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遗音》 1. 初见他 静安三年春的那天,温琢本来说要去西郊狩猎的,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我那时正在小厨房倒腾些新鲜吃食,就见他脸上带着喜色,兴冲冲跨进了门槛。 他托住我的手臂不让我屈膝,开口便道: “阿胭,我想立你做皇后,好不好?” 我一愣,很快摇摇头,好笑道:“别胡说了,快过去坐。” 说这话可不是假装客气,我还是清楚自己的位置的。戚家在前朝只手遮天,本就与皇帝势同水火,就算温琢一时昏了头,朝堂上那些与戚家敌对的清流世家也不可能答应。 人嘛,还是要学会知足的。 像这样的对话,这些年来不知重复过多少次,他被拒绝也不意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眼中依旧带着一点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被我手上的东西给吸引了,“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我心中放松下来,把蜜罐凑近他,“是桂花蜜。” ---- 民间流传着一句话说“温戚共楚”,此话确实不假,戚家权倾朝野,就连天子也要敬着让着。我叫戚明胭,就是如此幸运地投胎到这样一个显赫家族中,成为了嫡系一支的幼女。 然而,虽然明面上我是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外人都不知道,我原本只是个庶女。 我的嫡姐很早就病死了,父亲怕母亲失女难受,才从姨娘那把我记到了母亲名下养着。姨娘得知后欢喜得不得了,二话不说把我送进了主院。可惜母亲并不喜欢姨娘的殷勤,只是应付了一下,便让侍女把我带走,随便放进了主院一间厢房里。 虽然不受长辈关照,但有奶娘和贴身侍女的悉心照顾,我平安长大了,还顺带捡了个“大楚第一美人”的头衔。 对此,我自然不会装作谦虚推辞,左右我是戚家的女儿,不管在族中地位如何,外面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况且再过几年,我这个戚家女是要嫁作皇室妇的,没人敢到我这来寻不痛快。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嫁与皇长子温琼,届时温琼御极,我便能稳坐中宫之位,成为大楚皇后。可惜他倒霉,一朝缠绵病榻再难起身,被迫远走江南养病,将那至尊之位白白便宜了别人,多年经营尽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样的意外一出,我与温琼的婚事也没了下文,好在我对他没什么感情。何况,皇室夺嫡无论谁是最后赢家,都动摇不了戚家的地位。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一桩婚事黄了,再结下一桩便是,总之父亲让我嫁给谁,我便嫁给谁。我是戚家女,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戚家给的,自然也应该不留余力延续家族的荣耀。 就这样,我嫁给了登基不久的少帝,曾经的皇三子温琢。 准确来说不是嫁,是纳。 这个小皇帝主意多得很,他忌惮外戚专政,坚决不同意戚家女做他的中宫皇后,戚家不愿为了一桩婚事与他硬碰,万一最后联姻不成反成仇人,还白费什么劲? 于是族中妥协,我便顶着贵妃的身份,一顶小小红轿被抬进了宫。 传闻中这位继后所出的三皇子性格孤僻阴郁,十分难伺候,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十年的专门调教,我最是清楚自己依仗的资本,无非美貌二字罢了。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我将这一优势利用好,不愁拿捏不了他。 本以为进宫后就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可父亲打碎了我的梦,原来戚家一直支持的是温琼,温琢即位只是意外。 所以,我入宫后必须配合母家,让温琢放下心防沉迷美色,掏空他所剩无几的权力,将他拉下皇位。 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既然温琢是个弃子,那为何还要让我做他的妃呢? 父亲负手而立,没注意我的异样,只用冷静的话语说,忍耐几年而已,待到事成,你会是温琼的皇后。 其实我并不相信,今日过后,我便成了温琢的贵妃,说得好听,无非就是一个妾室。若是以后温琼为皇,又怎会让昔日弟弟的妾室做自己的正妻? 不过,我清楚自己的使命。 从记到嫡母名下开始,我就比从前忙碌许多,除了寻常大家闺秀要学的东西,还要认字读信,唱曲跳舞,年年月月如此,少有休歇;要听年轻姑姑的话,严格控制身量纤细,养护头发和皮肤,确保全身上下光洁无瑕。 那时我便清楚地知道,我与家中别的姐妹不一样,或许有重要的任务等着我。如今时间到了,就是我表现的时候。 想到这里,皇后不皇后的好像也不重要了。只要戚家还在,就没人能动得了我。 于是我不再犹豫,走出书房上了轿。我是戚家女,自然要为戚家做事。 ---- 那晚是个阴雨天,从下轿到宫殿的距离不算远,却也将我的衣衫淋湿了大半。教习姑姑不敢对我怠慢,但也怕我御前失仪,冲撞了那喜怒无常的圣驾,和几个宫女一起拉着我上上下下一阵折腾,许久才整理好。 我被弄得头晕脑胀,还饿着肚子,心中早已十分不满。 小皇帝再不来,我就要晕过去了。 温琢果真没让我失望。我在床榻边枯坐到天黑,也没能等到他过来,只等到明乾殿的太监总管一句“陛下今日不过来了,请贵妃娘娘先行安歇”。 多行啊,连个理由都不屑给。 我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站起身,“陛下对戚家不满,竟要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总管孙廷忠吓了一跳,应是没想到我会这样不客气,忙跪下陪笑: “娘娘说笑了,戚氏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丞相更是鞠躬尽瘁,陛下器重都来不及,又怎会这样想呢?” 不气啊,不气。戚明胭,别忘了你进宫来的目的。 不断在心里默念,我挤出一个笑来,让嬷嬷给他塞了个荷包,“孙总管辛苦,本宫知晓了。” 直到用膳时,我脸色才好些,只是方才生着气,用膳时也莽撞了些,没注意便吃撑了肚子。左右也睡不着觉,这皇宫我还没看过,倒不如出去转转。 我带宫女出了寝殿,在诸多宫室间漫无目的走了走,最后到了一座极高的三层阁楼前。 听说在这探星楼最高处,可一览整个皇宫景色,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起了兴致,不顾身后侍女的阻拦,独自一人走上楼梯。 许是少有人来,越往高处走灯笼越少,我都有些看不清路了。扶着墙壁走上三楼,我缓缓往深处靠近,正欲好好欣赏一番高处景色,却听见前面黑暗处传来一个男声,“谁?” 冷不丁被吓得一抖,我飞快转身想下楼离开,却被长长的裙摆一绊,向前以一个不雅的姿势摔了一跤。 我哎哟一声,听身后那人发出嗤笑,嘲讽意味十足。我方才的胆怯立马去得无影无踪,站起拍拍衣裙,转身怒斥道:“大胆!” 如今除了皇帝,这宫中可没有比我大的人,我有什么可怕的?今日我若在此出了什么意外,这男人也别想好过。 男子却好像丝毫不惧,问道:“你是何人?” “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终究是初入宫不习惯,我大为后悔,因这一句话便让自己暴露了身份。 男子默了一瞬,听声响像是起了身,缓缓向我靠近,我惊慌想要转头离开,却被他沉声喝住。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慢慢看清了他的面容,俊秀又阴郁,比我高出一个头。 温琢? 他怎么会在这?! 他走到离我两步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绝无喜悦,“你就是戚九娘?” 我心中早已把他骂了个遍,表面却一点不满都不敢有,赶忙换上温婉羞怯的神情:“臣妾给陛下请安。” 原来这家伙根本不是政务繁忙,分明就是不愿见她,想让她在宫中没脸。 我装傻充愣,故意问:“陛下忙于政务,怎的来了这里?” “政务有丞相操心着,与朕有什么干系。” 温琢冷冷道,显然也是懒得与我虚情假意,甚至不掩饰就是不想见我的事实。 他话中含着讽刺,我装作听不懂,却在心里暗自得意。 也是,有我父亲在,朝廷确实没你什么事。大楚明面上姓温,实际上姓什么还不一定呢。 “无趣。” 昏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一句冷嗤。 我被这轻蔑的话语弄得不服,正欲开口,他的身影从我面前干脆地掠过,走下楼梯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就要这样单独离去。 今日若让小皇帝就这么走了,我岂不是要变成全后宫的笑话! 我急忙追了几步,放柔声音挽留:“陛下!这里太黑了,等等臣妾······” “方才能自己上来,现在走不了?” 温琢没有回头,甚至步子都没停下,我只听见那淡漠的声音:“不行就别下去了,一夜而已,冻不死。”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气得发抖,走到围栏旁想要冷静。看到楼下一抹挺拔的身影大步离开,我深深呼了口气,提起裙子快步走下楼梯,将一级级木阶踩得吱吱作响。 狗皇帝,有本事就永远别来我的寝宫! 2. 心悦他 我的狂言好像有些放早了,因为才过三日不到,我便带着洗月到明乾宫献殷勤去了。 说不憋屈是假的,可也没办法,父亲让我抓紧时间,莫要坐以待毙,坏了大事。平时戚家的“大事”都是父兄在筹谋,哪里有女眷的份,这次竟带上了我,怎能不好好表现? 我特地挑了晚膳时分前来,目的就是让温琢舍不下脸赶我走,只能留我一同用膳,之后便能顺理成章地留宿。谁知连殿门还没跨进去,我就被赶来的人拦住了。 来人还是那位左右为难的孙总管,小跑来向我行礼,然后无非就是那几句话:陛下仍在理政,不得空,娘娘请回。 现在不得空,总会有得空的时候,反正天也不热,那我就等着喽。 于是我就直直地站在明乾宫殿外的玉阶上。 少帝登基不久便露了爪子,几次明里暗里逼父亲还政于他,但父亲纵横朝堂多年,岂会被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轻易对付? 他不仅不会放权,甚至还想换个皇帝,另找个听话的傀儡。 说起温琢其人,别看如今一朝御极春风得意,从前却是个不受宠爱的小可怜。先帝追念元后,从来都是偏宠嫡长子温琼,对继后林氏颇为冷淡,连带着对温琢这个幼子也不闻不问。后来继后仙逝,他在宫中便愈发难过了。 这家伙过去的日子想必并不比我好过,好在如今熬出了头,也算是扬眉吐气。 等等,扬眉吐气的是他,我高兴个什么劲? 或许是听见了我内心的想法,温琢感到过意不去,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孙总管摇摆着身子出来,告诉我说:陛下让娘娘进去。 算他识相。 我换上一副柔婉恭顺的表情,将手搭在洗月的手上,轻步走进殿。 行礼半天没人叫起,我蹲得膝盖都酸了,才听上方甩过来一句,免礼。 他冷声问:“什么事?” 我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没事便不能来找陛下了吗?” 温琢被这样一句弄得没话可说,片刻后才冷冷警告道:“戚九娘。” 一口一个戚九娘。分明木已成舟,还是不肯承认我是他的贵妃。 “明明已经是陛下的贵妃了,怎么还叫臣妾九娘呀?” 我在心里撇嘴,脸上却不露一丝破绽,上前走了几步委屈道:“若是臣妾不来,陛下何时才会来锦绣宫呢?” 我这个戚家女若是连邀宠都要小心翼翼,那也未免太失败了。 我用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一角衣袖,就见他触电般一僵,然后飞快甩开,从龙椅上站起身,怒道:“放肆!” 温琢只长我一岁,后宫没有别的妃子,想必今日这样也是头一遭。 他耳廓悄悄红了,缓了片刻重新看向我,阴着脸道: “你们戚家的人,都是这样好手段?” 我在心中叹气,更加觉得父亲的决定不够高明。我的家世太过扎眼,想要取得温琢的宠信是难上加难,倒不如在民间寻几个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更能让他卸下心防。 小皇帝防备心太强,如今只能冒险一把。 “臣妾虽是戚家女,可自小不过学了些琴棋书画,哪有什么手段。” 我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坦诚道: “若真的另有所图,合该找几个与戚家无关的良家女子来,如此才稳妥。之所以入宫的是臣妾,不过是因心悦二字罢了。” 温琢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怔了一瞬才狐疑道:“心悦?” 我红着脸点头,眼睛中几乎冒出星星来,层层衣袖下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能让大楚第一美人喜欢的人可不多了,我这个谎撒得十分有诚意,你最好是相信。 果不其然,我发现温琢的耳朵更红了。 他不自然地单手抵唇一咳,嘴上却不领情,冷声道:“你心悦谁,与我有何干系?” 我挤出一个笑,“不管陛下是否在乎,臣妾的心都不会变。” 再肉麻的话我说不出了,只能状似羞怯地别过脸。让洗月将食盒中的桂花糕呈上放在龙案上,我便屈了屈膝,欲要离去。 这家伙油盐不进,我是忍不下去了。 我僵着嘴边的笑正欲转身,却听重新坐下的温琢开口,声音中情绪不明:“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桂花。” 是臣妾将去年秋天的桂花晒干后留下来的。我耐着性子答。 他唔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气氛过于窒息了。 我暗自吸了口气,思忖此时到底能不能逃。 温琢突然动了。他拿起一块桂花糕,问:“你真的想让朕去你宫里?” 我不知他问的话是何意,下意识一点头。 “那就让朕看看你的‘心悦’到底有多少。” 他扯起嘴角,提了条件:“既然进了宫,便是宫中人,以后别再与丞相往来。等你表现好了,朕自然会去。” 算盘打得还挺响。行啊,我最是沉得住气。 “臣妾明白了。”我笑着福身,心中有了打算。 --- 后面一段时日,我真的没有再和戚家联系,父亲那样聪明,自然能猜到小皇帝的心思,他想让我尽快取得温琢的信任,为免坏我的事,便也未曾给宫中递过信。 与戚家的来往切断,小皇帝也不来,我在自己宫里逍遥自在,日日赏花弹琴,好不快活。但我身边的人为此感到担心,经常提醒我眼前的艰难处境。 “贵妃的身份注定不会长远,小姐,可曾想过以后?” 戚恒是我从戚家带来的侍卫,和洗月一样,是少有的真正为我所用的人。至于我的奶娘张嬷嬷,虽然一直跟在我身边,但是母亲身边的人,比起我这个小主子,自然是更向着戚家的。 我那时正在侍弄花草,百忙之中向他重复了父亲的许诺:“父亲不是说了吗,日后让我当温琼的皇后的。” 戚恒望着我,沉默不语。 我当然能明白他的忧虑,毕竟这样的诺言如同镜花水月,荒谬得连我自己也不能尽信。 以后的事谁也无法料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想因此伤神,便开了句玩笑: “无妨,到时若无处容得下我,你便带我和洗月离开,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离这是非之地远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3. 逼急他 “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娘娘,醒醒啊娘娘!” “快传御医!” 石板路相比冰冷的水中要好上许多,但还是让我一颤。耳边嘈杂一片,鬓边的湿透的发丝黏在我脸上,难受得很。 我悠悠醒转,本以为最先看到的会是洗月或是戚恒,谁知竟是那张我最不愿看到的脸,身旁簇拥着一众面色惊慌的宫女太监,见我醒来明显松了口气。 发间坠下的水珠遮挡了我的视线,我身上冷,索性闭上眼不想说话。 “朕前脚刚走,你后脚便跳湖,戚贵妃,你真是好样的。” 小皇帝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他蹲着身子,灼热的掌心贴在我腰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怒意: “以为舍了自己的命,便能让戚家早些对朕动手?” ······他又发什么神经! 落水刚刚醒来,我头晕乎乎的,听他这猜忌之言便没了分寸,先前说服自己的话全忘到了九霄云外,“我只是不小心没站稳,何时想要害你!” 话在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甚至忘了合乎礼数的称呼。他怒极反笑,手上使力一推,自顾自站起身: “还能顶嘴,看来没什么事,那就自己回去。” 猝不及防被他从怀里推得站起,我眼前一黑,不受控制要向一边倒去,好在旁边有廊柱让我扶住。 身边的小黄门见我依旧虚弱,便想上前搀扶,却被一声呵斥吓得又退了回去,再无人敢上前。 “不许碰她!” 温琢沉着脸,在我身后冷喝。 我瞪大眼睛,心道这厮未免过分,我落水昏迷才醒,正是晕沉的时候,他自己不送我回去,还不许别人帮! 现在不许小黄门管我,那方才从水中救我出来,还不一样是······ 等等,方才? 我心感狐疑,转身看向温琢,这才发现他与我一样浑身湿透,衣摆还在滴水,来时披着的大氅不见了踪影。 我低头一看,发现竟在我的身上。 原来是他。 我感到意外,心中升起愧疚,踌躇着远远开口,示好道: “外面凉,若陛下不嫌弃,可与臣妾到内殿······” “嫌弃。” 我的话被温琢毫不客气打断,他瞥了我一眼,依然没有好脸色:“回你宫里去,安分着些。” “······” 我戚明胭当了多年远近闻名的美人,何时被人嫌弃过! 心头那点愧疚登时烟消云散,我强挤出一抹笑来,握住洗月递来的手,拖着湿漉漉的衣裙,咬牙一步一步走回了殿。 --- “娘娘,姜汤来了。” 看我凑近一闻便皱了眉,张嬷嬷笑道:“娘娘以前最怕喝这些,不如奴婢将桂花蜜取来,给娘娘加一勺?” 我觉得不错,点点头。 蜜糖混着桂花的甜香,将姜的辛辣之气冲散了不少,倒是没那么难入口了。 洗月提议:“正好小厨房多做了些姜汤,奴婢差人去明乾殿给陛下送一碗?” “不许。” 我毫不犹豫拒绝。他温琢贵为天子,什么东西没有,会差这一碗姜汤? “今日毕竟是陛下救了小姐,小姐总要有些表示才是·····”洗月见我还在斗气,无奈劝说着。 见我油盐不进,张嬷嬷忧愁道:“娘娘进宫已一个月了,却始终不得圣宠,若丞相问起来,又该如何交代呢?” 提起父亲,我没了脾气,只好屈服让洗月去办。 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我,到底要在温琢手下讨生活,总惹毛他可不行。 思及此,我灵机一动,吩咐洗月把要给温琢送去的姜汤拿来,好让我给他加点料。 张嬷嬷和洗月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娘娘不可啊,还没到时候······” 我忽然觉得温琢没那么可恶了,毕竟连我身边的人都不能放心,以为我想要谋害天子,他又怎么能对我卸下心防? 我懒得解释,摆手坚持要她们去做。 在二人忐忑恳求的目光注视下,我坐在姜汤前,拿起了一旁放着的瓷勺。 往里面加了一勺桂花蜜。 我微微勾唇,左右给他送汤就是服软,倒不如彻底些,再给他加些甜,毕竟这东西原本的味道可不算好。 那日我去明乾殿送桂花糕,记得他还特地问了我的桂花从何来,不见有厌恶的意思,想必也是喜欢的。 全当投其所好了,若是猜错,就当是我倒霉,巴巴地往上贴。 --- 之后的几日算得上风平浪静,那碗姜汤送去明乾殿后便没了下落,也不知小皇帝可有喝下。 今日我正无事可做,洗月匆匆从外殿进来,面带急色禀道:“小姐。” “怎么了?” “陛下传唤,令贵妃即刻至明乾殿伴驾。” 我手一顿,起身的动作略快,将案几上的茶盏都带移了位,险些碰翻。 为何这般突然? 我无暇疑惑,草草梳妆打扮后便带着洗月向帝王居所去。 殿内寂静,仅温琢一人孤居玉阶之上。他依然是那副神情,本是该稚纯的年纪,眉眼间却始终有一抹驱散不去的阴郁。 他听到声响,抬眼盯着我,低低道:“你过来。” 我心中打鼓,不知这家伙想要做什么,但只能略带忐忑上前,登上层层玉阶走至离他两步远处。 “你喜欢朕什么?” 忽地听到这样一句,我面带不解望去,却见他只是开了口,实际上连头都没有抬。 毕竟我曾撒谎说对他情根深种,他应是一时起意才问的。 这样想着,我忙换了一副神情,面带赧色答: “陛下龙章凤姿,无处不好,乃是天下最优秀的男儿,换作旁的女子见了陛下,想必也会春心难抑。” 我睁着眼睛瞎编:“那年入春之时,宫中花宴上处处是美景美人,唯有陛下仙袍玉带最是惹眼,臣妾不经意一瞥,目光便再移不开了。” “原是如此。” 听他简短应了一句,我暗暗松了口气,以为安然过了这一关。正欲接话,却突然被一股大力钳住手臂,失去平衡向某个方向倒去。 “陛下······” 第一次与男子离得这样近,我心跳声咚咚,身子因为不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4. 捂暖他 我暗自叫苦,觉得父亲未免操之过急。他在宫外呼风唤雨,自然无所畏惧,温琢奈何不了他,而我在宫中仰人鼻息过活,却是要倒大霉了。 生死面前,尊严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我这人贪生怕死,就更不在乎了。 感受到他手上微松,我顺势从他怀中脱身,忙转身跪伏于地,垂首求饶道:“臣妾对陛下绝无二心。” 我绞尽脑汁,正欲再开口,却听他轻嗤,打断了我的话。 “这些虚言就不必说了。” 他将长剑归鞘,语气中颇为意兴阑珊: “戚家将你送进宫,想做的事无非有两个,一是想令我沉迷美色无心理政,戚家便能更好控制朝堂;二是诞育龙嗣,只要你生下一个皇子,戚家便有了更听话的傀儡,到了那时,我便没了活着的必要。” 我不敢抬起头看他,藏于袖中的手掌心中传来痛意,不必去看,也知道定是血肉模糊。 戚家的意图我心知肚明,温琢也能轻易猜出,如今他轻描淡写道出,令我全然无法反驳。 是以我默然伏地,没有出声。 他没让我起身,说话时带上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愉悦:“戚家人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今日看来,贵妃倒一点不像戚家女。” 听出他在讽刺,分明是笑我胆小如鼠。 我暗恼,却不敢惹怒他,能屈能伸道:“臣妾不过是空占了一个姓氏,至于旁的东西,那是万万没有的。” 我故意将这话说得满含深意,但愿他能听懂。 果然,温琢听罢“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旁的东西?那是何物?” “权势吗?贵妃不想要权势?” 我的下巴被一只手轻佻地捏住,他继续说:“也不想做皇后?” 那是想做就能做的吗? 我逃不开禁锢,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他已经这样问,我知道现在不是矫揉扭捏的时候,但将话没有直白说出,而是在嘴边拐了个弯。 我忍着惧怕,声音变得又轻又颤:“天下谁人不想与心上人并肩而立呢,陛下。” 他目光停在我脸上,蓦地笑了:“这样的话说多了,会将自己也骗过去吗?” 我心头一跳,又听他道, “世人心里的敬畏拥戴、轻蔑仇恨,朝向的只是这把龙椅而已。你口中的情爱不管是真是假,也是给予皇帝的,与我这个人毫不相干。” 我一怔。其实他看得很清楚,高处不胜寒,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就注定要失去一些曾经拥有的东西,喜好、性情,甚至是自己的名字。他只作为皇帝而存在,而不能是温琢。 不知为何,我心口微微酸涩,在进退维谷中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与他其实是有些相似的。 从小到大,我始终顶着戚家嫡女的身份,几乎忘了自己的亲生姨娘,我享受最好的衣食,也拥有最淡薄的亲情。 我是戚明胭吗?这究竟是故去嫡姐的名字,还是我的? 先前我从未纠结过这样的问题,想着斯人已逝,再怎么样也无人能撼动我的地位。可如今在温琢面前,我却动摇了。 “臣妾与他们不一样。” 像是终于找到了同类一般,我忽略了恐惧,甚至忘记了手上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主动攀上了他的手:“陛下,坐在这把龙椅上,可会感到冷?” 天下人只关心皇帝的政绩和手腕,无人在意他这个人。我想,他应是真的感到冷了。 我哈了口气,想要将他微凉的手指暖热,“这样是不是好些?” “两个人在一起,便不会冷了。” 感受到他指间有些许回暖,我不禁有些欣喜,抬眼时却落下一滴泪。 滚烫的泪落在我们交握的指缝间,稀释了他手心被我蹭上的血迹。靡艳的血色于十指间蔓延开来,我望向他,发现他眸中微颤。 “你愿陪我取暖吗?”他眼不知何时红了。 --- 想是那晚的一滴眼泪真的让温琢有所触动,后面的一段时日,他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会时不时驾临锦绣宫,坐在我对面说几句自以为的挖苦;偶尔心情好了,便让孙总管传信,召我去明乾殿伴驾。 尽管有几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意味,我也并未感到气恼,比起最初冷淡厌恶的样子,如今的温琢已经格外招人喜欢,虽然还是会嘲讽轻嗤,但起码不像之前一样满身是刺。 张嬷嬷对此甚是满意,提醒道:“这些时日娘娘与陛下相处多了不少,依奴婢看,有些事情也该急一急了。” 我靠在绣榻上懒懒回:“他对戚家始终是防备着的,他不愿,我急又有何用。” “若娘娘愿意,可让奴婢推一把。” “嬷嬷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将他绑了来?”我笑着开了句玩笑。 张嬷嬷所说的办法,恐怕就是寻个机会向戚家通风报信,再让父亲出面催促。可上次我已见过温琢被逼急的模样,知道这样的法子无用。 况且男女之事还要亲眷开口调和,未免有些荒谬。 我并未将嬷嬷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一笑而过。然而仅过了几日,我便领会了这番话中的深意,也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 温琢要来用晚膳,锦绣宫上下皆不敢懈怠,才过正午,我便被催着沐浴梳妆,生怕有一处不美,扰了天子的兴致。 看着侍女们忙前忙后,我暗暗腹诽,不过是一起用膳,先前又不是没有过,他什么都不用准备,却要让我满宫不得安宁。 珍馐摆满桌案,手边是热茶,我顿觉寡淡,蓦地想起被自己埋在树下的酒坛,于是提议:“陛下想饮酒吗?” 对上他怀疑的眼神,我噙笑解释:“臣妾自己酿了桂花酒,还未曾尝过,若陛下不嫌弃,臣妾便遣人去取。” “食不言寝不语,贵妃的规矩真是得体。” 他讽了一句,淡淡道:“朕已经说过多次,朕不喜桂花。” “可臣妾喜欢。” 这些天关系缓和,我大着胆子,试探道:“想来不至厌恶的地步?陛下就全当陪臣妾尝尝,可好?” 我得寸进尺,他倒没有恼,默默看了我一眼,才不紧不慢点了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5. 算计他 “若娘娘愿意,可让奴婢推一把。” 嬷嬷,原来这才是你的法子。 我艰难移开目光,心头巨颤,思绪在顷刻间乱成了一团,低下头思量一瞬,复又抬起了头。 嬷嬷是我的奶娘,我定会保下。 “是臣妾所为,望陛下宽恕。”我松开他袖角,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轻而稳。 在听我说冤枉时,温琢的神情明显有所缓和,如今见我出尔反尔,直接认了罪,他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变得铁青。 “戚明胭。” 他站在对面,缓缓抬起手直指向我,一字一句唤我的名字,而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朕原本真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我在他心里取得的所有信任,在这一瞬消散成灰。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我撑着与平时一样的笑,不慌不忙让黑压压跪了满殿的人退下,而后轻轻压下他的手指,靠近他灼热的身体,抚上他衣襟,放柔声音蛊惑道: “可如今龙体为重,陛下需要解药,臣妾就在这儿。” “别碰朕!” 一股大力将我掀翻在地,我没注意,手扶地时正正压在了摔碎酒盏的碎片上。手掌处当即渗出了血,我咬牙,余光瞥见桌上一酒盏中还有剩下的酒液,心中有了思量。 晚间嬷嬷一直在我身边,没有机会在饭菜中动手脚。桂花酒我和温琢都喝了,如今我却无事,既如此,有问题的就只能是······ 酒盏。 我心下一狠,扶住桌案站起身,迎着温琢的怒视,走上前拿起原本他的酒盏,毫不犹豫仰头,将留下的半杯甜酒一饮而尽。 “戚明胭!” 下一刻,我手中酒盏便被夺去,摔了个粉碎。我擦了一把唇角,丝毫不惧与他眼中滔天怒火相交,肆无忌惮地笑了。 “陛下不愿接纳臣妾,自然可以去寻旁人。可如今臣妾也遭了殃,又该去寻何人呢?” 父亲,嬷嬷,你们可都满意? 紧接着,一阵窒息感向我袭来,是温琢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呼吸急促,双眼因为药性变得赤红:“你想死,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他甚至存着自毁的心思,又怎会对我的性命怜惜半分,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用这样卑劣下作的手段自荐枕席,在他眼里,恐怕再无比我更不堪的人了。 艰难望进他眼中,我心里的惧怕难以言说,却在即将迸发的前一刻如飞絮般纷纷消散了。 事到如今,若能干脆一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身后的墙面一片冰凉,我肆意笑着,眼中却泪不能止,哑声道:“臣妾都这样做了,陛下,就成全了妾吧。” 究竟是在求死,还是恬不知耻的求欢,我已分不清了。但我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颤抖。 体内的药效已经发作,我呼吸愈发困难,体温渐高,难受到了极点。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殒命于今日时,禁锢在我颈间的手突然动了,离去时带着慌乱,像是如梦初醒。我身体一软,便要向前倒去,紧接着被一双手牢牢揽住。 炽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料,传遍了四肢百骸。欲望放纵燎原,几乎将我烧成了灰烬,蔓向全身的燥意驱使着我向他贴近。 眼前渐渐朦胧,我抬起头,迷茫望向近在咫尺的人,发现他呼吸更重了些,声音也与平时大不一样,藏着不肯发作的怨怒和恨意。 他说:“戚明胭,你别后悔。” 我晕乎乎的,还在思索这句话为何意,却在顷刻间感到身体悬空,而后一阵天旋地转,我便被带到了内殿,扔进了宽大的床榻。 他的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带着泄愤般的粗暴,将华丽精细的衣裙都扯出了破口。 我本该感到胆怯,可药劲上头,让我早已顾不上其他,沦为被燥欲支配的傀儡。 桂花的甜香和酒气充斥在方寸间,暗涌的潮水渐起波澜,仅有一叶扁舟摇摇晃晃。涛声将起时,他却不知为何停下了动作。 我微微失神,茫然睁开眼与面前人对视,见他脸色难看,眼中除了欲色,还多了些不自在,烦躁道: “怎么弄?” 我愣了半天,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究竟在问什么。 温琢与我年纪相仿,按理早就应该有了开蒙宫女,可如今看来,他竟然······ 想到这里,我不由弯起眼,声音轻轻:“臣妾教陛下。” 潮声渐大,波涛变得汹涌,行至中央的小舟漂泊无定,于潮汐起落间试图稳下身形,反被猛烈的浪花逼得无处可逃。 潮水未落,我强撑起身体,声音断断续续:“陛下真的不喜···不喜欢桂花吗?” 他百忙之中不忘狠狠瞪我一眼,坚持道:“不喜。” 我望着他倔强的眉眼,最后展颜笑了:“撒谎。” 身为天子,连自己的喜好都要藏着掩着,一定很累吧? 他没有接话,在潮汐最终落下时伸出手,再度禁锢了我的脖颈。 那阵窒息感并没有如想象般袭来,也许是他心软了,也许是我麻木了。 我累极,在意识坠入昏沉前,我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朕早该杀了你。” 体内的燥热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夜的寒凉。睡梦中,我缩着身体,本能地向身侧的热源靠近。 那阵温暖的主人似乎仍在抗拒,让我难以贴近。我没有办法,只好另寻方向,去其他地方摸索。 “陛下······”我低喃出声。 温琢不是在吗,他去哪了? 许久之后,身后那股暖意忽然动了,它缓缓向我接近,近乎粗鲁地将我笼罩。 我听到有人低低骂了一句:“矫情。” --- 如今后宫中除了太皇太后,也就剩我一个正经主子,因着如此,我每日不必晨昏定省,也就不必日日起早,倒算得上安逸。 昨晚兵荒马乱,我身心无不累极,以至于睡得极沉,连梦都不曾做过。若没有温琢,恐怕我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许是仍对昨夜不慎着了我的道耿耿于怀,晨起时,这尊大佛毫不怜惜地将我推醒,要我伺候他洗漱穿衣。 睡得不够,又是浑身酸疼难受,我心有怨气,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6. 讨好他 张嬷嬷老了,行事也不如过去谨慎,经我这么一斥才觉后怕,坦白道:“是···进宫前夫人给的。” 母亲? 多年来,母亲都觉得是我占了故去嫡姐的身份位置,向来对我冷冷淡淡,就连入宫前要准备的嫁妆体己,也是由身边的嬷嬷代为安排。难得关心一次,竟是给了这样一包药,险些让我遭殃。 我心中思绪复杂,疲惫没了兴致,最后告诫了几句,便打发张嬷嬷退下,说要回去躺着。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通报声,说孙总管来了,我才想起避子汤的事,忙让人进来。 面前的汤药黑漆漆一碗,还没入口,苦味已飘进了鼻子。 当着孙总管和一干人的面,我不好让洗月添桂花蜜,只好皱着眉,屏住呼吸两口灌了下去。 见我知情识趣,没有生幺蛾子,孙总管脸上堆着的笑顿时真切了几分,如常客套寒暄几句便带人离开。 口中药味久久不散,吃了蜜饯也毫无作用,我心里郁闷到了极点,也懒得再做什么,漱过口,扶着嬷嬷的手向内殿去了。 --- 可惜回笼觉也没能睡好,我分明感觉才闭上眼,便被洗月给叫醒了,说戚恒在外面候着。 我没了脾气,只好起身梳妆,整理好到前殿。令我意外的是,戚恒竟带回来一封密信。 听他打听来的消息,今日朝会时温琢与父亲因事起了争执,还闹得不小。 或许不能称为争执,因为父亲到底是臣子,就算与皇帝意见相悖也只能上奏谏言。这样的事在从前应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可昨夜的事还历历在目,就不免让我想得多了些。 该不会是这个家伙觉得中药的事不光彩,舍不下脸发落我,便去前朝刁难父亲吧?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 正想着,又见戚恒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我不禁一惊:“如今皇宫被看得这样严实,你从哪得来的?” “小姐放心,是丞相安排人送来的。” 戚恒将信交给我,低声道:“皇宫这点禁制,丞相总有法子的。” 我一听便也了然,戚家势大,温琢想要与之抗衡,还是火候差了些。 我拆开信,其中内容与我想的大差不差,无非是要我早日博取温琢的信任,诞下皇嗣。 我反应过来,不禁感到害臊,这皇宫中究竟有多少戚家的眼线,前脚温琢刚走,后脚我被临幸的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传进了父亲的耳朵! 诞育皇嗣说来简单,但以温琢对我的防备,真想做到又谈何容易。 见我久久沉默,戚恒想必也能猜到信中写了什么,他环视一圈,发现张嬷嬷不在,仅有洗月一人,于是才开口,话中意有所指: “恕属下多嘴,丞相之令固然重要,可如今在宫中的只有小姐一人,到了关键时候,小姐也该以自己的安危为重才是。” 我抬头看他,苦笑道:“连你也知道,此事操之过急会让我性命不保。” 昨夜之事依然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若我再不消停一段时日,敢在避子汤上动手脚,别说这次险些被温琢掐死,下次等着我的恐怕就是鸩酒白绫了。 戚恒明白的道理,父亲会不明白吗? 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应是张嬷嬷回来了,我不再往下想,吩咐戚恒退下,将信在烛火前一燎,扔进了铜盆。 张嬷嬷端着一碟点心进来,笑着说了什么,我随口答了,魂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以温琢的脾气,八成之后几日都不会再见我了,我得想想对策才行。 --- “娘娘,这样行吗?” 我站远了几步看了看,说道:“歪了些。” 两个满头大汗的小太监扶着树苗“哎”了一声,移了位置又问:“这样呢?” “好了。” 最后一棵树苗也被栽好,我原地转了一圈,满意地看着整个院子已经被桂花树包围。 尽管现在小树枝叶寥寥,显得有些萧条,但桂花树长得快,只要等上两年,我就能在自己宫里摘桂花酿酒做点心了。 “今日有劳你们了。” 我心情不错,让洗月给几个花房来的小太监塞了荷包。几人受宠若惊,忙道不敢,接过荷包后恭敬麻利地退下。 这几日我将锦绣宫中的花草悉数亲自料理了一遍,顺眼的留着,不顺眼的就命人拔了,前院这一圈桂花树便是让人移走了几缸睡莲,这才寻到地方栽种。 我闹出的动静不小,想必早已传到了明乾殿,至于那位何时会过来,我就说不准了。 我安分了多日,一直留在宫里侍弄花草,如此反常,他就沉得住气? “陛下驾到——” 我正在心里嘀咕,冷不丁被太监尖利的通报声吓了一跳,随之便是一喜,加快脚步迎到门口。 温琢依旧是那副神情,大步走进来,环视一周后皱起了眉:“你又忙活什么?” 他说话开门见山,甚至没说让我免礼,我默默站直身体,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向旁边让开一步方便他看,“臣妾种了些新花草,陛下不觉得比从前好看许多吗?” 温琢显然不能苟同,目光移向那一排又瘦又小的光秃秃树苗,神色愈发难以理解:“···那是什么?” “是桂花树。” 我兴致勃勃向他介绍:“它们长得快,再过两三年便能结出桂花来,到时便可以摘桂花拿来做点心,酿酒······” 被他瞥了一眼,我及时闭上了嘴。 怪我忘了,竟提起他的忌讳,那晚他之所以着了道,不就是因为这桂花酿的酒吗? 好在他没有追究,而是问道:“能做吃食的花和果子那样多,为何不种别的,偏种桂花?” 我不加思索:“桂花多好,陛下喜欢,臣妾也喜欢。” 温琢一时没接上话,片刻后沉声道:“朕从未说过喜欢。” 皇帝的好恶是不能暴露的。是我疏忽,好在身旁没有别人,不必担心走漏风声。 我翘起唇角,顺着他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妾记岔了。” 他又瞥了一眼,神情中透露着懒得和我多说。我暗笑,主动拉起他的衣袖,和他一起走到桂花树旁。 “这些树都是开过花不久的,如今将枝叶剪去,好让来年长得好。” 我凑近细看,竟发现树上还有几朵未被剪下的开放着的桂花,正感到惊喜,于是伸手摘下一小簇嗅了嗅,果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 我不由笑了,一时也忘了规矩,将手中桂花凑到他面前:“陛下闻闻,香不香?” “娘娘······”洗月看不下去了,在身后低低出声提醒。 我如梦初醒,讪讪将手收回,想是看我还不算太猖狂,温琢只是哼了一声,而后径直向前走。 我正暗暗感到尴尬,他没转头,声音从前面传来:“不够香。”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7. 靠近他 我委屈地站在一旁,不敢再上前。 他怒瞪了我一眼,移开视线后复又看过来,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我怯怯想偷瞄他,他有所觉,无情地别开眼,不肯与我对视。 我忙低下头,等候他发落。 过了许久,我才听见他咬牙道:“戚明胭,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我大为意外,不敢置信地抬头:“陛下不杀臣妾?” “因何杀?说你给朕下了药,让朕昏头幸了你?!” 这样的罪名确实有损天子威严…… 我识趣闭了嘴。 他冷静了些,反讥道:“若朕真以谋害龙体之罪杀了你,你说戚家会不会动手?” 这种话我若敢接,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我不语,听他继续说着,话语中有种热切的期待:“动手才好,朕也能早些解脱。” “若是忍下来了,八成又要往宫里送新的女子,麻烦。” 他语气变得有些失望,目光看向我,“如此看来,还是留下你省事。” “陛下说的甚是!” 我没忍住附和,意识到他情绪尚且不明,又匆匆压下喜色,换上一个感激的表情,“臣妾多谢陛下网开一面!” “行了。”他将空茶盏往外一推,不忘警告道: “不过朕劝你安分着些,别忘了如今是在皇宫,若是圣旨一下,戚家也未必护得住你。” “臣妾明白。”我乖顺应了一声,殷勤拿起茶壶,亲自为他续上茶。 重新落座后,我只觉得看他处处都顺眼,忙凑近讨好道:“陛下瞧这对耳铛,是臣妾找了人,用陛下赏的那块羊脂玉做的。” “···羊脂玉?” 他这副毫无印象的模样,想是每次派人送来的赏赐都是走个过场,八成是孙总管安排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面上不显,提醒道:“陛下忘了?是半月前孙总管送来的。” 也不知有没有想起,他唔了一声,目光看向我耳间又移开,开口道:“歪了。” 什么? 我疑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戴着的白玉耳铛歪了,忙伸手去拨弄。 折腾了半天,耳铛倒是摆正了,却不知何时勾住了发丝,我心中微急,继续动手想要将挂在耳铛上的发丝解开,它们却仿佛是故意与我作对,非但没有乖乖听话,反而越缠越乱了。 身旁就坐着温琢,我感到焦灼,脸上也不自主热起来。 他看不下去,破天荒地没有嘲讽,而是道:“松手。” 我一愣,见他手向我颈间靠近。一时间,先前那些令我惊惧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仿佛窒息感又席卷而来,我不禁一颤,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缩。 温琢皱起眉,很快明白了我在想什么:“朕又不会秋后算账,你怕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低低补道:“之前那副猖狂模样,朕还以为你不会害怕。” 他话说完,也不管我往后躲,径自伸手到我耳畔,开始对付耳铛和缠住的发丝。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扰的我心乱,才明白原来他是想要帮忙。 他的手很灵活,三两下便帮我解开了。望着他的脸,我鬼使神差将话问出了口:“陛下也这样帮过其他女子吗?” “······” 他明显动作微顿,紧接着收回手,还吸了口气,像是在忍什么:“戚明胭,你是不是很骄傲?” 我这才从愣愣的状态中回神,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多么多余的问题——那晚最初的时候,温琢的表现已经很明显,别说帮女子解头发,恐怕连女子都没见过几个。 我抿唇收声,却不知为何心中浮起没来由的欣喜。 “不是骄傲,是高兴。” 不动声色将这奇异的感觉压下,我大着胆子看向他,认真道:“这样,臣妾就是第一个了。” 话音落下,我如愿看到了他渐渐红起的耳根。他若无其事侧过头,说出的话语依然绷着,眼神却不似从前阴冷了。 “那又如何?迟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不以为意,噙笑道:“就算日后有,陛下也不会忘了臣妾的,不是吗?” 他不想看我得意的模样,于是别开了眼,哼道:“那可难说。” --- 那日之后,我确定了他不会再追究下药的事,将整个心放回了肚子。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一样,我开始常常去明乾殿,有时带碗甜汤,有时带一碟桂花糕。 我的桂花糕还是过去姨娘亲自教的,比别人做的都要香,温琢嘴上说着不喜欢,每次却能吃好多,最后其实剩不下几块,还不许我笑,不然就要罚我跪殿外的石阶。 这日,我一如既往坐在一旁看他处理奏折,案上堆着的奏折不少,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每日都是这样多。 远远望着他拉着脸提笔落笔,我不由好奇:“陛下日日都要独自批这样多的奏折,为何不找几位大人从旁辅助,也好分担一些?” “分担?” 温琢捏着笔的手顿住,眼皮一掀:“丞相已为朕分去大半了,还要如何分担?” 我突然想起,从前在府上给父亲送吃食时,因为书房不能进,我便只将食盒送到书房门口,那时偶尔瞥见过父亲桌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我本以为那些是皇帝看过才送来的,如今一想,或许父亲早将重要的一部分奏折取走,留给皇帝的净是些无关紧要的······ 我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声音弱下去:“是臣妾多嘴了······” 怕他以为是我故意挑衅,我又解释道:“臣妾只是忧心陛下劳累,并无他意。” 他一哂,将毛笔一撂,懒洋洋向后靠在龙椅上,玩笑般道:“既如此,不如贵妃来替朕看?也好让朕休息一番。” 我一惊,忙道:“后宫不能干政,臣妾不敢······” “有何不能?朕的母后也批过奏折,谁人敢说一句不是?” 他这样说着,甚至提起了先皇后林氏。 之所以只能称为先皇后,而不是太后,是因为当初林氏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8. 寻找他 帝王召幸妃嫔,按照规矩,我应该早早沐浴焚香、梳妆打扮,之后再由御寝司的女官送进明乾殿。但今日温琢的兴致来的突然,自然顾不上那么多规矩,只能让我在明乾殿简单沐浴,妥当后便候着伴驾。 虽说天已擦黑,可离就寝的时候还早,我本就不困不乏,再看温琢,原本惺忪的眼也变得清明起来,八成是经过了一通洗漱,将原本的睡意也给洗去了。 偌大的寝宫中只剩我们二人,气氛甚为尴尬。 我拉了拉单薄的寝衣,有些拘束地侧躺在他身旁,找话道:“陛下的寝宫真是宽敞。” “嗯。” 听他这一声回答,我更觉得难捱,决心说点什么,好拖延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件事。 “臣妾有一事不明。” 想起平日在明乾殿见到的寥寥几个侍从,我也就问出了口: “为何陛下身边侍奉的宫人如此少?而且,怎的一个嬷嬷宫女都没有?” 温琢闭着目,语气轻描淡写:“杀了。” 我一时没明白,“···杀了?” “那些人喜欢嚼舌根,有时不让我吃饭。我登基后,就把她们都杀了。” 一片静谧中,他的声音也分外平静,好像说的不是杀人,而是今天吃了什么这种寻常事,“后来安排过新的人,可他们都想杀朕。” 我心头狂跳,指尖变得微凉,没有立刻说出话。 所以,温琢身边的侍从数量极少,不是因为用不上,而是因为杀了旧人,也没有信得过的新人。 侍奉他的孙总管和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恐怕已经是他仅剩的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怎么,你怕了?” “没有。”我并不害怕,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莫名地,我竟怕他伤怀,想着怎样才能安抚,最后悄悄伸出手,摸索着勾住他两根手指。 感受到他手一僵,我不由轻笑了一下,默默向他靠近了些,柔声道:“陛下今日累了,早些安置吧。” 黑暗中,他呼吸微乱,过了片刻,手指缓缓一弯,对我的手轻一回握。 我闭上眼,心中仍是紧张,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令我意外的是,一直到我撑不住入睡,他都没有再进一步。那时他吩咐要我留宿明乾殿,竟真的只是让我留下睡一觉。 这个家伙······ 意识模糊入睡时,我心中仍带着微妙的暖意。 然而,当到了二更天,我在熟睡中被屏风后的御寝女官强行唤醒时,竟看到他迷迷糊糊醒来,无声翘起唇角翻了个身,我才恍然大悟—— 按规矩,被召幸的妃嫔不可在帝王寝宫过夜,需在二更天前离开。我被温琢留下,看似不必两处奔波远远回锦绣宫,实际上是将时辰拖到了半夜本该熟睡时。 亏我还以为他好心,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我撑着疲倦的身体起身,暗暗将他骂了个遍。正是气愤时,我手无意在绣枕旁抚过,竟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我微微疑惑,屏住呼吸,将东西从枕下轻轻抽出—— 一把匕首。 我登时睡意全无,眼神复杂望向背对我的人。 究竟有多少忧虑、多少无助,才会让你在床榻上藏一把匕首? 就算在睡梦中,也时刻担心着有人取你性命吗?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也顾不上和他计较刚才的事,默默将匕首原封不动塞回了枕下。 坏家伙,我先不和你一般见识。 --- 夜已深,窗外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将人扰得心神不宁。 我焦躁地起身踱步,过了许久,终于见戚恒从外面匆匆归来。 “小姐,打听到了。” 我急迫问:“如何?” 戚恒答:“陛下龙体欠安,从秦邺归来后便一直在寝宫,听闻是染了风寒。” 不就是个风寒,也至于他藏着掖着不许外传? 我心中莫名有些气,吩咐洗月去准备些驱寒的甜汤,打算动身去明乾殿,却被戚恒拦住:“小姐,陛下有令,说谁也不见。” 听罢我更是气急,在桌案上一拍。 太皇太后久病不愈,打算去南郊行宫养病修行,温琢携众大臣送凤驾出宫门,至秦邺而归。可温琢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自打清早从秦邺回来便封锁了明乾宫,来觐见的大臣被拒之门外,我派人去给他送的点心也被退了回来。 我等了一整天的消息,一直到晚上才从戚恒口中得知些有用的,没想到这个家伙生了病,还是不见任何人。 思索着,我向窗外一望。 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若我就这样过去,温琢会让我一直在雨中淋着? 我不信邪,不顾戚恒的劝说,带着洗月,撑着把伞出了殿。 雨势如注,我没有乘辇轿,一路直向明乾殿去。 行至殿外大门前,有宫人冒着雨,躬身小跑到我面前:“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 孙廷忠不在殿外,想必是在里面陪着温琢。迎上前来的是孙廷忠身边的徒弟,名叫陈六,听后面色为难:“陛下说了不见人,娘娘就莫要为难奴才了。” 我耐着性子:“你只管让人开门,出了事有本宫顶着。” 见他支吾,我直接问:“听闻陛下染了风寒,可曾召御医前来?” “这······”陈六强装自然,却被我抓住了眼中一点心虚和慌乱。 我明白了些什么,厉喝道:“陛下有恙,为何不召御医?!” 他被我的模样吓到,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恕罪,并非是奴才们不去,是陛下不许啊!” “那就让本宫进去。”说罢,我便要去推殿门。 陈六大惊,也顾不上起身,连滚带爬拦在我面前:“娘娘,不可啊!” 面前还有许多守门的侍卫,我气得不轻,却也只能被迫后退一步,让自己冷静了些, “既如此,那本宫便在这儿等着,等陛下何时愿意见人了,本宫再进去。” 守在门外的宫人不敢多言,陈六似有挣扎,许久后低声道:“娘娘不必再等了,陛下不会松口的。” 他语气如此笃定,我有些狐疑,加之里面无声无息,安静得不正常,让我心头疑云更甚。 想起温琢枕下藏着的那把匕首,心中的不安更是难以抑制,我权衡片刻,决心改变策略。 “陈六,你可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9. 聆听他 先皇后林氏死后,未央宫便被空置下来,但其中陈设如新,不见尘土飘扬,一看便知是常常有人打扫的。 身后的殿门再度关上。 我手中拿着温热的汤药,在略显昏暗的大殿中步步摸索着,可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期待看见的踪影。 “陛下?” 没有得到回应,我咬牙,迈步走进未点烛火的寝宫深处。 一片黑暗中,我手指无意识收紧,艰难地找寻着温琢的身影。 绕过屏风,眼前终于有了些光亮,竟是一扇窗户未关。 窗外雨势倾盆,斜飞的雨点便顺着缝隙流进,淋湿了殿中一片角落。 我感到疑惑,缓缓向锦窗方向靠近,余光却瞥见墙根处一角暗灰色的锦袍。 我心头一跳,顺着照进来的晦暗月光,我看清了温琢的脸。 闭着眼,面颊发红。 我快步走近,弯膝跪在他身侧,用手背一摸他额头,果然热得发烫。 “陛下,陛下!” 他昏睡没有回应,我不敢耽搁,想要出声唤守在殿外的宫人和御医进来,又想起这里是大殿最深处,他们离得太远,恐怕听不到我的声音。 于是我站起身欲原路返回,让众人进来察看温琢的情况。谁知还没抬步,便听见一个又虚弱又哑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陛下醒了!” 我又惊又喜,复又蹲下想与他说话,可一起一蹲间动作太大,手中的汤药便洒出来了些。 我先将碗放在地上,看向温琢时底气不足:“是臣妾自作主张,陛下莫要怪罪孙总管。” “我不傻,知道他惹不起你。” 他靠着墙壁,倒是不见怒气,只是说话时有些无力。不过还有气力接我的话,就证明还不算严重。 他没有动,目光移向我放在一边的药碗,竟没想着挑我的错处:“洒便洒了,我又不喝。”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恼,语气也无知无觉变得强硬:“为何不喝?喝了病才能好!” “你僭越了,贵妃。” 被我这样顶撞,温琢看上去却依旧平静,似乎没想着怪罪,只是一句淡淡的提醒。 若是忽略他烧红的脸颊和愈发沉重的呼吸声,还以为他真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 “……是。” 我不甘心地应了一句,解释道:“臣妾只是忧心陛下龙体。” “……” 温琢没有接话,只是定定注视着我。 须臾,他忽然问:“今日我送老祖宗离宫,你可知她对我说了什么?” 不解地望了他一眼,我怕是给我下套,老实答道:“陛下和太皇太后间的事,臣妾不敢妄加猜测。” 他病得这样重,想必说的都是胡话,我和他在这费什么劲? 想到这里,我服软道:“陛下既不愿喝药,就让臣妾先去唤御医进来,可好?” “不···不必。” 他垂在地上的手指抬起,拉住了我的袖角,如同在宽慰我一般:“我从前得过风寒,就算什么都不做,最后也能好。” “那怎么行······” 我觉得温琢是烧糊涂了,所说所做都与他平日的模样不同。 他却浑不在意,又接着方才的话道:“老祖宗对我说······” 他的眼静静望着我,如同藏着暗流的水潭。 “‘戚家女不可有嗣,亦不可为后。’” 我愣住,没想到祖孙间说的话竟关于我。 不过,对于太皇太后所说之事,我心里早已有了准备,皇室虽式微,却都不是痴傻之人,怎会轻易让一个戚家女诞下皇嗣,更不必说成为皇后。 我不觉有多难过,还以为是温琢对我的试探,垂下眼道: “臣妾明白陛下的意思,定会安分守己,不肖想不该是自己的东西。” “龙体为重,陛下先将药喝了,可好?” 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欲与一个病中人计较,只知道哄他喝药才是眼前的大事。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今夜望向我的眼神很不一样,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心一横,抬眼与他对视时,见他难得笑了一下,竟松口道:“好。” 我心头随之一松,怕他反悔,忙将药重新拿起,打算递给他。 可当我触到药碗时,已经感受不到原本汤药的温度,只剩下一片冰凉。 “凉了······” 我有些尴尬地瞄了他一眼,补救道:“臣妾让人热一下,很快便端来。” “不必了。” 他却毫不在意,直接伸手示意我拿来,只在凑近鼻间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而后便一饮而尽,丝毫不管是冷是热。 没想到还算顺利,我弯了弯眼,低头从袖中荷包里找出颗糖来,送到温琢面前。 “这是······”他一怔:“桂花糖?” 我点点头:“臣妾做的。药太苦了,陛下压一压。” 他依言从我手中接过,眼睛眨也不眨地端详一番,放进了口中。 雨丝微凉,我才想起窗户未关,忙起身关上,又点起盏烛火,这时温琢道:“我冷。” 高烧不退不肯歇息,还吹风淋雨,能不冷吗? 我暗暗腹诽,在殿中寻了一番也没找到能够御寒的衣裳或棉被,只好道:“臣妾让孙总管找些炭火来,可好?” 他却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目光带着病中的疲倦:“你不是说会陪我取暖吗,为何要用炭火?” 没想到他对过去说过的话念念不忘。 我心中一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方才点起的蜡烛拿近,而后凑近了些,和他并排坐在地上,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烛火阑珊,照亮了他一半侧脸,我听到他轻声道:“你比炭火管用。” 我不知何意,莫名感到脸上有些烫,若无其事别开眼。 他应是暖和了些,又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来这里吗?” “陛下想说吗?” “其实我知道,老祖宗不喜欢我,她喜欢我皇兄,只是因为我当了皇帝,她才不得不给我几分好脸色。可我不能不喜欢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径直开始自说自话,颠三倒四的,“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0. 再见他 到底是年轻力壮,再加上有太医的精心照料,翌日下午,温琢就在书房召见了大臣,想是退了烧,身子已无大碍。 我想着他还要喝几日汤药,便吩咐人送了些桂花糖过去,这次温琢不仅收下了,还异常地赏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珍贵罕见的吃食。 看见那些水果和零嘴,我就知道他上了几分心,对我总算不像从前那样敷衍。 我剥了颗葡萄放进口中,凉丝丝又甜甜的,心中思量着何时去明乾宫谢恩。 孙廷忠看出我所想,笑着道:“陛下特地吩咐了,让娘娘不必来谢恩,终归是病未大好,恐过了病气给娘娘。” 我从善如流,体体面面让人送孙廷忠离开。 想起那晚在未央宫,我听了许多不该听的东西,不知温琢还记不记得。 本担心他清醒后会不会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如今看来,是我的担忧多余了。 不过他本就不待见我,如今不让我去明乾宫,就不知何时才会主动来锦绣宫看我一眼了。 --- 不能再招惹温琢,宫中的日子同闺阁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乏味无趣。温琢病倒,太皇太后离宫修行,本该举办的赏菊宴也一拖再拖。 按照规矩,如今中宫空悬,我这个贵妃就该摄六宫事,主持女眷宴席,可温琢的态度尚不明确,我又无法去询问,便只能装作鸵鸟将头埋进自己的羽毛,夹起尾巴做人。 那晚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毕竟同在皇宫,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有关注,若有异常,便及时传信告知戚家。 父亲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暗中送进宫不少珠玉财宝,算是给我的奖励。 这样一来,前有明乾宫的赏赐,后有戚家的体己,大把财物都被我收入囊中,让私库一时极为充盈。 我暗暗高兴,待到一切都结束,我就带着身边的人远远离开,在民间开一间点心铺子,洗月算账,戚恒把守,过平静又自由的生活。 至于再入后宫,做所谓新帝的皇后,我不感兴趣。 等等。 先不说以后,这都过了多少天了,温琢莫不是把我给忘了? 我一人闷得慌,晚膳过后出去散步,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到了明乾宫门前。 夜风吹来,我才回过神,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就要转身离去。 小皇帝说了不让我过来,我怎敢违抗圣旨? “来都来了,怎么又要走?”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浑身一僵,回头见温琢正站在宫门内不远处。 他的病已经大好,精神看起来比那天晚上好了许多,抬步走下台阶向我走来,“朕正要去找你。” 他神色如常,竟还隐约多了几分温和的意思,看上去心情颇佳。 听他这样说,我没了顾忌,也忘了之前的尴尬,草草屈个膝便起了身,笑靥如花朝他迎去。 我心想要拿出宠妃的样子来,于是亲昵地挽上他胳膊,旁若无人嘟囔道:“陛下许久不来锦绣宫,还以为把臣妾忘了······” 到底是众多侍从看着,温琢拉下脸,警告地瞪我一眼,就要抽出手。 过去留下的恐惧并未消失,我被这一瞪弄得胆怯,动作屈服得比心快,连忙松了松手,不敢再肆意乱来。 “······老实一点。”他声音低低的,明显是在宫人面前给我留面子。 我低着头,乖乖点了点头,微僵的手指悄悄一蜷。 不过温琢只抽出了手,倒是没有生气,看上去脾气比之前好了许多。 片刻,我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自在,抱怨道:“御医司的药见效太慢,一个小小的风寒还要治六七日。”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我感到不解,忽地又想起方才我对他说的话,才不确定地小声问:“陛下是在向臣妾解释?” 原来他独自闷在明乾宫这么久,是真的怕给我过了病气。 谁知他转眼又臭脸,别过头冷声道:“朕是皇帝,不论做什么事,都不需要向人解释。” 又摆架子。 我老老实实应是,他哼一声,径直上台阶回寝殿,冷风里飘来一句话:“过来。” 我忙不迭跟上去。 一进殿,我竟闻到一阵馥郁的桂花香气,走近桌案定睛一看,才发现放着满满一匣子新鲜桂花,像是才摘下不久,簇簇金黄饱满,令满室生香。 温琢的声音适时响起,语气淡淡,好像只是随手打发:“宫女采来的,朕不喜欢,赏你了。” “真的?谢陛下!” 这么多桂花,能拿来做不少东西。 我又惊又喜,迫不及待问道:“敢问陛下,这桂花是从何处采来的?” “不知道。” “哦。”我识趣地不再问,欢欢喜喜端详起桌上的桂花来。 等到将桂花酿、桂花糕、桂花酪全想过一遍,我才想起自己还在温琢眼皮子底下。 我赶紧收起别的心思,换上比平时更灿烂的笑,站起身高兴道: “陛下想不想吃桂花糕?不如臣妾——” 我转过头,那一瞬间,温琢的脸在我眼前出现又放大,下一刻,鼻梁处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掠。 我吓了一跳,险些和温琢撞了个脸对脸,站起一半又跌回了圆凳。 “你——” 温琢显然也没想到我会突然站起转身,匆忙间退后一步,唇还是擦过了我的鼻梁。 他微微错愕,我也没好到哪去,两人目光交汇,竟都忘了反应。 他站着,我坐着,真是尊卑颠倒,没有规矩。 我紧张地出了汗,自以为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大到盖过了呼吸声。然而,不过转眼的功夫,我竟又听见另一道咚咚声响起—— 那是我第一次从旁人的胸腔中听到那样清晰的心跳声,清晰到如同那颗心距我毫厘,甚至已经被我吞进了身体。 以及,我在他眼中望见了我的身影。 烛火噼啪一声响,温琢率先回过神,如逃一般飞快移开了目光。 我如梦初醒,眼睫乱颤,心头不肯消停地跳动个没完,这才意识到鼻梁方才触到了什么,脸上火烧般烫起来。 这个家伙,为什么会站在我身后啊! 我压下急促的呼吸,若无其事地再次站起,磕磕绊绊将要说的话说完:“陛、陛下想吃桂花糕吗?臣妾现在去做。” 我垂着眼,看不见温琢的神情,只听见他声音有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1. 刺杀他 这次他没有讽刺我,反而微恼:“勾引人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这次是木盒也就罢了,若是铁盒,你的手还要是不要?” “臣妾这样的身份,若是再狠不下心,不就更不能博得陛下青眼了吗?” 我眼睛盈盈一转:“臣妾卑贱之躯,就算姓戚,如今也是在陛下手下讨生活。别说是手,就算是这条命,只要能得陛下几分真心······” “够了。”我的话被他打断。 我背对着桌案,而他上前逼近一步,我便被迫后退,后腰抵在了桌沿处。 他眼中压抑着愠怒,双手将我圈在他与桌案之间,像是有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最终,他眼底怒意淡去,微急的呼吸也平静下来,沉声告诫道:“就算我轻贱你,可你是你,不该自己轻贱自己。” 忍着紧张等待了许久,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睁大眼回望他。 在看清他眼中的情绪后,我的满腔意外如潮水般从心头消退,只剩温热和柔和。 其实他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个喜欢口是心非的傲娇鬼罢了。 须臾,我认真望进他双眼,仰起脸向他凑近,鬼使神差道: “那陛下呢,也有在好好爱惜自己吗?” 我的手在桌沿胡乱摸索,捏了一下他的手指,看着他眼神一晃,乱了呼吸。 近到呼吸都开始交缠。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缓缓巡过我的眼鼻,如有实质般拂过我的嘴唇。 我微微颤抖着,身体都发了软。 “锦绣宫太远了。”他说。 一切都水到渠成,他轻轻执起我的手。 我的腿是软的,可脚步却如同被牵引着,随他走向内室。 分明没有桂花酒,也没有什么药。 从意识迷乱到完全睡去,我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在闭眼之前,床前的金烛好像都燃尽了。 二更天时,我被屏风后的御寝女官唤醒,我轻轻应了一声,忍着身上传来的疲软,想要用丝被裹住身体下榻。 正当我忙活时,温琢不知何时醒了。 “退下。”他对女官命令。 “陛下,这不合规矩······” 他依然闭着眼,语气不耐:“要朕说几遍?退下!” 女官踌躇一会,最终依言退下。 我不懂他的意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终于睁开眼,带着清梦被扰的烦躁,没好气道:“坐着干什么?躺下。” 后妃侍寝不能在帝王寝宫过夜,他为我破了例。古有班婕妤却辇之德,今日轮到我,是不是也该推辞婉拒,博一博贤妃的好名声? 可我本就不是个贤德的人。 明乾宫到锦绣宫那样的远,就算乘辇轿,也是来回奔波麻烦,如今既能省去这麻烦,为什么要装腔自找? 我只犹豫了一瞬,就顺从地躺下,用锦被把自己盖了个严实,卖乖道:“陛下对臣妾真好。” “这就知足了?” 他哼了一声,“等着瞧吧,待明日消息传遍朝野,丞相便高兴了。” 半夜三更的,还是忘不了我父亲。 黑暗中,我眼微弯,身体朝他挪近了些,在他耳畔小声道:“只有陛下高兴了,臣妾才会高兴呀。” --- 之后数月的日子异常平静,父亲与我通密信来往,多是探听温琢的动作,偶尔也会关切我的近况。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无非是要我尽快怀上皇嗣,可温琢不会没有防备,次次不断的避子汤早就断绝了我的希望。 好在我与温琢的关系终于有了寻常皇帝与后妃的模样。我哄着他,他嘴上哼着,但能看出心里是受用的,时而会主动来锦绣宫,我便不必日日往明乾宫跑。有时候在朝堂上与戚家起了冲突,他倒也不曾回来对我发难,顶多是阴阳怪气嘲讽几句。 我不与他置气,弯起眼笑眯眯听着,他瞧我这副模样,往往也觉得自讨没趣,说两句就没了兴致。 每到这时,我便会识趣开口,默默转移了话题。 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那晚未央宫的事,温琢高烧时说的那些话,我深知是他心中的伤疤,于是只当没有听过,深深藏在了心里,就连父亲也不会告知一字。 这样的平静是我所向往的,若能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好景不长,我憧憬这种日子,到头来也只能是奢望。 - 中秋宫宴,我作为贵妃合该出席。 宴席上觥筹交错,我正垂眼走神,忽然发现有个小信筒滚在裙边,抬眼一看,是一个面生的宫女送来的。 我预感与父亲有关。透过一层薄薄的纱质隔帘,我装作无意瞥向父亲的席位方向,果然与他对上了目光。 我心下了然,趁着无人注意打开信筒,仅是草草看了一眼,浑身便僵住了。 “将有行刺,当心误伤。” 我大为震骇,却也只能佯装自然,控制着颤抖的手,将小小的纸条凑近烛火燃尽。 有矮桌遮挡,我攥住身下衣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父亲,父亲准备了刺客,欲要行刺温琢? 我心乱如麻,控制不住侧过头,看向身旁主位的人。他对这些宴席盛会向来不感兴趣,此时明显兴致缺缺,正兀自饮酒。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脸色不好,你不舒服?”他皱眉,低声问我。 我忙摇摇头,扯出个笑:“臣妾没事。” 他不解我的异样,还以为是我坐得不耐,道:“这些宴席最是无聊,你若觉得闷,就带着侍女出去透透气。” 我嘴上应了,却全然没有离席的想法。马上就将有刺客,现在出去,我怎么能放下心? 可······ 可留在殿里呢,要我眼睁睁看他死在我面前吗? 我再度看向父亲的方向,他正与同僚互敬,没有再与我对视的意思。我只好垂下眼,不安地握紧酒盏。 孙廷忠亲自送来一碟芙蓉酥,笑眯眯道:“陛下说娘娘喜欢,特意差奴才送来。” 我怔了怔,复又看向温琢,他没有回看过来,若无其事斟酒。但我知道,他的余光正望着我。 看着那碟酥饼,我鼻子忽地一酸,忙低下头忍住泪意。 刺客,刺客······ 臣子席中突然传出惊呼,我飞快抬起头,原本端茶侍酒的宫人掷碎酒壶,从袖中变出匕首暗器,破开桌案朝高处袭来,直直冲着温琢的位置。 “有刺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2. 毁了他 他离我很近,以至于我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喘息声。 随着金属触地的一声闷响,温琢扔了手中捏着的酒盏,竟忽地笑了,在肃穆无声的宫殿里显得甚为反常。 “瞧瞧,把朕的贵妃吓得腿都软了······” 他低低呢喃着,语气轻柔如羽毛,令人听之胆寒,仿佛就是要给我出气:“吓着朕的贵妃,罪该万死······快来人,快把他们拖出去千刀万剐······” 待侍卫将尸体清理干净,他满意了,缓缓绕回到桌案后,腿却好像僵硬难以打弯,落座时几乎是跌回了龙椅。 不过他毫不在意,兀自说着话,强行说服着自己。 “一个信筒而已,里面还没有信,算什么证据······” 他如同疯魔了一般丢了神智,竟不再计较与戚家的龃龉矛盾,主动将事情交到了父亲手上:“此事疑点重重,丞相,你继续查。” 我没有勇气再去回想当时的场景,只紧紧抱着双膝,把脸埋了进去。 门口传来声响,我浑身一抖,抬起头看去,是温琢来了。搜宫遍寻无果,他形容憔悴,眼中充斥着血丝,看上去有些恍惚。 我逃也似地别开眼,匆忙下榻时不知怎的一脚踩空,直接摔倒在地。 我咬唇不敢叫出声。温琢目睹我跌倒,可这次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来把我扶起,而是不言不语,眼前视若无物,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了身。 我倒在地上,被迫抬起头看他,只一眼就让我愣住——他眼中没有情绪,没有光亮。 我一阵慌乱,不禁抓住他袖角:“我······” “刑部从尸体身上发现了郭家的令牌,郭府已经查封。” 郭家,是父亲在朝堂上的政敌之一。 父亲一箭双雕,仅仅牺牲一个死士,不仅警告了我,还用这个漏洞百出的局除掉了夺权的一方障碍,满朝文武人人自危,权势滔天莫不如是。 温琢静静望着我,状态堪称平和,可我知道只是假象。 接着,我听到他道:“郭忱上月才给他的嫡孙办了满月宴,就算他有二心,怎会在这个时候谋逆找死。” 他话语中没有疑问,而是平淡的陈述,是一种明知真相却无力改变的麻木。 “戚明胭,告诉我,你与此事无关。” 我的手被捏得发疼,他死死盯着我,眼神中流露出期盼,甚至有祈求在,只为得到一个保证:“就算是戚家所为,但只要你不知情就好。你说了,我就信。” 这一刻,我悔不当初。倘若我依然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倘若我没有进宫,倘若我本本分分,倘若我······ 可惜,这世间没有倘若。富贵荣华为我所享,痛不欲生皆是咎由自取,不容我拒绝和脱逃。 我能在初识温琢时借心悦之名对他谄媚讨好,如今却再也不能说出一字诳言欺语,来哄骗他一腔赤诚的真心。 于是,我忍着艰涩,一字一句承认:“臣妾确实提前得知了行刺之事。” 话出口的那一瞬,我看到他眼底那希冀的光骤然熄灭了。 我不能把所有事都与他细细讲一遍,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着他的发落。 要怎样解释?说父亲一人设了这个局,就为试探我的忠心吗? 其实直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敲打我、除掉郭家,哪个才是顺带?若那时我没有舍命挡在温琢身前,他会召来侍卫统领救驾,及时了结刺客,还是干脆袖手旁观,顺水推舟直接要了温琢的命? 我不得而知,也无处窥探。 温琢,他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笼中鸟,不该留下自由的心;而我是一具提线木偶,不许生出反叛的骨。 过了许久,他站起了身,没有料想中的失控、疯狂,只是安安静静的,冷清地搁下最后一句: “你与戚家其他人本无不同。”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虚晃着脚步,跌跌撞撞离开了寝宫。 --- 明明他们之间势同水火,注定不死不休,我却妄图鱼和熊掌兼得,在两者中间维持微妙的平衡。到头来令家族失望,与温琢离心,这就是我贪心不足、摇摆不定的下场。 我颓然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温琢,不要对我心软,你为何对我心软······ 我本以为他苦我已久,在从我桌下搜出信筒之时,就该借题发挥放大此事,给我扣上更大的罪名,就算要不了我的性命,也尽力夺了我的贵妃之位。 这样一来,戚家元气大伤,在后宫培植的势力功亏一篑,也难逃谋逆弑君的谣言攻伐。 可他没有这样做,甚至句句维护,想要替我脱罪。 若我不曾动摇,坚定地效忠家族,对他只有满腹算计,也许我会赢得很顺利、很彻底,从此成为戚家的功臣。但我偏偏懦弱、无能,不合时宜地眷恋真情。 面对非此即彼的冷酷抉择,我注定满盘皆输。 没有我的命令,洗月她们不敢进来。四下无人,我无所顾忌地大哭了一场,一直到眼泪几乎流干,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身。 宴席散时,温琢说明乾宫比锦绣宫近,让我先来这里等候,如今已经没了要紧事,我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霸占他的寝宫。 方才他决然离去,应是不想再见到我了。我不走,他该去哪里? 我摇摇晃晃向殿门处走去,路过龙榻时无意中瞥见一抹艳色,令我顿在原地——床头枕下垂落一穗朱红色,半掩在轻柔的鲛绡帷帐中。 我觉得眼熟,脑中忽然显现出先前丢失的玉佩的模样,我曾在雕好玉佩的花纹后,亲手束上了这样一条红色流苏。 我情不自禁走近,将压于其上的绣枕掀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习惯放于枕下的匕首和一枚白玉玉佩,分别位于左右静静地躺着,一个可助他解脱,一个只予他痛苦。 我拿起那枚熟悉的玉佩,摩挲着上面粗糙的花纹,它被安置在温琢的枕下,好像沾染了他的体温,隔空传递到了我的指尖。 骗子,明明没有丢,就是想私吞。 才下去不久的泪意又有燎原之势,我使劲忍住了。 想起温琢离去时寂寥的背影,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担忧,这里才是他的寝宫,已经这么晚了,他会去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3. 留住他 “那年入春之时,宫中赏花宴上处处是美景美人,唯有陛下仙袍玉带最是惹眼,臣妾不经意一瞥,目光便再移不开了。” 先前他问过我,是何时开始对他生了爱慕,我信口胡诌,说是赏花宴上一见钟情。那时他反应平淡,我本以为安然过了关,原来,他早就知道我在说谎。 “这世上无人在意我,所有人都想让我死。” 他说:“我早该一死了之。” “我在意!” 我几乎是立刻给出了回应,生怕他不相信,又一遍一遍重复,第一次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真的,是真的······温琢,我从前骗过你,但今日没有,昨日、前日也没有!你下来,你看看我啊!” 他眼中终于起了波澜,看向我时微微茫然。我抓住时机想把他拉下来,他竟也不再反抗,顺着我的动作走下高高的石墙。 等到他彻底安全,我一脱力,后知后觉发现身上已是冷汗涔涔。 “你在意我?” 温琢也像我一样坐在了地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微颤,欣喜地自说自话: “对,你不想让我死,如果你想杀我,为什么要在刺客来时挡在我面前······” “你替我挡,你在意我,有人在意我······” 他说一句,我便应一句。 有人在意你,在意到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抵你的命。 他在宴席上喝了很多酒,现在身上还有酒香,离得近了,便会萦绕在我的鼻间。 他喃喃许久,终于冷静了些。我始终握着他的手,感受到他一只手揽住我后背,随即靠近,把脸埋进了我的颈窝,发出无助又凄然的哀鸣。 “杀了我吧,随时都可以,现在也可以······” 我用力回抱住他,静静给予着安抚。 世间苦难千千万,有人苦饥寒,有人苦孤凄。多少年了,温琢在这世上踽踽煎熬,不在意社稷百姓,不在意权势富贵,甚至不在意自己。 他阴郁孤僻,却也内心柔软、留恋温暖,只要知道还有人在意他,哪怕只有一人,他也能重新振作精神,靠着这份在意,继续完完整整地活下去。 “陛下,带我回宫去吧。” 我会永远做这个支柱的。我们两个相互支撑着,会走得很远、很久。 他凝望我,我也望着他,目光相触时,如同魂魄也相依相融。 他通红着眼睛,几乎是急切地吻上我的唇,仿佛只要感受到我的气息,就拥有了最无畏的底气。 --- 温琢带着我,再度回到了明乾宫。 他手上力道极大,一路紧紧握着我的手,生怕松一点我就会走,我任由他握着,捏了捏他的手指作为回应。 虽然他不再过问,但刺客一事终究还没有过去。我怕他心里有刺,躺在他身边轻声说:“我保证,刺杀不是我做的,但······” “好了。” 他不让我说下去,兀自侧了个身,把我拉进他怀里:“你想要我的命,随时来取。” 我哽了哽,脸靠在他颈间。 他声音平静,已经不在乎所谓的真相,不需要我的解释,就算是我做的,他也会选择宽恕和忘记,既往不咎。 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不念过往,不盼将来,只要当下的幸福,哪怕如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 万籁俱寂。烛火将熄时,我侧头,轻轻吻了他的脸,作出了承诺:“你放心。” 他把最脆弱的肚皮完完全全展示给我,可我再也不会举起手中的刀剑。 一边是家族,一边是温琢,我无法舍弃任何一方,那就让我留在夹缝之中,成为博弈时最后一道柔软的隔墙,就算最后逃不过两败俱伤的结局,我也甘之如饴。 我比他更懦弱,但都一样渴望安稳、惧怕失去。 翌日早朝离开前,他不愿单独一个人,甚至想要我与他一同去上朝。自古后宫不能干政,像陪同上朝这样的事不合规矩,俨然是祸国殃民的妖妃行径,我不能答应,只能拉着他轻声细语安抚一番。 当着众多黄门侍女的面,我向他凑近,悄声道:“我回锦绣宫给你做点心,等你下朝就来找我,好不好?” 他并不愿意,摇了摇头:“锦绣宫太远了。” 我为难:“那······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他突发奇想,眼中微亮:“你别走了,以后搬来明乾宫,和我一起住。” “不行。”我拒绝。 那点光亮瞬间消失了。 我心中不忍,忙解释道:“后妃怎么能住帝王寝宫,你忍心看我被说祸国妖妃?” 他立刻沉下脸,看着不像开玩笑:“谁敢说,我杀了他。” “······” 我一点不怕,替他整理衣襟时故意用了点力,警告道:“不许动辄喊打喊杀。” 他被我拽得一晃,竟真被我唬住,乖乖不再说了,过了一会儿,才不甘心地退而求其次:“那你等着我,我下朝就过去。” 我点头,目送他恋恋不舍地离开。 -- 之前从温琢那里拿的一匣桂花用完了,我便换了个花样,改做如意饼,这些点心甜酥我最是在行,做法步骤早已了然于心。 轻车熟路做好了一份,我回到后殿,发现花几下的暗屉里塞着一支信筒,暗蓝色筒身刻着几簇荼靡花纹,赫然是戚家的纹样,应是戚恒取回来时见我不在,才放在了这里。 信中所写内容与过去并无二致,无非是要我时时留意温琢的动向,再附上一两句浅淡的关切。昨日行刺一事三言两语草草带过,只说事已摆平,让我不必介怀和忧虑。 仿佛在宴席上事发之时,那道阴沉肃杀的目光只是我的错觉,所有试探和敲打都是我惶恐中的无端臆想。 我沉默着,如往常一样把信纸凑近烛火。 天子遇刺,我作为贵妃嫌疑未除,虽然温琢没有立刻发落我,可众人心中都有猜测,按照常理,他最少也该软禁或冷落我好一段时日,再加上他与戚家势同水火,这一遭过后,或许我将再无出头之日。 然而,宴席散去的当晚,我就又被带回了明乾宫留宿,正常地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样的消息足以令朝野上下吃惊。 在他们眼中,贵妃戚氏圣眷甚隆,让皇帝宠爱到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后宫中有了我,戚家的势力更无人能撼动,朝中大臣为求安稳自保,明里暗里的殷勤讨好只会增,不会减。 父亲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扩张势力的绝好机会。只要温琢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情谊在,我就还有价值,不会沦为家族的弃子。 约莫着时辰,也该到下朝的时候了。 我在殿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却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4. 独占他 人总是反复推开在意的人来试探对方的真心,想得到的无非是不厌其烦的肯定和承诺。 之所以敢肆意妄为,敢口无遮拦,是因为自己清楚拥有倚仗,有恃无恐,而我心知肚明,给我这份胆量的不是家族。 我也曾经像现在这样幼稚不懂事过,但这样的日子转瞬即逝。那时我还小,虚顶着一个嫡女的名头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有次府中宴会,我和嫡兄起了争执口角,惊动了长辈。母亲闻讯而来,我正欲弯膝请安,谁知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道带着狠劲的耳光重重抽倒在地。 那种痛意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已经模糊,我只记得耳畔一阵轰鸣,眼前也模糊了许久,满心都是一个疑问:母亲还没有问过来龙去脉,怎么就料定是我的错呢? 再回神,早早被嬷嬷护在身后的兄长也被吓住,不顾众人阻拦跪在我前面,求情道:“母亲消消气,是儿子有错在先,不干九娘的事,母亲想打就打儿子······” 母亲不理会,绷着脸命令:“带公子去前厅。” 这样的场面显然是只打算发落我一个人,有亲眷出声劝道:“家中小辈不懂事,夫人罚着跪一跪祠堂,小惩大戒也就了了。” 兄长不肯离开,听罢忙道:“对!跪祠堂好!母亲,我愿与九娘一同跪祠堂······” “待到宴席结束,你尽可去跪,至于她······” 母亲将他打断,俯视我的眸中带着不掩饰的厌恶,冷冷道:“庶出的东西,别脏了列祖列宗的眼。”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吩咐自己的侍女:“九姑娘闯了祸,关进柴房不许送饭,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我自小惧怕蛇虫,在柴房里反省的三日,是我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这里没有炭火,也没有热腾腾的饭食,父亲不插手后宅事,祖母吃斋念佛,只剩兄长的主动揽责和百般求情,也全都没了作用。 阴暗的房屋,堆积的柴薪,受潮的茅草,神出鬼没的老鼠爬虫,我在几乎将我逼疯的环境里,收回了先前的固执,承认了本不存在的错误,麻木地向母亲磕头认错。 那次之后,我知道我与其他嫡出的手足是不同的,我不该犯错,不该胡闹,不该忤逆长者尊者的意思。 有时在外遇上奉承谄媚的人,口口声声夸赞什么嫡出尊贵、庶出低微,却忘了我也曾是他们口中卑贱的一员。 - 听了我那番逾矩的话,温琢果然眉一皱:“凭你·······” 心中不好的回忆令我一抖,我略带慌忙地打断他:“是臣妾无理取闹,陛下就当没听过。” 是我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 温琢神色颇为费解,像是不知道如何回话。僵过片刻,他嗤了一声:“是够作的。” 这个字眼像纵容又像贬低,我心头一紧,不安地攥紧袖口,却又听他道:“不过也不是不行。” 我猝不及防抬起头,与他对上目光,竟从中看到了热切、向往,还有······一点享受? “你愿意作就作。在这个皇宫里,就算你没理,也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许是我直愣愣的目光让他不自在,他不再看我,抱臂继续打量桂花树,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低声把刚才被我打断的话语补上:“凭你那妒忌心,我还想有别的妃子?简直做梦······” 他说着,脚步几不可见地一顿,又找补道:“就算你不说,你那好父亲也不会松口。” 他走远了一些,我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泡在了桂花蜜里,甜得出奇。 我悄悄欢呼一声,也不管什么礼仪,三两步跑到他背后把人抱住,难掩欣喜重复道:“臣妾明白了,臣妾明白了。” 温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一晃,他稳住身形,艰难道:“你又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陛下只喜欢臣妾一个,以后也不喜欢别人!” 他不肯承认,冷哼了一声,硬邦邦道:“这都是你自己想的,朕可从没说过。” 他这样说着,两手并用才把我从身后拉下来,接着顺势牵住我手指:“这棵树的花季格外的长,来看过的花匠都找不出缘由。如今有你在,这满树的桂花也不算浪费。” 我一怔,随即不敢置信:“陛下准许臣妾从这里采取桂花?” “怎么,不想要?” “要,自然是要的!”我忙应下,心里乐开了花,一边不忘道谢,小声道:“谢谢陛下。” 这棵桂花树生得不小,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显然是温琢有心保护这里,不让闲杂人等发现。 我明白它对温琢来说意义非凡,承载着他与林皇后母子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而现在他将这里开放给我,许我肆意摘取这里的一花一叶,这份特权太重了,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既然这样,就让我多去明乾宫投喂一些好吃的点心吧。 他没说什么过多的话,只瞥我一眼,嘱咐道:“这树太高,你不能自己爬,让宫人去。若做不到,以后就不许来了。” 我连连点头,保证自己能够做到,狗腿地挽起他的手。毕竟有求于人嘛,可不能惹恼了。 --- 用过早膳,我想着温琢应该要去批阅奏疏,可过了许久,他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样想着,我忍不住问出了口,结果就被横了一眼。 面前人眼神带着怨念,说出的话满是兴师问罪的意味:“你不想和我待在一处。” “不是。”我忙否认,解释道:“朝堂事务繁忙,你不去处理政事吗?” 他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那些政事让人头疼得很,我本就不想看,何况也有人不想我去看,我何不成全自己,正好也遂了他们的意。” 听他这样说,我心情复杂,不知该如何接话。 按照我原本的“使命”,这本该是我希望看到的情况,温琢越是懈怠朝政,对戚家就越有利。可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不能看着他一步步寒了那些保皇老臣的心,亲手将自己逼上绝路。 我想看他成为一个英明君主,却又怕他锋芒太过,与戚家掀起腥风血雨,到了那时,我还能毫无芥蒂地面对他吗? 那种矛盾和挣扎的感觉,属实是难以言说,让我无助又不甘。我感念家族赐予的锦衣玉食,也因自己的过去而痛苦、压抑,一边无法割舍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拒绝他 隔着重重冕旒,在满朝文武面前,他第一次选择和戚家站在了一边。而他回来见到我,却只字未提。 我心绪复杂,坐在妆台前任由侍女摆弄。 洗月看出我心不在焉,便出言询问,我犹豫半晌,想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苦笑着摇摇头,装作无事。 张嬷嬷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娘娘,药来了。” 这药我已经连着喝了许久,母亲和张嬷嬷不信邪,分明日日要喝避子汤,已经断绝了几乎所有可能,却还是要喂我喝下这碗毫无意义的助孕药。 是药三分毒,可哪能毒死我呢?我懒得再与嬷嬷纠缠,索性接过药利索饮尽。 嬷嬷见我不再反抗,眉开眼笑道:“娘娘想通了就好。” 我暗暗腹诽,除非是皇室用了百十年的避子汤出了问题,这种所谓助孕的汤药,就算再喝二十碗,也休想钻一点空子。 殿外有宫人禀报:“娘娘,陛下回来了!”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又从妆匣里挑了支颜色鲜亮的钗戴上,又整理了一下衣裙,回了前殿。 口中药味实在太苦了,要吃两块甜饼才行。 --- 数月无波无澜,我这里还算清净,但前朝并不太平。 想是刺客之事让人窥出两分温琢对我的真情,戚家行事愈发张狂无忌,而温琢却不再像从前一样与之针锋相对,反而时时纵容避让。 我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不愿让我夹在中间为难,自愿做出了让步和牺牲。 朝堂愈发乱而无序,争斗结党,这让我感到不安,却不能插手干预,只能尽我所能提醒温琢保护自己,哪怕损伤戚家的利益。 历代皇帝被掏空了权力,最终结局无不惨烈,我不要他步其后尘,必须要抓住保命的筹码。 听戚恒说起,我专宠无子之事引朝臣不满,曾上书奏请大选,以求充盈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我本以为戚家会将此事挡下,不料父亲未出一言,竟在观望,是温琢态度坚决,才让众臣的提议一次次搁浅。 他日日与我在一起,每次下朝后神色轻松,从未与我提起过这等事,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不说,我便不问。 可皇帝三宫六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无法推脱一世。 何况真心易变,到了那时,我也只能默然接受,毕竟,我永远都不能和他拥有子嗣。 不论怎么样,只要他平平安安,我就是高兴的。 那天是先皇后的忌日,温琢情绪有些消沉,整日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知他不喜政事,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只陪在他身旁,在未央宫留了大半日。 晚上,他随我回到了锦绣宫,我有心让他忘记烦忧,便缠着他一起喝酒,一杯又一杯甜酒下肚,竟是我先醉了。 头晕晕的,我摇晃着起身,眯起眼扑进他怀里:“你还在伤心吗?” “没有。” 他看上去比白天好了许多,任由我乱蹭,一边无奈摇了摇头,低声道:“酒量这么差,偏偏还喜欢喝。” 喝了半碗醒酒汤,我清醒了不少,乖乖依偎在他身边,听他讲起儿时的事。 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温琢的过去与我很是相像,只是我被困在府院中,而他守着宫墙。 “皇兄聪慧、活泼,所有人都喜欢他。” 他提起温琼,却没什么怨怼,反而有些怀念:“小的时候,皇兄经常带我一起放风筝,拉着我去老祖宗那请安,可他后来生了病,自他离开,我再没有见过他。他走后不久,母后也没了。” 他话中平静,我默默把绣枕挪近了些,接话道:“算算时候,豫王殿下离京已五年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要回来了。” 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之间未能见上一面,如今终于就要重逢了。 我望着他的侧脸,心中思绪纷杂,若他得知眷念已久的兄长早已与自己的敌对势力暗中勾结,觊觎谋算着他的皇位,该是怎样的伤心? 我不由生出些阴暗的想法,若温琼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也未必是件坏事。 锦被下,我攀上他的手,将手指伸进他指缝,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臣妾也有几个兄长,都对臣妾很好。” 温琢扣住我的手,闭着眼嗤了一声:“真对你好,当初会眼睁睁看着你进宫?” 这是我不愿承认的事实。如今却被他一言道破,我恼羞成怒,没忍住用另一只手搡了他一下,换来他一声哼笑。 说起我进宫时,家中亲眷确实无甚反应,别说不舍,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好像我是打马游街的新科状元,坐上的不是红轿,而是迎着春风的高头大马。一起长大的嫡亲兄长倒是不愿我入宫,向父亲求过几次情,最后也被母亲拦下,没了下文。 这雕梁画栋的华美宫殿里,明面上住着一国之君和贵妃,实际上只是两个没人疼的小可怜。好在我们两个在一起,同样可以过得幸福。 “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我翻了个身,手肘撑起身体。 我下定决心,压低声音向他凑近:“其实,我并非正室所出。” 岂料温琢只是平静点点头,面上毫无意外,我不免惊异:“你早就知道了?” 戚家往宫中送了个庶女做贵妃,既然温琢早已知情,竟然不曾点破此事,借此大肆发难? “稍微费点力气就能查到的事,更何况,难道很难猜出来吗?” 他眉扬起,竟能看出几分开朗生气:“人的皮囊不是凭空长出来的,总该与父母有一头相似,丞相的长相······实在难以恭维,戚夫人端庄有余,论美貌却平平。你生得太过好看,与他们两个分毫不像,想来便是有个容貌出众的母亲。我命人顺藤摸瓜一查,便知事实果然如此。” 哪有女子被说好看不高兴的? 听他这样一本正经地夸人,我面颊微热,但还是厚着脸皮凑到他眼前,追问道:“真、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他与我对视没多久,自己耳根却先红了,不由分说伸手扣住我后脑压回枕头,“都大楚第一美人了,还要我认可吗?” 我不肯睡,从枕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瞒着他 当我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时,已经过了年关。 那时桂花已谢,园中唯几株梅花开放,我整日窝在宫里,倦怠不愿出门,用膳也变得挑嘴起来,见不得油腥,连平日最喜欢的甜食也提不起兴致来,但因为避子汤的缘故,没有人往这方面想,日子也就这样平静过着。 平静吗?也许是平静的。 我日日提心吊胆,想要维持这份难得的平静,换来的却只有一个一个足以将我压垮的坏消息。 那日我正在榻上小睡,听闻戚恒求见,便让他隔着屏风说话。他跪在外面,却一言不发。 “不是让你回府探望姨娘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我迷迷糊糊嘟囔着:“想来姨娘的身子也该足月了,不知何时才能生······” “属下过去时,姨娘已生了,本是位小公子。” 他哑着声音,不知为何变得犹豫:“属下告诉小姐,可小姐要答应属下,听后一定会坚持住。” 我心头一紧,什么睡意都没了:“什么意思?” “此事已过去三日了,是老爷吩咐不许全府上下提起,尤其要瞒着娘娘,是以消息传不到宫中,我们难以知情。若非负责庭院洒扫的青玉受过小姐恩惠,恐怕属下在何处打听,也难以得知真相。” “姨娘与翠云院的陈姨娘合不来,小姐是知道的。三日前,陈姨娘不知从哪里找来什么证据,竟诬陷姨娘与宋管家私通苟合,老爷知道了,让人搜查姨娘的院子。” 他声音不似往常那样平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悲怆:“最后自然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可老爷疑心重,要宋管家自我了断,姨娘不堪受辱,竟一条白绫上了吊,与腹中胎儿一尸两命,保下了宋管家的命。” 我愣愣听着,脑子都不会转了,只再次问:“什么?” “小姐,当心身子······” “什么叫姨娘上了吊?” 我站起身,一把推开屏风向他走去,固执地不愿相信,声音也不自觉抬高:“姨娘半月前才给我写了信,说腹中胎儿不动不闹,懂事得很,你回了趟府,便告诉我她死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尖锐的耳鸣声争先恐后袭来。 我知道姨娘和宋管家是旧识,却清楚他们两个绝不会做苟且之事,因为宋管家与家中妻子情深,而姨娘则满心是父亲。 我虽不在姨娘身边长大,但知道她过去常因无宠而郁郁寡欢,直到偶然一次怀上孩子,她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有私情?父亲那样精明,怎会看不出是后院妻妾争风吃醋,蓄意陷害? 等等,陈姨娘······陈姨娘是谁?从前不是母亲身边的侍墨丫鬟吗? 母亲? 心中出现一个令我畏惧的念头,我忙开口询问,带着自己不曾发现的慌张: “那后来呢?母亲执掌后院最是赏罚分明,既已得知姨娘清白,是不是已经吩咐为她风光大葬,狠狠罚了陈姨娘?” “真相大白后,夫人将陈姨娘发落去了乡下庄子,可姨娘却······” 戚恒哽住,随即头重重叩地,陈述着已发生的一切:“姨娘自尽后很快便被发现,没能救回来,腹中孩子却已足月。夫人说以子嗣为重,便命人将姨娘下腹剖开,强行取出了胎儿,是个小公子。然而母体已死,胎儿同样难活,甫一取出便咽了气,成了死胎。” 我用了许久才将这一番话消化完,回神后先是狠狠掐了自己,才知并未身处梦中。 耳畔是洗月和张嬷嬷慌乱的安抚声,我却恍若未闻,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姨娘死了,母亲不顾姨娘,剖出了个死胎? 说真的,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我心中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才是伤心。 我虽不在姨娘身边长大,可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如今我尚在宫中为家族效力,本以为能为姨娘挣得几分薄面,让她在后院好过一些,可父亲和母亲依旧冷酷残忍至此,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是因为姨娘不知怎的得罪了父亲或母亲,还是因为我的表现不像从前乖顺,才让他们这样警告于我,告诉我若不听话,下场当与姨娘无二? 抑或是说,其实他们根本没有那些复杂的心思,更没有想过借此敲打我。只是家族容不得任何污点,像姨娘这样可有可无的人,只消手指一动便可草率除掉? 那我这个姨娘所出的冒牌嫡女呢,是不是也一样? 大悲之下,我的小腹竟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暗,没了知觉。 --- 再醒来时,我正躺在榻上,由女医号脉。 见我醒转,张嬷嬷面上一喜,又怕扰了女医诊脉,压着声音道:“怪老奴疏忽,竟没有发现娘娘近日异常。懒怠贪睡,不能见荤腥,如此症状,莫不是有喜了?” “不可能。” 我仍为姨娘之死耿耿于怀,没心思与她开玩笑,因她是母亲身边的人,更让我生出一股烦躁和厌恶来。 我立马否定了这一可能,却又不可抑制地感到不安。避子汤我次次不断地喝着,怎么可能出岔子? 当看见女医面上带了喜色,起身行礼连声道喜时,我心头一片冰凉。 “娘娘脉象平滑有力,已是有孕两月余了。” “恭喜娘娘!” 张嬷嬷最是喜不自胜,带着一众宫人跪下贺喜,唯有身旁的洗月眼中担忧,脸色是与我如出一辙的凝重。 天子为父,戚氏为母,若为男孩,便是大皇子。 这个孩子的身份的确煊赫贵重,一旦降生,却会招致无穷尽的腥风血雨,不能为自己而活,最终沦为权势争斗中的棋子和牺牲品。 我手心出了汗,不死心地说:“本宫从未断过喝避子汤,怎会有孕?不若大人再把一次脉。” “避子汤虽名‘避子’,却也不是完全保险,即便及时喝下,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孕。” 女官被质疑却不恼,温和道:“滑脉易断,纵使下官医术不精也是识得的。娘娘尽可放心,此脉定为喜脉无疑。” 最后一点希望破灭,我忍着心中的一团乱麻,平静对女医道:“劳烦大人了。如今这个孩子月份尚小,本宫担心胎象不稳,恐养胎不利,不愿过早公之于众。愿大人守口如瓶,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此事,包括陛下。” “大人放心,出了任何事自有本宫承担,不会牵连御医司。” 见女医面有犹豫,我使了个眼色,洗月会意,送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女医被说动,最终答应,让我松了口气。 我有孕之事,绝不能传得人尽皆知。 “娘娘说得是。还是待到胎儿养到三月有余,到时再告知于外人更稳妥些。” 一旁的张嬷嬷亦觉有理,应和着我的话,笑着补充道:“只是丞相那边不好瞒着,老奴这便叫人传信,向丞相和夫人报喜。” 张嬷嬷面上喜气洋洋,说罢便行了个礼,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保护他 然而,我最终还是没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元宵当晚,前来赴约的并非父亲,是我的嫡亲兄长。 “二哥哥。” 草草打过招呼,我无心叙旧,开门见山问:“父亲呢?” 人的感情真真是奇异的。回想那年入宫时,我对兄长是真切不舍,他也是一样,还在暗里为我贴补了体己嫁妆。如今再见面,分明还是从前的兄妹,却没了想象中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仿佛心与心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九娘,当真要生疏至此吗?”他比过去成熟了许多,身上有了征伐沙场的威严肃杀,眼神十分复杂。 我别开眼,主动向后退了一步:“按照规矩,将军该向本宫行礼。” 我没有继续称他二哥哥,而是叫了他的官职。 戚家的势力之所以能迅速壮大,就是因为掌控了兵权,父亲将原先的兵马元帅铲除,由他最器重的儿子接管了军营。 小时候我还疑惑过,为何要让兄长弃文从武,将来成为文臣,留在朝堂替父分忧岂不更好?原来那时,父亲已经有了打算。 他望着我,终于还是躬身抱拳,向我行了一礼。 “将军何故来此?本宫所约之人分明是丞相。” 我抬起眼直视面前人,时刻提醒着自己此次来的目的,自知大逆不道却还是说了出来:“还是说,丞相自知有愧,无颜前来?” “不许胡说。” 他听罢果然眉头一拧,低低斥了一句,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神软下来,安抚道:“九娘,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他微顿,声音中有愧疚:“可方姨娘之死实属意外······” 我明白了什么,不免扯出个笑,讽道:“原来如此。父亲知道你我兄妹感情交好,便来派你做说客。” 我逼视着他,走近一步:“是怎样的意外?我不太明白,烦请哥哥把来龙去脉告知于我。” “我······” 他面露挣扎,深深叹了一口气:“是哥哥的错。那时我还在军营,不知家中发生了何事,收到消息时,方姨娘已经······若我在场,定会出面保下姨娘,是我来迟了一步。” “父亲母亲治家严酷,让方姨娘含冤而死,你心中有怨怼也是应该的。可九娘,戚家终究是你的家,哥哥在此向你赔罪,只愿你早些释怀。” 说完,他退后一步,便要屈膝行大礼,我先一步将他扶住。 他是兄长,我是妹妹,我怎受得起他的礼。 “释怀?” 我费解地望向他,心中那种陌生感怎样也挥之不去,“兄长要我如何释怀?即便我在正院长大,可她是我的亲生娘亲!” “娘娘!” 他高声打断我,盯着我的眼睛认真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贵妃娘娘在戚家行九,是正房嫡出,末将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我的手腕被他紧紧握住,微微的痛感让我回过神。 是啊,我是嫡出,不管什么人问起,我都只能有这一个身份,何来一个低微的妾室娘亲? “方姨娘何其无辜,幼子何其无辜。” 这样想着,我顿觉悲凉,不肯死心地哑声道:“陈姨娘陷害了方姨娘,母亲剖了她的肚子,这些都是偶然吗?即便她不是任何人的娘亲,在兄长看来,这些就都是她应受的吗?” 不知是恼怒还是悲伤,他被我的质问弄红了眼睛,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娘娘,一个家族想要荣耀不衰,注定要付出无数人的鲜血,不管他们是无辜还是有罪。” “我已说服父亲,只要你别再犯犟,先前的事他愿一笔勾销,日后依旧待你如初。” 他看着我,低声唤了我的名:“胭儿,只有戚家兴盛,你在宫中才有后盾。” 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遍,当初深信不疑,如今却只觉讽刺。 我感受得到,从前直率又赤诚的兄长已经变了,戚家也早就不是从前的家了。 也许这个家一直如此,是我抱有幻想,蒙着双眼不肯面对现实。 我没了话语,只垂下头,动了动冰凉的手指,从袖中拿出了准备好的东西。 一封密信。 这封信,是初四那晚我从明乾宫偷出来的。那时夜深,温琢已经熟睡,我悄悄起身点起一盏蜡烛,摸索到了前殿书房。 我于前一晚收下戚家的消息,得知了父亲派给我的任务,是要拿到这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密信。 我早已生了反骨,当然有应付了事的心思,可先前宫宴行刺之事终究令我惧怕,让我清楚地知道只要父亲愿意,就可以轻易了结我和温琢的性命。 我惶惶不安一整日,终于还是选择了服从。 我不懂那些复杂的政治,也没有被传授过面对这种情况的本领,心中的想法只有一个:只有先活过今日,才有谈论翌日的权利。 在两人高的丹漆书架旁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目标,我心中暗松,正要把东西从暗格里抽出,却听身后忽地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心跳仿佛骤停了一般,匆忙想要抽出手,慌乱间却碰倒了一旁的一摞书籍,眼见便要通通砸了下来。 “啊!” “躲开!” 温琢高喝,一个箭步上前拽住我手臂,而后猛地一拉,他便把我护在怀里,与我调换了位置。 十几本装订精致的古书从高架上摔下,砸在他后背和肩头,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殿外驻守的侍卫终于听见动静,在门外问道:“陛下,可是有吩咐?” “无事。” 温琢朝外面扬声答了一句,让人都退下,才低头看我,奇怪道:“半夜三更不睡觉,怎么来了这里?” 夜间无光,全靠我手中一盏蜡烛。一堆书全在地上,不过看上去又轻又薄,再看温琢的反应,应是并未受伤。 心有一半落了地,另一半却还在空中悬着。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忐忑道:“我睡不着,想找本书看······” “怎么不叫醒我。” 他嘟囔一句,好像一点都没有怀疑,随即退开脚步,目光移向那一排排书:“想看哪个?我替你拿。” 我随便指了一本,他便取下来,拉着我回寝殿。 当他点亮满室蜡烛,和我并排靠在床头时,我依然没从方才的慌张中缓过神,“你不困吗,怎么也不睡了?” 他把书挪到中间,语气如常:“反正明日没有早朝,陪陪你吧。” 我应声,装作淡定把目光移向手中书本,实则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舍弃他 我放下碗,洗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叫道:“小姐······” 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怎么,分明刚下肚,我便已经感到呼吸困难,腹中隐隐作痛。 我抑制不住低喘一声,死死抓住洗月的手:“让戚恒把殿门守住,谁也不许进来······要是陛下来了,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接驾,一定不能让他看到······” 此时此刻,我才如刚回神一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逃也似地缩进床榻,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拼命想要挽留手脚残存的温热,可那暖意却不肯多留一刻。 一阵下坠的绞痛感渐渐袭来,我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捂着小腹痛哭出声。 温琢,你怎么还不来,不对,你不要来······ 洗月也被吓得不轻,跪在床沿手足无措,啜泣道:“奴婢,奴婢去传御医······” “不许去······”我艰难说着话。 那阵钻心的疼让我几乎失去意识,唯有用指甲死命掐紧自己的手掌。 直到鼻腔中传来血腥气,我缓缓低头去看,见身下罗裙早已被血迹沾染,颜色红得刺眼,而那抹红仍在不断放大。 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了体内生机的流失。我用一碗汤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 “唔······”我咬着一块棉巾,不敢痛叫出声。 忽然门口传来嘈杂声,是温琢来了。 “贵妃,你睡下了吗?” 温琢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进我耳朵,带着焦急和关切:“你怎么样了?让朕进去看看你。” 他声音响起的那一瞬,我忍不住泪意,怕他听到动静,只能把脸捂进被子默默哽咽。 你走吧,就算我求你······ 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听出他语气的固执:“你不出声,我便当你睡了。那我守在门外,等着你醒来。” 你为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从被子中抬起头时没能忍住,漏出一声低低的哭音。 他像被这声响刺激,只听见“哐”地一声,沉重的殿门被毫不犹豫从外面踢开。 当我缩在榻上与他对视时,我看到他僵在原地,眼中情绪从明显的急躁,变成了慌乱和茫然。 “你·····” 他直直望着我,怔愣地面对眼前的景象,“你怎么了?” 我早就痛得没了力气,见事情已经瞒不过,只能闭上眼,无力地落下两行泪。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洗月吓破了胆,被一眼扫过便扑通跪在地上,护在我面前,将所有事和盘托出。 “······有孕?” 回神后,他疯也似的奔到床前,跪在我身边连声质问,红着的眼如同困兽:“为何要这样?为何不告诉我?为何······” 为何要这样做?因为我分明看到了,它从我腹中伸出手,扼住的却是你的脖子。 汗水浸湿了散乱的发丝,满脸是泪水,衣裙皱成了一团,染着大片大片的血,不用看也知道我现在的狼狈。 我伸出冰凉的指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了他的袖角,失措道:“你别怨我,别怪我······” 他胡乱摇着头,把我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想要让它暖一些,一边几近崩溃地哭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笑了,轻声说:“只要你好好活着······” 没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能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不,我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 我想对他说没关系,可与他目光相对上时,我却忘记了要说什么,只记得一遍遍向他倾诉此时最直接的感受:“温琢,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住地点头,站起时一个踉跄,换了个姿势让我靠在他怀里,喃喃道:“别怕,我会陪你一起······”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感觉晕乎乎的,也无暇再去深思,但脑中尚存意识,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洗月。”我用尽全身力气侧过头,一字一句努力把话说得清楚: “戚贵妃怀胎月份尚浅,马虎未能及时发觉,今日午后于寝殿中不慎摔倒,动了胎气,致使小产,没能保住皇嗣。你记住了,千错万错,皆为本宫一人之过。” 有孕的消息尚未昭告天下,小产却已经发生,一旦消息传出去,朝野震动,众人只会怀疑是温琢下手,使我被迫落了这个孩子。 期盼已久的皇室骨血得到又落空,戚家不会善罢甘休,我赌不起其中风险。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主动担下这一切,将罪责揽于一身。 “御医呢,快传御医!” “阿胭,不要睡,醒醒,阿胭!”耳畔是温琢慌乱的央求声。 他不常这样叫我,夜深情动时才会难自已地唤几声,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当着洗月的面就这样叫了出来,想来是真的急了吧。 不过还是怪肉麻的。 我想笑着扭捏几句,好让他宽心,可身下流血不止,我已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最后没能挺住,彻底失了意识。 --- “娘娘醒了!” 我再次睁开眼,床铺已经换了新的,下半身沾染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 那阵剧烈的绞痛感轻了不少,但脑中依然晕眩,腰腹处酸楚难言,让我清楚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虚弱。 “小姐可有不适?” 洗月守在床侧,见我摇头便放下心,劝说道:“小姐如今正是体虚的时候,这几日可要格外当心,切不可劳累作践自己了。” 我有气无力应了一声。醒来迟迟不见温琢,我不免有些发慌,“陛下呢,陛下去哪了?” “陛下······” 洗月眼神闪烁一下,像是含着不忍,但那一抹异色转瞬即逝,接着回答道:“御医方才来过了,在小姐醒来之前退了出去,现在应和陛下在偏殿说话呢。” 温琢和御医之间能有什么话,还非要在偏殿说? 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安,问道:“我的身体出了什么岔子?” “小姐莫要忧心了,没什么事······” “洗月。”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我将她打断,苦笑道:“我现在难受得很,你还瞒着我,不肯说实话。我心里悬着事,怕是别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唤醒他 “没什么,快喝药······” 在我的逼视下,他的欲盖弥彰失败了,只能叹了口气,将宽大的袖袍卷起,露出裹在小臂处一掌宽的白布,此时伤口裂开,正汩汩渗出血。 “传御医来!”伤处开裂,便要重新包扎了。 我手指微微发抖,缓缓将白布一层一层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血红的伤口,横亘他手臂,触目惊心的样子明显是新伤。 温琢日日待在深宫,怎么会有这样的伤? 我惊声道:“是谁伤了你?!” “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石头划的······” “胡说!” “······是我自己。” 眼见瞒不过,温琢别过眼睛不敢看我,最终说了实话,“我自己拿刀割的。” 小腹又开始隐隐发疼,我不敢相信:“为什么?” “你喝了那碗藏红花,肚子很疼,而且疼了很久。” 他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我的眼眸不再飘忽,认真又固执:“我感受不到你有多痛,阿胭,我必须和你一起,才能牢牢记住。” 我怔然与他对视,方才问洗月的那番话有了答案,也终于听懂了昏迷前他那句“别怕,我会陪你一起”。 这道刀伤,是我昏迷之后才新加的。他心中痛苦不能释怀,之所以在偏殿与御医“说话”,是在包扎这处伤。 这样的伤口太大,就算日后愈合也会留下伤疤,变成温琢身上时刻提醒自己的西洋钟。 一切身不由己,一切有心无力,我和他的所有牺牲,都会透过这个伤口显露无遗。 只有牢牢记住今日的痛,才能不再重现今日的痛。 “何苦如此······” 我扑进他怀中,难以自抑地低泣出声。 他安抚地拍着我的背,话中语气轻快,甚至还带着些许自得:“你瞧,我特意选的左手,只要右手没事,我就能喂你喝药,还能拿笔批奏疏呢。” 我眼中噙泪:“奏疏?” “嗯。” 他肯定地点头,声音放柔,更像是一种承诺:“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温琢,他不想当这个皇帝,更想要逃离朝堂争斗,不问任何政事,只当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寻常百姓,什么江山社稷、天下苍生,都无法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他无力摆脱这样的命运,连死也是奢望,于是只能拼命竭力地与士族斗,参政、夺权、肆意妄为。 哪怕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也要做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孤家寡人。 而现在,我却真切地感到了一丝不同,他睁开了迷蒙的眼,把目光停在了朝政和奏疏上。或许,他真的能为我们的以后争一争。 到了那时,我们的孩子才算有了荫蔽,不必化作一滩血水,不必面对残酷,与自己的父亲争夺同一个狭窄的生机。 --- 待我彻底恢复精气神,已经是三日后。 张嬷嬷被我放了出来,她在卧房中困了几日,不愁吃穿,来见我时却形容憔悴,如同数日未眠。 张嬷嬷已经得知我背着她做了什么事,此时情绪随时间平静下来,已然接受了事实,只是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眉目间蓄着忧思。 她缓缓走进来,不顾我阻拦,跪在三步以外的地方叩了个头,苍老沙哑的声音仿佛钝木拉锯:“娘娘身子未愈,应喝的药今日可喝了吗?” 我心中自责又歉疚,轻声道:“嬷嬷放心,都喝过了。” “那就好。”她木然点点头。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别开了目光:“本宫有些乏了,嬷嬷若无事,便先下去吧。” 张嬷嬷依言退后,顺从得没有一丝生气,转身时却停下脚步,问出一句:“娘娘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自己。”我低头攥住袖角。 “老奴还没有痴傻!娘娘分明是为了皇帝,背叛了家族!” 她突然大声起来,踉跄着上前两步,激烈的语气中含着恨铁不成钢:“娘娘这样拎不清,究竟知不知道会给自己招来横祸!” “怎样才算拎得清?乖乖做一个傀儡,把真心为我的人算计致死吗!我不是提线木偶,我也有心!”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句在心底藏了许久的话。 说我自私也好,不孝也罢,我都一应受着。 不知为何,小腹又隐隐疼了起来。我用手捂紧,眼前泪迹模糊,只能凭着印象看向张嬷嬷的位置,问出口的话只感希冀又讽刺: “嬷嬷一直跟着我,必不会骗我。如今姨娘已死,家中人丁三百口,可有真心爱护我之人?” “这······” 张嬷嬷显然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当即愣在原地,回神后神情悲恸,跪倒在我脚边:“娘娘这是什么话?纵使方姨娘已死,可老爷和夫人都念着娘娘呢······” 若他们真的将我放在心上,会这样对待姨娘,视她的命如草芥?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的东西,她却还是不愿对我说实话。 我只得苦笑一声,张嬷嬷面露不忍,避开了我的视线,又试图安慰:“娘娘忘了二公子吗?二公子与娘娘一同长大······” 怎会忘?分明几日前才见过。 我倦怠不已,默然闭上眼。 兄长非我一母同胞,乃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嫡子,对我算是爱护,然而家族重担在肩,他也只能乖乖顺从,不敢有所悖逆,那日对我说过的话便足以证明。 戚家的所有孩子都是被拔去羽翼的雏鹰,飞翔尚且不能实现,只能在窝巢中簇拥取暖,一旦饲鹰人出手,就绝无反抗之力,唯有接受命运,不论将要面对的是野外山林,还是炭盆油锅。 待到腹中疼痛过去,我才缓缓睁开眼。 见张嬷嬷的眼中满是关切,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嬷嬷放心,我没事。” 但我也只是拍了拍,而后心一横:“我知道嬷嬷是母亲的人。今日我的态度已经明了,不会再对家族言听计从,若嬷嬷对我仍念一丝旧情,就听一次我的,离开宫中吧。” 我目光巡过她鬓间银丝,渐渐变得决绝:“嬷嬷年事已高,该享清福了。” 张嬷嬷照看我长大,我既不能容她在身边作眼线,也不忍她被卷入这场纷争,只能自私地出此下策,请她回家,安享天年。 “娘娘要赶老奴走?” 张嬷嬷先是怔愣,随即不敢置信,红着眼道:“老奴在娘娘身边十余年,如今娘娘长大了,便不要老奴了吗?” “嬷嬷,回乡去吧。”我闭上眼不再回答,但愿她能明白我的心。 “好,好。” “老奴在戚家侍奉数十年,死也不会离开戚家。娘娘既容不下我,就请向夫人写信挑个错处,遣老奴回府去吧。” 她带着不甘,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后在地上叩个了头,眼中没了任何期待:“娘娘只管放心,那些你不想被旁人知道的事,老奴回去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推开他 若她在我入宫之初说出这番话,我少不得要感伤,如今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我无奈又好笑,安抚她道:“你莫要听信他人胡言,这里的日子虽不像宫外那般自由,但并不算难捱,我已不觉伤怀。” “可姐姐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了。” 她不信我的话,忧伤道:“胭姐姐,你无意小产之事是真的吗,莫不是皇帝容不下那个孩子,所以故意害你?” 她所怀疑的,正是整个戚家怀疑的,敢在我面前问出口,也许就是家中长辈的授意。 我不由眸光一冷,话中带着不悦:“念儿的意思是,本宫伙同陛下隐瞒事实,蒙骗家族吗?” “念儿不敢,胭姐姐恕罪。”她被我镇住,起身想请罪。 我看了她片刻,只叹了口气:“算了,起来吧。” “姐姐,我想通了,我愿意进宫。” 她依言重新坐下,垂着眼,像是在思索什么,须臾后神情变得坚定,接受了家族替她选择的命运。 戚明念认真地抬起头:“我们姐妹一同在宫中,必能相互扶持。只要我能诞下皇嗣,我们家就再无后顾之忧,到了那时,就算天子也只能俯首听从,我与姐姐就真的熬出头了。” 我心中一团乱麻,又是酸涩,又是沉重。 我再也不能有孕的消息没能瞒住,终究是传遍了各处。戚家得知我小产时是怎样的心情? 日前我与兄长不欢而散,他们会不会怀疑是我一时激愤,对自己的骨肉下手? 我想是会的,不然也不会让念儿过来,同我说那样一番话。 我没了生育能力,无异于一颗弃子。家中另择他路,打算再选一位戚氏女入宫为妃,这个人,就是戚明念。 诚然,念儿的想法是戚家女子都该有的,站在为家族争夺荣耀的立场,她做出的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到了这时,我却想问一问她自己的意愿。 于是,我轻声问:“念儿,这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我努力斟酌着话语,尽量把话说得得体:“其实,若你不愿如此,可以······” “胭姐姐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神情变得不解,似乎还有些愤懑:“我们身为戚家女,自然该报答家族,为家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想辩解,耐心道:“报答家族自然没错,可念儿,你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念儿也许不会明白。她是二房嫡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当然更不会懂得被利用、被轻易丢弃的感受。 然而,像戚家这样庞大的家族,亲情早已淡薄如水,谁人都可以是棋子,就算是兄长,有难临头时也如壁虎断尾,照样会被弃之敝履。 念儿天真又单纯,不该经历这样的事。 当然,我也有我的私心。 “胭姐姐千方百计阻止我入宫为妃,难不成真的如下人传的那样,对皇帝动了心?” 她明显听不进去,愤愤道:“难不成方姨娘去了,戚家便再无姐姐在意的人了吗?怪不得伯父说······” “陛下驾到!” 温琢怎么会这时候来? 殿外传来通报声,我忙起身,拉着戚明念一同行礼。 温琢快步走进来将我扶起,语气却有些不对:“不是叫你不必行礼吗,何必起来?” 我疑惑抬起头看他,却见他面色不佳,不知出了何事,却见他目光移动,在看见我身旁人时,脸上更难看了几分。 念儿出身戚家,对皇帝本就没有多少尊敬之心,见温琢看过来,主动道:“臣女戚明念,见过陛下。” “起来吧。” 他控制着情绪,比从前更有皇帝的样子:“朕与贵妃不讲求那些虚礼。按照辈分,你可称朕一声姐夫。” “陛下与姐姐不在乎,臣女却不能真的失礼。” 念儿坚持行过礼,抬起头,又加了一把火,话中意有所指:“更何况,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陛下富有四海,总不会永远守着姐姐一个人。” “你怎知不会?” 温琢与她对视,分毫不让,直接道:“丞相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已有你姐姐,绝不会再纳戚家女入后宫。” 我一愣,抬眼看向他。 他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恐怕是方才与朝臣议事,打探出了戚家新的打算。 看出我兴致不高,他也不再浪费时间,径自下了逐客令:“时辰已然不早,戚小姐若无事,便安心归家去吧。” 念儿骨子里有傲气,没想到他说话这样直白,胸口快速起伏了几下,不愿再留在这里,侧身向我一福:“既如此,臣女便不多留了。” 她藏着怒气,站起身便抬步离开,走到殿门口时又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我,一字一句暗含敲打之意: “养育之恩重若千钧,姐姐竟忘了家族的嘱托,改向敌首投诚,万望好自为之,莫要铸成大错,追悔莫及。” 我心头一颤,如同扎进一根刺,倍感酸楚,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忙侧头去看温琢的反应。 他果然沉着脸,好在理智尚存,并未将人拦住治罪。 我还是怕他冲动,求情道:“她年纪还小,童言无忌,你别生气······” 他看得清楚:“什么童言无忌,她就是戚家派来敲打你的。” 殿门关上,他双手紧握着我的手,认真保证道:“你放心,我绝不会纳她为妃,也不会纳别人。”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我低着头,声音艰涩:“再纳戚家女是不该,可若朝中百官要你大选,到时在那些向着皇室的世家中选出几位,像魏家、徐家,你便能······” “我不要。” 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手中力道却变大,斩钉截铁将我打断:“你不许再说。” 他有辇轿,袍角却沾了灰,想是一路步履急匆赶来。 那些他不爱听的话,我难以再说出口,只能用力回握他,无声叹了声气。 “你别怕,很快我就会有帮手了。” 他眼中闪着光,难掩兴奋:“你知道黄太傅吗?” 我不解其意,如实答道:“黄老盛名,天下人皆知。” “我让孙廷忠找到了他,请他出山,他答应了。” 我不由睁大眼,对此感到不敢置信。 黄澶历经四朝,乃是当世大儒,素有贤名,先帝时曾官至太傅,位极人臣,后因年事已高上书告老,还乡隐世,自此少有消息传出,现在竟允诺出山,要再度入朝辅佐温琢? “他曾受过母后恩惠,为报恩情,愿意出山帮我。” 温琢少有这么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留下他 这次入宫的魏氏女和徐氏女,闺中都与我相识,因着家族在朝中敌对的缘故,我们之间也常有针锋相对,关系并不算好。 但魏氏与徐氏是文臣世家,就算对立,多少对戚氏也有忌惮在。有了这一层,我在贵女中最是骄横,经常让其他人吃瘪。 我出嫁最早,入宫后便没再听过她们的消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这么久,如今竟要与她们共侍一夫了。 理智让我将温琢拒之门外,劝告他改去别处,真实的感情却令我感到痛苦又嫉妒、后悔又不甘。 他本是我一人的夫君,却被我亲手推去了别人的床榻,今晚过后,我拥有的再也不是完整的他。 方才的那番话,我是非说不可吗?他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就不能随心一次,追上他留下他吗? 可是只有那样,我们才更可能安稳地活下去。 对,要先活下去······ 我逐渐冷静下来,略带狼狈地用袖角擦干眼泪,甚至想打开殿门,好透一透气。 然而,在我抽出门锁,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的一瞬,突然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立刻将门推开。 我被逼得后退几步,就要踩住裙角摔倒,那股力道迅速来到了我面前,如同害怕失去一样紧紧抱住了我。 “你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原来他从未离开,一直留在外面。 不知何时,他已经泪流满面,几近崩溃地不肯放开,箍在我腰间的双臂也力度极重,仿佛要献祭出自己,一丝一毫融进我的骨血,再也不会分开。 他浑身发抖,祈求的模样令我不忍去看,声音也不似从前,问出那一句时又轻又颤:“为什么,不要我了?” 我不愿泪水落下被他看见,只好低着头:“陛下之前说过,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女子,如今她们来了,陛下也该去了。” 那时春日,我在院中栽下一排新的桂花小树。就在脚下这座宫殿中,温琢替我解开缠住头发的耳铛,我眼含情意,欣喜地说我是他的第一个。他不想看我得意,嘴硬说迟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到时就会忘了我。 忍了这么久,如今总算到了实现的时候,他却怎样都不肯了。 “你是在怪我吗?”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骗过自己的理由,顿时有了希望,不停地冲我道歉:“那时我对你有意见,故意说错了话,是我不好,你别怪我。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惹你生气了。” 他连连摇头:“那些女人我一个也不喜欢,一眼都不会看,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红着眼:“陛下,她们的父亲都是你的忠臣,而我姓戚,你最不该宠爱的就是我。” 他手忙脚乱替我抹去眼泪,停下后望着我,竟不合时宜地笑了。 “那怎么办?我已经这样了,也一点儿不想改。” 初春的夜晚不见暖和,穿堂风从殿门处长驱直入,只觉寒凉入骨。 他埋在我颈侧,吐息明明温热,却让我觉得像抱了一个脆弱的琉璃花樽,“阿胭,我好冷,能不能让我留下?” 我早已无法拒绝,心甘情愿地连连点头。一直留在我身边吧,只要你愿意。 --- 暮春将至,外面已经有了几分热意,新花初绽,新叶抽条,处处是好风景。 天气晴好,我带着洗月在花园闲坐。 距离上次选秀已过去三个月,温琢始终没有踏足新人宫舍一步,日日过来锦绣宫,或是我主动去明乾宫找他。 他心中那份念头不肯消下去,三番五次说要让我住进明乾宫,见我不答应,又想自己迁宫,随我同住锦绣宫。 眼见他就要吩咐人收拾东西,我连忙将他制止,让他不许这样做。别说是他和我这个贵妃,就算是帝后,也未有同住一宫的规矩。 何况他专宠我一人,已经让朝中极其不满,若再做出这样的事来,岂不是要让那些大臣更加怨怒?到时他的压力会更大。 我正忧心忡忡想着,忽而听到不远处一阵环佩叮当声。抬眼看去,为首的是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着罗锦,戴珠翠,是后妃的装束。 我正欲喝茶,手指微一顿,又将茶盏搁在桌上。 二人走近,齐齐向我行礼,我也回以得体的姿态,温声叫起。 “臣妾入宫已逾一月,今日终于得见贵妃娘娘。” 说话的是昭仪徐氏,看上去明显有些胆怯:“进宫之时,听闻娘娘身体抱恙,臣妾很是挂怀,却未能前去探望,不知如今大好了吗?” 自戚家崛起后,从前那些老世家大多式微,徐家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家门零落,仅剩一位侍郎和一位御史支撑门庭。 模糊记忆里,这位昭仪闺中时便性情内向,与我极少有往来,并不相熟。 “多谢妹妹关心,已然大好了。” 我与她客套,安抚道:“那时身子不适,是本宫吩咐了不见来客,陛下也是知情,妹妹无需挂心。” 我无心为难她,也没了过去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跋扈气焰,只剩下平和与淡然。 她们有什么错呢,不过都是被家族推出来,为政治争斗献祭的可怜人罢了。 “娘娘今日倒是闲暇,难得不用陪伴圣驾。” 旁边女子的声音不见多少恭敬,说出的话也并不动听:“陛下盛宠,令臣妾羡慕不已。是陛下政务忙碌,终于肯与娘娘分开了?” 她话中带刺,令我感到不适,声音便不免沉了下来:“几年不见,荣妃妹妹口齿伶俐一如从前。” 荣妃姓魏,其父官至兵部尚书,是如今温琢重用的臣子之一,也是忠于皇室,最为旗帜鲜明与戚氏对抗的人。 想是性格不合拍,从前我是戚家九娘时,与这位魏氏小姐便合不来,现在她进了宫,想来日子又要热闹了。 魏氏呵了一声:“娘娘谬赞。” 许久未曾见面,我不想闹得不快,于是只当没听见,让她们对面坐。 魏氏没有客气,徐氏却没有动,神色怯怯行了个礼:“今日日头毒辣,臣妾有些头晕,多半是中了暑,恐扰了二位姐姐雅兴,想先行回宫了。” 在她眼里,恐怕认为我不是好相与的主,现在又与荣妃狭路相逢,害怕我们二人打架,误伤了她这个“小鬼”,这才面容苍白,不愿多留。 她这样说,我也不好挽留,便应了声准她离开。 “总是这样胆小怕事。”魏氏坐在我对面,冷眼望着徐氏远去,恨铁不成钢地低低斥了一句。 魏家和徐家同属一个阵营,她们两人要好也是正常。 现在只剩下我和魏氏两人,也就没了客套的必要,我垂下眼:“徐妹妹原本与你同行,却不成想遇见了我,吓着她了。” 魏氏不看我:“娘娘是贵妃,怎会有错。” “只有你我二人在,便不用讲究那些礼数了。”我淡淡一笑。 看着这位曾经的死对头,我心中却没了那种硬碰硬的想法,如同千帆过尽,唯余释然。 “当初入宫时,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与你相见,却没想到你也会进宫,真是造化弄人。”我说。 她忽然抬起眼,话中意味模糊:“你不愿做的事,又怎知别人不愿。”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 她自嘲般笑了一声,眼神冷然看向远方某个方向,语气竟带着些许嫉妒:“明鸾宫,真是独一份的恩宠。” 我一愣,顺着她目光去看。 古朴恢宏的座座殿宇整齐坐落,唯有一座与众不同,虽然尚未修建好,但露出的一角殿檐异常精致,细细铺就的琉璃瓦晶莹剔透,如仙境玉宫一般。待到彻底建好,不知会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逃避他 温琢愈发忙碌起来,除了用膳和就寝,几乎能在书房闷一整天。 我常来陪着他,有时听他说起朝堂上的烦心事便聊上几句,全当替他解乏。 午后,我像往常一样过来,听孙廷忠说黄澶一干大臣正在里面议事,我便暂且去偏殿等候。 众臣已散,我起身去正殿,甫一跨进门槛,就迎面碰见了迟一步离去的黄澶。 “见过贵妃娘娘。”面前的老臣明显不待见我,俯首简单行了个礼,不欲再多说什么。 我姓戚,还独占了温琢的宠爱,修建新宫舍,在世人看来是红颜祸水,像黄澶这样纯直又忠良的臣子自然不喜。 我没说什么,客气地让他起来,便打算去见温琢,却又被话语拦住。 黄澶须发已尽白,佝偻着脊背,唯一双眼锐利不见浑浊:“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皇帝书房乃是议政重地,以贵妃娘娘的身份,这样进去怕是于理不合吧?” 我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论起“身份”二字,除了我现在的嫔妃位分,自然还包括我的家世、我的姓氏。 黄澶是辅佐温琢的人,也是天下人都该尊敬的大儒,我不该冲撞。 “太傅说得是。” 我低声应是,停下不再走,退而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孙廷忠,“你拿进去给陛下,就说是本宫派人送过来的,不曾亲自来过。” “太傅与贵妃在说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我回头去看,竟是温琢不知何时从书案前起了身,亲自来了大殿门口。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看到孙廷忠拿着的食盒,神色自然地伸手接过,旁若无人对我抱怨:“你今日是不是来迟了?我都要饿死了。” “陛下!”黄澶本就不希望他对我宠爱过盛,现在更是沉下了脸色。 “太傅不必忧虑。” 温琢早就听见了我们在殿外的对话,也收起轻松的模样,握住了我的手,认真道:“她既进了宫,那就是皇室的人,没什么身份家世的说法,不是吗?” “无论怎样,贵妃娘娘终究姓戚!” “只是一个姓氏而已。” 他不见动摇,“不管姓什么,她都是我的妻,绝不会做出对我不利之事,请太傅信我。” 黄澶紧拧着眉头,最终还是向他屈服,长叹一口气:“但愿陛下不会后悔。多说无益,老臣先行告退。” 目送他离开后,温琢悄悄松了口气,揽住我的腰向殿内走,一边说着:“让我猜猜今天带了什么,是桂花糕还是桃花酥?” 我没心思和他说笑,心中郁郁难以平静:“其实黄太傅说得对,我是戚家的女儿,书房这样敏感的地方,我总该避嫌······” 他停下脚步,突然叫我名字:“戚明胭。” “嗯?”我不明所以。 “别人说什么,我不会信,你也不必理会。你只要开开心心的。” “我开心了,可你呢?” 他手捧起我的脸:“只要你开心了,我就是开心的。” 朝堂是吃人的地方,你孤身留在那里,怎么会真正开心? “好了,我都明白。”我急于逃避这个话题,拉着他继续走,一边问:“还在为新政烦心吗?” 提起这个,他愁眉苦脸点点头。 新政变法一事由黄澶主持,目的在于拓宽寒士仕途之路,均定土地赋税。 温琢作为皇帝大力支持,却受到了一众贵族豪强的极力阻止,戚家自然也在内。一时间变革举步维艰,难以顺畅进行,甚至有地方爆发冲突,官员都流了血。 我不懂那些更复杂的东西,但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一个疏忽,便容易招致祸患,加剧动荡,结果适得其反。 我提醒过他,感觉有些饿了,随他去用晚膳。 才执起银筷,见侍卫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高声禀报道:“陛下,豫王殿下回来了!” 我没抓稳,银筷便掉在地上,但温琢没有察觉,立刻站起了身,脸上是按捺不住的喜意:“不是说至少还要三日吗,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说罢,他也等不上侍卫回答,径自披上外袍便打算出门,走了一半复还,拉起了我的手。 “阿胭,和我一起去迎接皇兄吧。” 我没有动,只抬起头望他,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曾与温琼有过婚约,就算半路崩解,却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桩旧事,温琢生性敏感,又缺乏安全感,我怕他会介怀。 而且······温琼为什么会这么早回来,是不是他防备着温琢,故意谎报了脚程? “怎么,你怕我吃醋?” 温琢看着我踌躇的模样,也明白了什么,愈发紧的牵住我手指,不愿承认地嘟囔着:“其实原本是有一点,不过后来就好了······总之你放心就是了,皇兄为人宽厚,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一定也会高兴的。” 他这样说,我也没了顾虑的理由,和他一起向宫门处去。 只是当我站在城楼上,见到身骑一匹黑马,带着众随从浩浩荡荡而来的温琼时,我心中便后悔了,甚至想编个什么理由,避免与他相见。 五年过去,他成熟了不少,周身没了那时的少年稚气,只剩下成熟,也没有了当初被迫离京养病时,那阵萦绕于身的病气和绝望。 极少有情况能仅凭外表判断性格,可这次我却异常敏锐,而且几乎能够确定,他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过去那个我认识的温琼。 望向温琢时,他眼底潜伏着的情感不是望向手足的仁厚,也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野心,赤裸裸的野心。 偏生温琢看不出异常,热切地迎接自己的兄弟,还下了命令,要置办隆重的宫宴,为他接风洗尘。 我胸中充斥着不安的乱跳,悄悄后退一步,想找个借口离开。 这时候,温琼的眼睛却略过温琢,看向了他身后的我。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 那目光如同毒蛇,压抑着不知何种情绪,紧紧缠上了我。 --- 温琼是先帝长子,除却出宫养病的太皇太后,他便是温琢身边唯一的血亲。 温琢本就对他的归来期待已久,如今终于得见,自是喜不自胜,不仅大行赏赐,还加封了有实权的官职,一时风头无两。 他想抬举温琼,使之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的事。 然而,温琼配得上他的真心吗? 我原本很确定答案,可在看到他在朝堂上的表现时,我却动摇了—— 自豫王领官职以来,便对戚家表现出极为明显的敌意,政务上应对堪称强硬,针锋相对毫不避让,俨然是一心为皇家效命的天子辅臣。 他甚至与黄澶等人里应外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守着他 “你以为他为什么能那样顺利地坐上皇位?难道真是我吃错东西中了毒,所以恰巧把位置让给了他。” 他一字一句:“这一切都是拜他的好母后所赐。当时父皇病重,时日无多,她在我的吃食中下了毒,毒物难解,我不得不去江南养病,一去便是五年,连父皇的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 我如遭雷击,下意识觉得他在骗人,反驳道:“戕害皇子乃是大罪,既然像你说的那样,又为何无人指证林皇后之罪?” 他不见慌乱,反而笑了:“我走后不久,林氏就无故‘自尽’,明胭,你以为是为什么?” 我意识到什么,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头传到脚底。 当年温琼为养病离京,前往江南不过一月,林皇后便薨逝了。天家注重颜面,对外说是自尽而亡,可温琢却说过林氏并非自尽,而是被人逼死的,会不会就是因为······ “我父皇本就不喜林氏,若非前朝逼迫,怎会抬举她为继后,还生下了温琢。岂料她野心如此大,妄加干政不说,还想插手皇储废立,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给温琢铺路。可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属于我的!” 他眼中满是仇恨,却又仿佛带着扭曲的痛快:“他一定不明白吧,为什么父皇不喜欢他,老祖宗也不喜欢他?那都是他自找的!” “皇兄,你在说什么?” 一道轻轻的声音从花园外传来,是温琢直挺挺站在远处,苍白的面上满是茫然,不知听到了多少。我 忽然想起这里是明乾宫,睁大眼睛看向温琼,见他一丝慌乱都没有,反而挑衅地看向温琢,甚至有毫不掩饰的快意。 他是故意的······ 过去那些事情,温琢显然毫不知情,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他情绪反常的平静,放空的双眼如同谁也没看到,反常地退后一步,背过身就打算走,嘴上不停地重复:“孙廷忠,快去查,给朕查······” “陛下!”我惊呼一声,一把推开了温琼。 他没有听见,又也许是听见了,但没有回头,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力气终于被抽干,朝着地面直直倒了下去。 --- 温琢彻底疯了。 记忆里温柔又细心的母亲突然变成了戕害兄长、不择手段的毒妇,这让他如何接受?他不相信,即便气急攻心晕倒,醒来后也不肯歇息,强撑着起来,坚持踏上了前往行宫的路。 他等不及调查了,要立刻见到养病的太皇太后,亲自询问过往发生的一切。 我在宫中等他,几乎到了深夜,他终于归来。 当寝殿门打开,与我四目相对时,他还笑了一下,语气如常:“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他这副模样,让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有些慌,不禁上前一步,“在我面前不要假装,温琢。” 他眼中一颤,仓皇别开了头,步履凌乱中没能站稳,摔倒在地上。 我和他身后跟着的孙廷忠都吓了一跳,忙赶上前想要搀扶。他却像感受不到疼,也没有站起,而是稍微迟钝地抬头看我,没头没尾道:“阿胭,母后不是好人,她有罪。” 看来太皇太后给了他一样的答案。 我心头狠狠抽了一下,又听他说:“可她都是为了我,我才是真正的罪人。” 这些事我不曾经历过,也分辨不出什么大是大非,只是斟酌着话语,努力想要给他一些苍白的安慰和希望:“怎么会呢?皇家夺嫡成王败寇,流血牺牲都是常有的事,这不是你的错——” “不!我从来不想当皇帝,我不要抢皇兄的位置!” 他慌忙摇起头,急切地抓住我的手想要证明,想到什么时,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又轰然熄灭,“可我还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我抢走了他的一切。” 孙廷忠待温琢最是忠心,大悲之下也没了主意,那双老眼含着泪,六神无主地说出些荒唐的话: “不若陛下让位于豫王殿下,主动将皇位归还,想来豫王会明白陛下的心意。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老奴愿追随陛下一起,一同远赴封国就藩······” “对,你说得对。” 温琢竟真的听了进去,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攥着不肯放开。 他站起身,一边喃喃:“我去写禅位诏书,我们都离开这里,我带你们走······” 话没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双无助的眼睛凝望着我,渐渐蓄满了痛苦的泪。 “就算皇兄肯放我走,你怎么办?他一定会抢走你,就像我抢走了他的皇位那样。” 怎样做都不行,他几近崩溃,我却在钻心的疼痛中,无意发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如果温琢真的将皇位让给温琼,他和戚家就没有了冲突争斗,到时远走就藩,不再踏进京城半步,是不是就可以彻底脱离这日日夜夜的威胁,安稳地长命百岁? 想到这里,我顿时来了力气,鼓励他道:“有戚家在,温琼不敢对我怎么样,只要你能平安离开······” 他却误会了,“你不想跟我走?” 怎么会呢?我做梦都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如果我这样说了,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只会让他傻傻放弃活命的机会。 我忍着泪意,轻声问他:“陛下,究竟是活命重要,还是情情爱爱重要呢?” “我不可能扔下你独自离开。” 他固执地看着我:“就算戚家在又如何?他们拿你当棋子,什么时候在乎过你的性命!” 我哽住,极力想控制住情绪,只有别过头去,不与他说话。 孙廷忠心里温琢最是重要,自然也认同我的话,跪在面前想要劝说:“老奴说句大胆的,不管怎样,娘娘毕竟与豫王有过婚约,即便没有戚家庇护,想来豫王也不会多加为难。陛下不妨就听娘娘的······” “我忘了。” 孙廷忠正说着,忽然被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打断,轻飘飘的,却夹杂着绝望。 我疑惑去看温琢的脸,他眼中如古井无波,彻底没了光彩,“我忘了,你本与他有婚约的。我······我才是后来者,连你也是我抢来的。” “不是的······” 我心头咯噔一声,慌忙去拉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安心,可当真正碰到他手时,那温度竟让我一颤,冷得不似活人。 我想反驳他的话,笃定地告诉他我们之间是情缘天定,临到开口却不知该怎样说了。 毕竟,我与他缘分的发生本就是如此冷血和残酷。戚家只要我嫁给皇帝,不管继位者是温琼还是他,我都会成为这个贵妃。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离开他 秋分那日傍晚,天气清寒,铁蹄刀剑声自京郊传来,惊醒了死寂的皇宫。 温琼起兵了,与戚家掌控的大军一起,攻破了京畿大营,正朝宫门方向而来。 清早时,我收到了一封信,那拙劣的字迹我认得,歪歪斜斜,正是出自张嬷嬷之手。 分离三年,本以为主仆情分早已尽,没想到她还会与我联络。 拆开信筒,里面分明写着戚家将发动宫变。她身在戚府侍奉,不知怎样得到的这种机密情报,竟又托戚恒将这样的消息传进了宫中。 我慌了神,忙托人去探听张嬷嬷的下落,却只得到了她已身死的消息。 被驱逐出宫时,她不懂我的心思,如今祸乱将至,她却舍弃自己,帮了我最后一回。 嬷嬷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她只知皇宫有难,就算身不能至,也要竭尽全力护我周全。 可宫变是他们处心积虑谋划的事,定会死死盯着宫中的动向,如今仅剩几个时辰,我们即使提前得知,也插翅难飞。 生死面前,我反而平静下来,与温琢一起用起了晚膳。 想起树下还有埋着的桂花酒,我吩咐洗月拿了来,故技重施,在温琢的酒盏里下了足量的蒙汗药。 他向来是不畏死的,我知道,也与他约定过死在一处,可到了现在,我却退缩了。 我可以死,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 那么,就让我自作主张一次,替他偿还那些本不属于他的罪孽。 我已让戚恒前去打探过,北宫门此时防守不严,到时给温琢换身小黄门的衣裳,也许能浑水摸鱼出宫,换取一丝生机。 就算最后失败,也好过坐以待毙。 哪怕只有一点渺茫的希望,也值得我一试。前提是,我的打算不能让他知道。 “陪我把这坛桂花酒喝完,好不好?”坐在他旁边,我递过酒盏。 他睨我一眼,却暴露了眼底笑意,凶巴巴道:“你还敢把这酒拿出来。”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和桂花酒确实有一段故事,若不是这酒,当初怎么会被我骗上床榻? “这是最后一坛了,就算想喝,以后也没有啦。” 分明是笑着的,竟沁出了眼泪,我偷偷擦掉,弯着眼睛给他斟满,“快尝尝。” 他垂着眼,拿起酒盏端详了好一阵,然后一饮而尽,“你少放了糖吗? 我疑惑:“没有啊。” “那为什么没有上次的甜了。” “不会吧······”我皱起眉,拿过酒坛想要查看,又被他拦住:“看能看出什么?你也喝一杯。” 我没多想,利落倒了一杯饮尽,却没尝出什么区别。 他也不在意,眼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冲我笑了一下:“也许是我的错觉。” 这个家伙,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挑毛病呢······ 我暗暗腹诽,又很快原谅了他。 算算时间,药效应该快发作了。 我深深望着他,想要把他的一分一寸都记住,又不免感到不安:“若你活了下来,会忘记我吗?” 会不会娶其他人为妻,和她们生儿育女? 若是这样,我一定不会饶恕你······算了,这样很好。 他没有对这个奇怪的问题感到诧异,反而反问道:“那你呢?如果你活了下来,会不会忘了我?” “当然不会。”我不假思索,回答得斩钉截铁。 可这样的假设注定不会发生,温琢,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 “那就好。” 他放松下来,还笑了一声,忽然起身凑近我面前,近乎粗鲁的吻住了我的唇,急切、惊乱、热烈,带着十足的眷恋和不舍。 我也抛弃了所有矜持和腼腆,疯狂地给予他回应,直到咸咸的眼泪淌过脸颊,沾染到舌尖。 我该怎样对你说,一定不要忘了我,还是一定要忘了我? 一吻终了,我脑袋晕晕乎乎的,却不像从前意乱情迷时的晕眩,反而天旋地转,眼皮都沉了下来。 “好晕······” “晕就睡吧,阿胭,好好睡。”他轻声道。 面前他的模样渐渐变得模糊,温热的触感抚过我脸,擦去泪水。 我终于迟钝地后知后觉,竭力想要睁大眼睛。 不对,那药······ 我明明下在了他的酒盏里,怎么会······难道他······ “阿胭,我食言了。”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我心下大乱,伸出双手胡乱去抓,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他。 他也顺着我的意思,将我紧紧抱在了怀中,如同再也不会分离。 可我知道,他终究要与我分离。 不是说要一起死的吗,不许,我不许······ “温琢,别走······” 意识结束前,我用尽全力,叫出了他的名字。 而他给我的回应是:“下次醒来的时候,记得要忘了我。” --- “陛下,陛下!” 门外守卫的侍卫仓皇冲进内殿,禀报道:“叛军已经到了皇宫外,就要攻进来了!” “知道了。”温琢声音沉静,好像听到的不是叛乱的消息,“告诉外面的人,不必再守着了,能走便走吧。” 侍卫首领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坚决抱拳道:“臣等誓死保护陛下!” 温琢眼神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轻柔抚着怀中女子的鬓发。 她静静靠在他怀中,无知无觉,艳丽的眉眼都变得柔和,唯消瘦的双手紧紧攥着他衣襟,怎么都不肯放开。 许久过后,他终于动了,费了半天力气,终于让女子的手松开。 他小心翼翼把她横抱起,如同捧着毕生的宝物,历尽千帆仍珍贵如昔。 “陛下以命换命,小姐恐怕不会接受。” 戚恒早就知道了温琢的打算,但为了保住她,还是没有说出来。如今他却犹豫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等到她醒来得知真相,必定痛苦不能自已。 就算保住了性命,这样的余生又有什么意思? “她不会知道的,她喝了酒。” 温琢摇头,显然已经考虑到了他说的一切:“她只会忘了我。” 望着她熟睡的模样,他不禁感到无奈又好笑。 一有坏心思就来给他灌酒,他已经栽过一次,现在又来一次,他怎么会毫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