幕,少女抬目浅笑的瞬息已成为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刻。 粗糙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颊边如花笑靥,那个鬓发如霜的男人眼角纹路渐深,眼眶微微湿润,语声似呢喃又似怀念,透着丝难以忽视的哽咽:“阿兮,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凉风习习,落雨淅沥,潇潇烟雨笼罩下的长安,肆意渲染如写意水墨画,笔力悠远印透万千繁华,雨水飘落青石路荡开微末涟漪,薄沾苔痕的石阶被冲刷净亮,粉墙黛瓦携着沧桑痕迹历久弥新。 一缕黛紫飘落街巷,雨丝濡湿衣裳,少女停驻步伐喘匀气息。 头顶撑开了一柄油纸伞遮住洋洋洒洒的雨丝,银白衣袖拂过她被雨水打湿的乌发瞬息变干,“身子再往里些别淋着雨。” 少女掸掸衣裳水渍,眼神若有所思,“以前你在后花园曾遇见我最狼狈的模样,现在又将我淋雨的狼狈样看去。唉,好不公平,为何我从没遇见你狼狈的样子?” “其实你早已见过,揽月榭争吵那次。”少年扶正她头上略歪的梨花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0章 探青庐 四月十八,西方白虎七宿之…… 四月十八,西方白虎七宿之胃宿明亮,宜嫁娶。 长夜漫漫,明月流泻万丈清辉,迢迢星汉如璀璨华锦织就斑斓玉绦,俯瞰巍峨殿宇。 宫城外,丝竹鼓铙乐音震天,两队卤簿鼓吹乐者率先骑着高头大马自兴安门导从而出。数百名衣着鲜亮的宫人臂挎盛满花瓣的提篮随侍其后,每行一步便抛撒花瓣无数。 浩荡卤簿中五百金吾卫仪姿整肃,持剑戟拱卫在徐徐行驶的车舆两侧。 御者衣冠齐楚端坐车轼之后,执六辔驱策六牡孔阜枣骝骏驹。 龙辀前设障尘,红盖黄里三层绣并蒂花饰,旗首金龙衔锦结绶及缕带垂铃,青绣绸杠,右载闟戟,绣黻文,金鍐方釳,插翟尾五焦。 天子爱重胞妹赐乘金根车出降,足见拳拳爱护之意。 旋即,肩挑妆奁的内监队伍健步踏近,首抬妆奁乃圣人同太后钦赐的八柄赤金玉如意。其余陪嫁妆奁,摆满价值连城的金银玉器,而绫罗绸帛、现银、田庄铺契更数不胜数,一抬抬妆奁绵延百里,简直望不尽首尾。 坊巷旁士兵执火炬将长安城照耀得灯火辉煌,似蜿蜒游弋的火龙,街市人群熙攘,全城百姓几乎倾巢围观长公主出降之盛况。 为防拥阻,圣人特遣千名羽林卫维护秩序,故而长公主的车辇尚算轻松的驶离喧市。 待抵达公主府距吉时差半刻钟,一行人搀扶新妇下辇,抬眼便觑见新郎风姿卓越地伫立门口,姿容俊逸非常,引围观者赞叹。 吉时至,一对新人在司仪官的唱喏声中礼成,新郎新妇被先行送返青庐,行毕一套繁琐仪式,新郎仍需回前院接受宾客敬酒。 唔,今日前来观礼的宾客以朝廷官员、武林人士为主,粗略估算遥盼灌新郎酒的人数可观到能组团展开大规模群殴。 何其庞大,何其壮哉!连八个男傧相都默默缩了缩。 再谈后院,府内撷英园摆开宴席款待女眷。 负责款待的永王妃素以好人缘善交际著称,在面对武林人士的内眷时,她几乎维持不住高雅仪态,幸蒙密友提醒——驸马胞妹。 “速寻秦娘子来救我于水火!” 与此同时,青庐里安坐床榻的长公主合手拢着一柄白玉云纱牡丹纨扇遮面,十根纤指似覆了皑雪的花枝欢喜地捧住一簇艳烈牡丹,朦朦胧胧映出一抹姣丽轮廓。 水鬓间的花钿在烛光照耀下分外娇娆动人,有宫人捧着膳食自青庐外鱼贯涌入,杯盏盘碗俱搁在雕花漆木炕几上。 女官验毕膳食,拿玉勺细细搅拌海鲜粥,持银筷夹了腌笋呈至扇后。 纤纤柔荑落下扇子,露出了一张沉鱼落雁般的清冷颜容,额间花钿妩媚,美目顾盼流转,蕴含一线潋滟水色,檀口翕张:“右首第一名宫人留下,其余奉膳宫人退下。” 窥到公主真容的紫瑜,眸底闪掠赞叹之色,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被单独留下,一味沉浸于思绪中,暗自扼腕。 美则美矣,可惜与阿兄均是面瘫…… 女官狐疑地打量着她,在脑中仔细梳理一遍入青庐侍奉的宫人,确认没这号人,瞬间神情戒备,沉下脸叱道:“你是何人!胆敢蒙混入府!”袖下的十指夹若干根泛着幽幽暗芒的银针。 嗯,她会武,针淬了毒,兴许会被射成刺猬。 等等,射成刺猬…… 紫瑜从对未来侄子侄女的深忧中及时清醒,忙笑答:“婢子是临时拨来侍奉的嫮雪,哪是您说得冒充。” 她实则在暗中祈祷这假名别让人识破。 “丁香,紫瑜妹妹素喜以此花熏衣,对否?” 长公主静静注视着她,一双明眸仿若洞悉全部。 即使被戳破身份,紫瑜亦未露尴尬,若有所思地撅撅唇,端了正色长揖至底,“今夜小妹唐突,万望嫂嫂宽恕则个!”脸颊漾着灿烂笑靥,“时辰不早了,小妹就先告辞,祝嫂嫂洞房愉快!”言讫,人似轻燕般利落地翻越窗牖,融入茫茫夜色。 旁侧的女官彻底呆滞。 翻窗的是驸马之妹?太原温氏家主的嫡外孙女?武林盟主亲女? 一排翱翔的野雁飞掠过泛着鱼肚白色的蒙昧天空,乘绽露出的熹微晨光霞色,振翅去往朦朦岚光萦着的远山叠嶂,渺渺飞影依偎流云翙翙雍雍,飒然归去。 “咚、咚——” 各坊渐次敲响悠远的晨鼓之音,传进洛阳城的千家万户。 清晨第一缕曦光穿透辽阔云海,匀开扶疏花影映上窗牖,暄煦阳光照进内室,勾描出绨素屏风后一廓纤挑的丽影。 “哪儿都比不上自家床榻最舒适。”紫瑜揉了揉惺忪睡眼,喉咙含着浓浓懒困发出一句感慨,阖着眼睑,张开手臂任使女更衣,嘴巴念念有词:“帮阿兄操办婚仪足足月余,好不容易盼到完婚,爷才享个安稳觉。” 闻言,俯首绾系绦带的春雨抿嘴轻笑:“娘子固然辛劳,可未尝不是桩好事,此行得到历练,将来会深受裨益。惟一点您需牢记,切莫再丢下一干奴仆只身星夜兼程。” 昨儿半夜,酣睡惊醒的春雨和秋雪还纳闷娘子怎会独自归府,之后忆及她归来已近夤夜,一个女儿家星夜赶路稍有差池…… 唉,又来。 紫瑜虚捂双耳,无奈告饶:“爷指天发誓,绝不会有下次,姑且饶过我罢。”倏觉腰肢一坠,难舍难分的眼皮挣扎出一条缝隙,略带惺忪的眼眸审视着腰间垂下的一长串叮当响的东西,琢磨了会儿恍然明悟。 这不是小娘子们常佩的玉禁步吗?秋雪为何要给她佩上这玩意儿? 以及…… 她拧着袖子来回瞅,冒出满脑门子疑问。 纁色卷草纹上襦、绫锦长裙外罩单丝碧罗笼裙,为何要着一袭繁琐女装? 背后兀然传来响亮的拊掌声,有人笑言:“锦绣坞的衣裳果真非凡。”一柄海棠形纨扇强制塞进她掌中,来者仔细端详,竖起大拇指称赞:“这样更配!” “封叔。” 紫瑜怏怏不乐,她晓得定是封叔出的主意,也必是为着自个儿婚事而来,闷闷地拽着繁缛绦扣,行走间禁步发出一阵叮当乱响,整个人无精打采地蔫了下来,瘪着嘴念叨:“我乍换女装很难受,裙衫垂曳要阔步行走真真儿艰辛,能不能换回胡服。” 自己穿女装的次数屈指可数,盖因它委实不便利,制式繁复,长裙逶迤,常常策马驰骋拈弓搭箭,岂能如斯繁琐绊脚。 唤作封叔的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1章 坑爹中 趁着封叔神思飘远,紫瑜的…… 趁着封叔神思飘远,紫瑜的指尖轻抚着茶瓯,眼瞳漾出一缕诡谲之光,不动声色地转移开话题。 “这长安百清坊不愧是闻名天下的第一茶坊,售卖的每一种茶皆精挑细选,入口的滋味极妙。” 封叔心不在焉地颔首。 她又顺口讲述些此行长安的见闻。 从长安城郊诡雾森林变成一片月羡花丛的怪谈再到新近圣人赐婚给镇国公府的临江郡主,却惹得太后一连病了好几日的新鲜事。 “长安的东、西二市胡商甚多,酒坊食肆朝歌楼……” 封叔本是心不在焉地颔首,乍闻个耳熟之地,愀然作色,突兀地打断她的话,“你去过朝歌楼?” “没,我是听阿耶讲的。”紫瑜搔搔头,茫然摇首,继而委委屈屈地蹙眉,泫然地扯来袖子掩面,一双水泽漫浸的粼粼大眼溢满哀怨,可怜巴巴地控诉着。 “尤记他讲到那儿特兴奋,还讲朝歌楼乃平康坊标志,是最好玩的地方,所以我也想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央了他大半日都不肯带上我。”她托着下巴,不疾不徐地续道:“阿耶打发我先回来,倒似提防我破坏他的好事。”又佯装困惑地‘嘶’了一声:“既然那么好玩,朝歌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他竟敢去朝歌楼。” 封叔脸色漆黑如锅底,平常自诩淡定的他,忍不住把袖底的拳头捏得嘎嘣作响,阴恻恻地冷笑。 好的很啊,胆敢偷偷去秦楼楚馆搂女人。 他倒要好生扒开秦域那厮的肚皮,瞅瞅是吃进多少熊心豹胆,滋养了一颗肥墩墩的胆子。 紫瑜熟悉封叔一贯的行事作风,现而今八成是琢磨着要怎么收拾她阿耶,鉴于柴薪刚架上火势烧得不够猛烈,便又开了口浇点子油,继续煽风点火。 “阿耶讲湘竹坞同玉锦斓馆也顶顶好,要去好生逛逛呢,抛下我一个人真是不够义气。” 听罢一通抱怨,封叔的情绪趋于平静,“甚好……甚好。” 倘使秦域糊涂到敢拐紫瑜上平康坊玩乐,那厮绝对会在榻间瘫痪终老,索性知晓些好歹。 他长吁一口气:“叫门房速速备马!” “封叔,你做甚去?” “助秦域玩得更尽兴。” 门房替他拾掇好包袱,牵缰跨马临行之际,恍然记起没揣来匕首,冷冷的目光巡睃着掌中坚韧马鞭,扽了一扽,暗忖拿这个抽人也挺趁手,便欲扬鞭策马。 孰知,半路杀出个颠颠儿跑至门口相送的紫瑜,拿绣帕假模假式揩红眼尾,勉强攒下两滴泪,殷殷呈上柄鸡毛掸子。 封叔的眼霎时一亮,入手沉甸的份量使他特别满意,深深慨叹:“知我者紫瑜也!” 金丝楠木柄,经久耐用不易折断为抽人佳品,鸡毛选取每只公鸡脖颈最细软的几缕,为骚脚心之首选。 “封叔一路小心,抵达长安先蓄足精神再收拾阿耶,谨记莫抽坏了鸡毛掸子,要不然殷婶儿该絮叨我哩!” 哒哒马蹄迸溅漫漫尘沙,将紫瑜挥舞柳条的动作隐绰笼住,亦掩却眉梢高挂的窃喜。 希望阿耶一定要坚强的多挺一段时间,替她多当会儿挡箭牌,尽量拖延议亲之事。 赭古居—— 假山畔枝叶交纵,盎然浓翠点缀飞檐,青石阶上洒落一地错杂日影,灿色攀着门扉蜿蜒入户。轩敞明室坐北朝南,中央正朝房门口的墙壁上高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盛夏游猎图,墙下的红酸枝条案静列一把雕弓并一支羽箭。 沿北墙束立的多宝阁陈设由兽骨獠牙制的觽和韘,其他位置摆放了金累丝鞍辔水晶立马、翡翠鞍辔、鎏金马镫、和田玉衔镳、白玉狼牙、虎首玛瑙杯诸多精美摆件儿。 南边一架丝绢八骏图屏风隔出后头的起居间,梁柱上挂有一帘缕金幔帐,地面平整的蟹青色氍毹上压了一尊青白玉双耳香薰炉,四溢着袅袅薄烟。 靠近梳妆台的嵌螺钿楠木衣柜,雕刻丁香怒放妍态,工艺精美绝伦,洞开的柜门内是满满一柜整齐叠放的胡服,几乎囊括了各类颜色,襆头、蹀躞带、锦靴、折扇等一众物什占据了另一个衣柜。 北面一扇窗牖底下,一座色泽光润的藤编三层高窝尤是扎眼。 藤蔑编构技法精巧,层叠垒出圆弧形状,触之手感平滑、质地坚韧、弹性极大,兼具美观耐用的功能,岭南皮藤因此闻名天下,编织的藤器广受喜爱…… 最底层宽敞大窝铺垫锦缎棉褥,青瓷海棠花形水盆和食盆并排而放。 一堆小玩具攒在角落的矮筐篓内,顺藤编的台阶爬上第二层小窝,正中央窝门是仿着月洞门来制,门两侧用野鹿藤编织出两条玲珑小鱼,点缀黑曜石当眼珠子,活灵活现的生动极了。 二层窝里面俨然是按内室床榻设计,缩小版的紫檀木床榻雕了锦鲤戏荷图,铺蓄的软垫、小枕头、薄衾,样样俱全兼且十分舒适。 顶层是依日光照射角度搭设的一弧露天平台,铺就的一张蒲席闪闪发亮,一团蜷成绒球的黄白相间的狸奴,惬意地沐浴着暖煦阳光的照耀。 休憩的静谧时光美好而悠闲,毛绒长尾垂直耷拉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影子摇摆不定,耳尖微耸,懒洋洋地眯着一双碧瞳,踅身蹦下了地。 前爪甫触地,丝丝祥瑞云烟悄无声息拔地骤拢,迂荡云波后显化一名年轻郎君的身形。 其人足蹬锦靴,墨衫暗绣卍字,腰系蹀躞金玉带,头束玉冠,五官如斧雕凿硬朗无俦,两弯卧蚕眉凸显英武巍巍,星目灼亮,轩然霞举,广袖垂拂间龙骧虎步尽显倨傲之姿。 负手盯向起伏着清浅呼吸声的床榻,他从容踱去,一把捞开罗帐施放昏睡诀,如炬目光辗转滑过销金薄衾下的娇躯,嘴角出现一丝狞笑。 榻上,宝相花纹软枕青丝逶迤,一张英丽生辉的颜容泛着淡淡红晕。少女睡容酣甜,唇瓣红润,英眉上翘,美得不似弱柳娇柔,不似牡丹艳丽,不似山泉清冷,别样的飒爽之美甚吸引人采撷。 饶是尊贵如展灼华,碰见这副好颜色,也禁不住面红耳赤,眼神熠熠,乱了呼吸,心内灼烧的熊熊烈焰燎得喉间干涩难耐。 他果断揪起紫瑜的衣襟…… 疯了般粗暴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2章 小狸奴 一阵风穿掠四周峰峦林壑,…… 一阵风穿掠四周峰峦林壑,促遽传响低沉兽嗥与尖利啼啸,成群的鸟雀窜上天乱飞,密密匝匝连成一片遮云盖日的氍毹,深林中隐隐有奔腾之音,使脚下的山地微微颤动。 青骢马焦躁踏步,打着响鼻仰天嘶鸣,溪水中的锐奴弃掉刚逮获的鱼,紧盯西南方向的茂林低吼不绝,兽瞳泛起凶狠戾气。 下一刻纷杂嗥叫俱寂,吐纳间潆洄的凉意混合草木清香一寸寸渗进骨髓缝中,由内而外滋生出一种惴惴难安之感。 紫瑜第一反应认为发生了地动,飞快吐掉狗尾草穿好鞋袜,站直身时心口有些憋闷,脑袋一晕,眼前黑了黑,耳畔像有万只苍蝇聚拢嗡鸣,幸亏眼疾手快抓住磐石才没栽进溪流。 余光瞟到锐奴撒爪疾奔入林,眉头一拧,她抬指抵着唇吹响召它归来的嘹亮唿哨,接连吹四五回它却恍若未闻,反而愈奔愈快,直至渺小的影子消失于荫翳林间。 紫瑜端凝的神色中添上了几许疑惑,动物感知素来灵敏明知危险降临,断无冒险不逃之理,除非—— 她当即抽出一支羽箭握在掌心,循着它奔的方向跨马急驰,约莫追出八里地,终在一处潮湿低洼的浓树密荫之下寻见围一个圆坑凶狠低吼的锐奴。 奇哉,曾几何时它只有正面迎上熊狼虎豹,方是此般悍勇凶煞状,那坑中莫不成真困了个劳什子猛兽? 紫瑜精神一震,捺不住好奇下了马,寻思着倘使坑里的东西若合衬她心意,便剥取皮毛骨骼带回府留作纪念。 这厢步子本走得稳稳当当却不晓得踩到什么玩意儿,险些跌了一跤,幸亏及时拽住辔头才没摔个狗吃屎。 “劳什子不长眼的玩意儿绊爷。” 她低低咒骂,俯腰扒开蒿草,瞅清楚硌得她脚底生疼的硬物,深深皱起眉,竟是入山打猎的猎户设陷阱惯用的糙绳和锈迹斑斑的铁夹。 她放轻脚步挪往旁侧的坑,眼风一掠,登时眼睛瞠得溜圆,噎住好半晌,郁气拧成针尖戳顶着肺,乜向龇牙狂嚎的锐奴,铁青着脸色,大声痛斥:“对着比自个儿弱小的动物凶吼狠嚎,真是没出息的货色。” 锐奴不理睬她,仍旧拼命低吼,两眼冒出瘆人的寒光。 此坑约有四米深,长满青苔与交纵的矮丛,明显是荒废的陷阱,坑底角落的杂草上卧着只黄白相间的小狸奴,不知是死是活,瞅着通身皮毛水亮干净,脖颈拴了根拇指粗红绳,估摸是哪家携的爱宠走失,误堕废弃陷阱。 她平息火气,足尖点树,翩然跃进深坑,展臂捞起狸奴探了探鼻息,蓦然松了口气:“命还挺大。” 居然尚留有一息,能救上一救。 凌空纵身虚虚轻踏,眨眼间人已重新踅回马侧。 “嗷吼——” 锐奴虎视眈眈阻至她跟前,耸立簇毛,伏低身子,肌肉轮廓紧绷,龇着尖牙狂吼,俨然将狸奴视作仇敌。 “不准凶!”紫瑜怒斥,扬袖裹住小狸奴,袖底的手偷偷捏了捏它粉红的小肉垫,心口窝酥化大半。 纵是性格像儿郎般大大咧咧粗糙惯了,但她毕竟是女儿家抵抗不住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打心底里喜欢软软乎乎的狸奴,正是同情喜爱泛滥之际深怕锐奴伤及小家伙,皱眉警告:“你要敢欺负它,肥兔子就甭想要!” 恰值此刻,狸奴颈项的红绳微微闪烁。 锐奴双目一缩,怵然跪伏,蔫头蔫脑地怏怏呜咽一声,乖乖窜上马背厚垫,安分蹲坐。 端详突变乖顺的锐奴,紫瑜紧蹙的眉头渐松,“看在你知错就改的份儿上,肥兔照旧有。”抑不住眉梢挂的浓浓喜色,她美滋滋搓了搓狸奴胖嘟嘟的脸,“跟我回府罢。” 小狸奴眼皮轻颤了颤,欲睁目的霎那,红绳隐约闪烁几下…… 一切重归平静。 秉持好人做底送佛送到西的准则,紫瑜请人替狸奴诊治完,摩挲着它颈上那条掺缕金红绳,特遣人往城中大户挨家问询有否于林中丢失爱宠云云。 寻访过洛阳城泰半人家都杳无音讯,索性在几处繁华坊市的布告栏张贴了告示,盼日后主人能觅来,至于狸奴暂且养在自己身侧,闲暇恰可玩耍解闷子。 使女春雨、秋雪乍闻,吓得脸儿雪白,连连噙泪摇首,拼死劝阻:“娘子切不可养,您细想以往饲养的宠物,哪一只不是落了个魂归西天的结局。” 二人斟酌着语句,絮絮道:“娘子三思,若何樊郎君碰见了它,恐会令狸奴绝命!”泪光闪闪的将紫瑜凝望,希冀她打消念头莫让猫魂往奈何。 何樊! 这个名字如一记惊雷使紫瑜剧烈一震,神色惊惧,眼冒泪花,心尖颤抖不休,追忆幼年常常泪洒满襟的缘由,大都是拜他所赐。 他遛了她的爱犬一回,狗儿当即触柱而亡…… 他摸了她的爱兔一下,兔儿转瞬吐血而亡…… 他瞪了她的爱鸟一眼,鸟儿须臾噎食而亡…… 无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下跑的,没一个逃得过碰见何樊便早夭的凄凉结局,饲养的宠物接连死掉,大大验证了何樊是天生一副专克小动物的命,故而她不敢再养宠物。 并且,何樊还成功荣登了洛阳城家有爱宠者心尖第一发怵人的位置。 自打见识过他能使注视过的动物轻则发疯重则毙命的场景,家有爱宠者纷纷退避三舍,每日对佛龛烧上三炷高香祈盼携宠物出门遛弯,莫要碰见他。 假使真不幸碰上了,事后也要去寺里请高僧念一通经文。 有弊端,自然有利端。 平常狩猎与何樊同去,猎物通常乖乖任由宰割。 有回胡屠户邀何樊去猪场,请他把几头壮实难宰的猪弄死,事毕宴请顿馔食以作酬谢,事实证明这一切并非毫无裨益。 稍作叹息,紫瑜觉得让狸奴避开何樊便不会出岔子,况且锐奴偶尔碰见何樊不也一直安然无恙,事情没那么玄乎,遂安慰她们:“阿樊不会那么丧心病狂,你们平素盯紧狸奴就行。” 她感觉自己底气发虚,招来两人不信任的目光,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地起誓:“爷绝不会让狸奴有闪失!” “哎,秋雪咱们去为狸奴准备后事罢。” “埋竹林好还是树林好?” “……”太泼爷冷水了罢。 唉,泼冷水归泼冷水,接踵而至的起名难题,才真真忧人。 旺财?来福? 太难听—— 恰是愁眉苦思之际,她偶然瞥见蜷缩成团的小狸奴,圆圆滚滚的像一颗被咬开的五仁馅元宵,露出甜糯香软的璨金馅料。 下意识咂咂嘴,元宵? “哎呀呀,快瞧!它打呼噜呢。” “小模样可真讨喜!” 好烦啊,是哪只小崽子嘁嘁喳喳搅扰他的清梦? 当展灼华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自混沌中觅回一丝清醒,皱着眉打出长长的哈欠,耷拉着昏沉沉的脑袋瓜子,拉长四肢抻了抻懒腰,迷迷糊糊间眼皮子撩开丝缝,欲瞧瞧是哪几只欠收拾的小崽子撒野,不让自个儿美梦圆满。 初初瞥见幢幢人影,惺忪的碧眸微微茫然,愣怔一瞬后溢满讶异之色,几乎是骇得神魂飞天,挨个人数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共十五个! 一觉转醒,怎来了这么多女人,莫不成是二长老钻了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3章 真凄惨 昔日,吾之神躯何等威武健…… 昔日,吾之神躯何等威武健壮,睥睨芸芸万物,虽说目前缩成只弱小不堪的狸奴,但吾之尊严又岂是区区凡人能肆意践踏调戏。 犹记凡界有两句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俗语,一谓:不蒸馒头争口气;二谓:饿死事小尊严事大。 必须要挽救回最后的颜面。 “嗷嚇——” 代表着即将发起进攻的威胁低吼响起,展灼华全身心投入攻击状态,身子低伏,尖尖的爪子在木案上划出一道清晰的抓痕。 众女抱作一团,面色惊恐,“不好了,元、元宵要咬人,快闪开!” “嗷唔!” 四肢蓄力跃起发动攻势的瞬息,一片阴影猝尔兜头笼罩,没防备进入漆黑中的展灼华磨爪霍霍的动作停滞,后知后觉自个儿被困住的事实,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回实打实做了‘傻螳螂’。 可怜出身未捷身先凉,壮志未酬便真切体验到何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的凄凉境遇。 四面逼仄的环境限制了自由,赫赫的麒麟族尊主叫凡人欺压成这副德行,真是落了毛的麒麟不如狗。 可怜展尊主卯足劲向头顶拱,急得亮出爪子胡乱折腾,吊着嗓子惨兮兮哀叫。 蠢凡人们快放吾出去,汝等欺负麒麟,要遭天打雷劈,快放了吾,吾保证不报复…… “爷估摸它可能瞧人多太兴奋,想和你们一同玩耍。” 木盒被撞得一耸一耸,‘黄雀’紫瑜以胳膊肘死死压制,身为人生赢家的她拍了下盒子,“身上有伤还乱动,安分些。” 这场面忒像花心夫君欲出门寻花问柳,家中泼悍妇为杜绝后患拴上门锁,打散一双鸳鸯,直教两处相思魂断天涯。 念头甫冒出来,她便先乐开了怀:“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顽皮。”令人往顶端搁置块沉甸甸的石头,复闻利爪划刮木板的噪音,手捂腮帮子,牙齿禁不住发酸,“暂且拘一拘跳脱的性子,等新窝抵达就放你出来。” 不多时,府中其余使女听闻赭古居来了一只狸奴,纷纷结伴而来,观稀奇景似的占据有利位置。 屋内外满满当当挤着一堆翘首巴望的脑袋瓜子,一个个的嘴巴快要咧到后脑勺去。 以往何樊克动物事件频仍,府内就再没人敢养小动物,好不容易盼来只憨态可掬的继续,因此情绪格外高涨,有人好奇问道:“娘子,元宵是公是母?” 公?母?倒着实不知。 怀抱一坨毛绒球子,紫瑜目光游弋至它耷拉的尾巴一顿,眼中情绪可谓是风云迭起,小东西刚放出来便无精打采,安安静静窝进她怀间,眼下可趁此一探究竟—— 脊背好凉,怎么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尾巴下意识夹紧护住凉飕飕的腚,展灼华耳尖耸立,仰起脑袋,打叠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性瞅着她,贼溜溜的眼睛暗芒涌动,小肉垫里悄悄探出泛寒光的尖爪,俨然进入随时攻击的状态。 莫仗着汝长得美兼且合吾眼缘,就以为吾能任由汝恣意妄为,若非是汝多管闲事将吾带至此地,吾也不至于叫一群人肆意调戏。 是以,汝休要打歪主意,否则吾定不爪下留情,吾素来言出必行。 垂目巡睃对上一双警惕的猫瞳,紫瑜皓腕稍顿,暗觉有趣,五指益发轻柔梳理它倒竖的毛发。 这狸奴好似通人性。 梳一梳的感觉倒不错,展灼华扬爪扒拉她的手往颈子上梳毛,惬意地眯起了眼,长尾巴闲晃着,这手梳毛的功夫真妙,力度掌握的柔而不弱正正好好,真舒爽啊。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冷眼斜睨,莫以为汝梳得一手好毛,吾便会放松警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没揣好心! 日光透过窗牖斜斜投射一片浅金色浮芒,庭院花枝疏影暗香浮动。 明媚日影中少女低首浅笑,明眸弯弯,顾盼神飞间透出戏谑狡黠,唇畔噙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乖元宵莫怕。”她的脸偏向屋门口陡然一滞,惊诧地拔高语调:“你怎来了?” 手段老套! 展灼华不屑地乜斜她,忒小瞧人了,用区区拙劣伎俩想诱吾回头趁机下手,吾岂会上钩。 然,洋洋自得未持续多久,剧烈的摇晃颠簸突如其来,致使元宵左颠右晃。 哎哎,发生了什么事? 面临惊变,它两股战战抱紧救命稻草,浑身不敢乱动,颤巍巍瞅着紫瑜,汝敢把吾摔下去,汝定讨不了好果子吃,一定要抱稳当。 横生的变故令它灵台空白,前爪紧扒着截衣袖生怕坠地,两只后腿骤失支撑,惟有凌空使劲乱蹬,却倏然叫人箍住,屁股被迫抬高,尾巴撅翘。 一丝不祥预感漫上心中。 “是公的。”紫瑜慵懒的嗓音蕴着一丝笑,把玩小家伙僵硬的四肢,啧了声,自尊心倒挺强。 公……的…… 在意识到自己高贵的兽格与尊严竟让凡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玷污,展灼华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仿佛叫谁抽走了三魂七魄变得麻木不仁。 吾毕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苍天为何不垂怜,迫使吾之尊严名誉毁于一旦,又有何颜面再见族人。 他悲凄盈心,两眼随之冒出腾腾火苗,不报此仇誓不罢休,决心施以颜色给这蠢女人瞧瞧,倏尔扭头张大嘴,不假思索咬了下去—— ‘喀嚓’ “嗷!” 一声杀猫般的凄嚎划破静谧。 诸使女不忍目睹惨状,闭眼捧住腮帮子,打了个寒噤。 瞠目凝视面前锃亮的瓷碗及紫瑜无辜的神情,元宵艰难地吸溜着鼻涕,眼神透出浓浓的绝望,眼尾泪光闪闪,两只前爪捂上酸疼麻木的腮帮,感受牙根齐整断掉蔓延的痛苦,哀哀切切嚎了一嗓子。 吾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何故派下个专门欺负他的讨厌精。 辛酸交织下,回忆一幕幕渐淡…… 这段时期,当作蠢狸奴豢养的滋味让他深刻品味到世道的艰辛,幸好凭借顽强意志忍气吞声保全住自个儿,其间对频频戏弄他的紫瑜,更亲自示范了一出卧薪尝胆。 死死瞪着那张酣甜睡容,展灼华冷笑着捏紧拳头,人人皆道一报还一报,也该轮到他讨回公道。 两手狠狠掐住少女雪滑的脸蛋,他挑挑眉,居高临下的端详起来,忽而眼神一沉,手上加大力度来回拽扯泄愤,一张脸被搓揉挤压到变形,烙印下一道道丑陋的红印子,总算稍微抒解了郁气。 她贯爱用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4章 起争执 何樊举步迈进内室,喧哗闹…… 何樊举步迈进内室,喧哗闹音渐盛渐响,群雌粥粥,像是骤然炸开的锅。 他沉静的黑眸一滞,踅身踏出房门伫立于房前,仰头看了会儿悬着的匾额,再三确认过后,方抬腿重新跨进门。 挂在屋中梁柱上的蜀锦勾云纹幔帐一边已经扯落,布满惨不忍睹的褶皱窟窿,比破布好不到哪儿去。 地上躺着的锦缎棉褥爪痕清晰可见,到处都是扯出的一团团蓬松棉絮。 几案的壶盏碗碟东倒西歪,油渍菜汤淌了一案。墙隅摆放的紫檀束腰高几翻倒在地,连同一盆杜鹃也遭了殃,一柸土伴碎瓷残叶,分外凄清,场面狼藉得像遭了悍匪洗劫。 瞥见来人的第一眼,诸使女笑声戛然而止,越窥越怯,面上露出骇色,敛气屏息地屈膝行礼,喉咙眼挤出细如蚊呐的声音。 “何郎君安好。” 一群人噤若寒蝉,比受惊的兔子还兔子,畏缩成这怂样直叫紫瑜撇嘴。 何樊是专克动物又不是克人,一个个真没出息。 “阿樊随便坐啊,你们傻愣着做甚,手头活计干完了吗!” 她笑盈盈招呼何樊,扭头沉下脸,朝诸使女吼了一嗓子,到底是不忍一群人瑟缩成兔子。 “呀,灶上煨了汤,婢子竟忘记,真是该打。” “婢子要替殷婶儿绣花样,便先行告退。” “婢子去瞅瞅衣裳晾干没。” 来时乌泱泱一片蔚为壮观,去时亦是如此,却多了三分凌乱慌张,浑似后面追了一只血口大张的老虎。 紫瑜挨着‘老虎’坐下,笑嘻嘻拍了拍‘虎肩’,“从长安一回来便耳闻你在青崆派的事,很是雷厉风行啊。” 何樊嗯了声,面目微澜不掀,依旧是冰霜覆雪的老样子,往死水中砸下一块石头好歹能涟漪微漾,他比死水还死水,无论砸多少石头也不见多余的回应。 紫瑜慢慢收回手,笑意微敛,即使见惯他的冷淡,仍觉尴尬不适。 两人自幼一块儿长大,她拿他当亲兄长看待,理应称得上情谊匪浅。 可他终年不变的脸色与捂不化的态度,总像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人一般,终究是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情谊泛泛的陌生兄妹,这是她给自己与何樊定义的关系。 倘若他能改一改冰冰冷冷能冻死人的脾性,或许老早便成了亲,不至于到如今都寻摸不着意中人。 单论相貌,他长得周正是个能招来点蜂蝶的人。一双墨眉入鬓,两点漆眸,五官端正,下颚轮廓线条分明,光洁的额角虽有一块浅淡旧疤,但不损昳丽形貌,举止霞姿月韵却浸透冷漠疏淡,仿佛天性如斯。 一个晃神的工夫,紫瑜再回眸之际,额头登时沁了一滴冷汗。 看何樊弯腰帮晃悠至脚边的某不明生物拔除碍目的银瓶,她的心紧紧揪成一团,紧张之下脱口的声音都变了调:“阿樊!” 得以重见天日的元宵嗅到一缕殊异气息,眨眼间脊背绷如弓,碧瞳闪逝浓郁的戾气,眼锋几近敌视甚至乎仇雠紧锁何樊。 氛围陡陷僵滞,何樊目色渐深,黝黑的眼泛出锋芒。 炙烫火焰于彼此眸底猛烈迸射,刀光剑影厮杀不绝,燃起的熊熊兵戈战火屠戮无境,两股视线交叠焚烧态势足以燎尽五界,红莲业火泼天肆虐胶着不休,却倏忽化虚影消弭无踪。 何樊抱剑的臂膀一颤,顶承强大威压与元宵对视少顷,末了错开视线,脸色微微苍白,强压着喉间腾涌的腥甜,寒声道:“这畜生无情难以驯服,迟早会伤人,趁早丟掉为妙。” 元宵就地磨了磨爪,高仰着脑袋龇牙,眼瞳中的火苗噌噌往外冒。 他今儿可算知晓何谓蛇鼠一窝,对紫瑜的新仇和对何樊的旧恨,使他恼得牙根痒痒,不搅个天翻地覆,难抵遭受的窝囊气与旧日仇怨。 言及搅法,按情势分为文、武两种。 文搅以智为主唆使他人替自己出头,毋须耗费体力,可置身事外观战;武搅需凭借高强术法斗上一斗,极耗心神,乃下下策。 于他而言文搅最有利,卖惨搏同情不可或缺! 元宵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蹒跚着走至紫瑜足边,可怜巴巴地叫唤一声。 圆圆的碧瞳噙满泪水,耷拉下头,小心翼翼蹭了蹭她的腿,流下几滴伤心泪,洇湿了她的锦履,小鼻子抽抽搭搭,脊背一缩一缩,仿佛陷入极度伤心中。 向来见惯的是人在跟前哭,几时瞧过动物哭,更甭提是梨花带雨的哭相,紫瑜甚是手足无措,“怎么说哭就哭,快别哭啊。” 甫讲完,小家伙眼泪流得愈加厉害,一滴滴泪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打着锦履。 她急急抱起它,手忙脚乱扯来帕子替它擦泪,柔声哄道:“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放心,爷不会丢掉你,虽然有时候调皮捣蛋很是闹人,但爷至多会不给你饭吃而已。”她弹了弹它的小肚皮,笑道:“饿一饿长记性,才是罚你的目的。” “不可留,必须丢掉它。”何樊突兀的一句话,语调生硬,饱含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对她言道:“它非凡俗之狸奴,久留必府宅不宁。”这番冰冷漠然的表情深深刺激了紫瑜。 紫瑜怒极反笑:“好个府宅不宁,区区一只狸奴的能耐可真大。”一双眼尽是嘲弄,嘴角挑出寒凉的笑:“丢掉?丢到哪里?让它自生自灭吗?” 元宵察觉她话中针对的怒意,一刹那喜上心头,凡人真好诓,使点小伎俩便全然相信,恁地单纯。 悄悄向何樊扯出一抹挑衅得意的笑,换来一记晦暗不明的注视,佯装吓一跳畏惧极了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挤出一星半点的泪,瑟缩进她怀中,继续雷声大雨点小的干嚎。 它这招用得妙极,更勾出紫瑜积压多年的愤懑,冷下脸色,怀里的元宵全身战栗,细声抽噎,惹得她直心疼,愈加怜惜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可怜,扬着脸,深深拢眉。 “你说丢便丢倒干脆利落,它不过是一只可怜的狸奴,几时碍着你的眼,因何不留一席之地?” 她硬邦邦的质问语气夹杂了更多的哂意。 “做事待人冷心冷肺不够,居然连只狸奴也要冷心冷肺百般计较,你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也让我愈加的烦。你不要自以为说出的话皆是为我好,更别自以为我必须遵循你嘴里的每个字办事!秦紫瑜行事做人不需要何樊干预,她有她自己的意愿,不用别人来指手画脚!” 他自幼秉承派老成持重按严苛标准规限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管束辖制。每当与他的期望意愿相悖,总爱摆张面瘫脸喋喋教训人,抑或以命令口吻让自己执行他认为正确的事,浑然不顾自己的意见。 念及幼年饲养的宠物皆葬送他手,紫瑜心底那股邪火越烧越旺,愠容不减,冷冷讥笑:“依爷瞧,这世间当属人最无情!若何郎君看不惯,就甭沾我赭古居方寸,免得来日元宵出现差错,被爷这个小肚鸡肠的将账统统记在你头上。” 她怀抱元宵,愀然拂袖道了句:“送客。” 逐客令音调锵锵,何樊缄默离开。 等人走后,紫瑜蹲在藤窝前拄着下巴,邑邑地揪着元宵的耳朵,一通千叮万嘱:“想保住小命,日后莫再顽皮到何樊面前。谨记切莫招惹他,也莫踏出赭古居一步,外面的世界危险重重,稍不注意就会化作一缕亡魂。” 元宵不耐烦地举爪拍走她的手,乜去一眼,唠叨! 她这是被一只狸奴嫌弃了? 刚才小家伙的眼神似乎充满鄙夷不屑,紫瑜不信邪,使劲儿揉揉眼。 只见那货翻了个身背对她躺着,短粗胖的背影写满桀骜狂狷的意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5章 它耍贱 日光炎炎,蝉鸣阵阵,枝杈…… 日光炎炎,蝉鸣阵阵,枝杈间葱茏翠叶掩映着锦簇花团,徐徐清风拂撩层叠紫浪。 八株丁香在满庭繁茂花木中显得亭亭玉立,风挟香气益发浓郁,旁的花木跟着沾了光款摆枝叶沉醉于风中。 风尘仆仆赶至的奴仆打眼一瞧赭古居的庭院,困顿的心神豁然一振。 忆起这里栽种的花木是亡故的夫人温氏命人自江南远道运来,重金礼聘“花师”宋儒的弟子章怀翁培育养护,每一株都蕴含着别样的绰约风姿。 起伏花香沁入奴仆的灵台,舒缓了舟车劳顿的疲惫,他与春雨和秋雪打过了招呼便站定于门口,作下一揖,扬声言道:“阿郎已从长安归返,特请娘子往花厅叙话。” 正纳闷元宵因何郁郁寡欢的紫瑜,拿毛笔戳顶逗弄着它,冷不丁闻听她阿耶回府的消息,手一哆嗦,没留神间笔管径直戳进了元宵的鼻孔里。 一人一狸奴大眼瞪小眼…… 遭受重创的展灼华内心泪流成河。 汝莫不是嫌弃吾的鼻孔小,欲戳成牛鼻子? “纯属失手,别介意!” 紫瑜尴尬一笑,看到元宵眼底深深的哀怨与不信任,赶忙安抚,一个劲儿撸它的毛。 奴仆不见娘子的回应,等了一等,捏算时间又掐着嗓子高吼了一遍。 ‘呲溜’—— 她手一滑,眼睛眨了几眨,平静的神情崩开一丝裂痕泄出心虚,悄默声儿的掖起手来。 “他吼得声音真像皇宫的那些内侍,真的太像,这不是……吓了我一跳嘛。” 展灼华木木呆呆,良久之后举起战栗的爪子摸索到薅秃了一撮毛的臀部,一连打了好些个哆嗦,眼里的光‘噗’地寂灭,终于体会到何谓哀莫大于心死。 他泫然抱紧自己,长尾巴绕身一周遮盖住臀部,抽抽噎噎瑟缩成一团颓废的毛球。 汝是否能高抬贵手别再薅吾的毛,要不然送汝一头羊可劲儿薅它玩可好? 上天定然是看他顺风顺水的麒麟生涯太平坦无阻,专门派下一个紫瑜为他设置各类奇葩劫难,必定有…… 乍然间,他一顿,灵台迎进一阵淅沥微雨,冲刷开阻塞的神思。 古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是了! 上天必有大任降临,才会先磨砺他的筋骨,考验他的心志,一切顺畅通过之后,定然感天动地,委以重任! 想通其中关节,展灼华一扫萎靡不振,一腔热血瞬息沸腾,不复之前的哀怨苦闷,两眼冒出亮晶晶的璨光。再看向紫瑜的时候是怀着无与伦比的激动之情,恨不得在脸上写出‘毋须怜惜,快快疯狂玩弄吾’的字样。 他把脑袋一溜烟扎进紫瑜掌心,眨巴着眼,清晰表达出快来玩弄吾的意思。 “你做甚啊?”紫瑜瞠目结舌,它向来不情愿被自个儿揉。 这……怎么回事儿? 展灼华:快来愉快地薅毛玩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惊悚后退,“喂,冷静!” 躲个劳什子! 展灼华拧着屁股殷殷凑上前,仰躺着敞开四肢,露出极具诱惑的白花花肚皮,举爪拍了一拍富有弹性的胸脯,疯狂眨眼暗示。 赶紧玩弄吾,吾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被汝上下其手呢! “停……停,你别扑上来耍贱。”紫瑜几乎招架不住。 奴仆左等右等却了无回音,忍不住提足中气飙高音。 “娘子再迟上半刻,阿郎恐怕就要提了刀来赭古居寻您谈话,为了安全起见,您还是快快随奴去罢。” 窗外的风灌进大口喘气的紫瑜喉间,她狠狠噎了噎,蔫蔫道:“爷稍后便去。” 又回头与某粘包赖抱着大腿的狸奴,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商量道:“嘚,先暂停,爷有性命攸关的要事需办,容爷拾掇拾掇先迎接暴风雨。” 元宵深知她滑不溜丢狡猾得很,短粗四肢并用外加尾巴紧紧圈缠她大腿,坚持咬定卿卿不放松,立根原在卿脚边的原则。 哼,想走也必须带上吾! 任凭好话说尽展现百般哄诱招数,那货依旧不动如山,死也不撒手,你走一步它抱着腿磨蹭一步。 见委实蹬不开甩不掉这货,紫瑜气得干瞪眼,这黏人的撒泼无赖招式它都是与谁学得? 咕咚咚灌下半壶茶,润了润险些冒烟的嗓子眼,她强自扯开笑:“你有种!” 她实在没时间与它闲消遣,深深呼出口浊气,对镜整理好衣装仪容,认命般拎起死沉死沉的元宵一路昂首阔步地奔往花厅,严肃得活像即将赶赴战场怀抱视死如归心态的士卒。 针对此,成功耍了回臭无赖的元宵志得意满,黏糊糊往她身上蹭挪着寻个踏实地儿扎下根,跟天皇老子似的翘腿,眯着两只眼。 只要有吾在一日汝便由吾看顾着一日,任是汝之亲父都不得动汝一根汗毛。 距离花厅门槛尚有五步之遥,紫瑜垂目,面无表情道:“是你自己要跟来,甭后悔。” 闻言,偎着她肩膀舒舒服服垫着下巴颏的元宵歪斜脑袋,傲慢地瞅着她,神色轻蔑不以为然。 须知在麒麟族尊主的漫长生涯之中,绝无后悔二字! 右脚尖甫跨越花厅门槛,将将触地的时候,一盏温烫茶瓯便携劲风劈头砸来。 被袭者泰然处之,稳稳托住了极具针对性的杀伤武器,没洒出一滴水,碰巧口渴遂饮个干净,翩翩踅身躲避了接踵偷袭的凳几、花瓶等五花八门的暗器。 一只沾挂菜叶的盘子险险擦掠元宵的耳际,顿时凉意恻恻。它目瞪口呆地看着紫瑜伸手格挡开,乍然回神,紧张地咽下口水,心有余悸地摸摸耳朵,结果薅下了一撮白花花的毛。 它木着脸吹走爪上的毛,目送着孤单的毛飘远,内心五味杂陈。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先是女儿信手拈毛炉火纯青,而后父亲更胜一筹练就出神入化的隔空薅毛绝技,且父女两人皆对自己情有独钟,怎个专一了得。 窈窕的人影步态从容,犹置诸般暗器于无物,如雨中灵巧的紫燕分花拂柳翩然穿梭,姿态相当轻松,间或抽空抚一抚怀中的狸奴,步法诡谲至极徒留残影幢幢。 片刻后,再无暗器丢出偷袭,紫瑜展眉一笑,知晓时机已成熟,哼着轻快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进内厅。 元宵瞠目,倒抽了口凉气。 可真干净…… 鉴于厅中泰半能顺手抄起来当暗器丢的物件丢得没剩几件,故而偌大的屋里显得异常凄清宽敞,乌木几案旁一坐一蹲着两个人。 封叔孑然地蹲在几案底下持纸笔写字,时不时淡定地瞥一瞥周遭,抽空朝紫瑜温温一笑:“比上回进花厅用的时间短,有进步。” 然后又埋首苦写,很是一副勤奋好学的刻苦模样。 嘿,写这么久,想必是砸烂不少好东西…… 这纸明细赶明儿又该呈报阿耶,全程走他小金库赔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6章 又催婚 秦域津津有味地观赏完一出…… 秦域津津有味地观赏完一出大戏,兀自拊掌哄笑:“女儿啊,你养的这小狸奴很有灵性,可莫再讲它的不是喽。” 对上阿耶戏谑促狭的目光,紫瑜顿觉心脏被射中两支箭,凄怨嚎道:“真会捡乐,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你捡来的,女儿受伤也不关心安慰,太伤感。”故作委屈巴巴地抹了抹眼尾根本不存在的泪花,垂下头的一刹,她嘶了口凉气,伤处隐隐作痛牵扯着神经,可见那货是真下了狠脚来报复。 紫瑜攥住元宵作恶的小短腿,神情寒得能冻凝出冰碴子,咬牙冷笑:“磨人的小妖精贯会拆爷的台。”拧了一拧这货贴满肥膘的肚腩,预感到未来它会日趋肥胖,便扯开森森白牙,恶意满满道:“等养肥了,把你剥净皮毛美美的炖上一盅汤!” 居然要炖麒麟吃? 展灼华悚然一惊,抽搐着弹蹦出紫瑜的怀抱,想龇牙作出凶狠状恐吓她,却顾虑自己的安危不敢贸然行动。 末了一个劲儿抚慰自己千疮百痍的小心肝,上天有大任将临,须吃得苦中苦方可担重任,要宽宏大量,不可与人斤斤计较。 做好一通自我安慰,他霎时像被抽光力气般蔫头耷脑,睁着湿漉漉的碧瞳恹恹地盘踞成一个颓废的圆球。 罢了,汝了不得,吾惹不起甘拜下风,这辈子汝最厉害。 紫瑜环抱双臂,挑了挑眉,“认怂了?” 不愿搭理她的元宵扭身寻犄角旮旯一蹲,留给她一坨庞大且寂寥背影。 眼不见心为净,吾装瞎! “咳,这狸奴忒有个性,咱们言归正传。”秦域冲紫瑜含笑招手,笑容无比纯净,“女儿你这么大个人就甭藏你封叔后边装娇小可爱。来来,咱爷俩好生聊聊。” 阿耶一旦开口,即预示着灾难降临。 熟知其催婚套路的紫瑜试图做最后挣扎,弱弱问道:“可以不听吗。” 秦域呲着牙笑:“你说呢?”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倦鸟振翅归巢栖眠,绚烂彤云拂照天际,早早攀升上天边的一轮浅浅月牙隐匿着俯视氤氲烟霭的洛阳城,日复一日将华灯初上的繁华光影温柔的倾洒。 斜阳夕光之下,茶水不知更换几轮,蚂蚁不知往返几趟。 一人一狸奴不知换过坐姿几回,耷着脑袋倚靠窗牖,迷迷瞪瞪的混沌目光愈加添满困顿,无精打采的聆听秦域唾沫横飞的训导,头挨着头整齐划一地张嘴打哈欠,同是两张睡意正浓的脸。 元宵迷糊间囫囵抬了眼皮子,瞻望着那位喋喋不休喷口水的仁兄,调整了新睡姿,咧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掩满面痴茫之色。 先前紫瑜告诫它要跟来就甭后悔,倒并非是瞎编乱造的恫吓。 秦域不若表面呈现的粗枝大叶,其人心思细腻灵敏也属实爱唠叨,一旦开了闸滔滔不绝,便是市井坊巷间的老媪都没他磨叽。 无怪乎,紫瑜和秦域是边不手软的挖坑互相撺掇对方跳,铆劲儿互怼,边爱敬对方,假使遇上事铁定护犊子似的护个两厢周全。 就好像是两盏不省油的灯,棋逢对手较不出输赢来,惟有互相拆台获得满足和乐趣,这对父女的相处模式大概是天生如此。 “待成了亲,你上街买东西根本不用带一干奴仆。直接带上夫君,夫君带上银钱,杀向各坊疯狂扫荡,买的东西全让夫君提,你只负责买买买就可以!” 秦域孜孜不倦地讲述着成亲的好处,试图为紫瑜勾描出一幅妇唱夫随的美好场景。 可惜紫瑜不吃他那套,兴致缺缺地撑着头,撇嘴嘟囔:“上街买东西,爷一个人带上银钱足矣,纵使买下许多拎不动的东西,也不必支使劳什子夫君提,叫人直接送上府里。再不济呼来文四、孙九他们帮忙搭把手,又哪里需要什么夫君?” “细细忖度此言……” 封叔在旁沉吟附和:“煞是有理。”言讫,当即招来秦域的一记无影脚,幸亏他早有防备将将避了开,笑呵呵摊手道:“各抒己见,不带挟私报复。” 又来个和稀泥的搅局,秦域感觉脑仁很疼,“我很好奇这么多年来,我是如何捱过你的摧残?”伸手指向专心致志挠狸奴玩的女儿,益发憋屈得胸闷气短,神情颓废,颤巍巍喘着气,脑壳疼得不要不要,凄声哀嚎:“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油盐不进的女儿?” 封叔手堵双耳,飞腿踹秦域一脚丫子,“习与性成。” 紫瑜一心挠狸奴,脑袋也不抬甩出句个成语:“抚躬自问。”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可到了伤心处欲大哭抒解情绪,却被人一脚踹回又一句怼回,成为名副其实的无语凝噎,一缓再缓稳定住跌宕起伏的心绪后,秦域谆谆道:“你阿兄尚主,十七表兄订亲。” 他掰着指头算,忽见紫瑜皱个眉头掏出一本簿册翻阅,知她发懵遂指点迷津。 “十七表兄是晋州月铭山庄的少庄主月桓,亦是你二外叔祖父家六堂姨的儿子。” 因外家太原温氏宗族支脉庞冗,表兄弟众多,记不清名姓唯有集成册,翻阅大半才拣来十七表兄的详细记载,摩挲着光滑簿册,她竭力回忆,“是每次出现都被表姊妹围困的月表兄?” “半年前给你阿翁做寿,你还在温府见过他,加上你六堂姨夫与我同为武林中人两府常有来往,小时候你十七表兄常带你玩,说你淘气得很呢。” “哦,原是月表兄。”紫瑜茅塞顿开。 不说则已一说竟忆起小时候常带她玩的月表兄表面看似温润和蔼,实则内里是黑溜溜的芯儿,度量极其狭隘,坑他一小下,他便要回坑十下才满足,不由得幽幽控诉道:“他小时候没少坑我,我不过是不小心将泥巴抹上他衣袖,他就故意将我踢进泥坑,害我成了泥人,事后还装好人拉我出泥坑,获得了长辈们的称赞,真是满肚子的心眼!” 秦域捧腹大笑,简直乐开了朵花,拊掌赞扬:“嗯,月桓小小年纪能把你这个小活祖宗治得服帖,确乃成大事者。” 阿耶一贯爱讲风凉话捡乐子,紫瑜早已习惯,只惊诧是哪位奇女子能收服月桓,故此一问。 “你猜。” “搞劳什子神秘。”紫瑜蔑然轻嗤,瞥向他,“温五表妹?” “温五表妹不是喜欢你八堂姨家的四郎吗?”秦域纳罕。 “是柳三表姊喜欢八堂姨家的四郎,先头她曾喜欢我阿兄,这不阿兄尚主后改喜欢旁人喽。” “人老哩,消息太闭塞。” 紫瑜非常不给面子,驳斥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7章 找赘婿 东拉西扯一通后,秦域惊觉…… 东拉西扯一通后,秦域惊觉话题已歪出十万八千里,连忙言归正传。 “你堂表兄弟定亲成婚者甚繁,你也老大不小,该趁年华芳茂尽早议亲。” 他殷殷地翻开一本手掌宽的厚册,叩了叩几案,“为父把咱们苍阳宗的未婚男弟子特意统计入册,你快瞧一瞧这个长得多忠厚老实。” 目光辗转滑过册子,紫瑜叫上面一位忠厚老实的师兄画像刺得双目发疼,反手阖住拿远些,神情凝重。 “兔子不吃窝边草,宗门的师兄弟,我恐怕无福消受。” 厚重的册子宛如烫手山芋,她匆匆塞回给阿耶,疾声道:“若真从师兄弟间选出夫婿,那么对方会日日提防我红杏出墙,招来绿云压顶。要么对方就是觉得自惭形秽配不上我而叛出师门,再者——” 紫瑜的声音骤然一变,脸上满是扭曲狰狞之色,从牙缝里憋出低沉的恶声:“这些师兄弟长得太别出心裁、独辟蹊径,我怕忍不住动手弄死对方,所以为安全考虑,您高抬贵手吧。” 别出心裁、独辟蹊径都不足以形容苍阳宗男弟子的相貌。 元宵有幸瞄了一眼册子,眼睛立时漫上火辣辣的痛楚。 先前吃入肚的巨胜奴没呕出算肠胃顽强,可以说苍阳宗的弟子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丑得想自戳双目,丑得夜半梦魇,丑得惨绝人寰。 或许苍阳宗该考虑改名一事,要不就招收些样貌周正的新弟子改善一下整体门风。 “你不懂,嫁给这类型的夫婿,他至少不会拈花惹草。” “明白了……”紫瑜明悟,“阿娘当初嫁给您,应当也是抱的此种想法。” 秦域赞同拊掌,“对嘛。” 脑子蠢得如此清新脱俗者很是罕见,元宵不由多看两眼。 封叔没绷住,笑得前仰后合:“可怜见儿的。” “好……好你个小兔崽子。”秦域回过神来立时火冒三丈,恼得负手来回走动,衣袖袍裾甩得呼啦作响,厉斥道:“以貌取人最是要不得,历来苍阳宗招收的男弟子在相貌上要求严苛,毋须过分俊美阴柔,为的就是减少宗门内女弟子一些不必要的争执,大家齐心协力,延续名门正派的卓然风骨。” “若招收的男弟子个个英俊潇洒,女弟子哪还有心思修习武功?岂不是天天争风吃醋如一盘散沙似,迟早被旁的门派揍得满地找牙。况且,长得太好看未必是福,有人因一张脸无端招惹祸事累及自身,有人因一张脸迷惑坑害别人殃及泛泛。” 紧接着,他又举例详述:“且不说远的,那药王谷的谷主因天生一张好皮囊,镇日被一群师妹和前来看诊的小娘子纠缠不休。谷中闹得鸡犬不宁,甚至在武林中也搅出不少是非,搭上数条人命,以至于他对小娘子深恶痛绝,同炎剑派的大弟子断了袖,老谷主每逢与我见面便是痛哭流涕,悲叹药王谷的香火彻底断了。” 紫瑜捋着元宵脑门儿翘起的一撮毛,总结道:“这个血淋淋的故事告诫我们,长得好看的郎君会惹来腥风血雨。”冷幽幽的眼神饱含深深阴郁,周身笼着阴沉沉的气息,“而长得丑的郎君会引来杀身之祸。” 封叔眉心微跳,“你阿耶随口一提,莫当真。”扯来还要继续喋喋不休的秦域,拽着他的耳朵窃窃道:“再逼下去,武林上便要出现一个专杀丑郎君的女魔头。咱俩有空儿安排宗门招收一些新弟子,这回挑些长得好看的人,要不然女弟子该叛出师门哩,顺道趁今年的武林大会与别的门派多多接触,让大龄男、女弟子找一找心仪之人。” 封叔拎起沉甸甸的册子,随意翻开几页,眼神倏尔一慌,眉间褶皱加深,嘴角不自主一抖。 “一个个长得太富有挑战性,光凭咱们牵媒不啻登天。要不托一托净月门的吕门主,闻说她牵媒拉线的手法是祖传的,祖上曾是赫赫有名的冰人世家,连全武林公认最丑的霹雳门少主都被她牵上了良人,可见是位厉害的主儿,好歹咱宗门弟子比霹雳门驼背龅牙满脸黑痣的少主略强一点,对不?” 沉吟须臾,秦域同意了他的建议,“吕门主不是欠了咱苍阳宗二百金嘛,要是能给全部宗门弟子牵媒成功的话,便免掉欠下的金。” 这厢两人一拍即合,秦域扭过头拍拍紫瑜的肩膀,一脸温和笑意,话语似竹筒倒豆子般噼哩啪啦,“阿耶只得你同你阿兄两个,而你阿兄尚主又不在我身边,独剩你一颗明珠,我自是难忍分离远嫁……” 话已至此,紫瑜嘴角冷笑不止,依照阿耶的脾性,估摸接下来是要上演苦情戏码,迫使她就范,因此腹内筹措了番草稿,预备怼回。 “所以,咱不嫁人让男方入赘,再纳几名才貌双全的面首堪称完美。” “啥?”她懵了,如斯神来一笔的转折是万万没料到。 “男人可纳三妻四妾,女子何尝不能纳面首,说法虽惊世骇俗,实际早有人开创先河,历代大应朝公主郡主不乏骄纵跋扈者不喜驸马郡马,在府邸豢养面首纵情享乐。既然你排斥嫁人,那咱就改成男方入赘纳面首啊。” 封叔好心递了盏茶给紫瑜,孰知她刚喝进嘴巴的茶水又夺口喷涌,立马善解人意地递去丝帕,“冷静,注意形象。” 淋了一通清香四溢的甘霖,湿答答的元宵心神分外宁静,伸爪扽了一扽纠黏成绺滴答着水的毛发,眼神空茫,舔舐着须子边淌下的茶水,竟觉得滋味还不错。 紫瑜怔怔接过丝帕揩揩嘴,又垂手囫囵揩抹滞愣的元宵,一路上虚浮着足跟回了赭古居,半途还意外撞了树…… 此处暂且不表。 自从闻秦域一通惊世骇俗之言,展灼华是大开眼界,哽噎一阵儿反复咀嚼方勉强消化,慨叹这家子人真乃奇葩中的翘楚。 饶是他贵为麒麟族尊主,纵观五界生灵也难寻主动给女儿既招赘子又纳面首的父亲。 在麒麟族内坚持施行一夫一妻制,不容许任何一方纳妾或面首,倘若有违族规者必定严惩不贷。 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8章 训仪态 然,当两堵巨型肉墙突兀地…… 然,当两堵巨型肉墙突兀地挤进视野,整个世界犹如被万斤秤砣死死压坠之时。 紫瑜沸腾的热血刹那间一滞,雄心壮志瞬间被挤飞,呼吸亦为之乱了一拍。 两名年约四十的妇人翩然而至,两张胖乎乎的脸神态板正,唇际微抿,圆润丰腴的面庞并没有柔化眉梢挂着的严肃古板。 深沉的驼色服裳规整服帖,油亮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叠于立得笔直的腰腹前,莲步行挪,禁步发出的声音整齐划一且清鸣悦耳,脚步距离玉簟五步之际停住,双双拖着臃肿身材屈膝福礼。 礼毕,复抬眸,二人神色间像是压抑着情绪,眉宇微蹙。 “你们是?” 仔细分辨她们的神情,紫瑜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这两个人眉头拢起的褶皱都能夹死苍蝇,非常诧异府上招来的奴仆怎么愈加死板。 “小娘子安好,妾身是奉郎主之令来教导您学习闺仪,为来日相亲宴做准备,您唤我冯氏便好,另一位是金氏。” 秦小娘子五官端正英丽,透着一股子朝气蓬勃的明艳大气,穿着的一袭艾绿衣衫很能衬显肌肤雪腻、纤挑婀娜,按理说眼光甚佳。可偏生是件胡服且还极不雅观的东倒西歪翘着腿,坐没坐样实是不可取。 要在短暂的五日之内塑造出一位典雅端庄的大家闺秀,时间委实紧迫,且—— 郎主口中的秦小娘子不是个乖乖顺从的善茬子,更是忆及打探到的关于其人桀骜的行事风格,摸了摸袖中掩藏的特制戒尺,生出一些担忧,也不知能否治得了。 重重顾虑之后,念及郎主许下的重金,登时心潮澎湃不已,任谁都不会与钱财过不去,难搞的主儿又不是不曾遇见过,至多先礼后兵便是了。 冯氏敛却心思,端出优美仪态命使女轻针挑烛,一瞬之间明耀光华盈室,亮如白昼,侧目使了个眼色,示意金氏斟上一碗水,莞尔一笑,柔声道:“事不宜迟,我们首先练习娉婷莲步与端雅坐姿,前提您须换上女装。” 冯氏拊掌唤婢呈递各式衣裙帔帛,形成包围态势不留星点逃离罅隙。 紫瑜‘啪叽’一声捏碎白嫩嫩的鸡蛋,块沫飞迸溅了整件衣裳,惊悸之后的心脏也仿佛碾成渣屑,黏都黏不上,捂住胸口发出呜呜咽咽的腔调。 怪不得临踏出花厅时阿耶笑得狡诈,封叔神情怜悯的让自己善自珍重。 原来她们……真重。 霍然醒过神,紫瑜惊恐万状,阿耶完美的诠释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不是没见过大风大浪,秦小爷踏足江湖凭靠的是份胆气胸襟,最不屑一顾是随波逐流和善罢甘休。 “啊啊,走开!” 灯烛光影中漂亮的眉眼未动,趁冯氏启唇欲言的空当,紧闭的唇蓦地张开飙高嗓门扯出尖呼,一嗓子吼的气势万钧。 初时竟也震慑住了诸人,当她矮身抱头鼠窜,故意掀翻了衣裙制造混乱,像是给赭古居平静的水面浇入沸水,变得高潮迭起。 笑盈盈的使女仆妇面色骤变,一窝蜂推搡踩挤尖着嗓吼叫,围堵上窜下跳的娘子。 “哎呀,哪个踩了我的脚!” “娘子别逃。” “别拦我,拦娘子啊。” 掀翻的衣饰如一场绚烂缤纷的雨落了一地,诸女推推搡搡乱作一锅粥。 扯掉糊住脸的帔帛,轰然炸开锅的场面使金氏眼皮子狠狠一跳,胸间哽着怒火,拨开人群找到歪在门框上扶着腰怒得脸红脖子粗的冯氏。 “没规矩,没规矩。” 她横眉瞪眼不停嚷嚷,气息异常粗重,借了金氏的力立稳身体,扶正歪斜的发髻,银牙紧咬,怒不可遏地咆哮:“即是如此,莫怪我使强硬之策!”扬首瞪着人群中如一条滑不溜丢的泥鳅鱼似乱窜的紫瑜,拼命吼道:“快!嫦儿栓门,芦儿封窗,来几个人围住南边,莫叫娘子冲破重围,西边的注意点,快拿帔帛缚上娘子的胳膊。” 正说着,她拿出抽出特制的戒尺重重一击门框,立马蜿蜒绽出一痕深刻裂缝,她扭曲着脸,笑意森然可怖,再无之前无懈可击的完美仪态。 “郎主言道娘子要是不乖,不必客气直接上手,各位为娘子辛勤的付出,郎主自会看在眼底必不会亏待大家伙。” 有了主心骨的指挥,诸人纷纷定下心神依令行事,本来仍是有所顾忌,生怕不小心粗手粗脚弄疼了娘子。 因此处处施展不开手脚,冯氏后来吼出的一句如锵然钟声震得灵台杂绪尽除,恢复澄澈神志。 郎主之令谁敢不听,而且今日事亦是替娘子来日的相亲宴,替娘子能成功觅到良人所准备,是一桩好事。 是以,想通关节之后,诸人消除犹豫拽来帔帛恶狼扑食般冲向紫瑜。 俗语有云: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 一群人戮力同心将紫瑜逼进窄窄的墙隅,可怜的她像只被饿狼追赶而力竭的小鸡崽气喘吁吁地瘫坐不动,连屈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汗水沿额头淌到下巴尖。 紫瑜侧脸贴着冰凉的墙面寻求凉爽,乱糟糟的乌发披散一身,虚软着胳膊蔫蔫儿摆手,吐出浊气:“别追了。”臂膀系满一条又一条花里胡哨的帔帛挽成的结扣,虚虚地行了抱拳礼,“诸位皆是巾帼英雄,厉害!爷服输!” 真心惹不起一群大发雌威的母老虎,追得她差点断气。 紫瑜已能预料到要让外面那帮小兔崽子知悉,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小爷叫两个老媪驯服气了,大约能放炮仗庆祝,集体上门来瞧她的笑话。 怀揣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她憋着泪认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是自家屋檐也挡不住有比自己权威更大的人做主。 冯氏擒住人,面色哐啷啷飞流直下,拎着戒尺几次举起又几次强迫自己放下,横眉竖眼地喝道:“假使秦小娘子今夜学不完步态与坐姿,便不要指望妾身放您去就寝。” 动手打是轻易打不得,教习规矩礼仪可无人能挑毛病。 致命的报复啊! 阿耶专业坑人的金字招牌闪闪发亮,诚不我欺也。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89章 展灼华 是日,一片嘈杂雨声之中,…… 是日,一片嘈杂雨声之中,使女疾步踩着一地泥泞雨水跑进赭古居的抄手游廊,匆匆收了伞与值夜的秋雪耳语,两人一并推门进屋。 含含糊糊听着屏风外的低声细语,尚处朦胧困顿中的紫瑜下意识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急冲冲扒开幔帐,露出一头蓬乱乌发,明眸睁大,语调难抑兴奋。 “相亲宴当真取消了?” 昨日暮霭时分,黑压压的乌云取代了绮霞云彩的位置,阴沉天幕盖住星月光辉,隆隆雷声擂出气势磅礴的震耳曲调。 一道道亮得刺目的电闪雷鸣和瓢泼豪雨任性地肆虐了整宿,昏暗的天色与滂沱雨势直至丑时都未消褪,老天爷硬是搅黄了相亲宴。 “外头雨势连绵不止,郎主担忧山路曲折危险,是以临行前特意取消相亲宴,言是等雨收天晴后再开宴。” “临行?阿耶去哪儿了?”紫瑜追问。 “郎主夜半收到苍阳宗的飞鸽传书,似是宗门弟子有急事寻郎主商议,因此郎主便同封叔连夜启程回了虢州。启程之前封叔命婢子转告娘子,这两日您可穿女装带奴仆出府去绸缎庄首饰铺逛一逛散心,其他地方暂不能去。” “不能去其他地方?” 使女抹着汗,絮语道:“是的。” 紫瑜哀嚎一嗓子,蔫巴巴地躺回床榻,拉起锦衾蒙住脑袋,掩不住满面烦闷。 她连日来受尽憋闷气,好多日不曾痛痛快快的出去玩,整副骨头都要生霉长青苔,如今得了准许出门却要带一群奴仆去逛那些个无趣地方,真烦! “烦人!烦人!”她郁闷不已,捶拍几下床榻,不安分地扭动身子来回翻滚,像一条蠕动的大蚕蛹,惹得使女们捂嘴偷笑。 大家伙眼瞅着娘子翻滚了一盏茶的时间,不由得笑得双肩轻颤,娘子一副孩子心性忒有趣。 末了,紫瑜钻出锦衾,闷闷地喊道:“来人,替爷更衣!任是狂风骤雨,也抵挡不了爷要去大肆挥霍的心!” 提及洛阳金缕坊之名,相信每位士族富贾家的女眷皆是如雷贯耳,她们的妆奁盒里几乎有多半首饰是刻着‘金缕坊’的款识。 随便拿出一件金钗花钿玉镯,会让她们神采飞扬的试戴起来,每逢坊中上新便要呼朋引伴去好生逛逛,收获漂亮的新首饰。 是以,紫瑜怀揣好奇踏足了金缕坊,赶巧碰上掌柜倪春娘亲自坐镇。 因为雨天而无人光顾金缕坊,致使倪春娘百无聊赖地揽镜自照,不经意朝坊门抬眼登时一愣,半张着绯唇,香粉盒‘吧嗒’掉到柜子间,双目溢满惊艳之色。 “乖乖,这莫非是叫老天爷的大雨给冲落人间的小仙女不成?” 利索解下鹤氅,紫瑜抖了抖沾挂的雨珠子一把抛给秋雪。 倪春娘的好颜色及风趣言谈使她起了调笑的心,下意识去摸索腰间的折扇,才初初记起自己穿的是女装没带折扇,只得放弃调戏的念头,微挑了眉,手半搭着柜台欣赏金缕坊的装潢。 “倪春娘一张巧嘴跟蜜罐子似,可让人欢喜得紧,叫人不多买些首饰都不自在呢。” 见状,春雨自知娘子又犯了调戏人的毛病,硬着头皮小声提醒:“您要注意言行。” 倪春娘笑得花枝乱颤,步摇窸窣,“真是可爱的小仙女。”媚气的眼尾泄出风情万种,一颦一笑动人心弦。 坊里的伙计麻利接来客人打湿的鹤氅细致叠好,搁进一尊四尺长熏笼上方的竹罩笼里,竹篾条稀疏有孔,便于热力的发散更好烘烤衣物。 另有伙计端给紫瑜一盏新沏的热茶、姜汤和糕点,又单独提着一罐姜汤,为每个奴仆分发了一碗,喝下祛寒暖身是再好不过。 “小仙女不妨上雅间细看我这儿的首饰图样。” 倪春娘抱来两本首饰图册,想引客人上楼。按照金缕坊的规矩凡是购买过首饰且花费足额的贵客要上雅间单独招待,虽说这位小仙女头回来,但很合她眼缘,所以便发出邀请。 紫瑜却摆手婉拒,慵懒地打了哈欠:“我不爱繁琐规矩,图样也不必看,只有劳春娘介绍一二。” 倪春娘诧异,语中薄染促狭:“小仙女倒真相信春娘,不怕我黑心拿次货诓了你?” “春娘既唤我小仙女,小仙女可是有术法加持,诓我的后果——”紫瑜瞥了眼坊中高挂的牌匾,玩味一笑,堂而皇之的将金玉满堂读作沙砾满堂。 倪春娘算是服了她,照实介绍起坊中新进饰物的质地、纹样、价格。 两个时辰后,紫瑜打发奴仆把一只只锦盒放上马车,撂下见了碗底的姜汤,撑腮对柜台后数着金锭的倪春娘调笑:“今儿你被金子晃花了眼,万万不许赖上我索赔药费。” 倪春娘目不转睛盯住铺满柜台的金锭,小心翼翼垒出一座挺立的金锭山,抽空瞄她一眼,“别说,我还真晃了眼,一层金灿灿的光芒笼罩着你这个小仙女,芳华丽质,美得很哟……”高兴得眉飞色舞,掩着嘴打趣道:“让春娘喜不自胜,恨不得日日能见小仙女!” “美死你,想日日见爷这个善财龙女,爷还不答应呢。”紫瑜嗔了她一眼,喜滋滋挂好腰间的红玛瑙朱雀佩,刚抬头就被旁侧镂雕漆盘中堆了一团糟的物什吸引了注意力,食指勾出漆盘里一条压进边隅的金狸奴吊坠。 小巧玲珑的金狸奴体形浑圆,表情刻画得憨态可掬,三拃宽长度的缕金红绳足够栓上元宵的脖颈,便纳入袖间放下块小金锭。 “这条坠子我收了,改明儿金缕坊再来新货必须先紧着我,别忘记每月给府上送图样。” “晓得哩,小仙女慢走,有空常来!” 一行人步出金缕坊撑开了伞,外面依旧是风雨晦暝,雷电交加,瑟瑟北风呼呼作响打着旋儿肆虐。 空荡荡的街衢上几乎看不见行旅,青砖道路上布满湿泞的泥水,坑洼地势积下粼粼水泽。 酒坊食肆外高挂的旗帜在风中浸饱了雨水耷拉着荡摆,风携豪雨扑面灌得紫瑜气息戛然一滞,使素喜热闹往人堆里扎的她顿失兴致,一溜烟儿钻进马车,令车夫打道回府。 秦府大门口,风拂檐下,春燕筑的巢窠内五只雏鸟探着头遥遥附和风中传来的铜铃脆响,纷扬雨滴争先溅落,荡出浸透牡丹花香的细微波痕,悄悄润泽了万物焕发出新一轮的生机。 雨水噼噼啪啪地急促击打青伞,风捉弄着伞下的一片鸦青色衣角,倾盆大雨借风势洇湿了郎君身上的鹤氅,内袍襟领也泛着十足潮意,足上蹬着水淋淋的黑靴,鬓发稍显蓬乱,脸庞沾了几颗雨珠子,浓眉揪成团,容色尽显焦急。 “吾真的是月铭山庄派来送请柬之人,少庄主月桓是吾的义兄,劳烦让吾进府与秦阿郎见面详谈。” 披着蓑衣的守门奴仆神色颇是为难,作了一揖,“郎君见谅,恕小人难以从命,您没有月铭山庄的腰牌,单凭一张嘴说来送婚仪请柬,委实无法进府,再则郎主现下并不在府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0章 探身份 落雨天湿气寒重,廊下奴仆…… 落雨天湿气寒重,廊下奴仆奉来两盆净手的热水和胰子。 见状,紫瑜突生一计,偷偷吩咐春雨备上蜀锦、珍珠粉。 身处门派林立的武林之中,她司空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使出的刁钻阴险的手段。 八年前武林有一小门派千影门突然销声匿迹,引得各方势力纷纷追查,终是无果。 千影门独四名弟子支撑门庭,人少得可怜…… 然,武林中人均不敢小觑,因其厉害之处是门中绝学——制作逼真的面具。 据传,千影门弟子巧手制出的面具以假乱真且薄如蝉翼,敷上面孔很是服帖透气可半年不摘,不惧火烤不惧浸水,但独惧蜀锦沾珍珠粉混热水擦拭。 这一条是阿耶当年秘密追查千影门时,意外在其老巢拾获了一本被烧损的秘册,大火损毁了整本秘册仅留下半页的残缺,上面记载的便是揭开面具的方法。 “且慢。” 紫瑜将泡了热水搽抹着珍珠粉的蜀锦掖藏进袖底,负手步向展灼华,凝目观他用热水净手,视线对上他抬起的困惑目光,嘴角绽出笑靥,出其不意地扬手拂拭他的脸庞,边使劲儿揩拭边佯装好意道:“哎,别动!郎君额上沾了泥点子,我帮你擦擦。呀,脸颊还有呢。” 展灼华没能躲开偷袭的色爪,并低估了她不要脸的程度,言语试探不够,竟对自己上下其手,揉搓得五官差点拧到一团。 “轻点,鼻梁快塌了。” 蜀锦里夹杂沙沙的颗粒摩擦着脸,疼得他直躲闪吵嚷:“唔,锦缎里裹……裹了什么东西?” “是专门擦泥点子的粉末!” 春雨和秋雪不忍直视。 哪有泥点子,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娘子爱调戏人的臭毛病真让人头疼。 “多谢秦娘子襄助。” 展灼华东躲西躲,费尽周折才从紫瑜的魔爪下逃脱出来,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衣冠狼狈,乌发乱如鸡窝,轻轻碰触灼烫的面颊,不其然抹到一手白色粉末,强忍着颊侧辣丝丝的痛楚,磨了磨牙根,暗暗将她祖宗十八代轮流问候一遍。 当狸奴的时候爱撸薅他的毛便也罢,目下他变作人怎依旧不改粗暴的本性,当众磋磨他英武不凡的面孔,若是擦破了相留下疤痕,不咬死秦紫瑜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胡作一通,紫瑜炯亮的目光盯着姓展的一张红白交错的大花脸,未发觉存在面具的痕迹,心里头泛起嘀咕,难不成是看花了眼错怪了好人? 她嘴上笑盈盈地打了个哈哈:“阁下一路舟车劳顿又淋了雨,必是困乏劳累,不妨至厢房沐浴歇息解解乏,吃些馔食罢。”言讫,唤来使女为他引路。 展灼华顶着大红脸,装作感激不尽之状,领受了好意,随使女退出花厅。 久留无益,反正她已起疑心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干耗着时间,莫不如分出一缕神识更有效地监视她,探听其所行所言,好好儿思考对策应付后续的试探才是正经事。 “秋雪。” 紫瑜嘴角的笑容消失,注视案上请柬的眼瞳酝酿出晦沉阴霾,神情紧绷。 “速速画出三张姓展的画像,一张交给玄十六赶赴月铭山庄暗暗彻查其底细。一张派给晋州分支的常堂主详查自晋州到洛阳途中各城镇的坊间暗市,看看能否找到姓展的包袱以及行走踪迹,另一张画像用飞鸽传书给六堂姨夫,验明姓展的真身。” 蟊贼窃走了验证身份的腰牌、路引,唯独没窃走婚仪请柬,可真是够引人深思。 “另递信给吴副宗主,请他调来一些高手秘密保护秦府,期间莫惊动阿耶和封叔,再叫玄十四变装伺候姓展的,把人悄悄监视起来,一切行踪及时回禀。” 若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需掂量掂量有几条小命够生剥活剐。 不论来者有何企图,蠢蠢欲动的狐狸尾巴可都藏不住,有一群武林高手日夜严防死守,真生出事必不会吃亏,只会叫心怀不轨者一遭有去无回。 紫瑜自以为一切了如指掌,岂知展灼华玩了一招黄雀在后。 在先发制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探清她的真实意图后见招拆招,使出一套追踪和篡改记忆的术法,兼且给自己设下一道障眼法,用最粗暴简单的方式圆满解决掉问题。 展尊主十分信奉世间没有用术法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个术法不成再施一个术法便是了。 高枕安卧了两日,他放在紫瑜身上的神识再次有了波动。 晋州分支的常堂主接信后,利用各方渠道最先查出消息,连夜快马加鞭赶到洛阳面禀。 “属下在霍邑县邱岭镇一名叫柴三的蟊贼手上找到了展郎君的包袱。据柴三供述他是趁市集人多的时候窃了包袱,因顾忌里面月铭山庄的腰牌,他怕被人抓住把柄,不敢贸然将展郎君的路引卖给暗市,便藏于厨房的灶洞,而包袱里的钱财已是挥霍一空。” 他将一只破了洞的蓝皮包袱放到案上,继续禀道:“属下派出的人探得展郎君一路上是靠替人代写书信赚取路费,挺到洛阳的时候正好花光了最后一文钱。” 听罢,紫瑜转目扫视一脸跃跃欲言的玄十六,乌眉微皱,“急的话,就先去如厕。” 在场人的目光统统转移至玄十六身上,备受瞩目的他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尴尬地挠挠头,耳根绯红,说话变得有些紧张,“禀少主,十六没如厕之意,是急于禀告探到的消息。” 紫瑜恍然‘哦’了声,示意他开始讲。 “经多方查探,展灼华乃月少庄主同窗好友,二人于书院之时结为义兄弟。其出身士族清河展氏,三岁识万字背诗词,六岁诵四书默五经咏骈文作歌赋,八岁中解元。曾在鹿鸣宴上挥毫作了一首《问乡》,引得在座官绅、举人折服称赞,十二岁过殿试名列二甲第一名,天子赐进士出身,十四岁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辞官归家,现营办一间私塾。” 玄十六讲得唾沫横飞,更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笺,依照上面的记载,字正腔圆地念道:“展灼华字希卿,别号清浊居士。身长七尺,相貌端正,体无疾病,已及弱冠之年,是展氏四房独子,府里无任何妾侍通房更无婚约在身。其母展郑氏五年前去世,其父镇日醉心文墨不通俗务是一位书画大家,族中叔伯和睦兄友弟恭。他本人饮食上不喜食猪肉、饮烈酒,嗜茶,尤好蒙顶石花次之为邕湖含膏,日常闲暇时光喜下棋、击鞠,为人品性高洁,很是乐善好施,无吃喝嫖赌的不良嗜好。” “所以——”紫瑜发懵,总感觉某处不对劲。 玄十六一脸喜气洋洋,“属下恭贺少主,此人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紫瑜:“……”莫名其妙相了回亲? “少主觅得如意郎君,真是可喜可贺啊!” 常堂主十分欣慰,他十岁的儿子不必再怕被捉来当童养夫,可光明正大归家来,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感慨出声:“宗主这下可以安心了。” “恭喜娘子!”春雨和秋雪连连道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1章 弃旧爱 托紫瑜的鸿福,自从放出神…… 托紫瑜的鸿福,自从放出神识获悉她吃瘪不振的状态,展灼华的嘴角便未有一刻落下来,翘着愉悦弧度,保持着眉开眼笑的神情一夜好眠。 这么个架势使暗中牢牢窥视的玄十四一个劲儿挠脑袋,该不会是个傻的? 隔日一大早已是乌云隐没,云消雨霁,彩彻区明,一派明媚朗润之象,展灼华早早起了身盥洗妥当,草草用了餐凡界的馔食后,与奉命来请他的奴仆去见了紫瑜。 “展郎君请坐。” 他跽坐下,抬目间眉梢一跃,乜斜紫瑜眼下脂粉都盖不住的两只乌青眼袋,以及面颊微微泛着的蜡黄气色,眼神里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嘴上佯装关切问询了一番。 “昨夜雨声太大,扰得我不安宁。” 紫瑜笑容淡淡,望向展灼华的眼兀然荡出一丝惊疑之色,手中瓷盏微斜,顾不得洒出的饮子,容色厉肃,直勾勾盯着姓展的。 常堂主和玄十六明明探得一清二楚,为何今日看他依旧晃出了两副面孔? 狠狠地闭上眼,再睁开望去,目光所及是一张五官平平无奇的脸孔。 她闹出的动静不小,展灼华睇着乌黑的饮子污脏了那嫣红衣襟,心头十分快意,可触及她锋锐如利刺的探究眸光,又不禁满腹狐疑,何以投来如斯火辣的视线? 一惑后又是一悚,莫不是…… 瞧上了吾? 胡思乱想间,他悲催的重蹈了紫瑜的覆辙,手抖之下误将一盏热茶拂落溅洒了一袖,像火烧屁股似龇牙吱嗷乱叫着蹦起来,不停甩袖子,“烫死了,烫死了——” 洇湿的地方冒着丝缕热气,撩开一瞅,那白皙手心和胳膊肘烫得肿胀了红彤彤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水泡冒了晶莹的尖儿,触目惊心得很。 紫瑜眼珠一转,口中着急道:“我房里有一罐上好的烫伤膏,这就给你去取!” 话音未落,火急火燎地冲进内室,这么一副极关切殷勤的模样,不明内情者还以为他俩相熟已久是老友呢。 “好……好,快点。”展灼华顾不及其他,只一味催促她,等药期间一个劲儿吹着手心胳膊,平常施个术法能搞定的小伤。 现而今却不得不顾忌在众目睽睽下凡人的反应,不敢轻易施术痊愈,咬牙挺着遭这份罪。 未几,紫瑜捧来有半个巴掌大小的一罐烫伤膏,用竹片挑了一坨碧色的膏体搽上水泡和泛红的肌肤,刚搽一些,展灼华便觉得一股沁凉缓解了灼烫针刺感,随着一点点渗入肌理,水泡里的尖儿消瘪些微。 看着她认真上药的侧脸,展灼华乱糟糟的心境渐静,灼烫的心房仿佛淌出汩汩奇异的清流,目光下移落上她搽膏的莹白指尖,微微咽了咽发痒的喉咙。 许是察觉了自己的异样,眼神带着几许微不可见的慌张,随便捏起罐子嗅了嗅,闲闲寻了个话茬:“这烫伤膏挺好使的,是什么做的?” 手略略一顿,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大清楚,我嫂嫂派人送来时,只说是宫中医官以稀世奇珍调配的膏子特别管用,三天内能消肿止痛恢复原样,本以为派不上用场,没成想你竟被烫伤了。” 展灼华挤出一丝敷衍的笑。 一直用余光暗自观察他的紫瑜,悄悄扬了扬嘴角,眼中的狡黠一闪而逝。 晌午的时候,门口落下的璨璨日影兀然闯进一片浓黑,一坨又大又圆的绒球吃力地扒着门槛扭拧着身躯,将将翻滚进了屋。 元宵四脚踩着独具魅力的步子,长尾摇摆着得宜的幅度,昂首挺胸携着雄性的凛凛威风,轻巧蹦上了紫瑜的案头。 “喂,下去!” “喵——” “麻烦高抬贵臀。” “喵喵——” “爷在作画,有点眼力劲儿好不好!” “喵喵喵——” 一坨肉团子横亘着阻碍落笔,闲闲地伸出肉爪子蘸了墨在纸上按下一朵梅花形的爪印,更过分的是它还恬不知耻地放了个臭屁,熏得紫瑜直翻白眼,气急败坏地掰断毛笔,揪扯元宵的脸颊,一脸恶相,露出森森白牙。 “爷知道,你肯定在挑衅爷!”她神色蓦然间变得颓丧,叹着气拍了拍它的脑袋瓜,又抱着它亲昵地蹭了蹭脸,“可是爷不会回……” 发现她戛然停止没有专心抚蹭,令展灼华异常不满,在她被训练期间一直是秦域照顾自己,导致好吃好睡体重一路飞涨,身材彻底走了样,忧郁的同时竟意外怀念她的摧残,是以再次化成狸奴主动求虐。 霸气伸爪揽住她的手往肚皮上带,不成想紫瑜像哪根筋搭错抽了风使劲甩开桎梏,倏尔缩回手,唇紧抿,眉眼间凝结瘆人的寒意,脸上的神情复杂莫名,匆促起身大步流星地跨出屋门,脚步声隐隐有些不成章法的凌乱。 元宵怔住,缓了片刻跳下案头,落寞地耷着眼,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它没及时挪臀还是因着胖成猪样惹了厌弃? 就这样,它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整日睡觉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要多,糟糕的状况持续了两日。 第三天日上三竿,阳光晒进半敞的轩窗,暖煦灿色掺杂扶疏花影铺泄一室,暗香浮动招引了蜂蝶忙碌。 元宵无精打采地睁开了眼,缓缓爬出窝,慢吞吞地跳上书案趴在浸染墨香的籍册宣纸上,幽邃碧瞳泛着深深失落的低迷情绪,探爪拢着一管狼毫,喉中逸出细微呜咽。 那个没良心的紫瑜都两日不曾来看吾、摧残吾,真是绝情透顶,枉费吾时刻心系汝之安危,狼心狗肺的凡人! 展灼华憋闷了一肚子埋怨,迟迟见不着惦念之人的面儿,搞不清一夜之间莫名失宠的缘由,无法施术探究,破天荒受到的冷遇滋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知晓了被人忽视的难受滋味,便更抓心挠肝的困惑失宠缘由。 倏然瞥见窗外端着茶点路过的春雨,他眼睛一亮。 “喵——” 春雨目不斜视捧着雕花漆盘徐徐缓行,未料路边草丛里一团东西猛然蹦了出来横在中间,唬了她一跳,定睛细看拦路虎是肥墩墩的元宵,紧绷的脸色放柔和,嗔道:“我可忙着呢,没空儿同你玩耍,去找别人罢。” 好不容易逮住人,展灼华岂会放了她,舌尖舔了圈牙根儿,出其不意地一骨碌躺倒,大喇喇抻着身板子,明晃晃摆出‘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臭不要脸姿态。 “哎呀,好哩!莫缠我了,你到底做甚?” 缠人精施展浑身解数可劲儿黏着不让走,对它磨人功力心服口服的春雨甘拜下风,一脸隐忍地瞅向抱腿不撒爪的元宵,甩了甩脚,足踝如同栓紧千斤重的秤砣,才离了一指宽距离,脚尖便又坠沉,像贴狗皮膏药黏得牢实。 “喵喵喵喵喵!” 吾要找紫瑜! 听了一通叫唤,春雨迷惑不解。 看她没明白它的意图,元宵焦躁地摇着尾巴,来回踱步思考,辗转变化了姿势,微斜着身,圆瞳瞄向一瓣刚落地的丁香,颠颠儿跑了过去,用爪子勾起丁香眼巴巴朝春雨叫了两声。 “你要找娘子?”春雨绞尽脑汁,方想到这种可能。 “喵!” 答对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2章 起疑心 紫瑜搂住半挂在她臂膀上乱…… 紫瑜搂住半挂在她臂膀上乱爬的狸奴崽子,伏腰撸了把元宵的脑袋瓜,扬着愉悦声色调侃道:“几日不见,脾气暴涨啊。” 旁人大抵不晓得,她脸庞洋溢着的笑有多么虚浮造作,薄薄的一层笑颜仿佛是一张粘了米糊的纸,表面上看糊得牢实,实则很羸弱压根儿经不住掀来的大风,顶不了吹刮,稍稍一戳即破出大洞。 她披着嫣然浅笑的外表,微眯沉淀阴晦的黝黑双眸,手指三番四次流连过元宵的头盖骨,最终在它的脊背上停下动作,悄悄攥成了拳。 臂弯间,奶里奶气的狸奴崽子觑到同类,立刻弃了口中咬磨牙齿的小玩具,拖长声音兴冲冲叫唤着,短尾巴乱摇,抻长腰,欲耸着鼻尖嗅闻气息。 元宵讨厌这个乳臭未干的崽儿,倚仗年幼恬不知耻地夺了自个儿的地位,霸了专属自个儿的怀抱,煞是不耐烦,伸出爪‘啪’地扇偏狸奴崽子的头,毫不掩饰霸道的狂傲之态。 挨了一记打,狸奴崽儿懵了懵,委委屈屈缩着脖,双瞳蕴了汪泪,蹭进紫瑜怀间撒娇。 “这么凶巴巴对待同类,岂有母狸奴喜欢你?” 两根白皙指尖揪住元宵的耳朵,紫瑜放下手去按揉狸奴崽儿的肚皮,挠得它舒服地眯起眼直哼哼,全然忘却了适才被揍的事,娇嗲的奶声令紫瑜笑容加深,转头对元宵换了一副板正神色,语重心长地训诫道。 “两日来,爷点灯熬油设法搜罗来城中狸奴苑的全部母狸奴,一心想为你挑个志同道合的伴儿。你倒好,甫一来就肆意欺负它们,是不是想落个独孤终老的下场?” 她越讲越郁结,最后竟不由分说拽起元宵的两只前爪,“看着爷!”逼它后肢站立同她对视,气鼓鼓瞪大眼,威胁道:“无论如何,今儿必须选出一只母狸奴!” “喵?” 什么?这些狸奴不是新宠,而是特意为吾寻来的?元宵目瞪口呆,没出现幻听罢? 环视阁中溜达蹦窜的四十多只狸奴,从中原本土到藩国疆域的狸奴一应俱全,长毛短毛各种花色占了个遍。 这时候才看清全部的狸奴均是母的,也意味着紫瑜并非是抱新欢弃旧爱,只是单纯的想替吾寻个配偶,证明她心里还是很在乎关心吾,否则不会考虑得如斯周全。 对,紫瑜伊始便喜吾,断不会移情别恋左拥右抱,她乃从一而终者,不像别人会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岂非……是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净瞎吃醋哩。 元宵喜不自胜之余又饱含愧疚,不该不信任她怀疑她,要是她知晓会有多伤心,它简直想都不敢想,抬起满怀歉疚的眼神,用头顶讨好似蹭她的手心,眯着眼,来回拧动身板子撒娇求怜爱。 紫瑜乌亮的眸子闪过诡谲笑意,掐着元宵浑圆的肚腩,垂下眼帘,“这些母狸奴上至高龄下至幼龄,有生过三两窝崽儿风韵犹存者亦有情窦初开青涩单纯者,更有可手把手从小养成者,总之喜欢什么样任你选,可莫辜负爷的良苦用心哦。”替元宵挠了片刻痒痒,她温温柔柔地催促道:“快去选。” 不是,吾一点也不喜欢它们,况且又无跨种族联姻之念,是不可能的事! 元宵眨巴着圆眼,抖了抖毛,不知是不是它的错觉,紫瑜的态度像是蓦然反转,变得有点捉摸不定,嘴角挂的笑怎么瞧怎么别扭。 它疑心是自己个儿看走了眼,踌躇着探爪扯了她的裙角晃着长尾,就地打滚耍萌试图以撒娇的行为使紫瑜摒弃做媒的想法。 “爷明白你的意思了!”紫瑜摸着下颌沉吟,恍然大悟间嘴角一勾:“既都喜欢便全留下,毋须不好意思,依爷的身家养这些狸奴绰绰有余。” 峰回路转的话茬狠狠怼住了元宵,它急得直摇头晃脑转圈圈,冲一众母狸奴龇牙低吼,挥舞着锃亮的爪子,碧瞳满怀尖锐敌意。 吾绝非此意,汝快快送走它们啊! “瞧瞧……八成是嫌爷碍事,扰了它和狸奴们亲近,要赶爷走呢!” 谁来帮吾和她解释,别再戏谑曲解吾之意,元宵沮丧不已,万分渴盼来个明白人能救一救深陷水火之中的它,眼睁睁看着她潇洒踱着四方步离去的倩影,心头升起欲哭无泪之感。 “封窗关门,给元宵和它的美人们留一段静谧的美好时光,好生培养感情,争取今年抱个十七八只崽子,让爷高兴高兴。” 分外惊悚且惶惶的元宵,看紫瑜的眼神变了,年纪轻轻脑子就坏了,劳什子病态的兴趣? 抱狸奴崽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能耐去抱自己生的崽儿,不是抱着更爽吗!嫌一个不够的话,就再生八九个,保管乐不可支! 吾不能坐以待毙,吾不可以和这群母狸奴—— 必须要逃出去,保住吾的一世英名,怕是不得不对它们动粗了。 凌厉的眼锋如出鞘的冷剑,它剜向巴巴儿贴上来的一只金丝虎,耷拉着脸,二话不说抬腿踹翻了意图舔舐自己的狸奴,又飞速朝另外一只小狸奴耍了一通虎虎生威的拳法,伴着断续凄嚎,一只狸奴顶着张肿若猪头的脸趴伏着啜泣,眼泪哗哗的淌,洇湿了一小块地面。 这自然也引起了一众狸奴的公愤,周遭四散的狸奴悄然间围拢成一个圈子。 一双双漂亮的眼满含不善,警惕地紧盯元宵的一举一动,尾巴尖绷得像竹竿,有的狸奴已是弓背匍匐在地,喉咙眼滚出愤怒的凶吼,摆开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假使元宵敢妄动一下便会立马遭受扑咬。 唔,四十多个对付一个,实力委实太悬殊。 常言道:好男不同女斗。 麒麟族尊主更该秉持此信念,多多照拂雌性们,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灼华小心翼翼收回了凶狠表情,施以友善和气的注目礼。 为了拉回融洽的氛围,他揣着羞愤难堪的心绪,咬着牙纡尊降贵了一次,四爪朝天躺倒并就地滚了一圈,一身的肥膘颤巍几下,露出圆鼓鼓的肚皮四爪凌空乱蹬,模样好不滑稽可笑。 同时,他也是瞅准众狸奴呆住的空当,发力跃身,拼着一股劲儿一鼓作气冲往门外,光明在即,自由的天地仅一步之遥。 “快拦住!” 门口的使女早有准备,甚是手疾眼快拎出竹筐阻拦了它,为封死出路更是无耻地将它重新堵进了母狸奴圈子中,末了得意地拍拍手低调拂衣而去。 此情此景蔚为壮观…… 落入一群虎视眈眈的母老虎包围圈内,它再次成为了一只待宰的鲜嫩羔羊,身体寒意加重打了个哆嗦,四十来双炯炯有神的眼紧黏着它,不约而同地冒出兴奋的光彩。 不止是可怕二字能形容…… 狸奴们蠢蠢欲动着要扑上来,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叫声连绵不绝。 展灼华的腿忽而软了,瘫着半边身子,喉咙口发出的威吓低吼,急转直下变作虚软的呜咽,再也抬不出麒麟族尊主的飒飒威风压制四方,战战兢兢退避至墙隅瑟瑟发抖,仿若一位惨遭女人欺负的良家少年。 滚!都不要过来,吾会咬死你们! 警惕地盯着一只缓缓向自己踱来且体形是自己三倍大的吼彩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3章 月老祠 翌日,清晨山间汇聚的浓重…… 翌日,清晨山间汇聚的浓重岚霭渐褪,黛青峰峦若隐若现。 山风拂开繁枝间的露水,枝梢上羞答答的花骨朵浸润了雨水的滋养,一朵接一朵争相竞放,婀娜亭立,翠叶婆娑,花色俏丽,一时间群芳争艳,漫漫芳菲醺醉了眼目。 一大早,秦府一行阵仗浩荡的人马踩着辰时三刻,抵达了洛阳城西南的宁周山,从山下眺望依稀可见蓊郁山腰处的月老祠中袅袅不绝的鼎盛香火。 使女仆妇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紫瑜上了山,行走在崎岖山路间,秋雪小心翼翼地拿帕子给幕篱下的主子拭汗,生怕擦花了妆容。 热得哗哗冒汗的紫瑜则狂摇着纨扇,神色忿忿,牛饮下半囊水,‘啪’地扣紧木塞,拍到一旁的大石头上。 沿途风景秀美鸟语花香,景色美不胜收,养眼归养眼,路途甚为坎坷难行。 也许是这个原因,外界传闻能徒步走到山腰月老祠之人,日后将会姻缘美满和睦顺遂。 久而久之便名声大噪,引得百姓趋之若鹜皆道这儿祈求姻缘格外灵验。 祠中香火鼎盛兴旺,阿耶希冀她沾一沾桃花运,故把相亲地点安在了附近,确乃煞费苦心。 也不得不提阿耶实是真高人,之前像没头苍蝇病急乱投医,扯了一堆人情均未寻摸到中意的儿郎。 这回镇日烧香求神拜佛企望自己的姻缘美满,是一片爱女之心不假。 可要是真灵验,月老岂非是天天忙得想死,要是真管用,天底下哪来的痴男怨女? 这拜神佛求保佑左右图得是个心安,是个寄托而已,最终依旧逃不开事在人为耳,彼朽骨者何知一句话。 蒙昧穹苍冉冉旭升一轮磅礴红日,吞吐万丈天光,朝霞似锦映照漫山蓊郁,绚烂翠薇花林紫带蓝焰,枝梢花攒锦簇,若剪轻縠,旖旎胜景包围着朱红祠庙意趣妙盎。 怀抱肚腩挂满肥膘的元宵漫步花林,是种折磨,再美的景致入目也是索然无味。 且这折磨没自觉性一直打滚闹腾,紫瑜沉下脸磨牙,捎它来简直大错特错,但待会儿还盼借它来搅局。 姑且忍耐一二…… 罪魁祸首元宵斜睨她差劲的脸色,故意压着她的手又打了个滚儿,甭提有多高兴。今儿的任务旨在搅黄相亲灭其威风,誓要讨回麒麟族尊主丢损的颜面,一雪前耻! 元宵猛舔了一口爪子,肉垫中探出的小尖勾寒光四射,此前遭受的种种欺辱如不一一奉还,意难平,气难顺,心更难宁。 他自认非是有雅量的大度贤者,所以行事上……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不啻天方夜谭! 两条胳膊如灌铅般沉甸甸,紫瑜睫羽垂颤,英丽的面孔泛起丝缕怅惘。 死肥狸奴真沉,真沉,好想捏死它。 微风拂翠,潋滟波涛拍击湖岸,朦胧雾霭含掩湖光山色。 少女鼻腻鹅脂,柳亸花娇生就副好姿貌,裙裾绣簇簇木樨延攀至纤挑腰肢,娉婷立于浮岚暖翠的美景下,旁侧翠薇花映衬娇容,端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群策马游乐的鲜衣郎君恰好打马经过,惊鸿一瞥,叫一张张年轻英朗的面孔隐含悸动红晕,唇瓣翕张,看呆了眼。 有捺不住的少年郎轻佻的吹响口哨,牵缰呼喊:“哟,哪家小娘子这般姝丽,爷混迹洛阳多年竟未曾谋面。” 其余少年郎亦颔首嬉笑,纷纷解掉腰间囊佩折扇掷向那小娘子身畔,带着浩荡仆从催马围阻,欲好生调戏番一亲佳人芳泽。 有好戏瞧! 元宵来了精神头,狡黠偷乐,万万不能错过她吃瘪的场面。 他们放浪形骸的轻浮举止委实讨嫌,紫瑜眉宇轻颦,悠悠打量一遍嘴边快要淌哈喇子的众郎君,忽而挑起戏谑的笑容:“哦?混迹洛阳多年便连我也不识?”余光瞄到元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敛容拧了它腮帮一把,爱捡主人笑话瞧的狸奴真不多见。 “你——” 少年郎们勒住马面面相觑,满目的痴迷稍褪。 仔细琢磨起美人的眉眼,这么瞧还真挺眼熟,率先开腔的郎君忖度俄顷,美人的嗓音给人一种异常熟悉之感,脸倒是神似…… 他神情激变,唇色俶尔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愕呼嚎:“穿女装的老大?” 诸郎君醍醐灌顶,怪不得眼熟! 起先叫美色迷住眼的骄横郎君们浑身一激灵,满脑子绮念顿消,后脖颈森森阴风入骨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后知后觉捅了天大的娄子,颤栗着身躯跌跌撞撞爬下马鞍,自觉站成一排埋首鞠躬,规规矩矩喊道:“老大好!” 私底下都垮了脸,眼风乱窜,传达同样的凄惨——有眼无珠调戏了老大,干脆抽死自个儿罢。 诸仆从掬同情泪,敢碰老虎须子,佩服! 真不能指望一帮怂货,元宵失望到无语凝噎。 这群吊儿郎当的纨绔郎君先前乃是洛阳城恶名昭彰的霸王,个个出身名门士族受长辈溺爱,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骄横个性。 虽称不上烧杀抢掠的十恶不赦之人,但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情没少干。 自打四年前经紫瑜教训后,便唯她马首是瞻。各家纨绔养伤期间偶闻老大被其父关禁闭,不顾家人劝阻,全都带伤堵了秦府的大门施展涕泗横流、抱大腿诸般绝技恳求秦域撤销禁令,情绪澎湃之下还跪拜认了义父。 若干青葱少年郎眨巴着锃亮的大眼睛,叩拜齐呼阿耶的阵势骇得秦域虎躯一震,他惊惶捧心表示想单独静静,临走前撤销了对紫瑜的禁令。 经由紫瑜耐心引导和残酷教育,纨绔郎君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一改恶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总算是掰正了根子。 自此,洛阳半数门阀士族的家主每每瞧着秦域,皆拱手唤上句秦老兄,十分感激他家紫瑜对自家子侄的训诫,令其改恶习务正业。 独,小霸王们爱调戏小娘子的恶习未能扳正,是紫瑜心中一大憾。 所以这帮混蛋可谓有文化的真流氓,没文化的真文盲,氓上加盲。 “老大也来游玩?” 某郎君脱口的声音都叫美色酥软得飘忽发颤,胡乱抹去嘴角分泌的哈喇子,屁颠颠儿围拢着献殷勤,显出一副急于讨好的谄媚相。 一株漂亮的窝边草就在嘴边上长着,谁能忍住不吃,不吃的人才是王八一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4章 飙演技 未几,春雨催请主子回…… 未几,春雨催请主子回返。 风漾水面银波粼粼,映照山色雅景,芬芳草木延展着郁郁葱葱的盎然生机。 水面上亭亭芙蕖竞相盛放,碧叶相接,香远益清,景致美不胜收,所谓‘玉池露冷芙蓉浅,琼树风高薜荔疏’莫过如斯。 于此茵茵池畔,搭造出一顶天青帐幕,其内两张燕几对立而置,铺陈茶酒佳肴,拉开场声势恢弘的相亲会。 簟席上跽坐的盛郎君背靠凭几,舒展着眉目,一手折扇慢摇,一手猛往嘴里填菜,边嚼边张着油乎乎的嘴道:“此番景致倒不负洛阳玉池的美称,瑜儿觉得如何?”挑了个弯儿的尾音勾得紫瑜一颤,夹鱼片的筷箸直直掉在案上。 这位名门之后吃得油光锃亮不忘自来熟的唤‘瑜儿’,使她深感恶寒,索性停箸不食,勉强扯了扯嘴角:“郎君直呼我名便好。” 盛郎君置若罔闻,自顾自言:“瑜儿,听闻圣人赐给你兄长一栋驸马府且与长公主府比邻,对否?” 他把紫瑜的沉默当做默认,搓了下沾到油的手,兴致勃勃续了下去:“虽是入赘,但某希望一家人能和睦相处,耶娘抚育我至今,辛劳半生已是年迈无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眼瞅他仍要磨唧个没完,紫瑜稍稍挪动因跽坐太久导致气血不畅变得酸麻的腿脚,皱眉道:“君有话直言。” “某想将耶娘弟妹接至洛阳安家,想麻烦你在秦府旁买下一栋宅子,让二老安居在那里,白日里你只须按时去侍奉替我尽一尽孝道,晚间再回到秦府,这样很是便宜。” 众所周知,秦府对外开出的入赘礼十分有诚意。 承诺予赘婿家中一千金、百亩良田、绫罗绸缎百匹、珍宝古玩数十件、铺子十间以及长安城一栋三进三出的宅邸,逢年过节的节礼固定五十金,其他林林总总的礼物价值加在一块绝不低于百金。 秦府开出的财物丰厚,要求自然高,首当其冲的就是紫瑜除重要年节以外不会日日向舅姑问安,更莫提去殷殷侍奉。 紫瑜似笑非笑:“秦府开出的条件,君可是看得清楚?” “某自知所求唐突,但这是某对你唯一的要求。” 元宵惊呆了,此般讲得理所应当的厚颜者着实前所未见,赘礼丰厚至斯,还让女方出钱买宅日日侍奉,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要在秦府旁买宅邸供二老居住是绝不可行,并非紫瑜差钱而是住得近事非多。 没记错的话,他还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在口舌上极易生出祸乱,未来的秦府保不齐也会沾上乱事。 紫瑜眉目凝结不耐之色。 盛郎君腆着脸夹了一绺醋芹给她,“瑜儿太削瘦,对身子不好,多吃点日后好生养,无事别总抱狸奴。”他有些憎恶地拧眉,“它脏。” 敢埋汰吾,元宵一早看他不顺眼,甫要愤恼挥爪,便见紫瑜愠怒难忍,一筷子掷他脸上,怒道:“滚!” 居然蹬鼻子上脸,看来是她太温柔。 盛郎君惊愕万分,“你……”一瞬间言语滞涩,面色难堪,愤然离去前痛骂道:“粗俗、没教养!我肯入赘已是给了你天大的脸面,竟不知感恩戴德!也罢,谅你这般脾气无人敢入赘,便日久天长的守着罢!” 若非她家境富贵,他决计不会同此女相亲自贬身价! “元宵,挠花他的脸——” “呜嗷!” 得了令,元宵龇牙撒爪一个飞扑,吓得盛郎君捂脸狂奔。 待调整好心情,第二位张郎君已翩然而至,他举止彬彬有礼,言语温和,旁侧侍酒的秋雪偷瞄,这个应该靠谱。 “请秦娘子见谅,某要坦白一事。” 一上来便坦白够直率,紫瑜颇有好感,欣然道:“请讲。” “其实某早有心上人,今属高堂逼迫而来。” 跃跃欲试要搞破坏的元宵脑袋一歪,眼神里俱是不满,想搞个破坏怎如此之难,简直气煞吾也。 紫瑜顿悟,感情自己成了毁人姻缘的大棒子,忖着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佳偶,亦是积德行善。 “郎君真乃痴情儿郎,且宽心,我不会做你同小娘子间的绊脚石。” 张郎君喜笑颜开,深深一揖:“秦娘子深明大义,请受某同忱忱一拜。”言讫,他展臂揽过随侍男仆,笑着刮他鼻尖,布衣男仆见紫瑜发怔,黧黑面孔浮出疑似羞怯的红晕,跺跺脚,款摆着熊腰扑进张郎君纤弱的胸膛,嗓音粗旷且娇嗲:“嘤,谢谢您成全。” “不、不客气。”紫瑜结结巴巴,努力撑出笑容。 可怜元宵咧嘴打哈欠打到一半,生生憋出一阵咳。两只前爪垫着合拢不上的下巴,难得替紫瑜掬一把同情泪,秦域这个当阿耶的是做着梦为女儿找来的奇葩男方吗? 它忧伤地舔舔爪子,真是不着调的相亲宴。 送走一对你侬我侬的有情人,紫瑜晃神间竟叫元宵那小家伙窜出怀抱,跑得不见踪影,她急得拎着裙子要奔去找,还是春雨硬拘着她坐下。 “娘子莫急,婢子这便与秋雪去寻,眼下相亲最重要。” “快去寻。”万一再掉进陷阱,如何是好。 怀揣忧虑的紫瑜直到第三位丁郎君和她讲了半晌的话,依旧是愁眉紧锁,强笑应付。 “……听说秦娘子擅武,鄙人也凑巧习武多年,改日不妨切磋一番。” “好啊。” 僵巴巴的回答,让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尴尬。 丁郎君挖空心思拣出个话茬:“咳,不知秦娘子可喜欢看话本?” “喜欢。”避免再陷尴尬,紫瑜思索着补道:“我最近在看一本很受欢迎的《长伴君侧》,男女主角是平常百姓,角度选取的很贴近生活,文风朴实,描写的内容是家长里短的琐事,有苦有甜,并不因要抓人眼球而瞎虐。总体讲笔者剑走偏锋,区别于其他话本繁冗的爱恨纠葛,写出了普通人温馨平淡的爱情、亲情,让人感觉更平易近人。” 丁郎君一双眼放着光,难掩激动:“蒙秦娘子抬爱,不瞒你说,鄙人便是《长伴君侧》的笔者惊澜。” 紫瑜非常惊讶,“失敬,失敬。” 早知把话本带出来让他签个名儿,回府好显摆一下,为搭好关系再寻他签名,她接着话茬儿深入恳谈,聊着聊着竟生出同是知音相逢恨晚之感。 注视她鲜妍的姿貌,丁郎君没忘记今日的主要目的,心中微微一动,“鄙人……” “负心女!” 平地炸响一声怒吼,震得燕几上的茶水荡出涟纹,呆望着兀然闯进帐子的郎君,二人俱愣住。 “你是谁?” 紫瑜神情闪过细微变化,瞳中幽光荡迭,复惊愕抬目,甚是纳闷。 虽则这郎君长得非常符合她的心意,可也不能恃俊诬人。 闯进来的郎君凄怨一笑:“好啊,汝为躲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5章 竹马来 见势不妙,展…… 见势不妙,展灼华想极力洗清自己的嫌疑,“吾才是被弃一方,这位郎君莫被负心女之泪所欺。” 紫瑜仿如万念俱灰,阖上眼。 此般受尽伤害不愿争辩的形容,使得丁郎君益发肯定言语咄咄逼人的华灼是卑鄙小人,油然而生的正义感促使他挺身护住娇弱少女,疾言遽色道:“华郎君再纠缠不休,莫怪鄙人请你品尝一段时日的牢狱滋味。” 哭成泪人的紫瑜揩着眼尾,悄然探出脑袋,得意地挑了眉,比出口型:与爷斗,还嫩了点。 “一个巧舌如簧,一个愚不可及!” 展灼华被将了一军,情绪低迷,抚着泛疼的心肝,铩羽而逃。 借心情低落为由打发走丁郎君的紫瑜欢呼一声,叉腰大笑,正愁没法子打发姓丁的,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只是,华灼明摆着也怀揣诡计而来。 “娘子,元宵找到了!” 帐外秋雪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即刻奔出,一眼望见耷着头病怏怏的元宵,忙问:“可伤着了?” “并未受伤,许是跑得略远累到而已。” 心头大石落地,紫瑜一拧元宵的耳朵,凶巴巴警告:“下次再乱跑就不找你,让你自生自灭!” 汝才不会。 元宵懒懒抬眼,抻了抻腰。 且道,今日足相了十名人选,自说自话、龙阳之癖、臭不要脸等奇葩者层出不穷。 幸好第十人尚算靠谱,是她稚时玩伴兼邻居,庐陵伯姬蠡之子——姬琮。 两人可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诚然,她常骑竹马乐颠颠疯跑,姬琮捧着青梅花枝玩。 幼时二人出门玩,她总同别家顽童打架,姬琮本躲在角落看书却屡屡被殃及。最惨的是每次挂彩回府姬伯父都会罚他,转而柔声安慰鼻青脸肿的自己。 唔,其实姬伯父不晓得每次寻衅的是她,可怜姬琮总背黑锅,她自觉对不住人家便怀揣愧疚,送了美味的果脯糕饼及零花钱。 久而久之渐有默契,使二人均愿如此,搁长辈面前表现出一个爱寻衅打架,一个担温婉范儿,直至姬伯父举家赴任扬州才原形毕露。 对于这么个竹马,她谨记牢固友谊,实无旁些情愫。 奈何人家殷勤攀谈童稚趣事,不好折面子,遂接茬侃侃道:“你那时爱吃甜食结果肥成个胖墩,又喜穿绿衣,我专门给你起了外号叫‘肉粽’!”似忆及什么,拍案笑到岔气:“六岁那年,我诓你南风馆有莲藕酥,你竟傻愣愣入馆最后让人给扔出来。” 南风馆乃洛阳城最大的倌馆,当初他涕泪横流蹲在馆门口,活像一朵被摧残的娇花。 “你就这么讨厌与我相亲?”姬琮截断话茬,温然笑意僵住,俊雅的脸上满是尴尬。 紫瑜敛笑,递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我不愿相亲,你亦然。” 柳梢绿涛随风沙沙作响,艳烈曦光透射于云海间格外空蒙静旷,池面烟波浩渺,洲渚芳草萋萋。 岑寂良久,姬琮扬袖酣饮罢,撂下杯,微微一笑:“洞若观火者紫瑜也。” 难怪!敢情她不愿意相亲,才容忍吾乱搅。 那股子纳罕劲儿茅塞顿开,元宵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举爪一拍,唾啐:狡猾的女人。 即便借了宁周山月老祠极佳风水的庇佑,一场相亲宴仍是无疾而终,可见近期姻缘运势实属不佳。 秦域踌躇再三决意将此事延期商榷,自己个儿火急火燎拽起封叔奔往长安出名的各大道观佛寺,大有把女儿的姻缘再次寄希望于老君真人与神佛菩萨身上。 待消息传至赭古居,按紫瑜的性格少不得嘲笑几句。 今次竟一反常态匆匆打发走了报信的奴仆,没半点高兴模样,蹙紧眉头,只怀抱连日未曾进食的元宵焦急踱步,呼喝奴仆去请专治动物病症的医师。 元宵蔫蔫儿蜷缩,眼睛都睁不开,强自挣扎开一条缝隙,圆眸中光华黯淡透露着病怏怏的状态,长尾巴一动不动,周身的毛发耷拉成一撮撮,微微带起粗糙的卷,有气无力地喝了两口水,便恹恹欲睡。 一连请来六位医师轮流看诊,吞吞吐吐了半晌,给出的结论俱是无法确诊病因,叫秋雪付了诊金,紫瑜定神思虑俄顷干脆抱它往厨房去。 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让元宵自己看一圈有否可心的食物,依旧不吃的话少不了掰开嘴硬塞。 厨房门口的仆妇婆子乍见小娘子至厨房,均停搁下手头的活计屈膝问安。 紫瑜示意众人莫管自己,兀自疾步踏进厨房,满屋烟熏火燎的热浪夹杂潮湿闷气扑面袭来,她不适地皱了眉,掩嘴轻咳。 黄梨木房梁上悬吊着一条条风鸡熏肉,墙角摆放一排酱料腌菜的坛瓮以供取使。 一屋子的庖子厨婢于高案前切剁洗涮忙得不亦乐乎,若干炉灶口呼呼往外喷火焰,火眼上同时烹煮四五锅食物,烧火使女每隔片刻便需往灶膛添捆柴草。 径直迈向搁置琳琅食材的阁案,她细细打量着每一样,捅了捅怀间恹缠的元宵,问:“快看看,想吃什么?” 散发出淡淡清香的时令果蔬工整排列于侧,另一侧置放的新鲜肉类约达十种,阁上的一篮篮竹筐码放了各种蛋类,一只只瓷罐密封着香辛料以及风干的食材。 昏昏沉沉中,元宵勉力撑开眼帘。 它望向这些食物,根本没心思享用更无法下咽烹制得美味的馔食,体内气脉莫名紊乱,导致灵气迅速流逝,如储水大缸扎漏一个窟窿眼,滔滔不绝的往外流淌已是难以维系己身。 若不及时用灵物填补迟早要殚尽灵气,虚弱而亡。 厨房外突然涌起一阵喧哗,瞧着七八个健壮奴仆忙不迭跑了出去,紫瑜亦随他们去看个究竟。 到了厨房西边一座常储干货海鲜的仓库,她打量着马车上一箱箱鲜活的海货,听着后院管事在旁张罗,便问了一嘴。 原是秦府名下一艘运往东海贩卖茶瓷的商船在满载而归的路上弄了不少海货,特意快马加鞭捎来洛阳。 瞧着娘子目不转睛地瞅扑腾着水花的鱼,管事笑道:“为运送新鲜的海货,这一路上我们都可谨慎哩,提前派人在途经洛阳的各大城镇中掷金购冰,搁进马车和缸里给海货降温,还有两辆储了七十多桶海水的马车时刻备用,一路精细养着,海货的存活率倒也是很高。” 四个体格健硕的奴仆挂着满头大汗,费力搬下仅储着一条大鱼的琉璃水箱。 元宵微掀眼帘看清箱内鱼后,眼睛似乎一亮,攒足气力一下子跃到琉璃水箱顶上,吓得四个奴仆险些把水箱丢到地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暂时先放下去搬别的海货。 元宵直勾勾注视着因自己的到来而骤然变得焦躁的大鱼,扭动的鱼身淅淅哗哗翻搅的水花一下接着一下,耸动的鼻端仿佛嗅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6章 耍流氓 诸人定睛细瞅…… 诸人定睛细瞅竟是元宵发了怒。 它纵身扑倒了石姑,亮出爪子按着她的脖颈,两列寒光闪烁的锋齿将将贴近皮肉之际,蓦然一僵,呜咽着抖了抖小脑袋,敛却周身阴戾的气息撤了回去,跳上水箱直勾勾盯向她,眼中幽芒掠起一道杀意。 乱哄哄的场面稍微止息,石姑受惊不轻,肥壮的身躯直颤栗明显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咒骂道:“小畜生登鼻上脸……”腌臜字眼轮番登场,简直污秽不堪。 “切记叫庖子剔鱼刺剔细致些,再取库房的老参灵芝一并入鱼汤。” 紫瑜殷殷叮嘱完管事,扭头径直解了腰间鼓鼓囊囊的承露囊,拣些金锞子打赏了管事和一众仆婢。 观失控场面恢复平静,瞧了瞧有气无力的元宵,踅身把余钱均予了叫骂不迭的石姑,趁其面色转暖之际,紫瑜笑吟吟言道:“姑姑这两日便拾掇包袱回老家去罢。” “什么?”石姑呆怔。 “姑姑伴着阿娘嫁入秦府,几十年来劳苦功高不说,再加上年事已高,实该好好歇一歇,回老家与儿女团聚颐养天年才是。且放心,阿娘在世时已把陪嫁奴仆的身契还予各人手中并在府衙文书上消去了奴籍。至于剩余的遣散银钱,下晌自会有人完整送归你手上,绝不会亏待了你。” 言罢,紫瑜嘴角挑了抹冷笑,像尖锐冰锥扎入对方胸口。 这番话不啻天打雷劈,石姑瞬息摆开倚老卖老的架势哭天抹泪,“请娘子念在老奴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别赶我走。” 这么多年来孙女是没捞到服侍娘子的美差,一个月固定拿着那些月钱。 可她却是不一样,倚仗是温府陪嫁姑姑的身份,掌着秦府里头纺绩针黹的大小事,每个月捞的油水比孙女干半年活计给的钱还多。 放过这么大的油水,她岂能甘心,因此嚎啕大哭道:“看在夫人的面上,娘子留下老奴罢。” “我心意已决,姑姑省省体力毋须再说。” 紫瑜冷淡地撤后一步,使意图捉她裙袂哭啼撒泼的石姑扑了空。 石姑一噎,倏尔躺倒在地老泪纵横,哭天抢地之相演绎得淋漓尽致,悲声呼嚎着多年来的苦劳和忠心,真是闻者冷笑,见者冷眼相待。 管事一听,这媪妪还不要脸的攀扯上了夫人,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夫人心善叮嘱郎主善待,又消了她的奴籍还了身契,已是天大的恩赏,换别人家岂会留这么大的硕鼠为祸家族。 眼见娘子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管事立马向两名仆妇递了眼色,二人达成默契,一左一右飞快拖走了那满地撒泼打滚的老货,为止住哭啼叫骂,一个仆妇特意拿臭抹布塞住石姑的口。 俯腰抱起元宵,紫瑜无心再理会这场闹剧,轻声哄它:“一个时辰后就有鱼吃了,先眯会儿。” 感受温暖的手掌从脑袋至脊背一下下柔抚,元宵如弓弦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任紫瑜顺毛揉捏,破天荒的生出喜悦之情,眯起眸来回蹭着她的手,餍足地低哼。 这女人还算护短。 赭古居—— 抄手游廊上,三三两两的奴仆径自忙活手头事儿,春雨并两个使女倚坐朱漆阑干低头打络子,偶尔掀眸看向楹柱前敞着肚皮晒太阳的元宵。 自打吃饱喝足后它便叼来软垫寻了阳光充足的地方卧下,沉沉睡着打起了呼噜。 忆起娘子出门前喂给它一盅金钱鳘汤,吩咐秋雪留在厨房盯着疱子制作海鲜羹一事,不由得暗叹,这小狸奴真真儿享福。 院落之中风声轻微,夏蝉贴伏树梢高唱炎热的天气,一片叶飘飘悠悠离坠枝梢,将将落进土壤之际,空气遽尔一窒。 声歇,物止,时光凝滞,充斥森森古怪诡谲…… 繁茂树荫下一人素袍凛凛,仗剑的笔挺身姿卓然若峰巅松柏高不可攀,何樊缓缓收回目光,低首去瞧地面的肉墩子。 “芸芸众生目光所及之处,未必尽如眼中确实看见之景,目下和煦景象风静无澜,日光澄澈明朗,俱是和谐之相,又有几人能想象到此处竟设下了结界。” 结界外的奴仆茫然不觉身处于虚幻之景的事实。 何樊又道:“尊驾的身子刚恢复,便不惜耗费气力造下如此大的手笔,不怕一时有人误打误撞参透虚象明悟实质,拨开了那障目一叶?” “汝真是演戏演上了瘾,收回假惺惺的姿态罢。” 那像肉墩子的矮胖毛球昂首口吐人语,幽深眼瞳酝酿着怒意,凌厉的眼神剜向他,“以茅驼草谋算吾,暗下黑手,方是汝这妖物的龌龊本性。” 何樊无甚反应,只冷淡言道:“尊驾纡尊降贵至此,便是为诬陷挞伐某而来。” 许是高低落差太明显,元宵昂着脑袋仰视,一颗自尊心严重受挫,干脆释放出神兽的威压镇场子,声色俱厉道:“汝命姓石的老虔婆在吾饭食混入无色无味的茅驼草汁,致使吾气脉紊乱旧伤复发,意图耗死吾。岂料那草屑竟意外自老虔婆的袖底滑落,让吾发现。” 承蒙上天眷顾,将一条恰能解茅驼草之毒,又修炼了百年身具丰沛灵气的东海金钱鳘送至自己身畔,解了毒性。 感知威压袭来,何樊眉眼未动,紧了紧抓剑的手臂,“某与尊驾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想是弄错了人。” 周遭威压骤然变得低沉可怖,劲风哗啦啦刮卷着枝叶,繁花飘零似降下场馥郁甜沁的雪,祥瑞烟岚掺杂紫芒高涨至极限,拉抻出一道颀长人影,清润的嗓音透着鄙夷。 “汝之卑劣手段倒一贯承袭了汝族之风,表象明明凶狠阴险,偏要装无辜相,行事敢做不敢认,状若一只缩头乌龟。” 余芒散尽,展灼华负手看向他,硬朗五官流露出一丝上位者的威严,微挑的卧蚕眉带着睥睨世间的倨傲,身上荼白色杭罗锦袍精绣着三两竿墨竹,腰系牙色蹀躞带并昆仑玉腰佩,端的是气韵超然尊贵。 好啊,这么讲仍能气定神闲,不下一记猛料都对不起他。 遂,更气定神闲地启了唇:“细论吾到此的因由,恐与汝这半人半妖的怪物脱不了干系。” 唰—— 怀中剑自动出鞘,看似平平无奇的冷锐剑身在接触到阳光后凶戾之气暴涨,剑锋随即涌来大股阴邪的血色,不断溢涌的煞气与血光倏尔大震,弹指间拢了森然剑气飞刺向展灼华的面门。 不成想竟与对方指间一片射来的叶子直面铆住,小小的叶子泛着比剑气更具压迫性的威力,一剑一叶胶着滞于半空,两股威压难舍难分缠作一团。 互相僵持的阶段,展灼华嘴角上翘发出蔑笑,转手挥去一记法诀,催动叶子反攻劈落了看起来占了上风的剑,失去剑的何樊措手不及竟叫那片叶子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7章 表身份 东方天际破出黎明霞色,枫…… 东方天际破出黎明霞色,枫叶一般的赤红浸染千峰万峦,勾描一束束扶疏轮廓,林翳重影叠幽,晨风泠泠抚弄繁枝茂叶参差着婆娑起舞。 山林曲径中,溪涧潺潺,水底小石斑斓光润,繁杂花木郁郁葱葱。 一人一狸奴嬉闹的踪影若隐若现,憨态可掬的狸奴轻轻抖掉毛发沾黏的草屑,‘噌’地蹦进紫瑜怀中,依恋懵懂的目光转瞬变得轻蔑而孤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成一名清俊少年郎。 紫瑜大骇,一把推开他,颤抖的声音充满惧意。 “你是谁?元宵呢?” “愚蠢的凡人!” 少年郎讥嘲,讽笑不止。 他刺目的笑宛如一把刀捅进了紫瑜的心房,她突然醒悟,吼出了他的名字:“展灼华!” 下一秒展灼华的脸庞猝然扭曲为何樊的样貌,对方熟悉的脸孔却没让紫瑜感到心安,一步步向后退着,素来坚强的她竟眼眶一酸,红着眼哭泣。 “不要过来,你不是何樊,你不是!” 可无论嘶吼得多大声,那柄剑依旧在迫近,背后悬崖下呼啸的风拉扯着衣袂,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何樊舞得寒影婆娑的长剑逼来,衣料刺耳的割裂声鼓噪着耳膜。 一记忿然甩出的耳光似银瓶炸响,水浆晕散了画面,两张模糊面孔变幻不停,隐绰的眉眼带来熟稔同陌生之感。 眨眼的功夫,一张狰狞的狼脸放大在跟前,而一头威凛的异兽突然窜出与之缠斗撕咬。 她慌了神,连忙后撤竟闯进另一方天地。 茫茫平野上雪原直插九霄,隐隐约约露出痕黛色,鹅毛大雪宛若挦绵扯絮凄迷了视线,雪花覆在衣衫冻成透明的小冰晶,十冬腊月的料峭寒意倾袭肌骨,一团模糊影像在脑海凝聚继而融作雪水。 薄薄的白霜覆满睫羽,她环抱着身子像尊冰雕,眼神空洞无物,灵台却保持着清明。 如旁观者—— 看着躯壳中魂魄被引入缈茫虚野。 倒映在眸底的光线明明灭灭,那汹涌河水猛灌进口鼻摄取最后生息,拼命挣扎却换来铁链捆缚四肢,施予灭顶窒息,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至眼眶,泪悄然滑落。 梦魇骤湮,魂魄转瞬剥脱虚野重归躯壳。 幔帐外灯影幽微,紫瑜睖睁着眼盯了会儿帐顶的勾云纹,深深吸了口气,复阖目,俄顷听见推门声缓缓撑直了身体,哑着嗓子道:“爷要喝水。”摸了把汗淋淋的衣衫,忆起刚才光怪陆离的梦魇,胸腔中便拧着一股悚惧就那么如鲠在喉。 一只手伸进帐来把水递给她。 待喝个精光,她才略微缓解,睁开轻阖的眸,陡愣。 咦,这少年郎好俊好面熟…… 刚觉醒的脑袋迟钝俄顷,开始飞速运转,厥倒之前的记忆汇涌脑海,茶瓯‘啪’地掉在榻上。 “妖怪……” 展灼华挂笑的眉眼骤冷,微微咬牙,神情渐渐变得狰狞,遽尔倾身贴近,几乎是挨着她的鼻尖嘶吼出口:“汝才是妖怪,吾乃麒麟族尊主展灼华,神兽之尊岂可同低贱妖怪比拟!” 自上回受众狸奴欺侮,他平生最恨的事物里便添了——狸奴! 讨厌看见狸奴、听人提及狸奴,凡是与狸奴沾了边,都不自觉生出厌恶,若非自控力甚佳,他怕是老早就除了凡界的狸奴族。 抹掉一脸的唾沫星子,紫瑜搂着薄衾蜷缩一隅,只露出一双黑葡萄般的湿润美眸打量他。 “恼得脸红脖子粗的麒麟?” 元宵像狸奴却不是狸奴是传说中的麒麟,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 “原来你不是人!” 她顿悟,难怪他动不动就甩脸子作妖,摆出副世间唯爷独尊的欠揍范儿,敢情是个——人妖。 这话满满的歧视意味叫人很不爽,展灼华脸色铁青扯过她盖的薄衾,恶狠狠道:“不是人不行啊。” 紫瑜环抱双腿,淡定的摇首,面庞绽露怜悯而慈爱的笑容:“放心,爷不会种族歧视。”顿了顿,指着门口,续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你可以滚蛋了。” “……” 展灼华磨牙,早知就不该好心捡她回来,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踯躅再三平定好情绪,神情变得柔和,学她哄自己的模样,勾勾指头,眸底涟漪荡漾搅乱一池碧波,软言相诱:“乖,过来。” “不!” “过来。” “大骗子,由始至终你都在欺骗爷,前几回受骗而不自知是爷犯了蠢,这次爷再上当就是傻子了!不去!” 紫瑜拒绝得干脆,眼神写满‘你叫我过去就过去,爷要不要面子’的意思。 再者,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她断不会做傻兮兮送上门的蠢事。 如斯反复多回,饶是耐性再好也已磨净。 展灼华眼睛一眯,张臂飞扑到榻上,揪住紫瑜的袖子使劲往外拖,腰部陡挨一记踢踹,直接滚下了榻,咳得岔了气。 他垂目去瞧更为怒火中烧,脏鞋印明晃晃烙在腰际,手下拽扯的动作愈加凶猛,“麒麟不发威真当是病猫啊!” 遂,一人踞守床隅手脚并用,一人紧扒广袖死拽腿夹…… 挨得近些,紫瑜才看清他右颊略微红肿的五指印,忽然福至心灵,自己做梦时手脚素来不安份,莫非那巴掌结结实实扇在了他脸上? 恍神间,一阵猛力推搡,背脊‘咚’地撞向夔纹榻栏,紧随的撕裂声尤为突兀。 顾不及后腰的疼痛,她摸着光溜溜的左臂,始觉衣衫被剑气割破加之那蠢麒麟狠扯。 它不掉谁掉…… 半幅柔滑衣袖挂在手中,展灼华跌坐在榻沿明显挺意外,抬目发现紫瑜燃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心底的别扭感使然叫他莫率先低头认错,飘忽目光不经意滑过对方裸露的左臂,墨眉一拧,死死盯着肘部一粒红豆大小的朱砂痣,恨不能盯出个洞,甚至亲自捞起那条白嫩藕臂验看。 天石曾述:有女美玉者也,左臂肘部带朱砂痣,即尔之真命天女。 瑜,乃美玉。 那她…… 展灼华抬头的瞬间,结结实实扛了一记掌掴,耳朵嗡嗡作响,偏着脑袋懵了一息。 紫瑜迎面劈砍去一掌,毫不犹豫的将人踹下榻,收回泛红的巴掌,整个人如丧考妣,哆嗦着手捡回半截衣袖,紧紧搂于怀,哀嚎出声:“爷的衣服啊!苏禄国的竹纱锦,织造出的衣衫稀罕金贵,是爷花了重金购置,居然毁了……” 忒肉疼! 她嚎了一阵子,尤觉不解恨便伸臂抄起榻畔的小窝砸过去,又扑下榻和展灼华撕扯成团,抓挠咬踢活像头疯癫的豹子,“混蛋,敢扯爷的衣服!” 处于下风的展灼华左挡右避,试图逃脱,“放、放肆!吾乃麒麟族尊主,汝胆敢……”一个没留神,竟被她偷袭成功,面色‘唰’地煞白,飙高嗓门吼叫:“嗷!愚蠢凡人快松口别咬胳膊。” “爷信你个鬼,你个臭男人坏得很!管你什么尊主,惹爷的人没好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8章 赤绳结 “汝有张良计…… “汝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 展灼华嘲弄不已,随意一挥衣袖,院中一群流萤仿佛得了召令般眨眼间集结成堆,扑簌簌承稳了被丢出的碗盘。 汤水不曾洒出一滴,翕着翅飞进房内放回原位,点点荧绿渐渐退散恰似繁星幽然闪烁,为夜幕点缀流动的美。 反观展灼华捧了汤盅,悠哉闲哉地喝了个一干二净,余光瞄着跺脚生闷气的紫瑜,薄唇噙笑,面庞的红肿淤青俱消,英朗的五官足引无数少女恋慕。 他逼近紫瑜,一把搂住少女的杨柳腰,端出深情款款的派势,“直视吾!” 兜头贴入怀中,紫瑜愣了神,她算是知道了得寸进尺的臭不要脸,这两个形容词是为谁而生。 “满嘴鱼味儿,快放开!”她奋力掰开腰肢上的禁锢,叉着腰,偏不想叫他如愿,便故意唱反调:“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两只眼一只鼻,麒麟难不成多一个部位?” 他嫌她太磨唧,长臂一捞,硬是将她的脑袋揽到腋下,卡着挣扎扭动的脖子,双目被迫盯着展灼华微微滑动着的喉咙,下移的目光落在搭上衣襟的修长指节,指尖稍一用力…… 利落拽开衣襟,展现出诱人的喉结与一大片乍泄的春光,动人男色近在咫尺,紫瑜屏住呼吸,双眼发直,脑中浮想联翩,却是口不对心捂住了眼。 “甭……甭想以美色惑爷,爷不吃这套。” 紫瑜透过指缝偷偷瞄上一瞄,不停咋舌。 好美的锁骨! 嘴上一派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实际行动却大相径庭,女人就是表里不一的一种存在。 可怕的是居然有蠢货以温柔可人、端庄贤淑来形容她们,真是五界之中最大的谬论。 “汝言轻鄙无知!” 展灼华的面庞写满了不高兴,一巴掌推走了某张越凑越近的脸,加重了语气:“以皮相惑之心神者,惟妖魔尔,本性下作轻浮惯剑走偏锋,为达目的花样百出。正道者行止光明正大,心怀苍生,谋五界之安稳喜乐,护五界之安泰无虞,竭尽心力不谋私利。” 他肃着神色,灌输去一堆大道理,顺手掩了一掩衣襟,皱眉乜向她,“懂否?” 衣襟严严实实遮挡了旖旎春光,紫瑜庆幸早一步过足眼瘾,点头如捣蒜,“君之胸襟广袤无垠,大公无私者也!” 孺子尚可教也。 因她的恭维,展灼华可谓神清气爽,喜上眉梢,再度拽开衣襟,自里面拎出条拇指粗的红绳,编绳的样式是最常见的金刚结,未配吊坠,单单一根绳分外质朴清爽。 他双手托绳踱到紫瑜跟前,“手给我。”低沉的嗓音如积年醇醪散发诱惑的芬芳,不饮则心痒,饮下则沉醉。 鉴于美色难拒,紫瑜宁愿当一回色令智昏的庸人,遂乖乖照做。 漆黑苍穹高悬着一廓弯月,银辉若朦胧白纱,耀眼的闪电像要撕裂密云,闷雷咆哮,骤降瓢泼大雨,一阵阵疾风穿堂呼啸,雨珠子嘈嘈切切击打着窗棂,晕涤出阑珊灯火中的濛濛水色。 将手老老实实地交予他,紫瑜含着玩味的笑,静观他接下来要耍的花样。 展灼华抬食指凝聚一缕细光,极快地朝紫瑜掌心横划出一道血口子,又划开了自己的掌心,死死抓住她连连后缩的手掌。 “有病啊!放手!” 紫瑜眼神陡寒,怒不可遏地瞪大了眼,“爷是揍了你一顿,不敢直面交锋也犯不着搞龌龊的偷袭手段,先前还满口道理,不过是个伪君子!”拼命想甩开他的手,却反被五指紧扣挣脱不得,不假思索地便张口咬了去。 展尊主不愧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即便牙齿深深嵌入手腕处的皮肤,冒出血痕,连哼都没哼一声,也不皱眉头,依旧执着的不肯放手。 二人掌心的血交汇成一股,沿着腕子不偏不倚地滴进红绳。 展灼华钳制的力道微松,放开了紫瑜,无视难听的叫骂,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融进红绳的血珠,炯亮的眼蔓延出惊喜之色,笑意扩大到嘴角,口中念念有词:“原来就是汝,冥冥之中天意引导,汝终是来了。” 该不是着了魔…… 紫瑜捂着流血的手掌,恨恨剜他,“呸,魔怔才好。”齿间的血腥味使她难受得有些反胃,用力啐出几口血唾沫,提了一壶茶疯狂漱口。 突如其来的狂风顺着窗牑灌进内室,灯烛噗地熄灭,幔帐被风吹得翻飞,黑暗中惟有星点萤芒闪烁,那小小红绳吸入血珠后缓缓乘风升至半空,逸出丝丝缕缕的光芒。 当展灼华瞥见红绳上方逐渐浮现的淡金色图腾,瞧紫瑜的眼神益发热切。 因方才巨大风力搡着脊背,没防备之下她喉咙哽住一口茶水,呛得咳声震天,将将止住的时候不巧又与尊主他老人家锃亮的眼神来了个对视,胸中一个岔气再次咳了起来。 按下心底的悸动,展灼华迅速捏起一个法诀,扬臂一甩隐入红绳中,转瞬之际图腾渐黯显出幅光幕,一段段上古梵文映入眼帘,继而散去,化作了少女颈间一条坠着赤珠的颈绳。 莫名戴上一条诡异的颈绳,紫瑜避之不及,急忙伸手去摘。 “别白废工夫了,此绳并非凡物,剑割火烧皆无用。”旁观她不断扯拽,脖颈都勒出一圈红痕,展灼华徐徐讲道:“汝就不好奇它的作用?” “爷没兴趣知道这鬼东西的作用,你快点把它给我摘了!” 掸掉对方薅衣襟的手,展灼华笑看她气白的脸,不紧不慢道:“莫急,待吾讲完前因后果,汝便知此绳何解。” 他凭借着微弱的萤光迈向嵌螺钿楠木衣柜,拉开后凑巧寻到一块白纱,便悄悄踱至紫瑜背后,捏了个法诀。 拢满熠熠萤火的纱笼突现于面前,紫瑜下意识退一步竟撞进一具宽阔胸膛。 少年郎顺势微微合拢臂膀把人圈入怀,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丝,嗓音中喜悦满满:“作用是寻吾之姻缘,红绳择定之主则吾之夫人,麒麟族尊主之妻也。” 像…… 真像…… 巨大震惊搅乱的混沌神思渐渐清明,眼中美丽灼烁的萤火像极了四年前那夜,一颗颗羸弱而璀璨的星子。【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99章 互斗法 一族尊主忙,…… 一族尊主忙,真的很忙! 要修炼、理庶务、培养小辈和育嗣,前三项他完成得很好,只剩下—— “吾族圣物同闲羁居士认此金玉良缘,证明早种姻缘,天意不可违,当顺天应命不负良辰……现下月高雨急,夫人当也疲累不已,不妨与吾就寝歇息。” 他腆着脸宽衣解带,三下五除二只剩一身里衣。 倘是旁人家的闺女恐怕早失声叫嚷,令阖府奴仆拿棍棒把登徒子打得屁滚尿流,再行押入府衙请使君判下重罪,花些钱疏通人脉镇日叫人在牢里狠狠教训登徒子。 但紫瑜并不这么想,飞快瞄展灼华一眼,竟然羞红了双颊,声如蚊呐低应了声,唇际衔着娇羞的笑意,主动凑上前替他摘掉束发金冠,折身搁到梳妆台上。 面前人儿锋芒尽敛的模样温驯姝丽,倒令展灼华有些忐忑不安。 少顷又摇首,软玉温香在怀还想旁的作甚,况且一介凡女比不过身为神仙的自己,谅她也掀不起波澜,纵掀波澜轻松丢去个术法,还不是一只柔驯的兔子。 内心顾忌骤消,他的神色也温和不少,当纤纤柔荑抚上衣襟,感知娇嫩指腹顺喉结一路向下滑扫,心头仿佛燎起簇难耐的火焰,忍不住抬手抽掉对方绾发的玉簪,捻一绺青丝嗅闻,掬起姝丽颜容,眸色幽沉的凝视娇软少女。 紫瑜含情脉脉的目光与他明显动情的眼睛甫一交汇,展颜露出一抹娇怯妩媚的笑。 这一笑,端的是华容婀娜,天上无俦,千娇百媚,造次无可比方。 比最擅长引诱魅惑的妖精更勾魂夺魄,灵动的眼眸澄澈无比,偏偏笑容染了媚气,引得人欲罢不能,真想立时将香甜的丽人拥入怀抱妥帖珍藏…… 窗外,清冷皎月拨云露面,薄雾裹挟着雨丝倾洒,雨势逐渐变小。 “有君冠盖满京华,倾煞夭秾武陵色。” 紫瑜柔若无骨依偎在少年郎怀中,双臂贴抚着他的背脊,英丽容颜笼于晦暗之下,唇角微翘,“膻中、气海与肩井、大椎、肺俞俱封的滋味如何?” 她低垂着鸦睫,抖出袖间掩藏的十几根金针,退出他变得僵硬的怀抱,唇边荡开一抹狠戾的笑。 “去你的下三滥姻缘,先是变成一只狸奴再以假身份假面示人,肆意唬弄爷,时至今日玩出一套天定姻缘的把戏,是黔驴技穷了?想三言两语哄骗爷,当爷是吃素的吗?要爷屈服,就等下辈子罢!” 一室旖旎温情在冰冷的金错刀拍打面颊时荡然无存,自以为力量渺小的丽人竟是关键时刻阴了他一把。 展灼华脖颈横着的金错刀翻来覆去,稍不留神便会割破皮肤,五大死穴被金针封闭。 纵想施术也无法凝聚灵气,反反复复骂了自己好多遍色令智昏,遭女人暗算,不仅丢尽颜面,更担忧紫瑜的态度会影响未来。 红绳是由本族圣物天石赐予,每隔千年天石诞显一回箴训,意在规诫指引子嗣。 至他这代才百年便有幸承天石姻缘箴训,获红绳择定命中良缘,倘紫瑜逆施其道,不同他结为夫妻,麒麟族必遭灾劫,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挽回。 见少女执刀来回比划,似是思考打哪儿下手好,他脑门冒出层冷汗,像这种行事作风跟爷们儿似的女人,要攻克下来真是棘手,天石压根儿不是给他找了个夫人,简直找了个大麻烦给他! 偏偏还必须要欣然接受大麻烦,生活恁地艰辛哩。 翌日,庭院丁香树荫下正值繁碌景象,春雨有条不紊地指挥使女往石案上布菜,蹁跹衣影游弋于花树间,惊飞了彩蝶。 广袤云海初升的秾丽霞光,拂散晨间岚霭,映着泛出柔亮灿泽的油绿枝叶,露珠焕发出娇花的丽色,空气中沁着草木甘冽的清新味。 伴晨风朝露享用朝食,其中妙趣自不必与外人道也。 那厢,秋雪妥帖摆置好碗箸,执壶斟倒一盏醇浓酪浆,俯了腰奉给藏在凳侧疑似是躲避什么的主子,欲开腔之际却被扯去捂严实了嘴,登时眨巴着明眸瞟向罪魁。 “嘘!”紫瑜伸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模样紧张极了,“千万别让展……元宵逮到爷。”匆匆讲罢,顶着憔悴面容举目张望,满是惶惶神色,确认周围尽是使女忙碌的身姿,她暂松了口气,灌下盏酪浆压惊。 稍微冷静下来,脑袋瓜子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之事,曲折离奇不足以概述事情的出乎意料,至今为止脊背上的白毛汗仍提醒着她昨夜的惊心动魄。 为杜绝展灼华再一意孤行的纠缠自己,遂趁机把人劈晕,左灌一壶软筋散右灌一包醉梦粉。 凡是江湖上能致人长睡提不上力气的药散统统用个遍,外加两瓶药王谷秘制的失忆水,一颗宗门先辈传下来的忘尘丹,俱便宜了他。 之后自然少不得五花大绑装麻袋里捆走,连夜驾马车驶往城郊一块荒凉地界,抛进河边的茂密草丛,确认万无一失后脚下抹油溜回了府—— 入眠前,她还沾沾自喜自己愈发成熟的处事手段…… 然,睡至后半宿,朦胧中睇到幔帐外伫立的黑影,她大骇,甩出蚕丝薄衾,迅猛出掌,每招每式直奔要害。 那人同她对了三十多招,并不主动攻击只巧妙化解掉蓄足杀气的攻击,颇有些吊着宠物玩的轻蔑意味,后颈冷汗也是在一刹那淌出来,这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武力上敌不过,惟剩逃之夭夭一条出路,虚晃一招踹门而逃的梦想固然美好。 现实却残暴地迎头一击,更准确点……是扑向房门的时候太猛,撞到了透明结界,以至于整个人凌空飞起呈弧形回弹。 这个当口,一折英雄救美的好戏踩着时辰正式上演,反手扣住丽人纤细的肩膀,英雄飒沓救回了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紫瑜,揽美入怀,四目对视间英雄的威武气概叫美人折服倾心,楚楚可怜的美人叫英雄一见钟情。 基于,美人是紫瑜,英雄是展灼华,以上柔情蜜意的戏码可更换为暗流汹涌,二虎相争。 英雄微蜷指节摩挲着美人那截皓颈,嗓音是一贯的骄矜孤傲:“汝心之狠不啻虎豹,将吾灌药弃之荒野同虫蚁蛇鼠为伍,良心焉安!” 展灼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0章 做盟友 满庭除却空寂…… 满庭除却空寂仍剩空寂,一人一狸奴对坐恰是分庭抗礼。 紫瑜已经忍耐到极限,一股脑掀翻羹盅,顾不上汤汁溅污衣袖,双掌撑伏在案上,眼睛一瞬不眨地紧盯对面已化成人形的郎君,美眸酝酿着歇斯底里的火焰。 “到底怎样你才肯罢休,滚出爷的地方!” “莫恼。”展灼华挑了挑墨眉,不躲不避迎上她的目光,瞳仁深邃而平静。 所盼望的契机降临了…… “吾深知强扭之瓜苦涩,男女两厢情意相通终能缱绻长久。纵不择手段勉强结为夫妇,凭一方一味咄咄逼迫,佳偶定成怨偶,致使夫妻怨怼丛生煎熬度日,又是何苦?” “然,事理皆明亦无奈抵抗不得天定姻缘,若违命中合该缔结的这段姻缘,必损己伤人,非同儿戏。” “可笑,麒麟族尊主神通广大竟了结不了一桩姻缘,说出去谁信?” 紫瑜拂袖嗤笑,他的小九九明摆在台面上,拿这些借口搪塞是能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长久。 “实不相瞒,五界之中未现斩断天定姻缘之先例,破解之法私下已苦觅多年无果。只因天定便强行缚为一对儿,怨偶隔阂,困己更困心,枕边人满腹怨恨,本该是浓情蜜意却是重重矛盾激增的主导者,何苦画地为牢,相看两厌?但求寻两全之法解天定姻缘,追求心中挚爱,自在随心,逍遥天地,无愧于心。” 大抵是看展灼华神色不假,文绉绉的话语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紫瑜静默一会儿,仿若在凝神分辨他话中真伪,忽然高声赞道:“好个自在随心,逍遥天地,无愧于心!”她态度一转,爽快道:“冲这句话,爷与你一起寻找破解天定姻缘的办法,与其针锋相对,不如达成共识,互利互惠。” 予自己海阔天空,予他自在随心,不纠不缠,再无瓜葛,正是她的渴盼。 展灼华看出她眼中满含的昂扬斗志,笑容有增无减,果断举起右掌,“击掌为盟。”瞟着一瞬犹豫了的少女,“汝如今是怎了?不是一向雷厉风行,不喜优柔寡断?” 他低低一咳,恍然间一脸期待之色,兴冲冲言道:“抑或说蓦地想通,要嫁吾,想当尊主夫人,享受长生不老荣华富贵。” “放屁,美得你!”紫瑜怒瞪一眼,精准无误踩他一脚,忿忿击了掌,挂着虚伪的假笑道:“尊主有自信是好事,太过有自信就变了味,是臭不要脸哩。” “结了盟,吾也该送汝一件礼物聊表心意。”脚尖传来的疼痛使展灼华维系着的微笑表情,乍然变得狰狞难看,抬袖一指赭古居秀丽的庭院,扯出比哭相好不到哪儿去的笑:“设结界是为掩盖此间残破败景,盟约既成,便送汝一份丽景如初。” 他从容摊掌拢合一团白芒,向紫瑜勾了勾唇:“睁大眼看好了。” 四周景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融,犹如花瓣遮盖泥泞,吹飞完美的表象内里掩藏的真实情状令人大失所望。 枝干剑痕斑驳,堂前青石板路积满被削落的残枝败叶,一半的屋舍房梁倾颓,阑干支离破碎,瓦砾碎石滚了一地,门扇摔得稀巴烂,荒景入目使人平添衰颓之绪。 捏碎了指间的白芒,指缝里逸出星星点点的微光,纷扬若初春的柳絮涤荡着赭古居每一寸地方。 残破的累累伤痕渐消,炎风吹掠柳梢,苍郁翠冠挺拔擎天,雀鸟婉转清啼,芳菲如旧,焕发一派盎然生机。 睃巡过周遭,紫瑜抿了一抿上翘的嘴角,淡淡颔首,拾箸添了碗青精饭埋首苦吃,再未睬变回狸奴的展灼华。 赭古居能变得与以前一般无二,说不雀跃欣喜是假的—— 这里原是她阿娘亲手布置。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饱含慈母的拳拳爱意,她这个做女儿的时常对景缅怀亡母,赭古居一夕遭毁又不能尽早修缮,心里头便如沸水煎熬,幸好现下恢复如初,总归是宽慰了些。 而要向展灼华道谢的话却是半点也讲不出口,无因其他,只是心存别扭罢了。 用毕朝食,唤来使女拾掇狼藉,顺便享用奉至的银鎏金攒花果盘,切成小块的冰镇甜瓜在盘中摆成怒放的花状。 她执竹签扎了一块送入嘴里,嚼着汁多的甜瓜,抖搂了下心底的小算盘,再望向元宵的眼中蕴着一分寻常人看不懂的异色。 古语有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秉承这亘古不变的真言,她决意要掌握主动权,扪心自问要毫无保留的信任展灼华的一面之词,终是不可能。 对万事保持着戒心已成为她的习惯,江湖亦如明争暗斗的朝堂与商场,人心叵测,一旦掉以轻心轻则遍体鳞伤,重则殒命。 掌握大局不落下风,便不会沦落到被动的地步…… 择日不如撞日,她当机立断拍板今日施行先发制人之策,吩咐道:“备骏驹两匹并骑射用具两套,爷要与展郎君一同狩猎。” 秋雪应喏。 自古洛阳的山川便有着不同于其他地方山川的韵味,雄山层峦耸立,峭壁断岩,龙跧虎卧,险峻中偏偏觉察出明秀的奇伟迤逦和一份圣贤的旷远豁达气度。 浸染了旧朝王都的威仪尊荣,饱含了诗赋舞乐的日新月异,品味斗转星移的沧桑巨变,现如今的模样恰是风华正茂的盛世繁景。 来自穹顶的灼亮晴光拨散了翻涌雾岚,崇山幽林开启活跃的生机。 树梢上羽翅出窠,蒿丛间哟哟鹿鸣,野塘里鱼跃水面,和风中的馥郁扑面,烂漫山花婆娑着光影,俯瞰山脚下一弯泛着粼粼波光的银带,自西向东蜿蜒流淌,远目它流经的方向。 那是“天下之中,九州腹地”具有至高美誉的东都洛阳,古今典籍内浓墨重彩的一座城。 峰壑峭壁间,滔滔银瀑从百丈峰顶奔流倾泻,水浪击石落潭,擂出铮然恢宏的龙吟虎啸,凝拢了一朵又一朵靓丽水花。 葱茏植物在谷坳里长势葳蕤,披着薄红的野果缀满枝头,层层碧叶下一群偷啄果子的山雀落了满枝桠,清越啾鸣传响林中。 方圆几十里密林崖壁,群山叠翠,杳无人烟,明媚晴光的播撒徒留一袭余热。 摘除弓韬,掂了一掂牛角弓,紫瑜抽出箭箙内的一支箭矢,凝神挽弓搭弦。 欣赏完美景,缓缓回首的展灼华犹带着笑,少女跨坐马背之上,一件利落的赭色胡服包裹着细腰窄肩,挽弓的动作端的是英姿飒爽。 冰冷箭镞和细长眉眼间的清冷与阴鸷,他看得一清二楚,不躲也不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1章 胖墩儿 当下的情景与展…… 当下的情景与展灼华毁她衣裳的情景如出一辙。 肥貉同展灼华都一样可恶,紫瑜的脸布满愠色,越想越气,心态逐渐失衡。 不免将她对展灼华积蓄的怨气全部转移到肥貉身上,两手捞起它,飙起嗓门大吼:“敢毁爷的衣裳,信不信爷剥了你的皮制裘!”言讫,扬起一抹阴森冷笑,扽着肥貉子的后颈皮锁了喉。 在晴好阳光的照耀之下,胖墩儿的一身皮毛愈发油亮水滑,察觉紫瑜露骨的眼光,乱蹬着粗腿挣扎,黝黑的圆眸露出伤心欲绝之意,偏了脑袋,举爪擦拭眼尾泪光,尖嘴垫着脖颈间堆叠的肉褶子,喉咙里挤出细弱呜咽。 “再哭就宰了你当佐酒菜。” “嘤嘤……” “闭嘴!” “嘤嘤嘤……” “吓你一吓而已,哭什么啊?” “嘤嘤嘤嘤……” “乖貉,别哭啦。” 胖墩儿眨了眨湿漉漉的眼,憋回泪珠子,奋力扑入美人怀。 这厮居然通了人性,听得明白她说话,实属世间罕见,宰杀剥皮的话难免可惜,浑不如带回府豢养着,寒冬腊月不必燃炭烧火,揽只肥貉挡风取暖,兼可解个闷子。 蹙眉揉一揉险些压塌的老腰,紫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搂着沉手的胖墩儿,重重弹了下它敦实的屁股,忍住想丢杂物的冲动,疾步走向溪涧。 自幽篁曲径行至潺潺溪涧旁,凉爽水汽扑面,紫瑜放下胖墩儿,松快了手,抹去一额的热汗,抱着它与捂个火炉子无异,一身的绒毛肉肉乎乎,间或当个枕头垫着小憩才叫个舒适。 饮饱溪水的骏驹炽玉骢乍见主人归来,欢快昂脖嘶鸣一声,鬃毛随着飞奔而来的速度飘荡出俊美的弧度,刨了刨蹄子,头颅低垂,四蹄微弯曲呈半蹲姿势,主动把背上所驮的囊袋安稳撂下。 紫瑜戴好羊皮手套抽开捆扎囊袋的麻绳,翻捡起上午的猎获成果,一只赤麂、一只白鹭、三只野兔、四只鹌鹑拢共猎了九只猎物,收获的猎物远远不够。 旁侧的胖墩儿偏爱凑热闹,后肢高踮,前肢紧扒囊袋,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儿朝里抻,眼巴巴去瞅。 可怜它初初立稳便被伸出的马腿绊摔,很不幸糊了一脸马尾,受了三波恶臭气味的兜头袭击。 “噗、噗、噗——” 炽玉骢晃悠着马尾,放了三记响屁,全然无视腿边横躺不起的小可怜,自顾自在它旁边酝酿起滋养草木的肥料。 紫瑜掩鼻后撤,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疑似受到严重打击而昏厥的胖墩儿,惋惜一叹:“天可怜见儿,恁地走霉运。” 临溪处,两堆篝焰‘噼啪’溅着火星,腾起缈淡青烟,溪涧激流垂直冲下,匀散开弥漫的暑气与烟雾,给空气增了三分清爽,扮躺尸状的胖墩儿听见有窸窣脚步声靠近,内心颇为忐忑,冷不丁被人薅住脖颈,半截冰冷锋刃不甚温柔地抵着颈项。 下一刻刀锋斜拂过皮毛…… 挑除草屑。 天际日影潋滟晴好,浮云薄透如纱,树隙间筛落的光斑随风曳动,刚欲脱爪的白芒被胖墩儿敛回,埋伏于碧草中蠢蠢欲动的细树藤瞬息隐匿,一切照旧风平浪静。 胖墩儿嘤咛去着蹭紫瑜,叫声里仿佛有诉不尽的委屈。 “爷就知道你装晕。” 紫瑜一嗤,抱它回溪畔,净了手把猎获的野兔扒皮处理好内脏,架火均匀炙烤,再碾碎一枚浆果挤汁撒了些盐和孜然。 另一簇火堆则架设口小锅,沸水咕噜噜冒泡,烹煮着鲜嫩的蕈菇。 胖墩儿百无聊赖地蜷缩在她腿边,忽然嗅到一股徐徐飘来的丁香花味,它微怔,记忆的一隅仿佛有什么破土抽芽。 幽静的庭院丁香繁盛,硕大花团压弯了枝桠,浓紫翠叶交映,爽朗笑语洋溢在花树间。 少女足尖微踏,姿影翩翩,施展卓绝轻功穿梭于堂前屋后,不知何时掌心多了一枝丁香,她嗅着花,唇畔笑意嫣然,眉眼竟出奇的好看。 如今…… 人在侧,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任是唏嘘慨叹再多,终需回归现实认清目下情势—— 纵然天石给他出了大难题,也必须迎难而上。 骨头再是难啃,也要孜孜不辍去下苦功啃,禀着持之以恒百折不挠的精神,不计较花费的时间,迟早能金石可镂,水滴石穿。 酝酿足够的耐心再伺机而动,总要比不啃抑或叫别人叼走强,势必要斩破荆棘勇敢地把紫瑜这朵高岭之花摘下,插在自己这坨牛粪上,绝不能平白便宜了别的牛粪! 等等,仿佛哪里不大对。 为何……自己会流哈喇子? 胖墩儿吸溜着不断分泌出的口水,四处张望发现是兔肉已经烤好,烤制金黄酥脆的兔肉表皮冒着嗞嗞作响的油,孜然独特的香味顺风飘来蛊惑着神经。 它定定瞧着不舍得挪眼,蓦地回神,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刨爪子挠开一堆土遮盖住地上的一滩口水,跺脚踩实,暗自痛斥自己身为一族尊主绝不能因只烤兔子便放弃颜面,不顾尊严的找凡人乞食。 半炷香后—— 两堆篝焰余温熄烬,火热窒闷感渐淡,弥留的浓浓烤肉香味却是盘亘不散,溪畔茵草垒起一座小山高的骨头渣滓。 真香,真好吃! 胖墩儿也就是展灼华啃净了最后一只兔腿,嘬下锅底残留的菌汤,就地卧倒,咂巴着嘴,发觉烤兔肉并山泉水烹煮的菌汤滋味比之天界精致馐馔还美味,觍着撑得圆鼓鼓的肚皮,四肢摆成大字形,挠了一挠头。 哎,其实丢了身外之物又何足挂齿,譬如:脸皮。 脸皮乃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虽说五界生灵的脸皮是与生俱来,但日复一日的戴着,未免使它太委屈。 长年累月没闲暇时光歇一歇逛一逛,作为一个宽容的上位者,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适当给脸皮一点休沐时间,放松一二,无伤大雅。 或许更精明的人会认为,脸皮丢了反倒能减轻二两重量,平常出门还不会担忧没带脸皮,要么脸皮带太厚的问题。 综上所述,必要时候没脸没皮最轻松。 它撑腮,乜斜紫瑜起捕兽夹的背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2章 斗傲因 展灼华深深地吐…… 展灼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前不久,一位谪居的仙家因疏忽导致走失了两只傲因。 巧的是谪居仙家隔壁的邻居恰是麒麟族的地盘,更巧的是谪居仙家同麒麟族之间曾结了不小的梁子,平素没少和麒麟族对着干。 过分巧的是在他修炼的时候居然闯进了一只傲因,不长眼的玩意儿竟妄图拿他打牙祭。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凑巧宰了搅扰他清修的傲因,又觉得傲因的鳞甲不错,一个凑巧制出了三副甲胄,再一个凑巧把肉炖成了一锅肉羹, 将两样东西差人送去给隔壁谪居仙家一份,又顺手捡了傲因的骨骼于谪居仙家和麒麟族地盘的边界处搭了两架惹人瞩目的大秋千,专门给麒麟族的小崽儿玩耍。 无巧不成书,目下的这只傲因正是谪居仙家走失的另外一只。 胖墩儿走到呆若木鸡的紫瑜身畔,肃容以待。 看来身份已无法再隐瞒,势必要在佳人面前彰显一下魅力,上演一场英雄除凶兽,美人感动到泣涕零如雨依入怀软语啼诉的美事。 ‘喀啦’一声筋骨错位的脆响,打断了展灼华的美好畅想,被踩到爪子的痛楚令它哀嚎一嗓子,震得紫瑜悄悄向后挪的脚步陡僵。 她暗叫糟糕,飞快抱起痛得直哼唧的胖墩儿,使出轻功跃上马背。 向马屁股重重抽了一鞭,炽玉骢吃痛,仰颈嘶鸣,撒蹄疾驰。 远处的傲因双瞳绽出异彩,仿佛看到了极致美味的珍馐,馋得嘴巴周围挂满了横流的涎水,丑陋的面目更添狰狞。 它好不容易嗅到了香甜的活人味儿,又岂容果腹的食物在眼皮底下溜走,利爪涌现青黑的凶戾恶气,仰天怒号一声,抡开膀子,双拳狠狠地砸向地面。 一瞬息风云变色,颤抖不休的土地迸裂蜿蜒豁开极深的口子,无数滚石夹杂泥土从峦壑间坠落。 山林野物爆发凄厉的悲嚎,隆隆巨响过后山体大面积坍塌,瀑布出现逆流淹没了大片林子,参天树木纷纷倾倒,漫天扬尘,下山之路已是彻底阻断。 紫瑜巡睃着披满疮痍的山林,双眼虚虚阖住,紧咬的牙关兀然泄出一声咳嗽,一口血喷涌冒出,洇深了赭色衣襟。 马背上的身子直挺挺歪栽了下去,摔落马带来的砭骨痛楚激得她一刹清醒,冷汗淋漓,面色又白了三分。 炽玉骢围主人绕圈,不停甩着马尾,喷着响鼻,像是催促她赶快站起来离开这儿。 紫瑜‘嗬’地发出惨笑:“快逃命罢,爷护不住你们了,自谋生路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即使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她都不能保证活着离开,遑论是身负重伤,现今的她虚弱到连运轻功的气力都没有,何苦牵累炽玉骢和肥貉,多活一个算一个。 炽玉骢跪屈四蹄用头拱着主人的身子,迟迟不肯离开。 “随爷什么不好,非随了爷的倔脾气,别再犟,乖。” 紫瑜抚了抚炽玉骢的头,一时胸中窒闷又咳了咳,皱眉吐出一口血唾沫,匀顺了气息,细碎毛茬摩挲着掌心又酥又痒,她想如以往笑一笑,扯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快走。” 炽玉骢睁大的黑眸蕴了泪光,与主人肩并肩趴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抽出绾发的簪子,向马背重重一刺,血浸红了碧玉簪子,颤着手拔了簪,簪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身,紧闭上眼不再去看,怕多看一眼心里头多添一分难受。 “滚!” 马身抽搐了两下,炽玉骢悲凄嘶鸣,依依不舍地觑着主人,旋即头也不回奔往林中。 “回家罢,小肥貉。”紫瑜难得和颜悦色,语带嘶哑:“努力活着。” 展灼华难过地耷着脑袋,是他对不住紫瑜…… 逃命途中,紫瑜堪堪替他挡了一棵倾倒的大树,现下才会如斯,眼睁睁的看着粗重树干砸向她后背,粗砺树杈划破面颊,听着骨头发出脆裂声。 她一路惨白着脸不吭声默默忍受痛楚,目的仅仅为护住他——一只貉子。 “跟着爷是危机四伏,你可要想好……” 自知置身险境,紫瑜不愿拖累身边的一切,自嘲轻笑:“倘那怪物寻来,第一个便是吃了我,第二个便拿你打牙祭,进了人家肚子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胖墩儿巴巴挨近她身侧,大有一副黏得瓷实甩也甩不开的架势。 紫瑜垂首微阖了下眼,长叹一声:“嘚,不走便好好儿跟着爷,这一遭破了相怕是日后无人可嫁。也罢,权且养着你陪爷作伴儿,当是报了恩,省得漫漫时日乏味无趣。” 浓浓的求生欲撑起坚持活着的信念和勇气,她不甘用惨烈赴死的噩耗草草结束人生,再睁目时视线已锁定在一株老树上,眼神出奇的炯亮。 既然出路堵死,逃解决不了问题,索性放开手敞胆子干一场。一路侥幸避过了重重艰险,最后要是栽在一只怪物口中,堕了她的胆量不说,还毁了秦家、苍阳宗与她的一世威名。 与其窝窝囊囊的成了怪物的口中食不如搏个与怪物殊死搏斗流传千古的赫赫美名。 打定主意,紫瑜稳神调息,暂寻了一人多高的坚固巨石后,借着力量爬上树,坐在树杈间,她脸色苍白得不成样,面容憔悴,喘了几口气,掐着胖墩儿的后颈皮。 “回府后你必须减肥。” 四野凋敝,山川颠覆,遍地疮痍,吹拂的风中夹杂呛人的沙烟尘砬,远远传来动物尸体散发的腐臭味。 怪物双目通红,拖着长长的猩红舌头,可怖的獠牙滴着恶臭涎水,佝偻着脊背一步步踏来,笨重躯体仿佛一座行走的小山丘,地面陷下了巨大脚印,它边走边抡起利爪把能藏人的树丛和巨石全部掼碎。 藏身树冠间的紫瑜暗自皱了眉,怪物脊背覆盖厚厚盔甲,臂膀还分泌出一种不明的褐色黏液,贸然行事可能伤及己身,不得已放弃了原先制订的后方突袭计划,剑走偏锋寻一个机会。 “咻——” 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紫瑜吊儿郎当倚靠树杈晃荡双腿,笑嘻嘻朝被吸引来的怪物招了招手,宛如一个要召唤宠物捋毛玩的主人,主动挑衅道:“喂,底下的丑八怪兼傻大个儿,爷在树上呢!有种你来呀!” 二话不说瞄准目标扔去一根削尖了的木箭,扬了扬眉,以极度嘲讽的口吻啐了一口:“丑八怪好笨啊……” 脑门挨了一记砸,让傲因怒不可遏,千百年来只有它欺负别人的份儿。 首次入凡界遭凡人大肆戏耍,奇耻大辱带来的难堪难以磨灭,当忍气吞声的孬种并非它的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3章 又干架 成功恶心到了她…… 成功恶心到了她,展灼华心情舒畅。 忽然间,紫瑜哆嗦着身躯,汗如出浆,发出痛苦嘶吼。 长睫沾满水汽,眼尾淌下大颗的泪,已是面无人色,全身痉挛带来的痛楚几乎让她想自戕。 “明明死了,为何痛楚一丝不减!”她挥舞的手抓住展灼华的衣袂,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声音里夹杂哭腔:“疼,好疼,快给爷一个痛快!” 浑身骨髓疼得无以复加,寸寸血肉像被鞭笞,一口轻微的呼吸都能疼到死去活来。 展灼华眉眼拢满焦急之色,扣紧她的手,叠声哄劝:“忍一忍,等三个时辰后便不会再疼。这汪温泉汇集了日月精华,有疗愈汝身体伤痛之奇效,想一想只要克服这点痛,未来依旧活蹦乱跳,非常划算!” “原来……爷没死,肥貉是你,元宵是你!大骗子!诓骗了数次,死性不改,口中没半句真话,爷明明讨厌——却偏偏喜欢毛茸茸的……” 意识接近混沌,紫瑜嗫嚅着虚白的嘴唇,脱口的话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听懂了意思。 看她喋喋喊疼,展灼华心内也抽痛不已,要痊愈惟有忍痛泡温泉,当下挽了袖子,在腕间一道刚割的伤口上又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滴入温泉。 泛着淡金色的麒麟血聚拢在紫瑜周身,她额上的汗愈加细密,剧痛已使她意识昏蒙。 目下安心宁神的曲调或许能安抚她,展灼华掏出怀间一枚鸡卵大的陶埙,置于唇下,吹响一支安魂埙曲。 方才吹了几个音节,紫瑜便咬唇,禁不住以头撞池壁,泪水涟涟,“好疼……别吹了,杀了我罢!” 吹奏的埙曲分明欲取人性命。 埙声戛然停止,展灼华很怅惘,麒麟族不若白泽族与凤凰族善音律,能以一把琴、一支箫、一管笛退敌和抚慰心神。 族内主修的刀剑戟鞭舞起来虎虎生威,杀伤力大,见效快。 麒麟大抵亦是天生缺一根习乐理的筋,吹奏弹拨出的音律非常可怖,是以族内无人愿修习乐器自爆短处,而他本人也不善乐器,勉强会吹埙,还是幼崽时期跟白泽族的表弟所习。 等再度清醒后已是日月交替,天际拂晓,晨熹初露,清浅云海映出薄薄的火红,紫瑜眼瞳睖睁,活络了一身筋骨。 “历一遭死劫,重活一遍的感觉如何?” 展灼华守了紫瑜整夜,眼见着她脸颊白里透红,神采奕奕,心尖大石踏实落地。 “不怎么样。”紫瑜对他爱搭不理,靠着池壁调整了姿势背对他泡温泉,声音沉沉:“在最后关头尊主肯出手救一介凡女,爷感激不尽,恩情同兔肉菌汤两两相抵罢。” 才费心巴力救回她的性命,老底便被揭穿,展灼华琢磨究竟是几时露的馅,“吾自信不露破绽,汝怎知?” “爷拥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一早即知展灼华与华灼乃同一人,后来为你搽烫伤膏的时候,搁了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暗踪粉。” 于不动声色间谋算,她倒是学聪明了。 他赞许道:“表面是粗枝大叶,可女儿家该有的细腻心思半点不缺,汝此来一招,着实让吾措手不及,所以接下来……”乜着眼,眼角闪现淡淡笑意,“回府!” “那怪物呢?”紫瑜乍问,绷紧面容。 “已死透,世间唯二的傲因俱折进吾手里。” 余存的惊悸渐消,她放下心,抿着嘴,攥紧湿透的衣服,抬眼盯着他,“给爷弄干。” 直接发号施令,派头十足。 首回碰上一位高高在上来求人的大爷,展灼华摸着鼻尖,哂笑道:“这位惜字如金的爷,烦请添上敬语多讲几个字。” “给爷十分金贵的衣服请上岸,并恭恭敬敬地弄干。”话音一撂,拔出削铁如泥的金错刀在池壁上磨起来,她头也不抬的甩出一句。 “干不干,直言。” 救下头白眼狼…… 展灼华气结:“不干。” ‘噌’—— 金错刀削落池壁上的一块石头,他颈项一寒,阴风钻进衣襟,冒出细汗,横眉瞪眼,“汝威胁吾!” “手误。” 紫瑜气定神闲,换另一块石头继续磨。 展灼华咬牙,掐诀烘干了衣服,“秦小爷,请高抬贵脚移驾回府。”气冲冲行至洞口,兀然止步,不耐地踅身,瞪向干杵着的她,“您老人家需要小的搀吗?” “泡的太久,脚软。”她垂下眼帘,“走不动。” 她莫不是在撒娇? 罢了…… 展灼华昂着下颚,搂来她,臂膀微微发力打横抱起,绷着一张阴郁的脸,像是被欠了钱。 “吾平生第一次抱人,乃汝之幸也。” 若非天定姻缘一说,他堂堂尊主才不会一次又一次为一介凡女破例。 嗯,才不是因为心疼她重伤初愈。 他如是想。 闻言,紫瑜选择装聋作哑。 洞外,展灼华脚步微顿,眉目一沉,眼锋慢慢扫视周围,挑了眉。 “一群烦人的渣滓总爱背地窥伺。”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辇舆横空出现,珠络佩环,绮縠绕轼。 辇前车辂是由三匹巨狼牵挽,铁链栓颈,墨瞳凶光毕露,与秀美山林格格不入,在侧的辇从精壮魁梧,衣不蔽体,披散着发,面黥狼首图案,眼瞳泛着幽幽碧光。 辇中人长发绾束,偏首用指尖逗弄着立上肩侧的乌鸦,菱唇噙笑。 锦纱玄衣的襟领微松袒出一片细白胸膛,颈间挂着枚玉制狼牙,身下的豹皮几案摆满美酒佳肴,顶着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好看的丹凤眼递来邪气目光。 “自上次一别,尊主可安好?” “托汝之福,安然无恙。” 紫瑜让展灼华放下自己,悄声问道:“害你受伤化成狸奴的罪魁是他?” “嗯。” “那你打架的水平忒差劲。” 展灼华无语。 都什么时候还说风凉话? “你显然没领悟打架的精髓,打架不光靠武力,也要动脑子,对方一看即是吝啬抠门的主儿。自己穿着锦衣华服,一个个下属蓬头垢面形同乞丐,适当许以好处争取他们加入你的阵营!” 紫瑜向他传授经验,“利诱不管用,便以言语挑拨离间,使他们疑心生暗鬼,自乱阵脚,拿出诓骗爷的劲头去骗得他们团团转,再一举攻克!” “如果都无动于衷,加之敌众我寡,直接装腔作势,施以恫吓!寻隙逃之夭夭,事后觅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拉着帮手上门堵人,揍得他满地找牙!” 这是紫瑜打架打出的心得,平素不与人言,之所以对展灼华倾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4章 来清算 意外发生于弹指…… 意外发生于弹指间。 岑杌猝然捂住眼发出悲痛哀叫,汩汩血迹渗出指缝淌了满脸,形容分外可怖。 展灼华弃了剑,紧随而上拍出一记杀招,面色却遽尔大变,中途急急撤身收掌,怒声质问:“怎是汝!” “阿樊?” 紫瑜愕然,不可思议地看着消失已久的人出现护住岑杌,厉声道:“你当真要与那匹阴毒的狼为伍,助纣为虐吗?当真不顾善恶黑白,不念总角之好与我为敌?” “何樊!杀了他们!” 乌鸦躲开老远瑟缩成一团,岑杌几近疯狂,捂着眼嘶吼,恨不能生啖了使飞针刺盲他双目的紫瑜。 “杀了那个贱人……不,不,这样太便宜她,要剜出她的眼珠,剖出五脏六腑喂乌鸦,一刀刀剁碎喂豺彘,把人绑过来!绑过来!” 听着一句句喝令,何樊突地伸手按向岑杌流血的眼,只闻得惨叫连连:“啊,疯了吗!放手!卑贱的废物!” “父亲不会允许一个瞎子接替狼族首领的位置。” 何樊撕开冷淡的神情,轻笑着出声,松了手,转而掐住岑杌的脖颈。 “没错,你是从漳漓夫人的肚皮里爬出,生来高人一等,厌恶打压唾骂刑罚我都可以忍受,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阿娘。” 事到如今,岑杌也看出了何樊来此并不是相助于他,冷笑着吐出恶言:“如蝼蚁的低贱凡女不配被提及。” 何樊掼着岑杌的脑袋扣进几案上的佳肴里,冷眼观他徒劳的狼狈挣扎,眼中蔓延一片幽邃。 “只因我阿娘是凡女,便活该被□□致死,只因我有一半凡人血脉,便理所应当被践踏仇视。” “倚仗生母是寂沙妖君之女肆意妄为,可曾想过她死后,你的下场吗?” “什么意思?”岑杌发疯似的叫道:“母亲怎么了!” “她与护卫通奸,父亲捉奸在床,当场一剑贯胸。” 何樊的语调波澜不兴,却偏偏透着残忍。 “母亲爱父亲入骨,断不会与他人苟且……”岑杌喃喃,眼睑不停流血,状若幽冥恶鬼,张着手疯狂拍打何樊,“是你构陷,我要告诉外祖,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的是寂沙妖君。你的好舅父一心图谋妖君之位竟弑君杀父,罪孽滔天,已被斩杀,兆阊长老不日将继任新君。” “寂沙蛊惑你与漳漓夫人截杀麒麟族尊主,大逆不道,父亲已昭告阖族,命我抓你回去受审,事到如今谁会救你?谁能救你?” 噩耗接踵而至,岑杌委顿不动,半晌后幡然醒悟,又哭又笑着流下了殷红血泪,“他怎能狠心诬陷母亲,抛弃儿子——” “为利益地位有什么不能干。” 何樊的话像一巴掌抽醒了岑杌。 “父亲……” 他喃喃念着,绝望的血泪一滴滴砸进衣角,消匿得无踪。 困龙锁缚体,兼以法障禁锢,精致的辇舆转眼成了一座樊笼。 岑杌用短短的时间从天之骄子沦为囚徒,纵观多年的逍遥恣睢多么可笑可悲。 何樊取岑杌而代之,身份俨然今非昔比,肃容抬手一揖,伏腰弯颈,做全了礼数。 “今日事,狼族必给尊主一个交代,容在下先行押解罪人归族,来日与父亲登门谢罪。” 他变了,褪去了孤傲冷漠。 “好,吾等着狼族的谢罪。”展灼华淡淡颔首,彰显了己身的尊主风范,“相信首领会给出吾想要的答复,并……”揽着紫瑜的肩头,朝她一笑:“给拙荆一个完美交代。” 紫瑜剜他,并未挣脱肩膀上的手。 “告辞。”何樊面容冷峻,施术隐匿之后空气中留下叹息般的低语:“多保重。” 紫瑜眼眶酸胀,怔怔地望着偌大林子,毫无征兆便落了泪,“他回不去了,我亦然。”阖眼苦笑:“兄长——” “何樊好端端的非死非伤,又成了狼族新任继承人,汝何至于伤怀大哭?” 展灼华对着拎酒壶豪灌且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紫瑜一叹。 地面横七竖八的酒壶均是她一人杰作,回府后便抱酒不撒手,唠叨幼年如何受何樊管束,说至一半嚎啕大哭,活像何樊是一走了之的负心汉。 做人难,做麒麟更难。 他纡尊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笑。 麒麟族尊主生涯忒不易,业余还需掌握开解哄人的技术活,近来头顶掉了好几撮毛,怕离秃顶不远矣。 苦心孤诣追紫瑜,不知尊严为何物,脸皮与毛诚可抛,何时才能追得到。 “唉——”他长吁一声,搡了搡酩酊的酒鬼,作势去抢酒壶,“别喝了。” 紫瑜梗着脖子,架势蛮横,“还给爷,你懂什么!” “汝之前一直恼着何樊,态度怎转变如斯快,莫非生出了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个鬼。”兀然一声暴喝,一坨散发着浓郁酒气的人形烂泥重重砸上展灼华胸腹前,被推了个仰倒的他差点没背过气,憋红了脸,“沉死了,快起来!” 紫瑜醉眼迷离,四肢并用缠住了他,任凭抠拽均不管用,“爷跟展灼华有男女之情,都不可能跟何樊有男女之情,明白吗!” 她的下巴颏垫上展灼华硬邦邦的胸膛,歪着头,迷迷瞪瞪瞅着他,郑重其事道:“纵使他是异族,亦是爷的兄长,虽然性子冷如冰,但也会关心在乎。爷只是讨厌他一成不变的面瘫脸,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想去亲近却被他的态度拒于千里之外,一次还好可次数渐多,心里便不舒坦。” 她鼓着腮帮子,吸了两下鼻子,泫然欲泣:“得不到最基本的回应,感觉始终有隔阂。” “万物天生便有不善表达者,明明清楚自我的情感、语言,偏偏笨嘴拙舌讲不出,自我的生硬不自然,落进旁人眼底就变了味。其实有些人无言不代表不明白,不理睬不代表无动于衷,何樊便是这类,回应与否并不重要,汝待他的好,他心如明镜一切尽在不言中。” “端看汝扬鞭教训岑杌辇从之时,除去吾麒麟血发挥的威力外,暗中亦有一股力量助汝退敌,汝视何樊为兄长,何樊亦视汝为妹妹。” 展灼华的开解总算是叫苦着脸的紫瑜笑逐颜开。 “嗯,有道理,何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第105章 有情况 锦缎腰带孤零零…… 锦缎腰带孤零零丢在一旁,凌乱衣裳揉得皱皱巴巴,外衫尽褪。里衣襟领大敞,肩头半露,胸前泄出一片白皙春光。 而垫在身底下的展灼华同样衣衫不整,且脖子和脸颊烙印着可疑的红印,两个人长发纠缠成结,密不可分,无尽暧昧,入目的场景以香艳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当裙子上一块鲜红刺目的血迹扎进她眼底,骇然失色,一颗心冷得像浸入了寒冰。 昨晚一幕幕的混乱记忆重归脑海,紫瑜惨白着脸,指尖抚唇,瞠了目,隐约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她先动手轻薄了他。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轻薄她! 紫瑜无法接受,尖叫着踹了展灼华一脚,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下来,哆嗦着手扯来外衫披上,指着睡眼惺忪的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姓展的亏你是一族尊主,罔顾礼义廉耻,竟然趁爷醉酒不省人事之际趁人之危,不要脸的登徒子!” 反应片刻,展灼华明悟了她的意思,立马解释道:“昨晚没发生任何事,是汝压倒吾不肯起身,多次好言相劝也无济于事,吾又不爱斤斤计较,索性便任汝趴着,那腰带是汝夜半睡得迷糊间觉着不舒服自己个儿解下的。” “好,那爷问你,你脸上和脖子的印迹是——”紫瑜咽了口唾沫,有些羞于启齿,咬咬牙,鼓足勇气喝问:“是爷弄的吗?” “确是,昨晚汝言吾甚可爱,不由分说便亲了上来。” 展灼华嘴角不自禁上扬,偷眼瞄她,稍有些羞怯。 酒后乱性,糊涂啊! 紫瑜捂住心口窝,懊恼得直咬唇,咄咄逼问:“爷再问你,这裙子上的血迹如何来的?” 闻这句质问,展灼华正了色望去,狐疑地拧眉,“出血,无非有两种原因,一是受伤,却不可能;二……”语声微滞,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脸庞飘来火烧似的红晕,张了张嘴巴,悄悄答道:“许是月信来临,汝未察。” 怎么忘记这码事! 算一算日子确实该来月信,委实是错怪了他,紫瑜尴尬地搔搔头,女儿家似她这般马虎大意的实乃稀世罕见,真是蠢死了,支支吾吾道:“昨晚爷酒后胡言不可尽信,有些事亦并非故意为之,望你别误会。” “汝要抵赖不成?” 展灼华很警觉,害怕她翻脸不认人,着急道:“昨晚汝言说喜欢吾,对吾上下其手摸个遍,占够了便宜,酒醒便要当甩手掌柜妄图不负责任,当负心薄幸之女吗!” “不可能,爷的原话肯定不会说喜欢你!” 展灼华驳斥:“如何不可能?”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汝亲口言:爷喜欢的是元宵。” 又犯蠢了! 真想抽自己这张把不住门的破嘴,紫瑜欲哭无泪,非说喜欢元宵,这下叫他逮住了把柄拿此事大做文章。 等等,元宵? 她忽然急中生智,萎靡不振的情绪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大方承认了讲过的话,“对,爷实打实喜欢元宵,它是十分可爱的狸奴,却并非是你展大尊主!”双目正视他,苦口婆心道:“爷根本不喜欢你,明白吗!” 展灼华悲愤欲绝,看她的表情俨然是在看一个玩弄感情的渣滓,怒声诘问:“为何?给吾一个理由!” “听好了!”紫瑜不甘示弱,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第一,你变化多种不同身份欺骗爷,毫无悔意;第二,被傲因攻击的时候,你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出手,非要等爷受了重伤才相救,居心叵测;第三,麒麟族天石定下的这段姻缘,爷不愿接受,爷的婚姻由自己做主;第四,爷厌恶你用术法窥探与作伪;第五,你非人族,爷不想和异族有所牵扯。” 一口气讲罢,她站了起来,疾步推门而出。 展灼华面上无悲无喜,只蜷成团倚着床榻,缓缓垂下脑袋。 “近些日子,娘子似乎心绪不佳,往昔成天琢磨出府,忽沉寂下来半步不踏出赭古居,前所未见的诡异。” 多日来春雨服侍主子用馔的时候,留意到一盘盘撤下案的馔肴,菜形齐整而规矩,个别两盘咸齑形状有少许塌陷。 主食的蒸饼与胡麻粥一口未动,独动了几口槐叶冷淘,食量少得可怜,跟往常大快朵颐的情形相比着实判若两人。 “本想着抱来元宵给娘子解闷儿,找了又找寻了又寻竟凭空消失了,忙去禀了,娘子却无动于衷没只言片语,你说奇不奇怪。” 闻言,秋雪心中也犯嘀咕,揣测道:“娘子莫不是与谁生了龃龉以致心情欠佳?又或是厌了元宵喜欢旁的了?” “有了俏郎君,哪有空管一只狸奴!” 屋檐上一个黑影施展了鹞子翻身,将将落了地,吓了一跳的春雨秋雪二人瞪向笑嘻嘻的玄十四。 “什么俏郎君?” “二位姐姐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玄十四压低声音,同她们咬耳朵。 “啊?娘子宿在了展郎君的屋里?岂不是——” 秋雪拽住春雨,朝她挤眉弄眼,“咱府里要多一位展郎子哩。” 玄十四摆出一副过来人了悟一切的架势,道:“少主多半是害羞,所以便有如今这副情状,只是展郎君有点奇怪……” 他故作神秘拉长了声,春雨经不住催促:“快说!”作势要去掐拧,他连忙笑答:“似乎是被伤了心,镇日愁容不展立在书案后挥毫写些酸诗。”自袖底一通摸索,掏出一沓宣纸,“这不,我偷拿来些,你们看看。” 她们仔细瞧去,一幅字龙蛇落笔,行笔间遒劲刚健,端的是凛然飞扬。 而诗词满含凄苦孤郁,字里行间隐晦点出了娘子的名字,给人一种深闺怨夫斜倚着熏笼独守空房至天明之感,塑造出他被负被抛弃的可怜之象。 秋雪纳闷:“莫非那晚生了不愉?” “即便不愉,娘子床笫之间的事,我等如何能管。” “对了,还有一桩事忘了讲!”玄十四一拍脑门,乐颠颠道:“一早上,有一名长得顶漂亮的小娘子寻上门来找展郎君,现下正和他叙话呢。” “嗯,稍后我派人问问,晚上是否要为这位娘子安置间屋子暂住下。” 秋雪压根没当回事儿,以为是展府遣来的人抑或是亲朋有事来寻展灼华。 春雨的心思玲珑,有些不同的想法,“她和展郎君是何关系?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可探听清楚了?” 对于她的问询,玄十四茫然无措,“只知她唤契羽,是展郎君的友人。” 春雨起了警觉心,眉间拢了凝重之色,“立刻找两个机灵的使女去盯着,尽快摸清那位契羽娘子的身份来历。” “你莫不是怀疑契羽和展郎君的关系不一般?” “无,自是极好。倘有,务必尽早扼杀在源头里,以免长大之后妨碍了前行的大路,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对,省得留着碍眼,给娘子找不痛快。” 她们的对话,玄十四听得迷里迷糊,干杵着不知怎么搭话。 “愣着作甚?” 秋雪柳眉倒竖,乜着脑子像缺根弦的玄十四火气不打一处来,“快回去盯着!倘若展郎君这只煮熟的鸭子叫契羽给叼走了,且等着娘子把你大卸八块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6. 心乱了 是夜,契羽在府…… 是夜,契羽在府中暂住下来,隔日清晨与展灼华一道出了门。 至暮色四合,余辉渐暗,方相携回府。 玄十四屁颠屁颠地跑来赭古居,向擦拭金错刀的紫瑜兴冲冲道:“少主,今天我随契羽娘子和展郎君去了龙门游玩,人道‘洛阳西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当真名不虚传。之后又去白马寺听了钟声,归途中契羽娘子买了不少东西,送给展郎君一条蹀躞带,送了我一把障刀。” 他有意显摆,在众人面前得意亮出。 秋雪嗤之以鼻:“一把破刀而已,有什么好炫耀,娘子也没少送你上好的兵刃,真没见识。” “你!”玄十四嘴笨,接不上话茬,忿忿嘟囔:“不跟你一般见识。” 反应皆无,委实奇怪,春雨暗暗瞥着娘子,心尖漫上层层叠叠的疑惑。 “人家送你东西,必要礼尚往来,莫失了礼数。”紫瑜笑着提点,继续擦拭金错刀。 第二日,玄十四巴巴儿来禀:“那二位游览了金谷园和铜驼陌,玩得很尽兴。下晌到洛河登了画舫,展郎君出手去扶险些落水的契羽娘子,搂进了怀,堤岸边的行人瞧见称赞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呢。” 紫瑜握着钓竿,示意他噤声,“莫吓跑了鱼儿!” 第三日,玄十四到赭古居的时候已是亥时,“今儿个又去了天津桥登亭赏月,二人吟诗作赋甚有默契,又与别人斗诗,得了一块歙砚,获胜而归。” 紫瑜恹恹欲睡,“爷倦了,下去罢。” 第四日,玄十四提了两块白色石头回来,凑上前问:“少主,今儿去的一遭平泉庄没甚好的东西,只有这乳白色的醒酒石特殊些,要是送契羽娘子她会不会嫌弃啊?好像跟展郎君送人家的玉镯发簪没法比……” 紫瑜盘膝而坐,品着佳酿,“礼轻情意重,重要的是心意。” 第五日,玄十四姗姗出现,一脸受教匪浅的样子,“去一趟邙山,听一回契羽娘子的讲解,我终于明白了旧朝天子的丰功伟绩与昏聩无能,不愧是才女,怪不得展郎君频频夸赞。” 紫瑜逗着黄鹂鸟,笑得合不拢嘴,抽空回了一句:“多跟契羽娘子学着点,能受益终生。” 第六日,玄十四吃着甜瓜,囫囵道:“天未亮,两个人便跨马去了临汝县泡温泉。看着心旷神怡的美景,起了作画的闲情逸致,画了小半个时辰后,将画作互赠对方。有位老叟恰巧路过,瞧见二人的情状,误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妇,弄些风雅的情趣,惹得契羽娘子羞红了脸。” 及至第十日,展灼华与契羽才算消停下来,玄十四也得以舒舒坦坦大睡一觉。 瞅着娘子未露出星点介怀吃醋的神情,春雨和秋雪竟也吃不准她对展郎君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了,一时间束手无策。 邪门,忒邪门,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赭古居使女目瞪口呆,揉眼睛的揉眼睛,掐大腿的掐大腿,直勾勾瞅向极具耐心试了一套又一套衣服的娘子,甚是不可思议。 娘子一向不爱在打扮上花心思,素常随手捡一件女装套上,随便绾个发髻,碰也不碰胭脂水粉,任由盒子上积了灰。 一张脸素面朝天,离精致一词差的岂止是十万八千里远,那是与精致从来无缘。 这破天荒精心梳妆打扮的举动,惊世骇俗,叫人咋舌。 “爷记得在金缕坊买了对珠珰,正同颈上这只璎珞相衬,去找找放哪儿了。” “好咧。” 娘子积极拾掇,她们巴不得搬出看家绝学,打造出一位艳光四射的洛阳第一美人,出一出风头。 太繁复的发髻衬不出娘子的英丽清新,使女因此将紫瑜的乌发挽作反绾髻,简洁大方。 两鬓各簪了一朵花钿,发髻中间饰以绢花,轻勾黛眉,用胭脂在面上画出晓霞妆,莞尔一笑弯月高悬,何等的风姿妩媚。 上身着的丁香色坦领上襦,显出细腻雪肤,加之璎珞点缀更曼妙生辉,腰肢间绣了穿枝花纹,颇为繁丽。下身束了一条靛青色鸟衔花草纹的锦裙,水绿帔帛搭上肩臂,行如流风,潇洒婀娜,不拖泥带水,正是紫瑜喜欢的飒爽风格。 她领了使女踏出赭古居行往府门,在大门口与也要出府的展灼华和契羽碰个正着,简单的寒暄一二,目光张望到府外守候在马车旁的人,嫣然一笑:“阿琮!” 姬琮一袭锦衣,眉目清俊,气度皎然,士族儿郎的大家风范一目了然,姿容行止与展灼华不遑多让,翩翩行来同三人见了礼,看见紫瑜的装束不由眼睛一亮,“小瑜儿,我们走罢。” “恕我今日无法多陪二位,改日定尽地主之谊。” 紫瑜行止谦谦,明眸皓齿,两靥荡漾着盈盈笑意,美若天仙,暗香随倩影,两个郎君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追随于她。 契羽注意到姬琮扶紫瑜上马车之时,展灼华的手攥成了拳,先前的好脸色变得森冷,未等马车驶离便怫然离去,她一个人若有所思地立了半刻,才姗姗跟上。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今日尊主是吃醋了罢,嫉妒紫瑜为见姬琮而盛装打扮,更嫉妒两人亲昵的关系。” “因她未正眼瞧您,您心中失落。” “唉,被狠狠伤了心……” 受不了聒噪的展灼华猛地驻足,咬牙切齿道:“少说点话,别人不会拿你当哑巴。”字字句句精准踩中了他的痛处。 给他添了堵,契羽乖乖住口,翩然回了屋。 摘星楼—— 看着熟悉的雅间,分毫未动的陈设,姬琮慨叹:“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的确,你再不是当初被姬伯父打得痛哭流涕,便躲来我这摘星楼住上十天半个月无家可归的小可怜,而今是顶顶厉害人称小诸葛的姬洛陵!” “清俊疏朗,运筹帷幄,胆大心细,是大应朝万千小娘子最想嫁的郎君之一,着实今非昔比。” 经不住她一通夸赞,姬琮面皮腾地红了,“过誉了,不是说有桩大事需我帮你,何事?” 见他主动移上正题,紫瑜很满意,不枉她天花乱坠的吹捧,“帮爷解答一个疑难问题。” 她刻意压低嗓音,将预备好的满腹草稿倾倒而出,“刚才和你打了照面的展灼华曾数次欺骗了爷,虽然很气愤介怀,但是爷仍放任他在眼皮底下晃,偶尔觉得烦躁讨厌,可更多时候觉得挺有趣。” “有回醉后不小心讲了胡话,他偏偏当真,要求爷兑现承诺,爷使了手段反驳,他哑口无言,之后也不再见他。” “等了几天,他倒没来纠缠,契羽……便是和他一块儿的小娘子上门来寻他。两人外出游玩了十多日,下属每日向我呈报两人何等的默契何等的般配,爷心底就不舒坦,胸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7. 绕指柔 城外官道,骏驹…… 城外官道,骏驹奋蹄疾驰,奔往青山茂林之中。 她最是熟悉这片山林的地形,也最是清楚花笺上标明姬琮被绑的地点即伊始救起展灼华的大坑。 顶顶风雅的笺子偏用做写绑架威胁的话,除暴餮天物之外,落款处的契羽二字,更透着十足挑衅劲儿。 为对付她绑来姬琮做人质要挟,卑劣的手段大大触着了紫瑜的火气,自诩从不对女子动手的她不得不自打脸面,收回这句话。 随着策马深入林间,她略放缓速度,远远儿瞥见大坑旁的树上绑了一个耷头阖目的人,似是昏厥不醒,娉婷玉立的契羽正拈花一笑:“果然守时。” 紫瑜勒了缰下马一步步走近,弃掉长鞭。 “如你所愿,爷来了,放了姬琮!” “可以。”契羽痛快地答应,却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放他之前,与我开门见山的谈一谈。” 紫瑜不信她,可也不得不被动应承。 说实在,天石定下的这位尊主夫人,契羽实未细看过,一开始的匆匆见面出于礼貌不曾过分审视,而今悠悠地从头到尾审视了遍,才发觉许多之前未注意到的东西。 她怡然的神情,添了一抹讥诮。 “恕我直言,身为凡女的你并不适合尊主,不论是身份抑或性格俱截然相反,哪一方都不能迁就,必做不到融融泄泄。更不会得到族中长辈的认可,况且你的心里也明白,若非天石箴训,尊主根本不会纠缠于你。” “他对你的真心和你对他的真心,不言而喻。” “所以,你喜欢展灼华。”紫瑜停顿一下,眼神微黯,反问:“你把我赶走,就能顺理成章得到他?” “喜欢已久。”不光磊落承认,契羽更自信满满,睥睨而视,“我父亲乃麒麟族大长老,母亲乃白泽族尊主之堂妹,家世足以匹配。我帮尊主打理族内事务,出谋划策,对他的真心日月可鉴,是最适合他的人,得到他是迟早的事。” “与其和我说这么多,不如劝一劝展灼华。” 因一则箴训不断纠缠于她,一心只想达成目的,可恨叫情爱蒙蔽了双目的自己竟对他萌生了好感,何其可笑蠢笨。 “不,你弄错了,我的目的是想你死得明白,来日莫当糊涂鬼。” 契羽眼中暗藏的妒怨杀机一览无余,噙着凉薄的笑,缓缓掏出袖间的一把利刃,一步步逼近,“之所以杀你,皆因天石箴训,纵四海水竭,八荒疮痍,五界倾覆都斩不断命定姻缘。”幽沉的语调骤寒,耷着嘴角,她微微蹙眉,目光妒恨交加。 “所以啊……我寻到了一种秘术。舍弃术法仙骨,剥离三魂七魄,占据你的躯壳,用斩魄刃把你的魂魄封禁投进我的肉身,以炼狱之火烧足三日,将灰烬丢入冥界的三途河中,永不得轮回。而我将替代你的身份活下去,与尊主长相厮守,顺应天石箴训顾全了大局。” 刃尖抵住胸口,眨眼间便能夺了命,紫瑜嗤笑:“看着柔柔弱弱,一门心思却要致我于死地,爷低估了神仙的心肠,看来是在劫难逃。” 自知回天乏术,她垂下头,“给爷一个痛快。” 契羽却迟疑了一下,“没有遗言要讲?” 紫瑜坚定地闭眼。 “假设在危急关头如果有人救你,你希望是谁?” 紫瑜不理睬她,僵杵着引颈受戮。 她这嘴跟河蚌一般严丝合缝,让契羽无从去撬,更尴尬的下不了台。 “也罢,我可以不杀你,只问一个问题!” “你当真不曾对尊主有过一丝好感?据实答之可免一死。” 哪怕抛出活命的机会,她的嘴都紧闭不肯吐露,契羽是一个头两个大,碰上这么死犟的人真是活受罪。 思来想去,只能粗暴地将斩魄刃架上姬琮的颈项,威胁恫吓:“他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 为及早促使她开口,契羽不得已动了真格,刃尖割破肌肤渗出血痕。 果不其然,紫瑜急了,终开金口:“别伤他,爷……是有些好感。” “对谁有好感?” “展灼华。” 契羽扬眉,“大点声!” “爷对展灼华有好感!”紫瑜凶巴巴扯嗓大吼:“满意了吗!” 将将赶来的展灼华一愣,吐出一个百转千回的‘啊’。 半刻之前,他忽然收到契羽传来有要事相商的消息,兀自奇怪着,又收到她的催促,急忙施术挪了来。 猝不及防撞上紫瑜的当面表白,怔愣后觉着一切都太不真实,内心深处生出一丝空茫。 四目相接,紫瑜默默捂了脸,蹲下身。 万籁俱寂中,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弱弱地问道:“那个……打扰一下,能否为某松个绑?” 姬琮哆嗦着嘴,气弱声嘶提醒道:“刀剑无眼,女侠可否挪了刀刃,某怕血。” “咦?”契羽对姬琮清醒的反应颇大,惊诧道:“本预计夤夜时分能醒,而今提早了这么多,奇怪。” 姬琮有气无力道:“实不相瞒,某是被一句‘爷对展灼华有好感’给震醒了。”无精打采地耷了眼皮,乜着绳索一圈圈的捆扎方式,缚得与五花大绑的粽子无二,咋舌赞叹:“女侠一手捆绳绝技着实惊艳了某。” 平白受一顿夸赞,契羽怪不好意思,“为难你了。”她斟酌着语句,向姬琮绽开纯良微笑:“未免拖郎君入浑水,不如再晕一晕,可好?” 反手贴上已遭了回殃的后颈,定定瞧他,仿佛只要他一点头,下一刻又能去见周公。 “不必,正所谓浑水摸鱼,某无惧哉。” 契羽嘴上答应,实则悄悄捏了诀,备了一手混淆视听。 展灼华直愣愣地蹲下,“汝心悦吾乎?” 不听,不听,紫瑜装鹌鹑不动,外露的红耳朵尖却出卖了她羞赧的事实。 契羽趁隙接来话茬:“她心不心悦倒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心悦尊主多年,期盼共谱佳话。” 横空抡下的一棒槌,砸得展灼华很茫然,“大白天说浑话,莫不是傻了。” 憨货! 娇笑着的唇微抖,契羽噎了噎,抛出深情款款的媚眼,无限娇羞道:“尊主是因天石箴训不得不被迫缠着紫瑜,其实打心底还是喜欢我!” 都哪儿跟哪儿? 事已至此,与其藏掖着倒不如借机会摊开讲个清楚,展灼华不愿紫瑜误会令彼此的隔阂加深,看着她的发髻,按捺忐忑的心绪,吐露了实情:“吾承认,确有一半天石箴训的原因,亦有一半真心爱意。”宽厚手掌落上她单薄的肩,沉声缓缓道:“吾的喜欢不纯粹,是不是很可笑。” 契羽在旁抢话,“我样样出色,比她强,不瞎的人都知该选谁。” 再度被打岔,展灼华没了好脸色,眯着眼剜契羽,她吃错了什么铆劲儿瞎蹦达,真想揍一顿再把人扔回族中。 “没错,汝棋琴书画无一不精,文武双全,出类拔萃。可吾就喜欢紫瑜一个,即使她脾气差性子暴,做事大大咧咧,粗鲁得不像个女人,吾也不会移情别恋。” 紫瑜攥紧拳头,爷忍! “除非讲出你倾慕她的理由,否则我不会死心!” 契羽难抑愤慨,恨恨地咬紧牙关,活像一介深闺怨妇。 “倾慕一人不需理由。”展灼华冥思,娓娓道出暗藏的情愫,“硬要找理由,便是她值得吾倾慕,值得吾去付出满腔热忱恋慕。因她,吾明白了缘分,明白要珍惜一切。” “因倾慕,尊主便把麒麟血融进她身体,将半条命搁在她身上,宝贝似护着?” 不再埋首当乌龟的紫瑜,扬首盯着契羽,神色震惊不解,“半条命何意?” “尊主竟守口如瓶。”契羽惆怅又伤感,非常替他不值,视线在二人间打了个转儿,甩着不愉的眼刀子,大发善心的开了尊口。 “每任尊主会在成婚当夜和新妇水乳交融之际,过渡一半麒麟血给女方,乃亘古以来的习俗,亦乃夫妇一体的象征,换句话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你受傲因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8. 南风馆 事实证明,有时…… [] 事实证明,有时候因微末甜头而丧失理智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 紫瑜先前信誓旦旦的承诺入夜归家,中途却反悔,差了奴仆来禀要通宵达旦畅饮一宿,陪那个杀千刀的伤心人酩酊烂醉一场,展灼华为不显得他小心眼,便假笑着捏鼻子认了。 假装大度放纵她的结果就是…… 至隔日晌午仍未归府,他坐不住便打听仨人于何处饮酒,打算亲自去接,底下奴仆一个瞅一个都不敢吱声,最后合力推搡出一个人叫他回答。 那人承了苦差事,自是一脸惊吓不敢隐瞒,支支吾吾地挤出‘南风馆’三字。 展灼华微微怔住,琢磨仨人背着他酩酊烂醉到小倌馆,彻夜不归,长了大能耐。 遂强忍心头火点了个奴仆带路,大刀阔斧杀进南风馆,往管事的身上砸去两袋金叶子,支使着去带路找人。 孰知对方是个不见钱眼开忠贞不屈的严嘴巴,惹他心火烧得更旺…… 免不了冲旁人撒一撒火,可巧有人兴冲冲撞来。 一群拥来献媚的小倌亦趋亦步。 他们身上混杂着脂粉香散发出难言的腻味,展灼华按住不适的胃,眉宇染了薄怒,四五个醉眼朦胧的大汉凑巧撞上这茬儿,见色起意,借醉探出贼手意欲揩油。 妄图揩他油水,也不怕折了寿数。 心烦意乱间脚下踢踹的力度狠了些,每个人飞出的距离颇远,压塌了燕几摔碎了杯盏,不小心弄出砸场子的阵仗。 馆子里豢养的打手自是不能坐视不理,吃人这口饭干活便要到位,一伙人浩浩荡荡现了身,照例来了一次凶神恶煞的开场白,紧接着人手抄了一只粗棍似浪潮涌没了尊主他老人家。 大堂—— 光可鉴人的地面横七竖八躺了一水儿不长眼的玩意儿,面庞青紫红肿,捂着身体各部位凄哀痛呼。 其他作乐的客人不明就里,哆嗦着后退,小倌花容失色,拢着松垮衣襟连滚带爬逃离。 在管事和满面淤青的壮汉打手们期期艾艾的注视下,尊主甩出一袋金叶子当做赔偿,径自拂袖上楼向南边最大的包间行去。 ‘咣当’的踹门巨响,打断了幔帐后伎人弹奏的靡靡乐音。 嘈杂调笑声分外突出,端看来者气势汹汹目光睃巡必是寻此间的客人,同她们无碍,便重新理了曲子徐徐而奏。 相隔一座屏风,展灼华清楚的看见十来个小倌围着什么人你一言他一语嬉笑调情,间或夹杂少女娇语。 他刹那间幽沉了眼眸,厉目逐个剜去,暗暗咬牙,呸了一声。 公狐狸精! 她们撒的银钱到位,唤来的小倌容貌个顶个的好,长相各有千秋,敷粉描眉,气质殊异,一颦一笑堪当尽态极妍。 借一个形容女子的成语‘燕瘦环肥’来比喻他们很恰当,哄人的手段也高明。 左一个人捻了樱桃亲手喂,右一个人斟酒去喂,前边人讲话逗趣儿,后边人捶肩奉承,依偎着不放,伺候得舒舒坦坦,享尽齐人之福。 展灼华心中的老醋翻波,蔓延着能呛死人的酸味,一言不发地徒手劈断了屏风,左右开弓薅住两个小倌的后衣领掼出几丈远。 旁的小倌惊呼逃散,吓得屁滚尿流。 几案边上的女子回首凝目,“您大驾移此,打跑了我点的人,不知有何贵干?” “是汝?”展灼华一愣,马上质问:“紫瑜人呢?” 这捉奸的派势十足。 契羽紧搂着一个样貌出众的小倌,皱眉瞅展灼华,挑剔的目光上下轻扫,窃窃咕哝:“性格霸道骄矜,亏得紫瑜心理强大扛得住。总算明白天石为何赐下良缘……任哪家的娘子都不喜欢这么个自以为是的,不趁早栓来一个,只怕是将来麒麟族后嗣堪忧。” 幸有张好皮囊能惑一惑人,接下如此烫手的山芋,紫瑜的确辛苦,真是条铁汉子,她打心底敬佩。 “紫瑜在哪儿!” “在隔壁,可……” 舌尖上的话音滚了一滚,未及出口,尊主便如一只燎着了腚的鸭子狂奔出门,一脚踢开了隔壁的门,听着他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干笑。 契羽转头唏嘘地问畔侧的小倌:“这种场合撞见未来岳丈,是不是挺尴尬。” 小倌斜睨她。 遇见了未来岳丈,如何应对? 冷静思考后,在一众愕然的视线中,展灼华慢慢放下维持飞踹姿势的长腿,踩着支离破碎的门扇残屑,行止端正走上前,神色淡然自若,遵循凡界的礼数拜了一拜,周全礼数和诚意体现了一半。 另一半诚意该出自于口,寒暄几句,最好能无形中拍了岳丈的马屁,忖度一二,立即打蛇随棍上。 “好巧,秦伯父也来逛南风馆。” 下一刻,他遭到了一记瞪视。 语不惊人死不休,紫瑜噎了口气,阴沉沉地瞪着他。 有这么缺心眼的打招呼吗? “你这后生识得我?” “先时偶见一面,久仰大名,心甚敬佩。” “清河展灼华?”秦域好奇问。 “晚辈正是。” 秦域两眼放光,语出惊人,“听说我闺女睡了你。” 话音初落,一室死寂。 紫瑜、展灼华、姬琮俱打了一个激灵…… 前二者完全被秦域猝不及防的豪言吓呆,后者则是被劲爆的消息所冲击,一时忘记情伤,生出探求八卦之源的勃勃兴致。 不动声色间用笑吟吟的口吻兴师问罪,给展灼华吓个够呛,紧张地解释道:“伯父莫误会,晚辈和紫瑜清清白白,不曾逾矩。” 倘若解释不清这件事,轻则挨打,重则劳燕分飞,深知未来全系岳丈一人身上,展灼华斟酌着道:“那夜紫瑜醉酒,晚辈在旁看顾累极睡去,并未越轨,晚辈发誓如有冒犯定阖族罹难,必不得好死。” 哟呵,这后生性子耿直,合他胃口! “哎,不必慌张,我随便聊一聊。” 阿耶什么德性,紫瑜岂会不知,八成又要挖坑诱那厮跳。 门阀士族代代秉持风骨礼节,家风家训铭刻在心,持礼治家,尤看重‘礼’之一字。 是以,秦域抓住礼法二字,侃侃而谈。 “我知你是恪守礼节的后生。可是孤男寡女整夜同处一室于礼不合,传扬出去不止脸面无光,更损紫瑜名节,想来清河展氏万万不会干出毁人清誉之事。不妨以婚期止住外界流言蜚语的蔓延,意下如何?” “爷不同意!” 紫瑜极厌恶这种形式的催婚。 “没你事儿。” 傻白菜上赶着送来,蠢闺女不知叼走也就罢了,还唱反调,果真是拖后腿的好手。 “恕晚辈不能接受。” 他一副正人君子不趁火打劫的作派,颇让紫瑜刮目相看。 同时也存了疑惑,大好机会不及时把握,是真君子? 又或是……以退为进,别有目的? 此言一出,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一刹变得肃杀萧索。 这个 109. 批公函 仍不知已上了小…… [] 仍不知已上了小倌馆黑榜的紫瑜,遣人去摘星楼拾掇了姬琮的行李运回秦府。 她自己则把哭了第十八回的姬琮踹进一间客房,劈晕了人按上榻,捂着被他哭声折磨疼的脑袋瓜,杀进展灼华的住处,来了一场秋后算账。 “说!你去南风馆是不是不信任爷,认为爷勾三搭四,吃着锅里看着盆里!” 展灼华慌忙扯了笑:“怎会……吾忧心汝之安危,惦念安否,再则粗鄙俗人,何如吾之熠熠风采,汝焉能青睐有加。” “哼,厚脸皮。”紫瑜拉下脸,蛮横地霸占了罗汉榻,左足大喇喇踩上榻,半屈小腿,在膝上撑起胳膊肘,摆出吊儿郎当的浑不吝派势,手指翻转着金错刀,逼问另一桩事,“讲实话,你是不是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 以前还知幻化一张假脸骗人,现今露出真容,旁人仍叫他作展郎君。 展灼华坦荡承认,笑意爬上嘴角,柔化了冷硬眉眼,态度异常柔和。 “吾的确使了术法更改他们的记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堂堂尊主放低身段认错,紫瑜大吃一惊,骤然语塞。 认错态度诚恳,如一味追究难免太刻薄,紫瑜因此含糊了过去,忸怩地瞅瞅他,埋头翻出一样东西,靠近递给他,“送你的。” 掌心躺着一条灿灿发光的金狸奴吊坠,非凡雕工琢出小狸奴的憨态圆润,脸上餍足的小表情刻得栩栩如生,肥墩墩的身躯像一颗小元宵,可爱玲珑又添喜庆,几搾宽的缕金红绳绑在腕上长度刚好。 这一刻,展灼华觉得狸奴也不是那么讨厌,虽然跟高大威武不沾边。 但——她喜欢,自己自然而然亦喜欢。 “吾定好生保管。” 见他妥帖地系在手腕上,一脸珍而重之的严肃模样,紫瑜面皮烧烫,小弧度的弯了唇,偷偷抚了下颈上红绳,口中却佯装不在意,“随你。” 展灼华眼睛何其毒辣,瞥见她的小动作,心思微动,试探着开口挽留,“天色不早了,不如留下共进晚食。” “也好。”紫瑜脱口答应,眼一眨,又欲盖弥彰般喃喃赘述:“免得折腾底下人多跑一趟。” 赤日满天,火云焰焰,炽风炎酷,焦沙烂石,大地受着穹顶火炉的炙烤,满城蝉声鼓噪。 翠色转浓,娇花不胜柔弱,烈光炙着肌肤,人们轻薄的衣衫下流汗正滂沱,现而今进入了最难熬的苦热时节。 天一热,干什么都无精打采,乏力得很。 耗费一上午的时光,紫瑜批阅了三本公函,记不清中途多少次撑不住困意席卷,恹恹搁了笔,伏案枕袖。 炎烈气温所带来的窒闷使她睡得并不踏实,英眉微蹙,鼻尖沁出汗滴,香腮红艳,喉头轻吞咽了一下,长睫撩起,朦胧目光聚上案前的螺钿葵形黑漆盒,转而移了眼神,望向珠帘外的一袭苍色衫袍。 静悄悄的书房内矗立了一人,倾身提出铜冰鉴中存置的琉璃壶,玄中蕴红的乌梅饮盛在剔透的壶中,萦绕丝丝凉气,长指捏着琉璃盏晃了晃红玛瑙似的饮子,启齿缓缓喝下。 光瞧着好看的手型与饮子颜色,便让人口舌生津,眼神又落在俊朗侧颜,如水的眸子漾漾生澜,喉间一动,她道:“爷也要喝。” 绵软微哑的嗓音钻进耳中,引得展灼华顿住手头动作,抬目瞧来。 一张睡意未褪的脸蛋泛着绯红,眉梢眼角卸去了昔日一贯的凌厉张扬,蕴了水泽的眼看向他。眸光清澈分明,姣好的身姿着了坦领襦裙,领口本就大露得多,又因闷热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里头的薄纱。 只瞧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摩挲着沁凉盏壁,明明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无端勾缠得人心坎子酥颤。 背后,一只手绕上来夺了他的琉璃盏,神思乍归位,目光追随到紫瑜捧着啜饮的盏子,面上有点迟疑,两人同用一盏…… 解了渴,紫瑜精神不少,绕回书案打开了螺钿葵形黑漆盒,一愣,“孙记的糖蟹?” 敢情他一大早出府是去孙记排队。 她爱食这家糖蟹,每每会唤人去买,可孙记主人脾性古怪,不止规限每日售卖的数量,要瞧着人不顺眼也一概不卖。 这般猖狂的性子一传十十传百,生意不仅未一落千丈反倒吸引了一茬接一茬慕名购蟹的人,有时排上一整日都不见得买到。 他应是费了不少周折。 “今夏苦闷难捱,本就惹人身子骨不爽利,倘若再没什么胃口,岂不耗虚了身子,吃些糖蟹尝一尝鲜滋味开开胃。” 因着连日燥热逼人,紫瑜没胃口进馔食都瘦了一圈,脸颊渐显尖瘦轮廓,盈盈一握的柳腰更是纤瘦,面色透出两分怏怏无力的弱态,干什么事也没精神,再这样下去身子骨迟早吃不消。 她爱食糖蟹,兴许吃了便能好转,展灼华如是想。 可观她兴奋后继而踌躇的面容,不禁生惑。 “莫非有何不妥?” 紫瑜愁容不展,面对案头上小山高囤积起的公函,黯然幽叹:“一看这些未批阅的公函便没了心情食蟹。” 托阿耶贵为武林盟主的福,各门各派每月按时递送公函,阿耶却懒得批阅。 自然而然俱堆上她的案头,逼不得已承了个代批的费脑活计,学文人似的埋首笔墨,委实心累得很。 瞧见她满目苦大仇深的幽怨之色,展灼华失笑:“吾将公函念与汝听,汝思量回复,吾代笔,可行否。” “好主意!” 正不耐批阅,来个人代笔省时省力还能吃蟹,很是衬她心意。 取了案头上一册公函,展灼华翻开后沉了眸色。 上面无虚伪客套的言辞,言简意赅列出一行龙蛇落笔极其洒脱的墨迹,任是三匹野驹都拉不回此行比狂草更狂的字,费尽周章才辨出内容。 “老弟啊,我娶亲哩,快来喝喜酒,落款是……” 展灼华瞥了眼潦草字迹,狠狠拧眉,写的什么玩意儿? “盐帮程帮主。”紫瑜眼风轻瞥,握着金剪‘咔嚓’剪断蟹螯,换了长签子去勾蟹螯中的肉,“算来是纳了第十九房妾侍。” 经点拨,他依稀瞧出一个潦草的‘程’字,心下叹气,着实欠缺眼力,唏嘘了番,暗暗酝酿出一个答复。 “不如回‘闻兄燕尔新婚,抱得如花美眷,弟深感欢喜,然事务缠身无法亲赴贺弟大喜,捶胸憾之,辗转叹之,弟谨具贺仪若干聊表寸心,望兄纳之。’可好?” 低头琢磨一会儿,紫瑜扬起脸,容色凝重,嚼着满嘴蟹膏出其不意地吼了一嗓子:“与君相逢恨晚!”抡着手激动地直拍案,语调激昂:“太好了,就要这种文绉绉他们看不懂的回复。” 各门派见天儿递公函折磨她,这回轮到她报仇雪恨的时候,殷殷叮嘱展灼华不必笔下留情可劲儿往深奥复杂里写。 知晓一册册公函给她造成的严重打击,展灼华抬手递去一只蟹充作安抚,肥蟹入目,紫瑜愁思顿散,乐颠颠撬开蟹壳刮了一勺蟹黄送入口。 他再阅公函,眼神多了些微厉色, 110. 疑断袖 为她奉笔研墨…… [] 为她奉笔研墨,展灼华偷觑着满纸骂人话,默然挑眉,看来术业有专攻,于骂人一项上她的造诣使人望尘莫及。 素景垂光,明星有烂,半弯上弦月盈漫柳梢尖,皎辉掺进喧嚣夜风拂遍街衢,六百下禁鼓声歇消弭了沉闷,檐下朦朦灯影中的斑斓声色初初起了头。 永太坊紧邻南市,白日热闹的氛围延续至黑夜,摘星楼外宝灯高挂,香轮宝骑挤满街巷,来往云髻雾鬟褒衣广袖挨肩迭背,楼内飘出的丝竹笙歌引人神往。 抬腿迈上石阶,紫瑜小指勾着玉佩向迎客奴仆微晃,看清上面的花纹,奴仆敛笑换上恭肃严整的神情,深深作了一揖。 “颜寔可在?” “回您的话,颜郎君在房间困觉呢。” 紫瑜讥笑一句:“哼,他倒悠闲……”径自迈入门,陡觉畔侧缺了个人,踅身招呼杵着不走的展灼华。 “《大应疏议·杂律》犯夜条规定,闭门鼓后、开门鼓前无故夜行至本坊范围以外者,笞二十。” 展灼华面无表情诵了一段大应疏议,企图引起她的重视,从而认识错误并及时改正。 “有什么大不了,爷今晚不走就搁这儿住下,不算犯夜哩。” 扮作水嫩少年郎的她甩着玉佩,神色变得痞里痞气,咧开皓齿绽出狡黠笑容,一溜烟儿跑进楼内熙攘人群中,像极了一条欢脱的小泥鳅觅到宽阔水域,迫不及待地扎入其间尽情嬉玩,释放真实天性。 展灼华微郁的心塞感随着那一笑化作云烟,紧跟着笑了,真拿她没法子。 到了自己地盘,紫瑜煞是如鱼得水。 楼中乐伎正奏着一支羯鼓曲,槌杖击着鼓面,承鼓的小牙床微微震动,锦屏后华裙严妆的舞伎鱼贯涌出,踩着透空碎远的清亮鼓声舞态生风,身段盛放出娇娆之姿,引得喝彩连连。 欣赏片刻,她隐约闻得二楼喧阗鼎沸,喝雉呼卢一声赛过一声,心里有点痒痒,碰巧一名奉吃食的胡姬经过,探手搂住对方的小蛮腰,在娇嗔的眼波中顺走一碟瓜果,踱上了楼。 二楼格局呈开阔打通式参差分布着不同的博戏区域,另设十余间专招待贵客的博戏室,紫瑜吃着樱桃游游逛逛至樗蒲区凑热闹。 一双修长的手将五木掷进昆山摇木杯,当啷啷响个不停。 一位唇红齿白的锦服少年神色紧张,口中高喝着“卢”,结果却不尽人意,“黑黑白犊雉,枭采,行两步!” 素旃上的棋子恰好到了关卡前的坑,按规矩不掷出贵采不得通过。 身为少年对家的虬髯汉蔑然一睨,嘲道:“毛都未长齐的小子还敢玩樗蒲,今日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腕间灌力,松掌一抛,五木滴溜溜贴杯壁转了几遭。 周围陷入一阵阒寂,倏然有人激动大喊:“雉雉白白白,贵采,行八步,他又赢了第六局!” 棋子已达终点,输赢毕现。 那生得鹰鼻鹞眼的虬髯汉张狂大笑,蒲扇大的巴掌一拍素旃震得樗蒲微颤,“拿来罢。” 连输五局,锦服少年已心志颓丧,交去承诺的采头——五片金叶子,便耷着头起身,“我不玩了。” “且慢!”虬髯汉出手相拦,目中蕴着精明的光,粗声问:“你小子输了就不玩,好没志气,难道不想从我这儿将输的东西拿回吗?” 说来他混迹赌坊多年便是以此为生计,碰上人傻有钱的主儿自不甘轻松放走,怎么着也得揩下更多的油水。 但若是使强硬之策定适得其反,且观少年稚嫩未涉世太深,便故意拿话哄骗,素是他贯使的办法。 锦服少年面露踟蹰,区区金银财帛倒不在意,只是特别记挂输赢而已。 “你若赢第七局,前三局的采头如数归还,附带叫你一声爷爷!” 虬髯汉撂下的狠话,使在场看客纷纷挂上看好戏的嘴脸,对着少年起哄怂恿他继续玩下去。 “好,就这么办!” 紫瑜端着果盘从容坐到虬髯汉对面,对锦服少年说道:“观了许久不免技痒,愚弟替兄长玩一局,输算我的,赢算兄长的。”含着笑飞快递出个抚慰眼色,盼他安心以待。 锦服少年发懵一瞬,而后心领神会,“有劳贤弟了。” 虬髯汉浓眉紧锁,颇有微词,“要玩让他本人玩,你若欲同我较高下,等这局终必奉陪到底。” “只有别人等爷的份儿,岂有爷等别人的份儿。” 紫瑜微恼,面色傲然,径自解下腰间承露囊,哗啦啦倒出一堆金叶子,把纨绔子弟骄矜轻怠的语调学了十足十,“兄台若赢,这些采头全归你。” 周围看客被她财大气粗的手笔骇住,骤然鸦雀无声,虬髯汉望着金叶子简直心花怒放,喉结不断滑动吞咽口水,浑浊双瞳溢满痴迷贪婪,真是老天眷顾又送来只肥羊,立刻转变语气带上几分讨好,“事有例外,您请。” 锦服少年面色巨变,絮絮耳语道:“这位郎君,你我素不相识万万不可舍出一袋金叶子为采头。” “舍?”紫瑜吐出果核,笑意嫣然:“未必。” “嚯,那虬髯汉赢了第七局。” “这小郎君竟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紫瑜怒瞪周遭议论纷纷的看客,取下玉佩丢到素旃上,着恼般喝道:“再来一局。” “好!”虬髯汉摩挲着成色极佳的玉佩,自然一万个愿意。 锦服少年急忙劝阻:“不可,郎君切莫执着输赢,尽早收手莫迷了心窍。” 无视劝诫,紫瑜咬牙坚持,“继续。” 一炷香后,虬髯汉不费吹灰之力赢了第八局,握着玉佩谑笑:“小郎君莫不是天上的散财童子,特下凡来普渡我。” 看客们或唏嘘或调侃或冷嘲的话掷地有声,紫瑜因愤恼而红了面颊,双目泛出癫狂之色,砸去一枚鎏金香熏球。 “敢不敢再来。” “这人脑子有病?” “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虬髯汉忍俊不禁,敢情碰上了一根筋的傻子,那便却之不恭。 事态急转直下,锦服少年捶胸跌足,“是我无故连累了你。” 一楼酒香萦梁,觥筹交错,某张列满珍馐的席位上,两个文弱郎君挥舞麈尾向匆匆归来的同伴嚷嚷:“李兄,都酒过三巡,你如个厕恁地久……” “二楼来了位樗蒲高手,一手精湛之技精彩绝伦,二位兄长快快放盏随我前往同观,莫误抢位观看佳机。” 时人爱以博戏消遣时光,对个中高手自是万般仰慕崇敬,他们朦胧的醉眼中爆发出狂热光彩,“好,快走。” 望向连绵涌上楼的好事者,展灼华掐算时辰,放任她恣意玩耍一个时辰也该盥洗就寝,再不睡明儿准保熬得一双眼充满血丝,乌青着眼眶子萎靡不振。 届时定然要朝自己追究发作一通,还是亲自去请回那小姑奶奶最稳妥。 当他步上二楼面对乌泱泱的人海,寻不到一丝罅缝的时候,眉头紧锁,惊觉无论是女装紫瑜还是男装的她都太受欢迎,内心危机感丛生,即刻信手一挥,无形中劈开条窄道,顺利来到了酣战正浓的棋枰旁。 虬髯汉额角汗流不止,面孔发虚,浓眉下塌,眼神慌乱难抑,五木接连两次因腕抖而掷到地面,第三次险险掷进杯。 他不得不认清已连输八局的颓势,那小子先头输两局后续却仿佛如有神助,悉数赢回之前的采头,合该属于自己的宝贝又岂甘拱手奉还。 纵是豁出身家也要继续赌,已然扭曲的心态造成了他极强的胜负心,连番败势同时显露了 111. 命定缘 领人巡视的摘…… [] 领人巡视的摘星楼总管事窦四,眼尖的发现了低调而来高调行事的主子,派人驱散围观者,碎步上前作揖。 “奴为您留了一间雅室,樗蒲、双陆、象戏、弹棋俱全,不妨……” “不玩,别跟着。” 窦四:“哦。” 远远抛下一干阿谀奉承的人,紫瑜拽着展灼华穿阁绕台跑进一座院子,手疾眼快拉住廊下意图溜走的使女,“做了什么亏心事,见爷就跑……”美眸中光华一闪,屈指‘笃笃’扣响映透昏黄烛光的窗牖。 氛围无端变得紧张,使女躬着腰额间沁出细汗,绷住脊背上根根竖立的汗毛,细细喘着气,上方‘笃’声戛然停止,兜头罩下阴影袭来熏人的清甜芬芳,使女忍着头皮发麻的窒息感维持不动,少女的轻笑犹如美妙天籁敲击在耳。 “下去罢。” 使女松了口气,挪着酸软膝弯退下。 走出没多远便闻一声‘哐’地闷响,浓重夜色之中半扇沉重的红酸枝门发出喑涩的难听响动,细微尘屑借流风之势乱舞,两道人影丝毫不受影响泰然进了门。 使女僵硬地回过头,又僵硬地闭了闭眼,抬手掐上自己的人中。 “未获主人许可,擅自踹门登堂是否太——” 紫瑜斜斜递来一道如有实质的凌厉眼风,“继续说。” 展灼华冷不丁忆及长老曾谆谆教导。 气头上的母老虎惹不得,欲全须全尾活下去,乖巧远离她的视野并退至凉快处待着,言语间须格外谨慎,莫撩虎须。 因此,他打了个圆场,“太刺激,吾甚喜欢。”悄悄坐下,提着壶斟出一盏茶细细啜饮。 瞧他尚且识趣,紫瑜卷了鞭子撇上罗汉榻。 墙隅,一只鎏金笼子中的五色鹦鹉遽然扑着翅膀,高亢喊叫:“美人,美人!” 紫瑜被吓了一哆嗦,心头正拱着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笼前,鹦鹉见她过来蹦达更欢仍不知死活的叫唤,“美人香一个,给爷香一个。” 它激动地摇晃着鸟躯贴近笼子,继续贱兮兮的调戏,“来嘛,美人。” 不愧是颜寔那个王八蛋调教出的鹦鹉,随了他色眯眯的死德性。 “你叫什么名儿?” 鹦鹉乌溜溜的眼一动,“红釉。” “不好听。”紫瑜咧开嘴,阴恻恻道:“红烧多好听,红烧鹦鹉!” 红釉吓得吱哇乱叫:“你……你背后……” “还想骗爷回头,真当爷——啊啊,展灼华放手,往哪儿摸呢,你属狗的别啃爷颈子!” 紫瑜声音陡然飙高,左躲右拧避开展灼华的嘴,又推又搡腰间紧箍着的手臂,却在触碰的瞬间缩回,身后人硬邦邦的身子热得烫手,炙热呼吸喷洒在颈窝,肌肤上泛起鸡皮疙瘩,她一个激灵狠狠踩了展灼华一脚,才得以逃出生天。 看清楚他的模样,紫瑜惊愕,穿戴平整的衣裳已被他扒得不剩一件,裸着上半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披散下来,赤红着面颊,目光幽幽盯来,那像饮醉的神情似恨不能一口生吞了自己。 这不正是服食五石散之后的表现,可他压根儿没吃—— 紫瑜眼睛一凝,他喝了颜寔房间的茶,一定是那王八蛋为追求刺激把五石散混入茶水方便服食,孰料叫没防备的蠢麒麟饮下,导致药性发作。 “来人,来人!” 想通关节,她一面嘶声唤奴仆,一面捞出冰鉴里的冰砸向展灼华,试图给他降温,那厮捏着冰块依旧嘟囔着热,奔来一把搂住了能够使他舒服的人。 紫瑜不甘再度落入贼手,拼了劲争斗,又顾忌伤着展灼华,出招难免缚手脚,初始勉强能与他打平,之后体力逐渐不支,被他重重压进床榻。 “来人!救命!” 红釉扑棱翅膀,在笼子里上窜下跳不断重复着话,歪着脑袋瞅见缠成一团的两个人,默默住了嘴,低喙啄了啄羽毛。 主人曾恶狠狠告诫,它不能学舌床榻上的事,要是敢乱叫会变成秃毛鹦鹉,鸟类中的耻辱之鸟,惜毛如它还是装瞎为妙。 她的身体触之凉润会缓解汹涌澎湃的燥热,所以一定要抱住她! 这是展灼华脑海中所强烈认知的信息,异常明亮的眼瞳依稀燃着火光燎起了心底悸动的火焰。 嘴唇和双手不停游弋探索清凉凝脂,感知前所未有的美妙,呼吸交缠,热汗顺沿肩胛脊背滚落,伏低劲瘦腰线,迷濛之间怦然的心跳宛若敲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抗拒的手软软搭下,他的乌发落在耳际搔着痒痒,紫瑜口中无意识地哼哼两声,摩挲腰肢的力度微微加重,引来唇齿间的疯狂掠夺。 她晕乎乎的喘粗气,半阖着眼帘,眼中弥漫迷惘之色,十指紧揪住缎面锦衾揉出褶皱,赧红面色瞬息之间又变得煞白如雪,恸声惊呼。 “老大,您还好吗?” “托颜寔郎君的福,小女下颚没砸折只现了淤青。” 一通阴阳怪气的讽刺下来,颜寔诚惶诚恐,嗫嚅道:“一时救人心切顾不上那么多,老大知书明理必能谅解我。” 紫瑜挽紧鞭子用力扽上一扽,扬手甩出击向几案上的茶水,强劲鞭风砸得瓷片迸裂水淌了一地。 她煞气凛凛地收了鞭,眉目涌满凌厉阴冷之色,目光转向木桶内浸着冰水犹未清醒的展灼华,心头怒火只增无减。 关键时刻是颜寔打昏了展灼华,千算万算没料到劲头过足以至于他倒下之际砸中了自个儿的下颚,细数今儿悲惨的经历统统拜颜寔所赐,不禁切齿冷笑一声。 “阳奉阴违一词倒让你展现得淋漓尽致,爷应当提醒过,甭让五石散出现在摘星楼脏了爷的眼。当了耳旁风也罢,至少别露出把柄,你倒好亲自给爷送上门。” 她今日来摘星楼就是因五石散一事,此前暗中听闻传的一些流言牵涉到这儿,本想探清虚实了解真相,老天爷却顺势帮了她一个忙。 颜寔耷眼一拜,“事已至此,听凭发落。” “好个发落,好个忠心耿耿,师父果然慧眼识人寻得如斯忠诚的下属替他办事。” “居士常言老大粗枝大叶,然今见,此言差矣。” 颜寔直起腰板,拢了拢袖,阴柔俊美的脸上褪去了日常示人的虚伪面具,幽邃眼中的胆小怯懦踪迹全无,落落大方的承认姿态令紫瑜五指攥紧鞭子,无预兆地甩出。 鞭风擦着颜寔的袖子劈裂了几案,他暗了眼神。 “皮之不存,毛将安傅,诸般事皆逃不过此,尤是信任。” 淡然的话平息了紫瑜的心火,渐渐冷静下来,深深疲惫感代替茫然与不解,内心掩上一层沉重阴霾,低哑着嗓音道:“多配几剂五石散的解药来,去罢。” 颜寔一顿,应了是。 窗外横枝斜影,鸣蜩嘒嘒,幽草拢来绰约萤影,飞舞的璀璨与星月遥相呼应,迢迢银汉乘着风缀了凉夜的孤寂洒满庭院,一地月华晃晃昱昱照着飘零落叶,空茫茫的夜不知何时迎来熹光。 清早自香甜美梦中醒来,甫睁眼,一张清冷美人面逼近展灼华视野,一双乌泠泠的瞳蕴着岚霭似是藏了段朦胧烟雨,润涤得他三魂七魄发酥发颤。 “醒来便好,昨夜事可还记得?” 展灼华痴望她,下意识想颔首,头皮却倏尔一紧。 昨夜混乱的画面一齐占据了脑袋,再看她只觉是秋后算账的母老虎,身子不自觉缩向榻内。 紫瑜嘴角恬淡的笑意泯然,“要赖账?” 他支支吾吾,没个表态。 “昨夜对爷上下其手,又亲又搂又摸又抱,便宜占了遍,如今要反悔抵赖,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薅住锦衾,她抛出之后翻身骑上展灼华,单手卡着他的咽喉,另一只手拧住他腰间的肉微微旋转。 趁他呼痛之际张着嫣红的唇一口咬住身下人的嘴,皓齿啃噬出一串血珠,明眸闪过快慰的光芒,像是大仇得报般放开了他,居高临下地乜着。 展灼华摸了摸刺痛的唇,看着她得意洋洋舔唇,蓦然露出笑,长臂重重扣下她的颈,头颅微仰,嘴巴一张堵了沾满自己血的红唇。 鹦鹉红釉看得正起劲儿,榻内突然飞出一只软枕砸中笼子,它骇得哇哇乱叫,扇着翅膀满笼子乱撞,过程中掉了好几根羽毛,气得扯嗓子喊:“日上三竿不起床,羞死人!” 门外,颜寔重重一咳:“老大该用朝食了。” 于是乎,他得到了一只自己榻上的软枕作为煞风景的回报。 展灼华独坐窗边,眼神放空,微风撩拨着袖边玉镇纸压下的一张花笺,一行未干墨迹透着馨香,手摸上唇,唇间的刺痛感未消,一切都昭示着早间和紫瑜的亲密是真实存在过。 令他想不通的是折返回府后她却转变态度派人送来花笺,言说几时能回答了上面的问题,几时方能见她。 皆道高深莫测女人心,先头亲密转眼变了个人似给他出难题,与其说是考验不妨说掺了折磨,惩罚他昨夜过失。 他唉声叹气回首问契羽想没想出答案,孰知她竟捧着脸痴笑,只差没把春情萌动四个字写在脸上,连叫好几声才唤回她的魂儿。 “汝可否待会儿再思念心上人,先帮吾想答案。” 契羽一哼,勉为其难地接来花笺。 “假设我并非天石命定之女,你却先对我一见钟情,而后天石命定之女出现,你会怎样抉择?” 啧啧,好一道致命陷阱题,回答得稍有不慎便要落入坑中。 她想了想,“问题说难不难,说难亦难,端看是实话实说还是昧着良心说。” 展灼华细忖,“好像有点道理。” “答案,凭心而定。” “凭心而定……” 他反复咀嚼察觉不对劲,契羽似是而非的回答纯属唬弄人,等再找她的时候,人早就溜到南风馆花前月下。 关键时刻还要靠自己。 廊下,明媚日光耀目非常,春雨第一千二百次看向赭古居的门口,忧愁叹气:“都已三日,展郎君怎还没个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