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归》 1.第1章 落井下石路难走 天宇十四年二月二十八,本是个阳光明媚的温暖日子,可到了晌午,却突然的刮起风来,将晋王府里那一排排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吹的摇摇欲坠。 一阵狂风擦着地面扫过,呼啦啦的卷向霓裳院,院内正端着青花玉盘的小丫鬟宝瓶,被风吹的眯了眼,急匆匆的赶了两步,吱呀推开正房的门。 “外头的风可真大。”宝瓶一边说着向里间走去。 凤穿牡丹四柱床上,一个身穿碧荷高腰襦裙的女子歪着身子靠在一侧,清秀的脸蛋儿稍显苍白,懒懒的抬头瞟了宝瓶一眼,又缓缓的低下头。 宝瓶暗叹口气,自从一月前世子妃小产晕死过去又醒来后,整个人就愈发的沉静了,偶尔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但性子却不似以前那般执拗了,至少能听的劝,喝了药身体也已好了大半。 宝瓶放下玉盘,端起那只玉璧底碗,面上带着盈盈笑意,小心哄劝道,“世子妃,您快把这碗粥喝了吧,暖暖身子。” 黎言裳眉角微动,目光落在那碗里,莲子薏米牛肉粥,眼角几不可见得挑了挑。 她伸手接过碗,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嘴里,“你又去求人了?” 她记得他们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而这碗肉粥定是宝瓶求人要了肉来做的。 宝瓶仍旧笑意盈盈,面上看不出丝毫牵强,“没有,原先奴婢挑着留下的,这会子正好给您做了粥,您身子还虚,得好好养着。” 黎言裳知道,宝瓶是怕她伤心,遂不再多话,只一口一口把那碗肉粥吃了个精光。 宝瓶果然很开心,笑嘻嘻的接过空碗,“世子妃,您在屋里闷了这么久,等过几日,天暖些了,奴婢便陪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对您身子极好的。” 黎言裳点点头,笑了笑,“宝瓶,苦了你了。” 宝瓶鼻头微酸,眼圈微微红了,忙转过身子,嘴里却还道,“世子妃说的什么话,奴婢本就是您身边伺候的人,把您身子养好了,这才是奴婢该做的。” 宝瓶心底微微发酸,她是一路跟着世子妃嫁到晋王府来的,看着世子妃与世子爷相亲相爱,又看着世子妃被王妃挑唆,与世子爷产生嫌隙,生生把一心想着世子妃的世子爷推向别的女人。 世子妃有了身孕,本是件大喜的事,可谁知却无端端的出了血,太医院的御医给熬了药,世子妃却又不肯喝药,非要等出了远门的世子爷回来才肯喝药,任谁劝都没用,却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结果遭了小产,更是不肯喝药,王府内便都以为是世子妃因嫉生恨争宠恃娇,忍不得心头之气,结果害死了腹中孩儿。 晋王爷更把世子妃禁足在霓裳院内,不许任何人探望。 墙倒众人推,这府中哪一个不是落井下石的?节节克扣下来,世子妃竟是艰难的靠一点体己钱才能熬过这小月子。 院里的丫头婆子,更是个个都请了调去别处,这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她和一个叫倚翠的三等丫头伺候着。 就连素日里假装温和的王妃都不管不问,也不再顾忌会担上个虐待儿媳的坏名声了,说到底她不过是王爷的继室,世子爷的继母,与世子爷总是隔着一层的。 世子爷自年后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若知道世子妃小产,不知道又会怎样伤心。 此时宝瓶怀揣的心事,黎言裳并不知晓,但她却是另有满腹心事,来此也有月余,渐渐摸清了眼下的处境,在这王府中,想要活下去,竟是这样的难。 可上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无论有多难,她都得熬下去走过去,哪怕被逼到绝路也不能放弃求生。 有一点她却一直没想通,在这母以子为贵的时代,哪个女子不是千方百计的盼着生个孩子?公婆再宠爱,夫妻感情再好,无子便都是枉然。 可本尊在见红之后,明明是有了流产的迹象,为何却偏偏不肯喝药呢?恃宠而骄也得建立在保住孩子的基础上,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咣当一声,房门忽然大开,宝瓶以为大风吹的,嘴里嘟哝着,“今儿个风可真大。”便忙着去关门。 只走了一步,她便愕然顿住了,急忙忙的屈膝行礼,“世子爷。”一颗心也跟着高高的悬起来。 宇文晔身上还披着宽大的青色披风,衣角还带着些灰尘,显见是刚从外头回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粗黑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乌黑的眸子里闪着幽深的光芒,似是要把靠在床上的柔弱人儿给吸进去。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见宇文晔,只觉得这男人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目光里散发着阵阵凉意,直探入她心底,让她没来由的心底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宇文晔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幽深的眸底寒意更甚。 黎言裳只怔怔的看着他,明明是第一次相见,明明是陌生的,可心底却偏偏生出一股酸意来,又夹着些淡淡的凄凉。 宇文晔见她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心头更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来,说出的话更是扎人,“你,你这样的女人,竟然狠毒至此,既如此无情,何不跟着可怜的孩儿一起去,死了倒也干脆了。” 黎言裳身子颤了颤,心没来由的隐隐作痛,她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绝望,而且这绝望正在慢慢的弥散,直至盖住了他的心。 这样压抑的对峙,宇文晔再也站不下去了,他声音更加冰冷,痛苦的闭了闭眼,“终是一个错误,从一开始便错了。” 他转身疾步走出房去,又将房门重重的甩上。 世子爷竟也是如此误会世子妃,宝瓶急的眼泪打转,转身急忙忙的追上去,“世子爷,世子爷……” “宝瓶,回来。”黎言裳压下心头震颤,轻轻的叫了声。 宝瓶急的跺脚,却也无奈,世子爷已经走远了。 “世子妃,世子爷来了,您心中有委屈,为何不对世子爷说说?”宝瓶站在床边,两只手攥得紧紧的。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他既已绝望,多说无益,不过是自取其辱。” 宝瓶只觉得世子妃这性子太过沉静了,比起往日的冲动来,竟有些不像是同一个人了,“世子妃,即便是您不争不抢,可您受了这天大的委屈,难道也不说说么?” 黎言裳淡淡的回了句,“这府里若还有人肯听咱们说话,咱们又何至于此呢?”她抬头,见宝瓶面色戚戚,竟像是比她受的委屈更大,知她是真心为自己,遂安慰道,“宝瓶,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渡过难关,咱们总不能这么熬下去。” 宝瓶呐呐的,想再多说两句安慰世子妃,但见世子妃面色平静,似乎丝毫不受世子爷刚才那一番话的影响,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是夜,夜凉如水,高高挂着的灯笼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将树枝子照的影影绰绰。 忽然,一阵女子的尖叫声远远的传出来,打破了晋王府的安静,在寂静的夜里,越发显得嘹亮。 黎言裳吃惊的从床上坐起身,看到宝瓶正好从外头进来,遂低声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宝瓶急急走进来,眉头微皱,“世子妃别担心,好像是从西院传过来的,许是有丫头犯了规在受罚吧。” 西院里住着王爷的几个侍妾,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是她们该问的。 黎言裳哦了一声斜身靠在床上,那尖叫声只片刻便听不见了。深宅大院里,这样的事很多,她自不必放在心上。 宝瓶搬了小杌子坐在床侧,守着主子。 主仆二人一躺一坐,谁也不说话,安静的沉默着。 虽是二月春寒料峭,却也春光明媚,处处洋溢着春的生机,晋王府内更是别一番春意盎然,府内早就挂上了崭新的大红灯笼, 再过两日,便是世子爷纳妃的日子,虽说是侧妃,但这世子侧妃却也是来头不小,不但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还是皇上亲自指婚,其父更是正二品礼部尚书。 去年迎娶世子妃,虽说也是皇上指婚,可世子妃母家毕竟家境单薄,其父不过是个四品闲职,与这位世子侧妃相比,可真差了不少。 人都说世子妃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谁知道竟是个扶不上墙的,毕竟是小门小户,嫁入王府终是寒酸了些,底气不足,又丢了孩子,只怕世子妃的位子也快要保不住了。 一时间,整个王府内人心所向,全都向着这位还未过门的世子侧妃,急不可耐的寻思着巴结讨好的法子。 黎言裳站在院里的玉兰树下,白色的玉兰花开了一树,倒真应了春暖花开。 宝瓶从外头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忧色,府里的风言风语她自是听的清楚,又不敢让世子妃知晓,可世子爷纳妃,世子妃好歹也是正牌,总要露面的。 黎言裳见她面色踌躇,像是有话要说,遂笑道,“宝瓶,有什么事?只管说,难道我还能挺不住再晕过去?” 2.第2章 良人再娶境更艰 宝瓶知道一味瞒着也不是办法,遂将世子爷纳妃的事简约说了一遍。 黎言裳眸光流转,淡淡的道,“看你难为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世子爷纳侧妃,又不是纳在咱们院里,咱们照样过清净日子。” 宝瓶急的眼泪差点落下来,“世子妃,您好歹是世子爷的正妃,这样的场合总该露一露的,只是……” 黎言裳微微一笑,知道宝瓶是担心她万一再冲动,往日她似乎总是很冲动,所以才会做错很多事,“宝瓶,咱们早晚要走出这霓裳院的,我绝不会让你跟我一辈子闷在这院子里,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宝瓶欣喜万分,这些日子来,她看着世子妃在沉静里一点点敛去往日脾性,渐渐的稳重起来了,她心里隐藏的那一点点希望又缓慢的升上来。 “世子妃,您能想得开,奴婢真替您感到高兴,只是,世子爷……”宝瓶顿了顿,犹豫片刻,才接着说下去,“世子爷才是您一生的依靠,您该向着世子爷才对,王妃,与您亲近倒不是真的为您好。” 宝瓶说了这些,偷偷的看了看世子妃的神情,以往说这些的时候,世子妃总是不耐烦。黎言裳见她面色有异,也能猜透她的心思,遂笑笑,“宝瓶,以后有什么话,咱们两人的时候,你尽管说,却也要防着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一心为我好,我明白的。” 宝瓶惊喜的抬起头,“世子妃,如果您能早这么想,江妈妈也不会因为说了这样的话得罪了王妃,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她也是一心一意为您好的。” 黎言裳微微挑眉,“你放心,江妈妈也会回来的。”江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了。 宝瓶差点要喜极而泣了,虽然这只是两句空口无凭的话,但在她听来,却是世子妃的一片心意,原来世子妃还一直念着江妈妈,江妈妈若知道,岂会不开心? 黎言裳眼角瞥见一抹青色闪进院门来,微微点头示意宝瓶转过身去看,霓裳院很久没人来过了。 宝瓶转过头去,见是王妃跟前的大丫头金枝,立马意识到所来何事,心下微喜,急忙上前迎着,“金枝姐姐,您可是忙坏了吧。” 金枝一张圆圆的脸,眉目间带着几分清秀,姿色却十分平庸,为人也极为低调,因此颇得王妃信任。 金枝笑了笑,先走到黎言裳跟前拜了拜,“世子妃,王妃请您去静武院说话。”顿了顿又补充道,“奴婢来的时候,王妃正在诵经,世子妃也可稍等片刻过去。” 黎言裳面色温和,微微一笑,“有劳金枝姑娘了,宝瓶,你先带金枝姑娘进去喝杯茶,我去换换衣服。” 世子妃和颜悦色,还请她进去喝茶。 金枝心底暗暗吃惊,以往世子妃总是高高在上,从不屑于跟下人多说话,今儿个竟是如此客气?莫不是经了这一场大劫,真的变了? 金枝暗自疑惑,面上却不敢露出来,恭恭敬敬的回道,“世子妃折煞奴婢了,奴婢还是跟宝瓶一起伺候您换衣吧。” 宝瓶却已拉了她的手,亲亲热热的道,“金枝姐姐,世子妃既然说了,您也别客气了,进来吃一两口也不碍事的。” 倚翠走上来扶着黎言裳进了正房,宝瓶便拉着金枝去了隔壁耳房吃茶。 稍过片刻,宝瓶捧着衣服进来,小声说道,“世子妃,金枝可是王妃跟前数一数二能说上话的人。” 黎言裳点点头,表示记在心里。看一眼她手上的衣服,是一套杏红色长裙,遂道,“换一身素净的来。” 宝瓶皱皱眉角,“世子妃,您大病初愈,脸色稍显黯淡,穿的新鲜点,才有精神。” “岂不更是欲盖弥彰了?反而素净的好,再说了,我刚失去孩子,哪里有心思穿这样大紫大红的衣服?岂不被人笑话?” 宝瓶暗自一惊,竟是忽略了这个问题,她马上转身出去,寻了一件浅蓝色百蝶度花的襦裙和一件素白色的夹袄来。 黎言裳换好衣服,又让宝瓶梳了最简单的妇人发髻,便扶着宝瓶的手出门了。 金枝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她这一身素净打扮,脸上亦未施任何脂粉,不免又有些惊异,这样素净的世子妃,肌肤细润,虽稍显苍白,却平白增添了几分柔弱,婷婷袅袅,气若幽兰,竟比往日里优雅从容了几分。 尤其那双乌黑的眸子,淡静如水,顾盼生辉,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世子妃今儿个真好看。”金枝由衷赞叹。 黎言裳面上立马显出一抹红晕,淡淡一笑,“金枝姑娘说笑了。” 出了霓裳院的门,黎言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府内的环境,亭台楼阁自不必说,只那几处造型奇特怪石嶙峋的假山便令人目不暇接,乍眼望去,竟像是真的一般。 晋王爷喜武,想必是喜欢这些沟沟壑壑的玩意儿。 一路上,黎言裳并不言语,只暗暗记住来路,却也感受到府内喜庆的气氛。 静武院,雅致里透着几分威武,院内几颗垂柳更是平添了几分春色。 三人刚走到正房门口,便听到里头哗啦一声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接着便传出来一阵低吼,“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就知道成日里在爷们跟前转悠,打死了活该,省的王爷看见心烦。” 里头的话听的清晰,黎言裳猛的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猛的想起昨晚上的尖叫声。 金枝慌忙紧走几步,掀了帘子进去,小声回禀,“王妃,世子妃来了。” 王妃仝氏柳眉横瞪,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遂强压下心头怒火,朗声道,“快请世子妃进来吧。” 地上碎裂的玉瓷杯子早有丫头忙着收拾起来,仝氏也带了一脸的笑容,端坐在镂空雕花大椅上,双目瞅着厚重的大红毡帘。 门帘挑动,黎言裳缓步走进来,走到仝氏跟前盈盈下拜,“母亲。” 自她进门,仝氏的目光便直跟着她没离开,此时眸子里满是惊讶。 一旁早有丫头搬着锦櫈上来,黎言裳侧着身子半坐下,微低着头,并不多言。 仝氏眉间皆是笑意,可眼底却分明带着几分凉薄,“瞧这脸色,苍白的,都是你那父亲,下令不准人去看你,不然我早就过去瞧你了,也不知道底下的人照顾你怎么样?瞧着模样倒是恢复了不少。” 黎言裳欠欠身子,“媳妇好的很,下头的人伺候的都很好,母亲不必挂念,只这一月未来给母亲请安,心内甚为不安,媳妇不懂事,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还请母亲不要生气。” 下人伺候的好不好,仝氏心里明镜儿似的,她还以为黎言裳定会在跟前哭诉一阵,她也正好再挑唆几句,岂料黎言裳竟是这番滴水不漏的说辞。 她也只好微微一笑,假意关怀,“你的身子要紧,养好身子,你还年轻,以后还多的是机会,只是眼下……” 仝氏顿了顿,目里露出几分强装的柔和善意来,“母亲怕你伤心难过,却也不得不说,总是要你露面的,再过两日,便是晔哥儿成亲的日子,侧妃安氏虽然你也见过,但瞧着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母亲只担心你……唉,晔哥儿,真是……” 话只说到一般,她便唉声叹气的不说了。 换做以往,黎言裳早就被激的怒火中火,可此时她只觉得这王妃好个说话高手,只三两句话便把安氏与自己,宇文晔与自己的利害关系挑拨的对立起来。 仝氏乃宇文晔生母安氏死后晋王娶进门的继室,虽然生了嫡子嫡女,与晋王的关系也还不错,但心里总有块疙瘩,不但因为宇文晔是嫡长子世子爷,而自己的儿子只能是郡王爷,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 宇文晔的姨母乃是当今皇后,其子宇文苍乃太子爷,而仝氏的妹妹则是皇帝宠爱的仝贵妃,仝贵妃的儿子宇文谦则是皇帝极为宠爱的二皇子。 当中这些微妙的关系串联在一起,使得仝氏与宇文晔的关系的也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稍顿片刻,仝氏继续说下去,“既然王爷许了你出门,便是解了你的禁足,以后的事还得多靠你自己,总不能苦了自个儿,晔哥儿那里我也会替你多说说,你也不要一味的忍让。” 黎言裳眼珠微转,长长的睫毛微微忽闪着,“多谢母亲的教导,媳妇懂得,只是……世子爷那里早已对媳妇恨之入骨,媳妇只希望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别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这孩子,晔哥儿成亲,你也要露面的,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拿出来。”仝氏又做出一副母慈心善万事为人着想的态度,心底却在冷笑,真是个不中用的,不过就因为不中用,才好握在手心里。 黎言裳只乖顺的点头,“多谢母亲。” 仝氏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话里话外都在替黎言裳抱不平,却也在无意间拨弄黎言裳心底的火,只可惜黎言裳已经今非昔比,她再也不是那个冲动毛躁而又自卑的黎言裳了。 3.第3章 口蜜腹剑心计深 从静武院出来,黎言裳长长的舒了口气,心底也悄悄的松了口气,与仝氏的第一次见面总算让她对仝氏有个近距离接触,也稍稍摸清了她一些性子。 “世子妃?”如流莺般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一个身穿鹅黄色宽袖长裙的女子走过来,袅袅娜娜,颇有一番风姿。 黎言裳马上猜出这个应是自己的陪嫁丫头红菱了,也是自己亲手送上宇文晔床头的侍妾。 “世子妃,您身子还好吗?”她眉角微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转动着妩媚的流光,“世子妃,您可受苦了,奴婢一直惦念着世子妃,日日在世子爷跟前为您说话,怎奈世子爷……” 悠长的叹息仿佛夹杂着无数的遗憾。 黎言裳冷眼看她,不过是想在自己跟前炫耀世子天天晚上去她房里,一个小小的丫头,顶天也就是个侍妾,若能生个儿子,或许还能被人高看一眼。 黎言裳冷笑一声,“有劳了。” 宝瓶更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过是爬上了主子的床,又恰逢世子爷与世子妃置气,硬是抬了做姨娘,还想越过世子妃去,痴心妄想。 红菱一双美目微微一转,朝黎言裳稍稍靠近了些,“世子妃,您没对王妃说什么吧?” 黎言裳挑起眉角看她,清亮的眸子里闪着一道锐光,冷声道,“我应该对王妃说什么?” 红菱从来没见过这个模样的世子妃,吓得身子一挺,慌忙改口道,“没什么,没什么,奴婢说错话了。” 黎言裳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还想再多问几句,又怕露出实底令人生疑,遂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红菱果然有些站不住了,面上讪讪的,屈膝道,“世子妃好好的养着身子吧,世子爷快回来了,奴婢也该回去了。” 红菱转过身,一脸讥诮,贵为世子妃又能怎样?还不是王妃手里的一颗棋子?真是蠢笨至极,放着自己的男人不巴结,反而去讨好那个老太婆。 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黎言裳低着头微微思索着。 宝瓶见她面色有异,遂劝道,“世子妃,她的话您别放在心上,老夫人要知道她是这般模样,怎么也不会让她跟着嫁到王府来。” 老夫人指的是黎言裳的祖母,对她甚是疼爱,也是娘家除了哥哥外唯一真心心疼她的人。 黎言裳心头微微一动,叹了叹,“很久没回去看看祖母了,也不知道祖母身子怎么样了。” 宝瓶微微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世子妃,您真的愿意回去看看老夫人了么?” 黎言裳也是一愣,是了,以前的黎言裳总是以母家为耻,很厌烦别人提到家世,除了新娘子回门,就再也没回去过一次。 见她微怔,宝瓶立时惊觉说错了话,慌忙改口,“世子妃……奴婢……” 黎言裳眸中蒙上一层泪雾,低声道,“以前都是我太不懂事,一定伤了祖母的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去好好的陪陪祖母。” 宝瓶亦是喜极而泣,泪眼朦胧,“世子妃,老夫人若知道,定会开心的。” 黎言裳拿出绣帕微低着头擦了擦眼角,恰巧迎面走来个丫头,急慌慌的与她撞在一起。 纵是有宝瓶扶着,黎言裳还是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未站稳脚跟,就听到惊慌失措的求饶声,“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接着便是额头不断撞击在地面上的砰砰之声。 黎言裳站稳脚跟,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小丫头,只三两下,那白皙的眉头上就磕出了一片青紫。 她慌忙阻止,“快起来,别磕了,头都破了,宝瓶,快把她拉起来。” 世子妃已不似从前,宝瓶心里也有了底,急忙上前弯腰把那丫头扶起来,“巧玉,世子妃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吧。” 巧玉惊恐的摇摇头,目里满是祈求,“世子妃,都怪奴婢没长眼,冲撞了世子妃,求您饶了奴婢。” 宝瓶笑了笑,强行拉她站起来,“巧玉,世子妃都让你起来了,当然不会再罚你了,你再磕下去,世子妃才真生气了呢。” 巧玉一脸的不相信,愣愣的看看宝瓶,又看看世子妃,见世子妃脸上确实没有怒气,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多谢世子妃宽容大量,多谢宝瓶姐姐。” 黎言裳在心底叹口气,不过是无心一撞,瞧把人给吓得,遂微微一笑,“好端端的把眉头磕成这样子,回头让宝瓶给你送些药过去,免得留了疤痕。” 巧玉受宠若惊却也惶恐之极,差点又要跪下去,“世子妃,世子妃……奴婢,奴婢,奴婢不敢。” 再说下去,只怕会把这丫头给吓坏了,黎言裳也不再多说,摆摆手,“快去忙你的事吧。” 巧玉哦了一声,屈屈膝,竟有些呆愣愣的转身走了。 宝瓶捏着帕子哧哧笑,“这个傻丫头。” 黎言裳却皱了皱眉,“竟是如此怕我么?” 宝瓶走上前,两手搀住黎言裳,“世子妃,您忘了么?有一次巧玉在您屋里打碎一个瓷瓶子,您让人掌的嘴都快烂了,她自然是怕世子妃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那丫头怕成那样子,一个瓷瓶都能把嘴打烂,这差点把世子妃撞到,岂不是死罪了? “巧玉?是哪个院里伺候的?” 宝瓶有些奇怪,随即释然,世子妃一向不把下人放在眼里,自然不会留意这些事,“她是青兰阁的,就是刚刚那位跟前伺候的。” 黎言裳马上明白了,嘱咐了句,“等会子你给她送一些伤药去。” 宝瓶怔了怔,呐呐道,“世子妃,您真的变了。” 黎言裳心里一紧,面上却很镇静,低低的叹了口气,“宝瓶,人都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一些痛苦的事之后,在这个世界上,适者生存,如果你不能适应这个环境,就会被淘汰掉,腹中孩儿虽没了,但我也要为他积点善心。” 说着她眼里又蒙上一层泪雾,仿佛心痛难忍。 宝瓶眼圈也红了,但怕世子妃伤心,遂强笑着安慰,“世子妃,您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黎言裳面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扶着宝瓶的手往回走,再也无心欣赏这王府美景。 在她们身后,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衫的男人闪身而出,默念她刚刚说过的话,“适者生存,真的会改变吗?” 他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么?只是她始终搞不明白,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她需要适应的究竟是什么环境。 一直以来,他看错了她,也信错了她,才酿成苦果。 他重重的叹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霓裳院,宝瓶挑了一瓶伤药给巧玉送去,巧玉自是感激涕零。 宝瓶再回来时的情绪却似乎有些低落,只淡淡的说了两句便站在一旁闷不出声了。 黎言裳瞧着有些奇怪,便问她,“怎么?有什么事吗?” 宝瓶本不想说的,但听世子妃开口问了,遂也不隐瞒,“奴婢去的时候,巧玉正在哭,她家里还有一个老娘,一个瘫子弟弟,老娘在家里伺候弟弟,靠着巧玉过活,这几日,她老娘也病了,又没钱看病,巧玉正急的哭呢。” 宝瓶说着,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她主子又是个刻薄的,但凡她露出一丝半点苦色来,便会挨骂。” 巧玉的主子自然指的是红菱,换做别的主子,宝瓶自是不敢胡说的,但红菱,她瞧着就不顺眼,自然也不把她放在心上。 “咱们还有多少钱?”黎言裳看她一眼。 宝瓶马上明白了世子妃的意思,忙摇头,“世子妃,您千万别动那心思,眼下这情况,只怕心有余力不足。” 黎言裳怎会不知?遂叹口气,不再说话。 门帘挑动,倚翠缓步走进来,屈膝禀告,“世子妃,金枝姐姐过来了。” 黎言裳忙说,“还不快请进来。” 宝瓶自是亲自上前,挑了帘子请金枝进来。 金枝带着一脸笑意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头,盈盈下拜,“世子妃,王妃让奴婢来送您的月银,前几日王妃不好派人过来,这会子才知道那些个不长眼的竟是克扣了您的东西,人都被王妃赶出去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快请金枝姑娘坐下。” 金枝惶恐,“世子妃,奴婢不敢。” 宝瓶已搬了杌子来,强拉着金枝在杌子上坐下了。 金枝只好侧着身子继续说道,“您跟前伺候的人也着实太少了,王妃给您挑了两个送过来,等有合适的,再给世子妃送过来。” 黎言裳似是很感动,眉角都紧紧的蹙在一起,目中满是感激之色,“还劳你回去告诉母亲,让母亲费心了,今日天色已晚,父亲也该回来了,等明日,我再去谢过母亲。” 金枝说完王妃交代的事,又得到世子妃这句话,就算是办完事了,自不会多留,起身告辞。 黎言裳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银钗,“金枝姑娘,劳烦你走这一趟,母亲那里好东西多的是,你也不稀罕,这玩意儿也不珍贵,你带着图个新鲜吧。” 宝瓶伸手接过银钗塞进金枝手里。 金枝慌忙推辞,“世子妃,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奴婢万万不敢收世子妃的东西。” 黎言裳笑着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左右不过我戴过的,哪个还敢说你不成?你若不收,我只当是你嫌弃这东西呢。” 话说到这份上,金枝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见那确实是一支普通的釵子,遂心安理得的收下,“谢世子妃赏。” 4.第4章 惹祸上身生是非 送走金枝,黎言裳看看那俩刚被送进来的丫头,“你们叫什么名字?原先在王妃那里都是负责什么事的?都享几等的分例?” 站在前头的一个上前答话,“回世子妃,奴婢叫桃菊,本在王妃屋里伺候的,享二等丫头的分例。” 她下巴稍显尖细,一双眸子尤其灵活,青色丫鬟衣衫上却绣了几朵桃花,显见是个有心的。 另一个丫头圆圆的一张大脸,体型也粗壮了些,声音亦有些粗憨,“回世子妃,奴婢叫桃桂,原先负责院子洒扫之类的,享三等丫头的分例。” 黎言裳微微点头,算做心底有个数,瞟了一眼倚翠,“你们就负责院子里的事吧,都享二等的分例,倚翠,从明儿开始,你进屋伺候吧。” 倚翠惊喜的忙跪下,“多谢世子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世子妃。” 她原是在院里打扫的三等丫头,此时却是升了一级享二等的分例了,自是欢天喜地。 桃桂倒还无所谓,反而高了一级,倒也欢喜,桃菊就有点不甘心了,她本是王妃跟前的二等丫头,在屋里伺候的,被派到世子妃这里,本就是降了一级,现又去打扫院子,自是有些不愿的。 她们脸上神情黎言裳自然看在眼里,但却不理会这些,只端起杯子喝起茶来,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两人实在站不住了,桃桂率先开口,“世子妃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下去干活了。” 黎言裳微微点头,眼瞧着她们缓缓退出去,眼角越过一丝冷意。 好一个有心计的王妃,端的好心计。 在她被逼的生死煎熬的时候袖手旁观,却又在此时送来温暖,怕是要让她明白在这偌大的王府里,她离开王妃便是寸步难行吧? 先是把她身边的人都调走,现在又硬塞进来两个,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没安好心吧? 黎言裳冷笑,不管目的何在,但这时候能有人伸手帮她一把总是有利的,至少解了她目前的危机,说不定还给她送来了一条阳光大道。 有了银子,黎言裳开始吩咐第一件事,“宝瓶,从月银里拿出来一些给巧玉送去,让她先把老娘的病看好了。” 宝瓶掂掂手里的银子,分量并不是很重,遂有些犹豫,“世子妃,这又送来俩人,只怕这些银子……” “只管给巧玉送过去,其余的我会想办法。”黎言裳目光炯炯,闪着一抹异样的光彩,也给宝瓶注入一丝暖阳般的希望。 这一刻,宝瓶希望世子妃能真正的强势起来。 次日清晨,黎言裳早早的起来,依旧一身素淡,面上却略略施了脂粉,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一些。 仝氏正坐在大炕几上吃茶,见她进来,眸底几不可见的亮了亮,嘴上却带着一丝埋怨道,“大清早的,风凉天冷的,你还出来做什么,不好好的在屋里头养着。” 黎言裳屈膝下拜,“现如今有母亲关怀着,身子早就大好了。多谢母亲的疼惜,媳妇应当尽心尽力孝敬父亲母亲。” 说着竟是红了眼圈。 仝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底,软硬兼施这一招果然管用,面上的笑容更甚,“你进府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你的心我还不知道?” 外头门帘挑动,走进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只见她身穿一件桃红色夹袄,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头上金钗玉枝,颇有几分姿色。 当看到黎言裳也在此时,眸中惊讶一闪而过,她缓步走到仝氏跟前屈膝行礼,“母亲。” 又转身朝黎言裳道,“大嫂。” 黎言裳笑了笑欠欠身还礼,叫了声,“三妹。” 这位便是仝氏亲生的女儿和硕郡主宇文清露,今年刚满十四岁。 紧接着庶出的清铄郡主宇文清霞与庶次子英和郡王妃万氏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进门,自是一一行礼,在看到黎言裳在时,都有几分惊讶。 万氏显见是个精明的,眉角微动,挤出几丝悲伤来,“大嫂,您也莫要伤心,等养好身子了,以后机会还多的是。” 黎言裳微微一笑,“多谢弟妹宽慰,幸好有母亲照拂着,我这身子好多了。” 仝氏自然爱听这话,也觉得黎言裳似乎比以前更乖巧懂事了,遂道,“明儿个便是你们大哥的好日子,前几日我分派给你们的,还是各自干好各自的,晔哥儿媳妇,你既是已出了月子,身子养的也差不多了,便同健哥儿媳妇一起在前头招呼女眷吧。” 黎言裳点头应下。 仝氏又接着说下去,“明儿个人来人往的,你们可都仔细着了。”说着瞟了瞟宇文清露两姐妹,“尤其是你们两个,莫要给我丢了脸。” 两姐妹顿时一愣,随即明白,都微微的低了头,红着脸应了。 她们一个刚满十四岁,一个年中便要及笄,都已到了论婚嫁的年纪,博个好名声自然也是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仝氏还待再说下去,金枝却已急匆匆的奔进来,走到仝氏跟前,凑近她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仝氏顿时脸色大变,眉角微微颤动着,显见并不是什么好事。 房内气氛登时也沉闷起来,黎言裳只安静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仿若丝毫不关注旁的事,但她的耳朵却在很认真的扑捉着每一个信息。 金枝说完便立在仝氏身后,目光有意无意的在黎言裳身上转了转。 仝氏强自压下心头愤怒,淡淡道,“你们都各忙各的去吧。” 四人慌忙齐齐拜别,仝氏却又开口道,“晔哥儿媳妇留下。” 黎言裳心头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面上却平静如水,仍是乖巧的站在一旁候着。 等万氏三人走出房门一会子,仝氏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茶盏叮当作响,黎言裳也被吓了一大跳。 装透明人是不可能的了,遂上前询问,“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仝氏面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金枝,去,把春眠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金枝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疾步朝外奔去。 仝氏气的胸脯上下起伏着,竟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冷冷的抛出来一句,“这兄弟两个,简直是要气死我。” 黎言裳眼皮跳了跳,暗暗寻思仝氏的话,兄弟两个?指的谁?晋王一共三个儿子,嫡长子宇文晔,庶次子宇文健,嫡三子宇文恒渊。 仝氏既是把她留下,那这其中之一定然有宇文晔了。 黎言裳面带忧色,轻声道,“母亲,可是世子爷又惹您生气了?您千万保重身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仝氏这才长长的舒口气,面色凄然,“真是继母难为,我一心一意的为晔哥儿着想,可有些时候,有些话我却是不方便说的,你刚小产,他原不该这么急着纳侧妃,这倒也罢了,明日便是他的好日子,他偏偏又要出去惹事。” 从这几句话中,黎言裳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佯装焦急的道,“母亲,您莫要生气,世子爷一时糊涂,这才累的您动如此大气,您这是疼他念他。” 仝氏还要张口说什么,金枝已带了个丫头进来。 仝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声呵斥,“还不给我跪下,平日里对你们宽待几分,倒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春眠吓得一惊,慌忙跪下。 仝氏面色发青,狠狠的盯着春眠,“说,昨儿个你们郡王爷有没有回来?是不是宿在外头了?” 春眠一路上担心的便是此事,没想到王妃真的问起来,她还打算隐瞒一二,但见王妃正在盛怒中,却也不敢乱说话了。 仝氏见她不语,气的嘴唇颤了颤,“你,你还想替他瞒着?我让你做他的贴身丫头,就是把他交给你照看,可你倒好,现如今,他在外头为了个伶人挑唆人把威远侯府的二爷打了个半死,你还想替他瞒多久?” 春眠吓得一个激灵,面色灰白,急的眼泪打转,“王妃,奴婢也是没办法,郡王爷不准奴婢往外说,王妃,求您饶了奴婢吧。” 仝氏猛的拍了下桌面,又是一阵乒乓作响,“你还有脸求我饶了你,那我问你,本王妃该去求谁饶了郡王爷?” 王妃的阴狠,春眠怎会不知,她本是王妃跟前伺候的,后来才被送到英平郡王那里,王妃既是如此说,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春眠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王妃,请您责罚奴婢,切莫牵连了奴婢的爹娘。” 仝氏冷哼一声,“拉下去,杖责五十,如若不死,扔出府去,就说犯了王府大忌。” 总归一个死字,春眠一脸绝望,但却未再出声求饶。 黎言裳心头微动,上前道,“母亲,三弟刚出了这事,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便把她扔到外头去,难免被人诟病,莫不如留她个活口,也可为三弟辨明一二。” 仝氏猛的一震,恍然惊悟,儿子犯了错,她还未及惩罚,便把个丫头打死扔了出去。 下人纵然有错,可也做不了主子的主,说到底还是主子的错,再往深里说,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子无方。杖毙一个丫头,反而会落下个不分青白阴狠毒辣纵子行凶的名声。 她只觉得后背发冷,长长的吐口气才算缓过神来,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黎言裳,“多亏你提醒我,险些犯下大错。” 5.第5章 祸根在己莫怨人 仝氏杏目圆瞪,咬牙切齿的看着早已软成一滩的春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且先回去,将郡王爷这阵子在外头的事情都给我打听出来回给我,等郡王爷回来,我再惩治你。”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春眠,万没想到还能活下来,顿时跪在地上朝仝氏重重磕了几个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又转过身子朝黎言裳磕头,“多谢世子妃。” 仝氏看一眼金枝,吩咐道,“你快去外院打听清楚了,郡王爷跟世子爷有没有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枝应声而去,春眠似是被吓傻了,又被仝氏吼了一声才连滚带爬的奔出房门去。 “都是些不中用的,白白的养了些废物。”仝氏气的两眼直突,紧握着的拳头里,长长的指甲已扎进手心里。 “母亲,您缓一缓,莫要气坏了身子。”黎言裳一边出声相劝一边暗地里思索宇文晔在这场打人事件中是个什么角色。 仝氏瞟她一眼,话头转到宇文晔身上,“你三弟在外面因着个唱戏的与人打闹,回来禀告的人说,晔哥儿的车也在那里,却不见晔哥儿出来劝解一二,这兄弟两个倒是好,一个个的全往这些个地方钻,还把威远侯府的二爷给打了个半死,这威远侯府……。” 黎言裳登时恍然大悟,宇文恒渊在外与人打架,宇文晔明明也在场,却不管不问,明里说世子爷是纵容弟弟行凶,暗地里却是个兄弟不和。 而仝氏的嫡长女宛平郡主宇文青霜则是威远侯府的长媳。 “母亲……”黎言裳想再劝解几句,门外头却又进来个丫头急急禀告,“王妃,宛平郡主回来了。” 仝氏心里咯噔一下,女儿所为何事,她心里怎会不知?只是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的快。 门帘哗啦一下被人挑起来,一个身穿桃青色宽袖褙子,水青色掖地长裙的女子走进来,脸上微微带着几分薄怒,瞧见黎言裳在时,眉角微微的挑了挑,随即淡淡一笑。 宛平郡主宇文青霜额头稍宽,下巴稍显四方,面上施着一层薄薄的细粉,浓眉大眼,倒是一副富态的贵妇相。 宇文青霜先是走到仝氏跟前行礼,“母亲。”又走到黎言裳跟前缓缓一拜,“大嫂。” 黎言裳忙回礼,“妹妹莫要多礼。” 宇文青霜此时急慌慌的回来,定是为了打架之事,黎言裳正想寻个借口离开,却见金枝挑帘进来了,回禀道,“王妃,世子爷已经回来了,郡王爷还没回来。” 仝氏的面色又低沉了几分,黎言裳忙屈膝告辞,“母亲,媳妇先去看看世子爷,正好有妹妹陪着您说话,还望您能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 此话正合仝氏心意,遂点点头,“也好,你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黎言裳走出门去,宇文青霜方才露出一脸愁容,眼角挂着怒气,“母亲,三弟倒好,惹了事就不敢露面了,可不露面这事能算完吗?” 宇文青霜不待仝氏说话,接着说下去,“那位二爷前年才刚死了父亲,跟着母亲来府里投靠,老侯爷一心一意的栽培着,甚是看重,他倒也争气,一门心思的读书,可谁知碰上这一群纨绔子弟,说了几句,竟然遭了这一顿毒打。回来的人禀告说,都是三弟挑唆的,这传扬出去,咱们王府岂不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 宇文青霜说着眉角都紧紧的皱在一起,今儿个一大早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气死,一为不争气的弟弟,更为自己眼下在侯府的处境。 自己的亲弟弟打了婆家的爷们,这让她处境颇为尴尬。 仝氏也气的直打哆嗦,“这个孽障,都是那一群不学好的给教唆的,可现如今,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又能如何?” 宇文青霜本是个温和的性子,但也被激的恼怒起来,“他若是个学好的,也不至于闯下如此大祸,父亲呢?可知此事?” 面对女儿的指责,仝氏只觉得脸上一阵羞愧,又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恶狠狠的说,“还有那尊贵的世子爷,据说也在场,怎么不好歹的拦着点?我看他也是没安好心。” 宇文青霜本是想来问个究竟,好歹给人家个说法,可此时听母亲如此说,直气的坐也坐不住了,“母亲,这些年您对大哥做的那些个事先不说了,现在三弟出事了,您又怪在大哥身上。”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女儿原不该多说,可是您想想,您做的对吗?大嫂原就是个娘家没根基的,也不会帮衬到大哥什么,您偏偏要挑唆了两人不和,现在倒好,连肚里的孩子都没了,难道您还真想让三弟的孩子成为这王府的嫡孙长子?可说到底,大哥还是这王府的世子爷。” 仝氏被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暗暗恼怒女儿说话不留情面,可最后一句话却是真的冤枉了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害她肚里的孩子不成?” 宇文青霜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遂轻轻叹口气,“母亲,您心里想的什么我都明白,就如我现在也要为睿哥儿做打算,都是一样的为人母的心。” 仝氏顿时心底一紧,“怎么?睿哥儿怎么了?你在侯府过的难了?” 见母亲如此关心自己,宇文青霜的心微微一软,心头的气也消了大半,“母亲放心,睿哥儿好好的,我也过得很好,可是三弟这事……” 仝氏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希望过得好好的。 “王妃。”一直忙着打探消息的金枝又急慌慌的进来了,面色焦急不安,“王妃,晋王王爷绑了郡王爷进宫里去了。” 仝氏只觉得眼前一晕,差点倒过去。 宇文青霜急忙上前扶住,轻声劝慰,“母亲,您不必担心,父亲自有分寸的,这事当该如此,即便父亲不绑了三弟,老侯爷也定去皇上那儿讨个公道,反不如父亲送去的好。” 仝氏顿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这万一……” 宇文青霜轻轻的搂住仝氏肩膀,“母亲,没有万一,何况三弟只是挑唆,并未亲自动手,老侯爷看在父亲与我的情分上,也不会闹得太过。” 仝氏慌乱的点点头,只能信了宇文青霜的话,可心底仍是乱的如一团麻。 安书院原是宇文晔专心读书的地方,后来宇文晔干脆就住在这里,吃喝住读,全都在此。 黎言裳初进安书院时,只觉得静谧的像是无人居住一般,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心下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先让宝瓶进去禀告一声。 “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正在暗自犹豫,身后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回过头,见是一个身穿暗黄色衣衫的丫头正在屈膝行礼,瞧着打扮,应是在宇文晔跟前伺候的大丫头彩屏。 黎言裳遂轻声问了问,“世子爷回来了么?” 彩屏站直身子,面上带了一丝惊慌,忙着迎了黎言裳进屋,“回禀世子妃,世子爷方才回来了,这会子又出去了。” “知道是去哪里了吗?” 彩屏稍稍犹豫了下,才回道,“好像是进宫了。” 黎言裳淡淡的哦了一声,在屋里扫视一圈,见四周放的大多都是书,果然是个喜好读书的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桌上正摊着一本书。 黎言裳缓缓起身走过去,只见那书页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字体龙飞凤舞,“风吹杨柳动,心无彩飞凤。”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心下一动,在那两句话的后头加了这两句。 放下笔,她转过身来,又问道,“昨儿个世子爷回来了吗?” 彩屏更显慌张,眼角偷瞟,却也不敢故意隐瞒,遂小心翼翼回道,“回世子妃,世子爷昨夜,并未回来。” 黎言裳未再多问,只嘱咐了一句,“世子爷回来,多做些清淡之食,如今风大干燥,多准备些清凉汤水。” 彩屏微微愣了愣,慌忙应下来,只战战兢兢等着接下来的训斥,以往这种时候,世子妃定会大发雷霆,然后一直在此等世子爷回来。 谁知她等了一会子,却见王妃只是又多看了几眼那书页上的字,竟是转身就走了,她慌忙弯腰,“送世子妃。” 出了安书院,宝瓶心下疑惑,遂低声问,“世子妃,彩屏与春眠……” 黎言裳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彩屏与春眠一样,也隐瞒了世子爷彻夜不归的事,也应该受到处罚对不对?” 宝瓶点点头,“您一句话不说,岂不是纵容了她们去?让她们都以为世子妃您是好欺瞒的容易糊弄的。” 宝瓶的意思黎言裳明白,要趁侧妃进门前及时立威,至少摆个正牌世子妃的谱出来。这两日看下来,黎言裳已略略明白,在丫头仆妇们眼里,她不过是只纸老虎,凶狠只在外表,而内底里却是毫无气势的。 而黎言裳以前那种惩罚似的立威只不过让她们在跟前的时候惧怕,心底里却是极其不服甚至是看轻她的。 这样的立威要来何用?以前的黎言裳用过那么多次,还不是落个身败名裂无人问津的下场? 黎言裳微微叹口气,看一眼高高升起的太阳,“宝瓶,你要记得,立威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惩罚,而且立威也要看时候,现在这时候,动,不如静。” ========作者的话========== 前面的章节调整了下字数,亲们看完这章再去前面一章看下。 6.第6章 雷霆大怒意猜测 “世子妃?”尖细的声音乍然响起,与这安静的环境极为不协调。 黎言裳微微皱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红菱过来了。 红菱依旧桃红艳妆,面上一层厚厚的脂粉,扶着巧玉的手徐徐走过来,缓缓下拜,“世子妃,您,这是去安书院了?世子爷?” 宝瓶接过话来,“世子爷不在。” 红菱斜着眼角瞟了宝瓶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宝瓶气的满面通红,却也无话反驳,毕竟红菱现在算是半个主子。 黎言裳冷冷的看一眼红菱,“奴婢的话何必动气。” 见黎言裳向着自己说话,红菱面上一喜,脱口而出,“奴婢不过替世子妃教训她两句,在世子妃跟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黎言裳淡淡的接过话来,“都是奴婢,何必动气。” 红菱一下子怔在原地,瞬间明白了方才那句话的含义,登时脸上一阵青红,紧咬着嘴唇说不话来。 黎言裳扶住宝瓶的手,懒懒的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宝瓶差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世子妃这句话接的实在太绝了,看把那位不知好歹的给气的,真是解气。 走出不远,黎言裳嘴角微动,带了丝丝笑意,“你个小丫头,想笑就笑出来吧,看把个小脸给憋得。” 宝瓶这才低声哧哧笑起来,“世子妃,您可替奴婢出了口气。” 黎言裳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宝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好,只有把自己保护好了,才有机会绊倒那些对咱们不怀好意的人。” 宝瓶顿时明白了,当即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不会再冲动了。”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远远的看到英和郡王妃万氏急匆匆的自另一条道上走过来。 万氏看到她们,急急的迎上来,“大嫂,听说府里出了事,母亲气得晕倒了?方才你走的最晚,母亲有没有说什么事?” 像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万氏早晚也得知道,黎言裳遂简单说了几句。 万氏立时便生气道,“三弟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惹出这种事来,还累的大哥也跟着受了牵连,明天这大好的日子,那些个爱嚼舌根的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顿了顿,万氏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黎言裳说道,“要我说,也是这位侧妃不祥,刚要进门,就带来这种腌臜事。” 黎言裳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说多了只怕又会成为某些人的某些把柄,在这王府大院里,哪个是一清二白没个心思的? 更何况,以前的黎言裳人缘还没好到连万氏都来多话巴结的地步,黎言裳遂笑了笑,“咱们去看看母亲吧。” 万氏见她并不引着自己的话头往下说,面上有些讪讪的,一边应了往静武院走,一边又说道,“大嫂,方才看到您跟前那个婢女过去了,真真花枝招展。” 那个婢女自是指的红菱,黎言裳淡淡的哦了声。 万氏又接着说下去,“大嫂,不是我说,这也真是个背弃主子的贱婢,亏得您当初……”万氏看了看黎言裳的脸,见她面上并无异色,才接着说下去,“您小产那日,我看她跟您说了阵子话,谁知那晚您就出事了,八成是让她给气的。” 黎言裳心底一动,随即便道,“我只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她,一个奴婢,何必与她置气。” 可她心里却一直在想红菱到底跟黎言裳说了什么话?黎言裳一直不肯吃药会不会跟她有关系呢? 她虽有心再多问一问,却又担心万氏怀疑,遂强压下心头疑惑,准备回去好好问问宝瓶。 两人到了静武院,却被丫头挡在外面,“王妃现刚刚睡下,还请世子妃郡王妃先回去歇着。” 两人问了几句仝氏的情形,似乎并无大碍,又对丫头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静武院。 回到霓裳院,黎言裳问起小产那日红菱与自己说话的事,宝瓶竟然并不知晓,她更是觉得奇怪,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 “世子妃,陈旺家的来见您。”倚翠进来禀告。 黎言裳疑惑的看一眼宝瓶,宝瓶马上解释道,“世子妃,陈旺是春眠的爹。外院里负责采买的管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陈旺家的却是在浆洗房里,为人老实巴交。两人就春眠一个闺女,可宝贝着呢。” 黎言裳顿时明白了什么意思,“让她进来吧。” 陈旺家的穿着一件灰色稍显破旧的短襟夹袄,微低着头探进身来,朝前走了几步便跪在地上,猛的磕起头来,“奴婢们一家子都感激世子妃的救命之恩,世子妃若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家自当卖了老命替世子妃办事。” 黎言裳眼角微动,瞥见门帘微微动了动,淡淡一笑,“你不必谢我,自当去谢王妃,你女儿犯了错,是王妃宽宏大量才饶恕了她,否则哪还有她的命在。” 宝瓶也注意到门帘的晃动,缓步走到门口,挑起帘子,果然瞧见桃桂正急急的往旁边闪躲着,她也不多言,遂转身去了隔壁耳房佯装去拿别的东西。 桃桂却不敢再在门边晃悠了,挪到院里去干别的活。 陈旺家的接着磕头,“奴婢一家感念王妃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的确是个老实的,不会说那些讨好人的话来。 黎言裳微微的叹了口气,“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能救人一命也是幸事,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亦是不易。我并不是要你们回报的,只是觉得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陈旺家的微微一愣,以往哪个主子不是施点恩惠便索要百倍回报,这位世子妃竟是这样淡然,都说她现如今活着不如死了好,她竟是这么艰难也要活下去,而且还要好好的活着。 黎言裳摆了摆手,“行了,你们的感谢我接受了,回去好好干活吧,这才是份内的事。” 陈旺家的不敢多说,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方才低着头走出门去。 这一日,晋王府里人心惶惶,个个心惊胆颤,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晋王妃,那些守在二门及外院的更是不敢懈怠,但凡有外面的消息传进来,他们都恨不得长了翅膀报到王妃跟前去。 到了傍晚终于有消息传进来,皇上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御医去给樊家二爷瞧病,幸好只是些外伤,性命无碍。 又有消息传来,皇上大发雷霆,扣了宇文恒渊在书院里头抄孝经。 消息一波一波的传进来,却并无宇文晔的消息。 黎言裳虽面色镇静淡然,心里却在不住思量,按理说宇文晔充其量是个纵弟行凶的罪名,竟是没了声息,着实奇怪。 可明日是宇文晔成亲的日子,为了皇室颜面,皇上也定不会不放他回来,更何况还有一个向来疼爱他的皇后姨母。 所以黎言裳并不担心,让她颇有些头疼的是明日的喜宴。 她微皱眉角,吩咐宝瓶,“你去英平郡王妃那里讨一份明日喜宴的人名单子来,就说我素日不喜宴会,各家夫人小姐都不认识,莫要给王府丢了脸。” 宝瓶怔了怔,动了动嘴唇,最后终于还是说出口,“世子妃,世子爷到现在还没回来,您还有心思看这些……” 黎言裳不怒反问,“那你说,我是该闯到宫里见见世子爷呢?还是该闹到王妃那里哭喊一阵?” 宝瓶被堵得哑口无言。 黎言裳微微一笑,“所以还不如咱们把明天的事都准备好,也好给世子爷脸上争争光,对不对?” 宝瓶果然脸色变了变,多了一份惊喜,立马说道,“奴婢这就去。” 过了好一阵子,宝瓶手上拿着两个册子才回来了,回禀道,“世子妃,郡王妃怕您一时记不住,在册子上做了些标记。” 黎言裳接过册子来,见一张是记着来往的各府夫人及小姐,另一张则是各府礼单。 万氏果然精细,不但在上头标注了各家老爷官衔名号,就连夫人小姐的喜好都做了简单标注,但瞧她这份细心,黎言裳就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因着宇文晔是娶侧妃,虽是皇上皇后亲自保媒,但几位王妃们却也只是派个人过来贺贺,并不亲自参加喜宴,来参加喜宴的多是各府里的夫人小姐们。 这一圈溜下来,黎言裳早已记住大半,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卫国公的嫡长女沈郁和玄武侯府的嫡长女雷馨予,据说两个都是貌若天仙,同样的孤傲清高,但前者为人尖酸刻薄,而后者却极少与人接触。 黎言裳又将那长长的礼单看了一遍,不由啧啧咋舌,就这些东西摆在一起,都够她吃用几辈子的了。 入夜,子时已过,黎言裳放下那一长串礼单,揉揉发酸的两眼,缓缓站起身,两腿有些酸麻。 宝瓶从外头急匆匆的奔进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 黎言裳点点头,“宫里怎么说?” 宝瓶微微一愣,她只打听到世子爷回来了,就赶着来报信的,其余的还没来得及打听,“世子妃,您不过去瞧瞧么?” 黎言裳缓缓摇头,“世子爷这会子正烦着呢,只要回来了就好,你吩咐做一碗山药小米粥给世子爷送过去,折腾了这一天,世子爷定然累了乏了,早点歇着,明日还有更重要的事。” 宝瓶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世子妃既然这么说了,就这么去做吧。 宝瓶去了半天才回来,回禀道,“世子妃,世子爷回来后一句话没说,洗洗便上床歇着了。就连那些跟着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黎言裳略一沉思,便道,“咱们也歇着吧,明儿个事还多着呢。” 宝瓶不禁暗暗苦笑,这会子世子爷跟世子妃倒是像的很,一个镇静淡然,一个倒头就睡,竟都像没事人一样,反倒苦了她们这一群提心吊胆的丫头婆子们。 可她心里头也明白,明日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档口,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7.第7章 夜半事发心生计 只在床上歪了片刻,黎言裳便被外头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屋内烛光摇曳,映射的各样物什朦朦胧胧。 宝瓶推门进来,见她已经披了衣下床,急忙上前,“世子妃,方才宫里来人,又把世子爷请回宫里去了。” 黎言裳心下暗惊,自是放回来了,便是顾着喜日,怎会又请回去了?莫不是樊家二爷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晋王爷呢?有没有一同进宫?” 宝瓶面带忧色,“也一并跟着去了。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言裳眉角微蹙,初来乍到,她对宇文晔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明明是个舞文弄墨只知风花雪月的富家子弟,却又瞧不出内底来,否则以仝氏那样的性情,又怎会容许他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爷? 在她仅有的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世子爷面前遮了一层轻纱,令人捉摸不透。“宝瓶,咱们去一趟静武院,这会子王妃定然也被惊醒了。” 宝瓶不敢怠慢,忙着伺候世子妃穿戴整齐,又特意加了件毛绒外衣披在肩上。 出了房门,一阵寒气袭上来,黎言裳不禁打个寒颤,伸手扯扯衣角,将脖子缩在厚实的大衣里。 府内早已是灯火透明,大红的灯笼越发显得喜庆,但在冷风里飘荡着却像是没了着落被人牵在手里的纸娃娃一般。 黎言裳不禁在心底叹口气,如今的她又何尝不是这般?犹如这左右摇摆的灯笼,被风吹着挣扎着却终究逃不过那一根线。 如今她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这一辈子只怕再也难逃这王府大门,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高门大院里。 死?她心底又是一颤,对于重生一次的她来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不明不白又被扣上些罪名。 这具身子的主人死的时候也该是不瞑目的吧,或许正因为如此,才招来自己的魂魄替她继续活下去,既如此,便要好好的活一番。 而在这王府大院里,她想要活下去,所要依仗的不是晋王也不是晋王妃,而是早已把这一生一世捆绑在一起世子爷,宇文晔。 她深知一个道理,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无论这院内有多少诡计阴谋,无论有多少争宠恃娇,女人所要依仗的仍然是男人,而女人只有抓住了男人的心,住进男人心里,才能站稳脚跟。 而抓住男人的心,靠的不是争不是抢,亦是同样的拿心去交换,交付真心方可得到另一颗真心。 然而,宇文晔是值得她交付真心的良人吗?他现在对她已是恨之入骨,恨吗? 黎言裳陡然想起一句话来,爱之深恨之切。 前头灯光愈发明亮,黎言裳忙收起这些乱糟糟的思绪,现如今,只有确保宇文晔平平安安,她才能考虑以后的事,否则,只怕前路更加艰难。 “大嫂,你也过来了?”万氏搀着一个丫头从另一道路上走过来,朦胧灯光下,面带忧色,“母亲不知怎样了?” 黎言裳亦是一脸忧色,“咱们快进去瞧瞧母亲吧,莫要气坏了身子。” 万氏走上来与黎言裳并排往前走,“大嫂也不要太担心,郡王爷已经出门打探消息去了,不管怎样,皇上总会顾忌咱们王府的面子,天亮前大哥定然能回来的。” 黎言裳嗯了一声,面带歉意,“累的大家都跟着忧心了。” 万氏微微一愣,黎言裳这样真心的话她还是头一次听到,遂低声道,“大嫂,您跟以前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带着些涩涩苦意,仿佛一阵叹息,“人总是会变得。” 万氏怔了怔,想起这些年她嫁进晋王府后的小心翼翼,又何尝不是一天天在变化呢?英和郡王是庶子,性子懦弱却又有些极端,往往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晋王妃的心她岂有不知之理?这些年他们夹在王妃与世子爷之间,犹如在夹缝里偷偷喘息,日子却也不好过。 这一次她们没被挡在外头,而是金枝亲自打了帘子请她们进去。 仝氏正坐在炕上,微低着头,面色阴沉,见她二人进来,竟气的咬牙切齿起来,“真真气死人,大喜的日子,偏偏生出这样的事,晋王府的脸都给他们丢尽了。” 几句话说完,竟然呛出一阵咳嗽来。 站在旁边的金枝慌忙上前,一手抚在仝氏背后,轻轻拍打着,嘴里焦急的劝着,“王妃,您好歹紧着自己的身子,万事还有王爷照应着,您的身子要紧。” 万氏也疾步上前,端了桌上茶水递上去,低声劝慰,“母亲,这事儿也赶巧了,谁也不知道那樊家二爷竟是这样的弱不禁风,三弟素日里也不是这样的性子,竟然全都赶在一起了,您消消气才好。” 仝氏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张脸已憋得通红,气的拍打着桌子,狠声说道,“不过是樊家旁支的一个小爷,却偏要闹到宫里头去,威远侯当真是糊涂了。” 末了又加了句,“偏偏是这样的一个小爷,孤儿寡母的,倒像是咱们欺负了他,累的你妹子在府里也被人诟病。” 仝氏竟是这样的沉不住气,连威远侯都骂进去了,黎言裳倒有些惊讶,她心底微微一动,遂上前一步,蹙着眉角说道,“母亲,威远侯府的人已认定是咱们晋王府惹下的事,这阵势怕是不肯罢休了,既如此,咱们也不好再躲避了,不如让媳妇去一趟威远侯府,一来可以探探那位二爷的情形,二来也可以摸一摸威远侯府到底什么意思。” 仝氏挑起狭长的眉角,闪过一丝疑惑,瞟向黎言裳,“这个时候,你去?” 黎言裳点点头,面色坦然,“媳妇身为世子妃,又是青霜的大嫂,论理也算是那位二爷的嫂嫂,母亲身体不适,我替母亲去瞧瞧这位二爷,也算是咱们晋王府的一番心意。这事儿是世子爷跟三弟引起来的,媳妇上门道歉,也是常理。” 仝氏心底微动,这一番话是正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主动总比被动要好,但对黎言裳,她颇有些怀疑,她竟然有这样的度量?亲自上门道歉?万一弄巧成拙,岂不又是一桩麻烦事? 仝氏的思绪飞快的旋转着,不过,如果真的办砸了,也不一定是坏事,这可是世子妃亲自往世子爷脸上抹黑,却是怪不得她的。 黎言裳对她心里想法猜个大概,缓缓道,“母亲,媳妇到底是晚辈,什么话都经得住,可媳妇也是世子妃,威远侯府的人也该知道分寸的。” 仝氏又想了想,方才道,“金枝,找几个稳妥的婆子跟世子妃去一趟威远侯府,若有差池,小心狗命。” 金枝应了一声下去寻人。 仝氏又嘱咐了几句要紧的话以及威远侯府的大体情形,万氏提议跟着同去,却被仝氏驳回了。 8.第8章 亲临侯府探究竟 寅时,黎言裳上了晋王府专门出行的软轿,身边带着宝瓶和金枝以及两个稳重的老婆子,一个唤作乔妈妈,一个唤作余妈妈,两个都是仝氏跟前伺候的。 大街上寂静无声,只有风偶尔擦过地面的簌簌声,还有轿夫们的脚步声,急促却不慌乱。 坐在轿内,黎言裳将前前后后的事串在一起仔细的想了想,对这一趟出行却也并无几分把握,毕竟是纸上谈兵,威远侯府究竟怎样,还要置身其中才能对症下药,那便只有随机应变了。 仝氏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不过是樊家旁支的一个小爷,威远侯府缘何非揪住晋王府不放呢?晋王府到底是皇室,丢了颜面,亦是损了皇室颜面,威远侯府这样的有恃无恐,单单只为那孤儿寡母讨回公道吗? 两府隔得并不远,只一会儿轿子便停在威远侯府的大门前,乔妈妈上前敲门,递了帖子进去。 不过片刻便有人将门打开,灯火透明映照下,从大门里走出一群人来,走在最前头便是威远侯夫人,跟在一旁的则是宇文青霜。 两人面上都带着些讶异,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金枝一旁掀起轿帘,搀着黎言裳下了轿,威远侯府的人一一上前行礼,黎言裳慌忙挡了,面色焦急,一张口便先问道,“侯夫人,二爷如今怎样了?情形如何?” 威远侯夫人约莫四十来岁,眉目间带着几分精明,她万万没想到这深更半夜的,世子妃居然亲自上门来了,竟又是这样一副真心焦急关切的模样,她不由得暗暗纳罕,遂一边暗自打量着黎言裳,一边小心翼翼的回道,“有劳世子妃挂着了,世子妃何须亲自来一趟?” 黎言裳微微欠了欠身,面带忧色,一脸真诚,“侯夫人,这原是咱们给侯府带来麻烦,王妃本想来瞧瞧二爷的,谁知白日里听到三弟闯了这祸事,竟给气病了,这会子还躺在床上,王妃特地嘱咐我来探望二爷,也亲自给侯爷侯夫人陪个不是。” 威远侯夫人哪里敢受黎言裳的礼,慌忙闪身躲开,“世子妃,您真是折煞老妇了,世子妃,您快请进。” 威远侯夫人引着黎言裳进了府门,心里却渐渐的没了底气,原以为世子妃是来兴师问罪的,谁知道竟是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来了,还是当着这一众人,说的又是情真意切,倒叫她不知如何应对了。 倒是宇文青霜在一旁接过话来,“大嫂,这夜深露重的,您身子才刚好,才该多注意,二弟方才情形危机,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父亲急切无奈,只得进宫去求太医,这才又惊动了皇上,父亲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宇文青霜对于黎言裳的突然造访也颇为惊讶,心下震惊之余,难免有些担心黎言裳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这位世子妃的脾性她可是清楚的,心底里明明是自卑的,却又揣着一股趾高气昂的架子,这会子见她平易近人说话也礼让三分,心底有些疑惑,面上却不露半分。 黎言裳自是听出其中含义,威远侯这是进宫找皇帝评理去了,嘴上却颇为体谅的道,“出了这样的大事,侯爷自是担心的,若不是宫里来人,咱们还都不知道二爷的情形,都怪那些误传消息的,若知道二爷是这般危险,世子爷自是过来守着的。” 一行人进了侯府待客正厅,黎言裳方才坐稳,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衫的妇人急匆匆奔进来,头上斜斜的插着几支银钗,头发稍显凌乱,面色更是焦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威远侯夫人跟前,竟是哭着道,“大嫂,书启怕是不行了。” 书启便是那位樊家二爷的名讳,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威远侯夫人却镇静的很,瞟一眼那妇人,转过头对黎言裳道,“还请世子妃莫要见怪,她便是书启的娘,不懂规矩。”遂又瞪了一眼那妇人,“还不快见过晋王府世子妃,世子妃亲自来看书启了。” 那妇人面带泪痕稍稍呆了呆,方才后退两步,待想起这便是害死自己儿子的家人时,顿时眼里冒出一股火来,竟是蓦地抬起头来,直直的望向黎言裳,却见黎言裳眉目间满是忧心与关切,目里又夹着些不怒自威的凌厉来,直吓得又倒退了两步。 威远侯夫人见她失态,慌忙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还不快见过世子妃。” 樊夫人猛然回过神,接到侯夫人颇为冷冽的眼神,登时面色绯红,慌忙的整整衣襟,刚要弯膝跪下去,却被黎言裳提前一把拽住了,“樊夫人莫要多礼,这会子正伤心着,还行那些个俗礼做什么?快说说二爷是怎么回事?宫里的太医还没过来吗?” 樊夫人原不过是小门户里出来的,素日里也不常出门,即便是到了威远侯府也只是偶尔来侯夫人这里坐坐,何曾见过世子妃这样的大人物,又因着方才的失态与心底的愤恨,登时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威远侯夫人知她小家子气又恐她说错话,却也顾不上别的,焦灼不安的问道,“你倒是快说说书启怎么样了?” 樊夫人身子微微一颤,抽泣道,“书启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太医们刚到,这会子正在诊治呢。” 宇文青霜见她说的不清不楚,徒增大家忧心,遂站起身,“母亲,我过去瞧瞧,看到底怎么回事。”遂又转过头看了看黎言裳,“大嫂,您也在这里歇歇吧,外面天寒,莫要冻坏了身子,我去去就来。” 黎言裳自知不能亲自过去瞧瞧那位二爷的,到底是陌生男子受的又是外伤,遂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妹妹了。” 樊夫人面色苍白,呆呆的说了句,“我也看着去。”竟是转身就跟着宇文青霜走了。 黎言裳还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急匆匆奔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威远侯夫人也跟着站在一边,气的跺跺脚,低声怒道,“这个不懂规矩的,世子妃,还请您看在她一心念着儿子的份上,莫要同她计较。” “侯夫人严重了,为人母亲,原是这样的心,哪个母亲能忍受失去孩儿的痛苦?”黎言裳声音低沉,轻如叹息,在这寂冷的寒夜显得尤为凄凉。 威远侯夫人陡然想起黎言裳小产的事,又想想这一阵子的流言,禁不住涌上一阵怜惜,急忙吩咐道,“快去把我的貂皮锦团给世子妃拿来垫上。” 立时便有丫头捧了锦团来放在黎言裳方才坐过的雕花大木椅上,宝瓶忙搀住世子妃,黎言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朝威远侯夫人说了句,“多谢侯夫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宇文青霜终于返回来,面上苍白却也带着一丝喜气,“母亲,二弟已经喝下太医煎的药,总算吊住了一口气,太医说,只要今日能醒过来,便无大碍了。” 9.第9章 诚心执守暗较劲 威远侯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多谢菩萨保佑,但愿他能逢凶化吉,早点醒过来。” “定是母亲的诚心打动了菩萨,是以才保住了二弟。”宇文青霜脸上带着些疲倦,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威远侯夫人看看宇文青霜,自是明白她的心思,这一场祸事牵扯到晋王府,宇文青霜心里最是不安,但娘家兄弟犯错却也怪不到她头上,更何况此事一出,她便风风火火奔到娘家论理去了,这个媳妇,自己还是满意的。 “我看倒是世子妃带来的福气,世子妃的诚心打动了菩萨,书启一定会醒过来的。”威远侯夫人顺着宇文青霜的话说下去,恰好合了宇文青霜的心意。 这其中的奥妙黎言裳自是明白,侯夫人能说出这话,倒不像是要跟晋王府撕破脸皮的,但威远侯…… 威远侯夫人又接着说道,“世子妃,这天寒露重的,明儿个王府又有喜事要办,您还是先回去吧,书启醒了后,马上派人去王府送信。” 宇文青霜也在一旁劝解,“大嫂,这会子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等着了,母亲怕是也等的焦急,您便先回去吧。” 黎言裳却摇了摇头,唤过金枝来,吩咐道,“你且带着乔妈妈先回去禀告王妃,让母亲放心,就说我在这里等二爷醒了后再回去。” 金枝微微惊讶,不知世子妃为何如此执拗,但当着侯夫人与郡主的面,却轮不到她一个小丫头评说,遂领命带着乔妈妈回了晋王府。 威远侯夫人见黎言裳却是死了心的要留在侯府,顿时便没了主意,但心里却觉得黎言裳留在这里并不是好事,可人家是诚心诚意要留下来,她总不能赶了出去吧,遂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宇文青霜。 宇文青霜脑子转的极快,瞬间便明白了黎言裳的用意,当下十分赞同的瞟了一眼黎言裳,心下也生出一丝感激,遂道,“母亲,天色不早了,您好歹的休息片刻,大嫂不肯走,也是对二弟的一份真心,说不定真能感动菩萨,二弟就醒过来了呢。不如先让大嫂去我院里,正好书远也不在。” 威远侯夫人只得点点头,同意了,毕竟她们是姑嫂,说起话来也方便的多。 看着两人出了正厅门,侯夫人招手叫来一人,低声吩咐道,“快去二门上,让人进宫给侯爷传个信,就说世子妃守在侯府里,请侯爷快回来。”顿了顿又加了句,“告诉侯爷,世子妃是来道歉的。” 这一天的事折腾下来,她原本是极累的,但世子妃的造访却让她顿时清明起来,晋王府派世子妃亲自上门道歉,竟是不躲不避的态度,坦坦荡荡的揽下了这一摊祸事,若是晋王府避而不见甚至死不承认,他们威远侯府倒有理了,可现如今,倒显得侯府揪住晋王府不放了。 晋王爷,那是替皇上打下江山的社稷重臣,也是皇室内极有威望的人,侯爷这般行事……侯夫人只觉得此事玄机颇深,却不敢再往深处里想了。 宇文青霜的院子里亦是灯火透明,几个丫头守在院子里,见她回来,忙着迎上来,“郡主回来了。” 这般称呼的,自是晋王府里陪嫁过来的丫头,皆是认识黎言裳的,忙上前齐齐行礼。 宇文青霜摆摆手,牵着黎言裳的手进了屋,随口问了句,“睿哥儿睡得可安稳?” 旁边一个丫头回道,“奴婢刚去瞧过了,睡的安稳的很,郡主请放心。” 宇文青霜点点头,“你们都下去吧,我同世子妃说说话。” 宇文青霜紧紧拉着黎言裳的手,“大嫂,辛苦你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在她手臂上拍了拍,“都是一家人,何须说这些话,再说了,这件事你大哥也有责任,我来这一趟,也是为了他。此时他还在宫里头呢。” 宇文青霜面上带了一层薄怒,洁白如玉的脸庞顿时染上了一层潮红,“要怪就怪三弟,大哥的性子最是冷清,不过喜好些风花雪月,与女色上不过是求些心意相通,断不会与那些个伶人有瓜葛。倒是三弟,都被母亲给纵容娇惯坏了,若他有一点还念着我这个长姐,怎么也不会闯下这样的乱子来。” 说着眼圈竟是红了,捏着手帕在眼角处抹了抹。 这倒是个不护短的主,黎言裳登时对其多了几份好感,遂道,“三弟还小,倒是你大哥,碰着这事,原该管管的。”叹口气又道,“但愿樊二爷能平安渡过此关,否则这可就是人命关天的事了。真要闹起来,与你也是不好的。” 宇文青霜眼圈更红,心底亦有些感动,她没想到这个时候黎言裳还能为她着想,想起母亲这些年是如何对待大哥又是如何挑唆大嫂的,真真有些羞愧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黎言裳,呐呐道,“大嫂,你真的变了。”同为人媳妇,她对黎言裳的处境还是有些同情的。 再次听到这样的话,黎言裳不再有惧意,坦荡荡的回道,“你原是晋王府捧在手心里的小郡主,这会子嫁做人妇,不一样变了么?” 宇文青霜微微一愣,是啊,她虽贵为郡主,可终究是樊家的媳妇,嫁为人妇就要遵从妇人之道,公婆妯娌夫妻,这种种关系逼得她不得不变。 黎言裳见她面色低沉,遂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那么多了,再说了,你还有睿哥儿,怕什么。” 睿哥儿。宇文青霜心头涌上一股暖意,睿哥儿可是她心头的肉,不管她怎样变,疼爱睿哥儿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稍稍犹豫片刻,才意有所指的道,“大嫂,大哥心里还是有你的,当初大哥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你的性情你的才华,大嫂该是明白的。” 黎言裳阴霾的心情豁然开朗,她一直奇怪宇文晔与黎言裳的婚姻,如今瞧来,倒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了,宇文晔追求的风花雪月在遇到黎言裳的一霎那得到释放,所以便来了一见钟情,接着便是皇帝赐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嫁入王府的黎言裳却完全变了个模样,再也没了当初那份风花雪月的心思,最终导致两人越走越远。 一阵凉风吹进来,门帘掀动,一个丫头随着走进来,低声禀告,“郡主,侯爷回来了,世子爷也来了,侯夫人请世子妃去正厅。” 10.第10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宇文晔来了? 黎言裳微微愣了一下,宇文青霜已牵着她的手道,“大嫂,咱们快去瞧瞧吧,定是大哥来接你了。”语气里竟有些掩不住的惊喜。 这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而且还这么巧的到侯府来接她,倒像是踩着点来的,莫不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 黎言裳心底冷笑,这侯府的消息传递的还真是迅速。 正厅里,宇文晔端坐在椅上,面上带着些倦意,目光随着门帘挑动瞟向门边,当看到那个素净的犹如月中嫦娥一般的女人时,眸子倏地一紧。 她面色镇定,看不出一丝隐怒或者焦躁,眉目间透着几许沉稳,举手投足间竟多了几分成熟,又添了几分令他感到陌生的冷淡。 威远侯起身行礼,长满褶子的脸上一双眼炯炯有神,不时的打量着黎言裳,嘴上说的却是滴水不漏,“深夜惊动世子妃,实属不该,还请世子妃不要怪罪。” 黎言裳轻轻摆了摆手,微微一顿,“侯爷不必多礼,二爷危在旦夕才是天大的事,我亦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过来瞧瞧为二爷祈福了。” “多谢世子妃怜悯,如今书启有太医守着,还请世子妃随世子爷一同回府。”威远侯躬身朝宇文晔拜了拜。 宇文晔并不多话,脸色清冷,只缓缓的站起身,“走吧。” 黎言裳微微弯膝欠欠身子,“还请世子爷先回王府,樊二爷如今还未醒过来,生死难料,实在令人担忧,我还是等二爷醒过来再回去吧,别的也帮不上,只能靠着这份心意为二爷祈求了。” 字字真诚,句句诚恳。 宇文晔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坚持,不由得侧目相看,今日之事,本已了结,谁知威远侯大半夜又闹到宫里去,皇上叫了他们进宫,自是一阵大发雷霆,正要降罪,却突然传来世子妃深夜亲自去威远侯府赔罪并守在侯府等樊书启醒来的消息。 皇上竟是破天荒的让他们出了宫,并命他亲自来接黎言裳回府。 宇文晔眉角微皱,挑眼看看黎言裳,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究是何意。 威远侯一怔,自是没想到这位被传的满城风雨的世子妃竟然如此难对付,若不是她来此一探,皇上也定不会如此轻易放他们出宫。 他心下一沉,上前一步,话语更是恭敬,“世子妃的心意,侯府上下皆感激涕零,还请世子妃体恤贵体,随世子爷先行回府。” 说着目光转向宇文青霜,希望宇文青霜能劝解一二,谁知宇文青霜此时正转身去扶侯夫人,愣是没接到他示意的目光。 黎言裳正待回话,谁知宇文晔却率先开口,“世子妃说的有理,这事本是我与三弟闯下的,三弟正在宫中受罚,我这做大哥的理当守在此处。” 宇文晔返身坐回椅上,沉稳不动。 威远侯万没料到一向只顾风花雪月的世子爷居然也遂了世子妃的意,外面不是都在传言世子爷对世子妃恨之入骨巴不得休之为快吗?怎么这会子齐心协力起来了? 威远侯夫人也焦急起来,世子爷被皇上招进宫里扣留,即便真是耽误了成亲之事,任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可若是留在威远侯府,那可就是另一说了,世子侧妃那也不是好招惹的,后头有个皇后不说,其父安尚书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含着怒意的抬头望了一眼威远侯,真真不明白一向精明的侯爷怎会办下这等糊涂事,万一樊书启醒不过来,莫不成这世子爷夫妇还就住在侯府不走了? “大嫂,您快坐下歇着,这身子还虚弱的很,又是这样的折腾,莫要累坏了。”宇文青霜竟像是没注意到公婆的窘态,兀自扶了黎言裳又坐到铺了锦团的雕花木椅上。 威远侯一时气结,岂会不知儿媳心里的埋怨?可他也不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谁会料到大半夜的世子妃会亲自来侯府守着?谁又会料到皇上在气头上竟会松了口风? “世子爷,瞧书启的情形,一时半会怕是醒不了,若要累坏了世子妃,老臣可担当不起。”威远侯硬着头皮咬着牙继续劝说,只盼着能快点送走这两位瘟神。 宇文晔却不为所动,声音清冷,“樊二爷险些连命都没了,这才是天大的事,皇上不是说了么,人命关天。侯爷不是也说,若二爷死了,总要讨回个公道。” 威远侯登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犹如吃了苍蝇般难受,一张脸更是青白交加捉摸不定。 黎言裳适时咳嗽了几下,捏着帕子掩在嘴上,声音愈发的低柔,“侯爷莫要再劝,目前现下正病着躺在床上,长嫂如母,三弟犯下的祸事,理当由我这个长嫂来担当,我的身体不劳侯爷挂心。” 她眼角微斜,瞟一眼稳坐如钟的宇文晔,心底不由得暗笑,威远侯这下该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吧? 她却是没想到宇文晔竟会主动配合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威远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恨不得樊书启能早点醒过来,目光闪烁,朝站在门边的小厮瞧瞧递个眼色,那小厮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门去。 世子爷世子妃都端坐在大厅内,旁人自是谁也不敢退下去的,威远侯夫妇陪坐在一旁,宇文青霜则站立在黎言裳一侧。 宇文晔面色清淡,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黎言裳则稳稳的端坐着,动也不动。 一时间,大厅内寂静无声,厅内的人却是各怀心思,都在等着樊书启清醒过来。 晋王府内一片灯火透明,晋王爷宇文治凝眸沉思,派去威远侯府的人已经回来禀告过了。 仝氏斜身歪在一旁,眉角夹着一丝怒意,“王爷,您瞧瞧,原以为她没了孩子能转个性子,谁知道竟是这样的鲁莽,晔哥儿与渊儿闹出这样的事,她却又去威远侯府闹这一出子,岂不被人说咱们晋王府仗势欺人么?晔哥儿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由着媳妇的性子来,真真……” 宇文治挑眉撇她一眼,声音微冷,“没有你的准许,她敢去威远侯府?” 仝氏面色微红,咬了咬嘴唇,“我让她去瞧一瞧二爷,哪里知道她竟是闹着不回来了。” 宇文治冷冷的哼了一声,面色阴沉。 仝氏不敢再多说话,心底却在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黎言裳还真是个耐不住的,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宇文晔竟然也留在了威远侯府。 11.第11章 烫手山芋摸不得 黎言裳与宇文晔在威远侯府守了整整一夜,当次日黎明的曙光射进大厅内时,终于传来了樊书启平安醒来的消息。 威远侯夫人依旧双手合十,“多谢老天爷保佑,多谢老天爷保佑。” 威远侯脸色发青,却也终于松了口气,他抬头看看面色沉静如水的世子妃,又看看淡定自如的世子爷,心底掠过一丝惊喜,终于可以送走这两座瘟神了。 宇文晔微微抬起头,看着垂首立在一旁的几个太医,沉声问道,“二爷的伤可都诊治清楚了?若有差池,你们该知道后果的。” 其中一人拱手回道,“世子爷请放心,二爷原是伤口撕裂引起高热,这会子高热已退,只要小心照料,伤口不再裂开,绝无大碍了。” 不等宇文晔答话,威远侯径自上前,“世子爷,还请您跟世子妃速回王府休息,若累坏了您和世子妃的身子,书启即便醒了也难脱重责。” 人已经醒过来了,再加上太医已经当面证实绝无大碍,更何况已经躲过昨日之事,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宇文晔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目光转向黎言裳。 只见黎言裳面色稍显苍白,眼角一片青黑,一双眼里布满红丝,神色甚是疲倦,此时也正抬起头来望他,四目相望,迅疾便闪开。 宇文晔淡淡的收回目光,抬脚要走,眼角却瞥见那抹小巧的身影才刚站起便又重重的跌坐在椅上,接着便是宝瓶一声尖叫,“世子妃,世子妃。” 宇文晔忙转过头去,却见黎言裳双目紧闭,斜斜歪在椅上,面色愈发苍白,竟是动也不动了。 威远侯吓了一惊,一颗心砰砰上下窜跳,倒是一旁的太医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察看。 威远侯夫人扶着宇文青霜的手臂,颤巍巍的疾奔上来,焦急的低声呼喊着,“世子妃,世子妃。” 宇文晔疾步上前,沉声道,“怎么样?世子妃怎么了?” 太医面色舒缓,似是松了口气,“还请世子爷放心,世子妃身体虚弱,再加上这两日劳累,气血不足眩晕过去了。”顿了顿又道,“女子小产最是伤身,世子妃还需好生将养着,世子妃的一片诚心,令我等羞愧。” 最后这一句无疑是在为黎言裳请功,却也是狠狠的在威远侯脸上扇了一巴掌。 威远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顿了片刻,阴着脸对威远侯夫人训斥道,“还不快把世子妃抬到后头好生养着。” 那太医忙举手阻止,“还请侯爷稍待片刻,待下臣为世子妃施针,等世子妃醒来后再做一动。” 宇文晔平淡无水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怒意,声音冰冷,“多谢王太医。”投向威远侯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阴冷,只一霎便消失在黑潭里。 王太医从随身携带的木盒里拿出银针,在黎言裳头上轻轻扎了几下,黎言裳紧闭的眼皮果然动了动,又过片刻,才悠悠醒转过来。 宇文晔稍稍松口气,声音却依旧清淡,“准备马车,送世子妃回府。” 威远侯身上已是一阵冷汗,此时留人留不得,送人送不得,只觉得自己正踩在刀刃上,举步维艰。 宝瓶焦急的搀住黎言裳,小声询问,“世子妃,您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只觉得全身乏力,头晕脑胀,缓缓的摇了摇头,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太医瞧此情形,适时进言,“世子爷,世子妃身体虚弱的很,此时不适宜坐马车,最好能马上卧床休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谁都没料到的,就连对公婆颇有怨言的宇文青霜都惊吓了一跳,倘若黎言裳真在威远侯府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乱上加乱了。 她瞥一眼宇文晔,见他面色铁青,显然已经动了气,忙上前一步,“大哥,王太医说的是,不如让大嫂去我院子里休息,等大嫂身子好些了,再把大嫂接回去。” 斜靠在椅上的黎言裳却挣扎着坐了坐,还没挺直身子就又软软的倒下去,嘴上软软的道,“岂能再给侯爷增添麻烦,我,还撑得住。” 威远侯更觉得喉头塞了一只大苍蝇,有苦说不出,话已至此,若不留下世子妃,便是威远侯府怕增添麻烦了,随即瞪一眼威远侯夫人,“还不快去给世子妃收拾好地方。” 宇文晔不冷不热的回道,“那就叨扰侯爷了。”转过头看看宇文青霜,“我把你大嫂送过去。” 他长臂一挥,竟然毫不顾忌的把黎言裳抱在怀里,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转身走出大厅。 宇文青霜傻傻的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急忙忙的跟上去,嘴里嘱咐道,“大哥慢点。” 紧贴在坚硬的胸膛上,耳边甚至能听到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黎言裳也呆了,软绵绵的缩在宇文晔怀里,即便有心挣扎,却也不能露出半分力气挣扎。 微眯的眼缝里,她偷偷仰望宇文晔,他坚毅的下巴高昂的挺立着,嘴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倔强,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时的小心翼翼,像是怕把她弄疼了一般,脚下的步子也沉稳有力。 黎言裳不觉红了脸,鼻间全是陌生的男性气息,许是她太累太乏了,直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她不愿再多想,微微的闭了眼。 上方宇文晔缓缓低了头,见她苍白的脸上闪过淡淡红晕,竟是呆了一呆,此时的她仿若不谙世事的仙子一般安静的沉睡着,但微蹙的眉间却带着丝丝疲惫。 似乎已经很久,他都不曾这么将她抱在怀里了。 今时的她,如此决绝的驻留在威远侯府,不顾惜虚弱的身子,是为了他吗? 12.第12章 绝处逢生喜讯来 这一闭眼,黎言裳真的沉睡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床边守着两个不认识的小丫头,见她醒过来,齐齐起身。 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弯膝行礼,“世子妃,跟您来的宝瓶姐姐被郡主好说歹说才肯去休息了,余妈妈回王府回禀王妃去了,郡主命奴婢们来伺候世子妃。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口齿伶俐,几句话便将所有事都交代清楚了。 黎言裳微微动下身子,仍是觉得有些乏力,知道守在床边的这两个定也是从王府跟来的,遂直言道,“倒是有些饿了。” 另一个小丫头马上回道,“世子妃先歇着,郡主早就吩咐厨上做好了玲珑八宝粥,奴婢这就给您端来。” 稍过片刻,却是宝瓶端着盘子进来,眼圈微红着低低叫了声,“世子妃。” 黎言裳知她定是不放心自己,遂嗔道,“不是去休息了?怎么又跑过来,我身边有人,离了你还不行了?” 宝瓶自是知道世子妃是心疼自己,鼻头更是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强忍着笑了笑,“世子妃,奴婢歇了好一阵子了,这会子也不累了,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旁边的丫头轻扶着黎言裳抬抬身子,拿了玫瑰绣花大引枕放在后头,宝瓶便一口一口的喂黎言裳喝粥,甚是小心仔细,唯恐呛了世子妃。 黎言裳心底一热,这丫头只怕把她的命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这一份恩情,她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里,她也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跟在自己身边的亲人再受半点委屈。 “大嫂醒了?”宇文青霜从外头走进来,目光清亮,走到床前从宝瓶手里接过碗来,“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世子妃说说话。”说着竟是亲自喂了黎言裳喝粥。 黎言裳推脱不下,只好依着她的意思,见房内无人了,才问道,“外头情形怎么样了?樊二爷如何了?” 宇文青霜冷冷哼了一哼,低声道,“侯爷这是想抓咱们晋王府的把柄,却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单单大嫂您累病这件事,他就脱不了干系。书启那边有王太医专门留下来照顾着,醒来后瞧着精神也好了许多,应是无碍了。” 顿了顿,眉角一挑,眉梢带着些暗喜,“大嫂,倒是您,这会子才让侯爷侯夫人头疼呢?” 威远侯真真是骑虎难下,既然樊书启死不了,而晋王府道歉的态度又是这样的坦荡坚决,莫说宇文恒渊并未亲自动手,即便真是动了手,威远侯也该退让一步了,而眼下黎言裳病倒在威远侯府,却又是威远侯的责任了,万一有个好歹,岂是侯府担得起的? 这烫手的山芋留在威远侯府,威远侯一刻也难心安,只悔恨的肠子都青了,却也无济于事,只好硬着头皮进宫请罪去了。 不等黎言裳询问,宇文青霜径自说下去,“大嫂,大哥走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您在这里受了这样大的罪,父亲母亲自会放在心里的。您就安心在我这里养着吧。” 黎言裳脸色仍显苍白,淡淡笑了笑,“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能替你大哥和三弟挡一挡,却是给你带来了麻烦,毕竟侯府才是你的家。” 宇文青霜放下手上的碗,嗔怪道,“大嫂莫说这样的话,侯府是我的家,晋王府何尝不是?父亲母亲养我十几年,不盼着我支撑门户,还能望我帮着夫家害了娘家?晋王府好了,岂不也是我的后盾?何况这事确实是侯爷做的太过。” 黎言裳原本想试探下宇文青霜的态度,没想到她看的竟是这样透彻,反倒替晋王府着想,不觉松了口气,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属偶然,当然了也掺杂了一些有意为之,威远侯不是讨要公道吗?那她就给他,那么接下来,谁给她一个公道呢? 她抬手在宇文青霜手背上轻拍了拍,“妹妹,这事辛苦你了。父亲母亲和你大哥都会记得的。” 宇文青霜目光闪亮,“大嫂,都是一家人莫说两家话。侯府里这会子阴了天一样,我还要去看看侯夫人,您好好歇着吧,大哥自会来接你回去的。” 黎言裳微微点头,“你去忙吧,不必挂念我。” 宇文青霜方才出门,片刻便又折回来,面色惊喜,“大嫂,大哥来接你回府了,乃是皇上下令派了宫里的马车来接您回去的,这样的殊荣在咱们皇室媳妇里,你可是头一份。大嫂,您这罪终是没白受。” 黎言裳暗自一惊,没想到竟是惊动了皇上,皇上这样的态度是认同了她的做法么?如此一来,岂不是更给威远侯府迎头一击? 只是威远侯府这样的肆无忌惮迎刃而上,到底是谁给他做了保障? 正想着,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进来,径自走进来,直直的立在床边,锐目如刀投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 黎言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生生被那两道利光给逼了回去,她恹恹的垂下头,躲开那令人不安的直视。 宇文青霜见宇文晔跟了进来,笑嘻嘻的上前,“大哥,大嫂身子还弱的很,还要再多穿两件衣服才好。” “不用了。”宇文晔回答的简短利落,动作更是迅速,弯下腰,两条修长的胳膊直直伸向缩在被子里的黎言裳,连人带被子一把抱起来,转身就朝门外走。 黎言裳惊得低低尖叫了一声,吓得动也不敢动,唯恐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宇文青霜也被惊呆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虽亲眼目睹过一回宇文晔霸道抱人的情形,但仍是被吓住了,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舞弄文墨的书生大哥吗? 宇文晔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现在放开吗?很多人看着呢。” 黎言裳气结,明知道很多人还把她这样抱出来,抱出来了还问要不要放开,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宇文晔,果然是恨她至深,竟然丝毫不顾忌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虽说是夫妻,但在这严谨古板的时代,传了出去,不知又会衍生出多少说法来。 她索性往被子里缩了缩,使劲闭了眼,继续装昏死好了。 宇文晔眼角瞥见她气极而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禁不住嘴角扯了扯,阴沉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13.第13章 三言两语激怒爷 宇文晔抱着黎言裳直接上了马车,只把一干人等惊得目瞪口呆,待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厚重的帘子后面传来,“回晋王府。”众人才回过神来。 感觉到自己被稳稳的放了下来,鼻间陌生的气息微有些远离了,黎言裳两眼才缓缓的睁开一条缝隙,只见宇文晔斜着身子靠在一旁,正背对着她,她的腿紧紧贴在他腿侧,这样亲密的距离令她有些不舒服。 她稍稍的动了动身子想拉开些距离,他登时便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直直望进她眼里,她惊得一愣,竟是迎着那双深沉不知其意的眼闪躲不及。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像是对着空气般,一双眼眨也不眨。 这样的他让黎言裳忽然想起那日她刚醒来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时的他一脸悲痛,然后绝望的离开。 又想起两人在王府内尴尬的处境,明明是心心相印的爱人,明明是亲密厮磨的夫妻,却终落得彼此相恨,如果以前的黎言裳还活着,应该也是恨他的吧? 她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微侧了头不再看他。 他依旧看着她,声音冰冷,“为什么叹气?” 黎言裳声音低沉,却又含着丝丝柔婉,“感叹这命途多舛,万事难以预料。” 宇文晔紧紧的看着她,两道乌黑的眉毛紧缩在一起,像是要把她看透般,怎奈她却像披了层薄纱,明明瞧的清楚,却看不到她心里。 顿了片刻,黎言裳猛然惊觉,今天似乎……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他怎会亲自来接她? 宇文晔早已转过身去,她偏偏脑袋,轻声询问,“今日侧妃进门,你不是该守在王府里么?怎么会来这里?” 宇文晔却闷声闷气回了一句,“原来你还记得。”像是带了几分怒意。 这是在怨她扰了他的好事么?黎言裳在心底冷笑,这样薄情的男人居然还相信一见钟情,若不是虚伪做给别人看,那便是个风流痞子,见一个爱一个。 这样的男人,她最看不起,遂淡淡道,“误了世子爷的好事,是我不对,还望世子爷莫要生气。” 她忽然注意到这车似乎走得很慢,遂又加了句,“世子爷可以先行回府,我无碍的。” 话音刚落,犹如一股风,他猛的转过身子来,直直的对着她,一只手迅速的伸过来狠狠的捏在她下巴上,“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的不在意?我最讨厌你这副虚伪的样子,明明不喜欢却还要装贤惠。你觉得受委屈了吗?你这是自作自受。” 他气的两眼冒火,冷冽的目光扎进她眼里,像是要把她冻结。 下巴上传来的剧痛让黎言裳低低的呻吟出声,一股火气悄然冒上来,她两眼直勾勾的瞪视着他,“混蛋,放开我,明明是你爱了一个又一个。” 听她口吐脏话,宇文晔竟是愣了一愣,手上的力道也少了几分,她竟然骂他混蛋? 黎言裳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顿时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回过神来,宇文晔再次怒了,恨得咬牙切齿,她居然骂他爱了一个又一个,“你懂什么叫爱?” 黎言裳冷笑一声,“不懂。”只世间真正懂得爱的又有几人呢?她自认从来不懂爱,只有遇上了对的人才会去爱。 “那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是什么?”他气的浑身发颤,面色发青,却并未再动手。 黎言裳微微转了头,冷声回答,“我已经忘记了,或许随口说的吧。” 宇文晔牙齿咬的咯咯响,抬起手一拳砸出去,车身顿时晃了晃,惊得外头跟在车旁的人都有些心惊胆颤。 黎言裳心里也是一颤,暗暗后悔似乎不敢激怒他,刚才这一拳头若是砸在自己身上,只怕她这虚弱的小身子都要呜呼了。 她微微的闭了眼,决定不再理睬这臭脾气的似乎还很爱动手的男人,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车厢内一阵静默,她清楚的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更能感觉到周身的冰冷,但似乎一切静止了,他并未再做出任何举动。 良久,他低低的冷笑一声,声音稍显嘶哑又带着些嘲讽意味,“我倒是忘了,在这晋王府里,没有我,你也一样活得很好。” 黎言裳心里一滞,明白他指的是黎言裳对晋王妃言听计从的事,这却是事实,以前的黎言裳若不是那般行事,这两人的情况也不至于糟糕至此。 她忽然又有些同情宇文晔,日日睡在身侧的结发妻,却不与自己同心,大概也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吧。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宇文晔已经恢复了平静,背靠在车身上,视线落在撒满大红牡丹花绣着金花边的厚重车帘上。 “樊二爷的事,皇上怎么说?”她声音低微,颇有些吃力的模样,既然装,那就装到底吧,把柔弱进行到底。 “樊书启已经清醒了,更何况世子妃诚心可嘉,累病在侯府,威远侯府已无理再追究,既然他不追究了,皇上自然护着皇家颜面。”宇文晔淡淡的说着,世子妃二字却被他咬的有些重,多了几丝讥讽的味道。 黎言裳并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讽刺,重要的是皇上对这件事的态度,略顿片刻,她接着问道,“威远侯大半夜闹到皇宫里去,未免太过张扬,是谁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呢?” 她记得皇宫都是有规制的,夜半时分,岂是他一个威远侯可以进入的? 宇文晔瞟她一眼,眉角又紧皱在一起,她居然能抛却表面往深层里探寻,实是他未料到的,遂冷冷的道,“这样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好吧,这叫不叫过河拆桥呢?才刚帮了他,这么快就不让她管了。既如此,便省省心吧。 两人又静默片刻,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帘被撩开,有人禀告,“世子爷,王妃在府门前候着呢。” 仝氏在门口等着?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这个时辰不是该在前院迎接客人吗?黎言裳转过头去看宇文晔,发现他面色清冷,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外头却传来仝氏颇显热情的招呼声,“还不快把世子妃扶下来?动作轻着点,慢着点。” 几个身材高大壮实的老婆子抬着软轿走上来,又有婆子在车下放好锦櫈,准备上车去扶黎言裳。 宇文晔却吩咐道,“世子妃虚弱,经不得挪动,把车赶进去。” 14.第14章 新嫁娘初博美名 仝氏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跟在她后头的几个华衣贵妇皆都面面相觑,疑惑的目光尽数投向仝氏。 仝氏心下恼恨,面色却变得很快,微微一笑,“还是晔哥儿想的周到,快把软轿抬到二门上去。” 离她最近的一个身穿深紫色华服的妇人淡淡一笑,“晋王妃,怪不得您能教出这样让皇上都赞叹的媳妇,我等自叹不如,咱们可都要跟您学一学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众人岂会听不懂?表面上听着是夸赞,其实却是在讽刺宇文晔对仝氏的不敬,婆婆亲自出门迎接,媳妇却连车门都不下,这事儿让人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仝氏看着马车进了大门,径自拐弯进府,面上笑得温煦如风,“夫人谬赞,皇上不过是体恤她一片诚心,那值得摆上台面来说道。晔哥儿虽不是我亲生,但我与这媳妇却是有缘的很,她这会子身子虚,我也心疼的紧。” 面上眉慈目善,心底里却恨得牙痒痒,她原本称病卧在后院,谁知却接到圣旨,皇上赞扬黎言裳一片诚心累病在威远侯府,其心可嘉,而末尾又夸赞仝氏教导有方,各有赏赐,仝氏顿觉受宠若惊风光无限,自是要在人前装一装,亲自到门口迎接黎言裳,却落得这样一幅冷脸。 “几位夫人,今儿个怕是要慢待几位了,晔哥儿媳妇病的厉害,我须瞧瞧去,几位先去宴席上热闹着,等会子我再去陪夫人们。”仝氏微微欠了欠身子。 那几位见此等情形,即使心里想看人笑话,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再凑上去,都客气了几句便跟着丫头转身去了前院。 仝氏脸上的笑容顿失,面色铁青的赶去二门,远远的恰看到宇文晔正抱着黎言裳下车,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把黎言裳抱进二门里去。 她差点愣在当地,宇文晔对黎言裳一向清冷,尤其是黎言裳小产之后,两人之间更多了几分恨意,可宇文晔今天的态度,似乎…… 仝氏气的紧攥着拳头,狠狠的盯着宇文晔的背影,眼角忽然瞥见文管家一溜小跑追上宇文晔,蓦地眸光一闪,嘴角处挂着一丝淡笑。 前院大厅,坐了满满的一屋子人,晋王宇文治坐在正中的雕花大椅上,而屋中央站着的是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安若曦,头上蒙着盖头,正等着新郎来拜堂。 仝氏微微一笑,扶着金枝的手走进来,温和的看了一眼安若曦,遂走到宇文治跟前道,“王爷,晔哥儿马上就来了,他媳妇身子实在虚得很,晔哥儿怕下人笨手笨脚,亲自把媳妇送回去了。” 宇文治脸色阴沉,目光冷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仝氏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瞥向厅中央亭亭玉立的安若曦,余光落在她紧紧攥着的拳头上,很满意的笑了笑,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 稍过片刻,宇文晔姗姗而来,已经换了新郎服,依着规矩与安若曦行了侧妃礼,待要送入洞房时,头上顶着盖头的新娘子忽然张口,“世子爷,听闻世子妃身体抱恙,妾理应先去服侍世子妃,免得下人笨手笨脚服侍不好。” 刚入府的新嫁娘居然不顾新媳身份去伺候主母,听在众人耳里,真真知书达理卑谦贤惠,安若曦登时便为自己博得了个好名声。 而晋王宇文治脸上却一直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安若曦,沉声道,“胡闹,快送新人入洞房。”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不管安若曦抱着怎么样的目的,也不管黎言裳究竟病的如何,他此刻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朝廷对晋王府的态度。 “父亲,既然安侧妃有这个心,便让她去吧,霓裳院确实也需要个人照应。”一直沉默的宇文晔缓缓开口,说出的话更是激起众人一片猜疑。 什么叫做霓裳院确实也需要个人照应?晋王妃没有照应吗? 仝氏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暗恨宇文晔竟在这样的场合上让她下不来台,却不得不做足面子上的功夫,讪讪笑着对宇文治道,“王爷,安氏有这个心,这可是咱们晋王府的福分,黎氏被皇上称赞乃当今媳妇楷模,安氏又是这般懂事,岂不是咱们晋王府几世修来的?” 仝氏话音一落,旁边有个身穿深紫色对襟贵服的妇人便随声附和道,“晋王妃,咱们这些人可都艳羡的很,怎么一个个的好媳妇都进了晋王府呢?啧啧,说来还是王妃教导有方。” 这话一出,登时便又有几个人附和起来,仝氏这才脸色好转,微笑着推脱众人的夸赞,只把自谦发挥的淋漓尽致。 宇文治也乐得听人奉承,遂点了点头,却仍是道,“规矩不可坏,先送入洞房,再去霓裳院。” 前院震耳欲聋的敲鼓声鞭炮声远远的传进霓裳院,宝瓶坐在床侧木凳上,微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正微闭着眼的世子妃,轻轻的叹了口气。 “想去前头看看热闹?”黎言裳蓦地睁开眼,故意打趣道。 宝瓶急的眼都红了,“世子妃,您明明知道奴婢不是想去前头,奴婢是为您担心,都这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黎言裳扯扯身上的大红撒花绸缎被子,歪了歪身子,面对着宝瓶,面色虽稍显苍白,但目里却闪着亮光,没有半分重病的迹象。 她看着宝瓶,神色认真,“宝瓶,人活在这世上,开心不开心都是一天,不管你有多不开心有多伤心,都不会帮你解决任何问题,所以何不开心一点呢?愁眉苦展只会让人可怜厌恶,甚至会让人瞧不起。心情好了,也许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宝瓶细白的脸上带着点点忧伤,耳后插着的朱钗微微晃动,疑惑的看着黎言裳,“可是世子妃,您真的想开了吗?真的可以做到开心吗?” 黎言裳微微点头,回答的无比坚定,“我可以,如果你也可以跟我一样每天都带着微笑,我会更加开心。” 宝瓶低头想了想,心底虽是沉闷的,但仍是点了点头,“世子妃,奴婢明白了。” 倚翠挑着帘子走进来,面上带着一丝惊慌,“世子妃,安侧妃正在门外候着,说是来服侍世子妃的,让奴婢进来禀告。” 黎言裳微微一惊,安若曦初嫁入王府,不呆在洞房,却来霓裳院,这是来的哪一出?来不及细想,她躺正身子,微闭了眼,似乎极其费力却又足以让门外人听的清清楚楚的声音道,“不懂事的婢子,安侧妃今日入门,岂能让侧妃在门外候着,宝瓶,还不快把安侧妃迎进来。” 15.第15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宝瓶收起脸上的惊讶,慌忙站起身,疾步迎了出去,规规矩矩行礼,热情的将人迎了进来。 从微眯的眼缝里,黎言裳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缓步走进来,她一身喜服,面上虽涂了厚厚的脂粉,但仍未遮住她自身的天生丽质,果然是个美人,抬脚落步间都透着令人怜惜的娇柔。 她走到床前,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朝黎言裳行了个大礼,声音更是娇软柔酥,“安氏若曦见过世子妃。” 清淡的香气扑入鼻间,黎言裳倒是很喜欢这味道,她现在是重病之人,躺在床上自然也要有个重病的样子,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安妹妹无须多礼,姐姐这身子可要失礼了。安妹妹快起来。” 宝瓶闻音知意,急忙上前扶起安若曦,又朝倚翠递个眼色,倚翠转身出门,捧了个精致的玉瓷盒子进来。 黎言裳瞟了一眼那盒子,稍显疲累的低声道,“安妹妹,姐姐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原是我陪嫁的一对镯子,送给你吧。” 安若曦目光在那盒子上微微一瞟,目里露出些不屑来,一个小官员家里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她微微屈膝,将东西接在手里,嘴里道,“有劳世子妃姐姐费心了,妹妹也不知道世子妃喜欢什么东西,还请世子妃不要嫌弃。” 她倒是会套近乎,听着黎言裳自称姐姐,她便理所当然的亲亲热热的叫起姐姐来。 跟在安若曦旁边的一个妈妈捧着个亮光闪闪的盒子走上来,递到安若曦跟前。 安若曦抬手将那盒盖掀开,登时射出一道金光,她微微眯了眯眼,双手捧着递到黎言裳跟前,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得意。 黎言裳目光流转,落在盒里,顿时被那金光照的闭了闭眼,原来盒子里放着的是一尊巴掌大小的黄金观音,观音的怀里抱着一个通体晶莹剔透的绿玉翡翠小娃娃。 黎言裳不由得暗暗咂舌,乖乖,黄金观音啊,得值多少钱?这安若曦还真是大手笔,对她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妃,用得着这么破费吗? 一屋子的丫头在看到黄金观音时,都瞪直了双眼,望向安若曦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仰望与巴结。 玉镯子与黄金观音,无可比性。安若曦明摆着是来示威的,黎言裳心底微转,呵呵一笑,“安妹妹真是客气了,自是妹妹送来的,我便收下了。宝瓶,快收起来。” 宝瓶脸色通红,眼里带着丝丝怒气,很不解的看了一眼世子妃,硬憋着把那观音像接过来。 黎言裳接的如此坦然,没有丝毫气愤恼怒没有半分推脱,倒让安若曦眉角微皱了,传言世子妃最经不得刺激,今日…… 黎言裳似乎更累了,一句话说的气喘吁吁,“妹妹理应在房里歇着,还巴巴的来我这里做什么?小心过给你病气,冲了你的好日子。” 安若曦压下心底惊讶,笑着回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一心一意为世子爷着想,这病也是因了世子爷,妹妹既已入门,理应为世子爷分忧解愁,服侍好世子妃。” 黎言裳面上带着虚弱的微笑,看着漫不经心,实则早已把安若曦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番,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安若曦话说的好听,可这话里却暗含深意,她来照顾自己,一是尽本分,二是来替宇文晔分忧解愁的,再往深里说,此时的黎言裳便是宇文晔的忧愁。 “世子爷真是好福气,能娶得安妹妹这样的美人儿,安妹妹日后多多帮衬世子爷,我这副身子骨只怕只能在母亲跟前尽尽孝了。”黎言裳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含着无数的遗憾。 但见黎言裳这样一幅病恹恹的模样,安若曦心底暗喜,但脸上却故意露出一抹慌乱来,“世子妃不要说这样的话,您正值好年华,好好的养一养,一定会好起来的,世子爷跟前还需要世子妃的帮衬。” 黎言裳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故意道,“我又没说撒手不管全推给你,瞧你急的。” 安若曦微微一怔,遂讪讪的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姐姐脸色甚为不好,还是快歇着吧,养好身体,王爷王妃可还都盼着您为王府开枝散叶呢。” 黎言裳心底冷哼,不过才说几句话就把狐狸尾巴逼出来了,此时说这样的话只巴不得能把她这个世子正妃气死才好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第一次见面就带来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她又怎能让人失望呢? 黎言裳挑了挑眉角,强撑着说道,“今儿个是妹妹的好日子,却巴巴的来陪我,姐姐心里感激不尽。宝瓶,快把锦墩端过来。我与安妹妹好好的说说话。” 安若曦本想着黎言裳见到她只会发怒,看到她的礼物更会恼羞成怒,一定会把她赶走的,谁知竟然留了她坐下说话,可她心里还惦念着世子爷,这会儿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挨着床边坐下来。 黎言裳马上挥了挥手,“宝瓶,你们带侧妃跟前的这几位姐姐妈妈去吃点东西喝喝茶,等会子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宝瓶虽有些担忧,但仍是规规矩矩应了带着安若曦跟前的几个人出门吃茶去了。 黎言裳心底暗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安若曦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乖乖坐着。 两人聊着聊着,忽然没了动静,安若曦微微抬起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黎言裳竟歪着脑袋睡着了。 安若曦心下大喜,世子妃睡着了,她自然可以离开了,她悄悄的半站起身,谁知黎言裳翻了翻身,嘴里嘀咕道,“宝瓶,我腿上疼的厉害,快给我捶捶。” 安若曦气的柳眉横瞪,这会子屋子里一个伺候的奴婢都没有,世子妃虽然没指明让她伺候,可她本就是打着来伺候世子妃的名义来的,捶腿的事自然得她亲自来了,不然岂不是扇了自己的嘴巴子? 她只得打碎牙往肚里吞,又在锦墩上坐下,抬手在黎言裳腿上轻轻敲打,心里却早已把黎言裳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想她堂堂尚书的嫡亲长女当今皇后的亲侄女,乃千金之躯,嫁进王府做个侧妃已属委屈,却还要为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做这等奴婢们干的活。 如果,如果不是她一心只想嫁给表哥宇文晔,又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她一定会牢牢抓住宇文晔,不管是谁,都休想与她共享表哥的爱,表哥必须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望着黎言裳的眸中闪过一抹狠戾。 16.第16章 暗夜惊叫吓破胆 傍晚,热闹了一天的晋王府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此时的静武院却显得格外幽静。 仝氏微眯着眼端坐在雕花大木椅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边站着的乔妈妈正弯着身子低声说话,“王妃,安侧妃在霓裳院里呆了大约一个时辰,世子妃让宝瓶带了安侧妃跟前的人出去吃茶,谁知一会竟睡着了,世子妃腿上不舒服,安侧妃就亲自捶了一个时辰。据说安侧妃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仝氏微眯的眼缓缓睁了睁,嘴角微撇,“安氏不是个安分的,头一天进门就碰到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咽下这个哑巴亏的。” 乔妈妈眼皮微动,扯出一丝不屑来,“王妃,这样也好,省了您的心,安侧妃一出手可就是黄金送子观音,生生是要把世子妃给压下去。” 仝氏冷笑着哼了哼,“皇后娘娘调教过的,也不过如此,既如此,便让她得意猖狂去,尾巴翘上天去更好。” 乔妈妈登时意会,连连点头,“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门口的猩红大毡子被人掀起来,刮进来一股凉风,镶着金边的暗红色长衫在门边动了动,宇文治抬脚进来。 仝氏慌忙站起来迎上去,“王爷,快坐下歇歇,这两日可是把您累坏了。” 宇文治眉角带着些疲惫,昨天他亦是一夜未睡,若不是今天得了皇上嘉奖的圣旨,只怕这会子也难心安。 金枝已端了水进来,仝氏亲自服侍着宇文治净手,又换了一身家常闲服。 斜靠在大椅背上,宇文治脸上仍是掩不住的疲惫,抬眼看了看仝氏,眼角带着些责备,“你这当娘的以后也多管管恒渊,他那样的性子,逞强好胜又自认江湖道义,迟早闹出事来。” 仝氏面上讪讪的,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王爷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尊崇你这个做父亲的,天天盼着能像王爷一样有本事,也能统领六军。” 宇文治顿时瞪了瞪眼,恼怒的看一眼仝氏,“他哪是长本事?他明明就是好高骛远,再说了,我多次跟你讲过,晋王府的人绝不会再统领大军,不再涉足朝廷,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仝氏被呛得脸上一阵青红,顿了顿,才又狠狠的道,“难道还让他真去做个纨绔子弟,与那些不务正业的纠缠在一起?” 宇文治见她动了气,语气稍稍平缓下来,叹了叹,“眼下朝廷正是动荡,圣意难测,事事都要小心才是。” 仝氏更觉得心底有气,“王爷说的我何尝不知,但好歹您也是皇室的人,曾经也为天宇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威远侯都敢如此不依不饶,岂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宇文治粗黑的眉毛挑了挑,紧紧的皱在一起,威远侯如此行事,确实怪异,但这件事对晋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也代表着皇上的某种态度。 皇上表面上打压了王府的男人们,却又高高抬举了王府的女人,这是否也是皇上心里的一种权衡呢? 但他并不说明,朝廷的事他并不想仝氏多知,只希望她能管好王府的事,“黎氏也算立了一功,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如今又多了安氏,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仝氏点点头,“王爷不必为此忧心,黎氏还年轻,身子恢复的快,安氏又是新嫁娘,她们都会为王府诞下子嗣的。” 宇文治满意的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想再多说话。 仝氏屏退左右,只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 夜凉如水,黎言裳披了单衣靠在窗前,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一颗灿星。 “世子妃,您还是里头坐着吧,小心着凉,您身子还虚的很。”宝瓶一脸担忧,劝了几次都不见主子挪动地方,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黎言裳转过头来,挪步走回里间,坐在铺着软毯子的木椅上,“宝瓶,给我拿本书来。” 宝瓶将放在床头的书拿过来,又把一旁的红烛拨弄的亮了些,门边有响动,倚翠轻手轻脚走进来,“王妃,红姨娘来了,正在门口候着。” 黎言裳挑挑眉角,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请进来吧。” 烛光摇曳下,身姿窈窕的红菱迈着细碎的小步子缓步走进来,桃红的大对襟夹衫,翠绿的拖地长裙子,给她白皙的脸蛋儿增添了几分艳丽。 她款款行礼,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姿,“世子妃,奴婢听闻您身体欠佳,特来探望,本想亲自做了粥端过来,但又怕世子妃夜深吃不下。” 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黎言裳微微偏了偏头,“有劳费心了,不过是小毛病,无需挂在心上。” 红菱微微一笑,竟有些讨好的味道,“白日里,奴婢便想来伺候世子妃,但闻安侧妃在这里,奴婢便不敢冒然前来。”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世子妃不说话,红菱倒无话接下去了,稍顿片刻,眸光流转,才缓缓一笑,“世子妃,奴婢恭贺您得了圣意嘉奖,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纵然安侧妃带了十里红妆,却也比不上御赐的嘉奖。这往后的日子,您可是苦尽甘来了。” 黎言裳挑了挑眼角,视线落在她脸上,这才是她来霓裳院的真正目的吧?试探加挑拨离间来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安侧妃进门,又是个贤惠得体的,定能帮衬着世子爷,我也乐得清闲不是?” 红菱呃了呃,面上越过一丝怒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世子妃,您这是怎么想?安侧妃得了宠,哪里还有您的好日子过?奴婢听闻安侧妃在娘家时便骄横跋扈,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而这桩婚事更是她在皇后娘娘跟前求来的,凭着她对世子爷的这份心,岂会容下您?” 黎言裳心下微动,原来这婚事竟是安若曦自己求来的,如此便是她早就对宇文晔暗生情愫了,她故作着了恼,“红姨娘,在这王府里,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这些话若传了出去,不但害了你,还会害了我。” 红菱似是急红了眼,“世子妃,奴婢还不是为您着想?怎么说您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还能向着外人去?” 黎言裳心底冷笑,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奴婢,眼见要被安若曦压下去了,就把她这个世子妃拉出来当枪使。傍晚,热闹了一天的晋王府仍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此时的静武院却显得格外幽静。 仝氏微眯着眼端坐在雕花大木椅上,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身边站着的乔妈妈正弯着身子低声说话,“王妃,安侧妃在霓裳院里呆了大约一个时辰,世子妃让宝瓶带了安侧妃跟前的人出去吃茶,谁知一会竟睡着了,世子妃腿上不舒服,安侧妃就亲自捶了一个时辰。据说安侧妃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仝氏微眯的眼缓缓睁了睁,嘴角微撇,“安氏不是个安分的,头一天进门就碰到这样的事,一定不会咽下这个哑巴亏的。” 乔妈妈眼皮微动,扯出一丝不屑来,“王妃,这样也好,省了您的心,安侧妃一出手可就是黄金送子观音,生生是要把世子妃给压下去。” 仝氏冷笑着哼了哼,“皇后娘娘调教过的,也不过如此,既如此,便让她得意猖狂去,尾巴翘上天去更好。” 乔妈妈登时意会,连连点头,“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门口的猩红大毡子被人掀起来,刮进来一股凉风,镶着金边的暗红色长衫在门边动了动,宇文治抬脚进来。 仝氏慌忙站起来迎上去,“王爷,快坐下歇歇,这两日可是把您累坏了。” 宇文治眉角带着些疲惫,昨天他亦是一夜未睡,若不是今天得了皇上嘉奖的圣旨,只怕这会子也难心安。 金枝已端了水进来,仝氏亲自服侍着宇文治净手,又换了一身家常闲服。 斜靠在大椅背上,宇文治脸上仍是掩不住的疲惫,抬眼看了看仝氏,眼角带着些责备,“你这当娘的以后也多管管恒渊,他那样的性子,逞强好胜又自认江湖道义,迟早闹出事来。” 仝氏面上讪讪的,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王爷也不是不知道,他一向尊崇你这个做父亲的,天天盼着能像王爷一样有本事,也能统领六军。” 宇文治顿时瞪了瞪眼,恼怒的看一眼仝氏,“他哪是长本事?他明明就是好高骛远,再说了,我多次跟你讲过,晋王府的人绝不会再统领大军,不再涉足朝廷,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仝氏被呛得脸上一阵青红,顿了顿,才又狠狠的道,“难道还让他真去做个纨绔子弟,与那些不务正业的纠缠在一起?” 宇文治见她动了气,语气稍稍平缓下来,叹了叹,“眼下朝廷正是动荡,圣意难测,事事都要小心才是。” 仝氏更觉得心底有气,“王爷说的我何尝不知,但好歹您也是皇室的人,曾经也为天宇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威远侯都敢如此不依不饶,岂不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宇文治粗黑的眉毛挑了挑,紧紧的皱在一起,威远侯如此行事,确实怪异,但这件事对晋王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许也代表着皇上的某种态度。 皇上表面上打压了王府的男人们,却又高高抬举了王府的女人,这是否也是皇上心里的一种权衡呢? 但他并不说明,朝廷的事他并不想仝氏多知,只希望她能管好王府的事,“黎氏也算立了一功,以前的事就不追究了,如今又多了安氏,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正事。” 仝氏点点头,“王爷不必为此忧心,黎氏还年轻,身子恢复的快,安氏又是新嫁娘,她们都会为王府诞下子嗣的。” 宇文治满意的点了点头,疲惫的闭了闭眼,不想再多说话。 仝氏屏退左右,只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 夜凉如水,黎言裳披了单衣靠在窗前,明亮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一颗灿星。 “世子妃,您还是里头坐着吧,小心着凉,您身子还虚的很。”宝瓶一脸担忧,劝了几次都不见主子挪动地方,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黎言裳转过头来,挪步走回里间,坐在铺着软毯子的木椅上,“宝瓶,给我拿本书来。” 宝瓶将放在床头的书拿过来,又把一旁的红烛拨弄的亮了些,门边有响动,倚翠轻手轻脚走进来,“王妃,红姨娘来了,正在门口候着。” 黎言裳挑挑眉角,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请进来吧。” 烛光摇曳下,身姿窈窕的红菱迈着细碎的小步子缓步走进来,桃红的大对襟夹衫,翠绿的拖地长裙子,给她白皙的脸蛋儿增添了几分艳丽。 她款款行礼,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姿,“世子妃,奴婢听闻您身体欠佳,特来探望,本想亲自做了粥端过来,但又怕世子妃夜深吃不下。” 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黎言裳微微偏了偏头,“有劳费心了,不过是小毛病,无需挂在心上。” 红菱微微一笑,竟有些讨好的味道,“白日里,奴婢便想来伺候世子妃,但闻安侧妃在这里,奴婢便不敢冒然前来。” 黎言裳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未多说。 世子妃不说话,红菱倒无话接下去了,稍顿片刻,眸光流转,才缓缓一笑,“世子妃,奴婢恭贺您得了圣意嘉奖,这可是天大的荣耀,纵然安侧妃带了十里红妆,却也比不上御赐的嘉奖。这往后的日子,您可是苦尽甘来了。” 黎言裳挑了挑眼角,视线落在她脸上,这才是她来霓裳院的真正目的吧?试探加挑拨离间来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是苦尽甘来了,如今安侧妃进门,又是个贤惠得体的,定能帮衬着世子爷,我也乐得清闲不是?” 红菱呃了呃,面上越过一丝怒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世子妃,您这是怎么想?安侧妃得了宠,哪里还有您的好日子过?奴婢听闻安侧妃在娘家时便骄横跋扈,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而这桩婚事更是她在皇后娘娘跟前求来的,凭着她对世子爷的这份心,岂会容下您?” 黎言裳心下微动,原来这婚事竟是安若曦自己求来的,如此便是她早就对宇文晔暗生情愫了,她故作着了恼,“红姨娘,在这王府里,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这些话若传了出去,不但害了你,还会害了我。” 红菱似是急红了眼,“世子妃,奴婢还不是为您着想?怎么说您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还能向着外人去?” 黎言裳心底冷笑,好一个见风使舵的奴婢,眼见要被安若曦压下去了,就把她这个世子妃拉出来当枪使。 17.第17章 初露端倪暗揣测 “哇哇哇……”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似是婴儿在啼哭。 红菱顿时浑身一颤,面色稍显苍白,眸里闪着掩不住的惊惧。 这不过是普通的猫叫声,竟会令她如此害怕,黎言裳奇怪的看她一眼,仔细留意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哇哇哇……”又是一阵尖叫声,比方才更加刺耳,急促促的传进来。 “啊……”红菱低低的呼了一声,嘴角微微抖动着,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红姨娘?”黎言裳更觉得奇怪,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红菱猛的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在叫?”略微提高的声音里带着些惊惧不安。 黎言裳的心思早已转了几转,朝一旁的宝瓶递个眼色,随即皱皱眉回道,“什么声音?红姨娘这是怎么了?” 红菱猛的顿住,那双闪着涟漪水波的眼里蒙上一层迷茫,“世子妃,您什么都没听到吗?” 黎言裳佯装仔细听了听,又皱着眉角摇了摇头,“什么声音?外头静的很。你听到什么了?” 红菱慌乱的摇摇头,但又有些不死心的看着宝瓶,“宝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猫叫春,再正常不过的事,宝瓶自是听到了,但她接到世子妃的眼神又听世子妃说没听到,虽不知世子妃何意,但却不会点破,遂冷冷的道,“什么都没听到。” 红菱似乎更加迷惑了,愣愣的呆了呆,正在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哇哇声,她禁不住身子抖了抖,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莫非你听到什么声音了?”黎言裳敢断定,这里头一定有鬼。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再次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许是外头丫头们在说话。” 她一脸惊慌,面色苍白,再也无心说下去,喃喃的低声道,“夜深了,奴婢不再打扰世子妃休息了。” 说着竟是未等黎言裳答话,径自转身出门去了,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巧玉,死丫头,还不过来扶着,磨磨蹭蹭的。” 黎言裳微微眯了眯眼,略一沉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遂朝宝瓶摆了摆手,“明天再去给巧玉送些银子过去,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顺便问问红菱回去后都做了什么事。” 宝瓶点点头应下,外头又传来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她接着问道,“世子妃,红菱好像很害怕猫叫声,您为什么说什么都没听到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宝瓶不解,却也不多问,又道,“世子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夜猫,奴婢这就让人赶了出去,省的叫的人睡不着。” 黎言裳忙阻止,吩咐道,“抓住那只猫,先堵了嘴放在柴房里,也别饿死了。我还有大用处。” 宝瓶更觉得世子妃一定是要做什么事了,心头微微颤动,却又夹着些忧心,唤了倚翠进来服侍世子妃睡下,她则偷偷捉那只猫去了。 次日清晨,身着淡红色夹衫粉色长裙的安侧妃出现在晋王府的大道上,白嫩的脸上掩不住的笑意,脸颊上飘着淡淡红晕,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荣光满面,可见与世子爷的相处是多么的融洽受宠,无疑又为晋王府增添了一段佳话。 丫头婆子们更是将安侧妃视若天人,个个都想着巴结一两回。 因着世子妃卧病在床,新嫁娘依着王府规矩先给公婆敬茶,然后再去霓裳院给世子妃请安,她前脚刚到,仝氏跟前的金枝也随着到了。 黎言裳依然是斜身躺在床上,面色略微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安若曦尖细的下巴光洁如玉,小巧的唇瓣犹如娇艳欲滴的花瓣,轻轻抿在一起,挂着淡淡笑意,给人一副和蔼可亲的感觉。 她看一眼随尾而来的金枝,微微一笑,“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吗?” 金枝缓缓屈膝行礼,“安侧妃,王妃让奴婢把昨儿个皇上御赐的单子拿来给世子妃,东西都放在库里了,请世子妃的人过去验看。” 安若曦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黎言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假意干咳两声,“还拿来给我看做什么,母亲收着便是,我这里又不短缺什么。” 金枝缓缓朝床边走近两步,笑容满面,“世子妃,皇上御赐内宅,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咱们王妃的荣耀,王爷跟王妃都很高兴,王妃还一直称赞您为咱们晋王府长了脸,就连王妃都得了皇上的嘉奖。” 站的稍微靠后的安若曦面上变了变,眸中浮上一层薄怒,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出身低贱的世子妃为王府争了脸,成为被人称赞的好媳妇,而自己未入王府就带来一场争端,她想起那些街头流言,眼里的怒意更深了一层。 皇上亲自下旨嘉奖仝氏与自己,这是黎言裳并未料到的,而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婚宴上赏赐,更让黎言裳觉得此举颇有深意。 黎言裳面色红了红,“母亲抬举我了,这都是母亲教导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只一心想着能为世子爷为母亲做点什么了。” “世子妃谦虚了。”金枝乐呵呵笑着,指了指单子上某处,“世子妃,旁的东西王妃都替您入库了,只这两家商铺,王妃说请您自行斟酌。” 黎言裳瞟了一眼那单子,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却并未看清上头的字,遂转了目光,有气无力的回道,“铺子上的事我一概不知,哪里能自行斟酌,还是交给母亲代为管着吧,只是又要母亲操劳了,还劳烦你回去帮我谢谢母亲,等我病好了,我自亲去母亲那里谢恩。” 金枝面色一缓,心头也舒了舒,此举正中王妃下怀,倒不会令自己为难了,但她仍是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下,才又道,“世子妃,奴婢先行禀告了王妃再来回您。” 黎言裳笑了笑,“有劳姑娘了。” 她怎会不明白仝氏的用意?她以前所有的陪嫁庄子以及铺子都是仝氏代为管理,皇上御赐的铺子定是好的,仝氏岂会拱手相让?此时不过来寻个名正言顺的头目罢了。 目光有意无意瞟向站在一旁的安若曦脸上,但见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眸里也闪着一丝怒意。 黎言裳禁不住心中一叹,仝氏这是要坐山观虎斗了。“哇哇哇……”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似是婴儿在啼哭。 红菱顿时浑身一颤,面色稍显苍白,眸里闪着掩不住的惊惧。 这不过是普通的猫叫声,竟会令她如此害怕,黎言裳奇怪的看她一眼,仔细留意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哇哇哇……”又是一阵尖叫声,比方才更加刺耳,急促促的传进来。 “啊……”红菱低低的呼了一声,嘴角微微抖动着,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红姨娘?”黎言裳更觉得奇怪,轻轻的叫了她一声。 红菱猛的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在叫?”略微提高的声音里带着些惊惧不安。 黎言裳的心思早已转了几转,朝一旁的宝瓶递个眼色,随即皱皱眉回道,“什么声音?红姨娘这是怎么了?” 红菱猛的顿住,那双闪着涟漪水波的眼里蒙上一层迷茫,“世子妃,您什么都没听到吗?” 黎言裳佯装仔细听了听,又皱着眉角摇了摇头,“什么声音?外头静的很。你听到什么了?” 红菱慌乱的摇摇头,但又有些不死心的看着宝瓶,“宝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夜猫叫春,再正常不过的事,宝瓶自是听到了,但她接到世子妃的眼神又听世子妃说没听到,虽不知世子妃何意,但却不会点破,遂冷冷的道,“什么都没听到。” 红菱似乎更加迷惑了,愣愣的呆了呆,正在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哇哇声,她禁不住身子抖了抖,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莫非你听到什么声音了?”黎言裳敢断定,这里头一定有鬼。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再次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许是外头丫头们在说话。” 她一脸惊慌,面色苍白,再也无心说下去,喃喃的低声道,“夜深了,奴婢不再打扰世子妃休息了。” 说着竟是未等黎言裳答话,径自转身出门去了,门外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巧玉,死丫头,还不过来扶着,磨磨蹭蹭的。” 黎言裳微微眯了眯眼,略一沉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遂朝宝瓶摆了摆手,“明天再去给巧玉送些银子过去,问问她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顺便问问红菱回去后都做了什么事。” 宝瓶点点头应下,外头又传来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她接着问道,“世子妃,红菱好像很害怕猫叫声,您为什么说什么都没听到呢?” 黎言裳微微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宝瓶不解,却也不多问,又道,“世子妃,不知道哪里来的夜猫,奴婢这就让人赶了出去,省的叫的人睡不着。” 黎言裳忙阻止,吩咐道,“抓住那只猫,先堵了嘴放在柴房里,也别饿死了。我还有大用处。” 宝瓶更觉得世子妃一定是要做什么事了,心头微微颤动,却又夹着些忧心,唤了倚翠进来服侍世子妃睡下,她则偷偷捉那只猫去了。 次日清晨,身着淡红色夹衫粉色长裙的安侧妃出现在晋王府的大道上,白嫩的脸上掩不住的笑意,脸颊上飘着淡淡红晕,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荣光满面,可见与世子爷的相处是多么的融洽受宠,无疑又为晋王府增添了一段佳话。 丫头婆子们更是将安侧妃视若天人,个个都想着巴结一两回。 因着世子妃卧病在床,新嫁娘依着王府规矩先给公婆敬茶,然后再去霓裳院给世子妃请安,她前脚刚到,仝氏跟前的金枝也随着到了。 黎言裳依然是斜身躺在床上,面色略微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安若曦尖细的下巴光洁如玉,小巧的唇瓣犹如娇艳欲滴的花瓣,轻轻抿在一起,挂着淡淡笑意,给人一副和蔼可亲的感觉。 她看一眼随尾而来的金枝,微微一笑,“可是母亲那里有什么事吗?” 金枝缓缓屈膝行礼,“安侧妃,王妃让奴婢把昨儿个皇上御赐的单子拿来给世子妃,东西都放在库里了,请世子妃的人过去验看。” 安若曦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黎言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假意干咳两声,“还拿来给我看做什么,母亲收着便是,我这里又不短缺什么。” 金枝缓缓朝床边走近两步,笑容满面,“世子妃,皇上御赐内宅,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也是咱们王妃的荣耀,王爷跟王妃都很高兴,王妃还一直称赞您为咱们晋王府长了脸,就连王妃都得了皇上的嘉奖。” 站的稍微靠后的安若曦面上变了变,眸中浮上一层薄怒,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出身低贱的世子妃为王府争了脸,成为被人称赞的好媳妇,而自己未入王府就带来一场争端,她想起那些街头流言,眼里的怒意更深了一层。 皇上亲自下旨嘉奖仝氏与自己,这是黎言裳并未料到的,而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婚宴上赏赐,更让黎言裳觉得此举颇有深意。 黎言裳面色红了红,“母亲抬举我了,这都是母亲教导的,况且我也没做什么,只一心想着能为世子爷为母亲做点什么了。” “世子妃谦虚了。”金枝乐呵呵笑着,指了指单子上某处,“世子妃,旁的东西王妃都替您入库了,只这两家商铺,王妃说请您自行斟酌。” 黎言裳瞟了一眼那单子,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却并未看清上头的字,遂转了目光,有气无力的回道,“铺子上的事我一概不知,哪里能自行斟酌,还是交给母亲代为管着吧,只是又要母亲操劳了,还劳烦你回去帮我谢谢母亲,等我病好了,我自亲去母亲那里谢恩。” 金枝面色一缓,心头也舒了舒,此举正中王妃下怀,倒不会令自己为难了,但她仍是故作为难的犹豫了下,才又道,“世子妃,奴婢先行禀告了王妃再来回您。” 黎言裳笑了笑,“有劳姑娘了。” 她怎会不明白仝氏的用意?她以前所有的陪嫁庄子以及铺子都是仝氏代为管理,皇上御赐的铺子定是好的,仝氏岂会拱手相让?此时不过来寻个名正言顺的头目罢了。 目光有意无意瞟向站在一旁的安若曦脸上,但见她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眸里也闪着一丝怒意。 黎言裳禁不住心中一叹,仝氏这是要坐山观虎斗了。 18.第18章 夜半啼哭为那般 从霓裳院回去的安若曦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闷气,一进亭湖院的院门就把脚底下的物什踢得劈啪作响,直吓得跟在一旁的安妈妈一边低声喊着,“我的祖宗,您当心着点。”一边示意丫头关上院门。 安若曦怒气冲冲的进屋,一巴掌拍在菱花水印面的方桌上,气的咬牙切齿,“这是要给我难堪呢。哼。” 安妈妈急忙忙的跟上来,在她后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好小姐,您何必动气?王府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您如了意嫁给世子爷,后头又有皇后撑腰,何苦计较这些事?” 安若曦高耸的胸脯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着,“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表哥本来就该是我的,却还要我屈居人下,现在又要被人欺负着,安妈妈,你说,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安妈妈轻轻的在她背上拍打着,示意一旁的丫头清莹端茶上来,又亲自斟了递上来,“小姐,您如今是晋王府的安侧妃,世子爷又对您宠爱有加,这就是旁人谁都比不上的,难道皇后嘱咐您的话,您都忘了么?逞一时之快,只会坏了大事。” 安若曦一个激灵,满腹怒火也消了不少,从安妈妈手里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吸了一大口,顿觉一股清凉入内,登时清醒了许多。 安妈妈见她面色稍稍平缓下来,这才稍稍心安,接着劝道,“小姐,皇后并未要求您做旁的事,只希望您能抓住世子爷的心,这也是皇后对您的厚爱。她并不想让您为难。” 安若曦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来,“姨母的心我自是明白,她一向心疼我,但咱们又怎知晋王爷的心?万一仝贵妃合着仝氏算计了晋王府,晋王爷一旦倒向仝贵妃,那太子表哥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太子一旦易位,世子爷便不可保,我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安妈妈起满褶子的眉头皱在一起,精明的眼里射出一道利光,“小姐既知如此,更应该沉得住气,到时方可帮上皇后帮上世子爷。” 安若曦灵光一闪,混沌的大脑便如射入一道阳光,顿时清亮起来,她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看安妈妈,“妈妈,谢谢你提醒我。” 但见小姐顿然醒悟,安妈妈自是开心,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早已将小姐视作亲女儿一般,此时听这一句诚挚的话,顿觉鼻头微酸,心底荡起一股暖意。 宝瓶轻手轻脚推开一条缝,瞟一眼里间,见世子妃斜靠在床头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遂推门进来。 黎言裳知道她方才去了青兰阁,当即问道,“怎么样?” 宝瓶缓步走进来,挨着床边轻声道,“红姨娘昨夜奇怪的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自咱们这里出去后,一直紧张兮兮的,一路上都没敢松巧玉的手,回去后也不敢睡觉,让巧玉守了大半夜才睡着了。今天早晨还吩咐巧玉来咱们院里瞧瞧。” 被什么东西吓着了?那一定是猫叫声了。黎言裳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早就怀疑这个红菱心里有鬼,没想到这个鬼居然主动跑上门来了。 她决定把这只鬼揪出来,还枉死的黎言裳一个清白一个公道。 顿了顿宝瓶又道,“世子妃,还有件奇怪的事,今天早晨倚翠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吊坠,晶莹剔透甚是珍贵不是咱们院里的,奴婢想着或是红姨娘的,拿去问巧玉,巧玉却说并不是姨娘的,奴婢便又拿了回来。奴婢想着昨晚上只有红姨娘来过,不是她的又是谁的呢?” 黎言裳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玉坠,翡翠儿吊坠里头镶嵌着一颗玉石,闪着亮光,煞是好看,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她略一沉思,“既没人索要,你便先收起来。” 宝瓶便接过那玉坠,小心的收起来。 黎言裳又道,“宝瓶,你就告诉巧玉,咱们院子里安静的很,什么事都没有,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身体越发虚弱,偶尔还会说些胡话,叫一些孩儿之类的话。” 宝瓶疑惑的看一眼世子妃,心中暗自揣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却又觉得有些迷茫。 黎言裳并不做解释,接着吩咐道,“那只猫给我看好了,这两日不准它出来乱叫,过去两日,晚上把它放出来,让它可着劲的叫,但只许它在咱们霓裳院里叫。” 随后眼神颇为严厉的看了看宝瓶,“可听明白了?” 宝瓶登时醒悟,想通了一些事,心思转了又转,“世子妃,您是说红姨娘害怕的是猫叫声?” 黎言裳冷声笑了笑,“确切的说,是婴儿啼哭声。” 宝瓶脸色变了几变,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喃喃的回了声,“世子妃,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办。” 黎言裳目里射出两道冷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毁我我必令其痛不欲生。 在这深宅大院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黎言裳在床上静躺了两日,病情却不见好转,时不时的开始说起胡话来,顿时整个王府里开始议论纷纷。 “世子妃怕是不行了,听说一直叫着孩儿孩儿的,八成是思儿心切,无心再活了。” “世子妃真是可怜,这才得了皇上嘉奖,没想到竟是个福薄的,唉,可惜了。” 到了后来,流言越传越邪乎,渐渐的在整个王府里都散播开来。 “世子妃只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看来回天乏术了。” “霓裳院邪的很,还是少去为妙。” 是夜,尖利的啼哭声从霓裳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飘荡在王府上空,更给人心增添了无数惧意,霓裳院里不干净的话传的愈演愈烈。 静武院里,仝氏闭目养神,两根手指抚在额头上,眉角紧紧皱着,宇文恒渊才刚从皇宫里放出来,王府里又不太平了,好端端的竟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王妃。”乔妈妈急匆匆的奔进来,脸色极为不佳。 仝氏猛的睁开眼,直直的看着乔妈妈,希望她不要带来令人忧心的消息。 “王妃,不光是霓裳院里的人,就连挨着霓裳院的丫头们都听到婴儿哭声了,一到半夜就哭起来,别人都吓得不轻,惟独世子妃笑嘻嘻的叫着孩儿。”乔妈妈禁不住打个寒颤,大白日的竟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冷风袭上来,令人惊惧无比。 仝氏吓得心头微颤,捏着帕子在胸口上轻拍了拍,“难道黎氏真的不行了?这是要被那死去的孩子招走了?” 乔妈妈脸色苍白的站着,不敢回答。 仝氏一时乱了心神,询问道,“不如去庙里请个师父来做做法?” 乔妈妈惊惧的睁大眼,忙摇摇头,“王妃,使不得,您难道忘了?王爷最忌讳鬼神之说,就是皇宫内,也是禁止这些的,若被传到宫里,诺王府的事,您忘了吗?” 仝氏猛的一个激灵,当年诺王妃怀疑有人用小人木偶暗害于她,偷请了法师进府做法,最后被皇上寻个借口全家发配到鸟不拉屎的边疆去了,据说诺王妃还没到地方便死在了路上。 乔妈妈定了定神,面色稍微缓了缓,低声道,“王妃不必着慌,世子妃是在威远侯府累病了抬回来的,再加上思儿心切病重不起,至于招魂的事,那孩子与您无关,咱们自不必害怕,倒是那些存了害人之心的,怕是要担惊受怕了。” 仝氏眼前一亮,抬头看着乔妈妈,“你是说?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乔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奴婢也不确定,横竖咱们也没有旁的法子,不如静观其变。” 仝氏嗯了一声,眼角微斜着笑了笑,心情顿时舒坦开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的,与其招惹是非,不如静观其变。从霓裳院回去的安若曦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闷气,一进亭湖院的院门就把脚底下的物什踢得劈啪作响,直吓得跟在一旁的安妈妈一边低声喊着,“我的祖宗,您当心着点。”一边示意丫头关上院门。 安若曦怒气冲冲的进屋,一巴掌拍在菱花水印面的方桌上,气的咬牙切齿,“这是要给我难堪呢。哼。” 安妈妈急忙忙的跟上来,在她后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好小姐,您何必动气?王府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您如了意嫁给世子爷,后头又有皇后撑腰,何苦计较这些事?” 安若曦高耸的胸脯一上一下,剧烈的起伏着,“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表哥本来就该是我的,却还要我屈居人下,现在又要被人欺负着,安妈妈,你说,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安妈妈轻轻的在她背上拍打着,示意一旁的丫头清莹端茶上来,又亲自斟了递上来,“小姐,您如今是晋王府的安侧妃,世子爷又对您宠爱有加,这就是旁人谁都比不上的,难道皇后嘱咐您的话,您都忘了么?逞一时之快,只会坏了大事。” 安若曦一个激灵,满腹怒火也消了不少,从安妈妈手里接过茶盏,放在嘴边吸了一大口,顿觉一股清凉入内,登时清醒了许多。 安妈妈见她面色稍稍平缓下来,这才稍稍心安,接着劝道,“小姐,皇后并未要求您做旁的事,只希望您能抓住世子爷的心,这也是皇后对您的厚爱。她并不想让您为难。” 安若曦一双美目微微眯起来,“姨母的心我自是明白,她一向心疼我,但咱们又怎知晋王爷的心?万一仝贵妃合着仝氏算计了晋王府,晋王爷一旦倒向仝贵妃,那太子表哥的太子之位就岌岌可危了。太子一旦易位,世子爷便不可保,我一样没有好日子过。” 安妈妈起满褶子的眉头皱在一起,精明的眼里射出一道利光,“小姐既知如此,更应该沉得住气,到时方可帮上皇后帮上世子爷。” 安若曦灵光一闪,混沌的大脑便如射入一道阳光,顿时清亮起来,她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看安妈妈,“妈妈,谢谢你提醒我。” 但见小姐顿然醒悟,安妈妈自是开心,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早已将小姐视作亲女儿一般,此时听这一句诚挚的话,顿觉鼻头微酸,心底荡起一股暖意。 宝瓶轻手轻脚推开一条缝,瞟一眼里间,见世子妃斜靠在床头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遂推门进来。 黎言裳知道她方才去了青兰阁,当即问道,“怎么样?” 宝瓶缓步走进来,挨着床边轻声道,“红姨娘昨夜奇怪的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自咱们这里出去后,一直紧张兮兮的,一路上都没敢松巧玉的手,回去后也不敢睡觉,让巧玉守了大半夜才睡着了。今天早晨还吩咐巧玉来咱们院里瞧瞧。” 被什么东西吓着了?那一定是猫叫声了。黎言裳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早就怀疑这个红菱心里有鬼,没想到这个鬼居然主动跑上门来了。 她决定把这只鬼揪出来,还枉死的黎言裳一个清白一个公道。 顿了顿宝瓶又道,“世子妃,还有件奇怪的事,今天早晨倚翠在院子里捡到一只吊坠,晶莹剔透甚是珍贵不是咱们院里的,奴婢想着或是红姨娘的,拿去问巧玉,巧玉却说并不是姨娘的,奴婢便又拿了回来。奴婢想着昨晚上只有红姨娘来过,不是她的又是谁的呢?” 黎言裳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玉坠,翡翠儿吊坠里头镶嵌着一颗玉石,闪着亮光,煞是好看,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她略一沉思,“既没人索要,你便先收起来。” 宝瓶便接过那玉坠,小心的收起来。 黎言裳又道,“宝瓶,你就告诉巧玉,咱们院子里安静的很,什么事都没有,另外放出消息,就说我身体越发虚弱,偶尔还会说些胡话,叫一些孩儿之类的话。” 宝瓶疑惑的看一眼世子妃,心中暗自揣测,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但却又觉得有些迷茫。 黎言裳并不做解释,接着吩咐道,“那只猫给我看好了,这两日不准它出来乱叫,过去两日,晚上把它放出来,让它可着劲的叫,但只许它在咱们霓裳院里叫。” 随后眼神颇为严厉的看了看宝瓶,“可听明白了?” 宝瓶登时醒悟,想通了一些事,心思转了又转,“世子妃,您是说红姨娘害怕的是猫叫声?” 黎言裳冷声笑了笑,“确切的说,是婴儿啼哭声。” 宝瓶脸色变了几变,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喃喃的回了声,“世子妃,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办。” 黎言裳目里射出两道冷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毁我我必令其痛不欲生。 在这深宅大院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黎言裳在床上静躺了两日,病情却不见好转,时不时的开始说起胡话来,顿时整个王府里开始议论纷纷。 “世子妃怕是不行了,听说一直叫着孩儿孩儿的,八成是思儿心切,无心再活了。” “世子妃真是可怜,这才得了皇上嘉奖,没想到竟是个福薄的,唉,可惜了。” 到了后来,流言越传越邪乎,渐渐的在整个王府里都散播开来。 “世子妃只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看来回天乏术了。” “霓裳院邪的很,还是少去为妙。” 是夜,尖利的啼哭声从霓裳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飘荡在王府上空,更给人心增添了无数惧意,霓裳院里不干净的话传的愈演愈烈。 静武院里,仝氏闭目养神,两根手指抚在额头上,眉角紧紧皱着,宇文恒渊才刚从皇宫里放出来,王府里又不太平了,好端端的竟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王妃。”乔妈妈急匆匆的奔进来,脸色极为不佳。 仝氏猛的睁开眼,直直的看着乔妈妈,希望她不要带来令人忧心的消息。 “王妃,不光是霓裳院里的人,就连挨着霓裳院的丫头们都听到婴儿哭声了,一到半夜就哭起来,别人都吓得不轻,惟独世子妃笑嘻嘻的叫着孩儿。”乔妈妈禁不住打个寒颤,大白日的竟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冷风袭上来,令人惊惧无比。 仝氏吓得心头微颤,捏着帕子在胸口上轻拍了拍,“难道黎氏真的不行了?这是要被那死去的孩子招走了?” 乔妈妈脸色苍白的站着,不敢回答。 仝氏一时乱了心神,询问道,“不如去庙里请个师父来做做法?” 乔妈妈惊惧的睁大眼,忙摇摇头,“王妃,使不得,您难道忘了?王爷最忌讳鬼神之说,就是皇宫内,也是禁止这些的,若被传到宫里,诺王府的事,您忘了吗?” 仝氏猛的一个激灵,当年诺王妃怀疑有人用小人木偶暗害于她,偷请了法师进府做法,最后被皇上寻个借口全家发配到鸟不拉屎的边疆去了,据说诺王妃还没到地方便死在了路上。 乔妈妈定了定神,面色稍微缓了缓,低声道,“王妃不必着慌,世子妃是在威远侯府累病了抬回来的,再加上思儿心切病重不起,至于招魂的事,那孩子与您无关,咱们自不必害怕,倒是那些存了害人之心的,怕是要担惊受怕了。” 仝氏眼前一亮,抬头看着乔妈妈,“你是说?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 乔妈妈微微点了点头,“奴婢也不确定,横竖咱们也没有旁的法子,不如静观其变。” 仝氏嗯了一声,眼角微斜着笑了笑,心情顿时舒坦开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的,与其招惹是非,不如静观其变。 19.第19章 暗夜惊魂狠心郎 青兰阁里,红菱披散着头发抱被围坐在床头,一双眼稍显呆滞,痴痴的望着床角某处。 “姨娘。”巧玉在旁轻轻叫了声。 红菱吓得一个激灵,猛的回过头,目带凶光,“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啊?” 巧玉吓得慌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了,请姨娘息怒。” 这几日红姨娘情绪不好,成日里失魂落魄的,脾气更是大的很,巧玉每每都是小心翼翼,还是难逃责骂。 “现在什么时辰了?”烛光下,红菱面色稍显憔悴。 巧玉规规矩矩回答,生怕再出错,“子时了。” 红菱却一下子激动起来,面色涨的通红,忽而又更加苍白起来,“子时?子时了?” 巧玉吓了一跳,慌忙点点头,“子时刚到。” 红菱身子斜斜的歪向身后的大引枕,两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一双眼呆愣愣的望着门口,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巧玉顿时明了,每夜子时,霓裳院里都会传出来婴儿啼哭声,遂大着胆子道,“姨娘,奴婢见您这几日精神不好,似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红菱瞪大眼看着她,“什么法子?快说。” 巧玉不敢停留,接着说下去,“我们乡下老家有种说法,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夜里,拿些纸钱去水边祭拜,然后把心里的实话说一说,了了魂魄的心愿,便没事了。” 红菱心里一动,眸里放出两道亮光来,“真的吗?” 巧玉微微蹙眉,“老家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还亲眼见我娘烧过呢。” 红菱略一沉思,王府哪里有水?有水的地方莫不是水池花池,都是人来人往的,哪里容得她半夜去烧纸祭拜? 陡然间,她想起一处,心里一喜,“巧玉,明天给我弄些纸钱来,不可被人发现。” 巧玉缓缓点头,随后服侍着姨娘睡下,接着便悄悄奔出来青兰阁。 第二日,夜晚的风冰凉如水,斜斜的刮在脸上,生出丝丝寒意。 黎言裳披了件石青起花排穗夹袄,扶着宝瓶的手静悄悄的立在一片假石后,此处乃王府后院荒废的一个小角落,假石一侧是一处大池塘,池水并不算深,素日少有人来,晚上更是寂静。 淡淡月光斜射下来,将假石投在一片黑影里,恰好挡住她们两人的身体。 宝瓶心下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动一动,一双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黎言裳手心冰凉,两只手随意的交握在一起,心底亦是忐忑不安,或许今日便能听到事情真相了。 这果然是一处夜半祭拜的好地方,亏得红菱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她抬头望望天,默默祈祷,黎言裳,但愿你也能听到真相,这样,你死也瞑目了。 两人静立了许久,轮廓稍显模糊的清月已缓缓移至正天中央,淡淡清辉倾泻而下,为这寂静的夜增加了几分清冷。 一阵冷风吹过,黎言裳禁不住打个寒颤,心头亦是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冷风顺着衣襟侵入心脾,难道今夜白等了? 宝瓶亦是不安,搀着世子妃的手微微抖了抖,压低嗓音劝了一句,“世子妃……” 话未出口,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慌忙住口,两手又是抖了抖,紧紧的搀着世子妃,一颗心也直直的吊到嗓子眼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极低极轻的声音传过来,“快帮我在外头瞧着。” 红菱果然来了。 黎言裳心底暗喜,总算没白费功夫,她缓缓的动了动身子,从石头缝隙里探了探头,望向假石前头的池塘旁。 淡淡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半蹲在池塘旁,将手上挎着的篮子放在地上,从中拿出些物什,擦亮了火折子,亮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篮内放着一些轻薄的纸片,红菱一手捏出来挨近火折子点燃了扔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小少爷,不是我要害死你的,你不要来找我,你在阴间无人照应,来找你娘,把你娘带走也好,但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可不要来找我。”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烧纸,一明一暗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将她惧怕的神情展现的一览无遗。 她双手合十,接着往下说,“小少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真正害死你的人,都是王妃那个老妖婆害死你的,她想偷偷下药害你娘,害死你,我好心好意告诉了世子妃,谁知道世子妃竟然吓得连药都不敢喝,你要找就去找王妃好了,都是她害的你和世子妃。” 黎言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黎言裳小产那日,红菱与黎言裳单独说话,难道就是说的王妃要下药的事?但听红菱的话,红菱又觉得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仝氏出手还是红菱呢? 仝氏真要害她,红菱是怎么知道的呢?而红菱又怎会这么好心的跑去告诉黎言裳?这之中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知道王妃要害世子妃的?”低沉略带怒意的嘶哑声陡然响起,既惊了黎言裳主仆二人,更把正在烧纸的红菱吓个半死。 高大的身影自另一侧黑暗中走出来,赫然是世子爷宇文晔,他冷冷的看着红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面色稍显僵硬。 红菱吓得一个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世子爷,奴婢,奴婢……” 她早已面无血色,方才说的话尽数被世子爷听了去,这无疑给她判了死罪。 她猛的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竭力保持镇定,企图把自己身上的罪责摘除干净,“世子爷,奴婢是碰巧看到一个妈妈在世子妃的饭里下了药,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时间久了,会让世子妃小产的。” “碰巧?专门去害人的人会让你这么碰巧看到?”宇文晔声音冰冷,已不似往日那么温和。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巧合,是奴婢专门去看的,是有人,有人告诉奴婢,王妃起了害人的心,所以奴婢才去看看的。” 宇文晔冷哼一声,“那又是谁告诉你的?她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红菱呆了呆,脸色愈发苍白,低低哭了起来,“许是看奴婢是世子妃跟前伺候过的,好让奴婢去提醒一声世子妃。” “是么?”宇文晔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在地面上,犹如凉风般清冷,他声音缓慢低沉,但却足以冻结跪在地上人的心,“你嫉妒世子妃怀有身孕,于是编造谎言,谎称王妃企图下药害世子妃,世子妃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导致出血,而后又不敢喝药,这才使得未能保住小少爷。原来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小少爷。”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咬牙切齿。 被人猜中心事,仿若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狐狸,红菱一下子尖叫起来,“世子爷,您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是为世子妃好。奴婢真的没有骗世子妃。”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目里闪着道道利光,乌黑的眸子在火光下犹如幽深的井,却看不到井底,“白吴,堵了嘴,溺毙。” 红菱惊恐的瞪大眼,半张着嘴瞪视着宇文晔,直到另一条人影走上来,她才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宇文晔的腿,“世子爷,世子爷,求您饶了奴婢,真的不是我,是……是……是……” 她一连说了三个是字,却并未说出最后那句完整的话,白吴只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敲,她便身子一歪,扑通摔倒在地上。青兰阁里,红菱披散着头发抱被围坐在床头,一双眼稍显呆滞,痴痴的望着床角某处。 “姨娘。”巧玉在旁轻轻叫了声。 红菱吓得一个激灵,猛的回过头,目带凶光,“叫这么大声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啊?” 巧玉吓得慌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了,请姨娘息怒。” 这几日红姨娘情绪不好,成日里失魂落魄的,脾气更是大的很,巧玉每每都是小心翼翼,还是难逃责骂。 “现在什么时辰了?”烛光下,红菱面色稍显憔悴。 巧玉规规矩矩回答,生怕再出错,“子时了。” 红菱却一下子激动起来,面色涨的通红,忽而又更加苍白起来,“子时?子时了?” 巧玉吓了一跳,慌忙点点头,“子时刚到。” 红菱身子斜斜的歪向身后的大引枕,两手死死的攥着被角,一双眼呆愣愣的望着门口,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巧玉顿时明了,每夜子时,霓裳院里都会传出来婴儿啼哭声,遂大着胆子道,“姨娘,奴婢见您这几日精神不好,似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红菱瞪大眼看着她,“什么法子?快说。” 巧玉不敢停留,接着说下去,“我们乡下老家有种说法,碰到不干净的东西,夜里,拿些纸钱去水边祭拜,然后把心里的实话说一说,了了魂魄的心愿,便没事了。” 红菱心里一动,眸里放出两道亮光来,“真的吗?” 巧玉微微蹙眉,“老家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我还亲眼见我娘烧过呢。” 红菱略一沉思,王府哪里有水?有水的地方莫不是水池花池,都是人来人往的,哪里容得她半夜去烧纸祭拜? 陡然间,她想起一处,心里一喜,“巧玉,明天给我弄些纸钱来,不可被人发现。” 巧玉缓缓点头,随后服侍着姨娘睡下,接着便悄悄奔出来青兰阁。 第二日,夜晚的风冰凉如水,斜斜的刮在脸上,生出丝丝寒意。 黎言裳披了件石青起花排穗夹袄,扶着宝瓶的手静悄悄的立在一片假石后,此处乃王府后院荒废的一个小角落,假石一侧是一处大池塘,池水并不算深,素日少有人来,晚上更是寂静。 淡淡月光斜射下来,将假石投在一片黑影里,恰好挡住她们两人的身体。 宝瓶心下紧张,屏住呼吸不敢动一动,一双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黎言裳手心冰凉,两只手随意的交握在一起,心底亦是忐忑不安,或许今日便能听到事情真相了。 这果然是一处夜半祭拜的好地方,亏得红菱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她抬头望望天,默默祈祷,黎言裳,但愿你也能听到真相,这样,你死也瞑目了。 两人静立了许久,轮廓稍显模糊的清月已缓缓移至正天中央,淡淡清辉倾泻而下,为这寂静的夜增加了几分清冷。 一阵冷风吹过,黎言裳禁不住打个寒颤,心头亦是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冷风顺着衣襟侵入心脾,难道今夜白等了? 宝瓶亦是不安,搀着世子妃的手微微抖了抖,压低嗓音劝了一句,“世子妃……” 话未出口,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慌忙住口,两手又是抖了抖,紧紧的搀着世子妃,一颗心也直直的吊到嗓子眼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极低极轻的声音传过来,“快帮我在外头瞧着。” 红菱果然来了。 黎言裳心底暗喜,总算没白费功夫,她缓缓的动了动身子,从石头缝隙里探了探头,望向假石前头的池塘旁。 淡淡月光下,一个窈窕的身影半蹲在池塘旁,将手上挎着的篮子放在地上,从中拿出些物什,擦亮了火折子,亮光映在她白皙的脸上,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篮内放着一些轻薄的纸片,红菱一手捏出来挨近火折子点燃了扔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小少爷,不是我要害死你的,你不要来找我,你在阴间无人照应,来找你娘,把你娘带走也好,但是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你可不要来找我。”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烧纸,一明一暗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将她惧怕的神情展现的一览无遗。 她双手合十,接着往下说,“小少爷,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去找真正害死你的人,都是王妃那个老妖婆害死你的,她想偷偷下药害你娘,害死你,我好心好意告诉了世子妃,谁知道世子妃竟然吓得连药都不敢喝,你要找就去找王妃好了,都是她害的你和世子妃。” 黎言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黎言裳小产那日,红菱与黎言裳单独说话,难道就是说的王妃要下药的事?但听红菱的话,红菱又觉得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仝氏出手还是红菱呢? 仝氏真要害她,红菱是怎么知道的呢?而红菱又怎会这么好心的跑去告诉黎言裳?这之中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你是怎么知道王妃要害世子妃的?”低沉略带怒意的嘶哑声陡然响起,既惊了黎言裳主仆二人,更把正在烧纸的红菱吓个半死。 高大的身影自另一侧黑暗中走出来,赫然是世子爷宇文晔,他冷冷的看着红菱,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面色稍显僵硬。 红菱吓得一个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世子爷,奴婢,奴婢……” 她早已面无血色,方才说的话尽数被世子爷听了去,这无疑给她判了死罪。 她猛的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竭力保持镇定,企图把自己身上的罪责摘除干净,“世子爷,奴婢是碰巧看到一个妈妈在世子妃的饭里下了药,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时间久了,会让世子妃小产的。” “碰巧?专门去害人的人会让你这么碰巧看到?”宇文晔声音冰冷,已不似往日那么温和。 红菱慌乱的摇着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巧合,是奴婢专门去看的,是有人,有人告诉奴婢,王妃起了害人的心,所以奴婢才去看看的。” 宇文晔冷哼一声,“那又是谁告诉你的?她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红菱呆了呆,脸色愈发苍白,低低哭了起来,“许是看奴婢是世子妃跟前伺候过的,好让奴婢去提醒一声世子妃。” “是么?”宇文晔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在地面上,犹如凉风般清冷,他声音缓慢低沉,但却足以冻结跪在地上人的心,“你嫉妒世子妃怀有身孕,于是编造谎言,谎称王妃企图下药害世子妃,世子妃惊吓过度,所以才会导致出血,而后又不敢喝药,这才使得未能保住小少爷。原来是你处心积虑害死了小少爷。” 说到最后一句,他已是咬牙切齿。 被人猜中心事,仿若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狐狸,红菱一下子尖叫起来,“世子爷,您误会了,不是这样的,奴婢,奴婢,是为世子妃好。奴婢真的没有骗世子妃。” 宇文晔冷冷的看她一眼,目里闪着道道利光,乌黑的眸子在火光下犹如幽深的井,却看不到井底,“白吴,堵了嘴,溺毙。” 红菱惊恐的瞪大眼,半张着嘴瞪视着宇文晔,直到另一条人影走上来,她才疯了一样的扑上去,死死的抱住宇文晔的腿,“世子爷,世子爷,求您饶了奴婢,真的不是我,是……是……是……” 她一连说了三个是字,却并未说出最后那句完整的话,白吴只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敲,她便身子一歪,扑通摔倒在地上。 20.第20章 流言蜚语自消亡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黎言裳惊得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一下,只眼睁睁的看着白吴拖着晕倒的红菱,按住她的脑袋死死的摁在水里。 红菱两腿挣扎了几下,两条胳膊也毫无目的的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又在水面上扒拉几下,只片刻便见两腿伸直再没了动静。 白吴又按着红菱的脑袋在水里呆了片刻,这才将红菱整个身子都推进水里。 很显然,红菱已被淹死了。 黎言裳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她只是把红菱引过来,逼她说出真相的,却没想到宇文晔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宇文晔竟是这般惨烈决绝。 温文尔雅绝对只是他打出的幌子而已。 黎言裳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唯恐被宇文晔发现,宝瓶更是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弄出点声响来。 宇文晔目光冰寒的看了看已恢复平静的水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吴紧随其后,两人并未多说一句话。 奇怪的是,外头也没了巧玉的动静。 黎言裳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难道宇文晔把巧玉也灭口了?想起那个胆小懦弱的小丫头,她心里一阵酸疼,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并不想让谁付出生命代价的。 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两人又在假石后呆了半天,确定外头再无人影,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另一条小道上回了霓裳院。 坐在床上,身上盖了厚被子,黎言裳仍觉得全身冰冷,整个人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满脑子都是红菱被溺毙的情形。 宝瓶心里亦是受了同样的惊吓,身子还微微抖着,说起话来牙齿咯咯作响,“世子妃,世子爷,世子爷……” 黎言裳顿时回过神来,颇为严厉的看着她,“宝瓶,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说,不管明天有人说什么,都要装作不知情,明白吗?” 宝瓶重重的点点头,这其中利害她怎会不知?这事本就是世子妃策划的,若查到霓裳院来,世子妃定然难脱干系。 “宝瓶,你上床来睡吧,咱们做个伴。”黎言裳朝里挪了挪身子,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宝瓶没再像往日那般推脱,她知道世子妃此时最需要有人陪着,而她自己也吓得早已丢了魂魄。 夜越来越深了,主仆二人和衣躺在床上,都大睁着眼,却谁也没说一句话,两颗心都被月夜里那惊人的一幕震碎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黎言裳惊得睁开眼,身边已没了宝瓶,知她已早起,昨晚浑浑噩噩,也不知何时睡去的。 她抬手在太阳穴揉了揉,手指冰凉。 “世子妃,您醒了。”宝瓶端着木盆走进来,脸色已不似昨夜那般苍白,眼角却带着几分疲惫。 “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倚翠从外头急忙忙的奔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与宝瓶对视一眼,遂问道,“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倚翠面色焦急,因着跑的太快的缘故,胸脯急速的上下起伏着,“世子妃,红姨娘,红姨娘没了。” 黎言裳心知肚明,却也装聋作哑,“什么没了没了的,好好的说话。” 倚翠喘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昨儿个晚上红姨娘落水淹死了,据说她是去水边给谁烧纸的,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巧玉这会子正哭着呢。” 黎言裳一惊,又看看宝瓶,“巧玉在青兰阁?” 倚翠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她哭的泪人儿一样的,世子妃,王妃正在青兰阁里问事呢,就连世子爷都过去了。” 黎言裳朝她摆摆手,“你也别出去了,就呆在院子里,我这身子也出不去,帮不上忙,咱们就不去添乱了。” 倚翠点了点头,应声出门。 宝瓶慌忙放下木盆,将房门关上,走近床边,低声道,“世子妃,巧玉没事儿。” 黎言裳心里也是一松,这件事与巧玉无关,如果巧玉真出了什么事,她内心也会愧疚一辈子的,但同时她又多了一层担忧,巧玉会不会把自己让她做的事说出去呢? 宝瓶瞧出世子妃心中所想,遂安慰道,“世子妃请放心,巧玉只不过按照常理劝了几句红姨娘,至于要去水边烧纸那是红姨娘自己的意思,巧玉懂得应该怎么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几日没事儿你们也少出门,横竖咱们跟青兰阁关系也不好,没必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过去装模作样的,我还是养我的病,那只猫也早点放了出去。”黎言裳小心的吩咐着,力求不忽略每一件小事,以免留下后患。 “奴婢知道怎么做。”宝瓶尽管也在担心,但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黎言裳长长的吐了口气,顿觉身子虚软,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没了一丝力气。 安若曦前来请安,她也只是虚虚的应付了几句便让其离开。 晌午过后,又有消息传过来,王妃已经查明,红菱是不小心落入水里,自溺身亡,埋了了事。 自此再无旁的事端,王府死了一个侍妾,再平常不过的事,自然无人追究。 再过两日,婴儿啼哭声无人再闻,世子妃的病也日渐好转了,又有人暗自揣测,八成是红姨娘被小少爷招了去,这才使得王府平静,可见红姨娘便是害死小少爷的人。 但这些事大家都只是揣测,没人敢拿出来明说,更没人不要命的四处传播,大家心知肚明,却成了一桩埋在王府深宅里的秘密。 静武院里,仝氏遣退屋里一干下人,只留下乔妈妈与金枝说话。 “乔妈妈,你说这只是个巧合吗?霓裳院传出婴儿啼哭声,红姨娘落水溺死,世子妃病好。”仝氏活了这一把年纪,早已见惯了大宅门里的各种阴谋诡计,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乔妈妈自然也是不信的,摇着头道,“王妃,这事儿蹊跷的很,好像有人在暗中下套,就等着有人入套呢,没想到红菱那丫头这么蠢笨。” 仝氏挑眼看看金枝,“这几天世子妃都在干什么?” 金枝慌忙回道,“我去问过桃菊桃桂了,世子妃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成日里胡话连篇,红姨娘出事的那个晚上,世子妃连晚饭都没吃便睡下了,中间还叫了倚翠桃菊进去伺候,后来还是宝瓶陪着在房里睡的。” 仝氏眸光微闪,闪着丝丝精明,“奇怪的是,世子爷对这件事一句话都没说,轻易就相信了红菱自己落水溺毙的事,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事。那天晚上世子爷在做什么?” 金枝回道,“世子爷好像不在府里,白吴陪着出去了。” 仝氏又略一沉思,沉声道,“这件事一定与世子爷脱不了干系,他定然是查出了些什么。黎氏是个蠢笨的,不会使这样的诡计,在这个王府里,只有别人算计她的份,她就没那个聪明的心。” 乔妈妈很是赞同,但金枝心里却涌上一股异样来,她总觉得大病之后的世子妃跟以前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仝氏顿了顿,眸中精光闪闪,“派人盯紧了世子爷,另外,安氏的补药也好生盯着,别忘了让世子侧妃服用。” 乔妈妈都一一谨记在心。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黎言裳惊得一身冷汗,动也不敢动一下,只眼睁睁的看着白吴拖着晕倒的红菱,按住她的脑袋死死的摁在水里。 红菱两腿挣扎了几下,两条胳膊也毫无目的的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又在水面上扒拉几下,只片刻便见两腿伸直再没了动静。 白吴又按着红菱的脑袋在水里呆了片刻,这才将红菱整个身子都推进水里。 很显然,红菱已被淹死了。 黎言裳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窖,她只是把红菱引过来,逼她说出真相的,却没想到宇文晔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宇文晔竟是这般惨烈决绝。 温文尔雅绝对只是他打出的幌子而已。 黎言裳不敢弄出半点动静,唯恐被宇文晔发现,宝瓶更是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生怕弄出点声响来。 宇文晔目光冰寒的看了看已恢复平静的水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白吴紧随其后,两人并未多说一句话。 奇怪的是,外头也没了巧玉的动静。 黎言裳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难道宇文晔把巧玉也灭口了?想起那个胆小懦弱的小丫头,她心里一阵酸疼,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是想弄清楚真相,并不想让谁付出生命代价的。 可是,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 两人又在假石后呆了半天,确定外头再无人影,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另一条小道上回了霓裳院。 坐在床上,身上盖了厚被子,黎言裳仍觉得全身冰冷,整个人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满脑子都是红菱被溺毙的情形。 宝瓶心里亦是受了同样的惊吓,身子还微微抖着,说起话来牙齿咯咯作响,“世子妃,世子爷,世子爷……” 黎言裳顿时回过神来,颇为严厉的看着她,“宝瓶,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说,不管明天有人说什么,都要装作不知情,明白吗?” 宝瓶重重的点点头,这其中利害她怎会不知?这事本就是世子妃策划的,若查到霓裳院来,世子妃定然难脱干系。 “宝瓶,你上床来睡吧,咱们做个伴。”黎言裳朝里挪了挪身子,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 宝瓶没再像往日那般推脱,她知道世子妃此时最需要有人陪着,而她自己也吓得早已丢了魂魄。 夜越来越深了,主仆二人和衣躺在床上,都大睁着眼,却谁也没说一句话,两颗心都被月夜里那惊人的一幕震碎了。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黎言裳惊得睁开眼,身边已没了宝瓶,知她已早起,昨晚浑浑噩噩,也不知何时睡去的。 她抬手在太阳穴揉了揉,手指冰凉。 “世子妃,您醒了。”宝瓶端着木盆走进来,脸色已不似昨夜那般苍白,眼角却带着几分疲惫。 “世子妃,世子妃,不好了。”倚翠从外头急忙忙的奔进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黎言裳心里咯噔一下,与宝瓶对视一眼,遂问道,“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倚翠面色焦急,因着跑的太快的缘故,胸脯急速的上下起伏着,“世子妃,红姨娘,红姨娘没了。” 黎言裳心知肚明,却也装聋作哑,“什么没了没了的,好好的说话。” 倚翠喘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昨儿个晚上红姨娘落水淹死了,据说她是去水边给谁烧纸的,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了,巧玉这会子正哭着呢。” 黎言裳一惊,又看看宝瓶,“巧玉在青兰阁?” 倚翠重重的点了点头,“她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她哭的泪人儿一样的,世子妃,王妃正在青兰阁里问事呢,就连世子爷都过去了。” 黎言裳朝她摆摆手,“你也别出去了,就呆在院子里,我这身子也出不去,帮不上忙,咱们就不去添乱了。” 倚翠点了点头,应声出门。 宝瓶慌忙放下木盆,将房门关上,走近床边,低声道,“世子妃,巧玉没事儿。” 黎言裳心里也是一松,这件事与巧玉无关,如果巧玉真出了什么事,她内心也会愧疚一辈子的,但同时她又多了一层担忧,巧玉会不会把自己让她做的事说出去呢? 宝瓶瞧出世子妃心中所想,遂安慰道,“世子妃请放心,巧玉只不过按照常理劝了几句红姨娘,至于要去水边烧纸那是红姨娘自己的意思,巧玉懂得应该怎么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几日没事儿你们也少出门,横竖咱们跟青兰阁关系也不好,没必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过去装模作样的,我还是养我的病,那只猫也早点放了出去。”黎言裳小心的吩咐着,力求不忽略每一件小事,以免留下后患。 “奴婢知道怎么做。”宝瓶尽管也在担心,但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所以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黎言裳长长的吐了口气,顿觉身子虚软,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没了一丝力气。 安若曦前来请安,她也只是虚虚的应付了几句便让其离开。 晌午过后,又有消息传过来,王妃已经查明,红菱是不小心落入水里,自溺身亡,埋了了事。 自此再无旁的事端,王府死了一个侍妾,再平常不过的事,自然无人追究。 再过两日,婴儿啼哭声无人再闻,世子妃的病也日渐好转了,又有人暗自揣测,八成是红姨娘被小少爷招了去,这才使得王府平静,可见红姨娘便是害死小少爷的人。 但这些事大家都只是揣测,没人敢拿出来明说,更没人不要命的四处传播,大家心知肚明,却成了一桩埋在王府深宅里的秘密。 静武院里,仝氏遣退屋里一干下人,只留下乔妈妈与金枝说话。 “乔妈妈,你说这只是个巧合吗?霓裳院传出婴儿啼哭声,红姨娘落水溺死,世子妃病好。”仝氏活了这一把年纪,早已见惯了大宅门里的各种阴谋诡计,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乔妈妈自然也是不信的,摇着头道,“王妃,这事儿蹊跷的很,好像有人在暗中下套,就等着有人入套呢,没想到红菱那丫头这么蠢笨。” 仝氏挑眼看看金枝,“这几天世子妃都在干什么?” 金枝慌忙回道,“我去问过桃菊桃桂了,世子妃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成日里胡话连篇,红姨娘出事的那个晚上,世子妃连晚饭都没吃便睡下了,中间还叫了倚翠桃菊进去伺候,后来还是宝瓶陪着在房里睡的。” 仝氏眸光微闪,闪着丝丝精明,“奇怪的是,世子爷对这件事一句话都没说,轻易就相信了红菱自己落水溺毙的事,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一定知道什么事。那天晚上世子爷在做什么?” 金枝回道,“世子爷好像不在府里,白吴陪着出去了。” 仝氏又略一沉思,沉声道,“这件事一定与世子爷脱不了干系,他定然是查出了些什么。黎氏是个蠢笨的,不会使这样的诡计,在这个王府里,只有别人算计她的份,她就没那个聪明的心。” 乔妈妈很是赞同,但金枝心里却涌上一股异样来,她总觉得大病之后的世子妃跟以前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仝氏顿了顿,眸中精光闪闪,“派人盯紧了世子爷,另外,安氏的补药也好生盯着,别忘了让世子侧妃服用。” 乔妈妈都一一谨记在心。 21.第21章 静水无波暗里荡 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静下心来细想的时候,又觉得红菱话里有话,红菱故意拿话刺激黎言裳,导致她小产,但红菱又说亲眼看到有人下药,而且这还是别人告诉她让她去看的,这是有人故意引红菱入套呢?还是红菱在撒谎? 在这王府里,仝氏的确有要害她的动机,但仝氏跟前的人大多都是跟了她多年的,哪个会傻到出卖自己主子去讨好一个姨娘的? 黎言裳眸光微转,难道是仝氏设好的局,拿红菱当了抢使? 这却是极有可能的。 她凤眉微挑,眸子里闪过一丝浅薄的凉意。 天气渐渐变暖,黎言裳的身体也缓慢的好起来了,自然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仝氏依旧表现的很热情,一把拉住刚要行礼的黎言裳的手,“咱们娘两个,不必行那些个虚礼,瞧你身子好了,这才是好的,让人高兴的事。” 黎言裳仍是屈了屈膝行了礼,嘴上柔声道,“有劳母亲记挂着着,这些日子让您操心了。” 仝氏嗔怪道,“这王府里,我不操心你,还操心谁?也就咱们娘俩能说说知心话。” “母亲可真是偏心,都把我这儿子放脑后去了。”清亮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门帘挑动,接着便走进一位身着宝蓝色夹褂深蓝色长衫的男子,但见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眉梢微挑,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倒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不用说,这人定是刚从宫里抄完孝经回来的英平郡王宇文恒渊。 他径直走进来,站在黎言裳跟前,猛的弯下身子,语调真诚,“多谢嫂子解围,若不是嫂子,我这会儿只怕还被困在皇宫里头不知道受什么罪呢。” 黎言裳慌忙屈膝还礼,浅浅一笑,“二弟多礼了,本是一家人,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 宇文恒渊眉角微挑,狭长的眉毛与仝氏如出一辙,但却比仝氏多了几分阳刚。 仝氏笑看着儿子,插话道,“这些话说得还像模像样,理应谢谢你嫂子,如今你既知外头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就少出去,多看些书才是正事。” 宇文恒渊挑起的眉角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母亲,孩儿出了事,那些朋友们都很担心,这一大早就有许多递帖子进来的,我今天还得出门会会他们去。” 一听此话,仝氏气不打一处来,猛用力拍了拍桌面,“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怎么着?才刚受了罚,这会子又要出门,你到底是不听话。” 宇文恒渊似乎见惯了仝氏这般模样,并不放在心上,讪笑道,“母亲,呼朋唤友原是男人们的正事,又不是每次都会出现那样的事,再说了,人家顾念着我,我又怎能不感恩人家的情谊?” 仝氏气的嘴唇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宇文恒渊,直直的伸到他鼻尖上,“人家顾念你,人家顾念你,你被召进宫受罚的时候,谁顾念你了?哪个替你说句好话了?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当着黎言裳的面挨骂,宇文恒渊颇觉尴尬,抬眼看了看黎言裳,温声道,“嫂子,您帮我劝劝母亲,我去去就来,不会在外惹事的。” 他们母子的事,黎言裳反被夹在中间了,这两位,劝哪一个都会把另一个得罪,两相权衡下,她当然选择劝阻宇文恒渊,遂软言细语道,“二弟,这几日府里事多,母亲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你就留在府里陪陪母亲,她自是开心高兴的,到时自会许你出门,何苦非要现在出去惹母亲生气呢?” 宇文恒渊哪里肯听劝?气的跺了跺脚,竟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黎言裳不觉愕然,这样不懂规矩的英平郡王,倒真真让仝氏伤透脑筋了。 仝氏气的额头青筋突出,指着门帘,气急败坏的道,“你看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简直要气死我了。” 黎言裳慌忙上前,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在炕上坐下,又拿了秋香金钱引枕垫在她背后,柔声劝慰,“母亲莫要生气,二弟年轻气盛,难免书生意气,但他心里总归有数的,不会再闹出旁的事来。” 仝氏沉痛的摇了摇头,唤了声金枝,“派几个小厮跟着郡王爷,一旦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禀告。” 金枝应了一声忙着下去布置。 乔妈妈从外头走进来,一见王妃气的面色铁青,又想着方才在院门口碰到的英平郡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遂缓步上前,“王妃,卫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前厅里候着。” 仝氏皱了皱眉,卫国公夫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她忙收起一脸怒色,正正神色,“你先去招呼着,我马上就过去。” 黎言裳忙告辞,“母亲有客,那媳妇先行告退了。” 仝氏略一点头,黎言裳便规规矩矩行个礼从房里退出来。 走在王府幽静的小路上,金灿灿的阳光斜射下来,照的全身都暖洋洋的,黎言裳微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顿觉心脾一阵清凉,似乎嗅到一些阳光的味道。 她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圈洁白的牙,在阳光底下闪着亮光。 一切雨过天晴,尘埃落定,至少现在她的心情很好,仿若经历了腊月冰霜,被阳光照射的豁然开朗。 宝瓶见世子妃心情很好,自己也跟着欢快起来,安静的跟在世子妃身后,面上带着微笑。 “姐姐真是好雅兴,在这儿晒太阳呢。”软酥的声音顿然响起,身穿华服的安若曦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来,站在她身侧的俨然是世子爷宇文晔。 相比于安若曦的华贵,宇文晔的穿着就显得有些不搭调,一件雪白的织锦长袍,腰间很随意的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整个人都显得很随意悠闲,但就是这份悠闲里却也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黎言裳收起面上轻笑,屈膝朝宇文晔行礼。 安若曦则屈膝向黎言裳行礼,眼角挂着一丝笑意,柔柔软软的瞟向站在一旁的宇文晔。 黎言裳看一眼安若曦,回答她方才的话,“刚去陪母亲说了说话,正好路过此处,见阳光尚好,便稍作停留,不过这会子我也该回去了。” 安若曦淡笑,亲昵的挽了挽宇文晔的手臂,“这儿阳光确实好,世子妃不如再多呆一会,正好也陪着表哥说会儿话,表哥正觉得闷呢。” 表哥二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简直百转千回,余音缭绕,直直酥麻人心,仿佛无数的深情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 黎言裳无心纠缠于三人恋的戏码里,仍是淡淡的笑了笑,“世子爷由妹妹这样的玲珑人儿陪着说话,岂会烦闷?有劳妹妹陪着世子爷了。” 说着抬脚就走。黎言裳终于松了口气,静下心来细想的时候,又觉得红菱话里有话,红菱故意拿话刺激黎言裳,导致她小产,但红菱又说亲眼看到有人下药,而且这还是别人告诉她让她去看的,这是有人故意引红菱入套呢?还是红菱在撒谎? 在这王府里,仝氏的确有要害她的动机,但仝氏跟前的人大多都是跟了她多年的,哪个会傻到出卖自己主子去讨好一个姨娘的? 黎言裳眸光微转,难道是仝氏设好的局,拿红菱当了抢使? 这却是极有可能的。 她凤眉微挑,眸子里闪过一丝浅薄的凉意。 天气渐渐变暖,黎言裳的身体也缓慢的好起来了,自然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仝氏依旧表现的很热情,一把拉住刚要行礼的黎言裳的手,“咱们娘两个,不必行那些个虚礼,瞧你身子好了,这才是好的,让人高兴的事。” 黎言裳仍是屈了屈膝行了礼,嘴上柔声道,“有劳母亲记挂着着,这些日子让您操心了。” 仝氏嗔怪道,“这王府里,我不操心你,还操心谁?也就咱们娘俩能说说知心话。” “母亲可真是偏心,都把我这儿子放脑后去了。”清亮的声音自门外传进来,门帘挑动,接着便走进一位身着宝蓝色夹褂深蓝色长衫的男子,但见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眉梢微挑,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倒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不用说,这人定是刚从宫里抄完孝经回来的英平郡王宇文恒渊。 他径直走进来,站在黎言裳跟前,猛的弯下身子,语调真诚,“多谢嫂子解围,若不是嫂子,我这会儿只怕还被困在皇宫里头不知道受什么罪呢。” 黎言裳慌忙屈膝还礼,浅浅一笑,“二弟多礼了,本是一家人,何须说这样见外的话。” 宇文恒渊眉角微挑,狭长的眉毛与仝氏如出一辙,但却比仝氏多了几分阳刚。 仝氏笑看着儿子,插话道,“这些话说得还像模像样,理应谢谢你嫂子,如今你既知外头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就少出去,多看些书才是正事。” 宇文恒渊挑起的眉角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母亲,孩儿出了事,那些朋友们都很担心,这一大早就有许多递帖子进来的,我今天还得出门会会他们去。” 一听此话,仝氏气不打一处来,猛用力拍了拍桌面,“你是想气死我还是想怎么着?才刚受了罚,这会子又要出门,你到底是不听话。” 宇文恒渊似乎见惯了仝氏这般模样,并不放在心上,讪笑道,“母亲,呼朋唤友原是男人们的正事,又不是每次都会出现那样的事,再说了,人家顾念着我,我又怎能不感恩人家的情谊?” 仝氏气的嘴唇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宇文恒渊,直直的伸到他鼻尖上,“人家顾念你,人家顾念你,你被召进宫受罚的时候,谁顾念你了?哪个替你说句好话了?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当着黎言裳的面挨骂,宇文恒渊颇觉尴尬,抬眼看了看黎言裳,温声道,“嫂子,您帮我劝劝母亲,我去去就来,不会在外惹事的。” 他们母子的事,黎言裳反被夹在中间了,这两位,劝哪一个都会把另一个得罪,两相权衡下,她当然选择劝阻宇文恒渊,遂软言细语道,“二弟,这几日府里事多,母亲心情不好,身子也不好,你就留在府里陪陪母亲,她自是开心高兴的,到时自会许你出门,何苦非要现在出去惹母亲生气呢?” 宇文恒渊哪里肯听劝?气的跺了跺脚,竟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黎言裳不觉愕然,这样不懂规矩的英平郡王,倒真真让仝氏伤透脑筋了。 仝氏气的额头青筋突出,指着门帘,气急败坏的道,“你看你看,他就是这个样子,简直要气死我了。” 黎言裳慌忙上前,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在炕上坐下,又拿了秋香金钱引枕垫在她背后,柔声劝慰,“母亲莫要生气,二弟年轻气盛,难免书生意气,但他心里总归有数的,不会再闹出旁的事来。” 仝氏沉痛的摇了摇头,唤了声金枝,“派几个小厮跟着郡王爷,一旦有什么情况随时回来禀告。” 金枝应了一声忙着下去布置。 乔妈妈从外头走进来,一见王妃气的面色铁青,又想着方才在院门口碰到的英平郡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遂缓步上前,“王妃,卫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前厅里候着。” 仝氏皱了皱眉,卫国公夫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她忙收起一脸怒色,正正神色,“你先去招呼着,我马上就过去。” 黎言裳忙告辞,“母亲有客,那媳妇先行告退了。” 仝氏略一点头,黎言裳便规规矩矩行个礼从房里退出来。 走在王府幽静的小路上,金灿灿的阳光斜射下来,照的全身都暖洋洋的,黎言裳微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顿觉心脾一阵清凉,似乎嗅到一些阳光的味道。 她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圈洁白的牙,在阳光底下闪着亮光。 一切雨过天晴,尘埃落定,至少现在她的心情很好,仿若经历了腊月冰霜,被阳光照射的豁然开朗。 宝瓶见世子妃心情很好,自己也跟着欢快起来,安静的跟在世子妃身后,面上带着微笑。 “姐姐真是好雅兴,在这儿晒太阳呢。”软酥的声音顿然响起,身穿华服的安若曦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走来,站在她身侧的俨然是世子爷宇文晔。 相比于安若曦的华贵,宇文晔的穿着就显得有些不搭调,一件雪白的织锦长袍,腰间很随意的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整个人都显得很随意悠闲,但就是这份悠闲里却也透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黎言裳收起面上轻笑,屈膝朝宇文晔行礼。 安若曦则屈膝向黎言裳行礼,眼角挂着一丝笑意,柔柔软软的瞟向站在一旁的宇文晔。 黎言裳看一眼安若曦,回答她方才的话,“刚去陪母亲说了说话,正好路过此处,见阳光尚好,便稍作停留,不过这会子我也该回去了。” 安若曦淡笑,亲昵的挽了挽宇文晔的手臂,“这儿阳光确实好,世子妃不如再多呆一会,正好也陪着表哥说会儿话,表哥正觉得闷呢。” 表哥二字从她嘴里吐出来,简直百转千回,余音缭绕,直直酥麻人心,仿佛无数的深情都包含在这两个字里。 黎言裳无心纠缠于三人恋的戏码里,仍是淡淡的笑了笑,“世子爷由妹妹这样的玲珑人儿陪着说话,岂会烦闷?有劳妹妹陪着世子爷了。” 说着抬脚就走。 22.第2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一直静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开口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日晚上发生的事顿时浮现在脑海里,她微微一颤,“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宇文晔跨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将她眼底的惧意收在眼底,“你现在开始怕我了吗?你不是喜欢替我做主各种事吗?”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黎言裳惊得稍稍后退一步,慌乱的摇了摇头,“妾身不敢。” 宇文晔冷冷的笑了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灼灼目光包围着黎言裳,似是要把她揉碎在黑眸里。 站在一旁的安若曦仔细的观察着两人神情,原本还有些担忧宇文晔会对黎言裳旧情复燃,但一瞧见宇文晔眼角的冰冷,登时便宽心了,黎言裳终是再也入不了表哥的眼了。 她的心顿时便欢畅起来。 迎着阳光,黎言裳不敢抬头,却感觉头皮发麻,忽又想起那日从威远侯府回来他亲自抱她回屋的事,面色不由得微微红了起来。 正当她想再次抬头反驳的时候,宇文晔却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回去吧。” 黎言裳这才如释重负,屈屈膝绕过宇文晔的身子,从容镇定的转身走开了,直到走出很远,才又长长的舒了口气。 宝瓶在一侧若有所思,“世子妃,世子爷对您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呢?” 黎言裳心里噗通一下,“你是说他可能怀疑那晚咱们也在了?” 宝瓶慌忙转头朝四周望望,“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世子爷对您的态度,上次世子爷还亲自抱着您回房呢。” 黎言裳心头微松,面色却微微一红,那日的宇文晔行事确实有些反常,落在旁人眼里,他们倒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世子妃,现在您身子也好了,也该常往世子爷跟前跑跑了,毕竟您才是正牌的世子妃。”宝瓶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一边仔细观察主子的神情。 黎言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仍在兀自沉思着。 主仆二人缓缓而行,黎言裳只管低着头走路,刚走了几步,宝瓶突然屈膝行礼,“和硕郡主,清铄郡主。” 黎言裳忙抬头,宇文清露与宇文青霜皆已缓缓屈膝,齐齐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一下,“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温煦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只见宇文青露一身淡紫色长裙,裙角绣着淡粉色栀子花,肌若凝脂,微挑的眼角带着丝丝笑意,身材纤细,杨柳细腰,真真楚楚动人。 宇文青霞则穿了一件淡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墨色的秀发轻轻的挽起来,斜插着一支玉钗,肌肤如雪眉如画,两片红唇微微抿着,说不出的风情。 黎言裳由衷赞叹一句,“两位妹妹真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看的大嫂都怦然心动了。” 宇文清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微一红,轻声道,“让大嫂取笑了,三妹妹才是真真的美人儿,瞧着便让人心动。” 宇文清露似乎有些惊讶,淡淡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转了话题,“大嫂的身子全好了?” 黎言裳微笑如春风,“多谢妹妹挂牵,已无大碍了。” 宇文清露稍显冷漠的道,“那就好。”接着便没了下话。 宇文清霞颇觉尴尬,遂朝黎言裳笑了笑,轻声道,“我们就不耽误大嫂了,大嫂快去忙吧,我们再去那边走走。” 黎言裳回之一笑,“妹妹请便。”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稍顿片刻,恰巧看到金枝远远的朝两人奔过来,隐约听见说了句,“卫国公夫人……” 黎言裳眉角动了动,若有所悟。 身后的小树林里有响声,宝瓶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人影在树后晃了晃,遂低声道,“世子妃,是巧玉。”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小树林望过去,果见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小丫头闪了闪,便道,“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没?” 宝瓶点点头,见四下无人,遂走进了小树林,须臾便又走出来,沉声道,“世子妃,她主子死了,现在还守在青兰阁里,想求世子妃帮她一把。” 黎言裳眉角皱了皱,“她想来霓裳院?” 宝瓶摇摇头,“巧玉说除了霓裳院,去哪里都可以。” 黎言裳心头微动,巧玉竟是这样心思慎密的,又是这样的懂事知进退,倒是可以放在身边用一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宝瓶,你去告诉她,我会帮她想办法的,她家里有什么事,让她只管说。” 宝瓶嗯了一声,“若不是她家里的情形,她这会子断不会求到您跟前来。” 阳光依旧洒在身上,但黎言裳已感觉不出暖意,只觉得这深宅大院里,冰冷的气息在缓慢的弥散着,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一层冰冷的隔膜里。 “宝瓶,我身子已大好,这几日想回去看看祖母。” 宝瓶面色一喜,“世子妃,您真的要回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一定开心死了。” 黎言裳点点头,在她的印象里,祖母是最真心疼爱她的人,以前的黎言裳不懂得这份亲情,但她却要把这份真情抓在手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宝瓶喜极却又忽然恼怒起来,抬手在脸上挥了一巴掌,“瞧奴婢说的,什么死不死的,老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还要看着世子妃幸福生活呢。” 黎言裳禁不住扑哧低笑,阴霾的心情瞬间便又豁然开朗起来。 等到了傍晚,黎言裳去仝氏跟前说了回娘家的事,仝氏惊讶之余,竟爽快的一口答应了,又让乔妈妈帮忙准备了一些礼物带回去。 黎言裳主仆二人回到霓裳院,欢天喜地的准备着次日回黎府的事宜。 黎言裳心里有些忐忑,但在宝瓶的细心安慰下,慢慢也放开了,不管怎样,她现在就是黎言裳,那是她的家,她回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说过让你走了吗?”一直静默不语的宇文晔突然开口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愣,抬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日晚上发生的事顿时浮现在脑海里,她微微一颤,“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宇文晔跨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将她眼底的惧意收在眼底,“你现在开始怕我了吗?你不是喜欢替我做主各种事吗?”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黎言裳惊得稍稍后退一步,慌乱的摇了摇头,“妾身不敢。” 宇文晔冷冷的笑了笑,“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灼灼目光包围着黎言裳,似是要把她揉碎在黑眸里。 站在一旁的安若曦仔细的观察着两人神情,原本还有些担忧宇文晔会对黎言裳旧情复燃,但一瞧见宇文晔眼角的冰冷,登时便宽心了,黎言裳终是再也入不了表哥的眼了。 她的心顿时便欢畅起来。 迎着阳光,黎言裳不敢抬头,却感觉头皮发麻,忽又想起那日从威远侯府回来他亲自抱她回屋的事,面色不由得微微红了起来。 正当她想再次抬头反驳的时候,宇文晔却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回去吧。” 黎言裳这才如释重负,屈屈膝绕过宇文晔的身子,从容镇定的转身走开了,直到走出很远,才又长长的舒了口气。 宝瓶在一侧若有所思,“世子妃,世子爷对您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呢?” 黎言裳心里噗通一下,“你是说他可能怀疑那晚咱们也在了?” 宝瓶慌忙转头朝四周望望,“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世子爷对您的态度,上次世子爷还亲自抱着您回房呢。” 黎言裳心头微松,面色却微微一红,那日的宇文晔行事确实有些反常,落在旁人眼里,他们倒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世子妃,现在您身子也好了,也该常往世子爷跟前跑跑了,毕竟您才是正牌的世子妃。”宝瓶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一边仔细观察主子的神情。 黎言裳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仍在兀自沉思着。 主仆二人缓缓而行,黎言裳只管低着头走路,刚走了几步,宝瓶突然屈膝行礼,“和硕郡主,清铄郡主。” 黎言裳忙抬头,宇文清露与宇文青霜皆已缓缓屈膝,齐齐的叫了声,“大嫂。” 黎言裳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一下,“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温煦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只见宇文青露一身淡紫色长裙,裙角绣着淡粉色栀子花,肌若凝脂,微挑的眼角带着丝丝笑意,身材纤细,杨柳细腰,真真楚楚动人。 宇文青霞则穿了一件淡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墨色的秀发轻轻的挽起来,斜插着一支玉钗,肌肤如雪眉如画,两片红唇微微抿着,说不出的风情。 黎言裳由衷赞叹一句,“两位妹妹真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看的大嫂都怦然心动了。” 宇文清霞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微一红,轻声道,“让大嫂取笑了,三妹妹才是真真的美人儿,瞧着便让人心动。” 宇文清露似乎有些惊讶,淡淡的看了一眼黎言裳,转了话题,“大嫂的身子全好了?” 黎言裳微笑如春风,“多谢妹妹挂牵,已无大碍了。” 宇文清露稍显冷漠的道,“那就好。”接着便没了下话。 宇文清霞颇觉尴尬,遂朝黎言裳笑了笑,轻声道,“我们就不耽误大嫂了,大嫂快去忙吧,我们再去那边走走。” 黎言裳回之一笑,“妹妹请便。”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稍顿片刻,恰巧看到金枝远远的朝两人奔过来,隐约听见说了句,“卫国公夫人……” 黎言裳眉角动了动,若有所悟。 身后的小树林里有响声,宝瓶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人影在树后晃了晃,遂低声道,“世子妃,是巧玉。”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小树林望过去,果见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衫的小丫头闪了闪,便道,“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没?” 宝瓶点点头,见四下无人,遂走进了小树林,须臾便又走出来,沉声道,“世子妃,她主子死了,现在还守在青兰阁里,想求世子妃帮她一把。” 黎言裳眉角皱了皱,“她想来霓裳院?” 宝瓶摇摇头,“巧玉说除了霓裳院,去哪里都可以。” 黎言裳心头微动,巧玉竟是这样心思慎密的,又是这样的懂事知进退,倒是可以放在身边用一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宝瓶,你去告诉她,我会帮她想办法的,她家里有什么事,让她只管说。” 宝瓶嗯了一声,“若不是她家里的情形,她这会子断不会求到您跟前来。” 阳光依旧洒在身上,但黎言裳已感觉不出暖意,只觉得这深宅大院里,冰冷的气息在缓慢的弥散着,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包围在一层冰冷的隔膜里。 “宝瓶,我身子已大好,这几日想回去看看祖母。” 宝瓶面色一喜,“世子妃,您真的要回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一定开心死了。” 黎言裳点点头,在她的印象里,祖母是最真心疼爱她的人,以前的黎言裳不懂得这份亲情,但她却要把这份真情抓在手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宝瓶喜极却又忽然恼怒起来,抬手在脸上挥了一巴掌,“瞧奴婢说的,什么死不死的,老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还要看着世子妃幸福生活呢。” 黎言裳禁不住扑哧低笑,阴霾的心情瞬间便又豁然开朗起来。 等到了傍晚,黎言裳去仝氏跟前说了回娘家的事,仝氏惊讶之余,竟爽快的一口答应了,又让乔妈妈帮忙准备了一些礼物带回去。 黎言裳主仆二人回到霓裳院,欢天喜地的准备着次日回黎府的事宜。 黎言裳心里有些忐忑,但在宝瓶的细心安慰下,慢慢也放开了,不管怎样,她现在就是黎言裳,那是她的家,她回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 23.第23章 奇怪男人奇怪事 黎言裳带着些忐忑不安上床睡觉,脑子里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才朦朦胧胧闭上了眼。 睡梦间,她隐约觉得有人推门进来,自然以为是宝瓶,依旧闭着眼睡觉。 可过了半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觉得两道利光射在脸上,令她焦灼不安。 “唉……”低沉沙哑的男声自头顶上传过来,黎言裳吓得心头咯噔一下,迅疾感到有人挨近床边,蹲了下来。 她死死的闭着眼不敢动一动,能这么若无其事进她房间的人,整个王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宇文晔。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而且还是大半夜趁她睡觉的时候过来,难道……? 她一颗心倏地一紧,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住被角,后背开始冒出冷汗。 “为什么呢?”低低的叹息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会猛然睁开眼。 她突的感到有只手抚上来,在她发梢上轻轻的抚了下,接着又是一阵叹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呢?明明不是你的错。” 黎言裳心底微微的颤起来,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又是那样的沉痛,仿佛包含着无数说不尽的爱恨交织,她猛然想起那一日宇文晔刚从外头回来见到她时满眼里的绝望与愤恨,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悲痛,是因为爱吗? 因爱生恨,爱极成恨。 忽又听到一声重重的低叹,“都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害了你。” 稍显粗粝的手指抚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着,低低的冷笑声在头顶散开,“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吧。” 脸上传来一阵暖流,一股异样的感觉缓慢弥散开来,她眉角微微一蹙,心底一紧,慌忙佯装睡梦呓语,缓缓翻了翻身子,将头朝向里面。 背后又传来低低的叹息声,良久,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轻微的开门声,又过了半天,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黎言裳蓦地睁开眼,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来,手心亦是汗水。 她缓缓的转过身,快燃尽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屋内的物什照的朦朦胧胧,她望着那扇门,思绪纷乱,再也没了困意。 宇文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传言他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只懂得风花雪月郎情妾意,可他明明杀人不眨眼。传言他恨她入骨,巴不得她一死了之,可他却又在夜深时吐露真情。 忽冷忽热,忽柔忽暴。 宇文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黎言裳,你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吗?你又是怎样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让他对你一往情深却又爱恨交织的呢? 她忽然很想知道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那些事与她无关,但却让她欲罢不能。 这一夜,她都在凝思中渡过,直到东方天际微微发白,宝瓶端着木盆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才稍稍恢复了清明。 宝瓶撩起绣着芙蓉穿水梅落点点的青红幔帐,待看向黎言裳时,吃了一惊,“世子妃,您昨夜没休息好吗?怎么眼圈儿这样黑?面色也不好看。” 黎言裳缓缓坐起身,淡淡笑了笑,“许久没回家了,我兴奋的睡不着,一想到能见着祖母了,我就开心的合不上眼。” 宝瓶随即释然,嘴角的笑意更浓,“世子妃真是的,您这样黑着眼圈回去,老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不过老夫人要是知道您是这么想念她,她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好了,等会儿你给我上上妆,让祖母瞧不出来便是了。快点收拾好,先去给母亲请安,用过饭咱们就赶紧出去,也能多陪祖母说说话儿。”黎言裳说着撩了撩胸前长发,蓦地想起夜里那双温柔抚摸的手,心底微微一荡。 宝瓶这次选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又在发间插了几支样式别致的玉钗,将黎言裳的白嫩的脸蛋儿衬得端庄大方。 黎言裳选了件浅粉色束腰的长裙子,深棕色的丝线在裙角勾勒出几朵白玉兰,腰间束着一条浅紫色锦缎带子,越发显得身段窈窕,淡雅间不失华贵。 宝瓶眼里露出一抹惊喜,禁不住赞叹,“世子妃,您真是太漂亮了,平日里您就该妆扮妆扮,世子爷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喜欢的。” 黎言裳微微撇撇嘴,她打扮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她这头一次回娘家,当然得隆重点儿,不然岂不是正应了外头的那些传言? 去给仝氏辞别时,仝氏也是一脸笑意,赞她穿戴的好,又嘱咐了几句别的话,俨然一副心慈目善的好婆婆模样。 半路上又碰到万氏,万氏眉角含笑,带着些惊讶之色,仍是一副热络的样子,“大嫂,替我问老夫人好,有空儿时候也来咱们王府坐坐。” 黎言裳还礼道谢,并不多说,匆匆回了霓裳院,拿了东西,上了软轿,到了二门,换上四角吊着宝带穗子的红帷轿,又过片刻,便出了王府大门。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出王府的门,心里稍有些雀跃,但她又不能掀开轿帘往外看,只能听着外头偶尔响起的交谈声遐思。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黎言裳微微一愣,这么快就到了? 她张口朝外问道,“宝瓶,到了么?” 轿帘被掀开,墨色的衣角在轿外飞了飞,接着便钻进来一人,正是宇文晔。 黎言裳吃惊的瞪大眼看着他,竟忘了行礼。 轿子本就狭小,再钻进来一人,更显得有些紧窄。 “要我抱起你来?”宇文晔语带揶揄。 黎言裳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是说让她挪挪身子,让他一旁坐下,慌忙朝左边坐了坐,留出大半地方给宇文晔。 宇文晔在轿内环视一圈,冷声道,“怎么坐了这么小的轿子,难道王府还配不起一定大轿吗?” 黎言裳这才想起行礼,欠欠身子叫了声,“世子爷。” 心底禁不住腹诽,这轿子只她一人坐,很大很宽敞了,谁想到他半路会跟上来?这会子嫌挤,那也不是她的错。 不过他干嘛上来? 宇文晔挨着她坐下,朝外扬声道,“起轿吧。”黎言裳带着些忐忑不安上床睡觉,脑子里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才朦朦胧胧闭上了眼。 睡梦间,她隐约觉得有人推门进来,自然以为是宝瓶,依旧闭着眼睡觉。 可过了半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觉得两道利光射在脸上,令她焦灼不安。 “唉……”低沉沙哑的男声自头顶上传过来,黎言裳吓得心头咯噔一下,迅疾感到有人挨近床边,蹲了下来。 她死死的闭着眼不敢动一动,能这么若无其事进她房间的人,整个王府里,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宇文晔。 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而且还是大半夜趁她睡觉的时候过来,难道……? 她一颗心倏地一紧,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住被角,后背开始冒出冷汗。 “为什么呢?”低低的叹息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她全身的汗毛都直竖起来,她真怕自己忍不住会猛然睁开眼。 她突的感到有只手抚上来,在她发梢上轻轻的抚了下,接着又是一阵叹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呢?明明不是你的错。” 黎言裳心底微微的颤起来,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又是那样的沉痛,仿佛包含着无数说不尽的爱恨交织,她猛然想起那一日宇文晔刚从外头回来见到她时满眼里的绝望与愤恨,那样的决绝那样的悲痛,是因为爱吗? 因爱生恨,爱极成恨。 忽又听到一声重重的低叹,“都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害了你。” 稍显粗粝的手指抚在她脸上,轻轻的摩挲着,低低的冷笑声在头顶散开,“只有在你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安静的吧。” 脸上传来一阵暖流,一股异样的感觉缓慢弥散开来,她眉角微微一蹙,心底一紧,慌忙佯装睡梦呓语,缓缓翻了翻身子,将头朝向里面。 背后又传来低低的叹息声,良久,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轻微的开门声,又过了半天,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黎言裳蓦地睁开眼,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来,手心亦是汗水。 她缓缓的转过身,快燃尽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屋内的物什照的朦朦胧胧,她望着那扇门,思绪纷乱,再也没了困意。 宇文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传言他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只懂得风花雪月郎情妾意,可他明明杀人不眨眼。传言他恨她入骨,巴不得她一死了之,可他却又在夜深时吐露真情。 忽冷忽热,忽柔忽暴。 宇文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黎言裳,你真的了解过这个男人吗?你又是怎样走进了这个男人的心,让他对你一往情深却又爱恨交织的呢? 她忽然很想知道曾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那些事与她无关,但却让她欲罢不能。 这一夜,她都在凝思中渡过,直到东方天际微微发白,宝瓶端着木盆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才稍稍恢复了清明。 宝瓶撩起绣着芙蓉穿水梅落点点的青红幔帐,待看向黎言裳时,吃了一惊,“世子妃,您昨夜没休息好吗?怎么眼圈儿这样黑?面色也不好看。” 黎言裳缓缓坐起身,淡淡笑了笑,“许久没回家了,我兴奋的睡不着,一想到能见着祖母了,我就开心的合不上眼。” 宝瓶随即释然,嘴角的笑意更浓,“世子妃真是的,您这样黑着眼圈回去,老夫人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不过老夫人要是知道您是这么想念她,她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好了,等会儿你给我上上妆,让祖母瞧不出来便是了。快点收拾好,先去给母亲请安,用过饭咱们就赶紧出去,也能多陪祖母说说话儿。”黎言裳说着撩了撩胸前长发,蓦地想起夜里那双温柔抚摸的手,心底微微一荡。 宝瓶这次选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又在发间插了几支样式别致的玉钗,将黎言裳的白嫩的脸蛋儿衬得端庄大方。 黎言裳选了件浅粉色束腰的长裙子,深棕色的丝线在裙角勾勒出几朵白玉兰,腰间束着一条浅紫色锦缎带子,越发显得身段窈窕,淡雅间不失华贵。 宝瓶眼里露出一抹惊喜,禁不住赞叹,“世子妃,您真是太漂亮了,平日里您就该妆扮妆扮,世子爷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喜欢的。” 黎言裳微微撇撇嘴,她打扮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她这头一次回娘家,当然得隆重点儿,不然岂不是正应了外头的那些传言? 去给仝氏辞别时,仝氏也是一脸笑意,赞她穿戴的好,又嘱咐了几句别的话,俨然一副心慈目善的好婆婆模样。 半路上又碰到万氏,万氏眉角含笑,带着些惊讶之色,仍是一副热络的样子,“大嫂,替我问老夫人好,有空儿时候也来咱们王府坐坐。” 黎言裳还礼道谢,并不多说,匆匆回了霓裳院,拿了东西,上了软轿,到了二门,换上四角吊着宝带穗子的红帷轿,又过片刻,便出了王府大门。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出王府的门,心里稍有些雀跃,但她又不能掀开轿帘往外看,只能听着外头偶尔响起的交谈声遐思。 轿子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黎言裳微微一愣,这么快就到了? 她张口朝外问道,“宝瓶,到了么?” 轿帘被掀开,墨色的衣角在轿外飞了飞,接着便钻进来一人,正是宇文晔。 黎言裳吃惊的瞪大眼看着他,竟忘了行礼。 轿子本就狭小,再钻进来一人,更显得有些紧窄。 “要我抱起你来?”宇文晔语带揶揄。 黎言裳回过神来,意识到他是说让她挪挪身子,让他一旁坐下,慌忙朝左边坐了坐,留出大半地方给宇文晔。 宇文晔在轿内环视一圈,冷声道,“怎么坐了这么小的轿子,难道王府还配不起一定大轿吗?” 黎言裳这才想起行礼,欠欠身子叫了声,“世子爷。” 心底禁不住腹诽,这轿子只她一人坐,很大很宽敞了,谁想到他半路会跟上来?这会子嫌挤,那也不是她的错。 不过他干嘛上来? 宇文晔挨着她坐下,朝外扬声道,“起轿吧。” 24.第24章 初回娘家真情露 “世子爷,您这是?”黎言裳嘴上说着,目里也递出个疑问的眼神。 宇文晔却若无其事的淡淡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今儿个我陪着你。” 黎言裳随即哑然,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愈发觉得宇文晔难以捉摸,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亦不需要这种作陪,遂道,“世子爷事务繁忙,妾身自己回去便是了。” 宇文晔冷眉微挑,哼了一声,“我今天没事,正觉得无聊,就当去散心消遣了。” “世子爷……”黎言裳还想再多几句劝他下轿,谁知他竟闷声闷气的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我想去那里便去那里。” 黎言裳登时气结,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不是恨不得她死吗?偏偏又要跑来招惹她。 不知道他是给自己找气生,还是为了要气她。 的确,他是世子爷,她是他的妻,夫大如山,她只有听命的份。 她脸色低沉,生着闷气不再说话,轿内的气氛陡然间安静的沉闷起来。 黎言裳偏了头紧贴着轿身,正好有一扇很小的窗被厚厚的轿帘严严实实的遮着,轿身偶尔抖动时,会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她便从这条缝隙里朝外张望。 原本默不作声的宇文晔猛的伸过手来,轻轻一撩便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却足以让她看到外面的情形。 她略感惊讶,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面色依旧冷冷的,沉沉的说了句,“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偷偷摸摸能看到什么。” 黎言裳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什么时候偷看了?她不过是谨遵大家闺秀的规矩,生怕露出些端倪被人笑话而已。 她转过头来往外望去,看到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却将半条街的情形都收在眼里。 街上不乏女子行走,她们并未遮住头脸,看来这是个民风开放的时期,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 盛京繁华,单这半条街便足以可见,街道两旁的店铺个个门前修饰的富丽堂皇,金字招牌更是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来往的行人大多身穿华服,面上洋溢着从容淡定的笑意,街上一片繁荣祥和。 可见这是个平和繁荣的时期,人人安居乐业,富足安康。 黎言裳不禁庆幸并未赶上乱世,若赶上乱世,女人只怕更苦更难生存。 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宇文晔半眯着黑眸看她,圆润的侧脸上荡起的笑意令他眼神晃了几晃,只瞧了几眼外面的世界,她便高兴的满足的笑了吗? 他竟不知道她亦是如此便可轻易满足的,她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快而又随意,不是在讨好也不是在挖苦讽刺,而只是从心底里溢上来的喜悦。 明晃晃的阳光顺着轿帘缝隙射进来,刺的他两眼又眯了眯,再去看身边的女人时,她已正襟危坐,脸上又恢复了淡定。 他禁不住苦笑,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黎言裳亦被那道阳光刺的闭了闭眼,微低头便看到横亘在胸前为她撩着轿帘的的那条胳膊,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宇文晔瞟她一眼,放下轿帘。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直到轿子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宝瓶的带着喜悦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到了。” 接着便听到宝瓶惊喜的唤了声,“老夫人。” 黎言裳颇觉奇怪,她回娘家的事并未提前通知黎府,祖母怎会现在就在门口迎着了? 她正疑惑着,轿帘已被撩开,宇文晔率先下轿,站在轿旁,朝她伸过手来。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宇文晔看了一眼,才抬手扶着他的手踩着木凳下轿,抬头却看见黎府门前站了一片人。 站在最前头的就是老夫人与父亲黎年信,再往后便是继母焦氏,却不见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 大哥黎允去年领命去了江南一带做了县丞,如今自是不在家,旁的却也不见一个,真是奇怪的很。 “裳姐儿……”老夫人浑浊的眼眸陡然清亮起来,哽咽着低低叫了一声。 搀着她胳膊的黎年信马上小声提醒道,“母亲。” 老夫人恍然醒悟,带着黎府众人跪倒在地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老夫人饱含深情的呼唤触动了黎言裳心底的一根弦,她虽不是本尊,但却真切的感受到那一声呼唤里带着的许多真情。 她鼻头一酸,急急的奔上前,亲自扶了老夫人站起来,哽咽着叫了声,“祖母。” 老夫人颤抖着扶住她的胳膊,再也忍不住,满眼的泪水不断的落下来,“裳姐儿,我的裳姐儿,你终于回来了。” 黎言裳泪眼模糊,扑在老夫人怀里低低呜咽起来,万千的话语都化作满腔的泪水决堤而出。 “母亲,裳姐儿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您应该高兴才对,您这一哭,裳姐儿岂不是更伤心了?”站起身的黎年信轻声劝慰着,朝站在后头的焦氏递个眼色。 焦氏立时趋步上前,温声道,“母亲,世子妃还没进门,世子爷还在门口站着呢,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老夫人猛然惊觉,忙揽了揽怀里的黎言裳,目光转向宇文晔,躬身道,“让世子爷见笑了,慢待世子爷,还请世子爷饶恕。” 宇文晔在黎言裳身上扫了扫,不冷不热的道,“祖母不必多礼。” 黎年信适时插话,“请世子爷与世子妃进府到正厅叙话。” 老夫人握着黎言裳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牵着她往里走,嘴唇微微蠕动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进了府门,黎言裳稍微打量几下,黎府不过普通官员的府邸,并无稀奇之处。 “祖母……”黎言裳眼眸微红,低低叫了声,“您还好么?” 老夫人点头,泪水再次涌出来,紧捏着黎言裳的手,“裳姐儿,我好得很,今儿个世子爷派人来说你今天要回府,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裳姐儿,裳姐儿,你过得好么?” 这话才一出口,她眼里的泪珠子更是一串连着一串,不禁有些自责起来,孙女儿在王府过的什么日子,她怎会不知?况且又刚刚小产,怎么会过得好? 这话她原不该问的,裳姐儿过得一定不好,所以自出嫁后,一直都不肯回府,怕是过得不如意。“世子爷,您这是?”黎言裳嘴上说着,目里也递出个疑问的眼神。 宇文晔却若无其事的淡淡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今儿个我陪着你。” 黎言裳随即哑然,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愈发觉得宇文晔难以捉摸,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亦不需要这种作陪,遂道,“世子爷事务繁忙,妾身自己回去便是了。” 宇文晔冷眉微挑,哼了一声,“我今天没事,正觉得无聊,就当去散心消遣了。” “世子爷……”黎言裳还想再多几句劝他下轿,谁知他竟闷声闷气的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我想去那里便去那里。” 黎言裳登时气结,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不是恨不得她死吗?偏偏又要跑来招惹她。 不知道他是给自己找气生,还是为了要气她。 的确,他是世子爷,她是他的妻,夫大如山,她只有听命的份。 她脸色低沉,生着闷气不再说话,轿内的气氛陡然间安静的沉闷起来。 黎言裳偏了头紧贴着轿身,正好有一扇很小的窗被厚厚的轿帘严严实实的遮着,轿身偶尔抖动时,会露出一条窄小的缝隙,她便从这条缝隙里朝外张望。 原本默不作声的宇文晔猛的伸过手来,轻轻一撩便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却足以让她看到外面的情形。 她略感惊讶,回过头看他一眼。 他面色依旧冷冷的,沉沉的说了句,“想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偷偷摸摸能看到什么。” 黎言裳觉得好气又好笑,她什么时候偷看了?她不过是谨遵大家闺秀的规矩,生怕露出些端倪被人笑话而已。 她转过头来往外望去,看到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却将半条街的情形都收在眼里。 街上不乏女子行走,她们并未遮住头脸,看来这是个民风开放的时期,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那么苛刻。 盛京繁华,单这半条街便足以可见,街道两旁的店铺个个门前修饰的富丽堂皇,金字招牌更是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来往的行人大多身穿华服,面上洋溢着从容淡定的笑意,街上一片繁荣祥和。 可见这是个平和繁荣的时期,人人安居乐业,富足安康。 黎言裳不禁庆幸并未赶上乱世,若赶上乱世,女人只怕更苦更难生存。 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宇文晔半眯着黑眸看她,圆润的侧脸上荡起的笑意令他眼神晃了几晃,只瞧了几眼外面的世界,她便高兴的满足的笑了吗? 他竟不知道她亦是如此便可轻易满足的,她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欢快而又随意,不是在讨好也不是在挖苦讽刺,而只是从心底里溢上来的喜悦。 明晃晃的阳光顺着轿帘缝隙射进来,刺的他两眼又眯了眯,再去看身边的女人时,她已正襟危坐,脸上又恢复了淡定。 他禁不住苦笑,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黎言裳亦被那道阳光刺的闭了闭眼,微低头便看到横亘在胸前为她撩着轿帘的的那条胳膊,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宇文晔瞟她一眼,放下轿帘。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直到轿子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宝瓶的带着喜悦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到了。” 接着便听到宝瓶惊喜的唤了声,“老夫人。” 黎言裳颇觉奇怪,她回娘家的事并未提前通知黎府,祖母怎会现在就在门口迎着了? 她正疑惑着,轿帘已被撩开,宇文晔率先下轿,站在轿旁,朝她伸过手来。 黎言裳微微一愣,朝宇文晔看了一眼,才抬手扶着他的手踩着木凳下轿,抬头却看见黎府门前站了一片人。 站在最前头的就是老夫人与父亲黎年信,再往后便是继母焦氏,却不见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 大哥黎允去年领命去了江南一带做了县丞,如今自是不在家,旁的却也不见一个,真是奇怪的很。 “裳姐儿……”老夫人浑浊的眼眸陡然清亮起来,哽咽着低低叫了一声。 搀着她胳膊的黎年信马上小声提醒道,“母亲。” 老夫人恍然醒悟,带着黎府众人跪倒在地行礼,“世子爷,世子妃。” 老夫人饱含深情的呼唤触动了黎言裳心底的一根弦,她虽不是本尊,但却真切的感受到那一声呼唤里带着的许多真情。 她鼻头一酸,急急的奔上前,亲自扶了老夫人站起来,哽咽着叫了声,“祖母。” 老夫人颤抖着扶住她的胳膊,再也忍不住,满眼的泪水不断的落下来,“裳姐儿,我的裳姐儿,你终于回来了。” 黎言裳泪眼模糊,扑在老夫人怀里低低呜咽起来,万千的话语都化作满腔的泪水决堤而出。 “母亲,裳姐儿好不容易回来一回,您应该高兴才对,您这一哭,裳姐儿岂不是更伤心了?”站起身的黎年信轻声劝慰着,朝站在后头的焦氏递个眼色。 焦氏立时趋步上前,温声道,“母亲,世子妃还没进门,世子爷还在门口站着呢,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老夫人猛然惊觉,忙揽了揽怀里的黎言裳,目光转向宇文晔,躬身道,“让世子爷见笑了,慢待世子爷,还请世子爷饶恕。” 宇文晔在黎言裳身上扫了扫,不冷不热的道,“祖母不必多礼。” 黎年信适时插话,“请世子爷与世子妃进府到正厅叙话。” 老夫人握着黎言裳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牵着她往里走,嘴唇微微蠕动着,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进了府门,黎言裳稍微打量几下,黎府不过普通官员的府邸,并无稀奇之处。 “祖母……”黎言裳眼眸微红,低低叫了声,“您还好么?” 老夫人点头,泪水再次涌出来,紧捏着黎言裳的手,“裳姐儿,我好得很,今儿个世子爷派人来说你今天要回府,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竟是真的,裳姐儿,裳姐儿,你过得好么?” 这话才一出口,她眼里的泪珠子更是一串连着一串,不禁有些自责起来,孙女儿在王府过的什么日子,她怎会不知?况且又刚刚小产,怎么会过得好? 这话她原不该问的,裳姐儿过得一定不好,所以自出嫁后,一直都不肯回府,怕是过得不如意。 25.第25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母亲,您瞧您,又哭起来了,让世子爷瞧见,还以为您是挂着裳姐儿在王府过的不好呢。”焦氏微微蹙眉,目光望向走在前头的宇文晔。 老夫人侧目看她,面上露出一抹不喜,但她却并未多说,毕竟孙女儿已嫁做人妇,她在婆家的生活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进了正厅,各自叙了些场面上的话,宇文晔便对黎言裳开口道,“你多日未回来,祖母一定挂牵的很,有很多话要同你说,你陪祖母说说话去吧,我在这里陪岳父说几句话。” 老夫人感激的看他一眼,当即起身行礼,“多谢世子爷体谅。”牵着黎言裳的手出了正厅门,七拐八拐回了自她的卧房。 才刚坐下,老夫人的眼圈又微微红起来,但她却竭力抑住不断涌上来的悲伤,抽了抽鼻子,仔仔细细的在黎言裳脸上扫了一圈,这才道,“裳姐儿,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早就想派人去瞧瞧你,可你曾经捎话回来,不让咱们去王府,祖母也只好不断的派人打听你的消息,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话,裳姐儿,可叫祖母担心死了。裳姐儿,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些蹊跷,你说来让祖母听听。” 这一份信任难能可贵,黎言裳鼻头微酸,眼圈儿微微一红,随即站起身跪在地上,“祖母,都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您,祖母,让您为我挂心了,真枉费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疼爱。” 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老夫人终于也忍不住了,泪水挂在脸上,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裳姐儿,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快起来,起来说话。”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紧挨着老夫人坐下,“祖母,以后有时间我会多来看望您的。” 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裳姐儿,如今你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行事理应遵照王府规矩,王妃是你的婆婆,你理应敬着她顾着她才是,祖母这里你不用担心。” 黎言裳吸吸鼻子,面上露出一抹苦色,“祖母,王妃与世子爷终究隔了一层,只怕孙女儿当她是婆婆,她却不当我是媳妇。” 老夫人面色一喜,郑重的看了看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裳姐儿,你终于想通了?” 黎言裳顿然明白,老夫人自是也知道她在王府做的那些事,苦于无处教导,这会子听她主动讲出来,才露出些心安来。 随即便将小产的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人,只把红菱被宇文晔溺毙的事瞒了起来。 老夫人骇的面色苍白,直气的拍着床面,“那个该死的丫头,早知她歹毒至此,我怎么也不会许她做你的陪嫁,都是祖母害了你。” 黎言裳慌忙安慰,“祖母,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即使没有她,或许还有别的人,都是一样的。” 老夫人微微颤了颤,竭力镇定下来,捏了捏她的手,“江妈妈去庄子上时,回来看过我,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最担心的是王妃,可你……始终不明白她的苦心,祖母想要帮你,亦是有心无力。” 黎言裳反手握住老夫人苍老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语气真挚,“祖母,都怪我不好,是我辜负了您和江妈妈对我的期望,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老夫人泪眼朦胧,“裳姐儿,你现在明白还不晚。虽然你以前做了错事,但你不是帮了世子爷的大忙么?因为晋王府争了光,就单凭这一点,王妃便不敢对你怎样。” 顿了顿,老夫人才又道,“我只担心,世子爷对你……” 她目里露出两道精光,落在黎言裳脸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黎言裳明白老夫人所指,眉角微蹙了蹙,实话实说,“祖母,世子爷,我亦看不透。” 老夫人叹了口气,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傻孩子,没有哪个女人能把男人看透的,如果你真把他看透了,他反而厌恶你不敢靠近你。你只需明白世子爷才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凡事都要以他的利益为先。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那就抓住他的情,如果你抓不住他的情,那就抓住他对你的尊重,如果你连他的尊重都抓不住,那就把自己藏起来,顺着他的意,让他看不透你的想法。” 黎言裳略一沉思,顿觉老夫人说的特别在理,不禁佩服起老夫人的老辣来,更庆幸自己回来这一趟是回对了。 “祖母,我想把江妈妈调回来,您可有好的主意?” 老夫人微微一笑,“裳姐儿,你早就该把江妈妈找回了。你何不直接求了世子爷去?他今日既能陪你回府,可见并不如外界传言的对你恨之入骨厌恶至极。他对你到底是有感情的。” 黎言裳微微一愣,去求宇文晔办事?他会帮她吗? 他本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最近却又频频出现,真的是因为他对黎言裳还有感情吗? “裳姐儿,多想想他对你的好,如果他不是真心对你,怎会为你求了皇上?单凭世子爷对你的厚爱,便是那些女人比不上的。”对于这桩高攀的婚事,老夫人原本是极其反对的,但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便无话可说,一来圣旨不可违抗,二来,她觉得这是宇文晔对孙女儿的一片真心。 黎言裳心下微动,老夫人这是在侧面告诉她她非但不比旁人低,还因着宇文晔的独爱高人一等才是,她不应该有自卑的心理,老夫人不明说,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微微一笑,“祖母,孙女明白了。” 老夫人立时便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心肝宝贝心尖儿的叫个不停。 祖孙两人说了一阵子体己话,老夫人忽然将贴身侍婢罗妈妈叫进来,“你去把那几个养身子的方子拿过来交给宝瓶,让她回去后照着方子上写的给裳姐儿补身子。” 黎言裳又说了些高兴的事,直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再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便拍着她的手轻声道,“裳姐儿,世子爷还在等着,咱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说话冷落了世子爷,你快过去瞧瞧去吧。” 其实她更愿意呆在这里与老夫人话家常,但心里也明白,老夫人是对的,遂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祖母,横竖我们吃完午饭才回去,您先歇一会子,等会儿我再过来陪您说话。” 老夫人眉眼含笑,又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快去吧。”“母亲,您瞧您,又哭起来了,让世子爷瞧见,还以为您是挂着裳姐儿在王府过的不好呢。”焦氏微微蹙眉,目光望向走在前头的宇文晔。 老夫人侧目看她,面上露出一抹不喜,但她却并未多说,毕竟孙女儿已嫁做人妇,她在婆家的生活不是她所能干涉的。 进了正厅,各自叙了些场面上的话,宇文晔便对黎言裳开口道,“你多日未回来,祖母一定挂牵的很,有很多话要同你说,你陪祖母说说话去吧,我在这里陪岳父说几句话。” 老夫人感激的看他一眼,当即起身行礼,“多谢世子爷体谅。”牵着黎言裳的手出了正厅门,七拐八拐回了自她的卧房。 才刚坐下,老夫人的眼圈又微微红起来,但她却竭力抑住不断涌上来的悲伤,抽了抽鼻子,仔仔细细的在黎言裳脸上扫了一圈,这才道,“裳姐儿,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早就想派人去瞧瞧你,可你曾经捎话回来,不让咱们去王府,祖母也只好不断的派人打听你的消息,都是些不三不四的话,裳姐儿,可叫祖母担心死了。裳姐儿,我不相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些蹊跷,你说来让祖母听听。” 这一份信任难能可贵,黎言裳鼻头微酸,眼圈儿微微一红,随即站起身跪在地上,“祖母,都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您,祖母,让您为我挂心了,真枉费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疼爱。” 说着又是泪如雨下。 老夫人终于也忍不住了,泪水挂在脸上,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裳姐儿,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快起来,起来说话。” 黎言裳缓缓站起身,紧挨着老夫人坐下,“祖母,以后有时间我会多来看望您的。” 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裳姐儿,如今你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行事理应遵照王府规矩,王妃是你的婆婆,你理应敬着她顾着她才是,祖母这里你不用担心。” 黎言裳吸吸鼻子,面上露出一抹苦色,“祖母,王妃与世子爷终究隔了一层,只怕孙女儿当她是婆婆,她却不当我是媳妇。” 老夫人面色一喜,郑重的看了看黎言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裳姐儿,你终于想通了?” 黎言裳顿然明白,老夫人自是也知道她在王府做的那些事,苦于无处教导,这会子听她主动讲出来,才露出些心安来。 随即便将小产的整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老夫人,只把红菱被宇文晔溺毙的事瞒了起来。 老夫人骇的面色苍白,直气的拍着床面,“那个该死的丫头,早知她歹毒至此,我怎么也不会许她做你的陪嫁,都是祖母害了你。” 黎言裳慌忙安慰,“祖母,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即使没有她,或许还有别的人,都是一样的。” 老夫人微微颤了颤,竭力镇定下来,捏了捏她的手,“江妈妈去庄子上时,回来看过我,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最担心的是王妃,可你……始终不明白她的苦心,祖母想要帮你,亦是有心无力。” 黎言裳反手握住老夫人苍老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语气真挚,“祖母,都怪我不好,是我辜负了您和江妈妈对我的期望,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老夫人泪眼朦胧,“裳姐儿,你现在明白还不晚。虽然你以前做了错事,但你不是帮了世子爷的大忙么?因为晋王府争了光,就单凭这一点,王妃便不敢对你怎样。” 顿了顿,老夫人才又道,“我只担心,世子爷对你……” 她目里露出两道精光,落在黎言裳脸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 黎言裳明白老夫人所指,眉角微蹙了蹙,实话实说,“祖母,世子爷,我亦看不透。” 老夫人叹了口气,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傻孩子,没有哪个女人能把男人看透的,如果你真把他看透了,他反而厌恶你不敢靠近你。你只需明白世子爷才是你的天是你的依靠,凡事都要以他的利益为先。如果你抓不住他的心,那就抓住他的情,如果你抓不住他的情,那就抓住他对你的尊重,如果你连他的尊重都抓不住,那就把自己藏起来,顺着他的意,让他看不透你的想法。” 黎言裳略一沉思,顿觉老夫人说的特别在理,不禁佩服起老夫人的老辣来,更庆幸自己回来这一趟是回对了。 “祖母,我想把江妈妈调回来,您可有好的主意?” 老夫人微微一笑,“裳姐儿,你早就该把江妈妈找回了。你何不直接求了世子爷去?他今日既能陪你回府,可见并不如外界传言的对你恨之入骨厌恶至极。他对你到底是有感情的。” 黎言裳微微一愣,去求宇文晔办事?他会帮她吗? 他本已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最近却又频频出现,真的是因为他对黎言裳还有感情吗? “裳姐儿,多想想他对你的好,如果他不是真心对你,怎会为你求了皇上?单凭世子爷对你的厚爱,便是那些女人比不上的。”对于这桩高攀的婚事,老夫人原本是极其反对的,但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便无话可说,一来圣旨不可违抗,二来,她觉得这是宇文晔对孙女儿的一片真心。 黎言裳心下微动,老夫人这是在侧面告诉她她非但不比旁人低,还因着宇文晔的独爱高人一等才是,她不应该有自卑的心理,老夫人不明说,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她微微一笑,“祖母,孙女明白了。” 老夫人立时便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心肝宝贝心尖儿的叫个不停。 祖孙两人说了一阵子体己话,老夫人忽然将贴身侍婢罗妈妈叫进来,“你去把那几个养身子的方子拿过来交给宝瓶,让她回去后照着方子上写的给裳姐儿补身子。” 黎言裳又说了些高兴的事,直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再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便拍着她的手轻声道,“裳姐儿,世子爷还在等着,咱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说话冷落了世子爷,你快过去瞧瞧去吧。” 其实她更愿意呆在这里与老夫人话家常,但心里也明白,老夫人是对的,遂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祖母,横竖我们吃完午饭才回去,您先歇一会子,等会儿我再过来陪您说话。” 老夫人眉眼含笑,又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快去吧。” 26.第26章 险恶用心自思量 出了门,焦氏正在门口不远处候着,见她出来慌忙迎上来,喃喃道,“世子妃……” 黎言裳淡淡的看她一眼,仅存的记忆里,继母焦氏不但对她不好,还撺掇着黎年信冷落女儿,可以说在黎府的不如意,全都拜这位继母所赐。 如今她已贵为世子妃,往日的苦累她也未能亲身体会,所以她并不想与焦氏搞得太僵,遂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母亲还叫我裳姐儿便是。” 焦氏面上一喜,答应着点了点头,叫了声,“裳姐儿。” 黎言裳淡淡的笑笑。 焦氏急急的又接着说下去,“你二妹妹听说你回来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但她前几日染了风寒,我怕过了病气给你,被我压着才算给摁下了,要不这会子早就来陪你说话了。” “二妹妹既是病了,理应好好的养身体。”黎言裳依旧说的不冷不热,又道,“母亲若没旁的事,我便先去前头了,世子爷还在等着。” 焦氏似是愣了愣,又想多说点什么,但见黎言裳一直冷淡淡的,遂笑盈盈道,“裳姐儿快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同你祖母说。” 黎言裳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走出没多远,宝瓶便愤愤不平起来,“世子妃,您又何必跟夫人客气?当年她怎么对您的?这会子还好意思来巴结您。若不是老夫人,您只怕都被她欺负死了。” 黎言裳却面色平静,“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既不再犯我,我也没必要再与她计较,好歹的让祖母过几年平静日子。” 宝瓶暗暗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世子妃如今已远离黎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想起世子妃曾经受过的委屈,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走过两个拱形洞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宽敞的花园,院子里有一些花已经开了小小的花朵儿,春风情绪徐来,荡起丝丝清香,吸进鼻内,顿觉心脾皆爽。 黎府虽小,但也有几分雅致。 黎言裳抬缓步走上前,贪婪的吸吮着点点清香,目里洋溢着丝丝欢快。 一抹扎眼的桃红陡然从眼前闪过,她微微一愣,待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正个正在花园一侧踟蹰的小人儿。 黎言裳绕过花圃,朝前走了几步,倏然看清了她的的脸。 宝瓶也在一旁惊诧道,“二小姐?” 正是焦氏的亲生女黎言梦。 黎言梦抬眸看到黎言裳,蓦地一怔,似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呆了呆才屈步上前,低低的叫了声,“姐姐。” 黎言裳上下打量她,桃红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金针牡丹,胸前淡黄色锦缎裹胸,清风吹过,犹如杨柳婆娑般婀娜多姿。 洁白光滑的肌肤更令她显得皓腕明眸,一双凤眼含着点点春情,眼角噙着丝丝慌张,更为她增添了几多羞涩娇柔。 如此佳人,桃腮面红,竟是染了风寒生病的人儿? 黎言裳微微一笑,“二妹妹好雅兴,在此独自赏花。” 黎言梦面上讪讪的,很有些不自在,“我本要去祖母那里陪姐姐说说话,又怕扰了祖母,姐姐,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姐姐呢。” 黎言裳哦了一声,眸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亮光,“方才母亲说妹妹染了风寒,正在房里歇着,姐姐本想去看看妹妹,没想到却在这里碰着了。妹妹,你的身子不要紧吧?” 黎言裳低低的啊了一声,红唇半张,一张脸也憋得通红,顿了顿才硬着头皮道,“本就快好了,母亲却不放心,怕我过了病气给姐姐,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黎言裳呵呵笑了笑,“妹妹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风寒还未痊愈,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黎言梦涨红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紧抿着嘴唇,微低着头,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黎言裳总觉得黎言梦忽然在此出现奇怪的很,刚才看见她时,她似乎焦急不安,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又在犹豫着什么。 她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远远的看见宇文晔修长的身影晃动着走过来,她顿时恍然大悟。 黎言梦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目的在宇文晔身上呢。 黎言裳心底苦笑,顿时凉了半截,原以为焦氏已有所收敛,至少还懂得些分寸,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丝毫不顾忌亲生女儿的声誉。 黎言梦在此犹豫不决,是不是并不情愿焦氏的安排呢?如果是这样,还算她有几分明智。 黎言裳故意开口试探道,“今儿的天气不错,妹妹既然出来,不妨陪姐姐晒晒太阳说会子话。” 黎言梦正觉得尴尬,听她这么说,刚要答应下来,眼角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男人的身影,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里紧紧的捏着手帕,咬了咬牙,“还请姐姐不要生气,妹妹这会儿忽然觉得身上不舒服,怕是被冷风吹着了,等他日姐姐再回府,妹妹一定陪着姐姐。” 说完竟然不等黎言裳回答,一转身急匆匆的奔走了。 宝瓶气的跺了跺脚,“世子妃,您好心不去计较什么,可您看看,您看看,哪有这样行事的?万一被世子爷见了,又要误会您有什么想法,世子爷好不容易才跟您回来一次,这不是把您往绝路上逼吗?” 黎言裳微微叹了叹,“你又何必生气?本就不指望她能帮我什么,好在言梦并未糊涂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好歹她还有些顾忌。” 宝瓶又道,“世子妃,您干脆告诉老夫人算了,夫人早晚会害了二小姐,咱们黎府虽不是大门户,可也不能毁了小姐们的闺誉,这话说出去,对您也是不好的。” 黎言裳没再说话,快步向宇文晔走去。 宇文晔见她走过来,缓缓放慢了脚步,眼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探究,自是没放过方才那抹一闪即过的桃红。出了门,焦氏正在门口不远处候着,见她出来慌忙迎上来,喃喃道,“世子妃……” 黎言裳淡淡的看她一眼,仅存的记忆里,继母焦氏不但对她不好,还撺掇着黎年信冷落女儿,可以说在黎府的不如意,全都拜这位继母所赐。 如今她已贵为世子妃,往日的苦累她也未能亲身体会,所以她并不想与焦氏搞得太僵,遂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母亲还叫我裳姐儿便是。” 焦氏面上一喜,答应着点了点头,叫了声,“裳姐儿。” 黎言裳淡淡的笑笑。 焦氏急急的又接着说下去,“你二妹妹听说你回来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但她前几日染了风寒,我怕过了病气给你,被我压着才算给摁下了,要不这会子早就来陪你说话了。” “二妹妹既是病了,理应好好的养身体。”黎言裳依旧说的不冷不热,又道,“母亲若没旁的事,我便先去前头了,世子爷还在等着。” 焦氏似是愣了愣,又想多说点什么,但见黎言裳一直冷淡淡的,遂笑盈盈道,“裳姐儿快去吧,我正好有事要同你祖母说。” 黎言裳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走出没多远,宝瓶便愤愤不平起来,“世子妃,您又何必跟夫人客气?当年她怎么对您的?这会子还好意思来巴结您。若不是老夫人,您只怕都被她欺负死了。” 黎言裳却面色平静,“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既不再犯我,我也没必要再与她计较,好歹的让祖母过几年平静日子。” 宝瓶暗暗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世子妃如今已远离黎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她想起世子妃曾经受过的委屈,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走过两个拱形洞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宽敞的花园,院子里有一些花已经开了小小的花朵儿,春风情绪徐来,荡起丝丝清香,吸进鼻内,顿觉心脾皆爽。 黎府虽小,但也有几分雅致。 黎言裳抬缓步走上前,贪婪的吸吮着点点清香,目里洋溢着丝丝欢快。 一抹扎眼的桃红陡然从眼前闪过,她微微一愣,待仔细看过去,却发现那是正个正在花园一侧踟蹰的小人儿。 黎言裳绕过花圃,朝前走了几步,倏然看清了她的的脸。 宝瓶也在一旁惊诧道,“二小姐?” 正是焦氏的亲生女黎言梦。 黎言梦抬眸看到黎言裳,蓦地一怔,似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呆了呆才屈步上前,低低的叫了声,“姐姐。” 黎言裳上下打量她,桃红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金针牡丹,胸前淡黄色锦缎裹胸,清风吹过,犹如杨柳婆娑般婀娜多姿。 洁白光滑的肌肤更令她显得皓腕明眸,一双凤眼含着点点春情,眼角噙着丝丝慌张,更为她增添了几多羞涩娇柔。 如此佳人,桃腮面红,竟是染了风寒生病的人儿? 黎言裳微微一笑,“二妹妹好雅兴,在此独自赏花。” 黎言梦面上讪讪的,很有些不自在,“我本要去祖母那里陪姐姐说说话,又怕扰了祖母,姐姐,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见姐姐呢。” 黎言裳哦了一声,眸里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亮光,“方才母亲说妹妹染了风寒,正在房里歇着,姐姐本想去看看妹妹,没想到却在这里碰着了。妹妹,你的身子不要紧吧?” 黎言裳低低的啊了一声,红唇半张,一张脸也憋得通红,顿了顿才硬着头皮道,“本就快好了,母亲却不放心,怕我过了病气给姐姐,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黎言裳呵呵笑了笑,“妹妹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风寒还未痊愈,最好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黎言梦涨红的脸色青一块紫一块,紧抿着嘴唇,微低着头,一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帕,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黎言裳总觉得黎言梦忽然在此出现奇怪的很,刚才看见她时,她似乎焦急不安,似乎正在等待什么,又在犹豫着什么。 她抬头朝四周望了望,远远的看见宇文晔修长的身影晃动着走过来,她顿时恍然大悟。 黎言梦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呵,目的在宇文晔身上呢。 黎言裳心底苦笑,顿时凉了半截,原以为焦氏已有所收敛,至少还懂得些分寸,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丝毫不顾忌亲生女儿的声誉。 黎言梦在此犹豫不决,是不是并不情愿焦氏的安排呢?如果是这样,还算她有几分明智。 黎言裳故意开口试探道,“今儿的天气不错,妹妹既然出来,不妨陪姐姐晒晒太阳说会子话。” 黎言梦正觉得尴尬,听她这么说,刚要答应下来,眼角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男人的身影,心一下子慌乱起来,手里紧紧的捏着手帕,咬了咬牙,“还请姐姐不要生气,妹妹这会儿忽然觉得身上不舒服,怕是被冷风吹着了,等他日姐姐再回府,妹妹一定陪着姐姐。” 说完竟然不等黎言裳回答,一转身急匆匆的奔走了。 宝瓶气的跺了跺脚,“世子妃,您好心不去计较什么,可您看看,您看看,哪有这样行事的?万一被世子爷见了,又要误会您有什么想法,世子爷好不容易才跟您回来一次,这不是把您往绝路上逼吗?” 黎言裳微微叹了叹,“你又何必生气?本就不指望她能帮我什么,好在言梦并未糊涂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好歹她还有些顾忌。” 宝瓶又道,“世子妃,您干脆告诉老夫人算了,夫人早晚会害了二小姐,咱们黎府虽不是大门户,可也不能毁了小姐们的闺誉,这话说出去,对您也是不好的。” 黎言裳没再说话,快步向宇文晔走去。 宇文晔见她走过来,缓缓放慢了脚步,眼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探究,自是没放过方才那抹一闪即过的桃红。 27.第27章 敲山震虎露怒意 黎言裳微微抿了抿嘴,迈着悠闲的步子,一脸的从容淡定,长长的裙摆在微风里缓缓而动。 宇文晔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将不远处的人儿紧紧的锁在视线里,竟是有些舍不得移开。 “世子爷,您若有事,不如先去忙着,不必在这里陪我。”黎言裳走上前第一句话便说出这样的话。 宇文晔面色一黯,沉声道,“我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 黎言裳愕然,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这样别扭的一个人,忽冷忽热又纠结无比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阳光很好,陪我走走吧。”宇文晔忽然变得出奇的平和,没有嘲弄亦没有质问。 “好。” 两人并肩而行,绕着院子的小径缓缓而行。 黎言裳微微侧头看他,见他面色坦然,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嘴角微微上扬着,似是带着一丝笑意。 “这里的花又开了。”宇文晔突然开口,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黎言裳心里一紧,唯恐他提起以前的事,对于他们以前的事,她狭窄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于她,宇文晔不过是个刚结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而已。 “咳咳……”她忽的咳嗽起来,抬手轻抚在胸前,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微微发红。 跟在一旁的宝瓶慌忙一手搀着她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紧张的询问着,“世子妃,是不是外头风凉,吹着您了?” 黎言裳顺势点头,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宇文晔眉头皱了皱,“身体还是没完全好么?”低沉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关切之意。 黎言裳低着头摇摇手,勉强道,“不碍事的。” 宇文晔便道,“快扶世子妃进屋歇着去吧,院子里风大。” 黎言裳微微的点了点头,抬眼便看到黎年信正走过来,走的近了,脸上挂满了讨好之意,见她也在,说话越发显得热络,“世子爷,已摆好午膳,这便过去吧?” 宇文晔淡淡回道,“有劳岳父了。” 黎年信面上笑容更浓,只看了看黎言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一心只盼着能巴结上这位世子爷,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世子妃,原以为可以借着女儿的权势飞黄腾达了,谁知道黎言裳一嫁到王府去,便和黎家断了联系,更别提能在官场上帮他一帮了,气的他大病一场。 这次突然接到世子妃要回家的消息,他先是惊讶了一番,接着便又谋算起来,黎言裳在王府的遭遇他不是不知,只感叹一句女儿蠢笨,但世子爷这一条门路他却是不肯放下的,所以他默许了焦氏的某些做法,希望能给他的官途铺一条阳光大道。 黎年信对宇文晔的异常热情,黎言裳看在眼里,心又是凉了半截,这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对她亦是这样的冷漠,如果不是她嫁了世子爷,只怕早已忘了还有这个女儿的存在吧? 黎言裳心底冷笑,既是这样无情,那她也不必再念及父女亲情,他日终将各走各路,这样也好,反而少了一层牵挂。 焦氏站在一旁给老夫人夹菜添粥,老夫人拿着筷子不断的给黎言裳夹菜,黎年信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看起来暖意融融,实则各怀心思。 饭吃到一半,黎言裳挑了挑眉角,夹了一些老夫人喜欢的菜放在她跟前,又挑眼看了看焦氏,遂有意无意的道,“祖母,您净想着心疼我了,让妹妹们瞧见,可要吃醋了,方才我在花园里见到二妹妹,正生着病呢,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冷风一吹,整个脸都红彤彤的,都赶上她身上的桃红了,您总该关心关心二妹妹,莫要冻坏了身子。” 焦氏面上一滞,她没想到黎言裳竟然碰到黎言梦,更没想到黎言裳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顿觉脸上火辣辣烧的难受,一阵青一阵白的。 老夫人也是眼色一怔,当即明白,气恼的瞪视一眼焦氏,面上仍是带着笑意,“还是裳姐儿想得周到,你放心,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亲孙女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哪一个都亏待不了。” 黎言裳嗤嗤笑道,“那就好,可不要让妹妹们恼了我这做姐姐的。等日后有机会了,祖母便带着妹妹们到王府来坐坐。” 老夫人忙道,“王府规矩大,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去了倒叫人笑话。” 宇文晔却笑了笑,接过话来,“祖母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祖母只管带妹妹们去,也让裳儿尽尽地主之谊。” 裳儿?如此亲密的称呼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焦氏暗恨外界传言世子爷痛恨世子妃,黎年信则开始重新审视黎言裳在王府的地位及给自己带来的价值利益。 而老夫人则露出了满意的喜色。 黎言裳心中亦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宇文晔是帮她在娘家树立威信吗? 宇文晔做这些事是为了补偿误会她小产的事吗?还是别有打算?总之宇文晔突然转变的友好态度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用罢午饭,黎言裳陪着老夫人又说了阵子话,老夫人便催着她回府。 黎言裳紧握着老夫人的手依依不舍的与老夫人告别,出了黎府的大门,眼角微微湿润。 上了轿子,宇文晔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居然安慰道,“你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黎言裳大喜,猛的抬起头来,“真的吗?” 一双乌黑的大眼里闪着掩不住的惊喜,清亮的眸子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带着些隐藏的虚伪,而是充满了真诚。 白嫩的肌肤胜过白雪,细长的眉毛微微弯着,点点泪光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尤其是那两片红唇,娇艳欲滴犹如怒放的牡丹花瓣,正半张半合着。 宇文晔心中一滞,眸光紧缩,蓦地低下头来,盖在那两片红唇上。 黎言裳一双眼睁的老大,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不是她矫情做作害怕与男人接吻,也不是她保守封建,而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黎言裳微微抿了抿嘴,迈着悠闲的步子,一脸的从容淡定,长长的裙摆在微风里缓缓而动。 宇文晔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将不远处的人儿紧紧的锁在视线里,竟是有些舍不得移开。 “世子爷,您若有事,不如先去忙着,不必在这里陪我。”黎言裳走上前第一句话便说出这样的话。 宇文晔面色一黯,沉声道,“我不喜欢重复说过的话。” 黎言裳愕然,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这样别扭的一个人,忽冷忽热又纠结无比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阳光很好,陪我走走吧。”宇文晔忽然变得出奇的平和,没有嘲弄亦没有质问。 “好。” 两人并肩而行,绕着院子的小径缓缓而行。 黎言裳微微侧头看他,见他面色坦然,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嘴角微微上扬着,似是带着一丝笑意。 “这里的花又开了。”宇文晔突然开口,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黎言裳心里一紧,唯恐他提起以前的事,对于他们以前的事,她狭窄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于她,宇文晔不过是个刚结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而已。 “咳咳……”她忽的咳嗽起来,抬手轻抚在胸前,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微微发红。 跟在一旁的宝瓶慌忙一手搀着她一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打着,紧张的询问着,“世子妃,是不是外头风凉,吹着您了?” 黎言裳顺势点头,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宇文晔眉头皱了皱,“身体还是没完全好么?”低沉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关切之意。 黎言裳低着头摇摇手,勉强道,“不碍事的。” 宇文晔便道,“快扶世子妃进屋歇着去吧,院子里风大。” 黎言裳微微的点了点头,抬眼便看到黎年信正走过来,走的近了,脸上挂满了讨好之意,见她也在,说话越发显得热络,“世子爷,已摆好午膳,这便过去吧?” 宇文晔淡淡回道,“有劳岳父了。” 黎年信面上笑容更浓,只看了看黎言裳,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一心只盼着能巴结上这位世子爷,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能成为世子妃,原以为可以借着女儿的权势飞黄腾达了,谁知道黎言裳一嫁到王府去,便和黎家断了联系,更别提能在官场上帮他一帮了,气的他大病一场。 这次突然接到世子妃要回家的消息,他先是惊讶了一番,接着便又谋算起来,黎言裳在王府的遭遇他不是不知,只感叹一句女儿蠢笨,但世子爷这一条门路他却是不肯放下的,所以他默许了焦氏的某些做法,希望能给他的官途铺一条阳光大道。 黎年信对宇文晔的异常热情,黎言裳看在眼里,心又是凉了半截,这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对她亦是这样的冷漠,如果不是她嫁了世子爷,只怕早已忘了还有这个女儿的存在吧? 黎言裳心底冷笑,既是这样无情,那她也不必再念及父女亲情,他日终将各走各路,这样也好,反而少了一层牵挂。 焦氏站在一旁给老夫人夹菜添粥,老夫人拿着筷子不断的给黎言裳夹菜,黎年信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一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看起来暖意融融,实则各怀心思。 饭吃到一半,黎言裳挑了挑眉角,夹了一些老夫人喜欢的菜放在她跟前,又挑眼看了看焦氏,遂有意无意的道,“祖母,您净想着心疼我了,让妹妹们瞧见,可要吃醋了,方才我在花园里见到二妹妹,正生着病呢,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冷风一吹,整个脸都红彤彤的,都赶上她身上的桃红了,您总该关心关心二妹妹,莫要冻坏了身子。” 焦氏面上一滞,她没想到黎言裳竟然碰到黎言梦,更没想到黎言裳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顿觉脸上火辣辣烧的难受,一阵青一阵白的。 老夫人也是眼色一怔,当即明白,气恼的瞪视一眼焦氏,面上仍是带着笑意,“还是裳姐儿想得周到,你放心,你们几个都是我的亲孙女儿,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哪一个都亏待不了。” 黎言裳嗤嗤笑道,“那就好,可不要让妹妹们恼了我这做姐姐的。等日后有机会了,祖母便带着妹妹们到王府来坐坐。” 老夫人忙道,“王府规矩大,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去了倒叫人笑话。” 宇文晔却笑了笑,接过话来,“祖母言重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祖母只管带妹妹们去,也让裳儿尽尽地主之谊。” 裳儿?如此亲密的称呼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打起了鼓,焦氏暗恨外界传言世子爷痛恨世子妃,黎年信则开始重新审视黎言裳在王府的地位及给自己带来的价值利益。 而老夫人则露出了满意的喜色。 黎言裳心中亦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宇文晔是帮她在娘家树立威信吗? 宇文晔做这些事是为了补偿误会她小产的事吗?还是别有打算?总之宇文晔突然转变的友好态度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用罢午饭,黎言裳陪着老夫人又说了阵子话,老夫人便催着她回府。 黎言裳紧握着老夫人的手依依不舍的与老夫人告别,出了黎府的大门,眼角微微湿润。 上了轿子,宇文晔看着她发红的眼圈,居然安慰道,“你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黎言裳大喜,猛的抬起头来,“真的吗?” 一双乌黑的大眼里闪着掩不住的惊喜,清亮的眸子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带着些隐藏的虚伪,而是充满了真诚。 白嫩的肌肤胜过白雪,细长的眉毛微微弯着,点点泪光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柔弱,尤其是那两片红唇,娇艳欲滴犹如怒放的牡丹花瓣,正半张半合着。 宇文晔心中一滞,眸光紧缩,蓦地低下头来,盖在那两片红唇上。 黎言裳一双眼睁的老大,脑子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不是她矫情做作害怕与男人接吻,也不是她保守封建,而是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28.第28章 嫉妒生恨恶主仆 他挨着她的身子,中间还隔着些缝隙,他只是低了头在她唇瓣上吸吮了几下,又伸出舌尖窜进她半张的口内,微微的卷起来,与她娇小的香舌缠绕在一起。 阵阵热流窜上来,黎言裳陡然清醒,急急的伸手推开他,脸蛋儿憋得通红,猛的朝后退去,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在轿身上,她疼的低低的啊了一声,轿子登时便晃了几晃。 外头传来宝瓶的询问,“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顿时囧的说不出话来,宇文晔却闷闷的扬声道,“没事儿。” 黎言裳极为气恼,明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莫说只亲几下,便是要了她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她心里就是生起莫名的怒火来,觉得是他侵犯了她。 宇文晔眸里露出淡淡笑意,她仍是这般羞涩,只怕又要训斥他青天白日还是在轿子里与她亲热,但出乎意料的他只看到她脸上些微的怒意,竟是没听到一句告诫的话。 他反而问了句,“你不生气吗?” 黎言裳狠狠的瞪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与他拉开一定距离,难道他亲她只是为了惹她生气吗? “真的生气了?”宇文晔声音柔和,带着丝丝笑意。 黎言裳只管偏着头,沉默不语。 她这样不言不语,宇文晔反倒觉得有趣,再去看那两片红唇,直想再狠狠的压上去蹂躏一番,但他却忍住了,静静的看了她半天,才又道,“哦,我忘记了,你生病还没好,是我唐突了。” 黎言裳顿时哑然,如果她没病就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吗?再说了亲一下跟生病有什么关系? 亲密的爱人之间,越是生病难受了,才越需要爱人的亲吻爱抚,比良药都要好上几倍。他这是什么逻辑? 这种念头一出来,她又暗恼自己肯定是被门挤坏了脑袋,这种时候居然还想这些事,她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只恨不得立马下轿,再也不要跟这个别扭的男人坐在一起了。 宇文晔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似一阵,就连耳根子都嫣然红透,再看她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顿然觉得心情很是舒畅,竟然哈哈笑出声来。 轿外的人听见主子爽朗的笑声,都禁不住笑了笑,看来世子爷今儿的心情很好。 尤其是宝瓶,简直心花怒放,世子爷亲自陪世子妃回娘家,又陪着吃了饭,还替世子妃撑了腰,这会子又被世子妃逗得开怀大笑,看来世子妃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回到王府,到了二门,宇文晔下了轿便转身去了外院,黎言裳上了软轿,先回了霓裳院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了静武院。 安若曦与万氏都在,见她进来,都盈盈笑着,等黎言裳给仝氏行了礼,她们也起身缓缓行了礼。 仝氏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都含着笑意,“听说晔哥儿陪你回去了?” 黎言裳并不隐瞒,实话实说,“半路碰到世子爷,世子爷恰好没事,便跟着一块去了。” 仝氏又笑,“晔哥儿理应陪着你回去的,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我跟你父亲便也省心了。” 黎言裳淡淡陪着笑,心底却浮出一丝凉意来,这话是说给安若曦听的吧?安若曦与宇文晔新婚燕尔,如今亲耳听着自己男人与别的女人恩爱,只会加深她对自己的仇恨吧? 万氏呵呵笑着插话道,“母亲,您瞧您说的,大嫂脖子都红了。” 仝氏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不碍事不碍事。” 坐在一旁的安若曦眉间也夹着一丝笑意,笑不达眼底,黑眸深处浸染着点点恨意,掐在手心里的指甲又往里深了几分。 万氏又说笑了几句,黎言裳便借口有些疲累,仝氏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安若曦自回亭湖院,万氏则与黎言裳有一段顺路。 万氏搀着丫头手,捏着手帕掩在嘴上笑了笑,“大嫂,您可真为咱们晋王府添了光彩,这才没几日的功夫,咱们王府的大门都快要给人挤破了。” 黎言裳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她一眼。 万氏咯咯笑起来,一双眼咕噜噜转的快,“现在哪个不知道咱们晋王府的女人贤惠仁德,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郡主么?” 黎言裳这才恍然明白,遂笑了笑,“哪里是这样的缘故,父亲母亲美名在外,两位妹妹本又长得花容月貌,贤良淑德,自然是良媳首选,跟我却是半点关系都没的。” “大嫂谦虚了,听说卫国公夫人,太师夫人都巴巴的托人来找母亲呢,这桩桩可都是好姻缘。”万氏顿了顿又道,暗含深意的道,“指不定咱们三弟姻缘更好呢。” 黎言裳微微一怔,“三弟的婚事也有眉目了?三弟不是说过二十五岁之前不成亲么?” 万氏笑了笑,颇含讥诮的道,“三弟志向远大,每每想着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可如今国泰民安,何来的打仗?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是先定一门亲事要紧。” 原来如此,黎言裳了然的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万氏却斜着眼对她看了又看,却并不多说什么。 不远处,回过头来看着她们背影的安若曦紧咬着牙关,脸上怒意一层盖过一层,最后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回了亭湖院。 前脚刚踏进房门,她便将手里的锦帕狠狠的扔出去,气呼呼的道,“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明明讨厌那个下贱的女人,却又巴巴的陪着她回娘家,还被王妃看做是夫妻恩爱。” 她虽是怒气冲冲,但却不似上次那般怒吼啸叫,而是压低了声音忍着一股怒气。 安妈妈仍是亲自上前斟了一杯茶,端到她跟前,软言细语的安稳着,“曦姐儿,您别忘了,当年世子爷对世子妃可是一见钟情,又进宫求的皇上圣旨,可见世子爷对她用心非一般,世子妃如今又为世子爷解了困还得了皇上赞扬,世子爷难免一时心软。” 安若曦心里更觉难受,她最担心的就是表哥对黎言裳旧情复燃,她实在想不通表哥怎会对那样一个小门小户的下贱女人一见钟情,还非要娶了进来做了正妃。 安妈妈瞧着她脸色稍稍缓和,又接着说下去,“您也不必着急,您才刚刚进府没多久,有些事还得慢慢来,而为今之计则是要让世子爷对世子妃越来越讨厌,王爷与世子爷如今最忌讳的是什么?” 安妈妈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子嗣。” 安若曦眼光蓦地一亮,直直的看着安妈妈,“您是说?” 安妈妈微微一笑,“不是一直有人来给您送补药么?” 安若曦登时了然,目里露出一抹惊喜,“妈妈,我明白了。”他挨着她的身子,中间还隔着些缝隙,他只是低了头在她唇瓣上吸吮了几下,又伸出舌尖窜进她半张的口内,微微的卷起来,与她娇小的香舌缠绕在一起。 阵阵热流窜上来,黎言裳陡然清醒,急急的伸手推开他,脸蛋儿憋得通红,猛的朝后退去,却不想砰的一声撞在轿身上,她疼的低低的啊了一声,轿子登时便晃了几晃。 外头传来宝瓶的询问,“世子妃,怎么了?” 黎言裳顿时囧的说不出话来,宇文晔却闷闷的扬声道,“没事儿。” 黎言裳极为气恼,明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莫说只亲几下,便是要了她都是理所应当的,可她心里就是生起莫名的怒火来,觉得是他侵犯了她。 宇文晔眸里露出淡淡笑意,她仍是这般羞涩,只怕又要训斥他青天白日还是在轿子里与她亲热,但出乎意料的他只看到她脸上些微的怒意,竟是没听到一句告诫的话。 他反而问了句,“你不生气吗?” 黎言裳狠狠的瞪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也与他拉开一定距离,难道他亲她只是为了惹她生气吗? “真的生气了?”宇文晔声音柔和,带着丝丝笑意。 黎言裳只管偏着头,沉默不语。 她这样不言不语,宇文晔反倒觉得有趣,再去看那两片红唇,直想再狠狠的压上去蹂躏一番,但他却忍住了,静静的看了她半天,才又道,“哦,我忘记了,你生病还没好,是我唐突了。” 黎言裳顿时哑然,如果她没病就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吗?再说了亲一下跟生病有什么关系? 亲密的爱人之间,越是生病难受了,才越需要爱人的亲吻爱抚,比良药都要好上几倍。他这是什么逻辑? 这种念头一出来,她又暗恼自己肯定是被门挤坏了脑袋,这种时候居然还想这些事,她将牙齿咬得格格响,只恨不得立马下轿,再也不要跟这个别扭的男人坐在一起了。 宇文晔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似一阵,就连耳根子都嫣然红透,再看她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顿然觉得心情很是舒畅,竟然哈哈笑出声来。 轿外的人听见主子爽朗的笑声,都禁不住笑了笑,看来世子爷今儿的心情很好。 尤其是宝瓶,简直心花怒放,世子爷亲自陪世子妃回娘家,又陪着吃了饭,还替世子妃撑了腰,这会子又被世子妃逗得开怀大笑,看来世子妃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回到王府,到了二门,宇文晔下了轿便转身去了外院,黎言裳上了软轿,先回了霓裳院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去了静武院。 安若曦与万氏都在,见她进来,都盈盈笑着,等黎言裳给仝氏行了礼,她们也起身缓缓行了礼。 仝氏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都含着笑意,“听说晔哥儿陪你回去了?” 黎言裳并不隐瞒,实话实说,“半路碰到世子爷,世子爷恰好没事,便跟着一块去了。” 仝氏又笑,“晔哥儿理应陪着你回去的,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我跟你父亲便也省心了。” 黎言裳淡淡陪着笑,心底却浮出一丝凉意来,这话是说给安若曦听的吧?安若曦与宇文晔新婚燕尔,如今亲耳听着自己男人与别的女人恩爱,只会加深她对自己的仇恨吧? 万氏呵呵笑着插话道,“母亲,您瞧您说的,大嫂脖子都红了。” 仝氏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不碍事不碍事。” 坐在一旁的安若曦眉间也夹着一丝笑意,笑不达眼底,黑眸深处浸染着点点恨意,掐在手心里的指甲又往里深了几分。 万氏又说笑了几句,黎言裳便借口有些疲累,仝氏便让她们都回去了。 安若曦自回亭湖院,万氏则与黎言裳有一段顺路。 万氏搀着丫头手,捏着手帕掩在嘴上笑了笑,“大嫂,您可真为咱们晋王府添了光彩,这才没几日的功夫,咱们王府的大门都快要给人挤破了。” 黎言裳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疑惑的看她一眼。 万氏咯咯笑起来,一双眼咕噜噜转的快,“现在哪个不知道咱们晋王府的女人贤惠仁德,府里不是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郡主么?” 黎言裳这才恍然明白,遂笑了笑,“哪里是这样的缘故,父亲母亲美名在外,两位妹妹本又长得花容月貌,贤良淑德,自然是良媳首选,跟我却是半点关系都没的。” “大嫂谦虚了,听说卫国公夫人,太师夫人都巴巴的托人来找母亲呢,这桩桩可都是好姻缘。”万氏顿了顿又道,暗含深意的道,“指不定咱们三弟姻缘更好呢。” 黎言裳微微一怔,“三弟的婚事也有眉目了?三弟不是说过二十五岁之前不成亲么?” 万氏笑了笑,颇含讥诮的道,“三弟志向远大,每每想着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可如今国泰民安,何来的打仗?他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是先定一门亲事要紧。” 原来如此,黎言裳了然的点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万氏却斜着眼对她看了又看,却并不多说什么。 不远处,回过头来看着她们背影的安若曦紧咬着牙关,脸上怒意一层盖过一层,最后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回了亭湖院。 前脚刚踏进房门,她便将手里的锦帕狠狠的扔出去,气呼呼的道,“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明明讨厌那个下贱的女人,却又巴巴的陪着她回娘家,还被王妃看做是夫妻恩爱。” 她虽是怒气冲冲,但却不似上次那般怒吼啸叫,而是压低了声音忍着一股怒气。 安妈妈仍是亲自上前斟了一杯茶,端到她跟前,软言细语的安稳着,“曦姐儿,您别忘了,当年世子爷对世子妃可是一见钟情,又进宫求的皇上圣旨,可见世子爷对她用心非一般,世子妃如今又为世子爷解了困还得了皇上赞扬,世子爷难免一时心软。” 安若曦心里更觉难受,她最担心的就是表哥对黎言裳旧情复燃,她实在想不通表哥怎会对那样一个小门小户的下贱女人一见钟情,还非要娶了进来做了正妃。 安妈妈瞧着她脸色稍稍缓和,又接着说下去,“您也不必着急,您才刚刚进府没多久,有些事还得慢慢来,而为今之计则是要让世子爷对世子妃越来越讨厌,王爷与世子爷如今最忌讳的是什么?” 安妈妈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子嗣。” 安若曦眼光蓦地一亮,直直的看着安妈妈,“您是说?” 安妈妈微微一笑,“不是一直有人来给您送补药么?” 安若曦登时了然,目里露出一抹惊喜,“妈妈,我明白了。” 29.第29章 初次赴宴暗观察 自回黎府又过了两三日,卫国公府送来请帖,卫国公的嫡长女沈郁及笄,请了晋王府众媳妇姐妹去听戏。 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黎言裳坐在椅上淡笑,这个时代的女子便是如此,活动的圈子很小,转来转去不过是京城几大家,细细算下去,只怕各家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她本想寻个借口推脱不去,但又想自是要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自然要融入其中,而这些场合是在所难免的。 到了那一日,宇文清露两姐妹果然妆扮的异常美丽,宇文清露紧致的深粉色长裙外头披着一件乳白色轻纱,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面上点点红妆,不小家子亦不夸张,狭长的眉毛微微垂着,乌黑的长睫毛扑闪着团团灵气,既不张扬又不沉闷。 宇文清霞则穿了颜色稍浅的鹅黄对襟长裙,猛的看过去有些呆板,但细细看去,却耐人寻味,尤其配上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儿,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灵动的和善。 两姐妹皆风姿婆娑,各有千秋。 黎言裳仍是着了颜色清淡的服饰,头上也只戴了两只玉钗,简单里带着些大方端庄,而万氏亦是低调妆扮,许是为了突出王府的两位小姑子。 卫国公府离晋王府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三辆装饰富华的流苏冠盖马车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才停在卫国公府门前。 门前早已排了一溜的马车,乔妈妈才刚下车撩帘,早就侯在府门口的卫国公嫡长媳沈大奶奶便忙着迎上来,笑盈盈的屈膝行礼,“给晋王妃请安。” 仝氏在车内抬手虚扶,“大奶奶不必多礼。” 沈大奶奶慌忙上前,亲自扶着仝氏走下马车。 坐在后面两辆马车上的黎言裳几人也依次走下马车来。 沈大奶奶目光触到黎言裳身上,略一惊讶,接着便行礼笑道,“世子妃能来,真乃郁妹妹的福气,也让咱们卫国公府增光不少,您现在可是咱们京城家喻户晓的顶尖人物儿。” 目光落在宇文姐妹身上,又是一阵惊呼,“两位郡主可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和硕郡主笑一笑,别说是男人,就是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了。” 笑着转过头又对仝氏道,“晋王妃,咱们可都要向您讨教讨教怎么教导媳妇女儿了,世子妃贤惠识大体,英和郡王妃勤快能干,两位郡主又是这样的可人儿。” 仝氏轻轻抿着嘴,笑意直从眼底溢出来,“瞧你这张嘴,一大早的就抹了蜜似的,你婆婆天天被你这蜜糖灌着,还不给溺晕了。” 沈大奶奶亲昵的挽着仝氏的胳膊,嘻嘻笑道,“那不如把王妃给迷晕了,咱也好取点真经。” 黎言裳顿时便觉出这沈大奶奶不是个简单人,瞧着年纪也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说话竟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单这几句话上,在不厚此薄彼的情况下独独点出宇文清露,这可正合了仝氏的心意,宇文青霞不过是姨娘生了养在嫡母身边的,怎能与正经的嫡女相提并论? 几人又客套几句,随着沈大奶奶进了大门,穿堂走廊,进了卫国公府的后花园。 满院子的花团锦簇莺莺燕燕,竟比那院子里盛开的花朵儿还要娇艳几分。 众人见仝氏进来,纷纷上前行礼,一一拜见过后,两个一高一矮的夫人走上前来,“王妃。” 仝氏笑道,“大嫂二嫂,你们也来了。” 黎言裳便知这二位是仝氏娘家的两位嫂嫂仝大奶奶和仝二奶奶,忙上前行礼,“大舅母二舅母。” 两人笑着应了,又缓缓屈膝还个半礼。 万氏与宇文姐妹一一上前行礼。 仝大奶奶笑容满面,“世子妃,您身体怎么样了?早就日便想去王府看看了,正好接到卫国公夫人的请帖,想着你或许会随着王妃一块来,这不正好就碰上了。” 黎言裳慌忙道,“大舅母费心了,并无大碍,歇了几日便好了,倒是累着了母亲,日日的为我操心。” 仝氏眼角的笑意更浓,“大嫂二嫂,雪姐儿玉姐儿怎么没一起来?” 仝二奶奶笑着回道,“方才被沈小姐牵着后面说话去了,一大群姑娘儿叽叽喳喳的,说不完的话。” 卫国公夫人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忙指着身边的一个丫头,厉声道,“快带两位郡主去后堂玩,好生伺候着小姐们,倘若出了差错,仔细后果。快让小姐过来给王妃请安。” 那丫头倒也机灵,声声应着却并不惧怕,规规矩矩的带着宇文清露姐妹往后面去了。 卫国公夫人的视线却目送两姐妹走出很远,眉眼的笑意都禁不住流出来在脸上划开。 稍过片刻,便见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嫩尖细脸蛋儿的女子搀着丫鬟的手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上来,对着仝氏盈盈一拜,“给王妃请安。” 仝氏忙抬手扶住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回,对卫国公夫人笑道,“郁姐儿愈发的招人喜爱了,只这一颦一笑,便可把人的魂都给勾了去。” 沈郁脸蛋儿微红,微微垂首,修长的脖颈透着洁白的亮光,圆润如玉。 仝氏送出带来的礼物,沈郁谢过,又给黎言裳妯娌一一行礼,接了礼物,仍是一番道谢。 黎言裳暗暗打量她,的确是个美人儿,万氏曾经标注她为人尖酸刻薄,高傲至极,现下看来却并未瞧出些端倪,瞧着倒也有几分端庄稳重。 卫国公夫人便引着她们来到一间小花厅里,厅内已坐了几位世家夫人,见她们进来,又是一阵行礼寒暄。 黎言裳一边笑脸应着,一边暗暗将这些人记在心里,并悄悄的打量着,因着上次看了王氏对各大世家做过的标记,大多都还记在心里,所以对这些人,她并不是完全陌生。 仝氏与夫人们相谈甚欢,黎言裳与万氏坐的稍微远一些,却也面带笑容的安静听着,偶尔被问上一两句话便笑着答了。 过了一会子,卫国公夫人朝身边的几个年轻妇人笑道,“我们几个老太婆说话,你们听着也闷得慌,我瞧着世子妃郡王妃也闷得很,你们索性自己说说话去吧,别竖在我们老太婆跟前伺候了。” 坐在一侧的玄武侯府人捂着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些老婆子苛刻媳妇们呢。” 众媳妇们一阵哄笑,又说笑了几句,便都笑着从花厅里退出来,沈郁带了众人进了一旁的侧房里说话。自回黎府又过了两三日,卫国公府送来请帖,卫国公的嫡长女沈郁及笄,请了晋王府众媳妇姐妹去听戏。 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黎言裳坐在椅上淡笑,这个时代的女子便是如此,活动的圈子很小,转来转去不过是京城几大家,细细算下去,只怕各家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她本想寻个借口推脱不去,但又想自是要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自然要融入其中,而这些场合是在所难免的。 到了那一日,宇文清露两姐妹果然妆扮的异常美丽,宇文清露紧致的深粉色长裙外头披着一件乳白色轻纱,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面上点点红妆,不小家子亦不夸张,狭长的眉毛微微垂着,乌黑的长睫毛扑闪着团团灵气,既不张扬又不沉闷。 宇文清霞则穿了颜色稍浅的鹅黄对襟长裙,猛的看过去有些呆板,但细细看去,却耐人寻味,尤其配上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儿,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灵动的和善。 两姐妹皆风姿婆娑,各有千秋。 黎言裳仍是着了颜色清淡的服饰,头上也只戴了两只玉钗,简单里带着些大方端庄,而万氏亦是低调妆扮,许是为了突出王府的两位小姑子。 卫国公府离晋王府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三辆装饰富华的流苏冠盖马车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才停在卫国公府门前。 门前早已排了一溜的马车,乔妈妈才刚下车撩帘,早就侯在府门口的卫国公嫡长媳沈大奶奶便忙着迎上来,笑盈盈的屈膝行礼,“给晋王妃请安。” 仝氏在车内抬手虚扶,“大奶奶不必多礼。” 沈大奶奶慌忙上前,亲自扶着仝氏走下马车。 坐在后面两辆马车上的黎言裳几人也依次走下马车来。 沈大奶奶目光触到黎言裳身上,略一惊讶,接着便行礼笑道,“世子妃能来,真乃郁妹妹的福气,也让咱们卫国公府增光不少,您现在可是咱们京城家喻户晓的顶尖人物儿。” 目光落在宇文姐妹身上,又是一阵惊呼,“两位郡主可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和硕郡主笑一笑,别说是男人,就是我看了都忍不住心动了。” 笑着转过头又对仝氏道,“晋王妃,咱们可都要向您讨教讨教怎么教导媳妇女儿了,世子妃贤惠识大体,英和郡王妃勤快能干,两位郡主又是这样的可人儿。” 仝氏轻轻抿着嘴,笑意直从眼底溢出来,“瞧你这张嘴,一大早的就抹了蜜似的,你婆婆天天被你这蜜糖灌着,还不给溺晕了。” 沈大奶奶亲昵的挽着仝氏的胳膊,嘻嘻笑道,“那不如把王妃给迷晕了,咱也好取点真经。” 黎言裳顿时便觉出这沈大奶奶不是个简单人,瞧着年纪也不过比他们大了几岁,说话竟是这样的滴水不漏。单这几句话上,在不厚此薄彼的情况下独独点出宇文清露,这可正合了仝氏的心意,宇文青霞不过是姨娘生了养在嫡母身边的,怎能与正经的嫡女相提并论? 几人又客套几句,随着沈大奶奶进了大门,穿堂走廊,进了卫国公府的后花园。 满院子的花团锦簇莺莺燕燕,竟比那院子里盛开的花朵儿还要娇艳几分。 众人见仝氏进来,纷纷上前行礼,一一拜见过后,两个一高一矮的夫人走上前来,“王妃。” 仝氏笑道,“大嫂二嫂,你们也来了。” 黎言裳便知这二位是仝氏娘家的两位嫂嫂仝大奶奶和仝二奶奶,忙上前行礼,“大舅母二舅母。” 两人笑着应了,又缓缓屈膝还个半礼。 万氏与宇文姐妹一一上前行礼。 仝大奶奶笑容满面,“世子妃,您身体怎么样了?早就日便想去王府看看了,正好接到卫国公夫人的请帖,想着你或许会随着王妃一块来,这不正好就碰上了。” 黎言裳慌忙道,“大舅母费心了,并无大碍,歇了几日便好了,倒是累着了母亲,日日的为我操心。” 仝氏眼角的笑意更浓,“大嫂二嫂,雪姐儿玉姐儿怎么没一起来?” 仝二奶奶笑着回道,“方才被沈小姐牵着后面说话去了,一大群姑娘儿叽叽喳喳的,说不完的话。” 卫国公夫人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忙指着身边的一个丫头,厉声道,“快带两位郡主去后堂玩,好生伺候着小姐们,倘若出了差错,仔细后果。快让小姐过来给王妃请安。” 那丫头倒也机灵,声声应着却并不惧怕,规规矩矩的带着宇文清露姐妹往后面去了。 卫国公夫人的视线却目送两姐妹走出很远,眉眼的笑意都禁不住流出来在脸上划开。 稍过片刻,便见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嫩尖细脸蛋儿的女子搀着丫鬟的手迈着优雅的小碎步走上来,对着仝氏盈盈一拜,“给王妃请安。” 仝氏忙抬手扶住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几回,对卫国公夫人笑道,“郁姐儿愈发的招人喜爱了,只这一颦一笑,便可把人的魂都给勾了去。” 沈郁脸蛋儿微红,微微垂首,修长的脖颈透着洁白的亮光,圆润如玉。 仝氏送出带来的礼物,沈郁谢过,又给黎言裳妯娌一一行礼,接了礼物,仍是一番道谢。 黎言裳暗暗打量她,的确是个美人儿,万氏曾经标注她为人尖酸刻薄,高傲至极,现下看来却并未瞧出些端倪,瞧着倒也有几分端庄稳重。 卫国公夫人便引着她们来到一间小花厅里,厅内已坐了几位世家夫人,见她们进来,又是一阵行礼寒暄。 黎言裳一边笑脸应着,一边暗暗将这些人记在心里,并悄悄的打量着,因着上次看了王氏对各大世家做过的标记,大多都还记在心里,所以对这些人,她并不是完全陌生。 仝氏与夫人们相谈甚欢,黎言裳与万氏坐的稍微远一些,却也面带笑容的安静听着,偶尔被问上一两句话便笑着答了。 过了一会子,卫国公夫人朝身边的几个年轻妇人笑道,“我们几个老太婆说话,你们听着也闷得慌,我瞧着世子妃郡王妃也闷得很,你们索性自己说说话去吧,别竖在我们老太婆跟前伺候了。” 坐在一侧的玄武侯府人捂着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些老婆子苛刻媳妇们呢。” 众媳妇们一阵哄笑,又说笑了几句,便都笑着从花厅里退出来,沈郁带了众人进了一旁的侧房里说话。 30.第30章 招惹事端横生怒 “世子妃,听闻您身子抱恙,也不知现在全好了没有?”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衫的妇人走过来,面上带着和顺的笑。 见是玄武侯府的雷大奶奶,黎言裳忙笑着回道,“多谢大奶奶挂牵,都好利索了,本无大碍的。” 雷大奶奶眉眼微长,眼角处有一颗细小的黑痣,长相并不俊美,却也端庄秀丽。 雷大奶奶笑得更加和蔼,一脸的关切,“世子妃,咱们女人最要紧的便是身子,可千万马虎不得,还是要多养些日子好。” 黎言裳面露感激,“多谢大奶奶关怀,这些日子亏得母亲多多照拂,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呢。” 雷大奶奶眉角微挑,心中暗暗吃惊,都说世子妃任性小家子又蠢笨至极,今日一见却并不见得,能时刻把婆婆的功劳放在第一位的,便足可见是个聪明的女子。 “世子妃,听说世子爷跟前的一个姨娘跳水自尽了?”一个略带试探的尖细声音陡的插进来,语气颇为不善。 黎言裳微微一愣,挑眉看向来人,橘色对斜襟夹褂暖红色长裙,头上挽个流云髻,发间插着一支金钗,眉角微微上挑着,似是带着些不动声色的挑衅,却是个并不认识的,似乎方才也并未瞧见。 周围原本正在说笑的人顿时也都止了声,目光都转过来,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这种涉及到府邸私密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到台面上来问,终是有些唐突的。 黎言裳虽不认识她,但在座的大多都彼此相熟,自是识的她是太师府的千金赵曼青,如今已是振国大将军嫡次子的媳妇儿。 她是刚刚才到,没想到一进门便奔着晋王府去了。 黎言裳不明所以,赵曼青却有些咄咄逼人,丝毫不觉得已有些过分,“世子妃,听说这姨娘还是您的陪嫁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这回干脆死了,倒也省了您的心事了。” 众人一阵汗然,这样直白的话,让她们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都说薛二奶奶聪慧能干,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颇得公婆喜爱,刚进门便帮衬着将军夫人管理府里的事,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薛二奶奶百般忙碌之下,还有心思关注晋王府的事,当真是将军夫人的贤内助。”说话的是沈郁,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几句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又句句带着些讽刺,可又偏偏让赵曼青反驳不得。 人家夸她能干夸她是婆婆的贤内助,而她也的确拿捏了晋王府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她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冷哼了一声,笑了笑,“今儿个可是沈小姐的好日子,恭祝沈小姐得来好运,嫁个如意郎君。” 赵曼青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刚及笄的小姐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有些轻浮,沈郁更被气的满面通红,紧紧咬着嘴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位薛二奶奶看来是专门来挑事的,黎言裳已从她们的对话里扑捉到一些信息,遂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沈小姐秀外慧中,不但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又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他日前程定然不可估量,薛二奶奶真是好眼光。怪不得将军夫人这么信赖您,就连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事都劳您挂在心上。” 赵曼青猛的一愣,心思转了几转,她今日挑这事,断不是将军夫人挑唆的,若被这些人传到婆婆耳朵里,知道是她坏了将军府的名声,只怕…… 她斜了斜眉角,讪讪的辩驳,“世子妃说笑了,母亲鲜少管这些事,不过是我道听途说罢了。” 黎言裳挑了挑眉,拉着长长的声调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就是薛二奶奶颇多关注晋王府的事咯?如此说来,薛二奶奶也算是将军府半个当家人,薛二奶奶如此关注晋王府,那便是将军府关注咱们晋王府,咱们晋王府的人倒是要专门去感谢镇国大将军了。” 赵曼青登时愣住,脸上一片灰败,她不过是顺着说了两句话,怎么被黎言裳三言两语就说成将军府对晋王府意图不轨了? 将军府觊觎晋王府,偷偷关注晋王府的动静,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闹大乱子的。 赵曼青心下骇然,额头上渗出层层细汗,急的语无伦次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世子妃,您这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问了两句世子爷姨娘的事,怎的就成了将军府惦念着晋王府了?那不过都是我听来的,何来的关注?” 黎言裳笑了笑,声音冰冷,眼神也凉凉的,“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生死都被薛二奶奶记挂着,薛二奶奶的确能干。” 赵曼青愈描愈黑,只觉得全身都要被人异样的目光给剜出洞来了,她抬头四望,很希望能有人帮她说句话,但一圈扫下来,四周的人都低着头凝神细听,却没一个肯张口的。 赵曼青终于恼羞成怒起来,竟然气呼呼的奔到黎言裳跟前,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黎言裳怒道,“世子妃,世子妃,你,你……欺人太甚。” “混账。”一声怒吼从外面传进来,镇国大将军夫人拄着一根拐杖走进来,面带怒色。 赵曼青大吃一惊,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哭着扑到将军夫人脚下,“母亲,母亲,您可要替媳妇做主,世子妃,世子妃……” 将军夫人气的跺了跺脚,举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厉声沉喝,“给我闭嘴,你做的好事还好意思让我替你做主?你这样的媳妇咱们将军府养不起,你还是回太师府去吧。” 赵曼青一下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将军夫人,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丝毫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她蓦地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的落下来,喃喃道,“母亲,您这是要休了我吗?” 将军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扶着拐杖朝黎言裳缓缓跪下去,“世子妃请息怒,都怪老身教导不利,才让她做出对世子妃大不敬的事来。还请世子妃看在将军和太师的面上,饶她一命。” 黎言裳慌忙弯身,亲自把将军夫人扶起来,“夫人快快请起,在这里,您是我的长辈,怎可行此大礼。” 将军夫人顺着黎言裳的手势站起身来,听黎言裳如此说,心里的怒气才算缓了缓,世子妃本属皇家,肯屈尊称她做长辈,这就是给她莫大的荣誉。 赵曼青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扑了上来,声泪俱下,“母亲,媳妇儿受了委屈,您不替我伸冤也就罢了,还要把我赶出将军府,您,您,我……”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将军夫人怒吼一声,“来人,传我的话,让太师府的人来接二奶奶回门。” 赵曼青脸色铁青,一双眼里露出愤恨的绝望,她恶狠狠的瞪一眼黎言裳,恨不得上前撕烂她那张云淡风轻假惺惺的脸。“世子妃,听闻您身子抱恙,也不知现在全好了没有?”一个身穿暗红色衣衫的妇人走过来,面上带着和顺的笑。 见是玄武侯府的雷大奶奶,黎言裳忙笑着回道,“多谢大奶奶挂牵,都好利索了,本无大碍的。” 雷大奶奶眉眼微长,眼角处有一颗细小的黑痣,长相并不俊美,却也端庄秀丽。 雷大奶奶笑得更加和蔼,一脸的关切,“世子妃,咱们女人最要紧的便是身子,可千万马虎不得,还是要多养些日子好。” 黎言裳面露感激,“多谢大奶奶关怀,这些日子亏得母亲多多照拂,不然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呢。” 雷大奶奶眉角微挑,心中暗暗吃惊,都说世子妃任性小家子又蠢笨至极,今日一见却并不见得,能时刻把婆婆的功劳放在第一位的,便足可见是个聪明的女子。 “世子妃,听说世子爷跟前的一个姨娘跳水自尽了?”一个略带试探的尖细声音陡的插进来,语气颇为不善。 黎言裳微微一愣,挑眉看向来人,橘色对斜襟夹褂暖红色长裙,头上挽个流云髻,发间插着一支金钗,眉角微微上挑着,似是带着些不动声色的挑衅,却是个并不认识的,似乎方才也并未瞧见。 周围原本正在说笑的人顿时也都止了声,目光都转过来,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这种涉及到府邸私密的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拿到台面上来问,终是有些唐突的。 黎言裳虽不认识她,但在座的大多都彼此相熟,自是识的她是太师府的千金赵曼青,如今已是振国大将军嫡次子的媳妇儿。 她是刚刚才到,没想到一进门便奔着晋王府去了。 黎言裳不明所以,赵曼青却有些咄咄逼人,丝毫不觉得已有些过分,“世子妃,听说这姨娘还是您的陪嫁丫头,也不是个省心的,这回干脆死了,倒也省了您的心事了。” 众人一阵汗然,这样直白的话,让她们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都说薛二奶奶聪慧能干,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颇得公婆喜爱,刚进门便帮衬着将军夫人管理府里的事,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薛二奶奶百般忙碌之下,还有心思关注晋王府的事,当真是将军夫人的贤内助。”说话的是沈郁,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几句话说得不冷不热,却又句句带着些讽刺,可又偏偏让赵曼青反驳不得。 人家夸她能干夸她是婆婆的贤内助,而她也的确拿捏了晋王府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她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冷哼了一声,笑了笑,“今儿个可是沈小姐的好日子,恭祝沈小姐得来好运,嫁个如意郎君。” 赵曼青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刚及笄的小姐说这样的话,未免显得有些轻浮,沈郁更被气的满面通红,紧紧咬着嘴唇,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位薛二奶奶看来是专门来挑事的,黎言裳已从她们的对话里扑捉到一些信息,遂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沈小姐秀外慧中,不但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又是难得一见的才女,他日前程定然不可估量,薛二奶奶真是好眼光。怪不得将军夫人这么信赖您,就连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事都劳您挂在心上。” 赵曼青猛的一愣,心思转了几转,她今日挑这事,断不是将军夫人挑唆的,若被这些人传到婆婆耳朵里,知道是她坏了将军府的名声,只怕…… 她斜了斜眉角,讪讪的辩驳,“世子妃说笑了,母亲鲜少管这些事,不过是我道听途说罢了。” 黎言裳挑了挑眉,拉着长长的声调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就是薛二奶奶颇多关注晋王府的事咯?如此说来,薛二奶奶也算是将军府半个当家人,薛二奶奶如此关注晋王府,那便是将军府关注咱们晋王府,咱们晋王府的人倒是要专门去感谢镇国大将军了。” 赵曼青登时愣住,脸上一片灰败,她不过是顺着说了两句话,怎么被黎言裳三言两语就说成将军府对晋王府意图不轨了? 将军府觊觎晋王府,偷偷关注晋王府的动静,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闹大乱子的。 赵曼青心下骇然,额头上渗出层层细汗,急的语无伦次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嚷道,“世子妃,您这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问了两句世子爷姨娘的事,怎的就成了将军府惦念着晋王府了?那不过都是我听来的,何来的关注?” 黎言裳笑了笑,声音冰冷,眼神也凉凉的,“晋王府一个小姨娘的生死都被薛二奶奶记挂着,薛二奶奶的确能干。” 赵曼青愈描愈黑,只觉得全身都要被人异样的目光给剜出洞来了,她抬头四望,很希望能有人帮她说句话,但一圈扫下来,四周的人都低着头凝神细听,却没一个肯张口的。 赵曼青终于恼羞成怒起来,竟然气呼呼的奔到黎言裳跟前,颤抖着伸出手来指着黎言裳怒道,“世子妃,世子妃,你,你……欺人太甚。” “混账。”一声怒吼从外面传进来,镇国大将军夫人拄着一根拐杖走进来,面带怒色。 赵曼青大吃一惊,却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哭着扑到将军夫人脚下,“母亲,母亲,您可要替媳妇做主,世子妃,世子妃……” 将军夫人气的跺了跺脚,举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厉声沉喝,“给我闭嘴,你做的好事还好意思让我替你做主?你这样的媳妇咱们将军府养不起,你还是回太师府去吧。” 赵曼青一下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将军夫人,却只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丝毫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她蓦地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的落下来,喃喃道,“母亲,您这是要休了我吗?” 将军夫人看也没看她一眼,扶着拐杖朝黎言裳缓缓跪下去,“世子妃请息怒,都怪老身教导不利,才让她做出对世子妃大不敬的事来。还请世子妃看在将军和太师的面上,饶她一命。” 黎言裳慌忙弯身,亲自把将军夫人扶起来,“夫人快快请起,在这里,您是我的长辈,怎可行此大礼。” 将军夫人顺着黎言裳的手势站起身来,听黎言裳如此说,心里的怒气才算缓了缓,世子妃本属皇家,肯屈尊称她做长辈,这就是给她莫大的荣誉。 赵曼青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又扑了上来,声泪俱下,“母亲,媳妇儿受了委屈,您不替我伸冤也就罢了,还要把我赶出将军府,您,您,我……” 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将军夫人怒吼一声,“来人,传我的话,让太师府的人来接二奶奶回门。” 赵曼青脸色铁青,一双眼里露出愤恨的绝望,她恶狠狠的瞪一眼黎言裳,恨不得上前撕烂她那张云淡风轻假惺惺的脸。 31.第31章 顺水人情纵宽容 将军夫人一进来,不问一句话就罚了自己媳妇,不过是是想给赵曼青留一条后路,赵曼青当众指着世子妃的鼻子大骂欺人太甚,这不但是以下犯上,还有损了皇室尊严。 况且还是赵曼青先挑起来的事端,这事儿就是闹到皇帝跟前,将军府也落不到一点好。 她先发制人,也是希望黎言裳能卖给她一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便是黎言裳不上道,非要治罪赵曼青,前头不是还有晋王妃么? 晋王妃绝不会放过这个显示自己宽容大度又顺便卖人情的机会,更何况,她们是在卫国公的府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给赵曼青留个机会的。 将军夫人如意算盘打得好,谁知平日里看起来极是聪慧的媳妇竟是个愚笨的,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赵曼青还自以为是受了委屈,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真想上前扇她一耳光。 将军夫人却不知道,她想到的这些,黎言裳也想到了,而且想的比她还远还周密。 黎言裳微微一笑,恭恭敬敬朝将军夫人行个半礼,将军夫人不知何故,吓得慌忙侧身躲过黎言裳的行礼,“世子妃,您这是何故?真是折煞老身了,老身担当不起。” 黎言裳面带真诚,语气更是谦卑恭敬,“夫人,这事本是因我而起,二奶奶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断不该受此委屈,还请您收回方才的话,二奶奶也并不是有意的,您的处罚太重了。” 将军夫人没想到黎言裳不但给了她台阶下,还给她一个更大的面子,竟然行了半礼,真真让她再也挑不出半句理来,倘若黎言裳大闹起来,她正好揪住个机会再把黎言裳拉下水,谁知道黎言裳竟是这样的沉稳。 将军夫人再次把目光转到黎言裳身上,似是要把她看透,外界传闻世子妃得理不饶人,但凡得罪过她的人,无一不受惩罚,这会儿与传言竟然大相径庭。 如今,她只恨儿媳妇过于轻浮,害的将军府在人前丢脸。 赵曼青却并不领情,狠狠的瞪了黎言裳一眼,“母亲,您不用派人去太师府了,媳妇这就自己回去,绝不会让您因我而丢了脸面。” 将军夫人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得青紫交加,赵曼青这是在说她为了顾全自己脸面,全然不顾儿媳妇。 她呵呵冷笑,“好,好,好。” “郁姐儿,还不把二奶奶拉起来到后面醒醒神,这会子只怕是被将军夫人吓呆了,自己说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知何时卫国公夫人与仝氏都站在了门外,卫国公夫人眼见赵曼青不领好意,反而要把事情闹大,遂径直走进来吩咐道。 沈郁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婆子上前扶起赵曼青,低声说了句,“二奶奶先跟我去休息休息吧。” 不等赵曼青再反应,两个婆子已一左一右半搀半架的把赵曼青从地上拉起来,迅速的走出门去。 将军夫人气的甩了甩袖子,“这个孽障。”马上转过身去对着仝氏拜了拜,一脸歉然的道,“王妃,今日之事,定当还世子妃一个说法,绝不会轻饶了这个孽障。” 仝氏站在门外早已将整件事看的明明白白,黎言裳的做法让她惊讶之余颇感满意,若换做以往,以黎言裳的脾气,定会看着赵曼青受罚才肯罢休。 黎言裳摆了低姿态,作为晋王府的当家主母,黎言裳的婆婆,她不能再过分示弱,让人瞧着倒像是做作了。 仝氏冷冷的看了看赵曼青的背影,回过头来看了看将军夫人,淡淡的说道,“将军夫人,今日之事,我只当两个孩子说闹的玩笑话,可外人却并不一定这么想,尤其是若被有心人奏上朝堂,可真真难说了。” 将军夫人心里一沉,晋王妃这是要她拿出个明确态度,略一沉思,她扬声道,“王妃请放心,我定会捆了老二与老二媳妇亲自去王府道歉,这件事也会让将军在朝堂之上说个明白,给晋王府个清白,断不会累了世子妃的名声。” 卫国公夫人掺进来打岔,做起了和事老,“王妃,将军夫人,这原不过是孩子们说闹的小事,该罚的罚,该清的清,咱们老姐们还是一样的亲热,何必因着这点小事闹得不开心呢?” 将军府既然表了态,仝氏便趁机给个台阶下,挑眉看了看黎言裳,出言训斥,“晔哥儿媳妇,逞一时之快只会给自己给旁人带来麻烦,须得记住,你代表的是皇室尊严,处处行事都不可大意。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晋王府的人仗势欺人。” 仝氏这是敲山震虎,变相的告诉做场的人,她们晋王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黎言裳自是弯弯腰,恭恭敬敬的应了,“母亲,媳妇明白了。都怪媳妇不好,又让您操心了。” 出了这样的事,将军府的人是再也呆不下去了,将军夫人带着赵曼青辞了卫国公夫人,气呼呼的走了。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沉闷,倒也相安无事,谁也不敢再去觊觎晋王府那点小道消息,也没人敢再随便提起别家内宅里的私事。 倒是各家的夫人小姐们见黎言裳沉稳有度,始终不气不怒,保持着一份优雅从容,都禁不住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三三两两的围住黎言裳,混个脸熟。 万氏抽个机会靠近黎言裳,悄悄竖起大拇指来,“大嫂,真是好样的。” 黎言裳淡淡的看她一眼,自始至终,万氏似乎没站出来替自己说过一句话,遂笑了笑,“什么好样的,只不过徒惹是非罢了。” 万氏扁扁嘴,压低嗓子,“大嫂,你可是不知道,那个薛二奶奶赵曼青,在太师府的时候就嚣张跋扈,到了将军府,稍稍收敛了一些,仗着太师的势力,欺负兄嫂,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顿了顿,又道,“大嫂,你与她有什么过节吗?瞧着竟像是十分恨你的样子。” 黎言裳皱皱眉头,她不敢说这是第一次见薛二奶奶,也不敢说有没有过节,只模棱两可的回道,“许是我得罪了人,自己也不知晓吧。” 心里却在想着这位薛二奶奶为何会对她这样深的怨恨呢?再经过今天一闹,只怕对她的怨恨更深了。 她无奈的在心底叹口气,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她便只有接的份,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得去面对。 万氏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她那样的人,只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这下倒是被大嫂给教训了,活该。” 32.第32章 王爷夺权险象生 “世子妃,郡王妃。”沈郁从后面走过来,白皙的面上泛着一层红晕,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着,显见是有些累了。 “沈小姐今天可忙坏了。”万氏笑容满面,眼里却露出一丝警惕,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位卫国公的嫡长女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沈郁微弓了弓身子,面带歉意,“世子妃,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府里怠慢了,还请世子妃海量。” 黎言裳微微一笑,“沈小姐不必自责,这原也不是府上的错,而且我还要感谢你出面为我说话呢。” 沈郁抬了抬乌黑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世子妃,明明是您为我说了话的,这番又来感谢我了,世子妃真是个大度的人。” 沈郁眼里露出一抹真诚来,她说这话是完全发自内心,并无谄媚讨好的意味。 黎言裳便对她的坦诚自然多了一份喜爱,与这样的相处不需要时刻想着被算计或者被人套出什么话来。 沈郁又笑了笑,“世子妃,郡王妃不必客气,日后叫我郁姐儿便是。” 万氏笑着应了唤了一声郁姐儿,不过她心里却很明白,这份情谊是沾了黎言裳的光而已,她看着黎言裳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前头发生的事很快就在整个卫国公府里传开了,原在后院赏花的各府小姐们也都一一奔过来,守在各家夫人跟前,不敢再肆意玩闹,少了方才的轻松悠闲。 宴席过后,仝氏带着媳妇女儿率先离开,仍是上了最前头的马车。 万氏与人多说了几句话,便上了最后一辆马车,而宇文清霞则与黎言裳一起坐在第二辆马车上。 “大嫂,您还好吧?”宇文青霞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丝丝担忧,她乍一听说前头黎言裳出了事,当即心里咯噔一下,为这位事事不顺的大嫂捏了一把汗。 黎言裳回眸看她,眸光闪亮,“没事儿,不过是闲人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不放在心上便是了。” 堂堂的世子妃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能不放在心上?宇文清霞眼里流着一股忧色,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安稳道,“大嫂,既是无聊之人说的无聊之话,您便莫放在心上,莫要气坏了身子。” 黎言裳知她是真心安慰,遂笑了笑,“妹妹放心好了,嫂子不生气,何必拿别人的错处来惩罚自己?没得必要,这日子也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只要咱们问心无愧,心中有数便好了。” 宇文清霞愣了愣,细细琢磨她说的话,有些释然又有些惆怅,总觉得有些郁闷在心底里来回兜转。 到了晚上,刚用罢晚饭,金枝来霓裳院禀告王爷请黎言裳去静武院。 黎言裳自知定是为了白天在卫国公府的事,忙换了一身素净衣衫跟着金枝去了静武院。 宇文治端坐在雕花大木椅上,身着藏青色家常服,瞧不出面上神情。仝氏坐在一侧,而宇文晔坐在下首,一直看着黎言裳缓步走进来。 这是黎言裳第一次见宇文治,只觉得他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许是武将出身的缘故,他给人一种粗犷的强势。 先给三人行了礼,黎言裳便规规矩矩的安静站着,等着宇文治发话。 宇文治不知是在沉思还是故意的,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话,“黎氏,你院里死了个姨娘,这样的小事都被传到外面去,还闹得纷纷扬扬,像什么话。” 黎言裳心里一紧,天知道王府死了姨娘的事根本没人正面跟她提起说,现在却把这事赖在她头上,着实冤枉的很,但她仍是徐徐回道,“父亲,都怪媳妇考虑不周。” 宇文治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身子才好,晔哥儿房里的事若是管不过来,便可交给安氏去管。” 黎言裳忽然明白了宇文治的用意,但她觉得好笑的是,她压根儿没什么实权,又何来交权呢?宇文治难道不知道整个王府都掌握在晋王妃仝氏手里吗? “父亲,府里的事一向是母亲掌管,黎氏身体不好,姨娘的事她并不知晓,母亲应该知道的。”宇文晔突然插话进来,却把问题直接抛给了仝氏。 仝氏皱了皱眉角,瞥一眼宇文晔,眼角带了一丝怒意,“王爷,近日府里事多,红姨娘的事便未跟您提起,想着左不过一个侍妾,谁知竟被人传了出去,这原也无碍的,最可恨的是镇国府的人欺人太甚,竟然当众追问晔哥儿媳妇。” 宇文治又哼了一声,“你若能将府里人管的滴水不漏,又怎会传出那样的话去?说到底还是治理不严。” 仝氏气结,捏了帕子在眼角下擦了擦,一脸的委屈,“王爷,晔哥儿房里的事,我总不好事事都揪着不放。晔哥儿媳妇身体又不好,总难免会出些漏子。” 宇文治看她一眼,“既如此,便让安氏管起来,她娘家也是名门,又是皇后亲自调教的,府里的事定然难不倒她。” 黎言裳心思微转,这才是宇文治真正的目的吗?让安氏逐步掌管晋王府。 仝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宇文治,这是在变相剥夺她的权利吗?安若曦是个什么东西?刚进府就撺掇着要掌权,实在太嚣张了,“王爷,安氏刚入门,王府的规矩还不太熟悉,掌管府里的事只怕不能服众。” “父亲,安氏年纪小,又是刚入门,的确不适合掌管府里的事。”宇文晔在旁答话。 仝氏却是一愣,接着心下一喜,真没想到宇文晔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说话。然而宇文晔的下一句话却让仝氏心变得更加沉闷。 “父亲,母亲,黎氏身体已大好,既然是我房里的事,便还是交给她吧,也省的再让母亲费心了。” 黎言裳心底微微一动,抬眸看了看宇文晔,但见他眉角微蹙,似是思考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宇文治的目光也投过来,在宇文晔脸上稍留片刻,又转向黎言裳,眉目间带着些不悦。他对黎言裳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满意,这一次若不是皇上嘉奖她,他定不许她再出王府大门。 可是她是晋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管着世子房里的事,也不为过,只是她有这个能力吗? 宇文治挑剔的目光犹如一根针扎着黎言裳身上,黎言裳顿觉被人看透了一般,站立难安,但她神色未动,极其淡定。 33.第33章 今晚歇在你房里 沉默片刻,宇文治眉头紧锁,问道,“黎氏,是你的主意?” 黎言裳一愣,没想到宇文治竟会如此直白的质问自己,但她早已下定决心,这是个绝好的契机,更何况宇文晔已经帮她铺好了半条路呢? 她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的回道,“是的,父亲。媳妇以前愚钝无知,并未照顾好世子爷,反而让父亲母亲跟着受累,现在媳妇明白过来了,希望父亲能给媳妇一个机会,让媳妇尽心尽力的照顾世子爷,也能为母亲分担一些。” 这一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仝氏心上,她原本以为黎言裳一定不会接受,仍会把大权再交到她手里,谁知道黎言裳竟是这样顺理成章的接受下来了。 宇文治也觉得奇怪,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他再反对,目的就有点过于明显了,但他也不会轻易的就成全了她。 “黎氏,你可要想清楚了,机会只有一次,倘若你真的考虑好了,以后世子的事就都交给你了,若出现任何差错,后果,你是知道的。”宇文治声色俱厉,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黎言裳并无惧怕之意,坦然接受,“父亲请放心,媳妇丁当竭尽全力打理好一切。”顿了顿,又笑了笑,“母亲素日里最疼媳妇,若媳妇做的不对,母亲定会提醒一二的。只是又要劳烦母亲了。” 仝氏脸色不佳,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还要装着高兴的样子,“晔哥儿媳妇,你能如此,大好,大好。那晔哥儿房里的事以后就交给你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终于可以放一放心了。” 黎言裳心底冷笑,儿子房里的事本就应该由媳妇照管,可仝氏却一直捏着大权不肯松手,大事小事都要过问,明着是关心,实则是压制。 宇文治面色清冷,冷冷的道,“就如此办吧。” 宇文晔瞟了一眼黎言裳,再次开口,“母亲,霓裳院里没有管事的妈妈,黎氏原来陪嫁的妈妈因为犯错被送到庄子上去了,现下既然黎氏掌管院子里的事,便让人把江妈妈接回来吧,到底是世子妃的乳母,即便是犯了错,但也受了惩罚,也该提点一二,否则被人传出去,又要说咱们晋王府刻薄了。” 这话无疑在说仝氏对人刻薄,仝氏心头的闷气更加沉重起来,她重新抬头看了看宇文晔,想从他脸上寻出一丝端倪来,可宇文晔一脸真诚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来,他如今这般究竟是要做什么? 果然宇文治眉头皱的更紧,冷声道,“府里若再传出些流言蜚语,我定然不饶。” 这话算是默许了宇文晔的提议,仝氏只恨得牙痒痒,再望向黎言裳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怒意。 宇文治显然不想再多说,宇文晔适时起身,“父亲,母亲,天色已晚,我们便先告退了。” 宇文治略一点头,仝氏则静坐着说了句,“去吧。” 出了静武院,黎言裳长长的舒了口气,扶着宝瓶的手加快脚步往前走。 宇文晔只不过大步迈了两下便已紧随在她身边,“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不该感谢我么?” 黎言裳猛然顿住脚步,“你不过是帮了你自己而已。” 宇文晔也猛然收住脚步,黑眸在灯光下发着亮光,愈发的深不见底,脸上挂着一丝深沉的笑意,“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么?” 黎言裳微微一笑,屈了屈膝,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世子爷,尤其是感谢世子爷接回江妈妈。” “既如此,今晚便去霓裳院歇着吧。”宇文晔说着率先一步抬脚,奔着霓裳院的方向而去了。 黎言裳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额头顿时冒出一层细汗来,宇文晔的意思是今晚要睡在霓裳院了? 宝瓶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搀着黎言裳,“世子妃,世子爷要去咱们院里了,太好了,世子妃,咱们快回去准备准备。” 黎言裳一阵冷汗直冒,准备?准备什么?准备如何侍寝吗? 她一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走的极其沉重,全副心思都在转动着,想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宇文晔。 她知道在这里宇文晔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夫妻之实是早晚的事,但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她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确切的说抛却第一次见宇文晔时的不快,她并不讨厌宇文晔,但在她心里,总觉得宇文晔离她是那么的遥远,一直都在遥不可及的地方看不清晰。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难与宇文晔进行亲密接触,可她心里也明白,如果宇文晔真的想要,她抵挡不了的。 “世子妃,您倒是快点呀,别让世子爷等的太久了,万一世子爷生气走了,您如何报答世子爷的一片苦心?”宝瓶简直有点恨铁不成钢了,耐着性子循循善诱,“世子妃,今儿个世子爷一直帮您说话,还能把江妈妈接回来,这是多大的恩惠?您瞧瞧,世子爷心里还是装着您的。” 黎言裳苦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他是在补偿我,知道孩子的事是冤枉我了。” 宝瓶急的跺脚,“世子妃,您又何必较那个真,总之世子爷心里装着您,这不就够了?倘若真让安侧妃压在您头上,咱们还能有好日子么?” 两人说着进了霓裳院,倚翠正等在门口,见她们回来,急慌慌的奔上来,“世子妃,您可回来了,世子爷都等您半天了。” 宝瓶恼怒的瞪她一眼,“知道世子爷在等着,你还不在屋里伺候着,出来做什么?” 倚翠苦着脸,“世子爷不让奴婢在里头伺候。” 倚翠以前不过是在院子里清扫的,哪里进屋伺候过世子爷?自从提了二等丫头,这也是第一次见世子爷来霓裳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黎言裳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准备咬着牙渡过今晚。早晚都得有这一回,左右都逃不过,索性看开了吧。 撩帘进屋,宇文晔半躺在贵妃椅上,半眯着眼不知在沉思什么。 黎言裳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小声唤了唤,“世子爷。” 宇文晔微微睁开眼,“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黎言裳脸上微微一红,撒谎道,“外头天黑,看不清楚路,所以走的慢了。” 宇文晔看看宝瓶倚翠,摆摆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宝瓶疑惑的看看宇文晔,又看看黎言裳,嗫嚅道,“奴婢们还是伺候世子爷世子妃换衣服吧。” “不用了。” “不用了。”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蓦地抬头,四目相对。 宝瓶心底暗喜,慌忙屈屈膝,带着倚翠出门去了。 黎言裳僵立在原地,微低着头,心思兜转,却又不知该如何。 34.第34章 孤男寡女共一室 “薛大将军在朝上说了整件事,就连太师都跟着一起向父亲道了歉。”宇文晔忽然开口解释。 黎言裳嗯了一声,便道,“冤有头债有主,许是我什么地方得罪了薛二奶奶,所以才招来她这样的不留情面。” 宇文晔冷冷的哼了一声,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咂了一口,“她不过是借着大将军和太师的势撒泼胡闹,皇家尊严岂容她当儿戏?这件事,皇上对太师府及将军府很不满意。” 黎言裳微微皱了皱眉角,担忧的道,“有没有给晋王府带来什么麻烦?当时我若忍一忍便没事了。” 宇文晔猛的瞪了瞪眼,直直的盯着她,“忍一忍?有些事忍的,有些事却忍不得。今天的事,你做得好。晋王府反而得了益。” “可是父亲……” “父亲并不是真的发怒,不然也不会让你管事了。”宇文晔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又徐徐道,“皇室并不太平,以后也要多小心了。晋王府因为威远侯府的事刚被人弹劾,正处在风头浪尖上,如今大将军府与太师府猛然出头,对晋王府来说,是好事。” 黎言裳心思动了动,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避其风头才是明智之举。 经了赵曼青这一闹,将军府与太师府被推到前头去,皇上本就忌惮两府强强联合,现在更说明两府人行为猖狂,难免勾起皇上心病。 如此一来,晋王府倒避了一半的风头。 黎言裳长呼口气,面上神色也是松了一松,“那便好。” 宇文晔奇怪的看一眼黎言裳,他简单说几句朝堂的事,并不是要她参与进来,亦或让她想明白什么,只是想告诉她,她并没有给他带来麻烦,反而做了一件好事。 但他看着她眉角微皱又沉思舒展的模样,竟是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他记得她一向讨厌朝堂之事,每每听人说起,都会不耐的说一句,“朝堂之事,男人的事,女人无需多心。” 殊不知,朝堂与内宅亦是不可分割的。 宇文晔静静的看着黎言裳,眸子里闪过一丝探究。 黎言裳被他看得忐忑不安,兀自镇定着,却又有些慌乱,咬着牙才说道,“天色不早,世子爷早点歇着吧。” “好。”宇文晔缓缓站起身,径自走进里间。 黎言裳望着他修长的身影愣了愣,心头更加慌乱起来,两只手不断的来回绞着手帕子。 里头传来宇文晔的唤声,“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伺候。” 黎言裳的心一紧,手心里都冒出汗来,进去后应该先做什么?替世子爷宽衣解带?然后扶着上床,然后……再然后…… 她心里一阵乱过一阵,身子禁不住微微颤了颤,里间传来一阵响动,她陡然惊觉,忙镇定了下心神,缓步走进门去。 宇文晔已脱了外衣,正斜身靠在床上,手上正拿着黎言裳素日里看的书。 黎言裳心里一动,慌忙将不远处桌上的蜡烛拿起来端到床侧的小凳子上,又将火焰拨亮了些。 宇文晔一边翻看这书页一边问道,“以前没见你看过这些书,怎么想起来看这些了?” 那是一本天宇朝野史,写了诸多关于天宇朝风土人情的事,黎言裳借着打发日子的空挡也对这个世界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 黎言裳静立一旁,“常年深居闺中,并不曾出外行走,却不知外面天地广阔,闲来无事,便看一看,也算是行了万里路。” 宇文晔稍感惊讶,目光从书上转到黎言裳脸上,“你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黎言裳想也不想立即答道,“当然了,外面世界之大之精彩,绝非一本书所能描述完的,如若能亲身出去看一看瞧一瞧,才是真的行万里路。现在读这些书,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宇文晔直直的盯着她,视线在她脸上绕了几绕,“女子本该在家相夫教子,怎可外出抛头露面?” 黎言裳顿然惊觉,却依旧面色平静坦然,“行万里路,不过是妾身的一个美好愿望罢了,哪里就非要去实现呢?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妾身只当是在这书中做了一场美梦而已。” 宇文晔收回目光,低头深思,她似乎真的变了,现在的她不急不躁,沉稳有度。 这样的她让他很不适应,她像是遮了一层轻纱,遮住他探寻的目光,兀自蜕化改变着。 她洁白如玉的脸颊,坦然平静的眼神,令他心底升上一股异样,他放下书,脱了鞋抬腿上床,轻声道,“睡觉吧。” 黎言裳又开始纠结起来,端起床侧的蜡烛仍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这才缓步走到床侧,缓缓的挨着床边坐下。 宇文晔已自己脱了衣衫躺在床里侧,黎言裳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只手按住胸前的金丝盘扣,微微颤抖着。 过了很长时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鼾,黎言裳小心回过头,发现宇文晔竟然已经睡着了。 她心里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暗暗松口气,她缓缓脱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给宇文晔盖了被子,又小心翼翼的躺下来。 锦被下,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起来,她只觉得心砰砰乱跳,身子微微朝外挪动,尽量与宇文晔保持一定距离。 但耳边轻微的打鼾声还是惊的她不敢闭眼,唯恐一不小心惊动了宇文晔。 她侧头看一眼宇文晔,见他睡的正熟,遂缓缓的翻了翻身子,背对宇文晔而眠。 谁知她才转过身子去,身后一条粗壮的胳膊顺着攀过来,直直的搭在她腰间,将她揽在怀里,她整个身体倏地一紧,全身都僵硬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不会又醒了吧? 过了一会子,那只胳膊只是规规矩矩的放在腰间并没有别的动作,耳边依旧是均匀的鼾声,她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是不敢动一动。 她瞪大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身后的胸膛很宽阔也很温暖,竟让她有一丝舒服的错觉,他嘴里的热气呼在她后颈上,更让她心头大乱。 这一夜,注定她将无眠。 35.第35章 挑拨离间好手段 次日清晨,黎言裳顶着个大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身旁已没了宇文晔的人。 宝瓶推门进来,笑意盎然,“世子妃,您醒了。” 黎言裳揉揉发酸的脖子,头也微微发痛,“什么时辰了?世子爷什么时候走的?” “辰时刚过,世子爷走的很早,特地嘱咐奴婢们不要打扰世子妃睡觉,说世子妃昨夜累坏了,让您好生休息。”宝瓶说着脸色微红,嘴角挂着藏不住的欢喜,世子爷开始心疼世子妃了。 见宝瓶一脸羞涩窃喜,又听她那句‘世子妃昨夜累坏了’,黎言裳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说这种暧昧不已模棱两可的话,宇文晔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黎言裳紧皱着眉头,似是要拧出水来。 宝瓶见她面色有异,慌忙问道,“世子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还是在床上再躺一会子吧。”看来世子妃的确是累坏了,脸色特别的不好。 黎言裳郁闷的真想一头撞墙上,尴尬的别过头,抬腿下床,“这都过了请安的时辰了,昨日才说让我管事,今天就起晚了,岂不被人说轻浮无知?” 宝瓶却并没想这么多,只一心沉浸在世子爷对世子妃仍存着疼爱的惊喜里,现在听世子妃这么说,忙道,“世子妃,世子爷特地嘱咐您需要好好休息,王妃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您的。”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黎言裳好气的瞪她一眼,低声道,“王妃若是如此好相与的,咱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了,这会子你又得意忘形了?” 宝瓶笑嘻嘻的伸伸舌头,眨眨眼,“世子妃,不管怎么说,您与世子爷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黎言裳在宝瓶一边说笑着一边伺候下起了床洗漱,然后又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去了静武院。 才进了静武院,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黎言裳依着帘子进门,便看到万氏,宇文清露姐妹依次坐着,都捏着帕子捂在嘴上低笑。 安若曦坐在最底下的位子,见她进来,慌忙起身行礼,“给世子妃请安,妾方才去给世子妃请安,宝瓶姐姐说世子妃昨夜劳累,仍在休息,妾便先来给母亲请安。” 黎言裳面上微微一红,“有劳妹妹了。”说着先给仝氏请了安,便挨着仝氏坐下,“大老远的便听到母亲笑得开心,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仝氏眉眼含笑,看了看黎言裳,视线落在万氏身上,但眼角的光却扫在安若曦脸上,“还不是这个泼皮猴,专门挑一些逗笑的话说,也不知道她成日里从哪里听来的那些段子,真真笑死人。” 万氏故作委屈,“母亲,您这可是冤枉媳妇了,媳妇是巴巴的求了旁人说给我听的,又费了好大的劲才记住,专回来逗母亲开心的。” 仝氏咧嘴笑,嗔怪的白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话锋一转,笑着看了看黎言裳,“昨天晔哥儿留在霓裳院了?” 黎言裳嘴角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颇为尴尬,只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声。 仝氏却亲热的执起她的手来,愈发的温言细语,“这样便好,夫妻没有隔夜的仇,晔哥儿在气头上朝你发火发怒,那都是心疼你的,现在好了,看着你们和好如初,我也能安心了。” 感觉到几双眼都直直的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黎言裳微低了头,声音极低,“这都多亏了母亲。” 仝氏却笑了笑,“晔哥儿心里终究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屋里头的事都交给你管。以后你们的事我便不管了,院子那些丫头婆子,哪个不服哪个不干活的,你尽管处置,实在办不了的,便只管来告诉我。” 黎言裳心里一滞,眉角微挑望向安若曦,果然扑捉到安若曦眉角微蹙,眼里掠过一丝浓烈的恨意。 仝氏这话是专门说给安若曦听的,挑拨离间这一招,仝氏总能用的恰到好处。 “哎呦,大嫂,大哥果然还是最心疼你的,当年我最羡慕的便是大哥对你的那份痴心痴情,真真羡煞人也。现如今,哪个男人还能有大哥这份心意。”万氏啧啧称道,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之情,无疑于暗地里推波助澜。 果然安若曦竭力保持平静的脸上又荡起一丝涟漪,插在袖筒里的手指甲狠狠的扎在手心里,心也在一点一点沉落。 黎言裳接着万氏的话往下说,“瞧你说的,莫不成二弟对你不好,来母亲这里告状来了?” 万氏面色微红,嗔怒的看了看黎言裳,又带着一股子撒娇对仝氏道,“母亲,您瞧瞧大嫂,得了便宜卖乖,自个儿心里甜的像灌了蜜一般,还巴巴的取笑我。” 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宇文清露面上依旧淡淡的,此时却又带着些不屑,“男人要在外头忙男人的事,成日里风花雪月守着女人算什么本事?倒不如三哥,虽不能施展,但好歹也有满腔热血。” 万氏微愣,随即便笑道,“妹妹说的是,哪个像你二哥一般,成日里不知道在外头鬼混什么,哪能比得上大哥三弟。” 一句话便将宇文清露对宇文晔的讽刺转到自家男人身上,既化去了黎言裳的尴尬又变相的夸赞了宇文恒渊。 宇文清露瞟她一眼,鼻里轻轻哼了一声。 黎言裳淡淡的看一眼宇文清露,笑了笑,“妹妹当真好思量,母亲,那您可得替妹妹寻个文武双全又有鸿鹄之志的好儿郎。” 宇文清露猛的站起身,“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仝氏暗地里瞪她一眼,这女儿自小便被她娇生惯养,竟是一点不会看人眼色更不会说话,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妹妹羞得脸都红了。母亲,咱们也都没事了,您也先歇着吧。” 一行人齐齐站起身向仝氏行礼,然后一起走出静武院,一出了院门,宇文清露便甩了袖子昂着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阳光依旧温暖和煦,照在身上舒服的很,万氏抬头看天,笑了笑,“大嫂,三妹,不如咱们就在这院子里走走吧,今儿个天好得很。” 宇文清霞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此时亦是笑得嘴角微启,“二嫂,还是你陪着大嫂逛吧,我瞧瞧二姐去。” 万氏微微叹口气,看一眼宇文清霞。“去吧。” 跟在后头的安若曦自是听的分明,万氏只是想和黎言裳散散步说说话,遂屈膝行礼,“世子妃姐姐,妹妹便先回去了。” 又朝万氏行个礼,遂转身走开。 36.第36章 她不会坐以待毙 万氏微眯着眼看着万若曦窈窕的背影,冷冷的笑了笑,“大嫂,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主,听说在娘家的时候便是个厉害的,您可要小心着点了。” 黎言裳淡淡的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不找到我门上来,我便只管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万氏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黎言裳,“大嫂,经了这一场大难,你果然变了不少,咱们都替你感到高兴。” 万氏一脸真诚并无虚假之意,黎言裳心下微动,万氏这是向她示好么?自她醒来后,万氏对她处处提点,亦会不漏声色的帮她遮挡一些难堪尴尬。 可据宝瓶说,黎言裳与万氏并无交情而言,往日黎言裳自恃清高,对待庶子出身的宇文健并无好感,对万氏也淡薄的很。 “世子妃。”金枝远远的从后头追上来,“世子妃请留步,王妃请您回去。” 黎言裳微微挑眉,“出什么事了?” 金枝如实禀告,“是大将军府的二爷带着薛二奶奶来府里了。” 黎言裳顿时明了,万氏忙道,“大嫂,您快去吧,那也不是个省心的主,不过料她这次也不敢再说大话。” 黎言裳回过头递给万氏一个友好的微笑,“那我先去母亲那里瞧瞧,改日有时间了咱们再说话。” 万氏似是很开心,眉角含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得空了,我去大嫂院里讨杯茶水去。” 黎言裳微微点头,搀着宝瓶的手,跟着金枝又返回静武院去。 亭湖院里,传出咣当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紧跟着便是一阵压低的劝慰声,“我的好小姐,您……您怎的沉不住气?您又忘了咱们老夫人对您说的话了?” “话谁不会说?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安妈妈,你是没看到黎氏那个贱人猖狂的样子,表哥在她屋里睡一夜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就以为能抓住表哥的心了?哼,我绝不会让她得逞的。”愤怒的声音急促的传出来。 安妈妈慌张的从屋里走出来,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小丫头,“你们都去院门口守着,来了人及时进来禀告。” 说完又慌着奔进屋里去,继续安抚情绪失去控制的安若曦,“小姐,这不是在咱们安府,有些话还要当心着点说,若被旁人听去了,岂不是为咱们徒增麻烦?您这又是何苦呢?” 安若曦气的在屋里来回转圈,一句高似一句的喊着,“我这又是何苦呢?我这是何苦呢?何苦巴巴的进了这王府来受气?” 安妈妈眼圈微红,上前握了她的手,改了只有她们两人在时才叫的称呼,“曦姐儿,你又在说胡话了,嫁给世子爷是你千求万求就差以死相逼才得来的,如今又来说这样的话,曦姐儿,你心里想的什么妈妈都知道,可是这日子才刚刚开始,你若如此想,真让妈妈心疼死了。” 安若曦一口气噎在喉里吐不出来,直气的落了泪,狠狠的跺了跺脚,“妈妈,这便是我自作自受了,怨不得旁人。” 安妈妈急切的解释道,“曦姐儿,妈妈不是这个意思,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必要坚定的走下去,即便你不想往前走了,你也没有退路了,如今,你是世子爷的人,世子爷才是你的天,你要事事处处为世子爷着想,抓住了世子爷的心,咱们才能真正的在这王府里站稳脚跟。世子妃虽然出身低贱,但她终究是正经的世子妃,您可以在心里恨她骂她,却不可以在外头露出来一星半点。” 安妈妈瞧着安若曦脸色稍稍缓了缓,不再像方才那般烦躁,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你想要把世子妃斗下去,咱们法子多的是,你何苦逞口舌之快?被人听去了,对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倘若被世子爷听到了,岂不对你更不利?” 安若曦蓦地打个寒颤,方才她气急之下骂黎言裳贱人,若正好被表哥听到,自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如此一想,她惊出一身冷汗,喏喏的道,“妈妈,多谢您提醒我,我,我当真是失心疯了。” 安妈妈眼里的泪终于滑落下来,但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曦姐儿,你是妈妈一手带大的,你什么样的心思妈妈都明白,你放心,妈妈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保你一世幸福安康。” “妈妈。”安若曦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亲情,她蓦地扑进安妈妈怀里,轻声说道,“妈妈,您才是最疼我爱我的。” 接着便俯身靠在安妈妈肩膀上呜呜低声哭起来。 安妈妈抬手轻拍着她后背,温柔的安慰着,“曦姐儿,相信你自己,这王府早晚是你的,你要沉得住气。” 安若曦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心里的委屈顿时如滔天海水般袭来。 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妈妈,你说表哥为什么忽然对她那么好了?表哥不是恨她的么?” 安妈妈眉眼低沉下来,沉声道,“听说王爷原本说让你管世子爷房里的事,世子爷却主动提出让世子妃管,世子妃原是世子爷房里的正经主子,她管事自然无可厚非,但世子爷主动提出来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世子爷还求了王爷把世子妃跟前的一个老妈妈接回来。” 安若曦眉角沉下来,微红的眼圈黯淡无光,沉沉的道,“表哥终是旧情难忘,枉我对他一片痴情终不悔。” “曦姐儿,你也莫要这么想,这男人哪个能把心思全部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世子爷到现在都还念着与世子妃的夫妻之情,可见世子爷并不是喜新厌旧的人,那他定然也会念着你对他的一片情,假以时日,他定会对你心存厚情的。” “妈妈,我不能再等了。”安若曦眉角微挑,眼角露出一抹狠戾,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她不能再等了。 安妈妈点点头,“曦姐儿,你放心好了,我都会帮你安排好的,再说了,这府里不是还有人在帮咱们么?” 安若曦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37.第3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静武院上房里,薛二爷微弓着身子跪在地上,一旁跪着的是薛二奶奶赵曼青,她跪在地上俯首下垂,整个脸都埋下去,瞧不出什么神情。 仝氏直挺着身子坐在上首,脸上带着一股子傲气,颇有些严肃。 薛二爷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晋王妃,千错万错都是晚辈们的错,还请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哦?”仝氏挑着眉角,“那倒是要问问这位二奶奶,犯了什么错,错又是在哪里?我记得当时二奶奶可是冤枉的很,还要上朝朝堂说理去呢。” 薛二爷脸色一白,心里微微颤了颤,临来王府之前父亲的话言犹在耳,若不能摆平这件事,让他们夫妻两个都不要回去了。 “王妃,她已经知道错了。”薛二爷急急的回答,手肘暗暗的碰了碰赵曼青。 赵曼青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她实在想不明白,公公是天宇朝的镇国大将军,父亲是当朝太师,怎么就这么忌惮这位并无实权的晋王爷? 她受了一肚子委屈,还差点被婆婆休回娘家,父亲居然没帮她说一句话,反而大发雷霆,她真真想不通。 此时但见丈夫暗地里碰她,更觉得心里有一股子气,这个窝囊的丈夫,什么话都只听大将军的,事事都以大爷为主,大爷不过是早生了几年,便要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赵曼青越想越气,忽的抬起头来,硬生生的道,“王妃若觉得我该死,那便让人把我拉出去杀了算了。” 仝氏气的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道,“薛二爷,这就是你们来的目的?这是来讨伐咱们晋王府仗势欺人把人往死里逼了?” 黎言裳挑帘而入,恰好听到仝氏这句话,心头猛的一震,又见仝氏面色铁青,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男的焦急不安,女的挺着个脖子怒气冲冲。 顿时明白了眼前情形,定是赵曼青不服气,惹怒了仝氏。 “母亲。”她急急上前,站在仝氏跟前,“母亲莫要生气,薛二爷也是来给您道歉的,您是长辈,何苦生气来着?” 仝氏却突然怒了,脸色陡的一转,愈发的难看,低声呵斥道,“黎氏,都是你干的好事,好端端的招惹人家将军府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大将军对咱们天宇朝战功赫赫,是咱们天宇朝的功臣么?” 黎言裳自知仝氏的心意,慌忙顺着话对着仝氏跪下来,低声哭道,“母亲,都怪媳妇,都是媳妇错了,媳妇不该与薛二奶奶起口舌之争,请母亲不要生气,媳妇这就去将军府给薛大将军赔罪。” 薛二爷一听,当场便吓了个魂飞魄散,陡的转过身看着赵曼青,咬着牙恶狠狠的道,“赵氏,你是真要害死我,那好,既如此,你便回太师府去吧。” 赵曼青原本还嚣张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最后惨白无血色,直愣愣的看着薛二爷,“薛成安,你是要休了我?” 薛成安也不甘示弱,“赵氏,父亲母亲命咱们来请求王妃世子妃原谅,你却违逆父亲母亲的话,你又当众怒骂世子妃,损害皇室尊严,现如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我的话,你说,我该不该休你?” 赵曼青脸色苍白,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直直的盯着薛成安,“薛成安,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真的要休了我?” 薛成安本是个怕媳妇的主,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眼见着赵曼青当了真,却仍无服软的迹象,顿时心急如焚,只恨不得对着赵曼青磕几个头,可当着晋王妃和世子妃的面,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怎可趋于女人的淫威之下? 他转过身子,朝仝氏拜了拜,“王妃,现如今您也看到了,还望您做个证人,这样的女人,晚辈实在汗颜,还请您望在晚辈一腔真诚的份上,不要再生气了。” 赵曼青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目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陡的转向黎言裳,只恨得上前把黎言裳撕碎了。 良久,她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缓缓的直起身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晋王妃,世子妃,是我错了,我给你们赔罪了。” 她猛的站起身,恶狠狠的道,“我用我的命来赔罪。”说着,竟是奔着旁边的一根柱子一头撞了过去,砰地一声撞上去,额头上顿时溅出一片血,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曼青。”薛成安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扑上去,抱住赵曼青,不断的叫着,“曼青,曼青……” 仝氏也吓得脸色苍白,万没想到赵曼青竟是这样刚烈的性子,竟然强硬到以死抵罪的地步。 黎言裳也吓得心头微颤,目光触及赵曼青额头上渗出的大片血来,更觉得浑身颤抖,但她仍强自镇定着,高声喊道,“快去叫太医,快去。” 金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乔妈妈到底是年纪大些,虽然心头微慌,但仍未乱了分寸,急忙转身去叫太医。 黎言裳慌忙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来,伸出手指在赵曼青鼻子下探了探,气息稍显微弱,但可以确定人还活着,她暗暗舒口气。 赵曼青原本是来赔罪的,却血溅当场,这话传过去,怎么都不好听,而这事怎么说都是因自己而起,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给自己按个罪名? 心念飞转间,她又跪倒在地上,对着仝氏哭道,“母亲,此事都是因我而起,竟然逼得薛二奶奶如此这般,既如此,我再也无颜苟活于世,母亲,媳妇只有来生再来报答您了。” 仝氏惊魂未定,听黎言裳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要使苦肉计保住王府名声,不然晋王府就要落下个逼人太甚的罪名。 “晔哥儿媳妇……”仝氏大叫一声,眼睁睁看着黎言裳一头撞在柱子上,顿时心头骇然。 “世子妃……”薛成安完全乱了方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更加慌乱起来,怀里抱着的人突然动了动,眼皮也微微动了动。 薛成安低头叫着,“曼青,曼青……” 38.第38章 不许再伤害自己 乔妈妈带着太医急匆匆的奔进来,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世子妃,顿时吓得倒退两步,呆了呆才扑上去,“世子妃,世子妃……” 金枝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煞白的奔到世子妃跟前。 原本站在门外的宝瓶见乔妈妈带了太医进来,又听见里头急切呼唤世子妃的声音,顿时大惊,也不等着传唤,急忙忙的掀了帘子进门,眼见着世子妃躺倒在地上,心头登时大乱,“世子妃……” 脑袋一阵眩晕,额头上也疼痛不已,但黎言裳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又听到不断有人在叫她,她努力挣扎着睁开眼,断断续续的说道,“快……救……二奶奶。”接着便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仝氏蓦地站起身,浑身颤抖着,直直的盯着薛成安,声声尖锐,“好啊好啊,这是要逼死咱们晋王府了。” 只这一站,仝氏便也倒头朝后摔去,竟生生的气昏过去了。 顿时房内乱作一团。 仿若沉沉睡了一觉,不知过了多久,黎言裳悠悠的醒转过来,额头上仍是火辣辣的,她稍稍的动了动身子,头上便传来一阵巨疼。 “大嫂,你终于醒了。”万氏一脸关切,见她醒来,面上带着喜色。 “大嫂,您这旧病还未痊愈,如今又落下新伤,这身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为了那样的人,您何苦拼着性命去?” 万氏坐在床侧,目露疼惜,眼角还带着点点泪光。 黎言裳不敢再动弹,只眼珠滚动了下,“薛家二奶奶怎么样了?母亲怎么样?” 万氏一脸激愤,“她倒是无碍,只不过是皮外伤,母亲却被气的昏倒了。” “母亲昏倒了?那你怎么不去守着母亲?来这里做什么?”黎言裳说着几欲起身,但才撑起了脑袋,便又重重的摔下了下去。 万氏急忙按住她,“大嫂,您放心好了,母亲已经醒了,是母亲让我过来看着大嫂的。父亲也回来了,直气的要上朝奏明皇上,让皇上替咱们做主。” 黎言裳想起赵曼青的倔强,禁不住感叹,“那二奶奶委实嚣张,欺人太甚。” 万氏一脸担忧,“大嫂,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太医说您需要静养,且不可再动气,稍有不慎,会落下毛病的。” 黎言裳咽了咽唾沫,那一撞,她原是收着几分力道,心里也害怕极了,可是又怕撞的不真实,到了后面还是用了几分力道的,不会造成脑震荡吧? “世子妃,世子爷回来了。”宝瓶急急的推门进来,话还没禀告完,宇文晔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门边。 万氏立马起身,朝宇文晔屈膝行个礼,又对黎言裳说道,“大嫂,母亲还在挂牵着你这边,我马上给母亲报信去,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黎言裳忙道,“你便守着母亲吧,不要过来了,莫要母亲再生气。” 万氏点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宇文晔进了门,宝瓶便在外头把门关了,站在外间里候着。 宇文晔面色清冷,站在床侧,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黎言裳,甚为恼怒,“你当自己的身子是石头木墩不成?好端端的去撞什么柱子?身上不带点伤,不生点病,心里头便不舒坦是不是?还是你想借着这法子来引起我的注意呢?” 黎言裳顿时气结,原本看他一脸愤怒着急,还以为是为自己担心,心底尚有些感动,听他最后这句话,直想抬起巴掌扇他一耳光。 宇文晔看她眉角微挑,眼里带了怒意,俯身下来,深邃的黑洞里射出两道利光,专注的落在黎言裳额头上缠着的白布上,突然低了声音,“很疼吗?” 黎言裳气的别过头去,一句话都不想说。 宇文晔低低的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坐在床边,伸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一双黑眸对上她微怒的杏目,极其霸道的说道,“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 黎言裳望着那双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些致命诱惑的眼,心底没来由的微微一动,似是整个心神都被那黑洞吸引了进去,逃离了自己的控制。 “不准再伤害自己,无论遇到了什么事,你都要先设法保全自己,明白吗?”宇文晔声音轻柔,目里甚至带了一丝柔情,再也不似往日那个冰冷淡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神秘男人。 黎言裳不由自主的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苦涩的笑了笑,淡淡道,“有时候,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即使身不由己,也要先保全自己,明白吗?” 黎言裳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冲动,脱口而出,“你也是不断的在保全自己吗?” 宇文晔微微一愣,随即坦诚的点了点头,“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黎言裳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可她却看不清楚宇文晔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有个问题在她脑海里不断纠结,她很想问问宇文晔,但又怕听到的是令人失望的答案,不,确切的说,是让本尊黎言裳失望的答案。 宇文晔见她眉角微蹙,似是在想什么问题,轻轻松开她的脸,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柔声道,“还疼吗?” “头都撞破了,当然疼了。”黎言裳白他一眼,只觉得这问题问的真白痴。 宇文晔却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给他坚毅的面孔增添了几分柔和,黎言裳看的竟有些呆了,说实话,宇文晔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去求皇后娘娘赏一瓶上好的药给你,一定不会留下疤痕的。”宇文晔又对着她淡淡一笑。 “谢谢世子爷。”黎言裳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宇文晔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好好的养身子,不许再伤害自己了。其余的事交给我去处理。” 黎言裳心里一热,不管宇文晔是虚情还是假意,她都觉得阴霾的心情好了许多。 只片刻,她又担心起来,“将军府和太师府……”出了这样的大乱子,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父亲已经进宫去了,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了。” 黎言裳眉角蹙了蹙,问出心中疑问,“薛二奶奶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闹下去,对将军府和太师府都没有好处,难道她一点都不考虑后果吗?” 宇文晔冷冷的撇撇嘴,颇为不屑,“妇人之见,岂能看的久远。” 黎言裳微微一动,“你是看不起女人么?” 宇文晔眉角挑了挑,知她想的多了,也不多做解释,只淡淡的道,“妇人如同男人,都不可同一而语。” 黎言裳便微微低了头不再说话。 39.第39章 虚情假意耍心机 门外传来宝瓶请安的声音,“安侧妃,世子妃刚醒过来,世子爷在屋里头。” 接着便是安若曦温柔如水般的轻声细语,带着真切的关心,“世子妃身体怎么样了?” 宇文晔扬声朝外喊道,“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安若曦轻移莲步缓缓而入,先朝宇文晔与黎言裳屈膝行个礼,然后才关切的看着黎言裳道,“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我听人说起当时的情形,险些吓死过去。姐姐当真下得去狠心。” 黎言裳脸色稍显苍白,笑了笑,“有劳妹妹挂牵了,快坐下说话。” 宝瓶已端了锦墩过来,安若曦欠着身子坐了,眉眼带笑,视线落在黎言裳脸上,但眼角的余光却扫向一旁的宇文晔。 “姐姐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妹妹去做,妹妹初来乍到,只怕做的不好,惹了姐姐生气。” 见她面色含羞带怯,未语情先露,不过是做给宇文晔看的,黎言裳顿觉脑袋嗡嗡作响,疼的厉害,实在不想与她周旋,遂勉强笑着,“妹妹过谦了,早就听说妹妹贤惠能干,定然比我做的好。” 黎言裳故意皱了皱眉,低低的呻吟了声,脸上有些痛苦之色。 安若曦果然善于察言观色,马上关切的问道,“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黎言裳虚弱的看她一眼,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头疼的厉害。” 宝瓶适时进来,手上端着个药碗,“世子妃,该吃药了。” 安若曦站起来忙转过身,伸手去接药碗,“我来吧。” 宝瓶缩了缩手,“这药碗烫得很,还是奴婢伺候世子妃吧。” 宇文晔从床侧站起来,看看躺在床上的黎言裳,“你好好休息吧,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安若曦适时告退,“姐姐,那我便不打扰您休息了,您好好的养着身子,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去叫我。”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一张脸毫无生气,虚弱的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 宝瓶端着药碗上前,半跪在床前,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到世子妃跟前。 黎言裳张开小嘴,咂了一口,浓烈的涩苦在唇间弥漫,她顿时皱起了眉头。 宇文晔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原本已转过身要走,却又回过身来,刚要张口,却见走在身侧的安若曦身子摇晃了几下,朝他身上倒来,他慌忙抬手扶住她,轻声询问,“怎么了?” 安若曦微耷着眼角,右手两根手指扶着额角,又晃了几晃,柔声道,“我头有些晕。” 宇文晔微微挑眉,两条粗黑的眉毛蹙在一起,“怎么回事?是不是外头天热,累着了?” 安若曦仿若柔若无骨,斜斜的靠在宇文晔怀里,微抬眼角,带着丝丝柔媚,声音愈发的轻柔,“也不知怎么了,近日总感到头晕。” “我送你回去吧。”宇文晔侧头扫一眼黎言裳,“你好生养着吧。” 黎言裳一边咧着嘴一边点点头,“妹妹身子不舒服,世子爷快送妹妹回去吧。” 听着两人的脚步走远,宝瓶气的转过头朝外看了看,压低嗓子道,“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到了咱们霓裳院当着世子爷的面发晕,这不是晕给世子妃您看的么?好让咱们都知道世子爷对她的宠爱。” 黎言裳又喝了口汤药,咂咂舌,“这药真苦啊。” 宝瓶怒极反笑,“世子妃,瞧您还跟没事人一样,这个安侧妃也真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黎言裳伸出舌尖舔舔嘴唇,丝丝苦意愈发浓烈,“她不把我放眼里有什么关系?在这王府里,又有几个人把她放在眼里的?她再猖狂,还不是要规规矩矩给我行个大礼么?” 宝瓶脸上立时有了喜色,又舀了一勺药送上去,“世子妃说的是,只要世子爷把您放在心里就好了,纵她再嚣张,前头也去不掉一个侧字。” 方才只觉得头疼,这会子却又觉得有些头晕乎乎的了,黎言裳强忍着苦意喝下那碗药,虚弱的摆了摆手,“我得先睡会,头晕的厉害。” “世子妃,要紧不要紧?还是把太医请来再给您瞧一瞧吧。”宝瓶不敢大意,这些日子里,世子妃似乎极其不太平,一波连着一波的灾难,她真有些担心了。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不必了,让我安静的睡会就好了,你也出去吧。” 宝瓶虽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断了药碗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恰巧看到院门外有人似是鬼鬼祟祟的朝里探看,遂厉声沉喝,“是谁?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个身穿青衣的丫头畏畏缩缩的从门外闪进来,嗫嗫喏喏的叫了声,“宝瓶姐姐。” 宝瓶一怔,快步上前,“巧玉,怎么是你?有什么事吗?” 巧玉顿时红了眼圈,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宝瓶。 宝瓶知她有事,忙拉着她到了一旁自己房间里,放下药碗,握住她的手,询问道,“巧玉,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又遇到什么难处了?世子妃已经答应会帮你周旋的,你放心,世子妃一定不会不管你的。” 巧玉眼里的泪哗哗落下来,拼命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世子妃不会不管我,可是……宝瓶姐姐,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娘……我娘快不行了。” 宝瓶大吃一惊,“你不是说已经好很多了么?怎么这会子又说快不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玉呜呜咽咽的哭起来,瘦弱的肩膀耸动的厉害,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宝瓶急的直跺脚,“巧玉,你倒是说句话呀,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么一个劲的哭,就能把你娘救过来吗?” 巧玉双肩颤抖着,又低低哭了几声,努力抽着鼻子,才算把激动的情绪压制了下来,抬起红彤彤的眼,“这几日忽然加重了,我托人在外头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没救了,而且,家里也没钱了。” 宝瓶也慌了神,“怎么一下子这么严重了?我这里还有些钱,你先拿去,再去给你娘找几个大夫瞧瞧。” 说着转身走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灰布包来,“我这里只有这么多了,你先拿去用着,不够的话,我再请世子妃给你想办法。” 巧玉并不接那布包,反而慌着又推回去,“宝瓶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只怕有再多的钱都没办法了。” 宝瓶愣了愣,“巧玉,那你……” 巧玉双膝一弯,扑通跪在地上,“宝瓶姐姐,我知道我不该来求你的,可是如果我娘没了,我那兄弟就更没人照顾了。” 40.第40章 主仆一场皆是缘 宝瓶更觉得慌了神,一把扶住巧玉,“巧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跪在地上做什么?” 巧玉哭着摇头,死活都不肯起来,还硬要低下头去对着宝瓶磕头。 宝瓶见拉她也无用,只急的跺着脚,“巧玉,你再不说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巧玉哭着抬起头来,“宝瓶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知道世子妃现下病着,宫里的太医随时都能来给世子妃瞧病,您能不能求求世子妃,让太医为我娘瞧上一瞧?您和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巧玉永世都会记在心里的,巧玉愿意为您和世子妃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宝瓶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却又被惊出一身冷汗,“巧玉,不是我不帮你,世子妃目前的处境你也清楚的,太医是宫里的,莫说是世子妃,就是咱们王爷也不见得就能让他给谁瞧病就给谁瞧病的。你这不是难为我和世子妃么?” 巧玉一脸灰白,她原是没抱希望的,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不愿意放弃,至少她努力过了。 她软软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知道的,我不该来求你的。”低低的呜咽声再次传出来,一阵悲过一阵。 宝瓶心里难受,缓缓的蹲下身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眼里的泪登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巧玉,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不能给了你希望又让你失望,那会让你更加绝望的。” 巧玉趴在她怀里哭的更厉害,宝瓶也陪着低声痛哭起来。 到了傍晚,黎言裳才悠悠的醒过来,额头依旧隐隐作痛,脸色却稍显好看些了。 她掀了被子想下床走走,宝瓶却慌忙上来按住她,“世子妃,您身子还弱的很,太医吩咐过且不可活动,您就再忍忍吧,若是觉得闷,奴婢去给您寻几本书来。” 黎言裳只好又躺下,“头疼的紧,不想看书了。宝瓶,你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宝瓶搬了小杌子坐在床侧,“世子妃,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再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已经好多了,只是有些发晕,太医已经给开过药了,不必劳烦再来一趟了。宝瓶,你可知道我哥哥在任的地方?” 宝瓶缓缓摇了摇头,“世子妃鲜少回去,大爷的消息咱们一概不知,上次回去,奴婢也未曾提起过,世子妃,您可是想大爷了?” 黎言裳点了点头,眼圈红了红,“哥哥素日疼我爱我,可我往日却那般狠心的对哥哥,如今想来,真是该死。宝瓶,我想给哥哥写封信。” 宝瓶也跟着红了眼圈,“世子妃,您不用担心,奴婢抽个空回去一趟,问问老夫人便可知了,您能这么想,老夫人一定会很开心的,大爷也一定高兴,一直以来大爷最担心的都是世子妃。” 黎言裳微微点了点头,“原本想着让你带了人去庄子上接江妈妈,现在我这样,只怕你是走不开了,旁人去我又不放心,只能再等一阵子了。” “世子妃不必担心,既是世子爷开口求情,又是王爷亲口应允的事,定不会再有变故,江妈妈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您身子好些了,奴婢亲自带了人把江妈妈风风光光的接回来。” “对了,宝瓶,现在王爷让我全部接管世子爷房里的事,巧玉的事我便可做主了,你去问问她可愿意到霓裳院来当差,只是要先从院里的三等丫头做起,过些日子才好再提到跟前来。” 宝瓶眉头紧锁,微低了头,“世子妃还挂着她的事,能来霓裳院,她定是愿意的,等会子我便跟她说去。” 黎言裳目光扫向宝瓶,见她面带异样,遂追问道,“宝瓶,是不是有什么事?怎么瞧着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宝瓶一惊,忙将脸上的悲伤掩藏起来,巧玉来求她的事她不打算告诉世子妃,世子妃如今躺在床上自顾不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您这一波连着一波的遭罪,奴婢心里真不好受,恨不得能替您受了这些苦,只可惜却帮不上世子妃任何忙。” 黎言裳嗔怒的白她一眼,“你这日日的伺候我,我都快成白吃白喝的了,你这还不叫帮我大忙啊?” “世子妃,瞧您说的,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怎么能说您白吃白喝呢?奴婢就是来伺候世子妃的,这是奴婢的本分,可不叫帮世子妃的忙。”宝瓶说着站起身来,斟了热茶端过来,扶着黎言裳半侧起身子喝了半杯子。 黎言裳舒坦的出了口气,抬头看着宝瓶,“宝瓶,由你伺候着我,真是舒服哈,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有这样的好运。” 宝瓶脸上微微一红,有些急了,“世子妃,您这说的什么话,是奴婢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有您这么好的主子,您反倒这么说起来了,奴婢真真羞愧死了。” 黎言裳扑哧一声笑了,“看你个小丫头,紧张什么,咱们主仆一场,原本就是咱们的福分,难道还说不得了?” 宝瓶心底暖暖的,鼻头又微微酸了起来,慌忙低了头,不敢再看世子妃的脸。 安书院里,宇文晔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白纸,上面是他写的两句话,“风吹杨柳动,心无彩飞凤。” 而在这两句的下头写着另外两句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粗黑浓密的眉毛微微缩了缩,黑沉的眸子犹如暗夜里的明珠,熠熠生辉,心有灵犀一点通,是她所向往的吗?还是她又一次的卖弄风雅来附和他的心意呢? 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他顿觉心头沉闷,那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一年的女人,似乎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坚定果断,沉稳有度,再也不似以前那个嚣张跋扈却又自卑的女子,是遭受小产磨难之后转变吗? 他心头微微一动,那件事终究是他误会了她。 房门被推开,白吴迈步走进来,“爷,赵曼青被送回太师府了,薛大将军逼着薛成安休妻。” 宇文晔抬手折上那页纸,轻轻的放在一摞书之下,面上瞧不出任何表情,“太师府什么反应?” “太师很生气,去将军府讨个说法,薛大将军已经拉着太师进宫去了。” 宇文晔冷冷的哼了一声,“他们这是想拆桥自保?晚了。” 白吴略一沉思,“爷,您要插手这件事吗?” “如果这件事只落在仝氏头上,咱们正好捡个现成的便宜,可如今世子妃首当其冲,帮仝氏化解了危机,咱们便不能坐视不管了。” 白吴自小便跟在世子爷身边,世子爷的心他看的最清楚,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也不多说,只淡淡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白吴退去,宇文晔又陷入沉思。 41.第41章 真情流露乃近人 额头上的剧痛折磨的黎言裳一夜几乎没睡,到了傍明的时候才算朦朦胧胧睡去,外头有了一点动静,她便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推门进来,她半闭着眼,睡意惺忪的道,“宝瓶,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人慢慢的走近了,却并未回答,只缓缓的靠近了床边。 黎言裳觉得奇怪,蓦地睁开眼,只见床侧站着一妇人,石青色对襟排穗夹袄,藏青色襦裙,头上挽着个妇人髻,发间插着一支银钗。 她双目炯炯有神,眼圈已红了半边,见黎言裳醒来转过头看她,竟是哽咽着叫了一声‘世子妃’便弯膝跪在地上。 黎言裳心底微惊,还没明白过来什么状况,门外宝瓶已小步并作大步的迈进来,一头便钻进那妇人怀里,“江妈妈,您终于回来了,宝瓶想死您了。” 黎言裳一怔,这妇人竟是江妈妈?她顿时红了眼圈,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声声呼唤,“江妈妈,江妈妈……” 江妈妈一手揽着宝瓶,一手紧紧握住黎言裳的手,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世子妃,老奴,老奴回来了。” 黎言裳挣扎着爬进江妈妈怀里,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她心底涌上来的欢喜与沉痛又是那样的清晰,直把她逼得眼泪不断往下落。 “妈妈,您,您受苦了,都怪裳姐儿不好,都怪我不好,江妈妈,是裳姐儿对不起您。” “裳姐儿?”江妈妈惊喜的颤抖着双手,将黎言裳揽在怀里,裳姐儿?她有多久没叫过这个称呼了?现在世子妃竟然主动称自己裳姐儿,裳姐儿,她的裳姐儿真的又回来了吗? 黎言裳眼里的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落在江妈妈怀襟里,“妈妈,是我,是我,我是裳姐儿啊,您,您还好么?” “裳姐儿。”江妈妈再也抑制不住心里悲痛与喜悦的乍然交织,抱着黎言裳放声痛哭起来,她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原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裳姐儿了,没想到晋王府竟然派人把她接了回来。 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么?是老天爷听到她的日日祈祷夜夜期盼了么? 良久,宝瓶从江妈妈怀里抬起头来,小声劝慰,“江妈妈,世子妃身子还虚弱的很,您还请控制着点,横竖回来了,以后日子还长的很,莫要累坏了世子妃,惹得世子妃大恸,坏了身子。” 江妈妈马上止住了哭,但眼里的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她两手扶住黎言裳,轻轻的往床上送,“裳姐儿,你身子虚,快躺好,千万别累着了身子。” 黎言裳也抽噎着止住了哭,眼圈儿早已红的肿了起来,“妈妈,我与宝瓶商量,正要过几日再去把您接回来,您怎么就自己回来了?宝瓶,快给妈妈搬杌子坐下。” 宝瓶答应着起身搬了杌子给江妈妈,江妈妈也不推辞,挨着床边坐下,一双眼虽稍显苍老但却依旧炯炯有神。 “裳姐儿不知道么?是世子爷身边的彩屏姑娘把我接回来的,一路上还跟我说了些府里的事,裳姐儿,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黎言裳知她问的是小产的事,遂答道,“已无碍了。妈妈,你在那边吃苦了。” 江妈妈眼里的泪愈发多的流下来,“裳姐儿,吃苦的是你,接二连三的遭受这样的苦罪,都怪我不好,辜负老夫人的重托了。” 宝瓶眼里含着泪,“妈妈,都怪我不好,您走的时候嘱咐我照顾好世子妃,都怪我太过蠢笨,什么事都帮不上。” 见她们争相往自己身上揽责任,黎言裳破涕而笑,“妈妈,宝瓶,你们也不要自责了,现在咱们应该开心才对,咱们终于又在一起了。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以后再有什么事,咱们都一起面对。” 江妈妈眼里含着泪,面上却挂着微笑,“裳姐儿,你说的对,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咱们都一起面对,我和宝瓶都会拼尽全力护着你的。” 宝瓶跟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妈妈,宝瓶,谢谢你们。”这一刻,黎言裳的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感激,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她们才是真心真意为她着想的人。 江妈妈擦了擦脸上的泪,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封来,“裳姐儿,这是老夫人让我带给你的,是大爷往写来的家书。” “哥哥的家书?”黎言裳惊喜的接过来,只见纸封上的字体豪放俊逸龙飞凤舞,慌忙打开看,却是黎允月前才写的,但算着日期,应是几日前才送到黎府的。 黎允信写的很简单,略略说几句他在江南的情形,其余便是对老夫人及黎言裳的牵挂。 黎言裳又禁不住一阵唏嘘,纵然以前的黎言裳几乎断了与黎府的来往,纵然黎言裳几乎忘却了哥哥的情谊,但黎允终究放不下放在心底疼爱的妹妹。 黎言裳反复将信看了几遍,然后小心翼翼的折起来,“妈妈,您是什么时候回去的?祖母怎会给了这封信?” “彩屏姑娘接我回来的时候,说世子爷准我回去看看老夫人,给老夫人报个平安。我是先回了黎府,然后才回的王府。”江妈妈顿了顿,脸上带了一抹惊喜,道,“裳姐儿,世子爷和你和好如初了么?” 听江妈妈这么说,黎言裳不觉得一愣,宇文晔竟是想的如此周到?可她却一个字都没听他说起过,“妈妈,祖母的身子可好?” 江妈妈笑的一脸欣慰,“裳姐儿回府了,老夫人身上再不好也会好起来的。你就是老夫人的命根子呢,老夫人念着你定然也想念大爷了,便让我把这信给捎来了。” 江妈妈柔和的目光犹如慈母般,静静的在黎言裳脸上流淌,良久,才叹了口气,“裳姐儿,你终于长大了,老夫人很开心,妈妈也很开心,九泉之下的夫人也能瞑目了。” “妈妈,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需要你的帮忙。”黎言裳真诚恳切的看着江妈妈。 江妈妈抬手在她身上拍了拍,“裳姐儿,别怕,既来之则安之,妈妈对你说过,既已到了王府,便不要前顾后瞻畏手畏脚,你是世子爷在皇上跟前求来的世子妃,是世子爷房里正经的主子,且不可再有别的想法。” 换做往日,江妈妈定不敢说这些话,但她回黎府看老夫人时,老夫人特地提起裳姐儿的变化,并要她有什么话尽管说,万事都要以裳姐儿为主。 黎言裳知她话里别的想法是指以前的黎言裳的自卑心理,见她敢当面如此说,便稍稍的放了心,江妈妈并未怀疑她的突然改变,反而因为她的改变而欣喜不已。 42.第42章 真心实意莫掺假 “江妈妈,您别只顾着跟世子妃说话了,世子妃,您饿了吧?”看江妈妈回来,宝瓶只觉得精神大震。 江妈妈慌忙站起身来,“瞧我这高兴的,都把正事给忘了。宝瓶,快把世子妃的饭菜端上来,我来伺候世子妃。” “好咧。”宝瓶眼角还带着泪痕,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欢快的转身出门。 “宝瓶。”黎言裳叫住她,“你让倚翠去叫饭,你先去安书院世子爷那里,跟世子爷说一声,就说我对世子爷万分感激,他对我的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江妈妈轻皱了皱眉头,“裳姐儿,这样的话让宝瓶送过去,你何不趁此请世子爷过来?咱们也可当面谢谢世子爷的恩情。你也可以跟世子爷多说说话。” 黎言裳微微一笑,“妈妈,他若有心,自会来看我。但我若借这事把他请过来,又说这番话,倒显得我巴巴的在讨好他,反倒少了几分真心实意,我是真心的想要感谢他,并不想利用这事趁机接近于他。” 江妈妈略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缘由,这一年世子爷与世子妃关系僵化,多半因为世子妃时时处处想着讨好世子爷,明明是真心实意,做出事来反倒显得虚情假意,世子妃心里自卑做起事来便显得小家子气。 “裳姐儿,既如此,那就让我去吧,我回到府里来,正该到世子爷跟王妃跟前磕个头去。” 黎言裳觉得有理,便道,“有劳妈妈了。” 江妈妈随着宝瓶一起出门,倚翠进来在床前伺候着。 倚翠见世子妃心情大好,不自觉的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说道,“世子妃,您气色好了很多,您这一撞,可把咱们都给吓坏了。世子妃,您当真勇敢的紧。咱们都佩服你呢。” 黎言裳微微蹙眉,“这话从何而起?难道你们都还想学着我撞头去不成?” 倚翠轻轻一笑,“世子妃,咱们府里都说您撞头是为了救王妃,若不是您豁出命去,只怕晋王府现在早就被闹翻天了。上一次郡王爷惹事也是多亏了您,这一次又是您挺身而出,世子妃,您才是咱们晋王府最大的功臣。” 黎言裳心头一颤,眼皮也跟着跳了跳,“倚翠,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倚翠见她神色凝重,吓了一惊,慌忙停下手里的活,“世子妃,府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就连英平郡王爷屋里的春眠姐姐都说,若不是您,郡王爷还不定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经了上次的事之后,郡王爷突然爱起读书来,尝尝进宫读书去。” 黎言裳眉头皱的更紧,宇文恒渊的事她不感兴趣,也不想多问,但倚翠说的这些话却让她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树大招风,棒打出头鸟,到了何时都是一句真理,在这王府里,外有晋王爷周旋,内有仝氏把持,再加上一院子的婆子媳妇,却独独把功劳落在她身上。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倚翠,以后这样的话不准再说,如果在外面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许多嘴。”黎言裳故意加重了语气,清亮的目里射出一道利光。 倚翠虽不解,却也不敢违抗,慌忙应了。 宝瓶正好带人端饭进来,倚翠忙着上前帮忙,心里却还在为方才的事惴惴不安,暗暗恼恨自己不该在世子妃跟前多嘴。 黎言裳见她面带懊色,便知她会错了意,却也不当面点破,对于倚翠,她了解的并不多,如果是个可用之人,自然会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黎言裳半躺在床上,让宝瓶伺候着喝了一碗稀粥,仍是觉得脑袋隐隐作痛,强硬着又吃了半碗饭,便觉得有些想吐,只好又斜着身子躺在床上。 “世子妃,两位小姐来看您了。”倚翠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宇文清露姐妹。 宇文清露面色清冷,缓步走在前头,宇文清霞依旧面带轻笑紧跟在后头,眉目间带着丝丝安静柔顺。 “大嫂身子可好些了?”宇文清露走上前,语气淡淡的。 黎言裳忙撑起身子半坐起来,“好多了。妹妹快坐下说话。” 宇文清露坐在床侧的锦墩上,宇文清霞则挨着床边坐在了床上,轻轻柔柔的道,“大嫂,您身子原就没恢复好,这会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您可千万莫要再出门了,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了再说。这可不是小事。” 黎言裳点点头,微微一笑,“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就等着我的后福来呢。” 宇文清霞捂着嘴笑,“大嫂,您还有心思说笑,咱们听着都被吓死了,别管什么后头的大福小福的,保重好身子才是好的。不过大嫂说的也对,该遭的难都遭了,以后的日子啊,就都顺畅了。” 黎言裳跟着呵呵笑,目光扫过宇文清露,见她面色始终淡淡的,不冷不热,遂也不与她多说,只捡着话与宇文清霞说笑,倒也不觉得冷清。 两人说笑了一阵,宇文清露始终沉默着,宇文清霞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遂站起身道,“大嫂,您这身子还需要好生养着,咱们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黎言裳笑容满面,“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巴不得妹妹天天来陪我说话,不然我总闷在这屋子里头,早晚给闷死了。” 宇文清霞便捏着帕子掩在嘴上笑,“只要大嫂不嫌烦,妹妹定然还来叨扰。” 正说着,宝瓶从外头进来,“世子妃,太医院的俞太医来给您把脉,正在门口候着。” 宇文清露适时站起身,“大嫂,既如此,我们便先走了,您好生养着身体吧。” 黎言裳点点头,“多谢妹妹来看我。”语气里却没有与宇文清霞说话时的那份亲切。 宇文清露仍旧走在前头,宇文清霞紧随其后,到了门口,看到门侧站着一位身穿官服的年强官人,自是那位俞太医。 两人慌忙低了头,迈着小碎步急匆匆的那人跟前走过。 宇文清霞走在后头,一双眼紧盯着地下,刚走出去几步,陡然听到后头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小姐请留步。” 宇文清霞蓦地一愣,却并未停下脚步,只觉得那男人太唐突,宇文清露却是淡淡侧身朝后看了看,见那俞太医正对宝瓶说着什么,遂讥讽的笑了笑。 不一会儿,宝瓶急匆匆追上来,手上拿着个锦绸帕子,“清铄郡主,您的帕子掉了。” 宇文清霞的脸顿时红了半边,方才那男人定是捡了她的帕子才会叫她的,她顿时觉得羞愧难当,那男人若是个轻浮的,还以为她是故意的,传了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宇文清露却冷冷的笑了笑,嘴角挂了一丝嘲弄,转过身兀自走开了。 宇文清霞羞得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使劲咬着牙接过那帕子,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43.第43章 皇宫太医两父子 床前的帐子放下来,将黎言裳严严实实的遮在里头,她伸出右臂来,宝瓶马上在她手腕上放上一块丝帕。 俞明和弯身朝黎言裳行礼,“见过世子妃。” 黎言裳轻声道,“俞太医不必多礼。请坐。” 俞明和坐在锦墩上,抬起手,两根手指轻轻放在黎言裳盖着丝帕的手腕上,凝神把脉,丝毫不敢大意,晋王府与大将军府太师府的这一场闹剧早已闹得人尽皆知,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多话谁也不敢乱语,稍有不慎,便可招来杀身之祸。 俞明和面色稍显凝重,细细把过脉后,才稍缓了些,“世子妃不必过滤,您头上的淤血并无大碍,倒是您的头受到撞击,需好生养着,否则日后会落下头疼的毛病,下官为世子妃开一些药剂,按时煎服,便可无碍。” “多谢俞太医,有劳俞太医了。”黎言裳将手缩回来,隔着厚厚的幔帐看到站在窗前的男人,身形消瘦修长,肥大的官袍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愈发显得瘦弱。 接着又问道,“俞太医,想必你也为母亲诊过脉了,请问母亲怎么样?” 俞明和躬躬身子,“世子妃真是孝顺,王妃并无大碍,只是气火攻心,再加上见您撞了头,一时间怒气交加才晕了过去,养几日便没事了。” “那便好,真是太谢谢俞太医了。”黎言裳的语气似乎甚为惊喜,听在俞明和耳里又是另一番遵守孝道的真情实意。 宝瓶引了俞明和去外间写药方子,顺便将早已备下的银子塞进俞明和手里,“有劳俞太医了,这是世子妃的一点心意。” 俞明和慌忙站起身,面上带着一抹紧张,低着头沉声道,“姑娘莫要如此,下官是奉了皇上的命来给世子妃瞧病,岂敢收太子妃的银子?” 宝瓶朝他手里塞了塞,“俞太医不必客气,您虽是奉了皇上的命,但有劳您跑这一趟,世子妃也感念您的好。还请您收下吧。” 俞明和却急了,猛的将笔扔在桌上,冷声道,“姑娘若再如此,下官只好先行告退了。” 见他面色微红真的动了气,宝瓶微微一愣,倒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心里一慌,手里拿着银子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俞太医一向光明磊落,怎会收这些东西。宝瓶,还不快把银子收起来,真真折辱了俞太医。”江妈妈从外头走进来,瞪了宝瓶一眼,随即对俞明和道,“俞太医莫要生气,小丫头不懂事,还望您不要见怪,世子妃躺在里头,外头的这些事她都顾不上管了,奴婢们都在为世子妃担心,见您从太医院专程赶来给世子妃看病,自然都是感恩戴德欢喜不已的,只想着怎么才能感谢您,倒是折辱了您的品行。” 俞明和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仍是低着头,“妈妈多虑了。”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这是世子妃的药方子,按照上头的给世子妃熬药,等过几日我再来为世子妃请脉。” 江妈妈两手稳稳的接住了,微微屈膝,“多谢俞太医,让您费心了。宝瓶,还不快送送俞太医,且不可再多嘴多舌。” 宝瓶慌忙引着俞明和出了房门,又恭恭敬敬送出霓裳院去,暗地里却咂咂舌,幸亏江妈妈来的及时,不然的话真惹怒了这位俞太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江妈妈将药方子好生收在袖里,准备等会亲自去拿药煎服。 外头发生的事,黎言裳全都听在耳里,不由得暗暗惊讶这位俞太医的人品,难道真如江妈妈说的品行高洁? 见江妈妈进来,她柔声问道,“妈妈,这位俞太医是不敢收,还是真的品行高洁?” 江妈妈走近床侧,将厚厚的幔帐收起来,挂在两侧,细细的解释起来,“这位俞太医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已是宫内太医院从四品的院判,而其父俞栾乃太医院院使,都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俞老太医为人圆滑世故,可这位年轻的俞太医却是清廉的很,经常做些迂腐的事。” 黎言裳觉得很奇怪,“妈妈怎会知道这些事?” 江妈妈微微一笑,“世子妃,咱们来这府里也有一年多了,素日里跟咱们王府经常往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了解的,太医们经常在王府里走动,这些事都知道些。” 黎言裳皱了皱眉,“这俞太医跟咱们王府关系很好吗?经常来走动吗?” 江妈妈摇摇头,“这位俞太医以前倒是来过两次,都是来给王爷瞧病的,那位俞老太医倒是从来没来过。” 看来交情并不深厚,只怕是皇上故意安排的。 “世子爷和王妃怎么说?” 江妈妈长了几条皱纹的眉头紧了紧,“王妃仍是淡淡的,却也没多说,只嘱咐好生照顾世子妃,世子爷……不在安书院。”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是不是在亭湖院安侧妃那里?” “原来世子妃都知道啊?”江妈妈原本还担心世子妃听到这话会不高兴,此时见她一脸坦然,才想起老夫人说的话来,裳姐儿果真改变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你瞧着吧,等会子就要来请安了,顺便炫耀下。” 昨日假装眩晕骗着宇文晔送她回去,她那样的心思定然会想尽办法把宇文晔留在屋里头,今天又错过了来请安的时辰,其中缘由可想而知。 这样拙劣的手段,安若曦当真被仝氏给刺激的不用大脑思考了。 黎言裳的话刚说完,安若曦便跟着倚翠进来了,娇艳的桃红长裙子将她窈窕的身姿衬托的仿若杨柳扶风,带着一阵香风走进来,“世子妃姐姐,您身子怎么样了?方才听说宫里的太医来给您请脉了,怎么样?” 黎言裳淡淡笑了笑,“已无碍了,不过是开了几服药。” 安若曦巧笑嫣然,小巧的鼻尖动了动,“那便好,姐姐养好了身子也可到院子里走走,这会子真是穿暖花开香气满园呢。” 转眸看到江妈妈,她又笑了笑,“这位便是姐姐那位陪嫁妈妈吧?咱们世子爷昨儿个派了彩屏亲自把您接来的呢。” 江妈妈忙给安若曦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安侧妃。” 安若曦依旧笑如春风,很随意的从手上拔下个玉镯来,“江妈妈,第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便送给你玩吧,您可莫要嫌弃。” 说着硬塞进江妈妈手里,江妈妈拿在手里,觉出些分量,急忙推辞,黎言裳却轻声道,“妈妈,既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您便收下吧。” 江妈妈只好屈膝行礼,“多谢安侧妃。” “妈妈尽力服侍好世子妃才好,免得辜负了世子爷的一片诚心。”顿了顿又道,“姐姐,表哥昨夜还提起与您的一段往事呢,真真叫人羡慕。” 黎言裳眼角的笑意愈发深浓,眼底的凉意却也越来越冰,安若曦先说宇文晔亲自派人接江妈妈的事,又提起宇文晔提起往事,不过是想告诉她,宇文晔对她并无隐瞒,事事都会拿出来与她商量与她分享。 “妹妹说笑了,都是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哪比得上您今日与世子爷的琴瑟之和。” 黎言裳说出这样的话,安若曦不但不觉得惶恐反而沾沾自喜起来,捏着帕子掩着嘴巴轻笑,“姐姐别的莫要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我会的。”黎言裳淡淡的回了一句,翻了翻身子,再也不想把这无聊的对话继续下去。 安若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须再多说更无须多做停留,遂道,“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黎言裳懒得理她,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44.第44章 有人一定有争斗 中午时分,黎言裳喝了药躺在床上休息,宝瓶从外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巧玉。 巧玉从宝瓶身后走出来,趋步走到床边,弯膝跪下,“多谢世子妃。” 黎言裳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只是觉得身上懒懒的,斜了斜身子,选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快起来吧。巧玉,以后只管好好干活,有什么事跟宝瓶说,或者直接跟我说都可以。” 巧玉千恩万谢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直微低着头。 黎言裳又问,“巧玉,你娘和你弟弟怎么样了?” 巧玉似是愣了愣,眼角朝宝瓶瞟了瞟,见宝瓶给她使眼色,她慌忙压下到了嘴边的话,答道,“多谢世子妃挂着,我弟弟,和我娘,都安好,多亏了世子妃的大恩大德。” 黎言裳并未多看她,亦未发现她与宝瓶的小动作,只当她说的是真话,遂笑了笑,“那便好,以后在这院子里干活,你便与宝瓶一个屋住着吧,你们俩向来亲厚,也能相互照应着。” 巧玉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这才跟着宝瓶出门干活去了。 她们二人刚出去,江妈妈便进来了,禀道,“世子妃,宛平郡主来看您了。” 话音刚落,宇文青霜已抬脚进门,一脸笑意又带着些忧色,急急的奔过来,“大嫂,您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江妈妈,快请郡主坐下。”黎言裳动了动身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宇文青霜忙一把按住她,“大嫂,你快别动了。”又回过头看看江妈妈,“妈妈也别忙活了,我坐这里同嫂子说说话。” 说着挨着黎言裳坐在床沿上,关切的目光在黎言裳额头上来回转圈,“大嫂,你身体怎么样了?这眉头上的伤要紧不要紧?” 自上次威远侯府的事,宇文青霜对这位大嫂的态度改观了许多,这时倒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 黎言裳也知她是真心,遂笑笑,“太医已经瞧过几次了,并无大碍,不碍事的,养上几日便好了。” 宇文青霜却不信,两条细眉挑起来,带着几分厉色,“那赵曼青也太跋扈了,逼死都逼到晋王府来了,素日里父亲不喜与人争执结怨,这一次真真不能再忍下去了,闹得太不像话了。” 黎言裳忙道,“你是来看母亲的么?母亲身体怎么样?唉,这事儿都怪我。” 宇文青霜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语气里带了嗔怒,“嫂子,这事儿一点都不怪你,你也莫要往身上揽那些过错,这次若不是你也跟着撞了头,还不知道那赵曼青会挑出什么事端来呢。” 顿了顿又道,“母亲那边好好的,只不过被气坏了,母亲一向好强,怎许人跑到门前来闹事?嫂子,你放心,父亲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的。” 黎言裳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看看宇文青霜,轻声道,“只要没给父亲母亲带来麻烦便好,其余的都不重要。” 宇文青霜刚刚舒缓的脸上又升了一丝怒意,“大嫂,你这性子变了是好,可也不能任人在头上欺负不是?” 黎言裳知她误会,脸上也跟着浮上一层怒意,“青霜,我不是任人在头上欺负,若不是顾着父亲母亲,我只怕会与那赵曼青拼上一场,就当咱们晋王府欺负人好了,我定然不饶她,可若害了父亲,岂不害了咱们整个晋王府?” 宇文青霜怔了怔,这才明白黎言裳的意思,近日朝内动荡不安,皇上心思颇深,哪个敢做出头鸟?倒不如忍得一时,换得平安。 她深深的叹口气,“嫂子,你真是用心良苦。只是苦了你自己了。” 见她如此,黎言裳心底微微一暖,对宇文青霜的好感里又多了几份亲近,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真诚,“你就放心吧,咱们晋王府吃不了亏,单从皇上这里,也不会让咱们吃了亏去。” 宇文青霜嘴上应着是,心底却微微发凉,只怕皇室近脉早就被皇上列为禁地了,但她并不明说,只觉得朝堂上这些事黎言裳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宇文青霜见黎言裳脸上有了倦色,遂起身告辞,又嘱咐了一些注意身体的话,这才放心的离开。 送走宇文青霜,江妈妈回转屋里,脸上带着惊喜,“裳姐儿,郡主对您倒是真心实意的疼,以前听人说起宛平郡主,都说是个脾气好性子善的,今日瞧着比往日刚好了。” 黎言裳轻笑,“妈妈,您是谁对我好便瞧着谁好吧。” 江妈妈呵呵的笑,上前来给黎言裳掩了掩被子,“那是自然了,谁对咱们裳姐儿好,谁便是好人。” 黎言裳噗嗤一笑,眼睛亮光闪闪,“妈妈,您对我真好,有您在我身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真的没说错,前世的黎言裳修来了江妈妈,却落得这世的她平白得了好处。 不过一句平常话,江妈妈却眼角微微湿了,“裳姐儿,只要你好,妈妈做什么都愿意。” 黎言裳重重的点了点头,并不再说别的话,只眼里点点泪光透着数不尽的感动。 黎言裳又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头渐渐的不疼了,亦可下床活动。仝氏每天都会派金枝来看一看,据说她动了真气,需在床上躺一个月才行。 院子的阳光愈发浓烈了,开始散发着阵阵热气,黎言裳这才惊觉原来已经进了四月,院里的树儿草儿已经吐露着浓浓绿意,就连丫头们的衣服都换了稀薄的单衣,将那些曼妙的身姿勾勒的如同这春意里柔软的柳条。 江妈妈搬了紫檀香木雕花椅放在院里树下,又在上头铺了柔软的小毯子,扶着黎言裳半躺在上头。 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落在黎言裳的淡橘色长裙的翡翠扣上,闪着点点亮光。 黎言裳舒服的吸口气,顿觉胸内一阵舒畅,宛若久闷在屋中的小鸟猛然飞向空中,撒了欢一般的欢乐。 “妈妈,你去忙你的吧,不必陪着我,我躺在这里自在的很。”黎言裳朝江妈妈摆摆手。 江妈妈微微点头,笑了笑,“若困了,便叫一声,到屋里头睡,外面风吹起来还是凉的。” “我知道,妈妈。” 江妈妈满意的转身去忙别的,时不时的探过头来看她一两眼。 这里的空气真好,没有污染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生活的压力,只这一地的阳光便可令人陶醉。 如果,没有人心的争斗,那便更好了。 黎言裳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人的地方怎会没有争斗呢?不管在什么朝代什么环境下,都少不了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不同的只是手段而已。 她自嘲的笑了笑,想那些做什么?不如好好的享受现在的阳光,珍惜眼前的每一寸春光,这春阳,只怕一眨眼便要过去了。 她微闭了眼,安静的沐浴在点点阳光里。 “世子妃,世子妃……”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一院子的宁静,似是隔着老远便传了过来。 45.第45章 暗下毒药为哪般? 黎言裳的心没来由的一紧,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一丝悸动,侧侧身子转过头,便见宝瓶急匆匆慌慌张张的从外头奔跑进来。 宝瓶急的满头大汗,一溜烟跑进来,进门便看到坐在树下晒太阳的黎言裳,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喘着粗气,急呼呼的道,“世子妃,不好了,巧玉,巧玉被王妃关起来了。” 黎言裳心里咯噔作响,蓦地坐直身子,语气依旧镇定自若,“宝瓶,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巧玉怎会被王妃关起来?” 宝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也是刚才听说的,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呢,她只捡重要的说,“世子妃,奴婢听说是巧玉得罪了安侧妃,这会子宫里的太医都招进来了呢,王妃跟世子爷正在亭湖院里呢。” 江妈妈也听到动静跑过来,一把抓住宝瓶,“你是说巧玉使得安侧妃受了伤?不然怎会叫来太医呢?” 宝瓶急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往下滚落,愈发焦急不安,“世子妃,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本想再去打听打听,但又怕误了您的正事,所以就赶紧来给您报信了。” “宝瓶,你再去打听些消息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黎言裳脸色低沉,心里的预感也越来越不好。 宝瓶不敢逗留,应了一声又急着奔出院子去。 江妈妈见她脸色凝重,遂试探着问道,“这个巧玉,不过是刚进院子里干活的,即使真的重装了侧妃,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总不会连累到你头上来。” 黎言裳抬头看一眼江妈妈,神情愈发凝重,“妈妈,回屋吧,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 江妈妈顿觉事情严重,不敢再多说,搀着黎言裳回了屋。 黎言裳遂将前段时间红菱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江妈妈,包括看到宇文晔溺死红菱的经过,都一一如实相告,并无隐瞒。 江妈妈只吓得脸色苍白,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再重复当日情形,黎言裳亦觉得心惊胆战,镇静里不免多了些惊悸,“妈妈,我是担心巧玉这事跟红菱的事有关系。” 江妈妈手脚冰凉,强自镇定下来,看一眼黎言裳,“裳姐儿,这件事可大可小,当日世子爷把红菱的死隐藏起来,只怕不想旁人知道红菱所做的事,但若巧玉将这件事说出来,世子爷知道整件事是你一手安排的,只怕……” “妈妈,现下并不知道巧玉所为何事,我担心的是她并不敢将整件事说出来,只说我安排的那些,却不敢将世子爷所做交代出来,只怕到时候王爷跟王妃就会把红菱的死安在我身上,到时我便是百口莫辩了。” 江妈妈惊出一身冷汗,呐呐的看着黎言裳,顿了顿,又有些自欺欺人的安慰道,“裳姐儿别怕,不一定就到了这样的地步,现在还不知道巧玉究竟犯了什么事,瞧着她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定然不会轻易说出那事的,毕竟她也在份的。” 黎言裳却并不这么乐观,她总觉得隐隐中有些事被她忽略了,红菱临死前说过的那些话又隐隐的浮现上来,她一心的只按照自己的心思办事,却并未去揣测身边人的想法。 门帘被挑开,倚翠疾步奔进来,“世子妃,王妃请您去亭湖院。” 黎言裳与江妈妈对视一眼,遂答道,“好了,我知道了。”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看一眼江妈妈,“妈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妈妈深深的看着她,“裳姐儿,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黎言裳重重的点点头,整了整衣衫,扶着江妈妈的手出了霓裳院,直奔亭湖院。 亭湖院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出事的痕迹,几个丫头站在房门口,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黎言裳刚踏进院子,就有个丫鬟转身进屋去禀告,片刻走出房门挑着门帘对黎言裳施礼,“世子妃请进。” 黎言裳暗暗吸口气,抬脚而入,一进门便看到仝氏坐在上首,宇文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人脸色都有些沉凝。 她缓步走上前,屈膝行礼,“母亲,世子爷。” 仝氏眉目间带了关心,“身子怎么样啦?”随即又吩咐道,“快给世子妃铺了软毡子坐下。” “多谢母亲,并无大碍了。”黎言裳并不慌乱,神情自若,稳稳当当坐在铺了软毡子的椅上,遂问道,“母亲与世子爷都在亭湖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仝氏眉角便挑了挑,“安氏出了点事,刚给太医瞧过了,这会子正在里头躺着。” 黎言裳故作惊讶,慌的就要站起身,“安侧妃怎么了?要不要紧?我进去瞧瞧她。” 仝氏摆摆手,“你快安安稳稳的坐着,头上的伤还没好,毛毛躁躁的当心又要疼起来,快坐好。先让她好好的歇一歇吧。” 黎言裳哦了一声,复又坐下,眉间带了焦急之色,“母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安侧妃怎么了?” 仝氏看一眼金枝,金枝立时会意,微微屈膝招呼一旁的丫鬟们都跟着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仝氏、宇文晔、黎言裳三人时,仝氏才轻轻皱起了眉角,面上带着些倦色,似是气力不足,“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中了毒。” “中毒?”黎言裳蓦地抬起头,目里带着掩不住的惊讶,巧玉害了安若曦,难道是巧玉下了毒么? 为什么?巧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言裳接着又问,“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毒?” 宇文晔面色清冷,目光清淡,“中的浣花草的毒,下毒的人已经找到,是你院里的巧玉。” 黎言裳低低的啊了一声,声音里夹了一丝颤抖,“巧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又给安氏下毒,正好被人逮到,可惜嘴硬的很,怎么问都问不出什么话来,她是你院子里的人,归着你管,前几****父亲说了,晔哥儿院里的事都交给你管,这才也把你叫来了。”仝氏简单的说清了来龙去脉。 黎言裳却还糊涂着,比如这浣花草是什么毒?是做什么的?巧玉现在在哪里? 宇文晔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黎言裳,带着一些冷冽,淡声道,“既然你来了,再把人带过来问问吧。” 黎言裳蹙着眉,还是问出了口,“浣花草是什么毒?” 46.第46章 软硬不吃死不说 宇文晔挑眉看她,仝氏也看她一眼,低了眉角,声音不冷不热,但却别有一番意味,“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会让女人怀不上孩子。” 黎言裳心里一突,她院子里的丫鬟偷偷给世子侧妃下了不能怀孕的药,最应该怀疑的背后主使不应该是她吗? 巧玉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半拖着拉上来扔在地上,头发稍显散乱,身上衣服也皱皱巴巴。 她迅速的直起身子跪在地上,额头砰砰砰扣在地上,嘴里不住的说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仝氏厉声沉喝,“不懂规矩的奴婢,又没人打你,你这幅模样做什么?现在当着世子爷和世子妃的面,你降事情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若有隐瞒,定然不饶。” 巧玉捣头如蒜,洁白的额头上很快出现片片红肿,悲悲戚戚的哭着,“王妃,请您饶恕奴婢,奴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奴婢也不知道那是要端给世子侧妃喝的药,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何在你住的房里搜出浣花草来?”仝氏话音刚落,方才架着巧玉进来的其中一婆子便捧上来一把开着小白花的草。 巧玉脸色苍白,却仍在狡辩,“王妃,奴婢已经不住在青兰阁了,世子妃准许奴婢跟宝瓶姐姐一起住在霓裳院里,所以,所以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仝氏冷笑一声,“巧玉,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你怎么知道浣花草是从青兰阁里搜出来的?” 巧玉一张脸顿时惨白的毫无血色,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两眼变得茫然无神。 黎言裳一直细细观察巧玉面上神情,她初进来时虽带着惧意,但双目却透着几分镇定,当她的谎言被揭穿时,她似乎亦未表现出来过多的惊恐,只是茫然无助。 若这事真是她做的,做了坏事被人抓住,死到临头绝不会是这样的神情,而若这事并非她所为,她是被冤枉的,就更不出出现这样的神情。 “巧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知道浣花草是用来做什么的吗?”黎言裳语气清淡,似是在询问你吃饭了吗一样的简单问题。 巧玉微微一愣,蓦地转过身子朝黎言裳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世子妃,奴婢对不起您,您对奴婢恩重如山,可奴婢却为您带来这样的麻烦,奴婢并不是有意的,却也无可奈何,世子妃,请您要了奴婢的命去吧。” 黎言裳声音愈发的清冷,目光亦清明一片,“巧玉,要了你的命就对得起我了么?你做这件事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我么?” 巧玉再次愣住,没想到黎言裳当着王妃世子爷的面把话挑开了,她慌乱的摇着头,“世子妃,不是的,不是的,这件事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奴婢也不是为了您。” 她胡乱的说着又猛的转过身子来对着仝氏猛烈的磕着头,“请王妃明察,这件事跟世子妃一点关系都没有,世子妃根本就不知道。” 仝氏淡淡的叹了口气,阴郁的目光扫过黎言裳,又落在巧玉身上,“巧玉,安侧妃刚进门不久,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究竟因为什么要去害她?” 巧玉又是一阵慌乱的磕头,嘴里不断的叫嚷着,“王妃,奴婢不是有意要害安侧妃的,奴婢,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仝氏慢悠悠的说道,“看来你是嘴硬的了,不尝点苦头,你是不肯说了。拉下去,杖责十。” 巧玉没再求饶,任由两个婆子拉着拖下去,不一会便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仝氏目光微挑,望向黎言裳,细语安慰,“你莫要生气,母亲相信你定不是你指使她的,她不过刚到霓裳院几天,怎么就能轮到她去做这样的事?这件事必定另有蹊跷。” 转过头,仝氏看了看宇文晔,开口询问,“晔哥儿,这事你怎么看?” 宇文晔只冷冷的说了句,“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黎言裳心底隐隐的不详预感再次冒上来,她知道这件事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了,不管巧玉如何解释也不管巧玉做了什么,她都躲不过这一关了。 而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她要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巧玉怎会无缘无故的给安若曦下药?她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冲突? 难不成巧玉真是为了她才去冒险做这样的事?亦或者是宝瓶给了她什么暗示?宝瓶一向看不惯安若曦,难道…… 黎言裳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狠狠捏着袖角,面色却依旧镇定自若。 巧玉再次被拉上来,软软的趴伏在地上,头发散乱的更加厉害,嘴里冒出低低的呻吟声。 黎言裳心里紧紧的,却不敢再毫无顾忌的多问下去,唯恐巧玉说出令人震惊的话来,现在整件事所有的疑点都在霓裳院,似乎只有霓裳院才有动机害安若曦,而凭着黎言裳以前善嫉任性蛮横的性子,也很有可能做出这种没有大脑的事。 她必须先弄清楚这件事跟宝瓶有没有关系,她眼皮微微动了动,身子换换一摇,一手扶在头上,只低低的唤了声,“母亲。”,整个身子便软绵绵的从椅上滑落到地上。 仝氏大惊,嚷道,“快来人,快把世子妃扶起来。” 宇文晔却是抢先一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着眉看看黎言裳,二话没说,抱着她就出了房门,留下一句话,“快叫太医。” 仝氏望着他如风一样的背影,稍待片刻缓过神来,眼里蒙上一层意味深长的浅笑,她冷冷的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巧玉,声音低沉,“巧玉,你若说了实话倒也罢了,若再这么扛着,你该知道后果的。说了实话,或许本王妃还可以保你一命。” 原本伏爬在地上的巧玉蓦地抬起头来,略带些疑惑的看着仝氏,神思恍惚间想不明白王妃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仝氏眉梢微挑,双目里露出两道阴森的冷光。 47.第47章 一石二鸟乃妙计 强壮的心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黎言裳只觉得如擂鼓般震动鼓膜,这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也在怀疑她吗? 他的双臂这样紧的抱着她,似是怕她会摔下去,内心里有几分真情在呢? 一路上,黎言裳听到江妈妈急切的呼唤,宝瓶焦躁的低呼,她稳稳的躺在宇文晔怀里装死,只想尽快问清楚宝瓶一件事。 宇文晔将她放下后并未多做停留,太医来的也不及时。 屋里只剩下宝瓶和江妈妈的时候,黎言裳蓦地睁开眼,低声道,“妈妈,您去门口守着,关上门别让旁人进来。” 江妈妈吓了一跳,愣了愣,“这是怎么了?你身子要不要紧?” 黎言裳异常镇定,“妈妈放心,我是装晕的,我有话要问宝瓶,您去门口守着。” 江妈妈忙带了门紧紧关上,站在门口一边望着外头的动静一边听着屋里的声音。 “宝瓶。”黎言裳神色凝重,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宝瓶,“你要跟我说实话,巧玉给安侧妃下浣花草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宝瓶一听,慌了神,当即便跪下,“世子妃,奴婢也是刚刚听说,奴婢怎敢有这样的胆子?您不交代的事,奴婢是一点不敢逾越的。” 黎言裳稍稍松了口气,仍是有些不放心,“真的跟你没关系?” 宝瓶急的脸色苍白,眼里泪水直打转转,“世子妃,奴婢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巧玉为什么突然做了这样的事。” 黎言裳这才把一颗吊着的心放下来,“宝瓶,这几天巧玉有没有什么异常?你有没有听说她与安侧妃有什么恩怨?怎的就至于下毒害人了?” 宝瓶仔细的想了想,摇摇头,“巧玉自来了霓裳院,手脚勤快,老实不多言,奴婢跟她吃住一起,并未见她有任何异常,只是偶尔回去看看她老娘跟弟弟。” 黎言裳眉头紧皱,“宝瓶,快起来吧,只要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好,可我实在想不通宝瓶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明显的意图又被人抓住把柄,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门外传来江妈妈响亮的声音,“俞太医,有劳您再走这一趟了。” “妈妈客气了,劳烦妈妈通报一声。” 不等江妈妈进来,宝瓶已去开了门,神色焦急,“俞太医快请进,世子妃刚醒过来,还请您为世子妃请脉看看。” 俞明和俯首拱手,踩着门边进来,隔着幔帐给黎言裳行礼,然后仔细把脉。 稍过片刻,他便起身道,“世子妃是怒气冲撞,血气阻滞才导致一时眩晕,最好不要让世子妃再动气动怒,否则这头晕头痛的病就真落下了。” “是是,奴婢们都知道了,一定谨记于心。”江妈妈急急的应着。 “我再给世子妃加两味凝神的药。”俞明和转身出门,挥手写了药房子,递给江妈妈,“世子爷还等着回话,我先去了。” “奴婢送俞太医。”宝瓶一脸笑意抢着去送俞明和,俞明和依旧微低着头,缓步迈出门去。 “妈妈。”黎言裳轻唤江妈妈。 江妈妈回转进屋,走到床边,“觉得怎么样?” 黎言裳忙道,“我没事,您快去静武院,只说我身子虚弱,出不得门,巧玉的事还请母亲做主,巧玉是我院子里的,我第一个便跑不了嫌疑,还请母亲秉公处理,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江妈妈稍稍迟疑,“姐儿,照你看,巧玉这事儿跟上次那事是不是巧合?” 黎言裳缓缓摇了摇头,“一时半会我还摸不清头绪,只今日巧玉这事太过蹊跷,如今咱们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但愿巧玉不是存心来害咱们的。”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还是禁不住打个寒颤,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江妈妈刚出门,宝瓶便回来了,如实禀告在外头打听来的消息,“巧玉是在厨上正下药的时候被人抓住的,接着便被带到亭湖院,安侧妃知道后,并未发怒亦未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的派人去请了王妃和世子爷过去。另外……” 宝瓶嗫嚅着不敢说下去。 黎言裳急了,“都什么时候了,有话还藏着掖着。” 宝瓶这才接着说下去,“有人说是世子妃容不下安侧妃,嫉妒安侧妃,所以才让巧玉使了狠招。还有人说……” 宝瓶的声音更低,几乎快成蚊子哼哼了。 黎言裳气的提高音量,“你再这样哼哼唧唧,咱们都要给人拖出去了。” 宝瓶打了激灵,接着往下说,“还有人说红姨娘也是世子妃私下里逼死的,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会跳水死了?” 黎言裳只觉得后背发凉,这样的后果她原是想到的,但没想到这些流言竟是来的这样快这样凶猛,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宝瓶见她面色发青,吓得慌了神,暗恼自己一股脑儿把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世子妃,这都是那些嘴杂的人乱说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您身体本就不好,若再被气坏了,还有谁来疼您?” 黎言裳紧紧抿着嘴,蹙着眉头,轻声道,“宝瓶,你先出去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宝瓶哪里肯,急的汗珠子都要落下来了,“世子妃,您有什么话只管跟奴婢说,奴婢虽不能帮您出主意,好歹的也能听您说一说,您莫要全都闷在心里。” 黎言裳脸色稍缓了缓,摇下头,“宝瓶,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想想这些事,想想咱们应该怎么办,你在这里,反而会影响我。” 宝瓶这才放了心,“世子妃,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有事您叫奴婢。” 黎言裳软软的点点头,侧了侧身子,目光落在床角。 巧玉一个奴婢,不会无端端的下药去害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一定有人指使她去下药,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在这晋王府里,安若曦若受害,谁受益最大呢? 第一个便是正妃黎言裳,她刚刚小产没了孩子,若安若曦一进门便怀上孩子,这对她是个莫大的威胁,安若曦初嫁入王府时的那些流言足以挑起世子妃对侧妃的嫉恨,这无疑更坐实了黎言裳害人的动机。 而除了黎言裳,还会有谁希望安若曦不能生孩子呢?仝氏? 仝氏一直希望亲生子宇文恒渊能成为世子爷,而红菱在临死前挑拨黎言裳王妃想要害死她腹中孩儿,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仝氏亦有动机。 再者,仝氏对安若曦与黎言裳一直暗地里挑拨,摆明了是坐山观虎斗,自是不希望宇文晔这一房好过,若宇文晔先为王府诞下嫡长子,仝氏的算盘更难打响。 所以仝氏亦有动机。 而这件事做的绝妙之处在于,不但害了安若曦,还能嫁祸给黎言裳,一石二鸟之计真真是厉害。 再往深里想,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万氏?宇文清露姐妹?似乎都说不过去了。 既然已经确定不是霓裳院的人指使的,那最大嫌疑就是仝氏了,仝氏这一计虽然使得巧妙却又不是天衣无缝。 黎言裳微眯着眼,混沌的脑子里陡然射进一道亮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安若曦苦肉计故意栽赃。 宇文晔近日对黎言裳态度和缓,几次三番在人前示好,势必会引起安若曦嫉恨,这会不会是她的一招苦肉计呢? 想清楚这一些,黎言裳只觉得心底豁然晴朗,同时也为自己暗暗捏了把汗,不管谁是背后指使人,她们的目标都是对准了霓裳院。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很奇怪,为什么偏偏是巧玉?为什么巧玉偏偏就这么乖乖的来诬陷她? 巧玉并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在红菱的事上就已经看出来了。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48.第48章 宁死不说示忠诚 宇文治进了王府大门,径直奔向静武院,面上淡淡的,但眼角却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大踏步迈进静武院,丫鬟们忙着挑起帘子,他呵呵笑着进门。 仝氏见他面色愉悦,紧皱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慌着从炕上下来,迎着上去接了宇文治脱下的外衫,又亲自斟了茶捧到宇文治手里,温声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宇文治厚厚的嘴唇微微一裂,笑的尤为舒坦,“今日早朝将军府和太师府真是丢尽了脸面,几乎全都是上折子陈诉赵氏欺逼晋王府的事,皇上龙颜大怒,当场便让两府站出来说话,老薛无奈只得当场写了休书,赵太师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谁知皇上却还在后头加了一句话,赵氏终身不得再嫁。太师差点晕厥过去。哈哈,真是太解气了。” 仝氏也跟着呵呵笑,鬓角微微颤了颤,有些担心的道,“满朝里都为咱们晋王府上折子,难道皇上不会生疑心么?这样……” 宇文治脸上笑容更甚,只是嘴角带了丝丝凉意,“晋王府出了这样的事,若无人问津,倒显得我背后操作故意示弱了,皇上才会更加怀疑,现在闹腾的越厉害,皇上心里反而越踏实了。” 仝氏长长舒口气,低声道,“也亏得王爷心思慎密,否则哪个能猜透圣意,一不小心便落个万劫不复了。” “圣意难测,却也不是铜墙铁壁。”宇文治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又道,“这件事黎氏做得好,本王倒没瞧出她还有这样的胆识,若她一直沉稳有度,倒也能撑得起大局了。” 仝氏眼珠子转了转,眼角利光一闪即逝,接着皱了皱眉,“王爷,妾身这身子还没好利索,就有出了事,妾身无能,还请王爷做主。” 宇文治脸上的笑容已全然顿失,瞠目道,“又出了什么事?怎么一桩连着一桩,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仝氏面上颇觉尴尬,“妾身无能,没管理好内宅的事,还要让王爷费心,只是这次,晔哥儿房里的事,您已经发话都交给黎氏,可如今她身子虚弱,再说出事的是安侧妃,万一处理不好,皇后那边……” “皇后?皇后又能怎样?既然嫁到咱们晋王府就是晋王府的媳妇,一样要循规蹈矩,难道还要高人一等不成?”宇文治突然就怒了,毫无征兆的,似是动了很大的气。 仝氏被吓了一跳,忙将桌上的茶又递上去,软言细语,“王爷,您发这样大的火做什么?当心您的身子。” 宇文治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冷声道,“日日这样的闹腾,再好的身体也能给折腾坏了,到底又出了什么事?” 仝氏不敢再多说,只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果见宇文治的脸色更加难看,似是山雨欲来的境况。 宇文治气的面色铁青,厚实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面上,震得茶盏咣当一声,茶水溅落在桌面上,顺着床沿往下流,滴在他衣衫上。 仝氏急忙拿帕子去擦,嘴里焦急不安的道,“王爷,王爷,您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您这样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宇文治一把推开她的手,冷声道,“胆敢谋害皇室子孙,灭九族剖祖坟。” 仝氏顿觉阵阵凉意从后背窜上来,“王爷,您息怒息怒,这事还没问清楚,那丫头什么话都不说,怎么也要抓住证据才好法办。” 宇文治冷哼了哼,“我倒要看看她的嘴到底有多硬,给我带上来。” 仝氏忙朝金枝递个眼色,金枝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只片刻身后便跟着两个老婆子架着巧玉上来了。 巧玉面如土灰,跪爬在地上,连向主子行礼都忘了,只呆呆的盯着某处。 宇文治不说话,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弱小的女子。 室内一片死寂,给人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就在空气仿佛被冻结,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宇文治猛然抛出一句话,“谋害皇室子孙者,灭九族剖祖坟。” 声音低沉冰冷的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子生生扎在巧玉死一般的心上。 她猛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晋王爷,猛烈的摇着头,“王爷,王爷,求求您饶了我娘饶了我弟弟,她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皇室子孙就是罪有应得吗?就该被你残害吗?说,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宇文治目射刀光,锋利无比。 “没有,没有。”巧玉惊慌失措,已经语无伦次了,“不是,不是我,王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低低的哭起来,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再也没了素日里的干净秀气。 “既然你不说,来人,先把她家里人带到这里来,我看她到底说不说。”宇文治征战沙场多年,手底下俘虏亦是无数,逼供的手段他多的是,让人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法子也多得是。 巧玉耷拉着脑袋,听到这句话后,猛然站起身来,不顾一切的朝左侧的柱子撞过去。 她动作虽快,但宇文治的动作比她还快,只一个箭步窜出去,一把抓住她后背衣服便她轻巧巧给抓回来扔在地上,“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心里却在纳罕,这弱不禁风的丫鬟竟肯为了主子不惜丢丢掉性命,是赤胆忠心还是被逼无奈? 仝氏吃了一惊,吓得半掩着嘴,低声怒吼,“快把她给我摁住,别再让她跳起来。” 两个粗壮仆妇顷刻上千,半蹲着死死按住巧玉,令其不得动弹。 仝氏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帕子指着巧玉恨声道,“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样天大的胆子?当着王爷的面你还敢如此猖狂,今儿个你若说了便罢,若不说,你一家子都逃不过去。” 巧玉白皙的脖子动了动,勉强撑起了脑袋,惨白的脸上反而没了惊慌,那双原本明亮的眼里已充满了血丝,“王爷,奴婢死不足惜,奴婢只有一个请求,若您能答应奴婢,奴婢一定不再隐瞒。” “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宇文治目露不屑,一个奴婢胆敢与他讲条件,胆子还真是不小。 巧玉苦苦哀求,“王爷,奴婢只是想单独见见我娘,跟她说几句话,并无他求。” “不行。”宇文治声音冰冷,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49.第4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巧玉面如土灰,灵动的双目里终于露出一丝绝望,她低低的垂着脑袋,似是在等人宰割。 房内死一般的静寂,宇文治只想知道结果,而仝氏则在盘算着这件事影响。 稍过片刻,金枝急匆匆走进来,“回禀王爷王妃,巧玉的老子娘跟瘫子弟弟都不见了。” “不见了?”仝氏吃惊的看着巧玉,她早就知道巧玉有个病弱的老子娘还有一个不能动弹的瘫子弟弟,也并不把她们放在心上。 宇文治冷笑,再次把目光转向巧玉,“看来你早就做好了准备,已经将他们偷偷转移了,你一个出不得门的奴婢,竟然能这样将你娘和弟弟转移走,好,不错,指使你的人果然有能耐,也果然不把晋王府放在眼里,竟是这样明目张胆。” 宇文治话锋一转,“来人,传话出去,晋王府逃出去两个奴才,偷了王府的东西,一经抓到,立时送回王府,如有反抗,当即处死。” 趴在地上的巧玉身子动了动,但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反而像个死人一样又一动不动了。 “看来你是但求一死也不会多说了,好,那你就等着瞧瞧你是怎么死的吧。拉下去吧。”宇文治并没有再多说,只是说出的话犹如来自地狱般令人感到一阵阴森可怖。 巧玉始终低着头趴在地上,直到又被人拖出去都没再吭一声。 “王爷,您看这事……”仝氏欲言又止。 宇文治淡淡的看她一眼,“后宅出了这样的事你居然都不知道,两个大活人被带走,难道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仝氏觉得委屈,一手扶了脑袋,“王爷,妾身这几日身子不济,再说了巧玉兄弟跟她娘本是两个出不了门的人,谁能想着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就住在后院的大杂房里,巧玉是家生子,爹死的早,又有个瘫子弟弟,她娘后来又病了,一家人靠的就是她。” 宇文治霍然站起身,“你安抚好安氏,切莫让她传出风声去,传到皇后耳朵里又免不了一场麻烦,安家那边也不要让人知道,安氏的身体怎么样?” “嗯,知道了。幸好发现的及时,安氏的身子并无大碍,养养便也没事了。” “没一个省心的。”宇文治面带怒意,甩袖离开,留下仝氏一人傻愣愣的站着。 良久,仝氏才缓过神来,神色却安然无恙,朝金枝摆了摆手,“这几日,安侧妃跟前伺候的若有人想出府,正门上拦着。” 金枝转转眼珠,随即问道,“侧门呢?” “既是有人想从侧门出去,便是个有心的,不想被人拦住的,哪个还能拦得住?”仝氏嘴角微撇,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这事儿最好能捅到皇后那儿去,皇后最好再施加点压力,这样王爷才愈加厌烦皇后,如此便有可能倒向她的妹妹梁贵妃。 金枝会意,“奴婢明白了。” “英平郡王最近在忙什么?” “春眠说郡王近日频频进宫读书,每每还带回来一两本,晚上攻读,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许是上次得了教训,一心向学起来了。” 仝氏心底大喜,满意的点点头,“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娘的为难与辛苦。他也不小了,也该说门亲事了。以前他总不同意,如今转了性子,或许也有了转机。改日请王爷禀了皇上,他的婚事自是要皇上来定夺的。” 金枝微微点头,“有了郡王妃管着郡王爷,王妃您也省心了。” 仝氏长长的舒口气,心内顿觉一阵舒畅。 外书房里,宇文治黑着脸立在房内,跟前立着一人,身材高大,体型稍显粗壮。 “你去查一查,这几日都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后院大杂房,务必查出巧玉母子是怎么溜出府去的。” “王爷,那孩子是个不能动弹的瘫子,要想出王府,只有一个办法,定是跟什么人坐了马车或者轿子出去的。”此人说话瓮声瓮气的,声音像是从瓮里憋了许久才发出来的。 宇文治点点头,“你去查吧。” “是。”那人转身,走起路来身子微微倾斜,竟是跛了左脚的瘸子。 宇文治望着他一颠一跛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霓裳院里,倚翠正急匆匆的走着,措不及防猛的被绊了下差点摔倒,她抬起头,见桃菊正挥着帚条扫的尘土飞扬,几块小石子正巧落在她脚下。 她抬手在脸前挥了挥,说了句,“慢着点,小心迷了眼。” 桃菊却猛的把帚条狠狠的扔在地上,厉声道,“这活我是干不了了,原来在王妃跟前伺候的时候,也没这么多规矩,一个二等丫头就敢挑三拣四,这活儿真是没法干下去了。” 倚翠微微一愣,因着桃菊是王妃送过来的,她从来都是处处忍让,这会子被骂到脸上,真激起了一股怒火,“桃菊姐姐,我不过担心沙土迷了你的眼,并没有挑拣你的意思,你这么说我倒是我在找茬了。” 一听这话,桃菊更加嚣张,气的跺着脚,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你这是说我在找茬了?好啊,好啊,这里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宁愿去浆洗房洗衣服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受人欺负了。” 说着转身就要冲到世子妃的房里去。 “站住,吵吵嚷嚷的做什么?”江妈妈一声厉喝。 桃菊顿时停下脚步,脸上已挂满了泪水,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江妈妈,“妈妈,您跟世子妃说一说吧,把我调到别的地方去吧,这里,这里,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江妈妈面色冷淡,挑眉看了看桃菊,心知这是桃菊在找事,却不能任由着她在院子里胡来,“桃菊,世子妃正病着,王妃已经嘱咐过了,天大的事都不要打扰世子妃休息,你想要个公道,自可去找王妃说理,再说了,你也是王妃送过来的,你要去哪里能去哪里,王妃才有决定权。” 桃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几颗泪珠子挂在脸上,当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江妈妈暗暗摇头,一个扫地的奴婢,只这一副妖媚样,就不会被主子待见,还这么招摇,走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王妃把她硬塞到霓裳院来,只怕也厌烦她这幅样子吧。 江妈妈看一眼倚翠,厉声道,“倚翠,世子妃还在等着,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进去。” 倚翠登时意会,心底暗笑着轻手轻脚进了世子妃的房门,顿觉江妈妈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这个桃菊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江妈妈又看看桃菊,“桃菊,有什么事你去跟王妃说吧,去留王妃自有定夺。” 桃菊咬着牙跺了跺脚,扭着屁股转身走了,一脸的不甘。 江妈妈摇摇头,撩着帘子进屋。 50.第5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黎言裳自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见江妈妈进来,“妈妈,这个桃菊委实不像样子,找个机会赶了出去吧,反正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留着废人一个,还平白给咱们添气。” 江妈妈呵呵笑着走上前,扶着黎言裳半坐起来,“姐儿可想错了,她这样的其实并无心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倒不用咱们费尽心思去揣摩,这院子里没一个王妃的人,王妃总归不放心的,留着这一个,反而省了咱们的麻烦。” 黎言裳觉得有理,“妈妈说得对,只是你们平白的要多受气了。” “世子妃放心,咱们都不跟她一样,全当着她在发疯,谁跟个疯子一般见识呢。”倚翠笑着道。 黎言裳微微一笑,知道她们都是为了自己。 “世子妃。”宝瓶热的满头大汗,一脸焦躁,来不及喘一口气,便急道,“世子妃,我赶去后院的时候,金枝也正好带人去了,结果发现巧玉娘和她弟弟都不见了,问了满院子的人,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说是巧玉娘发了重病,亦几日未出门,每日都是巧玉端了饭菜送进去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黎言裳倒吸一口冷气,心底的凉意丝丝缕缕的漫上来,喃喃道,“竟出了这样的事!” 江妈妈反应的最快,低声道,“姐儿,您说巧玉娘是被人抓走了来威胁巧玉的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黎言裳手脚冰冷,心头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不管是什么情形,只一点可以确定,巧玉是为了她娘和弟弟,所以才这么做。这一次巧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宝瓶又道,“王爷已经下令要把他们抓回来,抓不回来就直接处死。” 黎言裳嗯了一声,低声道,“咱们必须想个避重就轻的法子了,否则将会被巧玉咬得死死的。” 江妈妈面上顿失血色,“姐儿,你说巧玉是针对霓裳院而来的吗?” 宝瓶气的直跺脚,眼圈儿也红红的,“巧玉这没良心的,亏得世子妃对她这么好,出了这样大的事,她竟是闷起来了。前几日,她来找我,说她娘病重了,大夫都不给看了,她央求我来求世子妃,请宫里的太医给她娘瞧瞧,我怕世子妃为难,所以拒绝了她,怎的这会子她娘就被人弄走了呢?” “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世子妃还在病着,太医又不是咱们能指使的,奴婢怕您为难,所以才没说。” 黎言裳低着眉角沉思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妈妈,宝瓶,现在咱们面临着最大的危机,咱们必须专心一志的来对付这件事。”又看了看倚翠,轻声道,“倚翠,你可愿与我们一起?” 倚翠闻言,扑通跪在地上,“世子妃,奴婢是您的人,您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您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绝不敢有半分二心。” 黎言裳重重点点头,“我信你。”当初倚翠没有离开霓裳院,一直守在这里,若要生二心,只怕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但此时生死存亡关头,她须要问明白才好。 “妈妈,在这王府里,唯一能为咱们做屏障的便是世子爷了,凭着世子爷对我往日的情分,咱们只能仰赖他了。” 江妈妈神色凝重,“姐儿,你说咱们要怎么做?” 黎言裳竭力维持镇定,努力保持思路清晰,“你把以前世子爷写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找出来,再把纸笔给我拿来。” 她记得宝瓶曾经说过宇文晔与黎言裳曾经写过很多东西,全都存起来放在箱底了,现在可以拿出来用上了。 江妈妈虽不能完全明白黎言裳的做法,隐约间却也能猜出几分来,她亦没有别的好法子,只能按照黎言裳说的去做。 江妈妈在外间的木柜子里折腾半天,终于把那些书籍以及纸张给找出来,全都搬到里间来。 黎言裳从床上挺起身子,下床,“你们各自去忙吧,没事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了。” “姐儿自己也当心身子,累了就歇歇,我们都在外头,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们。”江妈妈叮嘱着,带着宝瓶和倚翠出了房门。 桌上摆满了书和一些纸,那些书多以风花雪月的诗词为主,纸上留下的不过是黎言裳平日里摘抄的一些歌赋,每张上面都有宇文晔的备注。 从这些纸和书上可以看出来,当年两人确实浓情蜜意,甜蜜过一阵子,但是那些纸上全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黄色,一看便知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细细的品味着那些诗词歌赋里缓缓流淌的浓情,感受着字里行间里满溢出来的真情。 整整一个下午,她徜徉在爱情的海洋里,甚至忘却了世间烦恼,当她全部看完的时候,心底流着的是点点滴滴的感动。 她很难想象为何这样一段完美无瑕的爱情却被黎言裳生生糟蹋的消失殆尽?为何让一对佳偶变成一对怨偶? 她拿起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几句话,“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顿了顿,又用了更加浅淡的笔力写道,“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她又拿出一张白纸,细细的在纸上勾画着,只三两笔纸上便跳出几个栩栩如生的人影,高大健壮的男人手里牵着一只小手,双目炯炯有神望着远方,小孩儿的另一只手握在一个瘦小的女子手里,一张小脸带着天真的笑,而紧握着小孩儿的女子面带微笑,半仰着头看着男子,目里点点柔情。 这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的情形,而在这个时代却是那么的难得那么的奢侈,黎言裳禁不住叹口气,嘴角露着一丝愧疚之意,可怜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被人谋害了,而现在她为了自保,只能再利用这可怜的孩子了。 她低了头,伸出指尖去旁边的茶杯里沾了水,点点洒在纸上,但她眼里的泪却止不住落下来,恰巧滴在那个‘欲语泪先流’的泪字上,然后慢慢扩大,将这个字晕染的笔画模糊。 她心情低落的厉害,呆愣愣的坐着,望着这一桌子的白纸黑字,只觉得恍若隔世,不知身在何处。 坐的久了累了,她撑起沉重的身子,缓慢的挪到床上,软软的躺下来,只觉得全身都如散了架一般,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51.第51章 情到深处心自怜 门外,宇文晔远远的走进来,宝瓶第一个瞧见,忙低声叫江妈妈,“妈妈,世子爷来了。” 江妈妈眼角斜了斜,瞥见宇文晔衣角,轻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 宝瓶哦了声,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去,屈膝行礼,“世子爷。” 宇文晔微微点头,“世子妃怎么样了?” 江妈妈也回过头去,屈膝行礼,亦如平日一样,但面上却带了些忧色,“世子妃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了,也不准奴婢们进去,奴婢们都在外头候着呢。” 宇文晔粗黑的眉毛挑了挑,目光落在禁闭的房门上,淡淡道,“你们都去忙吧,我进去看看。” 说着放缓脚步走上前,轻轻将房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摊在桌上横七竖八的一堆书和纸,而黎言裳却歪着脑袋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微微一愣,轻移脚步进门,走到桌前,瞬间便愣住了。 那些书和纸张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再见过了,原来她还都收藏的这么好。 放在最上头的两张是刚写的,笔迹未干,他拿起其中一张,目光落在那几行字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字体被水浸湿了,有些模糊。 他心底一动,是她的泪水么?“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他在心底反复念诵这两句话,只觉得再贴切不过,不由得轻轻叹口气。 他又拿起另外一张,低沉的眸子里射出两道亮光,那孩童晶亮的目光,天真的笑脸和女子脸上带着些仰慕的幸福,像一束阳光直射进他心底。 他的心在沉寂的黑暗里缓慢打开,迎着那束阳光,升起了点点暖意。 他缓步走到床前,望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陷入熟睡的女子,洁白如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眼角下还带着点点泪痕。 是因为想起曾经的往事吗?是因为想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他静静的看着她,她沉静的脸上似乎散发着一层光晕,淡淡的安安静静的,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时刻带着警惕。 在床前伫立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将桌上的两张纸叠放在一起,塞进衣袖里,又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江妈妈仍旧立在门口,见他出来,担忧的叫了声,“世子爷。” 宇文晔面色清淡,“世子妃睡着了,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不要打扰世子妃,等世子妃醒来,别忘了给世子妃喝药。” 江妈妈察言观色,见宇文晔眉间不似方才那般冷硬,心底登时缓了缓,应道,“世子爷放心,奴婢们一定好生伺候着世子妃。” 这一觉黎言裳睡得昏昏沉沉,奇怪的是并未做梦,清清淡淡的,似醒似睡。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房里的灯早已点了起来,她才微微一动,外头就传来了推门的声音。 紧接着江妈妈走进来,手上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摆放着几个小碟子,“世子妃,您醒了,该吃点东西了,我给您做了清淡的小菜,还有八宝莲子羹。” 黎言裳紧皱着眉头睁开眼,懒得动弹,“这么晚了,我这一觉睡的太长了。”她转头看看桌上,已经空空如也,奇道,“怎么都收起来了?” 江妈妈将盘子放在桌上,将上头的菜一样一样拿出来,“世子妃,您睡了后,世子爷来了,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奴婢就趁您睡觉的时候都收起来了。” 黎言裳哦了一声,没想到宇文晔真的来了。走这一步她也是想碰碰运气,赌一赌,一赌宇文晔会不会来,二赌宇文晔看到那些东西会不会勾起旧情。 她忽然想道,“妈妈,放在最上头的两张纸你看到了么?我睡之前刚刚写的。” 江妈妈摇摇头,“仍是我拿出来的那些,每一张是刚写的。” “有一张画着三个画像的,也未曾见?” 江妈妈仍旧摇着头,“确实没有。” 黎言裳蓦地睁开双眼,双目晶亮,“难道被世子爷拿走了?” 江妈妈见她如此重视,有些紧张,“那应该是被世子爷拿走了,什么东西?很重要吗?世子爷看得看不得?” 黎言裳裂开嘴嘿嘿一笑,“当然看得,专门给他看得,拿走更好。” 看来她赌对了,至少赌对了一半,在不能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下,她暂时就要静观其变了。 江妈妈这才放了心,走到床边,“姐儿快起来吃饭吧。” 黎言裳也来了精神,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些,从床上爬起来一口气多吃了碗饭,直把江妈妈乐得心花怒放。 夜色笼罩在晋王府的上空,亭湖院里安静的犹如无人之所。 宇文晔静静的坐在一旁,看人伺候安若曦用饭,安若曦原本灿若桃花的脸蛋蒙上一层苍白,两眼似是有些恍惚无神,只吃了几口便推开饭碗不吃了。 安妈妈急的落下泪来,“侧妃,您好歹的再多吃几口,世子爷还在这里瞧着您,就算是为了世子爷,您也要多吃些。” 安若曦虚弱的笑笑,看看宇文晔,眼眸黯淡无光,轻声道,“表哥,我真的吃不下。” 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些凄楚,勾弄的人心晃动。 “吃不下也不要勉强了。太医说你服药时日尚短,药效还未对你身子造成伤害,你且不可多想。”宇文晔轻声安慰她。 安若曦却苦笑了笑,眼角慢慢红了,“表哥,我不是身子难受,也不是多想,我是心里难过,我进王府只是为了能陪在表哥身边,能做表哥的知心人,能为表哥生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这一生足矣。也是我最大的满足。可是现在……” 眼里的泪终于顺着眼角滑下来,沿着光滑嫩白的脸颊一直滑到嘴边,带着涩涩的苦意。 宇文晔心底微动,缓缓站起身,走近床边,弯身坐下,握了安若曦的手,“你的心我知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孩子,以后会有的。” 安若曦柔顺的点点头,抬眸看了看宇文晔,眸中柔情万千,点点泪光说不出的我见犹怜,“表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宇文晔眼眸低垂,扫过她的脸,将她揽在怀里。 52.第52章 计中计中套入套 屋里的人早已自觉的退了出去,只一片安静留给两人。 良久,宇文晔将安若曦缓缓放在床上,又掖了掖被子,柔声道,“你身子虚,还是早点休息吧。” 宇文晔的温柔体贴让安若曦的心里登时涌上一股暖意,她乖顺的缩在被子里,“表哥,只要你心里明白我,若曦便知足了,其余的就别再追究了,我刚入王府,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宇文晔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刚进府就有人敢使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把人找出来,以后这王府也别想再安宁了。好了,这些事你不要多想了,安心养好身体。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安若曦伸手握住宇文晔的手,近乎哀求的轻声道,“表哥,今晚你陪我好不好?” 楚楚可怜的眼神像是一汪清水能把任何男人的心都揉碎,宇文晔却仿似没看到般,松了她的手站起身,“你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安若曦心底微凉,却并不强留,她很明白一个道理,强迫男人做不想做的事,只会让男人更加讨厌自己,所以她面上带着微笑,又带着几分薄怒,亦嗔亦欢的柔声道,“那若曦等着表哥。” 宇文晔缓缓点头,转身从房里走出去,踏着月色走出亭湖院,一条人影紧随其上。 “速去追查巧玉母子,生要见人活要见尸。”宇文晔沉声吩咐。 “是。” 走到一处路口,他脚步顿了顿,目光望向另一条路,远远望过去,霓裳院里的灯还亮着,他转了身子抬起脚,马上又放下来,终是又转过身去了安书院。 身后有人影窜动,看着他走远,才有返回亭湖院里,推开房门进了屋,“回禀侧妃,世子爷去了安书院。” 安若曦心头松了松,一头乌发散落在枕上,一张小脸显得愈发的消瘦。 再过两三日,巧玉母子仍没有任何消息,王府里的流言也越来越多,渐渐的由私底下变成了明目张胆。 乔妈妈经过浆洗房,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巧玉这丫头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家里又有老子娘瘫子弟弟需要照顾,现在被人害成这样子,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她老子娘跟弟弟被人弄到哪里去了,在外头被人弄死也没知道,只可怜巧玉还在苦苦撑着呢。” “她不撑着能有什么办法?说与不说她那条命都保不住了,若不说或许她娘的命还能保得住。” “其实让她开口倒也不难。” 低哑的声音果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纷纷追问,“什么法子?”“能有什么好办法?”“王爷王妃都没办法呢。” 乔妈妈心里亦是一动,悄悄的走近了探头去看,却发现众人早已把那人团团围在中间,又有树枝子挡着,倒看不出是谁在说话了。 “巧玉现在不说话,不就因为她娘和弟弟的性命捏在旁人手里吗?如果她知道她娘和弟弟死了,那你们说她会不会说实话?”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有人发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死了?” 那人冷哼一声,“谁说非要她们死了,只说她们死了便是,反正现在她们也没在王府里。” “只怕巧玉不见到尸首是不会相信的。” “那还不简单,找个死尸毁了脸,让她在夜里瞧瞧,她本就伤心难过,一时情急,还能分辨的出来?” 有人听到死人打个寒颤,纷纷摇头,“不行不行,这法子台恐怖了。” “行了行了,这些事还轮不到咱们操心,别在这里乱嚼舌根了,被主子们听到,仔细撕烂你们的嘴。”一声厉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散去各自干活。 乔妈妈再探头看过去,亦瞧不出方才是谁在说话,她站在原地略一思索,急忙转身匆匆走开。 而在她身后,一双眼远远的瞟了过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乔妈妈端着盘子急匆匆的走近静武院,将盘子递给站在门口的丫头,撩起帘子进了屋。 仝氏正盘腿坐在炕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妈妈轻声唤道,“王妃。” 仝氏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不等她说话便道,“这都两三日了,怎么还没动静?难道她真沉得住气?” “她当然沉得住气了,她老子娘跟弟弟都在别人手里攥着。”乔妈妈急着回道。 仝氏却道,“我说的是安氏,她倒是沉得住气,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没派人送信出去。” 乔妈妈这才知会错意了,便道,“安侧妃到底是刚入门,哪能一出事便回娘家求救,再说了,她可是仰仗着世子爷的宠爱呢。” 仝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宠爱?世子爷若真宠爱她,为何这几日都不去她房里歇着?她中的毒对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是她被吓着了而已。这个好时候,她会不费心把世子爷留在房里?看来世子爷对她也并不宠爱。” 乔妈妈想了想觉得却是这个道理,她忽的想起刚才在浆洗房听到的话,忙道,“王妃,奴婢倒有个法子让巧玉开口。” 仝氏转过头看她,“你有办法让她开口?可行吗?” “王妃先听奴婢说完,您听听行不行得通,若行得通,您转了王爷,王爷岂不高兴?” “你快说来我听听。” “找两个人误充巧玉的娘跟弟弟,就说他们已经死了,让巧玉见见尸体,这样巧玉的心就死了,难道她还能死心塌地守着秘密?不把实情说出来?” 仝氏眼前一亮,面带喜色,“这倒是个好办法,巧玉显然受人威胁不敢说话,握在旁人手里的把柄没有了,她就要为自己想一想了。” 乔妈妈见王妃赞同,喜得满面笑容,知道自己这是立了大功,果然仝氏笑呵呵的道,“关键时候,还是你能帮上我。你快派人去二门上,王爷一回来,立马请到静武院里来,我有事跟王爷商量。” “是,奴婢这就去。”乔妈妈乐滋滋的应道,脚下的步子都分外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