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入殓师》 第1章 为遗体化妆 临江市，微山殡仪馆，遗体化妆室。 这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办公室，入门就能看到地上整齐地摆放着五张停尸床，每个床都用阿拉伯数字编了号，床边都有一个半米高的白色小推车，小推车上摆放着为遗体化妆需要的工具和化妆品。 这间办公室没有窗户，四面都是白墙，只有门边上那一面墙上有个掉了漆的铁柜子，铁柜子上下都有两个小门，小门上贴着标签，放着各类与遗体化妆和死者相关的物品。 此时的办公室内只有姜小米和1号床的亡者，姜小米穿着殡仪馆的工作服，戴着手套为1号床的亡者化妆。亡者是位年轻的女孩儿，22岁，叫小朵，听说是因为恋爱的对象比她大了15岁，父母不同意，她和父母吵架后，一赌气吊在自己房间里。被发现时是第二天，人已经没了气，她父亲打电话到微山殡仪馆找灵车过去，将她接过来。 来时人已经硬了，舌头吐出来很长，把殡仪馆新来的实习生都吓哭了。 因为微山殡仪馆的入殓师较少，姜小米刚从人民医院下班就被父亲喊来帮忙，虽然心中排斥，但心疼连日加班的父亲她还是出现在这里。 她拉过一把移动坐椅上，坐在亡者头附近的位置，轻轻地抬起亡者的下颚，巧手在其面部按了几下后，将亡者吐出来的长舌头塞了回去，亡者这才闭紧了嘴巴。 拿出酒精和调色盘，以及型号大小不一的化妆刷。先打开酒精片，倒在洁面膜片上少许，轻轻地洗掉了亡者脸上的脏东西后，拿出化妆的油彩调色盘，打开肉嫩色的油彩盒，将肉嫩色油彩中加入极少量的黄色，调出与女孩的肤色很接近的颜色后，轻轻地点在亡者的脸上，再用化妆刷轻轻地刷着，涂了一层油彩后，亡者脸上的气色见好，她又点了点腮红。拿出一管口红涂在嘴唇。 “笃笃笃。”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手中的动作，她抬头望去，看到父亲姜山带着两位亡者家属过来，“小米，这是1号往生者的父母，刚从灵堂过来，想来化妆间看看。” 在微山殡仪馆，大家称亡人为往生者，而殡仪馆和入殓师就是将往生者从这道门送到另一道门中。 姜小米向往生者家属微微颔首，她起身和父亲来到走廊里等待。 下一秒，遗体化妆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伴着哭声，姜小米看着父亲：“爸，1号的已经化完，我等下要回家准备考职称的资料。” 姜山的口吻中带着商量：“闺女，等下还有个车祸现场的送过来，头盖骨都碎了，别人也不会，还是得需要你。” 姜小米脸色十分为难，“爸，虽然这殡仪馆是咱们自己家的生意，帮些忙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总让我来这里做入殓师，我是个大夫呀，我每次来这里看到那些往生者时心里都很难受。如果殡仪馆实在招不到人，您就把薪酬调高一些吧。” 姜山见女儿说得这么直白，也忍不住叹气，“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爷爷也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从你爷爷手里接的殡仪馆，你也要从我手里接过去，你总要适应要历练的。” “别说这些话，您的长命百岁呢，到时候雇人打理也好，我要做大夫，大夫能救死扶伤，而入殓师只能将这些逝去的生命送走，意义不同。” “傻女儿，入殓师的意义才大着呢，等以后你接触得多了就知道。”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姜小米的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是和自己在一个科室当护士的闺蜜赵媛媛，她赶紧接通。 “喂小米，你赶紧回趟医院，你参与抢救的病人突然吐黑血了，情况紧急，需要你马上回来。” 一听到这姜小米抬头看向父亲，“爸，我单位有事儿得赶紧回去一趟。” 看着姜小米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姜山喊住她，“腿伤还没好，你急着回去我找人送你。” 姜小米点点头：“也好，我在门口等着。” 前几天和母亲介绍的相亲对象碰了面之后对方邀请她去爬山，结果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没好。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车来。 不大会儿，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面前。白的金杯面包车头绑着一朵黑色的花，是微山殡仪馆新采购的灵车，接送往生者的。 “嘀嘀嘀。” 灵车鸣笛，驾驶座的车窗玻璃下滑，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愣什么，上车！” 姜小米看到这人，想到父亲说过新请来了一个年轻司机，她皱眉问，“开灵车送我去医院？” 灵车司机看到她一脸惊诧的样子，突然笑了，“不敢坐？” 姜小米抿着唇，她有什么不敢的，她家可是开殡仪馆的，灵车坐的还少吗？只是现在她要去医院，坐着灵车过去未免太过招摇。 见她还在犹豫，灵车司机从驾驶座出来，拉开车门就将她塞进去。姜小米被扯疼了手痛呼出声，“我不坐你的车！” 灵车司机堵在车门外，一脸正色，“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别浪费我时间，要不是老板发话，你以为我很想送你？” 被噎了这么一句姜小米脸色有些难看，她还想说什么，手机被打响，还是赵媛媛的，她赶紧坐回去催促道，“赶紧走吧。” 上了车姜小米微信回复赵媛媛说已经去医院路上，她一抬头就对上了灵车司机打量过来的目光。她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灵车司机笑了一声，露出满口白牙，“看你好看。” 姜小米一脸嫌弃，“你可真油腻。” 灵车司机：“我怎么油腻了？我才29岁，比你还小3岁。老板说女大三抱金砖，要我跟你多接触。” 姜小米嘴角抽了抽，合着他爸还有这方面的考虑，难怪最近总说殡仪馆来了帅哥要介绍给她。她抬头打量着对方。单眼皮，高鼻梁，薄嘴唇，长得确实挺帅，但是赵媛媛跟她说过，长得帅的人都渣，这小子看着也不像那本分老实的。他这年纪轻轻的为什么来当灵车司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景州，姜姐你别误会，我刚开玩笑的，我不找对象。” 姜小米笑了一声，“那行，何小弟，你把车稍微开快点。” 何景州加了点车速，还给姜小米放了一段摇滚音乐。 坐在灵车车厢里听着音乐，旁边还摆放着灵柩，这要是外人看到，一定觉得很奇葩，姜小米经历得多也就见怪不怪了，前些年她还经常在灵车上吃饭呢。 “你把我放到西侧门对面，我自己走过去。” 何景州啧啧两声，“你是怕有同事或者患者发现你坐灵车来医院吧？他们还不知道你家里是开殡仪馆的吗？” 姜小米刚要下车，听到他这么一问，当即停下。 “如果你的同事和患者都发现你家里是开殡仪馆的而询问你，你要怎么处理？” 第2章 胡搅蛮缠的家属 姜小米张嘴想要辩驳却发现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的确没有答案。 这些年她一直瞒着同学和同事关于她家里开殡仪馆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情况。有时候她也很有压力，这件事情应该隐瞒吗？可如果说出去，患者和家属还放心让她来医治吗？ 她是个医生，她不想在为患者治疗时，患者和家属对她有偏见和顾虑，她还要去解释她当医生和家里开殡仪馆这个事情并不冲突，这对她的治疗和患者的康复上起不到半分好作用。 “嘀嘀。”侧方来的车笛声将她拉回现实。姜小米深吸了一口气抛开杂念，疾步进入医院。她要披挂上阵，救死扶伤。 而她一心想要去抢救病人，并没有注意到在她看不到的方向，从灵车上下来时已经有人朝她按下了快门键。 姜小米刚到急诊大楼门口，赵媛媛就火急火燎地迎出来，“小米，快，2号抢救室！” 姜小米看到她这么慌就知道病人情况不太好，她接过赵媛媛拿来的工作服边跑边穿。 医院走廊里的病人和家属看着医生不顾腿上的伤还一瘸一拐地跑得那么急，脸上多了些赞许和忧色。 “姜大夫来了。”赵媛媛朝里喊了一声，门立即打开。 姜小米刚要进去，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大腿，姜小米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原地，扭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跪在她身边“大夫，呜呜呜，我求你好好救救我儿子，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能过上好在日子，千万不能死啊。” 赵媛媛赶紧过来，“小米，这是5号床王小顺的妈妈，你去忙我来跟她说。” 姜小米：“小顺妈妈，我一定尽全力救小顺。” 赵媛媛俯身开口，“是啊小顺妈妈，您得先放开姜大夫让她去救您儿子啊，她是我们科室里最年轻最有潜力的急诊科大夫，有她在救回您儿子的机会更大。” 王小顺妈妈立马松开姜小米的腿，泪眼婆娑地望着前方，举起双手合拢跪拜四方，嘴里念念有词，“求佛祖求菩萨救救我儿子，阿弥陀佛。” 纵使在急诊科工作了多年，已经见多了这种场面变得“铁石心肠”，但此刻的赵媛媛还是觉得鼻头一酸。 抢救室内。 姜小米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王小顺各项指标在下降，她冷静地说道，“再洗胃一次，他还在吐黑血说明胃里还有毒素！” “关注他的呼吸情况！” “用解药阿托品，血库备好了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点头：“准备血液透析。” “不好了姜大夫，他心跳骤停。” “除颤仪！来……加大功率，再来！” 五分钟后，姜小米满头大汗地放下除颤仪，接过护士递来的针管，将里面的药推入输液瓶中，看着仪器上显示的各项指标慢慢下降之后，她稍微松了口气，对一旁的赵媛媛说，“最近到了一批专利药，跟方主任研究下，我打算给他试一试。” “那个药一瓶3ml就10000块呢，他这种情况怎么也要2瓶，他家里怕是付不起。” “那个让他喝药的同学家长今天不是要来？让她去交费用。” 赵媛媛叹了一声，“那家长有些胡搅蛮缠，昨天小顺住院她就送来5000块钱，现在账上还欠着15000，让她马上去缴费，难。” “那也得用，实在不行先挂我账上。” 赵媛媛叹了一声，“挂我的账上也行，只要能把孩子救回来，还能拯救一个家庭，我看得出来，他是他家里的精神支柱。 两个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5号患者王小顺的家庭有些特殊。 王小顺19岁，是山沟里飞出的大学生，在城市读大学一年级。他家里条件不好，以务农为生，年收入不超过2000元。早年父亲外出务工伤了身瘫痪在床，一家三口就靠母亲种地和帮乡邻打零工赚点微薄的收入。 王小顺的父母是文盲就一直希望王小顺能飞出山村，王小顺拿到录取通知书时，一家三口全都哭了。王小顺的父母砸锅卖铁借遍了亲戚乡邻送他进入城里读书，他也知道心疼父母，能不花钱的地方就不花钱，吃最便宜的饭菜喝免费的汤，他找了两份兼职工作来赚钱，供自己花还能攒一些给家里。身边的朋友和老师都知道他非常拮据，有些同学还背地里给他起了绰号叫捡垃圾的小顺，他并不恼火，他觉得他自己赚钱供自己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因为自小成长在冷眼下，王小顺并没有在意外人的嘲讽，直到上周日他用打零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件二手衣服，换掉了自己那件磨损得已经缝不起来的衣服，恰巧当时他对床的舍友丢了1000块钱，趁着他出去兼职把他的床翻了个遍，等他回来发现后还被堵到一边质问要求他还钱。 王小顺辩解，可任由他如何解释对方都不听，对方还找人将他打了一顿，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冤枉的王小顺要自证清白，对方却给他一瓶从实验室偷带出来的化学药剂，逼他说敢喝就证明他没说谎，王小顺冲动下喝了药。 好在其他舍友回来发现将他送到医院。姜小米和赵媛媛接了诊就安排给他洗胃，将胃液送到实验室分析他喝掉的居然是被稀释后的有机磷，而且已经有部分毒素流入他的血液中，五脏六腑有衰竭的迹象。 抢救室里的医护人员都绷紧了精神想要将王小顺从死亡线边缘拉回来，而一门之隔处的家属等候却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小顺的母亲跪在地上，哽咽着念叨着阿弥陀佛，向四面八方的佛祖磕头祈福她儿子能度过这一关。而她身后的休息区，逼着王小顺喝农药的同学刘羽嚣的妈妈也闻讯赶来，正捧着手机在家族群里聊天吐槽。 【人还在抢救，我儿子说那是农学院实验室里的稀释农药，喝完就救不回来，他生命力真顽强啊，他妈妈还怪迷信的，磕头求佛呢。佛要是真的在，他天天拜佛的能过得那么穷吗？】 “咔嚓”对方拍了张王小顺母亲的背影发到群里。 【看到没，妈妈穿得这么破烂，没钱给儿子治病这是讹上我们了，我就等着孩子咽气，不然不给钱，羽嚣也是倒霉竟然有这种同学，还住一个宿舍。】 【他们今天有种报警，我就联系律师，告他们诽谤，污蔑我儿子，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 第3章 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抢救室内各种监护仪器数据恢复正常，姜小米松了口气和赵媛媛往外走。 两个人刚出抢救室，王小顺的母亲就抹着眼泪扑过来，“姜医生我儿子没事了吧？” 姜小米微微点头，“暂时控制住，我们等会要跟几位专家制定下其他方案，有专利的药可以用。” “那，那是不是还得交钱？我带了1000块钱，这是我能借来的所有的钱。”她伸手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已经掉了漆的塑料袋子，打开后拿出一个洗得发白的手绢，再展开是10张褶皱的100元钱。 姜小米微微摇头，“这些不够，那个同学家属来了吗？” 王小顺的母亲扭头看向坐在休息椅子上打电话的刘羽嚣妈妈，低声说，“来了但是她要跟我打官司，说我们冤枉他们，姜医生，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冤枉别人？” 姜小米轻声安抚，“你也可以请求法律援助。” 王小顺母亲一脸懵，“什么是法律援助？得花多少钱？我，我手里实在没钱了。” 姜小米的手机被打响，她看向赵媛媛，赵媛媛上前一步回答王小顺母亲，“阿姨，法律援助有免费的，咱们医院这边可以帮忙介绍。” “那……那要是胜利了，我儿子就能被平反了，他们也得赔钱把我儿子救治好为止，是不是？” 这个问题嘛，赵媛媛看着王小顺母亲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声，“说不准，但是王妈妈，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小顺会平安出院的。” 王小顺的母亲松了口气，眼底满是希冀，“对吧，就是啊，没有说喝了农药都洗胃了还活不下来的，这么大的医院，比我老家镇上的和县城的都大了好多好多呢，我儿子肯定能活！” 姜小米挂断电话后，回来叮嘱王小顺母亲，“先不要给孩子吃东西，要再换一次血，最近也不需要陪护，您先找地方休息，有事儿我给您打电话。” 王小顺母亲苦笑了一声，“我哪有心情休息，我家里也没有手机，我就在急诊室外打个地铺，喊我的话我马上能听到。” 姜小米动了恻隐之心，拿出自己的饭卡递给她，“知道食堂在哪里吗？早中晚都可以打饭吃，食堂里的小超市也可以刷卡。” 王小顺母亲摆手，“不我不能收，我拿了您吃什么，您能救回我的孩子，我就已经非常感激。” “让你拿着，等他从急诊室转到普通病房就需要你伺候吃喝拉撒，要是你也垮掉了怎么办？” 听到这里，王小顺母亲将手在衣服上随意地抹了下，双手接过饭卡，扑通一下跪在了姜小米面前，“姜医生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谢谢您。”其实她已经一天没吃饭，她身上除了那1000块钱，就剩下10块钱，她舍不得花，一个馒头就1块钱，这边物价太贵了，想到她儿子还在里面生死不知，老伴儿在家里也是没饭吃，她怎么配吃馒头。可现在，这个大夫竟然把饭卡给她。 姜小米手疾眼快地把人从地上捞起来，“赶紧去吃饭吧。” 赵媛媛扶着江小顺母亲，指向食堂方向，“那边就是食堂，马上就可以去吃晚饭了。” 王小顺母亲感激地看着赵媛媛，又朝姜小米离开的方向拜了拜。佛祖显灵了吧，让她遇到这么好的大夫，她儿子一定大难不死有后福！ 姜小米往回走，路过刘羽嚣妈妈身边时停下脚步。 刘羽嚣妈妈还在群里聊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咯咯地笑着。注意到有人停在她面前，她抬头对上了姜小米绷着的脸。 她顿时皱眉，这人看着眼熟呢，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刘羽嚣妈妈？” 刘羽嚣妈妈一脸狐疑，“是我怎么了？” “这里是急诊室，不是休闲娱乐区。” 刘羽嚣妈妈当即黑了脸，“你这个大夫说话这么难听呢，我妨碍你的事情了？” 赵媛媛听到这边的动静凑过来给两人介绍，“刘羽嚣妈妈，这是王小顺的主治医生。” “哦，就是你啊，一直催着让我缴费。”刘羽嚣妈妈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孩子不就喝点药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地抢救？还有换血换药的。你们是伙同他家长一起讹我吧？” 姜小米懒得和这种胡搅蛮缠三观扭曲的人浪费时间，她对赵媛媛说，“按照医院流程走吧，该报警报警，该诉讼诉讼。” “哎呦喂你挺厉害啊，还报警又要去法院告我的，你，你等下……”刘羽嚣妈妈突然想起这个大夫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了。她马上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翻到那张在医院西侧门拍到的照片。 “你给我站住，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第4章 我儿子不用你管了 姜小米脚步未停，她一心想去找方主任探讨关于小顺的下一步治疗方案。 “你心虚什么？你别走啊，一个当大夫的跟殡仪馆的勾结，是不是还在那边挂了个职位？那边给你多少提成呀？” 赵媛媛跟在姜小米身后，听到刘羽嚣的妈妈喊的声音这么大，她皱着眉头往回走两步，“你再乱说我就喊保安了。”她不想别人误会姜小米，身为姜小米多年的闺蜜她知道姜小米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我乱说什么了？你们怕丢人现眼是吧？”刘羽嚣的妈妈看到周围病人和家属们好奇的目光，她索性站起来朝着大家招手，“来都听我说啊，就那个什么姜大夫，挺年轻的那个留着短发，眼睛挺大还戴着副眼镜的，都认识吧？” 看到点头的人还不少，她冷嗤了一声，“长得干干净净的看着挺讨喜，没想到背地里干那么恶心人的事情，她啊肯定是吃回扣。故意把患者给治死，然后送去指定的殡仪馆，殡仪馆那边赚钱以后她还能抽成！” 一石掀起千层浪，那些病人和家属们都变了脸色，低声交头接耳讨论着，有的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刘羽嚣妈妈身侧想听得更仔细些，有的摇头表示不相信，还有的举起手机打算拍点什么。 赵媛媛余光中注意到姜小米又折返，她绷着脸冷声呵斥，“你这么说已经构成诽谤污蔑，你现在给姜大夫道歉，和大家说清楚，不然我就报警！” 这个刘羽嚣的妈妈脑洞真大，说姜小米和殡仪馆勾结在一起，还故意害死病人就为了抽成！这也太过分了！ 听她这么说，刘羽嚣妈妈底气更足，“哎呦那你倒是帮了我，你报警吧，最好是警察来了就把她抓走连夜审问她是怎么吃回扣的！” 赵媛媛已经很久没碰到这种滚刀肉，她脸都黑了，举着手机要报警时，姜小米过来拉住她，“别和这种人计较，刚方主任给我打电话要我们现在就去会议室开会。” 赵媛媛有些迟疑，“那这边……” “嘴长在她身上，她想说什么随意。”姜小米脑子里只有病人，别人怎么造谣乱咬她无所谓，只要病人能被救回来健康的出院就是她为医者最大的安慰和目标。 刘羽嚣妈妈看到姜小米竟然还是这副不在意的态度她有些生气，“不相信我说的是吧？这里有证据，我要去实名举报你。” 有人在她身后轻声劝阻，“姜医生很好的，上次我女儿发烧惊厥就是她接诊，她给打了一针，我女儿就退烧了。你是不是误会她了？” “我妈当时胃溃疡被送过来时也是姜大夫接诊，我妈还有点老年痴呆一直反复问她问题，她都非常有耐心的回答，我觉得姜医生不会做吃回扣的事情。这里肯定是有误会的。” 看到这些人竟然帮着姜小米说好话，刘羽嚣妈妈有种孤军奋战的亢奋感，她拿出手机打开那张照片，“看到没！这就是证据！这个姜大夫从灵车上下来的，那个灵车上写着标志的叫微山殡仪馆，我也是从那个殡仪馆附近来的，一路跟着直到看到她在医院下车。” “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竟然跟灵车跟一路……” “还不是以为来接王小顺尸体的，结果竟然不是。” 这语气要多失望有多失望。任谁听都能听得出来她有多盼着那个叫王小顺的死掉。 “啊……你竟然敢诅咒我儿子我跟你拼命！”角落里扑过来一个人。 刘羽嚣妈妈看到是王小顺的妈妈后，反手将人推向墙边，“砰”的一声，王小顺妈妈磕在墙上被弹回地面，疼得脸都扭曲了还要爬起来去抓她。 姜小米赶紧过去将人拉起，“小顺妈妈你哪里伤到没？媛媛你给看看，必要的话去检查下。” 王小顺妈妈挣脱开她的手，红肿的眼里带着狐疑和审视，“你真从哪里过来的？” “嗯。” “那你为什么还进抢救室，你从死人堆里过来的你还去接触我儿子，这样不吉利！” 王小顺妈妈嗓音沙哑情绪有些崩溃，她眼泪奔涌，她老家有些迷信的说法，接触过死人的人不能去接触病重的人，不然死人的鬼魂会把病重的人带走。这个大夫刚从殡仪馆回来还是灵车上下来的，那灵车得拉过多少死人啊，那不都是阴气吗？要是她儿子…… 刘羽嚣妈妈阴阳怪气道，“早晚都要死的，早死早脱生了，纠结个什么。” “你给我闭嘴，你没管好你的儿子害了我儿子，我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你们拼命！”王小顺妈妈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刘羽嚣妈妈冷嗤了一声，她一米六八的身高一百六七十斤，王小顺妈妈一米五六的身高也就一百斤，她都能把她装下了，她还怕她不成？ 她朝着瘦得跟只猴子似的王小顺妈妈翻了个白眼：“你儿子穷鬼偷我儿子钱后怕东窗事发才自己喝的药跟我儿子没关系，我儿子也是受害者。” “你胡说，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王小顺妈妈被刺激到了，她想要冲过去却被姜小米拉住。 她狠狠地挣脱开姜小米的手，姜小米没站稳刷了个屁股墩。 “小顺妈妈你怎么不懂好坏呢。”赵媛媛过去将姜小米扶起来，板着脸朝小顺妈妈说道，“姜大夫昨天晚上值了一晚上班，今天下夜班应该休息的，却来抢救你儿子，你就被人家三言两语挑拨离间了？” 王小顺妈妈眼底闪过一抹愧疚，但是想到姜小米没有否认自己是从殡仪馆过来的事情，她心里非常难受，感觉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样，她那么信任姜小米，那么盼着她能把儿子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她伸手从兜里摸出那张饭卡，丢过去，“还给你。”尒説书网 “啪。”饭卡落在地上。 姜小米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注意到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没有再说别的，她家里的开殡仪馆的，她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她早就预料过病患和家属知道会情绪会有多么激动，但这一天来得早了些。 相对于隐瞒别人时的不忍，现在被人发现揭露出来，她反倒有一种轻松感。 刘羽嚣妈妈的目的达到，她呵呵地笑着坐下继续玩手机，还在家主微信群里分享自己的胜利果实。 这时，抢救室的门被打开，“王小顺的家属在吗？” 王小顺妈妈抹着眼泪跑过去，“在，在的。” 姜小米往前走了一步，王小顺妈妈高声喝止，“你别过来，我儿子不用你管了！” 第5章 我不想当入殓师 王小顺妈妈的过激反应令姜小米和赵媛媛都始料未及，两个对视了一眼后，姜小米捡起地上的饭卡揣回兜里往办公室走去。 赵媛媛跟在她后面，看着看热闹的几个人摆手，“都散了吧。” 有家属凑过来打听，“姜大夫为什么从殡仪馆过来啊？还偷偷摸摸地从西侧门那边下车，那边离急诊大楼挺远的呢。” “哎，被人这么说也不反驳下，是心虚吧？这要是急诊大夫和殡仪馆的真勾结在一起，那她看的病人不都死球了。” 赵媛媛拉着脸盯着对方，“你讲这些有证据？如果她真有问题医院不会姑息，来这里上班都是做过背景调查的。” 那家属讪讪的笑笑，抓了抓头，“嘿嘿，我可能看电视看得多了想的就有点多，那赵护士您忙吧。” 赵媛媛微微颔首，跑着去追姜小米，路过刘羽嚣妈妈，看到她还在笑呵呵地刷视频后，冷冷的提醒，“你记得去缴费。” 刘羽嚣妈妈给了她一个大白眼，继续低头玩手机。 赵媛媛看了眼自己的护士服和胸牌，要不是穿着这一身，她真想让这个刘羽嚣妈妈尝试下她左勾拳右摆腿的厉害！ …… 方主任办公室。 姜小米正和方主任探讨如何救治王小顺，方主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一脸为难，“小米，王小顺的治疗你先不要参与了。” 姜小米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为什么？” “她家里人举报到院长那里要求换大夫。” 姜小米皱眉，“原因是什么？” 方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量着姜小米，“说你从殡仪馆过来的不吉利，不利于王小顺的康复，你早上下班去哪边做兼职？” 姜小米自嘲的笑笑，“是从那边过来的，但不算兼职，她怎么说？” “她说老家有说法，接触过亡者的不能接触重症病人，不然重症病人也会死的。我们都知道这是迷信说法，但是她那里非常坚持。” 姜小米眼底含着苦涩，“我去找她解释。” 方主任叹了一声，“怕是不好解释，你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忙得也太多，可以把这个病人分到刘熙那里，马上到下班时间，你今天本就该休息，回去吧。” 姜小米沉默半晌就在方主任以为她会反驳时，突然看到她点点头，起身要走。 目送她走到门口，方主任突然叫住她，“你在我手下也有两年了。你不跟我再说点什么？” 姜小米转身看过来，一脸坦荡，“说什么？微山殡仪馆吗？那是我爸开的。” 方主任表情一愣，显然是意外的。 姜小米继续说道：“家族产业，从我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不只是殡仪馆，还有墓地买卖。” 方主任盯着，“怎么没听你说过。” 姜小米苦笑，“我一直以为，我做医生和我家里是做什么的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为什么西侧门下车？不是怕被发现？” “是怕，怕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情况所以之前尽量避免，但既然今天已经发生，以后就不用怕了。” “方主任，你知道大家为什么如此排斥殡仪馆吗？因为医院代表着希望和活着，而殡仪馆代表着毁灭和死亡。生和死是人生重要的两件大事，可活着的人只在意生。” 方主任也站起来，“我再去跟院长说，你先回去等消息。只是这一个病人交出去，周末之后回来正常上班。” 姜小米眼底带着感激，“好，万事有您在，我不怕。” 方主任笑开，“你这丫头啊，难怪科室的同事都喜欢你，嘴甜，坦诚。” 临出门前姜小米拱手保证，“我一定好好做，不辜负您的期待。” 她满身疲惫地往外走，刚到西侧门，手机突然被打响，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哈喽姜医生。” 姜小米听着熟悉的音色有些诧异，“何景州？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传来男人悦耳的笑声，“老板吩咐来接你。” “我不坐你车。” 何景州：“怎么，坐灵车被人发现了？那灵车不是我的，不过现在开的是我的，尾号78，银色中华，看到了吗？” 姜小米揉了揉太阳穴，“你走吧，我要回家，我等下跟你老板说我不去那边。” “一个小时前殡仪馆接回来3位往生者都需要做遗体修复，一个水泡的面目全非，一个车祸没得头盖骨碎了，一个是楼上摔下来的。” 姜小米头都大了，她准备挂电话时，父亲的微信电话拨过来。 她挂断了何景州的电话，也不想接她爸电话，而是面无表情地往路边走，招手想要拦上一辆出租车。 “嘀嘀。”街对面一辆银色轿车朝她按喇叭。 姜小米没搭理，电话再次被打响，她看都不看接起来就没好气的说到，“给我打电话干嘛，说了我不去，我要回家！” “闺女，就这么讨厌爸爸了？”一道委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姜小米愣了下，才发现是她爸的来电，“不是，我以为是何景州打的，爸，你让他接我去殡仪馆干嘛？我今天因为殡仪馆的事情差点丢工作。” 姜山惊喜道：“真的？那丢了工作好啊，可以回来继承家业，我也能早点退休。” “我说了我不想当入殓师，我要当大夫，现在我病人的家属只是知道我去过殡仪馆就激动地不让我管她儿子，要是知道我给死人化妆……” “那叫往生者！人这一辈子有生就有死，有来就有去，怎么，只在乎来不在乎去吗？” 姜小米太阳穴突突地跳，“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我要回家。” “小米，爸也想回家，我这边忙得已经三天没回家了，我总觉得对不住你妈，爸知道你下夜班来回折腾很累，因为这个事儿在医院被人针对可能也很难受，所以我不让你动手，咱们还有别的入殓师，你就站在边上指点一二，行吗？” 第6章 找两个有基础的我教一教 姜小米想要拒绝的话被堵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她真的不想去，但也真的心疼她爸，想想今天的遭遇，她不禁一声轻叹，“行，但是先讲好我不动手啊，你找两个稍微有基础的我教一教。” 那边听到她答应顿时松了口气，“好闺女！爸已经让景州去接你，你坐他车回来，他开的是自己车。改天爸给你买礼物。” “礼物就不用了，希望您劝劝我妈少往相亲角跑，我不想相亲，等我什么时候想谈恋爱，我自然会谈的，就别总给我张罗。” “成，这事儿爸跟你统一战线，你赶紧来吧，我去忙别的。” 挂断了父亲的电话，姜小米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何景州。 他指了指对面的车，“我扶你走过去，要掉头需要开出去老远呢。” 姜小米摇头，“我能自己走，你先过去吧。” 何景州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他不说话，也没有先走，而是和她并行过去。 打开后座的车门，姜小米上车后，他才回到驾驶座。 天色渐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姜小米靠在右侧车窗边，望着远处，心里还在想着王小顺的事情。 何景州注意到她疲惫的状态，打开音响播放一首轻音乐。 姜小米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她拨弄着手机询问赵媛媛王小顺那边的情况，赵媛媛估计在忙，并没有回消息，她又打开微信朋友圈，给老妈刚拍的百合花点了个赞。 老妈很快发了语音消息过来，“什么时候回家？等你吃晚饭。” 姜小米算了下时间，回了条消息后靠在那里，眼皮好重，像是挂了一杆秤砣，她缓缓闭上，感觉到车停了又马上睁开。 何景州观察到她的状态，关掉音乐，声音轻两分，“还有10分钟，可以眯一下。” 姜小米摇摇头，坐直了身子，拿起手机时赵媛媛也回了消息。 【小米，王小顺已经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现在身体情况只能说暂时稳定住，有两项指标一直降不下来。】 姜小米：【有没有提用专利药的事情？刘熙打算怎么治疗？】 赵媛媛回了电话过来。 “小米，刘熙没有建议用专利药，我跟他提过你的意思，但是他说现在主治医生是他，他的病人他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