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萌崽崽在年代文躺赢》 第1章 特殊的年代 刚满六岁的满妮小姑娘被温明牵着手进了屋子， “建平，书本收拾了，去把炉子捅开。” 温明一进门，就见到报完名回来的小儿子，已经坐在方桌前看书，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在写写画画。 她不由皱眉，这个书呆子，没见都已经十二点了，也不知道帮忙先把饭蒸上。 杨家老三杨建平闻言，默默地起身将手里的书本放进方桌上的书包里，然后将装了课本的书包放到门后面的柜子上，这才出门朝旁边搭建的厨房走去。 满妮等温明松开手，也默默地走到方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安静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温明看了看已经看不到的小儿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安静坐在桌边的小女儿，运了运气，这才一边压制着心里的怒火，一边跟着去了厨房。 不一时，满妮就听见厨房传来温明的声音： “你就不知道放学回来先帮着把水烧上，米淘洗出来？这才刚开学，你那书有个什么看头，老师又没给你留作业？” 她没有听见杨建平的声音，想想也是，她的这个书呆子三哥，只要不提起他书本上的知识，他是真能做到一两天的不跟你说一句话。 满妮伸出双手托着下巴，微闭着眼看着前方白色泛黄的墙壁，回想这几天自己不一样的际遇。 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很普通却也不普通的女孩，没有父母的看望探视、只能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医院病房，然后在二十一岁那年，医药无治地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从一岁到二十一岁，整整二十年，她都是一个人在医院度过，不管是她的生日还是年节，出现在她身边的，永远都只有穿着护士服的护士。 她不是没有父母，而是她在不到一岁时就查出基因变异的血液疾病，然后她就被一个人扔到了医院，只因为医生判定，她，活不过六岁。 但是她不仅活过了六岁，还顽强地活过了十六岁。 也是在十六岁这一年，她 不过也就仅限于这隔着隔离房的一次，因为医生依然判定她活不了多久。 她的父母，这次也是来见他们的女儿最后一面，从这天开始，到她离开这个世界，他们都会像以前一样，不会再来医院看她了。 护士姐姐告诉她，她的父母不是不疼她，只是他们接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无视她。 护士姐姐也告诉她，这些年，她的父母虽然没有来看过她，但医院里所有的费用，他们都有提前支付，甚至有要求医院，给她用最好的药物、最好的仪器。 她讽刺地一笑，这些，她其实都不想要，她想要的，是哪怕只活六年，也能有一对能时常抱她、亲她，给她唱催眠曲、讲故事的父母。 只是这些，对她来说注定是奢望，她也是真的直到离开那个世界，都没能再盼来她的父母。 可能是天上的满天神佛听到了她的愿望，也可能是上帝不忍她上辈子短短的二十一年人生里亲情的缺失，才将她送到她只在里看到过的年代。 她来到七十年代这个特殊的年代已经三天了。 她来的时候，这家人正哭哭啼啼地送走刚刚因公牺牲的当家男主人。 不过六岁的小姑娘，残存的记忆告诉她，她那下班回来最爱揉揉她的脑袋，然后给她一颗或是几颗生的父亲，几天前因公牺牲了。 而一向最爱抱着她一边轻轻拍打、一边哼着不知名催眠曲哄她睡觉的母亲，也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几度昏厥。 前世备受病痛折磨的她，一向没有多余的情绪，喜怒哀乐之于她，都不会让她有过大的情绪起伏。 原身这个小姑娘呢，从小也是个安静的性子，不爱哭闹，父母上班、兄姐上学家里只剩她的时候，她能一个人坐在房间，手里一本小人书就能翻一上午或是一下午。 旁人乃至家里人可能没有发现小姑娘的不对，但是她不一样，接受完小姑娘为数不多的记忆之后，她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她犯有轻微的自闭症。 等她用两天的时间好不容易借着小姑娘的记忆，彻底熟悉家里和附近的人和事之后，她突然发现，她现在的母亲，很不对劲。 最开始那两天，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直到这两天她无数次看到，她的母亲，会时不时用复杂的神色观察他们几个兄弟姐妹。 对她二哥杨建民，她的眼里带着一丝嫌弃，还有不经意露出的不耐； 对她姐姐杨满春，她的眼里也带着一丝嫌弃，还有不经意露出的怜悯； 对她三哥杨建平，她的眼里带着一丝欣赏，但更多的却是可惜； 而对于最小的她，她更多的是看见，她眼里带着的怜惜。 她不知道她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兄弟姐妹，又有什么是值得人嫌弃、不耐，或是怜悯、可惜的，但以她看过无数本的经验告诉她，她的母亲，换人了！ 是的，她好不容易拥有的会很疼爱她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也是被人穿越了。 这是她这几天仔细观察后得到的证实。 她的母亲，不是重生，是被不知底细的人穿越了。 穿成她母亲的这人，年纪应该还比她在现代时大不了多少，因为她清楚地记得，每当她的哥哥们和姐姐喊她“妈”的时候，她都会有片刻的僵硬。 她二哥多大？二十三岁。 只有让一个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或是年龄相近的人喊妈，她才会露出那样僵硬的表情来。 也或者，她年纪大一点，只是没当过母亲？ 但不管是以上哪种猜测，满妮都知道，这个妈，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这两天也有一直认真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倒是能够确定，她的这个妈，现目前来看，对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是没有恶意的。 哪怕是她露出过嫌弃的杨建民和杨满春，满妮也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哪怕是一点点恶意。 门口传来脚步声，随着脚步声传来的，是她姐姐喊“妈”的声音： “妈，有没有什么吃的，我先垫垫肚子，饿死了都。” 满妮收回看着墙面的视线，目光落到一进屋就走到桌前端起搪瓷盅喝水的杨满春身上。 这姑娘刚满二十岁，处了个对象，是机械厂的一名技术员，年龄有点大，是她高中同学的叔叔。 不过她处的这个对象，他们的父母，一直就不怎么满意，不仅是因为她那对象的年龄有点大，也因为那家人的关系太复杂，家里人口也太多。 “吃什么吃？马上就吃中饭了，多忍一会儿饿，你就能死还是怎么的！” 这语气，倒是妥妥的温妈妈的语气，也如同温妈妈一样，大嗓门、人未到声先到。 杨满春放下搪瓷盅，见自家小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她嗤笑了一声： “看什么？小丫头。” 问完，她就伸手来捏满妮的脸。 满妮也没躲，只任她捏： “你饿不饿，小丫头？今天妈是不是去给你报名了？明天你也是小学生了，可要好好学习。” 满妮没理她，也提不起和她说话的兴致，她低头，又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面的手发呆。 她是在想，以她的看法和了解到的仅有的消息来看，她姐杨满春的那个对象，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人选。 “你这大半天的，又是去了哪儿？这还大热天的，你就不能待在家里做做饭，不知道我忙着去给你妹妹报名了？” 第2章 五个孩子的寡妇妈 杨满春没有回答温明的话，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我胃都饿痛了，能不能先弄点什么吃的出来？” 只会咋咋呼呼地，她还能去哪儿，当然是李家那边了。 不过她也没说出来，不然又会换来她妈一顿抱怨。 温明将手里的锅铲放下，回头瞪着她这个急着想要嫁人的大女儿，心里还在极力压制火气，她是真不想大白天的，吼得全院子的人都听见。 她心里叹气，想她二十一世纪财貌双全的妙龄女子，不过是坐船去旅行，结果特别倒霉的正好碰上倭国放射性污染水的排放，然后不幸地，她成了最先变异的人。 受不了自己变得那样丑陋，她直接了结了自己，并将遗体捐赠给国家用于生物研究，谁料想，再醒来，她会是在七十年代。 来到七十年代也就算了，至少给她分配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哥哥吧？ 好吧，是她贪心，不应该想着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但也别吝啬到连一个男人都不舍得给她吧？ 瞧瞧她附身的这是个什么身份？ 四十六岁、皮肤也黢黑的、身高也只有一米六的、腰围居然有二尺三的、但脸却瘦得一笑就见深深鱼尾纹的、围绝经期，哦，不，是已经绝经的、带着五个孩子的、刚死了男人的寡妇身上。 苍天啊！ 要不是不清楚再死一次能不能再换来一次重生，她一准儿会再死一死，怎么也要换一个年轻一点的身份吧？ 好吧，就算不能换一个年轻一点的身份，至少给她个男人健在的身份，让她有个男人依靠，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的寡妇妈吧。 是的，五个孩子，而且，五个孩子，最大的那个，跟她在现代的年龄都是一般大！ 寡妇的身份，让她很想要挠头，想她温眀在现代的时候，不说夜夜都有长相好、身材好、体格好的男伴陪伴，但也差不离了，到了这里，这中年寡妇的身份，也意味着，她以后连多看一眼小哥哥都不可以！ 大地啊！ 就算吝啬的没有小哥哥、没有男人，能不能将她在现代的钱财给她，不多，十分之一就可以，那样，她也不用为了家里每顿吃什么发愁啊！ 好吧，是她贪心了，她在现代的钱财，仅仅只是银行随时能支配的存款，就超过一千万，这还不算她的动产不动产，加起来十个小目标没有，但是两三个还是有的，真要给她十分之一，那也是两三千万了，不现实。 那两三千万没有，两三百万没有，两三万怎么也要有吧？ 结果呢，她按照记忆，翻遍了家里所有藏钱的地方，也不到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能干什么？ 她在现代买个包都不止这个数！ 想到这里，她不仅心肝疼，后颈腰窝子都在疼。 尤其是看到面前二十岁的大女儿、十六岁的小儿子，她就很想回房间躺躺，不行了，她全身都在疼！ 事实上，她也真的丢了锅铲： “饿死你们也活该！老娘就是欠你们的，是吧？自己做去，能做就吃，不能做就饿死！” 脚下恨不得将地板都踩碎，她径直出了厨房就准备回卧室去。 “……” 满妮是听到了她的抱怨，却没想到她这个妈，真会直接撂挑子不做饭了，那看来，他们中午是只能饿肚子了，谁让她那个姐姐和哥哥，都是不怎么会做饭的人呢？ 见到小女儿平静无波的眼神，温明终于冷静下来，她心里又叹气，她能不吃饭，大点的两个儿女能不吃饭，这个小的，她却怎么也不忍心让她饿着。 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温明的语气都变得温柔： “乖，等会儿妈给你摊鸡蛋饼。” 说完也不管小女儿有没有回应，她将解到一半的围裙又重新戴了回去，然后就又叹了口气回到厨房。 只是这次，厨房里却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听到温明的声音。 满妮又开始发呆，厨房里的温明却一边炒菜，一边流泪，她是真的既难过，又很无措。 二十七岁的未婚女青年，成寡妇、喜当妈她都能接受，可是穿进一本她看过的里，还是一家子炮灰的里，她是真的了好几天，都还没有能真正的接受。 没错，她不仅穿到了七十年代，还是一本年代里。 这本的主角，不是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家的人，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书中占据篇幅不到半章、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炮灰而已。 其实也不全是炮灰，至少他们家还有一个人，是有名有姓的，那就是她现在的二儿子，这会儿功夫还没下班回来、二十三岁的杨建民。 他是书中强烈要求陪着女主下乡的男配，男三还是男四了吧，但是比起他们家其他人，至少他还有名字留下，哪里像是她和其他几个儿女，当然，也包括他们那个已经牺牲了的爹。 原书的剧情，温明已经不想再想，省得她的心窝子又泛疼，但是这家人的遭遇，她却不得不再多回忆两遍，好让自己想到解决办法，不至于让一家人再成炮灰。 首先是她那牺牲的前夫哥杨根生，他在纺厂保卫科工作，他的牺牲，是因为不知道是谁在库房偷偷抽了烟，剩下的烟屁股没有碾熄火，导致仓库里的丝织布匹被一阵风点燃。 然后，作为退伍军人的杨根生就因为救火而牺牲了。 当天牺牲的，当然也不止杨根生一人，还有另外两名值夜班的保卫科员工，其中就有女主她老子爹。 按说两家都是立了功的，那家里的子女，当然可以不用再下乡了。 像是杨家，因为杨根生立功奖励一份工作之外，就还有他本身的岗位也可以由家里的子女承继。 但杨家老大杨建国因为早早就去了部队，老二杨建民也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考了机械厂的工作，那这两个工位，理所应当就该是杨家大女儿杨满春和小儿子杨建平的了。 可真要是这样简单，杨家一家，也就不会是炮灰了。 杨满春，人家处了个对象，还是前两年高中一毕业就处上的，人家男方看中她，已经在确定关系之后，就给她找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 杨建平呢，人家这学期刚刚考上高中，今天也才报了名，就是要工作，那也是两年之后高中毕业了。 至于小女儿，才不过六岁，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原身温明呢，人家是纺厂食堂的打菜大妈，也是正式员工，所以这两份工作，就落到了有心人眼里。 这个有心人，自然就是女主一家了。 女主的父亲牺牲后，家里的子女，除了结了婚的大女儿，其他几个，可都没有正式工作。 女主的大哥，是纺厂扛包的临时工，大嫂，也是在家带孩子的家庭妇女，只因为她来自农村，连户口都没能迁来城里； 女主没有工作还在整天摸鱼的二哥，街道办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不下乡，街道办就会强制处理了； 然后就是女主，刚刚高中毕业，正好年纪也合适，这不，就和家里的二哥开始了拉锯战，你推我我推你，直到家里的父亲牺牲。 这就很好，这不就和杨家一样，也有了两个工位吗？ 可工位只有两个，子女呢，加上女主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的弟弟，就有四个需要工作，这不还差两个？ 好家伙，家里的几个子女差点没有打破头。 于是他们就盯上了杨家。 二加二，正好等于四。 杨家能将两份工作卖给女主家吗？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杨家除了要留一个岗位给自家小儿子，另一个岗位已经卖给杨家大伯的小儿子。 没有了希望，女主就打上了在双方父亲追悼会上，对她多看了两眼的男配，杨建民身上工作的主意。 第3章 必须惨！ 她先是接近杨建民，等发现杨建民对她真的抱有好感之后，她就告诉杨建民，她要下乡了，因为她父亲的工作，被家里哥哥和弟弟抢了去。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和杨建民处对象，然后杨建民把工作让给她。 但杨建民是个实诚孩子，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要把工作让给女主，而是经过短暂的考虑，就告诉女主，他会陪她一起去。 完了之后他就回家告诉家里新上任的寡母，他，要做进步青年，去建设广袤的农村。 最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俩是成功下乡了，书里也没交代杨建民身上那份工作去了哪儿，也没交代两人在乡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后来在一段话里出现过，“随同女主一起下乡的爱慕者杨建民，却永远地留在了那片黑土地”。 杨建民的下场回忆完，温明的目光又转到眼前大闺女的身上。 杨满春的那个对象，是她高中同学的小叔，不仅他本人已经年近三十，家庭成员复杂，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其实是个很暴戾的人。 杨满春婚后，三年未孕，婆家的公婆就对她百般嫌弃。 其实那时候也是正好赶上杨家长子、远在西南边防当兵的杨建国牺牲，杨满春也是失去了最后一个能为她撑腰的人。 婆婆虐待、丈夫对她没有了之前的温存小意，又正好她婆家 家暴，永远只有 温明心里恨得不行，她瞪了一眼低着头切酸菜的大女儿，视线又移向站在旁边默默看她炒菜的小儿子。 这是个书呆子，他的眼里心里，只能容得下他的书本，虽然上完了高中，但还是在 她这个做妈的，倒是有让他继续考，但他自己不愿意因为高考拖累家里，就去顶了他爸的岗位。 原本这也算是好事，可谁都没想到他的姐姐会被家暴致死。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就跑去他姐婆家，一个人将人家家里砸了个遍，然后，不出意外的，他被那家里的几个青壮反杀了，左大腿粉碎性骨折不说，连写字吃饭的右手小手臂也被打断。 温明手上越加用力，锅铲铲得锅底“哐哐”作响，惹得心思本来已经不在厨房的杨建平赶紧收敛心神，回身去拿案板上的大碗准备递给他妈盛菜。 温明不仅是气愤，也是对杨建平的可惜和怜悯，多好的大学生苗子，没考上大学就算了，还因为一个渣男误了他自己的一辈子。 但这还不算惨，惨的是什么？ 惨的是她这个当妈的，在接到这些接二连三的、子女死的死，废的废的打击后，也跟着撒手人寰。 留下一个残疾的小儿子，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儿相依为命的生活。 这不惨吗？ 惨！ 但还是不够！ 他们这家子炮灰不够惨，怎么会换来女主的一声“可惜了”，又怎么会衬得将来回城的女主善良？ 所以，留下的小女儿也必须惨！ 不满十岁的小姑娘，被人卖到了大山里，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老哑巴，十岁的小姑娘啊，就这样惨死了！ 温明一把扔了锅铲，也不管锅里还没盛出来的菜了，回了客厅就抱着原本又在发呆的满妮小姑娘痛哭起来。 好像是要哭去自己心里所有的愤恨，她哭的声音特别大，也哭得特别凄惨。 被抱着的满妮愣住，这是怎么了？ 不是在厨房好好的做饭吗，怎么就突然哭上了？ 温明的哭声，不仅将厨房里两个面面相觑的孩子吓到赶紧来到客厅，也将他们家所在的这个院子里的其他邻居吸引过来。 “明啊，” 来人是个看着五十岁、跟温明一般大的婶子，她是人到声也到，不仅如此，进门的一瞬间，她也跟着满脸泪痕： “明啊！不哭啊，咱们不哭，以后的日子再艰难，不还有我们这些老姐妹在么？” 她走近温明和满妮母女，伸手环住她们，脸上的眼泪也跟温明一样，大滴大滴地往地上砸。 满妮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她是理解不了这种感同身受的，就像她刚来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她原身这小姑娘，也是默默地流泪。 但她接手了她的身子之后，就擦干眼泪再没哭过。 伤心？ 她其实是没有的，只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刘三姐摸了摸发愣的满妮，心下又是感叹又是难受： “明啊，别哭了，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你怀里的满妮啊！” 温明哭得打嗝，想要止住哭，却还不停地抽噎。 她抱起满妮， “我就靠着我小闺女了。满妮啊，我的女儿。” 温明像是代入了原身的感情，对怀里的孩子怜惜极了，她低头用满是眼泪的脸蹭了蹭满妮： “我得好好活着，不仅是为着我家满妮。” 还为着老娘自己，好不容易能再活着，就算是个四十多快五十的老太太，她也要做个美美的老太太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不能拥有年轻的小哥哥，那多看看中老年的老帅哥总可以吧！ 想到这，温明擦干净泪，一推还扶着她的刘三姐： “行了，老娘就是一时间想到死去的孩子爸了，现在老娘也想通了，他丢下老娘和几个孩子去了，老娘还想着他干嘛。老娘以后要好好活着，比他在的时候还要活得更好！” 刘三姐也不在意温明推她的力度有些大，只面带欣慰的一笑，她也擦了眼泪： “这就好，这就好，你就该这样想。” 温明又看了看站在自家客厅门口窃窃私语的其他邻居： “都没事干了是吧？都来看老娘笑话是吧？你们下午都不上班了？还是你们家里做好了饭菜要喊我们娘几个去吃饭？” 接连几问，问得几个面浅的赶紧尴尬地笑笑离开，只剩几个脸皮厚一点的还堵在门口，甚至有进门来的架势： “明啊，你也别伤心了，这男人没了，日子还得照常过。” “可不是，要说你现在也不是非得有男人才能活，你家老大不是提干了吗，老二老三也有了工作，就连老四，也考上了高中，你就是不上班，这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了。” “明啊，老陈是话糙理不糙，你得看开点……” “滚！老娘就是离了男人活不下去怎么了？你他么的离得了男人，你干嘛四十岁了还带着孩子嫁过来？” 温明气得不行，这些老女人，就算看她的笑话，也别这么明目张胆吧？ 她还记得轻轻将满妮放到地上，然后就朝那个说她离不了男人的女人走过去。 满妮被刘三姐半搂着，就眼睁睁看着温明一把拉住已经退到门口的女人： “陈桂香，你他么的当老娘是你，男人刚死就惦记别的男人？” 她使劲将陈桂香往屋里一拖，一脚就踢了出去： “你他么的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个鬼样子，也就张刀子那个不中用的狗东西能看得上你！” 她挥开要上前拉她的人： “滚开点！是不是刀子没落在你们身上，你们不觉得肉疼？” 她又踢了一脚在竭力躲她的陈桂香： “陈桂香，老娘是给你脸了，你才有脸来嘲讽老娘是不是？” 第4章 剧情不可逆？ 陈桂香被踢得“哎呦”一声，但屋子本就小，温明的动作又快，她想躲都没处躲， “我又没别的意思，温明，你是知道我的，我嘴笨，不会安慰人。” 她终于闪到门口： “再说，你别瞎咧咧，我啥时候惦记别的男人了？做人说话可得凭良心……” “啪！” 温明顿时后悔用巴掌打人脸了，真他么的疼！ “你他么的不要脸的糟践货，还良心？像你这样不要脸、一把年纪还跟人不清不楚的老娘皮还有良心？” 她一把抓住陈桂香的头发就往外拖，一边拖，一边还用脚踢： “你个臭不要脸的破烂玩意儿，都四十大几的人了，还跟人躲到后头巷子里大半晚上，就这，你还良心！” 陈桂香目眦欲裂，吓得尖叫，嘴里不停说着没有，手上也使劲拉扯温明的手。 这时候她后悔死了，怎么会来招惹这个虎婆娘？ 她也没想到，她和人躲到后面巷子干那事的事情会被温明知道，更没想到温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剌剌地说出来。 “不是，我没有，温明，你别胡说！啊……” 出了客厅，温明将人往地上一扔，还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这死婆娘，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腻得她恶心想吐， “老娘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陈桂香，老娘告诉你，不要以为老娘男人没了，你就能来欺负老娘。看在同住一个院子的份上，这次老娘饶了你！再有下次，哼！” 温明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他们或是同情、或是嘲讽的表情，她一点也不在意的冷哼： “老娘男人是没了，但老娘的男人是怎么没的？” 杨根生是因公牺牲的，要是他的家属被人欺负了，她拉上横幅去厂门口一坐，就不信纺厂的领导能够坐得住。 不再理会众人，温明绕过要过来拉她、欲言又止的刘三姐进了自家房门。 毫不在意地回了客厅，还打发两个大点的去盛饭，压根不去关心外面院子里的人会说些什么。 她蹲在满妮面前直视着她： “乖宝，刚刚吓到没有？” 满妮其实并没有吓到，她的视线落到温明带着关切的眼睛里，眨了一下眼睛。 温明脸上带出笑来，她捏了捏满妮有些瘦的小脸， “没有吓到就好，我们先吃饭，吃了饭妈妈带你去百货商场，看看新书包好不好？” 知道满妮不会回应她，她也没在意，而是站起来接过大女儿手里的饭碗： “你们二哥还没回？” 问完就知道自己白问了，要是人回来了，能不来吃饭？ 她又看向杨满春： “下午还要出去？” 杨满春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没敢回话。 “嗤！” 温明讽刺一笑： “老娘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姑娘，老子爹刚死，就恨不得扎根到男人家里去。” 她将菜碗往杨建平面前挪了挪， “你还回来吃什么饭，该在人家家里吃啊？怎么，人家没留你？” 杨满春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然后就抬头对着温明怒目而视。 她是真没想到，她妈会这样说她，这是一个当妈的人说的话吗，她什么时候爸刚死就扎根到男人家里去了？ 那是她的结婚对象！ 温明看都没看她一眼： “老娘要是像你这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要人才有人才，肯定不会找一个年纪能当爹的男人。” 她给满妮喂了一口菜： “就算要找年纪能当爹的男人，也要找个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还得是个没有结过婚或是死了老婆的。所以，杨满春，你看中那个男人什么了？” 她看着杨满春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这姑娘长得不差，读书的时候脑子也还算好使，不然怎么能考上高中？ 可这脑子，怎么遇到那个男人，里面就换成了豆腐渣？ “他是有钱呢还是有权？还是长得既高大又帅气？或者，你就是看中了他的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把你哄高兴了？” 杨满春的思路，不自觉地跟着温明说的话走： 不，他们家没钱也没权，李长春虽然身高还行但真不算好看。 至于嘴会说，她没有对比，但他和她吵架，肯定是吵不赢她的。 温明摇头，看着泫然欲泣陷入沉思的杨满春，心里没有一点心疼的意思，反正这又不是自己的闺女，真要哭死，也是活该。 她的嘴里继续怼： “他那样会哄人，是私底下给你买了多少好吃的，还是给你拿了多少零钱，或者是给你买了多少新衣服什么的？不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么，这还没结婚，他就不舍得给你钱，你还指望结婚后？” 她看满妮好像很喜欢吃炒的豇豆，就给她多夹了两筷子，轻蔑的眼神却如同扎进了杨满春的心底： “你大哥就不提了，他给你大哥提鞋都不配！那他有没有你爸一半，不，三分之一的出息，又有没有你二哥一半的踏实？这些都没有，那你杨满春这样一个优秀的、刚满二十的大姑娘，你看上他什么了？” 说到这里，温明是真的叹气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剧情不可逆，杨满春真会在那样一棵树上吊死？ 杨满春的嘴皮都要咬破了，他很少哄她，就算哄，也从没给她买过东西。 相反，因为她的工作是他们家找到的，她的十八块钱工资，也有一半是用到了他们家。 至于他的能力，杨满春不自觉地摇头，要是他真有能力，也不会三十多岁了还是个二级工。 “满春，我是你妈没错，为你操心也是应该。但你已经二十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以后要怎么选择，看你自己。” 她见杨满春擦了眼泪，抽噎了一下抬头看她，才继续说道： “我是不想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只一条，三年内不许说结婚的事。” “……” 满妮心里不解，既然不反对了，为什么不许三年内结婚？ 杨建平则是看了一眼自家那好像哀莫大于心死的妈，又看了看表情呆愣的姐姐，低下头继续扒饭。 杨满春则是真的呆住了，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想告诉她妈，现在不兴守孝那一说了，却又直觉她妈不是这意思。 她心里转了转，像是明白了什么。 咬了咬嘴唇： “妈，他都三十一了。” 言下之意，是真等三年，那人家就已经三十四岁了。 温明又“嗤”笑一声， “三十四岁而已，又不是四十三岁。再说，他要是真喜欢你，能不愿意再等你几年？” 她见满妮往后退，避开她的筷子，就知道小姑娘是吃饱了，她给满妮擦了擦嘴： “你要是等不急，随时可以搬去他们家。当然，结婚证什么的，你就别想了。我可不想我们家以后有个离婚再婚的女儿。” 不办结婚证，哪怕她杨满春真跟那男人发生点什么，她也有办法在将来杨满春醒悟后，帮她找一个不介意她过去的男人。 处对象嘛，小姑娘家家的，眼睛没有擦亮，遇人不淑。 但有了结婚证，结婚再离婚的女人，在这个年代，却是真的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她倒是无所谓，在现代的时候，什么样的难听话没有听过，但她得想想杨满春自己，还有面前的这另一双儿女，尤其是最小的这个，太惹人疼了。 “……” 杨满春确定了，她妈就是因为对她对象不满意，在借故拖延他们的婚期。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在他们家一向说一不二的她妈，是真的会说到做到的，说不会答应让他们去领结婚证，那户口本，她就算是偷，也是偷不到的。 “哦，你也可以偷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去悄悄领了结婚证。反正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说什么自由恋爱吗？” 她温明阻止不了想死的人，大不了就眼不见为净呗，反正又不是她亲生的，死了就死了，难不成她还会像原主一样，没了儿女活不下去？ “……” 杨满春咬唇，心里是真的难受极了，她想不明白，她妈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她。 第5章 赞了一声自己好演技 当初高中毕业，她差点就下乡，要不是她对象，她连临时工作都不会有一个。 她心里也是对她爸妈有着怨怼的，要是当初毕业的时候，家里愿意帮她找个工作，她能跟比她大十一岁的李长春处对象？ 现在她妈嫌弃人家年纪大了，早干什么去了？ “嗤！” 温明真的被这姑娘气笑了： “杨满春，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工作，我们家了四百块钱！” 都是那家人的功劳，那家人有什么功劳，就给他们家提了提，谁有工作要出手？ 这中间请人托关系，最后钱的是谁？ 温明一把抢了杨满春手上的筷子，站起来拉着杨满春的手就把人推出门： “滚滚滚，老娘就没你这么个不长脑子的闺女！” 这种女儿幸好不是她温明亲生的……温明不由扶额，她是真被气得，忘记了自己现在就是这几个惨到极致的孩子的妈！ 算了算了，不气不气！ 温明再次坐下，使劲深呼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得，这肚子也饱了。 “建平，吃完饭去把锅碗洗了再看书。” 看对她的动作惊讶得不行的杨建平点头了，她才抱起吃了饭一直玩着自己手指的满妮回了卧室。 她得拿点钱票，带着这香香软软的小丫头去购物。 …… 购物使人快乐，购物使人忘记烦恼！ 百货商场的货物倒是齐全，温明觉得自己就如同土包子进城，怎么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呢？ 好在她的理智还在，没有去买那些华而不实，一看就没多大用处的东西，反而是只给手上牵着的满妮小姑娘，买了一个军绿色的挎包当书包。 她倒是想买其他好看一点的，但这小姑娘不要，只看着那军绿色的挎包移不开眼。 这种包，家里也不是没有，但看着小姑娘实在喜欢，她也就了点钱票买了下来。 满妮哪里是喜欢，她也想背漂亮的书包上学，但她还是懂的，要真背漂亮好看的书包去上学了，说不定她会成为另类。 她还是老实一点苟着点吧，至少等她再大一些，不像现在这样小小的一只，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这可不是她想多了，她不知道这个年代学校里的孩子会不会欺负弱小，但对于一向喜静的她来说，还是小心无大错吧。 看了一圈，也没觉得还有什么是想买也能买的，温明最后叹息一声，给小姑娘买了一盒桃酥，就怏怏地带着小姑娘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 温明看着外面特别富有年代气息的街道，心里暗暗庆幸，自己来的这个时候，已经是七六年。 七六年好啊，离改革开放也仅仅只有两年多的时间，尤其是明年底高考恢复之后，这个国家，就会肉眼可见的快速发展起来。 满妮抬眼看了一眼抱着她坐在椅子上的温明，见她的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也将目光移向车窗外。 她从小没有上过学，所有会的东西，都是她从护士、医生和他们带给她的学习资料上得来。 他们教她认字、教她上网、借助网上的一些事情教她辨别是非，她学的东西很杂，用护士长阿姨的话说，就是样样懂、门门瘟。 现在她也有机会，依靠健康的身体去上学了，也能如同别的正常的孩子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回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还能像视频里那些孩子一样，将妈妈气得跳脚？ 满妮的视线重新回到温明的脸上，见她也正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她不由眨了眨眼。 温明没忍住，又拿手捏了捏她的脸，暗自想着，这小姑娘还是太瘦了，得好好给她养养才行，小孩子嘛，还是要白胖一点的脸，捏着手感才好。 回到家，温明松开满妮的手，任满妮走到还在看书的杨建平身边坐下，她自己则上下打量这个时间点居然在家里的杨家老二杨建民。 杨建民被他妈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就想站起来躲出去： “中午去哪儿了？” 说实话，温明是真不理解，明明看着正常得不得了的孩子，怎么就会一个接一个的如同没长脑子呢？ 中午才骂过一顿的杨满春不提了，这个杨建民，平时多踏实一小伙子啊，不过见了女主一面，还是在自家老爹的追悼会上，就把心落在了女主身上。 温明摇头，又上下打量局促不安的杨建民。 一米八五的身高，看着七十多公斤不胖不瘦的体重，长得也很不错，除了皮肤黑一点，这小子倒是有点奶油小生的意思。 温明心里赞叹，该说他不愧是能留下名字的男配吗？ 杨建民忐忑极了，他刚刚回来之前，就已经在厂里听同住一个院子的小伙伴说了，说中午他妈发了好大一通火，还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他爸刚去没几天的时候，就不在家里待着，而是去陪和他同样难受的悦悦，可他也是真的不忍心悦悦一个小姑娘在街上孤立无援。 想起悦悦说的，厂里的两个名额被她家里的哥哥和弟弟抢了，他心里就替她难受。 也有点怨怪她哥哥，明明比悦悦大几岁，怎么就不自己自觉一点去下乡呢，反而要让比自己小的妹妹去？ 他想跟他妈提一提，能不能把家里留给建平的工作先让给悦悦，又不敢提出来。 因为他知道，他妈原本就为他爸去了的事情难过，前几天也为着另一个岗位和他大伯母吵了一架，现在他要真敢提出来，还不知道会把他妈气成什么样呢？ 想了又想，杨建民还是没敢今天说，但他心里却想着，等明天他妈心情好一点，再提这事吧。 只是，悦悦那边，今天晚上怕是还得再难受一晚了。 他也不是没有听见他妈问的话，但他也是真不敢回答，因为刚刚他到家的时候，自家大妹妹的眼泪都还没干呢。 他也问过寡言的弟弟了，虽然他只简单说了几个字，但他还是明白了，他大妹妹就是因为她对象的事情惹得他们妈发了火。 所以这会儿，对他妈问的问题，他就选择了无视。 温明才不在意杨建民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这会是想着，要不，就如了这孩子的意，让他娶了那个什么悦悦？ 她不是想要工作不想下乡吗，那简单啊，嫁给杨建民，她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她，反正现在已经七六年。 这样想着，温明心里也就有了主意： “建民啊，你也二十三了，该处对象了。” 杨建民一愣，不知道他妈怎么会提起这茬，但她的话一落，他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姜悦悦的身影。 他低下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心里也慌张起来： “妈，我，我的事情不急。” 温明自顾点头， “嗯，我得找你二婶说说去，你哥离得远，我管不上，你这就在眼门前的，我得提早操心。” 她叹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遗憾： “你爸还在的时候，就和我念叨过，不知道是你先处对象还是你哥。总是希望你们兄弟俩，能有一个早点结婚的，没想到，你爸他……” 说完，她就抹了抹眼角，再次长叹了一声。 杨建民听他妈提起他爸，心里也是难受极了。 家里的几个孩子中，去了部队的大哥不说了，留在家里的，数他和他爸说得上话，父子俩高兴的时候，还会就着一捧生米喝上两杯。 可是以后，以后他再不能陪他爸喝酒了！ 想到这里，杨建民心里越发难受，眼睛杨热热的，他赶紧偏过头眨眨眼，不让他妈看见他已经在湿润的眼睛。 温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赞了一声自己好演技之后，也不由点头，还不错，这小子看来还能掰回来？ 不是很确定，毕竟谁知道那什么鬼剧情还可不可逆。 第6章 有什么是别人不能知道的？ “行了，行了，别的现在咱也不说了，建平，放下你手里的书本，跟你二哥一起，打点水把家里到处擦擦，打扫打扫。你们爸走了这么些天，这家里我也没收拾，看看这脏得跟个猪圈似的。” 说完，她又去拍那扇关闭的房门， “杨满春，你伤春悲秋够了没，够了就滚出来把家里的脏衣服收出来洗了。惯的你们是吧，老娘什么时候教你们的，吃自家的饭，干别人家的活？” 完了才转身看着杨建民： “建民啊，你看着点，屋子打扫干净些，妈去找你二婶说道说道。不然这过两天和你相看的姑娘来家里了，家里还脏的不像话。” “……” 杨建民很想告诉他妈，他有了心仪的对象，可是这会儿，喉咙里却跟堵上了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妈出了门。 温明可没管留在家里的几个孩子在想什么，她是真去了她说的那个二婶家里。 这位二婶，姓吴叫吴丽蓉，除了和温明一样在纺厂有个工作之外，人家还兼职做了媒婆，这周边几十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当然，她这人也是出了名的真厚道，不仅做的媒是真的让人家小对象些尽量的圆满了，平时处事说话也是很不错的。 温明去找她，倒不是为着杨建民的事，而是想请她帮忙，在附近帮着换两只能下蛋的母鸡回来，家里那个最小的姑娘，六岁了，看着不到一米的身高，瘦得怕是也没二十斤。 这怎么能行呢？ 在她的记忆里，她自己六岁入学的时候，身高有一米二不说，体重也有三十斤，就这，她妈当时都还嫌弃她瘦了，要给她补补，那满妮丫头现在这样子，不更应该补补吗？ …… 吴丽蓉家，和温明他们住同一个院子，只是他们是在 说起他们家现在住的这个大院，那也是大有来头，据说早年间是一家资本家的主宅，大三进的院子，当时这院子里住的，可是除了那资本家一家二十几口子人外，还有长工下人什么的近百人。 可以想想，这院子该有多大了吧？ 抗倭战争时期，这院子就被那资本家的当家人捐赠给国家，后来全国解放，京西这边建了纺厂、机械厂几家厂子，这院子就被切分开来，分给了最早在这边建的纺厂。 温明一家搬来这边，都是六二年杨根生转业回来之后，被分配到纺厂的事了，算下来，他们一家在这个院子，住了也是十四年的时间了。 “快进来。” 两人老远就打了招呼，等温明一走近，吴丽蓉就将她拉进屋里， “吃枣子，我从乡下带回来的。”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她们两人又都是在纺厂的女工，也就没多客气地兑水出来，只是等温明坐下后，给温明递了几颗米枣。 温明接过，塞了一颗到嘴里，倒是甜滋滋的， “还有多的没有？” 她换点回去给小姑娘吃。 吴丽蓉点头，用一个玉米壳编的篮子给她装了小半篮子： “换什么换，我这也是别人给的，你尽管拿回去，给家里的小丫头吃。” 多可人疼的小丫头，现在又没了爹。 “你找我啥事，说吧。” 知道温明可不是个会上门跟人闲聊的人，但她倒是猜不到温明是有什么事找她。 温明将手里剩下的枣子丢进篮子里，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你看着换，按我们家现在五个人的人头，要说养三只也没问题，不过两只也尽够了。” 吴丽蓉点头，对她来说，这都是小事， “没别的事了？” 她下午也是听说了，这人今天中午可是哭得伤心极了，她就想着，温明是不是还遇上什么难事了， “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别藏在心里，说出来，我帮不了你，不还有何大姐吗？” 何大姐是街道办负责管辖他们这一片的老大姐，也正好住在他们这院儿里，就在最前面那一进。 温明摇头，谢过她的好意， “你看我是有事藏着的人？” 两人又说了几句，吴丽蓉的大女儿朱玉珍也下班回来了，温明就拿了吴丽蓉给她的米枣回了家。 家里，两个小子倒是已经把家里打扫得干净，连窗户的玻璃和窗框看着也是擦过了，就只杨满春还在压井旁边的洗衣台洗衣服。 温明也没去替换她，还回屋将她和原来杨根生睡的床上的床单被套拆了，抱给杨满春： “你们床上的也去拆了。” 记忆中，几个孩子床上的，也都超过半个月没洗了。 至于她自己床上的，早几天其实就该换的，只是她自己没有调整过来，没心情换，才拖到今天。 不提两小子去换自己床上的床单被套，杨满春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脏衣服、被子都快哭了，从小到大，她也不是没洗过衣服，但之前洗的，一年也没今天一天的多吧？ 她想哭，心里是真委屈极了，中午还没吃饱饭，就被她妈推出门，后来她妈走了，她也只顾伤心没想起再去吃点，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可是看着又拿了几件脏衣服出来的她妈，她更委屈了， “妈，咋这么多？” 就不能等周末的时候，她妈自己来洗吗？ 温明没理她，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一个，丢下手里的几件杨根生原来穿过的衣服就回了屋， “建民，你和建平的脏衣服全收出来。省得有人只知道给别人家干活，忘了自家还有这么多事堆在那儿。” “……” 杨建民刚换了脏的床单被套出来，又回去拿了他和杨建平的脏衣服，然后眼带同情地拿给自家妹子，他其实很想问问，中午的时候，她到底怎么惹着他们妈了，但看着自家妹子满脸的眼泪，他还是没敢问，就别戳她的心窝子了吧。 院子里其他的人家，其实早就在隐隐地小声谈论，他们中，有的是真不知道温明为什么会都下午六点了还让杨满春洗那一大堆的衣服，有的消息灵通的，倒是猜出些原委： “怕还是这丫头和李家的事情。温明两口子不是一直就没同意她和李家的事情吗？” “那的确是不该同意，这岁数差的太多，家里条件也不咋样。” “那也该关上门来在屋里好好说，哪能这样闹得全院子的人都看见？” “……” 温明可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也没有什么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再说，杨满春处了对象这事，不说他们这三进院的人知道，前面两进院知道的人怕也不是少数。 既然这样，又有什么是别人不能知道的？ 温明反而觉得，就是要让所有知道杨满春处了对象的人清楚，关于杨满春和李家那个李长春的事情，她温明就是不同意。 换好床单被套的温明，去了厨房，本来都已经捅开了炉子打算自己做饭了，想想还是喊了杨建民和杨建平： “做饭去，往常你们爸还在的时候，他都能时不常的做顿饭给老娘吃，现在他不在了，活该你们孝顺老娘。” 她将晚上做什么饭，炒什么菜安排了，也不管两个脸上如同被雷劈了表情的儿子，自顾自地去了客厅，拿出一个作业本来，打算教教满妮小姑娘认字写字。 刚码完这章，晚点改。 话说，宝子们看完孤注一掷，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呀？ 兰子已经连着两个晚上做梦梦见自己遇到诈骗了。 第7章 在某方面有些缺陷的孩子 不提那兄弟俩去了厨房如何地手忙脚乱做饭，温明让满妮坐在板凳上，自己则拿了另一张板凳，在她后面岔开腿坐了，然后将本子摊在满妮面前。 她先是写了大写的一到十，接着又在下面写了对应的数字，然后才用笔指着，一个一个地教满妮认。 “乖宝，明天就要上学了，这些字，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好不好？” 她见满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写的字，摸了摸满妮的头，语气温柔极了： “来，跟着妈妈念。” 满妮其实真不想开口，但也知道自己这个年龄，要是不学这些，也太奇怪了点，于是只得跟着一个字一个字小声地念。 她低着头没看见，温明听到她的声音，眼里激动的都要流泪了，只是竭力的在压制而已。 念了两遍，温明仍然耐心十足地继续要教她念，她就死活不再开口了。 温明也没再强求，只问她： “乖宝，妈妈指，你来念好不好，妈妈看看你学会多少了？” 心里在考虑自己要会几个，嘴里也不由地跟着温明手上的铅笔头出声，不知不觉间，将二十个字全都念完了，满妮都没发现，她还皱着眉头在想，这个年代，一年级教的会是这些吗？ 温明激动极了，要不是怕吓着满妮，她都想抱着满妮狠狠亲两口。 尤其是见到满妮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她更是动都不敢动了，就怕打扰满妮心里的想法。 她一只手不停地揪自己的大腿，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一边心里却难受极了，多聪明的孩子，上辈子怎么就那么可怜会遇到那样糟心的事情呢？ 她不由在心里默默决定，这辈子，有她温明在，绝不会让这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过些日子，带这孩子去医院找医生看看，也不行，不能直接带这孩子去，她得先去打听一下，哪家医院有会心理精神疾病治疗的医生。 不明白温明怎么突然停下了，满妮抬头看向她，却发现温明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她的表情有带着点怜惜。 满妮低头，眨了眨眼，心里猜测着，自己到底有什么是需要温明这个妈怜惜的？ “乖宝，妈妈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杨家这两个女儿，名字都是她的前夫哥杨根生给起的，他说的，是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幸福圆满地过一辈子，所以生在春天的大女儿，就有了满春这个名字。 生在夏天的小女儿呢，如果叫满夏，倒是不怎么好听，杨根生就说了，这可能是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又是个香香软软的闺女，不如就用妮字，大名杨满妮，小名妮儿（拼音连读：nier），虽然也识字，但一向还是以夫为天的温明能有什么意见，于是小女儿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这时候一边写杨满妮三个字，温明却在心里吐槽，这个名字听着是好听了，但这中间的满字，怕是有些为难刚学写字的孩子。 事实也确实有些为难满妮，要知道，满妮上辈子是学过很多东西，但用手拿笔写字这件事，她还真没做过。 不是她不想学，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学写字的那个强度，所以打从她会认字，都是在平板上直接用拼音敲出来。 这时候的满妮，拿着铅笔，其实也没怎么用温明纠正她拿笔的姿势，但笔，却怎么也不知道从哪里落下。 满妮闭眼，不想承认这一刻的挫败，明明，她是识字的，怎么拿着笔，就不会了呢？ 温明不知道满妮的复杂心思，她已经抓着满妮的手，带着她开始一比一画的写，写的同时，她的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横、竖、撇、捺……” 因为是握着满妮的手，这字就写得有些歪歪扭扭，当然，这也是生在现代的温明，字本来就写得并不是很好的原因。 温明心里是不满意的，但她知道自己写字的能力，的确比不上那些从小就写得好、或是专门学过书法的人，她心里叹气，嘴上却在夸赞满妮： “我们满妮真的棒极了，妈妈再教你写两遍好不好？等再写两遍，妈妈去给你摊鸡蛋饼。” 中午就说了要给这孩子摊鸡蛋饼的，但她当时情绪失控，给忘记了，晚上怎么也要给补上。 满妮没回应她，她也不在意，只继续抓着满妮的手教她，依然是一笔一划，声出笔落。 两遍过后，温明也就当真没再继续教她，只松开她的手，让她自己玩儿，她则起身去了厨房。 不提满妮半是新奇半是认真地开始自己写写画画，温明进了厨房就看到满地的水渍，和混乱的灶台。 她不由扶额： “你们是打算掀了厨房，还是打算淹了厨房？” 还是做饭做得少了： “以后家里的晚饭就都交给你们了。” 说完就从柜子里摸了颗鸡蛋出来磕在碗里，又拿了面粉出来，加了一小勺在混了半碗水的蛋液里，等用筷子搅得顺滑了，又撒了几颗盐，这才看向自她进门就没动的两个儿子： “看着我做什么，说了晚饭交给你们，你们还等我做？” 一边又拿出家里以前的一口没舍得拿出去换掉的小锅出来洗： “没关系，你们慢慢做，哪怕晚上十二点才吃晚饭，我也等得及。” 小铁锅洗干净，又将还没煮好、却看着明显会糊的粥端开，把小铁锅座上去，等锅里冒烟了，这才用筷子挑了一小块猪油进去，油化了，她也没急着挪开锅，而是等锅冒大烟了才移开来，同时也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顺着锅沿滑下。 三张面饼摊完，面糊也不剩下了，她在心里又给自己点了个赞，很好，三个足够她家小姑娘吃了。 又将煮粥的锅放回炉子上，还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两个不停吸鼻子的小子： “锅里搅一搅，没见已经糊锅了？” 就没见过煮粥也能糊锅的！ 完了就在两个儿子互相对视、略显窘迫的眼神中，端着放面饼的盘子回了客厅。 …… 满妮已经慢悠悠地画满了一整页纸，正要再翻一页，温明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她有些傻眼，怎么就写完一页纸了？ 看着纸上面歪歪扭扭的杨满妮，她的眼睛又眨了眨。 她的名字？ 她有名字？ 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上辈子活了二十一年，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名字，因为不管是护士还是医生，永远都只用二十七床在称呼她。 那她现在有名字了，杨满妮？ 是的，刚刚她这个新妈妈，就是这样教她的，她的名字，杨满妮！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满妮不知道，温明是又被惊讶到了，不过惊讶之后，她心里也觉得理所当然。 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有见过那些有自闭症的孩子，但偶尔刷到的新闻或是视频，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告诉她，像是满妮这种在某方面有些缺陷的孩子，他们中，很多的人智商都比一般人高。 她轻轻地将盘子放下，然后在满妮身边蹲下来，用手取了满妮还捏在手里的铅笔， “乖宝，妈妈带你洗个手，回来咱们吃鸡蛋饼，喝麦乳精好不好？” 满妮的眼睛移向她的脸，又转脸看向桌子上散发出鸡蛋面饼香味的盘子，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第8章 各种心思倒腾 满妮是很少吃这些的，她吃的更多的，都是易消化的营养餐，更多的都是流食。 所以乍一看见这样香味浓郁的吃食，又是她只见过没吃过的，她只觉得嘴里的口水不停往外冒。 眼见着满妮眼里的渴望就像是要化为实质，温明激动坏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教这孩子认认字，她就能跟着开口说话； 不过是给这孩子做点新奇的吃食，她的眼里就有了神采。 但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带出情绪来，以免吓到这孩子。 她伸出手牵着满妮的小手，又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 “乖宝，是不是肚子饿了，那妈妈带你去洗手好不好？” 满妮收回看盘子的视线，目光落到面前和她视线对上，满眼激动却在竭力压制情绪的女人脸上，不由地又眨了眨眼。 温明得到了她的回应，就势抱起她，直接去了杨满春还在洗衣服的井边，用压水井旁边桶里的水给满妮洗了手，这才又拉着满妮回屋。 全程她都没有看原本埋头洗衣服、见到她出来满眼希冀的杨满春一眼，似乎她的眼里只有满妮这一个孩子。 …… 杨满春的眼泪如同没有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外冒也没换来她妈一个眼神，心里这会儿已经不仅仅是委屈了，还有满腹的心痛和不甘。 心痛的是，她妈怎么会这样无情又冷酷地对待她，好像她的眼里真就没了她这个以往也被他们疼爱着的大女儿； 不甘的是，凭什么呀，她妈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凭什么是她一个人在这里洗得手痛，蹲得脚麻，饿得胃疼？ 她都闻到家里饭菜的香味了，她只觉得心里越加的难受，恨不得扔了手里的被套进屋去，可是潜意识里知道，她不能，不然她妈真会以她想不到的手段收拾她。 这时候的杨满春，也终于回想起自己还年幼的时候，家里比她大七岁的大哥，说要去当兵时，她妈不同意，她大哥就以绝食相抗的事。 她妈当时是怎么做的？ 天天中午不是炒鸡蛋就是去买肉，不是去跟人换鱼就是去换鸡回来炖汤，整整一个星期啊，她大哥不管是不是真心想绝食，反正到了 尽管后来她大哥还是在他们爸跟他们妈做通工作后去当了兵，但那时候已经十一岁的她，却永远不会忘记她哥真被馋得口水直流、双眼泪汪汪的模样。 所以这会儿的杨满春虽然心里难受又满腹怨气，却怎么也不敢扔了手里的活不干。 不仅不敢扔了手里的活，她还得暗暗给自己打气，得快点洗完衣服才能回去吃饭，不然，她妈或许真不会给她留一口吃的。 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杨满春手里的速度加快，倒是终于赶在她二哥喊吃饭的当头洗完了最后一床床单。 顾不得手臂手腕的酸痛，她赶紧喊了一声杨建民： “二哥，你来帮我提一下桶。” 她是真的饿得没有力气了，头晕眼还，连就这样站着都好似在打晃。 杨建民听见她的喊声，还是看了一眼早就给满妮喂完鸡蛋饼、这会儿正抱着满妮、给满妮读书的温明，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走出去帮自家妹子把洗好的衣服提到屋檐下。 杨满春跟上，却还不敢进屋，直到在杨建民的配合下将所有衣服晾在晾衣绳上，她才战战兢兢地跟在杨建民身后进了屋。 温明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起身抱着满妮走到桌子旁边，问过满妮还吃不吃之后，才说了一声“吃吧”。 这顿晚饭其实已经比之前晚了至少两个小时，不仅几个大孩子饿了，温明自己也饿了。 她一边吃饭，心里一边决定，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就这一回也就够了，等明天，她要先给自己准备点吃的，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等他们做好饭吧？ 这顿饭也吃得相当安静，一时之间也只听得桌子上不停传来的轻微的碗筷碰撞声，母子女四个，也是各有心思。 满妮看着桌子上简单的饭菜，想的是，她以后也能这样随便吃了？ 她眨眨眼，肚子饱饱的了，可看着他们吃，她也还想吃怎么办？ 温明想的是，要让她选择，她是真想直接不管这几个孩子，当然，最小的两个除外。 但她现在接手了原身的身体，用了原身的身体，才能让自己又有了这多来的一辈子（虽然是个绝经期的老年妇女，但好歹多活了一世不是），那她就该好好教养几个孩子，尤其是她这个大女儿。 至少也要让他们各自成家，让他们平安活到老吧？ 有人可能会说她圣母，温明心里笑笑，就当她是圣母吧，她连穿越穿书这种事情都遇上了，她能不信一信以前从未信过的因果吗？ 只是对于要怎么解决几个孩子的死劫，她心里还得好好想想。 大儿子不提了，他在部队，就是会牺牲，也是三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大女儿呢，这丫头今天晚上被她这一折腾，怨气可能会更大，不过没关系，只要她没有胆子偷了家里的户口本去领结婚证，只要她没有脸皮就这样住到李家去，那她就有的是耐心慢慢跟她耗； 至于小儿子和小女儿，就更简单了。小儿子是因为大女儿出事才出的事，小女儿也是因为最后没了妈才会被人偷偷卖了，那只要大女儿和她本人不出事，以后这俩孩子的事情也就不会再有。 说来说去，二儿子其实才是几个孩子中，最应该先解决问题的。 温明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差不多要吃完饭的二儿子，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就按照下午想的来。 杨建民虽然手上的筷子没停，心里却也在想着姜悦悦的事情，他在考虑，明天要怎么跟他妈开口说建平那份工作的事情，也在考虑他妈说的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情。 他心里还在想，他要不要明天先跟姜悦悦提一提工作的事情，也趁此机会跟她表白，毕竟，这两天他也能看出来，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心里想通了对这两件事模糊的处理决定，杨建民觉得嘴里的饭菜突然变得好难吃，他抬眼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他妈和自家妹子、弟弟，又低头夹了一筷子厚厚的土豆片。 杨满春呢，等肚子里终于好受点了，她也在暗暗观察她妈，因为今天这一天，她妈实在太反常了。 以前她和她爸也是不同意她和李长春的事情，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不给她留一点颜面的骂她，甚至让她洗一家人的衣服处罚她。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觉得委屈，她是忘记了家里给她出四百块钱换置工作的事情，但她忘记了，不也是他们从没有跟她提过吗，她也一直都以为，她的工作是李家人和李长春费了很大功夫才换来的，哪里知道是她爸和她妈出了大力啊？ 再说，就算是他们家自己出了大力，那要是没有李家人的消息，她不也同样没有拥有这份工作的机会？ 心里面各种心思倒腾，最终还是顺着中午她妈提出的那些问题想下去了： 既然她的工作是他们家自己费了很大功夫才换来的，那李长春他妈凭什么经常说他们家为了她的工作费了多少心思？ 她当时是怎么就看中了比她大十一岁的李长春的，明明当时她是想和她那个高中同学处对象来着？ 然后这一年多，她怎么就跟被人下了降头一样，会经常跑去李家干活，还时不常的给他们家买东西？ 想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越想越头疼，越疼越厉害，她不由地揉着头： “好疼……” 第9章 还是她家小姑娘乖巧 温明离她最近，丢下手里的筷子一把就捏住了她的后脖颈，才防止她滚下桌子，她另一边的杨建民也反应过来，一手拉了她的手臂。 “建民，抱你妹妹回房间。” 温明松开手，看了看并没有被吓到的满妮，这才对坐在她对面的杨建平说到： “建平，看着你妹妹点。” 完了就跟上杨建民的脚步回了杨满春的房间。 满妮面上不显，心里也是担忧的，她想到了自己躺在病床上的那些年。 她跟着温明身后，一起进了杨满春的房间，站在门口，怯怯地看着温明安排事情。 杨满春已经被杨建民放到床上，温明就看见，只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满天大汗的杨满春双手抱着脑袋还在不停喊疼。 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出意外的滚烫的吓人， “建民，去兑盆热水。” 她冲着面色有些惊慌的杨建民说了一句，就去了客厅拿杨根生以前没喝完的白酒，还拿了家里常备的退烧药，又倒了半杯温水，这才再次回了房间。 让杨建民扶着杨满春，她给硬塞了药到她嘴里，见她咽下去了将杨建民打发出去： “你弟弟看着你妹妹，你去把锅碗刷了。” 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慌张的，这个年代的发烧，可不是现代医药发达的时候，这要是经过她的物理降温降不下来，她还真怕会让这姑娘烧傻了， “刷了锅碗你去看看自行车的车胎有没有气。” 真要是降不了温，哪怕是大晚上的，也得送医院了。 等杨建民出去并关上门，她才给这姑娘解了衣裳，用帕子拧了兑了白酒的热水给她擦身子，前胸后背，手脚心，脖子前后擦了个遍，才将床上的薄被搭在她身上。 担心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满妮，她又去吩咐杨建平给满妮洗了手脚，并将满妮放到杨满春床上的另一头，看着她闭眼，她心下才松口气。 就这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她自己的身上也汗湿透了，心下一放松，就是一个激灵。 看了一眼仍然满面潮红的杨满春，她还是回她自己的房间去换了衣服。 靠坐在床边，温明的思绪又飘远。 她还在很小的时候，也就是七八岁吧，那时候，她爸妈要忙生意，她就跟在乡下的奶奶身边。 有次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倾盆大雨，身上的衣服、书包全都湿的透透的。 但是回家的时候，又恰好遇到她奶奶锁了房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就一个人坐在门槛旁晒她书包里的书本，同时也将湿透的衣服穿到半干。 当夜，她就发了高烧。 那时候的农村，家里的孩子有点什么咳嗽、发烧，可不会大半夜的送去医院。 她奶也是拿酒兑了热水给她擦身子，然后把一团加了酒调出来的面糊放在一块一尺左右的白布中间，再把这块裹了面糊的布放在她的胸口。 也就是这样，她扛过了还在农村待那七八年的两次发烧，直到考上了高中，回到她爸妈身边，遇上什么感冒发烧，才会被送去医院。 温明收回思绪，将目光移向面前脸看着已经不怎么红的杨满春身上，又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的体温确实降下不少，她才放心地也爬上床挨着满妮困极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现代，看到她五十多岁的父母在她的房间互相抱着痛哭。 她喊他们，想告诉他们，她还活着，在他们还是少年的那个年代活着，可面前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着，他们听不见，也不看见她。 她只能跪在地上哭泣，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她面前。 …… 蓦地被惊醒，耳畔明显的湿意告诉她，刚刚，她确实哭过了。 转头看着杨满春这间不过五六平米、被隔出来的卧室，她心里不由又想叹气。 杨根生转业回来分配到纺厂之后，厂里就给分了两间共计二十个平方的房子。 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他就把两间房隔成了四间，两间给三个儿女：杨建国、杨建民和杨满春，而当时不过两三岁的小儿子就跟他们夫妻住在客厅里面的卧室。 等小儿子满了五岁，才被撵去跟着自家两个哥哥住一屋。 因为儿子多，一张床肯定是住不下，杨根生又去找木头自己做了一张高低床，放在那间同样只有五六平米的房间里给三个儿子住。 温明又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睡得这张床，又想想就要结婚的杨建民，这次是真的叹气了。 “妈？” 是杨满春的声音。 温明坐起身来，见着小小的窗户口透进来的微光，这才发现，原来天光已经微亮了，难怪杨满春已经醒来， “头还疼吗？” 杨满春低着头，眼泪又在往下砸。 温明闭眼运气，翻身下床， “没事就起，大早上的哭什么？你爸是死了，老娘还没死呢！你这一睁眼就哭，是指望老娘也跟你爸一起去死？” 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姑娘，挨骂的时候哭，不骂她的时候也哭，这大早上的，她才刚睁眼，她又继续哭。 她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这样流眼泪，这样流眼泪、这样哭就能解决事情吗？ “妈，呜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往后她不会再去李家了，只求她妈别再生气，也千万别像她爸那样丢下他们。 杨满春抱着温明的腿，跪在她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昨天晚上，她头疼得迷糊，但她妈急得让她二哥将她抱进屋，又给她喂药和擦身，她都知道，只是身体动弹不了，也说不了话。 后来她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面，不仅她爸没了，她妈也不要他们，说让他们以后都好好的，然后就倒了下去，不管他们几兄妹怎么哭喊，她妈都躺在床上不理他们。 她吓得大哭，她知道是她惹她妈生气，她才不要他们的。 梦里面，她慌得要命，他们已经没有了爸爸，怎么可以再没有妈？ 那一刻，她无比后悔，李长春有什么好，为了他，她居然将一直疼爱她的妈气死了？ 她在梦里抱着她妈哭得撕心裂肺，心里许愿，只要她妈能活过来，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嫁人了！ 可能是在梦里哭得太过伤心，她惊醒了过来，一醒来，她就看见她妈和妹妹也在她的床上挤着。 那一刻，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庆幸。 委屈的是，明明她妈也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疼爱她，为什么昨天要那么凶狠地骂她？ 庆幸的是，她昨晚做的只是个梦而已，她妈没有像她爸一样不要他们。 “……” 刚穿上鞋，腿就被抱住，温明低头看着跪在她面前哭成泪人的杨满春，还是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们了？老娘上辈子欠你们的还没还清，这辈子不还完，怕是死都闭不了眼。所以你放心，除非你嫁了人不要老娘，否则老娘一辈子都是你妈！” 她将杨满春有些敞开的扣子扣上， “给你妹妹洗脸梳头，老娘做早饭去。折腾了老娘一晚上，一早醒来也不放过老娘。” 她兀自低头捏了捏睡眼朦胧、坐在床上揉着眼睛，看着她们的满妮的脸， “你姐上辈子是水做的，这辈子打算发大水是不是？”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然后瞪了杨满春一眼就出了房间。 满妮睡眼惺忪地跟着杨满春下地，由她牵着手一起出门。 …… “起来了不去洗漱，不去帮着老娘做早饭，站在门口做什么？吓死老娘你们就满意了是吧？” 温明后退一步，差点没踩着她身后的满妮。 她瞪眼，任谁一打开房门，门口站着两个大小伙子，也会被吓一跳的吧？ 杨建民咧着嘴笑，他能说，他们兄弟俩是被他妹子的哭声给吓醒的吗？ 前几天她妈哭着倒下，大半天的都没声息，已经吓到他们了，刚刚听到杨满春哭得那么厉害，他们还以为…… 温明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先去洗漱，完了帮我做饭去！” 早饭是母子三人共同做的，南瓜粥配小咸菜，她还给杨建平和满妮一人煮了个鸡蛋。 “妈，你吃。” 杨建平将给他的鸡蛋剥了，放到温明的碗里。 “你当我不想吃？这不是只剩两个了？给你吃你就吃，吃了给老娘好好读书，老娘还指着你往后出息了孝顺老娘呢。” 不行，这习惯要不得，怎么就一直张口闭口的老娘呢？ 温明将鸡蛋用筷子叉到杨建平碗里，又看了看吃鸡蛋吃的香甜的满妮，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嗯，还是她家小姑娘乖巧。 被她称赞乖巧的满妮，这会儿心里其实真没想到要将鸡蛋让给她吃，还是见杨建平的动作，她才反应过来，应该先将鸡蛋让给她这个妈吃的。 所以当温明的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她就将拿着鸡蛋的手伸了出去： “吃。” 简单的一个字，家里其他的三兄妹却瞬间抬头看她，一个个的怎么也不相信，他们家这个最小的妹妹，开口说话了？ 温明在昨天已经惊讶过了，这时候见满妮让她吃鸡蛋，虽然心里对于满妮的举动激动，但比起另外三个，倒是好了很多。 “嗯，妈妈吃。” 她沿着满妮啃过的地方，轻轻用牙咬了一小块，然后在小姑娘眨巴的双眼中，笑着说了一句： “真香，真好吃。” 第10章 一眼就能看到她 吃过早饭，家里的人便上班的上班，满妮也被温明牵着手送到学校。 她所在的小学和杨建平的高中离得远，温明一路上就再三叮嘱她，一定要等到妈妈来接再出校门。 不仅如此，她还悄悄找了老师，再三请求老师一定要帮她多照顾着点满妮： “我们家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问她问题也不会回答，但她很聪明，什么事情教她一两次就会。” 十万个不放心，要不是眼看满妮的班主任就要不耐烦了，温明都还想再说几句。 出了校门，她甚至都想扒着围墙往里看看，看看满妮有没有见不到她哭闹，看看有没有熊孩子欺负满妮。 一步三回头地从学校离开，到了厂里食堂，上班择菜的时候，她心里都记挂着满妮。 也是这时候，温明终于理解了，还在现代时那些扒在幼儿园门口，不放心离开的家长们的心情了。 我们的满妮小朋友呢，她睁着一双因为脸瘦，更加卡姿兰的大眼睛，看看在课桌不停扭动的这个，又看看在教室里跑来跑去的那个，总觉得自己的眼睛怎么也不够看。 只是很快的，她就觉得没趣了，然后就又看着前面一个小姑娘的牛角辫发呆。 教室里所有的声音，也慢慢地开始远离，她的注意力，终于落在了前面黑板上的几个大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心里默默念着，手指也在课桌上划啊划的。 突然，视线被遮挡，她眨了眨眼，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 她想起来，她刚刚看到的牛角辫，就是她头上的。 她看着人家小姑娘的脸一眨不眨，那个小姑娘也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最终还是那个小姑娘败下阵来： “我叫黄筱筱。” 满妮没开口，心里想着，她知道了，她叫黄筱筱。 那位叫黄筱筱的小姑娘正想问满妮叫什么，讲台上就传来老师让他们坐好的声音。 黄筱筱赶紧回转身，乖乖地坐好。 满妮也跟着学，见她坐得端正，不由地也将腰板挺直了。 同桌的小子，脚下又开始不停地晃，满妮眉头都没动一下，只认真听着讲台上的老师说话。 她已经完全屏蔽了除了老师的声音之外的所有声音，不过，前面老师的话，她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什么是班长？什么是组长？ 她的眼里慢慢地带出点疑惑，小小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原身小姑娘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词语啊！ 好在这些听不懂的很快就没了，只是接下来老师又让他们做卫生。 哦，就是扫地，擦桌子。 然后她被分到一块破旧的抹布，拿着抹布的满妮刚刚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倒是见过别人擦桌子，可她自己不会啊？ 她的班主任老师这会儿也注意到了她，她还记得，这孩子的妈妈，在离开之前对这孩子怎么怎么的不放心，于是她走近满妮： “杨满妮同学，你怎么不动手？” 满妮听见她的声音才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她不会，也没人教她。 可惜老师看不明白她的眼神，只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抹布， “那你跟黄筱筱换一换，你去扫地。” 接着她就将正在画着大字的黄筱筱喊来，让两个孩子交换了工具。 手里被塞了一把扫帚的满妮，心里更加无措，扫地，她没见过，不，见过，昨天晚上还见两个哥哥在家里扫过地。 于是，她拿起扫帚，可是，要怎么开始？ 满妮开始了她扫地的研究工作。 好在这份工作并不复杂，她一边回想两个哥哥是怎么扫地，一边手里不停调整动作。 学倒是学会了，可扫了半天，旁边两个孩子都已经扫完，她还划了一半不到。 全程看着她的老师终于明白了什么，她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黄筱筱，你去，把杨满妮手里的扫把拿去，把地扫好了。” 说完这话，她就抢了满妮手上的扫把，递给听见她喊，很快跑来的黄筱筱，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办公室。 她得去找主任说说，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个傻子送到别的班里去。 不知道被当傻子的满妮，手里的扫把被抢，还没反应过来呢，黄筱筱已经将她没扫完的地方又扫了一半了。 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好在没过多久，班主任又黑着脸回到教室，同时宣布了放学。 满妮眨眨眼，放学的意思她知道，就是可以回家了。 她又想起温明离开时告诉她的，要等她到了，她才能出去。 于是，她就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听见放学，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而是继续乖乖地坐在座位上。 班主任老师见到她没动弹，就喊她： “杨满妮同学，放学了。” 这个傻子，这是连放学的意思都不知道吗，她妈还说聪明，她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孩子。 伸手粗鲁地将端正坐着的满妮拉起来往外扯，直到教室门口，她才将手松开，同时还嫌弃地将满妮往前一推， “别站在门口，我要锁门了。” 话落，门也锁上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这边。 满妮并没有被她推倒，只是打了个趔趄，她很快站稳。 可这时候她也觉出不对了，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都不在教室门口？ 他们都去了学校门口吗？ 教室门锁上，是下午也不上课了吗？ 她站在门口犹豫，是到学校门口去等，还是就在教室门口这里等？ 想了想，还是决定往学校门口去，她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争取她，嗯，她妈妈，一眼就能看到她。 走了两步，又想起早上背着的书包，好像还在教室里，她又往窗户边去，踮着脚往里看，直到看到自己的书包，她心里才松口气。 但是现在她也纠结了，书包没拿上，教室门也锁上了，她要怎么把书包拿出来？ 站在教室窗户边的满妮，脑子里不停地思考，完全忘记了这时候的校门口，温明会来接她的事。 第11章 怒极 温明在校门口没见到满妮的时候，她就已经猜测出，满妮很可能还在教室。 于是她就直接去了满妮所在的班级。 果然不出所料，满妮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教室的窗户边，背靠着窗户看着外面。 看见她的时候，满妮眼里就出现亮光，她眨眨眼，回头看了一眼被关的教室。 温明一看她没背书包，能有什么不明白的，点了点她不知道糊了什么，有点脏兮兮的鼻尖，笑道： “书包忘记了？” 然后拉了她的手： “没关系，下午放学的时候记得就好。” 满妮收回看她的眼神，由她牵着往校门口走。 经过这一遭，一上午心神不宁的温明倒是放心了不少，至少这孩子不会哭闹，也知道站在原地等她。 母女俩也没回去，而是直接去了纺厂。 温明是要去接满妮，才跟人换了会儿工作，这会儿她回来了，虽然已经不用再给工人打饭，却也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给满妮打了饭菜，见她吃着了，她才换上工作服。 “这孩子可真乖巧。” 同一个厂子的人，温明家的老闺女有病，几乎没谁不知道。 但满妮虽然不怎么说话，却长得乖巧可爱，只要见到她的人，无一不会带着怜惜的眼神说她乖。 当然，背后也会有更多的人嘀咕，温明家的老闺女是个傻子，这不，食堂外面吃饭的人里，就有人看着安安静静吃饭的满妮低声嘲讽了， “也是不嫌弃丢人，四十岁了还怀孕生孩子，这生的孩子没问题才怪？” 说话的人，赫然就是和温明一家住一进院的陈桂香。 她这话一落，倒是惹得和她坐一起吃饭的人多看了她两眼： “你是四十二岁了，才嫁给你家张一刀的吧？” 不也生了个老来子，说人家温明做什么，至少人家那还是原配。 陈桂香一噎，紧跟着撇嘴： “那我家来宝至少没毛病。” 这倒也是，刚刚问她话的女人也就不说话了。 陈桂香好似得了什么大便宜，嘴里的话不停，反正是怎么贬低温明怎么来， “老闺女疼着又怎么样？再疼也是傻子，还是个没爹的傻子，就算长大了，以后也是嫁不出去的货色。你说是吧？” 她见对面的人低着头不看她，还拿下巴“嘿，嘿”人家，丝毫不知道，温明就在她背后冷冷地盯着她。 原本打算送满妮回家睡一觉的温明有了教训，知道她的头发油腻，就没上手扯她头发，而是一把抓了她后脖子的衣领，将她往地上一甩，接着就是脚往上踢： “陈桂香，老娘就他么的不该放过你！” 一脚踢过，她就直接弯腰抱了满妮起来： “我老闺女是不是傻子碍着你什么了？我老闺女才六岁的孩子，她长大后嫁不嫁的出去，用得着你陈桂香操什么心？” 她满脸冷意看了一眼和陈桂香一桌吃饭的几个女人，这几个，都是厂里平时最爱嚼舌根的。 也没搭理旁人，更没再看一眼倒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她的陈桂香，抱着满妮就出了食堂。 满妮回头看着满室寂静的食堂，眨眨眼，心里佩服温明极了， “妈，不气。” 她伸手捏捏温明的耳朵，想告诉温明，这没有什么是值得气愤的，她本来就有病不是吗？ 温明对她这两天的反应其实已经足够惊喜，但都比不上这一刻满妮让她不气的话。 她仰了仰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好，妈妈不气。” 她怎么可能不气，她气得心窝子都疼，只是这会儿不能让满妮吓到，她才在控制自己。 等回了家，原本因为 睡着的她不知道，温明 她也没干别的，只站在陈桂香家门口，大声地喊在屋里睡午觉的张一刀： “张刀子，你他娘的滚出来。” 这一嗓子，不仅将睡得迷糊的张刀子惊了出来，就连二进院和三进院刚刚下班回来的也跑来几个。 刚到家也准备眯一觉的陈桂香呢，更是吓得瞌睡虫都没了，她一溜烟跑出门，冲着站在他们家门前的温明就腆着脸笑： “明，你看你，大中午的，你喊啥？有事咱们进屋说。” 她作势要拉温明的手，被温明一巴掌拍开： “你离老娘远点，老娘嫌脏！” 她只看着变得一脸阴郁的张刀子： “张刀子，本来咱们一个院子里住了好些年的，我也想着你娶个媳妇儿不容易，有些事情就闭着眼睛过去了。” 这话还没完，陈桂香“嗷”的一声就想扑上来，只是她个子原就娇小，哪里还等她冲到温明面前，温明就已经又是一巴掌甩了出去。 这一巴掌，她是用了大力的，院子里的众人只见到陈桂香的头一偏，然后就摔倒在地。 可想而知，怒极的温明，这一巴掌的力气有多大。 也就是这当头，张刀子上前来，温明见他满面煞气，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却只看着温明： “嫂子，我保证，她不敢再有下一次。” 他其实并不知道陈桂香又是为了什么惹恼温明，但有昨天中午的事情在先，他就明白，指定是陈桂香的嘴巴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于是话一说完，他一把抓了惊惧交加的陈桂香的头发就往屋里拖，接着就是“砰”地一声门响。 温明心里叹气，脸上却不显，她看了一眼准备看热闹的众人： “看什么看？还不各回各家去！” 她是真看在张刀子的份上，才又一次放过陈桂香，不然的话，她直接就会将陈桂香送到委员会去了。 虽然这一两年并没有前些年闹得厉害，但在男女关系这件事情上，还是有可能会出人命的。 陈桂香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她的嘴巴也确实惹人恨，但她终究没干出实质性的能伤到他们一家的事情来。 再说，她说的看在张刀子的面子上，也是因为张刀子这个人，虽然只是个兽医，但他却真真实实地救过杨家两个孩子的命。 第12章 恨不得给这小子一巴掌 那还是十年前了，杨建国当时还没去部队，他带着杨建民，两兄弟去乡下看他们的大姨，回来的路上碰到两个落水的孩子。 两个半大小子，高估了自己游泳的能力，刚把那俩孩子救上岸，自己就没了力气，尤其是刚刚十三岁的杨建民。 杨建国当时就急了，这一急，脚跟着抽筋，也就差点出事。 好在张刀子当时也正给隔壁大队的猪看了病，和他同路的，也还有另一个在畜牧站上班的同事，两人合力将他们家这两个半大小子给带了回来。 为这，温明两口子就对张刀子感激不尽，这也是之前温明对陈桂香多有忍让的缘故。 张刀子这人呢，平时少言寡语，再加上长得确实又丑，人虽然有一米七，却比一般人还要瘦得厉害，所以私下里也会有人叫他张瘦猴。 至于他刀子这个绰号，也是因为他还会杀猪，且他给人分猪肉，人说半斤，他一刀分出来的几乎分毫不差，所以人也叫他张一刀。 话说远了，温明这会儿还没回到对门的自己家，张家屋子里就传来陈桂香“嗷嗷”地呼痛声。 这种声音，还是他们院子里 这种声音，就在院子里喊了至少十分钟的时间，直到陈桂香的声音小了下去。 “不会出事吧？” 他们三进院里，以前这些年可都没见过打媳妇的，所以才会有人真关心会不会出人命。 毕竟，刚刚张刀子的脸色，大家伙可都是看见过的。 “应该不会。” 这是熟悉张刀子为人的，他这人平时虽然少言寡语，却很有分寸，所以就算是气头上，他也不会真把陈桂香揍出好歹来。 温明的心里，这一刻又是对陈桂香的气愤，又是对她的同情，这家暴，要说起来，真的只有 只是这点同情，在想到她说满妮的那些话，就不翼而飞。 陈桂香这个女人，说她有多坏的心思吧，她还真没有，就是那张嘴不饶人，还专往人家心窝子里戳。 温明呢，心里除了对张刀子揍她这事报以同情，人品方面，她也真看不上陈桂香。 陈桂香个子娇小，但她特别有料，就算穿着宽松的工装，依然挡不住她丰满的胸部，这也惹得心思不正的男同志，会时不时拿眼偷偷打量她。 每当这时候，陈桂香这女人，就会装做不知道似的，大大方方的路过那些看她的男人面前。 不仅如此，她还会故意挺一挺自己傲人的本钱。 温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咬了咬牙，她的也不小，就是有些，唉，不说了，曾几何时，她也会有羡慕别人的时候。 还是再说回陈桂香，陈桂香早年嫁的那个男人，是在她大儿子都已经结婚后才没的。 那时候的陈桂香，除了已经结婚的大儿子，还有一个十七岁、上完初中下了乡的小儿子。 更别提婆家的公婆，那是也早就不在了，说白了，她要是不嫁人，又有好好的纺厂的正式工作，这条件，留在家里，自己就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可她偏不，不管儿子儿媳妇多反对，她偏偏要再嫁。 得，为了再嫁，两个儿子也都放出了话，以后，他们就没陈桂香这个妈了。 陈桂香呢，她嫁就嫁吧，嫁了人之后的头两年，她不仅给张刀子又生了个儿子，也有好好跟张刀子过日子，两口子那两年的日子，院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只是这好日子，最终终结在二进院来的那个什么姓刘的技术员身上。 刘技术员好像是三十七岁还是三十八岁来着，妻儿都在老家，这边就他一个人。 要说长得吧，是比张刀子好看一点，但也就一点，但他比张刀子强的，可就不止一点了，身高不说了，刚刚一米七的张刀子没得比。 他还比张刀子稍微胖一点，皮肤白一点，这一对比，可不比张刀子强了不少么。 温明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是三四年前了，那是张刀子去了乡下，连着两天没回，然后半夜起来小解的温明，就听见自家墙后面传来闹猫的叫声。 要知道，她家卧室这堵墙后面，就是这进院子的院墙。 两道墙之间，只能容纳下两个成年人并排走过，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又是夏日的深夜，作为过来人的温明，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她就有特别注意自己后院墙，没成想，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她就又听到了那种声音。 这一次，她就轻轻推醒了熟睡的杨根生，两口子一边听墙角，一边根据声音分析会是谁。 杨根生什么人，那是当过侦查兵的，只一听声音，他就知道了那两人是谁，理所当然的，温明也就知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这事对他们一家有没有什么影响，心里倒是对张一刀有过同情，毕竟他们两口子可是记得张刀子救过自家儿子的。 温明来这边后，在陈桂香惹到她之前，其实她也没想起这事的。 可既然陈桂香惹到她了，能不将她送去委员会，已经是她轻拿轻放了，再指望她当没事，怎么可能？ 陈桂香的事情，温明没再继续关注，这会儿的她，正无奈看着眼前的杨建民： “那是你兄弟的工作，你好意思提出这个要求？” 她是恨不得给这小子一巴掌，将他给打醒了： “你先跟我说说，这姑娘现在跟你是什么关系？” 她伸手止住杨建民要开口说话： “你别说不想和人家处对象的话，要是不想，你会把工作的主意打到你兄弟的头上？” 杨建民低头，他想，他想和姜悦悦处对象，可姜悦悦说了，她二哥还没结婚，她妈是不会让她处对象的。 “……” 温明无语，这样的借口，杨建民就信了？ 第13章 求表扬 “得了得了，你既然看中了那姑娘，那你就跟人姑娘说，咱们家有的是工作，就是没有，老娘也会想办法给她弄一个。前提是，她必须和你结婚。” 温明不耐烦的挥挥手， “不结婚的话，谁家愿意把好好的工作给一个没有关系的人。” 说什么哥哥没结婚，妹妹连对象都不能处的话，明摆着不就是在哄杨建民么？ 要说起来，这两年对于下乡这事，其实已经不怎么强求了，怎么到了那个姜悦悦身上，就变成了必须呢？ 还有自家这个傻小子，跟着人下乡这事也做得出来，还真是一遇女主脑子就没了？ 杨建民抬头看着温明，一时被温明说的结婚这事给惊住了，他嘴唇蠕动了一下： “她，她也还小。” 温明已经不想再听杨建民的借口，也没再管他想什么，而是进了屋打算喊满妮起床上学。 满妮呢，其实早在刚刚杨建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有些迷糊，听到温明也回，她就爬起来坐在床沿等着了。 见到温明进来，她张开手，一副让温明抱的姿势。 温明眼里带笑，对满妮越来越主动的表现满意， “乖宝，喝点水妈妈送你上学去。” …… 下午的时候，学校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满妮到的时间不算晚，教室里已经坐了差不多一半的孩子。 只是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老实坐在座位上的，所以温明在教室的窗户边看着安静在发呆的满妮，是怎么也不放心。 但是再不放心，顶着班主任到了之后不满的眼神，她还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满妮没注意到这些，进了教室之后，她就自动屏蔽了耳边传来的吵闹声，只认真看着黑板上的字，心里不停的在用手跟着画。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用手指画的时候，她还是不会笔顺。 不过她是个记忆力好的孩子，记得温明教她写字时的那个口诀，先左后右、先上后下，所以虽然有点难度，但她也很快就画得清晰了。 班主任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只是和她对视的时候，满妮却不由地想皱眉，这个老师不喜欢她！ 这点从上午的时候，她就感受出来了，这会儿老师看她的眼神，更加厌恶？ 是厌恶吧？ 她也不能形容，应该就是这个词。 满妮没再看老师的脸，只专注听她讲的什么。 语文课本的 满妮懂这意思。 眼睛落在 老师在黑板上开始写字的时候，她的手指也在课桌上面画，每一笔每一划，她都学得很认真。 前面的讲课的谢老师其实有注意她，实在是她和别的孩子太不一样了。 别的孩子要么是懵懂的听着她讲，要么是就跟凳子上有针一样的坐不住，只有她，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地听她讲，后面更是跟着她写写画画。 她的眼睛很专注，看得出来，她是真听懂了。 谢老师心里是很疑惑的，明明就是个傻子，怎么会在上课的时候又表现的不一样了呢？ 满妮给她的惊喜，或者说是惊讶，还不止于此，等她让孩子们拿出作业本，教他们握笔姿势、写字的时候，满妮的动作并不是最快，但她的姿势，和写出来的字，却是最准确的和最，嗯，方正的。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是惊喜的。 因为她教了不少孩子，他们中很多在上小学之前，家长也不是没有教孩子们写过字，但那些孩子写出来的字，都没满妮写的字方正。 满妮的字，就跟是从书上拓印下来的一样。 就像这会儿，她就站在满妮身边，眼睁睁看着她一笔一划的将课本上的字写在田字格里，真的跟书本里的一模一样，除了字体的大小。 这不是个连擦桌子扫地都不会的傻子吗？ 谢老师的目光落在抬头看她的满妮的脸上，见她眨眨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 行吧，她是没见过能把字写得跟书上的字体一样的傻子。 满妮对于老师站在她身边这事，只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就算，她的注意力还在课本上。 拼音和字，今天老师教的，她都会写了，至于读，她皱了皱眉头，跟护士姐姐教的有一点出入。 不过谢老师是老师，还是听她的？ 满妮确定下来，又在心里开始默念刚刚写完的字和拼音。 “杨满妮同学，你来读读这几个字。” 满妮没听到，她的注意力仍然还在课本上。 直到谢老师又喊 嘴唇蠕动了半天，她才低声看着谢老师指的字念出声来。 “……” 谢老师很无语，这声音太小了，虽然根据她的口型，她能看出来她念对了。 她无奈让她坐下，心里想着，只要不是真傻就好，至于其他的，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满妮很成功的上完了 放学前，温明提前到教室门口来接的她，满妮虽然没有说话，但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这孩子心情很好。 “老师教的，都学会了吗？” 满妮的手被温明拉着，书包也是温明另一只手拿着，听见温明问话，她抬头看温明，眼里是明晃晃的求表扬的眼神。 温明就笑： “我家满妮真厉害，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不好？” 满妮一瞬间就想到昨天晚上吃的鸡蛋饼，顿时觉得嘴里的口水直冒，她站定，看着温明的眼睛眨了眨。 温明有想让她多说话，尽管这会儿猜出来她表达的意思，她也故作不知， “满妮想吃什么？大米饭还是米粥？” （题外话，解释一下：上辈子的满妮小姑娘，因为生病的原因，她连病房都没出过。 她学习到的知识，都是医生和护士抽空教的一点。她不会写字，只会拼音，然后用拼音在平板上面敲出来。 所以对于她来说，字，她都认识，只是不会写而已。现在她有机会和正常孩子一起学习，读书，她是珍惜的。 但原身小姑娘的自闭症，还是影响到了她。所以前期，满妮会经常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不过越到后面，因为环境和她妈妈的影响，她的性格会发生改变，变成一个略显文静，却很萌萌哒的小姑娘。） 第14章 很二 满妮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她想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盐有味的，嗯，最好能加一点点辣。 越想，满妮嘴里的口水越多，她主动伸出手，拉着温明的手，抬脸看向温明，嘴里却吐出中午吃过的： “肉。” 温明咬了一下嘴唇，不让自己的表现太激动，她拍拍满妮的头， “好，吃肉。那晚上妈妈做米饭，我们满妮吃两碗好不好？多多吃饭，咱们才能长高高。” 满妮眨眼，是了，她现在可以随便吃，每顿饭吃两碗都可以，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笑，只是僵硬的脸不给力，她低头，拉着温明的手，率先迈开步子。 温明已经被这孩子的举动，惹得心里暖极了，她以前没有带过满妮这般大的孩子，也没和这般大的孩子相处过。 所以最开始对于和这孩子相处，她是无措的。 但满妮实在是太乖巧了，无论跟她说什么，她都能听懂。 虽然这是个有自闭症的孩子，可不过短短两三天，她就发现，满妮的自闭症，其实并没有多严重，她更多的可能，还是接触的外人太少，说话的机会太少。 想想一个刚开始学走路、说话的孩子，就因为家里父母工作的原因，成天被人锁在家里，她除了自己抱着个娃娃或者玩具玩，大半天都没人跟她说句话，时间长了肯定会受不住的。 她已经习惯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习惯了不说话。 温明牵着满妮，仍然是到了厂里，这时候的她，心里是无比期盼改革开放快点到来的，到时候，她也不用继续留在食堂当个打菜的大妈了。 别人吃饭她看着，别人吃完，她还得和同事一起收拾完厨房之后才能吃饭，虽然很多时候他们能拿回一点剩菜剩饭，可那些对于现在的温明来说，真的是一点也不需要。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满妮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就没问满妮的家庭作业？ 于是睡眼惺忪的满妮被温明带回家，就被塞了书和作业本： “满妮，你们老师今天给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满妮想了想，她确定自己没听到老师说有什么作业，可她是个喜欢写字的宝宝，于是接过书本，翻了一页空白的纸，埋头将今天在学校写的字又都写了一遍。 不提坐在她身边看书的杨建平心里有多惊讶和意外，就是将食堂打好的菜放在桌子上，再回过头的温明，都被惊得愣住了。 这是昨晚才开始学写字的孩子写出来的字？ 她看了一眼也正瞪大眼的杨建平， “满妮，自己写的？” 杨建平吞了一口口水，点头，他确定以及肯定，他是亲眼看着满妮写出来的。 这是他不会说话不会笑的妹妹写出来的字？ 母子俩都很震惊，还是温明率先回神，她是早有预料，知道满妮的聪慧，所以尽管满妮写出来的字太过干净，她也能接受得很好。 可杨建平就不一样了。 他自认自己在读书方面，已经是很有天赋的了，可现在跟自家小十岁的妹妹一比，他好像没什么了不起？ 他看了一眼这两天总算回过神，却对自家二哥和姐姐各种挑剔的妈，心里的复杂，简直没法说，都是一个妈生的，他们兄弟姐妹相差怎么就这么大？ 他大哥不说了，念书的时候成绩不是很好，但也平平稳稳地上了初中，二哥和姐姐呢，他是知道的，考上高中，对于他们来说，是意外多于本身的勤奋的。 而他自己，他自认脑子要比其他三个哥哥姐姐好用，这点在他每次考试的成绩就能看出，但他最多的，还是依赖自己勤奋努力的学习。 没见他几乎是在见缝插针的看书做题？ 至于现在让他惊讶的小妹，他是真没想到，她会给他这样大的惊吓。 看着温明进了厨房，他总算回神，接着就拿过来满妮的书包，从里面翻出她的数学书。 语文并不能看出什么，再说，满妮的老师现在也肯定教了他们写字，可数学的加减法就不一样了。 于是，突如其来的好胜心，让杨建平收了自己的物理书，轻轻的拉了拉满妮： “满妮，哥哥教你加减法，好不好？” 以前，他是不会这样跟满妮说话的，准确来说，这是他在满妮长大之后， 满妮的目光先是落在他拉她衣角的手上，接着缓缓抬头看向他的眼，然后在杨建平以为她不会理他的时候，放下了手里正在写字的笔，一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杨建平。 “……” 杨建平不懂她眨巴着的双眼透露出来的意思，但不妨碍他靠近满妮，然后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铅笔，很快地写了几道简单的数学题出来。 他刚刚已经翻过，满妮今天并没有上数学课，也就是说，没有上过幼儿园，家里也没人教过她认识数学符号的满妮，是连加减法符号都不认识的。 写好题目，他就用铅笔指着加号和减号，直白地告诉满妮，这两个符号是什么意思，说了两遍之后，他才开始教满妮怎么做加法。 他掰开满妮的左手手指头， “这是一，” 他又掰开 “这也是一，” 然后他很认真地问满妮： “加起来得出的结果，就是做加法。” 满妮眨眨眼，看着自己被掰开的手指，心里是很无奈的。 她想说，这个她会，可看着杨建平认真的眼睛，她就只能故作不懂地等他又说了一遍，才轻飘飘从嘴里吐出来一个“二”字。 真的感觉到自己很二。 满妮在这之前，并没有觉得自己穿成个孩子有什么不好，但今天上了半天课，回来又被杨建平当成傻子，不，真的小孩一样教数学，她真的就有点二的感觉了。 这跟昨晚温明教她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的她，是新奇多于无奈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换了杨建平，她就突然有一种自己被挑衅的感觉。 第15章 全部收回来才是 杨建平却没有满妮想的那样复杂，他没意外满妮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的答案，接下来又是几道简单的数学题。 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只需要他掰掰满妮的手指，满妮就能说出正确的答案。 “……” 杨建平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教下去，因为他教的，是十以内所有的加减法了。 他能确定，这些题目，之前在家里，包括他在内，是没有任何人教过满妮的，所以，他的这个小妹，是真的聪明到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看了他们很久的温明推了推他， “你妹妹才六岁，才刚刚上学。” 就算满妮聪明，也不能拔苗助长的啊！ 其实，对于满妮的聪明，温明心里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不需要满妮的学习进度加快，因为她见过太多的新闻，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小时候过于压榨她，并不是一件好事， “以后别教你妹妹超出她所学的东西。也别出去乱说，伤仲永的故事，不用我再教你吧？” 杨建平看了一眼抬头看他的满妮，点头应下。 满妮呢，其实她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看温明如此郑重其事，她也在心里给自己紧了紧弦，毕竟，她的这个妈，可不知道她已经换了芯子。 再有，她虽然这时候表露出来自己很快就会这些，心里也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但自己人知道自己事，她现在是能跟上学习进度，甚至超出其他孩子，可到了后面，尤其是初高中以后，她的理科，就会是自己学习生涯中最大的拦路虎。 要知道，她可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一点理科，尤其是物理化的知识，都没学过的。 …… 桌子上饭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满妮的眼睛已经落在那个腊肉炒豆芽上面出不来了，她看向还没叫吃饭的温明，想问她： 可以吃饭了吗？ 温明被她眼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逗笑： “你二哥和姐姐还没回，咱们再等等。” 肉眼可见的，满妮眼里的光熄了，她差点就要说出让她先吃的话，好在理智还在。 这孩子还小，以前也没人教过她要懂得礼让，那从现在开始，这些该教的东西，她都要开始教起来才是。 不过也还好，她的话落下没两分钟，家里的两个大孩子就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和杨满春满脸笑意一看就很开心不一样的是，杨建民却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温明没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只让他们带着满妮先去洗手，她则进了厨房，将饭端到客厅里。 吃饭的时候，母子女几人都已经习惯的安静不说话，满妮在温明的示意和带动下，也会偶尔自己夹看上的菜了。 吃得心满意足的满妮，嘴巴就像只小仓鼠，豆芽的清香中带着她从没吃过的腊肉的香味，越吃，满妮越觉得口齿生津，很快一小碗的饭就被她自己囫囵咽下了肚。 “……” 她看向温明，轻轻地将碗放到温明的手边。 温明捏捏她的脸，然后将碗重新递给她，又把装着米饭的盆也挪到她面前： “想吃多少，自己盛。” 满妮看看手里被塞回来的碗，又看看面前装米饭的盆，眼里跃跃欲试，以前都是给多少吃多少，或者干脆没有胃口，就靠营养液活下去，这 她又看了一眼温明，得到鼓励的眼神和微笑后，伸手拿起盛饭的木勺，想了想，只少少的舀了半勺。 全程看着她表现的哥哥姐姐们，眼里意外极了，尤其是杨建民和杨满春，这是 杨建平倒是不怎么意外了，毕竟，就在饭前，他已经见过满妮表情更丰富的时候。 满妮这顿饭，是真的吃到肚子圆滚滚，好在并没有被撑到。 吃过饭，温明就打发了杨建平去洗碗，留下脸上的笑一直没有落下去的杨满春， “妈，给。” “……” 温明看着眼前的一把零零碎碎的钱票，有些意外： “哪里来的？” 这看着怎么也有五六十吧，没见这一把钱票里，还有三张十块的？ 温明怀疑的眼神扫向杨满春，这丫头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十八九块钱，除了给她五块钱生活费，其他的可都是她自己在开支，所以这钱，是她的私房？ 杨满春将钱塞进温明的裤包里： “我问李长春要的。” 她说的轻松，温明却惊了： “你问他要什么钱？” 这丫头是认定那李长春了吗，不然怎么会问人家要钱？ 还有， “我什么时候教你还没结婚就问男人要钱了？你自己的十多块钱，还不够你每个月的？” 杨满春咬了一下嘴唇，看自家二哥没注意到这边，轻声对温明说了一句： “这都是我自己的钱。” 以前她不知道，不，是忘记了她的工作是家里爸妈钱买来的，对着李家就有些心虚的讨好，所以她的工资，几乎全在了李家。 可现在既然她知道了，也没打算继续和李长春发展下去，那她总要想办法将用到李家的钱，全部收回来才是。 她算过了，从她开始上班，到现在一年半的时间，工资一直没涨过，除了给家里妈妈拿的五块钱，剩下的十三块，按每个月十块钱算，他李长春就该还她一百八十块钱。 还有她给李长春织的毛衣，以及去李家时，偶尔给他爸妈买的糕点之类，这些算下来，按二十计算吧，正好，两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 温明被她的操作惊呆了，等反应过来，直接就是一巴掌拍到她屁股上： “你，你就不怕钱没拿回来，人也搭进去了？” 怎么就这么没有心眼呢，能随意问一个男人要钱吗，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曾经是她的结婚对象？ “我就是告诉他，我看上了一件大衣，要四十块钱，还有一双小皮鞋，总共五十块。” 她告诉李长春，他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什么，这都要结婚了，怎么也该给她买套衣服什么的吧？ 原以为李长春会拒绝，事实上他也的确推脱过，她就对他大发脾气，说他根本不是诚心想要娶她，就是为了哄她的钱票才跟她好。 谁知道中午才闹过，下午下班的时候，李长春就来找到她，然后塞给她一把钱票。 第16章 忍了 “……” 温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刻，她甚至心里都有了动摇，那个李长春，是真的很喜欢杨满春的吧？ 心里正想着李长春，门外就传来他的声音。 温明看了一眼皱起眉的杨满春，拍了一下她， “去看看。” 她也跟着出了门，就见到门口站着的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长得清隽，看着不过二十五六岁的男人。 这是李长春？ 记忆里给她的信息，这男人确实是。 “婶子。” 温明没应他，也挡住了他看向杨满春的目光： “你来干什么？” 她心里对这人，其实并没有多大意见，毕竟她跟他也不熟，唯一对他的了解，也是通过原身的记忆。 不过这大晚上的来人家姑娘的家里，还是结婚对象的家里，空着手总是不好的吧？ 温明心里“呸”了自己一声，这时候想这些做什么？ “婶子，我来看看满春。中午……” “她有什么好看的？你没事就回吧，这大晚上的，我不好留你。” 温明止住了他的话头， “建民，送你李大哥回去。” 他李长春就是不来，她也想着会抽个时间去趟李家，可今天被杨满春这样一搞，她倒是得再重新想想了。 杨建民踏出房门，李长春就直摆手： “不用了，婶子，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心里猜测，杨满春今天问他要钱的事，怕是她妈并不知道，所以才想着来杨家看看。 这会儿看躲在温明身后的杨满春正瞪着他，心里也就更肯定， “婶子，我这就回。” 知道温明夫妻一直都不待见他，他也不好继续留下，只是想冲着杨满春使个眼色，告诉她明天在老地方等她，谁想被温明的眼睛一扫，他就不敢再看杨满春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杨满春她妈的眼神这样可怕？ 怏怏地出了院子，一路心里都在寻思，杨满春今天怎么会突然问他要钱，还一副不给她就不会再理他的架势。 …… 温明见李长春一走，就拉了杨满春进屋： “你真不跟他处对象了？” 杨满春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妈，你说得对，他年龄比我大，也没我爸和我大哥出息，连我二哥的一半都没有，嘴也不会哄人，我不跟他处了。” 要说心里不难受，那也是假的，毕竟她和李长春处对象也处了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 可这点难受，比起她想起他们对她欺骗的愤怒，那就不算什么了， “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他。” 等这段时间将她的钱全都弄回来，她还要去找她那个同学算账，当初，她是怎么撮合她和李长春的，又到底是为什么，她总得弄清楚才是。 “……” 温明叹气，虽然对她的做法并不是很赞同，但心里莫名很爽是怎么回事？ 她也没阻止杨满春接下来想要做的事，这姑娘，除了以前在对待李长春的事情上有点糊涂，其他方面其实算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自己注意着点，别把人惹急了，也注意着别单独跟他相处，别给人留下拿捏你的把柄。” 反正背后有她在呢，这孩子自己先去解决也好， “做任何事之前，先想想自己能不能承担最严重的后果。至于其他的，不要担心，有妈在背后给你撑着。” 杨满春点头，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抽噎着： “嗯，妈，我知道。” 温明就见不得她哭，一看见她哭心里就来火，不过这姑娘这两天的转变倒是让她满意，她就忍了： “杨建民，你杵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的干什么？板着张驴脸是显你长得好看？” “……” 不知道哪里惹了温明的杨建民懵，他心里已经难受了一晚上，这会儿被他妈一骂，不由地就将心里藏了一晚上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妈，悦悦她，她说不想结婚。” 他中午的时候，就跟姜悦悦说过，他妈已经同意，把家里的工作给她，不要他们家出钱，只要他们两个结婚就行。 姜悦悦当时的脸色就变了变，但她还是提出了想考虑看看，只是还没等他下班，她就已经去了厂里找他。 他得知她找他的那一刻，心里是无比期盼的，结果一见到她，看到她的脸色，他就知道，他的期盼落空了。 她告诉他，她想用钱跟他们家换这份工作，多少钱都可以。 杨建民也在那一刻无比清楚的认识到，她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和他结婚的事情，不然不会说出拿钱换工作的话来。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最后的印象，是看着她带着失望的眼神离开。 “行吧，她不想和你结婚那就不结，妈已经跟你二婶说过了，过几天就会有姑娘来家里相看，你也就别再惦记你那个什么悦悦了。” 这一点不出她的意料，女主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排名靠后的男配？ 她本也没指望能让杨建民娶了女主，不过都是为了让杨建民看清楚女主一点喜欢他、嫁他的想法都没有，用的激将法罢了。 杨建民这次没反对，温明看着他的脸色，倒是还没生出要跟女主一起下乡的心思？ 既然没生出一起下乡的心思，那就是好事不是吗？ “去洗澡，浑身臭得老娘隔着老远都能闻着味儿，哪个姑娘会喜欢你这种？” 杨建民是二级工，工作不算轻松，尤其是九月初这样还没彻底凉快下来的天气，他每天的衣服汗湿又穿干是常事，身上也是真的有一股浓烈的汗味。 他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打起精神冲着温明憨憨一笑，才在杨满春用手在鼻子前面扇风的动作中去了隔壁的厨房烧水。 温明又抬眼看杨满春： “你不洗澡？昨晚发烧那一身汗不觉得臭？” “……” 杨满春尴尬的无地自容，这是当妈的说的话吗，就这么嫌弃她这个闺女？ 温明见她跟着去了厨房，这才把目光投向看书入神的杨建平，她上前抽了他手里的书： “想当近视眼是吧？还不去跟你哥哥姐姐一起烧水去，真想当个少爷，指望他们把什么都给你准备好？” 第17章 斩断后路 杨建平无奈，就是烧个热水，那也不用三个人都去吧？ 只是看着温明黑着的脸，他还是起身将书放到了桌子上。 满妮这下是真的弯了唇角，她的这个妈妈，怎么这么，嗯，她眨眨眼，有些怀疑，她是不是那个什么更年期？ 心里正发散想着关于更年期的症状，外面又传来满妮有点熟悉的声音。 “明，温明！” 温明坐在满妮身边，没动弹，只看着门口。 “嗨！你在家？那我喊你为啥不应一声？” 来人是个看着五十岁、身高一米六左右、人有些微胖、肚子很显的女人，她一进门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走近正看她的满妮： “丫头，大伯母给你带了罐麦乳精，让你妈冲给你喝。” 她捏了捏满妮的脸，粗糙的手指，划得满妮的脸生疼。 “拿走拿走，我们家不稀罕。” 温明将她带来的包塞进她怀里，把人往后推： “你别捏满妮，没轻没重的，没见把人脸都捏红了？” “你这人，咋气性还是这么大？” 满妮的大伯母赵冬菊，也没在意温明推开她，只无奈叹气，又将怀里的包放到桌子上： “你自己这几天是还没想通怎么的？我说把建平的工作先转出去，不还是为着你好？” 说着话，她又从包里摸出六百块钱来，塞到温明的围裙包里： “这是卫平那份工作的钱，你收好。” 她见温明的脸色好了点，这才低下身子，双手插在满妮的腋下，一把将满妮抱起，然后坐在满妮坐过的凳子上，也让满妮坐在她的腿上， “你行了啊，你说你一个做人弟妹的，把我骂的狗屁都不是，我这做嫂子的都没跟你生气，你倒好，几天了？也该气消了吧？” 满妮不知道她妈和大伯母吵架的事，那时候的她应该还没过来，这时候听她说起，不由地看向温明： 吵架的，是她这个妈妈吗？ 当然不是，温明在听到她这大嫂的声音后，就想起来她们吵架的事情了。 要说她这大嫂，心的确是好的，她是想让温明将杨建平的那份工作，暂时让她娘家的侄儿顶上。 她娘家侄儿，今年也该下乡。 但温明不愿意啊，这工作是自家男人的命换来的，一份给了他的亲侄儿就算不错了，自家儿子这份，别人那是万万不能动的。 于是听了大嫂打的主意，当时话都没听完，就把赵冬菊一顿好骂。 赵冬菊也气，自家小叔子没了，谁心里不难过啊，可活着的人总还要好好过日子的不是？ 她就给出主意说把工作让给娘家侄儿，那不也是临时的，每个月她温明白得十块钱，总比那工作就那样摆在那里两年一分钱见不到的好吧？ 再说，这才多久，打那份工作的主意的人，就多了多少，她温明能拒绝一家，能拒绝十家？ 那万一后面遇到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的人怎么办，现在可不是自家小叔子还在的时候？ 温明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抱在怀里的满妮，扯着嘴角笑了笑： “八百块钱，一分不能少，这工作，我就转给你侄儿了。” 说完，她也没管突然惊住的赵冬菊，转头对站在门口的杨建平说到： “建平，你的那份工作，你最近也是知道的，估计，后面也的确会有人继续打主意。” 所以，不管能不能守住，大嫂那句话说的是没错的，万一有她拒绝不了的人找来呢？ 杨建平其实现在并不在意工作的事，他自认自己考上了高中，以后就是要找工作，也会想换个轻松一点的。 再加上因为他那份工作的事，最近家里也的确来了不止两拨人人了，就连自家二哥的，嗯，对象，不也在打他工作的主意吗？ 所以这会儿温明一开口，又听她要价八百，想也不想地就点了头。 温明见他点头，又转头看赵冬菊： “就这样，要是觉得高了，我们也不急着换的。” 给自家侄儿的，六百块钱是正常价位，但现在需要工作的，可跟她温明没多大关系，所以八百块钱，虽然有点高，却也还在人接受的范围之类。 赵冬菊犹豫了一下， “他们家也就是想着先把工作干着，然后再慢慢寻摸。” 她看看温明，又看看杨建平， “这工作，还是要给建平留着的。” 温明打断她： “建平的工作，我另有安排，过两年，他毕业之后再说。” 留着工作做什么，就是要斩断杨建平的后路，明年高考恢复，就让他先下场试试，不行就继续上学，来年再考。 不过才十六岁的小伙子，哪怕再考四年，也刚满二十岁，那时候，就算还不能考上大学，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已吹开来，难道还不能给杨建平找个出路？ 赵冬菊见这母子两个的确做了决定，她也就没再推脱，于是这事就这样定下来： “最迟后天晚上，我让他们送钱过来。” 她娘家离得不远，但白天都要上班，再说她也不清楚他们能不能很快将钱凑齐，所以就把时间给推到后天晚上。 温明点头， “你吃过没？” 赵冬菊翻了个白眼，又从包里摸了两颗大白兔奶，剥开一颗的纸，塞到满妮的嘴里，这才起身将满妮放在椅子上， “来了这么久不问一声，真要没吃，饿也饿死了！” 她拍了她衣摆： “得了，知道你还没有气消，我走就是行了吧？真是的，这是气到连嫂子也不愿意叫了。” 温明终于破功，“噗嗤”一声笑，然后把人拉住， “嫂子，你等等。” 她去了客厅墙角的柜子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又用赵冬菊带过来的装麦乳精的包，给她装了半袋子东西： “是建国的战友，给寄过来的一些海货。” 杨建国在西南军区，所在部队离海边也还有点距离，但他有战友去了岛上，于是就问他要了家里的地址，给温明夫妻寄了不少的海货过来。 赵冬菊想要拒绝的话，在看到虾皮和海带的时候，就咽了回去，给家里的两个小家伙，用这些熬汤和炖菜，可是好东西。 第18章 熊孩子 “我就不跟你说谢了。” 赵冬菊把袋子捏在手里，看向温明的脸上全是笑意。 温明将她往门口推： “快走快走，我还没消气呢！” 她们妯娌一向处得好，赵冬菊也真的很有长嫂的风范，那些年，她被婆婆磋磨的时候，她也没少帮她说话和干活。 赵冬菊无奈拿手指了指她，又眼带怜惜地看了一眼满妮，这才转身出了门。 温明见她离开的背影，倒是摇头笑了笑，一家人洗漱休息不提。 …… 不过这熊孩子的熊，也并不是很熊，至少满妮觉得，还在她忍受的范围之类。 就像现在，明明老师给他们安排好了座位，他偏不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将满妮原本的同桌赶走，自己坐在满妮旁边。 然后任由满妮原先的同桌眼里包着一泡泪，控诉地看着他，他还朝人家挥挥拳头， “你要是敢告状，我打烂你的屁股。” 丝毫不明白就是那哭包不告状，老师也能看到他换了位置。 他也不管他面前的书被推得就要落地，人也靠满妮很近地坐着， “我有大白兔，你吃吗？” 说着，他就从衣兜里摸了一把奶出来，递到满妮面前。 满妮见着他脏兮兮的手，再看看他那两条一吸一呼之间晃悠的鼻涕虫，喉间发痒。 她收回看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数学书上。 只是下一刻，书上就出现一颗剥了纸的奶： “知道你喜欢吃，给你。” 话一落，又是几颗没剥纸的奶落在她的手边。 满妮又抬眼看他，他是凭什么看出她想吃的，明明她就不想吃。 只一眼，她又收回视线，因为这孩子，他居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那已经在嘴皮上的鼻涕。 再也忍不住的满妮，直接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擦。” 那小子是满妮班里的同学中，长得最胖的一个，这会儿见满妮开始跟他说话，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他一把抓过满妮的手帕，随意地在自己的鼻子下面一划拉，然后就将沾满他鼻涕的手帕递回给满妮。 “……” 满妮见着他那被划拉到脸上，鼻孔里却一点没少的鼻涕，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脏。” 脏死了，就没见过这么不爱干净的孩子，尤其是那双手，也是不知道摸过什么，到手腕的位置都是黑黢黢的，她哪里还愿意收回自己的帕子。 心里叹气，可惜了自己的帕子，这还是前两天，杨满春从李长春那“骗”来的钱，给她买的呢，她自己都没舍得用。 好像是看懂了满妮的表情，熊孩子看了看递出去的帕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就将手帕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想了想，他又拿出帕子，把自己的鼻涕认认真真擦了一遍，再重新把帕子装回衣兜： “我让我妈洗了之后再还你。” 满妮又看他一眼，再次收回视线。 令满妮没有想到的是，等老师来了教室，要让他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这熊孩子居然直接滚地撒泼！ 满妮哪里见过这个，一时间惊得嘴都张得老大，然后看着他衣服上的灰尘、配着他那张更脏的脸，满妮再再次收回视线，来个眼不见为净。 显然，这节课的数学老师也拿他没办法，哪怕都已经用藤条抽了他两下手板，他依然坐在满妮身边拧巴着不动弹。 接下来的时间，上课的时候还好一点，这熊孩子虽然自己坐不住，倒也没有打搅满妮上课。 只是一到下课的时间，他就开始在满妮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是告诉满妮他家里有什么能玩的玩具，铁环、陀螺，就是跟满妮说明天给她带什么吃的。 “我哥会踩高跷，可惜我自己不会。” 他的脸上确实带着浓浓的遗憾，满妮也是真被他说的高跷吸引。 铁环和陀螺，她都见过，家里就有，那是她的三个哥哥玩过的，高跷这东西，她还真的是 她眨眨眼，很想问问这个叫魏泽云的熊孩子，什么是高跷，不，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满妮已经不觉得这是个熊孩子了，他只是不爱干净的脏孩子而已。 结果 没错，满妮终于知道什么是踩高跷，也终于知道，这熊孩子哪里是不会，他只是平衡力不好，站起就会摔倒而已。 满妮也成功被摔得鼻青脸肿的熊孩子逗笑，这次是真的扯了嘴角，虽然还是无声的笑。 “杨满妮，你笑起来真好看。” “……” 收敛了笑意的满妮觉得，熊孩子顿时就不可爱了，小小年纪，就知道夸女生好看了吗？ 魏泽云挠了挠头，不明白满妮为何突然收了笑，不过最近他交到了新朋友，一点也不妨碍他兴奋的心情： “满妮，周末我去你家玩儿，好不好？” 不好，她和他又不熟。 满妮抽回被他拉着的手，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这才洗了多久，怎么又脏成这样？ 尽管满妮拒绝，但这熊孩子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满妮的家在那里，周末一大早，满妮还在吃早饭呢，这熊孩子就大呼小叫着到了家里。 “婶婶好。” 满妮还好，对他的自来熟已经免疫，温明和她的哥哥姐姐们却是惊呆了，他们家满妮，居然交到了朋友？ 反应过来的温明，对着魏泽云小朋友可谓是热情极了： “你叫什么呀？快进屋来，告诉婶婶，吃过饭没有啊？婶婶家里熬了红薯粥，你要不要吃点？” 魏泽云可不会写客气两个字，他也一点没有做客的自觉，听见温明的问话，毫不客气地上了桌，挨着满妮坐了，才跟温明说了声“谢谢婶婶。” 对于有礼貌的孩子，向来都很得人喜欢，尤其是穿得干干净净，洗得也干干净净的孩子。 最主要的是，这孩子长得又白又胖，哪哪儿都在温明的心眼上。 第19章 还能这么玩儿？ 于是她热情地给人孩子舀了一碗红薯粥，还是米粒最多的那种，又把苦瓜炒蛋也往他面前移了移， “不喜欢吃苦瓜就吃鸡蛋。” 魏泽云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可这会儿到了满妮家里，他还是觉得肚子变得空落落，温明盛的那碗饭，也被他很快下了肚，至于苦瓜炒蛋，他是一点没吃： “我不吃鸡蛋。” 苦瓜更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 杨家几人被这孩子不客气的样子逗笑了，只是下一刻，他们碗里的饭，便再也没能吃下去。 因为，吃饱饭的魏泽云，刚下桌子就打了个喷嚏，然后，两条奶白色的鼻涕虫就那么一直挂在上嘴皮上，随着他的呼吸，一晃一晃的。 温明收了碗，心里想着，这中午可怎么办，总不能不让人家孩子上桌吃饭吧？ 但要让他上桌吃饭，难为的，不就是自己家里人？ 心里正在纠结，要不要让这孩子擦擦鼻涕，毕竟看他这样子，就像是对自己的鼻涕很习惯的样子，那边的满妮，就已经熟稔地从魏泽云的衣兜里摸了手帕出来递给他。 “……” 见着魏泽云随手接过帕子，冲满妮露齿一笑，然后就乖乖地擤了鼻涕，温明终于明白，满妮那块不见了新帕子去了哪里。 不过她更高兴的，还是满妮终于有了除用眼神表露高兴或是疑惑之外的别的表情——她会嫌弃地皱皱眉头。 当然，她直接从别人的衣兜里拿帕子这事，私下里她还得教教，不能这样做，但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好歹总比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做的好吧。 这天上午，魏泽云就在满妮家里玩了半天，满妮也就看着他玩了半天。 什么滚铁环、玩陀螺，这小子简直精通得很。 后来，他见着满妮家的厨房外面有一筐子栽小葱用剩下的泥，好家伙，这就打开了满妮新世界的门。 他居然用水和了泥巴，然后将泥巴捏成长宽十厘米左右的土坯，接着就使力往地下一拍，“啪”地一声响，看得满妮惊讶极了。 不过是脏兮兮的泥巴，还能这么玩儿？ 她眼里出现跃跃欲试，魏泽云好像也看出来了，他手把手的开始解说，怎么使劲往地上拍那一下。 然后，满妮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块土坯， “……” 落倒是落下去了，可惜没响。 “不对不对，你要用劲。” 魏泽云再教，满妮再学。 “……” 最后，魏泽云也无奈了： “可能你是女生？”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杨满春走过去，从魏泽云手上拿过那块他刚弄好的土培， “啪！” 满妮眨眼，她就知道，跟她是不是女生没有关系，肯定是她力气太小！ 杨建民也忍不住了，这玩意儿，他小时候还真没玩过，于是，玩泥巴的，又多了一个。 杨建平抬眼看着抽掉他手里书的温明，又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院子里玩泥巴都能大呼小叫的姐姐，懂了。 他放下书，走过去，先是看着他们玩了两把，接着自己也下了场。 不过和他们直接拍泥巴不一样的是，杨建平将泥巴在手里捏了捏，不一会儿，一辆小坦克就出现了。 这还不止，他还又拿泥巴给坦克做了轮子，用木棍穿了起来，最后将有了轮子的坦克放到地上。 “……” 满妮看着四个轮子、能被人推着蜗牛爬行的坦克惊讶地张大嘴，还可以这样？ 她伸出手，将坦克拿起来仔细观察，最后又放到地上推着它走，眼里不自觉带出笑意，嘴角也弯了起来。 杨满春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家二哥，兄妹几人都按捺着自己的激动，生怕惊动了专注的满妮。 魏泽云就没想那么多了， “三哥，教我教我。” 泥巴蹭了杨建平一身，杨建平伸手推开他： “你离我远点，我教你。” 温明也围拢过来，她其实也挺眼馋的，这些玩具，对于她来说，也是传说中的存在，新奇得很。 几人就看着杨建平教魏泽云做坦克，还有坦克上面的大炮，男孩子嘛，学这些真的快得很，只看着杨建平再一边讲解，一边做了一次，魏泽云就学会了。 然后，他就跟着做了一个四不像出来，满妮心里鄙视，他自己倒是很满意， “我拿回去给我哥玩儿。” “……” 一块泥巴而已，真不至于。 几人正笑笑闹闹玩得开心，一个看着十八九岁、扎着两条麻辫、穿着一件粉色碎上衣的姑娘就进了院子。 温明抬头，看见的是杨建民瞬间变了的脸色，她便知道，这姑娘，便是那个姜悦悦了。 这姑娘长得的确很好看，瓜子脸，小巧的嘴巴，挺直的鼻梁，琼鼻也小巧可爱，一叶没有经过修饰自弯的柳眉下，是嵌着双眼皮灵动的双眼。 是很美，但温明看到她的 “婶子好。” 她的声音婉转， “杨大哥。” 见温明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略带委屈的眼神看向杨建民。 “……” 杨建民又不是傻子，在她拒绝和他结婚之后，他就有仔细回想两人先前相处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有点不舒服，但他却明白，姜悦悦，确实一点也没有喜欢过他。 那她这时候又一副委屈的样子做给他看什么？ 再说，他妈又没说什么，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有事吗？” 他心里其实也有猜测，估计还是为着建平的工作而来。 姜悦悦心里一窒，面上就带出点幽怨来： “杨大哥，我……” 她好似很难以启齿，眼睛却落在旁边和温明一样，只看了她一眼，就又将目光放到杨建平身上的几人身上。 “有事你说吧，我听着。” 杨建民对她没了多少念想，心里就记挂着杨建平刚刚说的做吉普车出来，这会儿对着欲言又止的姜悦悦，不自觉地就有了一点不耐烦。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姑娘这样事儿多？ “杨大哥，我来就是问问，我能不能……”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温明身上， “我能不能拿钱票，跟你们家换那份工作？” 感谢桦阊的10张推荐票，港澳海平的10张推荐票，还有软的1张推荐票，谢谢亲们！ 第20章 急什么急？ 温明上前： “姑娘，姜悦悦是吧？” 她仔细打量她，又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杨建民， “建民有跟你提，咱们家的工作，只给自家人吗？建民二十三了，我是想用这份工作，给他换个媳妇的。” 所以她要是没和建民结婚的打算，那就别再凑上来了。 姜悦悦咬着唇，眼里有些不可置信： “婶子，现在讲求婚姻自主，不是买卖。” 温明“嗤笑”， “我又没说买个儿媳妇，我是说谁给我家建民做媳妇，我们家那份工作就给谁。” 女主了不起，这个世界谁都要围着她转才行？ 不换工作给她，就要给她扣帽子？ 她温明偏就不信这个邪，既然她都能穿书，为什么她温明自己就不能是女主？ 姜悦悦脸上有些难堪，她心里就是觉得，温明在逼迫她嫁给杨建民。 心里恼怒极了，不过是个二级工的杨建民有什么资格娶她？ 她姜悦悦从小就长得好，身边的长辈，谁不夸她长得好命也好，以后会是官太太？ 大了些后，学校的同学，也都喜欢围着她转，就因为她的性格好，脾气也好。 可谁让他们家里条件有限，尤其是家里最出息的父亲去世，更加没有关系能将她留在城里，只能她自己到处想办法呢？ 她抬眼幽怨地看了一眼杨建民，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就不能帮她说说话，或者，将他自己那份工作让给她？ “婶子，我出一千块钱，外加一张缝纫机票，行吗？” 她看向正给魏泽云擦鼻涕的杨满春： “满春不是就要结婚了吗？这缝纫机票正好她能用得上。” 温明眯眼，心里闪过疑惑，她冲着姜悦悦摇头： “我大儿子是部队的军官，每个月给我寄三十，我二儿子是二级工，工资虽然比不上他大哥，但每个月也一分不少地给了我，再有满春和我自己的工资，加起来也有五十多，你觉得，我们家里像是缺钱缺票？” 她撇嘴，毫不在意姜悦悦的变脸，也不在意早在姜悦悦来了后，就出来看热闹的邻居们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 “姑娘，你走吧，你要是对我家建民没处对象结婚的心思，那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可别耽误了我家建民相看对象的事。不然，我就会找到你妈，问问她，她这一直吊着我儿子的闺女，是个什么意思了！” “建民要相看，什么时候啊，明？” 温明的话一落，刘三姐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了她的手。 早知道杨家的条件不错，却没想到，人家一个月家里就有上百块钱的收入，就这，还没算死了的杨根生的工资呢。 刘三姐心里开始思量，自己家里亲戚的姑娘里，谁能跟杨建民配得上。 “……” 温明无奈看她： “反正不是你家的，你问那么多干嘛？” 刘三姐这人是好是好，但好得有点过头不说，家里的亲戚也都不是善茬，她家杨建民就算这辈子不娶，也不会看上他们家的姑娘。 她又看向一脸委屈得不行，还带着点惊讶和别的她看不懂的表情的姜悦悦， “行了，姑娘，你回吧。你看咱们院子里也没下脚的地方，可别弄脏了你的白裙子。” “就是，这是哪里来的大小姐，你要真嫌咱们院儿脏，那你别进啊？” 温明看一眼说这话的陈桂香，收回视线，拉了一把杨建民： “去跑一趟，看看肉联社还有肉没，换一斤回来中午招待魏泽云。” 还是她家小姑娘重要，满妮有今天的表现，值得她好好犒劳魏泽云小朋友。 杨建民点点头，转身就进了屋，他要换身衣服，他要是敢就这样满身的泥巴出门，他妈一准又要说他不注意形象，难怪处不到对象。 温明看向姜悦悦，直白的眼神，加上陈桂香的话，早就让她无地自容，她紧紧咬着唇，心里还是不甘极了。 杨家的这份工作，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妈也说了，她要还自己找不到工作，明天星期一就会去给她报名下乡。 可要她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杨建民，她却十分不愿意。 她想要找的对象，不说一定要多厉害，至少也要是有担当、有能力、能给她撑腰的男人。 杨建民有什么？ 他不过是个机械厂的二级工，人也太过憨厚，这样的人，就算再往上，最多也就能成为五六级或者级别更高的工人。 看了一眼已经换了衣服出来，去车棚骑自行车的杨建民，她压下心里对他的气恼，抬腿就往外面走。 直到看不到她的影子，陈桂香才朝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然后朝温明讨好的笑笑： “我娘家那边拿了一筐子豇豆过来，我分给你一些。” 说完也等温明回应，径直去了她家厨房。 “……” 温明失笑摇头，这婆娘，这么快忘记是她害她被张刀子打一顿了？ 刘三姐也看了一眼陈桂香，又拉了温明的手： “你家建民的对象，可得好好相看。” 杨建国不在家，杨建民就是长子，娶的媳妇也能算是长媳，既然是长媳，那能随便吗？ 温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问她怎么还没做饭打发走她，这才捏了捏满妮和魏泽云的小脸： “中午咱们家吃肉。” 就算杨建民买不回来，她也准备煮一块家里一直没舍得吃的腊肉。 那也是杨建国的战友给寄回来的，说是野猪肉。 温明捅开炉子，想着出去买肉的杨建民，要说真给杨建民相看对象，她还真没想过。 一来才二十三岁的小伙子，急什么急？ 她说让他娶姜悦悦，也是想着作为女主的姜悦悦，十成九的可能根本看不上他。 那既然看不上，她也就不用担心他们结婚后住哪儿的事情。 二来，还是如她所说，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小伙子，明年就要恢复高考，她还是想着让他和杨建平一样，也下场试试的。 家里四个大孩子，在部队的杨建国不说了，可其他这三个，个个都是高中毕业，要是不去考考大学，也太可惜了些。 第21章 也没想象中的那样难受 杨满春洗了手走进来，看着温明沉默地在淘洗大米，她想了想，还是问道： “妈，我二哥会跟谁相看呀？” 温明抬眼看她： “管好你自己的事，没事就多看看书，操那么多心干嘛？真要闲得慌，去看着你妹妹，教教你妹妹背背课文。” “……” 杨满春咬牙，她很想问，她是亲生的吗，怎么一跟她说话，她妈就好像吃了枪药。 她“哼”了一声，脚踩到地板的动静大得出奇，走到门口了，又回身看着温明“哼”一声。 温明对她幼稚的举动翻了个白眼， “有本事你过来哼一声看看，看看老娘会不会给你屁股一巴掌？” 真是反了天了！ 将米下锅，温明自己也不由失笑，真是，她这当妈的身份，说来也不错，至少在这个家里，她是一言堂。 然后就是在厂里，只要是认识她的，年纪一般大、尊重一点的，会喊她一声嫂子或是弟妹，就算不尊重的，也是称她名字。 小辈不用说了，不是婶子就是姨。 这样的身份，倒是比穿来就是小孩子或是二十来岁的好。 这没结婚的，不说了，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真要是结了婚的，她怎么办，那也不是她男人呐？ 别看她在现代的时候，身边男人不断，但她却从来不跟有妇之夫或者有女朋友的纠缠，所以，她也是真心接受不了自己一过来就是已婚有男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温明又摇头，只是她现在这具身体，她还是想再调理调理。 不过四十六岁，就绝了经，人也显老的厉害，她能接受自己寡妇的身份，却还是想做个美美的寡妇的。 不提温明想要自己变得美美的，心里觉得温明想得美的姜悦悦，这时正将杨建民堵在路上： “建民，真的不可以吗？” 杨建民一脚撑在地上，双眼认真地看向姜悦悦： “悦，不是，姜悦悦同志，其实，我那天提出我们两人结婚，是想看看，你心里有没有哪怕一点喜欢我。” 他扯着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 “我原以为，哪怕是一点，如果我妈不同意将工作转给你，我也就会陪着你下乡去。” 只是没想到，姜悦悦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喜欢过他，不仅如此，她现在依然还做出一副撩拨他的姿态： “你以后也别在我面前这样了，从你拒绝了我，我想通之后，突然发现，我其实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喜欢你。” 他拿出两张电影票： “过去了，你觉得还能进场再去看吗？” “……” 姜悦悦目瞪口呆，她突然就觉得心里慌得厉害： “不是，建……” 杨建民摆手， “你也别再打我家里工作的主意了，我妈不会同意把工作给外人的。” 说完，他就骑上自行车，脚下一个用力，瞬间就离了姜悦悦好几米远。 留在原地的姜悦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她也不清楚自己心里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失落，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她拧眉看着杨建民的背影，深吸了口气，讽刺一笑： “我不靠你杨建民，就算下乡，也会活得很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今天的作为。” 说完这话，她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转身就走。 杨建民呢，他其实心里还是挺难受的，刚刚说出自己并不喜欢姜悦悦了，也不过是让自己彻底死心而已。 毕竟是自己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经历了对一个姑娘从有了好感，到想娶她，再到彻底失去她的整个阶段。 他呼了口气，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样难受？ 到了肉联社，运气倒是很好，还有一块大约两斤的猪肉： “建民哥，你全拿去吧。” 肉摊上的师傅已经提前离开，这会儿里面只有帮着收钱的人在。 她是他们二进院的，吴二婶家的二女儿，朱玉珍。 见着杨建民走进，她就迎了上来： “是家里要招待客人吗？” 将肉全都塞进网兜，又从柜子下面拿了一根原计划自己拿回家的猪大骨出来： “骨头拿回去，让婶子给满妮炖汤。” 杨建民摇头， “多少钱票一起算吧。” 多一斤肉和一根大骨也没事，一顿吃不完，还能吃 现在他也算看出来了，最近，他妈在生活饮食上面，是一点也不愿意亏待了家里人，用她的话说就是： 存着钱干嘛，像你们爸一样，两腿一蹬什么也吃不上，什么也用不上了？ 朱玉珍不容他拒绝，只从他手里扯过足够一斤肉的钱票， “快回去吧，婶子肯定等着肉下锅。” 她将杨建民往外推，唇也抿得紧紧的，一双眼睛看都没看杨建民的脸。 杨建民无奈， “行，行，你别推，我自己走。” 完了就趁她松手的瞬间，将手里的一把钱票全放到进门的柜台上，然后脚下飞快地走出门。 朱玉珍看着他的背影，松开唇，再抬起头的时候，明显能看出，她的眼睛红红的。 …… 温明虽然对杨建民带回家的肉和骨头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将肉留了一斤的样子出来用盐腌上，准备 中午的时候，魏泽云出乎意料的谦让了一下： “我妈让我回家吃。” 看着桌上的豇豆炒肉，他也并没有露出很馋的模样。 温明在早上看见他穿的衣服鞋子的时候，就有猜测这孩子的家庭条件不错，这时候见他只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收回的目光毫不意外， “留在这里吃，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婶子还有东西给你。” 他看了一眼温明，又看一眼正眨巴着眼睛看他的满妮，叹口气： “行吧，谁让满妮想让我留下呢。” “……” 并没有想让他留下吃饭的满妮拧眉， “回去。” 她的意思原本就是他该回家了好伐，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熊孩子？ 温明忍笑，一手拉了一个的去洗手，这时候她也才想起问这孩子的家在哪里，早上是怎么来他们家的。 感谢pei送的月票一张，谢谢亲爱的 第22章 这下可不得了 “我家就在隔壁街的家属楼。” 他接过温明手里的毛巾，仔细擦了手，又拿毛巾给自己擦了鼻子，才将毛巾递回给温明， “早上是我自己过来的。我妈跟我说了你们家在这里，我能自己找到。” 他显得很得意，看向满妮： “我告诉你，我家在 他妈妈说了，小朋友可以互相去朋友家里做客的，他好像这时候才想起什么，在自己的裤兜里掏啊掏的，掏了一张一元的钱和一斤粮票递给温明： “婶婶，我妈说，我是小孩子，东西就不带了，这是我的口粮，你看着给满妮买点她喜欢的。” “……” 温明笑着接过，没说不要的话，对他家的住址，心里倒是没有意外，但对他父母的名字却很陌生。 吃过饭，看他还有些依依不舍，温明也没急着让他走，只让他和满妮一起，先睡了午觉，起来的时候，她就一人给了本作业本： “你们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什么，先把会的做了，不会的，可以问你们三哥。” “……” 不想做作业的魏泽云看看已经摊开作业本的满妮： “婶婶，我该回去了。” 作业是不可能做的，他也不记得，老师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滑下桌子，眼看着就要跑到门口，温明赶紧一把抓住他： “你等等。” 然后顺手从门口的鞋柜上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 “东西不多，是婶婶欢迎你来家里做客的谢礼。” 她是真心实意地感谢这孩子，没看这大半天的，满妮不仅有了笑脸，还能自己动手跟他们一起玩儿了？ 可能是看出温明的认真，这孩子只犹豫了一瞬，就接过了温明手里的袋子： “婶婶，那下个周末，你让满妮来我家做客，到时候我也给她谢礼。” 他家里好吃的可多了，今天原本是想带点过来的，可惜他奶不让。 温明捏了捏他的脸，这孩子没有鼻涕的时候，是真的很惹人爱： “到时候我问问满妮。” 满妮的情况只是有了好转，但并不代表满妮会想去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他又抬头去看满妮，却发现满妮连看都没看他，他只得失望低下头，然后叹气： “那好吧，到时候满妮不来，我就再过来就是。” 小大人一般地跟温明告别，还说了一句“您甭送”，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温明看得好笑，拍了一巴掌笑出声的杨满春，冲杨建平喊： “建平，去跟在后面送送，看他进了家属楼你再回来。” “妈，这孩子是谁家的？” 杨满春早就想问了，只是人家孩子还在，她才一直憋着，这会儿看杨建平跟着出了院子，她才问出声。 温明把厂里自己认识的，住家属楼的人全都回忆了一遍，还是没有想起来这孩子的父母是谁。 她摇头： “我怎么知道。” 厂子那样大，她也不能都认识呀。 就看杨建平知不知道打听一下了，毕竟能真放心让孩子自己一个人来他们家，大人都不带送的，一定对他们家很熟悉。 半下午的时候，温明收拾了一堆脏衣服，喊上杨满春一起，正在井边搓洗，李长春手里提着个装了三四个苹果的网兜进了院子。 温明看向杨满春，只见她冲着李长春翻了个白眼： “你来干什么？几个焉了吧唧的苹果，你也好意思拿过来？” “……” 李长春刚张开嘴准备喊一声温明，就被她这话噎了回去。 他一脸尴尬，冲也在井边的刘三姐笑笑，然后才看着杨满春，眼里带着点宠溺： “我这不是想着你都好几天没来家了，过来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杨满春将手边搪瓷盆里的水往他脚下一泼： “我家里确实有事，正好你来了，帮忙吧。” 她指了指自家房顶： “你去帮我们家弄点瓦片，然后把房顶翻新一下。” 往常每年翻新房顶的事，都是她爸带着家里的两个兄弟在干，今年她爸不在了，趁着雨季还没过完，正好让李长春把这事干了。 “……” 李长春往后躲了躲，还是没能躲过，裤腿上不可避免地被溅了一些水，他抬头正要说什么，却又被杨满春抢先： “你傻呀，不知道那里是下水道，不赶紧让开一点！” 话一落，手里又是半盆水过去。 温明皱眉： “杨满春。” 她抬手拍了一下她拿盆的手腕， “你就不能多走几步？” 刘三姐忍笑，她早知道温明不待见自家女儿处的这个对象，却不知道杨满春也有了反悔的意思，这时候自然看出点来： “你叫李长春吧，你这孩子也真是，怎么就不知道看看脚下？” 她倒是没像满春那样将水直接泼出去，而是像温明说的那样，多走了几步，但那泼水的力道，却明显还是大了点。 李长春忍气，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朝杨满春走来，一副自己很在行的表情： “春，你别急，今年应该没什么雨水了，翻新的事倒也不急。” 他将网兜放到井边的台子上，想要伸手接过温明手里正在拧的被套： “婶子，我帮你。” 温明毫不客气将被套递给他： “行。正好我和满春都没什么力气。” 小的衣服都洗完了，也就两床被套，他既然想讨好她们，那让他干就是。 “……” 刘三姐低下头，使劲搓着手里的白衬衣，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李长春也愣了愣，显然没想过温明会这样不客气地，将湿哒哒的被套塞到他手里，一时没接住，被套就掉到了地上。 这下可不得了，温明只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杨满春就惊叫出来： “李长春，你什么意思？你对我妈有意见你就直说，用得上这样假惺惺地要帮着干活，又不好好干的吗？” 她将自己手里刚刚又漂洗过的被套扔进桶里，上前一步将人一推： “你滚，你滚，我家不稀得你帮着干活！” 第23章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长春有些着急，不明白杨满春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不仅他家不去了，还问他要了差不多一百块钱。 要知道，那一百块钱，几乎是他所有的私房钱！ 现在他特意来温家，想着看看情况，也想好好哄哄她，但奈何自己嘴笨，话还没说两句，又惹恼了她。 他抓住杨满春的袖子， “春，我……” 杨满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你听不来人话怎么的？我让你走，你听不见？” 她以前怎么没发觉，越看李长春，越觉得哪哪都不顺眼呢？ 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李长春，直看得李长春心里发颤， “春，我嘴笨，要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改，成吗？” “吴明双和李文平说好什么时候结婚了？” 她收回看李长春的视线，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李长春松了口气，好像是知道了她最近的变化是为什么，他心想，满春应该是在担心他侄儿结婚的日子还没定，她是想和自己早点结婚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都轻松起来，再不像刚刚那样僵硬： “说好了，十一月初领证。”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温明，还是没敢说出来那句“等文平结了婚就轮到他们”的话。 “行了，你滚吧，再不滚，我当真生气了。” 话落就转身继续去漂洗被套，再也没看李长春一眼。 李长春欲言又止，但温明一直盯着他，刘三姐也不时抬头看他，让他想再和杨满春多说几句都不好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子。 “春啊，想通了？” 人一离开院子，刘三姐就再没忍住，轻声问了杨满春一句。 温明也看向杨满春，只见她头都没抬一下，只“嗯”了一声。 刘三姐这才点头，还一边笑看了一眼温明： “想通了就好，你妈为着你的事，这一年多的时间，没少操心。你还小，处对象的事情不急。再说，就算要处对象，那也找个跟你年龄相当的。” 她是看着杨满春这姑娘长大的，要说起来，她早前还曾想过要不要把这姑娘说给自家儿子。 可没成想，这姑娘高中毕业没多久，就跟李长春处上了，她这才歇了心思，就像她家老头子说的，这姑娘要真看上他们家小子，还用得着别人介绍，她能跟别人处上？ 杨满春可不知道刘三姐的心思，她这会儿手里虽然和温明拧着被套，心里想的却是她那同为高中同学的李文平和吴明双。 她和吴明双是高中同桌，两人从认识的时候开始，就很谈得来，高中整整两年，他们也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李文平呢，则是她从初中，一直同到高中的同学，她也的确曾经对他有过说不明的心思。 她还记得，高中毕业之前，她和吴明双说起以后找对象的事，她还不经意地看过正在打篮球的李文军两眼，心想自己以后处对象，就要找李文军那样的，或者就是…… 后来呢？ 杨满春拧眉，她和吴明双高中毕业之后去过一次李家，然后突然的一天，李长春就来找到她，说她打听到了一个招工的消息。 接下来的事情，先是她爸妈听了她的话，不知道怎么操作的，她就被李长春告知，她的工作确定下来了， 她当时兴奋极了，一来终于不用担心自己会下乡，二来…… 杨满春心里叹气，二来，李长春在那个时候告诉她，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的姑娘，他告诉她，他想和她处对象，问她是否愿意。 那时候，她心里除了害羞，好像就是紧张，因为从来没有一个男同志那样夸过她。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她，除了害羞和紧张，甚至一点点得意，却似乎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她当时其实并没有答应跟李长春处对象，那后来他们又是怎么处上对象的呢？ 是了，是吴明双，以前没有仔细去想，现在她心里却很疑惑，她当初，好像并没有告诉过吴明双，李长春跟她表白的事。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配合温明晾晒好衣服被套，她转身进了屋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上面，只有三个人，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她遇上要去拍照的吴明双，然后自己也心动想去留个纪念时，和他们一起拍的。 她看着照片上面，明显靠得更近的两人，心里有了更多的猜想。 “妈，我出去一趟。” 放回照片，杨满春朝厨房的温明喊了一声，又捏了捏坐在杨建平身边，安静看书的满妮的脸： “小丫头，才认识几个字呀，就这么认真？” 完了也不需要满妮回应，拿了自己门后面挂着的包就出了门。 温明听见她的声音，出来阻止都没来得及， “你这丫头，天都要黑了你去哪里？” “……” 回应她的，是杨满春在院子转角的背影。 一路走得飞快，杨满春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李家门外。 李家住的，是自家早年间建的院子，大三间的正房，还有三间偏房。 看着房间不少，院子也不小，但李家人多，李长春有两个哥哥，父母也在。 下一辈里，最大的侄儿就是李文平，除了李文平之外，还有两男两女四个 所以这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并不大的院子里，也没分家，可想而知会有多热闹。 到了李家，杨满春没走近，也没去敲门，而是等在他们家院子旁边的屋檐下。 不出她所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李文平就从院子里出来，看着他往吴明双家的方向走，她才走出来不远不近的跟着。 “李文平。” 到了大街上，杨满春就张嘴叫住了他。 前面的李文平心里正想着怎么跟吴明双说彩礼的事，身后就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果然是杨满春，他看了一眼她身后，有些疑惑： “我小叔不是来找你了？” 两人怎么没有一起？ 杨满春挑眉，按时间来看，李长春不是应该早就到家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去李家，本来就是有件事是要找李文平求证： “李文平，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感谢你家大人的10张推荐票，谢谢！ 第24章 滚屋里哭去！（上架求追读 李文平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你问。” 不提她会是自己的小婶，就冲两人的同学关系，他就觉得，别说问一件事，十件事都可以， “你想知道我小叔什么事？” “……” 杨满春心里一窒，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我不是问他的事。我是想问你，你和明双，是什么时候开始处对象的？” 她用揶揄一般的眼神看他， “你可别说是高中毕业后，我早知道，你们俩还没毕业就处上了。” 李文平尴尬地一笑，他还记得，吴明双叮嘱过他，不能跟外人说他们高中就开始处对象的事，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杨满春心里一沉，脸上却如常的发出嗤笑： “我听李长春说，你们十一个月领证，算算，你们可都处了快三年了，终于修成正果，恭喜你们。”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她咬牙，恭喜，呵呵，她是会好好恭喜他们。 李文平露出个和熙又幸福的笑来： “你和我小叔也快了。” 他其实急着去找吴明双，想跟她说家里可能给不起四百块钱彩礼的事，这时候见到杨满春，他就想起来，他小叔说过，杨满春曾说的，彩礼就是个形式，多少都行的话， “满春，你和我小叔结婚，你们家会要多少彩礼？” 杨满春心里讽刺，显然也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我和你小叔的事情怕是还有的磨，我妈不允许。” 她才二十岁，急什么？ 反而是李长春，他妈已经催了他好几年。 杨满春想起，李长春先前告诉她的，他不是不想结婚，只是真没遇上合适的、他想结婚的对象。 她心里嗤笑，她是他合适的结婚对象，但现在看来，他却不是她的！ 说完话的杨满春，就打算回家了， “我来找你的事，别让你小叔知道。” 李文平点头，她不说他也不会提的，不仅不能跟他小叔说，醋坛子似的吴明双也不能让她知道。 两人分开，杨满春回杨家，李文平则继续往吴家去。 这时候的两人并不知道，就在刚刚，吴明双也刚刚才和一个人分开回到吴家。 杨满春心里乱糟糟的，一路无精打采的回了家，见到温明的 “……” 温明就很想给她一巴掌，自己跑出去一趟，回来见到她就哭，这是怎么个意思？ “滚屋里哭去！” 什么事情要是只哭就能解决，那她温明早哭他个三百回合了！ 杨满春好像已经习惯温明不待见她哭，但她确实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她抹一把眼泪： “妈……” 这声“妈”喊得婉转，温明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有话不能好好说？” 她把手帕递给刚刚吃完饭的满妮，让她自己擦嘴，这才一把拉过杨满春的手，将她拉进里屋。 关上门，她自己坐到床沿，还是很没好气： “说吧，谁给你委屈了？” 杨满春抽噎了一下，将自己肩膀上的包扔到床上，靠着温明坐了，伏在她肩头， “妈，我被人骗了。” 也不等温明问，她又将自己的眼泪一抹，然后把自己的猜测全都一五一十的道出。 高中毕业之前，准确的说，应该是高二刚入学，吴明双就和李文平好上了。 但是她却一直瞒着她这个好朋友，一点点消息都没透露，甚至在毕业前夕，两人谈起想要找什么对象的时候，她也依然没说出来。 “我当时就是觉得要找个李文平那样的，并没有多喜欢他。” 李文平长得好，身高也有一米八，加上他的性格很好，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感觉他很和熙。 那时候，学校里对李文平有好感的，肯定不止她一个，只是她的心思，一不小心被吴明双窥见了而已。 “但是她也不该因为这样，就把我和李长春凑做堆呀！” 现在仔细回想，当初她没应下和李长春处对象，不就是吴明双后来经常在她面前说李长春的各种好么？ 她又没处过对象，对李文平本来也没有什么执念，那前有李长春自己发力追她，再有吴明双在她耳边敲边鼓，她就不知道怎么的，和李长春处上了。 温明一言难尽地看她， “那现在想明白了？” 又是怎么回过味儿来的？ “还不是被你骂醒的。” 杨满春嘴里虽然有点抱怨，身子却靠温明更近，她将自己被温明骂过，做过梦，然后自己这段时间又想了很多的事，全说了： “我决定和他分开，心里真的不是很难受。就是，就是现在，好气愤。” 气得恨不得杀到吴家去，将吴明双狠狠揍一顿。 温明叹气，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 “想明白了，就赶紧跟李长春断了。至于你那个同学吴明双的事，你是什么打算？” 其实她在姜悦悦提起杨满春结婚需要缝纫机的时候，她就有点怀疑，姜悦悦怎么会很了解杨满春的事情的样子，按说，杨满春跟姜悦悦不认识才对。 现在听杨满春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杨满春是不认识姜悦悦，但姜悦悦跟那个吴明双，肯定是认识的。 说不定，杨满春被吴明双设计这件事，还有姜悦悦插了一脚的可能。 “我不知道。” 杨满春显得很茫然，她是恨不得揍吴明双一顿，可她也知道，揍一顿又怎么样，揍一顿，她这一年多的时间，和对李家的付出也收不回来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把这件事捅给李文平，但她还是没这样做，不然，刚刚她就会直接告诉李文平了。 吴明双是可恨，李文平呢，又何其无辜。 伤了吴明双，最后倒霉的，却不只是她一人。 温明揉了揉她的头， “别想了，出去吃饭。”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她吧，做了人家妈，她就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来，明着的事情不能干，暗地里她却是不想放过那两个姑娘的。 …… 满妮这会儿，已经躺倒在温明怀里。 第25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上架求追读 是的，原先和杨满春睡一屋的满妮，见杨满春去了温明的卧室，抱着自己的小枕头想了想，也穿上拖鞋拿着枕头去了温明那边。 “……” 想和温明说点悄悄话的杨满春，顿时觉得这时候的满妮不可爱了，她伸手捏了捏满妮的脸， “小丫头，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虽然知道满妮不一定能听懂她的话，但她心里想到要和温明说的话，还是有些别扭。 满妮看她一眼，手里拉过温明的手，哼，她说不听就不听吗，她才不要听她的。 温明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只喊杨满春拉灯，没成想杨满春拉了灯之后，也挤到床的这头，要跟她和满妮睡一起： “不嫌挤得慌？” 抱着满妮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她愿意，杨满春这么大个了，她可不习惯跟她一个被窝。 尤其是这姑娘这会儿脱得只剩一件小背心，她的手臂稍微动一动，就能碰到她滑腻的肌肤。 温明起了鸡皮疙瘩，她从没跟杨满春这般大的姑娘一个被窝待过，在现代的时候，和闺蜜也没有！ 她是属于那种不怎么喜欢和同性亲密接触的人，她总觉得和她们离得太近会不舒服，就像现在，她不仅全身起鸡皮疙瘩，还觉得自己心里在泛恶心。 “睡那头去，不然你就再抱床被子，别和我一个被窝。” 她抱着满妮往里让了让，杨满春却委屈极了： “妈，我都好多年没和你一个被窝了。” 从五六岁还是几岁来的，她就被她爸妈哄着，自己一个人睡一屋。 她还记得那时候，一遇到下雨打雷，她妈就会去她屋里陪她，直到去年满妮也被她妈哄到她那屋。 好在现在她长大了，也不怕下雨打雷，反而会在打雷的时候抱着自己妹妹安慰。 可她妈，为啥就不能让她一个被窝，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温明哑然，她难道告诉她，老娘不习惯？ 可这会儿她也想起来，就前几年，杨满春这姑娘 那时候，也是大冬天，母女俩都脱得只剩一件小背心，还肉贴肉地挨得死紧睡了一晚。 温明心里毛骨悚然，今晚可别这样， “那你去穿件长袖，大姑娘了，别跟小时候一样随意。” 她自己也不习惯裸睡，就是在现代，和男朋友一起，只要运动完，她也会穿上睡衣，不然老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到了这里之后，她见原身没有晚上睡觉的睡衣，还特地去赶制了两套质的睡裙。 其中一件是半袖，今晚身上也穿着的， “这几天我给你也做两件晚上睡觉穿的衣服。” 她想起刚刚看见的杨满春穿的小背心，还有自己穿的，心里还做了个去商场看看这个年代有没有胸罩卖的决定。 “……” 杨满春想说不用，她都习惯了，可看着她妈身上的白色裙，还是闭了嘴。 她都不清楚，她妈是什么时候置办的这裙子，她刚刚有仔细看过，这样的裙子，别说晚上睡觉穿，就是白天穿出去也是能的。 温明将被子给已经睡着的满妮搭在上半身，又用手推了推杨满春， “去穿衣服，要不你就睡床那头去。” 对她妈突来的莫名其妙的执着无奈，杨满春还是爬起来将白天穿的衬衣套到身上，然后又躺下抱着温明的手臂。 “……” 抽了抽没抽开，反而被她抱得更紧，温明也很无奈， “想和我说什么？先说好，说话就说话，不许哭，不然我会直接将你推下去。” 杨满春先是闷闷地“嗯”了一声，接着就沉默下来，好像是在组织语言，直到温明闭着眼都要睡着了，她才出声， “妈，我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难受的。” 她没说难受什么，但温明还是听明白了。 情窦初开的少女， 再说，李文军那身皮子，其实也还是很不错的，看着挺斯文的长相，也是这年代姑娘们都会喜欢的那型。 “时间长了就好了。人这一辈子，要走多远的路呀，谁能保证就能一帆风顺的活到老，谁又能保证，就不会遇到一点波折呢？” 就像她，日子过得多快活，有钱有颜，父母健在，身边还有体贴入微的男伴，但是老天就是不开眼呀，偏要让她成为核污染水的受害者之一。 她叹气，用温明固有的语气： “就像你爸，谁能想得到，他还那么年轻，五十都还不到呢。” 杨满春又“嗯”了一声，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想爸爸了。” 她有一对很好的父母，不像别的有些家里那样重男轻女，他们家，反而是两个女儿更得父母的欢心。 有什么好吃的穿的，也是她和满妮这两个女儿先拥有。 她爸杨根生，更是个看着严肃，实际上对着他们一点也没脾气的老好人，她永远都记得，自己都八岁了，还被她爸用一边肩膀撑着，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后来大一点，他不再搂抱她，却还是会牵着她的手送她去上学，一直到她上了初中和高中，哪怕是换成自行车载她，几年的时间也没间断过。 再有上班后，她的工资，也是他爸说的，除了给家里几块钱生活费，其他都让她自己存着，说她是大姑娘了，保不齐会看上什么新衣服新头绳的。 可她自己不争气，辜负了她爸的好意，把自己辛苦挣来的工资，一大半都用到了李家，反而是她自己的父母，没得到她买的哪怕一块布头。 “妈，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 不会再像对她爸一样，现在想要孝顺她爸，都再不会有机会。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如今是真的体会到了。 温明伸手拍了拍她， “你爸不会希望你随时念叨他，他肯定只希望，你们兄弟姐妹五个，都能平安健康的、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可别再提起杨根生了，他是他们的爸没错，但他却不是她男人。 第26章 满妮的样子太过可怕（上架求 杨满春不知道温明心里在想什么，跟她妈说过心里的话之后，虽然提起她爸的时候还是有点难受，但她没敢哭，怕她妈真把她推地上。 这时候情绪一稳定，瞌睡也来得急，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温明被两个女儿夹在中间，只觉得像是在火炉里，不自在地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忍住爬了起来，倒向床的另一头。 满妮其实并没有睡熟，她只是很安静地一直在听这母女俩说话，所以温明一动，她也跟着爬起来。 “……” 温明不妨她还没睡着： “怎么了，是不是想去小解？” 他们家住在这院子的最后面，倒是有一点很方便，那就是杨根生之前搭建厨房的时候，还有在厨房的后面给家里搭建了一间厕所。 虽然整间厕所的面积不到三平米，但好在还是能放下一个粪桶和一个洗漱台。 粪桶每天都会提出去在大院外面的公厕里清理，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也只是在自家厕所里小解。 满妮摇头，又想着关了灯温明看不见，就静静地钻进温明的被窝，抱着她的手臂不再动弹。 温明明白了，忍不住就笑， “想挨着妈妈睡？” 满妮小小地“嗯”了一声，将她的手臂抱得更紧。 这些日子，她是真从温明的身上感受到了以前从没感受过的母爱，不自觉地，她就想靠她更近。 来到这个年代，她能很快地接受自己的身份，温明也是功不可没。 这个陌生的、一点不熟悉的年代，又怎么可能让她没有忐忑，不过是她的忐忑，都被温明这个妈带给她的温暖冲散了而已。 温明抬起手臂，将满妮搂进怀里，声音不由地又放轻： “睡吧，妈妈在呢。” 话落，嘴里就开始哼唱起不知名的儿歌，满妮只觉得眼里热热的，一声“妈妈”脱口而出。 温明拍打她的手一顿， “嗯，睡吧。” 母女俩各怀心思，却还是抵挡不住袭来的睡意，下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坠入黑暗。 一家人按部就班的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满妮在学校，已经有了两个好朋友。 一个，是她的同桌魏泽云小朋友，一个，就是那个扎着两个牛角辫的黄筱筱。 黄筱筱就在满妮身前，说起来，满妮虽然瘦，但她的身高比起黄筱筱，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 这不，坐在前面的黄筱筱一下课就转过头来： “满妮，我们去厕所。” 小女生一上学，好像对于邀约一起上厕所这事就无师自通一般。 满妮眨眼，抿了抿嘴，站了起来。 黄筱筱高兴极了，只是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就换成了惊讶： “魏泽云，我们是女生！” 老师都教过了，女生去女厕所，男生是男厕所。 魏泽云朝着她不屑地撇嘴： “小丫头片子！” 当他不知道她们是女生？ 他不过是也正想上厕所而已。 魏泽云略显吊儿郎当的走在最前头，突然就听见后面黄筱筱惊讶的痛呼。 “王狗平，你松开。” 被叫王狗平的小男生，看着身高跟魏泽云差不多，但他比魏泽云瘦，这孩子才是真的熊。 这才开学没多久，班里女生的辫子，就被他拉了个遍。 这会儿，满妮和黄筱筱从他身边过，他不仅伸出脚想要绊倒黄筱筱，还伸手一把抓住黄筱筱的牛角辫。 走在她身后的满妮反应慢了一步，头上的头绳也被他一把揪了下来。 “王狗屁，你敢欺负满妮？” 魏泽云已经三两步跑了回来，他先是一推王国平，接着上手就朝着人家的脸抓去。 王国平为了护住自己的脸，松开了抓着黄筱筱头发的手。 下一瞬，两个小男生就滚到了地上。 魏泽云应该是很少打架，所以尽管他的体型比王国平的大，却还是几乎被压着打。 满妮皱眉，走上前拉了王国平一把，想将他起来，没成想这熊孩子手一挥，就挥到满妮的鼻子。 满妮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一痛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就是鼻子里传来热热的感觉。 她下意识拿手指去触摸了一下，再放到眼前一看，果然，一手的鲜红。 她的瞳孔一缩，心里怦怦地跳了起来，上辈子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无数次的流鼻血、无数次地承受着全身来自骨髓的疼痛、无数次的病危、无数次地被医生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那些所有痛苦的记忆，让她的眼睛瞬间发红。 她看向还滚在一起的两个小男生，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暴戾。 王国平凶狠的抬头瞪向满妮，嘴里也开始骂起来： “贱丫头，你放手，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满妮能松手才怪，这个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自己手上的血红，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只记得就是眼前这个熊孩子，就是他刚刚拿一下，又让她再次生病。 班主任谢老师拼尽了全力才将满妮抱开，这时候的她已经顾不得地上哭着求饶的王国平，实在是满妮的样子太过可怕。 满脸的血迹、凶狠的眼神、面无表情却又狠辣的动作，让抱着满妮的谢老师心里都不由地发颤， “没事了，没事了，杨满妮，你抬头让老师看看你是伤到哪里了？” 满妮的注意力还在地上的王国平身上，眼睛也死死地盯着他，刚刚的剧烈运动，让她的小胸脯不停地起伏。 王国平从地上爬起来，“哇”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贱丫头，我要告诉我奶，把你卖给人做媳妇儿”的话。 第27章 疼 谢老师皱着眉，要说这个班里，她最不喜欢的孩子，王国平是 所以这会儿虽然见着他脸上也有伤，但她更担心的还是满妮。 一来，满妮脸上的血迹太过吓人，二来，也是满妮最近已经成了她最喜欢的孩子，没有之一。 她抬起满妮的脸，要抱了她去洗洗，顺便看看她到底伤到哪里了，却被满妮拒绝。 满妮只看着她，也不擦自己的鼻子了，这会儿她也缓过劲来，知道自己刚刚应该只是伤到鼻子，所以才会流鼻血，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生了病。 回过神的满妮，不仅拒绝了谢老师给要她洗脸的打算，还去了自己的座位收拾书包。 熊孩子这次她是治过了，估计他以后也不会再敢欺负她，可熊孩子家长那一关还没过，所以她这会儿要做的，就是回去找妈妈。 那她现在脸上没擦没洗的血迹，总要找熊孩子的家长讨点说法才是，谁让他们教出来一个熊孩子呢？ 谢老师看着满妮的动作，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又看了一眼刚刚呆愣着，这会儿还在不停抽噎的黄筱筱，和一脸崇拜眼神看着满妮的魏泽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怦怦跳起来。 她没搭理还大哭着的王国平，径直走向已经收拾好书包要往教室外面走的满妮， “杨满妮同学，老师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好吗？” 满妮抬头看了她一眼，脚下却没停，只自顾往教室外面走，完全忽视了现在是上课时间。 谢老师是知道这孩子的固执的，她也没了办法，只好追了出去，然后好说歹说将人带到办公室。 去了办公室的满妮，被办公室没课的老师围观了，但她一点也不怵，几个老师算什么，上辈子躺在病床上或是手术台上的时候，她经常还会遇到几十个医生护士围着她讨论她的病情。 谢老师先是让数学老师去上下堂课，她自己则去了校长办公室给温明挂电话。 人家的孩子受伤了，她又没办法哄了孩子去医务室，只能将孩子的家长叫来。 只是她的电话还没挂出去，听说事情原委的校长就阻止了她，这样的事情，不大事化小，叫来家长，不是让矛盾升级吗？ 二十多岁的年轻校长， 看着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他用自认为很和蔼的表情看着满妮： “小同学，让你们谢老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好吗？” 满妮在他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收回看他的视线，转而看向谢老师。 谢老师的神情好似很无奈，满妮见她伸出手，垂下眼眸，下一刻，她起身站起，将书包背好，径直往办公室外走。 她是小胳膊，可也想拧一拧大腿。 年轻校长已经呆住了，他看向同样惊讶的谢老师： “这，这孩子？” 他就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孩子！ 礼貌呢，教养呢？ 老师跟她说话，她当没听到？ 谢老师已经顾不得他在想什么，她得追出去看看，可别让这孩子自己回家，万一路上出点事怎么办？ “这孩子应该就是谢老师班上那个有病的孩子。” 说话的是主任，她还记得，刚开学的时候，谢老师曾经找到她，说要退回去一个傻子，名字好像就是叫杨满妮。 “……” 校长不知道还有这出，急忙追问，也是这时候，还有知道点事情的老师也开口了： “我听他们班刘老师说过，这孩子只是看着傻，其实聪明着呢。” 她将满妮班上两位老师曾经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这孩子只是不喜欢开口说话，她心里什么都明白，老师教什么，她也是一学就会。” 校长听得迷糊，什么有病，什么傻子，什么又很聪明的，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什么意思。 他们不就是说，这孩子性格内向，刚到学校的时候，被谢老师误认为是傻子，谁知道等正式上课的时候，才发现是个小天才吗？ “……” 不提还在办公室的年轻校长是有多么不相信，已经兀自走到校门口的满妮，被学校看守大门的大爷堵住了去路。 惊讶又担忧的话还没说出口，谢老师就追了上来，她也没再提要满妮等的话，而是带着满妮去了校长办公室，直接给温明挂了电话。 这时候的她，是真的担心满妮这孩子，毕竟，她的鼻血虽然止住了，可脸上却还有一大片的乌青。 还在食堂跟工友有说有笑的温明，听到人喊她接电话还诧异了一下，等听说是满妮受伤，她就直打晃，这早上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受伤了？ 一时间心里不停猜测，是自己不小心摔着了，还是被同学欺负了。 脚下没停，飞快地奔去接电话，谢老师在电话那端的话都还没说完，她已经放下电话往学校跑。 校长办公室，跑得气喘吁吁的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疾步上前，蹲下不停查看的同时，手也拉着满妮，嘴上担忧的话也出口： “乖宝，伤到哪里了？告诉妈妈，哪里疼？除了脸上，身上有哪里伤着了？” 满妮抓着她的手，原本没有觉得委屈的，被她这样关心的一询问，顺间就觉得哪哪都疼： “疼。” 话一落，眼泪也夺眶而出。 她是真的疼，鼻子疼，脸也疼，脚疼手也疼，全身上下，就没有哪里不疼的。 “……” 站在满妮身后、被温明忽视的谢老师赶紧走上前： “满妮妈妈，满妮是被同学的手挥到鼻子，然后流了很多鼻血。” 几个孩子起冲突的时候，她虽然没在教室，但在她被学生叫去教室的时候，也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会儿看满妮委屈的流泪，她心里提起来的同时，也怕不了解满妮身体情况的温明太过担忧。 所以这会儿赶紧出声解释，还不忘将满妮跟同学打架的事情也全都说了一遍。 “倒不是满妮这孩子率先动手，但她确实伤得最重。” 至少她离开教室的时候，那个王国平身上脸上的伤看着没有满妮的重。 至于和王国平打到一起的魏泽云，她现在倒是还不清楚。 第28章 人贩子 “欺负满妮的孩子家长呢？” 见着满妮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温明终于放下心来。 这时候，她心里的想法和满妮刚刚的想法，居然出奇的一致，那就是，这次，一定要让熊孩子和他的家长都怕了才行。 “……” 谢老师早猜到会是这样，所以刚刚在给温明挂了电话之后，就给王国平的家长、黄筱筱和魏泽云的家长都挂了电话。 年轻校长终于有机会说话，他走上前， “先让孩子去医务室看看。” 已经了解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他，这时候见到温明板着的脸，心里就不由打鼓。 要说起来，以前当老师的时候，他也最怕和这样的中老年妇女打交道，因为在她们心里，他们自家的孩子，永远都不会错。 现在虽然当了校长，可毕竟也才刚上任，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看到温明的模样，再想想一会儿还有三个家长会到来，他就觉得头疼。 不过再头疼，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且不能让事情发展得更严重。 于是见到满妮脸上的血迹，他还是要让这孩子先去洗洗。 温明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她问满妮： “还疼吗？” 满妮摇头，用手碰了碰自己动嘴的时候才会疼的脸， “疼。” 温明明白她的意思，身上没受伤，就只脸上，那块乌青，应该是熊孩子挥手打到她鼻子的时候碰到的。 她没再说话，只在谢老师和校长略显尴尬的神情中，等着另外几名家长。 倒是很快，率先到的，是王国平的家长，一个看着六十岁的老婆子。 她一进门，就冲着谢老师喊： “我孙子呢，谁打的他，你让他过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温明皱眉， “你就是王国平的家长？” 王婆子看向温明，嘴角一撇： “我是他奶，” 她眯着眼看向满妮，正准备说什么，温明将满妮往身后藏了藏： “你来得正好，咱们先去医院，我要给我女儿验伤，还有，谢老师，麻烦通知公安，这里有人纵子行凶，我要告他们家！” “……” 谢老师愣住，这倒是很不必，满妮的伤其实明眼人一看就不重。 年轻校长心里直跳，他就知道，这些中老年女人凑到一起，准没好事。 他带着不赞同的眼神看向谢老师，明明刚刚他们这些老师自己就能把孩子们之间的纠纷解决掉，偏她要通知家长，这下子好了，看看怎么收场？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刚上任当校长，学校就出点什么事，这肯定会给自己的履历添加不光彩的一笔，心里就不由地抱怨谢老师。 那边的王婆子已经惊呆了，从来都只有自己耍横的，就没遇到过温明这样的，什么验伤，伤的不是她孙子吗，怎么是面前这个赔钱货？ 其实她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满脸血迹的满妮，不过她没在意，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谁知道是被谁给打的。 但现在听这意思，是他们家国平？ 王婆子心里一窒，嘴上却一点也不担心： “哼，你说是我们家国平打的就是了？我们国平才几岁？再说了，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伤了就伤了，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温明刚想开口怼人，满妮拉了拉她的手： “人贩子。” 她是记得的，王国平说过要把她卖了的话，一个几岁的孩子，除非家里经常有人说这话，不然他从哪里学来？ 温明愣了愣，什么人贩子？ 她看向满妮，满妮却在看着王婆子，她清晰地看见，王婆子听见“人贩子”三个字的时候，眼里出现过片刻的慌张。 满妮又伸出手，指着王婆子，眼睛依然还在她的身上： “人贩子。” “你个贱丫头，说谁是人贩子？你信不信老婆子打死你个贱丫头！” 王婆子气急，冲向满妮的同时，手也高高扬起，她一张脸上，满是狠戾。 满妮却毫不慌张地直视她，嘴里又轻飘飘地吐了三个字： “报公安。” 她也记得刚刚温明的话，说要让谢老师通知公安的。 温明在满妮 等见到王婆子冲向满妮，她更是想也没想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接着又是一脚踢出去。 真当她在现代练过的格斗是白练的？ 要不是一直记得，自己现在是个四十六岁、没有学过格斗的女人，她能只用巴掌？ 王婆子被她一脚踢到肚子后退几步，嘴里不停地哎呦出声，她又看向惊讶得呆住的谢老师： “给公安局挂电话，你们没看见吗？这老婆子，就是人贩子。” 这老婆子脸上的心虚，是那样的明显，就算冲着满妮，一看也是虚张声势。 “……” 谢老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是几个孩子的纠纷，怎么就上升到了对方的家长是人贩子这样的事？ 年轻校长更是想要扶额，他看着温明： “杨满妮家长，我们是要解决问题的。” 不是要把事情越闹越大。 温明皱眉看着他们，正想问他们是不是没听懂她的话，门外就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我外甥女呢？谁打了她？” 是黄筱筱的家长，一个看着四十岁左右、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面相长得有点凶狠的男人。 他的话一落，人也踏进了校长办公室，同一时间，他的眼睛就落到满妮的身上，等见到这不是黄筱筱，他好似松口气，又冲着黄老师问道： “人呢？我们筱筱呢？” 谢老师这才想起，要去把那三个孩子叫到办公室来， “黄筱筱没事。” 她见黄筱筱舅舅的眼睛一瞪，心里就怕得要死： “我去带她过来。” 说完，就小跑着往教室而去。 要说后悔，谢老师这会儿才是真后悔，她就不该通知黄筱筱的舅舅，怎么就忘记，这才是个天不怕地也不怕的主？ 看见他就能想到，今天王国平的家长，是真逮不到好果子吃了。 第29章 十岁时的危机给解决 温明看见这人的 她拉着满妮的手，径直走向校长办公桌上的电话，惹得校长赶紧上前阻止， “别，杨满妮家长，真不用通知公安，我们学校自己解决就好。” 几个孩子打架而已，哪就用得上报公安了？ 张劲挑眉看了一眼温明，又看看眨着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看他的满妮，他扯着嘴角，视线挪到一听报公安，脸上就直抽搐的王婆子身上。 他咧嘴： “你家孩子打了我外甥女？” 王婆子的眼睛原本在温明身上，这时候听见问话，想也不想的怼了回去：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孙子打人了？” 话落，她的眼睛也看向张劲，只一眼，她又立刻收回，心里噗噗直跳，她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那样可怕的眼神！ 张劲“哼”了一声， “最好不是，不然的话，老子扒了他的皮。” 他看向满妮，见满妮没有一点怕他的意思，心里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 “小丫头，看什么看，当心老子挖了你的眼睛。” 见满妮眨眨眼，就将眼睛移向温明，他也不由地看向温明，只见温明已经拿起电话，然后愣住： “电话号码多少来着？” 她问的是张劲，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公安局的电话，也不知道这种老式的电话该怎么拨出去。 她将手里的电话也递出去，看着张劲，神色很是认真： “你对面那个老婆子，是人贩子。我们得报案才行。” “……” 张劲愣了一下，然后眼睛就朝着王婆子直射而去，王婆子心里抖了三抖： “你个老贱人，你特么说谁是人贩子？” 她一边骂温明，一边朝着温明走去，大有一副你再敢说这话试试的架势。 温明看都没看她，眼睛依然还在张劲的脸上。 张劲眯着眼，他已经看出来，这个王婆子，的确有问题，因为她听见这个女人的话，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眼皮却在不停的跳。 他上前，从温明手里接过电话，二话不说就拨了出去。 温明看着朝她走来，走到半道却停下的王婆子冷笑，然后就拉着满妮的手， “你跟在那个叔叔身后。”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会拳脚功夫的，比起她来，只强不弱。 说完这话，她就将满妮往张劲身后推了推，自己则两三步就走到门口站住。 “……” 年轻校长终于看出点不对，这时候只觉得心跳加快，他看向王婆子的眼神充满疑惑： 这真是人贩子？ 那杨满妮这小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不仅他疑惑，温明心里也疑惑着呢，只是这时候不是问满妮话的时候，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在门口，防止这王婆子跑出去。 再有，她这个时候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原书里满妮的被卖，会不会就是这个王婆子？ 谢老师已经带着其他三个孩子来到办公室，王国平看见王婆子的 他长这么大，不是没跟人打过架，但像满妮那样，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不是抓就是掐的打架对象，还真没有过。 所以，身上的疼痛，早就让他忘记了还手，只顾得上一个劲求饶。 可惜的是，满妮当时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被他害得又生了病的情绪中，心里除了恨，就没其他想法。 自然而然的，满妮也根本没听见他的求饶声。 这时候他见到自家奶奶，哪有不委屈的： “奶，就是她，就是那个贱丫头，咱们把她卖了，卖到大山里给人当媳妇儿去!” 王婆子在张劲挂断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两股颤颤，见到自家孙子的时候，也没心思再问问孙子伤到哪里，严不严重，这会儿刚刚回神，就没来得及捂住这孩子的嘴。 直到这孩子的话都说完，满妮又伸出手指着王国平，说了句“人贩子”，她才一巴掌拍到王国平的脸上： “你个糊涂东西，说什么呢？” 王国平 “我不活了，你打我，你滚，你滚，我不要你了，你个贱人，你个赔钱货！” 一边骂，一边不停在地上打滚，好似不解气，他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冲着王婆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原先的三个大人，心里更加确信满妮的话，这王婆子，真是人贩子。 后来的谢老师，连带走到满妮身边的魏泽云和黄筱筱，都张大嘴看着对自家奶奶拳打脚踢的王国平，似乎是不敢相信，王国平居然敢打自家奶奶。 王婆子这会儿心里是又急又怕，对着王国平哪里还有以前的耐心，再是疼爱的孙子，遇到生死大事，她也是顾不上的。 一手挥开王国平，紧跟着又是两个大耳瓜子扇到脸上： “我让你惹事，我让你打架……” 心里的气愤和着急，让她下手有些重。 只是忽略掉她不时扫向温明的眼睛，倒是更会让人同情王国平一些。 温明心里冷哼，想跑出去，那也得看她给不给她机会？ 公安到的很快，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校长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带到公安局，当然，孩子除外。 满妮一直拉着温明的手不放，公安同志也了解到满妮可能有病的原因，就没继续阻止，于是，满妮也就跟着一起，被带到了这个年代的公安局。 鉴于听说了王婆子祖孙的表现，王家很快被公安包围，几分钟后，就从王家的后院地窖里，带出来几个半昏迷的半大孩子和两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 王家附近的邻居轰动了，因为他们谁都没想到，王家居然是人贩子的窝点！ 这让王家附近的邻居们心里发寒，也有人想到，他们中有得罪过王家的人，家里就丢过孩子。 于是，到公安局指证王家的人也越来越多…… …… 后续的事情，温明母女没再关注，从公安局回来，温明照常上班，满妮也照常上学。 只是温明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因为她也没想到，就在这次，不经意地就将满妮十岁时的危机给解决了。 第30章 你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听到王国平的名字，她没想起，王婆子的名字，她还是没想起，直到王婆子儿媳妇的名字，她才终于想起来。 就是那个女人，一个看着很是温柔、很是容易让人亲近的女人，在四年后，满妮不到十岁的时候，将满妮哄着带走，然后卖到了大山里。 她又吁口气，想到现在变化极大的满妮，眼里出现笑意，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就凭着王国平的一句话，她居然就敢肯定，王国平家里有人贩子。 她想起当时从公安局回家，等满妮睡过一觉，她见她确实没被吓到，才问她的怎么想到王国平是人贩子的。 满妮当时朝着她眨眨眼，眼神很是困惑，半天才对着她说了两个字： “爸爸。” 温明终于想起，杨根生还在的时候，确实有跟家里人提起。 前段时间，也就是今年七月中旬，学校刚刚放暑假没几天，他们这一片就丢了好几个孩子。 杨根生听说后，回家就抱着满妮，也没管满妮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一直嘱咐满妮，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走，也不要接不认识的人递给她的吃的。 他们当时都以为，满妮肯定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因为当时的满妮，并没有给出他们任何的回应。 却没想到，满妮不仅记住了，还会思考，这才有了这次仅通过一句话，就打掉一个人贩子团伙的事情。 很戏剧，但却是事实。 满妮呢，对于已经过去几天的这件事，并没有多的放在心上。 只是黄筱筱和魏泽云这两个她的小伙伴显然不这样想。 黄筱筱在 “满妮，给你的。” 她见满妮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等满妮拒绝，就将所有的东西往满妮的书包里装。 她现在是明白了，满妮虽然不爱说话，但满妮对她却是最好，没见满妮为了她，跟王国平都打架了，自己还受伤流那么多的血？ 满妮阻止不及，小眉头紧紧地皱着，她的书，全被黄筱筱塞进去的东西压折了。 魏泽云也很干脆，对于满妮这个打架比他还狠的小伙伴，他心里佩服得紧，于是也搜罗了一大包的东西给满妮。 不过他没拿来学校，而是想着等周末的时候，他要再去满妮家里做客，到时候再给满妮带过去。 这是他妈妈说的，给好朋友的谢礼，应该郑重的送上门才礼貌。 一晃就是周末。 一大早满妮就被来到家里的魏泽云吵醒，她眼带无奈地看着将一大包东西全倒在自己面前的魏泽云，打了个很秀气的呵欠。 精力怎么就这么好呢，对于学生来说，大周末的早上，难道不应该是好好地睡个懒觉吗？ 魏泽云可没那么多瞌睡，他献宝一般将铺满床铺的东西指给满妮看。 什么能一跳一跳的青蛙、什么子弹壳做的坦克，什么子弹壳做的手枪，全是他自己的玩具。 除此之外，就是一堆吃的。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他奶死活不让他带出来的，诸如外文包装的什么的，反正这次，他全都给满妮带来了。 至于他奶不让的话，被他一句满妮是他的救命恩人的话打断。 满妮为了帮他，被王狗屁都打得流鼻血了，他奶还一点吃的都不让他带，是不是他的命一点都不重要了？ 满妮不想理他，对他带来的玩具和吃的也不敢兴趣，她揉着眼睛下床去洗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着他的两条鼻涕虫，她又没了吃饭的胃口。 “明呀。” 是陈桂香，手里端着一个竹制的筐子，里面装了好几个又白又胖的馒头。 满妮看见的 “非奸即盗。” 魏泽云看她一眼，又看向已经走进满妮他们家厨房的陈桂香，接了一句： “无事献殷勤？” 杨建平在旁边端着碗直接笑喷，这俩孩子，说反了。 杨建民和杨满春也看着这两个小的直笑， “出去别这么说。” 不然陈桂香会恼羞成怒的。 满妮点头，她也没想到，自己想到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魏泽云则没当回事，他只关心满妮碗里的饭什么时候吃完： “你吃快点。” 她这速度，他都能吃三大碗了。 满妮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饭，再看看魏泽云已经吃得干净的碗底，无奈伸手： “帕子。” 魏泽云好像才想起的样子，从自己裤包里摸出手帕，认认真真给自己擤了鼻涕。 满妮这才忍着喉间的痒意，三两口将碗里的稀饭喝进肚子里。 厨房里的温明，这时候已经 “有事你就说事，没事就出去。” 这婆娘，大早上的，是又要来找不自在了？ 陈桂香心里一噎，脸上却带出点讨好的笑来： “明，我就是想问问，那个，你家建平的工作，是怎么打算的？” 她心里一横： “你说个价，把那工作让给我成吗？” 温明看向她，叹气： “你来晚了，建平那份工作，星期一的时候，就已经被我家大嫂换给她娘家侄儿。” 赵冬菊娘家兄弟听说温明愿意将工作让出来，甚至都没等 然后他们就一手交钱一手将手续也给办好。 “你骗我的吧？” 要真已经办好手续，她在厂里能没听说？ 温明看她一眼： “人家都已经上了五天班。” 星期一中午办好手续，人家星期二早上就已经开始上班，到昨天星期六，刚刚好五天的时间。 “……” 陈桂香有些傻眼， “那我怎么办？” 温明将篾筐塞进她怀里，然后推她出厨房： “你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她管她陈桂香该怎么办，就是那份工作还没转出去，她也不会把工作让给陈桂香。 让给她有什么好处？ 她陈桂香又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利益。 “不是，温明，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再把你那工作弄回来给我？” 第31章 羞！ 温明嗤笑： “我是你妈，还是你爸，凭什么要帮你？” 真是给她脸了？ “你自己的工作让给人不就行了，找我算什么？” 陈桂香自己有工作，那这工作肯定就不是给她自己的。 除了她自己，她和张刀子的孩子也不过比满妮大几个月，也就是说，这工作，肯定是给家里某个亲戚的。 既然陈桂香都能开口来求她，说明她的这门亲戚，应该是急着要工作，那陈桂香把自己的工作让出去不就行了？ “……” 陈桂香一时有些恼怒， “那怎么行？” 她可是三级工，一个月四十多块钱的工资呢，让出去多可惜？ 温明将她推出门，反手关了厨房的门就往客厅去，一点没有继续再和她说话的意思。 有和这婆娘拉扯的功夫，她把炒鸡蛋端给几个孩子吃不香吗？ 只是她的时间还是被陈桂香这婆娘耽搁了，几个孩子都已经下了桌，她回头冲着还想攀扯她的陈桂香吼： “滚！” 陈桂香手一抖，手上装着馒头的篾筐都差点没掉下去，眼看着温明狠狠瞪着她的眼，她只得赔出一副笑脸，怏怏地回了张家。 “她什么意思？” 陈桂香一转身，杨满春就问。 温明白了她一眼： “大姑娘家家的，谁让你成天管东管西的？闲着没事给老娘收拾屋子扫地去。” “……” 杨满春想瞪眼，她妈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话吗，给满妮的温柔，就不能分她一半？ 杨建民和杨建平已经很有眼力见的收拾了碗筷打算去厨房，温明皱眉： “不知道老娘还没吃早饭？你们自己的碗筷收拾了就收拾了，菜碗收走是什么意思？老娘伺候了你们一早上，连饭也不配吃上一口？” “……” 杨建平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泡菜碗，杨建民则是快走了两步，他得去给他妈把饭盛出来，谁让桌子上刚刚多出来的那碗，被他和杨建平分着吃了呢。 杨满春心里终于平衡了，原来，她妈不止是对她没有耐心，家里另外两个大的也一样。 “乖宝，吃饱了没有？妈妈炒了鸡蛋，你要不要再吃点？” “……” 杨满春就很无语，这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满妮的眼睛落在炒鸡蛋上，半晌才眨着眼睛收回视线摇头： “饱了。” 的确是饱了，刚刚，家里的哥哥姐姐们，将他们自己碗里干的米饭，分了一半给她，所以她是真的吃得饱饱的了。 魏泽云不等温明问： “我饱了。” 在家里就已经吃过，来了这边，他又吃下去一碗，饱得不能再饱。 他的眼睛在桌子上的泡菜上面扫过： “婶婶，今天我回去的时候，谢礼能不能换成泡菜？” 那天拿回家里的虾皮和海带，他家里其实不缺。 至于泡菜，他家里不是没有，但他奶奶和他妈泡出来的泡菜就是没有满妮妈妈家的好吃。 温明愣了一下， “好，下午等你回去的时候，婶婶给你装一坛子。” 她原本没计划给这孩子再拿什么谢礼的，所以听这孩子提起，她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想起那天在学校见到的魏泽云的家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同志，长得很好看，是很有淑女气质的那种。 温明见到她的 实在是魏泽云长得一点不像她不说，母子两个的相处，也让她很是意外。 谁见过明明长得一副柔弱气质，看着温温柔柔的女子，一见到魏泽云的 老娘不是跟你说了，不许和人打架，你怎么又犯毛病了？ 真的是颠覆了温明对她的 得到温明的许诺，魏泽云咧嘴直笑，接着就看向朝他瞪眼的满妮： “满妮，上午我们还玩泥巴好不好？” 他对上周杨建平做的泥巴玩具还有些意犹未尽，今天他可是特别做过功课才来的。 说着，他就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杨建平。 杨建平本来没打算今天又跟着个几岁的孩子玩泥巴，但被魏泽云这样拿敬佩和期待的眼神一看，他就不由地点了头。 满妮其实已经不稀罕了，但明显魏泽云并没有独乐乐的想法，他伸手牵住满妮的手就将她往院子里拉，嘴里也高兴得“嗷嗷”直叫。 杨家门口的动静，已经惹得院子里刘三姐家的大孙子和陈桂香的儿子张铁牛的好奇，不一时，两个五六七八岁的小子也跑了过来。 温明家门口，种小葱没用完的泥土，这次彻底遭了殃。 可能男孩子对于玩泥巴这事也是无师自通，陈桂香家的熊孩子，居然在 满妮才开始没反应过来，等见到从他小牛牛里喷出来水柱，她才赶紧捂眼。 “……” 杨建民和杨建平也傻眼了，但是下一刻，让他们更觉崩溃的事情发生了，因为，他们正在和的泥里，也被魏泽云撒了一泡尿。 “……” 温明是听过拿尿和泥巴的，但她没见过，这一刻，她不仅有些哭笑不得，又没忍住看向杨建民兄弟俩。 心里居然还有空想，这兄弟俩，要是换了没人的地方，会不会也跟着这俩小的学？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笑出声，然后，原本很小的一声笑，就成了爆笑： “哈哈哈哈……” 杨建民和杨建平本来就被温明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等她一爆笑出声，兄弟俩的脸瞬间就红透。 杨建民伸手，一巴掌拍向魏泽云的屁股： “臭小子，还让不让我们跟着玩儿了？” 都是他的尿，他们还怎么玩？ 杨建平揉了揉自己的脸，站起身来，还玩什么玩，这都是尿和的泥巴，想想就觉得恶心好吧？ 魏泽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显然也想起来自己干的事，尤其是看到满妮已经离他老远，心里就后悔得不得了： “这泥巴也不浪费，留给婶婶种葱不就行了？” “……” 谁要吃用他的尿浇灌出来的葱了？ 满妮连忙又后退了两步： “羞！”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脱了裤子就撒尿，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长针眼？ 第32章 她总要提前有个准备 刚刚就已经很不自在的魏泽云，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讪讪地看着满妮，然后低下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架势。 “……” 满妮突然就觉得，她不应该跟人家一个真的六七岁的孩子计较。 他懂什么呀，不过是跟着小伙伴学而已。 她上前，伸出手，拉了拉魏泽云的袖子，又看了一眼陈桂香家那个豪无所觉的小儿子： “不跟他学。” 魏泽云瞬间抬头，头点得飞快： “嗯嗯，不学。” 温明花就眼看着两个孩子又亲近地走到一起，满妮没再动手，魏泽云也重新拿了泥巴。 陈桂香家的铁牛呢，好像也懂了刚刚不应该用尿和泥巴，这会儿也学着魏泽云一样，重新拿了水过来。 行吧，只要不是真玩用尿和的泥巴就行，不然的话，中午她是肯定不会让魏泽云再跟着他们一起上桌吃饭的。 四个孩子，三哥小子一个姑娘，就着泥巴，真真玩了一上午。 满妮自己都不敢相信，就看着他们仨拍泥巴，然后将泥巴捏成各种造型，她就能看整整一上午。 可真浪费时间呀！ …… 时间确实过得很快，尤其是当人忙碌起来的时候。 一转眼，就是十月国庆。 这十来天，杨满春也和之前一样，没再去过一次李家。 李长春可能是真急了，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杨家，然后就帮着抢着的干活。 对于他的到来，杨满春也没特意赶他走，反而指使他不停地干活。 什么该拉煤了，什么换房顶的瓦片，李长春毫无怨言地一一照做。 温明花已经跟杨满春谈了两次，都被这姑娘一句话顶回去： “我在他家干了一年多，他才干了多久？” 可是她就没想过，这样拖下去，两人的事情会越拖越复杂？ 杨满春只撇撇嘴，能有多复杂，不就是会催她结婚吗，她才二十岁，急什么急？ “……” 温明花皱着眉头，不知道要跟这姑娘怎么沟通了。 杨满春一点也没在意，她都还没从李长春手上要回自己所有的钱，急什么。 至于吴明双，她最近也有经常跟她联系，也完全弄清楚了她为什么会撮合她跟李长春，不就是怕她和她抢李文平吗？ 她心里冷笑，抢李文平，不说她并不喜欢李文平，就是真要抢，哪里就用得上她？ 这不，她不过是去找她们当初的几个女同学、毕业之后也没下乡的嘀咕了两句，就已经有人主动去找李文平了。 至于他李文平能不能把持得住，那就看她吴明双的本事吧？ 她也弄明白了她是怎么知道李长春跟她表白的事，原来，也是李长春真的在当时第一眼就看上了她，还托吴明双帮他做说客。 弄明白这些，杨满春也并没有放弃之前针对吴明双的计划。 虽然，跟李长春在一起，最终的原因还是她自己没长脑子，但如果不是吴明双不遗余力的在她面前说李长春的各种好，她肯定也是不会那样轻易答应的。 温明花呢，最近是不止去打听了吴明双那姑娘的事，连带姜悦悦下乡的地址，她也想办法弄到了。 她还打听到，吴明双撮合李长春和杨满春之间的事，作为表姐妹、也是从小学到初中同学的姜悦悦，确实帮着出了不少力。 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在姜悦悦和杨建民认识之前，是真的不认识杨满春，还是两人认识之后，听说了杨满春的名字，她才想起来杨满春是谁。 温明花做这些事，并没有瞒着家里的几个孩子，所以事情打听清楚后，杨建民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半天。 温明花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原以为心中的姑娘是那样美好，结果呢，先是因为工作的事情看清楚了她原来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 在之后，他又得知那曾经美好的姑娘，原来也有过害人的心思。 不要以为撮合两个未婚男女就不是害人，因为好的姻缘，可不仅仅只是要看这对男女之间是否真的合拍。 再说，她们撮合的这对未婚男女，其中一个还是杨建民自己的妹妹，撮合的对象呢，还是一个杨建民自己都看不上的大龄男青年。 他心里不难受才怪。 不过再难受，这日子也要继续下去。 至于姜悦悦，温明花想起原剧情里的男主，家也是京市的，不过相对比姜悦悦，男主家里的条件倒是好很多。 但男主有个带了亲子改嫁过来的后妈，所以当初男主下乡，也是顶替了后妈带来的兄弟的名额。 温明花眯眼，想到她这段时间打听出来的消息，男主的那位兄弟，在男主下乡的第二年就已经参军去了部队，而男主之所以一直没能回城，也是他家里一直没有给他弄工作的原因。 要说这些年，城里的工作，也是真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一般人家，想要靠着每年厂里的那些什么招工，就弄到工作岗位，几乎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男主的后妈，对于男主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温明花扯了扯嘴角，对于别人而言，要弄到工作，确实有些困难，但对于她这个穿书者来说，倒是容易得多。 心里有了计划，温明花也不急，总要等等的，等到原剧情里男女主渐生情愫的时候再动手，事情才更好玩不是吗？ 决定下来接下来的事，温明花又想到家里两个大的，距离明年恢复高考的时间，说来也就一年了。 那对于这两个已经放下书本好几年的孩子，他们还能不能学得进去，又怎么提醒他们继续学习，她总要提前有个准备。 按捺下心里面稍显急切的想法，温明花又将目光放到眼前的姑娘身上。 朱玉珍，是前面二进院吴丽蓉的二闺女，这姑娘比杨满春大差不多一岁，也是满春从小到大的同学，从小学一直同到初中的那种。 只是满春初中毕业考上了高中，这姑娘当时没有考上。 后来，吴丽蓉就托了她娘家的关系，将这姑娘送到了蔬菜公司上班。 虽然也是临时工，但她有个舅舅在里面任了个什么科长，倒是比一些正式工的待遇还要好。 第33章 别有深意 “玉珍啊，你这是找满春？” 朱玉珍点头，腼腆地笑了笑，眼睛也看向满春的卧室， “婶子，满春不在吗？” 在，怎么不在，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是一到周末或是放假，一大早就会不见了人影，现在呢，不仅不出门了，还会在家搂着满妮睡懒觉。 她将朱玉珍让进屋里，也没说什么喝水倒水的话，而是直接去了她那间卧室。 没错，至从上次娘仨睡了一张床之后，这俩丫头，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再也没有回过她们自己的房间。 温明花撵都撵不走，最后只能认命，让杨满春把她自己的被子抱了过来。 现在，她们娘仨，已经在一张床上睡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温明花也从之前的不习惯，到现在觉得也还好，这到了冬天，至少有了给自己暖床的。 将睡得正熟的杨满春叫醒： “玉珍来找你了，你赶紧起来。” 喊了杨满春，见满妮也揉着眼睛醒来，她一巴掌拍到盖着薄被的杨满春的屁股上： “快点，没看把满妮都吵醒了？” “……” 吵醒满妮的又不是她，干嘛又打她？ 杨满春很无语，这要是后妈，她肯定不会只朝她翻个白眼。 客厅的朱玉珍看着杨满春打着哈欠从温明花房间出来，面上很惊讶，心想： 明花婶子可真惯着满春，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跟自家妈一个被窝。 她朝杨满春笑： “这都快九点了？” 她还以为她早起了呢，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还在被窝里。 杨满春又打了个哈欠，走到朱玉珍身边坐下： “我昨晚睡得晚。你怎么来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哥哥和弟弟的房间，他们应该是出门了？ “我哥呢？” 心里想着，杨满春就问在把客厅角柜挪出来打扫后面的温明花。 温明花头都没抬：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哥他们去你大姨家了。” 也是这姑娘命好，遇上了她这个妈，才能睡到九点还没起床都不会被骂，换个妈试试看？ 第34章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 杨满春显然也想到了，她一边点头，一边还不忘起身将自己的包拿到卧室里去挂到衣柜里。 等温明花一走，她将卧室门给关上，然后就把桌子挪到客厅门口，又给满妮拿出书本， “妈回来之前，我们就在这里写作业好不好？” 满妮抬头看看她，没说话，只低头将作业本铺平，然后拿出数学书来，她准备将最近学过的知识，都在复习一遍。 于是，两手各提着一个大包、十点左右到家的杨建国，见到的就是一个埋头写字、一个手里纳着鞋垫，坐在桌旁的两个妹妹。 再看她们面前，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子在不停转悠，好像是要找到进门的缝隙？ “满春。” 杨建国走近，杨满春并没有发现，她的心思都在手里正绣着的荷花上面，直到听见杨建国的声音，她才茫然地抬头。 等见到穿着一身绿军装的杨建国，正满眼带笑地想要抱起满妮，她才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扔了手里的鞋垫绕过桌子就奔向杨建国， “大哥！” 杨建国刚刚抱起满妮，背上也传来重量，他无奈，只得一手抱着满妮，让满妮坐在他的臂弯，一手朝后搂住自家大妹的腰： “是，是大哥回来了。” 他看向满妮的眼里带着疼惜： “满妮，还记得大哥吗？” 满妮眨眨眼，她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个大哥的，但家里有他的照片，她很熟悉，因为最近温明花会时常拿出来看，还会一边看，一边叹息。 满妮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柜子上的相框，又回头看向杨建国，嘴里脆生生地吐出两个字： “大哥。” 本来见她有反应，杨建国就已经很是惊喜，听到满妮喊他大哥，眼里的惊喜更甚： “诶，我是大哥。” 他也看见了柜子上的照片，那是他们家的全家福，一家七口全在上面。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转瞬即逝，他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已经从他背上下来的杨满春的头， “大哥在。” 杨满春本来一直憋着的眼泪瞬间往外冒，她一头扎进杨建国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家里爸爸没了，妈妈看到爸爸被烧焦的尸体时，也差点没有跟着爸爸去。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想爸爸，每天都在后怕，也每天都在庆幸。 后怕的是，万一那天他们妈妈也跟着爸爸去了，他们怎么办？ 庆幸的是，他们虽然没了爸爸，妈妈却还陪着他们。 再加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的心就好像是被劈成了几瓣，每一瓣都在互相撕扯，撕得她的心都痛极了。 杨建国的眼睛也红了，不过他的情绪一向不喜外露，自己又是这个家的长子，他已经习惯了父亲不在的时候担起照料家里弟妹的职责： “满春，没事了，别怕，以后还有哥哥在。” 满妮坐在杨建国的臂弯，看看红着眼睛声音哽咽的杨建国，又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杨满春，手指动了动，抚上杨建国的脸。 这是一张坚毅、黝黑的脸，可能是他不常笑，脸皮绷得很紧，他长得跟杨根生真的很像，尤其是他抿唇的时候，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不哭。” 杨建国拍拍杨满春的肩，又拿额头碰了碰满妮的额头： “嗯，我们不哭。” 他将抽噎不停的杨满春轻轻推开，又把满妮放在地上，这才看向杨满春， “妈呢？” 比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杨建国更担心的是自家妈。 他是知道的，家里爸妈的感情一向很好，生满妮的时候，他妈难产，守在手术室外的他爸，就抖着手哭了很久。 他还知道，等他妈平安出了手术室，他妈月子还没坐完，他爸就背着他妈去做了结扎手术。 被他无意中看见他包里的检查单的时候，他也没隐瞒，还说本来生了建平就该做的，是医生说他妈身体不好，可能不会再怀上，他才没去做。 谁知道还会在他妈四十高龄的时候，又有了满妮呢？ 现在他们爸去了，可想而知他们妈该有多难受。 “妈说去多买点菜回来。” 杨满春这才想起什么，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不远处、怯怯地看着杨建国的张铁牛，然后伸手想要把桌子推回去。 杨建国阻止她，自己伸出两只手按在左右两边的桌沿，轻轻往上一抬，对于杨满春来说很重的方桌，就被他轻松举起搬进客厅。 杨满春还没来得及弯腰拿包，杨建国又已经大踏步走了回来： “放着别动，这包很重。” 的确很重，两个包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斤的样子。 依然被他轻松提回客厅，他没急着打开包，只回来拉起满妮的手，继续问杨满春： “你二哥和建平呢？” 大周末的，两个小子不在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活，都去哪里了？ “大姨家。” 好像是说大姨让带的口信，让他们去一趟。 杨建国这才点头，估计是大姨让去拿什么东西回来。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满妮的作业本，目露惊讶，低头看着满妮： “满妮上学了？” 才上学没多久吧，字就写得这样工整？ 满妮眨眨眼，突然觉得有点心虚，但是下一刻，她就上前拿过作业本递到杨建国手上，再抬头看他的时候，满眼都是求表扬的神色。 “……” 杨建国奇迹般看懂了她的表情，他先是认真仔细地从头看了一遍满妮的作业，眼里的惊讶越加明显，等翻到满妮今天完成的，他终于心里叹息着伸出没拿作业本的手抚了抚满妮的头： “满妮真厉害。” 的确很厉害，至少他的记忆中，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在刚上学的时候是做不到满妮这样不仅字写得工整，题目答案也完全正确的。 满妮得到夸奖，眉眼弯了起来，她贴近杨建国，仰着脸看他： 既然她都这样厉害了，能不能再像刚刚那样抱她？ 见杨建国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又要伸手揉她的头，她偏了一下脑袋： “抱。” 她从来没有被人像刚刚杨建国抱她那样被抱过，就像她心里想象过的、父亲的怀抱。 很温暖，也很让人安心。 第35章 没关系,她有大哥在 杨建国没有一点犹豫，伸手就将满妮抱了起来，见满妮抿着小嘴笑弯的眉眼，他也不由地眼里带出笑意来。 “羞羞脸。” 是杨满春故意逗她，她还拿一只手指在脸上划了划。 满妮偏头不看她，羞就羞吧，反正她才几岁，对着自家大哥撒撒娇怎么了？ 想到这里，满妮就明白了，她这姐姐一定是在羡慕嫉妒她，嗯，肯定是这样的！ 她又回头看杨满春，眼里带着点得意， “哼！” 就是要让你羡慕嫉妒。 “……” 杨满春运气，委屈地看向杨建国， “哥，你放她下来。” 臭丫头，居然敢嘲讽她了，看她不打她的屁股？ 满妮伸手环住杨建国的脖子，不看杨满春了， “接妈妈。” 她现在有靠山，所以杨建国这个大哥也最好掂量掂量，他要是真敢放下她，她就找妈妈告状，说他们两个大的，欺负她这个小的。 这次奇迹般地看懂她眼里带出来的意思，杨建国差点没有笑出来，他伸手捏了捏满妮的脸， “姐姐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不然怎么会想到找妈妈告状的？ “……” 满妮还没给出回应，杨满春就不干了， “大哥，你也是我大哥！” 这臭丫头，不仅跟她抢妈妈，现在又跟她抢大哥了吗？ 她伸出手，想要把杨建国怀里的满妮接下来，换来满妮急促的一声惊叫： “不！” 杨建国哭笑不得，已经能想见这姐俩平时是怎么相处的了。 不过看着满妮现在有了如此灵动的表现，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当初刚知道满妮生了病的时候，他在部队也很着急，还专门去过军区医院，找过儿科的医生打听过满妮这样的病症。 可惜的是，他打听到的，跟他爸妈在信里告诉他的没什么区别。 医生也都没有办法，更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而作为家人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与满妮更多的关爱，更多的跟她说话，哪怕她不会回应，也要不停地跟她说。 现在满妮有了如此大的进步，不仅去了学校上学，连学校的生活都能适应下来，可想而知她后面也会变得更好。 他心里不由得替父母高兴，也替满妮自己高兴。 “嗯，不，你姐坏，咱们等妈回来，让妈妈骂她！” 说完，杨建国将她抱着转身，做出不理杨满春的样子， “大哥给你带了玩具，你要不要看看？” 一边说，他一边抱着满妮蹲下，一手打开了一个包裹的拉链。 满妮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已经看见一只白色的贝壳。 见到满妮的迫不及待，杨建国松开抱她的手，指了指包： “你自己拆，喜欢什么拿什么。” 满妮看着他眨眼，让她先选吗？ 不等杨建国回应，她挑衅的眼神就已经看向站在杨建国身后的杨满春。 “……” 杨建国终于知道，自家这个最小的妹妹，她就不是个老实的！ 杨满春呢，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发痒，她举着拳头晃了晃： 臭丫头，信不信她将那个包里的东西全都占为己有了！ 满妮不屑地收回眼神，有本事就上手来抢呀！ 她蹲下身，伸出手将包的拉链拉得更开，然后一样一样地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贝壳、包括贝壳做的玩具，全都放在自己的脚边，其他的东西像是什么吃的倒是都只看了一眼，心里已经在计划，这么多贝壳，她要分哪些给黄筱筱和魏泽云了。 直到一个包里的东西全都被她捡了出来，她就发现有点不对了，这些东西，都是杨建国准备的吗？ 吃的不说了，干的海货，杨建国自己可能会搜罗，但是这些贝壳，这些小女孩、大姑娘用的头绳、头花，杨建国会选？ 她回头疑惑地看着杨建国，他有这么细心？ 杨建国不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以为她不确定这些东西都能给她： “你喜欢就全都拿去。” 至于满春这个大妹，他给钱票补偿也行。 满妮眨眨眼，心里有了猜测，她将所有的贝壳全都划拉到跟前，然后看着杨满春： “我的。” 除了这些，其他的用的吃的，她愿意拿出来和她对半分。 “……” 杨满春都要被她气笑了，她鼓着腮帮子，横着眼瞪满妮： “分我几个就行。”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漂亮的贝壳好么，她也有朋友闺蜜想要显摆的好么，都给了满妮，她还去炫耀显摆什么？ 满妮看看她，又回头看了看脚边的一大堆贝壳，终于点头： 行吧，那就几个。 说是几个，满妮真就只选了几个出来，还都是这堆贝壳里数量本来就很多的那种。 然后她就直接将自己的衣摆伸展开，看着杨建国，意思是： 快帮她把这些放到她的衣摆上，她要拿进屋里藏着去。 杨建国终于被这小丫头逗笑，他摇着头，在杨满春干瞪眼的表情中，将满妮选出来的一大堆贝壳全都放到她的衣摆上。 可惜她的衣服太小，衣摆的那点空间，注定是装不完的，她有些傻眼，看看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杨满春，然后朝杨建国露出祈求的目光： “大哥？” 没关系，她有大哥在，大哥可以帮她拿剩下的。 “……” 杨建国回头看一眼紧紧抿着嘴唇的大妹，忍着笑，帮满妮把剩下的贝壳捧在手里，跟着满妮去了卧室。 等见到满妮从他妈卧室的床头柜上面抱出一个大纸箱打开，他不由有些惊讶： “这都是你的？” 怎么还有子弹壳做的坦克什么的玩具，印象中，他可没给家里带这些回来。 虽然他手中的子弹壳不少，甚至连真的子弹都有，但家里的弟弟都大了，他还真没想起给他们带这些。 满妮爬下床，将要留给自己的贝壳放进去，然后就看着另外两个小堆的贝壳发愣，这个要用什么装？ 她看了一眼正抬头打量这间卧室的杨建国，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袋子。” 在家里，她从没见过什么塑料袋，几乎都是牛皮纸袋。 杨建国明白了，她这两小堆，是要送人的。 明白的同时，他心里又泛起惊讶，他们家小满妮，还交到朋友了？ 第36章 她温明花尽力而为就是 客厅的杨满春，已经关上客厅的门，阻挡了张铁牛一直往里面看的眼神，然后也来了卧室。 见到满妮居然大方地把自己装玩具的箱子给杨建国看，还有床上已经分好明显是要送人的贝壳，心里不由地又泛酸： “臭丫头，大哥就是亲的，姐姐就不是了？” 平时她想看看她箱子里的东西，护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到了大哥这里，她就这样大方了？ “是建国回来了吗？” 满妮刚刚还在想，她的箱子，别说杨满春不让见，二哥和三哥不也没让见吗，外面院子里就传来温明花的声音。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带着一点不可置信，还有满妮觉得的气虚？ 杨建国已经一个健步出了卧室的房门，见到温明花的瞬间，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语气里带着哽咽： “妈，是我，是我回来了。” 温明花先是愣了愣，接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隐忍，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就爆发出来。 “建国啊，你可算回来了！” 她的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完全看不清楚眼前跪着的儿子的脸，她只知道，自己这些天心里的痛、心里的委屈、心里所有的思念和担忧，在见到杨建国的刹那，全都冒了出来。 她抱着杨建国的头，任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肚子上，双手抱着她的腰，母子两个就在杨家的客厅门口，哭得跟两个孩子。 声嘶力竭的哭泣，让温明花已经开始打嗝，刚跟温明花一起回来的刘三姐、和前院后院听到动静的邻居，也都上前开始七嘴八舌的劝慰。 “明花啊，别哭了，孩子回来是喜事，你该高兴才对。” 这是二进院的吴二婶，她被自家闺女朱玉珍搀扶着手臂，母女两个的眼睛也都红红的。 “明花，快收了眼泪，建国这一大早上的回来，肯定是才下火车还没吃早饭，你别只顾着哭，去给孩子弄点吃的。” 这是刘三姐，她是想让温明花赶紧转移注意力，可别再哭下去，她也是真怕温明花再一口气上不来，又跟杨根生刚走那会儿一样闭过气去。 “……” 邻里们的劝慰声，加上温明花自己也总算哭够了，她抹了一把脸，双手拉起杨建国： “你起来，穿着军装你跪什么跪？” 杨建国扶着她，也拿手抹了一把脸，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是我妈。” “……” 温明花心里一窒，吸了吸鼻子，叹气， “去给你爸磕头。” 军人的膝盖，可以朝着烈士英雄下跪，但她这个妈，还是有些心虚不敢承受的。 杨建国的鼻子酸涩得厉害，眼里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好。” 温明花谢过劝慰他们的邻居，又好言好语打发走他们： “等这两天，我准备准备，到时候请你们几家过来吃顿饭。” 当初杨根生的后事，院子里这几家人没少帮忙，她来了之后不是没想过要不要请他们吃顿饭，感谢一下他们，但想过之后还是决定等杨建国回来。 现在杨建国回来了，那这件事也可以提上日程，这两天就趁着他在家把这事办了。 杨建国也跟着点头，在几家女人还在推脱中开口： “应该的，到时候我给几位叔伯婶子敬杯酒。” 父亲离世，想也知道家里的母亲和弟妹们当时有多无助，他已经因为任务晚回来一个多月，那给帮过忙的邻里之间的叔伯婶子敬杯酒怎么也是应该的。 这下没人反对了，反而不约而同地都应了下来， “那行，那咱们到时候也早点来帮忙。” 既然温明花母子已经决定了要请客，那肯定请的不止是他们，厂里帮着处理杨根生后事的，还有杨根生的大哥、温明花的娘家人肯定都不会落下。 既然这样，他们也就不能再推辞了。 杨建国已经对着客厅里他爸的照片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在温明花的要求下去换了军装： “回家来不外出的时候就穿便装，要做点什么也方便。” 实在是她看着他那身军装心里不由得就会气虚，生怕被这小子看出她的不对来。 尤其是在见到他之前，她的心里，其实已经绷了好些天的弦。 好在这会儿她已经放下心来，因为刚刚她的表现，让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借着去厨房给他下面条的功夫，她还在心里不停地喊原身的名字，和她说了好些心里话。 她借由她的身体重生，到了这个年代，成了这五个孩子的妈，那她肯定会担起当妈的责任，不仅不会让他们成为原书剧情中冷冰冰的任务，更会尽全力让这五个孩子都能有平安顺遂的人生。 说完这些话的同时，她就发现，自己不仅心里变得轻松了很多，身体上一直有的沉重感和疲乏感，也莫名其妙的消失。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原身的灵魂，可能一直就没离开过？ 温明花想到这里，不由地后背直冒冷汗，在经历过穿越时空和穿书之后，她已经不是很确定，自己还是不是纯粹的无神论者，但这时候，她却不由得信了，这种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事情，以后她还是信一信吧？ 说不定，这次穿越，是老天爷因为她上辈子从没做过坏事、三观极正、加上最后连自己遗体都捐赠出去的原因，给了她点功德，然后等她完成这场历练，还会将她送回她原来的时空？ 抱着这样的信念，温明花心里有了决定： 不就是让五个孩子都不会经历剧情里经历的吗？不就是让五个孩子以后都能有个圆满的人生吗？ 她温明花尽力而为就是！ 她就不信了，她温明花在现代不靠父母都能混得还算不错，到了这里有杨根生给她留下的余荫，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改革的春风，她还不能在这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有了钱、有了房、再让除了杨建国之外的几个孩子学业有成、有一份能养家糊口或是有前途的事业，这几个孩子的人生还能不算圆满？ 第37章 换药 杨建国点头，三两口将温明花给做的一大盆煎蛋面吃得干干净净，嘴一抹，自己就拿着盆去了厨房洗刷。 “……” 温明花看了一眼刚刚爬上桌的满妮，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吃完了？ 温明花赶紧起身跟着去厨房，满妮也跟着跳下桌子，她是很喜欢自家这个大哥的，还想着有机会再让他抱抱她呢。 温明花已经到了厨房： “你吃饱没？” 想着大小伙子的，她已经特意多做了些，但看着好像还是不够？ “家里还有鸡蛋糕，你再吃点垫一垫，妈这就做饭。” 杨建国将锅里的面汤盛了大半碗的样子，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妈，不用，已经饱了。” 六分饱，也差不多了。 杨建国不等温明花上手，已经三两下洗刷好了吃面的盆，锅里剩余的面汤，也被他倒在了潲水桶里。 就跟温明花说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就已经刷好了锅，然后将衬衣的袖子往下放。 温明花不由地好笑： “怎么跟你爸一样，做啥都这么利索。” 说完她就愣了愣，怎么就又提起杨根生了？ 她心里叹气： “你是不是受伤了？” 满妮瞬间瞪大眼，她怎么没看出来？ 杨建国没防住他妈看了出来，他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捏了捏满妮的辫子， “小伤，已经好了。” 温明花不信，拿下巴朝他的左手肩膀努了努嘴： “你让我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满妮惊讶得嘴都张成了“o”，肩膀受伤了，他还若无其事地拿左手抱她？ 杨建国看着温明花坚持的眼神，又看看这狭小的厨房，母子三人在这里挤着也不像话，他只得牵着满妮的手先往温明花的卧室走。 杨满春刚刚把杨建民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正想问温明花，晚上她大哥睡她那屋行不行，就见到温明花一脸的严肃跟在杨建民身后去了卧室。 她心里咯噔一跳，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赶紧也跟了上去，入眼就是她大哥已经被血浸湿纱布的肩膀。 她的眼睛瞬间就湿了， “大哥，你受伤了？” 满妮也紧咬着唇，这满纱布的鲜红，实在太刺眼了一些。 温明花叹气， “没伤到骨头吧？” 杨建国将衬衣赶紧套上肩膀，摇头： “没，就是伤了皮肉。” 伤得是不重，也真就是伤的皮肉，不过是伤口有点深而已。 他原本以为不会被他妈看出来的，谁想到就是挽个袖子的功夫，就被发现了。 “你这伤还在流血，是刚刚干什么了？”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三两步去了客厅，回头就冲跟过去的杨建国吼： “明知道自己伤了，还拿那么重的东西回来？你的膀子不要了？” 满妮低下头，心里自责得不行，她不该让她大哥抱的，要是不抱她，他的肩膀一定不会流那么多血。 站在杨建国身后的杨满春，眼泪又开始往地上砸： “应该不是那个包，我哥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受伤了，往他背上跳来着。” 那时候她的手臂就正好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多重啊，肯定是因为她的原因。 “……” 杨建国无奈，看着家里不是低着头默默掉泪、就是看着他红了眼睛的三个女人，想说自己真的没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叹着气蹲下身，将满妮的脸抬起来： “满妮，跟你没关系，别瞎想，是大哥的伤本来就还没好全。” 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 “你看，一般的活动都没事的。” 说完又要抱满妮，满妮却直往后退，她摇头： “换药。” 流了那么多血，不找医生换药怎么行。 温明花先还没弄清楚怎么会跟满妮还有关系，这会儿见着兄妹俩的互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上前两步，先是一巴掌拍到杨满春的背上， “收了你的眼泪，要是哭不够，老娘再给你几巴掌？” 她伸手拉过满妮的手，看向杨建国： “去厂里医务室看看去。” 这才又看向朝她瞪眼的杨满春： “陪你大哥一起。你还瞪我，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家里几个孩子是不是就你最能哭，你看看满妮，才几岁的孩子，像不像你，遇到点事就知道哭哭哭！” 满妮吸着鼻子点头： 嗯，她才跟她姐不一样，她不是哭包。 伸出手，将自己的小手塞进杨建国的大掌里，然后看向温明花，意思是她也要跟着去。 只要她肯出门，温明花哪有不应的道理，她点头， “满妮也一起，监督你大哥，一定要找王大夫给好好换个药。” 等兄妹三人去了厂里的医务室，温明花才松口气，然后先是去将杨满春那屋的床给铺好，紧跟着才去了厨房做午饭。 被杨建国牵着手出了院子的满妮，先是抬眼看了看杨建国，接着低下头跟着往前走，只是她的唇角，不由地向上挑了起来。 在杨建国回来之前，家里也有两个哥哥在的，怎么只有见到杨建国，她才有一种见到了父亲的感觉呢？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杨建国，接着又低下头。 长得是跟她其他两个哥哥不一样，很像杨根生，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杨建国被满妮连续抬头看了两眼，很是疑惑，他朝杨满春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 满妮这是什么意思？他脸上有东西？ 杨满春看了一眼低着头安静走路的满妮，摇头，她也不知道，估计是满妮又想到了什么事。 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满妮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有时候他们妈能猜出来满妮的意思，但她不行。 她没办法从满妮的眼神里完全读懂她的意思。 杨建国心里叹气，也就是说，满妮的情况虽然有很大的好转，但明显是还没痊愈？ 他心里怜惜，对自家这个最小的妹妹。 当初他离家的时候，他妈都还没怀上满妮，直到他当兵的第四年，接到家里的来信，看见随信的他妈抱着满妮的照片，他才知道，他多了一个妹妹。 那个时候的满妮，看着跟个洋娃娃一样，可爱又灵动。 第38章 姐姐姐夫 可惜的是，满妮眼里的灵动，在他们爸妈都没发觉的时候，慢慢地就不在了。 三年前，他回来探亲的时候才得知，他的父母，已经为着满妮的病，跑遍了京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医院。 但是得到的结果，几乎都是大同小异，找不到病因，但不排除会慢慢变傻的可能。 所有认识他们家人的亲戚朋友，都为满妮可惜。 是啊，长得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在将来的某一天，却很可能真的会彻底变傻，谁不感叹着说一声可惜呢？ 却没想到，三年的努力都没换来的好消息，却在他父亲离世之后，见到了满妮明显的变化。 杨建国深深地吐了口气，要是他父亲知道，该有多高兴？ 到了医务室，他怕自己的伤会吓到满妮，想让杨满春带着她就留在门外，却被这小姑娘强烈拒绝，然后，她的眼睛居然敢一眨不眨地看着王大夫给他的伤换药换纱布。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点伤，对于杨满春来说，可能是很严重，但对于在icu常出常进的满妮来说，她还见过更可怕更严重的伤。 更何况，她自己就病了一辈子，所以这点伤之于她来说，是真的不算什么。 虽然他的伤的确很严重，几乎一大块的皮肉都被削没了。 满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因为上药脸上出了细密的汗的杨建国，他这伤，不是枪伤，看着倒像是被刀或者匕首削过的？ 王大夫刚刚将手里的酒精瓶子放下，见到的就是满妮紧皱的眉头，他不由看了一眼杨建国： “满妮在担心你？” 杨建国看着满妮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他点了点头： “嗯，满妮知道大哥受伤，在心疼大哥呢。” 王大夫不由地又朝满妮看去，笑着解释： “你大哥的伤看着厉害，实际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满妮只看了王大夫一眼，然后眼神依然落在杨建国的伤口上。 骗人的医生，明明她大哥的伤绝对不会超过五天，也有可能是受伤之后耽误了，这伤甚至腐烂过，所以被医生削过一层腐肉？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惹得只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的伤，就不敢看第二眼的杨满春拉着她就想往外走。 “你走。” 她挣脱开杨满春的手，反而向杨建国离得更近，小手也伸进杨建国没有受伤的右手大掌里，由他一把抓住，才轻轻说了两个字： “不疼。” 她不走，杨满春自然也不会出去，只是她实在害怕自家大哥那血呼啦的肩膀，只敢将头扭到一边跟满妮说话。 “怎么不疼？” 满妮却理也不理她，安静地仰着头看王大夫给杨建国处理伤口。 杨建国这次弄明白了满妮的意思，她是在安慰他，很快就会处理好，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不由地松开满妮肉乎乎的小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嗯，大哥已经不疼了。” 其实哪有不疼的，尤其是他的伤口又必须用酒精消毒，这种细细密密如同针扎一般难耐的疼，疼得他藏在背后的左手，拳头一直就没松开过。 但是见着满妮紧皱的眉头，担忧的眼神，他是真觉得好像不疼了。 好在王大夫很快给他上过药，又拿纱布给他包好，他才隐隐松口气。 王大夫也松口气： “后天你再来。” 知道这是杨根生家在部队的大儿子，也猜测他这肯定是出任务的时候伤到的，在厂里工作了小二十年，跟杨根生也很熟悉的他，不仅对这孩子带着点敬佩，也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怜惜。 医务室的消炎药不多，今天给上的药里，他就怕药量不够，这孩子的伤又太重，他想着明天怎么也要去领点药回来，所以才嘱咐他后天再来。 杨建国倒是没有在意，他受伤的时间多了去了，这种伤对他来说也并不重，所以王大夫的嘱咐，他也是简单应了一声，至于后天会不会再来，到时候看情况吧。 天擦黑的时候，杨建民和杨建平才从乡下的大姨家赶回来，兄弟俩一人背着个背篓。 “……” 温明花张了张嘴，想说不是不让带东西回来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她的娘家大姐，比她大六岁，十七岁的时候就嫁给了乡下一个比她大九岁带着一双儿女的鳏夫。 她之所以会嫁给比她大九岁的乡下男人，也是为了温明花和她们姐妹的娘家妈。 那年，她们爹带着他们家最小的弟弟去学堂报名，回家的路上就遇到了倭人的飞机。 父子俩一死一重伤，他们爹被人送回来的时候，也没撑几天就去了。 家里失了顶梁柱，一向身体不好的老娘就开始卧床不起。 一家母女三口的口粮、老娘要吃的药，就全压在了当时只有十七岁的温荷花身上。 温荷花也是个心狠的，但她的狠却是对自己狠。 十七岁正要说亲的大姑娘，一狠心就打算将自己嫁了，来换取养活母亲和妹妹的帮手。 选了好几天，她便选定了远在十里地外的郭家。 郭家当时其实也穷，但一家子的壮劳力却很多，温荷花看中的就是郭家有六七个兄弟。 事实上她也选对了，温明花的姐夫郭常德，虽然前头死了的妻子给他留了一双儿女，但他对比他小九岁的温荷花却很好。 这种好，不仅是结婚这三十五年从没跟温荷花说过一句重话、动过一根手指头，连带着对卧床的岳母，也毫无怨言地养了整整十年。 至于温明花这个小姨妹，人家这么些年也从没含糊过。 当初她嫁给杨根生的时候，嫁妆是她姐姐姐夫出的，随军跟着杨根生去了部队呢，也会时常收到姐姐姐夫寄的包裹。 杨根生转业回来之后，两家虽然因为距离走动得并不勤，但但凡他们家里有了什么收获，也从来不会忘记给他们送点或者叫杨家的小子过去自己搬。 就像这次，温明花看着两个背篓里的粮食和蔬菜，心里叹息，这是知道她没了男人，家里的儿女也到了置办彩礼和嫁妆、交学费的时候，特意帮补她的。 她打发见到自家大哥兴奋得不行的俩小子： “东西都归置好，明天你大哥会再跑一趟，请你大姨他们来趟家里。” 明天让杨建国给带两斤肉和细粮过去吧，温荷花两口子的岁数不小了，家里又还有几个小一辈的。 第39章 有什么好玩儿的？ 时间很快来到温明花一家请客这天。 中午吃过饭，请了一下午假的温明花就进了厨房准备。 “妈，桌子和凳子都已经弄回来了。” 杨建国走进厨房，手上拿着根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紧跟着就要拿起削皮刀想要给土豆削皮。 温明花止住他的动作， “先换药去。人家王大夫已经让人给你带口信了。” 昨天就该去，这孩子先是去了趟他大姨家，可能帮着干了很多活，回来的时候，不仅伤口又渗了血，连穿过去的军装也扯了一条大口子。 不过因为回来的晚，他就没去找王大夫换药。 今天上午呢，他又去他大伯家走了一趟，又是接满妮放学，忙到现在，他都还没去医务室。 杨建国看着温明花满脸的坚持，只得起身去厂里。 家里的温明花呢，看着杨建国的背影，想着这两天满妮在她面前念叨的姐姐，心里也猜测，杨建国是不是处对象了？ 找个时间问问吧。 “小姨。” 温明花皱眉看向门口，是温荷花的大儿子，准确的说，是她的继子郭明峰。 他手上提着一个大筐，筐子里装的全是蔬菜，什么青椒红椒茄子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背篓，温明花从他肩膀看过去，就是一根又长又大个的冬瓜。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妈和你爸呢？” 四十岁的郭明峰憨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冲皱着眉的温明花笑笑： “我妈他们不得空。” 正是秋收的时节，家里确实走不开。 他今天能来，都是因为昨天的时候，杨建国怎么也不愿意拿走他妈准备的菜，才让他跑这一趟。 这要请客吃饭，可得耗费些粮食蔬菜的，只是这客却又是必须请的，原先他妈就说，他小姨肯定是在等建国回来，现在建国回来，可不就把这事安排好了。 说完话的郭明峰就将背篓里的冬瓜南瓜全都捡出来，堆到厨房的角落，接着又是筐子里的蔬菜。 温明花叹气： “怎么又拿这么多？前天建民他们带回来的，都还没动呢。” 郭明峰看了一眼堆在厨房里的各种蔬菜，又是憨憨一笑： “没事，慢慢吃就行。” 这些菜在他们乡下不缺，尤其是他们家里人多，自留地也多，每年就种在地边的蔬菜，一大家子就足够吃上一整季的了。 况且，他们乡下地方，更多的是吃自家腌制的咸菜，毕竟，他们可没多的油炒菜用。 想到炒菜，郭明峰就看向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姨，每年，她都会给他们家弄上两三斤菜籽油，把村里其他人家羡慕的不行。 还有平时，遇上逢年过节的，她也会给他们家里买点肉让建民兄弟给送来，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却都有一斤的样子。 他妈就说过，他小姨家，肯定是把自家的供应分给了他们。 想想也是，他小姨家工人多，供应肯定还不错，不过他小姨父也是个有本事的，拿他妈的话来说，就算在城里，有钱有票，也不是就能随便换到肉来吃的，一来是靠运气，二来也是靠人脉。 郭明峰又想起这些年他们村里跟棉纺厂家属院私下做的几次交易，可不都是他小姨父给牵的线。 温明花看着他的憨样，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去院里洗个手，我给你下碗面，你先垫垫。” 想也知道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三十多里地，又是背又是提的，这大半天走下来早该饿了。 郭明峰知道，跟他小姨不用客气，于是听话的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又蹲在门边拿起削皮刀帮忙削土豆皮。 温明花也没管他，只顾下她的面条。 对于她姐的几个儿女，包括她的一双继子女，跟他们家的关系都很好。 别看温荷花是后妈，但她可不像别的后妈那样会苛待前头的孩子。 她嫁到郭家的时候，郭明峰不满五岁，小的那个也不到两岁，就算没两年她自己也生了儿子，前头这两个她依然让送到学校去念书。 那时候多困难呐，很多人就劝她，识几个字就行了，哪用花那么些钱年年都送去上学。 但是温荷花想的不一样，她是城里的姑娘，从小也是跟着上过几年学堂的，当然知道多读书的好处，她不仅会送孩子读书，还想着，只要他们出息，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那都要送。 多读点书，将来城里有招工，不就可以送他们去考？ 再有，那个时候温明花也已经结婚，嫁的又是军人，温荷花心里也想着，就是招工不成，不还可以去当兵么。 果然，家里除了念书实在不行的郭明峰，和温荷花的第二子，其他两个包括郭明峰的亲妹子，念完初中的，不是去了厂里，就是去了部队。 当然，这也都少不了杨根生的帮忙。 所以当年比郭家另几房还穷的郭常德家，现在已经是几个兄弟家甚至整个村里羡慕的存在。 毕竟，农村里谁见过一家两个工人一个军人的呀？ 满妮下午放学，被杨建民接回家的时候，温明花已经将晚饭准备的差不多了，当然，也是有赵冬菊早早过来帮忙的原因。 院子里摆放了两张大方桌，满妮就看见，几个放学回来的孩子围着桌子不停的跑。 她心里疑惑，这围着桌子跑是个什么意思？ 她走到正从厨房出来的杨建国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眼睛却看向几个正在跑闹的孩子。 杨建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能看向温明花： “妈？” 温明花手里拿着大碗，正在分盆里烧好的土豆烧排骨，只看了一眼满妮，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好奇，围着桌子跑有什么好玩儿的？” “……” 杨建国看向已经抬头看他的满妮，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他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为什么要围着桌子跑。 “他们是想着能吃到肉，还有其他好吃的，高兴。” 是郭明峰，他站在离杨建国三四米远的位置，看着满妮的眼里却带着笑。 满妮这个他们家最小的妹妹，长得也是最乖巧可爱，除了认生不爱说话之外，郭明峰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谁让他们郭家几辈人里，姑娘都少呢？ 第40章 你妈那人你还不清楚 就像他们家里，他这一辈里除了他妹子，和另外一个堂妹，其他的，到他儿子那一辈里，都还没有一个闺女。 所以看着满妮这样乖巧的小姑娘，他也是真的眼馋。 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别看名字起得老好听了，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粗人，他怕自己走得太近，会吓到满妮，跟满妮说话的时候，都是站得远远的。 满妮看向郭明峰，好像还是不怎么明白，桌子上不是什么都没有吗，那围着桌子，现在也不会有人给他们一口吃的呀？ 郭明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笑着给满妮解释： “我们村里要是坐大席的时候，比这更热闹。” 他看了一眼杨建国，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才继续说道： “坐大席，就是很多人一起吃饭。” 随着他的解释，满妮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坐大席，小孩又为什么会喜欢围着桌子跑。 不就是想到能吃好吃的，心里高兴么，满妮收回看几个孩子的视线，不想再继续看几个人来疯的小屁孩儿。 这时候的满妮还不知道，作为小屁孩儿的她，等会儿吃饭的时候，跟那几个人来疯的孩子一样，其实根本就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 于是，等温明花见被邀请的客人到齐，喊开饭的时候，她已经拉着杨建国的手准备上桌，却被杨满春一把拉了回来： “满妮乖，我们坐那桌。” 她指了指刘三姐和吴丽蓉坐的那桌，想要将满妮往那边带。 “……” 满妮止住脚，想找刚刚那几个围着桌子跑的孩子，这时候却一个也没看见了。 她不解地回头看郭明峰，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坐大席能吃好吃的吗，那那些孩子去哪儿了？ 郭明峰虽然不明白满妮看他的意思，却还是走到她跟前想要抱起她。 没错，经过刚刚两人的谈话，满妮已经会让他抱了。 可惜的是，他的手刚张开，就被温明花拍了一下： “你们自己上桌，满妮这里有我们。” 等客人都坐好，她才拉着满妮往隔壁桌去，一边还跟满妮小声解释： “咱们家家都不富裕，所以一般的人家，都只有这家的男女主人出门做客，还会带上自己的口粮。” 当然，等席散的时候，一些很亲近的人家，一般也会给点什么东西作为回礼。 满妮眨眨眼，看看也走到桌边坐下的赵冬菊，又看看另一张桌子： “重男轻女？” 不然为什么要男女分开吃？ “……” 温明花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不是重男轻女，她们几个女人之所以在这桌，是因为男人们都是要喝酒的，她们几个也在的话，他们会拘谨。 赵冬菊就拉过她： “对，你妈重男轻女，咱不跟她，晚点你跟着大伯母回去，大伯母家的姑娘，比男娃子金贵。” 满妮又看看她，还是收回被她拉的手，重新走回温明花身边。 她能肯定，谁都有可能会重男轻女，唯独她这个妈不会，所以，她还是只要温明花这个妈吧。 被她的反应逗笑，赵冬菊就指着她： “小白眼狼，是谁给你弄的奶粉和麦乳精的？” 笑完，她又看向温明花： “满妮这样很好。” 看着不仅比以前好了很多，人也聪明，至于不爱说话，慢慢来呗，没见这才多久，孩子的变化就比以前大了许多。 满妮爬上桌，拿筷子夹了一块肉给赵冬菊放在碗里，双眼亮晶晶地看她，眼里明晃晃地写着： 她吃了她的奶粉，她回送她肉吃。 赵冬菊见她这模样，没有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上啄了两下： “哎呦喂，怎么这么懂事呢？不行，今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拐回去才行。” 满妮虽然知道她是玩笑话，却还是从她怀里退了出去，径直埋进温明花怀里： “妈。” 她才不要跟她回去呢。 “哈哈哈……” 这边刘三姐几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旁边桌也传来男人们的笑声。 满妮好奇地看过去，原来是她二哥杨建民被酒呛着了，引来叔伯们的取笑： “建民，你这不行啊，这都要结婚娶媳妇了，还不会喝酒怎么行？” 第41章 大嫂？ 这话惹得温明花想要翻白眼，刘三姐也看着她笑，不过她还是叹气： “明花，不管多要强，往后真遇上事了，张嘴喊一声，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的，别不好意思。” “可不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有啥事说一声，我们帮不了，不还有几个男人在吗？” 陈桂香的话刚落，就换来赵冬菊的白眼， “你这样的邻居，还不如我们这样的远亲呢！” 他们家是离得远，可也并不远，说远，不过是跟这院子里的邻居比，实际距离呢，也不过是隔了两条街而已。 再说了，他们家老头子那话，也不过的客气话，这婆娘说的，反而好像他们这对哥嫂真没用一样。 “明花，你放心，有啥事，你让建民或者建平跑一趟就行。” 老头子看着是岁数大了，但他身体还行，一般的活肯定是能干的，再不济，他们家还有三个大小伙子呢。 温明花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也能争抢着，可真是…… 不过她还是很感动： “放心，真要遇上事了，你们个个都跑不脱的。” 说完，她就一人给夹了一筷子肉： “咱们不喝酒，多吃菜。”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送走其他人，赵冬菊和杨满春已经把锅碗瓢盆都刷洗干净了。 见她和杨根柱也要离开，温明花将特意留的一小碗菜给赵冬菊装上： “带回去给保平媳妇儿吃。” 赵冬菊刚要推拒的手顿住，她松开皱着的眉头： “行，我不跟你客气。” 大儿媳妇又怀上了第三胎，怀相也不是很好，吃什么吐什么，虽然知道这菜拿回去她不一定吃得下，可总要让她试试的。 打发了杨建民带郭明峰先去洗漱睡觉，温明花才将杨建国叫到卧室，也没避讳杨满春和满妮，只看着没喝几杯酒脸却已经红透的杨建国： “建国，你回来之后，妈也没来得及问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杨建国接过杨满春递给他的水杯，又看看已经双眼迷蒙的满妮： “十天。” 这还是因为他刚完成任务又受了伤的缘故，不然的话，他可能只能在家待最多五天的时间。 毕竟，来回路上就要花去五天。 温明花点头，给满妮脱了鞋袜，任杨满春给她擦脸洗脚， “那，趁你还在家，我让你二婶给你介绍个对象？” 不提满妮瞬间瞪大眼看向温明花，杨建国手里的水杯也差点没有掉地上，他紧了紧手上的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温明花，正要说什么，却见到两个妹妹都双眼瞪大地看他。 “……”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耳根瞬间红透： “妈，不急。” 原本想说的话，终究在两个妹妹惊奇的眼神中吞了回去。 温明花自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但她会放过他么？ 自然不会。 她也是故意趁着杨建国喝过酒之后才问的这个问题，不然她能在大晚上的将他叫到卧室？ “怎么不急？你不急我急，你爸走之前就心心念念说不知道是你先结婚还是建民先结婚？现在看来，建民的事怕是要等一等，你却不能等了。” 她抬手止住杨建国要说的话： “建民现在有什么？他自己就不说了，那么点工资，能不能养活妻儿都难说，更不必谈他要是结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话，他结什么婚？ 你不一样，你已经是副营级，结婚之后就可以带着妻子随军，部队会给安排住的地方，你的工资津贴，也足以养活他们。 所以，趁着这次你休假，这两天就好好相两个，要是看对眼了，马上就扯结婚证办婚礼。正好你能带着她一起回部队。” 说完这话，她也没看杨建国的表情，只将洗好脚的满妮塞进被窝， “闭眼，乖乖睡。” 满妮听话的闭眼，只是她那长得像两把小扇子的眼睫毛却不停地颤动，看得温明花好笑。 杨建国无奈，他看出来温明花是认真的，他要是真不打算说出自己已经有对象的事，说不得明天开始，他妈真会给他安排相亲， “妈，我处了对象。” 温明花回头看他一眼，接着朝他嗤笑， “换一个借口，比如你还年轻，不想处对象结婚的话。” “……” 杨建国心里无奈，他是真处了对象，只是一来家里父亲刚去世，他觉得不是提他对象事的好时候，二来也是因为，他对象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下连队，两人也确实还没商量好结婚的时间， “妈，我真处了对象，她是我们军区文工团的姑娘。” 怕温明花不相信，他放下杯子，转身去了杨满春的卧室。 郭明峰原本就还没睡着，他不是第一次来他小姨家，但之前来的时候，都是打地铺，哪里有睡过这样暖和又绵软的床铺，所以一直在床上不停地翻身培养睡意。 谁想到杨建国进来看了他一眼，说了声“哥，你先睡”，拿了一张什么东西就又出去了，他起到一半的身子又倒下去，接着再次闭眼。 杨建国呢，将照片递到他再进门时，脸色明显不对的温明花手里，才反应过来他被他妈套路了。 他不由摇头失笑， “妈，我们最近两年可能还不会结婚。” 不等温明花问他为什么，他就识趣地继续说下去： “她的工作太忙了，下连队慰问演出的时候也特别多。” 再加上他自己也很忙，有时候两人大半年都见不上一面，写的信都是两三个月才能收到或者给一封回信。 “……” 文工团会有那样忙，温明花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她用更怀疑的眼神看向杨建国，朝他挥了挥手里的照片： “你带回来的那些东西，都是这姑娘给你准备的吧？” 杨建国既然很忙，肯定没时间、也不会很细心地准备那么多东西，这点从他三年前回来探亲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这次回来，不仅吃的，连给满妮的玩具都能想到，可见，准备东西的人肯定不会是他自己。 杨建国作势接过温明花手里的照片，却被爬起来的满妮一把抢了过去， “大嫂？” 第42章 被他秀了一脸 满妮眨巴着眼，和靠过来的杨满春头碰头地看着手里的照片： 瓜子脸，五官精致，看着很漂亮，也很有气质，身高应该也不会超过一米六五，从照片上看，身形很是小巧玲珑。 姐妹俩同时看向杨建国，他喜欢的居然会是这款？ 杨建国只觉得脸红耳根烧起来一样，他看着满妮， “满妮，照片给大哥。” 被两个妹妹用这样好奇的眼神看他，再加上满妮的那声“大嫂”，他是真觉得浑身不自在。 温明花不由地“噗嗤”笑出声，伸手从满妮手上拿回照片递给杨建国： “结婚的事你自己上点心，就算时间再忙，能忙到结婚的时间都没有？” 她起身走到衣柜旁，从衣柜的最下面，掏了个铁盒子出来，然后回到床边坐下， “这次回去，把家里给你准备的彩礼带上，跟人姑娘好好谈谈。” 能早点结婚就早点结婚吧，像是杨建国这样会经常出任务、任务危险性还很高的军人，结婚之后，他心里才会有更多的牵挂。 想到剧情里杨建国就是一直未婚，才会有三年后的牺牲，温明花的心就怦怦直跳，她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卷被绳子缠好的钱和一张票据： “这六百块，是家里给你准备的彩礼钱，另外还有一张缝纫机票，这都是你爸还在的时候，就给你准备好的。” 杨建国原本要拒绝的话被噎了回去，他颤抖着手接过缝纫机票，钱却说什么都不肯接： “妈，我有钱，这些年我攒了不少。” 他是攒了不少，除了刚开始那两年军衔低，挣的钱全都一分不少地寄给了家里，后来这几年，他都有给自己留下一半甚至更多的。 所以彩礼钱什么的，他自己出就行，哪里能花家里的， “建平和满妮还要上学，妈，你多给满妮买两件新衣服。” 他这两天看见满妮身上穿的，要不是他寄回来的军装改的，要不一看就是满春的旧衣服改的，他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妹，应该穿更漂亮的衣服才是。 “……” 杨满春撇嘴，好像都忘记她也是姑娘家的事？ 温明花只将钱塞到他手里：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没看见盒子里的钱还有很多吗？这也只是家里给你们几个大的，准备的彩礼钱和嫁妆钱而已。” 事实也确实如此，杨根生还在的时候，这两口子就很有计划的，先是将前面三个大的子女的彩礼和嫁妆都准备了出来，一人六百块加一张缝纫机票，不偏不倚。 至于两个还要上学的小的，则肯定会等到他们毕业的时候再准备。 再说： “这钱，其实几乎都是你寄回来的，我和你爸，也是拿着你的钱，再以彩礼钱的名义还给你罢了。” 杨满春看着盒子里很明显一样的多的一卷钱，咬了咬嘴唇，闭上眼躺倒在满妮身边。 没人知道她这一刻心里的复杂。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家里爸妈连嫁妆都给她准备好了，还跟哥哥们的一样多。 她知道父母一直对她这个女儿很好，却没想到连嫁妆都是没分儿女，这跟别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别家谁会舍得拿出娶媳妇的彩礼一样多的嫁妆给女儿的？ 更何况，还是她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女儿？ 转过身，不让灯光下的眼泪被她妈或者大哥发现，杨满春睁开眼睛看着发黄的墙面。 满妮看了一眼她的背影，靠着还在和杨建国说话的温明花的后背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被杨建国送到学校的满妮进了教室，迎面就是魏泽云递给她一把巧克力： “快藏好。” 省得一会儿黄筱筱来了还得分她一半， “这是我舅舅从国外带回来的。” 他奶一般都不让他拿出门的，就这一把，都是他好不容易藏到书包里带来学校的。 满妮被他秀了一脸，却只得接过来，因为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班里已经好些同学朝他们看过来了。 魏泽云的一张脸笑得像是一朵花： “我给你的谢礼。” 满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这是因为她送的贝壳？ 魏泽云又龇着牙朝她一笑，满妮赶紧回头，这孩子的鼻涕，什么时候才会没有？ …… 书本上的知识，满妮已经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不仅是语文，数学也是一样，她能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掌握。 但是在上课老师讲解的时候，她依然有在认真听，就连老师布置的作业，她也都认真的完成。 自动屏蔽掉身边所有动静的满妮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魏泽云，从刚开学那会儿的坐不住，到现在也能跟她一样，安静听老师讲完一整节课的知识。 只是和她不一样的是，这孩子最不喜欢的，还是做作业。 所以几乎每天，他都会挨上两戒尺，原因就是家庭作业没做。 满妮看着这有恃无恐的孩子，皱眉，作为学生，不做作业怎么行？ 她看了一眼他被谢老师抽红的手掌心，拿过他的书包，将他书包里已经揉得不成样的作业本递给他： “写。” 刚刚老师才布置的作业，总不会这样快就忘记了吧？ “……” 魏泽云咽了一口唾沫，又吸了一下鼻子，见满妮皱眉，赶紧拿出裤兜里的手帕，认真擦过鼻子之后，看着满妮讨好的笑笑： “周末我再给你带很多糖。” 所以能不能不写作业？ 满妮当没看见他祈求的眼神，又将自己文具盒里的铅笔递给他： “写。” 不写的话，以后不许再去他们家，他们也不再是朋友。 奇迹般地看懂了满妮的眼神，魏泽云怏怏地接过笔，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他们面前的谢老师，这才叹口气，生无可恋地开始写作业。 可惜，他是真不记得谢老师刚刚又布置了什么作业，还没转头问满妮呢，谢老师就把他同样揉得不成样的语文书打开，翻到刚刚讲完课的那一页，指着最下面那排生字： “每个字写十遍，连同拼音，再组三个词语。” 第43章 可真他么的亲切！ 组词是什么东西？ 魏泽云再次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谢老师。 谢老师很想扶额，也很想冲着这小子一顿骂，看着他上课的时候变得很认真了，怎么真到写作业的时候，居然还是什么都不懂？ 她又想起数学老师跟她说过的，这小子从开学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就没做过一次作业，不由地气得胸脯起伏。 好在她还记得还没到下课时间，只一手拿了他面前的作业本，一手提了他的后衣领，将人拉到讲台边。 一边将人往讲台边拉，一边在心里念叨： 她这都是看在满妮的面子上，作为班里最听话、最乖巧、也是最聪明的孩子，同桌怎么能差呢？ 心里这样想着，也就小声地跟魏泽云咬耳朵： “你看满妮多认真，每天认真听课之后，还认真完成作业。 你想想，要是考试的时候，满妮每次都考双百分，你只考零分，别人都会说，你看，那个成绩最好的满妮同学的同桌，他是个笨蛋，考试考了两个鸭蛋。” “……” 完全不懂什么是考试的魏泽云，一脸你在说笑的表情看着谢老师，讲台下却传来同学的惊呼声： “魏泽云考鸭蛋！魏泽云考鸭蛋！” 谢老师忍着笑看向魏泽云，一副“你看，这不已经开始了”的表情。 魏泽云想要怼回去，眼角余光却看到满妮正皱着眉看他，他心里一虚： “我才不会考鸭蛋呢。” 说完就接过谢老师手里的作业本，趴在讲桌上就开始写起来。 生字和拼音难不倒他，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但好在写出来了，但组词他是真不会，于是求教一般地看向谢老师。 谢老师只得拿起粉笔，指着他书上开始重新教他。 魏泽云不笨，他只是没将心思放到学习上而已，谢老师不过举一，他很快就能反三，于是，一堂课剩下的十多分钟，加上课间十分钟，他就完成了谢老师之前布置的作业。 第一次完成作业，他自己也特别有成就感，尤其是谢老师当着他的面，就给全划了红色的勾，他的嘴更是咧到了后脑勺，拿着自己的作业本就跑到满妮跟前邀功： “满妮，我全对！” “……” 语文而已，全对很了不起吗？ 满妮没说话，只把自己的数学作业本和语文作业本全放在他面前，然后低下头，看着桌面上三个对比明显的本子。 她的两个本子干净又整洁，魏泽云的呢，却揉得脏兮兮的，两个角也卷了起来。 满妮伸手，将两人的作业本都翻开，指了指自己写的字，依然是干净工整，再看看魏泽云的…… 魏泽云自己都没眼看，他吸了一下鼻子，在满妮的眼睛看过来之前，迅速地反应过来，一边拿出手帕，一边咧着嘴笑。 满妮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的坐下，下堂课是数学，她拿出数学课本的同时，还瞥了一眼魏泽云。 魏泽云秒懂，乖乖地坐下，也拿出课本来。 中午放学的时候，魏泽云并没有看见杨建国，直到下午放学，一看见杨建国的时候，他就往满妮身后躲去。 “……” 杨建国看向跟在满妮身后，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魏泽云，想起他妈温明花说的，满妮在学校交到的两个朋友。 于是他尽量放缓语气： “你就是魏泽云？” 哪知道魏泽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溜烟就从满妮身旁跑过，直冲校门而去。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满妮想的是，魏泽云家里不是也有当兵的哥哥吗，怎么会怕杨建国？ 杨建国则想的是，这么个胆小的小子，跟满妮能玩到一起？ “满妮。” 是黄筱筱从满妮身后跑来，她见到杨建国的时候，倒是淡定极了，只扫了一眼杨建国就将目光又落到满妮身上： “满妮，这个周末我不用回家，到时候我来你家里做客好不好？” 她早就听魏泽云跟她炫耀了，说去了满妮家里玩，不仅满妮妈妈会给他们做好吃的，还会在走的时候给他们谢礼。 这个周末她终于不用去她爸妈那边，那就可以让她舅舅送她去满妮家里玩？ 到时候，她给满妮带很多好吃的过去，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说完话的黄筱筱，对着满妮挥挥手，就朝着大门口她正等着的舅舅张劲跑去。 张劲其实早就看到了跟杨满妮站在一起的杨建国，一米八以上的身高，穿着军装显得威严极了。 他嘴角露出笑来，可真他么的亲切！ 杨建国也看到了他，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下一秒，同时朝着对方点头，然后一人牵着个小姑娘往各自家里走去。 刚刚下班的杨满春，被李长春堵在路上，他一脸莫名地看着杨满春，就在杨满春皱着眉想要和他错身而去的时候，他才出声： “你不喜欢我了，是吗？” 杨满春抬眼看他，见到的是他满脸的深情，她心里一窒： “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以前她以为的喜欢，其实并不是，只是她以为她的工作是他找的、并且是他花的钱，对他的感激罢了，根本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李长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好像不能相信，这是和他处了一年多对象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杨满春接下来的话打断： “你最早的时候，是因为吴明双跟你说我各种好，才决定来追我的吧？” 李长春想也没想地摇头： “不是，我是真喜欢你。真的，满春，我不骗你，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找到了我喜欢的姑娘。” 这是真的，他在杨满春之前并不是没有处过对象，但对她们，他心里清楚，那不是喜欢，直到第一次在家里见到跟李文平的对象吴明双一起上门来玩的杨满春，他的眼睛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那时候，他还想了很久，毕竟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比人家姑娘大了那么多，她怎么可能看上他？ 第44章 妈，不是猫？ 后来，他差不多半个月没有见到她，心里就跟猫挠一样，就连家里的父母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他没敢告诉父母实话，但私下里的时候，他找了吴明双打听。 也是通过吴明双，他才更加详细地了解到她，也是吴明双告诉他，杨满春没有处过对象，他可以试试看。 原本他是没打算听吴明双的话的，但止不住她每次来家里都会跟他提起杨满春，他就算想要忘记杨满春都做不到。 于是，他遵从了内心的想法和吴明双的撮合，他向杨满春表白了。 第一次的时候，他紧张，却发现这姑娘比他更紧张，更何况，她并没有明确地拒绝他，他不由地觉得，他应该是有希望的。 再然后，他便一边跟吴明双讨要追女孩的法子，一边热情地对杨满春发动了攻势。 没多久，他们就成了恋人，虽然他觉得她对他好像并没有他对她那样的热情，但是他自动认为，那是因为女孩儿的矜持。 直到最近，杨满春的变化越来越大，她不再去他家里，不再私下跟他见面，就算见面，她也不愿意跟他说话，就好比现在，他能感觉到，杨满春对他没有了以往的一点耐心。 杨满春确实心里烦死了，却不仅仅只是烦李长春，也是烦她自己，因为明明已经决定跟他分开，可当这时候李长春再一次用一往情深地表情和语气跟她表白，她心里还是不由地发颤。 她明明不喜欢他的，为什么心里还会酸酸胀胀的呢？ “我们结束吧，李长春。” 杨满春抬头看他，也是这段时间她想开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李长春好像瘦了些，眼里随着她的话落，也失了光彩，他好像在极力控制什么，却还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杨满春收回视线，眨了眨眼， “我们结束，就这样吧，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给他的钱票和帮他家里干的活，她也不提了，那是她活该的，她只想和李长春赶紧断了这段关系。 突然间觉得很累，就连之前想的，要报复吴明双的事情，在这一刻，她也决定放弃。 深吸了口气，再次抬眼看李长春，他也正低头看她，两人的视线交错，李长春的眼里，酝酿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就在她以为李长春会很生气骂人的时候，他瓮瓮地“嗯”了一声，然后从她身边错身而过。 她没回头看他，没看见李长春离开之后走了几步就顿住脚，回头看她的那一眼里，带着无尽的伤痛。 杨满春也不知道，明明前些日子已经将两人的事情忘记得差不多了，明明是自己提出的结束了，为什么真当李长春应下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她咬着唇，手里挎包的带子捏得死紧，连接了满妮、顺便来接她的杨建国，已经到她面前都没发现。 “满春？” 杨建国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李长春的背影，心里明了，那应该就是他爸妈在信里提过的李长春。 他也没多问，只揉了揉见到他强自笑了一下的她的头： “上车，回家。” 坐在自行车前面横杠上的满妮朝杨满春做了个鬼脸，也不等杨满春的手伸过来，她就“呀”地一声惊叫，将自己埋进杨建国的怀里。 杨建国一脚蹬出去，自行车的速度刚好控制在杨满春能跳上后座的速度，等杨满春坐稳，他脚下才发力，一只手也终于空出来捏了捏满妮的脸： “调皮。” 老是惹你姐生气，当心哪天她真生气打你屁股了。 满妮被捏脸，也不生气，只双手也撑在自行车的龙头上，笑得一脸傻气。 …… 这天晚上，睡得正香的满妮迷迷糊糊地听见，好像传来猫叫的声音，唔，也不像，倒是有点像人受伤了呻吟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手伸向温明花的脖子，搂住她的同时也喊了声： “妈？” 温明花先前就已经被惊醒，这时候见满妮也被这声音吵醒，心里既是气愤又是无奈，她拍了拍满妮的屁股， “嗯，妈在，睡吧。” 杨满春已经一骨碌爬起来，她是真被吓到了，她从没听过这种声音，怎么听着就那么渗人呢？ 她一把拉开电灯，一边披上外套： “妈，我们出去看看吧。” 这大半夜的，听着也太吓人了， “谁家的猫跑到咱们这边来了呀？” “……” 过来人的温明花无言，她翻身一把拉住已经在穿拖鞋的杨满春， “睡你的觉，别管闲事。” 这一刻，温明花真想大声地吼一嗓子，这陈桂香，也太不知廉耻了些。 偷人就偷人吧，那也别在他们家后面呐，不知道他们家里又是寡妇又是未婚男女青年的？ 杨满春愣了一下，她看向神色不太自然的温明花，又看了看和她一样，一脸莫名其妙的满妮， “妈，不是猫？” 不是猫那就是人喽，可人怎么会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还是大半夜的在他们家后墙边？ 杨满春的眼睛瞬间睁大： “谁在咱们家后面偷人？” 她这惊讶的一声，声音明显有点大，后墙的那对野鸳鸯有没有被惊到温明花不知道，反正是把她惊到了。 她朝杨满春翻了个白眼，又一巴掌拍了她的手腕， “大姑娘家家的，别偷人偷人的说话。” 这种事能这样大张旗鼓的说出来吗，别人不做人，他们却还是要做人的，尤其是杨满春这样的大姑娘，要是口无遮拦养成了习惯，真被人听见她说偷人俩字，也会被人背后说的。 这可不是在现代，言论自由的时候。 满妮眨眨眼，明白了。 原来是有人在他们家后墙那边做坏事呀？ 后墙那边已经安静下来，温明花让杨满春重新关了灯，母女三人一时无言。 温明花是觉得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现在的身份不仅是个寡妇，身边又是她未婚的女儿，这种时候，她是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满春呢，却是因为这事，突然想起来她见到的吴明双和李文平两人亲热的时候。 第45章 耐心告罄 她的脸腾地如同火烧了一般，但脑子里以前看到的那一幕，这一刻却怎么也挥不掉。 那还是半年前的时候吧，天气正热着，她那天在李家吃过晚饭，正准备回家，想着去问问吴明双什么时候走，要不要两人一起。 结果刚踏进李文平几兄弟住的那间屋，就见到正搂抱在一起，嘴对嘴的两人。 她当时是没反应过来，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赶紧退出了房门。 幸好当时天已经擦黑，别人也看不到她绯红的脸颊，包括送她回家的李长春，都不知道她的脸红和浑身的不自在。 也是那天晚上，李长春要拉她的手她没拒绝。 虽然是夏天，但他的手却很干燥，当时她什么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自己见到的那一幕，也满脑子都是问号，吴明双就不怕怀孕吗，就那样毫无顾忌地跟李文平亲嘴？ 这时候想起来，她是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讽刺，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吴明双当时就真没发现她进屋了？ 要知道，吴明双当时可是面对着屋子门口的，那她既然知道她进屋，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李文平亲嘴？ 杨满春吐了口浊气，闭上眼，不再想之前的事。 温明花却是辗转反侧了半天，听着旁边满妮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才轻手轻脚地翻身坐起，然后爬到杨满春这头来。 “妈？” 杨满春惊讶不已，她妈不是不喜欢和她一个被窝的吗？ 温明花小声“嗯”了一声，钻进杨满春的被窝里，又听了听满妮的动静，这才伸手拉了拉杨满春： “没睡着吧？” “……” 她这样大的动静，能睡着才怪。 温明花好像也不需要杨满春的回答，只自顾自的平躺好，然后又想了想，才小声问了一句： “春，妈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杨满春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嗯”了一声。 “你跟那个李长春，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牵手？拥抱？还有别的吗？” 温明花问出这话，脚指头都尴尬的伸直了，但她却觉得，这事她必须问清楚，谁知道这姑娘之前上头的时候跟李长春做过什么？ 记忆里，她也从来没有给这姑娘科普过和异性安全距离相处的知识。 “……” 杨满春呢，在她妈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就在怦怦地跳个不停，也有些恼怒，这恼怒，一面是羞的，一面是因为她妈不信任她的人品。 “我们什么都没有。” 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李长春倒是想抱她亲她来着，但都被她拒绝了，还不止一次， “他只牵过一次我的手。” 时间也不长，当时她反应过来后，又是大街上，就被她挣开，然后就离他老远地走着了。 温明花听出来她语气中的羞恼，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我就是怕你一个大姑娘的吃亏，没什么事发生就好。” 接着她就跟杨满春说了一些跟异性相处需要注意的事，包括怎么样避孕，都跟杨满春仔细地说了个清楚。 不提杨满春听得脸红耳赤，另一头的满妮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在听的同时，她心里更好奇的是她这个妈，在现代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怎么听着她好像对这种事很有经验的样子？ 满妮没有机会交过男朋友，但一些常识，在现代那样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却也是清楚的，但都没有听温明花这样说起来的更清晰直观。 听着听着她就睡了过去，杨满春呢，在温明花说完睡着之后，捂了脸使劲揉，她妈可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跟她说呀，不知道她是没出嫁的大姑娘吗？ 可真是太羞人了！ 母女三个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家后墙出现声音的第一时间，杨建国就已经被惊醒。 跟杨满春什么也不懂不一样的是，他醒来的那一刻，就不仅听懂了那是什么声音，也听出来在后墙那对野鸳鸯是谁的声音。 不过他没动弹，只躺在床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部队上的、家里的。 其实最终，他想的还是温明花说的，让他早点结婚的事。 按照年龄、军职、甚至他对象的年龄来说，他也的确是该结婚了。 尤其是想到他妈说的，他爸的心愿就是他能早点结婚，他翻了个身，心里有了决定。 …… 温明花一家没有将这天晚上听到的事说出去的打算，却没想到，就在第二天下午，张刀子从乡下回来之后，揪住陈桂香就又是一顿揍。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昨晚他们家小儿子半夜醒来找不见妈，等他爸一回来就告了状。 “……” 温明花听着陈桂香再次被打的动静，嘴角直抽搐，该不该说这真是坑妈的娃？ 她也明白了，张刀子可能对于陈桂香外面有人这件事，心里早就有数，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发作罢了。 她叹了口气，陈桂香之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正如她所想的，家暴，永远都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张刀子以前能够忍下，那是因为没人知道，可现在不仅有人知道，说不定知道的人还不少，张刀子能继续忍？ 温明花估计，张刀子可能也是孩子还小不能离开妈，不然的话，说不得他还会提出离婚的话来。 不过想想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之前张刀子就四十岁才娶上陈桂香这个二婚大龄女人，现在的张刀子不仅有了儿子，岁数又更大，真要是离婚，他可能就真会一辈子光着了。 这些和温明花一家的关系都不大，他们也没多关注张刀子和陈桂香的事情。 但温明花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现，陈桂香却趁着张刀子再次下乡不在家的时候闹上门， “温明花，是不是你将事情告诉张刀子的？你要不要脸，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也管？我碍着你什么了？” “……” 可真是，她这是觉得，她温明花太闲了才来招惹她的么？ “啪！” “不要脸的臭玩意儿，给老娘提鞋都不配的贱货，老娘给你脸了是不是？真以为老娘放过你一马就是怕你了？” 向来信奉的就是能动手绝不瞎逼逼，温明花对陈桂香的耐心也差不多告罄，这时候就完全没有留手。 第46章 就很生气怎么办？ 一巴掌过去尤不解气，温明花顺手捡了门口的扫帚，朝着陈桂香的腿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打。 陈桂香一边“哎哟”地叫唤，一边跳着脚躲避，嘴里还不时质问温明花： “要不是你给我家张刀子说我在你们家后墙……” 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温明花手里的扫帚也顿住， “……” 温明花看着她，就跟看傻子一样，她扔了扫帚，招呼原本正做饭、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的刘三姐： “三姐，你来。” 她将厨房门口的红薯给刘三姐捡了几个： “我姐他们家自留地种的，尝尝鲜去。” 刘三姐看着陈桂香，一边摇头，一边接过温明花递给她的红薯，完了往回走，路过陈桂香身边的时候，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好么，她这一笑，就跟打开了开关一样，温明花也跟着“噗嗤”笑出声，温明花身边的杨满春，和听到动静出来的吴二婶一家，以及刘三姐家里的儿女，全都跟着笑起来。 陈桂香好似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她恼羞成怒地瞪眼： “笑什么笑？” 吼完就转身想要回屋，温明花将刚刚捡到手里的一小个红薯朝她后背扔过去： “陈桂香，记得下次换个地儿。你害得老娘听了半晚上的墙角，尽担心你的动静太大，吵着家里的儿女了。” “……” 知道温明花这婆娘虎，却没想到这婆娘会这么虎，有那平时爱开玩笑的人顺口就接： “明花啊，下次你记得喊一嗓子，让我们也来听听陈桂香的动静。” “哈哈……” 温明花哭笑不得，见陈桂香捂着脸跑进屋里，她是真的替这婆娘臊得慌。 这下可好，全院子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她偷人的事情，关键是，这事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 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管她自己是不是自愿的，那个刘技术员倒是没再跟她有什么牵扯了。 张刀子对陈桂香呢，依然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但也不妨碍这两口子的日子依然这样过下去。 不过这都是后话。 …… 杨满春跟温明花说过，她跟李长春的事情到此结束，温明花看出来，她心底应该还是有点难受的，就借着杨建国在家的这几天，好好倒腾了几天好吃的。 各种好吃的菜、汤、饼子，几乎顿顿都不重样，杨满春一边吃得嘴角冒油，一边指责温明花偏心： “先前大哥不在家的时候，妈你从来不给我们做这些好吃的。” 满妮也吃得分外满足，但她却不忘记一边自己往嘴里塞，一边还给温明花嘴里塞： “妈，吃。” 再不快点，这一碗韭菜肉丝就吃没了。 眼见着最后一根肉丝被杨建民夹到筷子上，满妮的眼睛也随着杨建民的筷子移动。 她一手将温明花的碗往前一推，一边朝杨建民瞪眼： “妈。” 怎么都不知道心疼妈，不知道他们这个妈一筷子都没动吗？ 直到杨建民将肉丝放到温明花碗里，她才将碗放回温明花面前。 温明花看着满妮，眼角不由地泛红， “咱们满妮真乖，知道孝顺妈妈了。” 另一边的杨建国和弟弟妹妹也看着满妮，然后都笑着要将自己碗里的肉丝夹到满妮碗里。 满妮这才明白，她的这些哥哥姐姐，原来刚刚一直在逗她玩儿。 “……” 就很生气怎么办？ 满妮将自己的碗推开，也不吃饭了，滑下凳子就想下桌，杨满春赶紧一把抓住她，一边哄她，一边认错。 满妮看看她，又看看另外三个无良的哥哥，直到他们也朝她认错，她才弯了弯唇角，然后将自己碗里的肉丝分成几份： “吃。” 一家人全都被她逗笑，却也不再拒绝她分出来的菜。 满妮不知道的是，这都是这两天温明花给家里的几个大孩子叮嘱过的，因为她觉得，以前满妮小，又因为生病的原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大家都紧着她。 但现在她不仅在慢慢长大，病情也有明显好转，那一些基本的为人处世的礼仪，就该教起来了。 原本她的哥哥姐姐还反对来着，毕竟是家里最小的妹妹嘛，他们也愿意宠着，还是杨建国觉得温明花的话有道理，几兄妹才同意配合温明花。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周末。 一大早，满妮就跟着温明花起床，自己收拾好自己，吃过早饭就乖乖等在客厅门口。 温明花有些好奇，就问她是谁要来家里做客。 满妮眨眨眼， “黄筱筱。” 温明花就知道了，原来是她在学校的另一个好朋友，也经常给她带吃的那个小姑娘。 杨建国倒是在前两天就知道了那个小姑娘要上门，但他没想到满妮会这样重视。 其实不仅满妮重视，这会儿知道黄筱筱要上门做客的温明花也很重视。 家里大姐家拿来的菜还有，但是肉没了，她就打发杨建民，拿着钱票趁早再去买点回来，又揉了面准备中午做个先前几天因为时间关系都没做过的菜。 看着时间还早，她又跟杨满春一起，将家里的脏衣服都收出来，娘俩就在井边洗着衣服。 杨建国则跟杨建平一起，在温明花的指使下，将家里的卫生做一做。 黄筱筱就是这时候，被她舅舅张劲牵着手进的院子。 张劲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一罐麦乳精和两盒糕点。 温明花皱眉，看向人高马大的张劲，不过是两个孩子相处，怎么就送这么厚的礼，这让她下午给黄筱筱回什么礼好？ 张劲可没有其他想法，等黄筱筱和满妮成功会面，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放，人就走到杨建国面前。 转业已经近十年，他的军姿依然标准，两人互相行了个礼，他拍了拍杨建国的肩： “我是老兵张劲，原来在XX炮团。” 杨建国肃然起敬， “我是杨建国，在XX团。” 两人一见如故，年龄的差距一点也不阻挡相见恨晚的战友情。 叙过话，还有事必须离开的张劲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温明花笑笑，这才在黄筱筱挥着手恨不得他赶快走的表情中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第47章 难得的开了小差 小姑娘就是比男孩子乖巧，满妮带着黄筱筱先是将老师布置的作业做了，才拿出自己的百宝箱。 两个小姑娘就在客厅的茶几上，玩了小半天的玩具。 温明花呢，和杨满春洗好衣服之后，就将人拉进了厨房，还叫了两个小儿子也跟着进厨房学。 “妈，之前你对我的同学可没这样热情过。” 杨满春撇嘴，手里削着土豆皮。 杨建民也跟着点头，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带过同学来家里，他妈也没像对待满妮的同学这样对待过他的同学。 已经淘洗好大米的杨建平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哥哥和姐姐，表示他也一样，虽然他从小到现在，好像还没带过同学回家。 温明花“嘁”了杨满春一声： “你的同学，能跟满妮的同学比吗？” 再说以前他们的妈也不是她这个妈呀。 “……” 杨满春很想问，她的同学怎么就不能跟满妮的同学比了，可她自己一回想，好像也是。 她小学的时候，因为性格比较强势，所以几乎是没什么相处得很好的同学。 后来上了初中，运动已经开始，他们同学之间的交往，都各自留着一点防备，到了高中的时候倒是好一点，但那时候同样还心有防备的她也没带过同学来家里。 温明花可没管杨满春心里想什么，她先是让他们兄妹三人洗菜切肉，她自己则将发好的面团揉了，又另外倒了点菜籽油出来，准备做她的口袋饼。 杨满春惊讶极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做法，以前发好的面团，不是馒头就是花卷，哪里见过这样煎饼子的？ “妈，这是什么吃的？” 温明花没搭理她，只让她看着锅里的饼子别煎焦了。 中午的饭桌上，除了一大盆子的土豆丝炒肉，就是一筐子切成两半的口袋饼，另外还有一大盆的大米粥。 满妮看着饼子眨眨眼，这个她认识，以前刷视频的时候是见过的。 黄筱筱则是好奇极了，她之前有听魏泽云提过，说满妮妈妈做的菜特别好吃，所以刚刚虽然还跟满妮玩着玩具，但闻到厨房里散发出来味道后，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 这时候见到不同于往常的吃食，她眼里的跃跃欲试简直不要太明显。 温明花也没让他们久等，见几个儿女都到齐，就先做了示范。 几人都盯着她的手，看着她将饼子撑开，然后将炒好的土豆丝塞进去。 满妮率先动手，毕竟她之前就有见过，杨建国也紧随其后，他在部队的时候，虽然没吃过这样的饼子，但平时吃馒头的时候，这种吃法却不是一次了。 黄筱筱接过温明花递给她的饼子，说了声谢谢，便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 还没等咽下去，她的眼睛就是一亮，嘴里不得空，就转头朝着满妮疯狂眨眼睛。 好吃，真的很好吃，魏泽云说得一点没错，满妮妈妈做的菜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满妮也吃得格外满足，眉眼弯弯地连着吃了两个，温明花就阻止了： “先喝点粥。” 可不能吃太多，不然一会儿该撑着了。 黄筱筱也是一样，吃完要再拿的时候，温明花就将盛好的小半碗粥递给她： “婶婶给你准备了好些个，等你回去的时候带上。” 黄筱筱这才收回手，眼睛却还不时地朝饼子看过去，至于菜，她连看都没看。 温明花哭笑不得，这跟魏泽云来他们家里一模一样，好的不稀罕，尽稀罕这种小吃食。 不过对于能用这些稀罕的小吃食吸引满妮的朋友，她心里还是自得的， “要是喜欢吃，以后周末的时候，就跟魏泽云一起，常来家里做客。” 黄筱筱埋着头喝粥，眼睛却看着温明花直点头，满妮妈妈就是不提，她以后也会央求她舅舅经常送她来的。 下午的时候，张劲倒是很早就来接黄筱筱了，不过小姑娘还不舍得离开，被张劲拉着走的时候，还不时朝着张劲努嘴。 温明花照例给准备了海货，都是这次杨建国带回来的，另外又将中午特意多做的饼子用纸袋子装了递给黄筱筱。 小姑娘这才跟满妮相约下周末还来，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张劲离开。 周末一过，也到了杨建国离开家里回部队的时候，温明花一边给他装这几天准备的吃食，一边叮嘱他： “和人姑娘赶紧把结婚的日期定下来，跟人相处的时候，你也要多让着她。” 见杨建国很认真地听着，她也没停下： “还有这些吃的，像是芝麻糊，不能放太久的，你要先吃掉。对了，也别吃独食，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 杨建国笑着点头，没有拒绝说不要的话。 他也看出来了，他妈给他带的这些东西，只怕有一大半都是给他对象的，就像是现在正往包里装的芝麻糊。 “出任务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 温明花将包放在一旁，抬眼看他： “建国，你要记得，这个家里，你爸这个顶梁柱已经不在，妈就指着你，你要是……妈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了。” 杨建国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 送走杨建国，温明花的日子依然如同之前那样忙碌，每天上班下班，接送满妮，一晃就到了七七年的元旦。 元旦节这天，厂里有文艺汇演，但温明花并没有去厂里看演出，而是跟着吴二婶去了附近的村里。 两人带了钱票，骑了自行车，天不亮的时候出发，中午十二点半才到家。 不过成果也是喜人的，她们不仅换了二十多个鸡蛋，还一人换了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除此之外，像是板栗、红枣、山核桃之类的，也换了满满一背篓。 回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两人的动静也很小，直到回到家都没让院里其他人发现。 满妮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背篓里的板栗和核桃，她的双眼发亮，直直盯着温明花，等温明花说了句下午给她做糖炒栗子时，她眼里的惊喜更甚。 对于只看过没有吃过的东西，满妮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这个下午，上着课的满妮，也难得的开了小差。 第48章 那得是多累？ 上课的谢老师发现了满妮的不对，明明她的眼睛是看着黑板、看着她的，但她就是知道，这孩子走神了。 这还是上学到现在四个月以来，满妮第一次在课堂上心不在焉，谢老师很是好奇，于是等下课的第一时间，她就将满妮叫到面前。 先是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才开口询问： “刚刚上课在想什么？” 对满妮，她现在是满意得不行，平时学习乖巧不让老师操心就不说了，上个月的考试，满妮也是双百分。 这还不算，她的同桌魏泽云，这两个月在她的影响之下也进步神速。 虽然作业还是会能偷懒就偷懒，但人家这次考试，居然也拿到了双百分的好成绩，尽管他的试卷，在交卷的时候几乎都皱的不成样。 满妮眨眨眼，低下头，她总不能说，自己是想着她妈要给她做好吃的，而她是想到好吃的，心不在焉了吧？ 谢老师对满妮不爱说话的这个毛病，很是无奈，她捏了捏满妮头上的辫子， “回去吧，下次上课不许开小差了。” 满妮抬眼看她，点了点头，乖乖回到座位。 魏泽云第一时间关心她： “老师骂你了？” 满妮正待摇头，前面桌的黄筱筱也转过来： “满妮你别怕，谢老师不凶的。” 黄筱筱一向胆子大，她也确实不觉得谢老师有什么可怕的。 魏泽云撇嘴，也就是她才觉得谢老师不凶，那是因为谢老师从没打过她的手心。 满妮点头，弯了弯唇，她看了一眼魏泽云，有些明白，别看他时不时地熊得很，但也是个怕老师的孩子。 伸出手扯了扯魏泽云的袖子： “下次别犯错。” 不犯错的话，谢老师不就找不到打他手心的理由了？ “……” 魏泽云想点头，想说自己不会再犯错，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他哪里知道自己会不会再犯错呐？ 黄筱筱在前面捂着嘴“呵呵”笑，换来魏泽云一个白眼，然后拿着自己的书背转身，不看满妮和黄筱筱两人。 满妮的唇角弯了弯，又极力往下压，只是那亮晶晶的眼神，却能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情极好。 七七年的新年，就在满妮期末考了双百后即将到来。 为奖励满妮，温明花给满妮做了一身新衣服，也是去百货公司买布的时候，她才想起，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没干。 不过事情虽然重要，却也不急，不耽误家里过年。 温明花早早地跟朱玉珍打了招呼，让她帮忙留了两斤肉，腊月二十这天一早，她就打发休周末的兄妹三人，带着她准备的年礼，去乡下他们大姨家。 这是温明花夫妻从部队回来之后，这小二十年从没间断过的事情。 满妮眼巴巴地看着哥哥姐姐背着背篓打算离开，温明花看得好笑： “乖宝，你想去吗？” 杨建民不等满妮回答，双手叉在满妮腋下就将人抱起： “妈，我们带她一起吧。” 满妮最近半年的变化很大，在他们都在的情况下，她已经不排斥和人说话，所以带上满妮去大姨家，应该没有问题。 满妮的眉眼瞬间弯了起来，她回头看温明花，嘴里也糯糯开口： “妈，去。” 她还记得杨建国回来时，郭家的那位大哥，再加上这小半年，温明花也不止一次提起她大姐，所以满妮心里，对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姨，是存着好感和好奇的。 温明花见杨建民几个大的愿意带，满妮自己又愿意去，哪里还会拒绝， “给你妹妹带一件厚实一点的外套。” 满妮不比他们，这一路肯定被抱着的时候会居多，自己走着的时候应该会很少，自然不会像三个大的一样热得出汗。 杨满春也想到了，二十多三十里路呢，就算他们一人换一会儿的抱，来去就是六十里，带着满妮，那得是多累？ 正要出声拒绝带上满妮，满妮已经朝她瞪眼“哼”了一声。 “……” 臭丫头，看等会儿路上怎么收拾她！ 搂着杨建民脖子的满妮朝杨满春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又回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温明花： “妈？” 温明花偏头，当没看到。 她现在是知道了，别看这丫头人小，却特别清楚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 就好像杨满春，她知道每次跟杨满春之间有点什么，她这个妈都会不管谁对错，先给杨满春一巴掌，所以在杨满春面前，她人小鬼大的，总会是先挑事的那一方。 没有得到温明花的回应，满妮也不生气，只再次回头看向杨满春，眼里带着一丝讨好： “姐，骑车。” 家里又不是没有自行车，为什么就要走路而不是骑车去呢？ 她难得想要出一次门，自己也不是真的六七岁的孩子，真要让三个哥哥姐姐走上几十里路，自己也会很不好意思的。 至于说让她自己走路的话，满妮咬了咬唇，心里打了退堂鼓，那可是五六十里地，不是五六里。 兄弟姐妹三人这才面面相觑，先前他们怎么没有想起来要骑车去？ 杨建民和杨建平更是想拍自己脑袋，上次去大姨家的时候，他们不就是还傻傻的走路去的？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家里那辆自行车，以前可是他们爸的心头宝，平时没事的时候，那是谁想多模一下都是不可以的。 所以他们自觉地就没想起来，他们现在也可以骑车去大姨家了。 温明花也跟着摇头失笑，她之前何尝不是忘记了，不过她没想起，也是因为不管是原身还是她，都不会骑自行车， “骑上吧，一辆也不够，再去你们大伯家，看看他们家里的自行车今天有空闲没有？” 她又从厨房分了五斤左右的板栗出来，让杨建民先去骑车。 这一耽搁，等兄弟姐妹四人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早上七点。 天其实还没大亮，几人包裹得严实，杨建民载着杨满春，杨建平则是前面载着满妮，后面载着背篓。 城里的时候，除了新奇，第一次走这么远的满妮没什么多余的感觉，但到了城外上了土路之后，满妮却一手把着自行车龙头，一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小屁股。 这路，是不是太颠了点？ 第49章 郭家 到处坑坑洼洼的，一看就是下过雨之后，行人走过或是车轮碾过留下的。 杨建平骑车的技术并不是很好，很多时候自行车的车轮都会直冲那些坑洼而去。 每当这时候，满妮都会觉得，自己不仅屁股被颠得疼，心也好像要被颠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坐在车后座的杨满春，又看了看正一脸认真骑着车的杨建平，心里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们一起了！ “后面。”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满妮终于忍不住了，她用手拍了拍杨建平的手，又指了指前面的杨满春，告诉他，她也要和杨满春一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杨建平其实也觉得自己被颠得厉害，不过他骑着车，还是要比坐在前杠的满妮好很多。 这时候听见满妮的话，没有多加考虑，停下车就将满妮抱下，兄妹俩都各自隐晦地拍了拍被颠疼的屁股，这才重新上车。 满妮如愿坐在后座，的确是比坐在前面的时候颠得好些，不仅如此，她还觉着坐车后座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杨建平能帮她挡住吹得人脸疼、耳朵疼的寒风。 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走路要差不多半天功夫才到的兄妹几人，不到十一点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他们家大姨温荷花所在的村子。 …… 大河湾村，郭家 温荷花一早起来就不时地朝村口方向看，就盼着自家小妹家的两个儿子能早点到， “老二啊，你再去村口看看，建民兄弟俩咋还没到？” 郭家四个孩子，郭明峰和他妹妹郭明霞是郭常德前面媳妇留下的，郭明海和郭明江则是温荷花亲生的。 她这会儿喊的老二，其实就是她的大儿子郭明海。 温荷花嫁给郭常德的第二年，年仅十八岁的她就生下了郭明海，六年后，又生下第二子郭明江。 郭明海跟郭明峰兄弟俩小的时候上学都不行，念了几年书死活就不愿意再去了，温荷花无法，只得依了他们。 郭明霞和郭明江姐弟俩则都念了初中。 六十年代的农村，初中学历其实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这也是后来郭明霞能去县城招工、郭明江能去部队的原因。 “……” 郭明海看了一眼望眼欲穿的温荷花，没敢说自己刚回来的话。 只是还不等他起身，温荷花自己就已经看到远远骑着过来的两辆自行车。 她的眼睛瞬间一亮，手里正拿着的几根小葱顺手就放到院墙边，人也朝着院子外走去。 “大姨。” 杨建民在前面，离着还有十米远的样子，就已经开始喊人。 杨满春也从车后座跳下，一边跟着喊“大姨”，一边朝着温荷花跑去： “大姨，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呀？” 温荷花哪里不想，她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就再没开过怀，后来儿子娶了媳妇儿，继女嫁了人，生的也都是孙子外孙，所以对自家妹妹家的两个女儿，她是早就眼馋得不行。 这会儿见着杨满春，眼里哪还容得下其他人： “想，咋不想，你这丫头，一晃都快两年没来大姨家了吧？” 张开手抱住投到她怀里的杨满春，还不忘上下打量： “还好，没怎么瘦，看着还白了点、俊了点？” 杨满春笑着点头，刚准备回话，温荷花就已经松开她，人也朝着她后面走去。 她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转身。 只见温荷花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脸上的笑也带出褶子： “哎呦，这是咱们家满妮吧？快给大姨看看，咱们满妮也长高了。” 满妮唇角弯了弯，任温荷花将她搂进怀里，还往她怀里靠了靠。 温荷花只觉得心都酥了，一把将人抱起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喊： “明峰家的，你把家里打的枣和核桃拿些出来。” 她自己则是把满妮放到炕上，又给她脱了鞋，这才把炕桌上装着花生的筐子塞到满妮怀里： “先吃点花生垫垫，大姨给你冲麦乳精去。” “……” 杨满春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姨将她忘记，和自家两个兄弟无奈对视一眼，这才跟着郭明海往屋里走。 原本在后院干着什么活的郭明峰和他老子郭常德，这时候听见动静，也回到前院。 郭明峰看着他妈抱着满妮进门的背影，眼睛也是一亮，又见自家媳妇儿一边用围裙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从后仓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装了枣和核桃的筐子。 他顺手接过筐子，憨笑着开口： “满妮来了，你也去看看。”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他爹妈的卧室。 “……” 他媳妇儿无奈失笑，摇着头跟了上去，她也很好奇，一向寡言的丈夫，今年去了小姨家一趟回来，恨不得夸成花的小表妹到底有多乖巧。 满妮捧着冒着热气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荷花给她冲的麦乳精，总算觉得自己没那么冷了。 她看向坐在她身边，含笑看她的温荷花，眨了眨眼： “大姨。” 温荷花先是一愣，接着就喜上眉梢，她伸出手，想要捏捏满妮的脸，又看见自己粗糙的手指，于是将手伸向满妮的头，轻轻地拍了拍： “诶，大姨在呢，咱们满妮真乖。” 这孩子是好了吗？ 这样想着，她眼里不由地就有些湿润，连忙将头偏向一旁，问杨满春三兄妹： “你们这一路骑车过来也冻着了吧，等着，大姨给你们也冲麦乳精。” 郭明霞前段时间才给家里带了两罐麦乳精回来，说是让她和她爸冲泡着喝，她和老头子都不爱这甜丝丝的东西，就拿了一罐子给家里两个儿媳妇分了，剩下的一罐，原是准备等杨建民兄弟俩来了之后，给满妮带回去的。 不过满妮现在既然来了，人看着也有好转，她心里就存了让这孩子多待两天的想法，这不，没有丝毫考虑的，就将麦乳精拆了给满妮冲了一碗。 杨建民赶紧拦了要起身的温荷花： “大姨，不用，我们不冷。” 他和杨建平是真不觉得冷，尤其是到了他们这边村口，一条长缓坡蹬上来，让他身上的汗都出来了，哪里还用喝热的。 “……” 杨满春看了看自家二哥，虽然觉得并不热，但总不能自己一个大人，还跟满妮似的喝麦乳精吧？ 第50章 都比不上猪牛羊 温荷花看了他们一眼，发现杨建民兄弟俩的鼻尖确实还有细汗，就没再提冲泡麦乳精的话，而是跟站在门口的大儿媳妇说道： “那你先去炒菜，咱们今天中午早点吃。” 看大儿媳妇应下去了厨房，她又看看站在门口还没进来的郭家父子三个，低下头轻声轻语地问满妮： “满妮，这是你大姨父，还记得吗？” 满妮将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碗递给手指冻得通红的杨满春，看向郭常德，然后在郭常德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神情中开口： “大姨父。” 她眨眨眼，不等郭常德的反应，目光又落到他身边的郭明峰身上，眉眼弯弯： “大哥。” 话落，郭明峰就惊喜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诶，满妮，大哥抱抱？” 满妮没说话，只张开双手，任他抱起她。 郭明峰小心翼翼抱住她就往门外走，温荷花赶紧拦他： “你去哪儿，不知道外头冷得很？” 郭明峰会不知道外头冷，没见他抱着人的时候已经用外套将人裹住了？ 他是要带满妮去看家里养的猪，这还是他们俩上次在小姨家的时候就说好的事情， “我们去猪圈。” 满妮的眼睛亮了，她原本已经忘记这事，这时候听郭明峰提起，眼里的迫不及待温荷花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 很想说，那猪圈里除了两头任务猪，又有什么看头，还又脏又臭的，可见到满妮发光的双眼，温荷花只叹息一声： “你抱着她离远点。” 从没见过活猪的孩子，可别吓着喽！ 杨满春刚刚喝下的一口麦乳精差点没有喷出来，她哭笑不得地跟同样满脸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杨建民兄弟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无奈。 郭明峰抱着满妮走在前头，同样眼馋想要抱抱小表妹的郭明海，和不放心跟出来的温荷花在后面，一起去了家里在后院的猪圈。 满妮是真的好奇，猪肉、羊肉、鸡肉和牛肉、鱼肉这些肉类，在现代的时候，她也都吃过，虽然她吃到的时候并不是很多，但活物，她是真的从没见过。 前些日子温明花换的那两只鸡，刚来家里的时候，满妮就好奇了好几天，每天早上睁眼和放学回家的第一时间，都是去家里的鸡圈看看。 所以当听到郭明峰说起，他们家里养了猪，村里还有牛羊的时候，她就有了要来郭家看看的打算。 目不转睛地看着猪圈里两头黑色毛发的大肥猪，大耳朵一扇一扇的，听见有人来的动静，一边朝着猪食槽去，一边嘴里不停地发出声音。 满妮好奇地探头，直到见着一头猪抬头朝她看来，她“呀”地惊呼出声，然后双手死死地搂着郭明峰的脖子，一边眼睛却不舍得离开猪的身上。 “别怕，它们是饿了。” 郭明峰空出一只手来，将猪圈旁边的背篓里装的红薯皮抓了一把到手里，递到满妮面前： “你给它们撒进去。” 满妮的眼睛更亮了，她看向郭明峰的眼，得到他很肯定的点头，于是听话地伸出手，将他手里的红薯片抓了一把，往猪圈里扔去。 果然，两头猪埋头就去抢食，满妮扯着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猪。” 原来活的猪长成这样，原来它们吃的，是人不吃的红薯皮？ 如愿见过活的猪，满妮对于以前只从视频、图片里见过的牛羊这些也更加好奇： “牛和羊呢？” 这是满妮开口说话以后，一次性说得最多、最完整的字。 同样跟在后面来了猪圈的杨家兄妹三个，满眼复杂地看着满妮，家里的哥哥姐姐们，还有他们的妈，难道都比不上猪牛羊，让满妮能多说出几个字来？ 温荷花呢，见郭明峰真要这时候带着满妮去村里牛棚，赶紧伸手阻止： “满妮，咱们先吃午饭，等下午，下午大姨带你去看牛和羊，好不好？” 他们家离后山脚下的牛棚，走路需要十多分钟，来回就得半个多小时，再在那边耽搁一会儿，一个小时要得紧，还不如吃过饭之后，下午再去。 郭明峰这才跟着点头，看向怀里的满妮： “下午去，今天下午你和你哥哥姐姐也别走，明天咱们村杀年猪，你也跟着吃顿席。” 这话一出，满妮瞬间回头看自家三个哥哥姐姐，她可是还记得，郭家大哥提起过的，村里吃席有多热闹。 “……” 杨建民无语，想说晚上他们得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但看着满妮期待的眼神，他也确实不忍心。 毕竟，自家小妹长到六岁，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也开始对一些事物好奇，他怎能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制带回呢？ “让建平留下吧，我和满春还要回去上班。” 杨满春心里叹气，她也想留下的好伐，她也好多年没有吃过杀猪菜了。 郭明峰可不管他们三兄妹谁能留下，反正他最希望留下的满妮能留下来，他就已经知足。 温荷花笑着摸摸满妮的头，伸手要接过满妮，却没想到郭明峰一转身就错开她， “妈，我抱着就好，你别闪着腰。” “……” 老娘年纪还不大，怎么就会闪着腰了？ 前两天给家里拖柴禾下山的活，可比满妮重多了，怎么不见他这个大孝子担心她闪着腰？ 但看着一副小心翼翼抱着满妮的大儿子，又看看眼馋跟在后面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二儿子，温荷花没跟郭明峰计较，谁让他们这一家子，都稀罕能有像满妮这样的闺女呢？ 行叭，反正满妮已经会留下了，白天他们要抱，就让他们抱抱吧，等晚上的时候，她还是要让满妮跟着她睡的。 …… 郭家中午的这顿饭，比起往常差不多提前了一个小时。 也是到了上桌的时候，满妮才发现，郭家可真是人丁兴旺。 郭明峰有三子，最大的儿子今年十九岁，听她大姨的画外音，已经有了结婚的对象，过年后，两家可能就会商量婚期。 后面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一，都比满妮大。 郭明海同样三子，大的十岁，老二七岁，只比满妮大四个月而已，至于最小的那个，刚刚满了两岁，这两天送回外婆家断奶去了。 第51章 以为满妮是个哑巴 一大家子在家的，大大小小算起来，总共十一口人，算上满妮四兄妹，就有十五个。 大圆桌上，不仅郭家的两个表哥不时地给满妮夹菜，就连两个表嫂也一样。 满妮一边吃着不同于温明花做的菜，一边看着郭家的几个孩子，论辈分，她是小表姑？ 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就翘了起来，不满七岁，就有最大十九岁的侄儿，这可真是特殊的体验。 可能是早上起得早，吃过饭之后的满妮就哈欠连天，杨满春见她实在犯困，打算哄了她去睡一觉。 满妮心里还惦记着要去牛棚看牛羊，用手背揉着眼睛不时地看郭明峰。 “睡一觉，等你睡醒大哥带你去。” 郭明峰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道。 郭家的几个小子，上午不知道去了哪里，满妮来的时候他们不在家，吃饭前才回来，当时就稀罕得不行，但因为快要吃午饭，也就没人说要带满妮出去玩儿的话。 这会儿一个个地站在满妮面前，也不管满妮要被瞌睡虫黏住的双眼，争先恐后地告诉满妮，村里有什么好玩的。 于是，明明瞌睡得不行的满妮，在郭明峰的话落之后，瞌睡也没了，反而对和村里孩子们玩耍有了兴趣。 鉴于玩心最大的一个都十五岁了，温荷花倒是没有不放心满妮和家里几个小子出去玩，只叮嘱二孙子郭成安： “你可别跟着一玩儿什么都忘记了，你小姑没来乡下地方玩过，你注意着些。” 心里存着好奇的满妮跟着郭家的四个半大小子，一路往村里去。 几个小子心里其实也很高兴，这么些年，郭家就没有过女娃，有时候他们看见别家有个妹妹姐姐什么的，心里还是有些羡慕的。 满妮的到来，再加上穿得干干净净，收拾得也干干净净，还长得乖巧可爱，这无疑成了他们想要炫耀的存在。 虽然，这个炫耀的对象并不是他们的姐妹，而是小姑，但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心里的激动。 所以等几个小子一边跑，一边喊，到了他们平时玩的地方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已经十几个男娃女娃围着满妮。 这个伸手摸摸满妮梳得好看扎着红头绳的啾啾，那个悄咪咪地伸手拉了拉满妮的手，也有趁满妮不注意的，伸出手捏了捏满妮现在显着婴儿肥的脸。 “东子，你手那么脏，别摸我姑的脸。” 郭成安看着满妮白净的脸上出现一道黑渍，赶紧从满妮衣服的包里拿出一张手帕来，轻轻擦拭干净之后，就朝着这些半大孩子说道： “可以跟我姑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一个个的，不知道自己的手脏，不知道自己的手没个轻重吗，瞧这一下子，脸都捏红了。 这些孩子对于满妮的好奇，其实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等第一眼稀奇过后，他们便开始正常的对待满妮。 这不，郭成安还没给满妮擦完脸，其他几个孩子就已经拿出自己的玩具，开始或蹲或站地玩耍起来。 满妮的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这又是她没见过的一种玩具，好像是厚纸板什么的折叠出来的？ 四四方方的，一个孩子将手上折叠好的纸板，使劲往地上一个纸板拍下去，要是原本地上的那个翻了面，就说明他赢了？ 这是什么玩法，看着倒和魏泽云玩过的泥巴有点像？ 再看看旁边，另几个小一点的，说是小一点，估计年龄跟她也差不多大，他们手里拿着的便是什么珠子。 玻璃珠？ 满妮不认得。 他们的玩法也很简单，一颗珠子打中另一颗，另一颗珠子就被这孩子收到手里，然后也算赢了？ 满妮看不懂他们的游戏规则，但一点也不妨碍她不时地随着他们移动，也不妨碍她开始随着他们惊呼的声音惊呼出声。 没一会儿，满妮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直到她不知不觉地跟着这些孩子来到村尾。 这里远远地还住着几家人，但没村里的房子密集，也有一两家的房顶还在冒着炊烟。 满妮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两个要往树上爬的小孩身上。 他们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身上也跟别的孩子一样，穿得都是打满补丁的、已经脏兮兮的衣服，其中一个小子的鼻涕虫，跟魏泽云的一样，就在他的上嘴唇上不时地一吸一缩。 满妮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将目光移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很好，这个没有鼻涕，看着也要干净一些。 只见他先是朝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呸呸”了两口，不等满妮皱眉，他的双手已经环抱着他不能抱住的树干，双脚往上一跳一蹬，脚下就踩着树干，人也离地大约一米的样子了。 满妮的眼里满是惊讶，因为这孩子，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几乎是双手双脚并用的，爬到了离地至少五六米的距离。 满妮的目光，随着他略显瘦小的身影，来到树干分叉那个看着很小的鸟窝上面，这个时候，爬树的孩子，已经离地至少十米的距离。 满妮的眼里带着些许担忧，手也不由地捏紧，可千万要小心呀，这么高的距离，真要是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好在她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这孩子不仅上树的动作利索，下树也是一样。 “只有两个。” 下了地，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衣服包里一摸，掏出来两颗成人拇指大小的鸟蛋，递到满妮面前： “给你。” 满妮眨眨眼，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郭成安，得到他一句“拿着吧”，她便没有犹豫地从这孩子手里接过两颗鸟蛋： “谢谢。” 男孩歪了歪头，看向郭成安，面上有些疑惑，他原先还以为满妮是个哑巴呢，这都玩了好一会儿，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满妮说话，声音可真好听呐！ 他不由地又看向满妮，嘴里也学着大人之间的客套： “嗨，这有啥，你要是还想要，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给你掏。” 他挥挥手，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满妮却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树枝，心想还是算了吧，都是这样高的树，太不安全了。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不知名的鸟蛋，皱了皱眉，这蛋，该不会是什么保护动物的吧？ 第52章 物伤其类 什么保护动物不保护动物的，这个年代的乡下地方可没这意识。 十来个孩子，除了半途被家长大声喊着回去吃饭的，剩下的七八个，包括郭家的几兄弟，又辗转到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条小河沟，水很浅，也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那边草丛里，可能会有野鸭蛋。” 郭成安牵着她的手，给她指了指不远的草丛。 其实他们村里，还有一条河，那条河的河滩边，野鸭子的数量比这边还多，但那条河的水很深，家里大人也从不让他们这些孩子单独去那条河边玩或者捡野鸭蛋。 因为就在那条河里，几乎每年都会淹死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 野鸭蛋？ 满妮抬眼，疑惑地看向那些半人高的草丛，不会有蛇吗？ “蛇？” “……” 郭成安对上满妮满是疑惑的双眼， “冬天的时候，蛇会冬眠。” 没人教她这个吗？ 不是说城里的孩子懂得很多？ 满妮眨眨眼，对哦，蛇会冬眠。 她勾了勾唇，原谅她真的忘记这点了。 就在这时候，草丛里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接着就是两个孩子满头草屑地从草丛里出来： “成安哥，好多蛋。” 的确是好多，两个孩子的双手都已经捧不下，再看他们衣服口袋，明显也都被塞满。 郭成安从他们手里拿了一颗递给满妮，等满妮低头仔细观察的时候，他才朝两个孩子挥挥手： “你们先拿回去吧。”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又各自从手里拿了一颗递给郭成安， “给姑的。” 然后俩小子便转身飞快地往家里跑去。 满妮先是被手里的鸭蛋吸引，听见两个孩子说要给她蛋的时候，就已经抬头准备说声谢谢，只是还不等她的话说出口，俩小子便跑了个没影。 “哥，快来。” 是郭成安的三个弟弟，三小子正在草丛那边，如同做贼一般地不时朝四周张望。 郭成安拉着满妮走了过去，因为河滩边大小石头的原因，他牵着她走得很慢，让那三个小子看得着急，不时催促： “哥，小姑，你们快点。” 满妮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副很神秘的样子，郭成安倒是猜到一点，毕竟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哥，小姑，有只鸭子。” “不是一只，是很多。” 这下不仅满妮惊讶，郭成安也惊讶了。 两人跟在三小子的后面，又往草丛里走了二十多米，直到一块大的岩石旁边， “这里面。” 其实已经不用他们指，满妮和郭成安都已经听到了小鸭子叫的声音。 郭成安上前，先是扒开一人多高的草丛看了看，接着看了看天色，叹息了一声： “天还没黑呢。” 满妮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草丛里那只看着像是已经死去的大野鸭，和一群十来只毛茸茸的小野鸭身上，这是刚出壳没多久的吗？ 心里正在想着大野鸭不在了，这么多小野鸭要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了郭成安的声音。 天黑没黑，跟这些鸭子有什么关系？ 郭成安叹了声，正想说什么，就见到自家弟弟将身上的棉袄脱了下来铺在地上，然后将十多只小鸭子往棉袄上捡。 “二哥，咱们从后山回去。” 绕过去离家就不远了，哪用得着等天黑。 真要等天黑，这只半死不活的大鸭子和这群小鸭子还能是他们家的？ “……” 当他不知道能从后山绕回去，但是，郭成安看了一眼满妮，算了，他带满妮走大路吧。 满妮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这时候她已经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了一只小鸭子到手里。 毛茸茸的，小鸭子叽叽喳喳的叫声，让她心都快化了， “它们吃什么？” 这么小，比她的巴掌大不了多少，能养活吗？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郭家这四兄弟，他们倒是知道，家里抱了窝的老母鸡带着小鸡会吃一些细糠或者菜叶，但这么小的野鸭子吃什么，他们还真不知道。 “回去问问奶。” 满妮眨眼，然后点了点头，也对，她大姨肯定知道小鸭子能怎么养活。 “这可太难养了。” 再说，数量这样多，他们家也不能养呀！ 这每家每户按人头，他们家养的鸡就已经够数，这小野鸭就是能养活，他们家也不敢养着的。 满妮不知道这些，听温荷花说起难养，她心里就觉得特别不好受，难养，不就是养不活的意思，就跟上辈子的她一样难以养活？ 她起身往屋里走，没再多看这些小野鸭一眼，现在她有些明白，她父母当时接到她生病且活不久之后的心情了。 想要，不敢要，想养，不敢养…… 与其养大之后感情更深的时候难以承受分别的痛，不如早点置身事外，不付出，便不会太痛苦。 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难过什么，为那群小野鸭？ 不是，她只是物伤其类而已。 温荷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跟着满妮进屋之后，见到的就是满妮无声的哭成了泪人， “满妮，怎么了？是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粗糙的大手在满妮的额头探了探，温荷花的手指都落在满妮的眼前又缩了回去，她从满妮的衣兜里摸出手帕，给满妮擦了擦眼泪： “满妮，别哭，有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告诉大姨，大姨收拾他去！” 她的声音很轻，满妮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出现温明花的身影。 她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七十年代，她也不是以前那个生着病的二十七号床，而是有名有姓、翻过年就满七岁的杨满妮。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大姨，鸭子。” 温荷花总算明白了，合着这是心疼那只要死不活的大野鸭和那群就要没妈的小鸭子？ 她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那些小鸭子，我们把它们送到村里去，村里有带着小鸡仔的老母鸡，能养活它们。” 满妮的眼里带出笑意来，还可以这样吗？ 第53章 真不想再见人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直到跟着温荷花将小野鸭送去村里，见到一只带着五六只小鸡的母鸡，将十多只小野鸭也纳入自己的羽翼，满妮才真的放下心来。 原来，真的能养活。 …… 满妮不知道的是，她跟着温荷花前脚将小野鸭送出门，家里的郭家四兄弟就挨了一顿揍， “出门的时候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能去有水的地方，你们当耳旁风了是吧？” 郭明峰手里拿着藤条，四个小子一溜排开，一人挨了几藤条，疼得不时地吸气。 郭明海在旁边给他哥助威： “该，我看还得多打几下，才能更长记性。” “……” 还是不是亲儿子亲侄子了？ 郭成安低着头，心里腹诽。 “行了，下次记得。你们皮糙肉厚的不会出什么事，你们小姑不一样，万一摔到水里或者吹了河风感冒怎么办？” 郭大嫂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再让跪着的话，一会儿他们妈带着满妮回来看到不像样，便阻止了郭明海还要继续说的话，将几个小子喊起来。 “……” 全程观望了郭家几小子挨揍的杨建平无语，他开始还以为，郭家这两个表哥是真的担心孩子们的危险，原来是为着满妮。 这可真是…… 他也总算体会到，他妈曾说过的，他大姨一家想要女儿的想是有多想。 不过想想也是，这一大家子，包括他那出嫁的便宜表姐，生的都是臭小子，那他们家想要个女儿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第二天早上四点的样子，满妮还在熟睡，郭家猪圈里的猪就被村里来的人赶走并过了称。 今天，他们村里会先把膘最肥、长得最重的猪先送到公社，交完今年的任务猪之后，下午才会宰杀留下的那些膘不肥体不胖的猪，分给村里的社员们。 温荷花是等满妮睡到自然醒的，睡醒时刚从炕上爬起来，温荷花就将她用被子捂住： “今天外面吹着风，冷得很，要不要就在炕上待着？” 满妮看了一眼斜靠在炕头看书的杨建平，乖巧地点了点头，因为就这爬起来的功夫，她已经听到外面呜咽着吹得哗哗响的风了。 “要不要小解？” 满妮抿了抿唇，脸红红的，看了一眼温荷花，又点头， “厕所。” 她不要像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那样，屋里还有她大姨父和杨建平在，她则被大姨抱下炕，就那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坐在尿桶上面拉了。 虽然是黑天半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但只要一想到屋里还有男的在，她就觉得臊得慌，再是小孩，她心理年龄成熟啊！ 知道城里孩子讲究，温荷花也没拒绝，只拿薄被子将人裹了抱到猪圈里，然后就这样一手抱着满妮，一手给她褪了裤子，嘴里也“嘘嘘”起来。 满妮的脸瞬间爆红， “大姨？” 能不能让她自己来，这比昨晚更让人觉得羞耻好么？ 温荷花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窘迫，用脸蹭了蹭满妮的脸： “乖，你姐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大姨也是这样抱着把尿的。快着点，拉完咱们进屋上炕，大姨给你端早饭去。” 满妮捂着脸，强迫自己忘掉现在是怎么状态，然后特别羞耻地小解过，又等温荷花拿草纸给她擦了擦小屁屁，这才把自己埋进她脖子里，任她将她抱回炕上。 倒下的第一时间，她就拿了被子捂脸，真不想再见人了！ 温荷花好笑地看着她鸵鸟一般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在被子外面拍拍她： “别害羞了，你三哥都十岁了，还在咱们家尿过炕，也没人笑话他的。” 满妮瞬间将被子一掀，看向炕头脸上爆红的杨建平， “尿床？” 她的记忆里，她好像就没尿过床？ “……” 杨建平无奈看了一眼自家大姨，说的没人笑话，那这时候是谁在笑话？ 等温荷花哈哈笑着走出门，他才卷了手里的书，轻轻敲了敲满妮的头： “羞不羞，还不快起来，就剩你一个还在赖床。” 满妮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相信他呢，他不也还没起，再说，外面这样冷，郭家那几个小子，难道就不赖床。 “小姑，小姑，你起了是不是？” 好么，这就打脸了！ 人没到，声先到，满妮一翻身坐起的时候，郭家的几个小子，除了最大的那个，其他几个一窝蜂地从门外挤了进来。 满妮还见到，昨天还在外祖家断奶的两岁小侄儿，今天也已经回来了。 所以，她今天早上这是睡到几点了？ “去去，都跑屋里来干啥？” 温荷花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从几个孩子身后进来，她推开挡在她前面的两个大点的孙子，先将碗放到炕桌上，这才将两个最小的一手一个地捏着后衣领提到炕上： “鞋脱了。” 她见满妮还有点愣神，就把肩膀上搭着的湿毛巾取下来，坐到满妮身边就准备给她擦脸，满妮赶紧伸手接过。 她自己来吧，在家里，除了梳头，其他的洗脸漱口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来的。 想到漱口，她就又回头看了一眼杨建平，他们好像是没有带牙刷牙膏来的，所以，他们不仅今天没办法漱口刷牙，明天也不能了？ 杨建平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毕竟，乡下人家里，谁会用牙膏牙刷漱口刷牙的，也就只有城里，不，城里也不是家家都会。 仔细擦过脸和手，接过温荷花递给她的木勺，满妮这才看见，这个大海碗里，不仅用红糖煮了四个荷包蛋，还有白面疙瘩。 她抬眼看了一眼正用柔和眼光看她的温荷花，又看看炕桌对面两个小侄儿，将碗往炕桌中间推了推： “大姨，拿碗。” 两个，不，准确的说，是除了杨建平以外的几个孩子，都用眼巴巴的眼睛看着她，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再说，这一大海碗，她也吃不完啊！ 温荷花自然是知道她吃不完的，就笑着将碗推回她面前： “你先吃，吃剩下的给他们。” “……” 满妮摇头，固执地看着温荷花。 “大姨，去拿碗吧，最好拿两个。” 杨建平当然能看出来满妮的意思，换成是他，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自己吃，让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 第54章 这牛不能骑 还不等温荷花下炕，郭明海的老大就冲出卧室： “我去拿。” “老娘什么时候亏着你们的嘴了，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吃过的样子？” 温荷花笑骂道。 平时也不是没给家里的几个小的煮鸡蛋吃，怎么一到这时候还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满妮扯了扯唇角，她倒是能理解，毕竟这一大家子，就是吃，又能吃到多少。 再说，她虽然才来郭家一天的时间，但也能看出来，温荷花比起她妈温明花，可是勤俭多了。 碗很快递到炕桌上，满妮不等温荷花上手，自己就拿了勺子，一个碗里分了一个鸡蛋，还另外分了几大勺子的面疙瘩。 温荷花心里叹气，将两个碗递到两个最小的孙子面前，由得他们自己拿着勺子往嘴里塞。 满妮呢，则是看了看两个十岁左右的侄儿，然后说了一句“等等”就埋下头，拿着勺子快速地吃了起来。 她胃口小，早上一般也不喜吃这样甜得几乎要发腻的早饭，所以吃到六分饱的时候，就将碗往前面推，然后看着两个一直盯着她吃饭，嘴里不停吞口水的两个侄儿： “你们分。” 温荷花还要说什么，满妮却看着她摇头： “饱了。” “你才吃多少，怎么就饱了？听大姨话，把两个鸡蛋吃了。” 温荷花皱着眉头，看向自家的两个大孙子，正要出口让他们出去，那边满妮已经拉了拉杨建平的袖子。 “大姨，我忘记跟你说了，满妮早上不吃甜的。” “……” 温荷花一脸你在说笑的表情看向杨建平，得到的却是兄妹俩不约而同的点头， “满妮早上只喝粥，吃白水煮鸡蛋，但也只吃一个。” 满妮又将碗往前推了推，看向两个已经蠢蠢欲动的侄儿。 杨建平则没再跟温荷花说下去，只将碗端起递给两个孩子， “去吧，分着吃。” 两个孩子还是看向温荷花，直到温荷花点头，才迫不及待地接过碗，还不忘招呼自家二哥先吃几口。 郭成安已经十五岁了，自然不好意思再跟两个十岁左右的弟弟一样，抢六七岁小姑的吃食，于是只摇头说自己不饿。 这跟饿不饿其实没关系，他们只是嘴馋而已，毕竟，他们一年到头，吃鸡蛋的时候，一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不过比起别的孩子家里，他们家，也是算不错的了，至少逢年过节的肉菜，他们家是真没缺过。 就像是昨天，他们就早早地知道，他们家小姨婆会给他们家送肉来了，这不，昨天中午他们就吃到了肉。 不仅昨天，今天也有，因为就在刚刚，他们已经见到，他们奶给拿了半斤肉去了厨房。 几个小子狼吞虎咽地吃完，将碗送去厨房，还不忘将碗洗刷干净，刚刚出了厨房，就得到各自妈一巴掌， “怎么就不知道让一让你们小姑呢，她多大你们多大？” 两个大的一边躲，一边嘿嘿笑，可见，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等躲进屋里，郭成安已经抱着穿好棉袄的满妮准备出门： “我们带小姑去牛棚看牛羊。” 他们爸（大伯、二叔）不在家，这事正好落到他们头上，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这牛棚里的牛羊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他们小姑好奇，那他们就带小姑去看看吧。 杨建平还是不放心，决定跟着去看看，毕竟这牛跟猪圈里的猪可不一样，那只是拴着绳子而已，况且，他是知道的，他大姨这边的牛，很多都是那种长了很长牛角的大水牛。 满妮没让郭成安一直抱着，而是自己下地，由他牵着手往牛棚走去。 大河湾村的牛棚，倒是看着比有的人家里的房子还要坚固一些，不过也是土坯的茅草房。 满妮远远地就看见有三四个中老年男女在弯腰干着什么活，不过她也没在意，她不认识村里的人，只以为是村里的老人在牛棚干活。 “到了之后别跟他们说话。” 郭成安低头，在满妮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满妮不解地抬头，看到的是郭成安认真点头向她确认的眼神。 “咱们村里的牛有两种，一种是水牛，一种是黄牛。” 满妮已经看见了，这时候不用郭成安给她介绍，她自己一眼就能分出来，哪头是水牛，哪头是黄牛。 只见一间大约五十平方左右的牛棚，里面沿着四周的围墙，钉了一圈的木头栅栏，十多头水牛黄牛，就这样被栓在木头栅栏上。 其中还有两头牛的腿边，还各自有一头小牛站着，听见满妮他们到来的动静，还转了牛头朝他们看过来。 离得远，满妮并不怕，只是这时候看到长着长牛角的水牛，她突然想起一句诗：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弯了弯嘴角，满妮指着水牛， “骑？” 他们能骑吗？ “……” 杨建平脚下一顿，接着就想扶额，尤其是见到郭成安居然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他赶紧伸手抱起满妮： “这牛不能骑，会被它从背上扔下来。” 怎么就能想到骑牛的？ “可以骑骡子。” 郭成安一点也不嫌事大，他们村确实没见有人骑牛，但是骑骡子的却是有过。 “那边棚子里有骡子。” 他说完就朝隔壁的棚子一指，看着杨建平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他们可以去看看，也可以带满妮骑骑骡子。 杨建平这下是真的扶额了： “回去。” 他自己都不会也不敢骑，还能让他们几个小的胡闹？ 这要没事还好，真要摔着怎么办？ 再说，这骡子是从村里的，可不是他们大姨家里的，是他们说骑就能骑的？ 第55章 幸福 满妮心里是失望的，不过见到杨建平满脸的担忧，她却很理解，毕竟，他们对这些牛不熟悉，对骡子也不熟悉，真要是去骑，还真有可能会被摔下来。 不骑就不骑吧，等她以后长大了，骑大马去！ 不过不能骑，看看总可以吧？ “看看。” 伸手捏了捏抱着她的杨建平，满妮朝郭成安指过的方向指了指。 “骡子不在。” 兄妹两人回头，同时看向门口说话的孩子， “骡子被村长他们赶着，送猪去了公社。” 这孩子看着也是六七岁的样子，很瘦，也很黑，身上穿得衣服也很破旧，好些地方的补丁都已经破了洞。 他浑然不在意满妮兄妹俩的目光，只越过两人进了牛棚，然后从旁边的干草堆里选了一些稍微青绿的嫩草，递到两头小牛的嘴边。 郭成安扯了扯杨建平的衣角，递了个眼神，然后带着几个小点的孩子出了牛棚。 院子里，四个大人已经不在，满妮听到一间屋子里有点动静，接着就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端着一盆脏衣服出来。 女人也很瘦，皮肤同样很黑，一看就是夏天晒太阳晒太多的原因。 她的眼神带着一点麻木，见到被杨建平抱着往外走的满妮，她愣了愣，然后低下头。 满妮收回看她的视线，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快了，如果她没有记错，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了，他们就能恢复自由，回到曾经的工作岗位上。 杨建平几人不知道，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女人才抬头，然后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 大河湾村的杀猪宴，确实很热闹。 一个村子里的人全都出动了，男的帮着赶猪、将想要逃离的猪摁倒在布置好的杀猪台子上。 随着杀猪匠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红的猪血被人眼疾手快地用盆接住，鲜红的猪血越流越多，猪也不再挣扎嚎叫，摁着猪的男人们才会松开手。 然后把没了气息的猪送到另一边烧水烫毛的地方，由着这道工序的男人女人们，一边将滚烫的热水淋在猪身上，一边快速地用刮毛的工具刮干净猪身上的毛。 被刮干净毛的猪，接下来又会回到杀猪匠的手里，一头头洗刷干净的猪被倒挂在一根粗大的横木上，杀猪匠手里的长匕首手起刀落，猪就被开膛破肚。 内脏被一一取出，不用清洗的猪肝、猪心之类会统一放到一处，需要清洗的大肠猪肚之类，被送到了细心勤劳的女人们手里。 猪头、猪蹄、猪肉、猪骨，被一一分解，一样样的分开放到预先准备好的大桶里，这些，都会在吃杀猪宴之前，分到社员们的手里。 郭家的人口多，壮劳力多，工分多，分到的肉自然也多。 温荷花带着两个儿媳妇，用了一个背篓，才将分给家里的肉、猪血、骨头这些拿回去。 满妮看过，肉其实并不多，两斤肥一点的，四斤瘦一点的，另外就是四根排骨一根猪蹄。 大姨父爱吃猪头肉，大姨就没要猪肚猪大肠，而是换成了一个大大的猪头。 另外就是一大块大约一斤左右的猪肝，和一大海碗的猪血， “这猪血我今晚做成血豆腐，明天你们带回去，让你妈烧着吃了。” 这猪血，可是有清肠的功效，猪肝呢，又是补血的好物，这些，他们往年也是给温明花送过去，让她做给家里人吃。 温荷花打发两个儿媳妇将背篓送回去，自己则转身去了做饭的地方。 她还要跟着村里的妇人们一起，将要做杀猪宴的菜给做出来。 “荷花婶，这就是你妹子家的小女儿？” 满妮乖巧地跟在温荷花不远的地方，让她既能看到她，她自己也能看着村里别的孩子玩闹。 这的确比他们家那两桌席来得热闹多了，男女老少，说话的、做事的、玩闹的，整个村部大院里显得喧嚣极了。 满妮看见，有牙齿都已经掉光的老人，被家里子孙搀扶着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看着孩子们玩耍笑闹。 满妮还看见，有男人三五成群地蹲在围墙边，手里拿着旱烟或者纸烟，不时地吞云吐雾或是轻声、或是高语着什么。 真幸福！ 看了许久，满妮脑子里只冒出来幸福两个字。 没错，能这样自由地呼吸，能这样认识的不认识的在一起说笑、干活，对于满妮来说，是她上辈子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幸福。 她回头看向一脸得意，正跟其他她要么喊婶子伯娘，要么喊嫂子侄媳妇儿的女人们说着什么的温荷花，眼里露出一丝笑来。 上辈子她没有得到过，也从不敢奢望得到的亲情，这辈子，她不仅得到了，还貌似加倍的得到了，她得珍惜，得惜福。 “大姨。” 不自觉地走到温荷花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见温荷花停下手里正切大白菜的手，满妮又拉了拉她的袖子，等她微微倾身，她往前凑了凑，然后用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 温荷花瞬间笑开，脸上也笑出不少褶子来， “诶，乖，满妮，你再坐会儿，咱们一会儿就开饭。” “哎呀，我家那个咋没这样惹人疼过呢？” 说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满妮记得，温荷花叫她老四家的，应该也是郭家人。 她见满妮亲温荷花，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 “还是城里人会养孩子，你看看，这不仅长得好，穿得干净，连哄人都比我们乡下孩子会。” 乡下孩子谁会在人干活的时候，跑过来甜腻腻地喊一声，然后亲一下的？ 满妮眨眨眼，她才没有哄人，跟她妈妈温明花相处的时候，她们母女俩几乎天天都会这样亲亲或者贴贴脸，这算是哄人吗？ 温荷花笑着点头： “我们乡下人家，谁会女娃不过六岁就送去上学的，这不仅是家里的父母教，还有学校老师教的缘故。” 可惜没人听进去温荷花的话： “也就是城里的姑娘，咱们乡下人家，谁愿意将女娃子送去念书的。” 不过是赔钱货，学得再好，还不是嫁去别人家了。 第57章 新年 再说，她已经不止一次看过，跟满妮一般大或者大些的女孩，头上一眼就能看见的头虱。 想想她就打冷颤，原谅她，不敢想象要是满妮头上有了怎么办，所以满妮一回家，她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洗洗刷刷。 …… 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囤年货。 温明花悄摸跑了两趟记忆中的黑市，不仅换回来十来斤的猪肉、还弄到几斤羊肉。 除了这些肉类，像是什么大米、白面菜籽油，她也是只要遇上了不管价钱怎么样都给换了些。 好在黑市的东西不要票，虽然价钱上会贵一点，但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样几天过去，家里的米面粮油见长，钱却很是缩水了一大截。 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知道政策会慢慢发生变化，家里三个大孩子却不一样了。 看到自家妈不像往年那样节俭，兄妹三人推推搡搡，还是杨建民扭扭捏捏，将自己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几十块钱私房钱递给温明花： “妈，家里的钱还够花吗？” 这日子能这样过吗？ 杨建民是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杨满春倒是知道，但她看见的，都是家里给他们准备的彩礼嫁妆，所以对于家里能开支的家用，杨满春也是没数的。 但她自己的钱，除了给她妈的工资，自己也就剩下三四块钱，这点钱能干什么？ 见到温明花买了这么些东西回来，她心里担心家用不够之余，也有些心惊她妈的变化。 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能变得像现在这样？ 温明花看了一眼杨建民手上零零碎碎的一把钱，笑了笑： “存了多久？真给我了？” 见杨建民摸着后脑勺点头，她嗔了他一眼： “放心，家里的钱暂时花不完。这私房，还是你自己收着吧，大小伙子的，要是请姑娘吃个饭或者买个头花的钱都没，多难为情。” “……” 杨建民将钱塞到他妈手里： “我用不上。” 他又没对象，请什么吃饭？ 他现在也暂时没有处对象的想法，就跟前些天他妈跟他哥说的那样，他目前不过二级工，真要结婚了，连养活妻儿都困难，结什么婚。 塞到手里的钱，温明花没再拒绝，只重新从自己口袋里摸了一张十块的递回给杨建民： “拿着吧，大男人的，兜里别比脸干净，真要用的时候，拿不出钱也不好。” 至于别乱花钱的话，她就没再叮嘱了。 一个大小伙子，从开始上班之后，挣的工资除了几毛钱零钱没给她，其他一分多的都没留，这几十块钱，还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 她又看了一眼杨满春： “下个月开始，你们的工资，都给我整数就行，剩下的，你们自己收着。” 杨满春的工资十八块钱一个月，杨建民的三十四，就是给她整数，两个人一个月加起来也是四十，算上她自己的三十七块钱工资，一家人是怎么也花不完的。 不过家里的存款，的确还是太少，算上两份工作转出去的钱，也不到四千块，这点钱，一两年之后真要做点什么，也是捉襟见肘。 她得想想，看这一两年能不能找个什么不引人注意的来钱的事情，或者可以提前考虑一下，真到改革开放的时候，她一个中老年妇女，能做什么？ 但也不急，算算时间，也还充裕，她现在重要的事情，是过好这个年。 七七年的这个春节，可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虽然还不能放鞭炮什么的，但年夜饭的菜色，她却是准备弄得丰盛一点的。 几个孩子从温荷花家里带回来的南瓜，做一个蒸南瓜，起锅的时候在上面淋一层勾兑过的酒酿，撒上几颗枸杞，好看又好吃，甜甜蜜蜜的，意头也好。 再来个排骨烧土豆，嗯，土豆还可以单独做个烧烤味的，切块之后先过一遍水，六七成熟的时候下油锅炸到外面金黄带着点酥脆，然后加入孜然、辣椒花椒面，少许盐和葱花，好吃又开味。 家里还有粉条，做个烂肉粉条吧，也叫蚂蚁上树，美味又下饭。 还有买来的肉里有五花肉，再来个梅菜扣肉，正好她家大姐拿的干菜里有苦瓜干，用点酱油拌拌，简易版的家常扣肉，味道应该也很不错。 最后再来个酸菜鱼，嗯，烤鱼好像也很不错，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弄到一条三四斤重的草鱼，问问几个孩子，看他们是愿意吃酸菜鱼还是家常版的烤鱼。 食材有限，她暂时能想到的，也就这几样，不过六个菜，数量也正好，六六大顺嘛！ 况且就算只有六个菜，分量足一点，还是很丰盛的。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家里做年夜饭，也不过四个菜。 只是在她眼里并不算多的六个菜，在杨建民三兄妹的眼里就不一样了： “这也太丰盛了吧！” 有鱼有肉，还有他们从没吃过的蒸南瓜和孜然土豆，话说，南瓜和土豆，原来也可以这样吃的吗？ 满妮在得到可以开动的允许之后，手上的筷子就率先伸到烤鱼上面。 上辈子几乎就没吃过重口的食物，这样简单又香辣的烤鱼，她闻着味儿就觉得口水分泌， “妈妈，吃。” 她的这个妈妈，现在是彻底适应了母亲的身份，不仅对她真的上心，对她的哥哥姐姐们也是。 她现在也差不多猜到了，她再次重生的世界，可能是一本书？ 不然的话，为什么她这个妈妈刚来的时候，会经常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他们？ 现在呢，她的眼神早在这半年里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再也没有以前的遗憾或是怜悯，而是多了对待子女的亲和以及更多的关心。 满妮嘴里吃着菜，眼睛也不时看向自家的哥哥姐姐们，他们，所有人的命运，是都改变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就弯了起来，心情愈加舒畅： “妈妈，好吃。” 心情好了，菜的味道更加美味。 满妮觉得，前几天在大姨家感受到的幸福感又冒了出来，比之更甚。 第58章 这就崩了？ 温明花笑着给了夹了一筷子烤鱼，将鱼刺也挑干净，拍了拍她的脑袋。 刚来这边时，她能那样快的接受自己当妈的事实，还是要多亏这孩子，她就像个小天使一样，一头扎进她眼里，让她不由地心生怜惜。 她的眼睛那样干净清澈，她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带着迷茫的表情，也是从她眼里，她看到了她对新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盼。 温明花抬眼看了一眼另外三个同样吃得满足的孩子： “慢点吃，喜欢吃的话，下顿咱们再做。” 都是大小伙子大姑娘，胃口一个赛一个的好，她之所以将家里伙食的标准提高，也是因为她看着这几个孩子都还有再长长的空间。 杨建民虽然已经二十三岁，身高也有一米八，但他太瘦。 在她眼里，大小伙子，一米八的身高，怎么也要有一百五十多或者一百六十多斤吧，可杨建民呢，好像不到一百三十斤。 人瘦了，皮肤也黑，看着精神就不是很好，恹恹的，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孩子身体不好，有什么毛病。 但是经过观察之后，才发现，他哪里是身体不好，是吃得不好。 其实也不是吃得不好吧，至少他们家的伙食，比起别家来，还是好了很多，温明花之所以觉得不好，是她把现在的伙食标准跟她在现代的时候比。 再看看杨满春，这姑娘身高也不矮，虽然应该是不到一米六五，但她这个身高，在现在的女孩子普遍身高都只有一米六左右中，也算是比较高的了。 她同样很瘦，应该只有八十多斤，当然，这是温明花目测的体重。 她的皮肤也不好，蜡黄没有光泽。 按理说，二十岁的姑娘，应该是满脸的胶原蛋白且白嫩的，可这姑娘的脸，不仅蜡黄，还有一些小的斑斑点点，就在颧骨边。 还有杨建平，十六岁，不，过了年初八的时候，这孩子就十七了，他也是几个孩子中长得最像她的。 当然身高也应该是遗传了她，所以明明十七岁该有一米七以上的身高，偏偏他还不到一米七。 他同样很瘦，再加上长得像她，就让他给人的感觉很是女气，不怎么阳刚。 温明花心里叹气，觉得这伙食标准还要再提高一点，杨建平也要增加运动量或者锻炼才行，不然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这孩子就真的成了小白脸。 自己身边的小奶狗长得女气一点，她觉得没什么，毕竟皮肤好，长得好，又不影响她使用，看着也养眼。 可这长得太过女气的，成了自家儿子，她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建平，你们学校是不是从没上过体育课？” 不等杨建平点头回答，她又突地想起来： “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建平，前些日子你大哥在家的时候不是说让你多锻炼吗，这段时间怎么又停了？” 杨建国回来的时候，早上出去跑步锻炼，就会叫上他两个弟弟，但他一离开，这两小子的日子又恢复到之前，早上不喊不醒不起床的状态。 温明花看向杨建民： “明天大年初一就算了，从后天开始，你们早上六点起，先去跑一个小时，不出大汗不许回来吃早饭。” “……” 不明白他们妈好好的怎么又提到锻炼的事，但是两个小子聪明的没有反对，只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心里叹气： “知道了。” 先前他们大哥在家的时候，每天早上他们至少都要跟着跑个五公里，刚开始那两天确实很受罪，第三天第四天倒是好了点。 再加上他们不仅是跟着跑步，还跟着他们大哥学打拳，所以他们大哥在家那些天，他们的日子过得着实有点惨。 他是真把他们两个当成他的兵在练！ 满妮蠕动着小嘴，跟杨满春一起，在旁边暗暗地看热闹，但很快，火就烧到她们姐妹身上： “满春，你也是，早上早点起来，带着满妮一起，也跟着跑一跑，跟不上你哥他们没关系，但也要运动运动。” 身体素质都很差，一边加强运动，一边营养再跟上，她就不相信，这几个孩子还能这样又瘦又黑。 …… 操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时间就过得很快。 大年一过，就是初三。 一大早，温明花先去厂里请了假，接着就去打听她记忆里剧情中的那次招工。 果不其然，就在初七这天，机械厂隔壁的车圈厂，就有一次招工考试。 温明花毫不犹豫地托人报了名，名字就是原书中的那位男主。 然后当天就以男主同学的名义，给他去了电报，让他速回考试。 至于男主回来能不能考上，温明花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要知道那可是原书男主，主角光环能是假的？ 办完这件事，她便没再关注，反正那原书男主就是要赶回来，也是三天后的事情，她得趁着这个时间的空档，去看看李长春的那个侄儿媳妇儿。 她可是没有忘记，杨满春和李长春之间，很可能是被她设计的原因。 她也没去她单位直接找她，而是先找人打听了一下她的近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意外的是，她居然打听到，她和李长春那个侄儿，叫李文平的，两人好像谈恋爱谈崩了？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是她想做的事情，但她还没出手呢，这就崩了？ 再一仔细打听，原来是两人本就在为彩礼的事情争执，然后就有另外的姑娘看上了李文军，李家也放出话来，吴家要是还继续要四百块钱的彩礼，那两个年轻人的婚事就作罢。 “……” 温明花很意外，李家到底有什么，怎么一个两个的姑娘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往李家奔？ 她回去也没瞒着杨满春，只是把自己想要干的事隐去，换成她听说的，没想到杨满春一点也不意外： “我干的，那个追求李文平的，是我们高中时的同学，她对李文平也有好感。” 那姑娘本身是个临时工，对于长得还算不错、又是正式工的李文平，她当然愿意跟人抢一抢，反正李文平还没结婚不是？ 温明花满脸复杂地看着杨满春， “你确定你不是因爱生恨？” 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呀！ 第59章 让她自己有足够的底气 杨满春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是我在跟李长春彻底说开之前干的。” 但是事情已经干了，就算后来她打消了要报复吴明双的想法，事情也到了她控制不住，没法收场的地步： “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去告诉我那个同学，我是故意的吧？” 只能将错就错了，反正吴明双也不冤枉，至于她能不能留住李文平，就看她的手段和造化了。 “应该没指望了。” 温明花摇头失笑，从她打听来的消息来看，吴家应该是没有在彩礼上面松口。 杨满春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到了自家妈给她准备的嫁妆： “妈，那要是我结婚的时候，你打算要多少彩礼呢？” 其实这些年，对于彩礼的说法并没有很明目张胆，因为大多年轻人都讲究一个自由恋爱，既然是自由恋爱，那结婚彩礼嫁妆一说也就没有了。 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也真的很少人家能做到不要彩礼就将女儿打发出门子的。 温明花白了她一眼： “怎么，又有结婚对象了？” 不等杨满春说话，她就笑： “彩礼肯定是要的，至于多少，取决于男方对你的满意程度。” 对于温明花本人来说，彩礼更多的，是个形式，是个不可或缺的形式， “他们家要是对你满意，那他们就不会在意彩礼的多少，要是对你不满意，各种挑剔你，以各种借口跟你商讨彩礼的多寡，这样的对象，你就要好好考虑，值不值得你嫁了。” 她将话掰开了揉碎的讲： “婚姻，不仅仅是两个年轻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 两个年轻人，谈恋爱的时候自然是情浓我浓，有情饮水饱，但结婚呢，是过日子，是每天数着柴米油盐。 过日子，简单的三个字，却很不简单。 过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是过日子； 一家人吵吵闹闹，他嫌弃你，你嫌弃他，也是过日子。 但不管哪一种，都脱不开两个家庭的相处，准确地说，是一方到另一方之后，和另一方家人的相处。 一个本身很和谐的家庭，突然多了一个原本不属于那个家的人，一方要努力地融进去，一方又有强烈的领地意识，思想上的碰撞、生活习惯上的碰撞、文化程度教养方式的碰撞，能没有矛盾吗？ 有的，表面上再和谐的家庭，再恩爱的夫妻，他们都不能保证，他们之间没有矛盾。 所以这就需要两方人互相不停地忍让、退步，这样才能真正的做到一方彻底融入，一方习惯融入。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也或许会很快，但终究，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所以你真要是再处对象，你要看的，就不仅仅是你是不是真爱这个人，还有养育教养他的家庭。” 温明花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她也有信心，在家里几个孩子成婚的时候，置办一份她觉得很不错的彩礼和嫁妆。 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没有，所以不管是上辈子自己在考虑婚姻的时候会很理智，现在对于杨满春这个女儿，她也希望她能理智地对待自己的结婚对象和她的婚姻。 杨满春若有所思，温明花的这些话，她是从来没有听过的。 好比是彩礼和嫁妆这件事，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吴明双家里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多彩礼钱，是在卖女儿吗？ 温明花知道杨满春问彩礼的意思，见她若有所思，接着叹道： “每个家庭对于彩礼这个问题的定义都不一样，有人觉得，彩礼要多了，那是在卖女儿，也有人觉得，彩礼要少了，男方不会太珍惜他们家嫁过去的女儿。” 所以彩礼这个问题，真的是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在她看来其实很简单： 将自家女儿培养成离了男人也能活得很好的人，让她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家里呢，再给一份足够的底气，那男方能觉得理所当然不给彩礼？ 要是这样的话，还是她那句话，他真要是重视她，他不会介意给多少彩礼，反之，她就要好好考虑，他真的值得她托付吗？ 杨满春深吸了口气， “所以你和爸才给我准备了跟哥哥他们彩礼一样多的嫁妆？” 温明花点头， “这只是我们作为父母，能给你的一半底气，还有一半的底气，是需要你自己去挣的。 满春，俗语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妈没多少文化，说不出什么特别的大道理，但有一点妈清楚，不管是你的工作学习，还是经济，只要你能做到独立，那不管以后你在婚姻中会经历什么，你都不会失去自我。” 杨满春咬唇，眨了一下眼睛，努力憋回已经快溢出来的眼泪： “我懂了，妈，我以后会多学习，好好工作的。” 要是有合适的机会，她会想办法转正的。 因为临时工和正式工之间的差别，真的很大。 至于谈对象的事，她现在暂时还没有想法，不过，她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转身去叠衣服的温明花，走过去从身后靠在她背上， “妈，以后我要是再处对象，我会先带回来让你掌掌眼，你要是说好，我就跟他处，你要是说不好，那我就不跟他处。” “……” 温明花哭笑不得，又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生气： “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是吧？” 又不是她处对象她结婚，还给她掌眼，她吃饱了撑得， “滚滚滚，没事去把家里的地扫扫，把窗户这些擦擦。” 杨满春丝毫不介意温明花语气里的嫌弃： “反正我决定了，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说完，她也学着满妮一样，嘴唇在她妈脸上碰了一下，转身就跑： “我扫地去。” “……” 温明花愣了一下，接着嫌弃地抬手一个劲儿地擦脸，然后就“噗嗤”笑出声。 满妮眨着眼看看跑出去的杨满春，又抬眼看看她妈，从床上爬起来： “妈，亲亲。” 不能厚此薄彼，姐姐亲了妈，她也要。 温明花脸上的皱纹瞬间爬上来： “好，妈妈亲亲咱们家乖宝。” 非常感谢鱼摆摆今天不买鱼的打赏，加一更！ 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呀！ 第60章 儿子有什么用？ “明花，在吗？” “在呢。” 跟满妮正在床上打滚的温明花赶紧起身理了理衣裳，然后看向门口： “三姐，快进来。” 刘三姐手里还捏着一把瓜子，进门来就递到满妮手里： “你魏二哥拿回来的，满妮尝个味。” 满妮看了温明花一眼，等她点头，她才伸手接过。 刘三姐笑着捏捏她的脸，问温明花： “看着好多了？” 温明花没回答她的问题，也只笑着问她： “你家老二处对象了？姑娘什么时候上门？” 刘三姐原本的笑脸拉下： “别提了，还没怎么着呢，就说工作的事情。” 原来，她家二小子处的对象，娘家原本给找的临时工，当时找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姑娘的爹妈就说了，等她结婚，她的那份工作不能带走，得留在家里给她兄弟。 现在那姑娘跟刘三姐家老二处上对象，家里自然也就旧话重提，正好还有这最后一学期，她娘家兄弟就该初中毕业了。 十六岁，刚刚够接班的年龄。 姑娘家里就跟刘三姐家老二说了，看看魏家能不能给她家姑娘再弄份工作： “他们家不就是瞄着我手里的工作吗？” 刘三姐的确是个老好人，但这个老好人在遇到关乎自己利益的时候，也会考虑事情的利弊了： “家里四个儿子，以后会有四个儿媳妇，我给谁都不是个事。” 还不如听她老头子的，这工作，她就干到退休了。 温明花点头， “那姑娘家里怎么说？” 刘三姐就是为着这个叹气来的， “他们家说了，没有工作的话，彩礼就要一百二，加一辆自行车。” 一百二十块钱他们家倒是能拿出来，但自行车哪里是那么好弄的？ 那可是要钱又要票，自行车票在黑市的价格，少说也得一百块钱，就这，还不一定轮得到他们去抢。 再有，他们家大儿子结婚也不过只给了六十块钱，二儿子的要是给那么多，大儿子两口子心里能舒坦？ “生这么多儿子有啥用？” 个个都只会回来逼家里父母，不给彩礼，连家都不肯回了，宁愿在人姑娘家里打地铺。 “……” 温明花不知道说什么，这种事怎么劝？ 她也不想劝。 要说起来，之前也没看出来魏家老二这么，嗯，恋爱脑啊，这都为了未婚妻子，上演父母要是不同意，他就敢上门的事情来？ 想到恋爱脑，温明花不由地想到自家的二儿子和大女儿，还好还好，这俩孩子被她拧回来了。 不过她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两兄妹自己就回过神来，所以这是教养或者言传身教的问题？ 她看了一眼刘三姐，据说，她年轻那会儿，和她家魏老头就上演过想要私奔的戏码？ 不是很清楚这老两口子的事，毕竟她之前在部队随军，并没有在这边，还是回来之后道听途说过那么一次。 …… 这边上午刘三姐才刚刚跟温明花诉了苦，下午陈桂香就在院子里大声哭闹。 温明花手里淡定地剥着花生，一点没有出去看热闹的心思， “我去看看，这是又怎么了。” 杨满春还是没忍住想要去看热闹，被温明花一把揪回来： “坐下，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能不能别去关心别人的事？上次陈桂香说你的话不记得了？” 不知道那女人嘴里就跟不把门似的，那可是激动起来连自己都伤害的人，她的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再说， “她那么大声，你听不见还是怎么的，一定要出去看看才行？” 这不才听到一句，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出去看看？ 杨满春撇撇嘴，看了看自己剥花生起了泡的大拇指， “今年咱们家怎么这么多花生？” 她记得从大姨家拿回来的，也不过二十来斤，怎么会有这么大一麻袋？ 温明花没有搭理她，她也不想告诉她，这是过年前，她从黑市买来的。 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院子里。 陈桂香是真的很生气： “老娘把你们拉扯大，已经了了那什么责任，你们一个两个的，也都是二十多岁的人，还跑来找我做什么？” 她擤了一把鼻涕： “老娘的工作，那是老娘自己的，你们谁也别想打主意。” 站在陈桂香面前不远的人，是她的大儿子，他皱着眉，眼里带着点嫌弃，也带着点厌烦： “妈，那是你二儿子，他写了无数次信回来，就是想要个工作，你就不能心疼一下他？他难道不是你辛苦怀胎生下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冲着他翻白眼的同母异父兄弟， “你不要只偏心这个小的，行不行？” 当初他们兄弟就不赞成她再婚，四十岁的老女人了，他爸一去，她就迫不及待的再婚不说，还生下一个小的，想想就丢人。 陈桂香一只脚掂起，脱了鞋子就往自家大儿子身上抽： “你他娘的给老娘滚，老娘就是偏心怎么了？老娘再嫁的时候，你们兄弟不是说了吗，你们没有老娘这个妈，那这时候你找上门做什么？” 她手上很用力，一看就是没有丝毫的留手： “滚，你他娘的滚，老娘没你们兄弟俩这样的儿子。” 不顾他拿手遮挡，狠狠地朝他脸上、头上就是一顿抽，直到被他狠狠地一推： “行，你不认我们是吧，那你以后可别后悔！” 陈桂香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脸色难看地看着大儿子消失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 都好奇她为什么都四十了还要再嫁，她能不嫁吗？ 两个儿子，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可却没有一个跟她贴心，甚至在很多时候，是把她当成仇人。 她以前想着，这也不怪他们，谁让她两个儿子都是跟着她婆婆长大的呢，他们小时候不跟她亲没关系，大了许是就好了。 结果呢，两个儿子有什么用？ 老大刚处了对象还没结婚，就被她婆婆挑着跟她提出要求，结了婚就分家。 他们住的可是厂里分的筒子楼，这家能怎么分？ 她婆婆怎么说的，筒子楼给老大夫妻，老二住她的老房子，可她想没想过她和她男人怎么办？ 老婆子又是怎么说的，跟老二一起，住在她那老房子里。 第61章 什么东西行不行？ 她那老房子才三间房，一间是老婆子自己住，一间要给还没毕业的二孙子，还有一间是厨房杂物房，他们夫妻能住哪儿？ 陈桂香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将刚刚气急之下扔出去的鞋子捡回来重新穿上，瞪了一眼走出房门看她热闹的刘三姐， “看什么看，你儿子不也是不孝顺的吗？” 都在一个院子住着，谁家不知道谁家的事？ 她回头看了一眼温明花家敞开的客厅门，没见到温明花，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径直回了屋。 不一时，屋里就传来她教育小儿子的声音： “你要是长大之后不孝顺老娘，老娘同样也会将你扔出去！” …… 各家的经各家念，温明花没有去管别家的儿子怎么样，她的日子照旧在朝着她希望的方向过。 她也还不知道，她大年初三拍出去的电报，很快就到了远在另一个城市乡下的知青院。 收到电报的第一时间，那位原书男主，连行李都没带的，只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开了介绍信、带着自己存下来的钱票就回了京市。 回了京市一下火车，他连家都没回地火速去了车圈厂证实招工信息，等他见到自己已经报上去的名字，了解了考试时间和具体要求后，他更是打消了回家的想法，而是找到招待所凭着介绍信开了一间房。 等他家里的后妈见到他，已经是他拿到厂里的报道通知，第二天早上就要上班的时候。 温明花是正月十一去看录取通知的时候，才确定那位原书男主已经考试通过并收到录取通知的。 她嘴角勾了勾，看，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位原书男主，不是很轻易地就过了吗？ 她心里很好奇，不知道姜悦悦那位原书女主，现在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还能是什么样的情形，姜悦悦在得知顾季军离开的当天，就找顾季军一个房间的知青打听原委。 可惜的是，当时也没人知道顾季军怎么会收到一封电报之后就突然离开，他们私底下的猜测，是顾季军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那样着急。 只是等到半个月之后，同一间屋住着的知青收到顾季军的挂号信时，他们才明白，原来顾季军回家顶班去了。 不提同一屋住着的知青帮他收拾东西寄回京市，姜悦悦简直不敢相信，和她互有好感，几近挑明就要和她处对象的顾季军，居然会招呼都不打的就回了京市！ 她又气又怒，心里羞恼极了，尤其是见到女知青们隐隐带着嘲讽的表情，和男知青们蠢蠢欲动的眼神，她更是在心里将顾季军骂了个千百遍。 不过就算她再气愤、再想骂人，她还是只能留在那里，迎接即将到来的春种季节。 陷入繁忙农活中的姜悦悦，问那个收到顾季军信，并帮着寄回行李的男知青要了地址，然后给顾季军写了无数封信，但无一例外，都没收到过回信。 最后，在热火朝天的红五月来临时，她还是没能坚持下去，跟村里一个看上她的男青年结了婚。 姜悦悦的事，京市的温明花不知道，她这时候正看着吴二婶在院子里洗衣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吴二婶今天居然将衣服拿到他们后院来洗，还一副跟温明花很有话说的架势。 温明花这几天有点不舒服，人有点犯懒，原本她也想趁着春雨刚过将被子拆了洗洗，可她好不容易请来的亲戚总算上了门，她就准备再等两天。 没错，经过她大半年又是悄摸寻找老中医开药，又是各种滋补汤水的喝，她那消失差不多三年的大姨妈，总算在七七年的阳春三月再次来了。 可喜可贺，她第一天的时候，甚至都非常矫情的请了假，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连中午接满妮放学做饭的事情，她都交给了杨建民和杨满春。 杨建民不知道她怎么了，尤其是见到她发白的脸色，很是吓了一跳。 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温明花能说什么，只好跟他说她感冒了，头昏，这才糊弄过去。 至于杨满春，则是在她问她要卫生纸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还很好奇： “妈，你不是都没有了吗？” 怎么还会再来？ 温明花翻了个白眼： “我这大半年偷偷的吃药，不就是为了请她再来。” 她将女人绝经太早的坏处跟她科普了一遍，最后为了打消这姑娘的怀疑，还悠悠地说了一句： “以前我可以不在意，毕竟你爸还在，我好不好看的，他也不会嫌弃。 但是往后不一样了，我得以最好的面貌活着，才能让人知道，我一个寡妇，带着的几个孩子，比我男人在的时候还孝顺。 以后啊，人家才会说，哎，看看，就是那家的姑娘小子，就是他们，将他们的寡母照顾得很好。” 她叹息着： “春啊，有时候，这些你觉得不必要的虚名，却恰恰是人很需要的东西，比如你二哥谈对象，人家姑娘家里就会想着找一个孝顺的孩子。” 想到忽悠杨满春的话，温明花就笑出声。 吴二婶以为温明花赞成她说的话，也跟着笑： “那咱说好了，我这就跟人家回话，就下个周末，你看行吗？” “……” 温明花眨眼，什么东西行不行？ “不是，老吴，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吴二婶愣了一下， “我说，下个周末就让人姑娘上门来相看。” 她沾着水的手拍了一下温明花的手， “你没有听清楚你刚刚点什么头？” 温明花被冰凉的井水激得打了个寒颤，她很无奈，她能说，她根本就没注意她说的什么好伐？ “是要给我家建民介绍对象？” 吴二婶横了她一眼， “不然呢？你家满春也急？” 温明花赶紧摇头： “别，老吴，这事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我们家不仅满春的事情不急，建民的也一样。” “为什么？” 吴二婶惊讶： “建民今年六月底就二十四了吧？他现在先处着，下半年或者明年上半年结婚，不是正合适？” 第62章 教她翻白眼 温明花哪里好跟她说，她有让家里三个孩子一起参加高考的打算，只能另外找个借口： “他大姨年前有跟建民提过一嘴，说是有个姑娘怎么怎么的，应该是想介绍给建民。” 她将手背上的井水擦干净， “你就是要给介绍，也等我这边看看再说吧。” 吴二婶这才点头： “那也是，不过明花啊，你大姐是在乡下吧？那姑娘家里是乡下的？你可别想不开找个乡下的儿媳妇！” “……” 乡下的姑娘怎么了，要是教养好的，怕是比城里有些姑娘还好吧？ 不过温明花也没有跟她争论，只点头应下。 …… 满妮下午放学，被杨建民接回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温明花坐在客厅的沙发发呆。 她放下书包，自己搬了凳子，然后将今天的作业做完，这时候的温明花，依然还在发着呆。 她眨眨眼，走到沙发跟前，爬上沙发之后就拿手背探了探温明花的额头， “妈妈？” 也没烧呀？ “噗嗤！” 温明花其实在满妮往她身边走的时候就已经醒过神来，只是她想看看满妮想做什么，这才没有动弹。 她没想到，满妮居然会学着她以前探她额头那样，也来探看她有没有不舒服， “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满妮眉眼弯弯地靠近她怀里，一边拿着她的手指把玩，一边疑惑地看着她的面色。 她是知道的，温明花这几天来了例假，人也怏怏的，但前两天也没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呀？ 温明花不知道满妮心里在想什么，她将下巴放在满妮的头顶蹭了蹭，长长地吐了口气。 从下班回来，她就一直在想，要怎么提醒杨建民兄妹，今年年底高考会恢复的事情，也在想要怎么说服他们，以及下半年高二的杨建平一起去参加高考。 想了很久，一直就没想出个什么办法来，她揉了揉额头，可真是让人头疼！ 头疼不头疼的，温明花决定，不管了，直说吧，反正就算他们怀疑她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也不会想到，她这个妈，是从后世穿书来的。 心里有了决定，心情也就放松了，她理了理满妮乱糟糟的头发： “你这头发怎么了，谁给你弄得这样乱的？” 半边的头绳都掉了，另一边的呢，也松哒哒的。 满妮伸手摸了摸，抿着唇笑了一下。 她这头发，是下午课间的时候，跟同学玩老鹰抓小鸡的时候弄乱的。 至于一边的头绳，她自己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玩儿。” 怕温明花不知道她玩的什么，她又补了一句： “老鹰抓小鸡。” 温明花捏着她头发的手顿了一下， “是吗，我们乖宝跟同学一起玩儿的吗？” 满妮又抿着唇笑了一下，还点了点头。 她之前从来没有那样又跑又跳的玩儿过，真的很好玩儿，尤其是她当老鹰的时候。 想到自己跑得满头大汗，就为了抓住跑出鸡妈妈羽翼而落单，或者最尾巴上的小鸡，她眼里的笑意更浓。 温明花捏了捏她的脸，难怪这孩子刚回来的时候，脸上还红扑扑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伸手将满妮背后的衣服撩开，然后摸了一把她的后背： “下午跑出汗没有？” 她没给这孩子带毛巾或者换的秋衣，真要是把衣服打湿之后又穿干，可要担心她今晚会不会发烧了。 满妮眨眨眼，显然也知道温明花在担心什么，于是点了一下头。 她确实跑得满头大汗，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应该不会那么差吧？ 温明花叹了口气， “明天开始，妈妈在你的书包里放一条毛巾，你下次要是再汗湿衣服，记得让谢老师或者黄筱筱给你把毛巾垫在后背。” 她又捏了捏满妮的脸，这次捏得有点重： “记得，是找谢老师或者黄筱筱，要是她们两个都不在，你就找班上其他的女同学。” 她想了想，还是将要防备男老师和男同学的事教给满妮，虽然她知道，在这个年代，并不一定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教会孩子学会自保、自珍自爱的事，还是早一点的好。 满妮眨巴着双眼，认真听温明花说话，还不时地点着小脑袋，表示自己听懂了。 她也的确听懂了，不过她心里也很意外，她妈妈为什么会教她这个，难不成，她以前有过类似的遭遇？ 其实关于这样的教育，满妮在前世的时候，也有听医院的护士姐姐说过，不仅如此，类似的新闻，她也有刷到过。 不过那时候，她觉得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所以对于那样的视频，她也就是看过就忘。 温明花见她眼神清澈地看着她，不时点着小脑袋，心里爱得不行，捧着她的小脸就一边亲了一口，完了还指指自己的脸，让满妮也亲她。 母女两个的举动，顿时就碍了刚回来的杨满春的眼： “哼！” 满妮回头看她一眼： “哼！” 谁惯得她，回来看谁不顺眼呢？ “……” 杨满春气结： “长本事了是吧？居然敢哼我！” “哼！” 回应她的，是满妮的又一声哼。 不止如此，满妮还看着她，然后朝她认真地翻了个白眼。 杨满春先是一愣，接着就“哈哈”笑出声，因为满妮翻白眼的动作不熟练，她的白眼，就是低着头，然后狠狠地瞪她，还不时翻着眼皮眨眼。 温明花没有看见满妮翻白眼的样子，但她听见了满妮之前的那声哼，正要起身不管这姐俩的官司，就听见了杨满春的笑声。 她侧身看了一眼满妮的表情，正好看见满妮还没收回的瞪眼，不自觉地也跟着杨满春笑起来。 只是她的笑，没有杨满春的那样放肆。 她将满妮转过身，让她面对她： “乖宝，妈妈教你翻白眼，你看妈妈的眼睛。” 然后她就对着满妮翻了个白眼，满妮刚刚被杨满春的笑声激到差点哭出来，这会儿听到温明花说要教她翻白眼，顿时忘记了心里的不快。 她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温明花教她，她就学。 可惜的是，她对翻白眼这个动作，好像并没有什么天赋，因为她妈妈就差没有上手用手指翻她的眼皮了，她仍然没有学会。 不过她也不气馁，一时学不会，慢慢学就是。 于是，这天晚上，不仅温明花和杨满春得到满妮时不时地瞪眼，就连杨建民和放学回来的杨建平，也会时不时收到满妮的瞪眼。 第63章 马屁精 母子女几人吃过晚饭，温明花等两个儿子洗了碗收拾完厨房，才将杨建民叫到跟前。 “下午的时候，你吴二婶子给你介绍了个对象，” 她摆手，阻止杨建民急切地想要说话， “我跟她说了，你的事不急。” 看着杨建民松口气，她觉得好笑： “我用的借口是说你大姨给你介绍了一个，要等那边相看之后，再说她这边。” 不理会杨建民的欲言又止，她靠坐在沙发上： “你放心，你处不处对象，什么时候处对象，我不管，也没心思管。行了行了，洗漱睡去吧。” 她一脸不耐地挥手，自己也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兑点热水洗漱。 满妮呢，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抽搐了，还是没有学会怎么翻白眼，她扔了手里的镜子，瘪瘪嘴看了一眼杨满春。 杨满春一晚上已经被她逗得笑了好几次，次次都笑得肚子疼： “你不用学了，反正也学不会，以后你就横人一眼就行。” 白眼是学不会，横人的眼神却非常到位，杨满春捏了捏她的脸， “多乖个孩子，学什么翻白眼，那多难看。” 满妮不想理她，一家人都会翻白眼，就她不会，也很伤自尊的好伐！ ……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钟，警觉的温明花睡醒一觉，摸了一把身边的满妮，果然就发现满妮浑身滚烫。 这温度，怕是怎么也得有三十八度以上！ 好在她心里有所准备，爬起来先是将准备好的退烧药给满妮喂下，接着又按照上次给杨满春退烧的流程来了一遍。 杨满春被惊醒，同样担心得不行，她一只手拉着烧得迷糊的满妮，一边眼里含着泪问她妈： “妈，满妮不会有事吧？” 她这个妹妹，好不容易有了很大好转，可别因为这场发烧，又回到之前的模样。 温明花见着她的表情，哪里猜不到她心里想什么，她没好气地开口： “能不能盼着你妹妹点好？” 她见过发烧烧傻的，就没见过发烧再给烧自闭的。 摸了摸满妮潮红的脸颊，看着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喊“妈妈”，温明花心里也不好受： “乖宝，妈妈在，别怕，你只是有点发烧，等烧退了咱们满妮就好了啊。” 满妮浑身没力，头也有些昏沉，她知道，自己现在就是发烧的状态，这种状态，她在现代经历得太多了。 心里突然就很委屈，她不想生病，为什么不过是跑出一场大汗，就又能让她生病呢？ 心里委屈，也很害怕，怕自己又成了病秧子，她想哭，尤其是见到温明花关心担忧的眼神，她真就“哇”地一声哭出来， “妈妈，我不要生病，我不要死，我要妈妈，我要姐姐和哥哥。” 好不容易再活一次，原以为自己再不会遭受病魔的侵袭，可一场发烧，让她的心又如同坠入了冰天雪地。 难得有个真的爱她、关心她的妈妈，难得有个虽然时常招惹她，却也很爱护她的姐姐，难得有三个高大帅气，给她满满安全感的哥哥，她不要死，不要离开他们。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乖宝，别怕，就是发烧，等烧退了，咱们满妮又会生龙活虎的。” 虽然意外满妮第一次这样大段的话说出口，也惊讶于她话里的意思，不过一场发烧而已，怎么就哭得像是要生离死别？ 但她也来不及多思考，赶紧将满妮搂进怀里，不停地轻轻拍打和安慰， “妈妈在呢，你姐姐也在，你看，她正看着你，要笑话我们乖宝，怎么就哭起来了呢？” 满妮朝杨满春看了一眼，哭声小了点，她抽噎着： “不许笑！” 眼看杨满春好像真的要笑出声，她赶紧瞪她一眼，然后朝她翻了个不是白眼的白眼。 杨满春好笑极了，这还生着病呢，都不忘记跟她抬杠： “你要是再哭，我就笑，我不仅自己笑，等下次你的好朋友魏泽云和黄筱筱来家里，我还告诉他们，你哭鼻子了。” 满妮气急，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发着烧，一骨碌从温明花怀里爬起来，朝着杨满春就滚过去，然后一把将她推到。 她是真的滚过去，但直到推倒杨满春，她才想起，她不会打架，再说，这是自己亲姐姐，就是会打架，她也不能真的打呀？ 于是，她先是趁着杨满春愣神的功夫爬到她身上坐起，接着就将自己的手伸向杨满春的腋下。 “啊，呀！哈哈哈……” 杨满春被推倒的时候，的确一下子没有回神，但当满妮朝她身上爬的时候，她就已经反应过来，只是还不等她将满妮推开，自己就遭到了满妮的攻击。 天知道，她杨满春最怕的就是被挠痒痒，尤其是满妮人小力气小，她的手也小，在她的腋下，就跟两个小虫子一样爬啊爬的， “啊呀，哈哈……臭丫头……哈哈……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哎呦……” 轻微的一个使力，满妮就被她用双手举起，同时被她放倒在身边，一个翻身半趴在她面前，只用一只手伸向满妮的腰间、腋下。 下一瞬，就是满妮的“呵呵”声传来，很快，小声的“呵呵”便成了“哈哈”大笑。 满妮大笑的同时也不甘示弱，手不够长伸不到杨满春的腋下，她就将手往她脖子里塞，姐妹俩滚做一团。 “……” 温明花无语，这是大半夜的，就笑得这样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姐妹俩怎么了呢？ 不过看着满妮的精神瞬间复活，她也就任由她们笑闹一会儿，直到满妮笑得差不多都在打嗝，她才一巴掌拍向杨满春的后背： “行了，没看满妮都快喘不过气了？” 两个女儿，自然要同等对待，还不等满妮如同战胜的孔雀，她又是一巴掌拍向已经翻到杨满春身上的满妮的屁股： “你也是，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 “……” 满妮不满地回头看她妈一眼，然后就飞快地爬起来朝温明花扑过去： “好妈妈。” 嘴上一边说着，手也搂着温明花的脖子，话落的同时，嘴唇也贴上温明花的脸。 “哼，马屁精。” 满妮只朝着嫉妒她的杨满春扭了扭屁股。 第64章 哄着她 第二天中午，刚刚接回满妮放学的温明花，就见到郭明峰一脸焦急地站在家门口， “明峰，出什么事了？” 她皱眉，这段时间村里可是忙着春种，郭明峰怎么还有空来城里？ “小姨，我妈，她病了。” 温明花的眉头皱得更紧， “怎么回事？过年那阵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打开房门，给他倒了杯温水。 满头汗的郭明峰三两口灌下一大杯水，不自在地吐了口气： “为着成平的事。” 他有些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成平那个对象家里，反悔了，我妈一生气，一着急就晕了过去。” 温明花见他这会儿的神色反倒不是很急，也知道温荷花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 “那你妈现在怎么样？在医院还是家里？” 她倒是知道，郭成平的那个对象，是去年秋上谈的，那个时候她刚来没几天，正忙着适应，也就没多关注郭家的事。 那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女方家里就反悔，又是因为什么？ “在医院。” 他们把他妈送到医院，医生给做了检查，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因为晕倒的时候，她摔倒在地上，胳膊肘受了伤， “医生说最好做个固定，我妈不让，她老说没事。” 可既然医生都说固定了，那肯定就有要固定的原因。 他们兄弟俩包括他媳妇儿劝了一上午，他妈就是不愿，实在没办法了，他才想着来找温明花，想让温明花去帮着劝劝。 温明花二话不说让跟在她后面回家的杨建民做午饭： “吃过饭送了你妹妹去学校。” 她则让郭明峰把家里的自行车骑上，载着她就往医院去。 …… 京市人民医院，距离温明花他们家这边还有点距离，坐公车的话，中途还得倒趟车，自行车虽然慢一点，但抄近路，时间上也差不多。 路上的时候，她才问郭明峰，女方怎么会突然间反悔的。 原来还是工作的原因。 郭成平是前年高中毕业的，毕业之后呢，也确实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招工机会，毕竟，现在哪怕是个临时工岗位，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温明花顿时有点后悔，早想起的话，她就让郭成平来考车圈厂的工作了。 “温……满妮妈妈？” 两人一路无话赶到医院，温明花不知道温荷花的病房，就站在大门口等郭明峰去锁自行车。 正拿眼四处打量医院，后面就传来一个有点熟悉又犹豫的声音。 温明花转身回头一看，笑着招呼： “是你啊？你在这里上班？” 满妮同学，黄筱筱的舅舅张什么来的，温明花一时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张劲点头，指了指他左边的大门值班室， “我在医院保卫科。” 这也不是很久没见，这女人的变化倒是挺大？ 他看了一眼远处朝着温明花走过来的郭明峰，问温明花： “家里有谁在医院？” 温明花点头， “我大姐，你忙，我上去看看她。” 笑着点头算是告别，温明花跟着郭明峰上了医院的二楼。 温荷花还坐在病床上，一只手耷拉着，明显是使不上力的样子，嘴上却还在抱怨： “我这又不是断了，医生也没说必须固定，没那必要。你们赶紧给我去办出院，咱们回家养养就成。” “听医生的，固定好再出院。” 温明花刚刚已经去问过医生，医生的建议还是要做个固定： “姐，你这虽然没断，但要是不固定，你回去干什么不方便不说，万一不小心用点力，那可是真会断的。” 郭明海和郭明峰媳妇儿嘴里喊着小姨，还不时随着温明花的话点头，等温明花的话一说完，郭明海就道： “就是，妈，你得听医生的话。” 温荷花冲着他叹了口气，又训郭明峰： “一点小毛病而已，你怎么跑去找你小姨？” 她皱眉看向温明花： “你下午不上班了？” “要啊，还不是怪你，你要是乖乖地听医生的话，把胳膊固定了，明峰能来惊动我？” “……” 温荷花瞬间哑了，她的声音比刚才小了不少： “那我这也真的不严重啊。” 固定起来，那她这胳膊肘还能动弹？ 再说，这固定胳膊肘，能不痛？ 温明花看出来她眼里的怯意，拉着她没受伤的左手， “姐，别担心，固定胳膊肘不痛，就是打个石膏给绑起来，一点疼痛感都不会有。” 温荷花的眼睛落在跟在温明花身后进来的医生身上： “真不疼？” 医生笑着点头： “大姐，你要是不清楚，你早问我们啊，这平白耽搁一两个小时。” 有这耽误的功夫，他都给固定好，人也早出院了。 “……” 可不是，看看，还是得亏他们小姨，不然的话，他们妈再继续耽搁下去，今儿晚上，怕是只能住医院了。 很快办好出院手续，温明花带着人出了医院大门， “姐，要不，你待几天拆了石膏再回去？” 她是真心想要留温荷花在城里住一段时间，一来呢，温荷花胳膊肘的石膏，十天之后才能拆掉，二来呢，也是姐妹俩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 没错，两家相隔不过三十里地，但是姐妹俩是真有一年多没见了，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有啥事你说，你家我就不去了。” 她这手这样绑着，做啥都不方便的，总不能让她妹子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她吧？ 温明花哪里是有事，不过是想哄着她去他们家待待，于是只笑： “关于成平的事。” 郭成平是她姐亲手带大的第一个孙辈，心里自然重视，这也是温荷花听说郭成平的婚事有变，会焦急气怒地厥过去的原因。 温荷花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被她咽了回去，但她还是犹豫， “要不，你在这里说？” 温明花让她看看医院大门口的人来人往， “这里不合适。” 她让郭明峰带着他媳妇儿和郭明海回去： “十天后你来接你妈。” 兄弟俩都是很孝顺的人，当然巴不得温荷花能清闲地歇几天，于是也不等温荷花再说什么，二话不说地就要转身离开， “诶，明峰，你们把自行车骑上。” 她又不会骑车，总不能带着温荷花把自行车推回去吧？ 第65章 姐姐 郭明峰显然也想起温明花不会骑自行车的事来，他憨笑一声，没有拒绝，正好他心里也想着，十天之后来接他妈时，给他小姨带点粮食。 几人根本没有再征求温荷花的意见，就将事情确定下来，温荷花哭笑不得： “也不问问我同意没。” 温明花挽了她那只没受伤的手臂： “问你的意见没用，我说了算。” 说完，姐妹俩不由地相似一笑。 温荷花哪里不知道温明花的好意，她虽然心里有点惦记家里老头子和孩子，以及村里正在春种的事，可看着自己被吊着的胳膊，她也只能压下心里的担心，跟着温明花上了回家的公车。 张劲看看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就离开的背影，不由地摇头失笑，还想着问问，这个周末能不能把他外甥女送去他们家待一天呢，结果他连上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找到。 他收回视线，心里还在想，他听黄筱筱回家跟他嘀咕的，杨满妮那孩子的爸没了，就这一个妈和哥哥姐姐的话。 一个中年女人，丧夫之后能很快走出来，并将孩子和自己都养活地很好，挺不容易，也挺能干的。 “老张，那是你们家亲戚？” 全程见过张劲神色的同事，很是好奇，便出声询问已经见不到人还在走神的张劲。 张劲摇头， “就是认识。” 见过几面的熟人而已，哪里会是亲戚。 同事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表情也带着点揶揄： “哦，认识。” “” 张劲哑然，伸手捶了那人一下。 他说认识，是真的只是认识，还能有别的心思？ 同事显然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看着应该比你小不了多少，没男人？那孩子呢，多大了？” 张劲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坐到椅子上拿出值班记录来看。 心里却不由地随着同事的话想： 她哪里比他小，明明比他大好不啦？ 虽然大多少他不清楚，但凭她那看着二十七八岁的大儿子来看，她怎么也有四十五六甚至五十了吧？ 不过这段时间看着她确实年轻了不少，比起去年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至少年轻了七八岁不止。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摇头，心里唾弃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现在可以说了吧，成平的什么事？难不成你还能给成平介绍个对象？” 温荷花跟温明花回到家，还不等坐在沙发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温明花。 对郭成平的婚事，她的确有点急。 因为在他们那边的乡下，十九岁定亲的小伙子，都已经是少数了，郭成平这一耽搁，等结婚的时候，怕是都得二十二三。 二十二三岁，在他们那边，很多小伙子可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我又不认识几个姑娘，给他介绍什么对象？” 温明花将冲泡好的麦乳精递到温荷花手上： “我是想跟你说说他工作的事。” 示意温荷花将麦乳精先喝了，她则端着杯子吨吨吨地灌了大半杯红枣茶。 温荷花哪里还有心思喝什么麦乳精，她的心思全都在温明花说的工作上面了： “什么意思？明花，你有工作的门路？是哪里，什么时候招工？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砸得温明花哭笑不得： “你急什么，还是没影的事呢。我只是想着，既然女方家里嫌弃咱们家成平没有工作，那咱们就想办法，给成平弄个工作不就行了？” 她说的容易，温荷花却满脸为难的摇头，她不是不知道，这几年，城里的工作越来越难找，所以在郭成平高中毕业之后，他们才没跟温明花两口子提起找工作的事。 不然，放着城里的姨婆不求，把孩子的婚事耽搁了？ “别为成平工作的事让你为难。” 以前她妹子还有个感情很好的男人能依靠，现在呢，最有本事的大儿子离得老远，她哪里能只顾自家大孙子的工作，而不顾她妹子的为难。 “为难我就不会开口。姐，你这些日子先安心住下，我会托人打听。” 她说着就准备进厨房，这一大下午的，她连中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姐，你要是闲不住，就四处溜达溜达，到放学的时候，去帮我把满妮接回来。” 温荷花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见她又是鸡蛋又是一大勺猪油的下锅，心疼得眼角直抽抽： “就咱们俩，你别磕鸡蛋，油也少点。” 温明花当没听见，自顾地一边将鸡蛋打散下锅翻炒，一边跟温荷花说起家里最近发生的事。 “满妮这是好了吧？” 温荷花记起满妮在他们家的表现，突然问了温明花一句。 她是知道的，自家妹子两口子早两年为着满妮的病，没少四处寻医问药。 年前满妮在他们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都发现，满妮比起之前那几年，真的好了太多。 “好了，现在看起来，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除了话少一点，满妮在其他方面的表现，是真的跟别的正常孩子完全一样。 温明花对于儿童自闭症的具体表现不清楚，她有时候看着满妮现在的样子，也会想她以后会不会受点什么打击又再次犯病。 不过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都会尽量不让满妮受一点伤害就是。 温荷花显得很高兴，她自己没有闺女，继女大了之后，这几年跟她也并不是很亲密，所以对于自家妹子家的两个闺女，尤其是小闺女，她是真的很关心，并且眼馋， “放暑假的时候，把满妮送到村里来住一段时间，她上次走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应该是还没在我们那儿玩儿够。” 温明花无所谓的点头，只要满妮自己愿意去，去的又是她大姨家，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 家里多个姐姐，温明花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尤其是她这个姐姐又是个闲不住的人。 右手行动不方便不能干活，她就用左手，不仅每天在接满妮之前就已经做好饭，只等她回家炒菜，家里扫地擦家具的活她也都靠着一只手干了。 第66章 学到五分，她就知足了 “姐，我是让你来清闲几天的。” 温明花真的很不好意思，美其名曰让自家姐姐在这里养伤，结果呢，她还是闲不住地帮着干活， “你的手可千万别使力。” 温荷花笑着点头应下， “我有数。” 不过是做做饭，一个左手就能干。 真让她闲着什么活都不干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可不习惯。 再说，就做做饭而已，比起在家里还要喂鸡喂猪的好了太多。 姐俩就在厨房，一个切菜炒菜，一个不时帮着递递东西。 “前段时间，村里牛棚那几个，也突然就离开了，据说是恢复工作，回了原单位。” 说着村里的事，温荷花突然就想起前些天村里刚刚送走的那几个： “你说这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把人召回去了呢？” 温荷花知道那几个人都是京市大学的老师，当初之所以会下放到他们村里，也是他们郭家长房的长子，她男人郭常德的大堂哥帮忙的原因。 郭常德的大堂哥郭伯清，也是京市大学的老师。 九年前，运动开始没多久，就回村找到当时的老支书，也是他们的叔父，郭家老三房的三叔，接着第二天就送了两男两女回来。 这些年，那两对夫妻就住在他们村的牛棚，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从不来村里走动，要不是农忙的时候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村里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温明花正在炒菜的手一顿， “他们是京市大学的老师？” 温荷花点头， “听说是。” 她告诉温明花，那两男两女是两对夫妻，年轻点的那一对，到了他们大河湾村的第二年，还生下一个儿子， “生在正月里，可遭罪了。” 他们住的地方，原本就是牛棚，里面除了引火用的茅草，就是他们来时有人悄悄给送过去的破烂棉袄。 孩子生下来，连块包布都没有，还是离得近一点的人家，听到孩子的哭声，给送了几件衣服过去。 这几年，那孩子倒是时不常的到村里走动，但也从不去人家里。 坐在小板凳上听她妈妈和大姨说话的满妮，脑子里就出现在牛棚见到的那个孩子。 原来他不止六七岁，而是八岁了呀？ 温明花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厨房门口，除了满妮也没别的人靠近，就小声问了温荷花一句： “姐，确定他们是京市大学的老师？” 温荷花先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等见到温明花一脸思考的模样，她也瞬间明了：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又能上大学了？ 温明花状似有些疑惑地点头又摇头： “说不准。但既然老师都能回到工作岗位，那谁能说得准呢？” 温荷花的心里怦怦跳了起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家的大孙子郭成平， “那……” 她看了一眼温明花，还是有点不确定， “让成平兄弟俩都准备起来？” 温明花还在故做沉思状，听到温荷花的话，心里赞了一声她这姐姐的聪明，同时，她也开口： “这个可以，不过姐，这事毕竟是我们的猜测，要怎么跟家里孩子说，还得好好想想。” 再有，真要是家里孩子开始复习了，那亲戚家里的孩子要打声招呼吗？ 邻里之间呢，毕竟他们只是猜测，不能大咧咧地说让人孩子跟着复习吧，那就只有瞒着，但是又要怎样才能瞒得住？ 温荷花眯了眯眼： “说什么？不管是亲戚还是邻居，都瞒着。” 猜测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再说，就是要恢复高考，多一个人知道，不就多一个人参加，那到时候是不是就会少一个名额？ 她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看着门外的满妮，声音又压低了些： “你也是，除了建民三兄妹，其他人谁也别提这事。” 好事不自家先兜着，闹得满世界都知道，还能落到他们身上？ “……” 温明花忍笑点头： “我不提，谁也不提。我往后就指着几个孩子过日子了，总要他们好，我才能好。” 温荷花这才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看她： “你这样想就对了。” 人该自私的时候，确实要自私一点。 就像她温荷花，就自觉是个很自私的人。 想当初她和郭常德结婚后，包括她那躺在床上不能怎么动弹的老娘都说，让她别对着前面的儿女掏心掏肺。 但是当初她没听，她是想着，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以后会在一起生活很多年，她该给的教养给足了，该尽的责任尽到了，那以后他们要怎么样对她，那都是他们兄妹自己的事。 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家里生病的老娘，和年纪还小的妹子，她总不能又要郭常德帮她照顾老娘，抚养妹子，还不愿意付出一点什么吧？ 二来呢，也是因为她想要个好名声，不希望自己以后生的亲生子女走出去被人指点，说他们的妈，是个恶毒的后妈； 三来呢，其实也是因为郭常德，她认为，既然她嫁给了他，那她为了得到他的感激，将来能好好地跟她过日子，她就得让他知道，她跟别的那些会虐待继子女的女人不一样。 事实证明，她当初的做法是对的！ 这么些年，继子女对她好不好的另说，但她的名声是真好，郭常德对她也是特别好。 …… 温明花有了让杨建民他们复习参加高考的借口，眉眼间都舒展起来。 吃过饭，当着温荷花的面，就将家里三个大孩子叫到面前，见他们一字排开坐好，这才将她和温荷花两人的猜测告诉他们。 不提杨建民三兄妹心里是如何翻腾，只说满妮，这时候就对温明花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是亲耳在厨房门口听见这姐妹俩怎么将话题扯到恢复高考这件事上面的，当时她就已经很震惊，这时候看着温明花只起了个头，温荷花就将所有的漏洞帮她堵上，她不由地星星眼看向温明花。 她要是能从她这个妈妈身上学到五分，她就知足了， “妈妈。” 靠近温明花怀里的满妮，心里无比想蹭蹭她的聪慧、敏睿以及果断。 瞧瞧，晚饭前才跟自家姐姐将事情模糊地说开，晚饭后她就能把这件事马上落到实处，一点耽搁的时间都没有。 第67章 猜测 温明花搂着满妮柔软的小身子，捏了捏她的脸： “困了？” 见着满妮眼里带着点泪光，她以为满妮是打了呵欠，根本没有看出来满妮满眼的敬佩之色。 满妮摇头，将自己埋进她胸口，还伸出手环住她的腰。 温荷花看得眼馋，张开手： “满妮哪，大姨抱抱？” 满妮眨着眼看了看她受伤的右胳膊，摇头： “以后抱。” 她记得一句话，伤筋动骨一百天来的，所以大姨要想抱她，等一百天之后吧。 满妮这边三人已经将之前抛出来的话题丢开，旁边的杨满春三兄妹，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三兄妹面面相觑，还是杨满春最先开口： “会吗？” 他们还有机会上大学，听着还是很快的意思？ 杨建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看向自家也在愣神的小弟： “建平，学校有什么变化没有？” 他比杨满春想得更多一些，既然大学老师回了工作岗位，那高中的呢？ 他可是知道，他当年的高中老师，和她爱人，好像就出了事。 他还曾悄悄去他们家看过，但没见到人，他也不敢打听，只能无功而返。 既然他的老师能出事，那后来很可能会有别的老师也出事，他们又有没有已经回来了呢？ 杨建平抬头长舒了口气： “哥，是李老师。” 杨建民先是一愣，接着惊讶出声， “你说李老师？李老师在大姨他们村？” 温荷花和温明花也看向杨建平，什么意思，大河湾村那几人，杨建平兄弟都认识，还是他们的老师？ 杨建平点头，对看向他的几双眼睛好像视而不见， “年前我们在大姨家，带满妮去的时候，我见到了李老师。” 他当时其实没敢认，是后来回家来从他哥收着的照片里才确认下来的。 他能认识他哥的高中老师，也是因为他小的时候跟他哥一起，去过李老师家里。 但毕竟已经多年没见，再加上李老师现在的变化挺大，他才没敢认。 后来回家，他趁着杨建民不在屋里的时候，翻看了他的照片，才从那张照片里找到他看到那个身影的影子。 满妮心里了悟，难怪当时杨建平走近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对不说，脚下还在迟疑，想必那时候，他是在考虑要不要喊一声那个女人。 杨建平当时心里确实在考虑，但还没等他犹豫出结果，李老师就端着篾筐进了屋里，直到他们离开，她都没出房门。 杨建民立刻站了起来，脚都伸出去了，又顿住， “我明天去看看。” 今天还是太晚了，他再次坐下，看向温明花： “妈，如果李老师他们真回来了，那你和大姨的猜测，就很可能是真的。” “……” 温明花现在，无比确信，她现在就是女主，看看，这是什么样的运气，能有人自动补足她暴露出来的bug！ “那是好事，不过建民，你老师那里，别去特意打听考试的事情，别给她招麻烦。” 杨建民想都没想的点头： “我知道。” 就算他妈不嘱咐这么一句，他也不会去打听，毕竟，谁知道这事会不会再发生什么变化。 况且，就是他明天去看李老师，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去， “建平，上午最后一节课请个假。” 带上建平，要是遇到有人询问他们的来意，他还可以说是建平的家长，去找老师有事。 温明花知道他的意思，就拍了拍杨建平： “听你哥的。” 她是知道，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但杨建民他们不知道，小心一些也没错。 杨满春这时候才发出一声轻笑： “那也就是说，我们还能上大学？”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坐在她身边的几人都差点没有听见。 她的表情似悲似喜，眼里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温明花捏了一把她的脸，换来她的痛呼之后才点头， “应该是，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可以考虑，抽出时间来复习了。” 她看了一眼三个儿女，在他们都看向她的时候，又叮嘱： “这事，先烂在肚子里，就咱们家自己人知道就行。” 兄妹三人点头， “大伯家也不说吗？” 这是杨满春的问题。 “不说。你当你保国哥三兄弟能像你们一样，还能静下心来复习？” 杨建民他们大伯家也是三儿两女，和他们家不同的是，他们家两个女儿是最小的两个。 大儿子杨保国比他们家杨建国大一岁，结婚后已经生下一子一女，他媳妇儿肚子里现在正揣着一个，预产期就是下个月。 二儿子杨保民同样比杨建民大一岁，婚后育有一子，不过他们小两口，多是住在娘家，因为那边父母只有一个女儿。 老三杨保平，就是年前换了他们家工作那个，本来他该下乡的，但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操作的，被他硬生生躲到去年他二叔没了，然后就有了一份棉纺厂的工作。 至于他们家的两个女儿，大的跟杨建平一样，也是正在上高一，小的呢，已经十二，今年下半年该考初中。 所以他们家如果要参加高考的，很可能只有大闺女杨慧清。 杨满春揉了揉自己的脸，瞪了一眼朝她龇牙的满妮，跟她妈保证： “我们不说。” …… 第二天，温荷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告诉自家大孙子，赶紧复习等着考大学，但因为温明花让她再等等，至少等杨建民看过他老师回来，再送她回去。 于是她就神思不属地等，中午接回满妮的时候，还没等到杨建民，她又开始不停地张望。 “荷花。” 赵冬菊提着个网兜，里面装了一网兜的嫩绿野菜，见到温荷花站在门口朝外张望，惊讶地问： “你咋知道我要来？” 她跟温明花这唯一的姐姐也很熟悉，所以说话很随意。 “我早上听见喜鹊叫了。” 温荷花收回看向院子转角处的视线，接过她手里的网兜，笑着打趣： “明花应该快回来了，你找她有事？” 没事不会在上班时间的大中午跑过来。 第68章 想都能想到这事里面有猫腻 “我家老三，婚期定了。这不，下午我回了趟娘家，顺道过来跟明花说一声。” 赵冬菊将一网兜野菜全倒在温明花家的厨房，然后看着温荷花的手臂， “你这是伤着了？” 难怪能在春种这么忙的时候来妹子家。 “已经差不多好了，明花心疼我，一定要让我在城里多待两天。” 说到这，温荷花眼里的炫耀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没有娘家兄弟，可就温明花这一个妹子，就能抵人家好几个娘家兄弟。 正在看满妮的赵冬菊就笑： “谁让你也是明花唯一的姐姐呢？” 这姐俩之间的感情，让她看得也眼热不已。 她赵冬菊不是没有兄弟姐妹，娘家就有兄弟两个，姐妹两个，但从来没有一个能跟这姐俩比。 不说互相之间一定要拿多少东西，而是人家是真的时刻把对方放在心里的。 她摸了摸满妮的头，粗糙的手指将满妮的头发蹭断两根，扯得满妮的头皮疼，满妮拉下她的手： “擦百雀羚。” 说着，就放下笔站起身去到房间里，拿了温明花擦手的百雀羚出来。 然后打开盒子，挖了一坨，给赵冬菊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变得特别粗糙的手指抹了一遍。 小心翼翼的动作，让赵冬菊的心都快化了： “哎呦喂，咱们家满妮可真会心疼大伯母，比你两个姐姐强多了。” 家里两个姑娘呢，还都比满妮的岁数大，但却没有一个如同满妮这样细心地给她擦手。 她笑着低头用脸碰了碰满妮的脸，然后才站起来： “大伯母得回去了，你大嫂子离不得人。” 大儿媳妇就要生了，她最近出趟门都记挂着，生怕她提前发作。 她又跟温荷花道别， “有空常来城里，你现在儿女都成了婚，活该好好歇着了。” 她以后等家里的儿女都成了婚，也要好好歇几年，这带大自己的儿女，接着又是孙儿孙女，一辈子就没个闲的时候。 温荷花笑着点头，送走她之后，依然站在门口不时地看向院子拐角处。 …… 杨建民呢，将杨建平送回学校之后，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刚到离家不远的巷子口，就碰上朱玉珍。 朱玉珍原本是在他后面，看见杨建民的时候就追了几步跑上来： “建民哥，你下班了？” 她的声音有点小，还带着点如同久不见人激动的颤抖。 杨建民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声音里的激动情绪是因为穿得太单薄： “虽然入春，你还是穿厚点吧。” 家里两个妹妹都还没脱下棉袄，这姑娘就已经换上毛呢外套了。 他自是不知道不过平常的一句关心的话，就让朱玉珍心里激动不已。 她咬着唇又看了一眼杨建民，非常迅速地收回视线， “嗯，我不冷。” 又低着头跟杨建民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又问： “建民哥，听我妈说，你处了个对象？” 她妈闲话的时候，她听见她妈说的，有人托她妈给杨建民介绍对象，但杨建民好像又处上了一个，姑娘还是乡下的？ 她抿着唇，像问杨建民，乡下那个姑娘有什么地方好，比她还好吗？ 之前那个姑娘她见过，她比不上也就算了，乡下这个呢，也处处都比她强吗？ 杨建民惊讶地偏头看她： “我没处对象。” 蓦地，他想起他妈之前说的话，赶紧添了一句： “人家姑娘没有相中我。” 事实是他哪里有相看过，不过是他妈拒绝给他相看的理由罢了。 杨建民笑着摇头， “我现在也还不急，再缓几年。” 既然已经确定要恢复高考，那他肯定会去参加高考，处对象结婚的事，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急，往后再说吧。 低着头的朱玉珍双眼立刻一亮，接着又暗下去： “嗯，不急。” 可是她急呀，怎么办，她要怎么才能让建民哥知道，她喜欢他？ 咬着唇欲言又止地跟上杨建民的脚步，一路心里都在雀跃，雀跃杨建民还没有处对象，心里也在不停地琢磨，她要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惜直到到了他们家门口，她依然是没有想出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建民连再见都不跟她说一句的就回了后院。 不提朱玉珍咬着唇眼带遗憾地目送杨建民进了后院，杨建民的身影在后院一出现，等着他的温荷花，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建民回来了？” 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在院子里，只喊了一声她就转身进了客厅。 等杨建民跟进来，她才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 杨建民点头，还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到： “李老师没有明说，但她在我离开之前，让我别落下学习。” 有李老师这句话，他心里已经能非常的肯定，高考会恢复，因为就在李老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爱人何老师也跟着点头，也叮嘱他，多学习总是没错的。 温荷花轻轻拍了一下巴掌， “这就好，这就好，那我这就回去，回去就让成平赶紧将书本捡起来。” 郭成平前年才丢开书本，现在要是捡起来，学习应该不会太困难。 还有二孙子郭成安，那小子也是个脑子好使的，之前是没把精力用在学习上，以后不行了，还得让他抓紧。 心里这样想着，温荷花就想动身回乡下，被杨建民一把拉住： “大姨，吃过午饭我送你。” “送什么送？明峰过几天就来了，到时候带着你大姨一起回去就行。” 刚到家的温明花赶紧阻止她姐： “你这着急忙慌的回去，然后成平就开始复习，别人想都能想到这事里面有猫腻。” 她将杨建民推进厨房让他炒菜去，又转头看着温荷花： “姐，别着急，既然是真的，那肯定不会马上就考试，总会留点时间的。等明峰来接你，你也顺道去把石膏拆了，省得再跑一趟不是。” 温荷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温明花的话有道理，只得叹息一声， “成，听你的。对了，你嫂子刚刚来过，说他家老三结婚的日子定了，就在月底。” 第69章 不知道早点下手？ 温明花有些意外，先前过年那会儿倒是有听她大嫂说起老三处了对象，但也没听她说起年后很快就会结婚的事啊？ 说到结婚的事，温荷花就看了一眼厨房： “建民的事你也上点心，可别因为上学的事耽误太久。” 他们那边的小伙子，像建民这般大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哪里像是城里。 想想也是奇了怪了，不过相差几十里路，怎么就这样不同？ 温明花只点头，没说她不急的话，毕竟就算她不急，谁知道杨建民心里怎么想的呢？ 在现代的时候，四十岁还没结婚的也大有人在，但这里不一样，他们厂子附近还好，小年轻三十岁还没处对象结婚的不少，但二十岁当了爹妈的也很多。 比如温荷花他们村附近，二十岁还没处对象订婚的大小伙子，好像就成了剩男，而到了三十岁，那都是三四个孩子的爹妈了。 温明花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午饭，准备下午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中间二进院的朱家，中午的饭桌上，气氛却是有点诡异。 吴丽蓉猜测到自家闺女心里应该是有人，但她不止一次打探，都没从这姑娘嘴里套出话来。 她也有观察过跟朱玉珍走得近一点的小伙子，也从没看出来朱玉珍喜欢的是哪一个，所以她是真的担心。 尤其每当朱玉珍不管做什么事都在走神的时候，她就想敲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就比如现在。 她没忍住，用筷子敲了敲她的头： “想什么呢，不能好好吃饭？” 手上的筷子塞在嘴里咬了半天没动静，也不见她夹一筷子的饭菜，眼里还带着点笑意，这是很明显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朱玉珍的嫂子就低头轻笑，被自家男人轻拍了一下，她忍笑抬头： “妈，我忘了跟你说件事，” 她看了一眼总算回神看向她的朱玉珍： “上周我不是去看了我娘家姐姐吗，她问我，咱们家玉珍处了对象没，想给玉珍介绍一个。” “我不要，我还不急着处对象。” 没等吴丽蓉开口说话，朱玉珍就急切地拒绝， “大嫂，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别看朱玉珍平时温温柔柔的，但真要遇上点事，她也是能疾言厉色的，好比现在，她就一副你别多管闲事的表情瞪了一眼她大嫂。 朱玉珍的大嫂也不在意她的语气，对于自家这个比她小十岁的小姑子，她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朱玉珍就像是她的大女儿。 所以她也一直很关心她的个人问题，尤其是知道这姑娘心里有人之后，她比她婆婆的担心不会少多少。 “二十一岁了，要说处对象，也正是时候，处上几年，结婚的时候也二十四五的样子，不算急。” 她二十一就跟朱玉珍的大哥结了婚，十年来已经生了两个小子。 朱玉珍没再理她，她看出来，她大嫂并不是真的想要给她介绍对象。 吴丽蓉心里叹气，吃过饭也没让朱玉珍早早就去上班，而是将她拉进屋里： “你喜欢的是谁，告诉妈，要不妈托人给你说说去？” 不能是她家这傻姑娘单相思的吧？ 吴丽蓉这样猜测，眉间也皱起来， “那小伙子喜欢你吗？他家是哪里的？家里做什么的？他多大了？” “……” 朱玉珍看着她妈，摇了摇头， “妈，我的事你别管。” 她怎么能说，杨建民好像一点喜欢她的意思都没有，要是她妈找人去提了，然后被拒绝，她还要不要在院子里待下去，她以后又怎么去面对杨建民？ 吴丽蓉被她一句粗暴的“你别管”噎得想捶她， “你是我闺女，我能不管吗？” 她心里不停地猜测，自家闺女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因为这姑娘平时认识的几个小伙子，她也都算熟悉，她是真没看出来她喜欢的是谁。 她皱着眉，心里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排查，朱玉珍单位的，朱玉珍的同学中还有来往的，他们这个大院里的…… 依然毫无所获，她觉得谁都有可能，也谁都没可能。 其实也是她在心里不停地比对，总觉得她认识的那些小伙子中，都配不上自家姑娘，所以她潜意识地否定了所有人，完全没有想到，被她否定的人中，就有她闺女喜欢的人在内。 “建民呐，下午我去接满妮，你下班直接回家就行。” 母女两个正相对无言，外面传来温荷花的声音，吴丽蓉就见到，自家姑娘的眼睛瞬间一亮，手也伸向她放在床上的挎包，可当她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她又立刻缩回手，眼里还透着一股子做贼似的心虚。 “……” 灯下黑的过来人吴丽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刚同样被她否定的杨建民，就是她家闺女心里的那个人。 这一刻，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说她看不上杨建民这小伙子吧，也不是，毕竟前几天她还被人托付，要给人家介绍对象。 那姑娘的条件，说起来并不比他们家朱玉珍的差，相反还要好一点，不说那姑娘本身是个小学老师，就说人姑娘家里的条件，也比他们朱家好上不少。 要说他们家朱玉珍的长相，那可是比那姑娘强了不少，可是长得好就很有用吗，温明花是看姑娘长得好就能看上说给自家儿子的？ 还有杨建民，她也是知道的，去年人家还处过一个对象，长得可比他们家玉珍还要好看，温明花当时不也没看上，后来杨建民也就跟那姑娘分了？ 想到这里，她就一把抓住朱玉珍已经拿上包的手： “是杨建民是不是？” 果然，朱玉珍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妈，你胡说什么，我跟建民哥什么都没有！” 忽略她游移不敢看她的眼神，吴丽蓉可能就信了， “我先前猜测过，但想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念书的时候你就追在人家屁股后面，真要是喜欢他，你不知道早点下手？” 既然喜欢人家，还能等人家跟别的姑娘处上对象，她也是对自家闺女无语了。 谢谢宝子们月票、推荐票的支持！ 节日快乐！ 第70章 打平伙 朱玉珍低下头，不知道怎么的，眼泪就再没忍住直往下掉： “妈，你能别说了吗？这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她能怎么办？ 从始至终她都知道，杨建民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然她能将自己的心思一直藏着，连自家妈自家嫂子都不知道？ 吴丽蓉拍了她的后背一巴掌， “没出息的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她该主动一点吧，这是自家闺女，真要是主动，人家拒绝了，她闺女的面子往哪里放，她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在院子里住下去了？ 显然，吴丽蓉跟朱玉珍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她看着朱玉珍不停掉下的眼泪，还是有了决定： “行了行了，你上班去吧，哭什么哭，眼泪收起来。” 哭要是能解决问题，她吴丽蓉这辈子的眼泪该汇成大海了。 说完，她将手帕递给朱玉珍，自己则理了理衣裳，准备出门上班。 …… 这边的满妮被杨建民送到学校门口，就遇上了被张劲送来的黄筱筱，黄筱筱背着书包朝她跑来： “满妮满妮，我跟你讲，这个周末，我又能去你家玩儿，我们叫上魏泽云一起吧，我妈妈给我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她的书包松松垮垮的半挎在两个臂弯，跑到满妮面前的时候，背后的书包都已经滑到她屁股上，她也不在意，嘴里还在继续激动无比地说道： “有面包，还有巧克力，奶糖，对了对了，还有松子。” 都是她妈妈从大老远给她寄回来的，让她拿给她的好朋友吃。 她的好朋友不多，就满妮一个，嗯，再算上魏泽云。 满妮点头，伸手将她的书包往上提，刚提到一半，魏泽云就走上来： “她的书包老重了，你别动。” 说完就自己上手，一下子就将黄筱筱的书包给提上去，力道大得黄筱筱差点没栽个大跟头。 黄筱筱也不生气，只两只手抓着书包的袋子，一脚踢向魏泽云： “你不能轻点吗？” 两个人再一次忽略了身边无奈的满妮，一边跑一边打闹着进了教室。 满妮跟在后面，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是多余，不过刚进教室，她的这种想法就被抛到脑后： “满妮满妮，你看，我给你带的。” 黄筱筱一边说，一边不停地从自己书包里拿东西出来往满妮的书包里塞，丝毫不管旁边的魏泽云也看得眼热： “给我留点，别全给满妮。” 没人理他，满妮是被黄筱筱的书包惊呆了，合着她的书包之所以一直这样重，是她又装了一书包的吃食来学校？ “谢老师会没收。” 满妮看得牙疼，都是糖，他们都要换牙，魏泽云甚至已经开始换牙，吃这么多糖好么？ “没收就没收。” 黄筱筱毫不在意，反正就算被没收，等放学的时候也会还给她。 “……” 满妮看着黄筱筱身后的谢老师，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谢老师。” 黄筱筱挥开她的手，把自己的书包清了一半，才翻出来跟魏泽云的一样卷巴的书本，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黑着一张脸瞪她的谢老师： “嘿嘿，谢老师。” 对于一点也不怕谢老师的黄筱筱来说，被谢老师抓住搞什么小动作已经不是第一次， “上课了，嗯哼。” 她还转身貌似好心地提醒了满妮一句。 满妮抬眼看了一眼皱眉的谢老师，从桌子下面伸手拉了拉正和邻桌的同学大声说话的魏泽云。 谢老师简直没眼看，她现在对这三个孩子，也是轻不得重不得。 黄筱筱是她娘家大嫂的侄女儿，特意放到她班上，也是有让她看着点的意思，可是这孩子，长得倒是乖乖巧巧，可比起杨满妮，那是一点也不乖巧。 魏泽云呢，是她男人二哥的儿子，也就是说，魏泽云要叫她小婶。 只有杨满妮，她是因为她学习好，长得可爱，人也乖巧才真正喜欢的孩子。 至于另两个，她是真的无数次想把他们扔出教室，可惜她不敢，这两个孩子的家长，她一个都惹不起。 眼见着谢老师转身回了讲台，满妮才轻轻呼了口气，她还是有点怕谢老师的，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怕的，反正现在，她看出来，和两个小伙伴比，她是唯一一个怕谢老师的。 就像现在，谢老师前脚才转身，魏泽云后脚又跟邻桌同学开始比划。 黄筱筱好一点，但看她神游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已经飞了。 满妮收回视线，手里拿着笔，眼睛落在书上，自动屏蔽掉耳边所有能打扰她学习的声响。 这项技能，并没有因为她自闭症的好转就消失掉，倒是让满妮心里满意无比，至少她觉得，这项技能对于她以后的学习也很有帮助。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周末。 周四上午，满妮还在学校的时候，她大姨温荷花就被郭明峰接回大湾村，同时，家里也多了郭明峰带来的二十斤玉米面，和一条五斤重的大草鱼。 因为知道周末的时候黄筱筱跟魏泽云会一起来家里，温明花就将鱼养在桶里，直到周末的时候，才杀了做成简易版的家常烤鱼。 不提满妮吃得有多满意，魏泽云和黄筱筱吃得简直不舍得放下筷子： “我舅舅做的鱼，就像是猪食。” 吃饱饭的黄筱筱，下桌后揉着肚子这样说了一句，在她心里，她舅舅张劲烧的鱼，跟满妮妈妈做的，真的不能比。 魏泽云也点头，他在家里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婶婶，下次我家里有鱼了，我拿来你们家打平伙行吗？” 打平伙这个词，是他跟筒子楼里一个川省的技术员学的。 想起那个技术员刘叔叔，魏泽云就想起他吃过的他们家的泡菜： “婶婶，你会做泡菜鱼吗？” 他下次拿鱼过来的时候，顺便问问刘叔叔家的泡菜还有没有，他可是知道，刘叔叔从川省老家带过来的泡菜应该被分得没剩下多少。 不行，他回去之后要先预定一些，让他给他留点，可别都吃光了。 第71章 让人满意的女婿 温明花好笑地点头： “会，不过你不用拿鱼过来，真要想吃婶婶做的饭菜，你和筱筱一起，周末过来就行。” 这小子，这半年来，鼻涕没有之前那样多了，看着也比之前更懂事，连说话的条理都更清晰。 看看现在，居然比以前更不客气，连菜都给点上了。 满妮则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只是她的白眼，仍然是拿她漂亮的大眼睛瞪人，仍然是不停地眨着眼皮。 黄筱筱跟着学，但她学会的，却是真的翻白眼，而不是满妮这样的瞪人。 满妮捂脸，恨不得羞愤欲死，魏泽云还在旁边笑话她： “满妮，翻白眼多简单呐，你看我。” 满妮果然看他，然后也是特别标准的白眼一个赏给她，她更加郁闷， “滚。” 温明花笑呵呵的，老怀甚慰地看着三个孩子的互动，要么说，她就喜欢魏泽云跟黄筱筱这两个孩子呢，要不是他们两个，她的满妮，恢复的速度不一定会有现在的快。 这也是她愿意在周末，他们来家里的时候，给他们做好吃的招待他们的原因。 吃过午饭，两个孩子依然是玩到下午四点多，黄筱筱的舅舅来接才离开。 温明花现在对魏泽云的家长也很熟悉，尤其是这半年，经常来接魏泽云的小叔，一个十一岁的少年。 据温明花了解到的消息，这孩子是魏泽云的奶奶四十五岁高龄产下的遗腹子。 所以他的身体就不怎么好，平时也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看书学习什么的，唯一的运动，应该就是这半年来他们家接送魏泽云了。 只是他的称呼，让温明花不知道怎么纠正才好： “婶婶，打扰了。” 他很有礼貌，清冷的眼神在满妮身上扫过，然后看向魏泽云， “回了。” 简单的两个字，魏泽云却含糊都不敢打的立刻就跟满妮挥手说再见。 满妮目送叔侄俩离开，心里终于发出一声叹息，这个人的肤色，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的自己，也是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他应该也是生病了吧，就是不知道，他生的又是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温明花不知道满妮心里想什么，见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魏泽云消失的地方，她揉揉她柔软的发顶： “魏泽云不是说了，他们下周还来？” 再说，天天都在学校里见面呢，怎么还是这样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 白天尽顾着玩儿了，满妮下午就得加班加点地赶作业，因为她的速度慢，几乎每个周都是魏泽云和黄筱筱已经完成很久，她都还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没做完。 对于她的手速，温明花也很无奈，但她也没有什么能提高满妮速度的办法。 她现在也还没想到，满妮做作业的速度，会影响到她之后的考试，还是小学快要毕业之前，谢老师找到她，她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温明花，在满妮做作业的时候，一边摘着野菜，一边听吴二婶说着话： “明天下午下班再去采点？” 他们是今天早上一早，相约去乡下的田间地头甚至小土坡上采回来的野菜，七八个妇女同志，各家分了十来斤的样子。 温明花点头应下： “行啊，我明天下午跟人换换班。” 她在食堂，要想早点下班，除了请假，只能跟人换班。 吴丽蓉将摘好的野菜扔进篾筐，看了一眼温明花，低头无声的轻叹： “明花啊，你家建民的事，怎么说的？”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知道自家闺女看上的是杨建民，她现在看杨建民，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心里也想着，要是杨建民能做他们家女婿最好。 别的不提，温明花这个婆婆，就是她作为亲家非常满意的，不多事、不怕事。 男人虽然不在了，但家里条件也还好，毕竟除了温明花自己和两个小的，家里其他儿女，全都是工人。 至于杨满春的临时工，那在吴丽蓉看来根本就不是事，反正是要嫁出去的闺女，就算家里要贴嫁妆，那也是一锤子的买卖不是？ 温明花笑道： “怎么，上次你说的那个闺女，还没找到对象？” 难不成就认准了他们家杨建民，或者， “是那闺女先看上我们家建民吗？” 不然还能这样执着地等？ “……” 吴丽蓉可不是想提起人家的姑娘，她也打消了要再给杨建民介绍别的对象的想法。 至于托她的那家，她在知道自家闺女心思的时候，就已经去回绝了，用的借口，当然是人家杨建民心里已经有人了！ 不过这事可不能让温明花知道： “嗨，一家女百家求么，人家姑娘家里已经重新给安排了相亲对象。” 同理，一家男也是百家求，要知道在她这里，托她给杨建民介绍对象的，也不止先前那姑娘一家。 正因为这样，她才有点急，就怕自己下手晚了，相中的女婿成了别家的了， “明花，你老实告诉我，你给你们家建民，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 温明花被她的话逗笑，又见她的面色有些郑重，不自觉地就收了笑容： “老吴，我也实话告诉你，建民的婚事，不管是他自己相中人家姑娘自由恋爱，还是别人介绍，我都不会过于插手。” 跟杨建民结婚过日子的，又不是她这个妈，她喜欢与否，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我的想法是，等建民结婚之后，就把他分出去，后面的建平也是一样。” 她现在能跟大大小小几个孩子住在一起，已经是她在勉强自己尽力去习惯，所以等有了条件，她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去，买个宽敞一点的院子或是买块地皮建个大院子。 至于她的这几个便宜儿女，她也是真的会在他们婚后，让他们搬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去。 过得好她不会管，过得不好，她最多再搭把手，要是还过得不好，关她什么事！ “……” 吴丽蓉一边惊呆于温明花说的结婚后就让儿子分家的话，一边心里又不停地怦怦跳，真要是这样，那她更要替自家闺女抓牢杨建民这个让人满意的女婿了！ 第72章 该狠狠地打 不过她自己还是开不了口，再说，万一温明花再拒绝怎么办，没听她说她不会插手的么？ 心里有了想法，回去之后的吴丽蓉就开始给自家闺女出主意，这还不算，她还趁着下午下班杨建民路过他们家的时候，让朱玉珍今天一网兜菜，明天一把核桃的给。 这些东西对两家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她却在暗戳戳地告诉温明花，她相中他们家杨建民，想要杨建民做他们家女婿的事。 温明花能没猜出来吗？ 一天两天的，杨建民拿回东西她可能没猜出来，但到了第三天，她就问了杨建民。 得知是朱玉珍给的后，她沉默了半晌，终于知道前两天吴丽蓉为啥会那样郑重地问她了，合着，是她们母女俩都相中了杨建民？ 但是对于杨建民的婚事，她在解决了之前的那个原书女主后，是真的不想再插手做点什么，也是真的觉得不用这么急。 可现在怎么办？ 杨建民是怎么想的？ 她直接推掉？ “建民，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 单独将杨建民叫到一边，温明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 “你不会这样傻，真的对人家姑娘的心思一无所知吧？” 杨建民轻咳了一声，在温明花想要皱眉的时候，不自在地开口： “先前是不知道，最近两天觉出来的不对。” 但他也没真往深处想，顶多就是朱玉珍对他有点意思，却没想过吴二婶居然会帮着自家女儿一起…… “那你怎么想的？” 温明花朝他嗤笑一声，接着说道： “你可考虑清楚了，真要是对人家姑娘一点意思都没有，那你就找个时间，尽快跟她把话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含糊都不能打。 同样的，真要是拒绝了，以后就别想起来觉得遗憾什么的。再有，这事不管你怎么处理，都烂在肚子里，谁都别说。” 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拒绝了人家姑娘，固然还能再好好相处，但短期内，总会有点不自在的。 成与不成的，他们家也更加不能将这件事拿出来当做笑谈，弄得人尽皆知。 杨建民赶紧点头，他没那么傻，这两天心里有了猜测，他不就谁都没说吗？ 只是，他真的也是还在犹豫， “妈，我是准备考大学的，真没想过现在就处对象。” 温明花看他的神色， “你只是因为接下来要考大学犹豫，还是没看上她犹豫？这你一定要区分开来，真要是想和人家姑娘处对象甚至结婚，考大学并不会耽误你什么。 如果是没看上，单纯的觉得跟人家姑娘之间不来……没有对人家动心的意思，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杨建民低头，他能说，他是有点心动的么，但他就是想再等等，至少等他考上大学再谈这事。 “渣男！” 温明花见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动心了，但又有些不甘心现在就跟人家姑娘处着么？ 这是还想待价而沽？ 心里这样想着，她直接出口骂了一声，然后就是一巴掌拍到杨建民的手臂上： “那你就直接拒绝人家姑娘，别吃着碗里还惦记着锅里。” 她是真的气愤了，语气也重起来： “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家就活该等你几年？然后你再遇上更好的，跟人家说一声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就算了？那人家为了等你，付出的几年青春算什么？” 温明花回头看见旁边的鸡毛掸子，顺手拿过照着杨建民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老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做事没有决断，自私自利？杨建民，你以为你他么的是谁，都该围着你转是吧？” 杨建民先是被他妈一连串问题砸得头晕，接着就是腿上手臂上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跳脚， “不是，妈，我没那意思，我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什么来，温明花下手也更重，不过却没再出声，几下之后她就丢了鸡毛掸子： “滚屋里对着你爸的照片跪着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他喵的，居然不知道这小子会是这样的大渣男，要是早知道，她还管他的死活，就该跟着那个什么姜悦悦下乡去！ 气怒至极的打开房门，瞪了一眼转身躲避她的杨满春，又看看一旁心有余悸的小儿子： “杨建平，你也听到了是吧？老娘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你二哥学，老娘也是一顿打，不，老娘不打，打人受累的是老娘自己，老娘换个轻松的法子，将你们都撵出去，老娘眼不见为净！” “……” 合着对他二哥就是挨打罚跪，到了他，就是儿子都不要了？ “我不是二哥。” 谁跟他学了，傻透顶，人家姑娘喜欢了好几年，他现在才知道？ 温明花才不管他，只走向好像被她吓到的满妮，蹲下身将她抱住： “满妮，别怕，妈妈不是冲你。” 满妮并没有被吓到，她只是也在惊呆她的二哥会是个渣男， “二哥坏，打！” 上辈子刷到过关于各种渣男的视频，她最见不得的人之一，这种人，就是该打，不仅该打，还该狠狠地打。 温明花被她逗笑，点头： “妈妈打了，打累了，罚跪呢，要是他再想不通，妈妈再打，好吗？” 满妮想也不想地点头，让旁边的杨建平看得不由地也觉得浑身都疼。 所以，他二哥到底在想什么，让家里一老一小两个女人恨成这样？ 老实听话的杨建民对着他爸的照片，跪在里面屋子没人理他，外面的温明花已经带着其他几个儿女该洗漱的洗漱，该睡觉的睡觉。 杨建民呢，就算已经夜深，没有温明花的发话，他也不敢起来，直到第二天早上，杨建平睡醒看见他哥还摇摇晃晃地跪着，吓得脸色都变了： “妈！” 他想去扶杨建民，但手都伸出去了，又不敢地缩了回去。 温明花听到杨建平惊惶的喊声，以为出了什么事，但自家两个大儿子的房间，她还是敲了门才进。 第73章 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温明花也被吓了一跳， “扶着他慢慢起，满春，去兑盆热水过来。” 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人，她不叫起，他还真不起吗？ 温明花又是气又是好笑，却还是给杨建民好好热敷过，又给他使劲揉着膝盖，看着他脸色好点了，才径直去了厂里上班。 杨建民跪了一夜，前半夜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在反省，后来他的心思就不在反省过错上，而是转移到膝盖的疼痛上面。 杨建平进屋睡觉的时候，他是想起来着，但他知道自己惹怒了他妈，又想着自己是哥哥，不能在被罚的时候没得到同意就起来，于是忍着疼一直跪下去。 再后来呢，他不是不知道该起了，而是疼痛转为麻木之后，他一不小心睡着了。 这时候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又想起他妈说的话，心里叹气，是他想岔了，不该为着有姑娘的喜欢就暗自得意，忘记自己不该做什么。 想到这一晚上的罚跪，杨建民心里更加羞愧，这也就是他妈，换成他爸还在的时候，怕是还得加上一顿狠狠地打。 想通了，便没再犹豫，忍着膝盖不时传来的酸疼肿胀感，杨建民在中午下班的时候截住同样下班的朱玉珍， “玉珍，那个，我现在还没处对象的心思，” 他有点难为情，不是为拒绝朱玉珍，而是因为朱玉珍瞬间变了的脸色而自责， “那，玉珍，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他再不敢看朱玉珍的脸，心里也在庆幸，庆幸他妈将他打醒，不然事情就会越拖越复杂。 几乎落荒而逃的杨建民不知道，留在原地的朱玉珍，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一直隐忍的眼泪才滑下来，她咬着唇，低着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地回了家。 见到她表情的吴丽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一面安慰自家闺女，一面呢，心里对杨建民也是带着点恼怒的。 她就等着看他杨建民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对象结婚！ 温明花知道杨建民已经跟人家姑娘说开之后，便没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合则聚，不合则散。 既然两个人确实没有感觉，她也尽量减少了对人家姑娘的损失，那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她也如同往常一样跟吴丽蓉打招呼说话之类，完全当做不知道两个小年轻之间的事，她的想法是，她这样子低调处理，吴丽蓉母女才会不那么尴尬。 但她没想到的是，吴丽蓉还是有点埋怨她的，这是她在跟吴丽蓉相约去采马齿苋的时候发现的。 她很无奈，但想想也能理解，换成是杨满春遇到杨建民这样的，她也会恼怒，老娘的闺女也不差，凭什么就看不上呢？ 想到这里，温明花又看了一眼已经跟杨建民兄弟开始学习复习的杨满春，希望这姑娘以后不会再恋爱脑，不然的话，她是真会撒手不管的。 ……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底，杨家大伯家的老三结婚这天。 这天正好也是周末，还没参加过这个年代婚礼的满妮，早早地就爬了起来，自己洗漱好，还自己梳好了头发，就等温明花给她扎辫子。 她拿着小板凳坐在温明花身前，任由温明花给她扎小辫，眼睛却落在前面正在背诵课文的杨建民兄妹身上。 从他们得到高考会恢复的消息，她的这几个哥哥姐姐，就利用起一切能利用的时间开始学习。 早晚的背诵格外的认真，晚上睡前，他们还会就着仅有的书本资料不停地刷题。 这勤奋学习的劲头，不知不觉地也带动了满妮，虽然她现在已经把这学期书本上的知识学完，但不妨碍她再次跟着复习。 至于二年级的课本，她倒是想学，奈何她人小言轻，就算要提出学习二年级的知识，怕是还得找借口打消她妈的疑虑。 无声叹息了一声，满妮站起来走向杨满春，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该去参加婚礼了。 杨满春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她和杨建民都想留在家里复习，还是温明花告诉他们，要是不去，会引得别人的怀疑。 毕竟之前遇上周末的时候，他们兄妹可没有成天待在家里不出门的。 其实，这个年代的婚礼是真的很简单，不过是头天领了结婚证，第二天举行一场小小的仪式。 但仪式却很庄严： 先是新婚夫妻面向领导人的画像敬礼背诵语录，接着就是证婚人证婚致词，最后是新婚夫妻拜谢父母和参加婚宴的亲朋来宾。 有杨满春认识的小姐妹在一旁露出艳羡的神色， “你哥结婚可真热闹。” 满妮不解，这就热闹吗？ 看着人也不多，院子里摆放的桌凳就能看出来，不过四张桌子，满打满算也就四十个人参加婚宴吧，这算热闹？ “等你结婚的时候会更热闹。” 杨满春揶揄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在她看来，她这位三堂哥的婚礼，确实也称不上热闹，要说热闹，还得是她二堂哥的。 记得他当时结婚的时候，她大伯家就坐了六桌，这还不算女方来接亲的。 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那个独生女的二堂嫂娘家，也办了婚宴，人家整整坐了十桌。 可惜的是，她当时因为要上学，没有见到她二堂哥结婚的盛况。 “我妈说，他们那边计划了六桌，我们这边的亲戚也会过去两桌。” 先前说话的姑娘抿着唇，一脸羞涩的模样。 杨满春笑着点头，拉着满妮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满妮还在惊讶呢，前面就传来惊呼声，原来是证婚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宾客们入座开席的时间。 杨满春拉着满妮，跟杨大伯家附近走得近的两家邻居的女人孩子坐在一张桌上，还给在厨房帮忙的温明花留了一个座位。 满妮全程有点懵，她还没看出什么来呢，这就开席了？ 那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开始抢菜？ 她还记得年前在大湾村的那次杀猪宴，有些担忧的眼神看了一眼杨满春，她姐要给她自己、她还有他们妈温明花抢，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第74章 诶，乖！ 不过满妮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因为就算主人家喊了开席，在座的人也都很矜持地在慢慢吃着菜。 这倒是让满妮很是不解了，同一个市区，不过隔了几十里地，风俗就有这么大的差异吗？ 看看现在，她碗里很快堆满的肉和菜，心里很是疑惑的同时，她也不忘勾着唇角跟给她夹菜的人说谢谢。 “满春啊，你妹妹这是彻底好了？” 看着不像之前那样傻呆呆的，应该是好了吧？ 满妮眨眨眼，完全不知道曾经的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傻子。 杨满春心里是有点恼怒的，但她也没开口怼人，毕竟之前满妮的确是很不正常， “嗯，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得到她眉眼弯弯的回视，杨满春不由地笑： “快吃，吃完姐姐给你夹。” 她的妹妹，从来就不是傻子，她以前只是因为生病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笑而已。 现在她家妹妹已经彻底恢复，再不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发着呆，一坐就是大半天，跟她说什么，她也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温明花是在宴席快散的时候从厨房出来的，坐到满妮身边的时候，浑身的油烟味。 跟同桌几个相熟的女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埋头吃杨满春刚刚给她留的那碗菜。 一顿宴席不到一个小时便很快散去，时间比满妮想象中的快多了，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剩菜，连盘子里最后剩的那点菜汤，也被人用馒头蘸得干干净净。 温明花吃过饭还不能走，她还要继续回厨房帮忙洗刷。 满妮随大流跟在杨满春的身后去了她们三堂哥的新房，她才知道，这是要闹洞房了。 可是，闹洞房不是晚上的事情吗？ 显然，闹洞房并不是晚上的事。 满妮他们到的时候，新房里已经很热闹了。 一间十多平米的新房里，有小伙子们起哄的声音，有姑娘们略带含蓄的惊呼声，满妮仗着人小，从人群里挤了进去。 杨满春不放心她，只得跟着往里挤（其实她本身也是很好奇的，毕竟好些年没有参加过婚礼了）。 “对不起。” 一不小心踩到人，杨满春抬眼一看，还是不认识的男人，立刻就小声道歉。 “没得啥的，哦，没关系的。” 男人二十多岁，一口带着川省口音的普通话，说完自己还跟着笑了起来： “我普通话不标准，你听得懂哈？” 杨满春笑了笑，点头，然后走到满妮身后站定。 满妮眼里带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拉着杨满春的手，继续认真地看一对新人各自羞涩地咬向吊在他们眼前的苹果。 这个年代的闹洞房，是含蓄的，在满妮看来，他们更多的是用这个形式，在祝福这对新人。 闹了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了小孩子们的主场了。 满妮这才知道，原来这会儿的小孩子也可以闹洞房。 只见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小姑娘最先站出来，开口就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唱完之后，她朝一对新人说了一声“早生贵子”，穿着红色毛呢外套，脸上带着羞涩笑意的新娘子就递上一个红纸包的红包。 “……” 满妮有点跃跃欲试，可她也不会唱歌呀？ 不，她也不是不会唱，只是在这种场合唱歌，她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她这边还在纠结，那边又一个孩子站出来了。 这次是个男孩子，大约十岁的样子，他也是唱歌，不过他一开嗓，满妮就想捂住自己的耳朵，真是，魔音绕梁。 他同样挣到一个红包，拿到红包后，这小子就揣进衣兜，也不退下去，而是接着开口，连续三首歌，连着挣了三个红包。 等他再要唱的时候，新郎，也就是满妮的三堂哥杨保平发话了： “德林，该换人了。” 满妮瞬间明了，这孩子是他们家的大侄儿，大堂哥杨保国的大儿子杨德林。 杨德林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今天的场合不能胡闹，于是怏怏地往后退了几步，正好退到满妮身边。 他先是喊了杨满春一声大姑，接着看向满妮，在满妮期待的眼神中转头，再次看向一对新人，显然，他的注意力还在想要挣却没挣到的红包上。 “……” 满妮有点不高兴了，她是最小的姑姑就能忽视她吗？ 她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我。” 不知道该喊我什么吗？ “我是小姑。” “噗呲。” 杨满春笑出声，在满妮的眼睛看过来之前，跟着点头： “德林，叫小姑。” 满妮给了杨满春一个做得好的眼神，接着又看向杨德林，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杨德林本身就是个熊孩子，今天之所以会很乖巧，也是他妈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才这样安静地留在新房挣红包的，因为他妈和他奶说了，今天挣到的红包都是他的。 看着比他小的姑姑，以前还是个傻子的姑姑，他能开口喊才怪： “我比你大，你要叫我哥。” 他才不愿意叫一个小丫头片子姑姑呢！ 满妮当没看到他眼里的鄙视，摇了摇杨满春牵着她的手： “我和你大姑是姐妹，你叫我姑。” 当她傻不是，连辈分都搞不清？ “满春，你妹妹可真可爱。” 还是先前那个姑娘，看着满妮的眼里带着浓浓的好奇，杨满春的妹妹，现在看着，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傻了。 杨满春眼里带着骄傲的笑意点头，她的妹妹，当然最可爱，哪像这个臭小子，没大没小的： “德林，要是你爸和你爷奶知道你连人都不会叫，当心你的屁股再遭殃。” 满妮跟着点头，眼睛已经看向站到门口的大堂嫂： “你妈会最先揍你。” “……” 杨德林已经随着满妮的眼神看到了自家妈，不情不愿地撇嘴： “姑姑。” 咕咕就是咕咕，小丫头片子，等他找到机会的！ “诶，乖。” 满妮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丝毫不在意他想要秋后算账的眼神。 她的辈分在这里，他要是真敢仗着自己比她岁数大，个子大来欺负她试试？ 第75章 新床方方 渐渐的，参与挣红包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杨满春都没忍住，跟着唱了一首歌。 不过她拿到红包之后却是递给了满眼惊讶的满妮： “不是想要红包吗？” 当她没看见她一直亮晶晶的眼神？ 满妮感动地拉低她，然后给了她一个香香的吻。 在之后，她见先前跟杨满春说话的那个姑娘一退下，立刻就上前了两步。 不止杨满春惊讶极了，就连新郎杨保平和门口站着看热闹的温明花，以及他们的大堂嫂也是目瞪口呆： “二婶？” 大堂嫂叫李英，她不由地扯了扯温明花的袖子： “满妮会唱歌？” 她已经听过满妮开口说话，也见过满妮跟别人的互动，但是还会唱歌吗？ 温明花摇头，她哪里知道，之前也没听满妮唱过。 不过她还是眼带鼓励地看着满妮，就等满妮给她意外的表演。 满妮呢，她先前在学校的时候，有跟着老师学唱国歌之类的歌曲，但那时候都是一个班的孩子大合唱，她还从没单独唱过。 所以这会儿，她其实并没有准备唱歌， “祝三哥三嫂幸福如意，白头偕老，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嗯，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 杨保平的新婚妻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但是不妨碍她飞快地拿出两个红包来递给满妮，因为满妮的祝福语，在她看来，比之前的那些唱歌更得她心意。 新婚夫妻嘛，求的不就是夫妻恩爱，万事顺心！ 满妮笑得眉眼弯弯，继续开口： “新婚快乐，甜甜蜜蜜，心心相印，百年好合，神仙眷属，天长地久。” “……” 杨保平愣愣地递出一个红包，他的新婚妻子又跟着递上一个。 门口温明花在惊讶之余终于反应过来，然后就摇头失笑，她刚刚也以为满妮会唱歌来的，结果呢，是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 杨满春则是比任何人都惊讶，也不由地后悔，早知道可以这样，她刚刚唱什么歌呀，难为自己全程红着脸五音不全的唱完。 新房里满是寂静，之前他们中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说吉祥话的，但因为大家都唱歌，还真没想起来谁先带头。 于是见着满妮的话落，就有人想要站出来，满妮呢，红包一到手，她连磕绊都不打的，继续笑眯眯地开口： “新床方方，放在中央，才子佳人，凑成一双，一儿一女，幸福安康。” 这段话是她在温荷花家住的那两个晚上，温荷花哄她睡觉时，不经意念叨出来的，当时，她还哼唱了好几首小曲，满妮虽然没有学会，但她记得几句词。 这时候她稍微改了改，就用到了这里，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段话出来，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毕竟才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这些，于是就有认识温明花的人起哄，问温明花这是不是她教的？ 温明花也很惊讶的好不啦，她都不会这些，怎么教满妮？ 她也很疑惑，满妮这都是哪里学来的？ 只有同样在屋里却一直没有出声的杨建平，若有所思地看着满妮，然后笑着摇头，显然，他是想起来满妮这些祝福语的由来。 满妮又成功收到两个红包，还不等她再开口，就有人等不及地上前，也是一连串的祝福语。 满妮眨眨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六个红包，颇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家新婚的堂哥堂嫂，然后才退回杨满春身边。 没有一点不舍地将红包分了两个给杨满春，其他的则全塞进自己的衣兜里，看得身旁的杨德林羡慕极了。 这小子倒是也很能能屈能伸，见满妮大方的分了杨满春红包，心里有了主意，嘴里就对着满妮喊出声： “小姑。” 忽略他看向她衣兜的眼神，满妮笑着“诶”了一声，末了还学着别人说她的语气又说了一个“乖”字。 其他的，满妮就当没看见了，她挣的红包也不多好伐，谁让新郎新娘抠门一次只给一个的，她可是还要分给自家哥哥们还有妈妈的。 “……” 杨德林翻了个白眼，知道满妮没有给他红包的意思，撇了撇嘴，然后将注意力放回他三叔那边。 既然可以说祝福的话，他也不是不会的！ 只是有了满妮的前车之鉴，哪里还能轮得上杨德林一个半大孩子，满妮下场之后，接下来的主场几乎都到了大人们的身上，就连温明花都没忍住凑了个热闹。 如此与众不同的闹新房，她也是第一次见好吧！ 如此下来，新郎新娘事先准备的红包就不够了，赵冬菊无奈，只得将家里所有的一分硬币全都收集起来，看着不多，还找在场的亲朋又换了些才凑够一小捧。 接下来的节目还在继续，杨保平这对新婚夫妻散出来的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一分硬币了。 别觉得一分就少，要知道，这个年代，一分钱几乎是半颗鸡蛋的价钱，按满妮心里的估计，她堂哥堂嫂这场闹新房下来，少说也要花出去两三百个硬币，那就是两三块钱。 两三块钱能干什么？ 一个临时工，比如杨满春的工资一个月才多少，不到二十块钱，就这两三块钱，已经是杨满春三四天的工资了！ 瞬间有点心虚了怎么办？ 满妮朝后退了退，已经不敢抬头看自家大伯母的脸色。 赵冬菊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她反而觉得，自家小儿子的婚房，越热闹越好，人气旺嘛！ 所以见到满妮出来，双手叉在满妮腋下就将满妮抱起来，然后用脸蹭了蹭满妮的脸： “哎哟，我们家满妮哟，怎么这么聪明呢？” 想想自家那糟心的小女儿，挣了一个红包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不见人影去炫耀，再看看满妮，人家挣了红包呢，又是给哥哥姐姐分，又是给妈分的。 满妮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从自己衣兜里摸出来一个红包，塞到赵冬菊的包里： “大伯母。” 赵冬菊真想跟温明花说，要不她们换个小女儿算了，这孩子怎么这么遭人喜欢呢！ 谢谢宝子们的月票、推荐票，兰子拜谢啦！ 第76章 可怜见的 这天半下午，满妮送走魏泽云和黄筱筱两个好朋友，正要坐回杨满春身边做作业，院子里就传来陈桂香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杨满春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听见动静的第一时间，立刻就跑到房门口朝外看去。 陈桂香带着绝望的哭喊，也早就惊动了院子里的其他人家。 满妮站到杨满春身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张刀子浑身血迹地被人抬了回来。 满妮心里怦怦地跳了起来，入眼的红甚至让她身体跟着发软，接着眼前就被遮挡住，温明花温柔的声音也传来： “满妮，乖宝，不怕，妈妈在，咱们不怕啊。” 等满妮全身放松靠在她怀里，她才站起身一巴掌拍到杨满春身上： “你个死丫头，不知道你妹妹还小吗？不是想看热闹吗，滚出去看个够，不然别回来！” 说完将杨满春使劲推出客厅的门，“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然后拉着满妮的手回了里面，看着满妮的脸色变好不再苍白，她才松口气，捏了捏满妮的鼻头： “傻瓜，既然害怕怎么不知道闭上眼睛？” 满妮眨眨眼，她能说，她是忘记了么？ 陈桂香的哭声越发凄厉，温明花叹了口气，让杨建平看着满妮，她则叫上杨建民出去，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院子里，浑身鲜血的张刀子，其实已经在医院里包扎过了，只是他的伤势太重，医生也没有办法，于是他才被送了回来。 人还没回到院子里呢，就咽下最后一口气，难怪陈桂香会哭得那样绝望。 温明花站在陈桂香身后，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能轻拍她的背，希望让哭得打嗝的陈桂香能好受一点。 陈桂香是真的绝望了，年后的时候，她的工作最终还是给了下乡想要回来的二儿子，现在的她和小儿子就只靠着张刀子的工资过日子。 现在张刀子一出事，小儿子又还小，她又没个工作，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她能不绝望吗？ 温明花看着她一直哭，不由一边心里叹气，一边提醒陈桂香： “桂香，别哭了，你得打起精神来，去你家刀子单位那边看看，还有那个生产队，你也得去找找人。” 不能活生生一个人没了大半天，连个主事的人都不出现的吧？ 张刀子是因为下乡给生产队的牛看病，被护崽的母牛给顶了的。 看着浑身的血，实际上受伤的地方却只有腹部，但却是被牛角顶了个对穿，又因为送医不及时导致伤势过重流血过多没了的。 这种情况，不赶紧去找单位，不去找肇事方，在家里哭有个什么用？ 再有，现在这天气也热起来了，张刀子的身后事不赶紧办了，等着放在院子里发臭吗？ 陈桂香终于回过神来，好似突然间有了主心骨，她一把抓住温明花的手： “明花，你有经验，你帮帮我，帮我去我家刀子的单位问问情况，我去乡下。” 说完，她松开温明花的手就想往外跑，被反应及时的温明花一把拉住， “你自己去单位，先找单位领导，看领导们怎么说，他们会跟生产队联系。” 去他么的有经验，之前死的又不是她的男人，她来的时候，杨根生的后事都已经处理得清清楚楚的了好吧？ 她之所以这样关心一句，不过是看在死了的张刀子面子上，要不是看他之前对她两个便宜儿子的救命之恩，她管她陈桂香的死活。 没成想她陈桂香倒会指使人，还神他么的有经验？ 扒拉开陈桂香的手，温明花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门， “何大姐，我见不得这个，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街道办工作的何大姐何彩虹，也是他们这个院子的管院，她家住在一进院，平时他们也就打个招呼，没事倒不会有人找到她头上。 现在张刀子出了事，她来得也还算快，温明花出来见到她就把事情丢开手，然后拉了一把刘三姐： “三姐，你去劝劝吧，我看着难受。” 她一副支撑不住的表情，将手伸向杨建民， “不行了，建民，扶我回去，我头疼。” 刘三姐忙扶住她，还不忘喊离她最近的杨建民： “建民，快，把你妈扶回去。” 可怜见的，这是想起去年建民他爸没了的时候吧，不然能这样一副要倒的样子？ 刚刚转进后院的吴丽蓉也赶紧上前扶住温明花： “你说说你，唉，快回去，别在这里看着了。” 她也想起去年温明花厥过去的事来，之前心里的那点别扭瞬间化为同情，还跟杨建民一起，将温明花扶回杨家的门口。 温明花撑着额头，露出个难看的笑来： “老吴……” “诶，都过去了，你看看你，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你别想了，你还有建民他们兄弟，还有满妮姐妹呢。” 温明花哽咽着点头，松开她挽着她的手， “我没事，就是刚刚看着桂香，有些感同身受。” 去他的感同身受，老娘现在的日子，除了没有小哥哥可以大大方方的看，说来倒没什么遗憾的了。 吴丽蓉叹气，等温明花坐下，她才看向杨建民兄妹， “好好照顾你们妈，别让她闲着。” 找点事情做吧，闲着就会想起没了的男人，再给厥过去可怎么办？ 这大的两个还没成婚，小的两个又还在上学，已经没了爸，要是再没了妈，这日子可要怎么过？ 这样一想，吴丽蓉瞬间又觉得，自家闺女跟杨建民的事情没成也是好事。 看看杨家现在的情况，大儿子大儿媳不在家，她闺女要是真嫁过来，可就相当于长媳，那不是什么事情都得她闺女操心，连带着他们娘家人都松泛不了（liao三声）？ 吴丽蓉心里一松，只觉得前段时间对杨建民母子的那点不自在，一下子就没了。 不仅如此，等帮着处理了张刀子的事情之后，她对自家那还没走出来的闺女，也是这样劝的。 别看杨家工人好几个，但家里可都还没婚姻嫁娶，也别提温明花说的结了婚就分家的话，真要是分家，那后面的两个小的谁来帮衬？ 就靠着温明花自己一个人那三十来块钱的工资？ 第77章 这种事需要人教么？ 温明花可不知道吴丽蓉心里对他们家有了嫌弃，见着她出门，她瞬间就坐直了身子，抹了一把脸，然后看向几个脸上带着担忧的儿女： “别丧着一张脸，老娘没事，你们那早早丢下老娘的死鬼老爹，还不值得老娘一直记挂着。” “……” 杨满春靠近温明花，挽着她的手臂： “妈，我们都在。” 满妮一把掀开她的手： “妈妈，做好吃的。” 心情不好就吃好吃的，吃了之后心情就会美美的了。 至于她妈为什么会心情不好，那肯定不会是因为想起了他们的死鬼老爹，多半是想起了现代的什么事吧，比如她的爱人？ 满妮不知道她的这个妈妈在现代的时候有没有结婚，但不妨碍她理解她，就像她，虽然对现代的很多人和事都没有什么留恋的，可她惦记吃的呀！ 现代的美食，可比这个年代的丰富的太多，上辈子二十年都不能逞口腹之欲，这辈子身体好，她怎么也要吃个够。 所以忙起来吧，忙起来他们就不会再想起不愿意想起的事了， “妈妈，我想吃好吃的，没吃过的。” 温明花捏了捏满妮的脸，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嗯，五点了，要说做饭，也是时候了。 不过能做点什么好吃的呢？ 最好味道别太大，不然同一个院子，前脚还说心里难受，后脚就是浓郁的香味传出，人家家里可还办着丧事的。 最后，母子女几人躲在屋子里做了一顿手擀鸡蛋面，用的是之前温明花做的肉臊子， “过几天，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到鸡，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尖椒烧鸡。” 说着，温明花就觉得嘴里口水不停分泌，实在是有好些日子没能吃到重口的了，平时炒菜用的那点辣椒酱不算。 满妮何尝不是，尖椒烧鸡呀，两辈子都还没吃过呢，就听见尖椒两个字，她甚至觉得，她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嘶！” 不由地吸了一口，手也抬起来摸了摸嘴角，惹得温明花突然就“哈哈”笑出声。 杨建民三兄妹心里几乎是同时松口气，先前他们妈虽然说自己没事，但她脸上可没多少笑容，这时候不过看见满妮吸口水的动作，却终于有了笑模样。 不仅如此，她还能高兴的笑出声，这说明，他们的妈，真没事了？ 温明花的确没事，而且是从头到尾就没有过事，早早地吃过晚饭之后，她还带着杨建民又去张家晃了一圈，跟留在院子里帮着支应的何大姐、刘三姐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回家准备休息。 至于张刀子的后事，在陈桂香去了一趟张刀子的单位之后，自然有单位派来的人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一起办理。 …… 张刀子没了，院子里其他人家的生活并没有受影响，只有陈桂香，虽然接了张刀子的班，但因为是张刀子单位临时给加的岗位，正式工是正式工，工资却低得很。 不过就算工资低，现目前来说，养活母子两个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在张刀子丧礼上哭得几度厥过去的陈桂香，不到两个月就带着小儿子又再次嫁了他人。 陈桂香再次领证并给温明花散喜糖这天，简直没惊掉温明花的下巴，她还劝温明花， “赶紧趁着岁数不大找个人嫁了，不都说老来伴么，指望儿女能指望出什么？” 她也是三个儿子呢，小的不用说了，大的两个她靠着谁了？ “……” 并没有想要再嫁想法的温明花很是无语地恭喜了她，帮着搬东西送走她之后，回家面对的就是三张紧张的面孔。 “别胡思乱想，老娘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再嫁！” 她好笑地捏了捏杨满春的脸： “老娘好不容易不用再伺候男人的一日三餐，不用再洗男人的衣服，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等着你们孝顺不好吗？” 杨满春咧了咧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扑进温明花怀里： “妈，别丢下我们。” 她妈真要是再嫁，肯定是不会带着他们四个大的，那到时候他们真就成了没爹又没妈的孩子了。 温明花拍了拍她的背： “行了行了，给你三分颜色就得寸进尺是吧，看看满妮，是不是跟你一样，遇上点事就知道哭哭哭的？” 满妮眨眨眼，用屁股顶开杨满春， “妈妈有我。” 看得出来，她妈确实没有再嫁的打算，所以满妮从不担心会没有妈妈。 温明花笑着将她抱起， “对，妈妈有咱们满妮就够了，你哥哥姐姐不听话，咱们母女俩就单过去。” “……” 杨满春横了一眼满妮，看吧，就知道，如果让她妈选择，她妈肯定不会要他们几个大的。 她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和小弟，这两个也是笨的，就不知道跟他们妈撒撒娇，也不怕他们妈哪天真不要他们了？ 杨建民和杨建平兄弟俩面面相觑，不知道有没有看懂自家妹妹（姐姐）的眼神，反正是几乎同时地伸手拉了拉温明花的袖子： “妈，还有我们呢。” 杨建民说着，杨建平跟着直点头。 温明花嗤笑出声： “我没指望你们，不是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吗？以后你们结了婚，自己单过去，过得好不好也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也别想着老娘给你们带孩子的事，老娘要做个自由的老太太，游山玩水看老帅哥去！ 满妮搂着温明花的脖子，贴着她的脸： “妈妈有我。” 有她孝顺她呢，别指望这几个大的了，看着糟心。 “对，妈妈有满妮呢，以后啊，妈妈就指着满妮过了！” 满妮眨眨眼，想着自己上辈子没有体验过的人生，说了一句温明花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找个帅女婿，一起孝顺妈妈。” “噗嗤！” 杨满春看着傻眼的温明花，蓦地就笑出声： “臭丫头，你才多大，就知道帅女婿了？这话都是谁教你的呀？” 满妮回头瞪她： “你教的！” 这种事需要人教么？ 年龄到了，遇到合适的，快狠准地下手不就行了，还要人教？ 杨建民和杨建平也是笑出声，对满妮说的找个帅女婿倒是没放在心上，唯有温明花，笑过之后，却很认真的看着满妮： “找女婿可不能只看长得好看不好看。” 第78章 先定个小目标 温明花想要告诉满妮，男人好看不好看是其次，关键在于有没有责任心之类的话，想想又算了，孩子还小呢，等大点再教吧。 她岔开话题，问三个大的： “你们的学习怎么样了？” 这眼看着就到六月底，离着恢复高考通知下来的时间是越来越近， “我不是给你们找了好些学习资料吗，一定要多刷题，有什么不懂的，拿给建平，让他请老师帮着给解答一下。” 这几个月，她已经不止一次去光顾京市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以及书店，几乎是把能找到的资料都给找了，在她看来，倒还算好，还算齐全。 她看了一部分，文科不说了，理科这几个孩子可能会有很多需要人解答的地方，但她又不能让他们发现她也会，只能让他们将疑难问题交给杨建平，求教他的老师。 “嗯，我们知道。” 其实不仅是建平的老师，李老师得知他们开始学习，也给他们解答了不少问题，就连学习资料，李老师也悄悄塞了一套给他们。 不过这些事，除了他们自己家人，倒不再有别人知道。 …… 天气越来越热，杨家兄妹几人每天除了上班上学，就是在家不停地学习复习刷题。 一晃到了满妮暑假，放假的第二天，郭明峰就来接她， “过年那会儿就说了暑假的时候要来接满妮过去。” 他妈也早早准备了不少吃的，就连衣服，她都给做了两身新的，就等接满妮去家里。 “……” 温明花只得给满妮收拾了两身换洗的衣物，又塞了好几条她给满妮缝的内裤： “内裤要每天换，换下来自己洗，别让家里的男孩子动手，知道吗？” 满妮点头，贴身衣物要藏着些，也不能跟男孩子靠得太近，这些她都知道，她妈妈私下里教了她很多，她都记得呢。 温明花给满妮带的衣物也都是上衣加裤子，并不是这几天在家里穿的裙子， “还有，每天要洗澡，隔天让你大姨给你洗个头。” 其他的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就这个人卫生方面，她是真怕满妮再回来的时候头上长满虱子。 满妮继续点头，不仅温明花怕，她自己也怕。 她班上的女同学里，就有头上长虱子的，刚开始满妮并不知道那是虱子，直到有两个女生站在那个女生背后，帮她捉头上的虱子，她才知道。 当时她的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回家就洗了澡换了衣服，还让温明花给她仔细看了她的头上有没有。 现在想想都还是心有余悸，所以就算温明花不提醒她注意，她自己都会很小心，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到时候因为长了虱子不得不剪掉。 带着个小包裹，由郭明峰骑着他们家新买的自行车将她载回郭家，满妮再次受到了郭家的热情欢迎。 她一下车，她大姨就给递上湿毛巾让她擦擦脸和手，因为这一路上灰尘大，她的头发丝里都能拍出来尘土，温荷花干脆给她兑了热水，让她好好洗刷过。 头发还没擦干呢，她大表嫂又给递上大半碗绿豆汤： “放在井水里镇过的，快尝尝看甜不甜，不甜的话嫂子再给你放多点糖。” 满妮刚刚伸手接过，那边的二表嫂就在问温荷花了： “妈，我去做午饭？” 温荷花点头： “嗯，满妮不是又带了一斤多肉吗，中午全烧了。” 温明花并没有给满妮带口粮，因为郭明峰来得急也走得急，她也没来得及准备其他的，只给带了一斤多家里买来准备自己吃的肉。 温荷花心里叹气，家里也有一个月没吃上肉了，他们大人还好，孩子是真馋了。 倒不是她不给买，但一来是因为这段时间农忙，他们确实没有时间去公社买肉，二来也是最近的肉少，几乎等不到他们乡下人去买就已经没了。 所以不说几个小的，就是家里大人也都馋得很，不然温荷花能让一锅全烧了？ “诶！妈，那我做个苦瓜炒肉，一个黄瓜炒肉？” 家里的苦瓜还是头一茬，数量少，黄瓜倒是多一些，这两样除了留下他们自己家里够一顿的，其他的，郭明峰接满妮的时候，已经全带给了温明花家。 温荷花点头： “再烧个丝瓜蛋汤，中午吃顿干的。” 其实他们家比起别家来，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中午这顿，就算不是农忙，也多是吃的干饭，但满妮没在的时候，不过是炒点素菜和咸菜而已。 想到这里，温荷花就看了一眼满妮白胖的脸颊，她不由露出个笑来： “可别满妮住一段时间给养瘦了。” 这白白胖胖的，也不知道她妹子花了多大的心思？ 满妮跟着她笑： “我不挑嘴。” 在家里也不是顿顿都有肉，厨艺好的温明花也不是顿顿都会做饭，大多时候还是她三个哥哥姐姐。 他们做的饭菜，可一点比不上他们妈做的味道好，但满妮还是每顿都会认真吃饱。 在她看来，只要能吃的，能让她吃饱的，她就不会亏了肚子，因为她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她挑剔的条件。 等后面国家的变化越大，越富裕，人们的条件越好，吃的东西丰富起来，才是她大吃大喝并且挑剔的时候。 想到那时候，满妮的眼里就露出期待，嗯，先定个小目标，成年之后第一件事，先是吃遍京市周边的好吃的。 温荷花可不知道满妮这会儿已经想到十年后的事情了，她在心里做着计划，看家里种的蔬菜可以怎么换着花样的做。 送走满妮的温明花还在担忧来了郭家的满妮，会不会不适应郭家这边的夏天，却不知道，满妮在郭家也是团宠的存在。 吃过午饭，家里的大人跟半大的小子该下地就下地去了，留下温荷花带着满妮跟郭明海家的小儿子去了后山半腰。 “这边有野果子，满妮呐，你可以和那些孩子去摘着玩儿，可以吃，但别吃太多。” 温荷花指了指山脚下那几颗长着红色果子的小树，接着让满妮跟不到三岁的小侄儿玩着，她自己则下了地，跟已经在地里劳作的女人们快速地翻着红薯藤，一边还要拔着地里的草。 第79章 玩疯了！ “荷花呀，你这小侄女是要在你们家常住？” 一个看着六十多，牙掉了一半的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满妮，语气有些不屑地问温荷花。 温荷花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满妮呢，先是新奇地看了一眼这块她觉得很大块的红薯地，见十多个中老年女人正双手快速地翻着红薯藤，接着就将目光移到温荷花说的野果子树那边。 那边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围在树下，他们的年龄，看着跟满妮的大小差不多，当然也有比满妮牵着的小侄儿年纪更小的。 她想了想，还是牵着小侄儿往那边走去。 还没到近前，就有个孩子认出她： “满妮姐姐。” 被叫姐姐，还是满妮来这边的第一次，她不由地就露出笑来，手也伸向自己的衣兜。 临来大湾村的时候，温明花有给她带水果糖，不多，就是一大把的样子，因为知道满妮在换牙，吃糖有分寸，也只叮嘱了一句别放太久就没再多说。 满妮呢，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吃水果糖，到了郭家之后，她就将糖分给了郭家的几个孩子，兜里还剩的这几颗，都是温荷花强硬给她塞的。 这时候她就摸了三颗出来，六个孩子，一人让他们分半颗。 这还是她跟温荷花学的，她也看习惯他们拿着一颗糖一人咬去一半的吃法，虽然她自己并不能接受。 有了糖，再加上都是小孩子，倒是很快地就打成了一片。 满妮看着他们将树枝压下来，又看着他们将树上一颗一颗的果子摘下来，她好奇地捏了一颗尝。 “呸呸。” 这也太酸了，怎么能吃得下去？ 她看着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嘴里的口水直往外冒，酸的！ 再低头看身边的小侄儿，也是吃得口水直流还不舍得将手里的果子扔了，她不由地觉得牙更酸。 她看了一眼被几个孩子扔到地上的野果子，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温荷花下工的时候带点回去。 一时间，这些孩子又往地头跑，满妮被另一个小姑娘拉着： “满妮姐姐，我们去摘花。” 她指了指野果树下面那一簇开得正艳的不知名的野花，满妮不认识，但的确很好看。 可能是女孩子天生就喜欢这些吧，她跟着往下走了几步，但略微陡峭的山坡还是让满妮驻足。 “会摔倒。” 山坡下面可还有条小山沟，要是掉下去可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干净的小碎花衬衣和青色的长裤，可不舍得弄脏了。 小姑娘略带羡慕的眼神看了一眼满妮， “那我去给你摘。” 说完也不等满妮回应，人往后一倾，双手朝后一撑地，双脚就朝前挪动，几乎是在满妮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下到下面那簇野花旁边。 满妮眨眨眼，看着她丝毫没弄脏的衣服裤子，有点明白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自己白嫩的双手，咬了咬唇，也学着小姑娘刚刚的动作，准备滑下山坡去。 只是她的双手力量不够，手刚刚撑地，屁股也坐了下去，加上山坡上小草和小石头土块扎得她的手掌也刺疼，她又只得站了起来，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又跟着滑下去的几个孩子。 心里叹气，对自己的身体带着点失望，下一刻，眼前就出现一束艳丽的野花。 满妮抬眼，是刚刚那个小姑娘，正满脸的笑看着满妮： “满妮姐姐，给。” 小姑娘的脸有点花了，但丝毫不影响她笑里带着的满足和炫耀： “你喜欢我给你摘。” “嗯，满妮姐姐，我也给你摘。” 几乎是在同时，其他几个孩子也爬了上来。 满妮咧开嘴朝他们笑着点头， “我跟你们一起。” 她也想跟他们一起，体验不一样的小时候。 于是，接下来的时候，满妮真的开始跟着他们一起，不是学着爬树，就是跟着下河，或是跑着跳着笑闹着捉迷藏。 乡下地方的捉迷藏，可比在城里的时候好玩多了，什么大树背后，院墙的转角，门后面，甚至是之前满妮担心会有蛇的草垛子里 玩疯了！ 不过三四天的功夫，温荷花就看着她的脸发愁： “这要是回去，你妈准以为我带你去逃荒了。” 满妮被她的话逗笑，却没在意，接下来还是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满妮，满妮！” 这天下午，满妮正在炕上睡得正熟，就被这几天玩得很好的小姑娘叫醒： “满妮，去不去？” 揉着惺忪的眼，满妮疑惑地看她： “去哪儿？” “我哥他们要去大堰塘抓鱼。” 这姑娘的哥哥有好几个，这时候她提起的，肯定是只比她们大几岁的最小的哥哥。 满妮摇头， “不能去，会淹死人。” 她去年的时候就听家里的侄儿说过，大堰塘靠近大河，没有大人带着，他们小孩子可不能去的。 小姑娘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见满妮伸出手，赶紧放下： “我大哥他们去。” 这倒是意外，不是他们小孩子自己去吗？ “满妮，醒了没？醒了快起床，我们下塘抓鱼去。” 郭明海的声音传来，人也进了屋里，满妮见他只穿着短打，意识到今天下午的抓鱼应该是个大活动， “要去。” 也不等郭明海伸手抱她，二话不说就爬下炕，自己穿上凉鞋牵着小姑娘的手就往外跑。 “满妮，你先吃点东西。” 温荷花在后面喊，满妮跟家里两个最小的孙子，下午午睡起来，是要喝小半碗奶粉的。 满妮脚下没停，朝后摆手： “我不饿。” 还没见过抓鱼呢，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了。 温荷花摇头，喊郭明海跟家里几个准备下塘的小子： “都看着点满妮。” 几个小子忙点头，跟在满妮两个小姑娘身后，朝大堰塘方向走去。 满妮和那个小姑娘已经到了大堰塘，满妮满脸的好奇，这是整个村的人都来了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先前也没听说要抓鱼呀？ 会水的男女老少，几乎是下饺子一样下了堰塘，满妮这些孩子，只能在旁边呐喊助威，却一点不减热情。 满妮脸上带着激动，跟着不停地拍手，或是指着堰塘里跳出来的鱼大喊： “那里那里，好大的鱼！” 第80章 跟村里的皮小子有什么两样？ 有人拿了渔网过来，也有人拿来很多木桶木盆。 满妮还见到，旁边还有要用到的大称。 这时候，不会水的女人里，有将自家孩子放到桶里，用大称过称的。 满妮惊讶极了，尤其是还有更省事的，直接让孩子双手抓着大称的秤钩过称的。 “满妮，快过来，我们给你称称，看你来了这些天，你大姨给你养瘦了没有？” 满妮眨眨眼，脚下没动。 她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妈给量过的，她七岁，将将一米二的身高，五十四斤，她妈当时特别骄傲，说养了一年，终于让她的身高体重标准了。 那边的人还在喊她，有人拉了拉喊她那个女人的袖子： “你不知道这丫头是傻子吗？” 别看声音小，满妮还是听见了。 “……” 这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不知道人家现在是个正常的孩子？ “满妮，四嫂带你过去？” 是郭明晓的妻子，她从满妮身后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大的木桶。 满妮抬头，笑着喊了声四嫂： “我不去，我大姨说，那是给猪过称用的。” 温荷花确实是在过年那会儿说过，她也见过，那杆大称，当时就是给猪过称用的。 “……” 郭四嫂一时失语，她不知道要怎么跟满妮解释，那杆称，可不只是给猪过称用，其他很多时候也能用到，比如等会儿，堰塘里的鱼全都网起来。 满妮显然也想到了，不过她只是笑笑，她又不傻，会过去让那群女人笑话她？ 与其过去让一群女人笑话，不如跟这群没什么心机的孩子玩儿，多自在。 郭四嫂见她确实没有过去的意思，就伸手摸摸她的头： “那你小心点，别靠水边太近。” 今天在这边的大人多，倒是没什么危险，夏天也不用担心会受凉，但满妮毕竟是城里的孩子，她也是怕她掉进水里给吓着。 满妮点头，目送她走过去，这才继续看向堰塘里已经拉着渔网朝岸边走的人们。 其实，这个时候的满妮，是有点奇怪的，怎么会是七月底起鱼，因为在她所知道的有限的知识里，不应该是冬季年前的那段时间吗？ 热闹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也是人多力量大，天刚擦黑的时候，堰塘里的鱼就全都被起了出来。 大个的鱼，被村里过了称，然后送到县城，满妮听她大姨说，这也可以换回钱票，然后等秋收结束之后，按各家的工分再分给村民们。 剩下的小一点的鱼，家家户户也都按人头分了不少，也是这时候，满妮才知道，为什么会在七月底就清空了堰塘。 原来是因为上游南方进入汛期，他们这边处于下游，水库很快就会泄洪，而一旦泄洪，他们村靠近大河的这个鱼塘里的鱼就会保不住。 知道了原因，满妮也更加明白这个年代农民的不易，他们真的是在靠天吃饭。 …… 泄洪说来就来，也就在第二天下午，她大姨父跟着村里的壮劳力们，再次去检查过水渠之后，洪水就如同巨兽一般倾泻而下。 那景象，让远远看去的满妮觉得壮观的同时，也不由心悸， “会淹死人吗？” 大河里的水位看着上涨，浑浊的水流带着能冲断岸边树枝的巨浪冲过去，一浪接着一浪。 “不会，泄洪都会提前通知的。” 温荷花并没有告诉满妮，就算提前通知，也会有不听话的村民拒绝迁移。 她也没告诉满妮，这次泄洪，他们这边没有遇上大雨暴雨，要是遇到大雨或是暴雨，就算村民们提前得到通知迁移，也可能会发生被洪水冲走的意外。 满妮显然并不知道这些，在听见温荷花的话之后，虽然她的心里还跳得厉害，却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泄洪之后，水位在满妮离开大湾村回家之前，都还没有回到原位，她在大湾村剩下的这些日子，却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跟着村里的孩子们疯玩。 下小河沟这边抓螃蟹，田间捉泥鳅已经成了他们这群孩子的保留节目，几乎是每隔两天，他们就会去趟小河沟。 岸边的草丛里，野鸭子的窝也跟着遭了殃，每天下午，满妮跟郭家两个小侄儿回郭家的时候，也会带上她这天的收获。 不是被草绳栓住钳子的螃蟹，就是小桶里装的几条肥嫩的泥鳅或黄鳝，要不就是分到她手里的两三颗野鸭蛋。 每到这时候，温荷花看着她满身脏兮兮的泥水就会发笑： “真该让你妈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跟村里的皮小子有什么两样？ 不过看着满妮满身的朝气，温荷花却也觉得自豪极了，满妮来了这边，伙食肯定是比不上家里，但她却一定比在家里的时候玩得开心。 满妮的确玩得开心，要不是在来大湾村之前答应过温明花八月中旬必须回去，她是真想待到开学前的。 照例是郭明峰送的满妮，回家的满妮，自然还带上了她最近两天的收获，两斤多的黄鳝和泥鳅，以及十来颗野鸡蛋。 对于野鸡蛋，温明花不意外，但看着满妮神色自如地从桶里抓出来黄鳝和泥鳅跟她炫耀，她是真想惊叫出声了。 天知道，她温明花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诸如泥鳅黄鳝这样的软骨动物，她压抑着喉咙里的痒意， “满，满妮，这些都是你自己抓的？” 天啦，她娇娇软软的小女儿，不过是去乡下待了一个月，怎么连泥鳅黄鳝都不怕了？ 满妮抬头，看出来温明花眼里带出的怯意和嫌弃，她眨眨眼： “喊大伯母做？” 既然她妈怕，那杨满春肯定也没指望，不如拿去她大伯母家，让她大伯母看看能不能做。 至于扔掉，满妮可没想过。 这可是自己这几天的收获，就想着带回来给温明花看看的，再说，她也想吃爆炒鳝丝和泥鳅了。 在大湾村的时候，她大姨做出来的，她虽然也吃，但那味道并不怎么好，她还是更惦记温明花的做法。 谁让温明花是来自信息爆炸的现代，也更懂得吃呢？ 第81章 花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温明花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拿去赵冬菊做的话，真的拿过去，这点肉菜，那一大家子人也不够， “建民，会杀吗？” 记忆中，这孩子小时候也抓过黄鳝泥鳅的，跟他大哥一起。 杨建民点头，他跟他大哥一起，连菜花蛇都杀过，黄鳝算什么？ 于是，他喊了杨建平，兄弟俩找了根长钉，拿了张木凳，又拿了盆和一把小刀就去了井边。 满妮之前已经见郭明峰杀过，并不好奇，杨满春却上前去看了，然后就白着脸回来， “我一会儿怕是吃不下了。” 温明花根本看都没去看，还不时在家门口喊杨建民收拾得干净一点。 等杨建民杀好端回厨房，她依然没去看一眼，只口头上叮嘱杨建民，按什么样给切出来，包括所有的调料配料。 再之后，她才进了厨房起锅烧油，用最快的速度爆炒了鳝丝出来。 至于泥鳅，温明花则让继续养着吐沙， “魏泽云跟黄筱筱不是说开学前的周末会来家里，到时候炖个豆腐汤招待他们。” 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了，省得到时候再多费心思准备别的菜。 满妮勾了勾唇，她倒是已经忘记魏泽云之前说的了， “好，还有果酱。” 果酱是满妮在大湾村摘的野果子，原本温荷花是看几个孩子嫌酸都不吃，想扔掉的，满妮顺口提了一句果酱不酸，她就用一斤多的白砂糖给做成了果酱。 当时，她两个表嫂都心疼的嘴角直抽搐，后来做好，她大姨就给一家分了一罐，吃着确实不酸，她们才没开口说什么。 满妮其实也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奈何她现在正在换牙，想吃都不能多吃，只能眼睁睁看着。 温明花捏了捏她晒得黢黑的小脸： “你这是逃难回来的吧？都是怎么玩的，怎么就晒成这样了？” 这得花多长时间才能白回来？ 好在满妮的脸并没有晒伤，小孩子的恢复功能也强大，开学不到一个月时间，满妮又变得白白胖胖。 当然这是后话。 还没开学之前的这个周末，一大早的，魏泽云就已经到了杨家。 黄筱筱晚一点，不过到的时候也才八点多。 两人跟满妮的情况差不多，都晒得黑了一圈，三个小孩互相看看，然后不约而同指着对方说了一句： “黑炭头。” 这个词语，还是上学期的时候，他们见到重新返回学校、整个人黑得不像话的王国庆时，听同学喊出来的，他们自然也学会了这个词，这时候看到同样晒黑的小伙伴，也就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满妮跟黄筱筱捂着嘴笑，两人手牵着手，率先进了房间，然后头碰着头的诉说着两人离别之后发生的事。 黄筱筱放假之后，是被她舅舅送去了她爸爸妈妈那边，回来的时候给满妮带了不少东北的东西。 魏泽云呢，则是跟着他奶奶回了老家，跟黄筱筱不一样的，是他没给满妮带什么吃的： “我奶可抠了，我带什么她都不允许。” 他没说的是，他奶总说满妮一家是看他们家里条件好，才想着跟他成为好朋友，就是为了蹭他们家的吃喝。 他心里其实知道，满妮和她的家人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人微言轻，他妈也做不了他奶的主，于是只能给他偷偷地拿了点巧克力过来。 满妮倒是不在意她的两个朋友有没有给她带礼物，就像她自己，不也没给他们准备吗？ “没关系，等我们长大了，自己挣钱花的时候，可以给对方买很多礼物。” 魏泽云立刻就点头： “我有钱，压岁钱。” 说着就从兜里摸了两块钱来，他递给温明花： “婶婶，我没带口粮，这个给你。” “……” 这是怎么说的，已经很久没提口粮的事了，怎么又提起这茬？ “不用，你们才多大，能吃多少？” 也就是这一两年的功夫，等她开始大展拳脚的挣钱，她更不在意他们吃的这点，因为他们回报给她的，是她花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想到这里，温明花看了一眼跟黄筱筱说话的满妮，眼里露出笑意， “你们要是喜欢，每天来家里都行。” 院子里不是没有跟满妮大小差不多的，但都是男孩子不说，他们也确实跟满妮玩不到一块，就像是刘三姐家的大孙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满妮是真的从没跟那孩子单独玩过，包括已经搬走的陈桂香的小儿子。 …… 满妮人生中的第一个暑假，到此完美收官，当然，她跟后世那些临近假期结束才补作业的孩子不一样，她是一边玩，一边也有认真完成提前分配到当天的作业。 那定力和认真坚持的态度，让同样在上小学的郭家小三和小四，在暑假期间挨了好几顿他们爸的胖揍，说他们明明比满妮还大，怎么就比不上满妮的一半。 这让满妮怎么说，毕竟比起他们兄弟俩，她可不算真的小孩，于是只能在他们挨过揍之后，悄悄地塞上几颗糖以示安慰。 满妮开学后不久，全国各地的喇叭，播放了一则重大的、关乎很多人命运的消息： 高考恢复了！ 所有有资格参考的男女青年都沸腾了。 也是这时候，大院里几家有高中生的人家，家里便开始人来人往，不是上门借资料的，就是求教各种问题的。 温明花烦不胜烦，但也很无奈，因为这种时候，她根本说不出也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毕竟都是附近厂里的人家，又在一个院子住了好些年。 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些人的上门，影响家里三个大的学习复习吧? 于是她让温建平将自己的笔记拿出来，就放在家门口，有上门要资料的，自己抄去。 其他的像是问问题的，也简单，抄杨建平的笔记是无偿的，但每个抄题的人，也都有义务替人解答一个问题，当然，抄题的人也可以将自己的疑问选一个留下来。 至于说要都是不会的，那也没办法，谁让杨建平本身都才上高二呢，不会也很正常。 就这样，家里总算是相对安静了一些，杨建民和杨满春兄妹的复习，也就没有太过扎眼。 第82章 不一样的思路 眨眼间，进入深冬，再有一个星期，就是七七年的十二月底，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高考，杨建民三兄妹的复习也进入冲刺阶段。 三兄妹越发紧张起来，连晚上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三四个小时。 温明花看着不像话，也担心这样熬下去，不到考试，人就会坚持不住， “你们在紧张个什么？杨建民杨满春你们俩是有工作的人，就算考不上，你们还能回去继续上班。” 她又看向杨建平，一把抢了他手里的笔： “还有你，杨建平，你才十六岁，原本就还没毕业，你急个啥？这次考不上，不还有下次？” 她上辈子高考也没紧张成这样啊？ 好吧，她知道这两者没法比， “都睡觉去，从现在开始，晚上十一点必须睡觉，早上起来先去跑步锻炼，回来才准拿书本。” 兄妹三人见着温明花的黑脸，尽管心里还是不情愿，却也只好各回各屋。 接下来这个星期，温明花又将家里的家务全都扔给他们，也算适当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都到这时候了，你们该复习的也都复习过，还不如放开心思。” 杨建民三兄妹互相对视一眼，又吸了口气，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妈说的是对的。 调整好心态，高考的时间也到了。 再次检查了准考证以及需要用到的文具，三兄妹被温明花送进考场。 …… 两天紧张的考试之后，三兄妹回到家就倒头大睡，丝毫不知道他们三兄妹一同去参加高考引起了多大的震动。 “明花呀，你家建民工作的好好的，怎么想着又去参加高考？” 这是羡慕杨建民本身就有工作，觉得杨建民去参加高考就是占用别人名额的，话里话外都在说杨建民没一点奉献精神。 “明花，满春是个姑娘家，本身也是高中毕业，你咋还让她参加高考？” 这是重男轻女，女儿当草的人家问的，丝毫不记得问话的自己就是她心里嫌弃的赔钱货。 “建平不是才高二吗，怎么也跟着参加高考了？” 这是认为杨建平觉得高考容易，不过还没高中毕业，就敢跟着参加高考的人问的，她的问题里也饱含着杨建平根本没有考上大学能力的语气。 温明花对于这些问题，都只笑笑应付过去，至于他们心里的想法，也通通都没当做一回事。 她想的是，自家这三个，要是比别人提前了大半年的时间都考不上，那她也没办法，顶多就是再安慰一下他们，今年考不上没关系，不还有明年后年吗？ 温明花的压力不大，加上她平时就跟三个孩子也是这样说的，所以杨建民三兄弟也跟着这样想，这就导致，三兄妹睡醒一觉之后仍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别人看见，就又有话说了，不是这个问温明花，是不是都没希望，考得不好？ 就是那个拦着下班的杨建民兄妹安慰： 你们考不上也没关系，反正工作也在呢。 还有人旁敲侧击地讽刺，问温明花，要是这俩孩子都考上了，他们的工作怎么办？ 温明花还能怎么办，杨满春的临时工不说了，就是换出去，也就是两三百块钱的样子，杨建民的正式工好一点，估计能换个六百块。 但是这两份工作，温明花心里都有了安排的对象，所以对于这些明面上真心来问，心底里带着讽刺的人家，她是都一口回绝了： “我们家建民跟满春也就是去试试，没想到能考上，所以他们的工作，自然是他们自己的。” 回过头，温明花就让杨建民兄弟跑了一趟大湾村， “去悄悄问你大姨，郭家那边，没有参加高考的，有没有想要工作的年轻人。” 郭家人这些年对温荷花也是真不错，看在温荷花的面子上，如果杨建民兄妹俩真考上了大学，那这两份工作，她换给郭家人，也算是替温荷花做脸。 兄弟俩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同时来的，还有郭明峰载着的温荷花。 温荷花激动地不行，一到家就拉住温明花的手： “明花呀，你有把握建民三兄妹都能考上？” “……” 温明花扶额：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他们能不能考上，我怎么知道。” 她之所以让杨建民去问问她，不过是想早做准备而已，一旦这三兄妹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他们事先说好的事，立刻就去办手续，以免迟则生变。 毕竟，杨家这边，虽然杨建民兄妹大伯家的儿女都有了工作，可还有别的没出五服的近亲在的。 到时候都来找到她，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将工作换给郭家？ 温荷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件傻事，她讪讪一笑， “我还说呢，成平也参加了，他自己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温明花点头，将她拉进屋里，顺便也让家里的三个孩子一起： “都来听听，我也是最近瞎琢磨的，你们看看有没有道理。”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报考，都是高考分数还没出来就开始了，最多也就是知道学校的录取分数线， “我是觉得，按照你们自己的估分，往下压十分左右的样子，再根据学校给出来的分数线选择。” 她告诉他们，这是稳妥的办法，当然，第一志愿肯定是会选择没多大把握，也是最想去的学校冲一冲。 如果是像温荷花说的，像郭成平那样，对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的，那就选择专科学校，且是相对差一点的专科学校， “别人又不知道他上的是本科还是专科。” 反正对于很多外行来说，只要是大学，那就是顶顶厉害的。 “……” 内行人杨家三兄妹却不得不赞同温明花的这个说法，还别说，这还真是不一样的思路。 杨满春在三兄妹中是最没有信心的，这时听见温明花的话，立刻就恢复了自信： “那我选择专科，” 她看向自家二哥， “二哥，你帮我问问李老师，专科学校里，学什么专业是最容易的。” “……” 杨建民无语，还没估分呢，录取分数线也还没下来，急什么？ 第83章 我还年轻着呢 不过他也能理解自家妹子的心情，于是点头应下，反正离报考还有一些时间，一切都等录取分数出来再说。 温荷花心里也安定下来，不仅是她，就是先前忐忑不已的郭明峰也是，这时候有了温明花的定心丸，母子俩也终于有心情看向一旁安静的满妮了。 满妮朝他们笑笑，然后靠近温荷花怀里，糯糯地开口： “大姨，想你了。” 上辈子没有得到的母爱，这辈子她不仅在温明花身上得到了，她这大姨，也是真的把她当做亲女儿一样的在疼爱。 至于父爱，她大姨父对她倒是平常，她也能理解，毕竟不是亲女儿嘛。 但是郭明峰给她的感觉，就是她曾经想要的父亲的感觉，所以私心里，她其实是把郭明峰当做父亲一样在对待。 郭明峰呢，别看他把满妮喊妹妹，但他对满妮，又何尝不是当做女儿在疼爱。 其实满妮不知道，郭明峰私下里跟他媳妇儿，已经不止一次用羡慕的口吻说出，要是他们夫妻有一个像满妮这样的闺女该有多好的话。 这话，也被他媳妇儿当做玩笑话一般，说给温荷花听过。 温荷花不想要孙女吗，她想得很，不过她也知道，大儿媳妇年龄大了，再加上之前生小四的时候就伤了身子，所以她只能安慰： “过几年，等成平结了婚，让他给咱家生个孙女，到时候，咱们捧在手心里疼。” 想到这，温荷花不由地又用脸贴贴满妮的： “诶，大姨也想满妮了。” 满妮笑眯眯地亲了亲温荷花的脸，换来温荷花满脸的褶子，搂着满妮不停地心啊肝的喊。 杨满春轻轻的嘟哝了一句“马屁精”，谁曾想离她最近的郭明峰居然就听见了，他只抬眼扫了一眼杨满春，杨满春就立刻红了脸。 她不由地往温明花身后退了一步，真是奇了怪了，她又没说什么，她明峰大哥干嘛瞪她？ 一家人说了半天话，温明花这才问起之前让杨建民兄弟带去的问题： “我是想着，先把这事情定下来。” 她看了一眼郭明峰，之前倒是没想过她姐的两个儿子， “姐，这工作，明峰跟明海兄弟俩要不，正好他们俩一人一个。” 杨满春那个虽然是临时工，但也不是不能操作成正式工，毕竟有工作还去参加高考的，可不止杨建民他们兄妹。 要！ 咋能不要？ 不过还没等温明花说什么，郭明峰立刻就摇头了： “小姨，两份工作给明海和他媳妇儿。” 他见温明花惊讶地看他，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温荷花： “我妈跟我爸，岁数都不小了，我跟明海，兄弟俩最好只出来一个。” 他这话一出，温明花惊讶之余，又替自家姐姐高兴， “姐，你之前对明峰的心思没白费，这孩子孝顺。” 比她那继女孝顺多了。 温荷花也是先惊讶，惊讶过后就是欣慰： “这孩子，是孝顺。” 她脸上的褶子就没落下去过： “不过咱们家就你跟明海明溪三兄弟，明溪在部队家里不用管，你和明海却不能区别对待。” 温荷花知道，她妹子既然能说出将工作让出来的话，也对几个孩子报考的事情有了主张，那就说明，这俩孩子考上的希望很大。 她笑着拍了拍温明花的手： “明花，要是建民兄妹都考上了，那这两份工作，我做主，满春那工作，就给明海，建民的，就给明峰。” 她伸手阻止郭明峰又要开口的话： “明海比你年轻，到时候咱们再想想办法，给他媳妇儿也找份临时工。” 这也是她的私心，家里是有两个儿子，但郭明峰不是亲生的，儿媳妇更不是。 可既然他有这个孝心，那她这个妈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对他再好点。 九十九步都走了，剩这最后一哆嗦，又能有什么影响？ 况且她是知道自家妹子的本事的，到时候请她帮帮忙，帮忙打听一下别的工作，让明海夫妻都能进城。 这样总比现在就让他们夫妻都进城，而给老大夫妻心里留下她只疼亲生儿子的疙瘩来得好。 郭明峰还想摇头拒绝，温明花就接口道： “不止明海夫妻，以后有机会，把明峰媳妇也弄进城来。” 不说工作不工作的话，再过一两年，不用工作她就能将郭明峰媳妇弄进城里。 温明花这话一出，温荷花心里是更高兴，她就知道，她这妹子怕是早就有了主张： “明峰，你们夫妻以后孝不孝顺我没关系，对你们小姨，却是要拿出十分孝心的。” 郭明峰心里对于能进城工作，还是夫妻俩一起，自然也是激动的，他立刻点头： “妈，你这是说啥？你和小姨，我们都要孝顺。” 这是他心里话，他这个妈虽然是后妈，但她对他跟他妹妹，却比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这几年，他妹妹因为婆家的关系，跟他妈走得越来越远，说实话，他看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当年，温荷花嫁到郭家之前，其实有好几个给他爸做媒的，但不知道他爸怎么选的，选了温荷花这个才十七岁，家里还有负担也没嫁过人的大姑娘。 那时候他们兄妹虽然还小，却也不是不记事，温荷花嫁到他们家时，对他们兄妹，是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一点嫌弃，她也不像他们私底下听过的后妈，会打骂他们或者不给他们吃饱。 后来，他们兄妹甚至还都被送去学校念书，虽然他比起他妹妹来，并没有学习的天赋，但至少他不像别的有后妈的孩子成了睁眼瞎。 再后来他成年，他妈又给他娶了个会持家会疼男人的好媳妇，所以对于他这个后妈，他是真的从心底里愿意孝顺她。 至于温明花，这个比他只大六七岁的小姨，他也是真的打从心底里尊敬她的， “妈，你放心，在我心里，小姨跟你是一样的。” 不提温荷花听见郭明峰的话怎么想，温明花听着却是有点感动，也有点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姐，你可真是，我还没到老得动不了的时候，我还年轻着呢，不用明峰孝顺。” 杨建民几兄妹包括满妮都点头： “妈妈有我。” 第84章 能不指望她？ 满妮的话，瞬间逗笑了温荷花， “那满妮要孝顺大姨吗？” 见满妮连考虑都没有的直点头，惹得温荷花一个劲儿地拿脸蹭她： “诶哟，真是可人疼的好丫头。” 温明花拿手指点了点满妮的额头： “就会哄人，是不是有了大姨就不要妈妈了？” “……” 行吧，这一年多，满妮已经习惯了大人逗她的时候，让她选谁不选谁了， “两个都要。” 选什么选，她两个都要。 她可是记得后世有句话说的就是这样。 “……” 温明花先是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她也想起那句“成年人的选择就是全都要”的话来。 温荷花不知道温明花在笑什么，只以为她是高兴，也跟着笑。 满妮不一样，她是心虚，刚刚那句话一落，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温明花的脸，生怕她看出她的不对来。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她的马甲都还好好地捂着的，她也没有要将自己马甲暴露的意思。 因为她怕，怕她好不容易享有的亲情，会因为她的暴露而失去。 眼里不由地闪出泪花，满妮从温荷花怀里出来，靠近温明花： “妈妈。” 语气里带着点失落，也有一丝小心翼翼。 温明花伸手将她抱起，亲了亲她又恢复白嫩的小脸： “嗯，妈妈也是，有满妮就够了。” “……” 身旁站着的三个好大儿，皆是一脸的无语，这是又将他们忽视了一个彻底？ 而杨建民跟杨满春心里的压力也更大，他们妈这就早早地将他们的工作给换出去，要是他们没考上，可咋整？ …… 是呢，可咋整？ 赵冬菊在温荷花母子离开的第二天下午也来找到温明花，提起的就是自家上半年刚娶的小儿媳妇， “这还怀着孕呢，她就一定要去参加高考，她就不想想，要是考上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温明花心里叹气，因为这个侄儿媳妇的事情，她想到了下乡的知青们，又该是有多少会丢下妻儿或者丈夫子女回城的？ 又有多少女人因为怀着孕，不能不要孩子而失去了高考的机会？ “她不是已经七个月了吗？等生了之后，正好学校也开学了，应该不会耽误她去学校报道。” “……” 赵冬菊看了一眼温明花， “她去上学了，孩子才多大，她是孩子妈，奶也不喂了？” 就算是指望她带孩子，那喂奶这事总省不了的吧？ 温明花还能说什么，作为女人，她心里其实是赞成杨保平媳妇儿去参加高考的，可她能说吗，能说她丢下孩子去上学这件事做得对？ 换成是杨建国三兄弟中有一个的媳妇儿，也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离家，她的想法也肯定会改变。 所以她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那怎么办？” 总不能不要孩子吧，再说， “不是才刚考完试？” 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现在就急成这样。 赵冬菊叹气一声，她能不急吗，小两口为着这事，这段时间已经吵了不止一次。 她看着是真的又气又急，她就算要参加高考，那也注意一点肚子里的孩子，别一点顾忌都没有的又是熬夜又是早起的。 从知道高考恢复，她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学习复习，家里的活不干就算了，厂里的工作也不要了。 杨保平要是说一句让她该休息别看书了的话，她就能立刻跟杨保平吵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高考结束，她看着她的肚子实在是小的厉害，就提了一嘴让她去医院检查看看的话，结果她说什么，她说孩子没了更好。 “我是真怕，这才结婚多久，一年都不到呢。” 赵冬菊怕什么，怕小两口的日子过不下去，怕小两口一时冲动跑去离婚。 温明花也没想到，结婚时看着很恩爱的小夫妻，怎么会突然就成了要过不下去的样子。 赵冬菊显然也没指望温明花能给她出主意，她来找温明花，一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二是想问问杨建国的情况： “要是建国还没对象，我倒是觉得，那姑娘挺合适的。” 温明花不知道她说的那姑娘是谁，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再说： “建国有对象，上次写信回来，还跟我说，他们已经确定好婚期，等开年，要是他能请到假，就会带着他媳妇儿回来一趟。” 杨建国在上次探亲结束回部队之后，就跟他对象将结婚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只是这一年来，他们也确实太忙，才将婚期挪到了这段时间。 温明花也是上个月，又特意给杨建国寄了钱票，让他给置办聘礼，因为那小子上次走的时候，将她塞给他的钱票又留下了。 “真的，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建国一转眼就三十了，要我说，你和他爸早该操点心的，不然……” 她正想说不然怎么会让建国他爸连孙儿都没见到就没了的话，好在及时止住了话头。 她睨了一眼温明花的神色，看着没什么变化，心里才松口气，接着赶紧转移话题： “建国就要结婚，那建民呢？” 她看向杨建民： “这次高考有没有把握？你大哥不在，你就是家里的长子，建民啊，大伯母本不该说这话，但，” 她看了一眼温明花，有这么个万事不管的妈，她也是服气： “你结不结婚，其实跟你上不上大学没多大关系。” 杨建民笑着点头，觑了一眼她妈： “我知道，我要是真没考上，明年就处个对象结婚。” 温明花翻了个白眼，处对象也好，结婚也好，看她做什么： “那我还是希望你考上吧，我还年轻，并不急着带孙儿。” 杨建国那边不用提，就是结婚有了孩子，大概率也不会提出让她帮忙看孩子的话，毕竟她那准大儿媳妇的娘家就在军区。 可家里这两个儿子不一样，真要是结婚了，有了孩子能不指望她？ 想到带孩子，她就想起后世那些熊孩子，也想起院子里几个跟满妮大小差不多或者还小一点的，她摇了摇头，她宁愿花钱请人帮着带，她也不要自己带。 第85章 糟心 赵冬菊心里一窒，想说温明花都五十的人了，还年轻什么，可再仔细一看她这妯娌的脸， “你这一年多，是吃了什么？” 怎么男人不在了，反而看着比之前还要年轻，年轻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你这脸上擦了什么？” 赵冬菊拿手捏了捏温明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很是意外地看着温明花。 这又没打粉，怎么这脸的气色会这样好？ 温明花自己也摸了摸脸，心里有点得意，不亏她这一年多又是偷偷捡了中药调理，又是注意饮食和休息的， “还不是几个孩子，又是贴心地接手了家里的所有家务，又是每天逗我开心，生怕我累着或是心情不好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满面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家几个儿女， “连工资，都一分不少全给了我，就说让我随便花。这心情好了，可不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心情好的确是最重要的，但跟穿衣打扮也还是很有关系。 虽然这个年代的衣服颜色不多，但她还是摒弃了一身黑或者一身灰，而是上衣多穿了白色的衬衣或带点颜色的外套，亦或是带着点红色白色的内搭，这不就会更显年轻了么？ 她不知道，她眼里带着的炫耀，让赵冬菊心里更不舒坦，想着自己也就比温明花大了四五岁而已，以前两人的面相相差不大，可现在呢？ 站在一起，要说是母女两个，怕是也会有人信了。 温明花脸上的皱纹是少之又少，肤色也变得白里透红，气色好得跟个三十多岁的小媳妇似的，她呢？ 脸上的褶子自己都没眼看，肤色也不好，暗沉发黄，再看看两个人的手，自己的手不仅生了冻疮，还有因为天气干燥引起的皲裂。 温明花的呢，刚刚她说什么，家里的家务几个孩子都抢着做了，难怪她的手变得细腻白嫩。 又叹了口气，赵冬菊压下心里不舒坦的复杂心思， “你也该享享福，这样就很好。” 也清闲不了多久了，杨建国还好说，不在家里，杨建民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温明花忙碌的日子也会来的。 这时候的赵冬菊，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找温明花，还有第三件事，她打起精神又摸了摸满妮的头，这才怏怏地回了自己家。 温明花看着她离开，心里其实也在叹气，转头就看向自家的三个儿女： “看看，这就是当妈的，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下一代，人都成什么样了？”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眯着眼继续说道： “老娘以后可是要过清闲日子的，你们几兄妹，要是谁找的媳妇儿不像话，以后就别登老娘的门。还有你杨满春，” 她停顿了一下： “想好了才结婚，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别成天有的没的。” 要说起来，她这几个儿女，她最不放心的，也是杨满妮。 她挥挥手，满脸不耐烦， “滚滚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想着他们要结婚要生孩子让她带，她就觉得糟心。” “……” 三个好大儿好生无奈，这一年多，他们妈经常都会这样，说着说着就冲他们发火，关键是，他们还不知道这火是怎么来的。 满妮上前抓着温明花的手指， “妈，我们走，不看他们，糟心。” “……” 看吧，那儿还有个拱火的。 果不其然，这就又见着他们妈先是冲着他们横了一眼，接着抱起小女儿： “还是我的满妮最心疼妈妈。” 杨满春嘟囔着唇，很想上前将自家拱火的小妹拉下来打一顿屁股，又不敢， “臭丫头，妈妈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满妮才不管呢，反正现在，妈妈就是她一个人的： “我的妈妈。” 谁也别跟她抢。 温明花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脸才看向杨建民兄妹： “做饭去，还等着老娘伺候你们？” 刚刚才夸过他们，还不识趣的动作麻溜一点？ …… 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不急，高考的结果也还没出来，温明花心里有诸多打算，也因为时间还没到不得不先按捺下。 而远在西南军区的杨建国，终于在七八年元旦过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七八年元月四号这天，跟相恋三年的文工团演员舒羽领了结婚证。 当天下午，两人的合照，也随着杨建国的家信寄往京市。 “该把钱和票也给家里寄点的。” 在食堂办完简单又隆重的婚礼，小夫妻回到前段时间分到的两室一厅的住房，舒羽接过杨建国刚刚脱下的外套，随手搭在客厅的椅背上。 杨建国伸出手，将舒羽搂进怀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终于娶到你了。” 从认识，到相爱，再到结婚，两人其实已经经过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里，除了刚开始还没确定关系的两年，后面这三年，这姑娘每年都有用他的名义给家里寄两回东西。 他先前也不是没想过早点跟她领证结婚，但一来他心有顾忌，二来也确实是因为两人的工作都忙。 “暂时不用，你忘记我妈信里说的了，那是给你的彩礼。” “嗯，建国，我很开心。” 前所未有的开心，尤其是知道，他也是非常想娶她的时候，她心里的高兴和激动，让她还悄悄地在家里哭了一场。 杨建国低头，寻到他还不曾品尝过的香甜，无师自通地辗转碾磨，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困难，他才停下， “舒羽，我也很开心。” 能娶到心爱的姑娘，还是军区文工团最优秀的姑娘，他心里既满足又有说不出的得意。 只是想到这姑娘的母亲，杨建国的眼里还是暗了暗， “明天一早，我们回去看看爸妈？” 舒羽心里也叹气，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红着脸“嗯”了一声。 之前不知道，她公公婆婆居然在早几年就将给她的彩礼准备好了，所以接到她婆婆的信的时候，她是既羞涩又期待。 她也有已经结婚的朋友，可都没有像她婆婆这样的，离得老远还将给她的彩礼寄过来。 不仅如此，彩礼的金额也让她大吃一惊，要知道，她所参加过的朋友的婚礼，听说过的最高的彩礼也就是四百块钱，或者再加一张缝纫机票。 第86章 不要有女儿 但她婆婆呢，寄了八百块钱不说，还有一张缝纫机票和一张收音机票。 这样的彩礼，她拿回家之后，就连一直对杨建国不满意的她妈，当时都没了话说。 心爱的人就羞红着脸站在眼前，又成了名正言顺的妻子，杨建国不再忍耐，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卧室…… …… 一晃到了一月中旬，各大高校的录取分数线也终于出来，这天正是参加完高考的考生填报志愿的日子。 前几天估分的时候，杨家三兄妹估出来的分数都不低，再加上就填报志愿这事，杨建民特意去找了李老师夫妻帮忙给出建议，三兄妹倒是很快确定下来各自想要填报的学校。 除了杨满春选择的是京城师范大学，又填了一所专科学校兜底之外，杨建民跟杨建平兄弟俩选择的都是李老师爱人所在的京城大学。 也就是这时候，二进院的朱家，朱玉珍病了。 温明花听说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 “她病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建民也很无奈，谁知道吴二婶怎么回事，会在他下班路过他们家的时候拦住他，还让他去看看朱玉珍。 他不好拒绝，只能去他们家看了看，可看过之后呢，朱玉珍不还是没好起来？ “……” 温明花倒是知道，朱玉珍也参加了高考，但她却不知道朱玉珍生病的事， “很严重？” 温建民摇头，他没看出哪里严重，再说，那是人大姑娘的房间，他也不好多待，问了两句话之后就出来了。 温明花摇头叹气，心里倒是有了猜想， “行了，你别管了，你又不是大夫，你二婶子再要让你去看看什么的，你直接拒绝就是。” 转头她就喊杨满春， “你们小姐妹的，平时不也有在一起玩的吗，你去买点果子之类的，上门看看去。” 她给杨满春拿了钱票，叮嘱道： “别的也不要打听，只看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就好。” 杨满春点头，第二天中午下班就去了朱家，只是回来之后，脸色却不是很好： “是真病，但是……” 她也没想到，朱玉珍对她二哥，会这样痴情，不过是知道她二哥的成绩，可能真的会被录取，她就受了很大的打击。 “……” 温明花这下子是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你哥不喜欢她，不想跟她处对象，就算没考上大学，那也不会跟她处。她这是想干什么，用生病来威胁你哥？” 杨满春摇头，她怎么知道？ 她看见的，就是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温明花嗤笑， “敢拿生病的办法来威胁你哥，这样的儿媳妇儿，咱们家也不敢要。” 正要进门跟温明花说，他要不要再去看看的杨建民脚下一顿，接着脸色也难看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脚下一转去了朱家。 温明花不知道这回事，只是等她再看见朱玉珍的时候，是第二天， “玉珍，你这是好了？” 看着脸色是很不好，但倒是没看出来真就病得起不来床的地步。 朱玉珍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温明花，低头应了一声： “嗯，好多了。” 她咬着唇，像是想跟温明花说什么，温明花脚下却没停： “好了就好，大姑娘的，平时多吃点，可别跟满春一样生怕多吃一口长胖了。” 她跟这姑娘没什么话可说，也不想听她说什么，一句话说完，人也转过院角回了三进院。 在她知道这姑娘喜欢杨建民之前，她对她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但自从知道她的心思，加上她的做法，温明花心里，对这姑娘是真的一点好感都没了。 不过这也不是自家闺女，她不喜欢不看不打交道就是，也轮不到她说人姑娘的不是。 留在原地的朱玉珍心里既委屈又无奈，她生病，真的跟建民哥的关系不大，最主要还是她知道自己这次高考没了希望，可她妈就是不信，偏偏要让建民哥来看她一眼。 这还不算，她知道人家可能真的会考上大学，居然又提起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来。 她承认，她对建民哥的心思还没熄灭，但她也清楚，她跟建民哥的确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了。 不说别的，就说明花婶子对她的不喜，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作为当事人的她，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 所以在满春来看过她之后，她就已经打起精神，准备下床了，谁想到建民哥又再一次来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不值得，让她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能说什么，说自己不全是因为他？ 她算是明白了，就算她说出来，现在的杨建民跟明花婶子也不会相信的。 打起精神去上了班，回来就碰上明花婶子，她想解释的，可看着明花婶子眼里的不耐，她咽下了想要出口的话。 就这样吧，反正等建民哥离开家去了学校，他们见面的时间减少，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妈就不会再提起了。 可是，心里也是真的很难受！ 朱玉珍用手指揩了眼角浸出的眼泪，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转身进了屋。 …… 七八年年前的第一场雪之后，满妮放了寒假，郭明峰又送了一大筐子瓜果过来，准备再接满妮去家里住几天。 只是这次还不等温明花问她要不要去，她自己就拒绝了： “明年暑假来。” 冬天太冷了，虽然她大姨家有烧炕，但她还是觉得，大湾村比城里更冷。 再有，今年家里的情况不一样，她也很期待家里的哥哥姐姐们能快点收到录取通知书，所以她想在家里等，等那个让人激动的时刻到来。 郭明峰很遗憾，要知道，这次来城里接满妮，还是他媳妇儿最先提出来的，只是没想到满妮居然会不想去他们家了。 难不成是暑假的时候，家里几个小子欺负她了？ 带着温明花给准备的年货，郭明峰回家之后就将家里两个大点的小子叫到跟前，先是仔细询问过，确定他们没有欺负过满妮，这才放下心来。 “爸，我觉得，我们家还是不要有女儿吧。” 过完年就十六岁的郭成安想了想，还是这样说了一句。 第87章 最靓的崽 看看他们家稀罕女儿的样子，真要是有了女儿，他们这些儿子怕是连草都比不上了。 没见现在他们那比他们还小的小姨，在他们家有多受宠，就这还不是亲生的呢，那要是亲生的还了得？ 底下的几个弟弟不约而同的点头，连最小的不到四岁的小六也不例外，温荷花看得好笑： “放心，就算咱们家有了闺女，你们也很重要。” 几个小子立刻回头看她： “你们也不想想，要是真有了，那不是你们的妹妹，就是你们的闺女，你们还要负责带她玩儿或者养她长大，你们能不重要？” “……” 郭成平年纪大，反应也最快， “那我要是能早点结婚就早点。” 还是他来生闺女吧，到时候受全家宠爱的就是他闺女了。 只是刚说完，见到他奶一脸兴味，他脸腾地就火烧起来，哪成想亲弟弟也跟着接话： “你还要上大学呢，等大学毕业再找媳妇儿，那都是什么时候了？” 郭成安可不知道谦让二字怎么写，马上就十七岁的他也不管害羞不害羞，走到他奶面前，学着满妮的样子就拉着温荷花的手臂摇： “奶，我翻年十七了，也不是考大学的料，你看着找人给我介绍一个对象，我能比我哥早结婚，你也能早点抱上重孙女。” “……” 论脸皮厚，郭成平肯定是比不上自家亲兄弟的，但不妨碍他打击自家兄弟， “三婶不是怀上了吗？我估计，三婶就会给我们家生个小妹。” 温荷花先是拍了作怪的郭成安一巴掌，接着就附和大孙子的话： “对，你们三叔也说了，你们三婶这胎，极有可能是个姑娘。” 要说抱重孙女或者孙女，她还是更希望抱孙女，毕竟她都快六十的人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还能不能抱上重孙女？ 郭家的议论，温明花母子女几个可不知道。 因为这时候他们家，真的是喜事连连，哪还顾得上别人家里的事来。 “这是大嫂？看着比我大哥上次那张照片上的更好看。” 杨满春趴在她妈背后，满妮在她妈怀里，杨建民兄弟则站在旁边，眼睛却都落在温明花手里的照片上。 温明花笑着点头， “这是他们领了结婚证就去照的照片。” 能不好看吗？ 不仅人照照片的心情不一样，就连衣服也换成新嫁娘的衣服，再加上这张照片上的姑娘，一看就是化过妆的，自然比那张生活照好看多了。 杨满春眼里带着点羡慕， “妈，我们一家也去拍张照片吧。” 算下来，她都快三年没拍照片了。 温明花的手一顿，这事，她还真没想过。 抬眼一看，不仅两个儿子眼里跃跃欲试，就连最小的满妮，眼里也在放光。 “行，过年后吧，大年初一，正好咱们一家这些年也没出去走走看看，到时候咱们先去逛商场，再去拍照片，最后去爬爬长城。” 这个年代的长城，她还没见过，不说长城，就是后世那些比较出名的景点，她也打算这几年抽空去走走看看， “到时候再把我们拍的照片给你们大哥大嫂寄几张过去。” 杨满春最先点头， “妈，我要跟你单独照。” 她妈现在看着越来越年轻，要是化个妆，说是她姐姐怕是都会有人相信。 满妮见状，立刻抱着温明花的手臂： “我的妈妈，我跟妈妈照。” 杨满春气： “不能都单独照吗？不仅我，二哥还有建平，都要单独跟妈照。” 满妮又想朝她翻白眼，但她知道自己一翻白眼，准又破功，于是横了一眼杨满春， “哼！” 明明是她最喜欢跟她抢妈妈，偏偏还要带上两个哥哥。 拍照片的事刚刚确定下来，第二天，杨满春这姑娘就收到了来自京城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也是他们家住的这个大院里，将近十个参加了高考的年轻人中，第一个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可想而知，这在大院里造成了怎样的轰动。 不仅家里的门差点被挤破，就连到了院子外面，杨满春也是这一片最靓的崽。 温明花还好，家里包括满妮在内的兄弟姐妹也还好，就她自己，都收到通知书两三天了，还没回过神来， “我真的考上了？” 温明花看得好笑又心酸，还没上手拍她呢，满妮就狠狠拧了一下她的手背： “疼吗？” “……” 温明花都觉得疼，这小丫头，要不要再狠一点，她那哪里是拧，是在掐的好么？ 杨满春却没有在意，她这两天是真的感觉在做梦一样，因为她自己一直以为，她是家里三个参加高考的人中，最没有希望的。 谁知道，她居然会是第一个收到录取通知书的！ “疼。” 是真疼， “臭丫头，故意的吧？” 她看着自己已经泛红的手背，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满妮的屁股： “你的期末考试是不是也该出成绩了，当心考两个鸭蛋回来，到时候妈给你煮着吃。” 满妮撇嘴，不理她的讽刺，要是一二年级的考试她都考不好，那她真该再重新穿越一回了。 接着又过了两天，杨建民和杨建平兄弟俩的录取通知书，一起被送到。 在这之前，大院里也还有另一家的一个小伙子收到录取通知书，但都比不上温明花家这两个儿子同时收到录取通知书来得震撼。 整个大院里甚至附近几家厂子都轰动了，尤其是温明花所在的棉纺厂和杨建民所在的机械厂。 一家出一个大学生不稀罕，出两个也不算意外，但一下子出了三个，就是真的让人震惊了。 棉纺厂来了工会跟妇联的领导慰问，顺便还送上了给温明花和几个孩子的奖励，一人一个搪瓷缸子和自家厂里生产的毛巾。 机械厂作为杨建民工作的单位，送上的除了毛巾和暖水瓶之外，还另外送了五十块钱的奖金。 这还不算，接下来是街道办，何大姐代表妇联的同志，上门请温明花去礼堂做报告，让她告诉大家，她是怎样自强不息，在没有男人的情况下，还能培养出三个大学生的。 第88章 大哥莫说二哥 对于作报告这件事，温明花拒绝了，但也让三个孩子写了感谢信，不仅给了街道办一份，温明花所在的棉纺厂，和杨建民所在的机械厂，都给送了一份。 等三个孩子抓耳挠腮将三封写好的感谢信送出去，家里终于安静下来。 温明花松口气，总算消停了，不然的话，她都要考虑看看，要不要去她姐他们大湾村躲躲了。 杨家两个儿子考上大学，别人嘴里不过是说说酸话。 但杨满春也考上，不仅院子里几家参加了高考却没考上的、有女儿的人家心里羡慕嫉妒，就是已经搬出去的陈桂香，也特地回来说了好一阵的酸话。 陈桂香三嫁的男人家里，之前的媳妇就给生了三个女儿，生老三的时候还伤了身子再没怀过。 陈桂香带着最小的儿子嫁过去，算是进了福窝里。 她男人比她小一岁，对陈桂香却是真的很好，据她自己所说，那是将她含在了嘴里。 至于陈桂香的三个继女，除了最大的那个已经嫁人生子，两个小的一个才十九，一个才十三。 十九岁的二女儿，前两年就已经下乡，家里剩下的，就最小的那个。 她嫁过去之后，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是个好后妈，对着继女嘘寒问暖的，等见到自己男人好似并没有多关心女儿，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先是试探性的指使继女干活，渐渐地发展到将家里所有的家务全都撒手不管。 不仅如此，原本那孩子还上着初一的，可她说家里只有她男人一个人挣工资，养活一家人不容易，哪里供养得了两个孩子上学。 就这样，那孩子辍学回了家，去上学的，只剩下她儿子张铁牛，不，陈桂香改嫁之后，她儿子也由张姓改成了后嫁男人的李姓。 温明花看着陈桂香一只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一只手捏着瓜子，嘴里跟刘三姐说着话的同时，瓜子皮也不停从她嘴里喷出来。 “姑娘家的，上太多学也没啥用，不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她语气不屑，眼睛却往温明花这边瞄，见温明花只看着她，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明花呀，要我说，你就不该让你们家满春去上什么大学，你想想，她上完大学拍拍屁股嫁了人，你花那么些钱供出来能得什么好处？” 她将手里剩余的瓜子塞进衣兜里，拍了拍手： “还不如让她好好工作，你将她的工资捏到手里，给她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女婿，也能帮衬帮衬娘家。你说是吧，三姐？” 刘三姐尴尬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却也劝她： “才十三岁你就不让她上学了，那以后有个什么招工的，她不就去不了了？” 刚刚不是还说要捏着闺女的工资吗，那闺女不上班，她哪有工资可捏？ 陈桂香“嗨”了一声，挥挥手不在意地说道： “现在的工作哪里还有，我男人想给我打听个临时工，几个月了不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着她又叹气，说自己后悔当初将工作换给二儿子了，又说自己养了白眼狼，说好的换了工作之后，会每个月给她的养老钱她也没见到。 只是说这话时，她看向温明花的眼里带着一丝怨毒。 温明花见状冷笑，哪里不知道陈桂香还在记恨她没将工作换给她的事，她朝着陈桂香瞪了一眼，理都没理她。 至于她说的不该让杨满春上大学的话，她也是听过就忘。 本来，她让三个大的去考大学，就没指望他们能对她有所回报，她只是希望，他们将来能不拖她后腿就行。 刘三姐心里不是滋味的送走陈桂香，蹭到温明花跟前： “她咋变成这样了？” 以前也没看出来陈桂香会这样轻视女儿呀？ “你不记得她是怎么对她大儿媳妇的了？” 陈桂香的大儿媳妇，嫁给她大儿子之后，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她对着人家从来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陈桂香是在她大儿子跟大儿媳妇结婚之后嫁给张刀子的，那时候她大儿媳都不在她跟前了，她还时常对人家小夫妻指手画脚的。 生了孙女，没去照顾人家月子一天，反而四处说她大儿媳只会生出赔钱货。 就这样的婆婆，人家小夫妻能理她才怪？ 刘三姐叹了一声， “她也不容易。” 嫁了两个男人，两个男人都早早地离她而去， “你说她是不是克夫呀？” 刘三姐蓦地凑向温明花，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 温明花冷冷地嗤笑一声： “我男人也早早地没了！” 刘三姐一惊，立刻就想解释，温明花却直接转身进了屋。 这俩女人，大哥莫说二哥，都是重男轻女的货色。 陈桂香重男轻女，好在之前没有机会，毕竟她自己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小子，她对她大儿媳妇不好，人家离得不近，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就行。 刘三姐呢，四个孩子，老二是姑娘，但那年刚刚有了强制性规定，家家必须有一个下乡的青年，他们家就给唯一的女儿报了名。 当时那孩子也是将将满了十六岁，初中刚刚毕业。 这几年，她也没听刘三姐怎么提起过她那下乡的女儿，也没见她寄过任何东西，当然，她也没见她收到过她女儿寄的信或者东西。 摇摇头，温明花将思绪甩开，看着面前正一笔一划乖乖做着作业的满妮笑了笑， “乖宝，手冷不冷？” 一边问，她一边拿手探了探满妮的手，没觉得她的手凉，她又低头看了看满妮被薄被遮挡的双腿： “火笼里可还有热气？” 满妮点头，放下铅笔，将温明花冰凉的双手握在温暖的掌心里： “妈妈，暖暖。” 说完，她还朝着温明花的指尖哈了哈气。 温明花爱得不行，“吧唧”一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可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满妮眉眼弯弯，非常不客气地点头承认： “等我长大，变成大棉袄。” 她会很孝顺她这个妈妈的。 温明花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瞬间忘记了陈桂香跟刘三姐带给她的不快。 第89章 吃了它我不是就能变得更可爱？ 杨家三兄妹考上大学，被人羡慕嫉妒，杨建民跟杨满春的工作也被人惦记。 院子里的邻居们还算好打发，温明花跟杨建民厂里的工友也能拒绝，但上门的赵冬菊，却让温明花想要挠头： “嫂子，保平媳妇儿不是有工作的吗？” 赵冬菊捂着心口： “她是有，但她在高考前，就背着家里将工作让给她娘家兄弟了。” 说到这里，赵冬菊又揉了揉心口，这些天，真的是将她气狠了。 花了那么多的心力，没考上大学也就算了，可她怎么会在高考之前就将工作让给娘家兄弟？ 她怎么就不想想，自己要是没考上，又没了工作，以后咋办？ “……” 对于明显已经气狠的赵冬菊，温明花虽然心里不落忍，还是硬着心肠拒绝了， “嫂子，你来晚了，你知道前几天我姐家明峰来过的，那时候他就给我带了话，说建民兄妹要是考上，工作得给他们留着。” 赵冬菊一愣： “两份都要？” 见温明花点头，她皱着眉，一把抓住温明花的手： “你姐不就一个亲生的在家，不能只给他们家一份？明花，保平可也是你亲侄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脸上很是严肃。 温明花收回手，不着痕迹地伸到后面，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被捏疼的手腕， “嫂子，那不行，我之前就已经答应了。” 赵冬菊的话让她她心里不耐，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保平媳妇不也是高考之前就将工作换出去了，我们家之前也早就说好，但两个孩子当时不大自信，也就多留了一段时间。” 说完，她也不想再看赵冬菊难看的脸色，转头问杨满春： “我不是让你煮饭，你又躲懒让你二哥去了是吧？” 杨满春立刻往厨房走： “我是过来拿米的。” 家里多余的米，都被她妈放在进门的柜子里，刚刚她看厨房的不够一顿了，又听见她大伯母的声音，这才过来看看的。 见她手里确实拿着厨房里装米的小木桶，温明花这才低头，继续去看满妮做作业，至于赵冬菊，则是黑着一张脸，正要开口询问杨满春，院子里就传来郭明峰的声音： “满妮，快来，看看大哥给你带什么了？” 满妮听见郭明峰带着炫耀的声音，扔下铅笔，拖上鞋子就往外跑： “大哥，呀，兔子！” 还是雪白的兔子！ 她眼里的惊喜盛都盛不住， “妈妈，快来，有兔子。” 眼睛一直在郭明峰手里被捏着耳朵的兔子上，脑子里却蹦出来一大堆兔子的吃法。 温明花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她的外套，她虽然也惊讶郭明峰给带的兔子，但还是先将外套给满妮披上，这才看向郭明峰和他身后的郭明海： “怎么这么晚才来？快进屋暖暖。” 两兄弟的鼻头耳朵都冻得通红。 郭明峰憨笑一声，一手提着兔子耳朵，一手将满妮抱起来： “村里昨天杀了年猪，我妈让给家里带点肉过来。这兔子，也是跟村里换的，想着过年给家里添个菜。” 今年，他们家特意花钱多买了五斤肉，他妈让他全给他小姨家拿来了。 不过说到兔子时，他还觑了一下满妮的脸色，生怕满妮说出不舍得吃兔子的话来。 其实也是他们事先没有计划好，该多带一只给满妮的，这样她就能吃一只留下一只养些日子。 可惜，这都是他们到了半路才想起的事。 郭明海晚了自家大哥一步，没有抱上满妮，他摇摇头，将背篓往厨房送去。 见到赵冬菊，郭明峰喊了一声大伯母，见赵冬菊黑着脸没应他，他也不在意，只将满妮放下，让她认真看着兔子。 满妮先是伸手摸了摸兔子的后背，然后就收回手看向温明花： “妈妈，晚上吃？” 兔子应该是剥皮的吧，那晚上吃兔子肉可来得及？ “……” 从厨房出来的杨满春正想说兔子好可爱，就听到满妮想要吃兔子的话，她瞪了一眼满妮： “兔子这么可爱，你也舍得吃？” 满妮朝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管温明花跟郭明峰没忍住的笑声： “吃了它我不是就能变得更可爱？” 温明花顿时大笑出声： “对，咱们家可爱的满妮吃了可爱的兔子，肯定会更可爱的。” 谁说的兔兔那么可爱就不忍心吃的，温明花觉得，满妮的话太有道理了， “你要是不舍得吃，那就别吃。” 满妮点头，很是赞同的“嗯嗯”出声。 杨满春无言以对，撇了撇嘴回了厨房，家里多了两个人，还是两个能吃的壮年，那刚刚熬的粥就不够了，她得看看再摊些饼子出来。 温明花捏了捏满妮的耳朵，看向眼里带着点羡慕，却还是黑着一张脸的赵冬菊： “嫂子，要不留下吃饭？” 这么明显送客的意思，赵冬菊哪里没有听出来，但她上次就忘记跟温明花说工作的事情，今天哪会轻易地放弃： “饭就不吃了，明花呀，” 她停顿了一下，将目光放到郭明峰和从厨房出来的郭明海身上： “那个，明峰，明海，你们小姨说他们家两份工作你们家全要？能不能跟你们小姨说一声，工作你们要一份，另一份让给我？” 郭明峰将手里的兔子递给伸手来接的杨建民，起身看了一眼赵冬菊： “大伯母，对不住，我们在建民他们高考之前就说好了，这不，我今天之所以这样晚来，一是给我这几个弟弟妹妹送点肉，二也是送之前说好的、换工作的钱。” 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用手帕包好的包裹递给温明花： “小姨，这里面是一千块钱，我妈说，看看明天一早，能不能先去将手续办了。” 温明花没有客气，将钱接过： “建民和满春都跟单位说好了，明天一早就去办。” 赵冬菊眼里肉眼可见的露出失望，她叹了口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明花呀，那我回去了。” 温明花笑着点头，将她送出屋外，看着她转出了院角，才重新回了屋里。 这天晚上，温明花还是没让把兔子杀了， “明天中午做吧。” 郭明峰兄弟明天办了手续，后天就会上班，她打算明天将兔子做成麻辣兔丁，等他们上班的时候各自带一点，再带盒香烟，给男女工友们都散一散。 第90章 爆发 知道温明花的好意，兄弟俩也没拒绝，办手续的时候就很自觉地拿出香烟跟单位的人套近乎。 见他们如此上道，温明花倒是放心了不少。 办好手续，跟他们看过宿舍，温明花又带着两人去百货商场一人给买了双解放鞋。 回家的路上，后办手续的郭明海一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等到了家里才问出来自己心里的疑惑： “小姨，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杨满春是糖厂的临时工，但他今天接到的，却是车圈厂的正式工，这里面，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她小姨给想办法置换的。 提前回来的郭明峰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他小姨居然还干了这样一件大事。 温明花笑着摇头， “放心吧。” 说来也是运气，在她想要将杨满春那份临时工也给换成正式工的时候，就得到了原书男主也参加了高考的消息。 当初那份工作可是温明花给出的力，那现在她用钱换回来，肯定也没问题呀？ 于是，她直接找到顾季军，提出要换工作的事。 本来她是没想暴露自己的，但顾季军肯定不会将工作换给不认识的人，于是她只能将自己得到这份工作的消息转诉给他同学的事情说出来。 也就是这样，她才能换到车圈厂的正式工，不过这些，就不必告诉郭明海兄弟了。 杨满春兄妹倒是都不意外，因为杨满春的工作，在她收到通知书之后的第三天，就已经被他们妈换给了李老师的娘家侄儿，原本三百块钱的工作，她也只收了两百块钱。 按温明花当时的话说，他们三兄妹能考上大学，得多亏了李老师夫妻，所以那工作低价换给李老师的娘家侄儿，也算是谢礼的一部分。 虽说她原本计划是分文不收的，但李老师不允许，好在经过一番推让，最终双方以两百块钱的价格成交。 “成平什么时候去报道？” 郭成平也很让人意外地考上了临省的本科师范学校，昨天晚上郭明峰说起的时候，满脸的骄傲， “年后十一。” 郭成平那边离家远一点，十三开学，他十一就得去报道。 当时，得知郭成平考上大学后，他们一个村子的人都要轰动了，毕竟，他们大湾村包括知青在内，去参加高考的一共二十多号人，除了一个女知青考上，也就郭成平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郭家一大家子人也都惊喜不已，就连郭家长房长孙，京城大学的郭伯清也激动不已。 郭成平可是整个郭家五六个参加高考的人中，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 为此，郭常德还被自家一群没出五服的兄弟侄儿们，在昨天的杀猪宴上给灌醉了。 听到这里，温明花母子几个也看向郭明峰，当爷爷的都被灌醉，当老子的还能躲得过去？ 郭明峰又是憨憨一笑， “我有明海帮忙，倒是还好。” 再说，他的酒量比起他老子来，也好了不少，怎么会被灌醉？ …… 温明花这边的两个侄儿开始上班，一家人的日子也恢复平静，杨家大房却天天都在争吵中度过。 赵冬菊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老大杨保国比温明花家的杨建国大四岁，结婚十多年，膝下育有两女一子。 最小的女儿今年夏天才出生，当时，老三杨保平媳妇进门也还没过多久。 老二杨保民，结婚也有五六年了，膝下有两子，但因为他媳妇儿娘家只有一个闺女，所以不仅两个孩子是岳家丈母娘在帮着带，他们小夫妻俩多数时间也都是在岳家过的。 不过也只是多数时间，不是一直。 至于老三杨保平，则是今年上半年才刚结婚，他媳妇儿怀孕不到八个月。 后面还有两个女儿，大的那个，比杨建平小不了几个月，最小的那个，也是刚刚上初中。 这样一大家子人住一个院子，加上赵冬菊也确实更加偏心长子长媳，那家里能没有矛盾？ 尤其是老三媳妇儿为着自己高考的事，不仅家务不干了，连养活自家的工作也招呼都不打地给了娘家兄弟，这矛盾，自然更加大。 家里最近为着家务、为着给赵冬菊生活费的事情，已经吵了不止一次。 老大家的觉得赵冬菊在偏心老三一家，他们夫妻加上三个孩子，月月不落下生活费，但是老三家呢，生活费才交了几个月就停了？ 还有老二家，他们既然多数时间都在娘家住，那干嘛又时不时地回来，要多占一间房子，还生活费也不交，就每次回来带点菜带点水果？ 至于家务，老二一家更是恨不得赶着饭点回，吃了饭就借口陪父母说话连锅碗也不刷的。 老二家两口子呢，觉得自己很少回来住，就算回来住，那也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自然不愿意多交生活费。 老三家两口子倒是有交，但也是断断续续的交，主打的就是一个当妈的不催，他当做没那回事，催了他就拖一拖，拖到下个月的时候，他就交上个月的。 当妈的能说什么，想睁只眼闭只眼吧，还有老大家的在旁边盯着，稍有不注意，她就逮着这事闹出来。 然后就是家务，老三家的，也总是借口自己怀孕身体不舒坦指使老三，但老三一个不常干活的大小伙子，家务活肯定比不上他们女人。 于是，看不过眼的老大媳妇自然又是一顿挑剔。 杨根柱万事不管，赵冬菊偶尔和和稀泥，家里的矛盾也就越来越大，直至这次完全爆发。 挺着肚子喘着粗气的杨保平媳妇，再也没有满妮之前见到的温雅，她就如同寻常气怒的女人一般，指着杨保平唾沫横飞： “杨保平，你自己说，你结婚前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对我的？” 杨保平蹲在屋檐下，拿手抱着头，听见她的问话，想也没想地抬头： “我说的会一辈子对你好，结婚后我没做到吗？” 家务他会帮着做，婚前跟父母说好的交生活费，也因为她掌着钱让他不得不失信父母。 就连知道她将工作让给了娘家兄弟，他也站在她这边，劝他妈再给她想办法找一个。 第91章 花不完 可人家的工作早就被换了，这能怪他们吗，谁让她换工作之前不跟他们说一声的？ 可能是看出来杨保平眼里语气里带出来的意思，他媳妇儿“嗷”地叫了一声，冲着杨保平就跑过去，一脚踢向见她跑过去就站起来的杨保平。 好在杨保平人高，力气也还算大，一手拉着她的手就将她圈进怀里，不顾她挣扎挥舞的手臂，就那样紧紧地箍住她。 杨保平脸上全是她手指甲的抓伤，连上前阻止的赵冬菊也没有幸免。 杨根柱看着实在不像话，敲着桌子就提出要分家的话来，这下可好，如同捅了马蜂窝，杨保平媳妇更是不依不饶，言语间也全是杨家父母偏心的话。 杨保国媳妇则是撇着嘴，说了一句分就分，但分家之前，得先算一算这几年三个儿子家各自上交的工资。 不仅如此，她还提出，分家之后，父母跟着大房。 赵冬菊原以为是老大媳妇孝顺，直到老三媳妇说出凭什么，明明公公婆婆已经帮他们大房带大了孩子，轮也该轮到他们三房的话来，她才知道，两个儿媳妇哪里是孝顺，她们是为着有人能帮她们看孩子，为着她和杨根柱手上的工作。 这场争吵，最终还是因为杨根柱气怒地将一个搪瓷盅扔到地上，说了一句分家而结束。 …… “那后来呢？” 杨满春问来请温明花过去吃分家前最后一顿饭的、赵冬菊的大女儿杨慧清。 温明花拍了她一巴掌，这姑娘，总是改不了她八卦的习惯，她也不想想，既然杨慧清都来请她过去吃散伙饭，那肯定是已经确定要分家。 十七岁的杨慧清抿着唇笑了笑，眼底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羡慕和彷徨，温明花牵了牵她的手，将前两天郭明峰兄弟俩带来的花生给她抓了一把： “你回去跟你爸妈说，明天我一早就过来。” 过年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温明花原计划是想去黑市看看的，现在也只能作罢，好在她之前已经将过年要用的差不多都已经买齐全。 杨家大房的这顿散伙饭，吃得温明花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尤其是看着赵冬菊不时地抹眼泪，又看着两个还没长大成人的小侄女，她心里的想法也更坚定。 回家之后的温明花，就将家里三个大的叫到跟前： “咱们家先说好，建民跟建平，你们兄弟俩以后结婚，结了婚就自己搬出去住。” 没房子没关系，单位不分，她自己想办法。 “……” 杨满春往后移了移，她是姑娘家，又不是娶媳妇，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明花看了她一眼： “杨满春，你以后结了婚，也别成天往娘家跑，有什么事自己小两口商量去，别回来烦老娘。” 真的是心有余悸，看着赵冬菊那难受的样子，还不如不生孩子呢？ 杨建民兄弟俩立刻就表态，表示自己绝不会像杨保平几兄弟那样不孝顺。 温明花嗤笑，她就没指望过！ 她抱起坐在她身边靠着她的满妮： “老娘有满妮，稀得你们孝顺。” “嗯，妈妈有我。” 满妮连磕绊都没打的，很是认真的点头。 温明花笑着亲亲她的小脸，虽然心里想的并不是要让满妮给她养老，可当小小的满妮这样贴心地说出有她，她还是很感动。 杨建民兄弟对于温明花这一年多的冷待，其实已经很习惯了，但这时候还是不由地跟杨满春一样，心里泛酸的同时，也更难受。 他们妈，因为他们爸的离世，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觉得他们几个大点的孩子不靠谱，总把希望寄托在满妮身上的？ 兄弟俩几乎是同时在心里做下决定，往后他们肯定不会学大伯家的几个儿子，肯定会好好孝顺他们妈。 温明花可不知道几个大的子女心里想什么，年二十七的时候，她又收到大儿子杨建国夫妻寄来的包裹，里面除了一件给她寄的大衣，就是给她和满妮的营养品。 一支据说是二十年份的野山参，三罐奶粉，另外还有一叠钱票。 她看着两百块钱跟一百多斤的粮票、两斤肉票五六斤的油票有些愣神，这两口子，是不打算过日子了，怎么给她寄这样多的东西？ 衣服和奶粉以及肉票油票还好说，野山参跟粮票着实让她惊住了。 顾不得写信去问，她趁着中午下班的时候去了邮电局，直接给杨建国挂了电话。 可惜的是，杨建国出了任务，并不在部队，当然，这不是部队上的接线员告诉她的，而是她的猜测。 联系不上杨建国，她只能请对面的接线员往上申请，帮她联系舒羽，毕竟之前他们之间也只是写信，并不知道舒羽单位的电话。 好在很快接到舒羽的电话。 “也没什么事，只是你怎么寄那么多票回来？” 想想就能知道，寄那样多的东西都是舒羽的主意。 温明花也是在上次杨建国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之前三年，家里每年两次收到的东西，都是他们家准儿媳妇张罗着寄回来的。 对面的舒羽好像很高兴能接到温明花的电话，她告诉温明花，寄回来的东西她放心地跟家里的弟弟妹妹吃，也别担心他们在部队不够的话： “我跟建国的工资花不完。” “……” 温明花叹气， “家里不缺粮，你大姨家里每年也会给我们送很多粮食和蔬菜，我自己也有工资，你们花不完就好好存着。” 给她寄回来，家里是真的吃不完。 显然舒羽并不这样想，她是知道成年大小伙子的饭量的，就像她娘家的哥哥们跟杨建国，哪个不是大胃王。 更何况，之前家里就算她公公不在，也还有三个人工作拿工资，可现在弟弟妹妹们都考上了大学，就靠她婆婆一个人的工资，想想就有多困难。 温明花见电话里说不通，也知道这个年代的电话费贵，说了几句让舒羽注意着她去的信就挂掉了电话。 但不得不说，舒羽的做法却很让她欣慰，一边也在心里想着，之后怎么想法子帮衬一下这对小夫妻。 不过这些也不急，明天就要过年了，她得提前准备过年的饭菜。 第92章 想要抠手指头 西南军区文工团 舒羽在通讯科接完电话，回到训练室之后，脸上的笑也还没落下。 不出意外的，得到同事们的打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爱人给你挂的电话呢？” 不过是婆婆挂的电话，舒羽也能高兴成这样。 舒羽抿着唇笑： “我婆婆特意给我挂的电话。” 在电话里，她婆婆可关心她了，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一点也不像杨建国跟她说过的那样句句不离老娘。 想到这里，她唇角的笑意更浓。 婚后回门那天，她妈对杨建国的态度，比起之前有了更大的好转，这些，她知道都是她婆婆给她寄过来的彩礼的功劳。 舒家不缺钱，她父亲是团级干部，母亲是医院的医生，两个哥哥也有各自的工作并成了家，所以当得知她找了个家庭条件一般的对象，她妈其实一直都是很担心且反对的。 她担心两家因为条件等各方面的差异，让她受委屈，怕她婆婆也像她舅舅家表姐的婆婆那样，蛮不讲理又偏心至极。 但收到她婆婆特意寄来的彩礼，她妈的看法便有了一点改变，不是因为彩礼的多寡，而是从她婆婆特意寄来的钱票里，她妈看出来婆家对她的重视。 婚后，杨建国跟她谈家里的事情更多，她了解得也更加详细，她也挑着能说的，给她妈说了一些，这也让她妈对杨建国更加满意。 舒羽眼里的幸福，不可避免地让她身边结了婚的同事朋友羡慕，因为同样都是婆婆，同样婆婆都离得很远，但她们的婆婆，不是问他们夫妻要跟多的钱票，就是写信过来各种哭穷，哪里会像舒羽的婆婆那样大方给寄不少的钱票和东西过来的？ 舒羽并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自己跟杨建国处对象以及结婚，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只是因为有个好婆婆，而是她跟杨建国的小日子确实过得极为幸福。 …… 大年三十，又是丰盛的年饭，又是压岁钱，满妮也觉得极为幸福，幸福得让她睡觉唇角都带着笑意。 大年初一一早，被温明花叫醒，换了衣服的一家母子女五口，浩浩荡荡地先去逛了商场，买了好些吃的，接着就去了照相馆拍照。 这个年代在照相馆里照相，简单的不像话，尽管每个孩子都跟温明花拍了合照，也各自拍了单人照，但总共花费的时间也不过半个多小时。 不过比起在国营饭店吃饭，钱倒是真的贵。 温明花算了算，总共十一张照片，就花了他们十五块六毛钱，当然，这十一张照片里，有好几张都是双份，准备要寄给杨建国的。 拍完照，温明花就准备带着几个孩子直往长城而去，却没想到，一出照相馆的大门，就碰到了带着黄筱筱的张劲。 舅甥两个正在大街上闲逛，一副找不到事干的摸样。 见到满妮，黄筱筱一蹦三尺高： “我都说来找你玩儿了，我舅舅说大过年的上你们家门不好。” 她有些委屈，尤其是知道满妮刚刚拍了照片，她眼里的泪都在打转， “我也要照照片，跟满妮。” 说这话时，她瘪着嘴看着张劲。 张劲能怎么办，只能满足她这个愿望，同时也很是松了口气。 要知道，这个年，他一个人带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是真的抓瞎。 吃饭还好说，家里随便做点就行，但就他带着个孩子，大过节的都不知道让她去哪儿玩儿。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拍了照片，又手拉着手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也不管在后面跟着的三个哥哥姐姐。 “满妮，要不，你明天来我舅舅家玩儿吧？” 她舅舅明天又要上班，到时候肯定又会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个寒假，她几乎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真的难熬极了。 所以她是真心希望满妮能去她舅舅家，或者她再去满妮家，只是她去满妮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她舅舅说了，不好时常去人家家里的。 满妮回头看了一眼温明花和跟她走在一起的张劲，想了想还是摇头， “跟张叔叔说，让你去我们家。” 黄筱筱是跟她舅舅住一起，家里也没其他大人，她可不想跟黄筱筱就两个人待在筒子楼逼仄的房间里大半天时间。 她其实也很好奇，她只见过黄筱筱的舅舅，却没见过她舅妈，也没听黄筱筱提起过。 这会儿见两个大人离他们还算远，她也就凑在黄筱筱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我舅妈生孩子的时候死了，我舅舅就没再娶过。” 黄筱筱的声音也很小，她好像也怕她舅舅听见，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凑近满妮的耳朵： “我妈说，我舅舅是被我舅妈伤着了。” 其实她也不懂，但她妈原话就是这样说的，所以她也就照搬葫芦了。 满妮眨眨眼，现代人看过的脑子里蹦出来一大堆的剧情，还都是各种虐恋情深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还好还好，不像之前生病的时候，想到或者看到那种情节就心窝疼。 “那你舅舅真可怜。”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黄筱筱小大人一般的叹气： “可不是，我妈也说，不知道他往后可怎么办，连个养老的孩子都没有。” “……” 两个小姑娘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让后面跟着的张劲却尴尬得想要抠手指头。 温明花忍住笑，看向张劲，似乎也没想到张劲会如此深情。 张劲个子高大，全身肌肉一看就是那种经常锻炼的，紧绷有力量，他的面相有点显老，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温明花却觉得，他应该还没有超过四十。 再加上他还有医院保卫科的工作，想要再找一个，应该不是太难吧？ 张劲能说什么，他在他前妻因为生病没了后，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婚，相亲都不止一次了，可每次跟他相亲的姑娘，再见过他一次之后，都没了再见他或者跟他处对象的想法。 他其实也明白，很大可能是因为自己长相的原因，吓着人家了。 至于也有看上他的，但他没看上人家呀，结过婚死了男人的寡妇，相过的都不止一个，可他依旧敏感的职业眼神，让他一个照面就看出她们内心的不安分，他敢看上？ 第93章 那个…… 张劲略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她跟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相差真的很大。 那时候，她皮肤蜡黄，面相苍老，双眼无神且浑浊，脸上的褶子让她看起来五十岁都不止。 可这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吧，她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便完全不一样了。 皮肤变得白皙有光泽，脸上时常都挂着一抹看着亲切实则疏远的微笑，再看眼角，只剩下几条轻微浅显的鱼尾纹，眼睛也变得水润有神。 张劲的目光落在温明花微张带着红润光泽的双唇上，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两下，接着恍若触电一般的收回眼神。 他双手放在身侧，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 转了两道车，才上了去长城方向的公交车，温明花一路上都把注意力放在车外的道路两旁。 她发现，这段时间，不仅他们住的那一片，摆摊或者挽着篮子兜售东西的人去年高考恢复后更多了，且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他们的年龄都不大，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男女都有。 温明花知道，这些人里，有大部分都是回城来的知青，他们中，也有大部分的人并没有回城的介绍信。 她也知道，从现在开始，小摊小贩会越来越多，相对应的，治安秩序也会越来越差，直到几年后的第一次严打。 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前面坐在一起的两个小姑娘身上，只见她们两个仍然头碰着头悄悄地在说着什么，她嘴角不由地又露出一丝笑来。 “妈，你看。” 杨满春指着窗外已经能看见的长城惊呼。 其实，长到二十二岁，她也是第一次来爬长城，先前看过的，不过是课本上或者插画上的图片而已。 温明花抬眼，她并没有多意外，毕竟，她已经不止一次上去过，只是所处的时空不一样，心境不一样罢了。 不到长城非好汉。 虽然每次登上她，背上都已经汗湿一片，但每次抚摸那固若金汤历经千年风霜的城墙、远眺延绵在天的蜿蜒尽头时，都恍若见到当年的刀光剑影以及驰骋于骏马上的喊杀声…… 爬长城是一件很累人的运动，还没爬到预先想要到达的位置，双腿就已经发麻好像没了知觉。 黄筱筱累得恹恹的，满妮也累，但她依然站在高处往四处看，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原来这就是她在视频或者图片上见过的长城。 她不知道要用怎么样的词语形容，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她居然也爬上长城了！ 温明花跟杨满春靠坐在地上歇息，满妮也靠过去， “妈妈。” 她想说，她心里好激动，特别激动，她想说她没想到，她也能有爬上长城的一天。 可看见温明花询问的双眼时，她的理智回笼，只说了一声： “腿疼。” 温明花笑着摇头，能不疼吗，一行人中，就她跟黄筱筱好像不知道疲累，总是跑在最前头。 黄筱筱也挤过来： “我腿也疼。” 她靠得温明花更近，要不是温明花身前的石阶不够宽，满妮猜测，她一定会挤进温明花的怀里。 这一下，满妮所有的心思都没了， “你坐这里。” 谁的妈妈谁心疼，她都没往她妈妈的怀里坐呢。 温明花抬手，将两个小姑娘一人一手的圈在怀里，又让杨建民将买来的吃的跟汽水拿出来， “吃点东西，看看还要不要往上再走走。” 两个小姑娘跟杨满春同时摇头： “不去了。” 简单吃了点东西，一人又喝了一瓶汽水，等到身上凉意更甚，才互相搀扶着往下走。 张劲连着杨建民兄弟看着还好，满妮跟黄筱筱在下来的时候，是一人被张劲背着，一人被杨建民兄弟轮换背着。 “还是缺乏锻炼。” 拖着如同灌铅的双腿下了车，见黄筱筱哭着喊着不要回去，温明花就让张劲一起， “去吃碗面再回去吧。” 舅甥两个从他们这边回去，还得花上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再回去揭炉子做饭，等吃到嘴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张劲倒是不想去，今天他的感觉不对，眼睛老是往温明花身上瞟，他急于躲避这样的反常，但黄筱筱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无奈只得跟上。 之前从没觉得到杨家会让他觉得拘谨，这天晚上的张劲，只觉得双手双脚都没了地方可放。 他想跟杨建民说点什么，却看见他回家之后换了一件衣服，洗了手和脸就进了厨房。 “……” 张劲又看向杨建平，人也刚换了衣服出来往厨房走呢。 所以他想找个人随便说两句话都不行？ 他起身走到门口，将衣兜里的香烟拿出来点了一支，正好又看见换了衣服出来的温明花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掐灭了香烟， “那个……” “小张，屋里坐吧，满春正给你倒水。” 果然是年轻人，她都要累瘫了，人家居然没事人一样还能站得笔直。 小张劲捏了捏拳，默认了小张这个称呼，他看了一眼径直走向院子里井边的身影，又看了看已经探出头来看他的邻居，闪身进了屋里。 她是单身，他一个大男人，还是不要站在门口让人看见了吧。 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四处打量，但目光不自觉地往柜子上的照片上看。 那是他们家的全家福？ 他不由地站起身，走向墙边的柜子。 的确是他们家的全家福。 夫妻俩带着五个孩子，不过看着像是十年之前的照片？ 照片上的夫妻俩看着还很年轻，尤其是温明花。 张劲蹙了蹙眉，她现在的脸比起这张照片上的脸看着几乎没什么两样，不，是看着还要年轻几岁的样子。 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让她能越来越年轻的？ 耳边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对上的就是温明花带着笑意的眼神： “小张，快过来坐，先喝点水。” 在长城上的时候，他不愿意喝汽水，他们又没带水，这一路下来，她喝过汽水的人喉咙都干得发痒，更何况他连水都没喝一口的人。 第94章 说了等于没说 张劲走过去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颇有些如临大敌的姿态。 温明花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之间紧张起来，但她也没在意，她还要去厨房看看，就将水杯递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也没再说什么就转身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见到她走出门的背影，张劲才松口气并长长地叹了一声。 晚饭只是面条，温明花累狠了，也没炒什么菜，只将家里的花生米捧了一盘子出来，又将之前打的白酒倒了四杯： “喝点？” 她的习惯是一旦太累了，就会喝点红酒，然后再好好泡个澡睡一觉，这样第二天起来，会觉得浑身都轻松很多。 张劲有点意外，不过也没拒绝。 杨满春端着温明花的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辣得直用手扇风，惹得满妮和黄筱筱捂着嘴偷笑。 杨建民倒是一直都有时不时地喝上一小杯，杨建平却是第一次被他妈允许喝酒，端着杯子还看了温明花好几眼。 温明花睨了他一眼： “今天特殊情况，往后成年之前不许沾酒。” 她没背满妮都很累，更何况这俩小子还替换着背过满妮。 让他喝上一小杯，都是她心疼他累着了。 几人就着一小盘花生米喝了两杯酒，杨满春带着两个小姑娘吃完面去洗漱，准备带她们先睡下。 杨建民还好，毕竟之前就有点酒量在，杨建平不过是喝了一杯，就已经醉得吃面都在吃吃地傻笑。 “……” 温明花没眼看，打发杨建民将他扶进房去。 一时间，客厅的餐桌上又只剩下温明花跟张劲两人。 张劲好不容易觉得气氛好了点，突然之间又变得跟之前一样，他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你酒量很好？” 除了杨建平，他们三人一人都喝了两杯大概半斤，这女人还面色红润眼神清明的样子。 温明花看着他，见他目露询问地看着她，才反应过来他在问她， “还行吧，之前没醉过。” 她的确没有醉过，但她在现代的时候很少喝白酒，也是到这里之后，在酒瘾犯了的时候才会跟杨建民喝上一杯。 因为家里没有红酒，虽然她知道老莫跟友谊商店就有卖的，但要不是太贵不划算，就是要票才能买到，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每次都拿出白酒来。 她心里叹气，她爱酒，特别爱喝红酒，但现在条件确实有限，她就是爱喝想喝，也是连买一瓶红酒都要考虑一下。 想想可真是委屈，在现代的时候，她哪里会这样斤斤计较的过日子。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间失落起来，张劲看着她端起杯子将最后一口喝下去，突然想起他家里还有好几瓶好酒： “你要是喜欢，我改天给你送几瓶过来。” 温明花挑眉，将杯子放下： “那倒是不用，吃面吧，都坨了。” 无功不受禄，她要是想喝，以后挣了钱自己买就是，不必收别人送的。 她是知道的，张劲家里的条件不错，他送的酒，肯定不是一般的酒，所以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张劲刚刚放杯子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今天晚上要不是迁就这母子几个，他早就已经喝完酒吃了饭下桌。 温明花就见到，她的话音一落，对面的人三两下就吃完了一大碗的面条，她自己碗里的不过刚刚吃了两小口。 “……” 她想问够不够，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不够锅里也没有了，总不能把她自己碗里的给他分分吧？ “筱筱就在这里住吧，太晚了。” 张劲点头， “我明天下午来接她。” 说完就起身拿了刚刚喝酒发热时脱下的外套， “那个，今天谢谢。” 温明花坐着没动，只笑着摇头，然后目送他离开。 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面条也吃不下去了，她也没收拾碗筷，就那样放在桌子上就回了房间，跟已经呼呼大睡的三个姑娘挤在一张床上睡了过去。 …… 接下来的几天，温明花有点空闲就四处溜达，在家里四个孩子开学之前，终于确定下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也决定，在送完几个孩子上学之后就付诸行动。 杨满春去学校报道的时间比杨建民兄弟早两天，温明花就带着他们跟满妮一起，先是将杨满春送到学校。 因为有要求，大一新生必须住校，杨满春报道的时候就带上了两床棉絮。 师范大学的女生寝室，明显已经经过打扫，但还是挡不住久不住人散发出来的那股霉味。 杨满春到得比较早，温明花帮她擦拭过铺位，又看着杨建民跟她一起铺好床，都还没见到来报道的学生。 “妈，你们回去吧。” 杨满春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她已经放下书本四年的时间，再加上又是第一次在大学这样的环境。 温明花点头，当没看到杨满春眼里对她的依赖，拉着左看右看的满妮的手， “行了，我们自己走。” “妈妈，哥哥学校一样吗？” 满妮没见过这个年代的大学，不，这样靠双脚走进大学，上辈子也没见过，所以她是真的好奇。 她其实知道，虽然师范大学也是好大学，但比起京城大学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所以回家之后，她就问了温明花这个问题，不过她问的，也是现在的校园环境。 她对后来的大学校园环境并不陌生，因为她看过的视频和图片，都是经过多次维修和重建装修的。 温明花摇头，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京市的大学，对她来说也很陌生，毕竟她上辈子上大学和毕业之后，也都是在魔都。 “你努力上学，以后自己去发现。” “……” 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满妮也没在意，她心里的想法也正如温明花所说，她以后自己去发现就是。 “嗯，我以后也要上大学。” 还会尽最大的努力，考最好的大学。 温明花摸摸她的头，看向杨建民和杨建平： “满春那里我倒是叮嘱过好几遍了，你们兄弟我也再说一遍，去了学校，你们的身份就是学生，那除了学生该做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去插手或者起哄。” 第95章 能不庆祝一下？ 她没经历过这个年代的大学，也不能用她上大学的经验来告诉他们什么。 但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现在大环境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学校里的学生也都是压抑过好些年的，谁知道那些人在某些时候会做出点什么来？ 之前她已经跟爱凑热闹的杨满春叮嘱过，现在对于一向让她放心的杨建民兄弟，她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 “多的我也说不来什么，反正你们记得，少凑热闹就行。” 兄弟俩很认真的点头应下，杨建民还不放心的反过来叮嘱温明花，让她别因为家里只剩她跟满妮就舍不得、或者懒得动随意吃饭。 温明花笑着应下，最后实在没有忍住拿手摸了摸他的头： “知道了，你跟建平也一样，发给你们的补贴，该吃就吃，正长身体的时候呢。” 杨建民很少听温明花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尤其是又被温明花抚摸脑袋，一时间有些脸红，但还是听话的点头。 一碗水端平的温明花看见了杨建平眼里的羡慕，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捏了捏他的手臂： “你比起你哥更瘦，记得要多吃一点。” 两个小子的身高都挺高的，就是这体重，就算她已经将家里的伙食标准提起来，但一时半会儿的，他们也并没有重多少。 她也怕这两小子在学校里舍不得吃，再给耽误了长身体， “别担心家里的钱不够用，我的工资养活我跟满妮绰绰有余，再说，你们大哥不也给我寄了钱票？所以你们每个月的补贴不许剩下，必须全部吃进肚子里。” 三个孩子很懂事，在拿到通知书过了那段兴奋期之后，他们首先担心的就是只剩她一个人工作，怕她挣的工资不够花。 杨建民甚至还起过不去上学的念头，说让弟弟妹妹先上，等他们参加工作之后，他再重新考大学。 温明花当时很欣慰地劝住了他，至少目前来看，这三个孩子都被教育的很好，所以她才会不厌其烦地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学习。 …… 家里的孩子们上了学，原本热热闹闹的家庭氛围突然变得安静，温明花也不会因为他们偶尔惹到她而发火，一时之间她发现，她居然不习惯了。 两个人的饭菜不好做，中午那顿饭她干脆就不做了，接回满妮就去食堂吃，等晚上回去的时候，她才跟满妮简单的做点别的好吃的。 这些天稍微有点空闲的时候，她也没闲着，而是四处寻摸报废的收音机。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还真让她捣鼓出来四五台完好的，她打算趁着这个周末，拿到京城大学外面去试试水，给自己挣下第一桶金。 其实，最近京市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虽然那关乎全国发展的大会还没召开，但外面的小商贩们，却比之前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尤其更多的下乡青年都以各种借口回了城，但城里又没有那么多的岗位，他们怎么养活自己，不得想办法么？ 于是，周末放假刚走出校门的杨建民，就见到他妈跟几个看似学生样的男同学，鬼鬼祟祟地往学校旁边的小巷子走。 “……” 理智上知道他妈不会干出什么来，但脚下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他还一把拉住并没有发现他妈的杨建平。 温明花呢，跟几个一看就很有钱的男同学讲好价钱，但毕竟是在校门口呢，她倒是不怕，不过这几个男同学还是有点顾虑，所以她就带着他们往旁边的巷子走。 几人刚刚完成交易，温明花也将将将几百块钱塞进大衣的内袋里，就见到杨建民跟杨建平出现在巷子口。 她的反应很快，张口就来： “诶，你看看我这记性，你们俩的，我明天再给送过来行吗？今天拿过来的被这几个同学先换走了。” 她叹了口气，状似很遗憾： “谁让你们比约定的时间出来的晚呢？明天吧，明天我一定给你们拿过来。” 杨建民兄弟看到了她的眼神示意，放下心来的同时又起了另外的担心，不过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看出来他们妈并没有要暴露他们关系的意思，于是也就跟着点头，说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温明花这才回头看向刚刚跟她做交易的几人，只是不等她说话，就有两个之前在犹豫的人出声： “大姐，我也要一台，明天你再给我带一台过来。” 剩下那个也忙不迭点头，表示他也要。 温明花哪有不应的道理，虽然她手上现在只剩一台成品，那还是他准备留给家里三个孩子的。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现在答应下来，大不了她再加加班，将这两天收回去的半导体再拆拆，总能再捣鼓出来几台的。 兜里揣着三百来块钱，温明花嘴里哼着歌，当先大摇大摆的从巷子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在学校对面等她的杨建民兄弟。 她指了指回家的方向，也没过去，径直往前面路口等他们。 “妈？” 尽管心里很担心，杨建民却没说什么，他只询问地看向温明花。 “回家再说。” 外面哪里是说话的地方。 不过回家之前，她还得去他们家那边新兴起来的小市场一趟，看看还有没有卤好的肉菜什么的。 挣到了第一桶金，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 杨建民兄弟就这样跟在温明花身后，一路只管帮着拿东西。 先是在小市场买了不少卤味，接着就是一大堆的蔬菜，最后温明花又去了他们家隔壁的院子，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提着一打啤酒。 “……” 不仅杨建民惊讶，就连一向稳得住的杨建平都不时朝温明花身后的院子看。 他们不过是一个星期没回来，怎么这个院子里还有啤酒卖了？ 温明花笑着拍了拍他们的手臂： “回家再说。” 要不说这个年代还是有胆大的呢，温明花之前也没想到，就这会儿，就已经有人敢从外面弄了各类零食糖果甚至烟酒回来卖。 不过她虽然意外，却不惊讶，所以她能接受很良好的来这边买一打啤酒回去。 感谢鱼摆摆、四月桃花以及其他每天追更、投月票推荐票的宝子们支持！ 从这周开始，兰子会在每周的二、四、六、七加一更，其他时间照旧两更。 因为工作原因，加上还要写另两本完结书的番外，暂时只能这样了。 谢谢宝子们的支持，爱你们哟！ 第96章 想要干的主业 杨满春的学校更远一点，温明花母子三人回家的时候，她还没回来。 让杨建民兄弟陪着满妮做作业，她先进了厨房准备晚饭，一家人一星期才聚一次，总要好好吃顿团圆饭的。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也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杨满春从回来就一直在温明花耳边叽叽喳喳说着这一星期学校里发生的事。 温明花也很有耐心，不光听她说，还问了她好几个问题，直到确认她在学校适应的很好，才问杨建民兄弟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 说说笑笑地吃完饭，兄妹三人主动收拾了碗筷，温明花这才有空将下午换回的一把钱拿出来数。 其实已经不用数，因为在交易的时候就确定了，一台收音机不用票六十，但经过他们讲价，降了五块，五台共收入二百七十五块钱。 她将十元一张的收在一边，其他的五块两块的数过之后，刚要放进床头的盒子里，杨建民就走了进来。 看到温明花铺在床上的钱，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拉了柜子边的凳子过来，面朝温明花坐下。 温明花明白，他这是有话跟她说。 也没等他问，她喊了一声杨建平和杨满春，与其一个一个的解释，不如一起来听听吧，反正她也没打算要瞒着他们。 杨建民欲言又止，半天没说一句话出来。 杨建民叹息一声： “妈，家里很缺钱用吗？” 不过她心里却是高兴的，她没想到，这个家里，第二个支持她的会是杨满春。 他之前就说了，要不他等弟弟妹妹们毕业之后重新考的，可他妈不同意，那她现在想摆摊挣钱又是个什么意思？ 温明花也不回答，只将自己存钱的盒子递给他， “家里不缺钱，但我就是想摆摊怎么办？” 看看现在，不过是盒子里两千多块钱，杨建民兄弟俩就发出吸气声，那要是她往后拿出两万甚至两百万来呢？ “……” 不提杨建国半个月之后收到信是怎么个反应，温明花一点也没在意这时候两个儿子眼里的担忧，她找到了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想要干的主业。 “想干什么就去干呗，只要不偷不抢，光明正大的挣钱，有什么不可以的，能不能别老是拿不许进家门来威胁我们？” “这件事，短期内我还会继续干下去，但这只是副业，我还会抽时间再考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当主业、长期做的能挣钱的事情。” 可有温明花的威胁在前，他的话在嘴里含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反对的话来。 杨建民见这情形是自己劝不了的，又有盒子里那一堆自己根本没见过的钱打底，他熄了自己跟杨建平劝说的想法，而是在第二天给他大哥杨建国写了封信。 民以食为天。 “……” 不过也不急，她辛辛苦苦考上的大学总要好好学习，等毕业的，毕业之后她再大展拳脚，所以这会儿她妈要做什么，也算是帮她探探路吧。 杨满春看了她一眼，忍了。 这边的杨建民呢，心里其实是很纠结的，不知道要怎么劝温明花不要舍本逐利，好好的班就好好的上吧，怎么就想着干小摊小贩了？ 杨满春好像并没有在意，温明花的话说完，她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杨满春倒是稳得住，毕竟之前家里的钱她已经见过了，这时候她不仅一点都不惊讶，还出声力挺温明花： 温明花就见不得他们这样，她将钱全收起来，放进盒子里： “有什么说什么，过了今晚，往后谁要是说什么反对的话，嫌弃老娘小摊小贩的丢人，那就别进这个家门。” 她能告诉他们她想挣很多钱，成千上百万的钱，这会吓到他们的？ 满妮给了杨满春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惹得杨满春直翻白眼，然后凑在满妮耳边嘀咕： “臭丫头，不是只有你才是妈妈的小棉袄。” 她也是保暖的、不透风的、大件的棉袄！ 满妮想给她个白眼的，奈何她一直没有学会，只能“哼”了一声算是。 “妈，你管他们呢，你自己想做就去做呗，谁会嫌钱多呀？” …… 杨建平呢，他先是仔细看了看温明花的脸色，又看了看床上那一叠还没收起来的钱，然后才看向杨建民。 杨满春翻了个白眼： 她能告诉他们她的追求，是挣多多的钱，然后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男，怕不是话还没说完，就吓死他们？ 温明花伸手在她手背上就是一掐： “胆肥了是吧，敢跟老娘这样说话？” 满妮怎么会错过开家庭会议的时刻，杨满春前脚坐上床头，她后脚就脱了鞋爬上床坐在妈妈和姐姐的中间。 只有她这个二哥跟小弟是傻的，只会埋头读书吧，不知道学校里早就有人兜售钢笔墨水甚至头花衣服什么的？ “总算没有白疼你一回。” 温明花没理她们姐妹俩的官司，只将自己这一个星期四处收寻废弃的收音机，并重新改装成新的事情说了， 虽然是被人讽刺嘲笑，可那在她看来，那点讽刺嘲笑有什么用，耽误人家挣钱了？ 她也就是现在还在上学，也没想到做什么，不然的话，说不定她也跟温明花一样，已经开始摆摊挣钱的事了。 丝毫不知道杨满春心里小九九的温明花还挺感动，又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细腻的脸颊： 她也是从这天晚上买回去的卤味里想到的，这味道不咋样的卤味都能卖得这样红火，那她记得的经过了无数现代老饕验证的卤肉方子做出来的卤味，不是更受欢迎？ 想到就做，第二天杨建民三兄妹还没返校呢，她就已经去医院托熟人买了一大堆的中药回来，像是什么肉蔻、山奈、草果、丁香、肉桂、甘草、小茴香之类。 杨建民兄弟则是一早就被她打发去他们大姨家，问村里人买两只鸡鸭和一两百个鸡蛋。 杨满春则被她打发去肉联社看看猪蹄、猪肝、猪头，要是有也给她买回来。 第97章 得寸进尺 她倒是不担心卤好之后卖不出去，以她的估计，这些也就是半天的功夫。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还在卤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就已经闻着味儿找来，这家要称点猪肝、那家要猪头肉，还不等起锅，连还没卤的鸡蛋都已经去了大半。 这还不过是一个院子里的人！ 杨建民这下算是知道他妈为什么有工作还想要摆摊了，这么来钱的活，换他也愿意呀，这才两天，他妈就已经收入将近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是多少？ 他之前上班的时候，不吃不喝将近两年的工资！ 这个时候，他心里其实已经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是还有些担心罢了，所以在进校门之前，他还是将给自家大哥写的信寄了出去。 “建平，你说我们上大学还有用吗？” 他们就是毕业，有了工作，一个月顶天算下来也就五六十，特殊岗位可能会有一百块钱的收入，可这些在他们妈那里，也不过一两台收音机的收入。 他下午帮他妈算账，越算心里越没底，这小摊小贩的怎么就这么来钱？ 杨建平也沉默，但比起做生意，他还是更喜欢读书， “不管有用没用，我们都先好好完成学业。” 这话对正在怀疑人生的杨建民一点作用都没有，所以他又就这个问题，去问了李老师的爱人，也是他大学的老师。 但心里却是委屈的，明明她被杨满春害得摔倒，她妈妈为什么要打她？ 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杨建民总算是恢复了之前的自信，也重新将心思放回了学业上。 可真厉害，他们不在家，这母女俩的日子也过得太让人羡慕了吧。 满妮毕竟不是真小孩，她听着温明花的语气不对，正大哭的声音一顿，接着就小声抽噎了起来，也将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回忆了一遍。 要是算上这半个月出手的收音机，加起来可有将近一千五百块钱，这个数字，把温明花自己都给惊着了。 “……” 回过神时想也没想地“哇”地哭出声来，温明花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就那样看着满妮大哭，她也不让想要安慰满妮的杨满春上前： “你也一边反思去，想想自己哪里错了。” 她是故意那样装作吓到逗满妮的，谁知道她会摔跤呀？ 而且她也不敢让温明花松手，臂力不够，温明花一松手，她捏着的自行车龙头就偏移了平衡的位置，然后她就会跟着自行车摔倒在一团。 平时她也就是下午一下班就推着自行车去各大厂房门口兜售，几乎是一到目的地，两个木桶里的卤味就会被哄抢一空。 也有人嫌弃鸡蛋按个头卖太贵，但也就是她犹豫的瞬间，温明花这边就已经出了十几个甚至更多。 短短的半个月过去，温明花到手就是七百多块钱，这还只是她卖卤味的。 可惜她今年夏天才满四十八。 “……” 但她不怕摔跤，更不气馁，一次不行就两次，小半个月过去，她倒是敢在温明花松手的状态下骑得有模有样。 杨满春对满妮简直是羡慕嫉妒恨： “臭丫头，今天晚上我跟妈睡一个被窝。” 满妮先是愣了一下，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打屁股，还是两辈子的第一次，尤其是见到温明花严肃的表情，她连眼里直打晃的眼泪都忘记往下掉。 杨满春这下真的被吓到了，赶紧上前去扶起被自行车压在下面的满妮，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 温明花看见了，但她也没说什么，只等杨满春将满妮扶起来后，才将委屈得不行的满妮拉到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两巴掌拍到她屁股上。 于是，她就将鸡蛋和素菜的比例增加，偶尔买到猪肝之类的了，就看谁的运气好。 等到又一个周末，杨建民三兄妹回来，看见的就是早早被温明花骑车接回家的满妮，在院子里蹬着自行车迎接他们。 家里的温明花呢，送走孩子们上学之后，心里想要将工作换出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不过她还是按捺住了，再苟苟，苟到明年，她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再将工作换出去。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温明花，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她还是慢慢上前，一手轻轻捏住温明花的一根手指，一边缓缓靠近她怀里： “妈妈，我错了。” 除了挣来的一千多块钱，温明花觉得，她最大的收获，还是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 她这时候其实又有点嫌弃自己的年龄不够大，要是再大个几岁，哪怕是五十八，她也不用换工作，而是苟到退休呀。 要知道现在才七八年的四月，一千五百块钱，几乎是她之前跟杨根生大半辈子的积蓄。 连带着满妮，也能在她扶着车后座的状态下骑上一段距离。 没错，满妮见温明花在学骑自行车，她也蠢蠢欲动，温明花呢，也是个开明的妈妈，孩子想学，那就学吧。 收回发散的思绪，温明花依旧将工作之余的精力投入到改装收音机和做卤味的事情上。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失笑，可真是，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她不仅接受了自己中老年女人的身份，居然还嫌弃自己的年龄不够大了！ 肉类的猪、鸡和鸭，她做不到每天都有，但鸡蛋和素菜比如花生米、莲藕这些个东西还是不缺的。 满妮瞪她，自行车直冲她去，吓得杨满春哇哇叫，她还高兴得大笑，结果就是嘴里一笑开，手上就没了力，然后自行车撞上了刘三姐家的墙壁。 于是，跟自行车一般高的满妮也跟着学起来，不过她身高不够，腿也短，只能在自行车的横杠下面踩着半圈的骑。 然后，她就知道，自己刚刚错哪里了。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小表情带着浓浓的心虚，眼里也带着小心翼翼。 温明花忍笑，只问她： “错哪儿了？” 满妮瘪了瘪嘴，又吸了吸鼻子： “骑车的时候，我不该冲着姐姐去。” 她得寸进尺，将整个人埋进温明花怀里： “妈妈，我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你别生气。” 第98章 怎么会这么难带？ 温明花见她真的知错，这才拿出她包里的手帕，仔细给她擦过脸上的泪痕： “以后记得，不管是做什么事，一定不能将危险带给自己或者别人。” 害人又害己的事情，得从小就要学会不要去做。 她知道满妮聪明，所以从来不特意去限制她，但也会在她出现问题的时候及时去纠正她。 比如这次骑着自行车就去撞人，撞得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杨满春呢，见满妮认了错，也走过来，有些讪讪的： “妈，我错了，刚刚不该逗满妮的。” 明知道自己妹妹一个孩子刚学会骑车，手上也没多大力，她就去逗她，不仅让满妮差点受伤，也像她妈刚刚说的，那是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 温明花点头，指了指自行车，冲满妮说道： “从现在开始，罚你一个月不许再骑车。” 约架？！ 多大的人居然敢跟人约架，她这都是跟谁学的？ 其实跟外人相处也是一样，除非那个人先伤害到自己。 自然的，都被拦下来询问原因。 之前姐妹俩闹腾得再厉害，他们妈都没动过手，一副放任的样子，这次突然就动手，虽然知道满妮一定不疼，但他们还是不由地跟着犯怵。 看着面前的校长、谢老师和其他几个老师，满妮有点发愣，这是怎么说的，不是约架么，怎么校长跟班主任也在？ “你瞪我做什么？不是要跟黄筱筱打架吗，怎么不打？” “对不起，姐。” 等到满妮回来从他旁边路过的时候，他头都不敢抬。 满妮撇着嘴应下，又看向杨满春，轻声说了句： “……” 他计划得很好，想把黄筱筱带过去，然后当着一群同学的面，将黄筱筱揍得她妈都不认识的。 等她背着书包跟魏泽云走出教室的时候，才知道黄筱筱跟王国庆约架了。 温明花自然乐见其成，兄弟姐妹之间，可以小打小闹，但不能有任何伤害对方的举动，这是底线。 但他没想到老师们刚刚开完会，三三两两的走出来，正好遇到要往后面去的他们这群孩子。 她看了一眼低着头装作认真做作业的王国庆，朝他走过去，伸手将他手里的铅笔抽掉，在他抬头看她的时候： “下次不许了，不然的话……” 她举了举自己白嫩的小拳头，见王国庆像是吓到一般移开眼睛，这才将他的铅笔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 就像现在，前脚满妮跟黄筱筱去了厕所，后脚他就将从他座位旁边走过的孩子绊倒，还朝人家不屑的哼了一声。 王国庆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等反应过来时，他又抬头瞪了一眼魏泽云，魏泽云莫名其妙， “……” 不过心里再无奈，事情还是要解决，他正想出声将两个孩子叫到面前以理服之，满妮就跟在一群孩子后面到了。 不过他倒是不敢招惹满妮，甚至每次见到满妮的时候都绕着走，显然是那次满妮疯了一样的对他拳打脚踢治住了他。 她在学校的同学王国庆，就是那个家里全是人贩子的孩子，返校这半年来，依然不改自己的毛病，总是招惹欺负人家认真学习、或者性子偏弱的孩子。 也是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刚刚还说要跟她一起回家的黄筱筱却不见了人影。 满妮他心里怕，确实不敢再动满妮，但这两人，他却是不怕的，不过是碍于满妮，不敢主动招惹罢了。 满妮收获了一群孩子的星星眼，面上虽然不在意，心里却不由地有点得意。 “满妮，王国庆刚刚又将赵小华绊倒了。” 温明花手上的主业副业都蒸蒸日上，杨建民三兄妹的大学生活也彻底适应下来，满妮这边倒是出了点意料之外的事。 顾不得多想，满妮跟魏泽云赶紧随着听见消息的同学一起，往约架的地方去。 黄筱筱是个不怕事的，尤其她又自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在帮助同学，她学的满妮，满妮不就是将王国庆揍了一顿，然后他就乖乖认怂了吗？ 所以老师一问，她连磕绊都不打的，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情交待的清清楚楚，完了她还很认真地看着王国庆，跟他商量，要不他们俩就别往后面去了，就在这里分出胜负。 这次黄筱筱也想学着满妮给人出头，他总算抓住机会，先是故意用言语激得黄筱筱答应跟他打架，然后趁着满妮跟魏泽云没发现的时候，将黄筱筱带到一楼老师们办公室后面的小树林。 满妮扯了扯他的袖子，这小子，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他居然还起哄。 “……” 她自己就是一个不惹事，不怕事的人，所以也就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家里几个孩子。 她不知道，其实这也是王国庆的小心机，之前他被满妮收拾，再然后就不敢招惹满妮这个小团体的三人，但他心里早就对魏泽云跟黄筱筱不满了。 满妮很是无语，她什么时候成了孩子王了，不管是谁受了欺负，第一件事都是来找她，而不是想办法自己解决？ 满妮呢，有了这次教训，之后跟杨满春的相处，倒是不再像之前那样霸道，也学会跟杨满春谦让起来。 杨满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在她皱眉偏开脑袋之前，也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不仅是跟过来的高低年级的学生，就是班主任谢老师，也是黄筱筱的表姨都惊呆了，这是多大的胆子，敢当着老师的面约架？ “……” 见着姐妹两个相亲相爱，杨建民兄弟俩总算放松下来，刚刚他们妈第一次动手打满妮，还真把他们吓着了。 年轻的校长很无奈，不知道这届的学生怎么会这么难带，以前他当老师的时候，也没发现前任校长遇上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呀！ 黄筱筱跟着点头： “要打就快点，怎么，你怕了？” 她学着满妮举着拳头在王国庆眼前晃了晃： “让你总是欺负同学，人贩子！” 王国庆的眼睛立刻就变得通红，再不顾忌还有老师在场，紧握的拳头冲着还在得意的黄筱筱就挥了过去。 第99章 出息！ “啊……” 嘴上硬钢，实际上怂的一批，说的就是黄筱筱，王国庆人还没到她跟前，她就已经捂着眼睛惊叫出声。 年轻校长离得近，反应也快，在王国庆刚刚迈出脚步的时候，他就已经一把拉住他，然后将人往身后一带： “臭小子，谁教你们敢当着老师的面打架的？”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的嘴巴，真是被这群孩子带偏了，就是没当着老师，那也不能打架呀。 怕老师这件事，应该是所有的学生都下意识的行为，尤其是这个年代的孩子，在见到老师变得严肃的神情时，黄筱筱也焉了，她往走到她身边的满妮身后退了退，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们本来也没想当着老师面打架的。” “……” 满妮回头瞪了她一眼，长本事了，还能干出跟人打架的事，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抵挡住王国庆的一拳头。 那边的王国庆被抓住，先前还一直拼命的挣扎，差点就没让校长抓住，直到谢老师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我让黄筱筱跟你道歉，她不应该那样说你，但你也要跟你欺负过的同学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人。” 王国庆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是家里人连他十四岁的小叔都是人贩子，全家大大小小近十口人，居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干净的。 他也在家里所有人都进了监狱后，被送到孤儿院，孤儿院的日子，也让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很快成长起来，知道自己以前经常欺负同学本身就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 想到这里，他有些委屈的抬头看了一眼杨满妮，委屈她每次都不问原因的帮别人。 好在很快找到话题转移，不然张劲都觉得自己傻透了。 她看了一眼这段时间被她帮过的几个孩子，他们中有两个平时是有些沉默，成绩很好，另外的两个性格上倒是开朗一些，但成绩比不上先前那两个。 满妮收到他带着委屈的小眼神，心里叹气的同时，也在反省自己做的对不对，毕竟她的确是在用带着敌意的态度对待他。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这时候一直在躲避她看过去的眼神，她也终于明白，原来不熊的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好孩子。 按下心思，她推了推不想道歉的黄筱筱，很想跟她翻个白眼，好汉不吃眼前亏都不知道吗，这时候当着老师的面，不赶紧认错是要怎么的？ 好在黄筱筱接受到她的暗示，不情不愿地跟王国庆道了歉，但她还是没忘记威胁： “反正你以后不许欺负别人，你要是还欺负别人，我还叫你人贩子，我还，” 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孩子还小，只要他们懂得保护自己，只要大方向没有偏离，那就顺其自然呗。 可想想她又觉得自己没错，要知道在王国庆家里出事之前，他可真是个熊孩子，就是现在，他不也经常欺负弱小吗？ 能回到这边学校上学，还是他外婆之前帮过的人悄悄托人找到谢老师，然后又请谢老师找了校长，他才有再次上学的机会。 他是有点怕她，可不是打不赢她！ 张劲也不知道是该夸还是该骂了，夸吧，做法不对，真要是打架，为什么要在学校呀？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温明花回头，看了一眼跟满妮坐在桌边认真做作业的黄筱筱， “我明白了，今天晚上你让她住这边吧，晚上我跟两个孩子好好聊聊。” 骂吧，打架是不对，她也不一定打得赢，可黄筱筱是个姑娘，他认为姑娘家就是该有这股劲，不然以后遇到危险她只会躲着不知道反抗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的他左右为难，最后只能一咬牙一跺脚找到温明花： “我还是觉得，上次满妮那样的做法就很对，可我不知道怎么教筱筱，也怕误导了她。” 但孤儿院那边，知道他们家里出了人贩子的人太多了，连孤儿院所在片区的小学都不要他，他只能孤零零的待在孤儿院里，看着其他几个孩子被送去学校。 可面前正往自行车后座两个筐子里装的卤味桶是什么意思？ “你跟人摆摊？” “你们以后不许朝我翻白眼，不许叫我人贩子，不然的话，我还会欺负你们，” 她可真是谢谢她看得起她！ 王国庆在谢老师揉着脑袋又鼓励的眼神下，也跟被他欺负过的同学道了歉，想了想，他也学着黄筱筱的语气： 事情又一次这样虎头蛇尾的解决，所有学生也都很快被送出学校，不过张劲在接黄筱筱的时候，从谢老师嘴里知道了黄筱筱跟同学约架的事。 她回头看满妮，然后后退一步，将满妮让出来： “……” “你这是做什么？” 但是没人知道，他欺负的，都是用别样眼神看过他，或者私底下说他是人贩子的同学。 所以她毫无负担地应下了张劲的请求，倒是让准备了一箩筐话的张劲瞬间哑了口。 “我还让满妮揍你。” “……” 他顿时惊讶不已，这女人不是有工作吗？ 问完话他又反应过来，他们家里三个大的考上了大学，那也就是说，她现在缺钱花？ 回来学校后，他其实是想好好念书的，但这边知道他情况的老师学生更多，尤其是当他们都用别样的眼神看他时，他忍不住，也不想忍，这才有了他不时欺负那些孩子的原因。 温明花刚刚将今天卤好的卤味装进桶里，准备送到厂门口去推销，结果张劲就带着一脸为难的找到她。 他也扬了扬拳头，然后看向满妮： “到时候我连杨满妮一起揍。” 温明花抬眼看他，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歧视，她倒是有点意外，毕竟这些天，她已经见过不少鄙夷的目光，也听过不少歧视的声音， “家里还留了点，要不你等会儿晚点吃过晚饭再走？” 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拒绝，然后转身离开，但双腿在听见她挽留的话时，却黏在地上动也不动，张劲甚至知道自己在点头的动作。 直到温明花轻笑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出了院子，他才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门儿： “出息！” 第100章 看上了又能怎么办？ 满妮和黄筱筱同时抬头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拍自己一下，那力道还不小。 张劲放下手掌，状若无事的走到两个小姑娘身边： “有没有不会的，我教你们。” 一边说，一边将旁边的凳子拉过来坐下，手也伸向黄筱筱面前的课本。 “舅舅，不用你，满妮都会，你回去吧。” 黄筱筱双手摁住自己的课本，皱着小眉头的样子让张劲有些牙痒痒，但他又说不出自己也要留下吃饭的话来。 满妮倒是听见了他跟温明花的对话，这时候就笑着扯了扯黄筱筱的袖子： “张叔叔要留下吃饭。” 黄筱筱之前已经吃过满妮带给她的卤味，这时候听见满妮的话，眼睛一亮： “晚上有卤味吗？” 她爱死了卤出来的莲藕跟土豆，切成片她能当顿吃。 见到满妮点头，她捂着嘴乐，然后不用人催促就低下头继续认真做作业。 张劲很是没眼看，他也没饿着这丫头呀，怎么就一副没有吃饱过的样子？ 满妮则是淡定的翻开自己的作业本，捏好铅笔准备继续做算术。 张劲在旁边看得明白，黄筱筱每做一道题，都要数数手指头，满妮不一样，虽然她的动作慢，但每一道题，她都只是看一眼就写下答案。 “……” 这就有点离谱了，不是一个班的吗，差距怎么这么大？ 他不由地就凑近一些去看，一道题一道题的检查过，令他惊喜的是，满妮做的全对。 再看看黄筱筱的，还是掰着手指头算呢，都出现了一两道的错题： “筱筱，这两道题重做。” 黄筱筱头都没抬： “等会儿满妮给我检查。” 语气里透露出对张劲的不信任。 “……” 行吧，孩子大了他管不住了，再说有满妮在身边，他倒也是放心。 不过他这样干坐着，倒是挺不自在的，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木箱子，温明花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他在门口喊了一声： “那个，我给拿了几瓶酒过来，放哪里？” 温明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个什么那个，她有名有姓的！ 转身的时候声音如常： “放客厅柜子上就行。” 既然拿来了，她还能让他再拿回去？ 心里又叹息一声： “多少钱你给算算，一会儿我拿给你。” 她伸手打断他要拒绝的话： “无功不受禄，真要是几毛钱几块钱的东西就算了。” 张劲抱着木箱的手攥紧， “行，你给十块钱吧。” 既然她要分得清楚，他能说什么。 大人孩子加起来四个，之前以为张劲回去不会再回来，她做的米饭就不多，这时候只能又拿出面粉加水跟鸡蛋和了，快速地摊了十多张饼子出来。 一顿饭吃得不算安静，但也只有两个小姑娘不时地说话，张劲倒是想说点什么，不过看见温明花安静地低头吃饭，看都没看他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温明花呢，是故意的，因为她知道张劲给她的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对她有了让她为难的心思。 如果再年轻十岁，她不会犹豫甚至会主动撩他，可现在两个人的年龄差距不提，几岁而已，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主要是她已经快五十了呀！ 虽然她自己觉得她就算五十也没关系，但她知道，张劲尽管结过婚，可他没有孩子，他们两个真要是在一起，他父母能愿意他当便宜爸，能愿意他这辈子不会有亲生的孩子？ 要是在现代，她不会顾虑这些，看上了下手就是，但这里是七十年代，很多老人的思想还很守旧，他们也很难接受或者不能接受自家儿子没有传宗接代的孩子。 其实就是在现代，要是子女结了婚不要孩子，或者一把年纪还不结婚，在很多老人眼里都是不孝的表现，或者担心子女将来没有养老的孩子。 温明花能怎么办？ 张劲没表明自己的心思，她就是想要拒绝都不能，但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送的东西，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跟他继续暧昧下去，她也做不到。 两个大人食不知味的吃完饭，温明花将五十块钱递给张劲： “要是不够，就当我帮你照看筱筱的工钱。” 不等张劲拒绝，她将钱塞进他大衣的口袋： “行了，回去吧，明天也不用来接筱筱，后天一早，我让她跟满妮一起去学校。” 能别来他们家就别来了吧，他们孤男寡女的，她不想跟人解释他们没有关系，想想就烦得很。 张劲咬了咬后槽牙，掏钱的手停顿下来，无意间看向两个小姑娘亮晶晶的眼，耳朵瞬间悄悄地红了起来： “那行，我走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虽然知道两个孩子的眼神没有别的意思，但他还是莫名的觉得心慌，至于心慌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送走张劲，温明花收拾了厨房，又给两个小姑娘打来热水洗漱过，让她们自己先去被窝里躺好，她才坐下泡脚。 看着柜子上那个酒箱子，她不由地皱眉。 下午卖完卤货回来的时候，她特意去看过，里面除了四瓶茅台，就是四瓶红酒。 这两样，不论是哪一样，都不是普通家庭能买得到的酒。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张劲的时候，她就被这个男人吸引，不仅是他的长相身高气质在她的心尖上，他说话的语气，挑眉的动作，都让她这个老司机想不注意他都难。 但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没有多余的心思，毕竟她还有儿女要养，受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身份所限，她潜意识也在远离一切会被撩拨的男人。 因为她觉得，她嫁不嫁人，对家里的孩子是很有影响的，尤其是最小的满妮。 可现在，张劲的表现，还是让她心动了，理智上知道不应该，但情感上，她骗不了自己，她就是看上了他。 可看上了又能怎么办？ 要是在现代，她还能将他直接拉上床睡过再说，这里她敢吗？ 真要是她敢没有结婚证或者不办酒席就那样干了，她自己出门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不说，家里的孩子也会收到无数白眼，就像三嫁的陈桂香。 本来没想给咱们家花花安排CP的，后来想想还是安排一个吧。 毕竟兰子更喜欢完美的结局，更希望笔下每个主角配角都能有个爱人以及被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