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权色》 1.第1章 春雨秋兰 南宋孝宗乾道元年,早春三月,是个草长莺飞的时节,滁州风光秀丽春意盎然,细雨淋淋更添了几分诗意。 在清流县城南隅有一处荒弃小院,虽是狭小却是十分的整洁。方石堆砌的桌案旁,一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望着春雨零落的天空。 叶宇,是他名字,一次意外,让他灵魂横跨千年,来到这个群雄并起的南宋王朝。成了少年郎他,在试着接受这个世界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废了。 这幅身躯的主人与他同名同姓,叶家在滁州也算得上是大姓,叶梦庚与叶梦新兄弟二人以茶叶、瓷器经商,打下了诺大的一份家业,而叶梦庚则正是叶宇的父亲。 半年前叶梦庚夫妇二人先后重病身亡,其弟叶梦新便暗中勾结官府霸占了兄长家业。接着以叶宇并非叶家子孙为由,将叶宇扫地出门。 叶宇几次愤恨欲要讨回个公道,最后非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被凶恶的叶梦新打断了双腿。半年来由于没有足够的钱资诊治腿伤,乃至如今落下残疾的病根…… 就这样静静的凝思着,任由雨水浸湿泛白的青衫。此刻他恨自己时运不济,重生在一个穷困潦倒的废人身上。 吱呀! 院门轻轻地打开,走进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此时少女的云鬓已经被雨水打湿,右手环抱着硕大的木盆显得很是吃力。 少女抬眼见叶宇正躺在院中,情急之下将木盆丢在了一旁,来到近前慌忙关切道:“少爷,春寒雨水伤身,您大病初愈淋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少女说着便伸出玉臂欲要搀扶叶宇进屋,可叶宇却一动未动,自嘲道:“如我这般模样,又与生死何异?” 叶宇的话虽是轻声低语,却是透露着自己的愤恨与绝望。少女闻听也是黯然无声,双眸中噙着泪,用恳求的语气安慰道:“少爷放心,待秋兰攒下钱资,定会请名医给少爷医治腿疾!” 晶莹的两行清泪,仿佛一颗颗水晶珠子从少女的双颊落下,叶宇有些心疼伸出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少女神情突然一紧,显然被被叶宇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却没避让,任由叶宇有些笨拙的帮她拭去泪水。 “谈何容易!”说到这里,叶宇不竟黯然神伤。 叶宇此言不是无的放矢,尚且不说如今家境能否攒下钱资,即便能请来名医恐怕也是枉然。 他虽然不精通医理但也颇有了解,自己这双腿已经时隔半年之久,腿骨已然愈合成结,想要恢复行走可谓是难比登天。况且如今他所处的是宋朝,医疗水平相较于后世显然是落后很多! “即便少爷……此生不能行走,秋兰也会终生侍奉左右,做少爷的拐杖!”少女将叶宇冰凉的右手握在手心,被雨水打湿的俏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沉静中的叶宇内心突然猛地一怔,他缓缓地直起身来看着眼前,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面庞,心中尤生一种久违的暖意与感动。 眼前的少女名唤秋兰,是当年叶宇母亲身边的贴身婢女。自从叶宇被赶出叶家之后,所有的亲友的都离他而去,唯独秋兰依旧悉心的照料着他这个废人。 为求生计过活,秋兰不辞辛苦的日夜劳碌,由曾经府上衣食无忧的丫鬟,成了终日劳作的浣衣女。 “何苦呢?”叶宇低头看着秋兰皲裂粗糙的双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兰的样貌虽算不得倾城美人,但也是个清丽脱俗的少女,不愁嫁不了一个安稳人家。记忆中叶宇曾将卖身契交予秋兰,也是希望秋兰恢复自由之身有个归宿。可让叶宇没有想到秋兰依旧不离不弃,执着地照料着他这个残疾之人。 “夫人对秋兰有救命之恩,如今夫人与老爷仙逝,秋兰又岂能置少爷于不顾!”秋兰说到动情之处,竟不由泪如雨下抽泣起来。 叶宇闻言沉默良久,眼中渐渐有了湿意,最后恣意地仰天狂笑起来:“叶宇,你还奢求什么?秋兰即可如此执着为你,你又岂能轻易放弃?没了双腿你还有千年智慧,命运在自己手中,你又有何惧?” 仰天自问,是问如今的自己,也是问曾经的叶宇! “少爷,您这是……”秋兰被叶宇突如其来的癫狂吓得可是不轻,思忖三日前少爷的大病之后一直言行诡异,莫非是病根还未有除去? “秋兰你放心!自此我再也不轻言生死便是!”笑声渐止,叶宇轻轻地拍着秋兰的手安慰道。 叶宇的话,顿时让秋兰由悲转喜。看着少爷眼中迸发神采,秋兰喜极而泣不能自已。边用衣袖擦拭泪水,边含泪而笑道:“嗯,少爷……”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此时小雨已停,西方的天际处挂起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 繁嚣落定,狂躁归静,回首前尘已是过眼云烟,叶宇如今所要面对的是如何生存。自身所居住的两间房舍曾是叶家的产业,叶梦新自从霸占了兄长家业之后,本想将其收回以绝叶宇后路。 但碍于名声,于是便假作仁义的将其赠与残废的叶宇。不过叶宇也庆幸这位叔父仁义一回,否则自己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这一日午后,叶宇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执笔勾勒着一张张草图,并不时的在草图的空白处留有标注。让叶宇感到欣慰的是,这幅身躯的主人虽是残疾之人,但满腹的学识着实让他惊叹。 起初叶宇还担心在书写文字上有障碍,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叶宇思忖若不是身有残疾,参加科举考试也定能博得一个好功名。想到这里叶宇不禁停下笔,暗自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又伏案认真的动起了笔。 突然叶宇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他抬头向院门看去时,却看到秋兰抱着木盆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叶宇见状不禁眉头微皱,放下笔正要开口询问缘由,一名青衣小厮踢开虚掩的院门,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紧接着伴随轻微的咳嗽声,院门外漫步走进一名公子。 叶宇凝目望去,见此人年纪约二十岁左右,生得倒是相貌堂堂。头上戴着缨子帽儿,身穿绿罗锦衣腰束锦带,手里摇着洒金折扇衬显几分儒雅。 可是当叶宇看到此人的眼神时,心中却生出几分不悦,因此此人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秋兰。此番此景叶宇已然心中明了,定是秋兰在归来的途中,遇到了这位好色之徒。 “这位公子,不知莅临寒舍所为何事?”叶宇虽大致猜出了此人的来意,但仍旧一脸和善的询问。 绿衣男子丝毫没把叶宇的话放在心上,依旧用炽热的眼神盯着秋兰。秋兰见绿意男子慢慢的向她靠近,惊慌的她先是将手里的木盆向绿意男子掷去,随后便疾步跑到了叶宇的身旁。 木盆并没有如愿的砸中目标,绿衣男子只是轻轻地一侧身便躲了开来。直到此刻,绿衣男子的眼中才看到叶宇! “你是何人?”绿衣男子副趾高气昂的率先发问,轻摇折扇只是瞥了叶宇一眼,便不屑地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心道这主与客的位置是不是颠倒了?于是冷冷一笑道:“这位公子想必也是读书知礼之人,这主客之分难道不懂吗?这话应该由我这个主人先问才合适!” “少爷,这登徒子想……” 秋兰此刻委屈的眼圈泛红,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本想向叶宇述说其中原委,可是话刚说一半,却被叶宇挥手打断。秋兰虽不明其意,但仍委屈的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绿衣公子还未有搭话,一旁的小厮却指着叶宇的鼻子,甚是鄙夷的骂道:“我家公子爷能垂问与你,已是对你莫大的荣耀!你可别不识抬举!” “哦?叶某命薄福浅消受不起!门在那里,请自便!”叶宇虽不愿招惹是非,但是见着主仆二人着实是太过嚣张,此事事关秋兰,他不由得言语冷厉强硬起来。 叶宇的话激怒了小厮,青衣小厮凶神恶煞的正欲上前予以教训,秋兰见状便挺身护在叶宇的面前。俏脸通红的瞪着对面青衣小厮,愤怒中带着惊慌娇斥道:“不许伤害我家少爷!” 绿衣公子见状初是一愣,随即眼中贪婪之色更胜。给一旁的小厮递了个眼色,小厮便知趣地退到了一边。接着轻轻一笑,合拢折扇傲然道:“在下陆铮,阁下是?” 秋兰的方才护主之举,叶宇颇感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感动,随后对秋兰轻声劝道:“秋兰,你先退在一旁!” 待秋兰不情愿的退到一旁,叶宇凝视对面的陆铮片刻,这才拱手道:“在下叶宇!” 陆铮点了点头,接着用折扇一指叶宇身旁的秋兰,用平淡的语气问道:“这秋兰既是阁下婢女,今日本公子有意买下这婢女,不知你可否割爱?” 2.第2章 别无选择 陆铮的话,让一旁的秋兰顿时紧张起来。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叶宇,由于紧张不安,双手相互扭捏已显得泛白。 “陆公子,你买不起!”叶宇左眉不经意的微微一动,冲着对面的陆铮揶揄道。 “大言不惭,我家老爷乃是本县知县,公子爷想要得到的东西,整个清流县无人不双手奉上,岂会买不起你小子身边的一个婢女?” 小厮的嚣张,使得叶宇心生不悦。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陆铮竟是知县陆坤之子。随即叶宇把心一沉,对陆铮郑重道:“那是自然,秋兰并非货物,乃是叶某至亲又何谈估价?纵使是金山银山放在叶某面前,也不会改变初心!” 话音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秋兰竟不由的湿了双眸。‘至亲’二字,让她觉得曾经的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陆铮没有想到叶宇竟然如此决绝,丝毫不留余地,于是冷言微怒问道:“哼!看来你是执意不愿割爱了?” “恕难从命!” “你这小子真是不识抬举,公子爷,让小的教训这不开眼的东西!”小厮说着便捋起衣袖,准备再次上前替陆铮教训叶宇。 这一次叶宇没有沉默,而是开口冷厉喝道:“怎么?未经屋主允许,私闯民宅已触犯宋律!如今还要强取豪夺,陆公子,既然你父乃是本县知县,想必你也明白知法犯法的后果……” “本公子无需你提醒!”陆铮双目微眯露出冷冷寒光,随即摆了摆手示意陆三退在一旁。 “叶某虽定居本县时日不长,但也听闻本县县尉刘大人,乃是执法刚正的好官……” 叶宇说话一向习惯点到为止,清流县县尉与知县二人政见不合,已不是什么秘密。陆坤身为知县生性贪婪精于揽财,而县尉刘远山却恰恰相反,身为县尉掌管一县治安,行事刚正不阿颇有民望。此时叶宇将刘县尉搬了出来,是提醒陆铮不要恣意而为。 果然,当陆铮听到刘县尉的名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神情甚是古怪。想必平日里这位公子爷,因为刘远山的缘故没少受到掣肘。 沉吟片刻之后,陆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随即对着身旁的陆三吩咐道:“将少爷我的玉麒麟拿来!” 陆三不敢怠慢,赶忙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绿绸包裹的东西,恭敬地递交在陆铮的手上。 叶宇不知陆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将征询地目光投向秋兰。结果让叶宇失望的是,秋兰也是一脸茫然不知其中缘由。不过叶宇虽不知陆铮此举所谓何意,但是他能感觉到,这陆铮不是轻易罢手之人。 果然,陆铮接过绿绸布包之后,对着叶宇说道:“不日便是家父寿辰,这玉麒麟乃是本公子选中的祝寿之礼。不曾想途经永安街市被你的婢女碰碎,叶宇,此事该如何解决?” “你!你胡说!明明是你故意贴近……,况且我也未有碰碎你的什么玉麒麟!”秋兰此刻是又羞又恼,俏脸涨红的辩驳道。 叶宇虽然难辨陆铮所言真伪,但见陆铮一副阴测测的模样,便明了陆铮是有意刁难,于是沉声问:“可否将玉麒麟与叶某一观?” 陆铮没有拒绝叶宇的要求,随即将绿绸布包交予叶宇。当叶宇轻轻打开布包后,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麒麟玉,在手心泛着丝丝绿光,的确是块上等的好玉。 不过也正如陆铮的所言,这块麒麟玉真的是摔碎了。观看其裂缝与碎裂之处,也皆是新伤痕。 “少爷,他冤枉……” “陆公子,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解决?”叶宇此刻脸色有些阴沉,不顾秋兰的解释,拧眉冷眼直视对面的陆铮。 陆铮环顾整个废旧地院落,最后冷笑道:“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赔偿,此麒麟玉价值两百贯!你赔得起吗?” “那第二个选择是什么?”沉默良久的叶宇,想知道陆铮后续的伎俩。因为两百贯钱不是小数目,以他目前的处境是根本赔不起。 “第二个选择是,只要你置办一桌赔罪宴席,这玉麒麟损毁之事,本公子也可以宽宏大量不予追究!” 就这般简单!?叶宇不相信眼前的这个陆铮,会如此宽宏大量。于是沉声问道:“不妨说来听听!” 陆铮阴测一笑,随即便接着道:“这赔罪宴不可过于寒酸,明日午膳之时,摆上一百碗酒,九十九道菜肴!且这九十九道菜的食材,必须是涵盖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水里游物……如此方显诚意!若是这两个选择你均无法做到,可别怪本公子不给你等机会,得用你的婢女作抵押!” “少爷,他这是故意为难!”秋兰没想到陆铮会出如此难题,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这那里是给他们机会,如此豪奢的宴席无非是逼人绝路。 叶宇也是为陆铮的要求感到震惊,这两个选择,对于他而言等于没有选择。陆铮的真正意图,无外乎是冲着秋兰而来。这一刻叶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这个难题。 就在陆铮不耐烦,正要催促的时候,叶宇突然愁容尽褪,直视陆铮郑重问道:“陆公子所言,当真作数?” “当然!” “那好!立字为据!若是叶某如期置办赔罪宴,此事永不追究!反之,则如你所愿!”叶宇提高声音说着,随后拿起石桌上的毛笔写起了字据。 叶宇自信的举动,让陆铮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陆铮本以为用赔偿作为要挟,能让叶宇主动让步,不曾想叶宇会做出如此选择。此刻他不明白叶宇何来自信,就凭这等落魄家境也想置办宴席? 就在陆铮思量揣测之际,叶宇已经写好了两份字据,随后对着陆铮笑道:“陆公子,请!” “哼!本公子倒要瞧瞧你如何收场!”陆铮说着便执笔在两份字据上签了名字。 “既然如此,那陆公子请回,明日正午可来寒舍赴宴便是!”叶宇将其中一份字据墨迹吹干,随后将其放入袖中。对待陆铮主仆二人,他下了逐客令! 陆铮身为知县之子,在清流县不说是横着行走,县里的乡绅士族也是和善以待,何曾如叶宇这般冷言相对。 “哼!我们走!”说着便一收折扇,甩袖离去。 走出宅院之后,跟随其后的陆三忿忿不平嘀咕道:“公子爷,何不让小的教训那小子一顿,也好替您出一口恶气!” 陆铮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狠狠地踢了陆三一脚:“你以为本公子不想教训那可恶的叶宇?你没听到他搬出了刘远山吗?” 说到这里,陆铮愤恨的咬牙切齿,愤恨自语道:“自从那刘远山任职县尉之后,本公子何曾恣意逍遥过。这刘远山处处与我陆家作对,本公子若不有所收敛,岂不是让那刘远山抓住把柄?” 被陆铮狠踢一脚的陆三,有些趔趄的连连称是,紧接着便谄媚提议道:“小的看得出公子爷很中意那个婢女,不如今夜……” “你猪脑子是不是,这不是明显招惹嫌疑吗?况且那姓叶的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于陆三这个书童提出的馊主意,陆铮是极度的失望。 说着拿出墨迹未干的字据,脸上露出自信一笑:“本公子倒要瞧瞧,那姓叶的如何置办!不是扬言金山银山不换秋兰吗?既然不肯让步,本公子此举便要让你倾家荡产!” “少爷为何不直接以索赔为由,迫使那姓叶的小子就范?” “哼!那玉麒麟是如何损毁的,难道你不知晓?若是此事那小子狗急跳墙争纠起来,定会对簿公堂节外生枝。届时若是让所有人知道,本公子为了一个女婢行诬陷之举,岂不是有损名誉?” 将字据放入袖中,继而接着成竹在胸道:“如今这小子既然与少爷我签了字据,到那时……” “到那时,那姓叶的小子置办酒宴不成,公子爷便可抱得美人归!”陆三嘿嘿一笑,接过陆铮的话谄媚道。 陆铮志得意满的得意一笑:“你小子,总算说对了一次!你去调查一下这主仆二人的来历。另外派几人在此盯梢,若有异动及时回报!” “公子爷英明!” …… 与此同时,在院落里,秋兰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沉默不语,通红的脸上尽是愧疚之色。她知道今日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发生让少爷为难的事情。 叶宇见秋兰如此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平日里少见你去永安街!这一去,竟遇到个登徒子!” 永安街是县城最为繁华的街市,在叶宇看来,是少女的心性驱使秋兰去了永安街。女人大多最爱逛街,这是千年来的定律。 “少爷,对不起……”经叶宇这么一说,本就通红的俏脸更是晕红,声音犹如蚊蝇。 “无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知道那玉麒麟破碎与你无关!” 不过话说到此处,叶宇却平静地对着秋兰道:“即便与你有关,我也不会怪你!休要说什么一块麒麟玉,纵使是大宋玉玺那又如何,摔就摔了!” 叶宇的真挚之言,使得秋兰神情为之动容。过了许久,微微颤抖的娇躯才得以平复。最后贝齿轻压下唇,甚是担忧道:“可是那陆铮所要求的酒宴,根本不是我们能够承办的。此事皆因奴婢而起,少爷……” “不必多言,既然我已应下此事,便自有应对之策!那陆铮生性风流,岂能让你堕入火海!”叶宇一边收拾图纸,一边出言安慰道。 3.第3章 无言以对 留仙酒楼位于城中永安街繁华地段,时至正午时分更是客似云集。楼下虽是熙熙攘攘喧嚣不止,而楼上却是极具雅致格外安静。 临靠着大街的一处窗前,桌前二人对坐饮酒,其中一人正是陆铮。而与陆铮对坐之人,一身锦缎白衣眉目和善。此人面容俊美,姓潘名之所,在清流县素有声名。 此刻潘之所端起酒樽准备饮下,却不由的露出了笑意,随即又将酒樽放回了桌上,接着自言自语道:“陆兄昨日醉春楼慷慨之举,着实让潘某佩服!” 潘之所的话,使得陆铮的面部不由一僵,随后干咳了一声,尴尬道:“没想到此事也传入了潘兄的耳中,你我之间也无需掩饰什么,昨日醉春楼摔玉之举,到今日陆某仍旧后悔不已……” “也不尽然,为博得美人芳心,那块玉麒麟虽是你留作祝寿之物,但能得美人芳心也算碎得其所!” 陆铮却是无奈一笑,接着用埋怨的语气道:“潘兄若是肯帮我,我有何至于如此?以潘兄之才定能连破三关,助我赢得芊羽姑娘的芳心……” “陆兄此言差矣,既然那芊羽姑娘以才学会友,陆兄此举岂不是有舞弊之嫌?”潘之所话到这里,神色却格外的认真起来。 陆铮却颇为不屑,无趣地打开折扇,继而撇了撇嘴道:“这规矩中,可没说不能携带参谋之人!潘兄,你我同窗一场,难道就不能相助于我?” 见潘之所丝毫不动声色,陆铮又接着道:“况且那芊羽姑娘既然是以诗会友,想必才华不在潘兄之下,何不随我一起见上一见?” 潘之所闻言初是一怔,接着放下酒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向自负才高的潘之所,倒是被陆铮的一席话说的有了意动。 原来醉春楼近日买进一名才貌俱佳的女子,此女子名唤柳芊羽,入驻醉春楼三日,便已经独占花魁之名。一时之间富家子弟与风流才子,无不风闻而来希望一睹佳人风姿。 但该女子放出话来,要以诗会友,卖艺不卖身,设下三关考校众人。过关准见者,可听乐抚琴观摩才艺,与之谈诗论画!;低俗不雅者,那不好意思,只能闻其声却不得一见。 昨日陆铮在醉春楼因不见到柳芊羽,借着酒意将随身携带的玉麒麟摔碎,以此表达对柳芊羽的心意,不过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潘之所虽然与陆铮曾是同窗,但行事风格却十分迥异。烟花柳巷之事,被潘之所一向视为鄙夷之列。 正在潘之所沉思之际,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青衣小厮出现在二人面前。 “公子爷,小的回来了!”此人正是陆铮的书童陆三。 陆铮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问道:“有何动静?” “回公子爷的话,未有丝毫动静,只看到那个婢女秋兰上街沽了一壶酒!” “什么,未有丝毫动静?莫非那叶宇不将本公子的话放在心上!?”听了陆三的回话,陆铮露出满脸不信的神色。 但随后却恢复了平静,饮下杯中得意道:“也好,既然那小子主动认输,倒是省了我不少心思!可曾查清那小子的背景与来历?” 陆三微微躬身,认真回道:“小的已经查清,那叶宇原是本州来安府叶家子弟,只因父母双亡被其叔父夺去家业,如今双腿已残居住于此,贫困潦倒由那婢女浣衣过活生计。听说这叶宇并非叶家子弟,故此才被逐出了叶家……” 陆铮听着陆三娓娓道来,最后却是阴测一笑:“是不是叶家子弟,不过是霸占家业的手段。不过这样也好,本公子可以毫无顾虑了!” “公子爷英明!”陆三又恰合适宜的拍起了马屁。 潘之所坐在一旁听着陆铮主仆二人的对话,不由心生疑惑,于是放下酒杯问道:“陆兄,你这是……” “额呵,潘兄有所不知,昨日陆某在醉春楼可谓是败兴而归,不曾想竟在这街市之上,见到一位容貌甚佳的浣衣女……” 陆铮一说起昨日的偶遇,顿时兴趣盎然口若悬河。不仅向潘之所讲述街市上与秋兰相遇之事,还将之后与叶宇打赌经过也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 陆铮说起此事可谓是眉飞色舞,可潘之所听完之后却是眉头微皱,随后沉声道:“陆兄,此举有些强人所难,况且那叶宇既然身有残疾,若无婢女照料又如何生活?” “哈哈哈!潘兄总是杞人忧天,这天下穷苦之人甚多,手足不便者也是不少,既然这些人能存活于世,那叶宇又为何不可?” 陆铮听完潘之所的话,不禁嘲讽的大笑起来,接着又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贱民,正如婢女、仆人一样。天生有贵贱,又岂能怨得了他人?” “陆兄……” “陆三,少爷我说得对不对?”潘之所刚要说话,陆铮却予以打断,将话题抛给了陆三。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陆三有些措手不及。随后略显尴尬的陆三,谄媚的笑道:“公子爷说的是,小的天生命贱,能跟随公子爷,是小的一生荣幸!” “潘兄,事实如此!” 陆铮得意一笑,随后看了看天,一收折扇道:“已至正午,潘兄何不随我一同前去?”说着便起身向楼下走去。 潘之所看着陆铮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随后唤来一名随从,轻声低语了几句便也下楼独自离去。 陆铮这一次是骑马而来,是想在回来之时载着秋兰而归。不得不说陆铮是风月之中高手,这骑马虽是一件难受的事情,但是这其中也有另一番妙趣。 试想骑马若只为漫游,有美人共乘一骑。若美人坐卧于身前,是软玉入怀,处子之香存于鼻息之下岂不美哉;若美人坐拥于身后,是玉臂环腰,玉颜紧贴、双ru压背岂不妙哉。 一颠一簸,意会不可言传矣…… 陆铮悠哉悠哉的在路上晃悠,不一会儿便来到叶宇的家中。走进院里,见叶宇正坐在石桌旁。于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叶宇,赔罪宴置备好了吗?” 说完便不再理会叶宇,而是目光游走整个院落,寻找秋兰的身影。 叶宇轻轻地掸了一下衣袖上灰尘,随后开口笑着道:“陆公子来得正是时候,酒席已经备妥!” “什么!?”陆铮闻听此言不由为之震惊,他转过头看向陆三,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陆三此刻也是一头雾水,一副委屈的样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叶宇轻轻地拍了拍手,随后秋兰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秋兰手里端着盛满菜的陶制碗,来回游走于厨房与石桌之间。不一会儿功夫,本就不大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碗。 陆铮抬眼看向石桌,见桌上摆了十一碗菜,所用食材皆是韭菜。陆铮见状不禁眉头一皱,脸色难看的向叶宇发问:“这便是你准备的酒席?” “正是!有何不妥?” 叶宇的回答让陆铮神情一滞,随后开口大笑起来:“叶宇,制备不齐酒席又何必如此伎俩?既然你不能完成之前的约定,那你可要愿赌服输!” “哦,是吗?陆公子以为叶某输了?”叶宇不置可否的冷冷一笑。 “难道不是吗?” 叶宇一指桌上菜肴,郑重回应:“菜肴在眼前,莫非陆公子有眼无珠?” “你!好你个叶宇!” 陆铮被叶宇这句话彻底激怒,石桌上全是普普通通的家常素菜,与他要求的山珍海味可谓天壤之别。 “哼!那本公子倒要洗耳恭听!”陆铮背负双手,死死的盯着叶宇,他倒要看看这叶宇能玩出什么花样。 “昨日陆公子曾说,赔罪宴席上需有九十九道菜肴!且这九十九道菜的食材,必须是涵盖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水里游物……不知可对?” “不错!” “哈哈哈!”叶宇见陆铮如此笃定,不禁爽朗的笑了起来。 陆铮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为何发笑?” “笑你有眼无珠!” “你!……” 叶宇不再与陆铮争辩,而是指着石桌上十一碗菜,问道:“这些菜蔬食材皆是韭菜而作,韭菜,亦是九菜,共有十一碗,岂不是就是九十九道菜肴?” “可这些都是素菜,本公子可是说了……” 陆铮的话还未说完,叶宇便挥手予以打断。随后伸手指向其中一盘韭菜道:“这是麻雀炒韭菜,乃是天上飞禽,名为声名鹊(雀)起!如何?” “这……” “这是韭菜焖老鼠,地上走兽,名为罄竹难书(鼠)!如何?” “你……” “这个倒是耗费叶某些许功夫……”说着叶宇指向其中一碗道:“这是浮萍韭菜汤,乃是水里游物,名为平(萍)步青云!陆公子,你看如何?” 蹬蹬蹬! 陆铮连退三步脸色极为难看,此刻的他气的青筋直冒,吃惊与愤怒相交织让他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渐渐地平复气血,恶狠狠地瞪着叶宇:“叶宇,就算你取巧做到了这一点,但你可别忘了,之前你我约定的酒宴之中,还有一百碗酒!” 4.第4章 一场好戏 对于陆铮的发难叶宇并未有丝毫意外,而是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白瓷碗。这时秋兰已经从房中将酒壶拿了出来,之后在叶宇的示意下,将酒水倒入白瓷碗中。 “陆公子,请!”叶宇眉目平淡如常,示意陆铮坐下饮酒。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陆铮早已提高了警惕,见叶宇如此镇定自若,他便反复的在口中嘀咕,思忖这叶宇会不会再用谐音取巧手段过关:“一百碗……一百碗……一白碗!” 当陆铮将目光锁定桌上的白瓷碗时,顿时恍然大悟明白其中的玄机。于是冷冷一笑,从袖中取出昨日的字据冷哼道:“叶宇,方才你用谐音蒙混,只怪本公子低估了你,既然这字据上也没有明文规定细节,因此本公子权当你是过关……” 陆铮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继而冷哼道:“然而这字据上可是写着一百碗酒,却不是你一只白瓷碗就可以蒙混的。这‘百’与‘白’本公子可是看得真切,字据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陆铮的冷嘲热讽,叶宇仍旧置之不理,而是端起碗中酒水请呷了一口,随后才讪笑道:“陆公子多虑了,叶某并无此念!” “那你是认输了?”此刻陆铮的言辞已经不似之前的那般坚定,因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叶宇并不简单。 “不,陆公子误会了!”叶宇摆了摆手,随后郑重道:“若是叶某没有猜错的话,想必陆公子已然知晓叶某背景!” “哼!那又如何,你不过是个丧家之犬!” “你!……” 一旁秋兰闻听此言顿时杏目圆瞪,欲要替少爷反击陆铮,却被叶宇出言制止。 露出一丝苦笑的叶宇又何尝不想出言反击,然而他却深知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正如陆铮所言,他的确是丧家之犬,而且还是一个被打断双腿的残废。 不过这些屈辱,对于如今地叶宇而言都算不了什么。曾经一身戎装军人之姿,最后却被战友出卖走进了监狱,前后的反差已经让他尝尽了酸甜苦辣。 “既然陆公子已然知晓,那叶某也省下解释的功夫。叶家在本州商贾之中乃首屈一指,所涉及行业众多叶某就不一一叙述,不过其中尤以瓷器为主……” 叶宇说着,便伸手去把玩盛着酒水的瓷碗,接着又道:“我大宋瓷器南北分明,因此有‘南青北白’之说,而南方尤以景德尤为盛名。滁州位于江南,白瓷对于南方而言较为贵上许多……” “哼!这个道理本公子自然知晓!你绕了一个大圈,究竟想说什么?” “当年家父见此中大有利润可图,于是便耗费巨资设置瓷窑作坊。可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出窑九十九套瓷器皆不如人意,唯有最后一套碗瓷达到标准。 家父为了将这第一百套瓷器留为纪念,因此在其中一个精致瓷碗上刻下了一字,以示我叶家瓷窑来之不易!” 叶宇将过往之事说到这里,然后将碗中酒水饮尽,继而将白瓷碗翻转过来。陆铮凝目向白瓷碗的碗底看去时,一个刻于碗底的‘百’字映入眼帘! 叶宇指着碗底的‘百’字,继而平静道:“家父生前将此物交予叶某,是希望叶某遇事百折不挠。挫折九十九,总有坦途时!此物并非珍贵之物,但叶某却受益终生……” 当陆铮看到瓷碗底部的‘百’字时,他知道这一次他又无力还击了。有这么一只叫‘百碗’的碗,盛上酒水可不就是一‘百’碗酒吗? 陆铮无力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接二连三的被叶宇蒙混过关,他是既愤恨叶宇的狡猾,也自嘲自己被别人当做猴一样的耍。 见陆铮沉沉着脸漠然不语,叶宇开口沉声道:“陆公子,此事叶某希望就此了结,还望你不要再多生事端!若是你再咄咄逼人,此事叶某愿意与你对簿公堂,那玉麒麟之所以碎损,是有人故意摔碎而并非秋兰碰碎!陆公子,你以为叶某不知?” “你!……哼!叶宇,本公子不会就此罢休!”陆铮说着狠狠地瞪了叶宇一眼,随后一甩衣袖愤恨离去。 看着陆铮主仆离去的背影,叶宇却感到十分的无奈。虽说昨日他所看到的玉麒麟裂痕是新伤,但是从碎裂的程度与角痕,叶宇可以肯定,玉麒麟损毁并非是掉落所致,而是有人用力掷于地上所为。 这些对于精通力学的叶宇来说,当时他就已经看出了端倪。但是他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是非,可世事总是难料。 如今虽然智退了陆铮,可是这份积怨已然结下。谁也无法预料将来陆铮会如何报复,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少爷,你真聪明!”如今陆铮在叶宇面前败退而回,最开心的当属秋兰。 叶宇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随后从椅子背后取出昨日绘的图纸,开口道:“秋兰,你拿着这份图纸,前往沈木匠那里,让他打造一副轮椅!” “轮椅?”秋兰歪着脑袋,看着图纸上复杂的线条,疑惑之心更甚。轮椅她听说过的,只是从来没有见过罢了。 叶宇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有了轮椅,家中琐事我也可以分担一些,有空之时,也可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对于秋兰的新奇叶宇并不感到意外,虽然轮椅的真正记载是在南北朝,但是却并未真正得到普及与改良。况且自己所绘制的图纸,是根据自己后世轮椅的雏形设计,要比现今的轮椅要实用很多。 叶宇抬眼望了望天空,困在院中这么久,也是时候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 时光如流水一样,不知不觉从身边流过,这一日天气晴朗,秋兰推轮椅载着叶宇向永安街而去。一路上叶宇浏览着古代的街道与酒肆,眼中除了应有的新奇,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号期望。 新的生命,也是新的开始! 不知不觉便来到街口,秋兰推着轮椅在一处成衣铺门口停下,叶宇抬头看了一眼门头牌匾,上书‘修衣扬身’四个大字,字体俊秀有力似有唐朝柳公权的几分火候。 叶宇曾对古代历史颇有研究,尤其是对宋代尤为热衷。这成衣铺与布庄可谓是一脉相承,布庄主要以卖布料为主,而这成衣铺就是裁缝制衣以及买卖服饰的地方。 叶宇示意秋兰继续向前走,可秋兰却丝毫没有动步的意思。叶宇不明其意,于是侧过头欲要询问。 “少爷,您这身衣衫早已破损,不如进去添置一身新衣!”未等叶宇说话,秋兰便已然开口。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无语笑道:“你这丫头,为了这幅轮椅已耗费不少储蓄,如今整个家中开销全靠你浣衣支撑,还是减小开支为好!” 说着便要自己滚动轮椅前行,可是纵使叶宇如何用力都不得前行半步,因为秋兰抓住椅背往后拖曳。 “少爷,布料早已买了,你若是不添置新衣服,岂不是浪费了?” “什么?已经买了,我为何不知晓此事?”叶宇闻听此言颇为一愣,于是将目光紧紧地盯着秋兰,他需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兰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将这其中的原委与叶宇述说。叶宇听完之后却是感到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去责怪还是予以疼惜。 原来在叶宇病重的这些日子里,秋兰每日的浣衣量是以往的三倍。看着少爷整日里消沉不语,她知道少爷是因为双腿而失魂落魄。所以她就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攒够诊金,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医治少爷的双腿。 如今看着叶宇已不在消沉,欣喜之余的秋兰决定给叶宇添置新衣。由于自己不会裁缝做衣,为了不让叶宇埋怨她,所以从布庄买了布就暂存在成衣铺。如今手中有结余钱资,可支付裁缝做衣的手工费,这才向叶宇说明此事。 “少爷,秋兰知道错了,可您这衣衫已泛白皱旧……”秋兰见叶宇沉默良久没有说话,以为是在怨她擅作主张,于是带着不安的心解释道。 “那一日,你来永安街,就是为我卖布料做新衣?”叶宇的声音有些低沉,神情复杂的问秋兰。 见秋兰没有说话,叶宇便已经知晓了答案,随后愧疚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走吧,我们进去看看……”声音低沉而轻微,之后他低着头没有再言语。 秋兰推着轮椅向铺子走去,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向叶宇介绍着这家成衣铺。据秋兰的讲述,这家新开不久的成衣铺所裁制的衣裳,款式多样且价格低廉,深得城里百姓的喜爱,因此,店面虽小却客流如织。 当二人来到铺子里,却发现气氛有些异常,因为这大堂内没有一位客人,反而多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为首之人一身青衣,身形精瘦双目微眯,正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一名老者。 紧接着精瘦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一拱手,率先开口道:“听说苏掌柜技艺精湛,任何人的衣服都能做,因此今日李某特意带了个人来,还望苏掌柜为这位故友做件衣服!” 苏掌柜拱手还礼,温和笑道:“李掌柜客气了,你我二人皆是同行,既然是李掌柜你的故友,又何须苏某献丑?” “诶,苏掌柜此言差矣,谁人不知您的手艺本县独一?”姓李的精瘦男子,摆了摆手继而故作谦逊道:“李某自认技艺不精,还做不了这位故人的衣物!” 说罢,不待苏掌柜回应,他一拍手,几个家丁立刻从外面用绳子牵进一个女人,这女人的手被绳子系着,刚一站定身子,就立刻从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异味,家丁们立刻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一旁观看的叶宇也是眉头微皱,这股异样的味道,让叶宇有种想吐的冲动。不过叶宇对于这个裹得如粽子般的女人,倒是生出一丝好奇。 这个姓李的男子,到底要如何为难苏掌柜,叶宇对此很感兴趣。出门难得遇到争锋相对的场面,于是吩咐秋兰将他推到一旁角落,随后便饶有兴致的看着堂内的这场好戏。 5.第5章 量体裁衣 苏掌柜一瞧此女子,不由眉头一皱,这女人裹得像个粽子一般,连头都用布条给缠起来了,只露出了鼻子和一双眼睛。若不是观其体型与布缝隐现的发丝,恐怕都很难辨人是个女子。 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这女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长满了泛红的疙瘩,十指怪异地地扭曲着。忽然,轻捏胡须的苏掌柜似乎明白了什么,慌忙抬起衣袖掩盖口鼻,连连后退指着那女人,一脸惊惧地说:“她、她……” “不错,她是个麻风病人!”姓李的精瘦男子笑意连连地说着,“您看她一身破衣烂衫的,多寒碜哪!李某有心为她做件新衣,可李某铺子里的裁缝没什么本事,均不敢给她量体裁衣。听说苏掌柜艺高人胆大,因此特来叨扰……” 店铺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越聚越多。此时众多看热闹的街坊,一听眼前女人竟患有麻风病,顿时骚动起来,“哗”的一声全部躲在了远处。 不过众人都并没有走开,而是在远处观望。因为谁都知道裁缝做衣裳,首先要丈量尺寸,不近身又如何丈量?可眼前这女人所患的可是要命的麻风病,一近身就会传染,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苏掌柜,不由为苏掌柜捏了一把汗…… 叶宇在一旁听着众人窃窃私语,终于得知这成衣铺的苏掌柜名叫苏全忠。而今日来寻事的精瘦男子名叫李桐,李桐在这清流县城也有几个铺子,十余年来生意倒也红火。 但自从苏全忠在这永安街,开了‘修衣扬身’成衣铺后,李桐的生意就日落千丈。俗话说同行易生怨恨,因此李桐便将一切责任归咎到了苏全忠的身上。故而今日才带着店里的伙计,上门故意刁难苏全忠。 叶宇闻听这女子身患麻风病时,也是感到一阵恶寒。心道这李桐这一招可谓用狠至极,麻风病传染极为迅速,只要与患者有过接触,就有可能染上麻风。 “李掌柜,这玩笑可开不得,这麻风病人理应移交官府隔离,你将其领到苏某这里,岂不是为难苏某?”苏全忠见李桐洋洋得意,心中虽是愤怒但也只能和气推让。 可李桐却不依不挠,冷冷笑道:“苏掌柜,这玩笑怎可开得?李某确实是有心来求助啊,要是您做成了,李某甘愿拜您为师……” 话到此处,李桐却话锋一转,阴测测的郑重道:“可要是您做不成,就得拜李某为师,李掌柜以为如何?” 李桐此言一出,使得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而苏全忠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他看了看那麻风病人,又看了看围在门口看热闹的街坊,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苏全忠知道,若是此时认输就得拜李桐为师。这尚且是件小事,但自己这间成衣铺的招牌算是砸了。可若是今日不认输,就得给眼前这个身患麻风病的女人量体裁衣。麻风病的传染仅次于瘟疫,他又岂敢上前丈量尺寸? 就在此时,帘栊一撩,从后堂走出一名少女,一袭长裙风姿卓越,身材婀娜,但眼神却有女子少有地凌厉。少女缓步来到近前,瞥了一眼李桐等人,继而开口道:“爹爹,既然李掌柜有意请教,不如由女儿代劳,为李掌柜故友丈量尺寸……” “月芸,不得胡闹!”苏全忠一听女儿的话,顿时紧张的呵斥道。 “可是爹爹,难道就让他们奸计得逞吗?”少女被父亲呵斥,上露出一脸的不乐意。 李桐却在一旁冷哼道:“奸计?苏小姐还请慎言!谁人不知你父亲,有‘苏一裁’之称?既然有此盛名,就得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胆魄与本事!” 苏一裁?角落里的叶宇露出疑惑之色,直到身后的秋兰在他耳边低语讲述后,他才知道苏全忠这个名号的由来。 原来苏全忠不但手艺精湛而且有独门绝活,那就是裁剪布料恰到好处。一剪子下去,大致的衣形就已经显现,因此有苏一裁之称。 这倒让叶宇想到了一句话: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 李桐的反击,顿时让苏全忠父女二人哑口无言。李桐得理不饶人,面对围观的众人,朗声问道:“苏掌柜,还请尽快作出决定!” “爹爹……”苏月芸被父亲抓住了手臂,焦急地恳求父亲能让她为麻风女丈量尺寸。 苏全忠此刻神色黯淡了不少,虽然他很想保住店铺的招牌,但是麻风病的厉害让人谈之色变,他又岂能让女儿亲身涉险。钱财与名誉皆是身外物,性命却只有一次,所以他决定向李桐认输。 于是苏全忠将女儿拉到了身后,向李桐拱手黯然道:“李掌柜如此为难,苏某技艺不精,只得……”苏全忠说着,就要委身下跪行拜师之礼。 “只得接下这活儿!”就在李桐为此洋洋得意之时,从人群后方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平淡且不卑不亢。 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顿时为之愕然,最为惊讶的当属苏全忠。当众人循声望去时,叶宇坐在轮椅上,正由秋兰推着进入堂内。 “你是何人?”李桐没想到就在成功之际,半道上冒出这小子。 叶宇平静地看了李桐一眼,继而拱手道:“在下叶宇!” 李桐拧眉紧锁,脑中不停地搜索着这个名字。直到最后,对这个名字他也没有丝毫印象。于是冷哼道:“你方才说,愿意接下这活儿?” “正是,李掌柜有何不妥?” 原本叶宇本不想多生事端,所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但是他最见不惯仗势欺人之辈,行商做生意即便是竞争,也要摆在台面上公平较量,玩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着实是让叶宇感到不齿。况且从众多街坊的口中,他也听出了苏家父女的口碑不错。也正是出于这些原因,他才决定出手相助。 “哈哈哈!就算李某准许你这不怕死的小子,替苏掌柜解围,但凭你这一身残疾,恐怕也不便丈量吧?” 见叶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李桐竟不由的大笑起来。围观的众人也是哄堂大笑起来,试想一个站不起身的人,给人丈量尺寸又谈何容易。 苏全忠起初还是惊喜非常,但当他看到叶宇是个残疾时,心中也是颇为不忍,于是开口劝阻道:“这位公子,好意苏某心领了,此事……” “苏掌柜言重了,此事既然让晚辈遇到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叶宇摆了摆手,接着平静道:“若是晚辈能完成此事,还望苏掌柜答应晚辈一个条件!” 苏全忠对于眼前少年的话心生怀疑,但是见其眼神坚定,又不像是毫无把握之人,于是郑重道:“叶公子请讲,只要苏某能办到绝不推诿!” 叶宇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晚辈只希望今后苏掌柜,裁卖衣服之时,在不亏损的前提下,尽量降低价钱卖于本县的百姓!不知苏掌柜可否答应晚辈?” 今日一路走来,叶宇看到了楼阁酒肆,更看到了喧闹繁华的街市。但是他也看到了一些街角、道路旁的阴暗处,三五成群的行乞之人。 都道两宋繁华富足,乃至整个五千年来,唯独宋朝经济繁荣达至顶峰。可是却没有人去追究这些繁荣的背后,到底是不是饿殍遍地。 所谓的繁荣富足,不过是大量的财富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后世的史学家从文字中,看到的是由少数富人撑起的繁华假象,却不知阴暗的背后仍是贫苦无依。 况且他自身想要添置衣物,都要斟酌思量良久。可想而知如今的繁华宋朝之下,还有多少人衣不蔽体?所以,此刻叶宇才有了这种想法,虽是只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叶宇的话虽然很轻,但是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是格外清晰。方才还对叶宇报以讥笑的众人,此刻都开始陷入了沉默,叶宇的这个建议,如润雨无声的打动了众人。 站在苏全忠身后的苏月芸,探出头来看着平静的叶宇,美眸之中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好!苏某答应你!”苏全忠对于叶宇提出的条件没有反对,反而用赞赏的目光,看待眼前这个平静如水的少年。 李桐憋了撇嘴,捏了捏嘴角尖细的小胡子,不耐烦道:“叶宇,你既然非要充当英雄,那就少说废话,请!” “嗯!那就开始吧!” “叶公子,这是量尺,公子多加小心……”叶宇正要示意秋兰推动轮椅,苏月芸却手持量尺出现在他的面前。 叶宇看了苏月芸一眼,随即只是点头致谢。接着便由秋兰推动轮椅向麻风女靠近,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叶宇而移动。可是让众人感到失望的是,叶宇并未上前用尺子丈量,而是在距离麻风女两米处停了下来。 紧接着秋兰推着轮椅绕着麻风女转了一个圆,最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众人怔怔的看着叶宇,不知道眼前的这小子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桐见状,以为叶宇不敢靠近麻风女,于是便冷冷地嘲讽道:“怎么,害怕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夸下海口自取其辱?”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叶宇却表现的十分平静,缓缓抬头看向苏月芸:“苏小姐,还你量尺……” 苏月芸失望的接过量尺,正欲转身退回,叶宇却突然开口道:“有劳苏小姐做个尺寸记录!” “什么!?” 惊疑未定的苏月芸,手中的量尺险些掉落。众人闻听此言,也是为之一惊。而这时,叶宇已经缓慢有序的曝出了衣服的尺寸。 “若是裁剪禅衣(衬衣),上衣,长二尺二寸;衣袖,三尺一寸;袖宽……腰宽……下裳,长二尺六寸;裳下摆,宽四尺二寸;若是裁剪外衣,上衣长……” 一连串的衣服尺寸从叶宇口中娓娓道来,让在座的众人无不震惊当场。其中不乏有人张大嘴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叶宇。 6.第6章 待价而沽 看一眼就能测量出这女人的肩宽、袖长、腰围,实在是让众人感到匪夷所思。叶宇的表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素有‘苏一裁’的苏全忠,也被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在场的众人,均是怔怔的看着场中的叶宇,心中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质疑。于是纷纷又将目光,转向了一脸愕然的李桐身上,希望从李桐身上得到证实。 李桐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随即色厉内荏佯作镇定道:“哼!你随便说出几个尺寸也想过关,李某又怎知你是不是蒙混众人?” “李掌柜,是你将此女带来,想必手中早有裁剪衣物的尺寸。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叶某蒙混大家,那就请李掌柜与诸位稍等片刻……” 叶宇说着便转过头来,面向苏全忠温和道:“以苏掌柜的手艺,半个时辰内裁剪缝制两件简单衣物,想必是轻而易举!” “若有明确尺寸,裁缝两件衣物不在话下!”此刻苏全忠虽然对叶宇道出的尺寸抱有怀疑,但是如今已是唯一的机会,他也别无选择,因此他宁愿相信眼前少年说的尺寸是真的。 苏全忠说着便从柜台上取来布匹与裁剪用具,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他‘苏一裁’的绝技。苏月芸则跟随一旁替父帮衬,裁剪缝补的工序,在父女二人的手中显得如此协调与默契。 叶宇看着苏全忠手中剪刀,剪裁曲直有度且恰到好处,不禁暗自赞叹‘苏一裁’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李桐与围观的街坊也是很少看到苏全忠亲自操刀,于是纷纷都瞪大了眼睛观瞧。 不一会儿工夫,两件根据叶宇所说尺寸裁缝的衣物,便摆放在众人的面前。此时叶宇冲着李桐道:“李掌柜,若要检验叶某所说尺寸真伪,让你的这位故友试穿便知。不过此女子既是李掌柜故友,试穿之事,还是由李掌柜的人代劳为好!” 叶宇的话音刚落,跟随李桐而来的几名家丁,顿时躲得远远地。眼下被绑的麻风女若要试衣,就需要解开层层裹步,而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很容易被传染,所以家丁们甚是默契的纷纷躲开。 李桐见状可谓是愤恨不已,可也是无可奈何。正如叶宇之前所言,其实在他来此之前,曾对麻风女的衣服尺寸有了大致的了解。而叶宇方才所报出的衣物尺寸,也大致与他掌握的数据相符。 可是他不想认输,因此才违心的质疑叶宇。认为即使衣物做了出来,也没有人敢上前让麻风女试穿。可是李桐没有想到的是,叶宇竟然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竟然将这个烫手的事情交给了他。 李桐瞪着叶宇久久未有出声,脸色阴晴不定难以捉摸。最后李桐却突然一改常态,笑容可掬拱手道:“小兄弟以眼为尺的绝技,着实是让李某大开了眼界!佩服佩服!” “额……李掌柜客气了!叶某献丑了!”叶宇没想到这李桐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雷电交加,转眼间却是风和日丽。 李桐却是摆了摆手,毫不吝啬夸赞之词道:“小兄弟过谦了,今日李某输的是心服口服,改日李某登门拜访,还望小兄弟不吝赐教才是……” 说到这里,李桐突然话锋一转,对着一旁站立的苏全忠,冷言道:“苏掌柜,今日李某输在这位小兄弟之手,并非你苏全忠之功!此事就此作罢,告辞!” 李桐说着一拱手,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随后几名家丁牵着麻风女,尾随其后也离开大堂。围观的街坊对叶宇以眼为尺的绝技,可谓是啧啧称奇。最后还是苏全忠好言相劝遣散众人,这才使得成衣铺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待众人散去之后,苏全忠这才向叶宇拱手一礼感激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大恩大德苏某没齿难忘!” “诶,苏掌柜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呵呵,叶兄弟过谦了,这以眼为尺的绝技,可是我们裁缝一行可望而不渴求的本领!叶兄弟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前途不可限量啊!”苏全忠轻捋胡须,一脸羡慕地看着叶宇说道。 “裁缝一行的绝技!?”叶宇听着苏全忠的话,是越听越觉得糊涂。 方才他之所以能够道出衣服的尺寸,除了他本身对几何立体学有很深的造诣外,还有就是他曾经在后世的博物馆里看过宋朝的女服,其中铭牌上也清晰地标注着尺寸。 否则即便他能够用目测计算出尺寸,可若是对宋朝女服款式不了解,也不能如此精确地测出麻风女的所穿衣物尺寸。所以,今日他能够做到这一点,与其说是他理科超乎常人,倒不如说是一种巧合。 如今叶宇不明白的是,自己的这种巧合,为什么到了苏全忠口中,就成了裁缝这一行业的绝技呢?难道古人真有的有以眼为尺的本事? 叶宇这一番沉思,在苏家父女的眼中,认为是叶宇不愿多提及此事。苏全忠在裁缝这一行业滚打多年,对于行业之中的诸多隐晦也讳莫如深。而苏月芸当得知叶宇所用的,是裁缝行业中绝技时,除了艳羡之外,更是对叶宇尊敬有加。 此刻的叶宇很想向苏家父女解释,但是见眼前二人笃定的样子,他也只能放弃了解释的必要。况且这未必不是一件坏事,从方才李桐所表现的态度,就已经让他有了初步的打算。 叶宇轻轻地咳了一声,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添置衣物上。苏全忠为了表达对叶宇出手相助的谢意,不仅赠送衣物还诚邀叶宇在他的店铺坐柜。苏全忠赠送衣物布匹,叶宇是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并且还给秋兰添置了几件衣裳。不过对于苏全忠的诚意相邀,叶宇却婉言谢绝了。 待送走叶宇主仆二人后,苏全忠站在店铺门口看着消失于视野的背影,不禁深深一叹道:“若有此子相助,又何愁在清流县立稳脚跟?” 苏月芸缓步走到近前,美目望着远方,神情复杂自语道:“他之所以拒绝爹爹,因为他想待价而沽,我们的诚意看来还不够!” 苏全忠闻听初是一愣,随后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轻捋胡须轻声低语道:“还是月芸你看的透彻,为父还是低估了此子的心思……” …… 苏家父女的对话,叶宇自然不得而知,一路上秋兰像个欢快的喜鹊,向叶宇问东问西,因为她突然觉得自家的少爷,如今越来越让她崇拜了。 “少爷,你的双目真厉害,一眼就能量出那麻风女的尺寸!”秋兰一想到今日少爷在众人中威风的情形,就美滋滋的合不拢嘴。 “雕虫小技而已……”叶宇正要在秋兰面前得意一番,却突然感到后脑勺枕着两个软绵绵的东西。 嗯?这是什么?或许是方才用眼过度,伤到了大脑神经,导致反射弧慢了许多,致使他没有去细想。随即叶宇惯性的转过头来,想要看个究竟。 咛嘤! 叶宇侧过脸时,却见秋兰犹如触电般的向后退了半分。看着满脸通红的秋兰,又见眼前略显饱满的胸脯,叶宇惯性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秋兰见叶宇如此模样,更是面红耳赤后悔不迭,方才由于喜悦的忘乎所以,竟不经意的将身子向前倾了一些…… 秋兰玉颜霞飞羞涩低声道:“少爷……” “额……那个……我这头发许久没有清洗,担心发丝太硬扎到你!对,就是这样!”此刻叶宇终于反应了过来,随即为了掩饰尴尬,赶忙转过头去,接着感叹道:“秋兰,你真的长大了……以前你还很小……” 叶宇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秋兰更是羞红的快滴出水来,十五岁的年纪,对于男女之事已然有了朦胧了解。叶宇这一语双关的话,秋兰还是能够听得出其中深意的。 秋兰难为情地低着头嗯了一声,低声开口道:“回去秋兰就打水,伺候少爷沐浴洗漱!” 叶宇干咳一声便没有说话,回味起方才头枕软酥的感觉,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他发现自己无论后世还是今生,对待感情或是女人,都不能像处理其他事情那样镇定,更谈不上什么游刃有余,这或许与自身的性格内向有关。 回去的途中,秋兰问起苏全忠邀请叶宇坐柜一事,对于叶宇的婉言拒绝她很不明白。毕竟能够在成衣铺坐柜,所得工钱要比浣衣来的轻巧。有了足够的钱资,也好诊治少爷残废半年的腿上。 对于秋兰的不解,叶宇却是露出一丝微笑。他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道理,但是这并不是他所要的。既然有了这个契机,他就必须借此机会,为自己与秋兰寻一个安身立命的基础。 一个成衣铺的坐柜,每月的工钱能有多少?即便是工钱颇丰,但始终是仰人鼻息。如今所有人认为他有以眼为尺的绝技,那么裁缝这一行业中,就不乏有人高价请他。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价又何止一个坐柜伙计所能相比? 因此现在的他,只需在家中静等即可,所谓待价而沽便是如此。出门之时,他还在思量自己该如何在宋朝安身立命,如今这误打误撞的相助之举,反而让他找到了突破口。 7.第7章 一起白头 事态的发展果然如叶宇所料,当日成衣铺以眼为尺的裁衣量体,经众人私下里纷纷传道之后。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小院,如今却成了城中商铺老板的聚集之所。 当今之世,因为朱熹还没有发迹,故而后世有名的程朱理学,还没有正式的发展到鼎盛。但是理学自程颢、程颐二人之后,这种理学思想一直在慢慢的酝酿。 也正因为如此,南宋较之于北宋而言,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桎梏更加严苛,尤其是到了之后的明清,就更加形成一种禁锢。由于这种思潮的蔓延与盛行,使得男女之间相处多了几分顾忌。 这种思潮的对与错尚且不论,但是对裁缝这一行业而言,叶宇这种能以眼为尺的本领,是他们如今迫切急需的。平民百姓裁布做衣尚在其次,尤其一些豪门富户的大家闺秀,想要做身合适的衣裳也要丈量尺寸。虽有专门的裁缝女工,但是其中也有着诸多不便。 可若是能够在不触碰身子的前提下,就可以量出尺寸裁缝衣裳,这是任何人都十分期望的。因此清流县所有裁缝行业的老板,对叶宇都是志在必得。 其中不乏有不少人抱有质疑的态度,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也很难信服。对此叶宇也只能故技重施,以解除众人心中的疑虑。 待叶宇送走李桐之后,便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闭目休息,这几日嘴皮子犹如跑火车,应对了一个又一个商铺东家。此时秋兰从厨房端着茶壶,轻声捏步来到近前。 “穷处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叶宇微眯着眼,右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咯咯咯!少爷真会说笑,如今哪里来的富裕?”秋兰一边笑着,一边给叶宇斟茶。 叶宇嘴角微微上扬,轻轻道:“以后会好起来的……” 放下茶壶,秋兰习惯性的站在叶宇身后,有些不解的问:“少爷,算上方才离去的李掌柜,已经是第四个,您决定答应那一家?” “那一家?”叶宇缓缓睁开双目,直起身来端起茶盏,吹了吹萦绕的热气:“既然得不到我所要的,又为何要选择他们?” “可是那李掌柜给出的条件很优厚,少爷您为何有意推脱呢?” “他?”一提李桐此人,叶宇不禁冷冷一笑:“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终究难成大器!与之为伍,实在是祸福难料!” 秋兰回想起之前成衣铺的事情,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叶宇见秋兰神色有些踌躇,于是安慰道:“不用担心,该来的总归会来!秋兰,你这茶煮的是越来越好了!” “是吗?”得到叶宇的赞许,秋兰甜美一笑甚是开心。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院门外传来一阵轻而有序的敲门声,叶宇示意秋兰前去开门。 秋兰将院门打开,发现门前站立的是一名女子。眼前女子秋兰并不陌生,正是当日在成衣铺里见过的苏月芸。 “苏小姐,您这是……” 苏月芸莞尔一笑,甚是知礼道:“月芸今日特来拜访叶公子!” “哦,苏小姐请进!” 秋兰引苏月芸向院中走来,叶宇见状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率先拱手寒暄道:“原来是苏小姐莅临寒舍,实在是让叶某始料未及!” “叶公子客气,当日相助之恩岂敢有望,故此受家父所托前来探望!”苏月芸施身还礼,浅笑回应道。 “请坐!” “多谢!” “……” 一阵寒暄之后,苏月芸屏退跟随而来的婢女,叶宇见状便知是该步入正题的时候了。于是示意秋兰暂且退下,石桌旁仅留二人品茗相谈。 “近日贵宅可真是车水马龙,叶公子有何感想?”苏月芸看了叶宇一眼,接着轻声询问道。 “感想?不过是‘熙熙攘攘,利来利往’八个字罢了!”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道出了天下人的本心,这一点是苏月芸之前没有想到的。她没有想到,叶宇会看得如此清晰透彻。 “看来叶公子是深有感触,但不知叶公子有何打算?” 叶宇知道,苏月芸这是在问自己的选择,因此故作茫然感叹道:“不瞒苏小姐,叶某至今仍十分茫然无措!” 噗嗤!苏月芸掩面一笑:“叶公子,为何不能与小女子坦言呢?” 叶宇闻听此言,缓缓抬起头看着苏月芸,凝声问道:“苏小姐何出此言!?” 苏月芸与叶宇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很快地低下了头:“叶公子这几日一直未有做选择,想必是这几家给出的条件不合公子的意。我苏家虽家小业小,但只要叶公子愿意,一切都可以商榷!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以小女子看来,叶公子也是有意于我苏家,否则也不会几日来未有抉择……”苏月芸笑意中带着自信,十分笃定的说道。 “苏小姐,看来你直到今日才来,也是有意为之,是要探一探叶某的心思……”叶宇没有想到,眼前的苏月芸竟然如此深谙人心,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他很欣赏苏月芸的判断能力,但是被人看穿了心思,总是感觉很不痛快。见苏月芸含笑以对甚是自信,于是又接着道:“不过,苏小姐要知道,人心是最容易变的!” 苏月芸见叶宇露出不悦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不以为意,接着抿嘴一笑道:“人心善变,小女子自然懂得,但对于城内众多商贾而言,我苏家势微也无实力一争,这才直到今日才登门拜访!今日前来,小女子是带着诚意而来!” “哦?多少?”叶宇漫不经心地问。 “我苏家愿与公子合作,每月盈利公子可占四成!” “四成!?”叶宇听到这个数目,心中不由的暗暗吃惊不少,思忖这苏家父女倒真是大方。 但是如此优厚的待遇,自然不会轻易得到,于是叶宇冷静之后沉声问:“说说你们的条件!” 叶宇的沉稳表现,让一旁观察的苏月芸颇为赏识,继而回应道:“条件只有一个,希望公子能够教授小女子,如何做到以眼为尺!” “你与他们的条件倒是如出一辙!”一想到之前几拨人的条件,不由得讪笑无语:“我倒是想教授你们,但又谈何容易?” 这其中涉及到立体几何学,比例换算……这一连串的后世数学知识,又岂是宋朝简单算术所能相比的?想要能够做到这一点,恐怕真的要将后世的数学知识引入如今的宋朝。 这个能实现吗?叶宇没敢去想,反正以目前的能力,他没有能力去想。否则就会被说成是歪理邪说,引发难以估量的后果。 叶宇的担忧与沉默,在苏月芸的眼中就是‘技不外传’的表现。对于叶宇所说的学习艰难,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眼尺,要是轻而易举的学会,那也就不是奇迹了。 “叶公子放心,只要您尽心相授,小女子定会勤加学习!” “那好!叶某答应便是!”叶宇很想向苏月芸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苦涩的咽了回去。 如今事情已经谈拢,苏月芸急于将这个消息告知父亲苏全忠,因此只是闲谈了两句,便起身告辞。对此叶宇也没有挽留,在送走了满意而回的苏月芸后,叶宇发现茶水已凉,正打算轻唤秋兰添水,一转头却看到秋兰在远处的柳树旁,低着小脑袋撅着嘴,不停地摘叶子。才一会的功夫,脚下已经铺满一地。 “喂!秋兰,我栽种的柳树,被你摘成秃子了……”叶宇看着已经枝叶尽毁的柳树,感到一阵的惋惜。 话不说还好,这一说,秋兰的手上更是勤快了,转眼的工夫,又是一层柳叶散落在地。并且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成了秃子正好,出家当和尚,省了剃头的功夫!”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院子本就不大,所以叶宇能听的一清二楚。秋兰的一番话倒是把叶宇逗乐了,于是笑道:“当和尚有什么好的,你家少爷可是六根不净之人!” “少爷是不是看上了苏小姐?”扔掉树枝的秋兰,神色暗淡的转身来低声问道。 额…… 这莫名其妙的发问,倒是让叶宇觉得茫然。又见秋兰一副神色哀怨的样子,这才恍然明白了一些,于是佯作不悦道:“胡言乱语!” “可是她很美……” “没有什么可是!”叶宇强势地打断秋兰的话,随后自推轮椅来到秋兰近前,沉声的说:“秋兰,不该想的别想太多!” 此言一出,秋兰顿时双眸泪如泉涌,紧要嘴唇委屈自语道:“是我想多了,少爷喜欢何人,与我这个婢女又有什么关系!是我不该想,不该妄想!” 嘎! 叶宇心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句话怎么就这么难解释呢。一向安静听话的秋兰,如今情绪如此失控,着实是让叶宇手忙脚乱。叶宇心中暗道:一句明显的话,怎么女人都能揣摩出千百个含义呢? 不过这也让叶宇明白了秋兰的心意,见秋兰欲要掩泪离去,他急忙抓住手臂,随后一用力揽入了怀中。秋兰惊吓之后欲要挣脱,但叶宇却死死地抱住不放。 “秋兰,听我说!我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你,那么当我终老睡去的那一刻,看到的也应该是你。我希望你能一直推着轮椅,和我一起走到白头……” 8.第8章 沐浴春天 时间如流水一般缓缓而过,叶宇与苏家的合作关系确立之后,也是一门心思的融入其中。其中有不少人亲自接叶宇上门量体裁衣,一时之间,苏家的成衣铺生意更是红火,可谓是客似云来。 叶宇之所以选择与苏家合作,其实也是出于多种因素考虑。苏全忠的成衣铺虽然在城中不算最高档的,但却最具有发展前景。况且最重要的是苏全忠的为人,让叶宇下了很大决心。 在这期间,叶宇从苏全忠收集的《衣经》之中,还真的看到了上古记载眼尺的典故。这让叶宇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古人的惊叹。看来,古人的智慧,实在是不容小觑。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宇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如期的教授苏月芸后世的数学知识。这对于只会简易算术的苏月芸来说,可谓是极难攻克的难题。叶宇看着整日里如小学生的苏月芸,也是无奈的露出苦笑。曾几次出言劝退,却不料这女子甚是执着,依旧坚持学习苦涩难懂的数学。 不过这也让叶宇的生活,受到了苏月芸的严重干扰。只要叶宇不在店里,苏月芸就拿着叶宇撰写的书本,火急火燎地赶到叶宇住处。将所有的疑问与不解,一股脑的向叶宇这个挂名先生询问。 叶宇生平最不喜欢的职业就是当老师,或许是当年的学生时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所致。因此对于苏月芸的勤学好问,时间一长就有一种想躲避的念头。 暮春时分,天气渐渐地有了夏日的炎热,叶宇坐在打满水的木桶里,微闭双目安详的享受着片刻的轻松。这些日子里可真是忙坏了,虽说在店铺里不用他动手搬运物什,但单凭这脑力的消耗就让他有些吃不消。 “少爷,您在桶里先沐浴,秋兰先去街市置买些东西……”自从叶宇当面表明心意之后,秋兰开朗了许多,整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嗯,早去早回!”叶宇一边擦洗着身子,一边对着门外的秋兰叮嘱道。 叶宇虽然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但是对于婢女伺候沐浴的习俗,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即使秋兰曾有几次要在房中给他搓背清洗,但是他最终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叶宇侧过脸来看了一眼凳子上的猪胰子和皂角叶,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无奈之色。心道这沐浴不说什么沐浴液,连个肥皂都没有。每次洗澡沐浴都是用这两样东西清洗汗渍与污垢,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此刻叶宇想到了制造肥皂,不但自己以后沐浴不再用猪胰子,而且这其中也是一个很大商机。但是他也知道这制造肥皂并非说说这么简单,因此要好好地研究一番才是。 或许由于太累的缘故,温热的木桶里,叶宇渐渐地的进入了睡梦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叶宇朦胧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起初他以为是梦中的幻觉,也并未太过在意。可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将他从美梦之中惊醒。 当他睁开双目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人影,思忖是自己真的有了幻听的毛病?可当他心绪稍安之时,低头一看不远处的地面上,多了一本不该在房间出现的书。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数学! 这两个字在脑中一经闪现,叶宇顿时感到一惊,因为这本书是他为了教授苏月芸而撰写的。如今这本书散落在房间里,岂不是说,在他睡梦之际苏月芸来过这里? 理通了自己思绪,叶宇也终于恍然明白,为什么朦胧之中听到奇怪的声音。低头看了一眼木桶中的自己,不由自嘲一笑,自己这副好身板都被看光了…… “还在吗?在的话回应一声!”叶宇朝着房外高声问道。 短暂地沉静之后,传来一句苏月芸的声音:“额……在,叶公子,月芸无意……擅闯……还望叶公子见谅……” 叶宇听着苏月芸断断续续的讲述,一边吃力的起身穿衣服,一边有意缓解尴尬气氛道:“一惊一乍的,方才叶某做了个美梦,梦见周公要将女儿许配给叶某!正要拜堂成亲入洞房,却被你这一嗓子给惊醒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苏月芸听了叶宇的戏语之后,不由扑哧一乐,紧张地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之后又觉得自己没了矜持,于是又赶忙收敛笑意,郑重地歉意说:“方才月芸叩门多次却不得回应,又见院门虚掩并未上锁,以为公子有意回避,这才冒昧闯了进来,是月芸唐突了……” “答应你的事情,叶某定会尽心相授,又岂会故意回避?不过今日你将叶某的身子看光了,苏小姐,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此时叶宇拄着一旁的拐杖,从木桶中出来向备好的衣衫走去。 “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苏月芸情急之下,说起话来又开始结结巴巴了。若是叶宇此刻就在房外,定能看到当下苏月芸的俏脸,已是满脸红霞。 叶宇却得理不饶人,有意开玩笑的接着问:“哦,没看见?那既然没看见,为何苏小姐会惊吓夺门而出?” “这……这……”苏月芸被叶宇连番相逼,已经不知该如何回答。若不是她的那本数学书还遗落在房中,此刻她早已含羞逃离此地。 此时叶宇已经穿上裤子,一时未有留意,竟将桌子上的衣物撩落在地。叶宇心中暗道一声晦气,接着便单手拄着拐杖,慢慢地蹲下身来,吃力地伸手去捡衣裳。 可就在这时,由于木桶漏水,地面已有水渍,拐杖突然一滑。唯一的支撑失去了依仗,叶宇顿时觉得身子摇晃不定,根本不由自己支配,先是身子磕在了凳子上,随后才结结实实的摔倒在了地上。 房中传来的落地的碰击声,以及叶宇摔倒时的惊呼声,这让屋外的苏月芸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叶公子,你……你没事吧?” “痛煞我也!”叶宇这一摔可是摔得不轻,过了许久才喘过气来。 苏月芸一想到叶宇的双腿,双眸中的担忧更甚,只是略作犹豫,便不顾之前的尴尬冲了进去。 进得房中一眼望去,见叶宇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满脸红霞的她,也顾不上此时的叶宇还赤着膀子,疾步上前就去搀扶。 叶宇被苏月芸搀扶到了一旁的轮椅上,也是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幸好自己穿好了裤子,否则就真的糗大了。看了一眼俏脸酡红的苏月芸,叶宇赶紧拿过上衣穿上,以免这种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 “额,多谢苏小姐!” 苏月芸先是捡起书本,随即背过身去,面带羞意低声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今日公子多有不便,那月芸改日再登门求教!”话刚说完,未有丝毫停留,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叶宇刚要张口说话,房中却已然没了苏月芸的身影,最后叶宇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舒舒服服沐个浴,不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让叶宇感到意外惊喜的是,自己的双腿虽然不能支撑在地,但是方才摔在地上的时候,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双腿带给他疼痛感。这就说明双腿并不是无药可救,起码神经没有坏死。这让叶宇对自己的双腿复原,又多了几份信心。 而经历沐浴之事后,虽然叶宇也为当日之事感到有些尴尬,但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回避的。但是苏月芸却不一样,不仅在店铺中有意回避叶宇,平日里也不像往常那样勤于询问数学知识。 苏家铺子的生意红火,自然会引起城中其他同行的不满。但是如今‘修身扬形’成衣铺,丈量尺寸有叶宇,裁剪缝制有苏全忠,此二人坐镇店中,其余众人即便想刁难也无从下手。 铺子里客源不断,尤其是这几日最多,叶宇有些疲乏的揉了揉双眼,在一旁的桌案旁休息。这时苏全忠从后堂走了过来,端着一壶茶水,坐在一旁关切道:“累坏了吧,来,这是小女月芸沏的安神茶,贤侄不妨品尝一下!” “多谢!”叶宇斟满茶水自顾饮下,顿时觉得口齿生津,提神醒脑。饮完杯中茶水,不禁赞叹道:“好茶!” “看来贤侄也是茶中之客,这安神茶可是小女费了几个时辰,才煮了这一壶茶水,贤侄可是有口福喽!”苏全忠微微含笑,甚有深意的看了叶宇一眼。 “额……呵呵!那是那是!”叶宇一听这安神茶是苏月芸所煮,不由得有些神情恍惚。 “叶贤侄若是不嫌弃苏某鄙陋,可称呼苏某伯父,如此一来也显得亲昵了许多!” “晚辈父母离世,如今是孤单无亲,苏伯父此言也正和晚辈之意,只是晚辈身世贫寒,倒是有些高攀了……” 苏全忠却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贤侄此言差矣,你如今还年轻,以后的成就又岂能因当下而论?倒是你苏伯父高攀才是!” “苏伯父过奖了,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说到这里,叶宇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顾客的身上。对于这几日客人增多,叶宇觉得有些反常。 9.第9章 接手染坊 对于叶宇的疑惑,苏全忠却露出一丝苦笑:“贤侄有所不知,三日之后就是本县陆大人寿辰。这几日客人很多,大多是为了添置新衣参加陆大人的寿辰……” 经苏全忠一番解释,叶宇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关于知县陆坤寿辰之事,这倒是让他想起了陆铮。当初陆铮以损毁玉麒麟为由,也曾提及过陆坤近日过寿一事。 一说起祝寿的事情,苏全忠就是满是牢骚,甚至有些不忿地低声道:“咳,这哪里是办寿,这摆明了是敛财!只不过以过寿名义,显得冠名堂皇罢了……” 叶宇听了苏全忠的讲述,这才知道清流县还有这么多的他不知道的事情。现今清流县知县陆坤,在清流县任职已有两年,今年年庚五十,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这两年里,连同今年已是第二次过寿。去年以‘本命年’为由,在清流县广发请柬。俗话说得好,县官虽小但能压死人,因此请柬一经发出,清流县大小乡绅,商贾官吏纷纷予以道贺。 今年陆坤刚到知天命的年纪,从年关过后就张罗着办寿宴之事。这可苦了清流县的商贾乡绅,每回祝寿都是无疑是场大出血。虽知是个无底洞,但是众人还不能不去,否则在清流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就会处处受到刁难。 “苏伯父,小侄听闻本县县尉为官正直,难道刘大人就任由此风盛行不成?即便他无权过问知县敛财之罪,也该上报州府乃至朝廷……”叶宇在听了苏全忠的讲述之后,这个疑惑就一直萦绕心头,因此不得不问。 苏全忠摆了摆手,甚是无奈道;“县尉刘大人确如你说,执法公正廉明,但据说知县大人背景很深,若要撼动何其之难?况且官官相护自古之理,谁又能管得了谁?” 苏全忠的讲述不甚清楚,叶宇对此也很是理解。毕竟不是官府中人,其中的官僚链接也绝非苏全忠所能尽知的,不过叶宇根据这些,也能推测出一些东西。 知县与县尉水火不容,却能够供职几年而彼此相安无事,这说明陆坤的背景不简单,而县尉刘远山也并非泛泛之辈。起码二人在州府,都有着裙带关系在支撑。 如果再要往深一点推测,那就得跳过州府,直接上升到了朝廷的党派之分。据叶宇所知,当今朝廷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清流县这两个树枝末节,说不定就有着了关联。当然,这不过是叶宇天马行空的主观臆测,就连叶宇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虽然叶宇对陆坤明目张胆敛财很是不忿,但是俗话说得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地位、无身份、无财产的三无青年,陆坤就是想敛财也轮不到自己,又何必为此自寻烦恼。况且即便将来轮到了自己,一个商人财富再多,也只能如羔羊一样任由官府宰杀。 之后二人闲谈起布匹供求的问题,经过了解叶宇才知道,清流县所有成衣铺用的布料,都是出自潘记布庄。潘家之富有,在清流县可谓是首屈一指,潘家单是布匹生意,名下的染坊就有三处。也正因如此,潘记布庄才能支撑整个清流县的布匹货源。 “苏伯父,既然我们有成衣铺,为何不开设一处染坊,如此一来布匹来源可以自给自足之外,还可以供销其他店铺。成衣铺与染坊形成供求关系,这样其中也节省了不小的开支……”叶宇觉得这其中,大有可图之处。 苏全忠呷了一口清茶,继而漠然道:“老夫又何曾不知这其中的利润,就连那李桐等人,也都深知开设染坊的好处!” “那为何……” “贤侄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开设染布坊耗费钱资并不大,但主要是缺少经验丰富的染布工人。一年前,老夫在城外买下一块地,也曾开设了规模不大的染坊……” 话说到这里,苏全忠却是黯然地微微一叹:“可惜仅仅三个月就关了门,染坊所染的布料色泽暗淡不均尚在其次,重要的是做成衣裳之后,一浸水就会颜色褪去!几水之后,呵呵,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花布’!” 叶宇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番经历,看来潘家的布匹生意,在清流县已经成了垄断。从近日他所接触的布料来看,即便苏全忠的染坊,所染的布料不掉色,也难以与潘记的布匹相比。因为就连后世见惯了布料的叶宇,也不得不佩服潘家出售的布匹质量上乘。由此可见,方圆州县的染布能手,已然尽归于潘家染布坊。 叶宇沉默良久,最后才开口道:“苏伯父,小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答应?” “贤侄不必客气,只要老夫能办到的,贤侄尽管开口便是!”苏全忠对叶宇的印象极好,因此对叶宇他很是看重。 “既然苏伯父的染坊久而不用,小侄想将其接手过来,不知苏伯父是否成全?” 苏全忠闻听不由一怔,随即用质疑的口吻道:“你要重新开设染坊?” “正有此意,不过小侄只是有个构想,现今还不够完善……若是苏伯父答应,小侄虽钱财短缺,但愿与苏伯父签订契约!届时小侄盈利之时,定会双倍奉还!” 叶宇没有丝毫隐瞒,而是坦诚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如今与其说是谈生意,不如说是空手套白狼。自己的这种不切实际的要求,苏全忠完全可以予以拒绝。所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坦诚! 苏全忠陷入了沉默,双目微眯一直看着叶宇。而叶宇也毫无掩饰,一脸平静的与苏全忠对视着。过了片刻,苏全忠郑重的点了点头:“好,老夫成全你!不过……” “不过什么?”苏全忠的话锋转折,让叶宇心头不由一紧。 苏全忠爽朗一笑,继而畅快道:“不过,这签订契约就算了,既然贤侄有意开设染坊,那老夫送与你便是!” “这……”叶宇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贤侄不必多虑,这染坊在老夫手中如同鸡肋。老夫将其赠送与你,或许能让我看到生机……” 此时叶宇却萌生一种感动,虽然他也知道商人无利不起早,但是苏全忠能够如此大方,着实是让叶宇感到意外。 “既然如此,那小侄就多谢苏伯父了!若他日染坊真能如伯父所言,小侄定不负今日之恩情!”叶宇感动之余,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苏全忠行事也是雷令风行,第二日午后就领着叶宇来到了废弃染坊。叶宇仔细看了染坊的整个环境,觉得苏全忠买的这块地实在是不错。依城傍水,且面朝官道,地理位置极佳。只要能够染出上乘的布匹,财源滚滚自然不在话下。 染坊的库房里储存着大量的染料与原布料,所有染坊必须的用品,库房里是应有尽有。本来叶宇还在担心,有了染坊没有钱资运转也是空欢喜。可如今看来,只是欠缺染布的工人而已。 对于染布工人的招募与甄选,叶宇现在并不着急,他需要研究苏全忠失败的原因。况且以他如今的条件,也没有足够钱财启动这座染坊。 夜幕渐渐地降临,预示着今日的结束,也象征着明日的开始。叶宇坐在桌案前,不停的勾勒着线条框架,时而挥毫而就,时而停笔不前。一直到了深夜,叶宇才缓缓的抬起头,舒展早已酸痛的臂膀与脖子。 推着轮椅来到窗前,静静的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他舒心畅快的笑了。几日来他白天在店铺忙碌,晚上把关于染布的书籍仔细的研究,希望能从其中找出解决的办法,更希望能从书籍中,勾起他对后世染布技术的回忆。 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几日的联想与构思,终于让他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不过他知道此事还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反复的实验,才能确定染布工序的可行性。对他而言,染坊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因双腿已残,将注定自己与科考无缘,更不用说步入官场。朝廷虽有招纳贤才不拘一格的说法,但是几千年来可有残废之人登入朝堂?所以,他很清楚自己以后的路。叶宇时常在想,或许自己真的与布有缘,既然如此,那他何不在这块布上,好好地作一副锦绣华章? 翌日清晨,当叶宇整理好衣帽,由秋兰推着准备前往‘修衣扬身’成衣铺时,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待秋兰打开院门,从院外横冲直撞走进一人。此人青衣小帽仆人打扮,叶宇一瞧此人倒是认识,正是当初跟随陆铮而来的书童陆三。 “何事?”声音冷淡而平静,叶宇平生最看不惯狗仗人势的家仆,因此对于这个陆三没有一丝好感。 陆三仰着脖子,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单手将一份红色请柬递给叶宇,并阴测测的笑道:“今日午后,乃是我家老爷寿辰,还望叶公子前来捧场!”说完便不再理会叶宇,转身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10.第10章 陆府贺寿 叶宇看着一眼手里的请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忧虑。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知县的寿辰却特意送请柬相邀,这种不合乎情理的现象,让他突然想到了陆铮。 参加贺寿的可谓是非富者贵,若是陆铮以父亲寿辰名义邀请,那绝非是一种善意。况且据叶宇了解,苏全忠等人早在半月之前就已收到请柬,而他的请柬却是今日收到。 今日午后就是知县陆坤的办寿之期,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置办贺寿之礼也来不及了。这种时间的安排,无非是在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请柬已至,若是不前去贺寿,于情于理也是不合。 若此事真如他所料,是陆铮有意为之,那不得不说,这陆铮可是下得一手好棋。叶宇虽然知道,经历上次之事后,陆铮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可是叶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报复来的会这么快。 “少爷,要不秋兰这就去街市采购些贺礼?”秋兰见叶宇的脸色阴晴不定,于是轻声的问道。 叶宇摇了摇头,随后平静的说:“这贺礼送与不送,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此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秋兰看着叶宇双眉紧锁陷入深思,于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打扰。过了许久,叶宇摸了摸下巴,继而平静道:“秋兰,你去铺子里替我告个假,回来之时从街市上买个活物回来……” “少爷,你这是……”秋兰不明其意,挠着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叶宇却是神秘一笑:“好了,别问太多!” “嗯!”秋兰轻轻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院子。 而此时,陆府的后花园内,陆铮正提着鸟笼在凉亭里逗鸟。一旁的桌案前,潘之所轻摇折扇自顾的小酌美酒。 “潘兄,听闻你近日苦读虔学,不知可有此事?”陆铮缓过身来将鸟笼放在石桌上,随口向潘之所问道。 潘之所亲自斟满酒水,随后郑重道:“是啊,老爷子对小弟期望甚高!还有一年多就是大考之期,但愿不会辜负他老人家才是!” “诶,潘兄此言差矣,以你之才华,想要考中举人,晋级进士,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只是潘老对你要求甚高,才让你多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潘之所微微一叹,无奈道:“老爷子期许我这个长孙,能够金榜连中三元,潘某又怎能辜负他老人家!” 陆铮对于科举却是毫不为意:“恕陆某多言,潘家在本县乃至整个滁州,也是富甲一方!何必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功名?如陆某这般,逗鸟寻花自在逍遥岂不美哉?” 潘之所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摇了摇头继续饮酒自乐。 这时陆三从月亮门,一路小跑来到亭中:“公子爷,小的回来了!” “请柬送到了?” 陆三弓着身子,笑嘻嘻地回禀道:“送到了!” “嗯,好!今日老爷寿辰迎宾之时,你就在门外盯着!待他来的时候,及时向我禀报,下去吧!” “是!” 待陆三退出后院,潘之所疑惑问道:“不知何人有如此大驾,竟然让陆兄如此上心?” 潘之所这出口一询问,陆铮方才还平淡的脸上,顿时笼罩了阴沉之色,接着冷哼自语道:“不就是上次与你说的那个残废!” “哦,是他?” 陆铮口中的残废,潘之所自然知晓是谁,当日离开酒楼之时,他还特意吩咐仆人跟在陆铮身后,尾随到了叶宇的住所。之后家仆把在院外听到的过程,回去之后详细地告诉了他。 听了仆人的详细讲述后,潘之所对叶宇智退陆铮的手段,当即是拍案称绝赞不绝口。也曾想过见一见叶宇,但是由于这些日子被祖父禁足,整日里潜心读书无心他念。因此这个想法,也就渐渐地压了下来。 如今陆铮说及叶宇此人,潘之所因此格外上心,于是追问道:“今日知县大人寿辰,所请均是本县名流,陆兄为何要请那名不见经传的叶宇?” “名不见经传?哼哼!那倒不见得!当日他折辱了本公子,若本公子不还以颜色,岂不是显得无能?潘兄,你就等着瞧吧!”陆铮说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眼中迸发出冷冷的寒意。 潘之所看了一眼陆铮,随后笑而自语道:“也好,借此机会,潘某也想见一见此人!” …… 转眼就到了傍晚时分,陆府门前可谓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官场之事自古便是如此,无论是寿诞还是红白喜事,永远都是敛财与促成人际关系的纽带。 此次陆坤的寿宴,几乎清流县所有乡绅士族、名士才子均群聚于此。 大宋初立之时,太祖皇帝曾对此官场之风有过节制,但时隔两百年制度腐化,渐渐地此风又死灰复燃。尤其是半壁江山沦落金人之手,南宋朝廷夜夜笙歌的环境下,更是日趋腐化之风。 叶宇在远处看着陆府门前的盛况,不禁感到莫名的无奈。心道这官员腐糜之风,在这个********的宋朝也是难以避免。 叶宇端坐轮椅由秋兰推着,向陆府大门而来,正好与前来贺寿的苏全忠不期而遇。 “贤侄,老夫这里已为你备好贺寿之礼!”苏全忠说着一摆手,跟随而来的仆人将一份贺礼呈了过来。 叶宇颇为惊讶的疑惑道:“苏伯父这是为何?” “贤侄莫要推辞,听闻今日你也收到请柬,老夫担心时间短暂,你难以置备贺礼,这才让小女特意置备了一份!” 苏全忠的一席话,让叶宇顿时恍然大悟,定是秋兰前去告假之时,将收到请柬之事告知了苏全忠。 想通了这一切,叶宇随即拱手感激道:“苏伯父的好意小侄心领了,不过小侄已经置备了一份贺礼,就不劳苏伯父破费了!” “哦?”苏全忠手捻胡须,低首看着叶宇的怀中放着一个蓝色布包,而且布包还隐隐有着波动。 “呵呵!那好,你我一同进去吧!”苏全忠并没有因为叶宇的拒绝而心生芥蒂,在他看来,年轻人有锐意的傲气也是很正常的。 “苏伯父,请!” “……” 待叶宇进入陆府,抬眼望去整个庭院内已经摆满了筵席,席上人声鼎沸挤满了不甚宽敞的院子。 众人三五成群的聊着私语,叶宇的出现仿若沙海一粒,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太多注意。 不过也有为数不多的人,见到衣着寒酸且双腿残疾的叶宇,不由得微微皱眉露出厌恶之色。 没过多久,陆坤一身便服出现在客厅。叶宇一眼望去,心道这陆坤当真是脑满肠肥。这幅肥头大耳的尊荣,实在是贪官的真实表现。 陆坤一双绿豆眼睛,看到宾朋满座贺寿之人甚多,脸上早已堆满了笑容。不时地对入席的客人寒暄,像似许久未见的好友,如今得以久别重逢。 叶宇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既然来了也只能慢慢适应。这些贺寿的人中,除了几家商铺的掌柜,当日叶宇与之有一面之交,其余众人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所幸的是,他的身旁有苏全忠这个说话的朋友,这才让他身处喧嚣而不觉得孤单。 可就在苏全忠向叶宇,一一介绍在场众人身份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二人的面前。叶宇抬眼一瞧,眼前之人正是陆铮!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因此叶宇心中不由一沉。 未等叶宇说话,陆铮率先开了口,面带笑意道:“叶贤弟,你可算来了……” 陆铮的这一轻描淡写的举动,让在场的众人不禁一愣。方才还对叶宇心生鄙夷的众人,此刻却瞬间高看了叶宇几分。 周围众人心中是何想法叶宇不会知晓,但是如今陆铮如此一反常态,就更让他心生警惕。 “陆兄亲自遣人送柬于叶某,得知今日乃是陆大人寿辰之日,叶某又怎敢不来贺寿?”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笑脸相迎,那他叶宇也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拱手含笑以对。 这时知县陆坤已经来到近前,用眯成缝的绿豆眼打量了叶宇一眼,随后向陆铮沉声问道:“铮儿,这位是你的朋友?” “不错,这位叶兄弟正是孩儿的好友,今日是特来为爹爹祝寿的!” 陆铮满脸堆笑的向父亲介绍着叶宇,随后却转过身去面向众人朗声道:“陆某的这位好友曾说过,要为家父准备一份贵重贺礼,诸位想不想一睹为快?” 此言一出,顿时众人迎合之声四起。方才陆铮对叶宇的和善言行,已让众人认定了叶宇与陆铮交情甚笃。 因此众人也丝毫不怀疑陆铮的话中真伪,均想瞧一瞧叶宇准备的贵重贺礼是什么。 “叶贤弟,陆某很想一观你的贺礼,不知可否方便?”陆铮双手环抱,一副怡然自得的看着叶宇。 “我家少爷……” “诶,秋兰不得多言!”叶宇出言阻止欲要辩解的秋兰,随即脸色阴沉的看着陆铮:“陆兄真是高看了叶某,寻常百姓家哪里有珍贵之物?” 叶宇心中不住地暗骂陆铮狠毒,如今在陆铮有意的营造之下,所有人都认为他与陆铮私交甚笃。更有甚者,以子虚乌有为由,说什么准备贵重贺礼。 如此一来,若是他拿不出让众人满意的贺礼,不但当场丢尽颜面,而且还让人觉得他虚伪不实! 11.第11章 古为今用 “贤弟莫不是要跟陆某说,你贫困的连贺寿之礼都置办不起?” “那倒不至于……” “既然如此,那我等拭目以待!” 叶宇双眉微动,侧过脸来将目光投向陆坤,随即拱手一礼恭敬道:“大人寿辰之日,小子在此略备薄礼贺寿,还望大人笑纳!” “哦?呵呵!那本官可要瞧瞧是何贵重之礼……”陆坤眉目含笑,肥厚的脸上早已笑成了菊花。 叶宇从秋兰的手中接过布袋,甚是恭敬的双手奉上。一旁的陆三急忙接过略沉的布袋,拎到手里布袋竟然不住的动弹。 这番异象不但让陆家父子感到愕然,更让围观的众人暗暗一惊。这袋中究竟装的是什么,怎么还会动弹,难道真是什么贵重宝贝? “还不快打开!?”陆铮原本只是为了刁难折辱叶宇,然而如今这番景象,也让他对这袋中之物生了好奇之心。 “是!” 待陆三带着疑惑打开布袋之后,竟从袋中拎出一只体积肥硕的大白鹅。 这一下让期待已久的宾客们,短暂的愕然之后不禁哄堂大笑起来。方才看向叶宇新奇的目光,此刻却是多了几分嘲讽与鄙夷。 陆铮看着陆三手中不安分的白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他料定以叶宇的家境,与他刻意的临时通知,叶宇是拿不出像样的贺礼祝寿。 可是他想到了这一切,却没想不到叶宇会用一只白鹅做贺礼。不过这样也正合了他的意,可以尽情地奚落叶宇,一舒当日积压的怨气。 见叶宇依旧神态自若,于是便收敛笑意,继而开口嘲讽道:“今日乃是家父寿辰,贤弟却送一只白鹅,何来贵重?莫非贤弟认为这筵席之上,少了一份焖烧鹅肉?” “哈哈哈!” “……” 陆铮的调侃之言,惹得宾客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毫不吝惜嘲讽之语对着叶宇指指点点。 就连一旁的苏全忠也是觉得尴尬,他本以为叶宇准备的贺礼,虽不及他为其准备的贺礼,但也不会相差甚远。 可是他没有想到叶宇竟然如此不知分寸,竟以白鹅作为贺礼。如此不仅是自取其辱,也会让知县陆坤心生不满。 叶宇的沉默不言,待笑声渐止之后,这才对着陆铮开口道:“陆兄当真会开玩笑,你我皆是读书之人,焚琴煮鹅岂不是有伤风雅之举?” “就凭你也妄言论什么风雅?叶贤弟,你切不是要自取其辱?”陆铮此刻的心情,却是恣意的畅快。 叶宇却不以为意,指着白鹅郑重道:“叶某今日所献寿礼之贵重,要胜过在座所有人!” 嘶! 叶宇的这句话,在本就喧嚷的大厅中,更是火上浇油纷争之声四起。犹如平地里一声惊雷,让众人觉得有些发懵。 什么?一直白鹅竟然比他们的寿礼都还要贵重,这着实是睁眼说瞎话无知至极。今日他们送的真金白银、海参鹿茸,岂会不及几文钱就能买到的白鹅?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指责叶宇,讥讽叶宇是个疯癫之人,否则就不会说出这种天方夜谭言论。 一旁的苏全忠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在一旁轻轻的扯了下叶宇的衣角,示意叶宇不要犯了众怒。 陆铮听了叶宇的言论,不禁爽朗的大笑起来,一指叶宇冷斥道:“贤弟,看来你真是个疯子,这等疯癫之语也能说得出口,实乃可笑至极!” 叶宇冷眼扫视众人,随即开口朗声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此诗乃是初唐四杰骆宾王所作,可见鹅并非凡物,在文人眼中鹅乃是高雅圣洁之禽,已非同一般寿礼所能相比……” 额…… 众人没有想到叶宇会拿骆宾王的诗,来形容鹅的不凡与圣洁。而且对此众人还不能出言反对,因为论诗的造诣与名望,他们又岂能与骆宾王相比。 再者叶宇已经言明,在文人的眼中鹅乃高雅之禽。若是此刻出言反驳,岂不是说自己不是高雅之人? “即便如你所说,这白鹅乃是圣洁高雅之禽,但亦是有价之物,又岂可狂言一只白鹅胜过在座诸位的寿礼?” 陆铮的反驳很具有煽动性,故而一时间众人的群情又一次被点燃。叶宇却是不慌不忙,予以解释道:“昔日有王右军因爱鹅,为道士隽抄《道德经》之典故,试问以王羲之墨宝值千金而言,可抵得上在座诸位之寿礼?” “这……” 语不惊人死不休,在骆宾王之后,叶宇又抛出了王羲之的例子。虽然有些取巧,但说的也毕竟是事实。 接着叶宇转过头来,面向知县陆坤恭敬道:“叶宇借骆宾王之诗,向大人三祝贺!第一句‘曲项向天歌’,其意祝大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待任期归满之时,载誉归京与天子唱和岂不荣焉?” “嗯!说得好!” 知县陆坤听了叶宇的第一贺,就不由得赞叹起来。本来陆坤对叶宇以白鹅作寿礼,心中也是十分不满,又见儿子似乎有意针对,故而对叶宇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但现在叶宇的祝贺之词,却是让他欣喜不已。为官者哪有不希望平步青云的,尤其以古诗作为贺词,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这第二句‘白毛浮绿水’,其意祝大人鹤发童颜长寿犹如仙人,浮于尘世宦海徜徉岂不逍遥?” “这第三句‘红掌拨清波’,显而易见,赞誉大人赤胆忠心,为天子执掌一方民生,安福黎民造福苍生,一生廉洁犹如清水绿波……” “……” 当叶宇侃侃而谈道尽说辞之后,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一刻众人心中都不由得暗自赞叹:“此子是个拍马溜须的奇葩!” 试问有谁能将一只几文钱的白鹅,瞬间成了寿礼之中最昂贵的珍品?又有谁能让骆宾王孩提之时的诗作,成了贺寿之中的经典贺词? 此刻在场的众人,除了陆铮之外,都在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没有买只白鹅祝寿呢? 陆铮被叶宇的诡辩之词,说得又是一阵哑口无言。这番诡辩不但有理有据,而且还不遗余力的奉承了自己的父亲。 若是此时他出言予以反驳,就等于与自己的父亲过不去。这种自伤门庭的事情,他陆铮做不出来。 啪啪啪! 轻轻地击掌声从角落里传来,当众人让出视线,潘之所缓步走了过来。潘之所站定身姿,对着叶宇拱手道:“小兄弟果然才思敏捷,潘某佩服!” “哈哈哈!潘贤侄,能让你佩服之人,在本县可是屈指可数喽!”陆坤用绿豆眼看着叶宇,继而开怀笑道:“不过能有古诗三贺,着实为本官的寿辰增色不少!” “呵呵!大人谬赞了!”叶宇含笑以对,拱手一礼谦虚道。 陆坤今日心情大好,一摆手佯作不悦道:“诶,铮儿与你是至交好友,叶贤侄就不必如此生分了,不妨尊称本官一声伯父!” “那小侄在此祝伯父长寿安康!”叶宇毫不迟疑,陆坤的话音刚落,他就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好好好!”陆坤满脸堆笑,欣慰之情甚浓。 之后寿宴上,陆坤对叶宇很是照顾,特意在身边安排了一个席位,以便更好地交谈。 一番交谈之下,陆坤脸上的笑意更浓,因为不管是谈及学问还是兴趣爱好,二人都能相谈甚欢。 叶宇有意逢迎之余,也将他与陆铮之间矛盾向这位知县大人讲述,因为叶宇实在是疲于应对这些刁难,希望陆坤能够从中予以化解。 所谓知子莫若父,陆坤对于其子陆铮的脾性又岂会不知。如今陆坤对叶宇印象很是良好,因此在寿宴上敦促二人冰释前嫌。 陆铮两次折辱在叶宇的手里,又岂会轻易地消去怨恨。但是寿宴之上父亲出面调和,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悦,阳奉阴违的应下和解之事。 待宴会散去,陆府又一次归于平静。书房内陆坤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脸色泛红象征着他酒意微醺。 而陆铮却是坐在一旁,面露不悦道:“爹,那叶宇几次折辱孩儿,你却让孩儿与一个……” 砰! 方才还微醺的陆坤却突然坐了起来,肥厚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盏翻倒,茶水溅湿了一片:“你想说什么?” 陆铮被父亲这一声震慑,顿时惊惧的又将话咽了回去,随后不甚流利的低声说:“没……没说什么……” “哼!辱人者,人必辱之!你若是安分守己,那小子又岂会与你为敌?” “可是……” “可是什么?陆三什么都招了!你诬陷勒索在先,竟然还如此肆无忌惮!还好那叶宇知道进退,未有将事情闹大,否则被那刘远山知晓,免不了老子再为你收拾烂摊子!” 陆铮唯唯诺诺的样子,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嚣张:“孩儿也是顾忌那刘远山,这才没有将事情闹大……” 陆坤一提及刘远山,脸上的寒意就更甚:“那刘老头真不识抬举,今日老夫寿辰竟然称病不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坤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酸楚油然而生:“以后给我老实点!那个叶宇不简单,以后你少去招惹!” “孩儿记下了!” 12.第12章 男上女下 一场寿宴让宾客们的脑海里,记住了叶宇这个名字。虽然大多数人,对叶宇如此的拍马溜须很是不屑,但也让一些心存不轨之人多了几分顾忌。因为叶宇加盟苏家成衣铺,让李桐等人在生意上日渐萧条,这就使得他成了李桐等人‘惦记’的对象。 为了避免陆铮与李桐等人的暗箭,叶宇这才借着祝寿之际,有意与知县陆坤拉近距离。虽然此举会被人以为不耻,毕竟清流县无人不知陆坤是个十足的贪官,但是他也是没有办法。 之后的日子里平淡而又充实,叶宇白天在铺子里忙碌,一有空闲就前往城外的染坊,亲自动手进行染布试验。经过反复的多次试验,也终于有了一定的成效。 染坊染布基本工序分为三个阶段,先是将原布料在水中退浆、煮炼、漂白,此为第一阶段。 原布料又称坯布,在染色前含有很多杂质,需做一定的处理,这样才会在染色的过程中,使得色泽均匀。 第二道工序就是染色,古人根据不同的染料特性而创造的染色工艺计有:直接染、媒染、还原染、防染、套色染等多种染法,但归根结底还是对染料的调配细分。 第三道工序就是固色,这也是最为讲究技术的一环,这一环能否成功,直接影响之后布匹的成色。也正是苏全忠没有掌握好这一环,才使得染坊三个月便关门大吉。 经过这些时日的苦心研究,叶宇从学习到深入揣摩,大致对古代染布的现状有了大致的了解。 当下无论是朝廷的织染署,还是民间的大小染坊,所采用的染料固色方法,多是以盐为媒使其不易腿色。 不过后来由于白矾(明矾)出现与运用,经过几经运用与演变,最后成了染坊固色的高档固色剂。 这种固色的技术之所称之为高档,那就说明这项技术的掌握,也只有官府织染署,以及一些布匹生意的富甲商贾。 由此可见,潘家的布料如此上乘,除了原有胚布质量外,在染色的工序中一定也添加了白矾固色。 不过一提到白矾(明矾),就让叶宇想到当下流行的小吃——油炸桧(油条)。油炸桧是百姓为了‘纪念’秦桧夫妇,所发明的中国早餐一大美食。 用白矾作为添加剂,将两条面筋扭结在一起,放入滚热地油锅里,炸出金晃晃的油条来,这里面蕴含了百姓们的愿望与智慧。 这些日子里,叶宇对白矾固色做了多次实验,对其中的比例用量都一一作了详细的分析。 不仅如此,他还想起后世在染布工序固色上,曾额外添加醋酸增加固色效果。因此他将这个想法,也融入了固色的工序中。 晒布的架子上,晾着刚出缸不久的染布,靛蓝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坐在屋檐下的叶宇,看着满头大汗还不停忙碌的秋兰,便开口劝道:“好了秋兰,布已染好,你先过来歇歇,这入夏的天气可是热得紧!” “嗳!”秋兰清亮的应了一声,随后便整理了下衣袖,满头大汗的来到了屋檐下。 “给!擦擦汗!” 叶宇从一旁的木盆里,将拧干水的汗巾递给秋兰。秋兰轻轻地接过汗巾,并且偷瞄了叶宇一眼,这才用汗巾擦拭汗水,微红的脸上洋溢着喜悦。 “但愿此次能够成功了!”叶宇望着布架上随风而动的染布,自言自语的说道。 “一定成功,秋兰相信少爷!”秋兰娇小的鼻子微微皱起,一副自信满满的回应道。 叶宇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自信道:“失败九十九,是该成功了!” “时辰不早了,少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来检验这布料的成色……” “嗯!也好,呵呵,你这一说,我倒觉得有些许饥饿!” 秋兰在收拾完染坊杂物后,便推着叶宇出了染坊。 …… 在县城东门的三里外,有一个三岔路口,由于这里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因此日久天长便形成了集市。 道路两旁不仅有卖粮食果蔬、还有茶水点心供过往行人饮用。 入夏时节虽是临近傍晚,但天气依旧很是燥热。因此叶宇与秋兰主仆二人行到此处,便寻了一家茶铺乘凉歇脚。茶水铺的伙计送上茶点,叶宇示意秋兰也坐下歇歇脚。 秋兰坐下饮了一口茶水,见叶宇此时闲暇,于是便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少爷,秋兰想学诗词歌赋……不知少爷能否教授?” 端起茶碗正要饮茶的叶宇,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愣住了,随即放下茶碗,疑惑的看着秋兰:“为何突生这个念头?” “秋兰虽比不了苏小姐多才,但也想学些识文断字,将来说不定也能帮衬少爷……”秋兰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不敢直言面对叶宇。 “勤于好学自然是好事,我当然乐意教授!”叶宇口中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是一阵无语。相处的久了,他又岂会看不出秋兰这点小心思。 不过能够学习诗文,也是一件好事,秋兰虽然跟在身边日久,也识得一些字,但是对于诗词仍旧是个空白。 于是略作思量后,便郑重道:“此时并无笔墨,不如借此闲暇之际,我教你对对子如何?” 秋兰闻听,不由喜形于色,拍着手道:“好啊,秋兰以前在河边浣洗衣物,常听到船舫里有人对对子呢!” 如今叶宇在成衣铺做二掌柜,收入虽不是丰厚,但也是月有盈余。因此在叶宇的一再要求下,秋兰辞去了浣衣的活计,留在家中操持家务。 见秋兰一脸的兴奋状,叶宇也是兴致颇高,随即道:“这对对子,其实很是简单。不过若是深入研究,却是难如登天!简单地比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叶宇地倾情讲解由简入繁,秋兰初次接触虽是囫囵吞枣,但是也算有了一些认知。 待叶宇口若悬河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茶润润喉咙时,秋兰托着香腮询问道:“少爷,隔壁李老夫子,常对他的夫人训斥说‘夫唱妇随古今之礼’。少爷,要是以这句话当做上联,那下联该如何对?” “额……” 叶宇没有想到秋兰竟然现学现卖,如今倒反过来考校他。 平心而论,这个上联虽不算太难,但也不是出口就能对得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在这对句上,并没有其它方面出色。 “少爷……” 秋兰的催促,让叶宇的脸上微微有了尴尬,想了很久才琢磨出一个下联。但是他在犹豫,这个下联要不要说出来。 “这个……” “少爷,你快说啊!” 叶宇干咳了一声,神情尴尬的低声说道:“男上女下阴阳为合!” “男上女下……阴阳之合……少爷!你……你欺负人……”秋兰初是一愣,但紧接着便瞬间懂了其中的深意,顿时俏脸通红的转过身去,羞的低头直跺脚。 “欺负人?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再说了,这‘夫唱妇随’对‘男上女下’也没错啊!还有这‘古今’对‘阴阳’……”叶宇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现出一脸的无辜。 “少爷,您……您真坏……” “有吗?”叶宇歪着头,疑惑的问道。 “哼!……不理您了……”秋兰被叶宇这种无赖相,顿时羞得是哑口无言。 就在二人闲谈之际,对面的包子铺传来一阵骚乱声。叶宇转头循声望去,见对面的包子铺围观了不少人。 由于叶宇所处的茶棚居于土坡高处,所以能将一切看得清楚。卖包子的是个十分魁梧的中年大汉,一脸的络腮胡子衬显几份凶狠。 此时中年大汉敞着膀子,指着铺子前,久立未动的男子呵斥道:“你这人真是狗皮膏药,没钱买包子就滚远点,不要挡着爷的生意!” 中年大汉所骂之人,是个一脸的蒙头污垢,形如乞丐的年轻男子。 男子没有因为大汉的呵斥而退去,反而和气恳求道:“这位大哥,小弟身无分文买不起包子充饥。不过小弟有一身力气,若您不嫌弃,小弟愿做一小工,换取一顿饱餐……” “爷这里不缺人,滚开!”中年大汉见对方仍不愿离开,双目一瞪将汗巾丢在一旁,绕过铺子就要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年轻人。 可是当他来到近前,揪住男子的衣襟就要拎起来时,却突然发现对方纹丝未动,这让中年大汉心头不禁一沉。 平常两百斤的米袋,自己一只手就可以轻易拎起。如今这小子竟然丝毫未动,难道此人脚下生了根不成? 中年大汉心中不服,于是卯足了劲,双臂同时用力,心道这一次定能将这小子扔出三丈之外。 可是事实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即便他使出全身力气,也不能让年轻男子挪动分毫。这番情景不仅让围观的众人惊愕当场,也让中年大汉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就在这时,一名青衣男子急匆匆地从此处奔逃而过。紧接着一名老年村妇蹒跚的追了过来,并不停地喊着:“救命啊,打劫啊,把钱还给老身!” 结果由于道路不平,情急之下慌不择路,竟摔倒在了一旁。路旁围观的人很多,可是却无一人上前去搀扶老人,更没有人去追潜逃的贼人。 13.第13章 是非分明 突然,一直没有动弹的年轻男子,出手将中年大汉甩开,紧接着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其速度之快,简直让人不可置信,犹如一阵风刮过。 逃窜贼子见后方有人追来,而且速度极快,顿时也慌了神,匆忙之下竟失足落入茶铺北面的水潭里。年轻男子唯恐贼子逃遁,未有丝毫犹豫就纵身跳入水中。 待众人向这里围观之时,年轻男子已经拎着贼人上了岸。将狼狈的贼人扔在地上,随即揪着衣襟冷声道:“快把偷得钱交出来!” 这时一瘸一拐地老妪赶了过来,带着哭腔骂道:“你这挨千刀的,快把钱袋还给老身!老身的孙女还等着这钱抓药救命,你……你快还给我……” “快将钱袋还给这位老人家!”年轻男子,扬起拳头就要殴打贼人。 贼人惊恐的哀求道:“好汉饶命!那钱袋掉进水里了……” “啊!你还我孙女命来!”老妪一听钱袋掉进水中,顿时痛哭流涕一脸绝望。这里的水潭很深,要想在水底寻找钱袋又谈何容易。 “砰!” 当老妪抬起头时,一旁的年轻男子早已跳进了水中,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叶宇由秋兰推着也来到了这里,他看着泥浆翻滚的潭水,心道这个年轻人倒很有善心。 年轻男子两次从水里探出脑袋,但却没有找到遗失的钱袋。但他没有放弃,又一次扎进了潭水中。 这一次扎进水中的时间要比前两次长,就在众人寻思会不会出人命时,一只满是泥泞的大手露出了水面。更让人高兴的是,泥泞的手中赫然握着一个钱袋。 “老人家,这是您的钱袋,收好了!”年轻男子游到岸边,气喘吁吁地将钱袋交给了老妪。 老妪感激涕零的准备要下跪致谢,却被年轻男子双手托起:“老人家使不得!” “真是谢谢你了!”老妪千恩万谢,说着就要打开钱袋酬谢年轻男子。 “不用了!老人家快拿着钱去请大夫吧!”年轻男子极力推攘,不愿接受酬谢。 老妪想到自己的孙女还急待她去抓药请大夫,于是不再耽误时间,在向恩人诚信致谢后,便急匆匆离去。 围观的众人因为老妪的离去渐渐散开,待岸边众人尽数散去,唯独叶宇没有离开,他平静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继而开口问道:“在下可否问你两个个问题?” 正欲转身离去的男子,侧过脸看了叶宇一眼,拱手沉声道:“请问!” “你连包子都买不起,方才那老人家给你酬金,为何你不收下?” 年轻男子却平静道:“出手相助不过是小事而已,那老人的钱,是救治孙女的救命钱,在下又岂能接受酬金?况且,若在下收下酬谢钱财,那在下的仗义之举,岂不是成了低贱的买卖?” 叶宇点了点头,眼中充满赞赏之色,随后又接着问:“方才包子铺外,你本有一身好武功,即便那包子铺的老板,也不是你的对手,你所幸抢了包子以解腹中饥饿,岂不比哀求他人来的痛快?” 年轻男子闻听此言,顿时怒目而视道:“在下不是盗贼!一身武艺也不是为了欺压百姓!” “好!好一个是非分明的汉子!叶某佩服!就为你这两个答案,叶某觉得可值千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额……在下郭啸天!” 郭啸天?叶宇思忖这名字听起来为何这么耳熟?但冥思苦想却一时想不起来。 “在下叶宇,既是相逢便是缘分,今日由在下做东,包子铺里的包子,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真?”郭啸天满脸的疑惑,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少年,为何对他如此殷勤。 叶宇看得出郭啸天的疑惑,于是肯定道:“当真!” “多谢了!请!” …… 待叶宇陪同郭啸天来到包子铺,郭啸天的狼吞虎咽险些吓坏了秋兰。不过这可乐坏了包子铺的老板,因为郭啸天半个时辰就吃了五十多个大包子。 叶宇看着郭啸天那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暗想这家伙莫非是饿死鬼投胎?就算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至于一口气吃这么多吧! “多谢叶公子赠饭之恩!”郭啸天饭饱之后,甚是感激地向叶宇道谢。 叶宇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沉声道:“在下是敬重你的为人,一顿饭又何足挂齿!只是不知兄台从何处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 郭啸天一提及此事,不禁神色一暗:“不瞒公子,郭某是从北地逃亡而来,我大宋百姓在金人的铁蹄统治下,犹如圈养的牛羊,不曾有过丝毫的尊严。郭某一家老小,因迟交赋税而被屠杀殆尽,唯独郭某曾学过一身武艺,才得以死里逃生……” 说道悲愤之处,郭啸天是双目血红,紧握的双拳迸出一条条青筋:“郭某一路上浑浑噩噩,不知该投奔何处,郭某不屑于偷窃,只得沿路行乞,这才落得这般模样……” 听着郭啸天讲述着,金人统治下汉人猪狗般的生活,叶宇陷入了沉默。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什么国家大义,也没有去管今日的南宋如何倾颓。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这些并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可是今日他听了郭啸天的讲述后,却莫名一种耻辱感油然而生。一个民族、一方百姓,在异族的铁蹄下如畜生般的活着,是什么原因、什么理由,让朝廷中的主和派视而不见? 沉默良久,叶宇缓缓地抬起头,向郭啸天拱手道:“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暂居在叶某家中!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 “怎么?莫非兄台嫌弃叶某?”叶宇佯作不悦,继而沉声反问道。 郭啸天连忙摆手,解释道:“公子赠饭之恩已是铭感五内,又岂敢嫌弃!若是公子觉得郭某有点武艺,就让郭某当个看家护院的仆人,也算是报答公子之恩情!” 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恩惠,这种恩怨分明的行事作风叶宇很是欣赏。见郭啸天神情郑重,也知此人是个态度坚决之人,于是顺从了郭啸天的建议。 况且叶宇也觉得,住所只有他与秋兰两人,若是有人突生歹意,他一个残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以后若是有了郭啸天做护院,生命财产也安全不少。 如果说叶宇收得力护院是件喜事,那么他亲自督染的布匹在水中多次冲洗不掉色,就是更大的喜事。 而且布匹颜色均匀色泽上层,足以跟潘家布庄的布匹相媲美。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启动资金了,这个时候叶宇想到了借贷。 借贷这个词,贯穿了整个华夏文明。在宋朝,自从王安石的青苗法之后,民间借贷的制度逐渐趋于完善,是中国历史上农业金融信贷的一个雏形。 现今南宋经营借贷的机构称之为社仓,由朝廷直接主导。叶宇决定用苏全忠赠与他的染坊地皮,作为借贷的抵押向社仓借贷。 一切都在顺利中进行,对于招募来的染匠,叶宇并没有直接投入染坊操作,而是提前做了个强化培训。他如此谨慎,是因为这一次他输不起,否则又将被打回原形。 这一日天朗气清,叶宇从成衣铺出来,准备坐着轮椅回去。一名家丁打扮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少年说明来意之后,叶宇才知道是潘家的家丁。 “我家少爷已在酒楼等候,请叶公子随我来……” 家丁态度不卑不亢,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叶宇心道,这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家丁。 当日在寿宴之上,他虽然与潘之所只是闲谈两句,但是给他的印象却是极深。 “啸天,我们走!”既然对方有意相邀,叶宇自然不能避而不见。 “是!”自从郭啸天成了他叶宇的护院之后,平日里这推轮椅的活儿,可就落到了郭啸天的身上。 …… 酒楼顶层,安静地包厢里,叶宇与潘之所相对而坐,袅袅的檀香,让人有种沉醉其中的梦幻。 叶宇抬眼看着对面的潘之所,平静地开口问道:“潘公子,今日邀叶某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无事,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潘之所自斟自饮,平淡的说道。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问得简洁,答得干脆!叶宇却是自嘲笑道:“潘公子真会说笑,这清流县谁人不知你潘公子是富家子弟,且才学超群。而叶某不过是草芥而已,哦,对了,充其量不过是叶家的丧家之犬!云泥之别,叶某又岂敢高攀?” “重要吗?” 潘之所的平淡与安静,倒是让叶宇觉得一愣,随即也释然自语道:“你可真看得起叶某……” “潘某虽家境甚好,但朋友却不多,有的……也只是如陆铮那样的朋友,这个潘某别无选择!” 说到这里,潘之所不禁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道:“潘某最看重有情有义,且才华出众的人,而你却两者兼备……” “哈哈哈!”叶宇爽朗的笑了起来:“潘公子说笑了,有情有义,叶某就厚颜承认了;可才华出众,潘公子可是高抬叶某了!当日寿宴之上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难等大雅之堂,否则叶某如今也不会被众人奚落,称为拍马溜须之辈!” 潘之所却是平静地看了叶宇一眼,继而暗含深意地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叶兄弟又何必如此藏掖?当日你在宴前,明为三贺寿,实则是三暗讽!你以为潘某不知?” 话音刚落,叶宇不禁愣在当场! 14.第14章 经商之道 潘之所看着对面惊愕的叶宇,随即自信悠然道:“所谓鹅者,恶也,意指陆坤并非好官,身为父母官却欺压百姓;鹅者,讹也,荒谬讹诈之意;假借寿辰之由,公然敛不义之财……” “哦,还有呢?”叶宇虽然感到惊愕,但是依旧保持应有地冷静。 “诸如金银财宝、珍奇古玩之类寿礼,可收藏封库以备后用,可叶兄弟所献白鹅,代表贺寿之礼,可是此寿礼,是珍藏不行,宰杀也不行……岂不是有意为难我们的知县大人?”潘之所说到最后,竟不由的笑了出来。 叶宇听了潘之所的讲述之后,的确有种想笑的冲动。当日寿宴之上他是不遗余力的吹捧,使得白鹅俨然成了陆坤飞黄腾达、长寿安康的象征。 如此一来,宰杀白鹅等于自毁寿禄!可若是不杀,也不能像其他贺礼一样收藏。如今经潘之所提起,他倒很想知道,这陆坤之后是如何处理白鹅的。 “潘公子果然是才学究天,叶某着实是敬佩之至!”说到这里,叶宇却诡异一笑:“不过这都是潘公子的主观臆测,可与叶某毫无关系!” “额哈哈!叶兄弟真是谨慎,在当日寿宴之上潘某既然没有说,自然不会事后去乱嚼舌根。况且潘某身为旁观者,又岂能看不清,叶兄弟你这也是无奈之举?” 叶宇干笑了两声,并没有出言搭话,而是将目光望向窗外,颇为无奈自语道:“人生不易,潘兄未有经历,也不会知晓这其中的滋味……” 潘之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移了话题:“听闻,叶兄近日筹备染坊,不知进展如何?” “看来在这清流县,是什么也瞒不住你们潘家!” 潘之所轻呷了一口酒,理所当然道:“我潘家名下有布匹绸缎买卖,自然对此格外关注!尤其是叶兄,你染制成的布匹可与我潘家相媲美,就连潘某这个不理生意之人,也都是略有耳闻……”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刚开张染坊,潘家就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在清流县的一举一动,看来都没有秘密可言。这让叶宇惊诧的同时,也是自责自己太过大意。 如今布匹还没有投入市场,就已经让对手得知,那潘家为了自己垄断,定会采取一些应对措施。若是自己处理不当,恐怕花费巨资染成的布匹,就会积压滞留在手中…… 看着叶宇脸色阴晴不定,潘之所却是淡笑道:“既然潘某有心与叶兄交友,在此不妨提醒叶兄弟两句!” 叶宇闻听眉头一挑,疑惑道:“叶某愿闻其详!” “实不相瞒,现今本县以李桐为首的几大掌柜,已经与我潘家达成默契协议!待叶兄弟染坊出布之时,不管你布匹绸缎价位有多低,都不会接纳你的货源!所以你要做好应对之策才是!” “潘兄,此事事关你潘家利益,你身为潘家之人,为何要与叶某说这些?” 虽然叶宇对于潘之所提供的消息有些惊讶,但是最让他不解的是,潘之所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朋友之间的交心吗?他可不会这么幼稚的认为! 潘之所对叶宇有此一问,却甚是平静道:“若是说,潘某只是单单为了朋友之谊,恐怕叶兄弟都觉得荒谬!实不相瞒,潘某此举确有私心!” “哦?”叶宇双眉微微皱起,此刻对于面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他觉得并非传说中的那样。 “我潘家虽说得上是富甲一方,然而潘某不得不说,祖父与大多数商人一样,都会觉得垄断是家族兴盛的根本,但潘某却认为此举恰恰是颓败的根源!”此时潘之所论起经商之道,顷刻间,由方才的淡雅文士,变得情绪激昂起来。 “潘某认为垄断犹如横江截流,虽立竿见影于当时,但却长此以往必成商业发展之隐患!因此想要我潘家世代兴旺,这垄断思想是断然不能存在。可惜,祖父与家中叔伯无一人认可潘某……” 叶宇静静地听着潘之所的讲述,心中却是震惊不小。若是如苏全忠、李桐之辈,在他面前说出这番话,他倒是可以适当接受。 因为这些人毕竟是经商之人,摸爬滚打商海几十年有此见地也是正常。 可潘之所年龄不到二十,虽在商贾世家却从未接手过任何商务。在叶宇乃至整个清流县百姓的眼里,潘之所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 也正是如此的前后差异,才让叶宇感到十分的惊讶。这种富有远见的见地,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具备。 潘之所激动地情绪渐渐平复,他自顾的饮下一杯酒,悠悠道:“因此,潘某不觉得将此事告知与你,是一件有损潘家利益的坏事! 古语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潘某也希望借叶兄弟之手能敲一敲警钟!如此一来既有利于潘家商业调整,也可让清流县的布匹价位有所下调。 商人以利驱之,世人戏称为‘伤人’!但商人原本是富国利民的存在,若是能够使得百姓衣着无忧,又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个何乐而不为!潘兄之言让叶某振聋发聩!来,在此叶某借花献佛,敬潘兄三杯!” “请!” 叶宇饮下三杯酒,旋即感叹道:“经商与经国,二则其实是殊途同归!朝堂若是一家之言成了垄断,长久以往于国于民而言皆是不利! 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就是这个道理!潘兄对经商之道有如此见地,将来科举入仕,也定是经国之才!” “呵呵!叶兄,实不相瞒,科举入仕并非潘某此生宏愿,奈何祖父对潘某期望甚高,也只能顺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叶宇闻听却是讪笑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潘兄今日坦言相告之恩,叶某记下了!” “那潘某这个朋友,是否值得叶兄交往?”潘之所举起酒杯,冲着叶宇和善的笑道。 “若再推辞,岂不是显得矫情?叶宇郑重地举起酒杯,两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之声。 “不过叶某还有一问!” “哦?但说无妨!” 叶宇端着酒杯,饶有兴趣地问道:“叶某很想知道,那只白鹅,知县大人最后是如何处理的?” 一说起那只白鹅,潘之所差点把口中酒水喷了出来:“知县大人虽知你是取巧,但仍在府中特意开辟了一块地,供养着你送的那只白鹅……” 话音刚落,厢房内又是一阵爽朗的笑语声。 …… 当叶宇从酒楼出来之时已是万家灯火,夜色笼罩着清静的街道,叶宇坐在轮椅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行至一座石桥上,叶宇这才示意郭啸天将轮椅停在桥边。 看着静静流淌的溪水,叶宇拍了拍自己的双腿,颓然自语道:“啸天你说,我这双腿还有机会康复吗?” 这些时日,他也寻了城中几位有名望的大夫,可是依旧对他的腿疾无能为力,听惯了大夫们的安慰之词,也吃了不下百副汤药…… 可其结果却是不尽人意,以往对腿疾抱有一丝希望的他,如今耐心渐渐被消耗殆尽。他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如何在意腿疾,但并不代表自己真的不在意! 郭啸天沉吟良久,最后才开口道:“公子,啸天觉得还有机会!” “哦!是吗?”叶宇初听之下,灰暗的双目陡然一亮,但紧接着又恢复了黯淡,他知道这不过是郭啸天的安慰之词。 “公子,实不相瞒,两年前,啸天因逃亡被金兵追杀,失足落入山涧摔断了右臂,虽然啸天懂得一些接骨之术,但之后右臂一直提不起力气,犹如废了一般……”郭啸天见叶宇仍旧如此颓废,于是便回忆起当年之事。 “没想到啸天你还有这等经历……”叶宇感叹自语地说着,可是突然他心中一震,随即开口问道:“可如今你这右臂……” 不苟言笑的郭啸天,此刻露出一丝笑意,旋即右手毫无征兆的抓住一旁的树身,只听‘刺啦’一声,一块树皮应声被撕了下来。 嘶! 见到此情此情的叶宇,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他没有想到郭啸天的武艺竟然如此了得,看来当初所见到的擒贼手段,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过后来啸天在途中遇到一个和尚,此人疯疯癫癫却医术了得,他见我身有残疾,于是便帮我治疗了这手臂之疾!” 叶宇见识了郭啸天的右臂之力,顿时惊喜问道:“此人现在何处?使用何种方法治愈你的臂伤?” “这和尚疯疯癫癫居无定所,当啸天道谢之时他已经无影无踪!至于治愈的方法,啸天并非学医之人,所以那和尚所用药物并不清楚……” 郭啸天的回答,让叶宇虽然有些失望,但既然那和尚能治愈郭啸天的臂伤,那自己的双也就有了复原的希望。虽然现在不知这和尚身在何处,但起码有了一丝期待。 想到这些,叶宇也就释然了许多,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或许是机缘未到,等一切走上正轨,我要亲自去寻这位高人……啸天,我们回去!” 郭啸天点头应是,推着轮椅穿过石桥,渐渐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注: 垄断(monopoly)一词源于孟子“必求垄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网市利”。原指站在市集的高地上操纵贸易,后来泛指把持和独占。中国自古称垄断为“榷”。为了能够方便,作者就直接拿来用了。 15.第15章 何人为证 随着染坊的第一批布就要出缸,如何能够将布匹推销出去,就是摆在叶宇面前的重要问题。自从与潘之所会过面后,叶宇依旧没有丝毫应对举措。 连日来叶宇照旧与清流县大小绸缎庄商谈斡旋,其结果正如潘之所所说的那样,纷纷都是统一口径,宁愿多花钱从潘记布庄进货,也不愿意低价购买叶宇染坊出的布。 如此统一阵线,明摆着是要看他叶宇的笑话。 苏家后院的凉亭中,叶宇认真地教授苏月芸数学知识。虽然叶宇所讲的知识很是浅显,但是对于苏月芸而言却是艰难苦涩,学习几个月下来,进度却很是缓慢。 “叶公子,月芸心有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苏月芸合上书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 叶宇微微一笑,示意苏月芸但说无妨。 “月芸虽不似博学,但也对算术颇有了解,对于叶公子所著此书内容,实在是晦涩难懂,月芸想问……”话说到这里,苏月芸看了叶宇一眼又有些犹豫。 “想问这其中,是不是叶某有意为之?” 叶宇早就料到苏月芸会有此一说,见对方默不作声,叶宇接着说:“苏小姐实不相瞒,苏伯父所说的眼尺叶某并不会,之所以能够准确测量尺寸,除了叶某眼力过人之外,凭借的就是算术的换算!” 说了这些,叶宇觉得有必要讲解一番,否则自己定会被说成骗子。 随即一指对面的凉亭石柱,郑重道:“叶某在书中已经阐述了一个三角规律,苏小姐可唤来家丁,叶某可以在不测量、不触摸亭柱的前提下,轻易测出亭柱的高度!” 见苏月芸面露质疑之色,叶宇在郭啸天的耳边轻语几句,随后郭啸天便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功夫,郭啸天取来量绳。 按照叶宇的吩咐,以亭柱当做直角边,然后以地面延伸出另一直角边,最后用量绳将亭柱首部与地面斜拉成一条斜线。 如此一来,一个直角三角形的雏形就完成了。在知道斜边与直角边的情况下,叶宇让苏月芸根据书中三角规律计算,得出的结果与之后的测量柱高基本相同。 见苏月芸喜形于色,叶宇却十分感慨道:“此法并非叶某所创,我泱泱华夏古已有之,《周髀算经》就有记载。 只不过年代久远已无人问津,即便有一两颗闪耀的算术天才,朝廷也不会对此加以重视!朝廷所重视地,不过就是一篇文章、一番策论、一首诗词……” “那这书中所说的角度……” “哦,那是三角定律的一种延伸,只要知道角度,一般规则的三角,只需知道一条边长,就可以得出另外两条边的长度,这个有些深奥,你还不懂……” 叶宇心道这可是涉及到正弦定理和余弦定理,基本的勾股定理你都不能理解,这个你还是先放一放吧。 “哦!”苏月芸象个听话的学生,认真地点点头。随后抬起头,直直的望着叶宇一言不发。 叶宇被苏月芸看的心里直发毛,思忖我脸上又没有花,你这么看着有意思吗?于是不自在的干咳道:“苏小姐,叶某今日可是净了面才来的,莫非还有污渍?……” “叶公子,你可真是博学多才,月芸真是佩服得紧呢!”苏月芸没有直接回答叶宇的问题,而是托着香腮羞涩的笑道。 “有吗?” “有啊!” “那你为何这么久也不称我一声先生?” 叶宇此言一出,顿时让苏月芸为难起来,过了许久,苏月芸才扭捏的低声道:“你我年龄相仿,若称你为先生,岂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 “……” 见苏月芸一脸难言之色,叶宇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侧过脸去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苏伯父此去是否顺利……” 叶宇话题的转移,让苏月芸如释重负,红霞暗生的她轻舒了口气,接着安慰道:“叶公子放心,家父交友甚广定能顺利而回!” “但愿如此!”叶宇看着院内叶落飘零,不禁感叹道,“时光真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到了秋天……” 之后苏月芸又询问了一些问题,叶宇都是细心地予以解答,等到他从苏家出来之时,俨然已经接近午后。 途经街市,叶宇感受到弥漫着浓厚的过节气氛。向郭啸天询问之后,他才知道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 不过相对于后世而言,宋朝对中秋佳节的重视与推崇,是后世所无法相比的。 中秋节的前几天,商店都会贩卖新酒,重新布置门前的彩楼。每逢这一天,中秋夜市之热闹一年中少见。 商贾与官员,在自家的楼台亭榭中赏月,琴瑟清雅,至晓不绝。普通市民则争先占住酒楼,以先睹月色为快今日刚刚入夜…… 街市上买卖货物的商贩甚多,叶宇坐着轮椅游走于街头巷陌,感受着这浓郁而又少有的节日气氛,这将是他在宋朝第一次过中秋佳节。 “你还我的鹅!你还我的鹅……”这时一个农妇嘶吼着,双手扭拽着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右手提着篮子,左手将农妇推开在地,见农妇依旧不屈不饶,随即露出狰狞之色,恶狠狠地踢了农妇两脚,嘴上仍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鹅明明是小爷的,你再死缠不休,别怪小爷不客气!” 农妇满脸痛楚,哀嚎道:“求你把鹅还给我,民妇一家都指望这鹅换米粮过日子……求你了!” “冥顽不灵!”灰衣男子说着又是一脚,踢得农妇右脸顿时一片淤青。 围观的众人纷纷对灰衣男子指指点点,却未有一人上前帮衬。叶宇在人群中听着众人的私下议论,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身后郭啸天看着这等不平之事,顿时青筋暴起,紧攥双拳就要上去教训那灰衣男子,可是却被叶宇出言喝止。 “公子!为何不让我去教训那恶贼?”郭啸天对叶宇出言相阻,心中油生一种不满。 叶宇却摆了摆手,示意郭啸天向远处观瞧:“不用你出手,这不是有人来了吗?” 郭啸天顺着叶宇的视线望去,果然见一队官差向这里而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身着绿衣官服,瘦小的身子显得很是精神。 “公子,官贼本一家,能管用吗?”郭啸天这些年受尽了苦难,对于官府他是没有任何信心,尤其是如今大宋的官府。 “放心吧!这事情让刘县尉碰到,一定管用!” 叶宇看着向这里走来的绿衣老人,自信的对郭啸天说道。他虽然没有见过刘远山,但是在清流县能身着绿衣官服,且带着官差游街巡逻,也只有这位刘县尉了。 二人说话之际,刘远山已经来到了近前,人群也自动让开一条道。 灰衣男子见官差到了,他也不敢再当众行凶,而是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县尉老爷,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是奉了我家员外之命,带着家中养的两只鹅,送往府上以备中秋佳节宴席之用……可你看着刁妇,非要讹诈小的,硬说这鹅是她的!” 灰衣男子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委屈,使得一旁的叶宇都不由得赞赏一句:这小子真是个人才,说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若非他知道了此事原委,否则还真被这小子感动了。 刘远山黝黑的脸上不怒自威,先是看了灰衣男子一眼,随后沉声问道:“果真如此?” “小的旺财,我家员外就是城西王员外,又岂会因为两只鹅给县尉大人添麻烦,您说是不是?” “大人,民妇冤枉啊,是他抢了民妇的鹅,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农妇说着便倒头便拜,几番下来额头已经流出了血。 “大胆旺财!私抢他人财物尚不知悔改,还恶人先告状!你可知罪!?” 旺财虽然被刘远山厉喝之下有些恐惧,但是仍旧不服道:“大人,您可不能听取这刁妇一面之词!这鹅明明是我家老爷喂养的……” “大人,他胡说!” “……” “大人,这刁妇口口声声说,这鹅是她的,那小的请问,有何证据?”旺财冷冷一笑,继而提出了一个难题。 农妇被如此一问,顿时哑口无言,这鹅大多形貌差不多,而且谁也没有闲心去研究鹅的特征。 农妇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证据,最后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了围观的众人身上。可是让农妇失望的是,方才还群情激奋的众人,当需要作证的时候,全部沉默不言纷纷避之不及。 刘远山看着众人纷纷避之不及,脸色却是一寒:“在本官面前还敢狡辩?” 旺财却一口咬定道:“小人不敢,但只求大人公办此事,切勿听了那刁妇片面之言!” “哼!来人!押堂问审!”刘远山见此刻无法给旺财定罪,也只得将二人押入公堂慢慢审问。 叶宇看着农妇与旺财被押着就要离去,他觉得这件小事还得管一管,于是开口道:“刘大人,这位婶婶卖鹅换米粮,一刻耽误不得,若上的公堂几经审问是小,可耽误了婶婶家断炊是大。既然诸位不愿出面作证,那草民愿意在此作证!” 16.第16章 月下中秋 纷纷扰扰的大街上,经叶宇如此一说,顿时安静了不少。刘远山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了叶宇一番,最后略带质疑的问:“你就是叶宇?” “哦?草民的名字,县尉大人是如何得知,实在是惶恐!” 刘远山轻捻胡须,露出一脸的不屑,轻哼道:“此前虽未有见过,但本官也听闻陆大人寿宴上,有人阿谀奉承有意攀附,让众宾客都望尘莫及!本官当日虽未有赴宴,但对叶宇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 叶宇干笑了两声,思忖自己这双瘸腿倒成了标志,于是讪笑道:“能被县尉大人惦记,对草民而言可并非好事!” “旺财,既然有人出面为这妇人作证,你还有何话可说!?”刘远山厌恶的瞥了叶宇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旺财身上。 旺财脸色微沉,眼睛咕噜噜乱转,随后拱手道:“大人,这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此人是农妇亲戚!亦或是……小人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想借此机会予以报复!” “好一个奸猾之徒,在证据面前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官拿下后审!”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刘大人,既然这旺财声称冤枉,不如由草民让他心服口服,断然不会耽误大人多少时间!”叶宇见这旺财不见棺材不落泪,心中也是气郁难消。 刘远山蚕眉微蹙,背手而立沉声道:“哦?那好!” “谢大人!今日就由草民审一审这鹅,看它究竟属于何人……” 叶宇的话顿时遭来一阵的笑骂声,这审人都还见过,可是这鹅又不会说话,又该如何审理? 刘远山听闻此言,却是冷哼道:“叶宇,这鹅凭借三寸之舌可当作寿礼奉承,难道你还想凭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让这鹅说话不成?” “是非曲直,大人与诸位静观便是!”叶宇说着,将目光落在了旺财的身上:“你说这是你家员外家养的鹅,那平日里所喂养的饲料一定不会太差了?” “那是当然,我家员外每日喂养这鹅都是用米糠之物……你看这鹅如此肥硕,岂会是这刁妇所养?”旺财一副理直气壮的叫嚣道。 叶宇听了旺财的讲述,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在郭啸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郭啸天离开人群,只消片刻工夫便折身回来。 这时手里拿着白布与菜刀的郭啸天,先是根据叶宇的吩咐将白布铺在地上,接着将两只鹅绑住双腿放在白布上。 最后郭啸天拿着刀站在了远处,口中念道叶宇教他的词句:“鹅呀鹅,惹祸多,今日公子来审你,皆因尔等有罪过,引得贼子起歹心,害得主人泪滂沱。按理该判尔极刑,送进人肚享安乐。” 话说到这里,郭啸天突然加快脚步,如猛兽一般冲向两只被绑的鹅,继而怒喝道:“若要免去吃一刀,赶快屙出屎一砣。” 说完之后,将菜刀狠狠仍在鹅的身边。郭啸天随后俯下身子,把手靠近鹅屁股的背上用手指压了一下,顿时两只鹅在郭啸天几番惊吓之下,先后屙出了一堆粪便。 众人不明其意,认为这是在玩杂耍,只有刘远山那深陷的双目,此刻露出了一丝神采,嘴里不由得嘀咕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本事……” “大人,此事已然明了!”叶宇面容带笑,冲着刘远山拱手道。 “什么已然明了?”旺财见刘远山点头认可,顿时慌了神。 见旺财依旧不明其意,叶宇解释道:“你说你家员外每日以米糠喂养这两只鹅,那你看这鹅排出的粪便,皆是呈现墨绿色。 想必在场的诸位养过家禽的都知道,这是吃过青草之后才会排出这等粪便!若是米糠为食料,排出的粪便应该会有米糠碎末才是……” “这……大人饶命!”旺财见事情已经败露,赶忙跪地求饶。 刘远山恶狠狠地瞪了旺财一眼,冷哼道:“此时知错已经晚了!来人,将其押入大牢,控其诬告、行凶之罪!” 话音刚落,一旁衙役将旺财锁上押往衙门,刘远山吩咐一名衙役将农妇的住处记下,只待旺财一案结束,就将处罚赔偿一并送往农妇住所。 “叶宇,你倒真是与这‘鹅’有缘!”刘远山独自来到叶宇近前,脸上露出戏虐之色。不过此刻的刘远山,并不似方才那般厌恶叶宇,反而眼中多了一丝欣赏。 “呵呵!草民也觉得如此!”叶宇干笑了两声,心道这刘远山对自己误会可真够深的。这让叶宇瞬间想到了潘之所,看来在这清流县中,也只有潘之所能够明白自己。 刘远山深深看了叶宇一眼,随后领着几名衙役转身离去。 郭啸天见刘远山如此倨傲,继而冷哼道:“这县尉也着实太傲慢,公子你替他解了围,可他却如此戏虐你!” “诶,不碍事!啸天,你去将那位大婶地鹅买下,回去让秋兰做竹笋炖鹅肉,也让我们尝尝鲜……” …… 转眼间就到了中秋,苏全忠也在这一日回到了清流县。当从苏全忠口中得知一切顺利时,叶宇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些时日虽然染坊的进程一直在继续,而他也在游走于城中各个商铺。可是心中一直惦记的,就是苏安全此去能否成功。 这些日子里,苏全忠奔走于滁州其余几个县,甚至凭借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脉,与寿州等地也有了接触。 当苏全忠带着叶宇备好的样品,一一拜访绸缎布匹生意的老板时,对布匹的质量赞不绝口的同时,也对价格的低廉很是热衷。 因此当苏全忠提出下订单之时,众多商铺老板可谓是热情如潮。 商人都是以利驱之,滁州乃至临近等地,所用布匹货源大多数是潘家所供应,如今有了质量等同于潘家布匹,且价格相对低廉,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希望看到的。 这些是此前叶宇与苏全忠商量好的,叶宇明知与李桐等人商谈会碰壁。但仍旧乐此不彼的奔走于他们之间,为的就是表面迷惑潘家。 让潘家认为叶宇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并无经商经验与远见,所接触人脉不过只是一县而已,让潘家以为只要控制了清流县,就一切高枕无忧。 只不过潘家没有想到的是,叶宇的第一块布匹染出之后,就暗中与苏全忠商议了销路问题。 当叶宇以染坊临近官道为优势,想把所染布匹外销这一想法与苏全忠述说时,得到了苏全忠的大力支持,并主动请缨前往其余诸县联系客商。 而叶宇这些日子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潘家知道他们的意图。否则当潘家重视起来,以潘家在布匹行业的影响力,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如今只要过了中秋,染坊的布匹通过官道源源不断运往各地。到那时,只要得到各地客商认可,即便潘家醒悟过来,大局已定一切都已经晚了! 苏家庭院中,挂着彩色灯笼,将中秋之夜点缀格外隆重。圆月如盘悬挂于天上,凉亭内摆满了珍馐美味,其中还有叶宇最爱吃的月饼。 “苏伯父,此次若非有您相助,小侄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在此小侄敬苏伯父一杯!”叶宇举起酒杯,满怀感激之情的说道。 苏全忠却爽朗一笑:“贤侄过谦了,若非你染制的布匹质量上乘,老夫又岂能说服那些商人?说到底,老夫只不过是个帮衬罢了!” “此次只要第一批货源打通,之后一切就水到渠成!如此一来,即便那潘家想要遏制,也是难以阻止!” “不错!此次老夫携带样品前往各县,各地商铺掌柜下了订单之余还予以承诺,往后只要贤侄你的染坊一如既往供货,他们愿意签下长期订单,以便长期合作!如今贤侄你要做的就是,稳固你的染坊不停业!”苏全忠轻轻的拍了拍叶宇的肩膀,兴致高涨的笑着道。 “苏伯父说的极是!” 苏全忠双眼微眯,微醺的看着叶宇,意味深长道:“老夫膝下无子,只有月芸一女,老夫这女儿自幼便没了娘亲,因此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叶宇本来是仔细聆听苏全忠的教诲,毕竟这商业上自己并不擅长,能够听听苏全忠的经商心得,对自己以后是大有裨益。可是听着听着,怎么就扯到家庭上了呢? 看着苏全忠那种异样的眼神,叶宇顿时明白了,这是岳父看女婿的眼神,于是干咳一声,打诨道:“苏伯父,你喝醉了!” 叶宇的推搪之言,却让苏全忠神色一正,随即开口郑重道:“贤侄,你是聪明人,老夫如此不遗余力助你,若是在商言商,那是老夫相信你是可造之材;若论及私人情分,那是老夫把你当作女婿看待……” 话说到这个地步,叶宇此刻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没有想到苏全忠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这让他想到了一句俗话,那真是商人无利不起早!他早料到苏全忠会有所图,可他没有想到苏全忠所图的是他这个人! 叶宇无语的看了苏全忠一眼,最后叹了口气道:“苏伯父,你才是最成功的商人!不过小侄适逢家变,只想立业!将小侄应该得到的,全部拿回来!至于成家,小侄尚且年轻,此时还是以后再议!” 说到这里,叶宇看了回廊一眼,随后起身恭敬道:“天色已晚,不胜酒力!小侄先行告退了!” 待郭啸天推着叶宇出了苏家,苏全忠颔首望月自言自语道:“女儿,你听到了?” 话音刚落,苏月芸从回廊角落处走了过来,声音略带失落地轻柔道:“女儿听到了!” 苏全忠见女儿面带失落,于是安慰道:“嗯!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男儿不立业,何以成家?他虽未有应下,但也没有拒绝!你也不必因此失望,此事以后再说……” 17.第17章 一波三折 中秋节过后,人们依旧缅怀节日的气氛。而叶宇此刻却忙着,将已将染好的几百匹布运往了邻近各县。 当潘家老爷子潘越,明白叶宇的真实意图时,一切已经为时晚矣。但是潘家似乎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任由叶宇的新布流入各个布庄。 潘家大宅的正厅内,灯火冉冉照似通明。正首位端坐一位老人,此人正是潘家老爷子潘越。 年过六旬的潘越早已须发皆白双眼深陷,双手拄着梨花木杖,正默然不语静静地注视着厅内两名中年男子。 “父亲,你何必将那小子放在心上,我潘家布匹生意又岂是他一个小作坊可以抗衡的!”说话之人,是左手边身形略胖的男子,乃是潘家长子潘成峻。 右手边肤色略黑的中年男子,虽是清瘦却格外精神,此人正是次子潘成峰,此刻也附和道:“是啊父亲,有大哥掌管我潘家布匹生意,在这滁州四县又有谁能够撼动?” 潘越沉默良久,花白的胡须微微的颤动,最后用梨花木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为父从未想过他会翻出浪花,潘家有你兄弟二人掌管布匹、粮食生意,为父又岂能不放心?” 话说到这里,潘越却是轻咳了一声:“滁州四县十八铺,这些大商铺已有大半之数,布匹货源皆出自我潘家染坊! 我潘家的布匹就是信誉,就是质量的保证!即便那叶宇来个了以退为进的手段暗中销往各处,可是他却忘了一点,即便有了销路,但百姓买不买账却由不得他!” “父亲所言极是,我潘家布匹绸缎十余年,这份信誉与保障,是一些小染坊无法比拟的,这叶宇的最后下场,也会与以往试图与潘家分一杯羹的人一样!” 潘越见长子潘成峻如此自负,于是指着桌案上的两块布料,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成俊你也看到了,我潘家经营十几年的布料生意,竟然染出的布,还比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成俊,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 “额……父亲教训的是……”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潘成峻,经潘越如此一说,顿时脸色灰暗了许多。他抬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两块布料,也是感到一阵的无奈。 他浸淫染布行业十余年,如今正如父亲所言,染的布匹若是仔细观察,的确是不如叶宇染坊染的布。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潘家染的布在洗十水之后才会有所掉色,可是叶宇染的布,浸泡水中洗上二十水也不见掉色。 这让潘家自以不掉色为傲的技术,突然间让一个毛头小子比了下去,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 “成峻啊,一桩生意没了可以再谈,一份家业没了可以再挣,叶宇这小子,为父并不放在心上,可是他只要有了这个染布的方子,将来若是有了机遇,一个方子就抵得上万贯家资!到那时我潘家十几年的经营,恐怕也要被冲垮!” 父亲的话让潘成峻深以为然,他潘家的布匹生意之所以能够在滁州成为龙头,就是因为有了布匹不掉色的技术。 这种东西可以让人白手起家,也可以让人富贵叠起!如今百姓们都认可他潘家布料,那是十余年积累的信誉,可是以后呢? 一旁的潘成峰却露出满脸的不屑,继而冷笑道:“既然父亲由此担忧,不如孩儿将其取来,以后归于我潘家所有,父亲也可高枕无忧!” “收起你那强取豪夺的心思,我潘家是商人却不是盗贼!” 潘越狠狠地瞪了潘成峰一眼,随后对长子潘成峻道:“先看看再说,等那小子山穷水尽之时,你去与他谈谈!至于他开多少价,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应了他!” “是!孩儿记下了!” …… 而此时的叶宇在得知各地的销售情况后,却是眉头紧锁难以释怀。情况正如潘越所说的那样,布匹是如期的送了出去,可是这些布匹在各个布庄商铺,根本很难卖得动。 无论是乡绅达官还是平民百姓,所买的布料首选亲睐的还是潘家的布料,而叶宇所提供的布匹,只能摆在架子上冷冷清清…… 这一刻叶宇才明白,做生意真的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起初他单纯地以为,只要布料成色好、价钱低廉就可以畅销。可是如今看来,这其中的学问自己还真要好好学一学。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不少商铺布庄要求退货,叶宇也只能将布料收回。面对这些不顺的事情,叶宇觉得自己应该想个应急之策。 因此他在天香酒楼选了一处安静的厢房,今日他要约见一个人。 叶宇静静的坐在厢房内,随着楼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他知道今天的客人来了。房门轻轻地被打开,接着从房外走进一位黑衣老者。 此刻叶宇已经面带含笑,对着来人拱手客气道:“刘大人,近日可还安好?”来人正是清流县县尉刘远山,只不过今日却是一身黑衣便服。 “拖你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刘远山不冷不热的回应道。 “请!” 刘远山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却是微微皱眉道:“叶宇,你就是这样招待本官?” 一碟茴香豆,两壶黄酒,一桌之上,仅此而已! “刘大人就别与草民说笑了,县里谁人不知您为官清廉,最忌讳受贿吃喝,若是草民换上珍馐美味,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刘远山点了点头,心道你小子还真是识趣。但是他今日又不想轻易放过叶宇,于是为难道:“知道本官作风就好,不过,你这也太过寒酸,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叶宇爽朗一笑,继而郑重道:“这茴香豆配黄酒,可是绍兴美食之一,在本县可是难得吃上一回,俗话说,‘十豆过黄酒,回味意无穷!’刘大人,就不要再考校草民了!” “那就开门见山,你今日邀约本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刘远山见言语上难不住叶宇,于是也就失去了原有的耐心,他向来直来直往,因此不喜欢百折迂回。 “草民今日特邀刘大人,实则是有一事相求……”叶宇将刘远山如此痛快,他也不想多绕唇舌,于是就要说出请求之事。 可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刘远山出言打断:“本官是看在上次你相助之情,才应下邀约来此!至于你有事相求,本官怕是爱莫能助!” 叶宇被刘远山这么一堵,顿时觉得这刘远山也太不近人情了,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将路给堵死了,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老头子。 “您对叶某有成见,这一点叶某不想辩驳什么?可叶某还未有道出所求何事,你就给予否决,是否是太不近人情?”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不久前在街市上刘远山奚落他,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如今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叶宇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哼!本官向来如此,今日来此已是给足了你面子,既然已经来了也不算本官爽约,告辞了!”刘远山丝毫不予退让,说着便起身就要离去。 叶宇见状却是自顾的倒了一杯黄酒,一改之前的谦和之态,语气中略带不悦的调侃道:“昔日曾听闻刘大人有过壮志豪言,说什么‘若是能够执掌一方民生,定会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可如今大人您身为本县县尉,也算圆了你前半句宏愿,可后半句您做到了吗?” 话音虽然平淡而无力,但是对于刘远山却如定身法一般,将欲要离去的刘远山定在了原地。刘远山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脸盛怒的低喝道:“黄口小子你懂什么,做到这一点又岂是易事!” “那也不尽然,若是刘大人答应下草民的请求,草民可向你保证,到你在任期满,清流县百姓人人有衣穿!” “当真?” 叶宇没有正面回答刘远山的追问,而是自语道:“据草民所知,官府下调布价是,一匹布二十五文钱。而地方布价乃至私营商人售出,却是三十五文钱,如此高的价位,试问百姓又如何人人买得起?” 听着叶宇说的头头是道,刘远山又将步子挪了回来,接着坐了下来,甚是无奈道:“层层关卡,层层税收,又加上商人有意抬高,这才使得布价居高不下!本官也想过一些办法,可是奈何人微言轻,难以上达天听……” “草民倒是有一方法,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就可使得天下布匹价位控制在十五文钱,到那时天下百姓皆有御寒之物,只是……”这一刻叶宇玩起了太极迂回之术,欲言又止只为钓鱼上钩。 “只是什么?” 叶宇的话,顿时让刘远山来了兴趣,能够比官府制定的布价还低十文钱,这的确是让他觉得不可置信。 因此在惊奇之余仍抱有很大的怀疑,毕竟在他的眼里,叶宇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话中的真实性,实在有待于商榷。 叶宇见刘远山抱有质疑,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接着将其递给了刘远山:“刘大人,一切尽在其中,草民是信得过您,这才无私相告!” 刘远山疑惑的接过纸张,先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但随后却是片刻不能挪移,随着翻阅纸张速度的加快,神色也变得惊喜交加。 18.第18章 冰释前嫌 “听闻大人不仅执法严明,且对房屋桥梁建造也颇有心得,想必对这图中构造,也是能看出一二来……” 叶宇给刘远山的图纸,其实就是之后黄道婆研究出的纺织机与织布机,只不过叶宇如今把这套技术与设备提前了近百年。 “此物从何而来?”刘远山将图纸放回了桌面,随即用惊异的神色看着叶宇。 叶宇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随即郑重道:“草民独自草绘!” “是你一人绘制!?”对于叶宇方才的举动,刘远山更是十分的震惊。 “这只是初步构思,还有更多恕草民不能相告,不过仅凭这些,若是形成一个流水线,逐渐施行于天下,达到草民方才说的目的,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刘大人您说呢?” 刘远山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道:“若按照图中所绘,与你注解的推算数据,五年之间的确是一个天翻地覆,只不过……” “只不过刘大人还不知草民这图中绘制机器,是否真如草民注释一样?” 见叶宇道出了自己的心中顾虑,刘远山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叶宇拱了拱手,又恢复之前的谦和之态:“也正因为如此,草民这才需要一个机会去试验!或许刘大人看到此图后,第一想到的就是将其献于朝廷,以朝廷之力使之推广天下……可是刘大人是否考虑过两件事情?” “哦?那两件事?”刘远山神色此刻变得郑重起来,他越发的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并非民间传言那样,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所想之事。 “首先,若是刘大人不经试验就将此图呈交朝廷,能否送达朝廷且得以重视尚且不谈,即便送达朝廷,若是结果此机器不能运转,大人与叶某就会落下欺君之罪,到那时草民性命是小,刘大人难保不会受陆坤落井下石……” “哼!老夫一心为民,岂会惧他?” 见刘远山吹胡子瞪眼,叶宇又接着笑道:“再则,布匹行业所用坯布,皆来自民间纺棉纱所制,若是这套机器运行于世,是短暂性的使得布价下调,可是其附带后果却十分严重。 例如上层达官的圈地劣行,以及田地无人耕种,皆是趋之若鹜的种植棉花。使得耕者无其田,种者无劳力,大量以养蚕纺纱的百姓,就会纷纷陷入绝境!大人,这样的结果,你想过吗?” 叶宇的话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开,他怔怔的看着眼前平静地叶宇,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黄毛小子,竟然思虑的如此深远。 他不是不明白此中后果,只是被叶宇图纸上的机器,激得有些忘乎所以罢了。静下心来的刘远山,静静的回味着叶宇说过的话,最后不得不承叶宇的顾虑周全。 正如叶宇所言,即便这套机器能够被朝廷所运用,也会被一些达官贵族率先操控,这就致使这些人为了供求机器的多倍资源运转,不停地霸占田地笼集棉纱,如此一来非但不能造福百姓,反而弄巧成拙使得百姓雪上加霜。 “你说的虽有道理,但朝廷也并非一定要天下推行,也可寻一县或一州试点推行。如此一来,也未必会出现你说的严重后果!” 虽然刘远山心里已经赞同了叶宇的说话,但是嘴上仍旧执拗地不愿意承认。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郑重道:“刘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那草民请问刘大人,面对如此暴利,朝廷真的能遏制得住那些皇亲国戚名门望族?若是不能节制,倒不如让这等利国利民之器由叶某酝酿于民间,这又与您说的寻一州一县试点何异? 民富则国强,但凡不是盐、铁这等国之根本商业,由民间影响朝廷又有何不可?为何非要处处有朝廷把控?如此富则越富,穷者越穷,也并非长久之计……” “这……”这一刻刘远山犹豫了,他虽然觉得叶宇说的有哪里不对,但是终究不知该如何去辩驳。 沉吟良久,刘远山将目光落在叶宇的身上,似有深意问道:“你是要求本官,支持你以民营这一方式,在民间布匹行业逐渐推行?” “正是!”叶宇见刘远山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他也不愿再多兜圈子。 可是刘远山听了叶宇的回答,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冷冷一笑:“本官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又如何帮得了你?况且你有这份图纸在手,将来若是乘势而起富甲天下,又如何保证你方才的承诺?说不定,你会与民间商人成一丘之貉,到那时布价不降反升,成了一大祸害!” 叶宇知道刘远山这是在考校他,于是拱手沉声道:“刘大人不必过谦,草民既然今日坦诚而来,就已做好了坦诚地准备!”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字据,随后放在桌上推给刘远山:“草民知道,商人以利驱之,且品行信用并不可靠,因此立下誓言的虚礼就免了,这是一份字据,草民已经签上名字,五年之后,若是草民有幸成功,定会将布匹价位降至十五文钱!倘若做不到,刘大人可凭此字据将此字据公诸天下,到那时即便是万贯家资,草民也会如数充公!” 刘远山震惊的拿过字据,打开一开果然如叶宇所说,这一刻刘远山的眼角微微有了抖动,看向叶宇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复杂。 “这是你我的约定,也是草民的承诺!刘大人,如今你可否放心?” “好!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之言,但愿你不要让老夫失望才是!关于你开染坊一事,老夫也略有关注,若论布料质量,你小子做得要比那潘家十几年的老字号,要好上不少!看来你是缺少一个契机,说吧!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通过这些时日的观察,虽然接触不过两次,但是刘远山对叶宇的印象逐渐有了改观,尤其是今日的一席话,更让他对一个少年的远见卓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有改变大宋纺织业的机器在手,却依然能够如此冷静考虑的如此深远,这让他这个年过半百的县尉也为之汗颜。 虽然他知道这其中叶宇也藏有私心,但是能够如此坦然的作出承诺,并不惜搭上前途的勇气,他从内心深处对叶宇很是赞赏。 也正如刘远山所想的那样,叶宇虽然是顾及到了国家民生的隐患,但是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他很想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东西贡献这个时代,可是如此环境之下,他也知道根本行不通。他不想自己的贡献的东西,反被成为剥削百姓的又一手段。 若是条件允许,他宁愿自己去编织他所向往的蓝图。 如今他染坊出的布,不能得到广大百姓的认可,主要还是自己的布匹是新货,与潘家十余年的招牌没有可比性。 所以他觉得,若要迅速崛起就需要官府的支持。不过自己属于私营作坊并非官属,要想借着官府这张虎皮扯大旗,就得找一个人搭桥引线。 今日叶宇特意邀请刘远山,其中可是做足了功课。认定刘远山不简单的叶宇,有意从知县陆坤口中探得,刘远山的亲侄刘泉就是滁州通判。也正因为如此,叶宇反复斟酌之下才选择了刘远山。 因为通判一职虽然位居知州之下,但却在州府的长官下掌管钱帛、粮科、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对州府的官员有监察的责任。 因此叶宇觉得有了官府的认可与宣传,就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期初叶宇担忧自己的理由无法说服刘远山,可是让意外的是,刘远山竟然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其实叶宇对南宋的经济发展还不是很了解,宋朝到了这个时期,已经慢慢处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宋朝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唯一长期不实行“抑商”政策的王朝。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商人的优渥与开放,也是历朝所不能比拟的。民营企业的雨后春笋,早已经是遍地开花见怪不怪了,因此对于刘远山而言,叶宇此举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之后二人闲谈了一些琐碎之事,经过交谈叶宇才发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刘远山竟是如此的健谈。 当刘远山得知叶宇在陆坤寿宴之上,阿谀奉承乃是另有隐情时,既对陆铮的纨绔愤怒不已,也对叶宇贺词隐含三讽的机智赞赏不已。 自此在刘远山心中仅存的的一丝芥蒂,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从天香酒楼出来已是到了傍晚时分,烦闷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放松了许多。 “啸天,与我到河边走走!” 此刻心情大好的叶宇,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想到城外散散心。 郭啸天依旧少言寡语,只是轻轻的点头,便推着轮椅向城外而去。 清流县之所以有此雅致之名,是因为这城外二里之外有一条小河。小河名为清流河,围绕清流县城养育了一方百姓。 深秋的季节,河岸上冷风袭来让人倍感一丝寒意。叶宇很喜欢这种环境,冰冷的寒风能让他的感到片刻的宁静。 “公子,那儿有人要跳河……”就在叶宇享受着片刻宁静之时,郭啸天的话让他顿时感到一惊。 19.第19章 何为情爱 叶宇顺着郭啸天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河岸边站着一人,观其衣着可以辨识是位女子,随即急忙对郭啸天道:“快去救人!” 话应刚落,郭啸天便只身冲了出去,但是毕竟距离较远,当郭啸天赶到近前,绿衣女子已经跳进了河里。 郭啸天没有片刻犹豫,随即也跳进了清流河。虽然清流河很深,但是对于熟悉水性的郭啸天而言,救人没有太大难度。 当叶宇自己转着轮椅,磕磕碰碰来到河岸边时,郭啸天已经将绿衣女子救上了河岸。 “公子,她昏了过去……”郭啸天擦着脸上的水渍说道。 叶宇低头打量了女子一眼,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叶宇心中不免一阵无语。心道自己一个残废都好好地活着,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何必如此轻生。 “啸天,你背着他回去,让秋兰请个大夫,记得多熬姜汤,以免这秋水寒气入体……” “公子,那您呢?”郭啸天抱起绿衣女子之时,突然想起叶宇的腿脚不便。 叶宇摆了摆手道:“你先送她回去,等一切安排好了,你再来接我!” “是!” 经过一番折腾,叶宇回到家中已经是夜幕降临,庭院里十分安静,叶宇躺在自制地躺椅上,望着夜空的满天星斗,欣赏着夜空星汉的美景。 这时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兰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醒了?”叶宇晃着摇椅,自顾的询问道。 “嗯!经大夫一服汤药,发了身汗已经无恙了!少爷,她是谁呀?”秋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歪着脑袋问道。 叶宇转过头来,看了秋兰一眼,讪笑道:“我又如何得知?她既然醒了,你就没有问她?” 一想到房中的绿衣女子,秋兰就满脸不高兴嘀咕道:“少爷您是不知道,我问了她几次,可是她像个木头似的,一直不愿意说话!不过她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叨念着什么包袱!” “哦,是么?”叶宇不知可否的应声道。 秋兰一脸认真的点头道:“是呀,醒来之后,若不是郭大哥点了她的麻穴以防再寻短见,她也不会这般安静……” “没想到啸天还有这等本事……” 叶宇对武侠里的点穴很是向往,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虚构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虽不似立竿见影使人入定,但也能使人局部麻痹。 以他的推测,郭啸天的手法应该就是如此。 想到了这里,叶宇便找来郭啸天询问其中缘由。经过郭啸天的一番讲述,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所谓的点穴,不过是在中医穴位的基础上,使人局部失去肌肉拉伸的能力。 “啸天,你去解开那女子的麻穴,让她恢复自由!” “可是,她要是再寻短见,那我们之前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秋兰一脸不解的急切道。 “无妨!”叶宇摇了摇头,眼中带着自信道:“你就说,我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少爷,你说的莫不是她口中的包袱?” “你这丫头,凡是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会你们都不必在这里待着,让我与她单独谈一谈……去吧!”叶宇轻轻地敲了秋兰的额头,佯作不高兴的说道。 “喔!”秋兰揉了揉额头,皱了皱鼻子不情愿的离开了院子。 片刻之后,落水女子疾步走进了院落,行至叶宇近前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先道了一个万福,继而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听说小女子的包袱在你那里,还请……” 叶宇从椅子后面拎出一个蓝色包袱,这是他在绿意女子落水处发现的。若不是他在河岸边久坐良久,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个蓝色包袱。 掂了掂包袱,叶宇对着女子问道:“包袱还你,很容易!但你心里的包袱,是否能够放下?既然你如此在意你双亲骨灰,又何必如此轻生,何必执迷不悟?” 在捡到蓝色包袱的时候,叶宇出于好奇便打开了包袱,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不大的陶罐,与两个木质牌位。 从牌位上的尊称与名讳,叶宇才明白这两个陶罐应该是成殓骨灰的。 这也让叶宇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投河这个女子家境定是遇到变故,否则也不会将父母火葬。若是放在后世,火葬倒是一种潮流,但是在古代而言,尸身入土为安才是正统。 被叶宇道出了心事,女子轻挽额前发丝,失落惆怅低声道:“心结难解,已无牵挂!” 见一个样貌姣好的美丽女子轻言生死,叶宇不禁摇头苦笑道:“父母育你于世,不是让你轻言生死,而是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为人父母为子女而活,而为人子女就得为父母好好生存! 你携带双亲骨灰投河自尽,你自身死去一了百了,却让你双亲骨灰沉入海底,这就是你的孝道?既然你如此不孝,那又要这骨灰何用?不如叶某替你砸了,也了却你最后一丝牵挂!” 叶宇说着就举起包袱,准备当面摔了包袱中的骨灰陶罐! “不要!” “怎么?你不是无牵挂吗?”叶宇缓缓放下包袱,冷眼盯着对面的女子。 此时的绿意女子早已花容失色,泪流满面的她,瘫坐在地上抽泣地自责道:“是我这个做女儿的错,若不是因为所谓的情爱,也不会引狼入室,遭致家破人亡……都是我的错……” 声音如泣如诉,可谓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叶宇虽然没能理清这女子的故事,但是从只言片语之中,能听得出大致始末。 于是微微一叹,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尽量疏导对方激动地情绪,安慰道:“若是姑娘你愿意,不妨与叶某说说,叶某虽不能替你解忧,但也是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 “是不是希望两情相悦错了?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也错了?” “你没错!错在你遇人不淑!”叶宇郑重地回应道。 绿衣女子抬起朦胧的双眼,问向叶宇:“那请问恩公,何为情爱?” 叶宇看着对方朦胧带着伤痛的眼神,他知道这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但从对方能坦言问及情爱,就足以见得此女子平日里是个极为开朗之人。如今落得花容凋落万念俱灰,实在是让人怜惜。 不过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叶宇,他本不想回忆起自己后世过往,但是如今却勾起了往事种种。 最后仰望夜空,幽幽叹道:“爱恋只不过是初恋趣,热恋醉,失恋伤,痴恋累!爱得痴缠怕变贪,爱得洒脱偏嫌淡,爱得执着惟恐苦,爱得理智流于冷……” “恩公似乎曾经饱受情伤?”绿意女子被叶宇的一番话,说得渐渐止住了抽泣。 叶宇轻轻地舒了口气,摇了摇头自语道;“曾经有一女子与我情投意合,可惜生逢变故落难冤苦,而她,却嫁作他人之妻……情爱犹如是水月镜花,若要得到又谈何容易?” “恩公所言极是,是小女子太过奢望了!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恩公,小女子该何去何从?” “姑娘,你的经历叶某不想多问,但听叶某一句劝,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切不可如此轻生!既然因你之过,而铸成大错,那你要做的不是投河自尽,而是去弥补你犯下的过错!这才对得起你的双亲,对得起你自己!” 绿衣女子擦拭眼角的泪水,止住哭泣郑重的问:“那我该如何弥补?” 叶宇闻听此言,却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自嘲冷峻道:“我本是一残废之人,仍旧不愿放弃!为的就是,害我的人终究要得到严惩,属于我的东西,最终会亲手拿回来!” 说到这里,叶宇盯着绿衣女子郑重说道:“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即便你不能严惩恶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你活着,对希望你死的人,本身就是最好的惩罚!” 绿衣女子在地上沉默了良久,叶宇坐在一旁也没有再说话,他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仍旧无法开导这个一心寻死的女子,他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多谢恩公开导!小女子没齿难忘!”绿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眼渐渐有了灵光。 “好了,深秋夜寒切勿着凉,回去歇着吧!”叶宇将包袱还给对方,摆了摆手出言关切道。 绿衣女子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向叶宇行了一礼,随后便抱着包袱走进了房中。而从始至终,叶宇没有去打听她的姓名与来历。 对于叶宇而言,既然选择了救人,他就没打算去追问对方的来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这一点他不想去强求。 一夜无话,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窗门,叶宇却从郭啸天口中,得到一个出意料的消息。那就是昨日救回的女子,今日一早便已经离开了,并且留下了一封书信。 书信字体十分的娟秀,措辞也很是讲究,叶宇将书信看完,除了感谢的话再也没有其他,至于去往何方,也并没有说明! 叶宇回思一想,觉得这倒也不错,能给他留下书信,也足以见得昨晚的劝导起了作用。无论这女子去往何方,想必也不会轻言生死。如此,他也就安心了! 20.第20章 地痞无赖 一个小小的插曲犹如清风吹动帷帘,过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由于有了刘远山亲自推荐,其侄刘泉自然会对叶宇多加照顾,不仅很快得到官府的认证,而且在通判刘泉的运作下,将州府衙役与胥吏的服饰织造,交予了叶宇亲自督办。 这个天大好处让叶宇始料未及,自己不过开了一个不大的私营染坊,这种规模放在清流县都不算什么,更何况放在整个滁州?而如今刘泉将这个肥差给了他,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自古官与吏有着天壤之别,通过朝廷选拔后由吏部任命的官员称为官,无论是科举还是察举九品官,都是有品级且吏部在案。 除了朝廷以外,地方上的“官”是很少的,大多数都是各自招来小吏。说穿了,这些人就是不在官籍的管事人。这些人不受朝廷俸禄,只是由州衙官员分划俸禄。 也正因为这些胥吏与衙役地位低下,因此一身办公服饰自然不能入朝廷官服之流。 故而所穿的官府统一的服饰,多由地方私自办理!刘泉身为滁州通判监管此事,也就有了挑选置办服饰商家的权利。 这种事情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一般都是由州府官商督造。如今刘泉将此事交予叶宇督办,可见是个天大的优厚。 虽然由于牵连利益的原因,有很多人对此颇多微词。但是刘泉力排众议,使得众人也只能闭口不言。 这则消息一经传入潘越的耳中,也是对此事感到匪夷所思。他万没有想到一个黄毛小子,竟然能触及到滁州通判。 冷静下来的潘越想到了刘远山,因为刘远山与刘泉的关系,在他们这些深谙官场的商人这里,早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但越是如此潘越就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刘家叔侄如此力挺叶宇。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刘远山是一直对叶宇没有好感的。 虽然这份差事利润并不大,但是能与官府长久合作,对他潘家的商业也是一种无形保障。 他潘家多次在州府求取这份代理权,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竟没有想到,便宜了他未有放在眼里的叶宇。 潘越如何的气恼叶宇并不知晓,而他当接下这份差事之后,就一直忙于染坊的染织事情。他深知这是他咸鱼翻身的大好时机,虽然州府各县的衙役与胥吏人数并不太多。 但这是打响自身品牌的绝好时机。试想有官府中人都身着他染坊出的布,这种宣传与影响足可立竿见影。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叶宇整日游走于染坊与成衣铺之间。苏全忠根据官府送来的服饰规格预订单,小小的成衣铺也是忙活的不可开交。 如今布料货源由叶宇源源不断提供,苏家成衣铺也招了不少裁缝,在苏全忠的监督下也正日夜赶工。 叶宇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成衣铺的落后,他在脑海里萌生一个想法,是不是把后世的缝纫机也引到这个时代。 但随后他又将这个念头甩来,暗骂自己太过急于求成,眼前的事情还没有稳妥,又何必再给自己徒增烦恼。 为了能让自己的布匹深入人心,叶宇反复斟酌之后,决定根据后世的经营手段,将布匹也打上标签,以便百姓口口相传。 不过对于这个标签叶宇想很久,期间苏家父女也提出了不同想法,最后叶宇将布匹标签命名为——中华! 中者,居四方之中;华者,服章之华美也! 叶宇如火如荼的操办着自己染布坊,希望自己的布匹生意能像这个名字一样,在不久的将来誉满中华。 可凡是种种皆有不顺之事,就在入冬这一日,染坊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伙闯入染坊,指名道姓要找叶宇,为首之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此人长相实在是不敢恭维,五短身材生的是尖嘴猴腮。 一进入染坊就耀武扬威的喝退众多染匠,并高声喝道:“快让你们东家出来!” 染坊里众染匠见状纷纷避闪不及,染匠工头李大牛安抚骚动地现场后,便疾步向账房跑去。而此时帐房内,叶宇正在桌案前查看账本,一旁的账房先生苏泰站立侍候。 “嗯!近日的布匹销售额增幅了不少,看来官府这张虎皮真的有了有效……”叶宇端着茶盏,微微笑道。 “东家说的极是,自从四县十八铺的掌柜,得知我们的染坊被刘通判指定代理后,纷纷来下订单协商供货事宜!虽然需求并不大,但也算逐步打开了门户!”苏泰一脸正色,认证的向叶宇汇报事宜。 叶宇轻轻地放下茶盏,揉了揉额头到:“这些商铺的需求不大,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大,这件染坊终究是太小了,等将刘大人交代的差事办妥,也是时候扩大规模了!泰叔,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东家,这是苏泰应该做的!正如东家您所言,这染坊是应该扩大规模了,我们中华牌布料已经有了供不应求的趋势……” 苏泰如今已经年过四十,是苏全忠的一个远房亲戚。平日里叶宇不可能对染坊的事情面面俱到,因此便向苏全忠要了苏泰过来帮忙。 苏泰自从进入染坊之后,除了染布技术这类事情外,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亲自办理。对于此,叶宇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东家,不好了!”就在二人说话之际,染匠工头李大牛跑了进来,声音急切而又洪亮。 对于李大牛的突然闯入叶宇倒没有太在意,但苏泰却眉头微皱低喝道:“李大牛,我已经说过多次,怎这般不懂规矩!?” 李大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贸然闯入不合规矩,于是尴尬的用汗巾擦着汗水,语塞的竟有些踌躇:“东家,我……” “无妨,大牛你如此匆忙,究竟发生何事?” 叶宇摆了摆手,示意李大牛不必惊慌。李大牛是他在染坊一手教出来的染匠,对于李大牛的脾性他还是十分了解的,不到紧急之事是不会如此慌张的。 “通城蛇带着一帮人闯进了染坊,指名道姓要见东家您……”李大牛说到通城蛇三个字,明显的眼中露出一丝惊惧。 而就是李大牛的这份惊惧眼神,被叶宇捕捉到了,他不明白这个通城蛇到底是什么,竟然仅凭一个名号就让健壮的李大牛心生胆怯。 叶宇将目光移向苏泰,见苏泰也是神色惊惧,于是拧眉沉声问道:“这通城蛇是什么?” 见叶宇问及此事,苏泰微微弯下身子,恭敬解释道:“东家您有所不知,这通城蛇可是本县一大地痞无赖,此人名唤佘侗诚,因此绰号通城蛇。 他在本县纠结一些不良青年,专做欺男霸女的勾当,城中的各家商铺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打点些银子免得闹事……” 原来是黑社会啊!叶宇听了苏泰的讲解之后,这才明白这个通城蛇到底是何方神圣。叶宇沉吟片刻,问道:“那官府就不予以管制吗?” “哎!东家,这通城蛇乃是知县的小舅子,又有谁敢招惹?刘县尉虽有意铲除此恶霸,但是此人甚是狡猾行事不留尾巴!更以威胁为由,使得众人敢怒而不敢言!东家,不如派人前往城里,将此事报与刘大人以防不测!” 苏泰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叶宇点了点头道:“嗯,也好,以防不测!啸天,你去城中一趟!” “可是公子……”久未言语的郭啸天,因叶宇的决定而面露担忧之色。 “放心,一个地痞无赖还难不倒我,你速去速回便是!大牛,推我出去见一见这通城蛇!” …… 李大牛推着轮椅出了账房,来到了待客的客厅。叶宇抬眼一瞧单腿搭在椅子上的通城蛇,周围众多打手林立在两旁,他却没有一丝胆怯,而是拱了拱手微笑道:“不知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佘侗诚斜眼瞥了叶宇一眼,嘴里的牙签不停地蠕动着,一声冷哼仿若从鼻子里出来:“你就是这里的东家?” “正是!”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佘侗诚的规矩,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的染坊能否长久在此开下去!”佘侗诚惦着高高撩起的右腿,一脸笑意的威胁道。 叶宇没有拒绝,而是平静地追问道:“那不知需要多少?” 佘侗诚伸出三根手指,冷冷一笑道:“三千两!” 嘶! 佘侗诚此言一出,顿时让李大牛与苏泰二人吃了一惊,这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如今染坊生意日益兴隆,变卖整个染坊也不过就是这个数目。 如今佘千帆狮子大开口,明显是强人所难。 “黄金吗?”叶宇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东家……你……” “……” 叶宇的这句追问,不但让李大牛与苏泰感到不解,更让佘侗诚为之一愣。 随后转过身来,盯着叶宇爽朗的大笑起来:“果然识时务,你要是能拿得出黄金,我佘某也不客气,可是就凭你这破染坊,你有吗?” “当然有!叶某让着染坊的染匠吃饱喝足,三日内各排泄黄金三十两,这里有一百多人,不仅够三千两还有剩余……” 噗!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苏泰,若不是他为人矜持恐怕早已笑出了声。 随后佘侗诚也回过了味来,怒不可遏地将嘴里的牙签扔在叶宇的脸上,指着叶宇的鼻子威胁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别怪我给你开个彩头!” 21.第21章 餐食人肉 将众工人排泄粪便比喻成黄金,气的佘侗诚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可叶宇听了佘侗诚的威胁之后,却表现得很平静,先是掸了掸衣襟上的牙签,随后冷声道:“开彩头?通城蛇,你今日若是和和气气来到这里,叶某或许会像其他商铺一样,花钱买个平安!可是你一张口就是三千两银子,你真当我这里染得是黄金白银?黄金白银倒是没有,几百斤粪便倒是不少,你要多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兄弟们,给我砸了这个染坊!”佘侗诚见叶宇不识时务,于是大喝一声示意众地痞拆了染坊。 “通城蛇,叶某今日把话说在前头,今日你若是敢拆了我的染坊,那我就要拆了你的骨头!”就在众地痞准备破坏之际,叶宇突然高声喝道。 佘侗诚一听此言,露出一脸的不屑,先是示意众地痞暂停破坏,随后冲着叶宇鄙夷道:“就凭你?在这清流县,还没有人敢与我佘侗诚叫嚣,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残废的王八羔子,还敢扬言拆爷的骨头!” 佘侗诚说着便肆意的笑了起来,跟随而来的众地痞也是随着哄堂大笑。 叶宇环顾四周,清点了一下人数,随即开口道:“大牛,你去通知染坊里的染匠工人,今日我叶宇愿悬赏三千贯,只要谁能够将这些地痞打残一人,可得赏钱一百贯!善后之事也由我叶宇一力承担!记住,只打残不打死!” “是,东家!”李大牛听了叶宇的吩咐之后,眼神中由原来的惊惧逐渐迸发出了神采。 就在佘侗诚惊愕之际,片刻的功夫,厅外聚集了一百多人,众人纷纷拿着棍棒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平日里叶宇对待这些工人不薄,况且如今又有赏钱可拿,即便是染坊打杂的岳火头,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之龄,也拿着棍棒颤微微的站在人群里助阵。 这年头打死人要偿命,可是叶宇的要求是打残不打死,这可就另当别论了。情况严重的顶多在牢房里待个一年半载,若是情况较轻愿意私了的,最多不过赔偿一些汤药钱。 对于这些贫民染匠来说,即便做工十年也最多能挣够一百贯钱。如今这等大好时机,一次就有十年的工钱,即便在牢中蹲上一年半载也是心甘情愿。 更何况一切善后之事,叶宇承诺一力承担。 厅外一时间人头攒动,一百多染匠工人纷纷盯着厅内的十几名地痞,像是饥肠辘辘的恶狼盯着一群美味可口的食物。 跟随佘侗诚而来的十几名地痞,一见这番情景,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嚣张,顿时收敛了不少。 他们虽然做惯了欺男霸女的打手,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好汉难敌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 欺负软茬子他们一个比一个在行,可要是这样一百多号人的硬茬子,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纷纷脸上露出胆怯之色。 此时佘侗诚的脸色也露出惊惧之色,他没有想到叶宇会玩这么一手,这要是打了起来根本没有悬念。 他自负自己会一点武艺,但是能架得住这一百多号人吗?答案很明显,不能! “你们要做什么?叶宇,我可跟你说,我姐夫是本县知县,你可别乱来!”佘侗诚暗自咽了口唾沫,看着厅外群情激昂,说起话都有些不顺畅。 “那又如何?打残了叶某赔钱就是!”叶宇冷眼以对,接着冲着厅外说道,“大家听着,将这通城蛇打残者,我叶宇赏钱一千贯!” 叶宇的话音刚落,厅外先是陷入短暂的安静,随后又是一阵群情激昂。 “你听到了?将你打残不打死,就是坐牢十年也有人愿意!就算知县大人有意庇护你,你来砸场子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么?佘侗诚,我叶某人告诉你,就算我有现银三千两,宁愿悬赏也不会给你半分!” “你!……” “你通城蛇如何通城,与我叶某人无关!但是别在我的地面上闹事!” “好你个叶宇,山不转水转,走着瞧!” 佘侗诚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个个犹如霜打得茄子不敢出声,深知此次是遇到了硬茬子。于是放下一句狠话,准备抽身离开。 而叶宇却没有打算放过佘侗诚,随即开口道:“怎么,想走?你当叶某这里是城里的茶馆酒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叶宇的一句话,让挪步离开的佘侗诚止住了脚步,佘侗诚转过身来,面目狰狞冷喝道:“那你意欲何为?” “方才你不是扬言开彩头吗?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这一点叶某略懂一些!何不等开了彩头再走?” “你!……”佘侗诚气结无语,最后怒气反笑道:“只怕你接不下这彩头!” “是吗?那叶某就更要瞧一瞧了!” “好!拿刀来!” 佘侗诚双目紧瞪着叶宇,将右手伸向一旁地痞的面前。跟随而来的地痞,自然知晓佘侗诚的意思,于是从腰间抽出一把半尺长的刀子。 佘侗诚接过刀子,在手里掂了掂,冷冷的冲着叶宇沉声道:“既然你懂道上的规矩,那你可要接好了!” 佘侗诚说着卷起裤腿,一咬牙就在自己的腿上割了下去。当刀子没入腿肉之时,顿时鲜血如柱让人不寒而栗。 再看佘侗诚的脸上,虽然忍受着割肉之痛,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呻吟。只听哧啦一声,一块腿肉被割了下来! “请吧!”佘侗诚将割下血糊糊的肉,扔在了桌案上,一脸轻蔑的对叶宇说道。 “东家……”李大牛与苏泰二人纷纷道出了声,这番情形二人都看得出,这是要让东家吃人肉啊。 但二人出言欲要劝阻,叶宇平静道:“大牛,去库房拿壶酒来!” 李大牛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遵照叶宇的吩咐去库房取酒! 不消片刻的功夫,李大牛提着酒壶又回到了厅中,将酒壶放在了叶宇的面前后,便安静的站在了一旁。 这时叶宇用冷峻的眼神盯着佘侗诚,一句话也没有说,伸手抓起桌上鲜血横溢的肉片,先是喝下一口酒,随后直接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随着咀嚼力度的加大,本就血肉模糊的肉片,更是血水滴滴地落在了衣襟上。 李大牛与苏泰二人,惊愕的看着叶宇犹如饕饕一般咀嚼着人肉,顿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由于二人离得较近,更能听到那因咀嚼而发出的餐食声。 叶宇当场餐食人肉的举动,顿时震住了在场所有人。虽然人吃人肉的事例不是没有,但那也是在身处绝境之时,无可奈何之际才做出这有违天合之事。 要知道餐食人肉是小,心理这一关又有多少人能够过得去? 以佘侗诚为首的一众地痞,见叶宇如此轻描淡写地餐食人肉,顿时个个呆若木鸡楞在当场。 如今大宋虽然军事上备受欺凌,但是内部还算安定,已经近两百年没有人吃人的现象发生。 佘侗诚之所以以割肉作为彩头,其用意不过是逼着叶宇做出让步,他也好顺着台阶下去。可是佘侗诚又一次没有料到,叶宇竟然当着他的面,衬着酒水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叶宇无视众人的目光,将最后一口肉片吞下,随后抹了抹嘴对佘侗诚道:“这彩头还不够!” 看着叶宇平静而又凌厉的目光,佘侗诚顿时感到背后生出一丝凉意,他咽了口唾沫,色厉内荏的指着叶宇骂道:“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你这么有种!” 说着又一瘸一拐的坐回了椅子上,拿着锋利的刀子,一刀下去又在腿上割了一块肉。 随着刀子割的越深,佘侗诚的额头豆大的汗珠越发密集。但佘侗诚紧咬牙关,至始至终没有喊一声疼痛。 啪! 又是一块鲜血淋漓的人肉扔在了桌案上,这一块要比方才大了三倍。 此时的佘侗诚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待缓过劲来时,佘侗诚指着桌案上的那块腿肉,龇牙咧嘴忍着疼痛,强作姿态道:“叶宇,你他娘的,要是连这块也吃了,老子……老子就服你!以后老子跟你混!” 佘侗诚话音刚落,叶宇没有丝毫的犹豫,抓起血淋淋的腿肉就往嘴里塞,并不时的以酒水顺服。随着咀嚼地力度加大,片刻的功夫大块的腿肉就被叶宇餐食殆尽。 而至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佘侗诚,没有一刻的离开! 这一刻,佘侗诚突然觉得叶宇眼神的可怕,是那种看待死物一般的眼神。他本以为眼前的叶宇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小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能有多大胆魄。 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在叶宇面前,突然萌生一种无力感。他不明白,一个俊秀的白面小子,为何有这种可怕的眼神! “你……你……” “你有几斤几两,我叶某人就奉陪到底!”叶宇平静地看着佘侗诚,伸手示意对方可以继续。 佘侗诚沉吟片刻,随后颤巍巍的站立起来,一旁的跟班欲要上前搀扶,却被佘侗诚极力推开。他拖着流血的右腿,缓步向叶宇走来。 22.第22章 大棒甜枣 李大牛唯恐佘侗诚狗急跳墙对叶宇不利,于是率先一步挡在了叶宇的身前。 “大牛,你让开,不妨事!” “东家……” 李大牛正要说什么,见叶宇冲着他摇了摇头,也就将话咽了回去。随即退到了一旁,但是两眼紧紧地盯着佘侗诚,保持着之前应有地警惕之心。 叶宇静静地望着佘侗诚,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佘侗诚几步来到近前,冲着叶宇沉声道:“我佘侗诚从未佩服过谁,今日佘某服了!” 说着便单膝跪地,拱手一拜道:“我佘侗诚虽不是什么英雄,但也算是条汉子,一口唾沫一个坑,佘某说话算数!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额…… 佘侗诚的这举动,让在场的众人之一愣,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不乏有跟随佘侗诚而来的地痞,欲要上前劝说佘侗诚,却被佘侗诚狠狠地呵斥了回去。 而叶宇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出声,也未有让佘侗诚起身,而是沉默片刻之后,静静地说:“那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捣乱的?” 叶宇此言一出,佘侗诚不由浑身一怔,旋即抬起头看着叶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叶宇见状,却是轻哼道:“你不必如此惊讶,好了,你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 说这里,叶宇在一旁的苏泰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双手托起佘侗诚郑重道:“有句话你说的很对,你不是英雄但是条汉子!仅凭这一点,就值得叶某尊重!” 这时苏泰已从账房回到了厅中,叶宇从苏泰手中拿过一沓便钱会子(纸币),亲手交予佘侗诚道:“这是两百贯便钱会子,拿着回去好好养伤!” “这……” 看着佘侗诚疑惑之中带着惊愕的眼神,叶宇轻轻安慰道:“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一点我不怪你。但既然你声称我是你大哥,那你的生老病死就与我有关!大牛,寻个担架,送佘兄弟回去!” 李大牛听从叶宇的吩咐,带着几个染匠去仓库寻找担架。而这边佘侗诚却感觉不是滋味,他用疑惑地目光看着叶宇:“你就不担心我事后反悔?” 听了佘侗诚的话,叶宇先是陷入了瞬间的痛楚,随后却又摇了摇头道:“我叶宇曾被最信任的好友出卖,但我依旧相信兄弟二字。 你我不打不相识,即便你反悔我也毫无怨言!明年我中华染坊需要扩大规模,得有一个随时出动的商队,你既然有几分本事,若是伤好之后看得起叶某,这商队的头领就交给你了!” “东家,这万万不可!” “东家,这万万使不得!” “东家……” “……” 叶宇的这个安排,使得在场的李大牛与苏泰纷纷出言相劝。此时坐在一旁忍着疼痛的佘侗诚,除了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就再也没有说话。 “你真的相信佘某?”过了许久,佘侗诚神色凝重的看着叶宇。 叶宇平静以对,郑重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我佘侗诚服气了!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三拜!”佘侗诚怔怔的望着叶宇良久,最后不顾腿上的伤势,双腿噗通跪地向叶宇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二话不说,向叶宇拱了拱手,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客厅。跟随而来的十几名地痞纷纷惊惧的尾随其后,一溜烟地离开了染坊。 叶宇看着佘侗诚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桌上的便钱会子,唤来李大牛道:“大牛,你将这钱亲自送去,记得顺便将城中的王大夫请去医治,诊金与汤药费记在我们的账上!” “东家,这……”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叶宇峰眉微蹙,声音渐渐的有些冷淡了下来。 “是,这就去办……”李大牛一想到方才东家餐食人肉的场景,顿时觉得不寒而栗,唯唯诺诺的拿起钱就出了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叶宇与苏泰二人,这时叶宇再也不顾之前的镇定,急忙吩咐苏泰推着他到僻静的地方,之后一番呕吐犹如翻江倒海抽肠刮肚。 叶宇就差将苦胆都吐了出来,要知道方才他吃的可不是一般的肉,他能够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十分的不易。 所谓对待地痞流氓不能示弱,因此叶宇虽然不想如此,但是方才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为了能够震住佘侗诚等人,即便是人肉他也得故作平淡的的吞下。 叶宇在僻静之处吐了很久,才渐渐的从恶心中走出。一旁的苏泰是看在眼里,心中对叶宇是既佩服又无奈。 缓过劲来的叶宇,见苏泰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这是被自己餐食人肉的举动吓住了,于是开口问道:“泰叔,有话但说无妨!” “东家能让通城蛇服软,着实是让苏泰大开了眼界!不过东家,难道您真的要将商队的安全交给那通城蛇?” “怎么?有何不妥?” “地痞无赖不可信啊,东家!”苏泰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叶宇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呷了一口酒,自语道:“的确不可信!” “那东家您为何要……” 见苏泰一脸的不解之色,叶宇放下酒壶微微一叹道:“可年关过后,我们的商队能组建成功吗?即便能够组建成功,也多是江湖经验不足、缺乏危机应对能力之人!万一途中遇到险阻亦或是匪盗,又该如何应对?” “这……”虽然苏泰对佘侗诚一伙人的品性不看好,但是也对叶宇说的事实无法反驳。 “若是能够将这伙人收为己用,既可以还清流县一个太平,又为我染坊商队多一臂膀!这伙人虽然皆是市井地痞无赖,但也多是手脚干练头脑精明之辈,久混于灰色地带的这伙人,要比我们临时招募的合格许多……” 苏泰认真地分析着叶宇说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一个词语却让疑惑不解:“东家,灰色地带是什么?” “额,这个,这灰色地带就是百姓与盗匪之间的一个位置,通城蛇这伙人就是属于这个地带的人……”叶宇暗骂自己说话不小心,一个口误就将后世的词汇挂到了嘴边。 苏泰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最后一拍手赞道:“东家果然用词精确,黑与白自古分明,然而这黑与白相互融合的这一块,就是东家说的灰色!” “至于这些人的忠诚度!以及会不会监守自盗形成反噬……” 叶宇说到这里,轻轻地摸了摸下巴,自语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也没有永恒不变的心!唯一能够约束的办法,就是给他所想要的,给他一个忠诚你的理由……” 方才在账房里,叶宇不但得知佘侗诚是陆坤的小舅子,而且还向苏泰仔细询问了这通城蛇的具体来历。 原来这佘侗诚原本并非如此凶恶,自从两年前大姊佘兰花被陆坤抓去当小妾后,佘侗诚的性情就开始了大变。 之后不久,佘兰花因遭受陆坤原配夫人妒恨,进门不到半年就惨遭毒打致死。佘侗诚因学过几天武艺,于是欲要替大姊报仇,可惜是寡不敌众仇怨难消。 告到府衙因证据不足更是公门无望。自此之后佘侗诚便集结县里的地痞无赖,整日里做着欺男霸女的勾当。且种种行为被众人所不齿,最后被百姓们称之为通城蛇。 在众人眼中,佘侗诚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但是当叶宇知道这些过往后,却是对着佘侗诚抱有深深的同情。 但仔细分析之后就会明白,佘侗诚虽然是在作恶,但也是对所处环境的一种报复与宣泄,更是故意以陆坤小舅子的名义,为陆坤增添累累罪行! 因为百姓痛恨佘侗诚的同时,也会联系到知县陆坤,这就是佘侗诚为害乡里的真正目的。 当郭啸天与刘远山赶到染坊时,染坊又恢复了之前忙碌景象。随后刘远山向叶宇询问这其中的经过,叶宇也没有丝毫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如实相告。 听了叶宇的一番讲述之后,刘远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叶宇啊,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本县人人谈之色变的通城蛇,竟然被你给镇住了!如今本官越发的觉得,你小子很对老夫的脾气!” 一旁的苏泰也不忘感叹道:“刘大人,您是没瞧见东家那份冷静,餐食人肉的那景象……此刻想起了还觉得毛骨悚然……” 刘远山饮下一杯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啊,这餐食人肉是小,可是却少有人敢做,尤其是当着割肉人的面!叶宇啊,你的这份胆魄,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 “大人,如今草民为您除去本县一大害,是不是该浮一大白!”叶宇说着举起了酒杯,一脸笑意的看着刘远山。 “若是真如你所说,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但恐怕此人难以驾驭反被所噬,你可要小心了!”刘远山举起酒杯与叶宇对饮,但言语之中并不似叶宇那般乐观。 “人本无善恶之分,草民会处处小心的,大人无需忧虑!” 由于通城蛇并没有在染坊闹事,刘远山吃了几杯水酒,就起身领着一众衙役离去。一场看似骇然的风波,就这样无声无疑的化解了。但是叶宇知道,这场暗潜风波才刚刚开始…… 转眼之间就到了年关,北风呼啸而过卷着漫天的雪花笼罩着江南大地。经过一个半月的休养,佘侗诚的伤势渐渐地趋于痊愈。 这些日子里,叶宇先后去探望过三次,这让佘侗诚吃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感动。 在最后一次探望时,叶宇有意让郭啸天在佘侗诚面前露两手。因此在二人的切磋之下,佘侗诚对郭啸天的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最后一心要拜郭啸天为师。起初郭啸天是死活不愿意答应,因为这样就乱了辈分。 试想他若是成了佘侗诚的师傅,那叶宇是佘侗诚的大哥,那他岂不是比叶宇还要高一辈。 对此叶宇却是不以为然,这辈分是各论各的互不干扰。况且叶宇之所以让郭啸天在佘侗诚面前露两手,为的就是尽快收复佘侗诚的心。 23.第23章 红袖添香 由于叶宇这大半年来染坊事业如火如荼,已经无暇顾及苏家成衣铺的事情,因此他这个二掌柜虽然挂着名,但是已很少在铺子里做柜了。 如今将至年关,大街小巷处处透着节日的气氛,无论贫贱富贵,纷纷置办年货度春节。 期间叶宇吩咐苏泰,将染坊仓库的沉积布匹全部取出,赠送给那些贫苦度日的百姓们。如今能力有限,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当苏泰觉得叶宇此举颇为破费时,叶宇却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如今他也算半个商人,但他认为商人营利知足即可。 钱财不在乎多,够花就行。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适当地予以救济又何乐而不为呢。 皑皑瑞雪铺满了庭院,天空也透露出一缕阳光。叶宇静静的坐在书房里,执笔吃力地练着字。之所以称之为吃力,倒不是他的手臂受了伤,而是这写字的方式有些独特。 毛笔横平竖直的在纸上写着字,笔杆尾部却放着一枚铜钱。只要叶宇写字的动作稍稍过大,就会使得铜钱从笔杆尾部掉落。如此这般写字方式,叶宇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未有一日中断。 融合记忆的叶宇虽然学识不低,但是这一手烂字着实难登大雅之堂。这字谈不上丑陋,但也不是什么好字。 叶宇后世虽然字体不错,但那毕竟用得是硬笔,如今换成用毛笔书写,书写方面是没有问题,但想要写得一手好字,还需要多下些功夫。 “少爷,练了很久了,还是歇歇吧!”这时秋兰一挑绵帘,捧着茶盘轻步走了进来。 叶宇将最后一个字写完,这才放下毛笔停止书写,甩了甩发麻的右臂,自语道:“看来王羲之的书法名垂青史,不是没有根据!” 当年王羲之苦练书法,涮笔的池塘成了墨池,这份勤学苦练的功底,才成就了后世名传的书圣。如今叶宇苦练书法,对此才能体会其中枯燥与毅力。 这些典故秋兰自然不会知悉,他只知道少爷已经很累了。先是将茶盘放在桌案上,随后将斟满茶水的茶盏,轻轻地递到了叶宇的手中。 “有秋兰你在身边红袖添香,就算再累也是值得……”叶宇说着接过茶盏,竟不由的笑了起来。 此时在给叶宇捶背的秋兰,听了这番话抿了抿嘴露出甜美一笑,随即小粉拳稍大力的捶了一下,嘴上却轻哼道:“少爷就会说笑……” 秋兰将目光落在桌案上的毛笔上,歪着脑袋疑惑道:“少爷,这个方法真的有效?” “当然有效!”叶宇说着放下茶盏,甚是郑重地说:“大宋神宗年间黄庭坚,就是用了此法长年累月,终成书法大家。起初他的字,也是丑陋无比!” “少爷您说说,他的字有多丑?”秋兰平日里最喜欢听叶宇说典故,时常听得入迷就会不停地追问,非要问出个缘由出来。 叶宇见秋兰爱问的毛病又来了,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于是摇摇头道:“字有多丑?因为这个字,主考官以字论人品,使得他金榜无名!科举中第推迟了三年!” “喔!不过这也太不公平了!字写的好坏,跟人的善恶怎能牵扯到一起呢?” 秋兰的见解使得叶宇笑了起来,秋兰不明少爷为何发笑,于是问道:“少爷,莫非是秋兰说错了……” 笑声渐止的叶宇,随后却微微一叹:“连秋兰你都能明白的道理,可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们,却始终不能明白!这一点,你比欧阳修强多了!” “欧阳修?少爷,秋兰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他……” “他?我朝仁宗年间古风运动的推行者,也是我朝仁宗年间的文坛领袖……”叶宇阖上双眼,似有深意的自顾笑着说。 虽然叶宇一直很尊敬这些名垂青史的文坛大家,但是对于这些人他只有尊敬而没有崇拜。 在这些光芒万丈的神坛之下,一些瑕眦就尚且不谈,单论黄庭坚因字体丑陋而名落孙山,这让叶宇心中很是不忿,因为当年欧阳修就是那一届的主考官。 而北宋甄选那些所谓的文辞华美,字体俊秀者,却是奸臣辈出人品低劣,这倒是个最好的讽刺。 被少爷赞赏比欧阳修还懂事理,秋兰心里美滋滋的,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急匆匆的出了书房。 这让正享受粉拳捶背的叶宇,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当他睁开双目之时,秋兰怀里抱着锦袄又回到了书房。 “呐,这是今早苏小姐派人送来的!”秋兰将怀里的锦袄递给了叶宇,随后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宇看着手里裁剪精细地锦袄,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心道这真是难消美人恩啊。随后将锦袄穿在了身上,锦袄不大不小正合适。 抬眼见秋兰在一旁不作言语,手里还有一件锦袄,叶宇就眉头一挑打趣道:“怎么,吃醋了?那我将它脱下了,换上你做得棉袄,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少爷,我是不是太小气了?”秋兰低着头,声若蚊蝇的问道。 叶宇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嗯,是有点!” “啊……”秋兰俏脸惊愕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又很快的低下了头,有些忐忑地说:“少爷放心,往后秋兰会改的……” 叶宇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将已穿在身上的锦袄脱了下来,一伸手从秋兰怀里将锦袄拿了过来,看着做工粗制的袄子,叶宇就善意的调侃道:“一瞅这做工,我就知出自你手!” 说着便将袄子穿在身上,叶宇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接着郑重道:“无论我身穿何种衣物,这件小棉袄永远最为贴心,即使这件棉袄粗制且不合身。不过你这小女人的心思,以后可是要不得!” “嗯!” 秋兰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拿起叶宇脱去的锦袄,亲自为叶宇穿上。对于秋兰如此释然地举动,叶宇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郭啸天进来禀报,是潘之所的书童在门外静候。待书童进入书房将来因与叶宇一说,叶宇顿时峰眉微蹙有了一丝犹豫。 “叶公子,我家少爷与陆公子已在醉春楼恭候,还请您移步一叙!” 醉春楼是什么地方,叶宇自然是知道的,这可是清流县第一销金窟,也就是所谓的青楼。 虽然叶宇知道如今的青楼,还不是后世那种皮肉生意的妓院,但不知为何,他始终有种天生的排斥。 “你家少爷倒真是会挑地方!”叶宇道出一句不咸不淡淡的话来。 书童跟随潘之所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于是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叶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少爷也是被陆公子强行拉去,在醉春楼比试诗词!我家少爷唯恐不及,特来寻叶公子助阵……” 噗!逛青楼就是逛青楼,还比试哪门子诗词,况且以你潘大才子的学识,还需要他人助阵? 不过叶宇也不想点破,况且原本他就有邀约潘之所之意,今日既然对方提前相邀,他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面子。 毕竟当初是潘之所暗中通风报信,才使得他及时改变了布匹销路的计划。想到了这些,叶宇也就没有拒绝,而是让书童先回禀报,他则随后就到。 …… 醉春楼位于县城永安街最繁华的地段,楼内是座三层结构的小楼,一二两层都有客厅,而唯独三楼自从花魁柳芊羽入住之后,便一改之前的凌乱熙攘,悬挂牌匾取名为芊羽阁。 芊羽阁中阁内摆设雅致与闺房无异,房内靠墙边的书架上放着几卷经书、梨花木的书案上摆放着古筝,香炉青烟袅袅晕染着淡淡幽香。 正面墙上挂着‘出重’二字,房内陈设静雅简洁,一尘不染,透出几分书卷淡雅之气。 贴身丫环环儿侍立一旁,小心地伺候着这位新来不久的女主人。不久前,有一北方口音的商人访得醉春楼的老鸨,将一位十五岁少女卖给了老鸨。 老鸨见这位名叫柳芊羽的女孩生得花容月貌,于是讨价还价之后,出了彩礼一百贯将柳芊羽买下。 老鸨自买来柳芊羽后,将其精心设计粉饰装扮了一遍。这一番打扮之后可是乐坏了老鸨子,因为在她眼前的活脱脱是个倾城美女。 于是老鸨便动起来小心思,所谓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深通经营之道的老鸨子,将她养在三楼的清幽之所,且派自己贴身婢女环儿,好吃好喝地小心伺候着,真如亲女儿一般。 不久,老鸨子见柳芊羽不但识文断字,懂诗词书画,而且还精通音律歌舞。这份惊喜让老鸨子大喜过望,很快便弄出“红粉花魁”的雅号。 消息一经风传短短三日内,一些达官贵人、纨绔子弟闻讯,纷纷提着银子一睹佳人风姿。 经过一段时间静养调理,眼前的柳芊羽,不见则已,见则难忘!那是一张清艳容颜,不施半点脂粉。 微闭的双眸中闪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澄若秋湖却似若朦胧,含娇带怨又有几分忧郁,楚楚动人让人顿生怜悯。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此时柳芊羽带着几分慵懒的红唇轻启:“环儿,外边客人来了多少?” 小环细心地替柳芊羽梳理发丝,认真的回禀道:“人倒是来了不少,大多皆是浪荡公子。不过当初那个为你摔碎玉麒麟的陆公子,今日将本县第一才子潘公子请了来!” 24.第24章 烟花柳巷 柳芊羽闻听美眸微微一亮,随后却又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待小环将发髻梳理好,柳芊羽便漫不经心的从桌案上取来一幅字,交予小环道:“环儿,将这幅上联挂出去!” “是,小姐!”乖巧的小环接过卷轴,便转身碎步走出了闺房。 一楼客厅外接庭院雨廊,宽敞明亮颇有几分雅致。厅内此刻已经聚集了十余人,有的坐在一旁饮酒作乐,有的则在厅中轻摇折扇不住的踱着步。大厅的左侧放有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左右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其中有几幅仕女画,姿态婀娜形态各异,可谓是栩栩如生。 然而这些字画并没有吸引厅中的众人,因为这些人都在等待柳芊羽的出现。而其中最为焦急地,当属静候已久地陆铮。 “潘兄,今日有你相助,过关斩将定不在话下,可你为何非要去请那个残废?”陆铮在席间左拥右抱,一边享受的美人敬酒,一边不高兴的嘟囔道。 坐在一旁的潘之所,身边倒是清静,曾有几位舞姬上前与潘之所厮磨,结果被潘之所好言劝退。此时潘之所一脸无奈道:“陆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待他到来之后,你可休要再口无遮拦!” “哼!废物终究是个废物!不过这小子倒还有点本事,潘兄,这对于你潘家可不是好事啊!你就不想教训一下这个废物?” 潘之所明白陆铮言外之意,就是叶宇与他潘家的染坊布匹之争。他呷了一口酒,丝毫不以为然:“潘家的生意与我无关,科举中第才是潘某的追求!” “哈哈哈!”陆铮肆意的笑了起来,随即无语道:“你啊你!整日里说什么孔孟之道,今日邀你前来吟风弄月逍遥快活,可你却如此不解风情!罢了罢了,陆某可就不管你了。不过今日能否一睹芊羽芳容,可就全靠潘兄了!” 潘之所见陆铮左拥右抱,不禁摇了摇头回应道:“有潘某与叶兄弟相助,纵使那柳芊羽出题再刁钻,也难道不倒你……” “他?嘿嘿!潘兄未免抬举那小子了!”陆铮吞下美姬送入口中的美食,一脸不屑的说道。 见陆铮如此轻视叶宇,潘之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侧过脸向厅外望去。而就是他这一侧脸,叶宇也正好出现在了花厅门口。潘之所见状满面欢喜,离开座位就迎了上去。 叶宇刚进入花厅,第一眼就看到了潘之所。倒不是他的眼力好,主要因为在这烟花之地,唯独潘之所身边没有陪酒美姬。这种风月之地的独特现象,叶宇想看不到也难! 见潘之所迎了上来,叶宇示意郭啸天推他上前,随后对迎面而来的潘之所拱手道:“潘兄,你可真会挑地方啊!” “贤弟说笑了,请!” “潘兄,你我何不重开一席,叶某也正有事情与潘兄相商!” 叶宇虽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辈,但是让他与陆铮共坐一席,他觉得还是没这个必要。他虽然不想与陆铮交恶,但难保对方不会乘机为难自己。 潘之所看了叶宇一眼,顿时明白了叶宇的意思。况且从方才与陆铮的交谈中,潘之所看出了陆铮对叶宇的芥蒂还很深,若是分开席位倒也是个缓解矛盾的好方法。 于是潘之所吩咐书童找来老鸨管事,在离陆铮不远处重开了一席。待潘之所坐了下后,不禁长舒了口气:“终于耳边清净了!” 叶宇见潘之所一副拘束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道这潘家老爷子对这个长孙的期望看来很高。如今潘之所身处烟花之地,却是如此的拘束与生疏。定是平日里潘家老爷子对潘之所管教甚严,所教授的也皆是孔孟之道。当中规中矩成了习惯,自然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潘兄,你可是清净了,害得叶某陪你逛烟花柳巷……”叶宇见潘之所虽然放松了不少,但仍旧神情紧绷,于是便心生调侃之意。 潘之所却不由得苦涩一笑:“贤弟你也知道,潘某从未涉足这烟花之地,一向都是中规中矩惯了,在这里潘某觉得无人交谈甚是孤寂,这才想到邀贤弟前来相陪叙旧……”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心中腹诽,这是拿自己当做陪衬来了。想到这里,叶宇伸手指向陆铮的席位,揶揄道:“潘兄,你瞧那陆铮,左拥右抱温卧如玉,血气方刚的你又为何不可?既然你不屑于此道,那陆铮即便生扯硬拉,又如何能左右你潘大公子?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莫非潘兄还要隐瞒叶某不成?” 见叶宇一语道出了他的心思,潘之所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随即开口道:“实不相瞒,潘某也是想见识一下,这花魁柳芊羽的才学!这半年来,诸多传闻不绝于耳,今日陆兄特邀潘某相助,这才顺势跟了过来!” “自古才子配佳人,可惜潘兄你却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叶某不过是陪你闲谈之人,此事不提也罢!” 潘之所沉默了片刻,随后一改之前的话题,向叶宇询问道:“对了,方才贤弟说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叶宇只是笑了笑,将手里的酒樽晃了晃,继而开口揶揄道:“潘兄,你回去向潘老爷子带句话,朝廷有法制,江湖有规矩,我们行商也要有规矩。若是想争个高低,大可光明正大,暗中使绊子可不好……” “什么,贤弟此话是否属实?”潘之所闻听此言,顿时惊愕的望着叶宇。 “是否属实,潘兄回去一问便知!”叶宇冷冷一笑,饮下杯中酒后,便不再说话。 当日佘侗诚带着一伙地痞倒染坊寻事,叶宇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诡异。正如当初苏泰讲解的那样,佘侗诚在本县欺男霸女,但却没有听说逼人到绝路。当日佘侗诚出口就是三千两,这无非是有意而来。他叶宇与佘侗诚素无恩怨,佘侗诚若不是受人之托,又岂会如此紧紧相逼? 在众人看来,佘侗诚的故意寻衅,与陆铮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但是在叶宇看来,这正是背后指使之人的高明之处。谁都知道他与陆铮有着矛盾,又加上佘侗诚与陆家的关系,如此一来只要事发,就会让人很自然的想到陆铮的身上。 这些日子叶宇虽然探望佘侗诚三次,但他始终没有主动追问佘侗诚。最后佘侗诚为了表示忠心,还是将指使他砸场子的人说了出来。其结果正如叶宇心中所想那样,是潘家在背后操作。而且给佘侗诚开出的价码也委实不低,赏金足有五千两! 就在潘之所还要追问之时,阁楼上缓缓走下一名婢女,此婢女正是柳芊羽的贴身丫鬟小环。待小环款步来到一楼大厅内,众人便一股脑的涌到了小环的身边。小环抿了抿嘴,随即把手中的卷轴轻轻挂于正墙的挂钩上。 小环目光扫视众后,接着清了清嗓子,娇声宣布道:“各位客官请听好,我家小姐以诗会友,若得小姐接见,需过三关。这里有副楹联的上联,诸位必须准确对出下联,对出的下联要合理、对仗、押韵,如此才算过第一关!” 小环说完便静静地站在了一旁,等候在场的众人评对下联。一时间,众人目光都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墙上的诗联上: 闺阁关(関)闭,闻阍阋闹,开(開)门问。 不解其意的人很快摇摇头走开,只有感兴趣的文人骚客,却是暗自倒吸了口凉气。这幅上联乍看简单,但若是细细琢磨却是寓意深远极为刁钻。 “花魁果然名不虚传,这上联可谓是极其刁钻!”陆铮撇开身旁的美姬,几步就来到了近前。陆铮抬眼观望上联良久,最后不得不发出如此感慨。 “所言极是,单凭这字的字形,就足以消磨不少功夫……” “这第一关就如此艰难,看来今日又是无缘一见佳人……” “……” 众人围成一个圆纷纷品头论足,最后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又回到了席位,寻找各自带来的智囊出谋划策。不过在这花厅之中,只有叶宇与潘之所这一席位,至始至终没有人去急于过关。 叶宇抬眼看了看已经升上高处的楹联,瞅了一眼潘之所,继而笑道:“观这女子字体笔锋劲道,透着一股钟林秀气!看来这柳芊羽也并泛泛之辈,潘兄,可有下联?” 叶宇虽然书法不佳,但是却不影响他对书法的研究。正如味蕾敏感的美食家,却不一定是烹饪厨师一样。不过从这幅上联所写的十一个字,叶宇隐隐觉得一丝异样。至于究竟异样在何处,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潘之所侧过头看了一眼上联,峰眉微微蹙起略作沉思,随即自顾的微然一笑,从桌上端起一杯酒饮下,甚是自信道:“此联虽说不易,但也并非绝对!” “那是自然!潘兄才思敏捷自然是手到擒来!”叶宇还未有搭话,陆铮却端着酒樽来到了桌前。陆铮满脸堆笑的做在了潘之所身边,拍了拍潘之所的肩膀接着道,“潘兄,陆某此次可全靠你了!说说这下联该如何对?” 25.第25章 媚儿代笔 陆铮的奉承之词,潘之所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也并未有谦虚之意,随即就附于陆铮耳边低语两句。陆铮听罢顿时大喜,拍手称快道:“陆兄果然不愧是本县第一才子,这下联对得好!” 陆铮说着便急匆匆的来到桌案前,卷起衣袖来到桌案前,刷刷点点便写下了下联。待下联缓缓升起,众人举目观瞧时,卷轴上赫然写着十一个字: 江海泛波,汹涌波涛,游沉浮! 叶宇抬眼一瞧顿时乐了,倒不是潘之所的下联对的不好,而是叶宇没有想到这个草包陆铮,竟然有着一笔好字,这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陆铮写的下联一经挂出,顿时引来不少人的赞赏之词。上联十一个字都离不开一个‘门’字偏旁,而这下联也是都离不开三点水。叶宇看罢潘之所的下联后,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沉默不言低着头饮酒。 陆铮怡然自得的向众人拱了拱手,面脸堆笑享受着众人的赞美。之后便是等待下一个出来对下联之人,可是等了很久除了陆铮的下联之外,便没有人对出下联。即便有几人对出,也是与上联极不押韵。 最后陆铮急不可耐的,冲着小环嚷嚷道:“既然已经无人对出下联,那今日本公子便是唯一的胜出者,还不快去让你家小姐出来!” 虽然在场的众人未能对出下联,均是一副戚戚然的样子。但是陆铮的这句话,也道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即便胜出的不是他们,但是能够借机一睹花魁的容姿也是聊胜于无,于是众人纷纷起哄引得一片哗然。 老鸨儿见此番情景不但未有丝毫紧张,反而心中似乐开了花。在座的众人热情越高,那么她的以后的生意就会越红火。于是赶忙向小环使眼色,示意小环上楼询问柳芊羽的意思。 蹬蹬蹬! 小环遵照鸨娘的意思,踩着碎步上楼禀报去了。 这时花厅内最为得意的莫过于陆铮一人,虽说这仅仅是是第一关,并不能代表他最终能与柳芊羽房中一叙。但是如今第一关他已经独占鳌头没了对手,之后的两关有潘之所做后盾,胜出自然是不在话下。 “潘兄,看来以后陆某也要多读书,尚且不谈那科举考试,就是这流连青楼之中,舞文弄墨也是必不可少!”陆铮说着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一脸不屑道:“你瞧瞧这些自诩文人雅士,跟潘兄想必相差何止千里?” 陆铮的这句奉承之言,潘之所却不予苟同的谦虚道:“陆兄此言差矣,所谓学无止境不可恃才傲物。就以叶贤弟之才而论,若是欣然应对,潘某恐怕也得逊色三分!” 潘之所说完之后看了叶宇一眼,这些话虽然带有谦虚之意,但是潘之所从未将叶宇看低。虽然他从未见过叶宇做过诗词,但是当初酒楼一叙之后,论及经文子集天文地理,叶宇给他的印象就是深不可测。 “他?就凭他?”陆铮先是指着叶宇,露出一副始料未及的样子。紧接着却是笑出了声来,继而接着道:“潘兄莫要与我说笑,他耍耍嘴皮子陆某倒是深信不疑!” “就是耍耍嘴皮子,也比陆公子你灵巧许多。陆公子,今日叶某特来陪潘兄闲聊,不想参与你们的吟风弄月,还请陆公子你口下留德!” 叶宇虽然不想再招惹陆铮,但是对于陆铮言语讥讽,心中难免有些不悦。好好说话不行吗,难道真的是狗嘴了吐不出象牙? 然而叶宇这番话犹如导火索,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铮带着三分酒意,冲着叶宇冷笑道:“口下留德?难道本公子说错了么?你叶宇耍嘴皮子功夫谁人不知,本公子何曾冤枉过你?说什么不想参与,不过是为你腹中草包寻一个托词罢了!哼!” “陆公子,若叶某是个草包,那你恐怕还不如草包。至少叶某吟诗作对,从不需要参谋之人提点!”若是说起辩驳的口才,叶宇还从未惧过任何人。 “你!……”感受着众人对他的指指点点,陆铮脸色难看的强压怒火道:“好!叶宇,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日本公子就再与你赌上一局。只要你今日赢了本公子,本公子不仅当面赔礼道歉,且奉上赔金一千两!反之,你也等同于此!叶宇,你敢么?” “似乎很合理!潘兄,你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绝非是叶某挑衅在先!” “既然如此,叶贤弟也就不必再推迟了!” 潘之所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想出言劝阻,可是见二人似乎真的杠上了,也就只得放任不管。况且他也想借此机会,探一探叶宇的底子有多深。 “那好!那叶某可就献丑了!”叶宇说着,将不远处的一名舞姬唤到了身边。 “姑娘,你就为我代笔写出下联……”叶宇本想将话一次性说完,可是刚说到一半就被这名舞姬的一双玉手,抚摸地浑身打了个机灵。 “小官人,只要您乐意,别说什么代笔,就是你让奴家……”说着这名柔弱无骨的女子,轻轻的靠在叶宇近前,将红唇檀口紧贴叶宇耳边,吐气如兰的低语了两句。 可就是这两句,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叶宇,顿时脸上微微泛红了起来。随后叶宇很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心道这真是一如青楼深似海,从此长眠不愿醒啊! 只见这舞姬一身轻薄纱衣处处透着勾人的诱惑,尤其是胸前绣着红色玫瑰的抹胸儿,紧紧地裹着浑圆峰起的突兀,让自负正定的叶宇也是有些口干舌燥!他镇定的干咳两声,随即将要写的下联告知这名舞姬。 “媚儿记下了,叶官人,改日媚儿登门做衣裳。你可要好生、仔细为媚儿量体裁衣,也让媚儿享受一番小官人您的手艺……”声声入耳,音酥萦绕,使得叶宇赶忙将脸转到了另一侧。 叶宇这次让这媚儿代笔,其用意不过是想遮丑罢了。他虽然这大半年苦练书法,但是书法也并非朝夕之功。如今在书法未有进展之前,他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的好。况且有陆铮所书写对联在前,若是他亲自上阵写下丑字,两则一比较岂不是失了三分底气。 既然自己不想出丑,站在门外地郭啸天又识字不多,让潘之所代写又恐陆铮不服气,因此他也只有在花厅里随便寻一个舞姬代写。在他想来,在这青楼之地,虽不说各个女子才华出众,但大多数还是懂的识文断字的。 可是让叶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名唤媚儿的舞姬不仅识字,而且人如其名柔媚有余。待写完下联之后就扭动水蛇腰折身回来,坐在叶宇近前粘着不愿离去。叶宇多次出言劝退,却被媚儿软磨硬泡的功夫,弄得叶宇是无奈之极。 而这时由叶宇所述,媚儿代写的下联被缓缓挂起,众人的目光又再一次聚集到了一起。当潘之所看到到叶宇对的下联后,眼神就再也没有片刻的离开。 悬挂的卷轴上,赫然写着十个字: “客家寄宿,寂寞寒窗,守寓安!” 这十一个字,在众人的口中不停的默念着,以致到了最后花厅内出现了短暂宁静。起初还有人不以为意,觉得这幅对联并无独特之处。但是越是细细品味,便觉得这下联与上联意境可谓遥相呼应。 就连潘之所看罢之后,也不自觉地愣在当场,作为行家里手的他来说,自然先人一步看出了这下联的妙处。 “上联之意乃是说一名闺中女子,闺房之门紧闭,闻听门外有喧闹之声,便打开门扉询问究竟。而这下联却也是承接到了妙处,女子在客人家寄宿,虽说寂寞寒窗孤独,但应当紧守寓内免遭是非,闲事莫理,便可安然无恙!妙啊!” “是啊!上下连贯,既道出了闺中女子的疑惑与猎奇,又道出了女子身居客家独善其身的处世之法。实在是妙,融情于景!” “……” 众人虽不能对出佳联,但是评论优劣还是能说出个一二来。这幅下联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好评,纷纷觉得只有此下联才能媲美于上联。 “叶兄弟这幅下联,着实是妙!妙不可言!若是说潘某所对下联只是形似,而叶贤弟此联已达到了形意兼备的境界……”潘之所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佩服佩服!” “是啊,上联与下联用意连贯,犹如述说一个故事,较之于此前那副下联,意境之上要高出很多!” “所言极是!此联可谓是神形兼备,难得难得!” “……” 随着潘之所的赞美之后,在座的众人推崇之声更是声浪迭起,此刻脸色最为阴沉的当属陆铮。他没有想到叶宇竟然真的对出了下联,而且对得如此工整与完美。这让他之前的自信顿时大打折扣,一时之间怨气难平愤恨的饮下杯中酒。 “叶宇,你休要得意,这第一关只求对出下联,可未曾说要分个高低,因此这一关不过是个平局!” 叶宇冷冷的报以讪笑,轻轻地击打着桌面发出律动的声音,轻声道:“陆公子,这一千两,叶某人要定了!好戏还在后头!” 26.第26章 你别乱摸 花厅内二人针锋相对,再说小环上楼以后,进入闺房将花厅之事与柳芊羽一说。柳芊羽默念了两句潘之所的下联,先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随后又不禁摇头失落道:“形似神不似,神似意不似!是为中品!勉强算是对上了……” 突然柳芊羽被楼下的嘈杂之声,搅扰的柳芊羽的静思,旋即柳眉微蹙道:“环儿,楼下发生了何事?” 此时的小环也听到了楼下的嘈杂之声,于是轻声回禀:“小姐稍等,待环儿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小环折身回到了房中,将花厅之后发生的事情与柳芊羽一说,柳芊羽缓缓地站了起来,轻摇漫步行至窗前,美眸凝视清冷冬月,口中反复地默念叶宇对出的下联,最后低首一叹道:“以下联暗含劝慰之意,此人倒真是用心了……” “小姐,这位公子所对下联,是否入得法眼?” 柳芊羽没有回应,而是站在窗前静默片刻,这才转身出了闺房。小环默契的从房中抱起古筝,就跟着柳芊羽踏出了房门。 当柳芊羽面带纱巾出现在回廊处时,原本纷扰嘈杂的花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举目望向三楼,不时地发出赞叹之声。陆铮斜着身子,伸长了脖子看着柳芊羽,目不转睛的仿若泥塑。 潘之所与叶宇自然也不例外,均抬头向楼上的柳芊羽望去。叶宇凝目观瞧也是一怔,他没有想到这柳芊羽果然生的是花容月貌,虽然面带轻纱似若朦胧,但整体轮廓他还是能够看得清晰。叶宇不禁暗中一笑,难怪这醉春楼门庭若市客流不断,这柳芊羽在这清流县不是凤凰又是什么? 潘之所初见柳芊羽之时,也是如陆铮一般惊愕的忘乎所以,不过他中规中矩惯了,孔孟之道约束着他什么是‘非礼勿视’,因此当众人一副猪哥像,对柳芊羽品头论足的时候,他已经回过神来。潘之所回过神来见叶宇低首饮着酒,不禁饶有兴趣追问道:“叶兄弟,你这是……” “美酒当前,当然要开怀畅饮,抬头久了,脖颈会很酸痛,何必呢?” “额呵呵,所言极是!看来若论旷达,潘某还是不如叶兄弟!来!开怀畅饮!” “姑娘你别乱摸……”叶宇端着酒樽的右手,不由得抖了一下,险些将酒水溅在身上。 媚儿紧紧地贴着叶宇的左膀,犹如水蛇一般的扭动着,芊芊玉指像探宝一样慢慢游走于叶宇的身上。而此时的媚儿玉手已经抚摸到了叶宇的腹部,这才使得叶宇惊讶的说出了声。 “小官人,奴家可是有名字的呢?姑娘姑娘的唤着多生分,媚儿这可是一番好意,也是为了让你活络腿部经脉……,官人,你可不能辜负奴家的一番痴情唔!”一番柔声媚语,使得叶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潘之所见叶宇面露窘相,不禁笑了起来:“媚儿姑娘,你若真能使得叶兄弟双腿活动自如,你可就是叶兄弟的大恩人呐!” “咯咯!叶官人,潘公子说得可是真的?”媚儿美媚眼如丝,掩面窃笑中带着少有的魅惑。 叶宇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潘之所,暗骂你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你说的腿,能是她说的腿吗?此时叶宇也懒得跟潘之所解释,于是干咳一声对媚儿道:“媚儿姑娘,你就别在挑逗了,在这般下去,那条……腿,都可以打鼓了!” “咯咯咯!奴家的这面‘鼓’随时恭候官人……”媚儿掩面含笑,言语中充满着挑逗。 “……”潘之所疑惑不解,双眉微蹙。 “额……媚儿姑娘,待我赢了陆公子,就打赏你三百两,不知你意下如何?”叶宇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的女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看来只有出一次血了。 “小官人,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不过你须答应我两个条件!这第一,陪酒可以,但你可别再乱摸;第二,你也知道叶某是做布匹生意的,那以后就请媚儿姑娘,对来往客人推销我中华牌布料!到时候,叶某不会亏待与你!” 媚儿听了叶宇的两个条件后,玉指轻轻滑过叶宇的脸颊,用饱满的胸脯紧紧地抵着叶宇的左臂,幽幽委屈道:“奴家这是情不自禁,小官人你却如此伤奴家的心!不过官人吩咐,媚儿定不会辜负!只盼望官人能常来看一看媚儿,就已心愿足矣……” 叶宇看着媚儿一脸哀怨的样子,不禁心中腹诽起来,这青楼里还个个是顶级演员,若是放在后世都可以拿奥斯卡了!不过既然媚儿已经答应了,他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否则,这要是任由媚儿乱摸下去,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把持得住。 “叶兄弟,潘某真是越发的敬佩你了,你这真是时时不忘做生意啊!”潘之所虽然对二人的私话不甚明朗,但是叶宇这一手营销手段,倒是让他觉得眼前一亮。 叶宇却是深意一笑,却并未有说话。对于他而言,如果青楼能够成为宣传的一种手段,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也是最为捷径的一种。由媚儿带动整个青楼的姑娘,再由这些姑娘向客人推销布匹,这要比一般的请客吃饭还要有用。临近几个县的商铺掌柜,都会定期派人前来潘家染坊订货,而这醉春楼就是这些人,来清流县后消遣的去处之一。 如今他虽然有了刘泉的帮助,布匹生意逐渐有了起色,但是这还没有达到他的目标。因为他要想在清流县乃至整个滁州立足,就得将潘家这个绊脚石踢开。但是所谓树大根深难以撼动,多数的商铺老主顾都还是钟情于潘家。所以叶宇此刻突发奇想,何不在这个地方下点功夫。只要将这些潘家老主顾个个截下为己所用,到那时就会此消彼长扭转时局。既然这些所谓的富商都是喜爱销金、多流连于青楼,那就从这里开始着手! …… “芊羽近日新谱一曲,却少了和鸣之音,今夜芊羽所处第二关题目,就是在一曲终了之际,能与芊羽和音无间者,即可过关!”这时楼上传来柳芊羽的声音,可谓是口吐清音,娇中带柔,柔中夹着几分媚,乍一听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韵婉转。 柳芊羽说着,无视厅中已然安静的众人,坐于早已摆好的古筝前,十指游走于古筝之上,接着众人便听到悠扬的音律。音律委婉连绵,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仿若饶丛林,微风起伏,筝音如诉。众人静静地听着,叶宇也是被流水般的音律陶醉其中,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却又淡若风清。当一曲终了,众人这才从沉醉中苏醒,伴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热烈般的赞赏之声。 “潘兄,你需要何种乐器,陆某这就给你取来!”陆铮在一旁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潘之所双目微眯,依旧回味着方才的曲子,最后不禁摇了摇头叹道:“曲高,而和者寡!潘某这等挫技,岂不是狗尾续貂多此一举?算了算了!单论音律而言,潘某是不如也……” “什么?潘兄,你可不能这个时候打退堂鼓,否则岂不是让叶宇占了便宜!”见潘之所主动退出不愿帮他,陆铮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潘之所却摆了摆手,双眉微蹙郑重道:“有能者居之,何来占便宜之说?再者而言,这是比试音律,潘某即便想帮你,操控音律唯有亲自上阵,潘某又如何代劳?” “这……”陆铮被潘之所说的是哑口无言,这诗词歌赋尚可暗中舞弊代劳,可这操控音律却是谁也无法相助。 “叶兄弟,能否通过第二关,就有劳你了!”潘之所冲着叶宇衷心笑着说道。 叶宇却是面露苦涩道:“潘兄,你也太高看叶某了,可惜叶某不会丝竹管弦,你让我如何演奏?” 额……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花厅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暗道,这二人倒真是别具一格,一个是未有比试就主动退出,一个却是不会丝竹乐器。这到底真是如此,还是二人故意承让?一时间花厅里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叶宇的这番话,倒是乐坏了陆铮。本来还担心被叶宇占了头筹,如今叶宇不会乐器也就等于是个平局。 “哈哈哈!叶宇,看来本公子的一千两银子,你是无福受用了!” 陆铮的恣意狂笑,衬托了叶宇的平静如初,他侧过脸来,轻声对一旁的媚儿道:“媚儿姑娘,可否借你的丝巾一用?” 媚儿虽不知叶宇此番是为何意,但是仍旧将怀中丝巾递给了叶宇。叶宇接过丝巾,先是用水浸湿,随后擦拭自己的手心,一边擦拭一边轻声道:“我叶宇说过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行者必达目的!既然芊羽姑娘说的是和音伴奏,又没说非要用丝竹乐器!” “哦?不用乐器你能和音伴奏?叶宇,莫要大话过了头闪了舌头!” “有何不可?叶某今日就用手埙与芊羽姑娘和音伴奏……”说着抬头望了楼上的柳芊羽一眼,随即笑着说,“芊羽姑娘,请!” 柳芊羽在楼上将花厅之事,可谓是一览无余,对于叶宇口中所说的手埙也是好奇之极,她还很少听闻有人可以不用乐器操纵音律。因此她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对出下联之人,是如何用手埙合奏音律的。于是莞尔一笑点了点头,便坐回了古筝旁抚弦弹奏起来。 27.第27章 孤星独吟 埙是汉族特有的闭口吹奏乐器,埙在古代多是由陶土烧制而成,呈圆形或椭圆形,且有六孔,亦称“陶埙”。但是若是以手为埙,虽然不说绝无仅有,但是吹奏起来也绝非一般人可以完成。因此当叶宇扬言要用手埙伴奏时,不仅是陆铮不愿相信,就是楼阁之上的柳芊羽也颇为质疑。 叶宇这时已经擦拭完手心,随后双手合拢,形成一个手型的埙!当音律到了伴奏的那一刻,叶宇对着双手拢成的埙吹了起来。众人纷纷屏气凝神将目光盯着叶宇,都想看一看叶宇所说的手埙是否真的可以吹出韵律。 最后叶宇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随着他的不断吹动,犹如箫声的苍凉之音,迎合着古筝流动的音律,两者融为一体无一丝违和感。甚至当苍凉之声渐渐在花厅弥漫后,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重与超脱,让在场的众人心情顿时沉了下去。 坐于古筝旁的柳芊羽,虽是十指灵动清弹韵律,但是美眸却不由得俯瞰闭目吹奏的叶宇,此时的她心中除了一丝惊异之外,更多的是对叶宇的好奇。虽然叶宇曲中的意境与她曲子中孤冷之意相合,但是她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为何能吹奏出这种悲伤而又沉重的曲子。柳芊羽暗自思量,在这个年轻公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叶宇也完全陶醉自己的音律之中,他双目微闭回忆着曾经的往事,仿若历历在目的经历就发生在昨日。孤儿院长大的他本身就缺少家庭的温暖,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军校,之后光荣的成了一名真正的军人。文武全才的自己在部队里备受重视,而且还拥有一份难得的爱情。可惜这一切来之不易却失去竟在瞬间,战友的栽赃让他走进了监狱,光辉的前程毁于一旦。 如果说,死是一种解脱,那他却是满怀的不甘!但天意弄人让他来到了这里。或许是祸福本是一体,虽然这一生他双腿残疾,却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对于这个机会,他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 随着情绪的波动,叶宇的埙声也是几经婉转,他时而双眉紧锁,时而释然苦笑……,这一切看在身旁媚儿的眼中,却是让她莫名的怦然心动。都说一个男子引人注意得三个先决条件,分别是:专注、忧郁与故事。而这三点,在此刻的叶宇身上得以完美的体现。三者集聚一身,可谓是完美的一种升华。 当柳芊羽的筝声渐渐到了尾声,叶宇的埙声也慢慢地弱了下来。最后当柳芊羽十指离弦,叶宇的埙声随即戛然而止。叶宇轻轻地舒了口气,抬眼冲着柳芊羽微微一笑,随后收回目光自斟自饮道:“一曲终罢,舒畅心中郁结,畅快畅快!” 此刻的花厅之中十分的安静,待叶宇话音刚落,厅内称赞之声迭起,甚至有不少人听完之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柳芊羽从楼上款步走下了花厅,先是向叶宇施了一礼,随后开口道:“请恕芊羽孤陋寡闻,此曲意境远高于小女子的曲子,不知公子此曲何名?” 柳芊羽有此疑问,已在叶宇的意料之中。他所吹奏的曲子根本不是古曲,而是后世他最为喜欢的曲子之一。但是这些叶宇自然不能如实相告,于是轻声道:“此曲名为《孤星独吟》,芊羽姑娘未曾听过实属正常,这不过是叶某偶然所作,乡音小调并非名曲而已!” “哦?那公子……” 柳芊羽还要追问,但叶宇却没有打算听下去。如今天色已晚,留下秋兰一人在家他很不放心,于是冲着陆铮开口道:“陆公子,如今胜负已分,你可要愿赌服输才是!” “你!……可是你还未有过第三关……”陆铮此刻脸色是极其阴沉,但站在理亏的位置上,说起话来也没了之前的硬气。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鄙夷的冷笑道:“陆公子,你可别忘了,你我打赌,赌得是你我之间的胜负,你可未曾说过要过几关?” “你!叶宇你!……”陆铮一想到先后多次在叶宇面前吃亏,他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但是此时此刻,他又不知该如何去辩驳。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父亲的话,这个叶宇不简单…… “叶兄弟所言极是,陆兄,既然输了就要愿赌服!”此时潘之所也出面帮衬叶宇,如今的他又一次重新认识了叶宇,对于眼前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让人惊叹的的好友,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嫉妒! 陆铮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他极不情愿的从袖中取出便钱会子(纸币),愤愤不平的丢在桌子上,继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醉春楼。 叶宇拿着会子,从中抽取了几张,亲手交给一旁的媚儿,继而轻笑道:“媚儿姑娘,有劳了!” 但是让叶宇感到意外的是,媚儿并没有去接,而是楚楚动人的看着叶宇,幽然的说:“媚儿不要这三百两,只求官人有闲暇之时,为媚儿吹奏一曲便已足矣!”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吹的曲子还有这等功效,随即爽朗笑道:“若是媚儿姑娘喜爱此曲,改日叶某教授与你便是!这三百两是你应得的,这是我之前的承诺!” “嗯!媚儿也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媚儿一脸欢喜的说道。 叶宇点了点头,随后向潘之所一拱手:“潘兄,天色已晚,叶某就不奉陪了,告辞!” “诶!叶兄弟,既然你已过了第二关,为何不一鼓作气连闯三关,此时放弃,岂不可惜?”潘之所对于叶宇突然的放弃,感到十分的可惜。虽然潘之所承认钦慕柳芊羽的才华与美貌,但是一向心胸开阔的他,也希望叶宇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婢女小环见柳芊羽似有挽留之意,于是也开口劝说道:“潘公子所言有理,既然叶公子连过两关,为何不再过这第三关呢?” 这时郭啸天已经来到了近前,推着轮椅向门外推去。叶宇坐在轮椅上,背对众人笑着吟唱道:“我本无意来,谈何过三关,赢钱一千两,各需相尽欢……” 人已离去,却让在场的众人心思各异。潘之所看着叶宇离去的背景,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起身也离开了醉春楼。柳芊羽伫立在原处,双眉微蹙的凝望着叶宇离去的背影,美眸之中闪过一丝异彩。 …… 陆铮今夜非但没能抱得美人归,反而无故输了一千两,这让一向倨傲的陆铮,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积压已久的恩怨,已经让陆铮对叶宇达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不过他也知道,如今的叶宇已经今非昔比。此时他后悔不已,后悔当初为何不痛下狠手,非要跟叶宇讲什么信誉。 当潘之所回到家中,就将今日叶宇所说之事如实的汇报给了潘越。老爷子潘越一听道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将潘成峻与潘成峰二兄弟唤到身边,当面质问是何人暗中指示。最后在一番的追问之下,潘成峰坦诚此事是他暗中所为。 老爷子盛怒不已,当场用梨花木杖鞭打了潘成峰,并严令杜绝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潘成峰虽然嘴上承认了错误,但是心中却是隐隐不服。一回到家中,便唤来当初联络佘侗诚的中间人。 灯火隐隐闪烁的书房内,炭火将屋中的寒冷驱散,使得书房温暖如春。此时潘成峰靠在椅子上冷冷的盯着前方站立的一名男子,此人名唤王贵,三十余岁腮有胡须。王贵耷拉着脑袋,浑身有些颤抖的伫立在一旁不敢作声。 “王贵……”潘成峰峰眉微微隆起,双目盯着王贵沉声唤道。 “小的在!” “之前你不是言之凿凿,说那佘侗诚定能办成此事,可如今他非但未能办成,反而临阵倒戈成了那叶宇的臂膀!这就是你对我的保证!?” 噗通! 潘成峰的声音虽然很是平缓,但是王贵却吓得当场跪了下来,哭丧着脸解释道:“小的也未曾想到……” “够了!”潘成峰一摆手,打断了王贵的话。随后站起身来,目露凶光道,“下去领一百杖刑,若是百杖之后你还活着,此事便不予追究!” “二老爷……” “滚!”王贵还想出言乞求,却被潘成峰当场喝退!一旁的管家急忙唤来家丁,将王贵给架了出去。 待书房内恢复平静之后,管家劝言道:“老爷,这一百杖恐怕会出人命!” 潘成峰却不以为然,冷哼道:“我受一分苦,就得让别人受苦十分!因王贵办事不利,今日老爷子责打我十杖,那这一百杖就该由王贵承受!” “老爷,我们掌管的是粮食生意,此事本不该……” “哼!我这般殷勤还不是为了让老爷子高兴,一直以来他老人家都觉得我不如大哥。可事实证明,这些年潘家的生意多是我的功劳,而大哥的布匹生意却是日落千丈!就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我不过是个妾侍所生,将来老爷子百年归老,我辛苦打下的家业,就会拱手让给大哥!”潘成峰提及此事,彷如决堤的洪水难以收拾,这些年的苦水总是倾倒不完。 管家轻捻三寸羊须,若有所思道:“可老爷你如此殷勤又能如何,能改变现实吗?反而为他人扫清了障碍!” “哦?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静下心来的潘成峰似有所悟,于是郑重地问道。 “老爷何不一边借力打力,另一边暗度陈仓?” 潘成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拍手赞叹道:“双管齐下,甚妙!” 这个夜晚对于一些人而言,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但对于叶宇来说,却是个平静再不能平静的冬夜,这个夜晚,他睡的很香,很香…… 28.第28章 断袖之癖 转眼之间就过了年关,叶宇吩咐秋兰前往来安府,将以前家中的管家孙伯迁到清流县。在叶宇的印象里,孙伯是跟随父亲很久的老人,当年他被打断双腿,若不是孙伯多番求情捡回他这条命,估计他早已横死街头。所以,这份救命之恩叶宇不能不报。再者如今所居住的宅院已经扩建,也需要一个管家打理生活诸事。家丁仆人倒是好办,但是要有一个信得过的管家,却并非这般容易。 之后就是关于扩建染坊的事情,此事在两个月前叶宇就已经在心里有了计划。如今的染坊规模已经束缚了他的步伐,因此如何扩大规模就是他所面临的当务之急。虽说来安府的叶家已经与他没了关系,但是向来恩怨分明的叶宇,对于这断腿之仇他迟早是要与二叔叶梦新算清! 叶宇在清流县城附近查看了很久,最后决定将新染坊的选址定在城南的蛤蟆塘。之所以称之为蛤蟆塘,是因为城南这块地有一小处低洼塘,长年累月杂草丛生,又因南方多是雨季,因此久而久之成了积满雨水的水塘。这水塘方圆约有五亩地大小,塘子里虽然不生鱼虾可却滋养蛤蟆。每到夏雨季节,这里经常会有此起彼伏的蛤蟆声。 叶宇觉得这块地皮虽然不甚平整,但是只要填埋得当,建设染坊是没有任何问题。况且也正因为这块地皮不甚平整,从价格上也应该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否则一块这么大的地方,若是一块好地皮,以他目前的财力而言,虽然能够买下,但也是捉襟见肘。 于是叶宇将自己的想法与苏全忠讲述,想听一听苏全忠的看法。但是当苏全忠听了叶宇的决定之后,苏全忠却是双眉紧锁不住的摇头。叶宇在询问其中缘由后,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让人棘手的事情。 这块地皮的主人名唤周老二,在城中开了一家酒馆。周老二当初也曾想将坑填平了建一座酒庄,但刚填了两马车土,潘家二爷潘成峰却突然派人过来,说潘二爷五行属水,最忌宅东有土克水,你周老二填平坑可以,但不得用土。虽说这块地是周老二的,但是潘家势力他又岂敢招惹,于是只得停工不提此事。 叶宇回忆着当初他查看蛤蟆塘的时候,的确是在蛤蟆塘的西边看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宅院。起初他也没有在意,如今听苏全忠如此一说,他才知道那是潘成峰的住所。不过对于潘成峰是否五行缺水,又或者特意选择那里建宅院,叶宇并没有太过于深究。因为叶宇对这所谓的风水堪舆之学,他虽不说全盘否定,但也不会去相信这虚无之学。 如今看来,蛤蟆塘这块地成了一块鸡肋,可谓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要是买下这块地填平蛤蟆塘,就会无辜招惹了潘成峰。如今的叶宇虽然不惧怕潘家,但是没有必要去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可若是不填平蛤蟆塘,他买这块地根本无法建染坊。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棘手的事情,本来兴致勃勃的叶宇,此刻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他需要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 在这期间,苏全忠曾代替叶宇前去与潘成峰协商,可得到的回复却是让叶宇十分的恼火。原来潘成峰最后是答应了让叶宇填平蛤蟆塘,不过为了弥补风水缺损,需要叶宇将染布的方子提供给他。叶宇听到这个回复之后,当场就回绝了这次协商!心道你潘成峰还真当自己是清流县的土皇帝了,老子买地填土天经地义,你他娘的一句有损风水,就要被你牵着鼻子走? 不过气归气,沉下心来的叶宇也知道自己如今势微,若是真的将事情闹大了,即便自己是有理的一方,最后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尤其是这种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律法都会因此而有所倾斜,失去应有的公正性!最后叶宇长叹一声,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 这几日醉春楼的媚儿姑娘,多次登门拜访到叶宇的家中。媚儿的如此频繁来此,倒是让叶宇感到十分的无奈。虽说流连青楼与歌妓来往,是时下最为流行的风尚,可叶宇却是极为的不习惯。可是既然当初答应了对方教授音律,他也不能言而无信。不过自从上次叶宇极力要求之后,媚儿几次到家中倒也规矩了一些。 客厅内,身罩披风的媚儿坐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叶宇,双眸之中尽是艳艳之情。而叶宇则是在媚儿带来的几件丝足乐器上,挑选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放下。随即抬头看了媚儿一眼,轻声问道:“媚儿姑娘,不知你擅长哪种乐器?” 媚儿痴痴地望着叶宇,目不转睛的莞尔一笑,似有深意的轻启朱唇道:“擅长吹箫!” “吹……箫……”叶宇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见媚儿带着一副挑逗的眼神,让他顿时觉得有些诡异。这让叶宇不自觉得将将眼神落在自己的腹部,思忖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怎么,官人是在质疑媚儿的吹箫功夫?不如媚儿给官人吹一次……”媚儿说着就要起身,向叶宇的方向走来。 “停!……”叶宇急忙喊停,他觉得这话怎么越听也觉得不对味。 强压了下自己心中躁动,随后干咳一声道:“叶某相信媚儿姑娘就是了,既然你会吹箫,倒是省下不少功夫,因为这曲子用洞箫吹奏效果最好!我现在就即兴演奏几次,随后将曲谱录下给你!” 叶宇说着便不再理会媚儿,拿起桌案上的洞箫就演奏当日醉春楼的曲子。箫声悠扬而婉转,丝丝扣人心弦让人沉醉其中。待一曲终罢,媚儿却掩面含笑道:“当日官人声称不会乐器,如今这竹箫在官人的手中运用自如,可真是哄骗的奴家好苦啊!” 叶宇没有回应,而是将早已录好的曲谱交予媚儿:“媚儿姑娘,这是录好的曲谱,你回去练习两次就会了然于胸!” “哦?那如何才算得上了然于胸呢?”媚儿说着便起身,轻摇漫步挪到了叶宇的身边,玉藕环住叶宇的左臂,路出一副迷人的笑容:“要不你来摸摸看……” 一见这媚儿又开始春风荡漾,叶宇也是一阵的无语。心道自己虽然灵魂有二十多岁,但是这幅身板也才十七岁,放在后世可是未成年,过早地沉迷于情欲可是对身体不好。再说就算他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去找一个青楼女妓!若不是这媚儿还有可用之处,他恐怕早就将其赶了出去。 “好了媚儿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叶宇拨开媚儿的双臂,将轮椅自顾的推到了一边。 见叶宇仍旧不为所动,媚儿依旧不屈不挠的柔声道:“官人……” “少爷,苏小姐来了!”就在这时,秋兰碎步走了进来。 秋兰的到来,让叶宇不禁松了口气,随即轻声道:“有客来访,媚儿姑娘请便吧!” “既然如此,那媚儿改日再登门拜访!”媚儿见这番情形已然无趣,于是没好气的瞥了秋兰一眼,继而扭着纤弱柳腰失落而去。 叶宇酥了口气,冲着秋兰道:“秋兰,快请苏小姐入厅一叙!” 话虽然说了,可是秋兰却站在厅里一动不动,叶宇峰眉微蹙正欲追问,秋兰确实扑哧一笑:“苏小姐正在铺子里忙碌,哪有时间来拜访少爷……” “额哈,原来秋兰你在诓我!”回过神来的叶宇,这才知道自己被秋兰给骗了。 秋兰随后却突然俏脸一板,鼓着香腮撇嘴道:“还不是担心你被那狐狸精给吃了,这才开了个小玩笑!” “你这丫头,真是越发的古灵精怪了!不过你这玩笑,倒是真是替我解了围!” “呸!那狐狸精真不要脸!”秋兰一想起这些日子,媚儿言行举止放荡难收,就不禁啐了一口鄙夷道。 见秋兰如此啐骂媚儿,叶宇却佯作不悦道:“诶,秋兰,你怎可在背后诋毁别人?” “少爷,她都那样……您还替她说话……您真是被那狐狸精给迷住了……”秋兰一瞧自家少爷,帮着别人责怪自己,顿时气的直跺脚。 叶宇一瞧这阵势,顿时乐了:“我何时替她说话了,若她真是个狐狸精倒也罢了……” “少爷,秋兰听不懂!” “不过是一种直觉而已,对了,苏小姐近日如此忙碌,成衣铺看来买卖不错了?”叶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成衣铺上。 一说起苏家的成衣铺,秋兰顿时来了兴趣,饶有滋味的道:“少爷,有件事倒是很奇怪!” “哦,何事?”叶宇自顾的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吹了吹热气,随即抬头看向秋兰问道。 随后秋兰向叶宇讲述了她听到的事情,原来是近日清流县出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之所以称之为怪事,那是因为不少年轻男子夜间被歹徒袭击,而这歹徒一不劫财二不索命,只是将其打昏之后扯下一只衣袖。苏月芸听修补衣服的人讲述此事后,就将这件怪事告诉了秋兰。 叶宇听完这件怪事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歹徒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任他如何想也想不通,这个歹徒的真正意图是什么,最后也只得不再理会此事。毕竟这抓捕凶手的事情,是衙门里的差事与自己无关,自己又何必去操这份闲心。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倒是让他想了一个解决染坊建址的办法。 29.第29章 竹杖铜钱 转过天来,叶宇就亲自向周老二买下这块地皮。对于这块犹如鸡肋的地皮,周老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想要卖出去。既然有人愿意买下,周老二满心欢喜的以低价将其卖给了叶宇。周老二在交接地契之后,心中还暗中嘲讽叶宇,觉得叶宇是买地找罪受! 这块具有争议的地皮,也因为叶宇的亲自买下,引来了不少看是非的人凑热闹。谁都知道叶宇的染布坊要在蛤蟆塘建址,而作为布匹生意冤家对头潘家,自然不会让叶宇逞心如意。因此这块烫手的山芋如今被叶宇购得,两家不论是在风水上还是生意上,一场摩擦与争斗是在所难免。 客厅内,苏全忠有些焦虑地看着叶宇,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贤侄啊,此前老夫早已跟你言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又为何非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是啊,宇哥,你又何必非要买下那块蛤蟆塘呢,反正县城也不小,再重新选一块地皮便是!”一旁站立的苏月芸,也是对叶宇的决定很是不解。 由于两家走得很近,苏月芸在关系熟络之后就直接唤他为宇哥。虽然叶宇多次要求称他为先生,但是却拗不过苏月芸的执着。之后叶宇又觉得二人年龄相仿,也就顺了苏月芸的意思。 对于苏家父女二人的不满,叶宇并未放在心,而是沉声解释道:“话虽如此,但苏伯父您也看到了,年关刚过扩建染坊已然刻不容缓。您当初所赠的染坊虽设施齐全,但毕竟规模太小难以供求!月芸方才所言是可行的,但是选址并非儿戏,若要重新再选又得花费不少时日!实不相瞒,小侄等不起!” “可是你买下了这块地,又如何动工?那潘家二爷能让你如愿吗?”苏全忠虽然认可叶宇的看法,但是这件事情的根本问题没有解决,他依旧心有余悸难以释怀。 “呵呵!苏伯父不必焦虑,小侄既然能买下这块地皮,就有办法动工建染坊!” 苏全忠看着叶宇一副自信的样子,心中也稍安了许多。既然叶宇不是一时兴起,他也就放宽了心。虽然他不知道叶宇会有什么办法,但是大半年的接触之后,他对于叶宇谋定而后动的脾性,已经是深有体会。 就在这时,管家孙伯快步走了进来:“少爷,蛤蟆塘那里传来消息,说您安排的事已经办妥!” “嗯!孙伯,您年纪大了,以后遇事不必如此着急!”叶宇看着年过六旬,已是满头银发的孙伯,关切的劝说道。 孙伯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随后有些激动道:“见少爷如今事业蒸蒸日上,老孙头高兴!怕步子慢了耽误少爷的大事,以前老爷就常怨老孙头腿脚不利索……” “孙伯,您是我的长辈,不必有诸多规矩!好了,您先下去歇息吧!” 叶宇知道这是个尊卑分明的时代,但是受后世平等观念熏陶的他,很难一下子就适应过来。他对身为县尉的刘远山如此,对眼前的孙伯更是如此。让他看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像奴仆一样呼来喝去,这个他叶宇做不到。 待孙伯下去之后,叶宇冲着苏全忠拱了拱手道:“苏伯父,今日就是填土平塘的好日子,不如您与小侄一起去瞧瞧如何?” “可是……” 苏全忠还想说什么,可这时叶宇唤来郭啸天,推着轮椅已经出了大厅。苏全忠不知道叶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只能尾随其后跟了过去。 …… 这时的蛤蟆塘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除了围观的一些人外,就是潘成峰的一些家丁与佘侗诚的一群弟兄。不过佘侗诚手下这些人,如今已经不做欺男霸女的勾当,而是在佘侗诚的带领下重新做人。本来众人很不看好这群人,因为众人都笃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但是在叶宇看来,这个信条虽然很有道理,但是也并非绝对。 这些人虽然良莠不齐,除了一少部分是生性卑劣外,大部分还都是被生活所逼。叶宇虽然没有混迹于市井,但是用后世人的心态去对比也并不过时。试问有个一安乐富足的生活,谁愿意去做人人唾骂的地痞?尤其是在这个信奉因果报应的古代,大多数人更不会去无故行凶作恶。如今叶宇给了他们机会,不但月有钱资养活自己,又有稳定的工作维持生计重新做人,他们自然是愿意改过自新。 “头儿,你说今日会不会打起来?”一旁的黄脸男子,凑到佘侗诚的近前问道。 佘侗诚还没有说话,身后胖脸男子双手抱于胸前,一脸不屑道:“怎么,大黄你怕了?那就赶快滚蛋!” “嘿!我说胖子,你狗嘴了吐不出象牙是不是,怎么没有一句人话!?” 胖子一步三晃来到黄脸男子面前,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大黄,撇了撇嘴嘲讽道:“你绰号大黄,这可是狗的名字!这狗嘴应该长在你的脸上,吐不吐象牙你不清楚?” “你!……”大黄被胖子胳膊肘顶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在听了胖子的奚落之后,泛黄的脸上更是气得煞白。 “够了!吵够了没有?”久未说话的佘侗诚,转过身来声色俱厉的对二人喝道。 “头儿……” “头儿……” 胖子与大黄个个面色大惊,顿时止住了吵闹。 佘侗诚冷眼瞪了二人一眼,随后低喝道:“打与不打,等东家来了自由安排!何时轮到你们吵吵嚷嚷?” “头儿,那叶宇不过才十七岁,您可比他年长四岁,您就甘愿屈从……” 啪! 大黄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到耳边生风,随后就是一个清脆的响声在脸上响起。大黄这时才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于是捂着疼痛的左脸惊惧的望着佘侗诚。 “我佘侗诚的大哥名讳是你直呼的吗?我还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道上混的讲的就是胆魄与义气,与辈分长幼无关!他如此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对我们不予歧视且委以重任,这份胸襟我佘侗诚佩服!下次若再让我听到你有不敬之言,别怪我不留情面!” 佘侗诚的严厉呵斥,使得大黄连连点头,惊吓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一旁的胖子虽然很爱与大黄斗嘴,但是此时却开口劝解道:“头儿,大黄也是一时口快,你别放在心上。对了,头儿,东家派我们拉来如此多的石子,胖子我倒是能够理解,这是填埋蛤蟆塘所需之用。可是又让我们请来两家包子铺师傅与伙计,这一点胖子我就不明白了!” 胖子说着又用手指着树下一堆蒸笼,面露疑惑接着道:“现今做包子的人手与器具都已俱全,莫非东家要在这里开个包子铺?” “好了,别问了!安心做事就是了!”佘侗诚虽然心中也是疑惑不解,但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之下,他相信叶宇不会无的放矢。 “……” 就在人们纷纷嚷嚷之际,叶宇坐着轮椅已经来到了蛤蟆塘。围观的众人也是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佘侗诚见叶宇已经到来,于是便快步迎了上去。先是向叶宇施了一礼,随后又向郭啸天拱手以礼,师徒二人算是打了招呼。 叶宇点了点头,随后环顾四周轻声道:“侗诚,你做得很好!” “应该的!大哥您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对面潘家的一众恶奴就交个小弟处理!”佘侗诚拍着胸脯自信说道。 “诶!不必如此,今日乃是我染坊动土之日,不宜大动干戈!不过还真有一件事,要劳烦侗诚兄弟!” 叶宇说着便从郭啸天的手中取来五根竹杖,竹杖之上用线拴着一枚铜钱。佘侗诚看着这五根竹杖绑有绳线,心道今日大哥莫非是要在这里钓鱼?这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正在他疑惑之际,叶宇却开口道:“侗诚,挑选五名兄弟分别按照这张图纸上的位置,将这五根竹杖插入水中!” 随后叶宇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交予佘侗诚,佘侗诚接过图纸一瞧,原来图形呈现是一个‘田’字。不过在‘田’字正中央,以及被分开的四个口的中央,一共点了五个点。佘侗诚看到这五个分布均匀且间距相等的圆点,就知道这就是叶宇所说的五个方位。因为这个蛤蟆塘形状虽然不甚齐整,但是整体形似一个正方形。 “大哥放心!小弟一定将此事办妥!方才,我还以为……”佘侗诚说到这里,竟露出惭愧的神色。 叶宇见佘侗诚如此摸样,就笑着打趣道:“还以为我闲来无事,专程是来钓鱼的?侗诚,用铜钱掉的可不是鱼,那恐怕钓是传说里的吐宝金蟾了!” 佘侗诚随后干笑了两声,转过身来就将此事吩咐了下去。不过这一奇异的举动,顿时引得围观众人的议论纷纷,因为都不明白叶宇此番究竟是何用意。就连跟随而来的苏全忠父女,也是被叶宇此举弄得是一头雾水。 30.第30章 今非昔比 不一会儿的功夫,佘侗诚选派的五人,已将五根竹杖插在了相应的位置。待一切布置妥当,叶宇这才转动车轮面朝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叶某在这蛤蟆塘给大家送福利了!” 送福利?众人闻听叶宇此言,本就一头雾水的他们,如今更是不知所云。叶宇看着众人议论纷纷,随即便开口接着道:“大家也看到了,叶某派人在这塘内立下五根竹杖!只要谁能够用石子击中上面的铜钱,赏钱一贯!若是击中最中央的那枚铜钱,赏钱十贯!” 哗! 叶宇的话刚落地,围观的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心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其中有几个人对叶宇的话表示怀疑,叶宇却是微微一笑,郑重道:“非但如此,只要大家参与,均可以提供免费包子一个以作充饥之用!” 这一下,本就蠢蠢欲动的百姓,再也按耐不住此时的急促心情。叶宇的话刚说完,众人已经捡起石子向塘内投掷。一时之间众人一拥而上,情形甚为壮观。这时做包子的师傅们,也开始架上柴火蒸起了包子。 叶宇在柳树下看着众人热情高涨,暗自点了点头心中甚是满意。随即又唤来佘侗诚,让他的弟兄们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传遍大街小巷。佘侗诚随即将此事交给了胖子与大黄去办,自己亲自在蛤蟆塘监督以防生乱子。 “大哥,您这一招可真是高明,有了全城的百姓前来投石子,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将这蛤蟆塘给填平了!如此一块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劳力!”佘侗诚看着越聚越多的百姓,心中对叶宇这个方法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时苏全忠却轻捋胡须,甚是欣慰的大笑起来:“贤侄啊,你这一招借花献佛,可真是用的出神入化!” “爹爹,据你这么一说,那宇哥岂不是成了佛?”苏月芸双眸滟滟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莞尔一笑又接着道:“不过宇哥此举虽是为己,但县里乞丐甚多,此举对他们而言也算予以救济!” 苏月芸的话让叶宇却是一愣,心道自己的这点心思也被这妮子猜到了。此时蛤蟆塘边的石子,渐渐地变少了。随即叶宇将佘侗诚唤来:“侗诚,你吩咐弟兄们,这三日多运输石子,切记石子不可太大,扔的动就成!” “大哥,那三日之后又该如何?以小弟看来,在这赏钱面前,这里的人只会越聚越多……” 对于佘侗诚的顾虑,叶宇却是摆了摆手笑道:“侗诚,你顾虑虽是合理,但有些事情并非一成不变!好了,以后你就会明白!记住我的吩咐,三日后停止运送石子,包子继续供应!你与弟兄们只需维持这里的秩序即可!” “是,侗诚听大哥吩咐便是!”佘侗诚虽然仍旧不明白叶宇的用意,但是他也不想去揣摩太多。他深信按照叶宇的指示去办,准没错! …… 经过叶宇的巧妙做法,使得原本解不开的死结瞬间化为虚无。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大黄与胖子的大力宣传,每日蛤蟆塘边都聚集着大量的百姓。所谓钱财面前无贫贱,眼前有着免费的机会捞钱,又有谁愿意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况且即便砸不中铜钱,事后也能吃上热腾腾的包子,这等福利又有谁愿意拒绝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蛤蟆塘的岸边每日从早到晚,都聚集着大量的百姓。起初岸边有准备好的石子,百姓们是随手就扔,但是三日之后佘侗诚吩咐不再提供石子。佘侗诚本以为百姓们的热情会就此消减,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群人的疯狂超出了他的想象。无论妇女还是孩子,纷纷挎着竹篮装上石子,就是为了能够砸中塘内的铜板。这等疯狂的举动,让佘侗诚喜不自禁的同时,对叶宇的先见之明更是无法可说。 清流县毕竟富贵之人少之又少,因此叶宇的这个福利一经推出,短短的五日之内已经吸引了清流县大半人群。所谓人多力量大,短短五日之期,蛤蟆塘就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石子填埋了一半!这让一直要看叶宇出丑的潘成峰,心中一直窝火的难受。看着日渐填平的蛤蟆塘,潘成峰虽是气郁难消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蛤蟆塘不是他的。所谓法不责众,如今整个清流县的百姓都参与了填埋事宜,他潘成峰即便现在想拿风水说事,也是觉得索然无味了。 蛤蟆塘的事情,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告一段落。这一个月里,蛤蟆塘从一个沟塘最后被石子填平,虽说耗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但节省了劳力与开支,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最主要的是能够堵住潘成峰的口,这是叶宇运用此法的最终目的。 起初还有不少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准备看叶宇如何出丑。不曾想叶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此填坑,花费的代价比雇人挑土填坑便宜多了,又避开了潘成峰的风水之说!一箭双雕之计让人叹为观止。许多年后,当有人著书立说阐述叶宇创业的故事时,评论叶宇此举已经初见峥嵘,这竹杖铜钱钓的不是鱼,也不是什么吐宝金蟾。而是一根竹杖,就轻易地钓了整个清流县的数万百姓! 此事过后,建设染坊的工序如期进行,这一次染坊里的设施叶宇进行了大改革。虽然他造不出后世那种机器染布机,但是基本的螺旋转轮代替人工的工具,他还是能够轻易解决的。以前的染缸也予以废弃,直接修建了几处诺大的染布池!如此一来就能更好的配合转轮染布。自此用木棍搅动颜料染布的时代已经过去,直接用转轮浸过染料印染布匹。这一座具有后世染坊风格的染坊,在叶宇的精心布设下,终于将要投入运转。 与此同时,叶宇将之前勾勒的纺纱机草图,也一并付诸于现实。不过正处于试验阶段,他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只打造了五架纺纱织布机。如此一来,蛤蟆塘这块地皮上,不但有了先进的染坊设备,连同织布为一体的流水线,已渐渐成了雏形。这对于布匹行业,担忧的胚布货源,有了一个很好的保障。 叶宇知道若论根基他始终是棵幼苗,若是潘家将胚布的货源予以截断,那他即便有着先进的染坊,没有胚布他又如何去染?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他唯有将织布与染坊融为一体。既然胚布货源的补给争不过潘家,那自己就退而求其次,大量收购蚕丝与纱棉。只要自己有先进的织布纺纱机,将这原料纺织成胚布,也能够作为染坊应急之用。 正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因此在接下来的大半年里,叶宇的布匹生意是如火如荼。虽说在清流县潘家有三个染坊而叶宇只有两个,但是新建的染坊产出量,完全可以抵得上潘家三个染坊。如此庞大的供货量,已经完全盖住了潘家的风头。又加上中华牌布料不掉色的好处,一时间成了滁州最为畅销的布料。自此中华牌布料,在官府的广告之下,加之成色极为实惠,‘中华’这个牌子算是在滁州初步打开了局面。 所谓此消彼长,自从中华牌布料名声在外之后,加上醉春楼的姑娘们得到了叶宇的不少好处,因此大力宣传之下,所有前来潘家进货的商铺掌柜纷纷倒戈相向,最后都成了叶宇的座上宾。如今的叶宇已经今非昔比,若论财力,虽然不及潘家豪富,但是也算腰缠万贯之人;若论势力,官场上有刘家叔侄关照,私下里有着佘侗诚一帮市井打手。重生宋地已有一年半的光景,如今有了立足之本,叶宇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由于清流县乃至临近几县,供销布匹已不是潘家一家独大。因此叶宇不忘当日的承诺,在一番布价调控下,硬生生的将布价下调到三十三文。虽然在原有的布价上只降了两文钱,但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毕竟自己如今的实力还很小,如今他着手染布行业仅仅一年,所谓万事开头难!叶宇相信这个局面既然已经打开,以后的路就会顺畅很多…… 期间叶宇又想到平日里沐浴洗漱的所用之物,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于是有了制作肥皂沐浴露的想法,但是随后又感到极为失望,因为制造肥皂需要烧碱,然而烧碱的工艺直到明清之后才得以传入中国。所以要想制造宋朝第一块肥皂,并非其他穿越了说的轻而易举,因此制作恐怕得多费些功夫。 虽然叶宇懂得电解方法制取烧碱,但是在这个没有电的环境里,这个方法是显然行不通。因此所谓的电解食盐法,以及后来侯氏制碱法,在这个时候是行不通的。不过叶宇还知道一种极为原始的方法,那就是利用盐与石炭制碱法。有了这个方法,再制作肥皂就得心应手了许多。 经过反复地试验之后,叶宇终于将第一块肥皂研究了出来。可是让叶宇没有想到的是,第一块肥皂是因他而问世,将来他也是第一个‘捡肥皂’的…… 31.第31章 才子佳人 自从制作出了肥皂之后,叶宇对于生活用品的研究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年多来他每日里为布匹生意而紧绷着神经,如今一切步上正轨,这些早已萌芽的想法他需要一一付诸实现。因此在肥皂之后,便衍生出了皂角洗发水,乃至最为初级的牙膏。对于这些叶宇的初始想法是改善自己的生活,可是当他尽数研制出来后,他又觉得这其中大有商机可图。 于是叶宇又在染坊旁边,建起一座规模很小的作坊。开始叶宇只是打算做个尝试,因为每一样新鲜事物的产生,一开始都很难被世人所接受。最后其结果正如叶宇所料,虽然叶宇在城里买下了一间铺子经营这些新兴产物,但是生意却并不是很乐观。 不过这倒也难不倒叶宇,这个时候叶宇想到醉春楼的媚儿。在他看来,女人天生爱美洁净,这些产品若是有这些青楼女子出面宣传,其效果是不可估量的。不过当他将此事与媚儿商议时,媚儿给出的答案却是让叶宇很是惊讶。 “魅儿姑娘,你莫不是跟叶某开玩笑?”叶宇听了媚儿的回应,露出一脸地疑惑。 媚儿低垂美目咯咯一笑,玉手轻轻地拍了叶宇的左臂,媚笑道:“官人这话可是让媚儿心里郁结着呢,媚儿何曾不想相助官人,可是媚儿不过是醉春楼的一名舞姬,可比不了那花魁柳芊羽!如今她可是深得鸨娘的宠爱,她已经发下话来,醉春楼里的姑娘若是再因私废公,可就免不了皮肉之苦……”说到这里,媚儿突然是愁容满面楚楚可怜,让人看了顿生爱怜之心。 “媚儿姑娘,叶某貌似从未得罪过柳姑娘,她为何非要与叶某过不去?”对于媚儿的演技叶宇如今已经产生了抗体,他只是对这个柳芊羽似乎有意针对很是不解。 “咯咯咯!叶官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此前你在醉春楼无故离去,可是那柳芊羽丢尽了颜面,你说她能不记恨于你么?” 叶宇去撇了撇嘴,自顾的讪笑道:“叶某那可是为她好,若是当日叶某过了三关,她便不再是居于高阁的清伶。之后她的身价还会像如今只增不减吗?” 叶宇的话,却让媚儿微微一叹,随后将头靠近叶宇的臂膀,幽幽道:“你还是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女人呐,尤其是美貌的女子,虽说口中厌恶那些贪图美色的登徒子,但是心中却莫名的希望自己的美貌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与赞美……” 媚儿的柔声细语,像似阐述心事一样娓娓道来。叶宇垂暮看了一眼歪着头的媚儿,心中顿时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媚儿像似在说自己。这一刻叶宇认真地看着说话的媚儿,心道其时这媚儿生的倒也算中上之资,若是放在后世的人造美女时代,这种淡妆的媚儿都可以称得上大美人。 “当日官人你决然离开,虽是一番好心,但是让那柳芊羽觉得这是一种轻视,官人你懂吗?”媚儿说到最后,声音也来越小,叶宇听得出这其中的落寞。 叶宇本想将媚儿推开,可是这一刻他没有做这种大煞风景的事情,而是轻声自语道:“以媚儿姑娘的意思,是要叶某人前去赔罪了?” 媚儿嗯了一声,随即缓缓抬头对着叶宇笑道:“官人若想用醉春楼的姑娘为你打好招牌,那你就得见一见她……” “可为何你的眼神却告诉我,你并非希望我去见柳芊羽!”叶宇摸了摸下巴,似有深意的低头微笑道。 这一刻,媚儿却并非往常一般妖娆魅惑,而只是浅浅一笑,依偎着叶宇的肩头没有在说话。媚儿的这番安静,倒是让叶宇觉得有些反常。不过如今他也无暇细想,随即微微一叹道:“那好,就见一见这醉春楼的花魁!” ……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柳芊羽的美貌若说叶宇不心动,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但是生性稳重的叶宇,当日只过两关便挥袖而去,倒不是他故作清高之态,其原因不过有三。 首先,柳芊羽既然是醉春楼的花魁,在本县垂涎美色者多不胜数,其中要以知县之子陆铮尤为疯狂。若是当日他不知进退过了三关,其后果无疑是在暗中拉了许多仇恨!要知道这大半年来,醉春楼的花魁可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铮是官二代可以是无忌惮,可他当时却是刚起步不久的一棵幼苗。 其次,叶宇虽然不拒女色但也并非好色之徒,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挥金如土,这对于叶宇来说是不合算的。再者,也是三个原因中的最重要的一个,那就是他对自己过第三关没有把握。与其当众出丑,不如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如今既然有事相求,那也只得见一见这个醉春楼的花魁。只是不知道还要不要过三关,叶宇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没底。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才子,若论博学他倒是算得上。要是此番前去,那柳芊羽有意刁难他又该如何是好。叶宇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最后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坐了轮椅专程拜访这位醉春楼的花魁。 叶宇跟随媚儿边走边聊,不多时便来到醉春楼。这时的醉春楼并非热闹午夜,因此喝花酒的人不并不是很多。如今的叶宇在城里也不是无名之辈,因此不少人见了叶宇纷纷上前寒暄。对此叶宇都是和蔼予以还礼,一直保持谦逊的姿态。待与众人寒暄过后,叶宇便应邀上了芊羽阁。 当叶宇刚来到门口,柳芊羽闻声早已迎到门口,深深道个万福:“小女子芊羽见过叶公子!” 叶宇心道这是玩的哪一出,媚儿不是说柳芊羽很不待见他吗?怎么这番景象似乎很热情!想到这里,忙客气地还礼:“叶宇不过是草末之人,怎能受小姐如此大礼!” 柳芊羽将叶宇让进闺房,随后钦佩地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公子虽是清贫之士,却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实为难能可贵!” “呵呵!芊羽姑娘抬举叶某了!”叶宇虽是含笑以对,但是眼中却是流露一丝诧异。 叶宇的神情虽然很是平静,但是柳芊羽似乎很善于捕捉心思,随即柔声轻语道:“叶公子不仅才华胜过潘公子,短短一年之间公子竟能白手起家,如今成了一代富商!这些事情市井三尺小童都知,何况小女子乎?” “富商倒不至于,勉强维持生计罢了!至于白手起家,那不过是叶某运气而已,芊羽姑娘谬赞了!” “哦?若果真只是运气,那叶公子的运气也着实太好了,以一枚铜钱,便能驱使全县百姓为你填平蛤蟆塘……”柳芊羽依旧是轻纱掩面,但是双眸流露出的笑意却是意味深长。 见柳芊羽一直在这个事情上纠缠,叶宇于是笑道:“芊羽姑娘倒是八面灵动,今日叶某前来是有一事与芊羽姑娘商议!” “公子一枚铜钱带动全城百姓,芊羽想不知道也难!不过上次公子决然离去,今日虽有事与小女子商议,但也要补上这第三关才是!” 这时婢女小环已经奉上了香茶,叶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心道这真是该来的总归要来,于是摇了摇头道:“那不知者第三关又是什么?” 柳芊羽温婉一笑,从桌案上取来一篇诗稿,随后将其放在叶宇的面前,有意询问道:“不知公子对这首词有何建议?” 叶宇饮着茶,旋即将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词作上,仔细品味着之后却不得不暗暗赞叹。这首词的词牌乃是《念奴娇》,自从苏东坡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之后,就很少有人去填这首词,因为经典在前难以超越。可是他今日所看到这篇词,虽不似苏东坡的豪放大气,但也别有优雅风味: 杏花过雨,渐残红,零落胭脂颜色。 流水飘香,人渐远,难托春心脉脉。 恨别王孙,墙阴目断,谁把青梅摘? 金鞍何处,绿杨依旧南陌。 消散云雨须臾,多情因甚有轻离轻拆? 燕语千般,争解说些子伊家消息。 厚约深盟,除非重见,见了方端的。 而今无奈,寸肠千恨堆积。 “有何不对之处,还望公子多多指点一二……”柳芊羽见叶宇怔怔的看着自己写的词作,眼中露出一丝喜意。心道当日你当众对本姑娘不屑一顾,今日本姑娘也定让你败兴而归。如此,才可消却心中郁结之气。 叶宇被柳芊羽这一询问,才将目光从词作上方离开,随即放下词作,对着柳芊羽赞叹道:“柳小姐实乃大才也,此作《念奴娇》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内有锦簇风光。一片词作,将众多千古名句信手摘来,叶某实在是佩服之至!” 柳芊羽闻听此言顿时芳心一震,随后故作诧异,疑惑问道:“哦?何以见得,恕小女子愚钝,还望公子赐教!” 32.第32章 狐骚醋味 叶宇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从头到尾悉数道来: “这句‘杏花过雨’,借了陈子高《寒食词》中‘杏花过雨滴’句; 第二句:‘渐残红,零落胭脂颜色。’是借了李清照所作《暮春词》中‘零落残红,似胭脂颜色’句; 第三句:‘流水飘香’,借了苏东坡所作《浣溪沙》中的‘流水飘香乳燕啼’句; 第四句:‘人渐远,难托春心脉脉。’借了宝月禅师所作《柳梢青》中‘脉脉春心,情人渐远程’句; 第五句、第六句:‘恨别王孙,墙阴目断,’借了欧阳修所作《清明词》诗中的‘恨别王孙愁多少、墙阴目断无人到’句; …… 临了第十七句、第十八句:‘而今无奈,寸肠千恨堆积。’是借了欧阳修《蝶恋花》中‘而今无奈寸肠思,堆积千愁空懊恼’句。” 叶宇从容不迫的娓娓解说,使得一旁聆听的柳芊羽,既是惊讶又是欣喜,这十八句词,既有名家之作,亦有不甚显赫的文人之作。其中包罗甚广,已囊括了儒、释、道三家词作之荟萃!柳芊羽连连称赞道:“奇哉妙也!公子博闻强记,指点精准,解说也甚佳妙,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面对柳芊羽的称赞之词,叶宇却是笑而不语。心道这柳芊羽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单凭这一首词就足以看出此女子学识了得,并非一百平民百姓家的女子。 “芊羽姑娘,这第三关是否过了?”叶宇此来是有正事相谈,那里愿意在这诗词歌赋上耽误工夫,于是就直接的询问道。 可是柳芊羽却是不急不慢的说道:“趁此机会,公子何不也和诗词一首,小女子定会永为珍藏!” 叶宇闻听此言顿觉无奈,平日里他最不喜欢这舞文弄墨诗词歌赋,可如今既然无从选择身不由己,他也只得露一手过关。随后提起笔一挥而就,作成一首《水调歌头》: 玉人揎皓腕,纤手映朱唇。 凤吟雅调清清,如瀑泉叮咚。 欲度瑶琴一曲,莫学桓伊三弄。 听答丝竹中。 忆昔知音客,鉴别在柯亭。 至更深,宜月朗,称疏星。 秋高气爽,山重水复与弦静。 幸遇良宵佳景,奏起一声古词,耳畔觉神清。 裂石穿云去,万籁皆潜形。 经过一年多的磨练,叶宇如今的书法已经小有成就,虽谈不上书法大家,但也算是登堂入室了。叶宇速来喜欢行草,一直钟情行草那种狂傲不羁的洒脱。此时这首《水调歌头》虽不如苏东坡的千古佳作,但这首词放在这里可谓是意境相融合。 二人都是用了苏东坡的成名词牌填词,再者叶宇这首词写的是一个女子,所感所怀与二人相识很是接近。词中所描绘的女子心声,可谓是无意直击柳芊羽的芳心。写完词作的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很容易让人误解…… 这时柳芊羽低首默默地念着,如饮美酒,满脸飞红。这正是:高才得见高才客,不枉良辰共美景!期间叶宇不经意使地碰到柳芊羽的的玉手,而柳芊羽犹如触电般缩了一下,顿时俏脸一阵羞红。虽然隔着轻纱,叶宇也能看出暗藏的红晕。 “芊羽姑娘,如此可还满意……”叶宇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要满意了咱们还是赶快商议正事。这都快到了掌灯时分,难道还要磨蹭到在这里过夜不成? 柳芊羽见叶宇十分急切的样子,却是抿嘴一笑道:“公子如此高才,小女子倾慕还来不及!又怎会去为难公子。公子的要求芊羽应下便是,不过,公子可要保证,醉春楼的姑娘使用你的东西后,不会有损容颜才是……” “呵呵!这个大可放心,叶宇在此承诺,只要有人因叶某产品而生后患的,一经查证属实,我叶宇十倍赔偿便是!”见柳芊羽已知他的来意且爽快的答应了,叶宇的心情也瞬间畅快了不少。 “如此甚好!” 二人随后又闲谈了一会儿,期间叶宇并未有对柳芊羽轻薄之举,因为这不是他的风格。再者如今有求于柳芊羽,万一惹恼了这位佳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最后叶宇见天色已晚,便开口道:“今日与芊羽姑娘一番谈心,叶宇十分荣幸!现天色已晚,叶某改日再来登门求教……” “那小女子随时恭候公子光临!”兰心蕙质的柳芊羽并没有挽留,她看得出叶宇已然去意已决。 柳芊羽看着叶宇离去的背影,既是欣慰又感到莫名的失落,痴痴地立在那里,良久,良久……诗兴未消的她又随口吟出:“日暮迎君香阁中,相见恨晚志趣同。寒鸦鼓翼纱窗外,已觉情思逐晓风……” “他不过是个残疾之人,您又何必为此人徒增情怀?”这时从门外走进一名女子,柳腰摇摆如若扶风,正是醉春楼的舞姬媚儿。 媚儿的话,听在柳芊羽的耳中,却是柳眉微蹙清冷道:“我的事情你无须过问,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之事即可!” “哟哟哟,怎么动气了?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你,可别因为他误了大事!”媚儿轻轻捋了捋胸前的青丝,继而没好气的接着道,“你让我将叶公子带来,我可是遵照了您的吩咐办事,好心当成驴肝肺!” 柳芊羽瞥了媚儿一样,随即又坐了回去,轻轻的哼一声:“你会好心?我看是私心还差不多!” “你!你胡说什么,我胡媚儿这些年为大人做事,何曾有过私心?”柳芊羽的话彻底激怒了媚儿,此刻媚儿杏目圆瞪的瞪着柳芊羽,一副不说明白誓不罢休的样子。 “哼!你没觉得这房中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味道?” “味道?”媚儿双眉紧锁,还特意皱起了鼻子嗅了两下。 “一股狐骚味混合着醋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柳芊羽看着媚儿,没好气的调侃道。 “你!……” “好了,我不与你争辩,你还是关心你自己为妙!让你接近这个叶宇,你却因他所困!胡媚儿,你还有何资格提醒我?” “我……我也是情不自禁……都怪你,明明是你对他有情,却非要让我缠着他,如今越陷越深……”胡媚儿虽然被柳芊羽道出了心思,但是扭捏之后的她却是极为坦诚。 柳芊羽摇了摇头,无奈的微微叹气道:“媚儿,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觉得此人,或许与我们此次任务有关……” “哦?你说的莫非是……” “如今还不能肯定,你暂且做好我交予你的事情即可!” …… 再说自从有了醉春楼的一众姑娘宣传之后,使得叶宇制作的肥皂、洗发水等家常之物,成了城里的畅销的物品。醉春楼的姑娘们,在使用了叶宇出产的香皂之后,每日沐浴俨然成了必备之物。而且这种芳香经久不散,要比所谓的泡花瓣浴还要实惠。一时之间香皂、洗发水等日用品,成了姑娘们案头必备工具。 醉春楼的姑娘也由开始的谨慎使用者,到了最后成了香皂的真正宣传者。而叶宇,也在这个时候扩大了作坊与店铺,将这些日用品以秋兰为名字,取名为秋兰牌香皂、秋兰牌洗发水。并且这一次,叶宇做了一些列的广告词: 秋兰牌香皂,去死皮可抗老,谁用谁知道! 秋兰洗发水,既飘逸又丝飞,你用会更美!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秋兰牌日常用品,犹如飓风一般刮过清流县,又以不可阻挡之势,吹遍了整个滁州。如此的迅猛势头,是叶宇之前所没有想到的。随着财源滚滚的进入口袋,叶宇便义无反顾的将钱财投入布匹生意,以及香皂等日用品的制作上。他不是个守财奴,他对钱财看得并不很重。对于他而言,如何能够将清流县奠定他的根基,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事情。因为他对刘远山有过承诺,那也是对自己的一个鞭策! 入夏的天气对于南方而言是燥热的,但也是香皂洗发水最为畅销的时节,虽然这些东西的消费层面只能普及到富人阶层,但是这种局面已经让叶宇很满意了。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日常用品会惠及千家万户,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研究如何大量生产。 这份新型生意叶宇并没有独揽,而是在自己主导的前提下,也让苏家也参与了其中。这让苏全忠逢人便说,自己当日的一个恩惠,如今换来了数倍的回报,夸赞叶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其实以叶宇如今的财力,想要自己扩展生意并非难事。但是滴水之恩,须得涌泉相报的道理他不曾忘记。当日若不是苏全忠慷慨送他染坊,他也不会白手起家有了今日的成就。 苏全忠原本并非清流县人士,祖上当年在苏州经营锦缎生意也是风生水起,奈何家道中落才落魄到清流县,这些事情叶宇也是之后才知道。当初苏全忠帮他打开销路,所展现的商业许多人脉,当时他很很疑惑与吃惊。之后想想也就释然了,所谓瘦死了骆驼比马大,家业是没了人脉仍旧在。不过也正是苏家积累的这些人脉,让叶宇的各种生意得以锦上添花。 不过就在叶宇为眼前一片大好局面欣喜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入了他的耳中…… 33.第33章 玉屏山匪 玉屏山坐落于滁州边界,也是通往寿州必经之路,叶宇的商队曾多次从此穿行而过,一直是相安无事。可就在三日前,以佘侗诚为首的一众商队经过玉屏山,却被一伙山匪给劫了下来。这倒是尚在其次,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丢了还能赚回来。可是这伙山匪不仅将财物尽归囊中,而且还将人质扣了下来。 当叶宇听到这个消息时,顿时如五雷轰顶,因为他很清楚,这支商队中还有一个苏月芸在其中。如今的商铺已经扩展到了临近州县,其中寿州就设有分铺!由于近日寿州的商铺出了点问题,苏月芸这才主动请缨,前去处理寿州商铺日用品的销售。 可不曾想还未到寿州地界,竟然被一伙山匪给劫了。山匪无论是抢劫还是挟持人质,无非是为了谋财,这些叶宇倒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最让叶宇担心的是苏月芸的安全,山匪穷凶极恶终日藏匿于山中,如今一个美貌女子落入狼窝,他真不敢想这其中的后果。 就在叶宇焦急之际,苏全忠拿着一封信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还未等叶宇开口说话,苏全忠就已经急切道:“贤侄,这是匪徒送来的信!” 叶宇闻听神色微动,随即接过信函打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几行秀气的楷书,叶宇快速地通览书信内容,随后眉头紧锁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小侄以为与刘大人协商为宜!” 一旁坐卧不安的苏全忠闻听此言,顿时站起了身摆着手急切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信上可是说了,若是我们报官的话,月芸他们就更加危险了!这伙贼人不过是索要一万贯财物,老夫愿意将苏家所有家业作抵押,只求小女能够平安归来……” 苏全忠的话让叶宇陷入了沉思,要知道这信上不仅索要赎金一万贯,而且还要让他亲自前往玉屏山!这一点叶宇就不明白了,既然是为钱财绑架勒索,又为何非要让他前往玉屏山,这是设下陷阱想要连他也给绑架吗?思绪在脑海里飞转,叶宇始终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纵使他百般思量,也理不清这伙山匪的真正意图。 信中的内容苏全忠早已明了,此刻见叶宇沉默不言,以为叶宇对前往玉屏山心生惧意。因为苏全忠知道,这次商队所押送的货物并不多,而且佘侗诚等人也并非叶宇的至亲好友,如此情形下叶宇完全可能舍弃财务与佘侗诚等人。想到这里,苏全忠于是恳求道:“贤侄,老夫膝下只有月芸一女,还请贤侄看在老夫的份上,施以搭救之恩!” “额呵!苏伯父不必担忧,此次玉屏山之行,小侄定会将苏小姐毫发无伤的带回来!”叶宇一瞧苏全忠的神色,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出言安慰道。 见叶宇已然答应前去玉屏山,苏全忠欣喜万分:“如此就多谢了!” 叶宇摆了摆手没有在说话,随后则是派人调查玉屏山这伙山匪的来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事关自己的安危,叶宇也不得不慎重起来。不过让叶宇意外的是,郭啸天对于这个玉屏山很是熟悉。当他一再追问之下,郭啸天才道出了自己的一段过往。 玉屏山上有一处清风寨,寨主名唤黎大隐,人送诨号二把刀,生性豪爽且偏爱女色。虽是一介山匪,但是妻妾成群颇会享乐。不过黎大隐虽说是个山贼,但也懂得盗亦有道的规矩。此人对贫民百姓是秋毫不犯,而对过往的官员与富商,都会不遗余力的勒索与扣押,甚至草菅人命也是平常之事。官府曾多次派兵欲要铲除黎大隐,但是玉屏山蜿蜒天险易守难攻,多年来一直未能剿灭。 黎大隐占据天险的地理优势,行事肆无忌惮丝毫不将官府放在眼里。其麾下聚集两百多喽啰,虽然一直被滁、寿两地官府视为隐患,但是谁也没有能力去管制这股势力。因此玉屏山成了两不管地带,最后滁、寿两地官府只得默许了这股势力的存在。 当初郭啸天途径玉屏山,由于多日未进米粮早已饿得四肢无力。结果被几名喽兵轻易地将其制服,押解到了山寨做苦工。由于受到镣铐的束缚,使得他几次欲要逃离玉屏山都未能成功。直到一次山寨的比武大会上,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日黎大隐因劫下一名富商而大摆庆功宴,期间兴致高昂之余,其妹黎萍儿扬言要摆下擂台为兄长助兴。黎大隐自然欣然应允,搂着身边的一众姬妾,酒意正酣的观赏台上的比武。黎萍儿事先夸下海口,凡是在寨子中的人都可以与她比试。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寨子里的众人都知道黎大隐平日最是疼爱这个妹妹,若是拳脚无眼伤了黎萍儿,以后难免会秋后算账。因此在这以助兴为主的比试上,没有人愿意用尽全力与黎萍儿比试。所以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所有人都不是黎萍儿的对手。 当时台下的郭啸天一瞅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便声称自己要参加比试。自信满满的黎萍儿一瞧郭啸天瘦骨嶙峋的样子,也没有思量就满口应允。随后就吩咐喽啰将手镣脚镣打开,摆好了姿势准备与郭啸天比试一番。可是让黎萍儿没有想到,也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郭啸天先是一个佯攻,随后便急速转身,一个箭步就跳下了擂台。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郭啸天畏惧落败,可之后众人才觉得想法的如此的单纯。因为郭啸天跳下擂台并没有止步,而是借着跃然之势窜了出去。而方向,正是山寨大门!当众人黎氏兄妹反应过来时,郭啸天犹如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凭借一身武艺,将这些已经醉酒的喽啰打的是人仰马翻,所到之处已然无人可挡。在寨子里的那些日子里,他已经大致摸清了布局,因此逃跑起来才如此顺畅。不过玉屏山山峦叠起沟壑纵深,郭啸天也是躲躲藏藏十余日才逃出玉屏山。 听了郭啸天详细的讲述后,叶宇冲着郭啸天不禁感叹笑道:“啸天啊,平日里见你木讷寡言,没想到你是粗中有细啊!既然曾在那里待过,那你可还熟悉那里的山路?” 郭啸天摇了摇头,很是失落道:“仓促逃窜啸天是慌不择路,已然记不起上山的路!不过即便知晓山上的通道,公子也不可轻易冒险,所谓……” “下山容易上山难,这个道理我又岂能不知?否则滁州与寿州的官府,也不会多年来对玉屏山无计可施!不过有你在我身边,此去玉屏山倒是安心不少……” 随后叶宇让郭啸天挑选几名随从以作保护,而苏全忠则筹集钱财充当赎金。简单的安排准备之后,叶宇便带着赎金向玉屏山而去。 …… 醉春楼里,陆铮疲惫地趴在一个赤裸的酮体上,丝滑的锦被只遮住了下半身,露出被十指抓破的后背。身下的美妓此时已经醒来,虽慵启美眸但仍就懒懒地躺着,回味起昨夜的风情,不觉嫣然甜笑,直至耳闻窗外鸟鸣声声,才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轻轻爬起,不想仍惊动了枕边的男人。不料这美妓刚挪动腰肢,就被陆铮一把拉住玉腕,懒声道:“小东西,起得这样早,欲往哪儿去?” 美妓随后复转回被窝,趴于陆铮胸上,呢声道:“官人,已经辰时了……” 陆铮微微皱眉,似有困意道:“辰时而已,今朝你只须陪着我即可!” 美妓甜蜜微笑,玉颊轻晕,尖尖的玉指轻揉着陆铮的胸前,娇声道:“那官人为何不与美琴赎身,到那时美琴便可日日陪伴官人左右……” 陆铮这时睁开双目,略带笑意的碰了碰美琴的红唇,安慰道:“这样不是更好?” “哼!你还是惦记着柳芊羽!官人你可别忘了,她的心中只有叶公子!”美琴香腮微鼓,撅着樱桃小嘴不满的轻哼道。 而陆铮一听到叶宇这个名字,心中的愤怒就被瞬间点燃,随即冷哼道:“那个贱人真是不识抬举,偏偏钟情一个残废!” 说到这里,咬牙切齿的陆铮却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叶宇,我们走着瞧!” 美琴不明白陆铮话中何意,正要开口询问,却被陆铮的大嘴堵住了她的檀口。 “唔唔唔……” 二人相拥而吻一盏茶的时间,陆铮这才停止了攻城略地。可是这一番折腾,让美琴娇喘不止,胸前雪白双兔,也因为起伏急促而不安分的波动着。随后陆铮一臂圈住美琴的柳腰,将她嫩脸贴到面前,嘴对着美琴的耳心悄声道:“昨晚是否妙不可言?” 美琴玉容愈晕,半晌不答,无奈陆铮目光炯炯臂如铁箍,只好含羞啐道:“被人折腾了一夜,身子都欲散了,有什么妙!?” 就在二人你情我侬之际,房外传来陆三的声音:“公子爷,老爷让小的请您回去……” “回去何事?”情趣正高的陆铮,被陆三的突然出现,顿时搅得是兴趣皆无。 “潘二爷来了!”陆三犹豫了片刻,随即小声回应道。 “哦?他来了……” 陆铮霍然坐了起来,随后便起身穿戴衣物。这时美琴也知趣的起了身,只是简单地系上个莲花肚兜,就忙着给陆铮系带穿衣。陆铮看着眼前因饱满凸起而晃动着的肚兜,顿时喉咙又是一阵干涩难捱。但正事当前他也只能强制压下心中的邪火,在轻吻美琴之后便不舍得转身来了房间。 34.第34章 暗蕴清风 回到家中的陆铮刚走进庭院,就听到到潘成峰与父亲陆坤的谈笑之声音。这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久违的得意,于是加快步子疾步来到了厅中。先是当面与潘成峰寒暄了几句,随后厅中三人便各归其位饮酒笑谈起来。 “爹,你唤孩儿回来,是不是那叶宇已经前往玉屏山了?”陆铮在醉春楼一夜风流快,如今又急步赶回家中,顿时觉得口渴难耐,于是端起茶盏自顾的问道。 陆坤只是捻须一笑,随即冲着潘成峰道:“此事多亏了潘二爷的妙计!” “诶!陆兄,你我交情匪浅何必妄自菲薄,若不是陆兄你从旁相助,此事也不会成功……”潘成峰摆了摆手丝毫不于居功,眉目含笑的冲着陆坤拱手道。 “额哈哈哈!”随后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铮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笑谈甚欢,自己的心情也顿时舒畅了不少。待茶水饮完,便换上一副得意的笑脸道:“您二老就不用谦让了,只要能让叶宇有去无回,也不枉爹爹与潘叔的一番筹谋!” “贤侄所言极是,那玉屏山的黎大隐可是凶恶之徒,定会让那叶宇有去无回!听闻那叶宇不知好歹,竟敢与贤侄你争抢美人,哼!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此次也正好借此机会,了却了贤侄的心头大患!” 潘成峰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庞,话里话外都是处处为陆铮着想。可是听在知县陆坤的耳中,却是峰眉微微蹙起,似有深意的平静道:“潘二爷此言差矣,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潘二爷你说是不是?” “额……呵呵!陆兄所言极是!”潘成峰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有些忘形说了有失分寸的话来。之后又闲聊了一些琐碎之事,潘成峰便起身知趣的离开了陆家。 待潘成峰刚离开客厅,陆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替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阴寒,冲着潘成峰离去的方向,冷哼道:“跟老夫玩心思……” “爹,您是说潘叔再跟你玩心机?”陆铮虽然看得出潘成峰老谋深算,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他没有觉得潘成峰是在玩心计。 陆坤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陆铮一眼:“难怪你三番五次被叶宇那小子玩弄!不是他的错,而是你太蠢!” “爹!……” “哼!论文采,你不如潘家之子潘之所;论心智,你不如残废小子叶宇!怎么,你觉得方才那潘老二是在替你说话?” 虽然父亲当面将他与叶宇相比,让陆铮的心里很是不满,但是却没有敢表现出来,而是辩驳道:“爹!反正您与潘叔早已事先说好,他要叶宇的方子与图纸,而我们就将叶宇的家产充公,从中牟取利益!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以双赢的局面?” “双赢?哼!与其说是双赢,不如说是一赢!若非你被怨恨蒙蔽心智,听信那潘二的蛊惑之言私下合谋,为父又岂会为你掺合此事?” “爹!事先未能与你商议,而私自定下此事是孩儿不对,但孩儿却不认为此事错了!尚且不说孩儿与那叶宇结怨甚深,但从他与刘远山叔侄亲近,就已然说明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若是不尽早铲除,以后势必会成为后患!再者如今叶宇家财万贯,只要叶宇一死,爹爹您不就可以……” 陆坤看着满脸不服气的儿子,强压心中的怨气厉声道:“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老爷,铮儿刚回来你就多番训斥,我觉得咱们铮儿做的没错,那叶宇多次羞辱铮儿,就该给点教训才是……”陆坤的话音刚落,从后堂走进一名美妇,由婢女搀扶着来到了厅中。此妇人正是陆坤的妻子,也是陆铮的亲娘王氏。 “哼!慈母多败儿!你们母子当真以为那潘老二是一片好心?愚蠢!潘二不过是个商人,而老夫是朝廷命官,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他可以脱得了干系,而老夫只能成顶头羊!”陆坤说着更是郁结难消,瞪了陆铮一眼接着道:“方才你难道没听到吗?这事情还没有着落,那潘二就想一推二净!此人与其兄长潘成峻相比,可谓是阴险了许多……” 陆坤的一番奚落,使得陆铮也只能低头不语,冷静下来他觉得父亲分析的很有道理。可是一旁的王氏却不以为然道:“老爷也未免危言耸听了!在这清流县即便老爷你犯了律法,又有谁敢动你?刘远山那个老东西?哼!可别忘了你的岳父是滁州知州,更是京城龙大人的门生,试问谁敢动你?” “妇人之见!” 陆坤只说了这四个字,就没有再说什么。他陆坤虽然是一个知县,但是混迹十余年官场,看的事情自然要比眼前这对母子要清楚透彻。虽说自己的岳父是滁州知州,又是龙大渊的门生,但是如今朝廷以陈俊卿、虞允文为首的主战派,与张说、龙大渊为首的主和派,明争暗斗未有一刻停歇。他陆坤要想留得长久富贵,凡事就得事事谨慎。况且如今朝廷上下,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有收复失地之心。因为谁也说不好那一天,这两派人就会有一方受到大清洗之灾。 客厅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静,最后陆坤轻轻地舒了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切记此事不可泄漏出去,否则被刘远山缠上就很难摆脱!” “是!孩儿记下了!”见父亲终于不再责备自己,陆铮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即陆坤站了起来,冲着陆铮警告道:“哼!以后再擅作主张,老夫可不为你擦屁股!”说完便双手背于身后,阴沉着脸向后堂而去 …… 玉屏山山势叠嶂,林木漫山遍野远远望去可谓景色宜人。可是也只有熟悉这玉屏山的人清楚,这里看似山清水秀,实则暗中布满了拌马锁、陷坑、等一切可以阻挡对山里意图不轨之人的陷阱。顺着崎岖的山路走进一处峡谷,接着便豁然空旷许多,俨然一幅别有洞天的景色。在一排青石砖堆砌的五米多高的墙垛上,一个寨门如同横空的彩虹架在山间,寨门上悬挂着宽大的匾额,上书‘清风寨’三个字。 “哈哈哈……妹子快快开门,今日的收获不小……”随着犹如闷雷之后的笑语声,站在门楼上的红衣女子黎萍儿,就看到不远处一匹快马带着滚滚泥尘向寨门而来。 黎萍儿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随即冲着守门的喽啰喊道:“开门迎接寨主!” 当喽啰打开寨门的那一刻,铁塔壮汉骑着枣红色骏马已经奔至近前。身后跟随几十名喽啰跑得虽是气喘吁吁,但是一脸匪气的众人也是难掩心中的喜悦。 嗷叫声,嬉笑声,怒骂声,马蹄声…… “哥!看来今日收获颇丰,你看兄弟们都喜上眉梢呢!”从门楼上下来的黎萍儿,几步便来到了近前。一瞧枣红马背上还驮着一名女子,黎萍儿就知道自己大哥老毛病又犯了。 马背上的男子正是这清风寨的寨主,虽然面部略显清秀,但高大的身材以及泛着油亮的古铜色肤色,更加衬托一种独有的阳刚气质。黎大隐对着妹妹微微一笑,随即抱着红衣女子跳了下马背,轻轻地拍了枣红马两下,这马儿犹如通了灵气,乖乖的一路小跑奔向寨子中的马厩。 “是啊!此次劫了一个奸商,不过看在他的小妾还有几分姿色的份上,大哥我就饶了他的狗命!妹子,觉得你的这个嫂子模样如何?”黎大隐的话很平淡,但是手上却不似那般的温柔,一只大手拎着花容失色的女子衣襟,示意要让自己的妹子过目一览。 黎萍儿一脸无奈的笑了笑:“哥,这可是小妹的第十六个嫂子,你不嫌腻?” “诶,妹子,你不觉得她的双眸很像思雅吗?”黎大隐没有去细数自己有多少女人,而是问出了一个他认为很郑重的问题。 黎萍儿瞥了红衣女子一眼,随即强作欢笑道:“哥,你这一提醒,倒真有几分相似呢!” “哈哈哈,妹子不与你说了,你将这些财务安排入库,大哥还有正事要办……”说着露出一丝贪婪之色,抱着红衣女子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黎大隐急速离去的背影,黎萍儿却是微微一叹暗自摇了摇头。随后收拾心情,吩咐众喽啰将劫来的金银财宝悉数入库。待一切收拾停当,已经到了午后时分。这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让本来沉寂山林的飞禽,再一次扇动起疲惫的翅膀,扑棱棱飞上了天空。 “报!”一名传讯喽啰疾步来到黎萍儿近前。 “究竟何事,速速道来!” “山下来了一拨人,为首之人自称叶宇,带着财物前来拜山!” 黎萍儿闻听此言初是一怔,心道这叶宇来的可够快的,略作思量之后,沉声道:“让他们在山下候着,寨主正有要事要办不便见客!” “是!”传讯喽啰领命退了下去。 35.第35章 大卸八块 时值傍晚日落西山之际,黎大隐才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聚义厅。坐在虎皮椅子上,一只脚搭在扶手上,另一只脚踏着虎头皮,闭目凝思似在回味方才春风一度的滋味。这时黎萍儿走了进来,向黎大隐请示道:“哥,现今那叶宇已经到达山下……” “哦?来得倒不慢,看来苏月芸对那小子真的很重要!”黎大隐用右手轻轻地拍着自己的额头,随即又平静地说道:“不过这小子注定是人财两空,连小命也要留在这玉屏山!萍儿,哥不想见到此人,此事就由你全权处理!记住,只要那小子的性命,其余一干人等不可伤及!” “哥!这似乎有些不合乎道上的规矩,你瞧人家已经携带财礼拜山,我们却……” 黎萍儿觉得他们虽然是山贼,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叶宇对提出的要求是一一照办。如今专程来到山下,公然失信他人也就罢了,还要二话不说就宰了对方,这的确是不合乎道上的规矩,更与清风寨的规矩背道而驰。 黎大隐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而是站起身来走下虎皮交椅,背着手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晚霞,最后摇了摇头,神色略带挣扎的沉声道:“你大哥平生最讨厌文人,这你是知道的!大哥我不想被这帮文人的酸腐之气,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兄妹二人脾性彼此都甚是了解,聪慧的黎萍儿又岂能看不出兄长眼中的那一丝挣扎。兄长的挣扎无非是介于两难境地无法兼得,因不想亲自处决无辜之人,这才眼不见为净的将事情交予她去处理。猜到了这一切,黎萍儿却没有当场点破,而是仍旧郑重地劝说道:“可是大哥,小妹觉得此事仍旧不妥!” “为何?难道你忘了清流县的牢房中,还有几名兄弟终日受苦吗?”黎大隐见妹妹今日与他唱起了反调,于是转过头来语气冷了许多。 可是黎萍儿却丝毫未有退让,而是劝诫道:“哥,万一我们杀人叶宇,那陆坤不履行承诺又该当如何?大哥你也知道,那知县陆坤可并非是纯善之辈!不如将那叶宇掌握在手中,既让那陆坤投鼠忌器,也不会坏了我们的山规!” “嗯!妹子言之有理,看来是为兄救人心切欠缺考虑!若不是我清风寨的几个弟兄还在狱中,为兄又岂会被那狗官摆布!既然如此,就暂且留下那叶宇的小命,为兄也想见一见这个叶宇!”略有释然的黎大隐心情舒缓了许多,随即吩咐传讯喽啰到山下通传命令。 …… 叶宇坐在轮椅上由郭啸天推着,跟着引路喽啰上了玉屏山。叶宇虽然知道深入虎穴形势紧张,但是他却强行压制内心的紧张情绪,脸上一直挂着自信的笑容。沿着崎岖的山路蜿蜒向上行走,期间由于道路不平坦,郭啸天就背起坐在轮椅上的叶宇,向山上的清风寨而去。 虽然坐在轮椅上的叶宇背对着郭啸天,但是听着郭啸天粗重的呼吸声,叶宇心中感到一丝不忍。如今他所坐的轮椅已经不是当初的木制轮椅,而是他花费巨资打造的铁质轮椅,这幅轮椅结构相当复杂,足足有一百多斤的重量。如今再加上自身的重量,对于郭啸天而言可谓是一种负担。曾几次劝说郭啸天停下歇歇,但是却郭啸天婉言谢拒了。 一路上叶宇浏览者玉屏山的风景,不禁有些痴醉其中。不得不说玉屏山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远望茫茫林海连绵起伏,山中丛荫浓密蜿蜒清溪,山间一条弯曲的林中小道,密荫掩蔽宁静幽雅,时有一丝林岚薄雾,形成一道天然的翠绿走廊。叶宇此刻萌生一个念头,若是将来有一日能够携手美眷隐居于此,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清风寨,当叶宇坐着轮椅进入聚义厅时,顿时让他感到一股肃杀之气!一众喽罗林立两旁,个个凶神恶煞怒目圆睁看着门口的叶宇。长长的聚义厅中,先映入叶宇眼帘的是八名持刀喽啰分布两边,刀上插着火球将有些昏暗的聚义厅照如白昼! 接着再向里面观瞧,一堆树枝积起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只铁锅,锅里起浪翻滚冒着滚滚热浪,距离远处的叶宇似乎都感受到了炽热的热气。叶宇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戏,于是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看向郭啸天。因为郭啸天生于江湖之中,也曾在这清风寨待过,应该要比他这个门外汉懂得多。 “公子,这是绿林道上的规矩,名为刀山火海……”郭啸天微微弯腰,眉头紧锁的向叶宇讲解着绿林道上的规矩。 看着郭啸天一脸的凝重,叶宇就知道这是一个下马威!但是让叶宇不明白的是,郭啸天的脸上何时沾满了污垢:“啸天,你的脸……” “额……”郭啸天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聚义厅内气氛陡然一变,叶宇来不及去追问郭啸天的缘由,而是将目光投向厅内的内堂入口。此时从内堂走出一男一女,正是黎大隐兄妹二人。黎大隐先是瞥了夜宇一眼,随后大刀阔斧地坐上了厅中那个虎皮交椅。而黎萍儿则是站在一旁,将目光冰冷的投向叶宇这里。 叶宇一瞧这份神态与气质,就知道虎皮交椅上的黄脸壮汉,就是这清风寨的寨主黎大隐。而站立在一旁的女子,应该就是郭啸天口中的黎萍儿。想到了这里,叶宇把心一沉,随即拱手:“想必这位英雄就是黎寨主了,在下叶宇有礼了!” “哼!文人就是酸腐至极!黎某也懒得与你多费唇舌!既然前来拜山,那就得按规矩办事!看到了吗?有什么话,等过了刀山火海再谈也不迟!”黎大隐一挥手,一脸不屑的说道。 黎萍儿走下台阶,来到滚烫的铁锅旁,用手轻轻地扇了扇蒸腾的热气,冲着叶宇冷笑道:“叶宇,我大哥念你双腿残疾,因此将这‘火海’改成了油锅,这已是开了先例你应该觉得荣幸才是!”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铜板,拇指一弹,铜钱带着清脆的风声翻转而起,随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伴着清脆的落水声音掉进了油锅里。 叶宇虽然没有混过绿林,但是曾经在影视剧中也曾看过这样的桥段,因此对于这如何过关也是有着一些了解,可越是了解就越是感到这刀山火海的残忍。所谓刀山,就是八个人手持带火钢刀,对欲要过关之人进行乱砍!至于为什么规定是八个人持刀,或许与大卸八块这个词有关。所谓油锅,就是干柴烈火将锅里的油烧得滚热,然后让过关之人用手去捞锅里的铜钱,只要是能够忍受这份油炸之苦,就可顺利通关。 叶宇看了看对面黎氏兄妹一眼,心道这是摆明了要让他难堪!若今日他不过了这两关,恐怕很难再脱身。就在叶宇沉思之际,郭啸天低声郑重道:“公子,这刀山油锅,就由我来代劳吧!” 叶宇侧过脸来,看了郭啸天一眼,随即开玩笑道:“也好,不过岂能让你一人独享其乐,你过刀山,我过油锅!” “公子万万不可,我有武艺在身,又有您给的……” 郭啸天闻听叶宇要过油锅这一关,顿时便出言劝阻,但是话当到一半就被叶宇堵了回去。叶宇向郭啸天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沉声道:“不必担忧,倒是你过刀山之时,需多加小心才是!” 待吩咐完这一切,叶宇抬眼冲着冷漠的黎大隐道:“黎寨主,叶某的朋友愿意与我共同过关,不知黎寨主可有异议?” “黎某最看重的是义气二字,既然你朋友愿意为你出生入死,黎某自然不会有异议!不过此举,可是让黎某再次看低你!” 对于黎大隐的冷嘲热讽,叶宇并未太过在意,而是又接着道:“黎寨主既然是求财,那就没必要闹出人命。这一关刀山,若是黎寨主允许的话,叶某希望这八位勇士手下留情,只攻击过关之人的前胸与后背!” 叶宇的提议与要求,黎氏兄妹相互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提议并不过分。黎大隐本来只是想给叶宇一个下马威,否则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按照之前的意思,直接就在山下将叶宇处死了。于是黎大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叶宇的要求。 见黎大隐同意了他的要求,叶宇不由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向郭啸天沉声道:“注意安全!切记!” 郭啸天郑重地点了点头,几步就跨到了叶宇的身前,朝着八名喽啰聚成的刀山走去。叶宇看着郭啸天的后背,只觉得郭啸天的脚下发出摩擦的吱吱声。突然郭啸天大喝一声,双腿用力有如生风冲进了刀山。其速度之快已然用匪夷所思形容,这要比当日三岔路口追击贼人好快上好几倍。 虽然这几名持刀的喽啰因此一时恍神,但是刀头上生活的他们,反应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比的。短暂的愣神之后,八人挥刀就朝着郭啸天的前胸与后背乱砍去。八把带火的钢刀朝着穿梭而过的郭啸天一通乱砍,使得叶宇不敢不敢直视观瞧。倒不是他不敢直面鲜血淋漓,而是因为他担心郭啸天的安危…… 36.第36章 扒人衣服 当一切恢复原有的平静,叶宇缓缓睁开双目看郭啸天安然无事地站立厅中,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了些许。转着轮椅穿过八人组成的刀山,看了一眼手臂流血的郭啸天,随后脸色微微阴沉道:“黎寨主,这第一关可算是过了?” 黎萍儿脸色阴沉的走下台阶,几步来到郭啸天身前,见郭啸天的衣服被砍成数处刀痕,可就是没有伤及皮肉。她自然不相信自己的手下无能,于是顺着划开的裂痕,撕开了郭啸天的上衣。随着衣服的撕裂声,映入众人眼睛的是一件金属所制的甲衣。这件甲衣不是兵士所穿的盔甲,而是一件质地极为柔软的背心。 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黎大隐,一见此物顿时火冒三丈,几步走下台阶指着叶宇怒斥道:“好你个叶宇,竟然诓骗于我!看来你是有备而来,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长?来人!……” “黎寨主,规矩是你定的,叶某的要求也是得到了你的同意!况且你也没说不许我兄弟穿软甲过刀山!” “哼!可是你破坏了规矩!”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冷冷一笑:“规矩?刀山火海你改成了刀山油锅,这可是你开的先例!再说了,我叶宇是专程来拿赎金换人,可不是你们绿林道上的,对待一个送赎金的人,你跟我谈规矩?” 黎大隐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心道这绕来绕去反倒是他的错了,于是从身旁的刀架上取下一把短刀,一指叶宇就骂道:“他娘的,老子说的就是规矩,老子现在就活劈了你!” 话音刚落,黎大隐就持刀劈向叶宇,郭啸天见状急忙出手,一个转身将叶宇护在了身后,左手向上一抬架住了黎大隐的持刀右臂,紧接着右手紧握成拳向黎大隐的胸前轰去。黎大隐做山贼这些年一身武艺也不是白给的,一瞧郭啸天身手如此凌厉,就知道这一拳威力十足,于是短刀在手中打了一个回旋,反握刀柄就势砍向郭啸天的手臂。 这一招反手刀使得郭啸天心头一惊,此时他急忙收回自己的拳势,借势将黎大隐的短刀给挡了回去。黎大隐见这回旋刀没有将郭啸天拿下,顿时又挥几刀朝着郭啸天劈来,但是依旧被郭啸天挡了回去。只是一个照面的瞬间接触,二人就已然过了两招,随后二人各自倒退了两步才算停手。 “好身手!”黎大隐持刀立在一旁,双目直直的瞪着郭啸天。 郭啸天此时额头已经泌出了细汗,但依旧神情镇定道:“你也不错!” 突然黎大隐右手腕陡然一动,短刀透射着一丝寒光,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黎大隐并没有出手,而是冷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五招之后,我必败!”郭啸天话音很是平静,没有丝毫的做作。 “能躲得过我两招者屈指可数,你已经实属难得!”黎大隐对郭啸天的坦诚很是欣赏,随后看了看郭啸天,那被汗水浸褪污垢的脸,峰眉微蹙的问道:“为何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额……” “哼!哥,他就是当初比武擂台上逃走的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的黎萍儿,此刻一脸愤怒的瞪着郭啸天,双眸之中似有无边怒火,瞬间就可以将郭啸天融为灰烬。 黎大隐闻听此言,已然散去的怒火又一次聚集于身,狠狠地瞪着郭啸天,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小子,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叶宇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道这个时候必须出面化解这个误会,否者两件事情搅在一起,到时候就真的难以化解!于是开口道:“关于啸天与贵寨之事,啸天也与叶某详述了其中的原委,此事不过是个误会,还望黎寨主莫要放在心上!” “误会!?这小子扒了我妹子的衣服,这他娘的是个误会?那老子将那个苏月芸给扒了衣服蹂躏百遍,再一抹嘴说一句误会就了事?” 额…… 黎大隐口无遮拦的一通谩骂,使得在场的众人一阵愕然,众人憋着想笑的冲动面面相觑不敢言语。郭啸天此时再也没有方才的平静,而是尴尬地低下了头。叶宇先是被黎大隐的直言不讳所震惊,随后又对郭啸天的禽兽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木讷寡言的郭啸天,竟然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看了看郭啸天的尴尬神情,又联想到方才郭啸天脸上的污垢,一时间也就明白了大概。起初叶宇还以为郭啸天以泥垢涂面,是为了避免当初逃离清风寨的事情影响今日拜山。如今来看,倒是他叶宇把郭啸天想得太好了,这明显是在为自己过去遮丑才涂得面。又想起途中郭啸天一直心事重重,如今一切也就释然了…… “是否真有此事?”叶宇面色微寒的冲着郭啸天低声道。 “公子,其实当初……这个……”郭啸天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露出一种委屈无辜的样子。 叶宇狠狠地瞪了郭啸天一眼,继而冲着黎氏兄妹拱了拱手道:“二位,叶某相信我这兄弟的为人,纵使我这兄弟轻薄了令妹,想必也是无意为之!江湖儿女又何必计较太多!” “哼!说得轻巧,这种有损名节的事情,你让我这妹子以后如何嫁人?”黎大隐丝毫不顾一旁递眼色的妹妹,气得黎萍儿在一旁直跺脚。 叶宇将兄妹二人的神色均俱收眼底,心道你这妹子芳龄都快二十了还没有正式的夫婿,可见你这妹子也是一个问题女人。你这还好意思说什么有损名节,不损名节估计以后也很难嫁出去。当然这话叶宇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两句,嘴上却十分认同的说:“嗯,黎寨主言之有理,不过叶某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黎寨主可否参详?” “哦?说来听听!” “既然我这兄弟与令妹有缘,不如就有你我做主,让二人结为夫妻!如此一来岂不是美事一桩?” 叶宇此言一出,让黎氏兄妹和郭啸天顿时愕然不已,郭啸天又是一阵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黎萍儿虽然依旧是愤怒不已,但是却一反常态的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再说话。 “就凭他?”黎大隐却面带嘲讽的冷笑道。 “怎么,认为我这兄弟配不上令妹?”叶宇轻咳了一声,稍作停顿之后接着道:“论武艺,在这清风寨除了黎寨主,恐怕无人与之匹敌!若论样貌也是相貌堂堂,若是再论及身份地位,我想不必叶某多说了!” “那又如何?老子就是不乐意怎么着?” 黎大隐虽然很认同叶宇的观点,但是粗中有细的他,又岂能听不出叶宇最后的言外之音。这摆明了是看不起他们是山贼的身份,试想对方的眼中,山贼连一个下人都不如,这让他黎大隐如何能够忍受。 “既然清风寨的兄弟们也都知道了令妹与我兄弟之事,想必整个绿林道上也会尽知此事,到那时道上恐怕无人愿意婚娶令妹。那叶某请问,以黎寨主的身份,又有哪位良家公子愿意迎娶令妹?难道要强行迎娶婚嫁,这岂不是更显得令妹……你懂得!” “你!……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叶宇的一番疏导,黎大隐也觉得确实有道理。他黎大隐虽然喜欢抢钱抢女人,但可不能做出给妹子抢男人的事情来。因为这样岂不是太掉份了?也更显得自己妹子没人要!想到这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沉声接着道:“理是这个理,不过还得我妹子同意才行!” “我同意!”黎大隐的话音刚落,黎萍儿就急切的开口同意了此事。 “我不同意!”要说黎萍儿的言行让众人为之愕然,那郭啸天的严词拒绝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叶宇一瞧这一男一女还真是异口同声啊,女方答应的爽快直接,男方回答的直接坦率!一时之间黎大隐与叶宇倒是成了多余的人。黎萍儿闻听郭啸天当场拒绝,情绪失控的指着郭啸天的鼻子,冷厉威胁道:“你说什么,你他娘的再说一次!” “我……我……”郭啸天连连倒退,又一次展现了他不善言辞的风格。 “萍儿姑娘,有话好好说!让在下劝劝我这个兄弟!” 从方才黎萍儿的神态上,叶宇已然看出了此女对郭啸天有意思。至于这二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他虽然不得而知,但是能够为二人促成好事,对今日的紧张局势也是一种缓和。可是叶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剽悍,丝毫没有温柔静雅的气质,难怪郭啸天不愿意答应这桩婚事。 待黎萍儿悻悻然的退到一旁,叶宇向郭啸天低声问道:“啸天,不论你是否委屈,今日这桩婚事你必须应下!” “可他们是山贼……” “山贼又如何,他娘的,当皇帝的没有一个不是贼,又有谁说皇帝是贼了?你他娘的,都拔了姑娘衣服,你还占便宜不认账?再说你若不答应,你我兄弟二人恐怕很难脱身……”叶宇不知不觉受了黎氏兄妹的影响,说起话来也粗俗了起来。 “那就听从公子的安排便是!”郭啸天被叶宇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说的是哑口无言。他也知道如今的处境,尤其是与黎大隐过招之后更是觉得凶险。 既然男女双方都没有异议,那这个小小的插曲就此揭过。但是刀山油锅这个规矩,并没有因为双方结了亲家而作废,因此这接下来的第二关油锅,依旧摆在了叶宇的面前。 37.第37章 黄龙吸水 如今这油锅摆在面前,让叶宇觉得很是为难。本想将郭啸天与黎萍儿促成好事,这个油锅就不用过了,但是没想到这黎大隐就是认死理,非要过了这刀山油锅不可。叶宇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第三关,但是眼前这一关油锅取钱,就值得好好琢磨一番。 这让叶宇想到了以前古书上说的江湖障眼法,说是这油锅取钱其实锅里并非热油,而是半锅的黑醋上面蒙了一层油花。由于醋的沸点很低,看着是热浪滚滚,其实也只有五六十度的热量。而表层的那一层油花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为了这浓重的醋味不易扩散。 这些事情想归想,但是叶宇知道这油锅里可不是黑醋,而是实实在在的热猪油。况且铜钱还是铜锡合金的,就算用吸铁石也吸不动。要是这么将手伸进去,拿出来就可以直接废了。可既然已经来了,而且之前也夸下了海口,若是不迎难而上岂不是颜面尽失? 黎大隐见叶宇久久未有动手,于是冷笑嘲讽说道:“怎么,怕了?也罢!只要你今日在黎某面前认输了!这一关油锅取钱,我可以放你过去!” “呵呵!黎寨主何必急于一时,既然叶某敢只身来此又有何惧?不就是锅中捞钱吗,是不是叶某不论用何种方法,只要是在这油锅之中取得那枚铜钱,就算叶某顺利过关?” “这……” 黎大隐很想说‘这是当然’,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此前郭啸天过刀山一事就已经被叶宇摆了一道,否则郭啸天也不会只是手臂受了点皮外伤。因此这一会他黎大隐可是长了心眼,看着叶宇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地斟酌一番。 沉思了片刻之后,黎大隐才开口说道:“这是当然,不过有言在先,这油锅中的油一滴不能少,也不许你在这油锅里添加任何东西……” 黎大隐的这两个先决条件,直接堵死了叶宇的后路。油不能少,就预示着这锅不能漏也不能倒;油锅不能添加东西,更是以防叶宇再是以旁门左道蒙混过关。在黎大隐看来,叶宇既然能够事先想到软甲护身,这对付油锅的方子也未必没有! 叶宇却是轻轻一笑,随即拱手道:“合情!合理!不过既然黎寨主提出诸多要求,那叶某向您借一样东西,想必你不会拒绝吧!” “哦?你想借什么?”黎大隐闻听此言,顿觉一阵疑惑。 “就借琉璃玉瓶一用!”叶宇指着黎大隐身旁案台上的琉璃花瓶说道。 黎大隐眉头微皱,略带不悦道:“你可知此物价值连城,乃是黎某的心爱之物!” “只是借用一下而已,若有损伤叶某十倍奉还!况且琉璃药玉杂质太多,也并非上品之物!” 叶宇看着泛黄的琉璃花瓶,脸上露出一丝的不屑。在这个时代称之为琉璃药玉,可谓是价值连城,王公贵胄乃是皇帝御用之物,也皆是这等材质。但是在叶宇的眼中,那不过就是做工粗燥且没有提纯的玻璃!一个大型玻璃杯而已,又谈何价值连城? “你!……好,今日我就暂且借你一用!”黎大隐本想讽刺两句,但是又觉得索然无味。既然对方愿意十倍奉还,他又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这琉璃药玉也是他抢来的。 叶宇接过琉璃花瓶,先是在手里把玩了一会,随后将郭啸天唤到了身边。此时的郭啸天手臂的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叶宇心道这黎萍儿对他这个傻兄弟还真是有情。虽然之前的言语是粗野了一些,但是能如此疼惜的给郭啸天包扎伤口,也足以说明黎萍儿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先是让郭啸天取来火纸,随后将其伸入火中点燃。就在众人以为叶宇是在玩跳大神的时候,叶宇先是将燃烧的火纸投入宽口的琉璃瓶中,紧接着以迅雷之势将其反罩在油锅里。当众人的目光随着叶宇将琉璃瓶放入油锅里,所看到的一切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透明的琉璃瓶中,水柱不停的攀升,以至于发出更为翻滚的响水声。而叶宇却是眉头紧锁紧紧地盯着琉璃瓶,脸上虽是极为平静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焦急。心中不停地在呼唤着锅里的铜钱,为什么还没有将其吸入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瓶中的吸力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攀升起得水柱又恢复如初。叶宇仍旧不予气馁,擦了擦被热气蒸出的汗水,从郭啸天的手中取来火纸,随后又如之前的做法一样,将琉璃瓶倒扣在油锅里!突然一个清脆的碰击声,让叶宇心头一震,随即定睛一瞧,那枚沉入锅底的铜钱被吸进了琉璃瓶中,瓶中滚动的水柱使得这枚铜钱翻滚不已,时不时的触碰着瓶壁。 心中大喜的叶宇自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乘着瓶中吸力仍在,于是一个斜势操起瓶子,将油锅里的铜钱与油一同舀了上来。接着又缓缓地将多余的油渍一滴不漏的倒回了油锅,最后一枚铜钱从瓶底落进了叶宇的手中。 这一系列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当众人反应过来时,铜钱已被叶宇弹指一挥,扔进了一旁的木柱里。之所以说是扔进了柱子里,是因为这枚铜钱犹如利刃,深深地将木柱划出了一道口子。叶宇露出这一手,可大大的出乎了黎氏兄妹的意料之外。二人实在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残疾之人,竟然还有这等本事。不过看在郭啸天的眼中,却是多出了几分欣慰与惊讶。 自从叶宇收留郭啸天之后,就时常想学一些武艺防身,但是他也知道以他个人条件,很难有更高的造诣。即使他曾经是名军人也学过一些格斗,但是如今双腿残疾已经限制了他的能力。因此他就向郭啸天询问了一些适合自己,且能够速成的防身技能,最后叶宇选择了这个飞标之术。这种技能既适合他如今的条件,而且对他而言还占有优势,因为后世他的枪法还算不错,这准确度可谓是占尽了优势。 至于这瓶中吸水的方法,其实不过是利用燃烧瓶中空气,使得瓶中的压强增大,如此就会顺势吸水入瓶中。这个原理在叶宇看来很是简单,但是对在场的众人而言,实在是高深莫测。因为这只有得道的修士,运用这种方法求雨之用。这在道家的专业术语中,又一个很拉风霸气的名字,名曰:黄龙吸水! “黎寨主,这一关可算是过了?”叶宇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心道这瓶子的质量还不错,竟然没有被烫裂。随后将琉璃瓶子交还给了黎大隐,冲着黎大隐沉静的问道。 黎大隐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由于这玉屏山距清流县不远,又加上山寨里的几个兄弟关押在清流县,因此对清流县的人物风情多少有些了解。最近总是听闻清流县出了一个智谋了得人物,不仅白手起家置办一份诺大的家业,而且还乐善好施在当地很有声望。他黎大隐向来最敬重那些仁义之辈,也更是佩服以一己之力打出一片天地的豪气。 叶宇这个人他早就想见一见,奈何阴差阳错的是,这一见面他就要成为狗官的刽子手!这也是当初他不想见叶宇的真正原因。他黎大隐虽说瞧不起文人的酸腐,但是对待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还是打心里愿意交往的。因此从开始到如今,他黎大隐一直处于矛盾之中。 “叶宇,你过关了!”说到这里,黎大隐有些气力不足的轻声道:“不过你既然来了,黎某就不能放你离去!至于其余众人,我黎大隐向你保证,会毫发无伤的回去!叶兄弟,对不住了!” “黎大隐,你还算是条汉子吗?既然你信中言明赎金换人,为何此时却出尔反尔?我郭啸天算是看错了你了!”郭啸天见黎大隐要留下叶宇,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黎大隐的鼻子谩骂道。 一旁的众喽啰可就闹开了,纷纷举起兵刃吆喝着要教训郭啸天。但即便众人叫嚣的再热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去的。因为众人都不是瞎子,没看到二寨主正像护小鸡一样的护着郭啸天吗?打了寨主的妹夫以后谁也说不清,因此情况未明之前谁也没有动手。 而此时的黎大隐坐在虎皮交椅上,一改此前的暴躁脾,出奇的安静的看了叶宇一眼,没有任何举动更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黎萍儿拽过郭啸天,没好气的劝说道:“我大哥不也是没有法子……” “没有法子,就他娘的不顾道义滥杀无辜?我家公子明知此来会有凶险,但仍旧孤身而来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一句承诺。他向苏老爷承诺过毫发无损的将苏小姐安然带回,他向佘兄弟承诺,既然喊了他一声大哥,那他就要顾全佘兄弟一生周全!郭某不懂什么身不由己,但郭某懂得言出必行方为真汉子真英雄!” “你!别说了,大哥若是动怒你可就小命难保了!”黎萍儿偷眼瞟了黎大隐一眼,她已经看出了兄长眼中的愤怒。她担心兄长这团怒火火祸及郭啸天,于是赶忙厉声劝说道。 郭啸天愤怒之火正在燃烧,一听黎萍儿的话更是火上浇油,随即冲着黎大隐愤恨道:“武艺高强就是英雄,就是好汉?那不过是个屠夫,郭某羞与为伍!这亲事不成也罢!” 38.第38章 心狠手辣 慷慨激昂的犀利言辞,让叶宇顿时觉得郭啸天高大了不少,他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少言,且有些木讷的人,竟然说出如此让人共鸣的话来。他能从郭啸天的言语之中感受到那份关怀之情,这让他的内心深处萌生一丝感动。 聚义厅里静怡无声,郭啸天的怒吼之声犹在耳畔回荡,叶宇摸了摸下巴,抬起头来对着黎大隐平静道:“叶某深知黎寨主的为难之处,因此今日拜山之余,也给黎寨主准备了两份礼物!” “哦?还准备了礼物?”心情烦躁的黎大隐,被叶宇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噎得是哭笑不得。 “不错,两份对你很重要的礼物……”叶宇说到这里,稍作了些许停顿,随后接着道,“这第一份礼物就是你最希望营救的四名弟兄!” “什么!?”黎大隐闻听此言顿时神色剧变,瞪大了虎目立直了身子,凌厉的双目直直的瞪着叶宇:“你再说一次!” 叶宇却是平静的重复道:“那四名囚犯叶某已经带来,就在山下不远处的望峰坡!黎寨主若是不信,派人前去一探便知真伪!” 黎大隐盯着叶宇片刻没有作声,随后冲着黎萍儿点了点头。黎萍儿会意的转身带着几名喽啰,急匆匆的出了聚义厅向山下而去。 而这时黎大隐却眉头紧锁的疑惑道:“你是如何知晓,我的几名弟兄在清流县衙?你又是如何知晓,我是为了此事而左右为难?你又有何种能耐,将牢房重雅囚犯带到玉屏山?……” “黎寨主,你这不发问则已,一问起来可是连续不断呀!你问得如此之多,又要让叶某从何说起?”叶宇一摊手,一脸无奈的讪笑道。 “那你就慢慢的说!” 见黎大隐一脸的好奇与不解,叶宇却摆了摆手笑道:“这还言之尚早,等令妹回来之后再说也不迟!” …… 就在二人静默对峙之际,黎萍儿从厅外及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神情略显略显激动道:“大哥,他们真的就在望峰坡!” “那你还不派人将他们带上山来?”在黎大隐看来,既然已经到了山下那就是他的地盘,将四名受苦的弟兄带上山来,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山下聚集了大量衙差,戒备很是森严,为首的是清流县县尉刘远山,他让我给大哥带个话!” “说!” “若是叶宇以及一干人等少了一根头发,他就将四位弟兄碎尸万段,且派兵荡平玉屏山……” 黎萍儿的话刚一说完,厅内众喽啰头领不禁哄堂大笑起来,笑骂刘远山年大了口气也不小,竟然扬言一拨衙差就想荡平玉屏山,他真当这玉屏山是自己家的后花园了。于是几位喽啰头领,纷纷上前请战,愿意带着一支队伍将衙差杀个片甲不留,救出被困的四位弟兄。 黎大隐一挥手按下群情激奋的众人,而是几步走下台阶来到叶宇的身旁,弯下身来沉声问道:“那第二份礼物是什么?” “看来黎寨主能当这玉屏山的大当家,不是偶然!”叶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将其交予黎大隐的手中。 黎大隐面带疑惑的接过羊皮,随即展开一看,随着目光在羊皮上游走,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待他看完羊皮,就将羊皮收拢在手心背于身后,拧眉沉声问:“这张图你从何得来?” “这个你无需知晓,你只要知道这地图叶某不止一张即可!黎寨主,若是此图落入官府之手,恐怕你这玉屏山的天险与埋伏陷阱,都将成了摆设!你还有像当年官府围剿之时,那种高枕无忧的闲情逸致吗?” “你是在威胁我?”黎大隐峰眉深锁,目露杀机的看着叶宇,凌厉的目光让人觉得一寒。 叶宇闻听此言却不以为意,而是揶揄笑道:“威胁?叶某若是想威胁你,又何必孤身犯险?不说你的四个弟兄在我手上,就是叶某纠结官府围剿玉屏山,你认为你能逃得了吗?叶某拜山只为交友不为结怨,虽有把柄在手但却依旧应付你的诸多刁难!难道这份诚意还不够吗?” 黎大隐神色微微一怔,随后面无表情的冷哼道:“如此说来,我是该感谢你了?” “不必!若你是十恶不赦、奸邪冷血之徒,今日我必会血洗玉屏山!死人,对叶某来说虽不愿看到。但若是叶某的朋友死伤一人……”叶宇话说到这里,目露寒光对着黎大隐,阴测测地冷笑道:“黎寨主你信不信,我会将你的兄弟挫骨扬灰,血肉堆积点天灯!嗯?” 嘶! 虽然是一句谈笑之语,但是听在黎大隐的耳中,却是感到一阵冰寒。看着眼前叶宇那如冰窟一般的双眼,他觉得这不是一句玩笑。这个疯子在清流县生吃人肉的事情,他也是略有耳闻。以前他还对此等讹传消息嗤之以鼻,因为要比凶狠这两州境地谁能比得了他。可是如今叶宇给他的感觉,他倒是有些信了那个传言。 “既然你已然知晓了其中原委,那黎某也就不必多说了!今日之事算是黎某做得不对,扣押的一干人等与财物黎某原数送还。黎某只要你手上的那四个人,你看如何?”这一刻黎大隐的语气也淡下来不少,既然话已经挑明了,他也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地道。既然对方之前已经给足了面子,他也没有理由再扣押人质。 黎大隐的决定引来众多不知内情之人反对,就连黎萍儿也是不明白自己的大哥为何如此妥协。虽然站在郭啸天的立场上,她不想自己的大哥与叶宇为敌,但是方才叶宇的言语实在是太过嚣张。若不是黎大隐冷眼压制众人,恐怕她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看着众人纷纷抗议的争论,黎大隐扬了扬手中的羊皮,冷声喝道:“这上面勾绘了我玉屏山乃至清风寨十八道防线,每一处的陷阱以及部署都一一标注。你们试想一下,在这毫无防御保障的前提下,我们能撑多久?” “额……” “……” 一番话使得众人噤若寒蝉,其中的利害关系众人清楚的狠!玉屏山之所以能横行这么多年,皆是依赖于天险以作屏障,多处陷阱埋伏以作后盾。如今若真是暴露于官兵眼前,那仅凭山寨几百人又岂是官兵的对手。 “黎寨主,你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既然你抓了我的人,如今说放就放倒是轻巧,可是叶某不远劳碌前来拜山,你这是待客之道?”叶宇轻轻地拍了拍轮椅扶手,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你想怎样?” “交出那个给你牵线搭桥的人,此事就此揭过!” “好!正合我意,妹子,去将丁路给我带来!” 黎萍儿寒着脸走出了大厅,不多时就拎着一个清瘦的喽啰走了进来。来到叶宇近前,踢了丁路一脚沉声道:“这就是从中搭线的人!” “那就借刀一用!”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叶宇从黎萍儿的腰间抽出短刀,顺势一刀就劈了丁路。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行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这一刻众人再看向叶宇的时候,眼中都透着一种异样的神色。因为这份凶狠与漠然,从叶宇一个文人身上体现出来,总是透露着那一丝的诡异。 啪啪啪! 黎大隐拍着手,一脸赞许的说:“今日真是让黎某大开了眼界,够狠辣!” “走吧,去见见你的四位兄弟!” 叶宇没有理会黎大隐的赞美之言,而是将带血的短刀放在双膝之上,示意郭啸天推他下山。虽然叶宇此举很是无理,但是此刻黎大隐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一挥手率领众喽罗跟随叶宇下了山。 待众人来到望峰坡,刘远山已经疾步迎了上来,看到叶宇平安无事,他悬着心总算落了下来。叶宇对着刘远山宽慰一笑,随即道:“大人,那四名囚犯在何处?” “你真要要以这四名囚犯作为交换?虽说这四人罪不至死,但也应该在牢中承受应有的惩罚,若是放虎归山,恐遗患无穷啊!” “可是大人,你我别无选择!即便不放这四人,那陆坤也会用这四人做顺水人情!以四人换取更多人的性命,虽然有违大人铁面无私的作风,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叶宇对此也是无奈,若是对方鱼死网破,死伤不是他想看到的。如今在牢中已有安置好的四人顶包,倒也不至于让刘远山太过为难。 一提到陆坤这个名字,刘远山就气牙痒痒:“哼!这个败类!若不是你已洞悉此事,就连本官也被蒙在鼓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诶!大人不必忧心,日久天长何必急于一时!小侄能安全脱险,可是多亏大人您信任才是!” 刘远山轻捋胡须,微微一笑没有作声,而是转过身来吩咐两把衙役,将四名身着农家服饰的囚犯押了过来,刘远山指着这四名囚犯道:“这就是你说的四人!” 叶宇点了点头,随即问向不远处的黎大隐:“黎寨主,可是这四人?” “正是!有劳叶兄弟了!” “客气了,叶某向来言而有信!不过……”话说到一半,突然叶宇将双膝上带血的短刀,扔给一旁的郭啸天,接着冷声道:“四个人,留下四条手臂!” “额……是!” 郭啸天虽是犹豫一下,但仍旧拎着带血的短刀,以最快的速度砍下了四人四条手臂。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让不远处的黎大隐面色极为难看,随即高声怒斥道:“叶兄弟,你这是何意?” “人,要为他做过的事情负责!错了,就要勇于面对惩罚,既然黎寨主不忍心,那叶某就勉为其难替你代劳了!”叶宇说着,对着四个独臂囚犯冷哼道:“你们应该庆幸没有草菅人命,否则你们寨主收的可就是四具尸体了!” 39.第39章 月坡亭下 玉屏山之事已经告一段落,虽然黎大隐对叶宇的残酷手段很是愤怒,但是最后仍旧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将绑来的苏月芸、佘侗诚等人放了之后,便抬着四个独臂喽啰回山去了。如今商队依旧要前往寿州,但是在苏月芸经历此事之后,已经是身心俱疲难以前往,因此叶宇就让其跟随刘远山返回清流县。而寿州之行,则由他亲自前往处理。 夜晚月色如水,清风徐来带着丝丝的清新之气,此时丘陵上一处月坡亭里,叶宇正独自一人闭目凝思。这时亭檐下的一串铜铃,发出清脆的铃声。叶宇眉头微微一蹙,随后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叶宇这没有头尾的一句话像似自言自语,但当他话音刚落不久,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此人一身夜行衣面罩黑巾,只留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透着亮光。 “怎么,你知道我会来?”黑衣人没有看叶宇,而是将目光望向夜空中的明月。 “不知道……”叶宇摇了摇头,稍作停顿之后接着道:“你我本不相识,但是你此次无偿出手相助,不会是毫无缘由!” 黑衣人听了叶宇的这番话,却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思量片刻,这才不甚在意的问道:“不错,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此次你助我渡过难关,叶某是感激不尽,只要叶某知道,就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叶宇对于黑衣人的要求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十分诚恳予以回应,因为这份恩情让他没有理由拒绝。 当日他准备前往玉屏山赎人之时,当天夜里就这眼前这个黑衣人,将陆、潘两家的阴谋告知了他,并以玉屏山的防御地图相赠。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里面,竟然会隐藏着如此恶毒的阴谋。这件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刘远山他也只是简略的说了其中阴谋,更是没有将地图的事情道出。因为叶宇知道,若是将玉屏山的地图告知刘远山,恐怕刘远山早就搬动州府兵马前往玉屏山围剿。 围剿玉屏山对他而言并没有好处,尚且不说双方争斗之中,苏月芸等人能不能保证安全。即便是最后所有人都安好的营救出来,他也无故招惹了绿林道上的贼匪,而这对于商人而言是最为头痛的。他可不会相信官府兵马能够将黎大隐等人剿灭殆尽,所谓狡兔三窟,黎大隐能够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又岂会是泛泛之辈,若是不幸留下祸根,那就为他自身安全留下一个隐患。所以与其生恨结怨,不如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此事。 因此他才费劲了口舌,说尽了取舍之道,才使得刘远山配合了他的这个计划。否则以他的能力,是根本无法提押牢中囚犯的。不过经历此事之后,也让叶宇看出了刘远山并非顽固不化的迂腐之辈。虽然此次被迫受制于贼匪做了私下交易,但是刘远山事后却并无怨言,因为以四人性命换取几十条人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值得的。这种思想的转变,对于刘远山而言却实为难得。 不想,并不不代表惧怕,这是叶宇常挂在嘴边的座右铭。所以在此次拜山的过程中,他都是做出了先礼后兵的姿态。前后整个过程既显出了他的诚意,又表露出自己的立场。不想妄动刀兵为的是和解,但是和解并不代表就惧怕。因此之后聚义厅的雷厉风行劈丁路,以及山下的果决阴冷断四肢,用视觉的冲击向黎大隐一伙山贼表明了态度。 …… 黑衣人见叶宇如此诚恳,微微点点头道:“那你告诉我,你的左臂之上,是否有块胎记?” 胎记?叶宇闻听此言顿时双眉一拧,随后只是瞬间的停顿,便轻轻笑道:“胎记倒是没有,不过伤疤倒是不少!这位侠士,不如你将那胎记形状告知叶某,叶某定会竭尽所能替你找到此人……”叶宇很想尊称眼前黑衣人为壮士,但是看了看黑衣人瘦小的身躯,还是一改口称对方为侠士。 “不必了!你……当真没有?”黑衣人转过身来,双目直直的盯着叶宇。 叶宇被眼前的这双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哂笑道:“叶某又何必诓骗你?”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就当我从未提起此事……”黑衣人盯着叶宇看了许久,几次双脚微微挪动,但最后仍旧止住了脚步静静地说道。 借着皎洁的月色,叶宇虽然没有看清黑衣人身体的异样,但是从对方的眼神之中他看出了些许挣扎。随即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图纸,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这是你赠予叶某的玉屏山地图,如今物归原主!” “算了,你能抄录一份羊皮地图给黎大隐,这张地图恐怕你早已了然于胸,此图如今已经无用了!”黑衣人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桌上地图,对着叶宇赞叹道:“不过这张地图,倒是在你手中发挥到了极致!既平安将红颜知己救出,又借此机会与玉屏山的贼匪有了交情。依我看,将来这玉屏山的这群贼匪,也会成为你叶宇的助力!” 叶宇对此却是微微一笑,当日黑衣人赠他地图的用意他很清楚,是想由他将地图交予官府,让官府借此机会解救人质的同时铲除玉屏山贼匪。而他处于当时的环境下,若是没有胆魄以身犯险,也一定会走这条路。如今叶宇回思一想,觉得这黑衣人一定与玉屏山的贼匪有仇,否则又怎会以地图相赠。但此人又如何对玉屏山知之甚详,莫非此人就是山寨里的人?这些问题太过繁琐,叶宇也不想去太过深究,毕竟这些与他没有关系。 “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若果真如你所说,以叶某一己之力影响这些人弃恶从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说呢?” 黑衣人闻听此言,却是一脸的不屑道:“哼!贼永远是贼!” 对于黑衣人的观念,叶宇并没有去辩驳,而是一拱手郑重问道:“你我两次相聚,还未请教侠士尊姓大名!” “无须多问,你好自珍重,告辞了!”黑衣人说完,不待叶宇出言,就已经快步离开了月坡亭,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叶宇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却露出难以捉摸的复杂之色。这时郭啸天从远处走了过来,顺着叶宇目光方向自语道:“公子,这位朋友行为真是古怪!”他一直在距离月坡亭两百步的地方站岗,虽然他听不清叶宇与黑衣人说了什么,但是两次见到这个黑衣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古怪。 “朋友?以后或许是个敌人也未尝可知……”叶宇没有向郭啸天解释太多,而是不自觉得摸了摸自己的左臂,轻声道:“走,我们回去!” …… 经过玉屏山,商队几日的功夫就到了寿州城。叶宇进驻寿州城后,就对商铺出现的问题逐个予以解决。其中最大的问题,倒不是他的布匹生意,而是有不少人在使用秋兰牌香皂之后,皮肤上就出现了大小不均的红色斑块。这个问题影响了商铺的信誉之外,还使得商铺的掌柜扣在了官府的牢房之中。 叶宇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原来是这群人所买的香皂,根本不是从商铺里所购,而是为了占下便宜私下购买,也就是假冒伪劣的香皂。对于这等事情叶宇也很是无奈,心道这假冒盗版的问题跨越千年也是无法杜绝,更何况是这个年代。但是这件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得想办法遏制。虽然对于这种事情是屡禁不住,但也只能尽力而为免得恶性循环。 因此最后对于那些受害者,叶宇不仅赔偿汤药费还做了相应的救助。虽然叶宇的这个决定众人很是不解,认为这些人贪小便宜是自食其果,与他们的商铺毫无关系,又何必对这些人作出无偿救助。但是叶宇却不这么认为,虽然此举是为了赢回消费者的消费信心,同时也是做了一次有效的宣传。这种善意无公害的广告,对以后的商业发展是大有好处。 后世肯de基的食品问题,多年来何止一起事件?但就是这种人人愕然的有害食品,事后非但客流不减反而倍增,这让人不觉有些纳闷与不解。其实这就是一种反向的营销手段,越是出镜率的曝光,事后就越是让人们趋之若鹜。相比而言,叶宇如今的正向营销手段,既取得了良好的信誉与客流,也在商人之中做出了一个榜样。让人们知道,商人以利驱之的前提下,也要经营自己的良心。 之后对于这些假冒香皂的由来,叶宇并没有去追究,因为此时的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在对付他的计划之中,陆坤买通了玉屏山的山贼劫持,这需要他或者他的商队途径玉屏山,否则山贼纵使在如何猖獗,也不可能在县城劫杀他。 因此这就要有一个鱼饵,而寿州城的香皂事件就是一个带钩的饵。本来这个鱼饵是为叶宇准备的,只要叶宇前往寿州处理此事,就一定会途径玉屏山。但是没有想到苏月芸却主动请缨,这才有了绑架勒索叶宇拜山一事。而甩下这枚鱼饵的执杆者,就是潘家二爷潘成峰。 陆坤是官,清流县是他说了算;而潘成峰是潘家二子,更是清流县的庞然大物,这二人叶宇原本不想正面交锋,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处处树立敌人。可是经历玉屏山一事后,他的想法彻底变了。既然二人已经有了弄死他的念头,那他又何必顾忌太多?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纯善之人,既然有人想让他不得安生,那他就要将这个邪恶的火源掐灭! 40.第40章 一夜七次 夏日的温度热如炉火,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此时若是站在山顶高处却是另一番感受。在玉屏山的一座孤峰上,叶宇与黎大隐对坐于亭中饮酒,随着阵阵的凉风吹过,在山间不时回荡着二人的谈笑之声。 叶宇自从办完寿州之事后,便折身返回清流县。途中经过玉屏山,在黎大隐的盛情邀请之下,叶宇也就没有拒绝,便在玉屏山小住了几日。虽然之前双方是敌对关系,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双方也就冰释前嫌。更何况现今郭啸天成了黎大隐的妹夫,这层关系摆在面前,叶宇与清风寨的众人也就少了些许隔阂。 黎大隐似乎坐得有些烦躁,于是提着酒壶坐在了亭栏边。先是单腿踩在栏杆上,随后猛灌了一口酒,露出一脸讪笑问道:“兄弟,你就不担心,我就此将你扣押在此,以报当日山下你残害我兄弟之仇?” 叶宇要说在酒量上,他与黎大隐是不相伯仲。但是这喝酒的风度,两人却是各有不同。叶宇轻轻地倒上一杯酒,随即指间转动着酒杯,甚是惬意的笑道:“你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怨叶某人看走了眼!平心而论,你虽说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所做之事也略有出格之处,但你没有欺善怕恶荼毒无辜百姓。单凭这一点,你就比那些道貌岸然俗人要真实的多!” “俗人?哈哈哈!黎某越发的觉得,叶兄弟说话确实有趣,这俗人二字说得极好!不瞒你说,老子就是看不惯那些表面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是一副丑恶嘴脸的俗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读书人,整日里说他娘的孔孟之道,说什么治国平天下!可他娘的这些俗人当了官之后,却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否则我泱泱大宋,又岂会失去半壁江山?文人误国啊!”黎大隐说着说着,神色由喜转悲,直到最后竟不觉的有些黯然神伤起来。 黎大隐的一番言论,使得叶宇也是不竟露出一丝苦笑,随即又摇了摇头自语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可怜我等凡夫俗子都能看出的弊端,这临安的小小朝廷却仍在云里雾中。国之根本虽不可妄动,但国将不国,又谈他娘的狗屁根本?” “叶兄弟,你说,若是这个天下由你执掌,又该当如何?”黎大隐听着叶宇一番笑谈,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相交恨晚的神色。于是乎,他毫无顾忌的抛出了一个假设。 叶宇此刻已经略有微醺,将杯中酒水呷入口中,随即面对玉屏山的峰峦叠起,俯视群山郑重道:“没有尊严的苟活于世,纵使腰缠万贯也只是待宰的肥羊!若当真有那一天,我会让大宋的子民,挺直那条被压弯两百年的脊梁!!” “好!说得好!”黎大隐一抹嘴边的酒渍,不禁为叶宇的豪情壮言道了一声喝彩。 两个人的对话可谓是惊世骇俗,一个问得太过大胆,一个答得豪情万丈。幸亏二人身处孤峰山顶喝酒,否则定会招来无尽的麻烦。虽说宋朝对言路比较开放,但是如此大胆的言论还是极为少见。 黎大隐的喝彩声并没有让叶宇情绪激昂,冷静下来之后反而倍感失落,微微一叹自语道:“不过是一句空谈罢了,如我这等残废之人,又岂会有那么一天!” “不说这等大煞风景的事儿,来,你我二人对饮一回!”黎大隐见叶宇面露失落之色,于是举起酒壶转移话题道。 “好!对饮一回!”或许是受到情绪的影响,叶宇说着就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执起酒壶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碰击声,继而二人相视一笑仰头饮尽壶中酒。 激昂的情绪过后,又渐渐地恢复了此前的平静,不知不觉就已经日薄西山,叶宇抬起双目良久的望着远方,最后自言自语道:“是该回去了,回去做该做的事情!”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叶宇侧目看了黎大隐一眼,随即冷笑道:“我从不会让威胁自己的东西存在太久,因为它会让我寝食难安,犹如芒刺在背!这根刺必须拔除!” “不如我这就派人潜入县城,借机取了那陆坤的狗命!既替叶兄弟你除去后顾之忧,也算出了我这口恶气!” 对于叶宇的决定,黎大隐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这也正是他极为欣赏的地方。这几日的相处之下,越来越觉得叶宇行事作风很合他的口味,行事狠辣果决没有一般文人的迂腐,甚是有些方面就连他自愧不如。也正因为这种潜移默化的认同,使得他如今已将叶宇当成自己的朋友。 “不可!虽说此人该杀,但也不是这种死法。到头来你落得个杀官谋反的罪名,而那陆坤却留下因公殉职的美名,这般不合算的买卖,岂不是便宜了他?” “叶兄弟果然是个商人,那以你的意思是……”叶宇的一番分析,听在黎大隐的耳中也觉得很有道理,方才一时冲动倒没有考虑太多。 叶宇嘴角挂起一丝冷冽的微笑,他轻轻地摸了摸下巴,饶有意味的说:“先让他身败名裂,再取其性命也不迟,到那时他会死得其所!” 黎大隐一瞧叶宇那手摸下巴的招牌式动作,就知道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年轻人,又想出一个整死人不偿命的鬼主意。一想到陆坤此刻被叶宇惦记上了,黎大隐不禁摇了摇头为陆坤默哀了两声。 “不过此事须得三步走,这第一步就需借你玉屏山上的山花一用,第二步就要黎大哥与我阴曹地府一行……” “这……” …… 清流县依旧十分的热闹,但是近日知县陆坤却是很少出门。因为当他得知引以为据的四名囚犯已经回到玉屏山,而叶宇依旧平安无事时,陆坤就一直行事十分谨慎。倒不是陆坤担心叶宇知晓此事后,会如何的对他报复,而是担心玉屏山的黎大隐,会不会因为此事暗中为难他。因为在陆坤的眼里叶宇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而黎大隐才是他的心头之患。 这些时日他谨小慎微深居简出,可是他的儿子陆铮却是风头不减,依旧是在醉春楼里逍遥快活。尤其是当他得知叶宇平安无事时,那种积压已久无法释放的愤怒,只得在青-楼的姑娘身上予以宣泄。这几日陆铮在醉春楼,可谓是夜夜笙歌流连忘返。 夜,静悄无声,醉春楼里也渐渐的停止了喧嚣,楼里上了许多灯笼,竟十分特别,除了红色外竟还有紫、蓝、粉、碧等艳色,造形各异,惹得人心里阵阵迷醉。 一处高档而又奢华的厢房里,陆铮坐在桌前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的几名舞姬,竟不由得沉醉其中难以自拔。而一旁的抚琴乐姬奏起勾魂的曲子,节奏怪异撩人,含妖弄艳,竟是从未听过,惹得人心脏通通乱跳。 以美琴为首的四名舞姬,在陆铮周围各个搔首弄姿做个勾魂的动作,在那五光十色的灯笼艳火下的奇异舞姿,甩首撩足、扭腰拧股间散发出种种热辣。这让陆铮又如何忍受,就趁着酒意率先将美琴揽入怀中,随即在她身上乱搜起来。肌肤触手滑腻,最特别的是到处都娇弹弹的,当他迫不及待的向下方探去,美琴突然轻轻“噫”了一声。陆铮乃是此种高手,于是又将大手探进美琴腰里细细掏了一阵,只惹得那美琴细细娇喘。陆铮满面兴奋已经是迫不及,抱起美琴就向床榻而去…… 床上云雨,鏖战兴浓,陆铮本想今夜只与美琴春风一度,毕竟这醉春楼除了花魁,就数美琴颇具姿色,因此陆铮也颇为钟情于这美琴。可是今夜其余三女仍旧不愿离去,在陆铮与美琴赤-裸环抱之际,也纷纷宽衣解带爬上了宽大的床榻。 此时的陆铮也顾不上许多,把身子往上一迎,乘势一连残挺狠提紧送,一片声响如鱼嚼水相似。美琴气喘吁吁,腰肢乱摆,双足齐勾洋洋得意,四肢瘫软有丝无气。最后任凭陆铮抽送研弄,顶得舒痒难禁,狂舞乱动之际就莫名上了极乐。 但当陆铮准备休战片刻之时,其余三女已经游离的爬到了他的身上。一番亲吻抚弄,惹得陆铮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虽然陆铮是房中高手,但也架不住四女的车轮战,才一个回合就已经败下了阵。 “罢了!就暂且如此吧,本公子实在是吃不消了……”陆铮自负强悍,但此刻面对四个如狼似虎的女人,也值得缴械投降。 美琴像水蛇一般从陆铮的大腿处游离到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吐气如兰的鼓着嘴不悦道:“官人,当初你还吹嘘自己金枪不倒,一-夜七次,这才刚刚开始你就败下阵来,你让美琴心里好难受哦……” 同时的其余三女也是在陆铮的身上,不停的爱抚着,让陆铮心里实在是奇痒难耐。但是他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又不禁微微一叹道:“就算铁打的也经不起这番折腾……” “官人,这瓶子里装得可是重现雄姿的灵药,一粒就立竿见影,您要不要试一试?”不知何时,美琴的手中出现里一个药瓶子。 陆铮知道美琴说的是春药,但是此刻他已经被众女挑逗的欲火焚身,也就没有再犹豫,一个翻身将美琴压在身下,抢过药瓶就吞服了一粒。不消片刻果然有了效果,不仅火热如铁分外美快,还有种如梦似幻的意境萦绕心头…… 41.第41章 何谓对错 服用一粒春药的陆铮,大展雄风之余更是无可匹敌,一夜酣畅淋漓直到五更时分才算告一段落。这几个时辰里陆铮吞下了四粒药丸,虽然有些过量但他并无觉得身体不适,反而有种意犹未尽的亢奋感。这让已浑身无力的陆铮,心中不禁赞叹这种药丸的美妙。 而自此之后陆铮就越发的依赖上了这种药丸,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随身必备这种药丸。人总是过分的贪得无厌,虽然陆铮知道是药三分毒,但是仍旧经不起鱼水之欢的快乐诱惑,于是每每都是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才仅仅半个月的功夫,陆铮从原来的翩翩佳公子成了骨瘦嶙峋的颓废之人,若是两相对比之下,半个月的时间就已让他衰颓了许多。这还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陆铮服食春药似乎上了瘾,每日若是不服食几粒药丸就会觉得心烦意乱,辗转反侧不能入睡,食欲不振、不思茶饭。 为了不受这种缺药的折磨,陆铮从美琴的口中探知这药丸的来源。几经周转之下,陆铮才找到炼制这种春药的人。此人名唤秦钺,是一名游方的术士,一身水火道袍倒是显得仙风道骨。当陆铮找到秦越之时,此人并没有离开清流县,而是在城中的一间客栈里落脚。 客店的大堂里,秦越正坐在一处的角落里,桌上摆着一荤三素两壶酒,正哼着小调悠然自得的喝着酒。这时陆铮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环顾四周搜寻之后,才看到角落里不起眼的秦越。于是紧走几步来到了近前,虽然依旧带着往昔的孤傲,但是却难以掩饰眼中的急切之色。 “你就是秦越?” 秦越一抬头,看了陆铮一眼,随即一脸嘻哈的拱手道:“贫道正是,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醉春楼姑娘私藏的药丸是你炼制的?”陆铮似乎站得久了也觉得腰疼,于是便一屁股坐在了秦越的对面。 “呵呵!原来公子说的是迷迭香啊,正是贫道炼制所得!” “原来那药丸名唤迷迭香……”陆铮暗自思忖这个名字,随后又回想起服食药丸之后的美妙,不禁赞叹道,“果然是药如其名,妙哉!” 秦越探过头来靠近陆铮,露出一脸的猥琐笑容:“莫非公子有意大量需求?” “额呵,正是!不知这价格……” “哎呀,这价格嘛……,见公子也是此道之人,也罢,今日给你打个折扣,一粒十两银子!不知公子需要多少?”秦越甚是轻松的说着话,可是将对面的陆铮气得脸色铁青。心道你这还是打了折扣,这明明是在抢钱。 一旁的陆三却是气不过的责骂道:“嘿!我说你倒是真会做买卖,这一粒十两银子,他奶奶的比银子还贵重,你这是变着法的抢钱是不是,信不信今日我陆三让你横着出门?” 秦越却是愣了一笑,随意地斜靠在左侧的墙上,一副有恃无恐的说道:“不好意思,贫道今日不打算出门,让你失望了!” “你!……” 陆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陆铮予以打断,随后陆铮冲着秦越拧眉问道:“这位道长,就不能再便宜一些?” “嘿嘿!公子既然服食过迷迭香,就应当知晓这迷迭香的妙用。所谓千金易得好药难求,这种能够让你逍遥欢愉的灵丹妙药,贫道认为十两一粒并不为过……” 陆铮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经得住迷迭香带来的诱惑,以一粒十两银子的的价格买了五十粒。待从秦越的手中接过药丸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冲冲离去。秦越看着陆铮离去的背影,不禁轻捻胡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桌上面额五百两的便钱会子(纸币),摇了摇又有自顾的低头喝起了酒。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陆铮服用迷迭香的时间推移,所摄取的量也增大了不少,五十粒药丸不出十日又是短缺,随后只得又向秦越购买了一百粒迷迭香。如此几番下来,陆铮已经到了靠偷取家中贵重之物变卖的地步。起初陆坤夫妇以为是儿子偶然了风寒,便请了大夫予以诊治。谁知陆铮为了不让父母知道他服食春药的事情,就暗中买通了前来诊治的大夫。所以在陆坤夫妇的认知里,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偶感风寒身子虚弱而已。 可直到家中多次失窃之后,陆坤夫妇才注意到儿子的异样,一番质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儿子迷恋上了春药。当时陆坤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先是将陆铮绳捆索绑在家中,接着便是派县衙的衙役将私卖春药的秦越抓捕归案。可是当衙役来到客店之时,秦越早已不要见了踪影,随即全城搜捕也未有所获,仿佛人间蒸发发了一样。 逃走了一个秦越陆坤倒是未有放在心上,但是秦越这一走,也几乎将他儿子的命也带走了。这迷迭香不同于一般的春药,如今陆铮已然服食上了瘾,情绪失控仿若野兽一般。陆坤夫妇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将全县所有的大夫都请了来,但是也只能给陆铮调养身子固本培元,但是如何根除这服食春药的瘾,众人皆是束手无策。 陆坤在痛骂一群大夫之后,更是对这个炼制春药的秦越恨之入骨。如今因为这春药不仅卷走了他上万钱财,还让自己的儿子受这种无尽的折磨。若是此时秦越就在他的面前,他会将其生生的撕碎了以泄心头之恨。 …… 清流县得名于一条清流河,清流河的上游有一座清流关。关洞门额上嵌石刻:“古清流关”、“金陵锁钥”等字样。清流关昔为南北交通必经之道,号称“九省通衢”,历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这座关隘已经荒废了许久,更是少有官兵驻守。此时在清关不远处的山丘上,叶宇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禁暗暗叹息。 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一个位处腹地的清流关都如此荒废,那与金兵对峙的前线边境,想必也好不到那里去。当今皇帝是南宋历来少有作为的孝宗,可惜那又能如何?这个祖辈都已经玩弄破碎的江山,仅凭他一人能收拾吗?况且如今身为太上皇的赵构依旧把持朝政,身为孝子的孝宗又岂会不受钳制?这一刻叶宇想了很多,他暗自腹诽,这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赵构这个老小子治国是个无能,但这养生倒是有那么一手。 “你们说,我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叶宇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清流关,轻声的问向身后的黎大隐、郭啸天与秋兰三人。 秋兰闻听此言,却是玉手合拢在腰间,鼓着香腮轻哼道:“少爷做得永远是对的,那个登徒子就该应有此报!” 郭啸天依旧保持着少有的沉默寡言,而黎大隐却是爽朗的大笑起来:“无所谓对错,如今那陆家小子看似可怜,可他曾经又是如何横行乡里,又是如何对你的?再说了你这要药物又不会致人死地,你又何必为此而徒增烦恼?” “啸天,你认为呢?”见郭啸天沉默不语,叶宇侧过脸来询问道。 郭啸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郑重道:“对与错,啸天很难分清,但公子将从陆家得来的上万财物用于赈济百姓,啸天认为,这就是对!” “啸天说话还是那么一针见血!”叶宇轻轻一笑,随后接着自语道:“他陆坤收刮民脂民膏理因归还这里的百姓!我叶宇又岂能贪图这不义之财?” 叶宇的一番话,使得三人不禁微微点头认可,尤其是黎大隐的心中最为感叹,思忖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心境却竟然还不及于叶宇。 不过此时黎大隐心中,一个疑惑一直萦绕心头,于是开口问道:“叶兄弟,这迷迭香黎某也曾用过,但也并非这般猛烈。可为何经过你炼制之后,却能让人欲求不绝,达到上瘾的地步?难道你当日索要我玉屏山上的花草,与此有关?” 一说起春药,倒是让秋兰不禁俏脸一红,随即便转过身避开众人,但是却没有含羞走开。因为出于好奇的她,也想知道少爷究竟在这春药上做了什么。 “玉屏后山那一片山花名为罂粟花,此物既可救人亦可害人!若用于医道可救死扶伤,可若是用于害人,量小尚可救治挽回,量大就会无药可救。陆铮如今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了……” 当初在玉屏山小住几日,叶宇一直没有忘记想办法对付陆坤。期间黎大隐带着他浏览玉屏山风光,叶宇在欣赏玉屏山美丽风景的同时,让他在后山发现了一片罂粟花。这让惊喜之余,一个对付陆坤的连环计在心中孕育而生。 罂粟是一年生草本之物,是制取鸦片的主要原料,同时其提取物也是多种镇静剂的来源。在唐朝之时,罂粟的种子由阿拉伯商人携入中原,中原的部分地区也开始有了种植。不过,当时鸦片罂粟的种植,纯粹是为了观赏和药用,而不是把它当成毒品吸食。叶宇不知道这玉屏山为何会有罂粟花,但是观瞧黎氏兄妹似乎并不知这罂粟花的用途,因此他就在临走之时,要了不少罂粟花。 42.第42章 龙山喋血 虽然叶宇对医学不精通,更对炼制丹药一无所知。但是后世身为军人的他,对如何提炼罂粟花还是有一些了解。因此在几番提炼失败之后,终于提炼出了雏形的鸦片。对于这种东西他是谨小慎微,他没有想过用这种东西去牟取暴利,而是想此事之后将这些东西销毁。 将鸦片融入迷迭香中,叶宇也是酌情酌量的添加,因为他不想用这种东西去致人死地。陆铮虽然与他怨恨很深,其父又要致他于死地,但是自己如今毕竟还好好地活着。所以他只想以此惩戒陆铮,并没有想过要取走陆铮的性命。 在叶宇看来,即便将陆坤治了罪,朝廷中有没有人替其开脱尚在其次,但陆坤所贪赃的民脂民膏势必会按律充公。但是这所谓的充公,又有多少能够真正进入国库?贪赃之事古已有之屡禁不绝,即便是大宋gao薪养廉的政策下,谁也不会嫌弃钱多了烫手!因此陆坤的万贯家资,最后能入库的不过是三分之一罢了!可就是这仅仅地三分之一,又有多少用于民间疾苦?大多是高官吃喝,以至于最后消耗殆尽! 这里面的门道,叶宇虽然未在官场待过,但是这种事情,在后世又何其多见?与其这种层层拨皮,以至最后一块铜板都不剩,倒不如他将这陆坤的万贯家资骗到手中,由他在合适的时机归还清流县的百姓,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是如此。即便此举有些为人所不齿,但是叶宇却不是那般迂腐之辈。 “少爷,那东西真的不会置人于死地?”一旁的秋兰红着脸,悄声向叶宇问道。 郭啸天侧脸看了秋兰一眼,沉声道:“你方才不是说那小子该死么,为何这个时候倒在意起来了?” “害人毕竟不好……我是担心少爷,会因此事……” 天生善良的秋兰,这个时候还能替叶宇考虑,这让叶宇心中颇为感动,于是安慰道:“无须担心,我既然下了药,就早已把握了分寸,不过得委屈他不少时日……” 叶宇说着将头转向黎大隐,随即笑道:“黎大哥,你可以让秦越回去了,接下来,就该我们出场了!阴曹地府可愿与小弟同去?” “阴曹地府?哈哈哈!你小子刀山火海都浑然不惧,黎某又岂能不与你阴曹地府一行?” 黎大隐一听叶宇说起阴曹地府,竟不觉的大笑起来。这让一旁的秋兰疑惑不已,心道这阴曹地府只有死了的人才会进去,为何……,想到这里秋兰歪着脑袋疑惑道:“少爷,这阴曹地府……” “不到阴曹地府,又如何寻找那陆坤的罪证,又如何在阳间定他的罪?” …… 县衙后堂的大厅里,陆坤正一脸愁的来回踱着步,现在已经过了坐衙时间,但是陆坤仍旧没有回家的打算。他一想到家中的儿子,心中却是万般的焦虑。这都已经过去了十日,不仅请了全县的大夫御医诊治,就是来安府的大夫他也请了个遍。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失望透顶,除了开一些安神大补的药物,却无一人可以制止毒瘾对他儿子的折磨。 “老爷……”这时王氏从前衙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是不是铮儿他……”陆坤见妻子如此慌张,心道不会是儿子又开始闹腾了吧。这些时日尽管将陆铮锁在房中,但是连日来的闹腾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焦虑不堪。 王氏疾步来到近前方才止住身子,气喘吁吁道:“不是,是……” 陆坤一听这话顿时怒了,本来就心情焦虑的他怒喝道:“是不是你给我说清楚!” 王氏被陆坤这一声怒喝,可是吓得不轻,随即唯唯诺诺道:“是听说近日龙山寺有一个游僧,对一些奇难杂症很是精研,不如我们去将这个游僧请来,为铮儿诊治一番,说不定会有效果!” “哼!游方术士不过多为骗术,又岂可当真?” 一听陆坤这番不屑的话,往事可就不乐意了,一转身坐在了凳子上,没好气地冷哼道:“那老爷就眼睁睁的看着铮儿受折磨?” “为夫不是正在请名医替铮儿治病了吗?”陆坤见王氏动了怒气,于是也就放缓了语气坐下来安慰道。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此事王氏竟不由的凝噎了起来,略带哭泣之声道:“还说什么名医,老爷你请了这么多却无一人可以根除铮儿身上的病根,可见此病并非常理药物所能治愈,为何你不试一试这游僧的本事,或许他真的可以根治铮儿也不一定呢……” “这……”王氏的一番话,让陆坤陷入了犹豫的境地。他虽然不信什么江湖术士的医术,但是自己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老爷……” 见夫人一副急切地样子,陆坤轻捻胡须略作沉吟,随后也就答应了此事,并派衙门的衙役前往龙山寺,请这位游僧前来诊治陆铮的病。可是让陆坤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游僧智远的架子不是一般的大,先是他派的衙役没有将其请来,随后夫人王氏前去,游僧智远以研制药物为名依旧不肯下山。不过却赠予王氏一瓶丹药,说是可以暂缓陆铮的病情。 对于和尚炼丹已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的佛与道的思想与观念,已经慢慢有了交融之势。因此僧人也不单是坐禅念佛,而是多了炼制丹药养生救人的行善之举,而道士也不单单只是炼丹辟谷养生,而是多了几份参悟佛理的思想,比如道士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无量寿佛! 王氏拿着瓶中的丹药如获至宝,急匆匆的回到家中给儿子服下,其结果果然如智远游僧所言,当真可以缓解陆铮的病情,这就更让王氏相信智远能够治愈儿子的病。陆坤一瞧这丹药果然管用,顿时心中也是欣喜万分。可是十分可惜的是,这个智远就是不肯下山。 他曾经想过派衙役将其抓来,但是一想还是打消了这念头。佛门乃是清净之地,若是强行动了干戈影响可是大大的不好。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前往了,可是这一刻陆坤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他也说不上来。但一向谨慎的陆坤这一次前往龙山寺,并没有带着随从仆人,而是带着县衙的衙役随身保护。 陆坤带着一帮衙役浩浩荡荡的来到了龙山寺,这龙山寺乃是五代时梁武帝天监年间创建。寺周古木葱密,黛色参天。山腰有泉水,终年不断。吴国缙有“转梯扳殿月,破竹引山泉”的诗句,描绘这一处绝好风光。清流县内有这样一座古刹,不得不说是十分的难得。 来到龙山寺陆坤先是拜谒了主持圆通方丈,随后在询问之下才得知游僧智远挂单在西禅院,平日里多是参禅与研究药理,却很少与陌生人说话。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来了到西禅院。 “大师,恕本官冒昧,请问这游僧智远在何处出家剃度,又是为何落脚于此?”就在进入西禅院之际,陆坤突然轻声问道。 圆通方丈是一个胖和尚,浑圆的身子彷如人如其名。但或许也正是生的肥硕,虽是年过半百仍旧是满面红光,圆肥的脸上少了许多皱纹。此时见陆坤有此一问,于是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大人有所不知,这智远乃是半年前就挂单于此。至于他是何处出家,早年间,老衲化缘途径凤翔金光寺,也正是在金光寺,老衲与智远有过一面之缘……” 陆坤点了点头心中倒是释然了许多,随即向圆通行了一礼便进入了西禅院。待进入进入西禅院,陆坤也未有丝毫请示,便径直来到禅房推门而入。待他进入禅房之后却发现房中空无一人,只有香案上的香炉在冒着缕缕香烟。不过这种香烟的味道似乎特别的香,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觉得提神醒脑。 陆坤环顾四周寻觅智远无果,最后打算去找圆通方丈问明缘由。可就在他欲要转身离开之际,他突然觉得眼前的有些迷茫,紧接着洞开的禅门突然自动关闭。生性警惕地陆坤暗道不好,急忙加快步伐准备夺门而出。 陆坤迈着有些不稳的步子,就要冲出禅房之际,从他的左侧冲出一人,此人一身灰衣,黑发遮面手持一把匕首,正凶神恶煞的向他扑来。陆坤见状顿时恐惧至极,虽然大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此刻他真的懊悔顾忌什么佛门之地,而将衙役安置在前院,如今远水难解近火,真是让他悔恨不已。 此时灰衣人身手快如闪电,不待陆坤逃脱就已经将其擒获,随后二话不说持刀就捅入了陆坤的腹部。陆坤只觉得剧烈的腹痛让他不能呼吸,待他低头看向腹部时,一身青色衣衫早已被鲜血浸湿。他没有想到龙山寺之行,竟然成了他的丧命之地。又加上此前就觉得昏沉沉,最见不得血的陆坤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43.第43章 阴曹地府 当陆坤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被人架着双臂拖曳着向前方而去,此时他虽然还有些迷糊,但是当他左右观瞧之后,却险些将他吓破了胆。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张真正的人脸,左边是身着缟素白衣,手持白色赶魂杖粉面人,而右侧则是恰巧相反,是个黑衣罩体,手持黑色赶魂杖的黑面人。 “你们……你们是……”陆坤见左右二人如此摸样,顿时惊惧的险些昏了过去。 “桀桀桀!你这野鬼当真是可恶,害得我兄弟二人多费了不少奔波,这都到了阴曹地府,还不快点?” “兄弟所言极是,尽快将这鬼混交由陆判大人审查,判其罪责之后,你我也好消遣片刻!” “你们……真的是……黑白无常勾魂使者!?”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陆坤混人犹如筛糠,脸色顿时变得发紫起来。 黑无常拎着陆坤的衣襟,凑近陆坤的面前,阴测测的问道:“怎么,我们兄弟二人不像吗?” 嘶! 陆坤被黑无常吹出的冷风,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他不可置信的颤抖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会……” “好好地?你是如何死的,想必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我如何死的……我如何死的……”陆坤带着惶恐的神色,口中不停地叨念着这句话,最后突然双目圆瞪恍然惊讶道:“我是被人持刀刺入腹部……” “桀桀桀……”白无常的笑声过后,突起一阵刺骨的阴风,让陆坤不由的又是一哆嗦。 “既然你是被刺入腹部而亡,那你再看一看如今你的身上可还有伤?” 白无常的话顿时提醒了陆坤,于是他赶忙垂目观瞧自己的腹部,可是紧接着他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他所看到的,周身根本没有一处伤痕。这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当时他明明看到了鲜血如柱,那种窒息的疼痛已然说明他受了伤。可是如今却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血渍,难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吗? “难道我真的已经离开了阳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既然我已经死了,为何我身上还尚有体温,鬼魂不都是冰冷的吗?”陆坤依旧对自己的死无法接受,于是摸了摸自己身上仍有热度,这才抱着疑惑询问道。 黑无常甚是恼火,狠狠地用赶魂杖抽了陆坤两下,骂骂咧咧的斥责道:“你是新鬼自然留有人间一丝温热,做鬼魂久了才会冷如寒冰!你瞧瞧这地方终年暗无天日,待久了自会如他们一样!” 陆坤顺着黑无常指着的方向望去,见到鬼使们分开众鬼魂,打发着神色木讷鬼魂从身旁而过,经过之处皆是阴风飒飒黑雾漫漫。这一刻他终于将最后一丝疑惑解开,也使得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瞬间崩溃。接过双腿一软,竟不由的如烂泥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黑白无常见状,执起赶魂杖就鞭笞陆坤,随即像拖死狗一般,拖进一处大堂内。陆坤被拖入一个晦明晦暗的正堂,周围暗黑无光,仅有几处架着的火盆闪着隐隐光亮。再看火光所照之处皆是带血的帷幕,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整个大堂内杂声不断,牛头马面乱呼叫,恶鬼穷魂对着哭泣;催命的判官急急忙忙传信票,吩咐鬼使押送回魂分支各司;追魂的太尉,吆吆喝喝念公文,急脚子旋风滚滚,勾司人黑雾纷纷。陆坤看着堂内众多披头散发,披毛戴角的东西在他面前而过,让他惊恐之余更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刑罚之苦。虽然他第一次来到阴间,但是阳间对于地府的传说可是耳熟能详。因此阳间行为不端的他,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下油锅…… 陆坤刚想到这茬,牛头马面就走了过来与黑白无常做了交割手续,随即提着陆坤就来到了正堂案前。陆坤紧张的抬起头,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向桌案后面观瞧,却隐约见到一名身着绯红色官府的官员,头戴乌纱雁翅帽,手持一般硕大的判官笔,正在桌案上勾画着什么。 一瞧这个正襟危坐的执法官,陆坤就知道眼前这位定是陆判官无疑了。于是便急忙跪地磕头,声泪俱下祈求宽恩。坐于高堂之上的正是路判官,见堂下有人苦求,于是放下判官笔,厉声喝道:“堂下之鬼报上名来!” “下官……小民陆坤有冤情向判官大人申述!” “哦?你有何冤不妨道来!”陆判轻捻胡须,略作沉吟继而追问道。 陆坤磕头如捣蒜,随后凄苦道:“小民在阳间担任知县,为子求药前往龙山寺,却不幸被歹人冤杀,如今成了孤魂野鬼,还望判官大人主持公道!” “陆坤?那好,待本官查阅生死簿便一切明了!”陆判官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生死簿,翻阅了几页之后,点了点头自语道:“嗯!你应有阳寿八十岁,如今五十有三便成了鬼魂……” 陆坤闻听自己阳寿竟有八十,顿时喜出望外,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打断了陆判官的话,于是便火急火燎的叩求道:“大人,既然小民阳寿未尽,还请大人施展神通,送小民回到阳间!” “不急!”陆判官随即合上生死簿,与一旁站立的司官说了两句,随后由鬼差取出一架天平(春秋时期已有此物)。天平两侧放着两个铜盘,铜盘与阳间所不同的是,此铜盘分一黑一红颜色鲜明。更为十分奇特的是,这所用砝码也是与众不同。 陆判官扬了扬手中的两册账簿,对陆坤道:“应有阳寿不过是转世投胎之时,根据投胎鬼魂的善恶所评定的寿元,因此并非一尘不变。而能让阳寿增减的砝码,就是一个人在阳间的善与恶!这两本账册是陆坤你在阳间的善与恶,今日就让你知道你何会被减去二十七年阳寿!” 将陆坤的善恶两册账簿放在两头,那恶册重有千斤,善册却轻无二两,紧接着天平不堪重负,整个天平架子坠倒在地。随后陆判官指着歪倒的天平,怒喝道:“陆坤,你看到了?你在阳间作恶多端令人发指,减去你二十七年阳寿已是格外开恩,你竟然在本官面前厚颜无耻大喊冤屈!若不是看在你是本官的旁系后人的份上,十年之前就该沦落这无边地狱!” “大人饶命,老祖宗饶命啊!我知道错了,还望老祖宗救一救我这个不肖子孙!”陆坤起初一瞧那天平倾倒也是惊惧万分,他没有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但是当从陆判官的口中得知,自己是其旁系后人时,顿时又萌生了一丝希望,于是磕头苦苦哀求起来。 端坐高堂的陆判官沉默良久,最后才无奈地开口道:“也罢,本官曾欠你前世一个人情,如今本官就了却这段因果……” “多谢老祖宗!” 陆判官摆了摆手,随即沉声道:“阴曹地府是掌管万物生灵生命的地方。凡天地万物,死后其灵魂都在被黑白二常拘到阴界,其在阳间的一切善恶都要在此了结。所谓求人不如求己,凡是须得讲究因果循环,此事还需你亲自而为!” “那要我如何去做,还望老祖宗指点迷津!” “若要你寿元仍旧是八十载,就需得这天平持平,如此就不会对阳寿有所增减!而若要你行善增加善册的重量,如今是已然不可能了……” 陆判官说着从桌旁抽出一卷金黄色的纸张,继而让司官交予陆坤,随后沉声道:“此乃往生卷轴,具有减恶增善之效,乃十殿君王赐予判官之特权。你可将平生所作恶事详述于其上,届时由这减恶增善的卷轴替代这个千斤重的恶册,想必能使天平持平!如此既可为你回增阳寿,本官也不用担包庇之嫌!切记心诚则灵,这往生卷轴本官只此一卷,若是毁了,本官也爱莫能助!” “这……”陆坤看着手中金灿灿的的卷轴,除了对卷轴的好奇之外,更是难以掩饰心中的狂喜,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卷轴,向陆判官郑重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老祖宗再造之恩!” 此时已有鬼差端来笔墨,陆坤如今是迫不及待的回到阳间,于是接过笔就挥毫写了起来。在一旁的桌案前,檀香不住的冒着青烟,陆坤只觉地自己下笔犹如蛟龙,连当年科举考试也未见得有这般敏捷。刷刷点点不一会儿的功夫,陆坤就将曾经所做得陈芝麻烂谷子的坏事,都一一详述在了卷轴之上。一边写,还一边提醒自己切不可有半点遗漏。 待他写好自己的罪行之后,便恭敬地呈交给了陆判官。陆判官在天平上称量之后,果然天平趋于持平的状态。陆坤抑制不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失声赶紧追问道:“老祖宗……” 陆判官点了点头,自语道:“很好,你可以还阳了!黑白无常何在?” “卑职在!” “嗯!速领陆坤还阳,不得有误!” “遵命!” 黑白无常得令之后,便上前搀起了陆坤就要向外来。陆坤满心欢喜的手舞足蹈,不停地向陆判官道谢。待出了大堂之后,陆坤正想问黑白无常欲往何处还阳,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竟然不知不觉的昏了过去。 44.第44章 分道扬镳 昏暗的大堂里,火光随着四周吹来的丝丝冷风,在不停的摇曳着。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肥胖的身影,待火光映衬在脸上时,此人正是龙山寺的住持方丈圆通。圆通阔步走进大堂,向堂中端坐的陆判官微微欠身道:“阿弥陀佛,此事圆满功德无量!” 这时居坐桌案后方的陆判官还未有说话,一旁的牛头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过叶兄弟足智多谋,叔父,这次你亲眼所见可不是侄儿虚夸!” 牛头说着就真的取下那颗硕大的牛头,露出一个人形的脑袋,正是玉屏山的寨主黎大隐。而此时马面也摘下了头上的道具,一个俊俏女子的模样展现在众人眼前,正是黎大隐的妹妹黎萍儿。此时正笑嘻嘻的冲着圆通方丈,脆声声的喊了一句:“叔父!” “黎大哥谬赞了,今日能大功告成若不是大师相助,恐也很难成功!在此,晚辈多谢了!”此时叶宇已经褪下了绯红色官服,撕下虬髯的胡须,继而对着圆通方丈拱手以礼。 圆通方丈却是摸着肚子微微一笑,随即赞叹道:“叶施主不必过谦,能运用阴阳交界之法,使得那陆坤主动写下罪状,这老衲此前可是闻所未闻!能为百姓除去一害,也是功德一件!老衲已经遵照叶施主的安排,早已派人下山通知县尉大人,想必此时已经上了山!你等尽快处理这里,老衲先行去了!” “有劳大师了!”叶宇看了看圆通飘然离去的背影,心道这等肥硕的身体竟能如此轻巧,可见这脚上的轻功也不是等闲之辈。随即吩咐这里假扮冤鬼的众喽罗,将这个临时建在后山顶的大堂拆了。 其实这所谓的大堂不过是简易的几根木柱支撑,用红黑相间的布料围绕而成。陆坤登山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但是叶宇依旧将这出戏安排在傍晚,因为如此才会有天然的效果。即便陆坤选择早晨登山,他也会以拒绝见客为由拖延至傍晚。 用布料设置成的围墙,随着山顶的冷风吹动,波动起来犹如无禁止的幻境,加上丝丝的冷风,更是让中了迷烟的陆坤惊恐不已,已然认定自己进入了阴曹地府。这才让陆坤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默写出自己平生所作的种种罪行。而所谓的什么往生卷轴,以及陆坤是陆判官的旁系后人,更是叶宇编造的一系列谎言,为的就是蛊惑陆坤迷迷糊糊的认罪。 押着陆坤离去的黑白无常,其实是郭啸天与佘侗诚装扮的。而假扮黑无常的佘侗诚,看到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若不是叶宇早有吩咐,恐怕他早就压制不住自己愤怒杀了陆坤。不过最后他仍旧忍了下来,只是以泄私愤的用赶魂杖狠抽了陆坤一顿。 至于西禅院居住的游僧智远是谁,陆坤明明被刺伤又为何安然无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叶宇事先做好的部署。游僧智远能够医治奇难杂症,其实是叶宇派人放出的风声。他知道陆铮的毒瘾时而发作,定会让陆坤夫妇病急乱投医。而这医治毒瘾的方法,莫说在这南宋王朝,即便是后世也是不能完全根除。叶宇料定陆坤在这种情况下,定会前往龙山寺求医,离开县城的陆坤犹如离开水的鱼儿,他叶宇布局起来就方便了许多。而为了让陆坤深信游僧智远能治愈其子病根,特意送了一粒已经炼制好的戒毒丸。 当陆坤进入禅房的时候,房内掺有罂粟的佛香已经点燃,陆坤在吸入这种香烟之后,势必产生朦胧幻觉。这个时候郭啸天便突然出现在房中,一把匕首刺入陆坤的腹部。其实这把匕首不过是江湖卖艺的杂耍道具有伸缩性质,当刺向陆坤的腹部时,刀刃早已进入手柄之中。而陆坤所看到的鲜血,不过是将事先制作好的血包刺破。 之所以陆坤觉得腹部有着剧烈的疼痛且难以呼吸,这不过是郭啸天的点穴手段。郭啸天精通点穴之法,叶宇从其口中得知任脉上的主要穴道中脘穴,不仅可以让人有以上感觉,甚至可以因为强烈的神经反射作用,使人晕厥或昏迷。因此叶宇就让郭啸天用匕首刺向陆坤之时,顺势点了陆坤中脘穴。事后又将准备好的原样衣服给陆坤换上,当陆坤醒来自然就看不到血渍与伤势。 这些所有的种种布局,无非是让陆坤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而对于求生的渴望,陆坤也定会不假思索的去书写罪行。不过为了让陆坤产生幻觉,不让其察觉大堂的虚构,整个过程中陆坤都在受着添有罂粟的香烟熏陶。 不过这其中有一点倒是让叶宇感到意外,那就是黎氏兄妹竟然与龙山寺的住持关系甚深。他原本是打算将这个计划设在别处,可黎大隐却给他的建议是龙山寺。叶宇虽然不知道黎大隐与圆通为何是叔侄关系,但是此次计划圆通方丈的确是帮了大忙。 …… “叶兄弟,你是不是有话要问黎某?”黎大隐双手环于胸前,望着众人收拾杂物的同时,向叶宇开口问道。 叶宇却表现得很是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可没有探寻他人隐私的习惯!若你想说你自然会告知于我,又何必追问?” 黎大隐看了叶宇一眼,随即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拿起一块石子在手中不停点掂量,随后开口说道:“既然让兄弟你布局在此,我就没有什么不可说的!龙山寺的圆通大师乃是家父的生死之交,当年他与家父一同跟随岳元帅南征北讨。二十年前岳元帅被秦桧狗贼迫害死于风波亭,他与家父便已无心从军解甲归田。家父不甘麾下的一帮兄弟无用武之地,便占据了玉屏山做起来山大王!而叔父却在距离玉屏山不远的龙山寺落发为僧!” 叶宇听着黎大隐的讲述,心中却是感慨莫名,他没有想到黎大隐的身世还有如此一段坎坷。虽然黎大隐没有说清楚,但是叶宇心里很明白,与其说是解甲归田不如说是逃避秦桧的屠杀。对于岳家军中的众位将领,最后又有几人落得善终?相信这也是黎大隐的父亲落草为寇,圆通隐姓埋名出家为僧的真正原因。 “家父虽退隐玉屏山,却一直常忧朝廷奸臣当道,于十五年前郁郁而终……”黎大隐说到此处,不由的伤感起来,手中的小石子也停止了跳动,紧紧地握在手中发出磨磋的声音。 十五年前!叶宇看着这个快到三十的汉子,心道那个时候他也不过十四五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带着幼小妹妹在山寨中是如何生存的?山寨众人之所以称之为流寇,那就是一种强者为尊的地方。黎大隐父亲在的时候能压住这些人,死后又有谁将两个娃娃放在眼里。如今黎大隐能威风凛凛的坐上寨主的位子,可见当年也是经历了不少辛酸。 叶宇拍了拍黎大隐的肩膀,轻轻的安慰道:“黎大哥别说了,叶宇我能体会到其中的酸楚!你我二人虽走的路不同,但其中的辛酸却是格外的相似!” “关于你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我黎大隐最是敬佩面对困境自强不息之人。你以一个残疾之躯,短短时间做出这等业绩,黎某当时是打心里佩服。也正因如此,当初陆坤那狗贼要让我杀了你,倒是让我挣扎了许久……” 叶宇重重的舒了口气,随后开口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黎大哥,还望多多珍重!若有空闲,叶宇定会登山拜访与你不醉不归!” 他此刻虽然是面带微笑,但是笑声中却带着些许不舍。虽说二人相处的时间很是短暂,可是就是这份短暂的相处,却是让他找回了当年军队里战友之情。或许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一种默契,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虽有些不舍却必须分离,因为二人所走的路并不同。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二人所走的路能合二为一,但那也只是以后的事情。 这次给陆坤设计的骗局,虽然有黎大隐的参与,但是叶宇并不想让刘远山看到黎大隐。于公而言,官与匪相遇势必会大动干戈,这就与和平解决陆坤的结果背道而驰;于私而言,叶宇也不想自己与黎大隐的关系公诸于世,这对他以后的行商声誉有很大的影响。 黎大隐虽然行事有时候粗枝大叶很是随性,可是关键时候却也知道何为轻重。对于叶宇的诸多顾虑他也深有体会,于是拱了拱手遗憾道:“此次与叶兄弟合作实在是痛快之极,可惜第三步你临时取消了,否则黎某还能活动一下筋骨咧!山水有相逢,我清风寨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说到对付陆坤的第三步,叶宇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许自己心还是太软了。知县犯罪理因押往州府衙门,当地的县衙是没有这个资格,县尉刘远山也没有资格审理。因此这第三步就是将陆坤灭杀于押往来安府的途中,因为官场上的裙带关系太过盘根错节,即便有真凭实据也很难以证国法。所以叶宇原本打算将其灭杀,也算是以绝后患。 可是最后叶宇觉得还是太过任意妄为,如此又将国法置于何地?虽说因为一些人的原因以至国法不公,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卷轴上陆坤亲笔写的罪行简直是令人发指,就算多死几次也难以抵消这份罪孽。可是看着其子陆铮落得如此摸样,叶宇觉得还算了,这也算是看在陆铮的面子上,暂且饶了其父陆坤的一条性命! 45.第45章 生财有道 天香酒楼里,仍旧是当初叶宇邀请刘远山的厢房,里面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今日倒不是叶宇邀请县尉刘远山,而是刘远山亲自相邀叶宇来此。从厢房传来的笑语声,可以看出此次相聚十分愉快。如今陆坤已被押往州府审理,证据也已然呈上,相信不过多久陆坤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远山一直想治陆坤的罪,可一直以来陆坤行事圆滑丝毫不留痕迹,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不得释怀。如今陆坤得到应有的惩罚,又怎能不让他舒心畅快。只不过刘远山不知道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叶宇当枪使唤了一回。 当日由圆通方丈在西禅院外,对跟随陆坤而来的衙役进行哄骗,说是陆坤在禅房内与游僧智远相谈甚欢,闲杂人等不得干扰。衙役们虽然觉得知县大人进去许久未出,但是在这佛门重地也不变乱闯。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也就信了圆通方丈的话。 可是叶宇唯恐圆通抵挡不住这帮衙役,于是就让圆通派小沙弥下山告知刘远山。刘远山一听有证据捉拿陆坤,于是就火急火燎的赶上龙山寺。如此一来既解了龙山寺之围,又不用刀兵相见劫持陆坤下山投案。叶宇直接做个甩手掌柜,将人与证据一并交给了刘远山,自己则是潇洒而去。 相谈中刘远山询问了叶宇是如何得到证据时,叶宇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因为他知道此事若不说个清楚,难免二人之间日后心生芥蒂。不过关于黎大隐的一众喽啰参与,叶宇却是很有保留的一笔带过,只是将这些人的功劳安在了佘侗诚的一众兄弟身上。 听完了叶宇的详述之后,刘远山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小子真是奇招百出,只不过,你对付陆铮那小子的招数,实在有些阴损!” 叶宇点了点头却没有否认,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补救。在陆坤一家人押往来安府时,他已经派人送了大量的戒毒丹,并将后世如何戒毒的方法如数相告。况且陆铮所食用的春药的罂粟狠是少量,因此只会引发成瘾不会要其性命,只要戒毒得法,一定会恢复之前的状态。 随后叶宇从袖里取出一叠便钱会子(纸币),放在桌案上恭敬地郑重道:“大人,您久居官场,对于这官场之事自然比小民熟络,您认为这陆坤定罪之后,敛来的万贯家资又有多少进入国库?之后又有多少实惠于百姓?与其被这些蛀虫蚕食,倒不如留下归还清流县的百姓们!” 刘远山听了叶宇的话没有作声,而是轻捻胡须静静地思考着。叶宇见状,于是又接着解释道:“小民不懂什么朝政,也不通什么民生,小民只知道百姓得利才是根本!况且这万贯钱财本就属于本县百姓,小民在不触犯律法的前提之下,将其归还于民又何乐而不为?这份资产小民呈交于大人,只愿大人用这笔钱财让本县的百姓得以实惠!” 待叶宇的劝解之词说完,刘远山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去瞧桌上面额很大的会子,而是盯着叶宇问道:“那依你之见,本官该如何让百姓得以实惠呢?” 对于刘远山的脾性,这些日子的相处叶宇已经熟知,如他这种不按规矩办事的行为,很难得到对方的认同。上次玉屏山交换人质的事情,虽然刘远山做出了让步,但那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而且刘远山也深知玉屏山两州官兵都无法攻克,更别提他一个清流县小小县尉。也正因为在这个前提下,为了保护人质他才做出了艰难的让步。 如今这种情况下,叶宇心中却是猜不透刘远山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能不能得到对方的理解。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合理的予以解释:“以小民之见,清流河虽不宽拓,但若要过往对岸也须得坐船渡河。如此一来这来往的渡河船资,对于百姓而言,长久以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况且若是遇到风浪也是徒增危险。既然如此何不建造一座桥梁沟通两岸,如此惠民何止十年、百年?还有那沿途堤坝,若是遇到雨水季节,时有堤坝崩塌之险,洪水淹没是小,良田百亩颗粒无收是大。若是用此钱财修筑堤坝巩固防御,此患可解矣……” 叶宇滔滔不绝诉说着种种惠民策略,刘远山则是静静静地听着没有发出只言片语,看着眼前少年侃侃而谈句句到位,刘远山不禁点点头,深陷的双眸之中多了几分欣慰。 “若是你说的这些悉数做到,陆坤敛来的这些钱财也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刘远山最后指了指桌案上的会子,意味深长的怔怔说道。 “此事大人尽管放心,小民如今虽家业甚微,但大人用得着小民之处,定当义不容辞!” “哦?你当真是如此想的?”对于叶宇毫无犹豫的回应,刘远山感到很是惊讶。 叶宇对此却不以为然,表现得很是平静,随后十分郑重地回答道:“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道为何方,诉之有三,诚、信、义。能以利世利人之心,散财于四方,百川归去还复来,终成汪洋大海,生财之道当在聚散之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若小民能以利民之心聚散天下之财,即便瞬间散去身无分文,也是拿得起问心无愧;放得下心怀坦荡!身无分文,却心有财富,何乐而不为?” 嘶! 刘远山听了叶宇的一番慷慨讲述,顿时觉得浑身不由一震,他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叶宇,竟然会有如此见地与胸襟。如此这般的见识,即便是他本人也不会如此看得开。他望着叶宇许久,心道自己当初的一次提携,或许将来真的能够实现,或许那并不是一个少年开出的空头许诺! “好!叶宇,此事就交予你亲自处理,钱财之物本官无力相助,但凡需要本官处理之事你大可提出!” “那小民岂不是独占功劳,这……” 这似乎有些越俎代庖的感觉,他只是想用从陆铮手中骗来的钱财,能替百姓做一点实事。本想由刘远山出面督办此事,毕竟刘远山任期将满不久就会调离清流县。他想借此机会为刘远山在本县多做功绩,报答曾经对他的提携之恩。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刘远山竟然将这件事交给他办理,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方才见你对本县的民生很是熟稔,看来你并不是有意敷衍本官。既然你心中已有计划,此事有你去办本官也就放心了!至于功劳……”刘远山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爽朗笑道,“本官又岂会在意那些虚名,一个娃娃都能看得如此透彻,本官都已垂暮之年,难道还去追求那虚妄的东西?” 叶宇闻听此言不禁一愣,没想到方才刘远山是在试探他,但随后也就释然的笑了起来。 二人推杯换盏闲聊很多,期间叶宇才知道原来刘远山,当年也是位列朝班的吏部侍郎。可惜为人过于耿直,成了党派相争的牺牲品。虽然如今做了清流县的县尉,看似心灰意冷但仍旧记挂朝廷君王。很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清正官员,撑起这已经有倾颓之势的朝廷。 刘远山如今已是垂暮之年不久也将退下官场,但是这份拳拳忠君爱国之心依旧不愿停止跳动。今日叶宇的一番话给他的触动很大,虽然这些时日的观察,他知道叶宇是个不按规矩行事的人。但是为人很是看重情义,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那种少有的见识与心胸! 不过为之惋惜的是,双腿残疾的叶宇注定一生不能踏入官场。在刘远山的眼中,叶宇若不是残疾,便可参加一个月后的科举考试,将来步入官场也定是一位好官。对于自身双腿残疾的现状,叶宇也是颇为无奈,如今他已经漫漫的适应了这种生活。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自己又何必太过强求完美呢。只是叶宇不曾想到,就因为他这个残疾,在不久的将来成了他一生的荣耀与标志。 二人在天香酒楼闲谈了许久,直到日落西斜仍觉得没有尽兴。当刘远山正要离开之际,突然回首向叶宇提醒道:“叶小子,夜间人单之时,切记莫要轻易出门才是!” 叶宇闻听不觉一愣,随即问道:“为何?莫非本县有凶徒不成?” “凶徒倒算不上,不过此人在本县作案十多起,只是将年轻男子击昏,并扯下衣袖离去,并未有人员财物损失!本官见你与那些被袭击的年轻人年纪相仿,因此提醒你一句!” “这个有断袖之癖的贼人,小民倒是听说过,莫非大人这些日还未有线索?”当日叶宇听了秋兰讲得奇怪之事后,也就没有深究此事。如今这贼人连续作案,着实是让他感到不解。 刘远山却是微微一叹道:“惭愧啊!这贼人武艺极高难以近身,神出鬼没本官也奈何不得!不过这贼人并非一人,如今滁州各县也都有这种贼人的作案传闻。因为并未有伤及人命,也未有损失财物,官府也就不予追究此事,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嘶! 这一刻叶宇可是震惊不小,若是一人也就罢了,可如今滁州各县都有这种作案事例,那就不是断袖之癖这般简单。就在叶宇凝眉苦思之际,酒意微醺地刘远山又多说了两句:“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此贼子撕裂衣袖的并非两只,而只是单单取其左臂衣袖!” “什么!?……左臂……”叶宇闻听此言,顿时双目微瞪,顷刻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已经醉意微醺的刘远山,并没有注意到叶宇的神情变化,而是拍了拍叶宇的肩膀,好意提醒道:“以后多多注意,本官先行离去了!” 刘远山说着便走出了厢房,叶宇看着刘远山离去的背影,最后将目光收回到桌面上。他怔怔的看着一个地方,紧锁的双眉久久未有舒展…… 46.第46章 新任知县 转眼之间又是一年深秋,刚过完中秋的南方已经渐渐转凉。自打从寿州回来之后,叶宇就把心思全部放在了商业上。虽说期间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是并没有影响他商业的急速拓展。由于有了刘远山的大力支持,叶宇则是不遗余力的出资建设桥梁与巩固堤坝。虽说耗资不小,但也因为这些利民之举让叶宇赢得了义商的美名。 商品的优劣远远不及名誉的好坏,这也正是后世所谓的品牌效应,况且叶宇的布匹质量已是有目共睹。因此叶宇这种利民的义举之后,更是加快了他占据滁州市场的步伐。而叶宇也不没有因此固步自封,不但试着放手增加织布机与纺纱机的数量,还对染布颜料的搭配做了多样化调配。 中国古代用于着色的材料可分为矿物颜料和植物染料,其中以后者为古代主要的染料,因此在颜色的调配方面古代的衣着较为单一。即便是如今的皇亲贵胄所穿着服饰,虽比民间百姓颜色鲜艳不少,但也是过于色泽呆板。在这一方面叶宇虽然不很专业,但是对于几种颜料混合成新的颜色的手法,他曾经倒是有过一些研究。他即使有些拿不准其中的用量与温度,但是他如今有的就是时间,没有现成的配方他可以根据大致的方向去摸索。 这种有了方向的的摸索,要比毫无头绪的探索要容易很多。当他经过反复地试验得到准确的配方后,叶宇才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实在不可估量。自己有着方向去摸索都是如此艰辛,那古人能够从无到有的过程,又是一件多么不可想象的艰辛? 不过如此一来,布匹颜色的多样化让百姓有了多选性,也更让豪门贵族中人有了跟风猎奇的风向标。因此一时之间,在整个滁州乃至周围各州,商铺布庄纷纷派人前来清流县商议订单的事宜。而清流县也因为客源纷纷来此,城中也比往昔更加的繁华起来。 期间关于郭啸天与黎萍儿的亲事,叶宇对于在哪里成亲特意询问了郭啸天。郭啸天的意思是在县城里成亲,希望叶宇能做他的主婚人。这一点叶宇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但是远在玉屏山的黎大隐却不同意,执意要让郭啸天前往玉屏山成亲,并送来一纸书信述说了其中缘由。看完书信之后叶宇有了一丝感动,没想到黎大隐竟然为他考虑的如此周详。 若是将成亲地点设在清流县,以叶宇如今在清流县的地位与人脉,届时必会客似云来高朋满座。到那时也必定人多嘴杂,若是黎萍儿的身份一旦被揭穿,成亲不顺尚在其次,往后对他商业影响也是极为深远。试想一个与山匪打交道的商人,又如何让他人信服? 叶宇出于一时高兴竟然没有顾虑这些,于是最后与郭啸天一番商议之后,郭啸天也就应下了这个决定。其实郭啸天不想与黎氏兄妹打交道的情绪,叶宇早已经看出来了。心道既然已经应下了婚事,又岂能随意反悔,最重要的是你小子扒了黎萍儿的衣服。 一想到郭啸天扒了黎萍儿的衣服,叶宇就不由自主的发笑,事后郭啸天才将这其中的原委如实相告。原来当日郭啸天逃出清风寨之后,由于玉屏山山路纵横崎岖迂回,这让郭啸天顿时有种发懵的感觉,几次欲要逃下山去却又是返回到了原地,最后被紧跟而来的黎萍儿追上。 郭啸天虽然不是黎大隐的对手,但是对付黎萍儿却是绰绰有余,几个回合下来他轻易地将黎萍儿拿下。但是面对随后追来的喽啰,郭啸天只有挟持黎萍儿为人质,慢步向山下逃去。途中郭啸天几次询问下山的出路,黎萍儿非但不服软就范,反而骂骂咧咧没个休止。郭啸天生性木讷少言,自然讨厌话多的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又加上黎萍儿丝毫不于配合,于是一怒之下并以扯下衣裙作要挟逼,迫黎萍儿就范。 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的黎萍儿,本身就有一种匪气又岂会受郭啸天威胁。可惜黎萍儿这次遇到了一个愣头青,一根筋的郭啸天只会认死理,从当初叶宇与他初次相遇的场面就能看得出。因此郭啸天见对方毫不配合,伸出大手就一把撕裂了黎萍儿的衣服,露出了红色肚兜下的半边乳形!大惊失色的黎萍儿这才屈从就范…… 对于郭啸天与黎萍儿的这段扒衣艳事,叶宇只能说这一切可能都是缘分,否则那黎萍儿也不会倾心于郭啸天。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能以这种形式走在一起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不过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郭啸天成亲之日,他是不能前往坐主婚人了! …… 再说苏全忠自从女儿被绑架之事后,虽然最后女儿是平安归来,但由于心力交瘁一直身子不甚健朗。如今他看到了叶宇在商业上面的建树,因此对自己慧眼识珠而倍感欣慰的同时,也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决定将他苏家这份不大的家业,一并交予叶宇打理。 对于苏全忠的这个决定叶宇是坚决不同意,虽然他深知经商买卖吞并的事情是司空见惯,但是他不想让苏全忠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因此在苏家宅院里,叶宇与苏全忠二人在口舌上进行着拉锯战。 “苏伯父,此事不可再提!”叶宇态度十分的坚决,不肯有半分让步。 苏全忠却微微一叹道:“贤侄,你这份孝心老夫领了!但你也看到了,老夫已经病如枯木,待老夫百年归老又将这份产业交付与谁?月芸?老夫经营多年,家业虽不大,但月芸一介女流又岂能支撑?商场如战场,若是无力维持就只能被吞噬,贤侄你忍心吗?” “这……” 被苏全忠如此一说,叶宇顿时觉得语塞,他岂能不知苏全忠说得是事实。但是他之所以拒绝,除了顾念苏全忠的恩情之外,还有一层顾虑他没有说。 “呵呵!贤侄不必顾虑太多……”苏全忠似乎已然看出了叶宇的心思,稍作停顿之后双目微合自语道:“后人自有后人福,老夫也不想干预太多!缘分这种事,有时候也是强求不得,这一点老夫深有体会!” “……” 被对方看出了心思,叶宇难免觉得有些尴尬,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如苏全忠所言,他担心这是苏全忠为女儿添得嫁妆,他若是不明不白的接下,以后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对于苏月芸他只是当做朋友对待,还没有上升到谈婚论嫁的高度。即便是对身边的婢女秋兰,他也只是抱着一份感恩的心。 不过如今苏全忠已经把话挑明了,叶宇也就释然了许多,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但是当下他是没有打算成婚的念头。叶宇轻轻地舒了口气,神态恭谦道:“既然如此,小侄定会不负所托!” “爹爹……”这时一阵清铃般的碎步,伴随着苏月芸的轻唤声走进了亭中。 苏全忠缓缓睁开双目,轻声问道:“月芸,何事?” 苏月芸走进亭内,先是看了叶宇一眼并报以微笑,随后才回应道:“爹爹,这是临安来的信!” 叶宇见状,知晓这是私隐之事,于是郑重道;“既然伯父有远客来函,那小侄就不打扰了……” “诶!贤侄见外了!”这时苏全忠已经打开了信封,露出一脸笑意的说道。 “爹爹说的极是,宇哥你整日忙碌难得一见,多留片刻难道不可吗?”苏月芸虽然言语之中带着羞涩,毕竟当着父亲的面挽留一个男子显得不矜持,但是仍旧毫不犹豫的出言挽留。 就在叶宇感到有些尴尬之际,苏全忠已经看完了心中内容,随即爽朗的大笑起来:“本县终于来了一位好知县!” 叶宇闻听不禁眉头微皱,随即问道:“伯父何以见得?据小侄听说,近日就要到任知县名唤杨政,莫非伯父知悉这新任知县的来历?” “呵呵!何止知悉,老夫与新人知县虽不甚熟络,但他的父亲与老夫可是多年的老友!如今故人之子在本县上任,老夫应该为其接风洗尘才是!” “哦?那倒是喜事一桩,接风洗尘也是理所当然!若是伯父不嫌弃,还望伯父多多引荐才是!”叶宇没有想到新任知县,竟然与苏全忠有着这种关系,如此一来倒是少了他不少周折。 “呵呵!那是自然!贤侄大可放心便是!”苏全忠爽朗一笑,给叶宇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叶宇含笑以对予以道谢,心中也不禁放下了一块石头。不久前从刘远山口中得知新任知县杨政,近日就要到任之时,却是让他颇为一愣。在他看来,陆坤已得到应有的惩罚,这留下的空缺职位也应当由刘远山接任,可为何又重新调派知县接任。难道这个杨政有什么背景不成,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叶宇的心头。也正是因为这种疑惑,这些日子里他也没少打探杨政的来历。 如今得知苏安全与杨政父亲素有交情,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叶宇也就放心不少。其实对于谁来担任清流县知县,对于叶宇而言倒无甚紧要。只要不是如陆坤那样的贪官就成,否则清流县的商人恐怕又是一次大抽血。既然这杨政是苏全忠的故人之子,见苏全忠言语之间颇多赞美之词,那这个杨政也至少是个不错的官。 47.第47章 天香夜宴 或许这一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这些日子里叶宇除了拓展事业之余,听到最多的就是如今的米粮价格的上调。原本一斗米粮的价位是一百三十文,如今却陡然提升到了一百六十文钱。一番详查之下叶宇才知道,由于今年淮河水患导致百姓秋收无果,因此不法商人故意抬高米价牟取暴利。 叶宇知道潘家一向以布匹与米粮生意为主,因此这清流县的米价陡然上涨,与潘家不会没有一丝关系。虽说如今不是饥荒之年不至于饿殍千里,但如此哄抬米价对于百姓而言是个不轻的负担,因此就米价上调的事情叶宇询问了代理知县刘远山。刘远山给出的答案与他猜得一致,如今淮河两岸水患刚过不久,寿州、淮南一带米粮的的价格已经达到一百八十文,相对而言清流县算是米价较低的地方之一。 对于其他人抬高米价叶宇无权过问,但是潘家如此坐地起价实在是让他看不过去。当初潘成峰串通陆坤谋害他的事情,他看在潘之所的面子上并没有将事情闹大,即便陆坤在罪状上写下了与潘成峰的联合阴谋,他也没有出面证实这件事。这一再的让步,已经给足了潘家应有的面子。如今虽说这米价上调之事与他无关,应有官府出面调控均衡米价,但是这件事情他还就非要插手不可! 九月中旬是州试科考发榜之日,又恰好时值桂花盛开之季,故俗称“桂榜”。又因发榜取寅、辰日,也叫“龙虎榜”,均为吉祥典雅之意。这一日清流县可谓是热闹非凡,因为潘之所成了本届清流县唯一一名举人。此次州试四县共计有两千余名考生,而录取者只有十五人,与其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如今潘之所不仅位列十五名之中,还仅次于解元排名第二。 由于潘家有意营造场面,这几日清流县犹如每年的庙会一般热闹。此时叶宇看了一眼手中的请柬,心道这潘之所果然不负众望,如今虽未有进京科考进士,却也已经算是初登龙门。莫说今日的晚宴有请柬请他,就是没有他于公于私而言都要走一遭。 夜月明空如水帘一般倾洒在地面,城里最大的天香酒楼早已是灯火通明,此时的大门外已经是车水马龙来客不断。今夜的天香酒楼已经被潘老爷子包下,以此来接待众多来客。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家丁,一个接请柬唱名单,另一个则是专职接受贺礼!入夜的清流城内天香楼的热闹,已经远远盖过了醉春楼的势头。 此时的潘之所却没有在大厅里招呼来客,而是站在门前向大街远处眺望。直到借着晦暗的月光看到一只轮椅向这里推来,潘之所紧皱的眉头才渐渐地舒缓!待轮椅转动的声音越加的清晰,潘之所便急走几步迎了上去:“叶贤弟,潘某可是苦候多时了!” 叶宇看着潘之所面露喜悦之色,心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也不错,于是拱手还礼笑道:“潘兄桂榜得中,乃是可喜可贺之大事,叶某怎能不前来祝贺?” “贤弟客气了,若是潘某能够选择,倒是希望寻一僻静之所备上两坛好酒,与贤弟把酒言欢才是我之所愿……” “呵呵!说的极是!”叶宇只是应承的回了一句,随后便随着潘之所进了酒楼。 待来到酒楼大堂已是宾朋满座,城里有些许名望之人也尽聚于此。叶宇的到来让众人颇感意外的同时,也不忘上前与叶宇寒暄。所谓世事变幻皆有轮回,曾经陆坤的寿宴之上众人也均是悉数在场,可当日的叶宇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油嘴滑舌的穷小子。而如今时隔一年半的时间,已经没有人敢小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因为如今在清流县除了根植已久潘家之外,叶宇已经成了第二富商! 虽然叶宇很不喜欢这种戴着面具的交际,但是人在商场也是身不由己,也只能挂着笑脸去应酬一个又一个生面孔。不过他先要拜见的应该是刘远山,因为今夜身为代理知县的刘远山也被应邀前来。大厅内有笑脸相迎之人,自然也有心生不悦之辈。潘成峰对于叶宇会出现在这里,觉得很是不悦,他不明白此次夜宴为何请了叶宇。 相对于一脸寒意的潘成峰,大哥潘成峻就和善了许多,虽说他掌管的布匹生意在商业上与叶宇势同水火,但毕竟来者都是客,况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与叶宇私交甚厚。因此潘成峻并未有怠慢叶宇,而是主动迎上前去与之寒暄。 对于潘家的一干人等,除了潘之所以外,叶宇是一个也不认识。当得知眼前这个一脸憨厚的中年男子,就是潘之所的父亲时,叶宇的言行举止自然要恭敬了许多。虽说战场之上无父子,商场之上无长幼,但是私下里这长幼之别还是应当分清的。潘成峻今夜也是第一次见到叶宇,他本以为叶宇会是一个年轻气盛目空一切的晚辈,可如今给他的印象却是如此的沉稳有礼。这让潘成峻暗自惊讶的同时也不由感叹,此子的成功看来绝非偶然。 就在众人相互闲聊之际,一阵清脆的木杵之声,让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叶宇循声望去,就见大门外走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持梨花木杖由仆人搀扶着向厅内走来。潘之所见状面色一喜,随后疾步就跑了过去上前搀扶,紧接着潘成峻、潘成峰两兄弟也跟了上去。 “叶小子,这就是潘老爷子……”这时刘远山背负双手,在叶宇的身边轻声说道。 对于刘远山一直唤他叶小子,叶宇感到很是无奈,几次欲要开口劝说刘远山改换称呼,最后却也没有机会说出口。这‘叶小子’的称呼看起来倒是很近乎,可是要是仔细多听几遍倒是有着‘野小子’的谐音。 叶宇看着步履蹒跚的老人,就是这潘家的掌舵之人潘越,心中却生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他在想若是将来自己年过古稀,难道也要为了创下的基业徒劳伤神,那自己的一生岂不是毫无乐趣可言。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人生?不,自己的人生应该充满惊涛骇浪,需要多姿多彩! 就在叶宇愣神之际,潘越已经与众人打了招呼,随后来到刘远山近前,躬身一礼道:“老朽拜见大人!” 刘远山见状慌忙双手相托,十分客气道:“潘老不必拘礼,若论辈分本官还是你的晚辈,今日乃是令孙中榜之喜不必拘礼,潘老请坐!” 刘远山说着就在一旁让开了席位,潘越几番推让之下见刘远山执意让位,潘越最后才惭愧道:“大人盛情,老朽就恬为首座!” 待众人皆已入席,潘越这才环视周围打量着众人。由于叶宇分属晚辈,因此他自觉地与潘之所等一众年轻人坐到了一席。可是刘远山似乎有意为之,硬是将他拉到了首席的桌案前。这倒是让叶宇有了一丝的尴尬,虽说以他如今的声望坐在这首席之上也是实至名归,可是在座的都是叔伯级别的人物。最为年轻的潘成峰也是不惑之年,他这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夹在中间着实有些别扭。 “潘老,这位就是近日风头正盛的叶宇……”今夜刘远山似乎对叶宇特别的上心,还没等叶宇说话他就已经向潘越介绍了起来。 潘越浑浊的双目,再看向叶宇的时候渐渐有了神采,随后双目微眯带有一丝笑意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未曾想到我清流县竟然出了叶公子这般俊才!” “潘老过誉了!晚辈即便再有能耐也不抵令孙金榜题名!经商再如何成功,终究不过是个商人而已!”叶宇与潘越对视了一眼,但即便那片刻的目光接触,他却感受不到这潘老爷子的情绪波动。 “哦?呵呵……”叶宇的话似乎触动了潘越的心思,随即轻捋胡须含笑道,“叶公子果然见识远卓……” “哎呀!可惜可惜!都道叶公子才华冠绝,连我家侄儿也自叹不及,啧啧!如今却是我家侄儿夺得桂榜!叶公子,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知你又作何感想?”潘越的话刚说完,潘成峰便不冷不热的对着叶宇就是一番奚落。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首席端坐众人均是安静了下来,潘越不露声色的平静道:“峰儿,不得无礼!” 叶宇一听这父子二人的双簧,顿时感到一阵无语。心道这潘老爷子是在在说‘不得无礼’吗?为何听其语气未有丝毫的责备之意。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无意挑起事端,为何总有人非要与自己不死不休的纠缠? “二叔,叶兄弟若非双腿有疾,桂榜之上也定有他的名字!您又何必如此言语中伤呢?”这时潘之所觉得二叔有意奚落,于是出言替叶宇予以辩护。 潘成峰闻听此言却是佯作可惜道:“哦,原来叶公子是个残障人士,哎!这着实有些可惜!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二叔……” “之所,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了!?”潘成峰转过头来,对着欲要说话的潘之所呵斥道。 48.第48章 出人意料 叶宇这回算是看出来了,今夜这潘成峰是有意奚落自己。他没有想到自己三番两次的忍让,对方却毫不领情也就罢了,非要当众戳中他的痛处。虽然如今他对双腿残疾看开了,可是如此不留情面的嘲讽,着实让他难以忍受。 于是饮下杯中美酒,面带阴冷一笑道:“潘二爷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二爷您却说对了一半!” “哦?何以见得?”潘成峰眉头一挑,阴冷的笑着问道。 对于潘成峰的追问,叶宇并没有急着回应,而是环视在座的潘家子弟,随后才笑意正浓道:“单凭晚辈这份残躯,能让对手连连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任何阴损之术都不能伤其分毫!请问潘二爷,这个残障人士,是否要比那些四肢健全的榆木脑袋强上许多?” “呃!……”潘成峰被叶宇的这番话气的是说不出话来,潘家众人也是脸色为之一变。他们岂能听不出叶宇的言外之意,就连一脸平静的潘越老爷子,也是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在这喜庆的宴会之上无故闹事,那他叶宇也不是任人捏压的泥偶。见这份火候还不够,于是又添了一把火:“再者而言,晚辈再如何不济,也能传宗接代延续叶家香火,可有些人却是天不怜见,年过不惑仍旧膝下清冷!潘二爷,你说这种人可不可怜?” “叶宇你!……你……”潘成峰对于方才叶宇的反击虽是愤怒,但也只得强压怒气不予争执。可是这叶宇接下来的话,让他有种像踩了尾巴一般情绪失控。 看着潘成峰如吃了春药一般的脸色涨红,叶宇却是摇了摇头不予理睬。心道这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戳你老底。其实关于潘成峰膝下无子的事情,清流县已经是无人不知。这些年过去潘成峰一直生不出儿子,此事直到最后成了他心里的一块病。众人也知道潘成峰忌讳此事,因此也就很少有人当着面说及此事。如今叶宇含沙射影的将此事抖了出来,又怎能不让他情绪失控。 “峰儿,够了!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不得胡闹!”久未说话的潘越蠕动了两下嘴唇,随后冲着愤怒的潘成峰沉声喝道。 潘成峰气呼呼的坐了下来,怒气难消地狠狠瞪了叶宇一眼便不再说话,他也觉得与一个年轻人动气有失身份。潘成峰曾经是打算与叶宇私下合作,想要借力打力将自己的大哥推下台,而当时的蛤蟆塘一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本想以蛤蟆塘填土一事,将叶宇染布的方子得到手,如此他既得到了应有的方子,叶宇也能建设染坊与大哥潘成峻对抗。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叶宇竟然动用全城百姓填平了蛤蟆塘,这让他之前一箭双雕的计划全盘落空。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心胸狭隘的潘成峰才真正的记恨上了叶宇。因为有了记恨在心头,才有了之后的玉屏山的事情。今日借着叶宇参加这场夜宴,他才有了故意奚落刁难之意。 怎么,就是这么算了?既然这火已经点燃,叶宇可没有打算熄灭的意思,于是向潘越拱手恭敬道:“今夜在这喜宴之上,晚辈有一疑惑还望老爷子指点迷津!” 叶宇的主动发问,让一旁的刘远山面色一喜,甚是期待的等着下文。而潘越却是眉头微皱,凝声道:“不敢当,叶公子不妨直言!” “为商之道,以何为准?” “这……”潘越没想到叶宇会问出这个具有深度的问题,但随后略作沉思便郑重道:“老朽以为,立信行仁,实乃为商之道!” 叶宇拍了拍手赞叹道:“好!好一个立信行仁,老爷子简短四字道尽其中精髓!那晚辈再问,商而不诚,何以为商?” “若果真如此,当判为奸商!为同行所不齿!”潘越说到此处,神情顿时郑重了起来。 “《史记·货殖列传》有言‘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老爷子若要守住这份不易的家业,是否更要谨守这四字真言?” “正是!” “好!……”一个好字说出口,叶宇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旋即郑重道;“老爷子想必也听说了淮河水患之事,我清流县虽未有波及水患,但这米粮价位却比平日高出三十文!请问潘老爷子这又作何解释?如此敛财牟取暴利,与老爷子此前所言似乎背道而驰!” “果真有此事?”潘越闻听此言顿时霍然站了起来,先是双目紧紧地盯着叶宇,随后又将圆瞪的双目看向潘成峰:“峰儿,你说!” “爹……淮河两岸应水患的原因,致使秋收减产米粮自然成了奇缺之物,因此,这价位才会有所上调……”潘成峰刚褪去的潮红又一次铺满了脸上,唯唯诺诺的极力解释道。 许久未有言语的刘远山,此刻却接过话茬,摆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自语道:“据本官所知,潘家粮铺向外地出售价格,虽有所调高也只是一百四十文,可唯独向淮河两岸的州县兜售米粮却是一百六十文!本官不懂经商之道,潘老,按理说近处售粮,免了运输费用应该价格降低才是,可为何不降反升呢?” 叶宇与刘远山二人的前后双簧,已经让古井不波的潘越脸色铁青,他用力地杵了几下梨花木杖,瞪着潘成峰问道:“是否真有此事?” “爹……这……” “混账东西!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潘越气得浑身发抖,拿起梨花木杖就朝着潘成峰打去,幸好被一旁的潘成峻拦下,并好言安慰父亲:“爹!二弟也是一时糊涂,您消消气!” “哼!我潘越积累多年的声誉,今日都你这不孝子毁了!”潘越余怒未消的朝着潘成峰一通呵斥,直到众人纷纷劝慰才慢慢恢复平息。 缓过气来的潘越,对着刘远山惭愧地拱手道:“若非今日大人提醒,老朽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老朽虽不是仁义有功于百姓,但也不会做出这种乘火打劫之事!老朽这就派人通知潘家各粮铺,将米粮价位降至一百文!” “诶!潘老,这岂不是……” “大人不必多说,此前既然我潘家赚取高出三十文的不义之财,那老朽为求弥补将米价再降三十文,如此老朽才能心安,还望大人不必再劝!” 叶宇没有想到潘越老爷子竟然如此豪气,潘越为人正派他之前也是有所耳闻,这也是他对潘家一再忍让的原因之一。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将此事道出,让潘家在众人的压力之下被迫将米价降回一百三十文。如今潘越不但将米价降回,而且又再降三十文,这是叶宇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时潘越拄着拐杖走到叶宇近前,神色复杂的沉声道:“老朽有愧!愧对‘立信行仁’这四个字!” “潘老不必如此,因晚辈的一个疑惑,让一场喜宴落得如此凝重,晚辈着实有罪!晚辈与令孙乃是知己好友,今日贺喜也没有及时备上厚礼……”叶宇说到此处略作停顿,随即从衣袖中取出几份写满字的纸张,“就以此物当做贺礼,以表晚辈心意,还望潘老勿要推迟才是!” 潘越疑惑地接过之后打开一看,顿时愣在了当场,待看完所有之后,一脸惊愕的看向叶宇;“你这是……” “是贺礼!华夏几千年,商人如恒河沙数追‘利’,然‘利’却丝毫未减!清流县之外还有滁州,滁州之外仍旧广袤无边……” 叶宇把话说完之后便向众人请辞,刘远山也随后离开了天香楼,只留下潘越站在原处回味着叶宇的话。随后将纸张交予潘成峻,自己则蹒跚地也出了客厅,口中不停地叨念着:“井底之蛙……井底之蛙啊……” 幽静的梧桐树下,片片落叶随风飘零,叶宇看着眼前的一处池塘,讪笑道;“大人,您今日倒是十分的热情!” 伫立在一旁的刘远山,望着水中摇曳的明月,自顾的笑道:“若非本官推波助澜,今日又岂会满载而归?” “看来当日就不该向您询问米价的事情!否则今日也不会被当做枪头使唤……”叶宇说着说着就露出了一丝苦笑,对于今日被刘远山当枪使,虽是不爽但也无奈。 “当日你询问米价之事,本官就猜到你会有所作为,而今日夜宴之上便是你最好的机会!”刘远山说着,便转过身来看着叶宇,探询道:“能为百姓做点实事,当回枪头又有何不可?” 叶宇撇了撇嘴,随即拱了拱手道:“百姓的死活还是由大人您操心吧!告辞!” “对了!你送于潘老的贺礼是什么?”看着叶宇坐着轮椅离去的背影,刘远山急忙追问道。 “染布的方子……” 渐行渐远的声音飘荡在刘远山的耳中,让刘远山不禁有些愕然,要知道这染布的方子可是染坊的根本所在。但是当他看着推动轮椅的佘侗诚时,只得微微一叹欣慰自语道;“这小子总是让人意外……” 49.第49章 清流河岸 自从天香楼宴会之后,潘、叶两家布匹生意场上的争斗,也就渐渐地淡了下来。并且经历此事之后,潘越还特意提出了两家合作的建议。对于潘越的一反常态的提议,叶宇也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略作考虑之后便欣然同意了。 这种合作对于双方而言都是有利之举,潘家的布匹生意需要叶宇的方子与设备,而叶宇要想在短期内达到迅速扩张的目的,就需要潘家这个庞然大物来支撑!他从来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也不认为仅凭自己的能力,就可以撑起蓝天的自负狂人。在这个没有专利维护的年代,自己的方子与染布设备迟早会被他人所模仿,所以与其处处提防难以防范,不如坦然公开获取更大的利益。 深秋的气候逐渐转凉,秋兰早已为叶宇增添几件秋衣。这让叶宇觉得,有个女人在身边就是贴心。否则以他起居饮食随意地性子,根本不会想到这些。除非是真的觉得冷了,才会想到该添加衣衫了。 今日叶宇刚要出门前往染坊查巡事宜,却迎来了潘之所的书童。书童道明来意之后便恭敬地转身离去,而叶宇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今日的正事又耽误了。随即与秋兰、孙伯说了一声,便由佘侗诚赶着马车前往城外清流河。 郭啸天自从前往玉屏山成婚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有余。虽然没有郭啸天在身边叶宇有些挂念,但是也明白新婚燕尔的难舍难分。其实叶宇一直把郭啸天当做朋友看待,如今朋友能有一个安定的家,也是他一直所希望看到的。 由于郭啸天的离去,这推轮椅的事情就落在佘侗诚的身上。佘侗诚与郭啸天虽是师徒关系,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是天壤之别。佘侗诚毕竟是久混于市井,身上的一身痞气仍旧未能退去,因此性格上要比郭啸天张扬许多。 对于如今的佘侗诚而言,自从经叶宇之手让陆坤伏法之后,他就已经死心塌地的跟随在叶宇的身边。虽然陆坤最终没有死在他的手里,但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这也算是为自己的大姊报了仇! 佘侗诚赶着马车向城外而去,一路上叶宇在车内都没有说话,直到出了县城叶宇才叹了口气沉声道:“侗诚!” “大哥有何吩咐?”佘侗诚以为叶宇有急事,于是一拉马车绳将马车停下,转过头来向车内问道。 叶宇先是思量了一会,随后轻声问:“若是有人出卖了你,你该如何去对待出卖你的人?” 佘侗诚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叶宇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不过他也只是一愣神,随后便毫不犹豫道:“若事出有因出于无奈,或可饶恕小惩大诫!若是因私忘义,根据绿林道上的规矩,轻则断其手脚,重则以命相赎!” 叶宇暗自点了点头,轻轻地挑起车帘露出一丝缝隙,看了佘侗诚一眼后,又将车帘放下,随后沉声道:“算了,大黄既然是你兄弟,此事我不再追究,回头让他离开清流县不要再回来……走吧!” “额……是!”叶宇的话让佘侗诚感到一阵愕然,不过他仍旧会遵行叶宇的指示。虽然他不知道叶宇说这话的缘由何在,但是他相信叶宇不会毫无根据的赶走大黄。不过一切的疑问,也只有回头亲自问一问大黄才清楚。 马车在路上缓慢有律的前行着,叶宇坐在马车里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他原本不想再提及此事,但是对于背叛出卖的行为,是叶宇前世今生所不能容忍的事情,犹如鲠在喉一般难以下咽。叶宇知道佘侗诚身边有大黄与胖子两个兄弟,所以才考虑要不要对出卖他的大黄予以惩罚。 当时寿州有害洗发水与香皂事件,虽说是潘成峰在暗中捣鬼,但是叶宇不会相信自己炼制成的新型用品,会被当下的人轻易仿制。那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自己的作坊里出了内鬼。由于自己对这些新型用品格外看重,所以对每次出售的东西都会多番检测。如此一来内鬼没有机会在其中动手脚,那只有将香皂的制作工艺大致透露出去。 当他从寿州回来之后,他就已经在暗中观察。经过连日的调查之后,他才确定大黄就是那个内鬼。可是在此后叶宇一直没有揭露大黄,其中原因除了是顾及佘侗诚得感受之外,也有着他自己的打算。 虽然对于潘成峰的多次使绊子,他已经做出了容让。但是为了以防潘成峰再次为难,他不仅并没有动大黄,反而暗中对其予以保护。如此一来,只要潘成峰有了不轨之心,大黄就会成为他钳制潘成峰的一颗棋子。如今潘叶两家已经进入合作的阶段,叶宇觉得对于大黄的处理,也是时候摆上台面了。虽然他也觉得很为难,但是面对背叛二字他无法容忍。 …… 今日清流河上的船舫里,除了潘之所外还有两位年轻文士。其中一人身着绸蓝色锦衣长衫,身形高挑颇有几分风姿。而另一人则灰白色缎子衣衫,虽然身形不高但手持折扇自有一番风度。 乐姬们抚弄着丝竹乐器,不时从船舫里传来袅袅之音,三人端坐席间推杯换盏好不快意。偶得几段绝妙诗句,也是品论赞叹于畅快淋漓之间。三人在船舫里闲谈了许久,蓝衣公子向潘之所询问道:“潘兄,你口中所言那叶宇才华出众可是当真?” 潘之所放下酒杯正要搭话,却被一旁的白衣男子抢了先,随即轻摇折扇道:“沈兄,你有所不知,这叶宇李某倒是认识!虽颇有几分才学,却也并非潘兄口中赞美之言!” “哦?李兄认识此人?”蓝衣男子似乎来了兴趣,于是歪着头询问道。 “当然!说起这叶宇也真是命运不济,诺大的一份家业竟被他叔父霸占的一无所有,最后还被打断了双腿!”说到这里,姓李的白衣男子饮下杯中酒,继而嘲讽笑道,“听说此人经商很是成功,不过终究是个商贾,难登大雅之堂!” 白衣男子的评价,潘之所并未作出辩驳,而是淡淡一笑自顾的饮酒。与他同坐的二人,乃是滁州本届另外两名举人。姓沈的蓝衣公子名唤沈金川,乃是全椒县人士,位列本届州试第一名,也就是解元公!而姓李的白衣男子名唤李墨,乃是来安府人士,位列本届州试第三名! 对于李墨认识叶宇,潘之所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因为他知道叶宇原本也是居住在来安府。若不是被其叔父赶出叶家,也不会流落到清流县定居。因此对于李墨熟知叶宇的经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今日潘之所特邀二人泛舟湖上,除了叙谈同窗之谊外,还邀请了叶宇前来一聚。他本是想邀叶宇前来,几人在一起谈论诗词文章吟诗作对。因为在这方面潘之所对叶宇很是佩服,所以不想错失这次相聚的良机。可是仅凭方才李墨的不屑言语,潘之所心中就已然有些后悔,后悔让随身书童前去邀请叶宇。因为他不知道,今日的邀请究竟是对还是错…… 就在潘之所想着自己心事时,船头的书童便疾步走了进来:“少爷,叶公子来了!” 潘之所闻听不作怠慢,起身便向舱外走去,沈金川见状也急忙起身,尾随其后跟了出去。而舱内只有李墨却是微丝未动,依旧若无其事的品着美酒,若不是沈金川在起身之后拍了他一下,估计他会稳如磐石的一直坐下去。 此时叶宇已从马车上下来,由佘侗诚推着轮椅向船舫而来。叶宇抬眼一瞧迎面先后过来三人,于是还未到近处就先拱手客气道:“叶某腿脚不便,耽误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有罪!” “叶贤弟客气了,这时辰尚早岂有耽误一说?”潘之所面带微笑的说道。 沈金川在后面打量了一眼叶宇,随即拱手道:“未曾想到潘兄口中的峻拔之人,竟是如此的年轻!” “这位是……”叶宇看了沈金川一眼,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潘之所身上,示意潘之所予以介绍。 潘之所一拍额头歉意道:“一时兴起竟然忘了介绍,贤弟,这位是沈金川沈公子,乃是本届州试的解元公!” “哦?幸会幸会!”叶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蓝衣公子,就是本届州试的解元,这让叶宇不由得不郑重地打量了几眼。 “这位你应该不陌生……” 叶宇顺着潘之所所指的方向一瞧,顿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当然不陌生,李兄与叶某当年也算颇有交情!看来李兄此次州试也是名列前茅了,真是可喜可贺!”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李墨有着文人都有的清高毛病,很看不起商人身份的叶宇。但是他也不能失了礼数,将折扇合拢在手中随意道:“叶兄经商有道,如今也是白手起家,同喜同贺才是!” 几人似有似无的寒暄的恭维着,潘之所最后以河岸风大为由,邀约众人一同进入船舫叙谈。可就在叶宇准备进入船舫之时,却被李墨出言拦了下来:“慢!这船舫叶兄若要进入,可要按照我们文士的方式才行。否则如此高雅的聚会,李某怕沾了些许铜臭,不知叶兄以为如何?” 50.第50章 鸡毛蒜皮 李墨的话让叶宇身后佘侗诚顿时火冒三丈,一个跨步就来到了近前,一把揪住李墨的衣领拧眉怒斥道:“我大哥是受邀前来,乃是客人!你再唠唠叨叨挡住去路,信不信我这就将你扔进这河里喂鱼?” 这时潘之所与沈金川在一旁解劝,而李墨虽然脸色煞白,但是仍旧色厉内荏的强作镇定道:“你……那……潘兄,沈兄,你二人可是看得清楚,李某只是说了个人建议!这厮就如此穷凶极恶……” 李墨说着还不忘扭过头来,用折扇指着叶宇怒吼道:“叶宇,快让你的家奴滚开!” “难道你没听到,我这位兄弟称我为大哥吗?”叶宇并没有听从李墨的话,而是眉头一挑反问李墨。 “好!快让你兄弟放手!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若再不知进退,可别怪李某不顾当年同窗之谊!”李墨咽了一口唾沫,涨红着脸说道。 李墨的话音刚落,潘之所也上前劝说,叶宇这才示意佘侗诚放了李墨。要说这李墨的家境在来安府也颇有权势,当年二人也曾一起在学堂同窗两年。不过当年二人的课业成绩虽不相伯仲,但叶宇却隐隐略胜于李墨。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李墨就心中一直不服。随后叶宇家逢变故以至双腿致残,李墨与叶宇暗中较量的心思才告一段落。 可如今当潘之所在船舫之中夸赞叶宇之时,已经淡去的嫉妒与不服又一次涌上心头,尤其他如今考中举人,而叶宇依旧一介平民的情况下,这种心思更是顷刻间的肆意蔓延。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思,李墨才有了故意嘲讽的刁难之举。 李墨揉了揉脖子,恶狠狠地瞪了佘侗诚一眼,嘴里还不忘唠叨奚落之词:“莽夫,真是物以类聚鸟以群分!有辱斯文!” 佘侗诚的听力极好,闻听李墨仍旧唠唠叨叨暗语中伤,握住拳头又要上前教训李墨,却被叶宇出言制止。叶宇看着后退到远处的李墨,随即沉声道:“既然李兄说这是文士的方式,那我辈自当遵守!但不知李兄所说的方式又是什么?” “贤弟莫要置气,快随我上船!”潘之所很少见叶宇如此郑重说话,他能看到出此刻的叶宇已经面带不悦之色。 叶宇摆了摆手打断潘之所,随后道:“潘兄不必多心,若是能让李兄满意,叶某自会登船!若是不能满意,则说明叶某并无资格登船,那叶某自会离去,以免铜臭污了这高雅聚会!” “这……”潘之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沈金川也是觉得今日李墨有些胡闹,如此刁难实在是不分轻重,于是将李墨拉到一边劝解。可是李墨却是冷冷一笑,丝毫不为所动,并冲着叶宇揶揄道:“两年未见,你还是如此爽快!好,既然叶兄如此知趣,那李某就不客气了!” 李墨说着便在原地四处张望,脑海里不停的思量出何种难题,将这个学识丝毫不逊色他的叶宇置于船外!当他环顾四周之后,突然他在东北方向的不远处看到了希望。于是一指东北方向,笑着道:“题目就在那里!” 叶宇与众人顺着李墨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两个女子的身影,叶宇不明白李墨是何用意,于是沉声追问道:“以她们为题?” “正是,文人雅士自古以风流自居,但风流却不下流才是我辈文人之典范。只要叶兄你能让这两名女子其中一人,弯腰主动情愿献上香吻,我李墨不仅毫不阻拦叶兄登船,且向李兄当众赔罪道歉!” 话说到这里,李墨却言语稍作停顿,旋即打开折扇很拉风的轻哼了一句:“倘若叶兄你办不到……可不能怨李墨有意刁难!” 这还不算有意刁难?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都齐刷刷对李墨报以鄙视的眼神。既然双方有意争锋相对,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也只能站在一旁观望。现在心里最不是滋味的要数潘之所无疑了,再过几个月就是京城临安春闱之期。由于路途遥远,因此近日他就要准备行装前往临安。 潘之所知道这一去无论成败也需半年之期,本想乘此机会与叶宇畅快相聚之后便进京赴考。可是如今事态的发展似乎并不能由他掌控,他反而担心叶宇会因为此事,会对他耿耿于怀。因此这个时候的潘之所神色很是复杂,对于李墨的故意刁难颇为不悦。 面对三人不同的目光,叶宇却是低头沉思不语,过了片刻之后,叶宇摸了摸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墨道:“好!一言为定!” “李某说的可是主动而且情愿!”李墨双眉微蹙,略带一丝惊异的提醒道。 “当然!威胁利诱这种舞弊手段,叶某可做不出来!诸位在次观望即可,侗诚,我们走……”叶宇说着冲着三人拱了拱手,坐着轮椅向两名女子的方向而去。 望着叶宇离去的背影,沈金川却不禁自语道:“李兄,你这道题可真是阴损,叶公子虽说样貌俊朗,但若是让女子主动送吻,实在是天方夜谭!要知道这男女授受不亲,又岂会轻易……” “诶,沈兄又岂能怪罪于我,是那叶宇有意逞强罢了!我等在此看好戏便是!” “哼!他是潘某请来的客人,李兄却如此刁难,这主客之别莫非李兄分不清楚?”潘之所没好气的嘲讽了一句,随后便不再说话,站在一旁静静地望向叶宇离去的方向。 “……” 叶宇坐着轮椅来到了河岸边,起初以为是两个陌生女子,可是越是靠近越是觉得熟悉。等到到了近处,竟然发现这两名女子他竟然认识。其中裹着黑色披风的女子正是醉春楼的花魁柳芊羽,而身后则是贴身婢女小环。 对于这两个熟悉的女子,叶宇却感到十分的惊讶,心道这柳芊羽不在醉春楼,为何会出现在这清流河岸?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但是叶宇在脑中迂回百转也想不明白。最后索性不再去想,还是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 虽然双方都曾见过面,但是叶宇可不认为因为二人熟悉,柳芊羽亦或是小环会无缘无故主动献吻,毕竟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况且这柳芊羽一直是卖艺不卖身,若要其主动献吻又谈容易。这一刻倒是让叶宇想到了媚儿,心道若是她此刻在这里,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芊羽姑娘今日好雅兴,在此偶遇实乃叶某之幸!”叶宇推着轮椅来到近处,率先向柳芊羽谦和搭话道。 对于叶宇会出现在清流河岸,柳芊羽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后却脸色僵硬的淡淡一笑,施礼道:“能在此与公子相遇也是芊羽的荣幸!公子为何今日如此闲适,来这清流河一游?” “额呵呵!友人相邀不得不来啊!”说到这里,叶宇觉得有些无奈。 柳芊羽闻听此言,美目微亮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即略带醋意的说:“小女子几次邀公子相见,公子却以诸事繁忙而推却!如今公子口中的友人,莫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否则也不会劳驾公子亲自来此……” “芊羽姑娘误会了,不过是几位本届中榜的文士相聚,叶某也只是来凑凑热闹而已!至于所谓的美貌,芊羽姑娘已是倾国倾城,又有何人能比?”此刻的叶宇,不知道自己为何急于向柳芊羽解释此事。 “是么?”叶宇的一番话让柳芊羽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方才还有些泛白僵硬的俏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红晕。 叶宇却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那是自然,不过你偷食了叶某种植的蒜苗,这事情你看该如何是好?” 柳芊羽正在欣喜之际,却被叶宇毫无头尾的话,弄得是莫名其妙:“公子这话又从何说起,小女子何时偷食了公子的蒜苗?” 叶宇眉头一挑,心不跳、气不喘、脸不红的手指旁边的一排蒜苗地,很是认真地说:“叶某方才在远处分明看到芊羽姑娘,在此偷食叶某种植的蒜苗,叶某又岂会无辜栽赃?” 顺着叶宇指的方向,柳芊羽果然看到一排蒜苗的拐角处,有几处蒜苗被拔了,而且翻出的潮湿泥土也是清晰可见。 “这……,公子,定是你看错了,小女子不曾有偷盗之举,还望公子莫要误会才是……” 柳芊羽很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这河岸旁,除了她与小环主仆二人已经再无他人,即便她想推脱也一时说不清楚。况且叶宇一口咬定是亲眼所见,这就更让她不知该如何辩解。 一旁的小环见自家小姐被误会,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掐着小蛮腰犹如战斗的母鸡一般,鼓着香腮气呼呼的,冲着叶宇指责道:“哼,叶公子你这是栽赃!我家小姐即便想偷窃,也不会偷这种辛辣的菜蔬,你这蛮不讲理的恶人,白费了我家小姐多日的牵肠挂肚!” “额……” “小环,不得胡言乱语!” 虽然此刻睁着眼睛说瞎话,让叶宇有种很邪恶的感觉,但是为了能够达到目的,他也只能做一回地痞无赖了。随即看了一眼俏脸微红的柳芊羽,叶宇干咳了一声道:“是不是叶某有意栽赃,有个办法一试便可分晓!” “公子请讲!”虽说偷食蒜苗,也就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若是传了出去可是有损名誉。因此柳芊羽对于如何能够,证明自己清白很是急切。 51.第51章 美人献吻 叶宇见柳芊羽略显急切的样子,心道我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你不要怪我有意捉弄你。随后正了正色,开口道:“这蒜苗入口辛辣,乃是家常食材备用!若是不经烹饪生吃的话,口中异味就会经久不散,因此若要证明芊羽姑娘是否偷食蒜苗,只要让叶某嗅一嗅你口中是否有异味即可!” “公子所言虽有道理,可是……”柳芊羽此刻脸上已露出愠怒之色,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又岂会听不出叶宇的弦外之音。 叶宇吧嗒了两下嘴,随即佯作无奈道:“唯有此法最为有效直接,因叶某行走不便,须得劳烦芊羽姑娘主动靠近,因为叶某的嗅觉不是很好!” 柳芊羽柳眉微蹙露出一丝挣扎,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无辜,最后点了点头答应了叶宇的建议。随即几步来到近前,蜂腰微微弯曲俯下身子,将一张无暇的容颜缓缓地靠近叶宇,随后将美目紧闭,轻轻地张开檀口,吐出带着丝丝热度的芳香。 叶宇看着面前仅有五寸距离的容颜,顿觉得自己前世今生混迹二十多年的心,此刻却不争气的砰砰跳个不停。一个美丽女子在面前,就让自己如此心绪难定,叶宇暗骂自己真是个没出息的货色。 不过叶宇觉得这个距离还是有些远,为了能够让远处的李墨等人有错位感,他觉得还是演戏演到位。虽然这个时候叶宇的心已经在剧烈跳动,但是仍旧强压心绪镇定道:“河面风大,影响叶某的嗅觉,芊羽姑娘你可否再靠近一些……” 叶宇的提议,让本就玉颜微红的柳芊羽更是红到了耳根。她只是停顿的犹豫了一下,红艳艳的樱桃小口嗯了一声,便又将身子慢慢地贴近叶宇。由于此刻二人的距离只有一两寸的距离,因此叶宇的呼吸似乎有所加重。而柳芊羽小巧可爱的琼鼻中,也不时逸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喘声。 老脸微红的叶宇,用鼻子用力嗅了嗅,只觉一股浓浓的腻香流入鼻孔,如兰似麝,间中还隐约夹着一丝撩人的味道,那种流了汗的少女体香。再将目光微微向下,叶宇看到双峰微颤颤的隆起如山丘,能够从领口处望见那道深邃的沟壑。如此近距离的欣赏,不由得让叶宇出现了短暂的失神。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叶宇看到柳芊羽仍旧美目紧闭不敢直视,但琼鼻上的点点香汗已然表明她此刻的紧张。他暗自舒了口气,正要开口结束这个尴尬而又暧昧的局面,却突然让他发现柳芊羽的发髻上,有一朵黄se花瓣夹杂在其中。于是本能的出于好心,伸手想要替佳人取下来。 而就在他的手刚要准备靠近发髻,柳芊羽方才还紧闭的双眸突然睁开,随后便紧张的直起了身子。叶宇担心对方误会他的唐突,于是解释道:“莫要误会,只是叶某见你发髻上留有杂物,这才……” “多谢公子,不知现今可否证明,这蒜苗之事与小女子无关?”柳芊羽此刻的眼神回避着叶宇,脸上的红霞依旧未有褪去。 叶宇尴尬一笑:“无关无关!是叶某唐突了,还望芊羽姑娘海涵才是!”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先行告辞了!”柳芊羽神色羞红不愿久留,向叶宇欠身施了一礼便辞行离去。 “请!” 小环在转身离去那一刻,冲着叶宇奚落道:“登徒子,哼!” “……” 待柳芊羽离开之后,叶宇却感到莫名的口渴,这时佘侗诚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将怀里的几根蒜苗拿出来摆在叶宇面前:“大哥,这蒜苗……” “带回去让秋兰当配菜佐料!”叶宇说着又看了岸边的一排蒜苗地,随后吩咐道:“拔了别人的蒜苗就要赔偿,回去打听一下这块地的主人,将这里的蒜苗全买了!” “大哥!” “嗯?怎么?”叶宇见佘侗诚欲言又止诺诺不言,于是催促道,“有话直说,无须顾忌!” 佘侗诚看了叶宇一眼,憋着笑意打趣道:“我觉得大哥您更适合做流氓无赖!” “额!……是么,我还有这方面的潜质?看来以后需要多多挖掘与开拓才是……”叶宇虽是有些愕然但却没有生气,反而说完这些话后禁不住笑了起来。 …… 此刻站在渡头岸边的李墨三人,纷纷愕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的那一幕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虽然他们不愿意相信,但是他们看到女子主动弯腰亲吻叶宇,已然是个不争的事实。这让李墨既感到失落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惊奇。心道这叶宇两年不见,难道学会了什么御女之术? 待叶宇坐着轮椅回到渡头,潘之所与沈金川早已迎了上去,沈金川来到近前不惜赞美之词道:“叶兄果然是花间高手,单凭一面之缘,即可得美人献吻,实在是令人叹服!” “额,沈兄过誉了,这也是出于无奈!”叶宇说完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二人身后的李墨身上。 李墨此刻已经无话可说,他虽然不相信叶宇能够做到这一点,但事实却摆在眼前,而且这个难题是他自己出的,更没有理由去质疑。面对叶宇投过来的目光,他也只得认输!随即寒着脸拱手以礼沉声道:“李某认输,此前多有冒犯之言,还望叶兄见谅!” “远来即是客,潘兄邀请二位前来本县泛舟河上,叶某又岂会记挂在心!?” 潘之所见二人终于停止了对峙,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招呼一众人等上了船舫。在船舫里叶宇只是听着三人谈天论地,而他则是偶尔的搭上几句话,其余的时间都在不停的饮酒。叶宇的酒量不错但很少如今日嗜酒,而归其原因则是柳芊羽勾起了叶宇的心中之火。 叶宇不知为何,只要脑海里一想起方才的画面,他就有种莫名的口干舌燥。叶宇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虽然心理年龄已经成熟,但是这幅身躯却正处于血气方刚的燥动时期。即便他心理上能够压制,但是身体上的反应又岂是他所能控制? 游船顺着河水漂流,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清流关。此时叶宇觉得舱内有些烦闷,于是坐在船头浏览过往的两岸风光。而当他举目看向清流关时,却发现荒废的关隘处多了不少官差衙役。如此反常的现象让叶宇感到一阵疑惑,暗忖这关隘处莫非发生了什么事请? 想到这里就让船夫将船驶向岸边,这时船舱里的三人也悉数走出了船舱。待船靠了岸,叶宇与三人打了声招呼,就先一步下了船。随后船又一次飘向了河中央,沈金川看着叶宇离去的方向,不禁感慨道:“潘兄,未见此人之前沈某觉得你言过其实,但方才虽是与之浅显交谈一番,但学识毫不逊色你我三人,只可惜……” 对于沈金川的惋惜,潘之所也是颇为认同道:“是啊,可惜他终将止步于科举的门庭之外!” 自从叶宇进入船舱之后,李墨也是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叶宇已经离开船舫,于是他便轻摇折扇打开了话匣子:“这就是命!二位也不必为他人而感怀,再过几日我等三人也该启程进京赴考了!” 李墨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二人,一转身便进了船舱。只有潘之所垂目看着流动的河水,一直沉默不言若有所思。沈金川拍了拍潘之所的肩膀,笑着问道:“潘兄在思量何事如此入神?” “若今科有幸得见圣上,潘某定会谏言朝廷,能不拘一格恩科取士!”潘之所依旧看着河水,自言自语的说道。 沈金川闻听却是为之一怔,但随后却摇了摇头道:“朝廷政令又岂会因我等学子而更改?此事难于上青天啊!” “……” 船上二人的谈话,叶宇自然不会知悉,此刻他已经坐着轮椅来到了关隘附近。周围戒严的衙役叶宇倒不陌生,因为领头的王捕头与他颇有交往。待叶宇来到近处,向王捕头询问事情原由之后,却是让他感到一阵愕然。 原来这清流关附近又发生了断袖事件,不过这一次较之以往不同的是,被扯去衣袖的年轻男子当场毙命!如此一来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以往的事件可以当做是恶作剧,而如今已经出了人命就另当别论。 而最为让叶宇意外的是,新任知县杨政也终于如期到任了。不过途径清流关遇到这桩命案,也就滞留在了这里。刘远山得知此事之后,率领一帮衙役赶往这里,与新任知县杨政正在此处查验现场。 听明白了其中缘由,叶宇也就释然了许多,虽然他对着行凶者很是好奇,而且他的心里一直觉得,这个凶手与曾经帮他的黑衣人有关,但是这勘察案情的事情他也不擅长。 因此打算就此离去,毕竟染坊还有很多账目需要他去复查。可就在叶宇打算就此离去之际,刘远山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他,于是便示意王捕头将其领进案发地。 52.第52章 疑惑不解 清流关附近有一处土地庙,庙内早已荒废已久杂草丛生。叶宇跟随王捕头进入庙中,随后在刘远山的引荐之下,叶宇这才拜见了新任知县杨政。 “你就是叶宇?”三十余岁的杨政背负双手,饶有兴致的俯视着叶宇。 “小民正是!” 杨政先是打量了叶宇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刘县尉可没少在本官面前提及你!本官来清流县之前,对你可是略有耳闻!” 叶宇偷瞄了刘远山一眼,随后郑重施礼道:“能被大人记挂在心,小民惶恐!” “虽孑然一身,却能白手起家;虽富甲一方,却能心存仁义,如此年轻的峻拔后生,本官想不记挂于心,也实属难事!好了,今有公事在身,你暂且退在一旁,待本官闲暇之时,再与你续谈!”杨政依旧一脸的平淡,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随后叶宇便知趣的退到了一旁,不过却没有就此离去。他虽然对查案一窍不通,但是既然来了也该长长见识。况且很多东西都是一法通则万法通,当年在军校里虽然没有深入涉猎案情分析与侦查得科目,但是也看过不少警匪影视剧。 叶宇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在漫无目的的环视着案发现场。仵作向杨政与刘远山汇报死者情况,身后的书吏记述着检尸录。虽然目前不知道死者身份信息,但是观其样貌应该是在十七八岁之间。一身朴素的衣衫与手心厚厚的老茧,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的家境应该是平民百姓。 左臂的衣袖已经被扯了下来,黝黑的手臂肘上部位,显现一块铜钱大的黑色胎记。叶宇看到这块胎记之时,瞳孔不由得微微放大,且出现了短暂的失神。随后缓了缓神,又将目光落在男子的腹部。此时的腹部衣物已被仵作掀开,叶宇在一旁清楚的看到已然泛黑的血痕。 随后尸体被衙役抬了出去,一干人等也跟着杨政悉数退了出去。由于刘远山要与杨政到县衙办理交接程序,于是两人就先一步离开了土地庙。当叶宇坐着轮椅出了土地庙时,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微风,这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心道这深秋的冷风果然寒意袭人。 而就在他无意间垂目之时,却发现放在双膝的右手背上,飘落一片黄se的花瓣。这让他感到一丝的意外,心道这荒凉的土地庙莫非有花卉。可即便是有,如今深秋季节百花尽数凋零,又有什么花还会在此时绽放? 叶宇环顾四周寻找着花瓣的源处,最后在这院落的西边看到了一颗高大的灌木。这棵灌木足有三四米高,叶宇自推着轮椅来到近前,观瞧了一阵却不知这灌木名字,于是拧眉问身后的佘侗诚道:“侗诚,这是……” “哦,这是黄槐树,这个季节正是槐花绽放之时!” “哦?槐树开槐花我只见过白色,却未曾见过黄se槐花……”他在后世的孤儿院长大,只见过孤儿院里的白色槐花,因此对于槐花有黄se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佘侗诚随即抬起头,看着黄槐树接着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这槐树除了有黄、白两色外,听闻海外还有红色槐花!” 叶宇闻听却侧过脸来,颇为好奇的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咳,我这也是听一个乞丐说的!”佘侗诚被叶宇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挠了挠头尴尬笑道。 “哦?侗诚,你莫不是在诓我?”叶宇闻听此言为之一愣,心道这一个乞丐又如何知晓海外之事。 佘侗诚见叶宇不相信他,于是拍着胸脯郑重道:“大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三年前我曾救过一个乞丐,之后闲聊之中才得知这些海外的东西……” “那你可知此人姓名,现今身在何处?” “额,这个不知道,当时也未有细问……” 一说及海外,叶宇心中的一颗萌芽正在慢慢滋长。他本想再问一些细节,但是见佘侗诚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只能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细问下去。 视线又回到了手背上的黄se花瓣上,叶宇端详着花瓣片刻之后,却峰眉微微蹙起似乎有事情萦绕心头。沉吟了片刻之后,便示意佘侗诚推着他离开土地庙。 回到家中之后,叶宇就关在书房里想了很久。回想起今日的经历还真是多姿多彩,因打赌而与柳芊羽耍起了流氓,随后又因清流关的事情,提前退出了所谓的文士聚会。不过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这土地庙的凶杀案的元凶,到底与当初相助他的黑衣人有没有关联。 一直以来叶宇从未放下疑惑,他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为何当初相助于他。就仅仅是要借助他之手,铲除玉屏山的一众山贼?但这个解释也未免过于牵强。试想若将地图交予官府,岂有不破玉屏山的道理。难道仅仅如那晚月坡亭下所说,就是为了问一句他左臂有没有胎记? 一系列的不解与疑惑,让他烦躁的想不出缘由,因此事后也就将这个疑团搁置了。可今日土地庙的事情,又让他将这个疑团拿了出来。可越是如此,他越发的觉得此事趋于复杂化。这些过往的片段,如电影一般在脑海回放,倒是让他似乎捕捉了到什么。 …… 昏暗的灯光,随着破陋的窗棂吹进阵阵冷风,而不停地晃动着火苗。这里是个荒废许久的一个院落,但挂着蜘蛛网的残垣,在灯火的摇曳照亮下,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是一个镖局的镖堂。 此时这个残破的镖堂里站着十几个人,其中一人披头散发跪在地板上,不知是灯火摇曳所致还是身子摇摆,被灯火映照的影子正在瑟瑟发抖。站在镖堂里的众人个个静默不语,都纷纷将目光投向居中端坐的清瘦男子身上。而灯火下映照之下,这个清瘦男子正是佘侗诚。 佘侗诚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黄,如今他已经从大黄的口中得知了整个过程,对于大黄如此出卖行为很是愤怒,于是回来之后就将大黄押到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是他们曾经聚集之所,也曾在此处的关公塑像前拜过把子。 “你可知道出卖兄弟的后果?”佘侗诚声音冷厉的呵斥道。 “老大,大黄我没有出卖兄弟!”大黄虽然身子慑慑发抖,但是言语之中仍旧带有不服。 “你再说一次!”佘侗诚闻听此言霍然起身,指着大黄怒不可遏地问道。 大黄神色惊慌的咽了口唾沫,紧接着强作镇定的抬起头道:“老大,从始至终我大黄就只认您,至于那叶宇并不是我们兄弟,也就更说不上出卖!” 砰! 大黄的话音刚落,佘侗诚就一脚将其踢出两米开外,使得大黄口吐鲜血,几次欲要撑地爬起却已经没了力气。佘侗诚几步来到近前,蹲在身子冲着大黄声色俱厉道:“你认不认是你的事情,可我佘侗诚认!当日在蛤蟆塘我已经警告过你,可是你依旧不思悔改。如今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你还有脸说这些?” 一旁的胖子虽然很想劝阻,但是得知大黄暗中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也觉得大黄背叛的行为难以饶恕。他一步三晃的来到近前,冲着大黄神情复杂道:“大黄,这次你真的过分了!就算你不把东家当兄弟,但玉屏山的事情,老大险些被山贼所杀,这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你的背叛?” “我……” “够了!”佘侗诚不想再听大黄说下去,随即一摆手打断道:“既然做了,就该接受惩罚!胖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老大饶命……老大饶命!”大黄此刻是声泪俱下,当初他们在这镖堂的关公像前,可是曾经发下了誓言,若是心生背叛必断其手脚以示惩戒。 胖子于心不忍的劝说道:“老大,大黄他不过一时糊涂,你就网开一面饶了他吧……” 佘侗诚背着众人,默默地沉静了片刻,随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阖上双目沉声道:“少废话,用刑!” “……是!” “侗诚,算了!”就在胖子极不情愿的转身,准备对大黄施以重刑之际,镖堂外传来叶宇的声音。 随后众人借着月色,便看到秋兰推着叶宇进了镖局。佘侗诚见状急忙迎了上去,神色复杂的看着叶宇:“大哥,此事……” “算了,此前我已经说过,此事不再追究。再说如今你我都活得好好的,又何必再计较这些!我就担心你会不听吩咐,这才急忙赶了过来!”叶宇摆了摆手,示意佘侗诚不必多说什么。 “多谢!” 佘侗诚沉默了片刻,最后嘴角微微有些颤抖,甚是感激的道出了两个字。而叶宇则是安慰的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佘侗诚的臂膀,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佘侗诚随后按照叶宇此前吩咐,并没有对大黄用刑,而是将其逐出了叶家商队,且不许在清流县出现。这种惩处对于大黄来说等于没有惩处,如今他已经落得两头不是人,在清流县也难以混迹下去。与其每日里担惊受怕,离开清流县对他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待处理完大黄的事情后,叶宇侧头看了一眼秋兰,随即对佘侗诚说:“让胖子送秋兰回去,你随我去醉春楼一趟!” 53.第53章 娶你过门 夜微深,露亦寒。柳芊羽的香闺内,几盆别致的夜兰雅菊错落有致,点缀其间,更在这深秋的季节增添了生机盎然之气。此间房内灯火通明,沉香木的桌案上茶香四溢,余热袅袅让人沁心不已。 与叶宇相对而坐的柳芊羽,见叶宇来此之后许久未有言语,于是便莞尔一笑道:“昔日多次有请公子前来,却不能得偿所愿,不曾想公子今夜到访,实在是让小女子欣喜!” “呵呵!今日河岸旁误会了芊羽姑娘,此次特来赔罪道歉,还望芊羽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公子说笑了!”叶宇一提及此事,柳芊羽方才还笑艳的俏脸顿时有些泛红,回想起今日河岸旁的暧昧举动,她便有些扭捏的将美眸瞥向别处,似羞还涩的不愿正视叶宇。 叶宇把玩着手中茶盏,轻声道:“深秋风大寒冷,千羽姑娘一早就在河岸旁,不觉得冷吗?” “额呵,今日小女子心绪不宁有些许烦闷,这才前往河边散散心!不曾想竟在岸边与公子偶遇,想来也是缘分使然!” “哦,是么?”叶宇不知可否的摸了摸下巴,稍作停顿之后便又开口道:“芊羽姑娘既然心绪烦闷,为何不去土地庙上柱香,或许寄托于神灵保佑,亦能使姑娘心气通畅……” 正在提壶给叶宇斟茶的柳芊羽,闻听此言,左手竟不经意的抖了一下,以至于倾倒的水柱有些许偏离原有的轨迹,一丝水渍溅到了桌案上。不过有些惊异的柳芊羽,很快的恢复如此。若不留心细致观察,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土地庙?”柳芊羽露出诧异之色,随即摇了摇头十分遗憾道:“小女子并非本地人,在这青楼之中更是少有出游机会,因此对附近风景胜地知之甚少!” 虽然方才柳芊羽所表现异色,只是稍重即逝一闪而过,但却被一直观察的叶宇看的清楚。叶宇此刻神情有些复杂,但仍旧开口问道:“听闻芊羽姑娘当初沦落风尘,是因人贩子拐卖至此,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所幸鸨娘至今未有为难小女子,否则……”柳芊羽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人不由得生出怜悯之心。 “不如由叶某出资替姑娘赎身,三日后便娶你入门,不知你意下如何?”叶宇先是看了柳芊羽一眼,随即很是认真地的问道。与此同此,叶宇毫无掩饰的伸手抓住佳人的玉手。 嘣噔!柳芊羽被叶宇这句毫无惊得是玉手一触,桌案上的茶盏歪倒在旁,醇香扑鼻的香茗浸湿了一片桌案。柳芊羽先是慌乱的将茶盏扶正,随后将玉手从叶宇大手中抽离,一脸惊愕的望着叶宇:“公子,你……” “怎么,芊羽姑娘是嫌弃叶某是个残疾之人?”叶宇一脸急切的追问道。 “不是!”叶宇的话刚一说完,柳芊羽就急忙的回应解释。可是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于是又俏颜微红的将身子扭到了一旁。 叶宇剑眉微挑,但随后却轻声笑道:“既然不是,那就这么定了,这几****收拾一下,三日后叶某前来迎娶姑娘!” 说完叶宇就打算离开,却被柳芊羽出言留住:“公子,小女子乃蒲柳之姿又岂能配得上公子,以小女子之见,此时还是罢了……” “罢了?既然叶某愿意迎娶姑娘,自然不会介意你的过去,除非你不愿意离开这烟花之地!”叶宇转过身来,双目直直的盯着柳芊羽,神情十分的认真。 “我……” 叶宇将轮椅背对着柳芊羽,深深的吸了口气,继而静静地说道:“若是叶某没有猜错的话,你定与本县断袖袭人一案有关!” “你……” 柳芊羽听此言顿时神色一怔,方才还情意绵绵的许诺成婚,转瞬之间就将话题跳跃到了案件上来,这让柳芊羽是又喜又惊难以表达。待调整思绪正欲要说话,却突然有一个不明物体朝她的面门击来,出于习惯她伸手轻易地接了下来。随即伸开玉掌,左手心赫然是一枚铜钱。 这时叶宇已经转过身来,正似有深意的看着柳芊羽,继而苦笑道:“你果然会武功!” 柳芊羽被叶宇突然的试探,弄得是措手不及。叶宇先是以言语扰乱她的心神,而背对着柳芊羽是为了让其放松伪装,随后暗中掷出铜钱飞镖,无非也是对她的最后的试探。 可即便如此,柳芊羽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却搪塞地解释道:“小女子曾学过几日武艺以备防身,方才公子掷这枚铜钱,小女子可是险些中招呢……” “好了,芊羽姑娘,你也无需再说什么。”经过几番试探,叶宇已经看出了柳芊羽的破绽:“你与断袖袭人的凶徒是什么关系?” 柳芊羽神情不定,眼神几经躲闪,强作无知道:“小女子不知公子说什么,什么断袖凶徒,真是莫名其妙……” 叶宇见柳芊羽一口否认,于是沉声道:“据叶某所知,本县附近没有黄槐树,叶某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在土地庙的院中见到此树。黄se槐花飘落一地甚是静美,可是这槐花竟能飘荡几里之外,落在芊羽姑娘的发髻之上,这真是怪事奇谭哪!” “……”柳芊羽回想此前河岸边,叶宇伸手摘她发髻上的一幕,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方才她已经言明从未听过土地庙。 “单凭这些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让叶某觉得奇怪的是,芊羽姑娘一脸焦虑的在河岸徘徊究竟为了何事?而且在与姑娘近距离接触之下,姑娘身上所散发的味道,除了应有的芬芳之外还有淡淡的汗渍味道。如此就让叶某疑惑不解了,清晨的河岸冷风习习,而你又是衣着单薄轻盈,那到底是何缘故,让姑娘你在清晨仍旧香汗淋漓?” “……”叶宇的连番发问,让柳芊羽顿时无语以对。若是早有准备或许能够从容回应,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白天两人的偶然相遇,竟然让眼前的叶宇起了疑心。 叶宇冲着柳芊羽,冷冷的继续说道:“平常女子听闻能够跳出青楼火坑,恐怕早已是求之不得!叶宇如今在这清流县,论家境、外貌乃至才华,相信也不会有人拒绝叶某的提亲。你既然不是主动沦落风尘,却情愿留在青楼不愿离去,足以说明你并不平常!” 叶宇从佘侗诚的口中得知,这黄槐树在本地极为少有,能在荒废的土地庙见到,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事情。因此叶宇就想起柳芊羽发髻上夹杂的槐花花瓣,很有可能是黄槐树落下的槐花花瓣。若真如他的推测,那就很有可能柳芊羽此前来过这土地庙。也正因为有了这一系列的疑惑,他才决定夜间到醉春楼一探究竟。 其实当叶宇怀疑柳芊羽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为此吓了一跳。不过经过白天里的偶遇与分析的种种,也不由得他不怀疑柳芊羽。又加上方才的几番试探,他觉得此事肯定与柳芊羽有着关系。 如今回想起来叶宇都觉得有些好笑,白天若不是潘之所邀请他参加什么聚会,他也不会前往清流河。若不是李墨有意刁难的奇葩题目,他也不会在河岸遇到柳芊羽,也就不会在两人近距离接触后,无意之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许久未有说话的柳芊羽,并没有直面回应叶宇的问题。而是怔怔的望着叶宇,美眸之中隐有复杂之色道:“你方才说的……,只是为了试探我?” 叶宇被柳芊羽异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很不自在,于是开口道:“我只想知道,当日助我的黑衣男子,究竟与你有何关系?” “呵!叶公子真会说笑,你说的黑衣男子我又岂能认识?”柳芊羽此时面如寒霜,丝毫没有方才的温润笑语,说起话来也清冷了许多。 叶宇微微皱眉,压低声音拧声道:“他曾询问叶某左臂之上是否有胎记!” “这你应该去问断人衣袖的贼子,或许他们是一伙的!” “可是土地庙中发生了命案,死者也是撤去了衣袖,而你应该去过土地庙!”叶宇依旧毫不放弃的追问道。 柳芊羽却轻哼了一声,嘲讽道:“那又如何?小女子是去过土地庙,可这又能说明什么?至于为何去土地庙,又为何有意隐瞒,我想不必一一向你解释吧?” “没错,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叶宇倒是没有想到,这柳芊羽如此难以对付,于是道:“可叶某若是将此事告知衙门,我想此事应该不会善罢甘休!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杨大人若是急于破案以求政绩,你也未必得以周全。此案数月未能侦破且蔓延甚广,而你甚至有可能成为此案的替罪羔羊,到那时你的后台恐怕也很难保全你!” 话音刚落,柳芊羽的神色大变,双眸闪过一丝迟疑。似乎挣扎了许久,柳芊羽这才正视叶宇:“你似乎很会推理?” “能这让这断袖袭人的事件蔓延整个滁州,又岂会是你一人?”叶宇一脸平静地回应道。当日刘远山在天香酒楼,说及滁州诸县都有这等怪异事件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并非一人所能做到。 “叶公子知道的倒是不少……”对于叶宇能够知道这么多,倒是让柳芊羽感到一丝诧异。随后整了整思绪,这才郑重道;“你猜得没错,清流县的断袖袭人一事与我有关,不过土地庙的命案非我所为!” 54.第54章 原来是你 “这个叶某知晓!” “你知晓!?”叶宇的回答让柳芊羽不由一愣,柳眉微蹙的盯着叶宇,她发现眼前的叶宇越来越难以捉摸。 叶宇端起桌案上的香茗,轻呷了一口,这才饶有兴致道:“多起断袖袭人事件的发生,却并无伤及人命,这足以说明歹徒并无害人之心!再者而言,叶某虽不懂什么侦查与验尸,但对于死者致命的腹部伤痕,还是能看得出端倪的!” “哦,有何端倪?” “从死者腹部伤痕的方位来看,应该是歹徒右手持利刃刺入要害致死!”叶宇说着,继而用手指着柳芊羽道:“从你斟茶倒水,到你习惯性的接中铜钱,用得皆是左手!可见你是惯用左手的左撇子,所以与死者的死因关系不大!” 柳芊羽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左手,眸中却闪露一丝惊讶,随即道:“看来真是低估了你,你就不想知道凶手是谁……” “不想知道,叶某不是衙门的捕头,又何必去管这份闲事?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所面临的危险就越大!” “既然你有这份觉悟,又何必再追问黑衣人的事情?” 叶宇却摆了摆手,神情郑重道:“黑衣人是谁我并不想知道,叶某只想知道他为何要出手相助!”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再他心头,他很想知道这个黑衣人帮他的理由,因为他不相信会有无偿的帮助。更重要的是,当初陆坤与潘成峰联合的阴谋,又如何被这个黑衣人探知的? “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就会得到答案!”柳芊羽又坐回了桌案旁,神色略有轻松的说道。 方才她还担心叶宇不信她的话,误以为她就是行凶的歹徒,因此已经做好了讲解的打算。如今看来之前的担忧是多虑的。这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哦?你倒是与那黑衣人一个脾性……,说说看!”柳芊羽的说话方式,让叶宇想到了当初月坡亭下黑衣人。因为当时的黑衣人,也是这种说话的方式。 柳芊羽一指叶宇的左臂,认真道;“掀开你的左臂,我要看看是否有胎记!” “呵,还真是一个脾性,这问的问题都是如同一辙!”叶宇起初是为之一愣,随后讪笑道:“不过他可没有你这般直接与彻底,土地庙的死者手臂上就有胎记,既然已经找到了你寻觅的人,你又何再多次一举?” 对于叶宇的话,柳芊羽却不为所动,而是郑重道:“这么说,你是不想知道黑衣人帮你的原因了?” “行!”叶宇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将左边衣袖卷了起来,待衣袖捋到腋窝处才停下来,这时叶宇抬起头看了柳芊羽一眼:“好了,一览无余!” 柳芊羽侧过脸来,面带红晕的看了叶宇的臂膀,整个臂膀除了几处伤痕意外什么都没有。这份结果让柳芊羽很是失落,于是嗯了一声便转过身去。 “该看的你也看了,不该看的你也看了,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叶宇将衣袖慢慢地放了下来,口中却有意的调侃道。 “负……责,负什么责?” 叶宇看着略带红晕的柳芊羽,于是笑道:“当然是对之前的约定负责,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你!……”柳芊羽被如此调侃,顿时一阵气结,过了片刻之后才微怒道:“黑衣人就是我!” “是你?”叶宇闻听此言不觉一惊,但随后却摇了摇头道:“那黑衣人虽然身形瘦小跟你差不多,但他发音却是……” “是这种声音吗?” 叶宇的话还未有说完,他就已经看到柳芊羽正一脸讥讽的看着自己。而柳芊羽发出的这个声音,正是黑衣人的声音,声音不粗不细很是适中。 “你……”叶宇被柳芊羽发出的声音给震惊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男子的声音竟然是由一个女子发出,这着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随后想了一想也就释然了,随即讪笑道:“难怪你有恃无恐!” 叶宇一直觉得,在他揭穿柳芊羽之后,对方虽然表现得惊愕,但是却没有慌乱也没有对他威逼利诱,这让叶宇觉得有些异样。如今这种情形,他也就释然了许多。尚且不论他没有告发柳芊羽的意图,即便是有,单凭柳芊羽曾经暗中相助这份恩情,他又岂能忘恩负义? 对于凶手为什么单单扯破左袖的原因,此时的叶宇算终于明白了。因为要查询左臂有胎记的人,就必须赤膀露臂。由于行凶之人是女子,为了避免脱对方衣服遭致尴尬,那么最为直接的办法就是扯破左边衣袖。而叶宇却一直误认为凶手是个男子,还觉得这个凶手有断袖之癖。如今想起来,叶宇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怎么,是不是很意外?”柳芊羽看到叶宇吃瘪的样子,心中却是莫名的舒畅了许多。 叶宇没有否认,而是略作沉吟之后,看向柳芊羽郑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柳芊羽方才还有些快意的神色,此刻顿时安静了下来,双手交叉沉静了一会道:“当日陆铮在美琴那里过夜,从陆铮那里听到一些口风似乎对你不利,于是我就暗中尾随其后,结果探听了潘成峰与陆坤二人的阴谋。至于玉屏山的防御图从何而来,你无须知道……” “为什么要帮我?”虽然从柳芊羽的口中得知了此事的大致原委,但是这原始的问题,对方还没有正面回答自己。 “因为……因为,我不想你死……”柳芊羽贝齿轻压红唇,有些犹豫的道出了原因。 额! 叶宇本以为这其中有啥阴谋呢,这才一直不休的追问答案。但听了柳芊羽的回答之后,反倒是自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这一刻房内出现了短暂的宁静,二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灯罩里的灯火不时地摇曳着。 “额呵呵!那个啥,额对,天色已晚,叶某也该回去了!你放心,救命之恩天高地厚,尚且不说死者与你无关,即便是有,叶某也会当做视而不见,你大可放心!”叶宇被这种安静的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便有了离开之意。 柳芊羽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挽留,而是在叶宇就要离开之际,轻声提醒道:“杨政此人你要多加小心,虽说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但此事还未有结束,余波或许会波及到你……” 什么?杨政?叶宇闻听此言顿时浑身不由一怔,难道这事与新任知县杨政也有着关系?什么叫此事还未结束,你们这些人到底都搞什么名堂。想到这里,叶宇一脸凝重的转过身来:“能否告知这其中的缘由!?” “你不是不想知道多余的事情吗?正如你所说的,知道的越少越好!”柳芊羽一脸平静的说道。 “可是你方才也说了,此事的余波会波及到我,你让我怎能不询问缘由?既然要找的是左臂有胎记之人,如今已经找到又为何还未结束?” “对不起,无可奉告!此事已与你无关,我也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 “什么叫与我无关,我……” 叶宇心道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但是他还想再问的时候,柳芊羽已经转身去不再理会他,最后他也只有悻悻然的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叶宇反复捉摸着整个对话细节,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不过有一点他需要重新的审视,那就是当时他以报官作为威胁柳芊羽,如今看来这个威胁,似乎并不是让柳芊羽妥协的主要原因。 随后又联想起最后柳芊羽的提醒,叶宇于是把方向转移到了杨政的身上。究竟这个新任知县真的有问题,还是柳芊羽故意转移视听,指个兔子让自己追?虽然破案不是他的专长,也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但是土地庙的凶杀,既然不是柳芊羽那又会是谁? 此时的叶宇觉得自己似乎从一个疑团,又进入另一个疑团。直到最后思绪如麻,只得将这些疑惑暂且放下,乘着如水的月色消失于夜色之中。 柳芊羽静静的站在窗口,凝望窗前的那一轮明月不由陷入了沉思。而左手心里却紧紧地攥着,叶宇掷给他的那枚铜钱。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脸色苍白的媚儿轻步走了进来。 “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媚儿柳眉微微蹙起,身弱无力的坐了下来,平日里的魅惑轻骚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的病态模样。 “不是!” “嗯!”媚儿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失望,随后埋怨道:“早就说了他不是,你偏偏不信,如今死心了吧?” 柳芊羽摇了摇头,自语道:“可是他从相貌来说,很符合大人给出的几点特征!” “哼!相貌最是不靠谱,找一个大人自己都素未谋面的人,也能说大人提供的特征是准确的?”媚儿不以为然的轻哼道,显然对柳芊羽的话很是排斥。 “你所言也不无道理……”柳芊羽也颇为认同媚儿的说法,随即转过身来关切道;“你的伤势如何?” “放心,还死不了!这个仇老娘早晚要报!哼!”胡媚儿怒气哼哼拍了拍桌案,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伤口,痛得她虽然没有出声,但是额头上已然泌出了细汗。 柳芊羽坐在一旁,没好气的嗔怪道:“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你带伤躲在门外许久,就不担心伤口恶化!” “什……么,什么躲在门外……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媚儿眼神闪烁不定,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最后侧过脸去有意避开柳芊羽的目光。 柳芊羽见状,却是抿嘴一笑:“他虽不是我的对手,但房外还有那个通城蛇,可见他是有备而来你又何必担心?再说我若是想杀他,当初又何必施以援手?” 见自己的心思被对方道破,胡媚儿也就不再遮掩什么,很是直接表露心声:“我承认喜欢上了他,不希望他有危险……” 注:断袖之癖:等同于龙阳之好,意为古代同性恋! 55.第55章 知县登门 接下来的日子里,关于土地庙的命案一事,虽是极力追查但却并无结果,以至于最终成为无头公案不了了之。而让叶宇感到颇为意外的是,自上次醉春楼之行没多久,花魁柳芊羽就离开了清流县。 至于佳人芳踪去了何处,醉春楼的老鸨给出的答案是,有一外地商贾看中柳芊羽,将其赎人做了贴身小妾。叶宇当然不会认为柳芊羽远嫁商贾,不过对于这件事,却让他莫名尤生怅然若失的感觉。 虽说心情复杂难以理清,但是忙碌的日子也渐渐地让叶宇忘却了烦恼。如今布匹生意的红火已然让当下的染坊难以支撑,因为滁州十八铺的需求量远远超乎叶宇的想象。又加上他有意降低布价的行市,将布价拖降至二十八文钱一匹布,如此低廉的布匹已经接近朝廷下调的标准价位。 这种行为对于其他布匹商人而言,如此疯狂的薄利销售等同于自杀,因为这根本就是无利可图。但是对于叶宇来说却是恰恰相反,对于他而言利润的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当日对刘远山许下的承诺。况且以他制作的胚布纺纱织布机,以及染坊里设备的改良,从产量效率上来说已经从源头降低布匹的成本。 也正因为叶宇的布匹价格低廉且质量上乘,因此其余各州的商铺,甚至不远千里前来恰谈合作事宜。叶宇看到这种局面自然很是欣喜,但是这些纷至沓来的合作订单却也让他喘不过气来。毕竟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根本无法承受所有人的订单。 叶宇如此的独树一帜,可以说是扰乱了滁州等地的行市,因此也暗中遭到不少仇怨。虽说同行的商人有意联合打压,但是有碍于叶宇与通判刘泉的关系,却也无可奈何。况且即便他们想要打压叶宇,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如今滁州四县除了来安,皆有叶宇开设的中华染坊。再加上以如今染坊的这种设备高速运转,已然是大势初成。即便整个滁州的布匹商贾,联合有意降低布价冲垮叶宇,其结果不过是称了叶宇的心意。因为若是比起薄利多销,以他叶宇与潘家的联合,如今已经占据了滁州主导优势。 所谓商场犹如战场,叶宇的这番举措虽然降低了布价,但是也让大多数以染布行业的人破产。这一点叶宇其实心中很明白,但是他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商场本身就是吞噬与被吞噬的过程。况且他为了能够揽下各地的订货单子,缓解日益增量的供货,也只有不停地扩张在扩张。 转眼之间又是到了年关,不知不觉已经身处宋地两年多了。最近的大半年里,叶宇一路风卷残云,收购了滁州大大小小十六家破产染坊。如此一来整个滁州的私营布匹行业,直到这一刻叶宇才算取代了潘家的位置。 在这个过程里,叶宇深知自己应该感谢的是刘远山叔侄,因为若没有二人的影响力,他也很难有时至今日的成就。因此他决定将手头上的事情做完之后,便在年后专程前往来安府拜访通判大人刘泉。 刘远山任期已满,因年迈多病辞官养老,如今正暂居在其侄刘泉的府上。叶宇此去一则可以拜访道谢刘远山,二则他也想回到来安看看,因为他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 年关的节日气息极为浓郁,叶家的宅院内张灯结彩,管家孙伯忙里忙外吩咐着仆人置办年货。而秋兰则是在厨房忙活着一个上午,至今没有走出厨房半步。整个大宅子里所有人都在为除夕忙碌,只有叶宇空闲的坐在庭院石桌旁晒着太阳。 “哎,让一让,让一让……”就在叶宇闭目养神,享受着这少有的宁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紧张的吆喝声向他这里传来。 叶宇很是无奈的睁开双目,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紧接着他就看到秋兰端着餐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先是将餐盘放在石桌上,随后鼓着的小嘴,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样子轻松的还不忘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汗渍,可是秋兰却不知自己的脸上早已沾上了油污,如今这一抹反而成了大花脸。 “哈哈哈!”叶宇看着一脸花猫的秋兰,话还没说竟不由的笑出了声。 秋兰见状一脸的不解与疑惑,惯性地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觉得并无不妥之处,这才疑惑问道:“少爷,您这是……” 叶宇渐渐地止住了笑声,随后伸手示意秋兰近前说话。待秋兰乖巧的弯下腰来,想知道少爷为何发笑时,叶宇从衣袖取出一块窄小的汗巾,轻轻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污渍,接着宠溺地笑道:“整日火急火燎的,厨房不是有厨子吗?你这大半日蹲在里面不出来,就不怕将厨房点着了?” 虽是出言埋怨秋兰冒冒失失,但是却丝毫感受不到责怪的意思,秋兰听完之后初是有些愕然,但随后却是羞红中带着丝丝甜蜜。 “少爷,这是您曾说的三丝鱿鱼,您尝尝这菜是否可口?”秋兰享受温馨之余,还不忘她端来的美味。 “哦?你会做这道菜?”叶宇擦拭完秋兰脸上的污渍后,将目光转向了石桌上的餐盘。 秋兰见叶宇心生质疑,于是伸手将上面的大海碗拿开,随即一阵香气袭来,让叶宇感到一阵扑鼻的醉香。抬眼一瞧果然是三丝鱿鱼,不由吃惊道:“单凭这色、香、已然具备,只是不知这味道如何?” 叶宇话音刚落,秋兰已经递上了筷子:“少爷,您试试看……” “嗯!好!”叶宇欣然的接过筷子,夹起盘中美味便亟不可待的送入口中。 叶宇咀嚼着口中的菜肴,也在慢慢的品味着其中的味道。一旁的秋兰则是紧张的看着叶宇,心道这可是自己忙了一个上午才做好的,可别不合少爷的口味。 片刻之后,叶宇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却又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这番没有言语的举动,让一旁急切的秋兰顿时七上八下的,随即紧张的低声问:“少爷,您这点头又是摇头,难道这菜合不合您胃口?” 叶宇转过头来,对着秋兰温和笑道:“不是,你能做出这等色香味俱全的川菜,已是十分难得?” “川菜?” “额,这个川菜嘛,就是这道菜的做法源于四川,因此称之为川菜!”叶宇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口误了,川菜也只是在两宋时期才成为体系,但真正称之为川菜却不是在当下。 秋兰喏音的喔了一声,随后歪着脑袋不解道:“那您方才摇头……” 叶宇一指盘中菜肴,颇为可惜解释道:“川峡等地民风皆爱食辣,因此这道菜的成败就在于辣与不辣!你虽加了多量胡椒,可是却难以芡入其味!” 见秋兰一副失落的样子,叶宇也是倍感无奈。这道菜所需的是要有辣椒,可惜这辣椒并非中土所有。后世田园集市随处可见辣椒,但是这个时候却是难见踪影。因此叶宇所要的那种味道,是根本无法达到的,除非远渡大洋前往南美洲。 叶宇生性爱吃辣食,虽说后世今生都不是北方人,也不是四川人,但是这份偏好让他对辣很是留念。前几日他在秋兰的面前无意间提起三丝鱿鱼,没曾想这小丫头竟然真的给做了出来。 “这可不是你的错,因为缺少一种极为罕至的食材!再说我又不是那种嘴刁的人,当初也只是随意说说罢了……” 叶宇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秋兰闷声不吭的端起盘子,一转身又跑回了厨房。这让叶宇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实诚,自己方才又是何必坦言呢。 “少爷,你可有所不知,这丫头为了你那道菜最近没少练厨艺,还拖老头子我搜集不少菜谱呢!”走进庭院的孙伯看到了方才那一幕,于是快步来到近前轻叹道。 “还有这等事?”叶宇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内疚,更是为之前的实诚而懊悔。不过他知道孙伯来此必定有事,于是将此事暂搁一旁,轻声问道:“孙伯,何事?” “哦,方才衙役前来通知,说是知县大人即可就要来此!”一提及正事,孙伯的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哦,知县大人?” 叶宇闻听杨政要来,眉头不由得微皱皱起。虽然这期间他与杨政见过几面,也曾闲聊过两次,但也不过是场合的交际需要。况且叶宇始终没有忘记,当初醉春楼中柳芊羽的最后提醒。 事后他也派人调查了这个杨政,得知此人曾是京城地方官员,虽是小官但也比这清流知县好上百倍。但如今调任清流县知县,也的确有可疑之处。不过所幸这些日子里,杨政并没有对他心生不和,二人相处倒也是融洽。只是如今年关将至,这杨政自降身份,突然登门造访又究竟所谓何事? 就在叶宇思量杨政此来的用意之际,门外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力极好的叶宇知道,知县大人杨政来了!于是吩咐孙伯大门中开,自己则推动轮椅前去迎接。知县虽小,但也比布衣商人高贵,他可不敢有丝的毫怠慢。 (求票票,求收藏!) 56.第56章 为了劫色 待叶宇将杨政迎进了客厅,二人便相互寒暄了一阵。整个过程叶宇都是十分恭敬,生怕自己的一时失礼引得知县大人不悦。期间杨政没有说明来意,叶宇也自然不会去主动询问。就这样二人有的没的闲聊了很久,也时不时的从客厅中传出一阵笑语声。 “大人初任此地,不知可还习惯本县的风土?”此时桌案上早已备上了香茗与点心,叶宇则是面带笑容的问道。 杨政放下茶盏,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清流县民风淳朴,本官在此为官可谓是倍加欣喜,岂有不习惯之理!” “那是那是!大人所言极是!” “听闻月芸一直跟叶老弟学习数算之术,不知可有此事?”杨政突然转移话题,双目陡然微微睁大看了叶宇一眼。 对于杨政唤自己叶老弟,叶宇并不感到意外。杨政是苏全忠故人之子,而自己又称苏全忠伯父。因此二人虽然年纪相差十余岁,但也算是平辈而论。为了拉近关系以示亲近,如此称呼倒也合理。 叶宇不明白杨政为什么突然提起苏月芸,于是赶忙回应道:“小民不过是偶得几分数算巧技,又怎敢教授他人?小民不过是与苏小姐探讨罢了!” 杨政深意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轻哼不悦道:“叶老弟,你也未免太谦逊了!你既然可以著书立说阐述其理,又岂会是偶得几分巧技?” 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本线装书本,叶宇抬眼一瞧顿时心中明悟了过来,因为这一本正是当初他送于苏月芸的。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本书竟然会出现在杨政的手中,于是拱手恭敬道:“此乃小民的个人见解,若有不对乃至误导学术之嫌,还望大人海涵!” 此时的叶宇心头不由一沉,他深知一种学术的突破,想要得到认可绝非易事,当初文艺复兴的欧洲科学家,死于非命可是多不胜数。虽然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以后,他们的思想与观念才被世人验证是正确的,但是那又能如何,当事人也永远的听不到这最后的认可。 叶宇深知这种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当初他就没有打算,以数学的现今知识影响什么,因为他知道想要一个学术得以认可并非那么容易,即使你说的是对的。这或许,就是时代人文科学的局限性。今日杨政突然造访,并问及教授苏月芸数算之事,这让叶宇陡然一惊的同时,也在猜测杨政此来会不会是问罪他的。因此不论是与不是,先主动认错为妙。 见叶宇露出紧张的神色,杨政却摆了摆手安慰道:“诶,叶老弟你误会了!你这本算数本官昨夜可是通宵阅览,虽说苦涩难懂但也并非胡编乱造,细细读之颇有几分道理,难怪月芸从来安府捎信给本官,让本官务必将此书捎给她!” 如今苏全忠父女二人已经迁居来安府,这是叶宇近日安排的。由于来安府正在筹建新染坊与布庄等事宜,所以苏全忠前去坐镇是最佳人选。但由于苏全忠这一年来身体欠佳,为了不让其来回奔波,所以才决定迁居来安府。而留在清流县的苏家宅院,则正好留于新任知县杨政居住。想必是这本书被苏月芸遗漏在了家中,这才让杨政知道了这本书的存在。 听了杨政这么一说,叶宇的心顿时平复了少许,不过让叶宇不解的是,这杨政莫非对着算数也颇有研究不成,否则又岂会通宵颇有心得?于称赞道:“没想到大人也对算数深有研究,小民佩服!” 杨政摆了摆手,含笑以对道:“初有涉猎罢了,即便是深有研究也只是皮毛,家父一生醉心于此道,本官自然也深受熏陶!” “哦?大人果然家学渊源!”叶宇时不时的又拍了一记马屁,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有事没事奉承两句不会有错。 听了叶宇的奉承之言,杨政果然很是受用,随即点了点头道:“此书乃是叶老弟所撰写,原是赠予月芸之物。今日本官前来一则是落实此书来由,二则是想借此书眷抄一份,不知叶老弟可否应允?” 叶宇没有想到杨政今日前来竟是为了此事,心道昨夜你看了一遍直接抄录下来不就得了,你若是不说又有谁会知晓?如今竟然如此郑重地前来征求自己建议,这着实让叶宇感到意外。 看来古代文人的品德也有不少高尚之辈,这种不愿私自窃取他人成果的行为,让叶宇顿时有些老脸微红。自己如此堂而皇之地盗版后世知识,与杨政相比之下顿时感到羞愧不已。随即有些惭愧的恭敬道:“大人如此抬爱小民求之不得,自然应允!” “嗯,那就多谢了!”杨政道谢之后,却突然话锋一转:“本官到任也有些时日,但断袖人命案一直未能侦破,委实让本官头痛不已!当日土地庙你也在场,不知有何看法?” “额……这个……”叶宇见杨政问及土地庙的事情,神色不由得一紧,但随后却十分尴尬的回答道:“大人真是为难小民了,小民经商尚有几分见识,但这侦破案情可并非我所专长!不过小民觉得,这凶手定是心性扭曲之人!” “哦,何以见得?”杨政端起茶盏,饶有兴趣的问道。 “大人你想啊,自古行凶歹徒所图无外乎三,其一乃是失手所杀,然断袖案情何止一桩,这显然不是……” “嗯,说下去!” 叶宇正了正色,随即接着道:“其二乃是劫财谋杀,从当日土地庙的死者来看乃是百姓,又谈何劫财?这显然也不是……” 杨政见叶宇没有再说下去,于是轻抿了一口香茗,接着深意问道:“那此凶徒所图的是什么?” “其三就是为了劫色!”叶宇十分郑重的说道。 “什么,劫色?叶老弟,你……”杨政差点被茶水给呛住,双目愕然的望着叶宇。 “大人,小民之所以说凶手心性扭曲,就是因为此人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这凶手虽是男子却偏爱男色!” “可是事后也未曾听闻受害者说及此事,而且死者也未有被侵犯的迹象,叶老弟你是不是推断错了?”杨政微微凝眉,语气带有探询的问道。 叶宇却是十分的认真道:“大人,此时有伤颜面岂能轻易对人言!而土地庙命案,以小民愚见,定是死者宁死不屈才致使凶徒痛下杀手!大人,此凶徒的如此恶劣,实在是令人发指!” “额呵呵!是么?叶老弟果然目光如炬独具慧眼,经叶老弟这一提醒,倒是让本官豁然开朗许多!” “让大人见笑了,惭愧!” 随后二人闲谈了一会,杨政见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叶宇几次殷勤挽留宴客,却被杨政婉言推却。待叶宇将杨政送出大门之后,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吩咐仆人们一切照旧,而他则转着轮椅向厨房而去。 …… 杨政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三十余岁的师爷坐在他的对面。师爷姓孙名博杨,虽是衣着透着儒雅之气,但两道锐利的目光却显得极不和谐。 “大人,情况如何?”师爷孙博杨轻声问道。 “并无异样,你,多虑了!”杨政依旧双目微合,伴着微微晃动的身子轻声说道,但是言语之中多了一丝埋怨之气。 孙博杨虽然听出了其中的怨气,但却不以为意道:“但是此人与她们走得很近,难保此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即便不是,也定然与她们关系很近!” “可是她们已经撤离本县,况且该杀的已经杀了,难道还要伤及无辜吗?”这时杨政陡然睁开双目,双目犹如利刃直逼对面的孙博杨。 “是杀了那个左臂有印记之人,但难保她们不会障眼法!主公有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杨政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声色俱厉的低喝道:“胡闹!杨某乃是朝廷命官,岂能罔顾人命?杨某只是协助于你,可不是你们争斗的工具!在这清流县,我不想再看到流血!” 孙博杨蚕眉微皱,看着杨政低声道:“你似乎很庇护这小子,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杨某只是不想再多的人丧命,这是杨某为官的责任!再说方才我已经试探过了,他根本不知情此事,其他诸县如何处理杨某无权干涉,但在这清流县容不得你放肆!” “也罢!但愿与他无关!”孙博杨见杨政如此强硬,他也只得退让一步。 争论之后的车厢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静。见孙博杨不再追究此事,杨政此刻的心着实是放松了不少。因为无论是于公于私他都不想为难叶宇,也不想叶宇与他形成对立。于公而言,叶宇在当地百姓之中素有声誉,且行商有道造福一方百姓。 而于私而言,尚且不论苏全忠临行前的嘱托,就是叶宇这份算学才能也让他另眼相看。其父杨辉乃是国子监博士,总管太史局算学教授。一生醉心于天文算学,因此当杨政看到那本数算书籍时,他知道这本书就是年关送于父亲最好的礼物。 57.第57章 不忘初心 正月初三,叶宇就带着早已备好的礼物,前往来安府给刘远山叔侄拜年。刘泉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脸的虬髯胡须显得几分威武气质。经过一番交谈之下叶宇才知道,原来刘泉是军人出身。 这让叶宇不得不感慨太祖立下的国策,实在是扼杀了一批又一批武将。让一个武将去担任文职,这又是何其的荒谬与可笑。然而就是这样不合理的祖制,竟然延续了近两百年。叶宇不禁摇头苦笑,大宋落得如此地步赵匡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项祖制使得宋史几百年,谋朝篡位者几乎没有。但是就是这份为保赵家江山稳固的祖制,使得汉人血气近失,虽然没了内乱却备受外族欺凌。正如自家兄弟互掐那是自家的事情,没有什么所谓的耻辱。但是邻居的蛮横与欺负,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而面对如此局面,宁愿内部安定过着苟延残喘,且没有尊严的生活,又与行尸走肉何异?一番感慨,万分无奈,从交谈之中他似乎能感受到刘泉心中的压抑,但这份压抑埋得很深很深。 三人在一起饮酒闲谈,犹如三代人相聚一般,几日里可谓是畅所欲言。刘泉身为军人出身,自然有着文人所没有的豪爽。而叶宇也不是那种迂腐之辈,后世他也是一名军人,因此二人这一次相聚可谓是意气相投。 曾经刘泉对叔父举荐叶宇一事尚有迟疑,因为他觉得一个黄毛小子能有多大能耐。但是碍于叔父的面子,他就对叶宇开启了方便之门。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叶宇犹如饕餮一般蚕食了整个滁州。这种犹如飓风一般的席卷之势,是他此前所没有想到的。如今二人相见交谈之下更是脾气相投,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于刘泉相处的几日里,叶宇才知道当初陆坤被判刑的一些细枝末节。当初陆坤被押往来安府,虽是证据确凿但知州却是有意包庇,因为当时的知州王伦正是陆坤的岳丈。 王伦乃是朝中权臣龙大渊的门生,龙大渊何许人也,乃是孝宗皇帝的近习。当初孝宗未受禅称帝之时,龙大渊就是孝宗身边的家臣。因此自从孝宗登基之后,龙大渊深受孝宗皇帝的信任。出于这种诸多牵连,当时对于陆坤一案可谓是十分的棘手。 不过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朝中主战派宰辅陈俊卿,将此事列入奏章之中呈报与孝宗,这才引得孝宗重视起来。而随着群臣纷纷进奏,弹劾龙大渊的罪行,并牵连出另一位大臣曾觌,最后孝宗将二人逐出了朝堂。失去了保护伞的王伦注定孤立无助,这才顺利的惩办了陆坤的案子。 叶宇身处清流偏僻之地,对于这些自然不清楚,不过听完这些曲折之后,叶宇也是无奈的苦笑。心道这还多亏了朝堂的党派之争,否则也不会让陆坤得到应有的下场。至于什么曾觌、龙大渊,不过是党同伐异的牺牲品。据史书记载二人无恶不作罪行累累,而陆坤一事不过是党派之争的导火线罢了! 对于党派之争叶宇并不感兴趣,因为那不是他能够触摸到的事情。如今滁州知州乃是岳霖,对于这名字叶宇倒是熟悉,看过岳飞传的就知道此人乃是岳飞之子。不过根据正史来说,自岳飞之后,其后人可就没有其父那般峻拔勇猛。 在刘泉的府上呆了几日后,叶宇便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对于新建染坊的事情,仍旧有不少事务需要他亲自决策。由于染坊从年前就开始筹办,因此于大年初十得以竣工。 商人不同于百姓们,必须过了正月十五才劳作。商人就必须在正月十五前,将一切准备妥当以备开市之后做买卖。所以叶宇与苏全忠商议之后,决定在正月十二开业。也正好可以借着假期的机会,邀请通判刘泉以及知州岳霖捧场。 开业这天,鼓乐齐鸣爆竹震天,可谓是热闹非凡,前来道贺的宾客可谓是络绎不绝。染坊的不远处新建了一座高大门楼的宅院,这座宅院仍旧在扩建之中,是以后叶宇乔迁之所。 此刻大宅宽敞的大厅里早已是人头攒动,叶宇在厅中吩咐一众仆人婢女招待宾客。在外面迎客的则是苏全忠,看着各种贺贴与拜帖,苏全忠乐得是合不拢嘴。因为单单他所经手的帖子里,就不乏州府的数位高官,这是苏全忠此前所没有想到的。 对于前来道贺的众多官府人员,叶宇表现得却极为冷静,他深知这不是他的能耐,而是刘泉在为他造势。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有了这个阵势压场子,以后有人想要刁难他叶宇,也要掉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几日前刘泉就跟叶宇说,在调任之前送一份礼物给他。如今叶宇看着宾客如织的大厅,让他心中对刘泉充满了感激。大厅后面的厢房里,叶宇向面前的刘泉敬酒道:“大人如此厚爱,让小子实在是感激不尽!” 刘泉却挥了挥枯黑的大手,一脸的豪爽道:“叶宇,你何时这般扭捏,刘某如此帮你虽说出于交情,但也是希望你能惠及一方百姓!刘某是个粗人,虽不知往后你如何经营,但如今整个滁州的布价已经下调了许多,这对于百姓而言是件好事!” 厢房内除了叶宇与刘泉,还有知州岳霖与刘远山,根据身份的高低,叶宇只能坐在最末席。而与之相对而坐的正是岳霖,岳霖三十余岁相貌清瘦却格外的精神。在刘泉的话应刚落,岳霖也捋了捋短须道:“刘兄所言极是,宜兴虽是富庶之地,且有衣不蔽体的乞丐流民,由此可知天下百姓缺衣少粮者何其之多,若是布价低廉又何止如此。自古商人皆嗜暴利,但愿贤侄能不忘初心!” 岳霖的话很是中肯,既表达了自己对当下百信苦寒的惋惜,也是在提醒叶宇不要利益熏心,否则这种降低布价的义举,最后成为他叶宇打击对手的手段。对于岳霖的忠告,叶宇自然记在心里。叶宇也知道,岳霖所说的宜兴,正是他岳家的食邑封地。 “岳大人的教诲,叶宇谨记于心永不敢忘!” 一旁的刘远山此刻却露出少有的欣慰之色,对着叶宇郑重道:“叶小子,勿要忘了你当初的承诺,如今可是过去两年多了……” “额呵呵,不敢有忘!”叶宇尴尬一笑,随后举起酒杯敬了刘远山一杯,神情郑重的说。 这一老一少说起话来很是玄乎,听得刘泉与岳霖很是不解,均不知道这所谓的承诺是什么。一旁性急的刘泉正要开口追问,却听到门外有人禀告道:“大哥,有人前来道贺,不过……” 佘侗诚的声音叶宇自然听得出,但是一向直快的佘侗诚如今却欲言又止,这倒是让他心中生疑,于是沉声问道:“道贺之人是何人?” “是叶明智,他送来一副对联前来道贺?” “是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叶宇端起的酒杯在空中突然一滞,随后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这幅对联不简单哪!” 叶宇向在座的三人拱了拱手表示歉意道:“不好意思,晚辈先去处理此事!” “无妨,我等三人闲来无事,居于厢房之内也是闷得慌,不过随你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岳霖是个天生爱凑热闹的人,见此刻有热闹可凑便顿时来了兴趣。 刘泉也开口道:“言之有理,刘某倒要瞧瞧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在此时寻衅闹事!” 叶宇本想劝止三人留在厢房,可是几番劝阻拒不奏效,最后也只有听之任之。待四人出了厢房来到前厅,众人见到本州的通判与知州两位大人,原本热闹的大厅更是持续升温。 而这正是叶宇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对于他将要面对的事情很不利。叶明智这名字,对于叶宇而言很熟悉,因为这就他二叔叶梦新的独子。若是论及家族排序的话,叶宇应该称呼叶明智一声大哥,谁让叶明智出生的比叶宇早呢。 今日的开业的喜宴,叶宇并没有邀请二叔叶梦新,却不曾想叶梦新竟然派自己儿子主动前来贺喜。如此违背常理的举动,足以见得此次贺喜是来者不善。如今岳霖与刘泉的公然出场,虽是给足了他的面子,但是接下来他又该如何收场? 叶宇本意是打算先出去一探究竟,若是能解决就更好,解决不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负面效应。以无算对有算,若是在门外被叶明智当众羞辱,岂不是就贻笑大方。如今二人的现身,引得众人纷纷跟随前往大门口,等于将叶宇的最后的退路也给堵死了。 大门口,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正站在门楼下方,身后则跟着两名家奴,轻摇折扇正似有似无的望向这里,此人正是叶梦新之子叶明智。这时叶宇与众人来到了门楼下,叶明智没有去理会叶宇,而是面带微笑的向两位大人行礼拜见。 58.第58章 好色者来 待施礼完毕之后,叶明智这才将目光落在叶宇的身上,随即轻哼道;“叶宇,见到兄长不见礼,是不是太过狂妄了?” 叶明智的这番话顿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宾客中大部分都知道其中的辛秘,但是也有不少人不知道其中缘由。即便是此前急躁的刘泉,在听了这番话后也不好出言说什么,因为这毕竟是叶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若是指指点点也不合适。因此一时之间众人均将目光落在了叶宇的身上。 “叶某是来看贺礼的,并非是来认亲。当年你父子二人将我赶出叶家,就不该今日厚颜无耻的当众攀亲!”叶宇却是冷冷一笑,双目微眯的看着眼前的叶明智。 “你!……”叶明智被叶宇这句没有情面的重话,噎得是说不出话来。随后强压怒火,打了打折扇笑道:“也罢!人各有志也不可勉强,今日是你开业大喜之日,在下受家父所托送来对联一副,以作道贺!” 叶宇抬眼看了叶明智身后的两个家奴,见两位家奴各执一个方形锦盒,于是笑道:“哦?既然叶大少带了两幅对联,为何不一并送于叶某?” 对于叶宇的提议,叶明智并没有予以理会,而是从左侧家奴的手中打开锦盒,取出对联冷笑道:“这是你做出的选择,那就接联吧!” “侗诚,打开!”叶宇顿时明白了这话中的深意,但既然已经拒绝了叶明智的橄榄枝,自己就得面对这幅具有刁难的意义的对联。 待佘侗诚与众人打开对联之时,映入众人眼睛的只有四个字: 上联是:长短 下联是:深浅 上下两联只有四个字,这不得不说是个极为怪异的对联,每一联虽说只有两个字,但也是相对工整对仗,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在众人品头论足之际,叶宇的脸上却是冷而不言,方才还白皙红润的脸上,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叶明智看着对面阴沉着脸的叶宇,有些调侃的笑道:“不知这幅对联,叶东家可还满意?这可是在下思量许久,才想出这一副绝好的妙联!” “此联不简单啊……”刘远山看完对联之后,略有所思的瞥了叶宇一眼。 一旁的刘泉对文人对联虽懂一些,但毕竟是行伍出身自然看不出其中深意,于是凑到刘远山的身旁问道:“此联并无复杂之处,为何叔父却说此联不简单?” 刘远山没有回音,岳霖却微微点头自语道:“此联看似简单,实则是有意奚落于人,心存不善哪!” 宾客中自有文墨深厚之人,看罢此联后不禁脸色阴沉道:“从表层意思来看,上联以长短指出染坊布匹的尺寸,下联则以深浅指出染坊布匹的颜色,看似合情合理,却隐喻嘲讽叶东家之意!” “哦?何以见得?”有人不明其意,于是追问道。 “嗨,你没看出叶东家腿脚不便吗?若是不坐轮椅拄着拐杖,不就形似长短腿走路么?而双腿使不上力气,那磕磕绊绊走过的脚印,不就是深浅不一喽?” 有人询问就有人回答,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恍然明白了其中深意,顿时各种表情与心态充斥整个现场。身后的苏月芸自然看到了这一点,杏目生火的瞪了叶明智一眼,随即拽了拽叶宇的衣袖,低声道:“宇哥,他这份礼我们不收好了!” “哟!啧啧啧,真没想到啊,时隔这么久,你身边依旧不缺佳人相伴,真乃羡煞旁人啊!”叶明智这才发现叶宇的身边站着貌美女子,顿时心神恍惚颇有几分嫉妒。 叶宇却不冷不热道:“既然有人前来道贺,岂有将客人贺礼拒之门外之理?来人,上笔墨纸砚!” 一声吩咐之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端来笔墨纸砚,并在叶宇的面前放上一张简易的桌案。待一切铺陈就绪,叶宇这才在众人面前挥洒笔墨。不过并没有重开纸张,而是在叶明智送来的对联上添了几个字!随后叶宇自言自语道:“既然是一副楹联,又岂能没有横幅?”说着又在现有的纸张上,写下一条横幅。 待叶宇将一切改写完毕之后,众人再看向楹联的时候,均不由得均露出古怪的神色,因为这幅楹联着实太过独特。 上联是“入进去不分长短”, 下联是“取出来要看深浅”, 横批是“好色者来!” 看热闹的人都被这幅楹联所吸引,对这幅楹联的内容更是争论不休。有的说,内容超凡脱俗,意义深远别开生面;可有些人却说这字里行间太过淫hui,让人想到男女之间不可言语的事情…… 一旁的苏月芸看到这幅楹联之后,俏脸不由得瞬间红到了玉颈,她偷眼瞧了叶宇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即羞红的低下头不在去观瞧。 无论这幅楹联立意如何,但能够在原有的楹联之上再作楹联,这也是一件难得的事情。因此对于叶宇的才学,此刻众人也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叶明智看了一眼改好的楹联,不禁爽朗的笑了起来:“叶东家果然深通男女之事,连这楹联都是如此暗含深意,实在是让在下佩服之至。不过这染坊岂不是成了青楼妓馆?如此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开染房之名、行青楼妓馆之实,此等龌龊之举,实在是令人所不齿啊!” 站在门楼下的大多数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虽说此次是前来道贺染坊开业,但是对于这种淫词俗语,他们均报以唾弃鄙夷的态度,更何况这幅楹联将男女之欢写得如此露骨。故而一时之间沸腾之声四起,对叶宇如此伤风败俗嗤之以鼻。 “青楼妓馆?呵呵!叶大少,你也太有眼无珠了!我这副楹联可是在你楹联的基础上改写,再者此联我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哼!众目睽睽之下,是谁有眼无珠不用在下多言,叶宇,你也不过如此!”叶明智一脸不屑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即冷哼道。 叶宇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这幅楹联乃是按染布的工艺流程所作,将原料布匹入进染缸,自然不分长短!即便是胚布下染缸,长短不分都可以一起染。如此一来,我这上联‘入进去不分长短’何来淫hui之说?” “这……”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阵愕然,议论之声中渐渐地有人认可了这种解释。 “随后取出布来看颜色深浅,判定染色是否合格,颜色浅了再投进去染一次。叶大少,这下联‘取出来要看深浅’亦是无错可言。横批为‘好色者来’,其意乃是喜好染好颜色的人请来中华染坊,请问我这幅对联何错之有?” “……” 这一番解释让众人的观念瞬间转变,反复琢磨一下也的确如叶宇所说的那样。如意一来众人纷纷在赞赏楹联甚妙的同时,也为方才的歪念而有些面红耳燥。 “即便如此,你如此以楹联误导众人,亦是……亦是有违教化之道!”叶明智岂能就此善罢甘休,于是脑子一转便想出了这个理由。 见叶明智依旧不死不休,叶宇面带愠怒的冷哼道:“但凡带有‘色’字的文章与词句,并非诸位理解的男女之色!色者,亦可为本来面目,本行、本业等意思。即便‘本色’一词,在《晋书》《唐律》之中也多有记载,难道先贤也是用了淫词俗语著书立传?” 说到这里,叶宇突然稍作停顿环视众人:“若是真如叶大少所言,那我等后人学的又是什么,是污秽不堪的教化之道?若是心存圣贤之念,又何谈会生出这等无稽之谈?” 额! 叶宇这一番犀利回应,使得在场众人顷刻之间陷入了沉默。经过叶宇这一点拨,此刻谁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叶宇说的是有根有据。就连叶明智也被叶宇的几番驳斥,弄得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岳霖怔怔的看着叶宇,心中却是震惊的无以加复,心道这个叶宇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机变。而且这幅对联虽是有些俗套,但却是颇有深意。更重要的是能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实在是让人拍案叫绝。 “此子才思敏捷,难得难得!”岳霖轻捋胡须打量着叶宇,口中不由得赞叹道。 刘远山却摇了摇头道:“只是可惜了这份才学……” “诶,刘老此言差矣,人生路有千万条,未必非要居于朝堂之上,如今这小子经商有道惠及百姓,岂不比朝中勾心斗角的官员,要实在的多?” 岳霖的话,让刘远山豁然开朗,随即惭愧道:“大人所言极是,是老朽目光短浅了!” 这时叶明智再也无话可说,众人指指点点让他很是羞愤,随即向二位大人行了一礼,便羞愧的悄然离去。而叶宇则看着叶明智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他知道今日的这一幕是叶梦新的手段。派其子叶明智来此,无非是想探一探自己态度。看来今后与叶梦新的争斗已经是是刻不容缓,不过这也是叶宇期待已久的事情。 叶宇不经意回头,瞧见苏月芸俏脸酡红,知道是方才的楹联被想歪了,随即打趣道:“月芸,没曾想你懂得挺多的啊!” 苏月芸未有褪去的红晕,又一次布满玉容,羞得快要滴出水来。娇羞的一跺脚,粉拳打了叶宇一下:“呸!你才想多了呢!”说着不顾一切,捂着脸逃命似得跑开了。 59.第59章 上元佳节 败兴而归的叶明智回到家中,见父亲就在客厅,于是用带有埋怨的口气道:“爹,孩儿早就说过了,那小子不会领情的!”说着便随即坐在了一旁,将折扇放在桌案上,露出一脸的晦气。 厅中端坐的正是叶梦新,四十余岁却生的肥硕圆润,满脸红光足以说明此人深得养生之道。叶梦新听了儿子的埋怨之后,却未有因此而恼怒,微微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决绝,不过这也在为父的意料之中!” “既然在您的意料之中,为何让孩儿去触这个霉头?还让孩儿准备两副对联去探口风,如今倒好,赞扬的对联人家不收,羞辱的对联非但没能当众羞辱他,你儿子倒是惹得一身骚!”叶明智一想到自己当众受辱,气就不打一处来,这种被人反将一军的感觉实在憋屈。 叶梦新手中有一串佛珠,轻轻地捻动,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为父未曾料到,两年的时间,此子不但咸鱼翻身,而且这份机智倒是让人意外!” 在叶明智前往贺喜之际,他就已经派家中仆人跟随其后,因此在叶明智回来之前,他已经得知了一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如此神情自若。 “爹,既然那小子不识抬举,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他如今虽然咸鱼翻身,但我叶家又岂会惧之?” “我叶家经营茶叶与瓷器,与叶宇那小子并非同行倒也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智儿你应该知道,你这堂弟可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如今他羽翼渐丰万不可小觑,还是小心为上!” 一番提醒倒是让叶明智想到了昔年往事,顿时觉得父亲说得也颇有几分道理。当年二人因为一个青伶女子,竟然不顾兄弟之情在城里‘梦回居’大打出手。也正因为此事,二人平日里可没少闹出矛盾。 不过叶明智又觉得自己父亲,太过于杞人忧天,于是道:“爹,你也太过多虑了!孩儿虽不知那小子为何能攀上通判与知州二位大人,但也不必将那小子放在心上!” “或许是为父多虑了,先静观其变再说!” …… 此刻的叶宇却没有心思理会这对父子的想法,本打算尽早回清流县,但是恰逢正月十五花灯节,于是决定等过了正月十五再回去。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五。夜幕刚刚降临,大街上,放眼观望,只见家家户户门外放灯,光彩夺目,亮如白昼。大街小巷男男女女人流不断。七八十岁的老者手拄拐杖,七八岁的顽童蹦蹦跳跳,都来观赏花灯。 灯有千种百样,人也是形形色色。叶宇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热闹的场面,坐在轮椅上,由佘侗诚与苏月芸二人陪同,意兴阑珊的游走在热闹的街市。不知不觉间,三人就来到了城中最为繁华的大街——永叔街 说起这个街名倒是颇有一番来历,当年文豪大儒欧阳修曾经就任滁州太守,留下不少后人津津乐道的名胜古迹。除了琅琊山上的醉翁亭,让人缅怀那一篇流传千古的《醉翁亭记》,这滁州城内的永叔街便是对欧阳修的怀念,因为‘永叔’正是欧阳修的字。 永叔街人头攒动花灯沿着街边延伸到很远,叶宇坐在轮椅之上竟然望不到边际。一旁的苏月芸虽然很是欣喜的左顾右盼,但是却不像街市上的女子随意欢颜笑语。叶宇看了苏月芸一眼,随即笑道:“月芸,若是看上哪盏花灯,一定要告知于我!” “嗯!” “你啊你,若是秋兰在这里,定是早已欢呼雀跃了!说说看,喜欢那一盏灯,我买来送与你!”叶宇见苏月芸仍旧是有些矜持,于是便佯作不悦道。 苏月芸被叶宇这么一说,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女人天性之中就有攀比心理,现在叶宇将她与秋兰对比,她便鼓了鼓香腮,一指不远处的莲花灯道:“那我就要那盏莲花灯!” “好!我们过去!”叶宇顺着苏月芸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不远处的灯铺上,挂着一盏做工精细地莲花灯,于是便示意佘侗诚推着轮椅过去。 待来到近处叶宇才发现,这些花灯不仅颜色各异,最为一致的是灯上均有纸条,上面写着诸多灯谜。苏月芸所要买的莲花灯共有八片花瓣,其中七片花瓣上依次写了七句打油诗,唯独最后一片花瓣留有空白。 灯铺的小贩见叶宇三人有意买灯,于是便殷勤的说道:“这位公子若是要买灯送佳人,这盏莲花灯就最为合适不过了!” 见叶宇端瞧着莲花灯上的诗句,于是又接着道:“当然,若是公子您猜出这灯谜,我这莲花灯就送于公子!” “哦?如此一来你岂不是亏了?”叶宇把玩着手里的莲花灯,随即将莲花灯交予苏月芸。 苏月芸接过莲花灯,十分好奇的把玩着花灯,见每片灯叶上都有一句诗,随即将花灯转了一圈,待她看完这七句诗后,方才还欣喜的她顿时有些羞涩起来。莲花灯有八瓣,唯独一瓣留有空白,这显然是出题者有意为之,因为这最后的谜底就应写于空留莲花瓣上。 “鸳鸯成对戏水中,蝶儿双飞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前世追忆留在心……”七句诗读起来通俗易懂,留下最后一句未有写出,叶宇方才看罢之后就觉得这灯谜颇有趣味。 小贩却是嘿嘿一笑,回应道:“小铺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但凡选择猜灯谜的客人,猜中灯谜分文不要,若是猜不中的话,就要双倍买下花灯!” “哦,原来如此,这个方法倒是不错!” “那公子是买灯,还是猜灯谜?” 叶宇却是爽朗一笑:“既然你方才说送佳人,若是买了岂不是显得有价可言?” 当听到叶宇要猜灯谜之时,苏月芸的眉目之间尽是窃喜。这个灯谜虽然有些难解,但是苏月芸也是饱读诗书的女子,只是沉思片刻便猜到了谜底。从表面来看每一句都是情意绵绵,但是每一句都暗嵌一个字,因此七句诗若是归于七个字,连串起来既是最后一句诗,也是这个灯谜的答案。 接过苏月芸递回来的花灯,叶宇拿起一旁的毛笔,在莲花灯的空白花瓣上写上一句诗:“情投意合天长久!” 鸳鸯戏水,是为情;蝶儿双飞,是为投;柔情千万,是为意;与谁共融,是为合;等缘相逢,是为天;春夏秋冬,是为长;前世追忆,是为久!七字连成一句便是:情投意合天长久。 待叶宇将得来的花灯交予苏月芸,便没有太过在意,坐着轮椅继续前行。对于叶宇而言,这两年由于过于忙碌,他没有送眼前女子任何物什,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如今花灯时节,既然佳人有意于这盏花灯,他又岂能不为她达成所愿? 叶宇没有放在心,但不能代表苏月芸不会在意。这份情意绵绵的莲花灯,让她此刻心中蜜意盎然。跟在叶宇的身后,提着心爱的莲花灯竟不由的甜美笑了。 这时人群缓急有序的街市,突然有了急促的混乱。叶宇看着周围闲逛的百姓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心中不由心生疑惑。询问之下才知道,在大街中段开设了一个比灯大会。 “月芸,不如我们去瞧一瞧这比灯大会?” 叶宇突然对这比灯大会产生了兴趣,一直以来他只听说过赏灯大会,皆是一些文人雅士舞文弄墨猜灯谜。如今这个比灯大会比得是灯而并非是文采,倒是让人感到别出心裁。 苏月芸先是欣喜不已,但随后却又失落道:“可惜我们未有事先准备花灯,否则也可以参与其中!” “走吧!瞧瞧这比试的花灯有何特别之处……” 几人说着便随着人群向大街中段而去,当叶宇等人来到的时候,周围已是人山人海,比他们所经过的地方要热闹百倍,数百个花灯将这里照的通亮宛如白昼。叶宇抬眼望去,见街中摆设一方高台,居中端坐的正是知州岳霖,周围并排而坐的则是四名评判。叶宇一瞧这阵势,顿时明白了过来,看来知州大人这是要与民同乐啊。 整个比灯过程分为三关,第一关筛选,是选择具有特色的花灯;第二关筛选,则需要有标新立异者方可入围,而最后一关则是由台上的四人共同裁评。叶宇虽然站在外围,但是所处的位置却比别处高上许多,因此场中的情形他大致看的清楚。 经过两轮的筛选之后,进入最后一关的仅有五人,而其中一人叶宇倒是认识,正是当日在染坊门外,赠送对联的叶明智。叶明智此刻提的是一盏‘四蹄生风飞马灯’,整个灯形犹如骏马奔跑,在灯火的陪衬之下,更显得四蹄生风仿若活物。还有一名女子所提的是‘凤穿牡丹灯’,牡丹在灯火的映衬之下,显得娇艳无比分外妖娆。而另外三人所执的分别是:猴儿上树灯、百花灯、福寿灯,虽然颇具特色但却并无新意。 (若您觉得还不错,请点击收藏,投个票票支持!) 60.第60章 百鸟朝凤 叶宇回头瞧见苏月芸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台,以为苏月芸被台上花灯所吸引,于是打趣道:“相比之下,这莲花灯可就逊色了许多……” “额,宇哥你误会了,月芸很喜欢这盏莲花灯!”回过神来的苏月芸,自然明白叶宇的意思,于是接着解释道:“月芸是在看台上的那名女子,她那发髻上的蝴蝶银钗在灯光下甚是好看……” “哦?是么……” 叶宇眉头微微一挑,抬眼望向高台上的那名女子,虽然相隔较远无法看清样貌,但是发髻上的那枚蝴蝶银钗,随着身姿而微微舞动翅膀,借着灯火闪闪发光。见月芸如此喜爱这枚银钗,叶宇低下头略有所思。 这时台上的五人的花灯对比也逐渐有了结果,四位评判一致觉得只有叶明智的‘四蹄生风飞马灯’与另一名少女的‘凤穿牡丹灯’堪为上品。至于这两者之间谁为第一,一时之间却难以评判结果。 叶明智看了面前少女一眼,心道若是放在平日,看在此女貌美的份上或许让其三分,可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拿下本次比灯大会第一名。于是先向岳霖与四位评审行了一礼,随即自信道:“此灯尚有妙处未有展露,诸位请看!” 叶明智说着便在花灯上动了一下,紧接着众人便看到这盏飞马灯,下方突然云雾缭绕犹如腾云驾雾一般。这也应征了这盏灯的名字,四蹄如飞仿若腾云驾雾,让人不得不赞叹此灯的绝妙之处。 其中一名评审站起身来,轻捋胡须赞叹道:“果然内有乾坤,以灯火生成烟雾在灯内萦绕,而底步薄可透明的灯纸,恰恰显出烟雾所带来的云雾缭绕之感,实在是妙!妙啊!” 随后另一名评审也站了起来,不住的点头赞叹道:“的确如此!老夫建议甄选此灯为本届魁首,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认同。而就在这时,久未说话的少女却开口道:“且慢!” 叶明智眉头一挑,轻笑道:“哦?莫非姑娘也由后招不成?” “公子说对了,诸位评审,小女子这凤穿牡丹灯,也并非表象这般简单!”少女说着便将花灯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轻轻地扭动了一下,随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盏凤穿牡丹灯。 只见这盏花灯,在少女的玉手离开之后,本来还合拢的牡丹此刻渐渐地张开,随着牡丹的盛开,伴随着淡淡的清香弥漫整个高台。在灯火的映照之下,盛开的牡丹更加的娇艳动人。 “这……” 两人前后都展示了花灯的独特之处,如今又是一阵难以抉择,毕竟二人在标新立异上都是各有千秋。而此时岳霖先是看了少女一眼,随后发言道:“本官认为这‘四蹄生风飞马灯’当为第一!” “多谢大人抬爱!”叶明智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一脸欣喜的向岳霖行礼道。 然而一旁的这位少女却十分的不服,杏目圆瞪娇哼道:“三叔,您为了避嫌如此评判值得称颂,但却有失了原有的公正与公平!” “额……”少女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片哗然,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眼前的这名女子,竟然是知州大人的侄女。 “三娘,不得胡闹!”岳霖面色冷沉,威严之中带着无奈道。面对眼前这个侄女,他真的是无可奈何。 岳三娘却依旧不愿退让,很是执拗娇声道:“三叔,还请公平评审,否则侄女不服!” “你!……” “大人,我等四位评审方才经过多番商议,均认为这两盏花灯做工巧妙难分伯仲,,因此我等一致认为这二人花灯并列本届魁首!” 四位评审既然已经发话了,岳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只得任由自己的侄女夺得魁首。在台下的叶宇一瞧竟是这番结果,于是摸了摸下巴略作沉思,随后对身边的佘侗诚耳语了两句。佘侗诚在听完叶宇的吩咐之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此时的台上,评审正准备宣布结果,叶宇便恰合适宜地开口高声道:“大人,小民前来参加比灯大会,不知是否来晚了?” 随后人群自动分开两旁,苏月芸推着叶宇向台前走来。岳霖倒是没有想到叶宇会来此,但随后便吩咐侍卫将叶宇领上高台。此举倒不是叶宇有多高的身份,而是因为这个高台若没有人帮助,就凭叶宇残疾之身根本无法上台。 “小民见过大人!”叶宇登上高台之后,更是恭敬地向岳霖行了一礼。 岳霖却是和蔼一笑道:“本官还以为你回了清流县,怎么,你也要参加这个比灯大会?” “既然大人此举为了与民同乐,那小民岂有不同乐之礼!只是不知这取得名次者有何奖励?” “本官虽是主持本次大会,但大会则是由本州四大灯社掌柜筹办,能夺得头筹者,可得钱资万贯!且往后一年之内,凡到灯铺任其挑选花灯分文不取!” 听了岳霖的讲解之后,叶宇这才大致明白了比赛的规则,心道这四大灯社好大的手笔。如此诱人的奖励,难怪有这么多人参与。 “小民有意参加此次大会,不知大人与诸位评审可否等候片刻?” “你当真要参加?” “正是!”叶宇郑重地说道。 身后的苏月芸神色复杂的扯了扯叶宇的衣袖,低声道:“我们哪有花灯啊……” 叶宇轻轻拍了拍月芸的手,神秘笑道:“此刻没有,一会不就有了?” 说完不顾苏月芸的疑惑与不解,而是向岳霖恭敬道:“虽说四位评审一致认为,这二人乃是本届并列第一!但小民认为这两盏花灯却并非佳品!” 嘶!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四位评审不由得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叶宇。就连一向与叶宇不和的叶明智,在听了这句话后竟不由的为之一愣。 “大言不惭!狂妄!”岳三娘冲着叶宇瞥了一眼,继而露出一脸的鄙夷道。 岳三娘的话道出了叶明智的心声,也道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对于叶宇的狂妄之言,纷纷嗤之以鼻。其中一名评审神色不悦道:“那依你之见,何谓佳品?” 叶宇方才的话,无疑是在打了四位评审的脸,怎能不让四位评审一脸阴沉。不过岳霖却表现的很感兴趣,虽然他与叶宇接触不久,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是机智与沉稳。今日叶宇主动放出此等狂言,想必不会毫无准备。 “至于可谓佳品,要看诸位评审给不给在下一个机会?” “好!我等倒要看看,你口中的佳品究竟是什么!”四位评审异口同声道。 这时折回的佘侗诚领着几个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场内,跟来的几人都拿着许多制作花灯的材料。叶宇随后吩咐众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制作着花灯的各个部位。 “这位姑娘,你方才说叶某大言不惭,那不如在下与你打个赌如何!”这时叶宇借着空闲的机会,来到了岳三娘的近前。 岳三娘柳头微蹙,警惕道:“赌什么?” “很简单,若是在下制作花灯不如你的‘凤穿牡丹’,在下愿意为之前的狂妄,当面向你赔罪道歉!” “哦?”岳三娘闻听此言,眼前不由一亮。 叶宇稍作停顿,随后话锋一转接着道:“倘若在下侥幸赢了姑娘,在下便要索取姑娘身上一件饰物!姑娘请放心,此饰物不会让姑娘感到为难!” “好!我答应你!”岳三娘爽快的应下了这个赌局,对于她而言,今日一身素衣打扮也没有什么贵重饰物。 所谓人多力量大,才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初见模型,这时叶宇又指挥佘侗诚等人,将竹篾拢成小山状,而他则在一旁用土色的纸张糊在山状的竹篾上。随即又用纸糊了六十多只小鸟,让善于勾画飞鸟鱼虫的苏月芸,在一旁帮衬着,而他则缓急有序的勾勒着山的体貌。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一盏规模很大的花灯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纸糊的大山上有裸大树,树枝上落着一百只小鸟,当中站着一只凤凰。这一百只小鸟,什么姿势都有,有张嘴儿的,扇翅儿的,扭头的,翘尾巴的…小鸟下边拴有细绳,细绳下边坠着铜钱,只要稍有点儿风吹,小鸟就动弹,象活的一样。 被竹篾撑起的小鸟腹中,各自放着一枚小蜡烛,但是此刻却没有点燃。待一切准备就绪,叶宇这才向众人与四位评审道:“在下这盏灯,名为百鸟朝凤!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虽惟妙惟肖,但也并不比方才两盏灯高明多少……” “没错,虽立意独特,但仓促制作难免有瑕疵!” “非但不能与前两盏灯并驾齐驱,反而略逊一筹……” “……” 四位评审的评价很低,围观的众人也没有看出新奇之处,于是唏嘘之声四起指责叶宇方才狂妄不堪。叶明智站在一旁,犹如看好戏一般的冷笑:“叶宇,你这是自取其辱啊!何必呢?” “这位公子,你该认输了!”岳三娘原本冰寒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 面对众人的鄙夷之色,叶宇却爽朗的笑出了声:“诸位当知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道理!如此就妄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我一向喜欢标新立异,别人写这里玩灯谜,搞楹联,咱就来个做花灯!不玩俗套!你觉得还能入目的话,请收藏投票,因为这是咱写作的动力!后续会更精彩……) 61.第61章 浴火重生 叶宇把话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从一旁佘侗诚手里接过燃烧的火把,随后就要将纸糊的凤凰、小鸟点燃。这一举动让众人不解的同也是倍感惋惜,觉得这花灯即便不及那两位的,也没有必要如此暴殄天物,如此付之一炬岂不可惜? 吽!紧接着众人便看到,纸糊小鸟乃至枝头的凤凰周身被火光包围,一时间整个枝头成了万点星火。这种随着微风吹动的点点火光,虽然煞是好看但却让人觉得惋惜,因为待火光燃尽之时,一切将化为乌有。 “你这是为何,如此一来岂不……” 此刻的岳霖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他不明白叶宇此举究竟为了什么。虽然他将方才叶宇的话听得清楚,但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过是个典故。试想纸糊的凤凰与小鸟又岂能经受烈火的燃烧,要知道‘纸包不住火’也是一个难以改变的事实。 “大人稍安勿躁,请看!”叶宇不急不躁的安抚不解的岳霖,一指火光渐小的‘火树星光’,随即挥动宽袖带着一阵清风,将近处的几只小鸟火光扑灭。 岳霖不明其意,顺着叶宇所指的方向一瞧,只见已经火灭的小鸟依旧安然无恙,彩绘的小鸟反而显得更加灵动,不仅如此,亦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发而出。岳霖吃惊的道:“这纸糊的小鸟竟然安然无恙!” 哗! 岳霖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一片骚动,尚且不论这花灯究竟如何,但仅凭这纸糊小鸟浴火无恙,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四位评审也被这突生的异象,将目光齐刷刷的望着本已摒弃的百鸟朝凤灯上。 随着树上的火光渐渐熄灭,这盏百鸟朝凤灯安然无恙的展现在众人眼前。非但如此,凤凰与小鸟腹中的蜡烛,也随着方才的大火而点亮,伴随着阵阵清香弥漫了整个高台。随着清风吹过,这种清香正在向四周弥漫。一百零一根烛光在风中摇曳,犹如点点繁星挂在树梢,凤凰以及小鸟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灵动富有生机。 “大人,四位评审,不知这盏灯是否入得法眼?” “这……” 其中一名评审站起身来,环绕花灯一周后,才唏嘘赞叹道:“果然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一把火不但使原有的粗糙之处润和,更显的活灵活现……” “不错,这经久未散的清香,既有梧桐木的独有木香,亦有令人沉醉的美酒芳香!难得!难得!” “言之有理!一把薪火燃起万点星光,一枝梧桐引得百鸟朝凤……妙哉妙哉!”岳霖轻捋三寸胡须,不禁欣然赞叹道。 叶宇闻听这两句不禁笑了,思忖文人就是偏爱诗意与渲染,一百多根蜡烛竟然称万点星光,实在是平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众人对这盏百鸟朝凤图,经过一番分析之后均是赞不绝口,最后一致认为这盏花灯论起意境与创意,已经凌驾于叶明智、岳三娘之上。 “大人,我等四人一致认为,这盏百鸟朝凤让人叹服不已,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典故发挥的淋漓尽致,意境深远让人佩服不已!” 岳霖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环视台下众人,见众人没有出言反对者,他这才将目光落在叶明智与岳三娘身上:“不知二位对此可有异议?”毕竟叶宇的参赛有些不合规矩,类似于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因此对于最后的评比而言,他还是有必要征询二人的意见。 叶明智狠狠地瞪了叶宇一眼,方才的那一幕幕他是看得仔细。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今日的风头又被叶宇抢走了。这对于已经魁首可得的他而言,又岂会不愤恨不已。他本想借岳霖询问之际,以叶宇冒然参赛为由,将叶宇这个魁首拿回来。可是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时,一旁的岳三娘已然开了口。 “心服口服,没有异议!” “你……”岳三娘的话率先发言,让叶明智有种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隐隐有胜于他的岳三娘都主动认输,他若是再异议不断,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小气。思量之下,只得将原来的话咽了回去,继而回应道:“在下并无异议!” “好!既然二位均无异议,那本官在此正式宣布,本届比灯大会魁首乃是叶宇的百鸟朝凤!” 岳霖的这个宣布,让场下的众人响起热烈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已经说明了评判结果的正确性。而叶宇表现得却不似很激动,而是推着轮椅来到岳三娘近前,郑重问道:“姑娘可还记得方才的赌约?” “当然记得,愿赌服输!请问公子索要何物?”岳三娘虽然输了这次比试,但对于此前的赌约没有丝毫抵赖。 叶宇抬头看着岳三娘,二人短暂地四目相对,使得岳三娘的腮边多了两道红霞。叶宇一指岳三娘的发髻上的蝴蝶银钗,轻声道:“叶某索要姑娘发髻上的那枚发钗!” “你……”一听眼前这位男子向自己索要发钗,岳三娘顿时愣在了当场,顷刻之间已然微红的俏脸上又添了几分霞云。方才还能直面以对的她,顿时美目闪烁有意避闪。 叶宇不明其意,心道这赌约可是事先说好的,莫非这姓岳的姑娘不舍得?想到这里,叶宇凝声问道:“莫非姑娘不肯割爱?” “这……”岳三娘迟疑了片刻,又见叶宇不似玩笑,于是道:“愿赌服输岂能言而无信,既然公子喜爱此物,三娘就送于公子!”说着就伸手从发髻上取下银钗交予叶宇。 送?这明明是我赢来的好么!不过既然银钗已经到手,叶宇也就不去争纠这些,随即轻笑道:“多谢姑娘成全!” 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岳三娘,推着轮椅向苏月芸等人而去。这番突然的冷落,让岳三娘油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可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待叶宇回到原处,伸手示意苏月芸近前说话。苏月芸不明何意,但依旧弯下身子倾听叶宇吩咐。 不过这一次叶宇没有说话,而是先将得来的蝴蝶银钗,轻轻地斜插在月芸的发髻之上。看着一脸惊讶的苏月芸,这才开口笑道:“月芸果然好眼光,这发钗配饰在你发髻上,确有锦上添花之感!” “宇哥,这发钗怎会到了你的手中?” “赢来的!”叶宇很是随意的笑道。 苏月芸此刻虽是欣喜不已,但仍旧不忘这发钗的原来主人。当她回过身来看向岳三娘时,岳三娘却是气得满脸羞红,一跺脚便匆匆下了高台。即便岳霖这个三叔在身后轻唤了两声,也不见岳三娘的身形有丝毫停留。 …… 随后一场隆重而又热闹的比灯大会,在叶宇夺魁之后而结束,但是人们却津津有味的品论着灯会上的种种精彩。尤其是叶宇的那盏百鸟朝凤灯,更是让人惊艳不已难以忘怀。 在回去的路上,佘侗诚与苏月芸询问了花灯的秘密,叶宇对此也是毫无隐瞒直言相告。其实所谓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不过是让这盏灯加深意义的噱头。之所以纸糊的小鸟与凤凰不被火焰焚毁,不过是这些纸张浸泡过烈酒的原因。 纯度略高的酒水容易燃烧,而浸泡酒水的纸张点燃之后,率先燃起的是表层的酒精。水在蒸发时吸收了酒精燃烧放出的热量,从而使温度达不到纸张的着火点;因为燃烧只消耗酒精,而不消耗酒精溶液中的水,所以当酒精燃烧完了以后,在纸张上剩下的就只有水,一块略带潮湿的纸张又岂会燃烧? 而且经过火焰的熏烧之后,原本粘糊粗糙的部位就会得以润和。不仅如此,纸糊的小鸟与凤凰内部还撒上了枫叶的碎末,这些碎末在高温下就会散发出梧桐木的淡淡味道,这就更加增添‘凤栖梧桐’的意境。 再加上弥漫的淡淡酒香混合其中,岂有不让人陶醉之理?也正如岳霖所赞叹的那样:一把薪火燃起万点星光,一枝梧桐引得百鸟朝凤!若论起典故与意境,又岂是叶明智与岳三娘所能比拟。 一路上叶宇见苏月芸似有所思的样子,于是问道:“为何闷闷不乐,莫非这蝴蝶银钗不合心意?” “额不是……”苏月芸闻听此言,便不假思索的回应道。 “那是为何” 苏月芸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宇哥,你为月芸赢得这发钗,月芸是欣喜万分,但你可知这发钗是不能随意索要……” “怎么,这还有讲究不成?”叶宇一听这话倒是颇为愕然,思忖要个发钗难道还有规矩? 见叶宇似乎真的不懂这些,苏月芸却突生一众患得患失的感觉,随即轻声道:“当然有讲究啦,这发钗可当做女子的信物,若是有男子主动索要,就是有倾慕之意……” “啥!?倾慕之意?”叶宇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心道怎么还有这个规矩。随即又想到方才台上的岳三娘,失声愕然结巴道:“那……那个方才……” 苏月芸撇了撇,鼓着香腮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额……” 叶宇心道这回闹大了,想到自己一个残废小子,当众向知州大人的侄女表露倾慕之心,这不是找死的节奏是什么?回想当时台上岳霖的怪异目光,叶宇更是一阵无语。看来不作死永远不会死,所幸明日就会离开这里,希望这件事情就此翻过。 这时佘侗诚却开口笑道:“月芸姑娘的话只说了一半!这发钗赠送佳人,可也是意义深远,与定情信物相差无几。大哥,你这箭术果然超群,别人是一箭精准射双雕,你可是一枚银钗牵双美啊!” “额……”话音刚落,叶宇神色更是愕然与尴尬。而苏月芸则是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红云密布娇羞不已。 62.第62章 一缕茶香 上元节的灯会插曲,让叶宇回去之后很是无奈,他哪里想到一枚发钗竟有诸多含义。当时他看到叶明智在台上比花灯,心中就有打击对方的念头。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于当年的恩怨他没有忘却,更对染坊开业那日的挑衅记忆犹新。 因此对于这份积怨已久的仇怨,他要让叶梦新父子慢慢偿还,而比灯大会就是个很好开端。叶宇本有此意上台比试,又见苏月芸很是喜欢台上女子的蝴蝶银钗,这就进一步促成他参加灯会的愿望。 当他看着叶明智愤恨离去的背影,叶宇的心中有种久违的畅快。虽然当年的仇怨他并非亲身经历,但是既然自己融合了这幅身躯,那以往的恩恩怨怨就该由他来承担。叶宇坐在驶往清流县的马车里,掀开车帘凝目望着过往的风景,不顾风中夹杂着的丝丝冰寒,漠然的低声自语:“我还会回来的……” 回到清流县之后,叶宇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生涯。经过两年的拓展,如今在滁州的布匹绸缎行业,已经没有那一家可以威胁到他叶宇的前进步伐。即便是曾经的潘家布匹行业,也逐渐被叶宇所同化!最后潘越老爷子索性将潘家的几家染坊,也并入了叶宇的产业之下。 对此叶宇自然是欣然接受,因为这是大势所趋,这也是叶宇为何当日毫不吝啬将染布方子贡献的原因。因为在他羽翼渐丰之后,即便潘家有了染布的方子,其结果也是无法挽回颓势。 而潘越老爷子也已看到了这一点,当日夜宴之上他默然地叹言井底之蛙,就是已经预测到会有今日之结果。而在之后的合作中非但未有远离叶宇,反而主动提出予以合作,其原因就是他看出了叶宇的远大目标。 潘越经商多年,经营的不单单的货物,更是有着看人的独到慧眼。他知道若是两家再相持下去,对于潘家将来可能会是个沉重的代价。因为井底之蛙,永远挡不住鸿鹄飞向蓝天的志向。从当初夜宴叶宇所表现得坦诚,他相信叶宇不会亏待他潘家。而叶宇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对于潘越的这份厚礼他给了十足的诚意,在他控股的基础上给了潘家三成待遇。 所谓合则两利,这也是双方愿意看到的。自从上次米粮价格暴利事件后,潘越就将掌管米铺生意的大权剥夺,归于长子潘成峻全权打理。而被剥夺大权的潘成峰,从此成了潘家的一个闲人,再也对叶宇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对于香皂与洗发水的制作与销售,也随着不断的扩张而得到大众的普遍认可。又加上多番改进与研制,从单一的香味,渐渐地趋于多样化。而且随着作坊量产的增加,原本昂贵的日常用品也慢慢地进入了寻常百姓家。不过但凡物品皆有品阶之分,无论是香皂还是洗发水,最为昂贵的高达几十两银子。 这个价位看似昂贵,但依旧是供不应求很是畅销,因为这对于官宦豪富来说,这些东西也渐渐成了一种身份品牌的象征。由于这些东西不比布匹早已有之,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已然说明其中的重要性。因此年关刚过不久,便有许多有远见地商人齐聚清流县,为的就是寻求与叶宇合作开发的机会。而实力薄弱的商人深知难以在竞争中得胜,但也求个在各州县的代理权。 这个效应是叶宇此前所没有想到的,但是既然这香皂与洗发水能够带来盈利,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如今为了让布匹绸缎在短期内迅速扩展,以达到当初承诺的五年目标,让香皂与洗发水的发展推动布匹绸缎,也是一个十分可取的方法。 因此对于寻求合作而言,叶宇并没有予以抗拒,毕竟想要全面开花并非他一人所能及,而且是在短时间内他也力有不逮。这一切都是在有条有序的进行中,叶宇看着前景一片大好也是欣慰不已,他知道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将会成为这滁州的首富,甚至整个江淮的首富。 …… 浮生偷得半日闲,叶宇静静地躺在摇椅上,独自品味着壶中的香茗。这壶茶的茶叶乃是前几日郭啸天送来的洞庭碧螺春,虽说以如今叶宇的条件这种贡茶并非稀罕之物,但是对于友人的一份心意他还是看得很重。 当得知黎萍儿已经怀有身孕时,叶宇不禁感叹郭啸天真是了得,才成婚没多久竟然一击即中。当郭啸天回玉屏山的时候,他承诺待孩子出世的时候,一定前往玉屏山道贺。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郭啸天由当初的排斥黎氏兄妹,到最后慢慢地接受。尤其如今自己快要当爹了,更是眉宇间透着喜悦。叶宇看得出,郭啸天是慢慢的融入了其中。如今郭啸天既有了安稳的家庭,也间接成了他与玉屏山交往的纽带,而这正是叶宇想要达到的目的。 因为与山贼打交道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他与黎大隐称兄道弟似有惺惺相惜之感,但是二人毕竟是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所以在没有达到相互信任的程度之前,叶宇就需要郭啸天这个中间纽带作为缓冲。 就在叶宇闭目养神之际,突然听到大门外一阵嘈杂声。随即眉头微微皱起,唤来管家孙伯问明缘由。孙伯见少爷问起,于是为难道:“少爷,有一乞丐饿昏在了门外……” “孙伯,难道我说的规矩还不够清楚?” 孙伯见叶宇已然有些不悦,于是赶忙解释道:“少爷,我已经让人给他准备了饭食,而且还送了些许钱资,这都是遵照您之前的意思,可是此人就是不愿离去!” “哦?难道又是一个不劳而获的无赖?”自从叶宇白手起家以来,但凡有乞丐来到家门口,叶宇都没有让其空手而归过。因此期间不乏有不劳而作之徒,来此骗取他的怜悯之心。 “那倒不是,这乞丐饭饱之后却口出狂言……”孙伯把话说到一半,却又有些为难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宇一瞧这其中有情况,于是凝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少爷是个大善人,但善人就该品味上好的香茶,说少爷当下所饮的洞庭碧螺春只可位列中下之品!” “什么!?”叶宇闻听此言,霍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神色惊讶的问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正是!因此门外才嘈嚷打扰了少爷清静!我这就将此人赶走……” “且慢!”叶宇将正欲离去的孙伯喊住,随后神情显得有些激动道:“将此人请进来!” “请?”孙伯被叶宇这一个请字弄得是当场愕然,不过见少爷不似在说笑,于是便点头称是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工夫,孙伯便领进一个年轻的乞丐,此人身材不是很高,面色蜡黄衣着脏污不堪。年轻乞丐很是懂礼,不用孙伯予以介绍,他已经是拱手以礼恭敬道:“陆凡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叶宇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乞丐,心中暗暗点头,思忖此人甚是知礼且神态毫不拘束,看来并非平常乞丐,于是轻声问道:“行善施德谈不上救命之恩,你未有进入院中也未有饮尝茶水,你是如何断言,我这壶茶只能称中下之品?” “陆某自幼嗅觉极为敏锐尤其是对茶香,方才于院门外闻得茶香,便知恩公所煮的是洞庭的碧螺春!” “即便你嗅觉灵敏,又岂能判断出这碧螺春的品质,要知道这碧螺春自前朝以来就是朝廷的贡茶!”叶宇端起桌上的茶壶,饶有兴趣地问道。 陆凡却一脸郑重道:“即便是贡茶也分三六九等,制作的工序拿捏不到位,茶团煮茶的味道也大有不同!” “哦?那依你之见,我这壶中碧螺春被你列为中下品,又是因何缘由?” “团茶制作工序里有一道是烈火烘焙,随后从滚烫的沸水撂过,如此反复三次,最后再用温火烟焙一次方可大功告成。而以陆某看来,这壶中碧螺春从滚水中只撂过两次,而且之后温水烟焙也并不合理!恩公虽说后续的煮茶手法很是到位,但茶团本身不佳也是徒劳……”陆凡说起制茶的工序可谓是侃侃而谈,所表现的气质与一身乞丐模样倒显得格格不入。 听了陆凡的一番讲述与分析之后,叶宇不禁呆坐在了当场,他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乞丐,竟然仅凭一缕如丝的茶香,就能分析出制茶的细枝末节。这让叶宇觉得,眼前的这名乞丐要么是一派胡言性口雌黄,要么就是对茶艺深有研究的绝顶天才。 显然眼前的陆凡属于后者,因为叶宇在品味碧螺春的时候,也觉得这茶水的味道并非上乘。他虽然对茶道了解并不深刻,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品茶。如今经陆凡一番讲述之后,叶宇觉得今日算是遇到高人了。 过了许久叶宇才平复心中惊讶与激动,随后沉声问道:“看来你并不是乞丐!” 63.第63章 三角定律 “实不相瞒,在下是汴州开封人士,家中世代以制茶为业。汴州沦为金人之地后,对我们汉人行商诸多刁难,这些年来可谓是备受欺凌。家父见祖业难以为继,便打算离开开封前往江南。不幸在途中遭遇匪徒,携带细软财物皆被劫去,随之父母亦在途中相继病逝……”陆凡讲述着过往的经历,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难以掩饰悲愤之情。 听了陆凡的一番讲述后,叶宇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心道又是一个在北地混不下的。既然是世代制茶为业,那对于从小就在茶中熏陶的陆凡来说,对于制茶、煮茶等一系列工序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这让叶宇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于是试探性地沉声问道:“既然你对茶如此精研,不知你对茶圣陆羽的《茶经》可有研究?” “此书乃先祖所著,制茶、懂茶之人多有研读,在下身为其子孙后代,又岂有不读之理!”陆凡十分郑重地回应道。 “什么,你当真是茶圣后人?”叶宇突然神色一惊,随即追问道。 说道此事,陆凡此刻的腰杆似乎挺直了许多,一脸自豪的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第二十一代子孙!”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突发奇想的随意一问,却得到这个让人吃惊的答案。心道自己今日可是捡到宝了,于是神情略显激动道:“原来如此,倒是叶某失敬了!” “不敢!在下五日粒米未进,若不是恩公施饭赠钱,今日便是在下的死期!恩同再造还请受此一拜!” “诶,不必多礼!”叶宇摆了摆手,随即道:“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 一问起今后的打算,陆凡顿时言语堵塞了起来,沉吟片刻微微一叹,颇为自嘲道:“如在下这般处境又能如何,只能先顾及温饱!” “就没有想过重操旧业?以你这身制茶的本事,若是埋没了岂不是可惜?” “我陆家世代制茶,在下岂敢有忘!将来但凡有机会,在下定会重开茶坊,将陆家制茶工艺发扬光大!”方才还分外落寞的陆凡,说及此事确实格外的双目放光,双拳紧握坚定地说道。 叶宇点了点头,心道这世间或许真的有天意,于是看向陆凡郑重问道:“若是我给你这个机会呢?” “恩公,你……”陆凡不可置信的惊愕问道。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叶宇没有直面回答陆凡的问题,而是直接抛出了自己要求。 “恩公请说!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是我开设茶坊,这茶坊的掌柜之人则由你担当!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能答应我么?”叶宇讲话说到这里,眼神灼烁的看着对面的陆凡。 “这……” 陆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是晕头转向不能自已。起伏的不定的心情,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向叶宇。但是当他看着一脸郑重的叶宇,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噗通一声,陆凡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向叶宇郑重地拱手道:“恩公就这般信得过在下?” “你在院门外不愿离去,除了与我说这些制茶茶道外,也是想毛遂自荐在我这里谋个活计,不知我说的对与不对?” 被叶宇看穿心思的陆凡,脸上难免有些尴尬,随即坦诚道:“在下方才确有此意,来到江南之地人生地不熟,因此在下才有意在恩公面前显弄技巧,为的就是能在恩公府上做一名茶师……” 叶宇见陆凡还算坦诚,于是笑道:“你这身本事做个茶师岂不是大材小用,终其一身也不过是权贵豪富的佣人罢了!我叶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岂会轻言许诺?” “可在下年轻识浅,又岂能……” 叶宇挥了挥手,将陆凡的话打断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我未及而冠之年,不也创下了这份家业?” “多谢恩公再造之恩!”陆凡说着不再犹豫,‘砰砰砰’就在石板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叶宇吩咐孙伯下去安置陆凡,待院中又恢复以往的宁静时,微微的清风从面颊掠过,叶宇在面向来安府的方向,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 这时的临安府的太史局里,杨辉正在审阅着一份又一份试卷。虽然答卷不多,但对于他这个年过年近六旬的老人来说,可谓是件不小的工程。京城的三年一度的春闱刚过,他作为太史局的博士,自然也参与了此次的审核阅卷。 宋代的科举分为常科、制科与武科,大致相当于现代的统招、特招、与军校。而常科之中又分好几种科目,其中尤以进士科最为世人所热宠。但世人皆知科举中进士,却不知与此同时也有其他科目在考,比如杨辉掌阅的明算科。 明算亦称算学,属数学科。这个科目虽历朝历代均有设置,但却少有人参加考试。因为这对于追求功名利禄的文人而言,这显然不如进士科来的根红苗正。 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所指的就是进士榜。而对于这个后世可归纳为专科的明算科,自然不会被时下的文人所认可。 这不,本该在礼部与诸位主考阅卷的杨辉,却留在太史局独自阅卷,由此可见明算科的科考已经落魄到何种地步。 昏暗的灯光下,杨辉看着为数不多的答卷,放下毛笔仰躺在椅子上,不由得无奈微微叹了口气。 “狗屁不通……狗屁不通啊!”阖上双目的杨辉,口中不禁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 静静地房内只有灯花发出的炽裂声,沉静良久的杨辉,又将浑浊的双目看向案上的答卷,竟不由的苦涩一笑:“难道这算学当真落魄到如此地步?” 世人皆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能够静下心来做学问的实在太少。算学的学术性本就很强,即便科举中第也不过是在国子监里当个教授,最好的也只是在太史局里研究天文历法。如此没有前途的科目,又会有谁清心寡欲苦心专研? 而每三年报考明算科的为数不多的考生中,多半是进士科屡试不第,亦或是年迈无望的考生才会在参加明算考试,为的就是混个所谓的功名。 他杨辉一生醉心于算学,可谓是大宋朝算学的泰山北斗,但年近六旬总该需要一个传承弟子。可是一想到国子监里的那几名学生,杨辉就感到一阵失望袭上全身。 浑浊的双目从答卷上挪开,端起一旁的茶壶欲要润润喉咙,可是茶水入口却有些冰凉。看来自己只顾着阅卷,竟然忘了茶水已凉。 本想唤侍从添置一壶热茶,但一瞧天色已晚,也就没有传唤侍从,而是自己拿着茶壶起身向外走去。 哗啦! 就在他起身绕过桌案时候,无意碰落一本书籍。杨辉闻声转过头来,颤巍巍的弯下腰准备去捡,但是当他干枯的左手正要去捡时,却被书籍上的两个字吸引——数学! 这让杨辉不觉心头疑惑,寻思自己的案头何时有了这本书?况且这本书的名字他也从未听过,不过根据名字辨识其意,这本书应该是与算学有着关系。想到这里杨辉便捡起这本书,将茶壶放在了一边。 这让他突然想起除夕佳节的时候,儿子杨政派人送于他的一本算学书籍,由于春闱科考的事情繁忙,所以一直没有闲暇时间去翻阅,如今想来定是这一本无疑了。 他杨辉对于算学之类的书籍可谓是博古通今,但今日这本书他却闻所未闻,因此他很好奇这本书究竟是何人所著。于是带着这份好奇,他又回到了座位上缓缓打开这本书籍。 然而当他打开这本数学的第一页开始,就犹如一记重锤撞击到了他的心灵。随着翻阅的深入,杨辉觉得自己像似猛然间打开了心灵之门,使得他浑浊的眼睛迸发出年轻人才有的神采。 随着时间的推移,侍从进入房中添了两次灯油,直到鸡鸣五更之时,杨辉的双目依旧没有离开过这本数学。 当看到书中精彩的定律以及公式时,杨辉还不忘情绪激动地在纸上演算着。反复多次下来,桌案上已然堆满了演算稿纸。 这让一旁的侍从感到十分的愕然,他何曾见过杨老爷子这般模样。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杨老爷子得了失心疯魔怔了? 当一切又归于平静之后,杨辉翻到了书籍的最后一页,上面赫然有着自己儿子杨政的笔迹。等他细细看完杨政的讲述之后,杨辉拿着书籍的右手竟不由的发出了些许颤抖。 此刻他神情惊愕的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这本书对他而言太重要,也太震惊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苦心专研的“贾宪三角”高次开方运算,竟然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娃娃给推导出来了。这种对于三角定律的推导不但革新超前,更是比他研究的还要深刻许多! 杨政在详述中说的很是清楚,清流县的一个名唤叶宇的年轻人,竟然两年前就已经推导出他追求一生的成果。这让杨辉无法去想象,当初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是如何演算出三角定律。 方才他根据书中所例举的步骤一一演算,却是与答案丝毫不差,这让杨辉突然觉得自己瞬间又老了十岁。 不过久久的颓丧之后,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喜悦,因为他不再为算学后继无人而伤脑筋了…… 64.第64章 黄山毛峰 正在厢房内做着愉快而又无奈事情的叶宇,丝毫不知道远在临安的地方,已经有人开始惦记上了他。 “少爷,您用点力嘛!”房内传来秋兰焦急的声音。 “喂,秋兰,我已经在努力了……”叶宇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透着莫名的无奈。 “少爷您骗人,一点都不好玩,您看都流血了!” 叶宇看了一眼秋兰,撇了撇嘴道:“是你主动要的,我可没强迫你!再说了这流血可是你自己不小心!” “少爷是您用那东西戳人家的……”秋兰一脸的委屈道。 “你这丫头真是大惊小怪,方才不是说了么,我是无心的!”叶宇冲着有些不讲理的秋兰,无语的暗自嘀咕道:“玩个泥巴,也这般大惊小怪……” 秋兰见少爷不再理他,以为少爷生了她气,她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讲理,于是又蹲下身来掖着叶宇的衣袖喏声道:“少爷您生气啦?” “嗳,别乱晃,小心这竹签子又戳到你!”叶宇一挑左眉,瞟了秋兰一眼无奈道:“你乱晃,这模型若是完不成,可就前功尽弃了!” 秋兰被叶宇这一番提醒,急忙松开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少爷,兰儿非但没帮到你,反而尽添乱……” “没事,我也只是瞎捣鼓,你看这个泥模歪歪斜斜的,哪里有茶壶的形状,这分明就是个夜壶嘛!” “咯咯咯!少爷您真会说笑,以前听您说过‘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故事,现在少爷您可是‘茶壶不成成夜壶’了……” “哈哈哈!你还真会现学现用!”等笑完之后,叶宇脸上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连泥巴都捏不好,我又有何面目自称是叶家子孙!” 看着少爷一脸的落寞,秋兰在旁不禁心中一疼,她挽起叶宇的手臂,用女人的温柔安慰道:“少爷,老爷当年设磁窑烧制瓷器不也是失败很多次嘛,您又何必为此自责呢?再说了,当年老爷管理的生意中,不也没有少爷您经营的布匹绸缎、香皂等行业!” “嗯?对啊,我为何非要如此偏执,若是凡事亲力亲为岂不是活活累死?”叶宇经秋兰这番提醒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冲着秋兰舒心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谢谢你!” 秋兰虽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对眼前的少爷究竟有何帮助,但是能让少爷开心一笑便已知足。见少爷舒心的笑了起,她也跟着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时大门外一匹快马卷尘而来,快马来到门前驻足嘶鸣,马背上的佘侗诚一个翻身便直接跳了下来。 随后背着包袱疾步朝着院内而来,行至庭院之中迎面碰见管家孙伯。佘侗诚虽是焦急,但仍旧停下脚步向孙伯行礼,开口道:“孙伯,大哥可在家中?” “哦,原来是侗诚,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孙伯一瞧是佘侗诚,面带喜色道:“快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后厢房,孙伯先是上前敲门叩问:“少爷……” “是不是侗诚回来了?进来吧!”孙伯还未有道出,叶宇在房中已经得知了此事。 随即房门打开,孙伯领着风尘仆仆的佘侗诚走了进来。佘侗诚一进房就开口问道:“大哥,方才孙伯还未有说话,你是怎知我今日返归的?” “你那急促的马蹄声我可是听到了,再说掐算一下时间,你也该回来了!”叶宇说笑之后,一指佘侗诚身上的包袱道:“是不是找到了?” 佘侗诚当即解下包袱,将其呈交于叶宇,并郑重道:“根据大哥所说的地方,小弟不负所望终于将此物采摘而来!” 叶宇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作声,而是轻轻地将包袱放在桌案上,随后便打开特质的布包。之所以说是特质的布包,是因为这块布料并非一般布料可比,丝线缝隙略大且顺滑无比。 等打开布包之后,一堆翠绿的树叶叠叠如小山,若是用手在其上方轻轻扇动,便能闻到阵阵树叶青气,以及少许的淡淡清香。 “少爷,你让佘大哥不辞劳远的前往徽州,为的就是这一包树叶,这也太不值钱了吧……”秋兰在一旁看着绿油油的树叶,一脸的不解之色。 “不值钱?”叶宇被秋兰的这句话给逗乐了,随即指了指包袱道:“单凭盛装这树叶的包袱,可就不止百两银子!” “啊!少爷,这块布竟然值百两银子?”秋兰闻听之下,张开小口惊愕的当场愣住。 叶宇没有再去理会秋兰,而是将目光转向久未说话的孙伯:“孙伯,觉得此物与当年我爹所种的茶叶相比,色泽如何?” 孙伯看着桌案上的树叶,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少爷,这茶树上的茶叶,要比当年老爷种的茶叶要好!” “嗯,那好!孙伯,你将这包茶叶交予陆凡,如今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看来少爷是早有筹谋,我这就去办!” “对了,记得将这包袱完好无损的带回来,这可是我向潘老爷子借的,可不能有丝毫损坏!” “是!” 待孙伯出了厢房之后,叶宇这才转过头来,似有深意的看着佘侗诚:“对了,侗诚,关于我与玉屏山有私交的事情,我听说大黄也知道此事,是真的吗?” 佘侗诚闻听此言,顿时神色一惊,继而支支吾吾道:“额,有一次喝醉了酒就……” 叶宇一听佘侗诚亲口承认,心道你还算诚实。昨日他闲暇之余到街上的王记面摊吃面,做面的王大叔向来憨实,因此他一直光顾王大叔的面摊。 不过昨日却从王大叔口中,无意间听到了一些闲言片语。而这些闲言片语,正是当初佘侗诚与大黄在此醉酒之时说的话。 王大叔自然不会相信人人称颂的叶小善人,会是两个醉鬼口中勾结山贼的坏人,因此便将此事当做笑话讲给叶宇听。而叶宇在听完之后,才知道佘侗诚醉酒之后吐了真言。 “我之前一再提醒,此事你一人知晓即可,越多人之道越不好!虽说我叶宇行得正站得正,但若是被他人知晓此事,我叶宇又该如何自处?黎大哥虽说是劫富济贫,但罔顾法纪终究不被朝廷所容忍。若是官府知道此事,你觉得我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大哥,我……”佘侗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一旁显得局促不安起来。 当日在龙山寺设局,让陆坤主动伏法。叶宇并没有让佘侗诚的一众手下参与,为的就是不让太多人知道他与黎大隐的关系。原本打算将佘侗诚也排除在外,但后来还是让他参与了那次的布局。 而归其原因,是叶宇觉得佘侗诚与陆坤有仇,即便不能手刃仇人陆坤,但能看到仇人栽在自己参与的局里,也算能够聊以自慰。 事后叶宇曾经提醒过佘侗诚,可没想到这件事情还是给泄露了出去。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最为可恼的是,这个人竟然就是被赶走的大黄。 如此一来这个大黄就等于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蹦出来影响自己。如今的叶宇真是后悔,当初为何仁慈之下放了此人。 过了片刻,叶宇摆了摆手喟叹道:“罢了,此事我不再追究,以后管好你的嘴!你先在家中休息两日,两日后你暗中前往玉屏山一趟!” 虽然叶宇至始至终都是语气平淡,但即便如此,却使得佘侗诚的额头泌出了细汗。见叶宇不再追求此事,佘侗诚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大哥有何吩咐?” “这首要的事情,就是请黎大哥帮忙,将已经离开清流县的大黄给我揪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其中缘由,你亲自转告吧!”叶宇没好气的瞪了佘侗诚一眼,若不是他闲暇之余在面馆吃面,他也不会知晓佘侗诚泄了秘! 佘侗诚一脸的羞愧,默然不敢作声,静静地聆听叶宇接下来的吩咐。 “这封书信,你交于黎大哥,里面有我所求东西的概述,你切不可将此信遗失!”叶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神色郑重地递于佘侗诚面前。 “嗯,既然此信如此重要,我这就快马前往玉屏山!”佘侗诚接过书信放入怀中,随后转身便疾步出了厢房。 待佘侗诚离开不久,孙伯便又折身回来禀报。 “孙伯,那陆凡说了什么?” 孙伯一脸喜庆道:“他说少爷果然是懂茶之人,用冰蚕银丝包裹茶叶,即便是千里之遥,这新茶也不会被焐坏!” “哦?他竟然能看得出此茶源于千里之外,看来这一次我是找对了人!” 叶宇没有想到陆凡竟然有如此见识,这冰蚕银丝布是他特意向潘老爷子借的。因为他知道徽州黄山距离这里虽不算太远,但对于刚栽下的新茶,这途中难免风化变质,这才想到这种通风冰寒的东西充当包裹。 “老孙头跟随老爷日久,虽知道些许茶理,但并不精通!方才那陆凡说,此茶一出,天下又多一种名茶,能炒制名传千古的茶,是他的荣幸!让老孙头代他谢谢少爷给这个机会!” 成为名茶,这一点叶宇没有丝毫怀疑,因为黄山的毛峰本身就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只是这个时候还未有被人发现罢了。如今有了上好的新茶,又有陆凡这等制茶高手,又岂会不成功之理? “孙伯,我记得你的远房表侄,曾在叶家的磁窑当把头,不知他如今还在磁窑做工吗?” “仍在磁窑做工,不过近日来信,说在磁窑倍受挤兑,有意想离开磁窑另谋出路。”说到这里,孙伯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开了口:“他求我在少爷面前美言几句,想在少爷这里谋个差事……” “孙伯既然都开口了,我又岂能不答应!” “少爷……” 叶宇挥手打断孙伯,随即笑道:“听我说,你去账上支出五千贯,送于你的那个远方表侄。告诉他,我给他的差事就是,将来做磁窑的窑长!这五千贯好好打点那帮工人,到时候我自然少不了他那一份……” 65.第65章 茶道留香 古有滁州十二景,有琅琊山为盛之说,抬眼望去琅琊山层峦叠嶂曲径幽泉。而让琅琊山久负盛名的原因,就在于山间的那一处醉翁亭。当年欧阳修的一篇《醉翁亭记》使得近百年来,多少文人墨客流连于此。 清明节刚过不久,琅琊山便迎来了客流如织的高峰期,其原因就是三年一度的斗茶大会,便在这醉翁亭附近举行。 宋代是极其讲究茶道的时代,上起皇帝,下至士大夫,无不好此,并著书立说,加以理论化。或许你在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货郎摊主,就懂得品茶论道笑语风声。 斗茶的日期多选在清明节期间,因为此时新茶初出,最适合参斗。斗茶的参加者都是饮茶爱好者自由组合,多的十几人,少的五六人,斗茶时,自然有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舍。 若是在茶店斗茶,则附近店铺的老板或伙计都会轮流去凑热闹,特别是当时在场欲购茶的顾客,更是迟迟不愿离去,为的就是能够一睹为快。 将斗茶的选址定在琅琊山,则足以见得此次斗茶的隆重。其实斗茶延续至今,已经不单单是个人的品好与比斗,也更是超脱了一种文化,反而成为本地茶商之间的一场名誉争夺。 若是在斗茶大会上赢得茶首,那就等于打上了一种品牌标签。而当年叶宇的父亲叶梦庚,就是参加斗茶大会连续八届拿下八次茶首,才使得叶家成为誉满江淮的茶商。也正因为如此,叶家的‘龙团胜雪’之后成了朝廷六大贡茶之一。 品茶也称品茗,由主人邀请三五知己,将泡好的茶,盛在小酒杯一样大小的茶盅内,像饮酒那样细细品尝。然而斗茶则与此不同,斗,有争斗之意,也有在争斗中逞强获胜之意。大可用“较筐箧之精,争鉴裁之别”,来概括斗茶的涵义。 参加斗茶的人,要各自献出所藏名茶,轮流品尝,以决胜负。斗茶内容包括茶叶的色相与芳香度、茶汤香醇度,茶具的优劣、煮水火候的缓急等等。斗茶要经过集体品评,以俱臻上乘者为胜。 斗茶大会由本州知州主持,榷茶司官员监督,并由本州十名德高望重的茶道高手评选,整个大会可谓是隆重至极。还未到斗茶的时辰,琅琊山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宛如一场空前的盛会。 “来,见过一品香的胡掌柜!胡掌柜可是诗词歌赋三绝的大儒呀!” “这位是紫气东来茶馆的钱掌柜,金文篆刻也是一绝啊!” “这位童颜鹤发的老先生是吴老,无所不通,无所不能的老茶骨!” “哈哈哈!……” 十位评审相互介绍着,各自脸上都充满着喜悦,毕竟这三年一度的斗茶大会,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也都希望每一届会有令他们意外的收获。 就在众人交谈之际,知州岳霖与榷茶司的杨万里联袂走了过来,岳霖见众人相谈甚欢,于是微笑道:“几位来得可比我们早啊!” 众人闻声纷纷转过头来,齐齐躬身向二位大人行礼道:“我等见过二位大人!” “不必多礼,吴老您可是本州茶业的权威,不知对本届斗茶大会有何期盼?”这时岳霖身旁的年轻官员杨万里,向对面已到风烛残年的吴老轻声问道。 吴老虽是老态龙钟,但双目却并不浑浊,随即拱手道:“杨大人谬赞了,茶道何来权威之说,茶的优与劣并非老朽一言断之。至于有何期盼……” 说到此处,吴老看了一眼岳霖身后的叶梦新父子,略带失落的摇了摇头:“自从当年龙韵茶庄的叶家夺得茶首之后,连续八届都无出其右。请恕老朽直言,老朽与众位茶友并不看好……” “本官也多有耳闻,如今在本州恐难有胜于这贡茶‘龙团胜雪’,但愿本届会有心意才是!”杨万里听了吴老的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岳霖见众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又瞧了一眼身后倨傲的叶梦新父子,随即轻捻胡须笑道:“诸位也不必如此气馁,茶道之中藏龙卧虎之辈,我等又岂能尽知,叶掌柜,你说呢?” 斗茶大会的规矩就是,每一届会评选出一名优胜者,然后才有资格与上届的茶首比斗。而作为上一届的茶首,是没理由拒绝的。因此上一届虽然夺得茶首的是叶梦庚,但如今叶家的茶叶生意由其弟叶梦新接手,那这份挑战自然由他接下。 叶梦新微弓着身子,甚是恭敬回应道:“大人所言极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更何况是这茶道!即便我叶家能在本州稳坐称首,也未必能与其余各地高手相较!” 好一个久经世故的老小子,这几句话可谓是虚实结合不卑不亢啊!既显得十分谦逊,又彰显自身的倨傲。什么叫‘在本州稳坐称首’,够硬气! “哦?说得倒也有理,不过那也只是你兄长赢得的荣誉,至于叶掌柜能否坐稳,本官拭目以待!” 叶梦新闻听此言,眼角竟不由的抽动了一下,但仍旧恭声道:“多谢大人提醒!” “三叔!”岳霖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此女子正是侄女岳三娘。 岳霖回过身来看了岳三娘一眼,甚是无奈道:“你不是回京了吗?” 岳三娘来到近前,甜笑雀跃道:“听说这里有斗茶大会,于是侄女就命车夫又折了回来!” “你这丫头就爱凑热闹,你在这里几个月可没少给我添乱……”岳霖虽然佯作不悦的说着,但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怨言,反而让人觉得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哼!三叔你明知侄女喜欢凑热闹,却不说今日就有斗茶大会,害得侄女枉受了几十里颠簸!”岳三娘一副少女脾性,皱起清秀的琼鼻,颇有几分可爱。 岳霖轻轻地敲了侄女一下额头,没好气的笑道:“那你还不是跟猫一样,闻到了腥味赶来了?” “嘻嘻!” 随即岳霖向众人介绍了自己的侄女,此时众人才知道眼前的这名少女,正是当朝翰林大学士岳雷之女。跟随父亲而来的叶明智,虽然听从了父亲教导,要少言多看。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不过这双眼睛没有去瞧大会的现场,而是全落在了岳三娘的身上。而这份炽热的眼神,却换来岳三娘冷如利刃的怒意。 熙熙攘攘的琅琊山会场里,在一众相互闲谈之际,斗茶大会的时辰已经到了。吴老作为这次斗茶会的召集人,走上台前宣布斗茶大会开始。 随后几十名参加斗茶的茶友纷纷步入会场,各自取出携带的煮茶工具。煮茶是一个很有讲究的事情,因此参加斗茶的众人,所形成的阵势自然就不同。 有的只是挑着一副茶担,整个过程皆是亲力亲为。而有的却是身边放着几副盛有茶具的茶担。左前一人脚穿草鞋,一手持杯,一手提茶桶,袒胸露臂,似在夸耀自己的茶质优美,显出满脸得意的样子。 身后一人双袖卷起,一手持杯,一手提壶,正将壶中茶汤注入怀中。右旁站立两人,双目凝视前者,似在倾听双方介绍茶汤的特色,准备还击。煮茶比斗虽是高雅之事且风轻云淡,但是此刻却充斥着看不到的刀枪剑戟。 待一切工序完成之际,众人各自端上自己带来的茶,每个杯子上只写“一、二、三、四……”送到以吴老为首的十位评审面前,最后的成败则由他们进行评判。 “第一项,评茶叶和茶汤!”吴老用颤抖却显亢高的声音高声道。 十位评审端起茶杯,首先看茶叶的形状是否大小均匀,碎片及残缺占多少,其次看色泽是否合当时对此茶种类的要求,例如绿茶要求色至黛绿,不焦不碎,卷曲有度等等。 在距茶一市尺左右位置大力吸气闻香,并抓一小摄茶在鼻下闻香,最后众人交头接耳地议论一番,再用小纸条作不记名投票表决,纸条只写茶叶编号,评出自己喜爱的茶。 折好之后集中放在一个小纸盒里等待主持者公布。当吴老将投过票的纸盒交予岳霖后,便又回到席位等待宣布结果。而之后的斗茶每个程序的评选,也是按此种形式进行。 “第二项,评茶具!” 参赛的几十人,每人都把自己带来的茶具摆在评审的桌子上,听从评委的评语。 “这壶制作精良,造诣独特……” “这壶样式新奇,有创意,古朴典雅,与香茗搭配可谓相得益彰!” “这壶色泽和谐,使用方便,且古朴大方……” 。。 “评判第三项,评煮茶水质和水质缓急!” 这第三项评判最吃功夫,得判断出煮茶的水是山水,是江水,还是井水。一般来说,山水为上选,江水为中选,井水为下选。若不这十位评审皆是老茶骨,是根本品不出这水质的不同。 斗茶这三项基本指标评判出来后,初次斗茶过程就已基本结束了。经过几番选票之后,十位评审也做出来各自认为最好的选择。 当岳霖看了一眼手中优胜者名字时,竟不由的自顾笑了,随即在台上宣布道:“经过三项综合评比,三号乃是这次评审的第一名,三号茶友将有资格与上届茶首斗茶!” (最近更新有点慢,但我却不会断更,完本经验值得信赖,我在为上架做后续准备,上架之后会爆更,请诸位见谅与支持!诸多精彩尽在后续剧情!) 66.第66章 以简化繁 岳霖高亢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这时无论是前来围观的还是参加斗茶的茶友,纷纷将目光落在了第三号台桌的男子身上。但见这名男子的桌案上,只有简单地几件煮茶器具,显得极为简单。男子负手而立面向众人,并未因为赢得第一而喜形于色。 “多谢诸位长辈赏识,陆凡在此谢过了!”三号斗茶之人正是陆凡,他先是向首席上二位大人行了一礼,随后向十位评审施礼道谢。 为首的吴老轻捻花白的胡须,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年轻人能有这份功力实属难得,冠绝第一而不沾沾自喜,这份沉稳也是深谙茶道之理。不错!不错!” “吴老,杨大人,大会开始前本官曾说过,茶道之中不乏翘楚之辈,此子如此年轻就有如此火候,假以时日必定不可限量!”岳霖几步就走下了席位,来到吴老近前笑颜道。 吴老与杨万里二人纷纷点头称是,也对本届第一名是个年轻人很是吃惊。要知道在座参加斗茶的茶友们,历届最为年轻的也有三十岁。因为这茶道讲究一种修养,年轻人心浮气躁又岂能静下心来?即便是当年连任八届的茶首叶梦庚,当年参加斗茶之时也已然二十有八! 而眼前这个名唤陆凡的年轻人,也不过是而冠之年却已然三项审评俱得满分,这不得不说是历年中的一个突破。无论最后能否战胜上届茶首,眼前这名年轻人将来注定不会平凡。 叶明智见众人如此夸赞陆凡,就连岳三娘也是明眸艳艳的带有倾佩之色,心中难免有些不服,随即不以为然的哼声道:“这些年代每一届都有出类拔萃者,但多是止步于茶首之位,也不过如此尔……”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这话明显是倨傲嚣张的表现,自然让人有些吃味。叶梦新听到自己儿子如此没个度量,于是愠怒低声斥责道:“休得胡言!” 父亲的呵斥叶让明智一副戚戚然,歪了歪嘴便再一次沉默了下去,只是看向陆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陆凡却是嘴角微微一动,略带笑意向叶梦新拱手道:“令公子所言并无不妥,不过今日小可既然参与这斗茶大会,自然不仅仅为了这第一名,乃是冲着这茶首之位而来!” “哦?年轻人信心十足是好事,可也休要狂妄自大!这茶首之位虽是老夫兄长所得,但老夫若论茶技也并不逊色!” “当然!素闻叶家两大茶师,叶掌柜的茶技自然不会逊色于当年叶公!”陆凡毫不掩饰的承认叶梦新的茶技,但随后却话锋一变:“但那又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请吧!” “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今日老夫就好好教训你这个狂妄的后生!”叶梦新愠怒的一甩衣袖,率先向醉翁亭中走去。 陆凡随后也不含糊,吩咐仆人挑着茶担向亭中而去。众人知道真正的较量终于开始了,因此纷纷向醉翁亭靠拢。亭中一分为二,左侧早已摆好了煮茶的应有工具,而右边除了一张桌台便空无一物。来到亭中,陆凡与随行仆人将工具分布妥当之后,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开始了。 吴老先是询问双方是否布置妥当之后,见双方纷纷点头没有异议,随后才宣布道:“以一炷香为限,双方各施所长互不干预!” 一声锣响,终极斗茶终于开始了。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亭中双方的煮茶工序,其中不乏窃窃私语着,讨论着煮茶方式的其中奥妙。这时叶梦新从檀木盒中取出一小饼,造压紧实,缜密有如苍玉,微有清香绕于鼻端,只打眼一望,便知是来安府平素所用之茶所万万比不得的。在旁观瞧的吴老指着那块团饼,给两位大人解释道:“二位大人请看,那就是龙韵茶庄所制的龙团胜雪!” “哦?这‘龙团胜雪’为何与我所见的不同?” 杨万里身为榷茶司官员,管制的就是茶司税收,对于这各种茶叶的品种自然懂得很多。龙团胜雪他更是熟悉,归于白茶一类略显泛白。但是他所见到的却是白中带青,青中略显透明,这是他之前所没有见过的。 岳霖也是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疑惑道:“本官家中亦有这少量茶饼,但也正如杨大人所说,叶掌柜所执茶饼与本官平日所见的有所不同!” 对于两位大人的疑惑,吴老却是了然于胸的神秘笑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叶掌柜手中所持的茶团是‘龙团胜雪’中的极品,乃是由‘银丝水芽’精制而成的!自然要与我等平日所见的茶叶不同!” 吴老的这番解释,让两位颇懂茶艺的两人顿时恍然大悟。茶叶分为“紫芽、中芽、小芽”三等品阶。紫芽,即茶叶是紫色的,制作御茶紫芽则是舍弃不用;中芽,即一叶一芽,亦称为一旗一枪,曾诗赞曰“一枪已笑将成叶,百草皆羞未敢花”。由此可见犹如雀舌的小芽已经是茶中上品,而小芽之中状若针毫的才能被称为水芽!若是以此将由‘银丝水芽’制成的茶叶称之为极品,恐怕也毫不为过。 其余几位观赏的评审,也是纷纷将目光投向叶梦新这里,但见茶叶远望去似凝霜积雪,于那霜雪之间,又隐见翠色浮荡,好不喜人。最后众人不禁微微点头叹道:“单凭这极品茶团,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此茶非人力所致,可遇而不可偏求。出芽英少,蒸培尤难,稍有适当,则沦为凡品,须极尽精微方可造得,实非金银可买矣……” 几人闻言不复语,亦是连连颔首。 将裸茶以净纸密裹置臼中捣碎,继而入茶磨熟碾,等到研磨成粉状,取一锡壶,舀瓮中水沥入水注之中,随后放于小炉之上煮水候汤。叶明智生在茶商之家,自然懂得制茶之道,因此在父亲身边帮衬倒也得心应手。 “敢问这所用之水取之何处?”其中不乏有人问道。 叶梦新十分娴熟的操作着煮茶的每一道工序,在等候木炭温热闲暇之际,轻笑道:“凡斗茶之道,一在茶,二在水,好茶妙水缺一不得。此锡壶之水,乃取自寿州八公山下今日的珍珠泉水!” 此言一出让众人不禁啧然,寿州八公山下珍珠泉乃煮茶上佳之选,江淮之地只此一眼甘泉。其水轻浮异常,然出水极慢,宛若滴珠,故得以珍珠之名。八公山据此着实不近,看来为取得这泉水倒也难为了叶梦新。 “啧啧!古语有云:选水当以山上之水为最佳,而甘泉之水与竹沥之水是为极品。如今茶与水皆为极品,加上妙手茶师调制,又岂能煮不出上等香茗?” “看来此次斗茶已然没有悬念可言……” “……” 听着众人的赞美之声,叶梦新父子二人可谓是自鸣得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陆凡,嘴角露出明显的嘲讽之意。叶梦新放下手中的茶具,冲着陆凡讥讽道:“年轻人,斗茶之道,不仅仅是有超然的信心,还要有充分的准备与积累!” 这时陆凡也已经将茶叶研磨成功,且放入小炉之上开始煮茶,他一边添加木炭一边平淡道:“叶掌柜所用之物皆为上品,即便是所用煮茶木炭也是橄榄核木……” “哦?你倒是有点见识!”叶梦新没想到自己以橄榄核木为炭,竟然被眼前这个年轻人一语道破。 陆凡随即讪笑道:“但那又如何?我来参加斗茶大会前,有人曾告诉我,真正的斗茶就是面对自己,斗茶的对象也就是自己!叶掌柜如此将众人看做对手,却不知真正的对手就是自己。连一个自己都赢不了的人,你又谈何去赢他人?” “一派胡言,我父亲乃是茶道高手,又岂是你这在此狂言妄断的?”叶明智早对陆凡的异军突起很是不爽,此刻竟出口教训自己的父亲,这让一旁的他如何能够忍受。 “哦?若非如此,又何必在乎这些茶道之外的虚无东西?若是这些添饰之物是所谓的茶道,那么世人皆是茶中翘楚,又何必在此玩弄什么争斗?” “你!……多说无益,我们茶中见高低!” “……” 虽是斗茶之中的一番口角,但是也让众人重新审视了这位年轻人。尤其是深谙茶道的老茶骨吴老,对于方才陆凡的只言片语,似乎也觉得甚有道理。心中不免暗自揣摩,茶道,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茶道? 说话之间初汤已熟,双方先后自炉上取下汤罐。先是叶梦新以余火煎迫茶盏,待杯盏温热才放回桌上,随即注水为底倾入茶末,接着添水稍许加以调和。而反观陆凡倒是简单许多,只见他从一旁的茶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把颜色紫黑的茶壶。随即将茶汤倾倒进去,以余火煎温。 调膏既毕,便是关键所在——点茶。注汤七次是为最佳,但看那茶宛如冷粥面,咬盏不松。青黑细纹衬着雪白茶乳,愈显茶色纯正可人。叶梦新以茶勺分取大盏茶汤,使得茶末均匀个个恰好。而陆凡却未有这般诸多过程,只待茶壶温热之后,便向直接吴老等人宣告完成工序! 67.第67章 朴实无华 双方煮茶工序各自结束,此时放于案上的香火也正好熄灭,这时岳霖与杨万里、以及以吴老为首的十位评审人员皆以步入亭中。随后在岳霖的示意下,十位评审便开始对双方所煮之茶进行点评。 “且慢!在下有话要说!”就在以吴老为首的十人,正要开始品尝之时,陆凡却突然出言制止了众人。 吴老等人不禁感到费解,不明白这年轻小子究竟要做什么。伫立一旁的叶明智此刻可是找到了机会,于是冷嘲热讽道:“所谓茶道可不是凭借口舌之快就可以的!到了此刻皆已成定局,怎么,胆怯了?” 叶明智的一番奚落之语,引得围观众人不禁哄堂大笑起来。不过作为主持这场斗茶大会的岳霖,却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已料到此事,于是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大人,小民想要一个公平的评审!”陆凡向岳霖深施一礼,道出了自己的建议。 “混账!莫非你觉得我等十位评审会有偏私不成?”吴老闻听此言顿时火冒三丈,还没等岳霖说话就已经忍不住怒斥起来。方才他还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可是没想到对方竟怀疑他的公正之心,这如何不让他暴怒连连。 “黄口竖子,太过张狂!” “狂妄至极,我等众人身为斗茶大会评审多年,岂容你这小子妄加猜测!” “……” 伴随着吴老的怒斥之后,其余众人也是随声附和,向岳霖表示对陆凡的不满。 岳霖挥手示意众人噤声,待群情暂缓之后,岳霖双眉微皱的环视众人,将目光落在了吴老身上:“这陆凡是在向本官请愿,还未有说明缘由,尔等就嘈嘈嚷嚷成何体统,诸位眼中还有本官的存在吗?” 声音虽然不大,但久居官位的威严却让众人不禁俱寒,尤其是率先带头的吴老,更是惶恐不安的行礼道:“大人请恕老朽罪僭越之罪!” 吴老话音刚落,随后众人也跟着向知州大人请罪。但岳霖似乎并不买账,依旧冷冷的瞪着众人不发一声。 这个时候杨万里起到了很好的调节作用,见两边处于僵持状态,于是沉声道:“岳大人岂会与你等一般见识,这位陆凡茶师言语虽说不当,想必也有其中道理!尔等如此仗着年长人多,就听不进他人建议?” “杨大人教诲的是!我等知罪!” 岳霖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吴老以及叶梦新父子,而是向陆凡问道:“说说你的理由!若是说得有理,本官自会给你一个公平的评审,若你只是信口开河,那本官可要当众治你妄言之罪!“ “小民自不会信口开河,方才小民在众多茶友之中脱颖而出,乃是因为诸位评审持有公正之心,并无丝毫外界利益影响。而这最后一局对比,众位评审却难免受到一些干扰!” 说到此处,陆凡稍作停顿,随后接着正色说:“比如诸位习惯性认为叶家的茶为最好,其余他人所煮香茗皆为次品; 再如,诸位评审皆是本州茶庄茶铺的掌柜,而叶家又是本州第一大茶商,这人情与关系的牵绊,试问诸位在评审之中真能秉承一心?或许是小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嘶! 陆凡的一番话说众人不由一阵愕然,虽然以吴老为首的十位评审很想表明自己立场,但是不可否定陆凡说的也在情理之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叶梦新闻听此言,却是脸色微寒道:“我叶家历届茶首凭得乃是真本事,岂会是你说得那样!陆凡,你莫要信口雌黄污了我叶家的声誉!”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这位陆茶师之言,正是叶家连任八届茶首的原因呢!”一直在岳霖身旁观看斗茶的岳三娘,此时却帮衬陆凡说起话来。 “你!……” “好了,都不要争论了!陆凡,你所言也不无道理,那依你之见如何才算公平?”岳霖平息众人口舌之争,随即将话题又抛给了陆凡。 “以小民之见,不如从今日参加斗茶的众位茶友之中选出十位,与在座的十位评审共同见证!所谓茶道,不仅仅是一人之茶道,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那以陆茶师之见,何为茶道?”岳三娘饶有兴趣的在一旁问道,美目一眨一眨带有探询之意。 岳三娘的问题让陆凡神情一滞,也让在座的众人颇为愕然,心道这个问题问的可不简单。如今陆凡既然口口声声说茶道,众人倒也想听听这位年轻人有何见解。 此时陆凡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随后摇头叹道:“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在下会说‘道家茶道是养生,佛家之道禅机,儒家茶道是修身……’” “然而当这些所谓的理论与所谓的玄妙境界,与恩公相谈之时却遭致奚落与鄙夷!他说,茶之道,无非是后人之感悟才赋予生命!其实它只是一片树叶又有什么道理? 只不过是世人的酸甜苦辣倾注于这片叶子中!而所谓的茶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懂茶之人,感悟人生;略懂之人,理解人生;不懂之人,生津解渴……,仅此而已,又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陆凡的话说完之后,现场却突然格外的宁静下来,这番对茶道的剖析对于这些浸淫茶道多年的茶骨来说,犹如重锤在击打他们的心坎。 虽然不少人仍旧不以为然,但是最具权威的吴老却是瞳孔放大,浑浊的双目迸发少有的神采,他望着陆凡沉声问道:“好一个‘何来高低贵贱之分’,老朽一直在叩问自己何为茶道,却不料竟是如此朴实的道理!敢问小兄弟的恩公是哪位茶道前辈?” “吴老,说来此人你也认识,乃是叶公之子叶宇,本官听闻叶公当年曾与你品茶论道,你应该有点印象才是!” 岳霖见时机成熟,便率先替陆凡道出了缘由。此前他已经收到叶宇的来信,说是会派人参加此次斗茶大会,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陆凡。 “是他!?” 岳霖一语道出叶宇的名字,引得在场四人惊愕失声。叶梦新父子二人一听叶宇这两个字,就立马脸色阴沉起来。而站在岳霖身后的岳三娘,一阵惊愕之后便是呶着香腮双目生火,因为此刻她想起上元节的那一幕。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份造诣远在当年梦庚之上!”吴老惊讶之后,欣慰的叹道:“大人,对于陆茶师的提议,老朽并无异议!” 吴老带头表示无异议,其余众人自然也只得默认,于是岳霖就从众多参会茶友之中选出了十人,共同参评双方的煮茶技艺。 寻常斗茶,不过望茶色,观茶面,凡茶色纯白,茶面咬盏不散者为上佳。然而叶梦新与陆凡二人皆是斗茶的高手,这些规矩自不在话下,唯有以茶之真味所出与否相论断。 当众人纷纷居坐品茶之时,叶梦新的茶炉之火早已熄灭,而陆凡的茶炉却依旧少许星火。叶梦新虽知在时间上,已经耽搁了最佳品茗时刻,但是他作为上届的茶首自然不能退缩,否则岂不落人笑柄。 于是吩咐其子叶明智准备茶盏,斟上二十盏茶水以供众评审品尝。只是他没有料到会突然增加十人参评,因此所煮的茶水倒显得不够。 而这边陆凡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紫黑色的茶壶容量,不多不少正好够二十人品尝。为此陆凡为防止意外,他端起茶壶亲自上阵给众人斟茶。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双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候结果。 “龙团胜雪茶味清香淡雅,实在是茶中极品!” “是啊,清新爽口,齿颊留香,妙品!妙品!” “……” 众人先是品尝了叶梦新的茶,对于茶中之味赞不绝口。当最后轮到吴老品尝之后,却点了点头道:“依旧是味甘清冽香醇深远,以五沸之熟水调和是为最好,但略有清凉并非品茗最佳时机,茶力未发尽,使得甘中带有淡淡的涩,是为美中不足,但即便如此也不失为茶中上品!” 众人品过叶梦新的茶之后,就轮到了陆凡煮的茶。当众人品尝之后无不哑然失色,因为没有人能够品尝这茶究竟是什么茶,就连德高望重的老茶骨吴老,也是品味了半晌不知这茶究竟何名。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但是却无一人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于是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吴老的身上。 吴老面对众人的询问目光,也是微微颔首疑惑道:“此茶雾气结顶,汤色清碧微黄,叶底黄绿有活力,入口滋味醇甘,香气如兰,韵味深长。古人有云,茶壶越小越能藏留茶质本味,然而这茶壶略大,却能使得香韵绵长,实在是不可思量,若论其味可列为极品也……” 一番赞叹之词,其余众人也是不得不叹服此茶的品质极佳,尤其是参加评审的那十名茶友,全部觉得陆凡的这茶已经胜过了叶梦新。 吴老抬头向陆凡询问道:“老朽品茶几十年,无论是新茶陈茶,不说入口便能识别出处,但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但此茶老朽却未能品出,不知此茶何名?” 哗! 连吴老都无法品出的茶又是什么茶,难道是新出的名茶不成?可若是名茶的话,对于他们而言又岂会没有耳闻。一时之间,在座的众人可谓是一片哗然。 “实不相瞒,此茶乃是恩公寻得,之后由晚辈炒制而成!至于此茶何名,目前还未有定论!” 陆凡说着,一指茶案上的那把紫黑色茶壶,神情郑重道:“此壶,晚辈不敢居功!乃是近日恩公烧制而成,特意嘱咐晚辈凭借此壶参加斗茶大会。此壶配以煮茶最为合适,既不夺茶真香,又无熟汤气,能较长时间保持茶叶的色、香、味……” 68.第68章 只争朝夕 琅琊山醉翁亭中的斗茶大会,最后以陆凡的胜出而结束,叶家连续八届的茶首之位终于在本届易主。 不过本届大会之后人们记住年轻茶首陆凡的同时,也让一个始终未有露面的叶宇,成为了此后人们津津乐道的焦点。在众人看来叶家的茶道传承并未衰退,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席卷而来。 明眼人经历此次斗茶大会之后,便能看出这叶家内部的争斗已然开始。虽说当年叶梦庚暴毙而亡后,叶梦新以叶宇不是叶家子孙为由将叶宇扫地出门,但是这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叶梦新霸占家业的手段。 如今叶宇所派的茶师在这个斗茶大会上与叶梦新第一碰撞,将来一场茶商之战必定难以避免。所以此刻茶铺诸位掌柜,想的不是谁的茶更香,而是考虑在将来的商战中,应该站在哪一方的阵营。 大会结束之时,陆凡向众人宣布叶宇开设茶坊的消息,就是一个宣战的讯号。这将预示着陆凡身后的叶宇,将要进驻与经营茶业生意。 这个讯息让众人意外之余却也在情理之中,当年本属于叶宇的家业却被二叔霸占豪夺,换成是谁也不会就此作罢。 然而若想洗刷当年之恩怨,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商场上将对手击垮,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硬生生的抢过来!虽然很多人并不看好叶宇,毕竟叶家的第一茶商的地位已经很多年,要想取而代之并彻底击垮又谈何容易。 但也有不少人觉得此事并不是没有可能,若论如今叶宇的财力已经可以与叶梦新并驾齐驱,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二人所涉猎的行业不同罢了。不过经过此次斗茶大会之后,事态的优劣趋势或许就会有所转变。 因为这场斗茶大会上,无论是名茶还是茶技,亦或是让人新奇的紫黑色茶器,都将成为叶宇进军茶业的标志。 这将预示着滁州贡茶,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种名茶将取代叶家的龙团胜雪。也更将预示着叶梦新的茶叶将不再是一家独大,这对于他们这些茶铺掌柜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从斗茶大会回来之后,叶梦新就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因此为了巩固自己茶业龙头的势力,特意大摆筵席邀请了众位茶商掌柜,并赠送优惠的方式对众人进行拉拢。 其意图就是将叶宇进军茶叶生意的这棵幼苗,扼杀在他所设定的摇篮之中。在叶梦新看来,以他在滁州的商业地位又有谁买叶宇的账? 斗茶大会之后众人各怀心思,虽说大部分茶商均趋炎附势追随叶梦新,但也有少数几位中等茶商保持观望态度,做好了两不得罪的打算。 因为谁都看出了叶宇此人的独特之处,两年多的时间里,叶宇的势头犹如离弦的羽箭势不可挡。谁也不能保证在茶业上就一定不如叶梦新,所以最好的立场就是中立。 龙山寺依旧是格外的安静,叶宇近日一有闲暇就专程到龙山寺与圆通大师对弈,因为在安静的山寺间,听着晨钟暮鼓会让他焦躁的心得以平静。 这两年来他看似对事情处理游刃有余,但是压抑心中的焦躁却无人得知。经商并非他所专长,因此这一路走来虽是顺风顺水,但是其中的伤神劳力又岂能为外人道哉。 自从当年在龙山寺设局问罪陆坤之后,叶宇与圆通大师就成了忘年之交,但凡有闲暇之时叶宇就会与圆通对弈一番。 听几句禅机佛理,品几番山间香茗之余香,倒也是消减焦躁的最好方法。此时禅院中,叶宇正与圆通大师品茶对弈,不过陆凡的到来打断了二人的雅兴。 “陆凡,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叶宇轻轻说道,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陆凡却神色一正,认真道:“陆凡不敢居功,若非恩公早有准备极品茶叶与茶器,陆凡也不能脱颖而出!” 叶宇听着陆凡称自己恩公,觉得总是很不自在,于是道:“以后称我为东家即可,对了,茶坊的事情筹备好了吗?” “近日便会竣工,不过我听说叶梦新已经开始有所举动,恐怕……” 陆凡的顾虑却让叶宇晒然一笑:“此事你不必担心,这老东西的伎俩我早就猜到了,他有意将前面的路堵死,就是不让我冲垮他第一茶商的地位。可惜他错了,我并没有打算走这条路!” “东家的意思是……”陆凡闻听初时一愣,但随后却恍然大悟道:“东家高明!陆凡佩服!” “嗯,我已经派人与徽州官府协商,将黄山脚下的那块地买下。你既然出自制茶世家,想必对种茶也有研究,这以后茶树种植与采摘的事情,可就全落在了你陆大掌柜的身上!”叶宇一边说着,一边与圆通对弈。 “多谢东家委以重任,陆凡无以为报只有肝脑涂地以报其恩!” “报恩就免了,好好做事就行了。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陆凡感恩戴德的郑重道:“东家放心,陆凡定会助东家击垮叶家的茶业!” “这就是你的心愿?”叶宇停下手中的其子,侧过脸看了一眼陆凡,神色顿时郑重地询问道。 叶宇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陆凡神情不由一滞,他透过叶宇的眼神看到了少有的张扬,这一刻他才明白眼前的东家所要的是什么。于是稳定心神后,正色道:“陆凡明白了!但不知这新茶该如何命名,还请东家明示!” “就叫毛峰,去忙你的吧!” “陆凡告退!” 待陆凡离开禅院后,叶宇向对面圆通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凡尘琐事扰了晚辈与大师的雅兴,实在罪过!” 圆通肥硕的身子坐如塔山,宽大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圆通轻捻佛珠单手执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看来戾气颇重!凡是皆有因果循环,小施主又何必过于执着?” “哦?大师看出了晚辈面带戾气?”叶宇颇感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圆通,觉得圆通生就一副喜感,犹如弥勒佛一般。 圆通呵呵一笑,伸出他那圆粗的手指,一指桌面棋局道:“攻伐凌厉且进退有度,以棋局便可观人性!” 叶宇闻听神情微征,看了看黑白交错的棋子,最后笑道:“大师果然独具慧眼,看来晚辈还有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小施主隐含戾气太重,积郁很深,若是不收心压制,将来恐会伤及自身!此乃老衲忠告,小施主还请自行斟酌!” “凡事过犹不及,但世事皆是无常又何来定数之说,一把利剑伤人亦可伤己,但还请大师放心,剑在手中晚辈即可收发自如!” 对于圆通的规劝,叶宇心中深表感激,但随后却话锋一转:“大师曾经也是尘世之人,当知道大丈夫有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所谓的因果循环在晚辈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例如一人因作恶种了‘因’,将来被打入阿鼻地狱乃是‘果’,但你与我又有谁看得到呢?何不在现世解决这段因果?” “呵呵!看来小施主对因果并不信奉……”虽然对于叶宇的回答感到意外,但圆通也并非没有觉得不妥,仍旧一副和善的样子笑着道。 信奉因果循环?虽然叶宇并不是忠实的无神论者,但是也不会去相信什么因果循环,于是平静道:“请恕晚辈直言,所谓天理昭昭是否当真如此?大师曾与黎大哥父亲同为岳元帅麾下将领,岳元帅当年死于风波亭可谓是千古奇冤,虽说十六年后才得以平反,但那又如何,逝去的真的能挽回吗?晚辈只看到奸相秦桧呼风唤雨一辈子,最终寿终正寝病逝!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平反?追封?正名?死去的人知道么?” 一提及当年之事,挂在圆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他似乎回忆起当年的战场上的金戈铁马,细小的眼睛也随之迸发出凌厉的神采。肥厚的左手捻动佛珠微微颤抖,若是细细听之能听到吱吱的声响。 看着圆通紧绷地神色,叶宇出言安慰道:“叶宇身为晚辈,只知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至少不会遗憾终生!” 圆通的神色渐渐趋于平缓,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惭愧道:“看来老衲皈依佛门三十年,却依旧难以磨灭心中的戾气!小施主所言虽过于极端,但也颇具道理!不过老衲在此,仍希望小施主好自为之!” 见双方都说服不了对方,叶宇也就只能讪讪的笑而不语。二人将留下的残局下完已近傍晚时分,于是叶宇便向圆通请辞离去。当他坐着轮椅出了山门时,一个小沙弥从寺内跑了出来:“叶施主请留步!” “小师傅不知有何吩咐?”叶宇双手合十,与小沙弥行了一礼问道。 小沙弥单手施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接着将一个包袱双手奉上:“叶施主,这是住持方丈命小僧交与你的东西!” “哦?” “叶施主一路珍重!”还未待叶宇说什么,小沙弥行了一个佛礼便转身走进了寺庙。 叶宇看着小沙弥离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手里包袱上。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叶宇想到这里,出于猎奇便打开了包袱。待他打开之后赫然发现其中除了两本线装书籍外,还有一件黑色的上衣…… 69.第69章 男儿本色 叶宇带着圆通大师送他的包袱,一路上思绪飞扬想了很多。对于圆通大师的劝解他是听在耳中,也记在了心里。但是叶宇深知自己做不到物我两忘顺其自然,尚且不论他与叶梦新之间的恩怨,一直埋藏心里的疑惑,就已经让他久久不能安宁。 月夜明空清风习习,叶宇坐在浴桶里清洗着身子,当浴巾擦拭左臂的时候,方才还是麦色的皮肤,却突然隐现一块暗红色的印记。此印记蜿蜒曲折略显诡异,既像熊熊燃烧的五焰烈火,又像一只凶狠猩红的爪子。叶宇不知道这个印记何时有的,但应该就是柳芊羽口中所说的胎记。 当时在醉春楼里,他利用特制粉泥巧妙涂抹于左臂之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将柳芊羽蒙骗过去。但是此事却依旧让他耿耿于怀,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左臂,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幻莫测。 虽说滁州的流传的断袖袭人事件,因为土地庙命案而渐渐的隐去,但是笼罩他心头的疑云却依旧未能散去,所以他需要亲自去寻找答案。即使他不知道这个答案到底是什么,但是其中凶险已经摆在了眼前。 他天生就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所以要让他顺其自然坦然接受,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况且此事关系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因此这个隐患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出来。即便没有能力将其根除,至少可以在知道缘由后,避开这个未知的隐患。 “少爷,需要添热水吗?”就在叶宇思绪飘忽之际,房外传来秋兰的声音。 思绪被拉回来的叶宇,此刻也感觉到桶里的水温凉了许多,于是自言自语道:“想事情过了头,竟然忘了自己还在泡澡……” “嗯,那就再加点热水!” “嗯,少爷您稍等……” 不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叶宇一瞧这个阵势,失声笑道:“早就跟你说了,这些活交给家丁做便是!” 秋兰将叶宇的话听在耳中却没有吱声,而是端着沉重的木盆将热水漫漫倾倒在浴桶里。而且时不时的玉手探入水中试试水温是否过烫,一副认真的俏模样倒是让叶宇有些不好说什么。 “少爷,您这后背够不着,秋兰帮你擦擦吧!”秋兰说着就从一旁的凳子上取来浴巾,几步上前就要给叶宇搓背。 叶宇见状急忙喊停,有些不好意思道:“秋兰啊,我不是早就说了么,这沐浴搓背我自己来就成!” “可是少爷您后背够不着……”秋兰抿了抿嘴,依旧心有不甘的执着道。 “那……那让家丁阿宽来帮我搓背也成,毕竟他是个男子有腕力,这粗活就交给他来了做……” “少爷!” “怎么了?”叶宇看着急红了眼的秋兰,感到一阵的莫名其妙。 自己虽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两年多,但依旧不习惯有人帮忙洗澡。他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若是双手也彻底解放,那他跟一个真正的废人有何区别?所以,他讨厌这种感觉。 “少爷莫非嫌弃秋兰粗手笨脚的,做不好事情?”秋兰轻咬贝齿,眼里顿时生出一层水汽。 “不是,你莫想太多了……”叶宇微微皱眉,他不知该怎么跟秋兰解释。 秋兰今日不知为何,情绪异常的激动,叶宇的话音刚落她就回击道:“少爷,以前都是我伺候您沐浴,这两年来却有意疏远秋兰,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哟嘿,这脾气渐长了!叶宇一瞧眼前的秋兰,一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于是无奈坦道:“我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你明白了吗?” “……” 叶宇的回答得到了的一阵寂静,看着满脸酡红的秋兰,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的这个贴身婢女本就十分俏丽,又加上这两年的生活渐好,更是显得十分脱俗。 虽说只有十六七岁的芳龄,但已然有出水芙蓉之美。面对这样的美人在跟前搓背洗澡,他身为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受得了吗? 短暂的愕然与羞涩之后,秋兰微低玉首,双手指间相互扭搓着,低声糯语道:“秋兰身为少爷的贴身婢女,早已是少爷的人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你还小……”在叶宇的眼中,十六七岁的秋兰不过还是个萝莉,放在后世最多不过是个高中生。这对于他这个快到三十的心智而言,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秋兰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挺了挺自己的胸前的饱满峰峦,很是自信地辩驳道:“少爷骗人,秋兰已经不小了!” 叶宇被秋兰如此惊人的举动,惊得双目也不由得上下晃动,最后咽了口迂回在喉咙里的口水,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挪开,很是郑重的正色道:“我说的不是那里……” “那少爷说,是哪里?”秋兰蹲下身来,玉臂搭在浴桶的边沿上,美眸中含有水雾的看着叶宇。 “至少等你十八岁成年!”对待一个未成年少女,叶宇实在是过不了心理这一关。 “成年?少爷,秋兰早已到了及笄之年……” 古代人成年很早这个叶宇当然知道,但他仍旧坚持自己的执着:“在我眼里,过了十八岁才算成年!” “喔,那秋兰就在等一年……”秋兰倍感失望的撇了撇嘴,双目无神的失落自语道。 叶宇被秋兰如今的反常言行,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凝神问道:“秋兰,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秋兰犹豫了片刻,最后才向叶宇道出了其中缘由。原来是孙伯这些日子见叶宇没有丝毫动静,他这个伺候过叶家两代人的专职管家,自然要管理好家中的方方面面,而叶家的后续香火的重大问题,自然也在孙伯一直考虑的范围之内。 孙伯见这么久叶宇丝毫没有动静,他作为管家倒是比叶宇上心许多,就暗中找来秋兰一问究竟。一番了解之下,孙伯才知道近年来的事情。 对于叶宇不近女色的‘正派’作风,孙伯觉得这可不是好事,虽是自家少爷还年轻以事业为重,但是这男欢女爱的延续香火的工程也不能延误。于是在孙伯的指点下,秋兰才有了今日一反常态的言行。 “少爷,您会怪秋兰唐突吗?” “不会……”叶宇见眼前佳人略带自责之意,随即笑道:“你还别说,这后背还真是奇痒难耐,你帮我清洗一下!” “嗯!”秋兰开心的点了点头,拿起浴巾就替叶宇清洗后背。 秋兰轻轻的擦拭着叶宇的后背,偶尔溅出来的水滴将她的胸前的衣服弄湿,最后以至于胸前的水渍越来越多。当给叶宇擦拭臂膀的时候,胸前的两个浸湿水渍突起之物,将叶宇的眼神深深的吸引住了。 但是秋兰却是浑然不觉,还是开心的给叶宇认真擦拭。慢慢地秋兰也感觉到一丝异样,低首看着少爷的眼神,居然正盯着自己的胸部。 顿时之间,本就绯红的红霞布满到颈部,很是羞涩地对着叶宇唤道:“少爷……” 其实叶宇也不想露出如此无良的色狼相,但是有些东西就是无法克制心中的念头。再说这两年的时间里,他突然发现秋兰的胸前似乎比当年又饱满了许多…… 此刻面向着胸前的突起,叶宇着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男儿本色,险些有些无法自拔。直到听了秋兰的声音,他才本能的答应了一声,“恩?” 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是一声“啊!”的小声惊呼,然后极为尴尬的急忙转过头去。秋兰虽然羞涩欲滴,却也有着一丝窃喜。在秋兰的眼里,至少自己能被少爷赏识,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事情。 之后主仆二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直到最后叶宇沐浴完之后,这种尴尬气氛才渐渐消散。 …… 近日叶宇从潘老爷子的口中得知,其孙潘之所已经高中榜眼,而据信中提及同窗沈金川也名列探花,这二人都是滁州走出去的举子,如今前三甲被滁州夺得其二,可谓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苦读圣贤书多年,如今一朝成名天下知,作为好友的叶宇自然也欣喜不已。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官方传到州府,到那时整个滁州会是一番盛宴。 喜悦归喜悦,自己的事情还是要如期办理。如今各种生意都已经步入正轨,这清流县也是该他离开的时候了。而且重回来安府的叶宇,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登门拜访知州大人岳霖。 当日琅琊山斗茶大会,陆凡所使用的紫黑色茶壶,其实就是后世誉为品茶名贵茶器的紫砂壶。紫砂壶可谓是茶器中的极品,正所谓‘人间珠宝何足取,宜兴紫砂最要得’,就是足以见得紫砂壶泡茶是相得益彰。 叶宇知道单凭名茶‘毛峰’与贡茶‘龙团胜雪’比斗,二则伯仲之间很难论出个高低。而他若是不能在此次大会上扬名,那就要再等三年!这个时间他耗不起也等不了,所以就想到了紫砂壶作为后招。 当日派遣佘侗诚前往玉屏山送信,为的就是让黎大隐帮忙寻找紫砂泥。而在有了紫砂泥之后,将紫砂壶的图形一并交予孙伯。再由孙伯暗中送给磁窑做工的远房表侄,最后在叶梦新的磁窑之中烧成了紫砂壶。 自家磁窑中烧制的紫砂壶,在斗茶大会上斗败了自己,这个事实要是被叶梦新知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而对于紫砂壶的烧制叶宇是势在必行,因为这其中的商机不可估量。但是此事必须经过知州岳霖的同意,因为紫砂泥矿的所在地是在宜兴。而宜兴正是岳霖的食邑封禄之地,所以须得请示岳霖的意见才行。 70.第70章 杨辉告假 杭州临安是当今朝廷的‘行在’之所,也是如今的京师所在。虽然论及规模不抵东京汴梁,但却是繁华似景景色宜人,倒也是个享乐的最佳之地。 烟花三月春风骄阳,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节,对于临安更是如此!三年一度的春闱已然结束,东华门外唱名中榜者也已然花落各家。三日前在垂拱殿上,孝宗赵昚皇帝见了今科的一甲前三名学子。 对于这三名天子门生,无论是样貌还是品学孝宗赵昚都很满意。但是唯一让他不满的是,新科榜眼与探花二人本是学子,却在大殿之上直言进谏。 自从太祖立下刑不上大夫,且言之无罪的先例之后,他是见惯了朝中大臣动不动就进谏的脾性。孝宗赵昚是一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因此对于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的谏言,他心生一丝隐隐的排斥。只是当众勉励了二人一番,便将其打发了下去。 这日午后散朝之后,孝宗赵眘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偶然间眉头微微皱起,自顾说道:“今科的榜眼与探花都是滁州人士?” 一旁的太监梁珂,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花白老人,随即躬身回禀道:“回陛下的话,这二人俱是滁州人士,前三之中已得其二,这在滁州可是没有过的事情!” “哦?看来滁州之地倒是文风鼎盛人才辈出啊!”孝宗赵眘若有所思的低于两句,随后不甚在意的接着问道:“你觉得当日这二人的进谏之言可有道理?” “陛下乾纲独断,老奴岂敢妄言?” 赵昚摆了摆手,轻声道:“但说无妨!” 梁珂听了赵昚的话,这才吃下了定心丸,继而郑重地说:“两位天子门生进谏虽有唐突,但依老奴之见颇有道理。古语有云‘英雄不问出处’,都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依老奴看来并非太平盛世不出俊杰,而是因为太平盛世太拘泥于规令!” “哦?你也是这般认为?”赵昚眉头一挑,抬眼瞧了梁珂一眼。 但仅仅只是这一眼,梁珂已经猜出了赵昚的心意。跟随赵昚从王爷到皇帝,几十年来的近身服侍,自然对这位主子的脾性掌握得透彻。 在梁珂的眼里,自己的这位主子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既希望大臣们从谏如流,但也对事事巨细的谏官们深恶痛疾;既喜欢打破桎梏力图革新,但却对权利的收放有所保留。 当日垂拱殿上两位天子门生的进谏,梁珂深知自己的这位主子早有这种思想,但是碍于两人的狂妄与大胆,才让其产生了排斥的心理。 于是梁珂接着道:“那潘之所所言颇有些道理,科举讲究公平,乃是国之重器!对于那些因相貌亦或是残疾之人才,虽未有明文规定,但难免有摒弃之嫌!” 听了梁珂的分析之后,赵昚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做出过多结论,轻轻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打算继续批阅奏章。可当他饮完茶水之后,却不由的疑惑道:“这茶……” “老奴这就换上新茶……”梁珂以为赵昚不满意这碗茶,于是便急忙准备将其撤下。 “慢!”赵昚拒绝换茶水,而是打开茶盏垂目看了一眼,见盏中茶叶白毫披身芽尖峰芒,继而轻声问道:“这是什么茶,为何此前朕未有见过?” 梁珂闻听此言,顿时恍然道:“陛下有所不知,此茶乃是滁州榷茶司杨万里进献,说此茶乃是滁州新出的名茶!具体是何种茶老奴也不得而知,觐茶吏员就在京城待宣,陛下您是不是传召……” “嗯,传召此人入宫觐见!” “是!”梁珂领命出了御书房,吩咐传旨太监前往住所传旨。 不多久,梁珂从外面领进一名官员,觐茶吏何时见过皇帝,这是他第一次入宫面圣,因此进入御书房不由分说,纳头向赵昚行跪拜之礼,高声呼道:“微臣拜见陛下!” 赵昚看了一眼下面的官员,随即摆了摆手不悦道:“免了,朕来问你,这滁州的贡茶朕记得是龙团胜雪,为何杨指司不进献贡茶,反而让朕品茶这无名之茶,这究竟是何道理?” 一听皇帝的声音并不喜悦,觐茶吏顿时浑身冒起了冷汗,以为无故更换贡茶惹怒了天颜,于是慌忙回禀道:“陛下息怒,此茶的确是滁州新出名茶,其茶质已然胜于贡茶龙团胜雪!杨大人认为,既然本州已有极品之茶,若是再以龙团胜雪进献陛下,便是有欺君之罪!故而才临时更换了龙团胜雪……请陛下明鉴!” “哦?原来如此,难怪朕觉得此茶味咧清凉别具味道,也的确比朕常饮的贡茶多了几分清雅!”赵昚听着觐茶吏的讲述,不禁对桌上的茶产生了兴趣。随即他又忍不住抿了一口,随即问道:“此茶何名?” “回禀陛下,此茶名为毛峰!” “哦?毛峰,芽尖峰芒……倒也实至名归!”赵昚看了看茶盏中的茶叶形态,不禁微微点头自语道。 时下宋人饮茶,多是将茶团或是茶饼碾碎注水。而赵昚这个最为尊贵的人间帝王,却有着与众不同的爱好,那就是不喜欢碾碎的茶叶泡茶,而是喜欢直接放入茶叶,这个习惯倒是有后世的雏形。 虽然赵昚喜欢这样饮茶,但是他不提倡宫中以及百姓学仿。曾有‘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典故,他身为皇帝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爱好,而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陛下,微臣这里有杨大人的奏折一份,还请陛下御览!”觐茶吏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恭敬地举过头顶。 梁珂将奏折取来呈递给赵昚,随后赵昚打开奏章便看了起来。奏章杨万里详述讲述着毛峰茶的来历与出处,其中不惜笔墨的提到了琅琊山的斗茶大会,还将叶宇这个名字在奏章中详述提到。 “小小年纪倒是有些能力……”赵昚看着奏章中叶宇的履历,不禁点头称赞道。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目光从奏章上挪开,向一旁的梁珂问道:“当日那潘之所与沈金川口中所举例之人,是不是名唤叶宇?” “正是!与他二人亦是同乡,乃是滁州人士……” “难道是同一人?”赵昚若有所思的自语道。 就在这时,内侍太监从殿外走了进来:“陛下,太史局杨大人求见!” “哦?传他进来!”赵昚随后又对觐茶吏道:“退下吧!” “是!” 待觐茶吏唯唯诺诺的退出御书房,杨辉这个时候也奉召进了御书房。 “老臣拜见陛下!”杨辉近日精神很好,虽是年近花甲但却步伐轻盈。 “杨爱卿见朕所为何事,莫不是惇儿的课业没有学好?”赵昚眉头紧蹙沉声问道,他知道太史局杨辉无事不会前来拜见的。 太史局又名钦天监,除了研究天文历法教授学子外,朝政之事一般与他们没有关系。赵昚膝下四子,长子庄文太子赵愭刚因病去世,第四子更是在他即位前病逝。 如今身边仅有二子庆王赵恺与三子恭王赵惇,所以对于二位皇子事情赵昚很是关心。而这两位皇子之中,赵昚最为喜爱的当属三子赵惇。 庄文太子赵愭死后,太子之位本该由二子赵恺继承。但由于赵昚这位父皇的偏爱,一直迟迟未有立为太子。朝野上下群臣都明白,皇帝这是要把太子之位留给赵惇。 恭王赵惇生性好学,除了琴棋书画弓马骑射之外,最为热衷的就是天文术数。鉴于自己的皇儿喜爱此道,因此命杨辉平日里教授明算之术。正因如此,赵昚才认为杨辉前来应该是为了赵惇的课业。 “陛下勿忧,二皇子天资聪颖智慧过人,想来过些时日,微臣便无力再教授二皇子了!”杨辉微躬身子,神情郑重的回禀道。 听到自己的皇子学有所成受人夸赞,赵昚虽然心中喜悦但却不形于色,却是摆了摆手叹道:“爱卿无需为惇儿褒赞,那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回禀陛下,老臣今日特来向陛下告假,还请陛下恩准!” “告假?爱卿莫非是身体欠佳?” “陛下,老臣告假并非残躯欠佳,也非家中有事!是老臣要专程前往滁州收一名学生!”杨辉不敢有瞒,值得恭恭敬地道出了其中缘由。 赵昚闻听此言倒是一怔,心道这是哪家的子弟,竟然让朕的爱卿亲自求学生?带着这个疑问,赵昚倒是乐了:“爱卿莫非是在与朕说笑?爱卿可是太史令,竟要向朕告假亲自前去收一名学生……” 杨辉却十分严肃道:“闻道有先后,尊卑无分达者为先!老臣正是顾及自身乃朝廷命官,这才忝为师长收他为学生!若是论及数算之术,将来老臣也是望尘莫及也!” “哦?能让杨爱卿如此褒赞的人,想来也定是个人才!爱卿告假就免了,朕派人传旨将此人传至京城,你也少了一路颠簸!” “陛下,还是准许老臣告假半月!”杨辉说着便跪在了地板上,甚是恳切地说道:“犬子曾将老臣收徒之意告知此子,但此子却毫不动容!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老臣必须亲自前往!” 呵!此人好大的架子!赵昚一听此言顿时有些愠怒起来,思忖这到底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谱。又瞧了一眼白发苍苍的杨辉,心道你这老头就是执拗,为了一个学生你至于这般自降身份吗?这是收弟子吗,这明显是求学生! 随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香茗,随即没好气的随口问道:“此人姓甚名谁,竟然爱卿如此执着?难道朕的国子监里就没有人能够比及?” “回禀陛下,此人名唤叶宇乃滁州清流县人士!国子监的学子虽说皆是峻拔之才,但不过是继往圣绝学罢了。而此子不仅学究深不可测,更是在老臣之前推演了算数之精要!” 杨辉十分郑重的向赵昚解释着,侃侃而谈甚是专注。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当他说出叶宇两个字的时候,后面的话赵昚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71.第71章 浮云暗动 短短的几日里,叶宇这个名字一直出现在赵昚的脑海。其中尤以杨辉收徒一事,给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经商有道终究不过是个商人,虽说宋朝对商人的优渥胜过任何朝代,但是这种身份的低微依旧深入人心。 一个二十不到小子,竟然能让今科榜眼与探花争相推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能让明算泰斗甘愿自降姿态上门收徒。这件意想不到事情,着实给赵昚一个不小的惊讶。 此人莫非真的才华出众?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赵昚的心头。这让他想起当日在垂拱殿前,潘之所与沈金川的进谏之言,最后赵昚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科举制度或许真的该改一改了。 不过改与不改尚在斟酌之中,但是杨辉的告假请求,赵昚见杨辉一脸执着也就没有拒绝,准许杨辉告假办理私事。而杨辉在出了皇宫大内之后,便直奔滁州而去。 临安较之别处显得暖意,尤其是夜晚更是美不胜收,站在高处便可看到‘万家灯火暖春风’的美景。此时一间奢华的房间里,气氛却显得有些凝滞。 一位紫色华服的中年坐在桌前,品尝茶盏中的西湖龙井,放在鼻下茶韵淡雅香馥若兰。下方躬身站立一人,一身武者打扮,身材高大健硕,且一双鹰眼显得格外有神。 “老鹰,这么久了还没消息?”紫衣男子峰眉微微蹙起,颇有几分不悦。 名唤老鹰的男子冷如冰块,甚是惭愧的微微躬身道:“属下无能,除了清流县一名死者左臂有胎记外,滁州其余县乡均无所获……” 紫衣男子闻听此言顿时神情一冷,双指轻捻茶盏只听卡擦一声,名贵的瓷质茶盏在手中化为碎片:“滁州一个弹丸之地,让你的手下找一个人就这么难?你让我如何向主公交代?” “属下知罪!”老鹰见眼前的紫衣男子已然动怒,于是慌忙单膝跪地求饶道:“但您也知道,在不惊动官府的前提下,本就受到诸多制肘!这左臂有奇异胎记更是大海捞针!况且……” “况且什么?” 老鹰咽了一口唾沫,随后郑重道:“况且据属下兄弟来报,查巡此事并非只有我们一拨,而且这一拨人似乎比我们要早有部署!属下安插在清流县的师爷苏博杨,曾在一个土地庙中与这拨人有过交手……” “还有一拨人?这怎么可能?”紫衣男子听完老鹰的讲述之后,对言语的真实性抱有怀疑态度。 “属下所言千真万确,不敢隐瞒您与主公!” 紫衣男子沉吟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老夫得禀报于主公。既然一无所获,想必这个人早已不在人世。此事就暂且放下,或许是主公多虑了!” “那属下……” “你目前的任务就是给老夫查清楚,这已知此事的一拨人就是是何来历!既然这拨人也在寻找,那我们何不静观其变?如我们找寻之人真的存在,或许从他们身上能找到线索……” “此法甚妙!”紫衣男子的分析让老鹰眼前恍然一亮,随即甚是恭敬的赞叹道。 …… 福州经济极其繁荣,为宋朝六大城市之一。鼓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处,三道人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其中一人身着厚实的黑色斗篷,面罩青铜面具难以辨别真容。 山头的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但此人却负手而立未有丝毫在意。背对着身后的两名女子,轻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身后两名女子若是叶宇在此定会认识,正是当初醉春楼的柳芊羽与胡媚儿。此时二人恭敬站在身后,神情凝重的不敢多发一言。 “芊羽无能,未能完成大人所吩咐的任务,芊羽甘愿受罚!”柳芊羽被冷风吹过泛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坚毅。 一旁的胡媚儿却撇了撇嘴,微微叹气道;“大人,并非我等不利,乃是此次有一拨人掺合进来,打乱了我们应有的部署!这才不得已退了回来,此事……” “让你回话了吗!?”一个阴测测的男音,从青铜面具里传出。黑袍人转过身来,透过青铜面具冷冷的看着胡媚儿。 “属下不敢!还望大人恕罪!”胡媚儿被黑袍人盯得有些惊惧,或许是山风的缘由,让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黑袍人发出一声冷哼:“你应该向芊羽多学学,对于失败者来说,是没有任何狡辩的理由!” “是!”胡媚儿战战兢兢的低声回应道。 “算了,此事我不再追究,任务到此结束,下去吧!”黑袍人没有任何感情的淡淡说道,随后自顾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二人。 柳芊羽与胡媚儿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各怀心思的退了下去。 孤峰绝壁前,黑袍人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过了许久,黑袍人面对残阳渐渐退去,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真的还活着么?” 黑袍人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丝帕上赫然写着四句诗,对着四句诗自语道:“你一定还活着……” …… 状元、榜眼、探花乃至同届的中榜进士,不过只是一个名次而已。并非戏文里说的,一考中状元就是什么钦差大臣。只能说这前三名的学子,将来安排职务要优先许多,而头名状元也多是安排在京城为官。至于所谓的偏远苦寒之地,若无特殊关系就留给同榜进士的最后几名。 因此在这段安排职务的期间,所有的学子皆是自由之身,大多骑着高头大马荣归故里以耀门楣。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身为滁州学子,自然是联袂回到滁州故里省亲。 二人作为滁州的荣耀,荣归故里的消息一经传开可谓是满城欢悦,知州岳霖亲自设下宴席为二人庆贺。然而这世上有春风得意者,自然就会有郁郁不得志的失意人。 当年清流河上船舫之中对酒四人,除了叶宇之外还有一人便是李墨。当初李墨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是名落孙山。 若是此事放在别人身上倒也罢了,现今三人赴考两人得中榜首,他却连个进士也没有考上,这份极大的落差让一向自负的李墨不敢见人。自从回到家中之后,便一直没有再露面。 这些日子里,叶宇多是与潘之所、沈金川二人醉酒论道。期间二人谈及朝堂之上进谏一事,叶宇吃惊之余更多的则是感动。没想到二人在殿前荣耀之时,依旧想着他这个残废之人。 二人的这份好意叶宇是心领了,但是他对这件事并不抱任何期望。试想一个刚进士及第的两位学子,在朝堂上的谏言又有谁会去当真?人微言轻便是如此,此举非但不能奏效,二人反而给皇帝乃至群臣一个年少轻狂印象。 潘之所与沈金川在来安府逗留三日才各自回乡,期间虽然有意邀请曾经好友李墨叙旧,但李墨如今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婉言谢绝了。 感慨这些人情世故,在散了宴会之后,叶宇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不禁感叹,‘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既是对李墨与潘、沈二人的心境反差感慨,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感怀。不过他随意的两句感慨,却让当时参加宴会的杨万里无意听到,随即就接了两句:‘愁钉人来关月事,得休休去且休休!’ 叶宇的感慨,杨万里的劝勉,却是偶然间成就了一首诗。从杨万里的后两句中,叶宇能看得出这位杨大人的旷达。不过随即一番思量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这首诗原本就是杨万里所写。随即晒然一笑,能与南宋大诗人杨万里对上两句打油诗,倒也是人生快事一件…… 四月初八乃是佛祖的诞辰之日,故而这一日来安府上至官吏乡绅下至贫苦百姓,均纷纷向琅琊山的琅琊寺叩拜神灵。一时之间琅琊寺可谓是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的向山上而来。 自从向岳霖请示在宜兴开矿建窑之后,也很快得到岳霖的回复与赞同。因此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忙于在宜兴建窑一事,对于所谓的佛诞之日他根本就没有留意。 再说他本就不是信奉神佛之人,自然对这些集会不会上心。不过他没有将此事放心上,但是他身旁的人对此看得却是很重。这不,一大清早叶宇就被秋兰与苏月芸唤醒,说是要一起上山烧香求平安。 叶宇本想再多酣睡一会,因为这些日子着实把他累得不轻,但是看着两个丫头兴致勃勃,他也只得来一回舍命陪佳人了。于是三人便轻装上路,向琅琊山而来。 一条蜿蜒的山路从山脚延伸至山顶,清静古幽的山道上人来人往。上次琅琊山斗茶大会他没有来,因此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袅袅青烟弥漫山间,阵阵钟声耳边萦绕,仿若走进了水墨画中。 大雄宝殿内香客不断,三人在外面排了很久的队,才进入大殿之内烧香敬佛。叶宇由于坐着轮椅腿脚不便,因此便在大殿的角落等候,由秋兰与苏月芸二人排队代为上香。 (新书不易,求个支持……) 72.第72章 佛前发难 叶宇也借此机会将大殿一览无余,居于一旁庄重而立的六旬僧人慈眉善目,他知道眼前的这位高僧,应该就是琅琊寺的方丈慧通大师。不过让叶宇唯一感到不解的是,这宋朝的和尚都喜欢通字辈不成? 这就让他想起来龙山寺的圆通,心道这圆通与慧(汇)通的名字,怎么如此像后世的物流快递?叶宇在大殿的角落里暗自琢磨,思忖会不会还有中通、申通与韵达?如此正好凑成了后世物流快递的四通一达…… 就在叶宇天马行空之际,大雄宝殿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随即他与众位香客一样,纷纷转身向外观瞧。只见从殿外走进两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其中较为年轻的叶宇倒是认识,正是本州榷茶司的杨万里杨大人。 居于殿中的慧通大师见二人进入殿,便急忙郑重的迎了上去。来到近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两位施主大驾光临未有远迎,还望见谅!” 二人紧走几步向慧通大师还礼,杨万里温润一笑还礼道:“听闻大师征寻画师绘制佛性丹青,以庆祝佛祖诞辰之盛会。恰逢今日乃是佛祖诞辰之日,杨某与好友分别绘制了一幅。拙作当前,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阿弥陀佛,杨施主过谦了,若论丹青妙手,老衲又岂敢赐教!二位施主请!”慧通大师依旧古井不波态度祥和,伸手示意二人在大殿一旁挂起画作。 二人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叶宇依旧坐在角落里,听着众人议论纷纷,才知道这琅琊寺慧通方丈,有征寻佛性丹青以庆祝佛诞之意。此刻的他倒是想看一看杨万里的绘画,南宋四大家的名号他可是耳熟能详,其中这杨万里就是其中之一。 “石兄,你先请!”杨万里十分谦让的示意身边灰衣男子先展示画作。 灰衣儒生却不敢妄自僭越,而是谦逊道:“岂敢!” “诶!石兄乃是丹青妙手,何必如此过谦!” “那在下石万松,就抛砖引玉献丑了!”灰衣儒生向杨万里与慧通大师略作行礼,便吩咐跟随而来的小童,将自己的画作过于大殿的左侧。 哗啦! 接着两幅丹青先后如瀑展开,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到了悬挂的画卷上。伴随着画卷的展开,围观的众人对着画卷的惊叹之余也带着几分尊敬,其中不乏有香客双手合十默念心经。一时之间众人交头私语,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立于画卷一旁的石万松,轻捋三寸胡须,对着杨万里的画卷,不惜赞美之词的赞叹道:“杨大人这幅十八罗汉图,笔法灵动栩栩如生,仿若跃然于纸上,实乃超然!超然!” 杨万里却是不置可否的爽朗一笑,随后轻步来到石万松所绘的画作前,一指画像谦虚道:“石兄,其实杨某的拙作却比不上你的‘达摩一苇渡江’!石兄笔下的达摩祖师,画的当真是绝妙传神呐!” 石万松经过杨万里的这一番吹捧,便觉得有些飘飘然,山羊胡子微微翘起,一拱手含笑道:“杨大人太过奖了!” 围观的众人自然评不出丹青的优劣,均是纷纷点头交赞。但是一旁久未言语的玄慧大师,却不易察觉的露出失望之色。坐在角落里的叶宇自然也看到了这两幅画卷,不过待他看完之后却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挪开不再去观瞧,也不再去聆听这些文人的吹捧之词。 可就在这时,大殿里一阵骚乱让叶宇陡然一惊,因为他听到了苏月芸的惊呼声。循声看去却见人群之中七手八脚乱成一团,但是人墙遮住了叶宇的视线,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何事。 情急之下的叶宇急忙转着轮椅,焦急的推开众人进入人群。等他挤进人群之后却发现苏月芸正由秋兰扶起,看着洁白的衣裙沾染灰尘,显然是方才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一旁站着一名年轻男子,此人腆着笑脸有意上前搀扶,却被一脸疼痛的苏月芸羞怒甩开。待站稳娇躯之后,苏月芸示意秋兰搀扶自己离开,但是这名男子却伸手将其拦下。 叶宇一瞧这种情形顿时有些愠怒,这个人他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叶明智。于是双眉微皱,冲着伸手阻拦的叶明智冷哼道:“叶明智,你想做什么?” 秋兰与苏月芸见叶宇来到近处,随即慌张地几步走到叶宇身旁,怒气冲冲的瞪着叶明智道:“宇哥,他……他……”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想与小娘子你共上一炷香而已……”叶明智见叶宇也在这里顿时神情一怔,但随后却不以为然的轻哼道。 秋兰闻听此言顿时愤愤不平道:“少爷,休要听他胡说,方才他欲要轻薄苏小姐,苏小姐这才扭崴了脚!” “妹妹别说了……”苏月芸毕竟是大家闺秀,说起话来自然没有秋兰直接。因此秋兰的的此话一出,顿时让她俏脸燥红不已,扭过头去低声劝止秋兰不要再说下去。 此言一出,叶明智顿时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于是极力为自己辩驳道:“信口雌黄,在下乃是读书之人,又岂会做出这等轻佻孟浪之举!” 哼!越是读书人,这种事情越是做的明目张胆,最后还美其名曰风流人士!听了几人的讲述之后,叶宇大致猜出了方才的经过。今日乃是佛诞之日,他不想扰了二女的雅兴,于是拧眉沉声道:“叶明智,有些女人你永远碰不得!若再有下次……” “怎么,有下次又如何?”叶明智一听叶宇的威胁之词,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我希望不会有下次,否则你会后悔!”叶宇说着便不再搭理叶明智,示意二女上完香之后离开这里。 “且慢!”就在这时,与杨万里同来的石万松却从人群中走了进来。 叶宇一瞧此人,也知道能跟杨万里同行的必定不是普通人,于是郑重拱手道:“不知先生有何事?” “你们不能就此轻易离去?”石万松面带愠怒的瞪了苏月芸一眼。 哟呵!这闹事的叶明智退了堂,你这石万松又上了阵。这时杨万里也走了进来,先是向叶宇示意性的点了点头,随后拍了拍石万松的肩膀道:“石兄,算了,都是无心之举!” “杨大人,此事岂能轻易了之?石某损失是小,但今日佛诞之日不敬是大!”石万松依旧愤愤难消,丝毫不因杨万里的解劝而退让。 叶宇一听这二人的对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疑惑道:“若有得罪之处,请直言相告!” 话音刚落,石万松便脸色极度阴沉的,指着苏月芸呵斥道:“你这女子真是妄为,毁了石某的一苇渡江图!哼!当真是无礼至极!”说完一甩袍袖,甚是不屑的侧过身去,神情极为恼怒。 石万松一语道出了其中缘由,叶宇与众人也随后将目光挪移到那副悬挂的画卷上。紧接着众人惊讶的发现此刻的画卷有了变化,因为达摩祖师的眉心,不偏不倚多了一处黑点…… 一点黑痣点眉心,惹得众人俱心惊!众人没有想到方才苏月芸摔倒,失手飞出的三支香,竟然有一枝正好扔在石万松绘制的画卷之上。 叶明智见状却是阴冷一笑,随即佯作愤慨,指责道:“今日乃是佛祖诞辰之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因这女子的无知之举亵渎了佛祖尊像,此事即便石先生不予追究,恐怕也难让在场的诸位香客弟子释然!” 一番话激起千冲浪,方才神色古怪的众人,因为叶明智的这番煽风点火,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苏月芸。一时之间众人声讨斥责之声不断,即便苏月芸苦苦辩解自己无心之举,但却被声浪如潮的责骂之声所淹没。 而石万松更是因为此话,对于毁画的苏月芸更是深恶痛疾。叶明智看着被自己点燃的火焰,心中却是万分舒畅。心道今日在群情愤慨之下,我看叶宇如何替你的红颜知己推脱。 他神色微厉的看了苏月芸一眼,随后暗自腹诽:“如此不死抬举,是你自找的!本少爷得不到的,宁愿将其毁了!” 杨万里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帮衬,只能以官职之身安抚众人勿要骚动。随后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只将希望寄托在了慧通大师身上。杨万里知道,这个时候身为方丈的慧通最具有说服力。 慧通大师依旧神态安然,捻动佛珠面向众人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在这大雄宝殿如此喧哗,与亵渎神灵又有何区别?” 一句话切中要点,慧通大师话音刚落,大殿内的众人纷纷噤声不语。 “大师……” 石万松仍不甘心欲要辩言,却被慧通大师打断道:“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心中无佛何必执着,心中有佛又何须执着?” 由于慧通大师的劝说,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石万松余怒未平的瞪了叶宇等人一眼,便沉声道:“既然大师慈悲为怀,那石某便不追究这女子污画之过!” 73.第73章 众生行善 身后的苏月芸早已被众人吓得花容失色,此刻见作画之人不再追究,随即如蒙大赦的欲要上前道歉。可就在苏月芸刚要上前之时,却被叶宇伸手一把拉了回来。苏月芸不明其意,带着疑惑的神色询问道:“宇哥你……” 叶宇神色冷清,一脸平静地轻声道:“你本就无错,为何要认错道歉?” “宇哥,月芸虽是无心之过,但这画的确是因月芸而沾了污渍,既然这位夫子宽宏大量,不追究月芸污画之责,自然要……” “这等拙劣之作只配妆点茅房,又岂能摆放于佛堂之上!月芸,你此举也算是为佛祖行善布施!”不等苏月芸把话说完,叶宇就抢过话来嘲讽道。 “啊!”苏月芸被叶宇的话吓了一跳。 声音虽小,但却掷地有声!整个大雄宝殿所有人闻听不禁均是一惊,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叶宇的身上。 其中最为恼火的当属石万松无疑,方才看在慧通大师面子上,他只得不追究毁画之事。然而却让他想不到的是,毁他丹青之人,不但不予以道歉赔罪,反而如此贬低他的心血之作,这着实让他胸中怒火难以下咽。 于是一指叶宇,责问道:“无知小儿,毁了老夫丹青,竟然口出诋毁之言,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了缘由来,老夫便将此事追究到底!” “追究到底?你这幅画方才在下已经说了,与茅房所用的草纸无异!”叶宇轻轻地拍了拍苏月芸的手以示安慰,随即丝毫不惧的迎上暴怒的石万松。 “混账,你……”石万松此刻气的是暴跳如雷,但是顾忌自己乃是长者身份,所以一直未有动粗。 “石兄切勿动怒,叶宇年少轻狂口无遮拦,石兄莫要放在心上才是……”杨万里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出言相劝,确实起到了应有的缓和效果。 随后见石万松怒气略有平复,又转过身来低头责备道:“叶宇,今日你太无分寸了!石夫子乃是我滁州江淮书院的教授,丹青妙笔早已名闻遐迩,岂是你一个后生所能妄加评论的?此刻不向石夫子赔罪更待何时?” 杨万里如此袒护叶宇,除了岳霖与刘泉的原因外,叶宇其他方面的卓越他也很是赏识。二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对于叶宇这个峻拔后生,他一直很是看重。 否则在进献贡茶的时候,他也不会毅然决然的用毛峰取代龙团胜雪!今日能在这里遇见叶宇,也让杨万里感到一丝意外。不过对于叶宇方才的狂妄之言,他也有些暗自不悦起来。 “杨大人认为在下是在信口雌黄?”叶宇见杨万里略带不悦之色,于是凝声反问道。 “胡闹!”杨万里不假思索的低声斥责道。 看着叶明智在一旁煽风点火,引得众人纷纷嗤之以鼻,叶宇知道自己不说出个原由来,恐怕难以顺利脱身,于是沉静道:“口说无凭,众位或许觉得在下口出狂言,那在下今日说一说这画作的拙劣之处!” 叶宇示意秋兰推他过去,这一刻众人很是默契的让开一条通道,每个人神色各异,眼神均是随着叶宇而移动着。而石万松则微瞪双目,满脸怒气的哼了一声,眼中流露的尽是不屑。 心道一个小小少年郎,又岂会能与他这个饱读诗书,浸淫丹青几十年的画师相比。他自问在这滁州,除了与他同来的杨万里之外,已经无人能出其右。如今眼前叶宇竟然口出狂言,他倒要看看这个毛头小子能说些什么! 要说这心中的怒气,此刻叶宇也是极力的强压着。苏月芸失手毁了画作是有不对之处,但是这石万松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嚣张。不但不过场合当众折辱,反而还添油加醋,将此事说成是亵渎神灵,这让叶宇着实难以忍受。叶宇向来遵行一条准则: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等他来到悬挂画卷的地方,一指画卷道:“此图勾勒‘达摩一苇渡江’图,虽是笔法老道线条流畅,但却流于俗套难登大雅之堂。所谓佛本即无相,亦可为众生相,既然如此,我等凡人的脸上都多少有些斑印黑痣,那佛祖的佛面又岂会是毫无瑕疵?” “佛本即无相,亦可为众生相……”杨万里神色一怔,不禁低首暗自默语。 “你!你强词夺理……” 叶宇见石万松瞠目圆瞪,心道这可是你自找的,于是接着道:“既然如此,苏小姐在画卷之上添上一笔又有何错之有?况且慧通大师以佛性为题,征集丹青妙笔只为广传佛法,而你这幅达摩一苇渡江图只是流于表面,何来佛性可言?与慧通大师本意岂不是背道而驰!?”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慧通大师。见慧通沉默不语,众人心中已然有了各自的答案。 叶宇这时又一指杨万里的画卷,侃侃而谈道:“即便杨大人的十八罗汉图也无佛性,但若论立意而言,石夫子,你这拙作也难以与之相比! 这十八个罗汉个个造型生动,形象刻划贴近百姓生活。所绘罗汉虽是衣着黯淡,但这也恒设计返璞归真的韵味。试问菩萨佛祖不体会民间疾苦,如何去普渡众生?” 说完这些,叶宇横眉冷对石万松喝道:“你这老匹夫枉以亵渎神灵蛊惑人心,试想不尊佛道的始作俑者,不是你还会有谁?心无善念者,烧香拜佛又有何用!?” 嘶!言辞犀利,字字犹如利剑,让方才暴怒的石万松顿时倒吸了口凉气。不但如此,居于大殿的众人也是一片哗然,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其言语之中不乏有嘲讽与玩味。 此间唯有一人却是慈目而笑,此人正是这琅琊寺的方丈慧通,此刻的慧通神色微微动容,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期许。 杨万里从方才的沉思中走出,沉吟少许之后,才郑重问道:“但不知何等画作才具有佛性?” “夫子,此人狡辩无才妄论佛性!真乃无知之徒!既然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佛性,不如让他也当众作画一幅!” 叶明智此时却是恰合适宜的煽了一把火,他知道自己这个堂弟生来画工拙劣,如今这个情况下正好可以当众羞辱。此时石万松正是骑虎难下,叶明智的这个提议他自然是十分认同。 叶明智的寻衅之言,叶宇却报以冷冷一笑。石万松见叶宇不作应答,以为是叶宇已经示弱,于是便阴沉着脸鄙夷道:“怎么,胸无点墨?方才你不是振振有词吗?” “既然杨大人有意相问,那在下岂有不解答之理。不过这佛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如在下也涂鸦几笔,优劣高低便由诸位评论!”叶宇直接无视石万松与叶明智二人,而是郑重的向杨万里说道。 二人虽然对叶宇的无视很是气恼,但是也只得暂将怨气咽下。说话间,便由小僧取来了作画应用之物。待一切准备妥当,叶宇便来到了布置好的桌案旁,拿起细纤的毛笔,随意在手中转了一个笔花,继而蘸上浓墨在宣纸之上勾勒起来。 紧接着众人纷纷聚集在了桌案旁,都想看一看这个不同寻常的少年,就是能作出何等画来。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草包,这一刻众人都很想知道答案。 慧通依旧双目微眯,似看非看的垂首默念佛经。而叶明智盯着桌案片刻未有离开过,嘴角露出笑意仿佛就要看到叶宇当众出丑的景象。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明智的脸上渐渐地便愕然起来。 只见叶宇执笔勾勒的手法大有不同,将毛笔斜身横刷犹如涂抹,倒不像是文人作画。起初观瞧的众人觉得叶宇不会作画。才会有这般奇丑的执笔姿势。但是随着画中人物笔下生成,再取而代之的却是颇为称奇。 对于作画的叶宇而言,他也是赶鸭子上架无奈得很。方才他已经夸下海口奚落石万松,要是不做出一副像模像样的画来,也是难以收场的。 但是他岂能不知自己的画工底子?画一些花鸟鱼虫他都难以完工,更何况画出高于石万松的画作。但是事已自此他也别无选择,只得运用后世的一些取巧手段。 以泼墨塑造后世的抽象派画风,又以生疏的素描勾勒着众多小人物。所幸此前叶宇虽然画技不怎么样,但是也颇有几分功底火候。只希望这种随意杂糅的画作,能入得了众人的法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人物从叶宇的笔下生成,每个人物均是姿态各异,虽是寥寥几笔勾勒,显得每个人物的神色也是各有迥异。这些画中的男女老少均是忙碌着,细弱观察却发现这些人物神情带着笑意。 众人看罢之后均是面面相觑,若单论画技笔法,这幅画着实算不上上乘之作。而一直沉默少言的慧通大师,在叶宇的画作接近尾声之时,却一改之前的从容,神情激动的叨念道:“好一副众生行善图!施主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74.第74章 隐埋渴望 叶宇嘴角淡淡一笑,落下最后一笔才抬起头道:“胡乱涂鸦,聊以自遣罢了,若大师不嫌弃,弟子便将此画赠与贵寺,权当弟子结下佛缘!” “善哉善哉,小施主深通佛理实乃大才,老衲佩服!”慧通神情庄重的向叶宇行了一礼,让周围的众人不免惊讶不已。 “大师客气,弟子告辞!”叶宇先是一礼,随即便转身就要离去。但见石万松与杨万里却愣在当场,叶宇便甚是平淡的说:“佛本无相众生为相,作画作得不是功,而是意!” 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坐着轮椅扬长而去,这个时候没有人前去阻拦,因为方才慧通的言行已经说明了答案。只是众人不明白的是,这幅画工技巧可称之为一般的画,又为何被慧通大师称赞不已。 杨万里与石万松皆是懂画之人,自然想的要比一般人深远,之后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沉默不语。但是一旁的叶明智却倍感失落,更是不甘的指着叶宇留下的画作问道:“画中无佛,又怎能显露佛性?” 慧通闻听此言却是爽朗一笑,随即摇了摇头解释道:“阿弥陀佛,老衲借佛祖诞辰之日,以佛性为题弘扬佛法,方才那位小施主画中虽无一佛,但画中数十名凡人皆是行善之举。 虽笔法略显粗糙,但这恰恰是大巧不工的浑然天成!不着重于一丝一毫之细末,而是以宏观之态演大局!可谓是栩栩如生,且还道出:人皆有佛性,众人皆可成佛的道理……” 慧通大师的一番解释,让叶明智神情一阵愕然,杨万里此时却手捻短须恍然道:“有善就有佛,不着一字,不露一相,寥寥数十人,就将如此深奥的主题表露无遗,寓意深长!”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之余更是一阵唏嘘不已。杨万里神情凝重的捧起墨迹未干的《众生行善图》,不禁敬佩自语:“我等执着于佛,却不知众生为佛才是佛,有愧有愧!杨某不及也……” 当众人品味那幅众生行善图时,叶宇早已经下了琅琊山。一路上苏月芸把喜悦挂在脸上,竟然时不时的独自发笑。而秋兰则是说话随意许多,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夸赞叶宇:“少爷,你方才骂那个老头子,可真是解气呢!” “妹妹不得胡说,那石夫子可是江淮书院颇具名望的大儒,你怎能随意唤他老头子?” 秋兰是个丫鬟婢女,而苏月芸则是小姐之身,这本来是有有尊卑之分,但是苏月芸却亲昵的称对方为妹妹。这其中除了二人熟稔且关系融洽之外,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叶宇对秋兰的态度。 苏月芸又岂能看不出秋兰在叶宇心中的分量,因此她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对于秋兰这个丫鬟也是看作姐妹。况且她自己也不是刁横之人,如此一来反而更显得亲密无间。 秋兰对于苏月芸口中的什么夫子却毫不在意,嘟了嘟嘴道:“什么麸子不麸子,喂猪的麸子还颇有名望?” “噗!麸子……你还米糠呢!”两女的对话叶宇本不想参与,可是这一次他真的被秋兰逗乐了。 叶宇见苏月芸这个大家小姐不明白秋兰说的是什么,随即笑着解释道:“月芸,这麸子就是麦子磨面磨去的那层壳……也的确是留作喂养牲畜的!” 苏月芸哦了一声,随后也掩面笑了起来:“妹妹说话真有趣!” “什么大儒不大儒的,还不是我家少爷‘打’得落花有水?”秋兰扬了扬玉颜,甚是骄傲的说道。 “妹妹,那是‘落花流水’……”苏月芸这一次极力强压笑意,靠近秋兰耳边纠正道。 这一番纠正,倒是让秋莲俏脸羞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强词辩驳道:“没‘有水’又怎能‘流水’,我说的也没错呀!” “咯咯咯!宇哥,秋兰妹妹可是得到了你的真传啊!” 听着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叶宇早就满脸的黑线无言以对了。最后干咳了一声,郑重问道:“难道就因为他颇有名望就强人所难?既然身为大儒就该胸径广阔,为了一幅丹青就露出豺狼本性,哼!他这个所谓大儒,也不过如此!”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当面羞辱我叶宇的朋友,无论是谁我也不会让其三分!” 叶宇的话让苏月芸很是感动,但随后却微微一叹道:“月芸只是不想因为这等小事,影响到宇哥你,那石夫子虽然只是书院一名教授,但毕竟是名望颇高的文士。” “呵呵!一个所谓的文士,的确胜过我这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叶宇想到这里却是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便不再说什么。苏月芸见叶宇神情瞬间黯然了下来,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伤到了对方。但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得默默地跟在身后向城里而去。 一路之上三人似乎再也没有说过话,秋兰几次欲要挑起话头,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叶宇在路上想了很久,方才苏月芸的话的确是刺激到了他。 自从他要振作起来开始,为的只是好好地活下去,因此待价而沽赢得了苏全忠的赏识。之后为了不寄人篱下,自己毅然决然的盘下倒闭的染坊,最后历经周折成就了自己的事业。 他没有报效朝廷、北定中原的宏图大愿,因为这一切对于他这个小人物而言,简直是遥不可及天方夜谭。况且以他这残废之躯,连基本的科举考试都不能参与,又谈什么左右国家大事? 所以这些出现在网络中的轻易之事,对于他而言却犹如高峰难以攀越。而他在自力更生白手起家之后,所要做的就是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曾经开发香皂、洗发水等副产品,是为了推动布匹生意的迅速拓展,也是为了曾经的一个承诺。如今大势已成,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生意作为后盾,试图如何摧毁叶梦新的商业防线。 于是之后他在徽州种植与焙制名茶毛峰,又在宜兴盘下矿产烧制紫砂壶,其目的就是有针对性击垮叶梦新。相信不出多久,叶梦新所掌控的茶叶、瓷器等生意,都会全线奔溃濒临破产。 这一路走来,他每达到一个层次,都会根据环境制定合理的目标与方针,从来不会盲目的去设定自己的宏伟蓝图,因为那并不现实。 可虽然如此,叶宇的心中依旧隐埋一份渴望,那就是能够将来步入朝堂,为这岌岌可危的大宋江山出一份力。这份渴望是因为后世史学的压抑所造成的,也是叶宇身处宋地,在郭啸天与陆凡身上看到的悲愤。 但自身的情况注定不能得偿所愿,而经商并非自己所长,也更不是自己的最终的愿望。因此这种可望而不可求的矛盾痛楚,一直被叶宇尘封起来不愿轻易触碰。 如今苏月芸的一句含糊言词,让敏锐的叶宇感受到了刺痛。是啊,纵使家财万贯富可敌国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不及文士一支笔一张口! 若是那个石万松大笔一挥,写下什么文章戏谑他,到时候他恐怕也是百口莫辩!因为没有人去相信一个商人,而是更愿意去相信一些道貌岸然的文士大儒。 不过叶宇也知道,如今自己是别无选择,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路,他也只能一直默默地走下去。一路上叶宇思绪百转想了很多,最后却是自嘲的暗暗苦笑。 心道自己又何必想太多,既然有为国为民之心,他经商若是有成,也一样可以造福百姓。当年与刘远山的约定,不就是在这方面努力吗? …… 日子依旧如流水般从身边流过,叶宇没有再去关心什么夫子还是麸子,而是一门心思的放在宜兴陶窑的事情上。待陶窑竣工之后,很多人都担心招收工人的问题。 毕竟这陶窑里的工人可不都是随随便便就招,其中的技术含量还是很讲究的。对于这种情况叶宇其实早有打算,而且连这个陶窑的窑长都有了人选。 书房内叶宇坐在桌案前,依旧用‘铜钱挂笔’的方法,缓慢的练着书法。这两年的苦练已经卓有成效,虽算不上名家笔力但也算登堂入室了。 桌案的前方敞厅中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是管家孙伯,而另一人年轻不少,黝黑的肤色倒显得几分刚毅。此人安静的站在一旁,呼吸虽有些压抑,但却很是均匀平缓。 “你就是孙伯的表侄龚鸿?”叶宇依旧认真地练着字,口中随意的问道。 黑脸男子慌忙施礼道:“小的正是龚鸿,见过少爷!” 叶宇嘴角露出笑意,随即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额! 问完之后,叶宇却没有抬头,依旧笔随心意继续练字,可是却让在场的孙伯叔侄二人颇为愕然。龚鸿虽然对这个问题很是愕然与为难,但仍旧是略微沉吟片刻后,郑重回应道:“少爷,能!” 75.第75章 记名学生 话音刚落,叶宇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抬眼看了龚鸿一眼,随后点了点头道:“那好!让孙伯再给你支出一万贯!叶梦新磁窑作坊中的技术工匠,你能拉多少就给我拉多少!至于工钱,告述他们,翻倍待遇!” 龚鸿闻听此言顿时欣喜道:“少爷开出这等优厚待遇,小的保证能将九成的工匠领走!毕竟这些老工匠曾经都是跟随大老爷的!二老爷掌管磁窑之后,很多人的心依旧未定!如今少爷有意另开炉灶,他们自然是欣然跟随!” “嗯!上次紫砂壶一事你做得很好,可见这些瓷器与陶器原属同宗。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你这个中华陶窑的窑长也不是光杆将军了!” “多谢少爷信任,小人定会肝脑涂地忠于少爷!” 叶宇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这些难以兑现的承诺就免了,我要看的是成果!去吧!” “是!小人明白!” 龚鸿连连称是,便躬身退出了书房,就在他刚要出门之际,却被叶宇突然唤住。龚鸿折身回来,恭敬询问道:“少爷,还有何事吩咐?” “若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在你们离开磁窑之后,不再存在叶家磁窑!你,明白吗?”沉吟片刻的叶宇,最后对龚鸿道出这么一句话。 此话一出,龚鸿神情为之一怔,一旁的孙伯却突然跪倒在地,颤微微的祈求道:“少爷不可啊!那可是老爷当年的心血!若是毁了,老爷泉下有知岂不……” “爹就是太过仁慈,最后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爹离奇暴毙,这其中有没有隐情,孙伯您看的应该比我透彻!事情过了这么久也无从查起……” 说到此处,叶宇却目露凶光冷厉道:“但二叔夺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又让我落得如此摸样,我又岂会善罢甘休?爹在世之时能够与二叔共荣,而我做不到!最为直接的办法,就是毁了他!龚鸿,若是可以的,利落点!” “是!小人知道该如何做了!” “嗯!孙伯膝下无子,你是他唯一的亲人,若是闲暇多来探望探望!下去吧!” “小人告退!” 待龚鸿退出书房之后,叶宇看了一眼孙伯,此时孙伯早已泪流满面。于是转动轮椅绕过桌案,来到近前出言安慰道:“孙伯,您想想,二叔他何时对我有过仁慈之心?” 叶宇说着示意孙伯看着他的双腿,又接着道:“若是我不奋发图强,或许两年前就已经饿死在了清流县!您觉得他这样对我真的公平吗?即便当年二叔赶我出叶家的理由是真的,那他这么做难道不残忍吗?” “少爷说得对,是老孙头心太软了,少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孙伯干裂的嘴唇颤抖了许久,像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却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 见孙伯终于能够理解他了,叶宇才长舒了口气,随即转移话题道:“这个龚鸿不错,孙伯,您有一个好侄儿啊!” 一提及自己侄儿龚鸿,苏波的脸上挤出些许微笑:“老孙头多谢少爷给他这个机会!” “诶!机会永远不是给的,而是自己努力争取的!你这侄儿是个可造之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孙伯虽然很是欣喜,但也只是笑笑,认为少爷不过是哄哄他这个老人家而已。但是他却不知道,方才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叶宇已经对龚鸿进行了三次考校。 叶宇的听力极好,因此以练字为由,在方才静怡的书房里,他能感受到龚鸿的气息虽然颇为压抑但十分平稳,这就已然说明龚鸿此人心理素质很好。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见到上司或是上台演讲就心里紧张,这显然是心理素质不过关。其次当叶宇询问‘我能相信任你?’的时候,龚鸿没有直接回应,之后回答时却十分干脆! 单从这一点,叶宇就看出龚鸿此人值得委以重任。若是龚鸿直接回应他,那么就会让叶宇觉得此人急于求成不够沉稳,更显得此人是个为目的而急功近利之人! 等作出决定之后,便十分干脆的回答,也已然表明龚鸿此人做事干净利落,认准方向之后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叶宇当时没有去观察龚鸿,但是凭借语言的抑扬顿挫便可分析一二。 而最后一次,就是在吩咐毁了磁窑的时候。在得知叶宇的决定之后,龚鸿只是有些错愕但没有犹豫,更没有因为表叔孙伯的求情而丝毫动容。 这则体现了龚鸿一分果决与性情凉薄!掌握不好终究伤到自己。而从龚鸿早有退出磁窑之心,到最后倒戈相向帮助叶宇,就此可见一斑。叶宇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因此最后好意的提醒龚鸿常探望孙伯,也是一种无形的提醒与拉近距离。 好剑锋利,容易伤己,但若掌握得法,对待敌人则更为致命! …… 这一日午后时分,叶宇所居住的大宅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个客人让叶宇感到有些无奈,因为此人正是从临安远道而来的杨辉。 当日在清流县之时,知县杨政曾寻他谈过杨辉收学生的事情。当时叶宇也才知道杨政的父亲,竟然就是后世耳熟能详的数学家杨辉,当年中学书中提及的‘杨辉三角’他可是记忆犹新。若非杨政亲自提及,以他叶宇的身份又岂能得知两人之间的关系。 当初杨政向他请示抄录数学书时,他以为杨政父亲是个酷爱数算的老学究,因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曾想这个老人竟然是太史局的太史令,更是国子监的明算博士。 不过对于太史令杨辉有意收他为学生一事,叶宇仔细考虑过后便婉言谢绝了。倒不是他自命清高,也不是他不识抬举,而是因为一入太史局就等于入宫当太监一般。 太史局又名钦天监,身为监中官员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致仕。如有缺员,由本监逐级递补。 整天在特有的地方学习与演算着枯燥的算学,并且这种学术即便达到化境,也不过是个玩弄明算的学者!因为明文规定,不得改迁他官,而且子孙世业! 好家伙,自己一辈子困死在数学里,自己的子孙也要做这份职业!当时向杨政询问之下,果然得到了印证!杨政若不是还有个兄长子承父业,恐怕他也当不了这个知县,直接就进入太史局了! 虽然叶宇很想入朝为官,但是这个捷径很显然不适合自己,他宁愿自己一辈子不为官,也不想自己子孙全是毫无出路的数学家!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一路风尘仆仆的杨辉虽然略显疲态,但是双目却格外有神的打量着叶宇。可是杨辉这种打量的举动,当坐于下首的叶宇心里直发毛。 因为这杨辉自打进入客厅之后,已经打量他一盏茶的时间,这种不合常理的打量放在谁的身上,也会感到一阵不自然。 最后叶宇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恭敬道:“杨大人今日造访,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哈!” “老夫今日是来询问,你是否愿意做老夫的学生!”杨辉轻轻捋动胡须,满意的点了点,随后直接开门见山道。 额! 杨辉的坦荡直接,但是让叶宇颇为意外,随即恭敬回应道:“能做大人学生自然是晚生的荣幸,只是晚生其志并不在此……” “那你是志在经商了?你要知道,即便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也终究不过是个商人!叶宇,你有这份天资,埋没于一生岂不可惜?” 杨辉来之前就知道,收这个学生很棘手,因此他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希望能以情理说服叶宇。因为对于他杨辉个人而言,叶宇的重要性比国子监还要重。 叶宇没有辩驳,而是微微一叹道:“大人所言晚辈岂能不知,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在本朝虽优渥很多,但又有多人看得起商人?” 说到这里,叶宇指了指自己的双腿感慨道:“若是晚辈身体健全,能参加朝廷科举取士,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经商!” “老夫身为太史令又是国子监博士,只要你做了老夫学生,将来老夫致仕退隐,这太史令一职老夫将会向陛下保举你接替!如此一来,岂不是圆了你入朝为官的心愿?” 杨辉至始至终都是以老夫自称,丝毫不摆官威,这份和蔼可亲让叶宇很是感动。又见杨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一个老人风尘仆仆从临安而来,实在是于心不忍。 叶宇沉吟了片刻,最后道:“大人,您看这样可好,晚辈暂先做您的记名学生,等将来大人觉得时机成熟再收为学生!如此一来,若他日晚辈做出出格之事,也不会有辱您的名声!” “额……也罢!老夫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其实杨辉很想说,现在就是时机成熟,你以后做出何等出格事情,老夫也不后悔。可是一想欲速则不达,如今眼前这年轻人既然松了口,自己就没有必要过于强迫,以后天长日久有的是时间。 而叶宇说完之后却是有些苦涩,他很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杨辉,但是又怕自己这么冒然的贬低太史局,对这位诚心而来的老人很不尊重。 因此也就将话咽了回去,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记名学生只能算是半个学生,将来有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大不了以后他不再显露自己的数学知识,让这位杨辉老大人对自己失去兴趣便是…… 76.第76章 静水听曲 叶宇是如此想的,此后也是这么做的。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接下来的发展便由不得他去控制。尤其是被一个十分执拗的老人惦记上,也将注定着叶宇此生烙上了杨辉学生的标记。 杨辉从叶宇这里得到一个尚算满意的答复,不虚此行的他这才满意的离开。但杨辉没有就此离开滁州,而是前去探望了多年好友苏全忠。如今苏全忠已经迁居来安府,老友相聚倒也不必再多做奔波。 在苏全忠家中,杨辉在老友寒暄交谈之余,问得最多的不是苏全忠近年来的状况,而多是向老友询问关于叶宇的事情。 虽然从那本抄录的书卷上已经体现叶宇是个人才,爱子杨政也是对叶宇颇多赞赏,但是关于这个记名学生的品性他还要作进一步的了解。 一说起叶宇,苏全忠似乎也打开了话匣子,向杨辉讲述的是不亦乐乎。直到晚饭时分,苏全忠依旧是兴致颇高。若不是女儿苏月芸前来提醒,苏全忠险些失了待客之礼。 随后又询问了苏月芸,平日里叶宇教她的算学知识。杨辉听完之后更是心中骇然,他本以为那份书籍上的推导之术已经是叶宇的极致,没曾想苏月芸所说的算学知识,远远凌驾于当今算学之上。 若是非要对比的话,那国子监所教授的课业,简直属于最为低等的课业!这让杨辉的心中是既惊愕有欢喜,心道这一次可是捡到了宝,而且还是块活宝,无论如何也要让叶宇这小子做老夫的学生。 待茶余饭后二人在书房促膝长谈了许久,灯光下杨辉笑声中带有几分戏侃:“苏老弟,你今日可是三句不离叶宇那小子,看来你不是受了那小子的好处,就是别有用心!” “哦,有吗?”苏全忠后知后觉的笑着问,见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随后也毫不隐瞒的认真道:“杨兄,实不相瞒啊,小弟一直很看重此子!曾有意将小女许配与他,只是此子以立业为由推脱了……” 苏全忠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尽显失落之色,而杨辉闻听此言,却是拍手称赞道:“年轻人有志向乃是好事,难道要像你我这般,直到须发皆白也毫无建树?我认为叶宇这小子没有错!” “咳,杨兄你糊涂啊!”苏全忠见杨辉不但不帮衬,反而一个劲的夸赞,更是无奈的摇头道:“愚弟当然认为他这般志存高远是好事,但愚弟已经年迈,这份心思杨兄你应该理解……” “苏老弟看来是认准这个女婿了!”杨辉面带笑意的说着,随后却略带奸猾道:“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做个交易如何?” “哦?太史令也做起了交易?”在苏全忠的印象里,他的这位老友除了专研数算之术,就没有什么值得商谈的。 杨辉却是讪讪一笑道:“此次我虽说亲自前来,可这小子只答应做老夫的记名学生,你也知道我除了教授国子监那帮学子,是从来不轻易收徒的……你看……” “你是让愚弟在一旁劝说?” “老弟你对此子有知遇之恩,你的话他会仔细斟酌的!你想啊,若是他成了老哥我的学生,将来我这个做恩师的只要发话,这小子能不遵从?到那时你不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苏全忠闻听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称赞,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二人循声望去却见门角处有裙摆一闪而过。随即二人转过头来相视一笑,相互点头笑道:“成交!” 两个加在一起都过百岁的老人,在书房里围绕叶宇暗中做了一笔交易。这对于身居月明湖的叶宇而言,自然是不曾想到的事情。 月明湖乃是滁州一处风景如画的景区,尤其是夜晚的月夜景色更是别具风情。叶宇本不是喜欢吟风弄月的人,但是今夜杨万里盛情邀请,他也不得不前来赴约。 湖中船舫在水中摇曳而流,灯火冉冉颇具几分诗情画意,偶尔有几首妙曲传来更是让人陶醉其中。不过杨万里设宴的地方并不在船舫里,而是在月明湖中的静水亭中。 叶宇环顾四周水波流动,于是赞叹道:“此处果然是消闲逸致的好地方……” “呵呵!你看这月明湖的船舫鳞次栉比,便知道这里乃是滁州文人雅士偏爱聚集之所!”杨万里一指周边浮动的船舫,爽朗的笑了起来。 “大人唤小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这月夜中的湖光美景,可以说是提不起多高的兴致。通常这个时候,叶宇是不会轻易出门的。一般叶宇都会坐在家中的软凳子上,由秋兰一寸一寸的捏他这双残腿。 因为这样可以防止腿部肌肉萎缩,更可以预防腿部筋脉经久不通而坏死。其实叶宇一直没有放弃这双腿,他总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如正常人一般站起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很是渺茫,但是他依旧为这个一丝的希望做着应有准备。 杨万里却佯作不悦道:“怎么,本官无事就不能邀你前来把酒言欢?” “额呵!大人莫要误会!只是小民身份低微,能被大人邀请自然觉得惶恐不安……” “本官虽不喜与商人为伍!”杨万里捻须看了叶宇一眼,随即笑道;“但你却是个例外,当日琅琊山你的一幅众生行善图,让本官感悟良多!” 叶宇闻听此言顿时有些愕然,以为在责怪自己当众折损了他的面子,于是恭敬一礼歉意道:“那不过是小民信笔涂鸦之作,其用意也是为了还击石夫子的刁难,并无针对大人之意图,还请大人明鉴!” 杨万里见叶宇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摆了摆手道:“叶宇,你误会本官的意思了,当日你那幅众生行善图,确实让本官感悟颇深!” “那实乃小民之荣幸!” “邀你来把酒言欢的是本官,不过却不止本官一人!”杨万里略有深意的看了叶宇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叶宇闻听不觉疑惑萦绕心头,正要询问之际,却见一只画舫顺流而来,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月明亭。杨万里一指画舫,随即笑道:“来了!” 这时船帘轻轻打开,从画舫里走出一名抱琴女子,此女子一身青色裙衫,伴着湖上清风飘飘而来。叶宇凝目望去,仿若湖上的灯火也随之暗淡了许多。待这名女子来到亭中,叶宇才看清其容貌,感觉有些熟悉。 “小女子初莲见过大人,见过叶公子……”青衣女子抱琴向二人欠身一礼。 “初莲……初恋?”叶宇听道这名字后,一时间竟然失了神,因为他想起后世的种种过往,当初的那种情怀仿若一下子涌上心头。 杨万里见叶宇失了神,却是会意的笑道:“初莲姑娘听闻你丹青妙笔,这才让本官邀你前来一见!叶宇,你艳福不浅哪!” “额,呵呵!大人过誉了!” 初莲见叶宇始终未有正眼瞧自己,于是主动搭话道:“叶公子莫非忘了初莲?” 叶宇看着楚楚动人的初莲,心道初恋我倒是不会忘怀,至于你初莲姑娘真是没有多少印象。于是摇了摇头,十分遗憾道:“初莲姑娘,你我初次相见又谈何旧识?想必姑娘是认错人了……” “公子当年可是对初莲情意绵绵,如今却已然形同陌路……”初莲抱着素琴站在一旁,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不禁为之一软。 “有这回事么?” 摸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尽力去想以前的事情。但是后世今生的记忆融合之后,有些东西却是模糊一片难以理清。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名唤初莲的女子言语真假,但是初见这名女子的时候,他的确有种熟悉的感觉。 “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叶宇你也不必苦恼,既然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闲云居素有琴、棋、书三大名花,本官已见识了棋、书两名佳人的风姿才情……” 杨万里说到了这里,侧过脸来冲着初莲笑道:“初莲姑娘,本官已经替你邀来旧相好,是否履行此前的诺言,让本官听一听姑娘的妙曲?” “小女子遵命便是!”‘旧相好’三个字,顿时让初莲双颊显得绯红,随即欠了欠身来到琴架旁准备弹奏琴曲。 一曲略带倾述的曲子,从指间缓缓流出,萦绕在静水亭中。杨万里似有陶醉的微闭双目细细聆听,可是叶宇此刻却无心去听这优美的旋律。他在想这个名唤初莲的到底是谁,怎么在自己的记忆力如此模糊不清。 闲云居是楚州城内青楼,素有琴、棋、书三大名花坐镇,这些叶宇倒是有所耳闻。叶宇思忖着方才的杨万里与初莲二人说的话,揣摩自己难道以前经常逛青楼? 想到最后叶宇也无法将记忆的残片整理齐全,最后索性就不在去想。反正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去刻意回忆。 一曲奏完依旧余音绕于耳畔,让人回味无穷。杨万里拍了怕手,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熏风晓破碧莲莟,花意犹低白玉颜。一粲不曾容昜发,清香何自遍人间。” “多谢大人赞美,大人才思泉涌,小女子佩服!” 叶宇闻听杨万里做出这首诗,心道这不是有名的《白含笑》吗?以前他理解这首诗的时候,总以为大诗人杨万里作此诗篇定在夏日,因为这诗中有莲花,写的也是莲花!不曾想今晚乃是春夏交替之际,杨万里竟做出了这首诗。 那这就很显然,诗中的莲花是指眼前的初莲女子,而并非夏日莲花,这让叶宇不竟感叹后世人的悲哀。要知道后世有多少人侃侃而谈,甚至著书立说阐述古人诗词的深层用意。然而却不知,有的时候众人认为正确的见解,未必就是古人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77.第77章 林中杀机 随后初莲将美目落在叶宇的身上,有意向叶宇征询意见。而叶宇只是心不在焉的听了曲子,哪里能说出什么意见来,只得敷衍搪塞的拍手称好。 初莲在青楼里见惯了形形色色,因此是否真心称赞一眼便能看出。见叶宇如此搪塞,心中难免有些落寞,于是苦涩道:“小女子的琴技,自然是比不了醉春楼的佳人……” “哦?这滁州还有比初莲姑娘高绝之人?”杨万里闻听颇为异色,在他看来面前的初莲姑娘琴技已然十分的高觉。至少在他的认识的抚琴之人中,已经是无出其右了。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感到意外,因为这滁州城距离清流县可是不近,一个闲云居的青楼女子竟然知道清流县的事情,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初莲见叶宇面露疑惑之色,于是幽怨的叹道:“自从叶公子离开来安府后,初莲一直记挂公子安危,得知公子身处清流县,所以一直留意着那里的事情……” “额呵,有劳初莲姑娘挂心了!” 叶宇尴尬一笑,心道自己莫非以前与这女子,真的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过这无所谓,只要不是柳芊羽那一伙人就成!至于这段情缘是真是假,看来须得回去问问秋兰才是。 一旁的杨万里却是感慨笑道;“果然是自古风流出少年,本官自负卸下一身官服也算是风流雅士,可始终不敌叶宇你处处留情啊!” “大人取笑了……” “罢了罢了,本官也不调侃于你了!今晚本官听了一曲妙音也算不虚此行,身子有些倦怠了,就此辞去!你二人在此观风谈月,莫要误了这良辰美景!” 玉颊微红的初莲向杨万里欠了一礼,柔声道:“改日大人光临闲云居,小女子定会作陪在旁,弹奏几段曲子以表恩意!” “哦呵呵!那好,本官改日定会捧场!二位慢聊!”杨万里爽朗的笑声在亭中回荡,随后不顾叶宇挽留,转身离开了静水亭。 静水亭里这一刻真的安静了,叶宇对着这个陌生而又感到熟悉的女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他对眼前的女子一无所知。 过了许久,初莲看着叶宇柔声问道:“公子当真不记得初莲了吗?” 叶宇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自从被赶出叶家之后,叶某突生一场大病险些死去,自此之后许多事情便记不清了!” “原来如此,方才初莲还以为公子顾及杨大人在场,有意不与初莲相认呢……” “初恋姑娘,叶某虽记不起当年之事,但既然已经忘却了,也不想去记起往事!这两年多来对于叶某而言,犹如轮回一场恍然如梦!也看透了世事沧桑,过去的种种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真的可以忘却么……”此时初莲美丽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嫣然落寞的垂首低语。 这其中的过往叶宇是一概不知,因此在于此相谈下去也不知说些什么,于是便歉意的向初莲告辞离去。 看着叶宇离去的背影,初莲不禁有些黯然神伤,随后默默的抱着素琴离开静水亭,踏上之前的画舫离开了月明湖。而就在画舫离开不久,另一处灯火通明的画舫上,叶明智伫立船头,正阴冷的盯着初莲离去。 “这个臭biao子!本公子这些年如此待你,竟然还是忘不了这个野种!”叶明智露出狰狞之色,愤恨的咬牙切齿道。 一旁的仆人安慰的劝说:“少爷,何必为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动怒,您为了这个青楼女子可没少费心思,可到头来还不是心有所属?” “叶宇!又是叶宇!这个野种有什么好?若不是他回来,上元节的比灯大会魁首非我莫属,到那时初莲也会履行诺言嫁给我!叶宇,你为什么要回来?” 仆人却戚戚然道:“少爷您何必自欺欺人?上元节的承诺本就是推托之词……” “够了!搪塞也好,真意也罢!若不是这个野种突然回来,少爷我早已抱得美人归!”说到这里叶明智稍作停顿,随即沉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少爷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好!今夜少爷我要新仇旧恨一块算!以前断你一双腿,今夜就要他的狗命!”叶明智阴冷的话语中透着一丝冷笑,随后一打折扇转身进了船舱喝酒去了。 …… 马车顺着官道缓缓的向城中驶去,这时叶宇轻声自语道:“还未有找到大黄?” 赶车的佘侗诚刚扬起的催马鞭,在空中停顿了片刻,随即惭愧道:“至今不见踪迹……” “嗯,他若想躲起来,茫茫人海寻找也并非易事……” 说完之后便不再言语,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距离城外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横穿树林的道路是通向城内的必经之路。就在马车途经此处时,突然前方一棵大树轰然倒地卷起阵阵尘埃。 一声巨响惊得马儿一阵嘶鸣,前蹄扬起似有失控之象。佘侗诚一见马儿受了惊,脸色一沉不由分说,一步腾起跃上马背钳制马儿暴动。 佘侗诚紧抓马鬃,轻转如意,和惊马进行着周旋。任凭烈马前仰后跳,佘侗诚伏在马背,仍旧轻松自若,丝毫没有紧张的神色。 几番周旋之后,最后惊马不再狂躁,浑身汗水淋漓,不停的颤抖,鼻息粗重的在原地停了下来。佘侗诚制服受惊的马儿之后,这才想起车内的叶宇,于是急忙关切道;“大哥,您没事吧?” “还死不了!你小子的御马之术倒是不错!”说话间叶宇撩开车帘,左手还在揉着泛红地额头,显然方才的颠簸震荡之下,在车内没少碰壁。 “嘿嘿!” 就在二人对话之际,突然从树林两旁窜出一伙人来,个个手持兵刃黑衣蒙面,凶神恶煞的朝马车方向靠近。 佘侗诚见状陡然一惊,随后横眉冷竖质问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劫道?” “哼!取你狗命之人!”为首的一名黑衣人手执钢刀,说完之后便率领麾下十余人扑向马车。 马车里的叶宇没想到会在城外被人伏击,于是慌乱之余急忙吩咐佘侗诚催马冲出重围。而这伙贼人显然是有备而来,马车刚行走几步便被绊马索所绊倒,整个马车后厢停在林中。 “大哥,你在车内安坐,待我灭了这几个匪徒!”佘侗诚说着便冲下了马车,与为首的贼人战在了一起。 叶宇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自己腿脚不便也帮不上忙,于是只得坐在车内以免徒添麻烦。其中三人缠着佘侗诚分身乏术,其余黑衣人则快速冲向马车,欲要取叶宇的性命。 可是当他们跃上马车,准备用刀剑刺死叶宇时,叶宇手中的飞镖早已握在了手心。只听‘嗖嗖嗖’几声过后,灯上马车的黑衣人应声摔倒在地。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些贼人根本不知道车里的叶宇会用飞镖,因此这第一拨上来的几人,倒霉的躺在地上不能起身。因为叶宇所发的飞镖,打的都是要害之处,虽不致死但也重伤难起。 这飞镖在毫不防备的情况下用处很大,但是当对方知道之后,再使用之后效果就明显大不如前。因此当第二拨人上车刺杀之时,叶宇应付起来很明显吃力许多。 叶宇此刻突生一个念头,思忖里的李寻欢飞刀绝技是否真的存在,若是真的有这门绝技,看来自己有必要学一学才是。 这时整个马车已经被包围,索性有人用钢刀直接隔着车壁捅入,也有贼人顺着车窗处刺入。而就在他们以为此次叶宇必死的时候,突然一连串的金属碰撞之声响起。 叮! 一众黑衣贼人再看自己的刀剑时,却发现刀尖之处溅出丝丝火花,在黑夜里显得极为醒目。而试图从车窗刺入的黑衣人,也是遇到这样的情况,方才还挂有帘布的车窗此刻却成了铁板一块! 一众黑衣人惊愕之余,纷纷用刀劈斧砍试图验证这车厢的材质。而紧接着月光下火花四溅的一幕,已然证实了这辆车厢的材质很是坚硬,皆是用铁皮厚厚的包裹着,一般刀剑很难破开这道防御。 更让一种黑衣人无语的是,连车厢的门与窗都有着机关设置,想要寻个缝隙刺杀车内的叶宇,可谓是天方夜谭。就在众人一筹莫展,准备拖着车厢离开之际,突然听到车厢发出一阵响动。 嗖嗖嗖! 从车厢底部周围露出寒光深深的箭头,伴随着破空带来的箭雨之声,将周围黑衣人尽数射翻在地。马车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哀嚎之声,而这时佘侗诚在得知叶宇安然无恙时,也打消了顾虑放开手脚,片刻之后便将围困他的三人制服。 叶宇打开钢铁制成的车门,看着躺在地上的一众黑衣人,冷哼道:“就凭尔等也想取叶某性命,白日做梦!” “大哥,您这……”佘侗诚摸着车厢,感到一阵新奇。 “以我这种状况,遇到贼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若是不在这上面下点功夫,岂不是性命不保?”叶宇拍了拍车厢,随即自我调侃的笑道。 佘侗诚听完却是爽朗的笑了起来,随后却冷视地上的贼人道:“幸亏大哥是早有准备,否则今夜真是难逃一劫!纠缠我的三人武功不弱,看来这群人是有备而来!” 78.第78章 疯癫和尚 叶宇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心中却是若有所思。这马车的机关自从设置完成,便没有在人前显露过。因为无论是他坐的轮椅还是这铁质马车,都是他安生立命的底牌。即便是佘侗诚跟随自己这么久,他也没有告知这其中的秘密。 “我这个二叔与堂兄可真是急不可耐!” 叶宇自问自己没有得罪过人,即便是有,也不会到了夺人性命的地步。更何况如此不同一般的刺客,又岂是是平常之人所雇用?所以这幕后主使者,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叶梦新父子所为。 佘侗诚拎着为首的贼人,询问之后果然如叶宇所料,是叶明智在暗中指使所为。佘侗诚愤恨的将贼人扔在地上,不忿道:“大哥,不如让小弟宰了这群贼人……” 看了一眼遍地哀嚎的十余人,叶宇随即摇了摇头道:“算了,他们也是受人指使,罪不至死!况且是否有罪应有官府制裁!你的这套江湖脾气还是得收一收!” “额……那倒也是,我这就将贼人头领捆绑起来,移送官府处置!” “嗯,既然叶明智不想我存在于世,那我叶宇也不会就此罢休,此后将不死不休!”叶宇说着,眼神之中迸发出少有的冷漠。 而这种冷漠是那种看待死物的眼神,佘侗诚见状不由心中一寒,因为这个眼神他当初在清流县染坊见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毫无感情的眼神,让他当时有种胆怯的感觉。 “既是恩怨分明之人,却为何作忘恩之事?”就在这时,从林中传来一句若有若无的声音。 叶宇闻听这句话不禁紧皱眉头,循声望去却见一名醉汉趔趔趄趄的向这里走来。随着越来越近醉汉的容貌也渐渐地清晰起来,但见此醉汉右手持有酒葫芦,左手拿着油腻的鸡腿,步履癫狂歪歪斜斜。 一身衣着脏乱不堪,已然看不出是僧人还是道士。不过从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佛珠,尚能看出这位肥硕醉汉是个出家和尚。虽然头顶带着佛家船型帽,但却留着长发披散在后背,一身装扮真是不伦不类。 佘侗诚见这人向叶宇走来,便要上前将其拦下,却被叶宇出言制止。叶宇端详着眼前这位僧道难辨的中年人,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很模糊,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不过对于方才此人说的话,叶宇却不敢苟同,于是拱手问道:“这位大师,晚辈不知方才你话中何意?” 这和尚先是咬了一口鸡腿,随后嘿嘿一笑,用已然泛亮的污垢衣袖抹了抹嘴道:“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 “你这和尚疯疯癫癫没个正型,还不滚开!” 佘侗诚一瞧这和尚嘻嘻哈哈,就准备将这和尚赶走。可是当他用手推这和尚之时,却发现这个和尚身形稳如泰山丝毫未动。这不由让佘侗诚心中一惊,随即牟足了劲头双手用力去推。 可是这和尚依旧歪歪斜斜的站在那里,犹如脚下生根难以撼动,而观其神色依旧随意的啃着鸡腿喝着美酒。 嘶! 这不由得让佘侗诚连连倒退疾步,一脸骇然的看着眼前的疯癫和尚。而坐于马车上的叶宇,也是心头不由一惊。佘侗诚虽谈不上是个武功高手,但也是有推动几百斤的力气。眼前这个和尚虽然有些微胖,但也不至于丝毫未动。 “叶某自问对得起任何人,谈何做忘恩之事?还请大师明示!”叶宇知道眼前这个和尚并非普通人,于是恭敬地询问道。 这和尚灌了一口酒,随后斜倚在马车旁,左脚挠着右脚露出鞋子的脚趾,随意道:“贫僧方才不是说了么,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至于为何,将来施主你自会明白!” “那依大师之见,此事晚辈该如何处理?” “酒气十分伴醉怀,先人秋兴寸肠哀。无端时空经乱错,轮回人间从头来!施主,冥冥之中皆有玄机,你何不就此作罢,往后小惩大诫岂不更好!” 嘶! 叶宇一听这四句打油诗心中骇然不已,尤其是后两句明显是暗藏玄机。他盯着眼前这个似醉非醉的和尚,暗道这和尚莫非是看出了自己来历? 强压心头混乱的心绪,随即沉声道:“大师,可是你也看到了,对方要置我于死地,况且我这残疾的双腿,也是拜他们所赐!晚辈欲要讨个说法难道错了?” “看似无错,其实有错!而看似有错,其实亦是无错!今日是错,明日却并非就是错!反之,则亦然!他们昔日的错,今日来看,小施主,你觉得是错么?” 咯噔!叶宇瞪大了双眼,似有惊恐的望着这个疯癫和尚。正如这疯和尚所说,当年叶梦新若不是狠毒作为,他也不会借着这个虚弱的身躯重生。对于如今的他而言,昔日的错,并非有错…… 叶宇惊诧的许久,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师,你是说……” 和尚点了点头,随即抽了一口酒水:“这世上错与对,不过是个表象罢了!相信贫僧,今日你的放手,以后你定不会后悔!至于你腿残之憾,或许贫僧可以帮你!” “大师,此话当真!?”一听说自己的双腿还有救,叶宇顿时心头狂喜不已。 疯癫和尚却是嘿嘿一笑,从后背腰间抽来一把蒲扇。这把蒲扇可谓是破烂至极,但这疯癫和尚却是自得其乐优哉游哉的扇动着:“出家人不打诳语,又岂能随意诓人?” 叶宇一瞧这把破扇子,顿时一个人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紧接着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道:“您莫非就是圣僧济公?” “圣僧济公?哈哈哈,贫僧不过是个疯和尚,那里是什么圣僧,不过很多人都唤我济颠和尚!”疯和尚摆了摆蒲扇,眉开眼笑的说道。 “大哥,你瞧这疯和尚那里像什么圣僧,说的话又岂能当真?”佘侗诚虽然也很希望叶宇的双腿能治好,但是对于眼前这个疯和尚的话,他抱有很大的怀疑成分。 叶宇却神色灼灼的看着疯癫和尚,拱手以礼郑重道:“圣僧说能治好晚辈的腿疾,晚辈信了!若圣僧不嫌弃,请车内与晚辈同行!” “嘿嘿,那贫僧可就不客气了!” 疯癫和尚说着,向双手啐了一口唾沫,扶着车把,脏兮兮地便上了叶宇的马车。期间佘侗诚本要上前劝阻,却被叶宇挥手制止。佘侗诚不明白叶宇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醉鬼,但既然自己大哥决定了他也只能听从。 佘侗诚最后无奈问道:“大哥,这帮人如何处置?” 此次若是将贼首移送官府,叶宇保准叶明智蹲入大牢之后再难出头!但是车厢内,叶宇看了一眼醉意朦胧的疯癫和尚,随即叹了一声:“罢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我们回去!” “是!”佘侗诚随即坐上马车,一撮马鞭,马儿长鸣一声便拖着马车驶出了树林。 不过由于时间的耽搁城门早已关闭,因此注定今夜只得暂住客栈之中。客栈的厢房里,叶宇看着桌上酒食被疯癫和尚风卷残云,却是不由得笑了,心道这民间传说的济公果然是荤素不忌。 此刻在桌前风卷残云的胖和尚,正是后世广为流传的活佛济公,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这和尚,比传说的要胖上许多。不过这一点叶宇表示很理解,传说总会有误传的可能性。 况且以济公这般不忌口的酒肉和尚,又岂会是山中寺院营养不良的僧人?要是按照叶宇的说法,这济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荤素搭配才是养生之道嘛! 待济颠和尚吃完酒肉之后,用右手指不停的戳牙缝,想必是方才啃食鸡腿的时候塞住了。一旁的佘侗诚一脸鄙夷的看了看济颠和尚,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酒肉和尚。 随后济颠咂巴了下牙花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叶宇见状深明其意,于是示意佘侗诚再添置一壶好酒。待佘侗诚取来美酒放于桌前,济颠和尚却执酒笑唱道:“野性从来似白鸥,破衣蒲扇一壶酒。饭囊傍晓盛残月,醉卧临风唱晚秋。两足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 唱完之后,灌下美酒,一脸的享受! 叶宇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的济公,竟然有如此才情。此刻他也是深受感染,于是也饮了一杯酒,吟诗应承道:“腹藏万卷路行难,掷笔无奈傲骨寒。彷徨且向杯中月,天下纷扰难自安。鲲鹏睨世沦鱼蟹,鸿鹄折翅为鹊鹌!” “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济颠和尚开口道:“属于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强求不得!小施主这一饭之恩,贫僧自然不会白吃白拿!不过要医治你的腿伤,可是要受点苦……” “圣僧有话不妨直言,只要能重新站起来,晚辈在所不惜!” “由于你这腿骨已属旧伤,如今腿骨已经愈合!虽说你未曾放弃,每日多有推拿!但那不过只是皮肉筋骨。若要站起来,须得破而后立!” “破而后立?以圣僧之意是要……”叶宇想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凝重之色。他知道这破而后立的意思,也就是要将愈合的双腿再次打断。 “不错,你这腿骨虽是愈合,但却不算完整,若要治好只有先将腿骨再次折断,再由贫僧将其接好!不知小施主可有这个胆量?” 79.第79章 命理乾坤 叶宇的猜想从济颠和尚口中得以证实,这让他的心情不由得凝重起来。俗话说伤及皮肉都会痛彻心扉,可想断骨重接又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三国演义之中说关云长刮骨疗伤,虽然叶宇相信世上有这种人,但绝对不可能是他。人面对痛楚总会心存胆怯,除非是生死抉择的绝望之时,才会无所顾虑的承受非人的痛苦。 叶宇如今双腿虽然已经残废了,但没有到了非要正常行走的地步,因此这一刻他有了一丝犹豫。 一旁的佘侗诚闻听这种方法,顿时暴跳如雷上前揪住济颠和尚的衣襟,怒骂道:“你这和尚满口胡言乱语,哪有长好的骨头再敲断的理由!你这分明是有意为难我大哥,你给我滚!” 这一次佘侗诚很轻松的将济颠和尚拎了起来,说着就要把济颠和尚扔出厢房。而济颠和尚却一直面带微笑,并没有丝毫抗拒。 “圣僧请留步!侗诚你先退下!”就在济颠和尚被赶出厢房那一刻,一脸凝重的叶宇终于开口说话了。 “大哥,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个疯和尚的鬼话?” “退下,没我的命令不得进来!”叶宇拧眉怒斥道。 “可是,他……” 叶宇挥手打断,随即冷嘲道:“圣僧要想为难我,你觉得你能拦得住么?” “……” 从当时树林佘侗诚推济颠和尚那一幕,二人其实心中都十分的清楚,眼前的济颠和尚绝非泛泛之辈。因此叶宇在此把话挑明了,佘侗诚自然也就无话可说。随即瞪了济颠和尚一眼,便讪讪地退了出去。 等房中只剩下叶宇与济颠二人时,济颠这才轻摇他那烂叉的蒲扇笑道:“怎么,小施主想通了?” “想通了!”叶宇随即自嘲一笑:“反正晚辈这一双腿脚已成残废,那就再断一次又有何妨?” “锥心刺骨的疼痛你受得了?贫僧这里可不会用麻醉的药物替你缓解疼痛!” 济颠的话让叶宇一怔,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点了点头道:“无妨!晚辈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好,事不宜迟!今夜贫僧就给你医治这腿伤!”见叶宇答应的如此爽快,济颠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那一切听从圣僧安排便是!” 济颠挥了挥蒲扇,一脸不屑的说:“别一口一个圣僧,和尚我可挂不起这块招牌,世人皆为名誉累,和尚我可不想累着自己……” 说着从胯间的僧布袋里取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呈圆柱状,随后丢给叶宇:“咬着这块东西,可以保持你神智清明!” “这不会是圣僧您的泥垢丸吧……” 叶宇看着那黑黝黝泛着油亮的东西,让他想起后世影视剧里的泥垢丸,心道你这泥垢丸都结成一块了,是多么的不容易啊。一想到这东西咬在嘴里,叶宇就觉得咽喉一阵作呕。 “泥垢丸?是什么东西?”济颠被叶宇这突如其来的新名词,弄的也是疑惑不已。但随后也不再深究,催促道:“少废话,这块木头有人想咬,贫僧还不乐意呢!” 哦!原来是块木头,这一下叶宇算是吃了定心丸,只要不是您老人家身上的泥垢就成。随即不再多想,将那根黑乎乎的木头咬在了嘴里。 济颠缓缓的蹲下身子,将叶宇的双腿放在膝上,随即冲着叶宇嘿嘿一道;“开始了!” 话音刚落,只见济颠在叶宇身上以及腿上快速的点了几处穴位,随后右手为刀砍向叶宇的双腿。只听卡擦两声清脆之音接连响起,紧接着一阵闷压已久,痛彻心扉地嘶吼声在房中回荡。 在看此时的叶宇,面色煞白而扭曲,钢牙由于用力啃咬黒木,而使得丝丝鲜血从嘴角溢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泌出,身子犹如筛糠一般颤抖着。 “大哥!”这时立在门外的佘侗诚听到房中的叫喊声,于是焦急地向房里喊了一声。因为之前叶宇有言在先,没有命令不得入内。 这时浑身抽搐地叶宇,早已疼得说不出话来,济颠却不耐烦的吼道:“喊什么喊,要是骨头再次错位,贫僧可概不负责!” 济颠这一嗓子,被佘侗诚听到之后立马沉默了下去,大气不敢喘的伫立在房外,有些焦急的守候着。 济颠来不及去观瞧叶宇的情况,先是在折断处涂抹厚厚的一层药膏,紧接着从僧布袋里又拿出一双铁靴。这双铁靴与一般穿着的布靴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靴筒处,开了一条固定粗细的设置。 “这是贫僧特意为你打造的铁靴,你这腿骨断裂之处乃是在小腿骨,用铁靴固定是再合适不过了!远比那些郎中用木板固定要强上很多!” 当铁靴穿在叶宇的双腿之上,稍稍减缓的疼痛又一次来袭。已经扭曲力竭的叶宇,又一次发出含糊不清的闷吼。双拳紧紧地握着,仿佛要将十指嵌入肉中。 过了许久叶宇才从锥心蚀骨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双腿仍旧在微微地颤抖着。缓缓地张开紧攥的双手,手心赫然已经流出了鲜血。因疼痛而使得脸色涨红,且变得扭曲的脸,终于缓下了一口气。 当啷一声! 黑色木棍从口中落下,叶宇喘着气弱声道;“圣僧,好了?” “嗯!感觉如何?”济颠打开酒葫芦,颇有滋味的抽了一口美酒。 叶宇气若游丝,缓了半天才说道:“早知道如此疼痛,就该请圣僧将晚辈击昏……” “额呵呵!你想的倒是美事!你之所以经历如此疼痛而不昏,除了你意志坚定之外,贫僧的凝香梧桐木也是至关重要的!” “凝香梧桐木?”叶宇突然想到,之前济颠和尚是说此木有使人神智清明的功效。 济颠见叶宇投来幽怨的眼神,随即笑道:“小施主,为你接腿续骨必须如此!在你神智清明之时定会疼痛难忍,届时就会筋脉贲张、血脉膨胀!这对打通你双腿筋脉阻碍是有好处的!毕竟你的双腿已经残废近三载,非常情况须得非常手段!” 听了济颠的讲述后,叶宇这才焕然大悟。心道自己果然没有信错人,之前他只觉得济颠不用麻醉定有用意,但是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用心良苦。 叶宇低头看了看黑色的铁靴,随后感激道:“看来圣僧早有为晚辈治疗腿患之心!” “贫僧游历至此,见你颇有纯善之心,琅琊寺的众生行善图贫僧也见到了,小施主有如此心怀天下百姓之心,贫僧又岂会让你抱憾终生?况且龙山寺那个圆通老和尚,一再提醒贫僧给你治疗腿伤,盛情难却啊……” “哦?圣僧与圆通方丈乃是旧友?”叶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番缘由。 济颠单腿踩在凳子上,一副鄙夷道:“那老家伙欠了贫僧一顿酒钱!小施主,这腿贫僧已经给你接治了,东西也该还给贫僧了吧……” “东西?晚辈愚钝,请圣僧明示!” “那圆通老家伙没有赠你锦缎黑衣?”济颠扎巴着嘴,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叶宇。 叶宇闻听初时一愣,随后才恍然想起当日圆通大师赠他的包袱,里面除了两本佛经之外,还真有一件黑色的衣衫。只是他回去之后反复观瞧,也没有看出这件衣衫的独特之处。 经济颠这番提醒之下,叶宇才恍然明白,随即歉意道:“原来那件黑衣衫是圣僧之物,晚辈实在不知!不过圣僧已然超脱物我两忘之境界,又何必在乎一件衣衫呢?” “哈哈哈!只要是人,都不会真正达到物我两忘。若是真的毫无牵挂,与行尸走肉何异?此物虽很是平凡,但对于济颠和尚而言,却很是重要!故人相赠岂能抛却?若不是与圆通老家伙打赌输了,贫僧又岂会……”济颠说到最后一摆手,便不愿再说下去。 叶宇此刻痛楚的脸上终于挤出来一丝笑容,到现在他才知道圆通大师赠物的用意。此刻叶宇对圆通大师的敬重之余,又多了几分感激。 济颠拿起掉落地上的黑色木头,随即丢给叶宇道;“这可是宝贝,乃是百年以上梧桐木的精华所在,所谓凤栖梧桐,而栖身的那一段枝干也就是这一块!况且贫僧将此木在多种药材之中浸泡过,你以后取其碎末煮茶饮之,可作内服之用!” 随后济颠有掐指算了一算,自语道:“大约一年之后,你便可行动自如,切记这一年内腿不可再受伤!” “晚辈多谢圣僧提醒!” “好了,此事已了贫僧也自当离去!至于那锦缎黑衣,你差人送往杭州灵隐寺便是!” “圣僧放心,明日晚辈就差人将衣物送往灵隐寺!不过圣僧何不多留几日,也让晚辈以报恩情!” 济颠扇着蒲扇,却是呵呵一笑道:“罢了罢了,万法皆讲究一个缘!你与贫僧缘分不浅,日后定有相聚之日,到那时你再请贫僧饮酒吃肉也不迟!自此之后,你将不再是折翅的凤鸾,时运已至,小施主好自为之!” “圣僧,莫非已然看出晚辈的命理前程?” 此时的叶宇由原来的无神论者,渐渐地有些相信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因为在林中济颠和尚的那两句诗,着实让他震撼不已。况且自己本身横跨千年,就是一个无法科学解释的事情。 已经行至门口的济颠,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深深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即似有深意的笑道:“那贫僧赠你一首打油诗如何?” “请!” “身融二元应运生,七国争雄陷乾坤。背向繁华归复始,半问(問)一捧土压身!” 随着这首打油诗念完,济颠和尚已经轻摇蒲扇从厢房里离开,似乎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这四句诗,却久久的在叶宇的耳边回荡…… 80.第80章 取名郭靖 正如济颠和尚所言,天地万物本无绝对。任何事物的存在,必定有着应有的道理。能够延续传承几千年神话玄学,或许有着本身的独特之处。 虽然叶宇很想参悟济颠和尚留下的诗句,但是始终未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是诗句流于表面的含义还是其中另有深意,这让他一直苦思不解。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叶宇这种断而重续的腿骨。因此为了车马的颠簸影响腿骨愈合,叶宇便在客栈里暂居了下来,等到伤势有所好转再回去。 经过与济颠和尚短暂的接触中,叶宇觉得当年郭啸天遇到的疯癫和尚,应该就是济颠和尚无疑了。一想到自己的双腿一年之后就会痊愈,叶宇的心中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虽说一年的痊愈期有些漫长,但叶宇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能从瘫痪到直立行走,本身就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 秋兰得知少爷治腿之事后,便整日陪伴在叶宇左右照顾。叶宇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如今自己双脚套着铁靴,即便想要沐浴更衣都多有不便。 而让佘侗诚在身旁照顾,始终没有秋兰仔细细心。况且叶宇正好想向秋兰询问,关于闲云居初莲姑娘的事情。而秋兰一听初莲这个名字,就撅着小嘴十分生气。 叶宇百般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个名唤初莲的女子,跟曾经的叶宇还真有一段感情。曾经的叶宇因为这个初莲,还在闲云居与叶明智大打出手,因此成为当年来安府的一大笑柄。 又联想到树林遇到埋伏的事情,也明白了叶明智为何如此冲动的置他于死地。定是当晚静水亭里与初莲相聚,让叶明智心生怨恨的妒火。 初莲闻听叶宇遇袭之事后,曾特意前来客栈探望,却被秋兰硬生生的堵在了门外。按照秋兰的话说,就是自家少爷每次沾到初莲这个女人,就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而叶宇对这个初莲女子本身就印象不深,即便当年二人是你情我侬,但毕竟不是自己重生后经历的事情。因此也就顺从了秋兰的意思,以病情严重为由拒绝了接见初莲。 不过叶宇没有忘记当夜静水亭的经过,当晚初莲说及赎身一事他依旧记在心中。虽然这个承诺是否真实难以知晓,但念及当年之事,叶宇还是出资替初莲赎了身。 不过之后初莲前来谢恩的时候,叶宇还是见了这位女子。对于初莲提出要留在身边伺候的心愿,叶宇并没有答应。他出资替初莲脱离贱籍,乃是出于承诺与救助并无其他的念头。虽说初莲相貌不俗清雅脱俗,但身边有个秋兰就已经足够,又何必再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在此期间叶宇没有去追究叶明智的行刺恶行,但是不代表自己没有任何举动。随着宜兴陶窑的建造完成,龚鸿便按照叶宇的指示,短短三日之内拉走了叶家磁窑的九成工人。 非但如此,在这些工人辞职的当天晚上,一场大火造就了轰塌事件。虽说没有一人受伤遇难,但却成了来安府最为值得琢磨的事情。 工人的出走与磁窑的崩塌,谁都看得出与叶宇有关,但由于找不到丝毫的证据,也只能归咎于意外事故处理。而叶家十余年的瓷器生意,也随着磁窑的崩塌而告终。 两大支柱生意损失其一,这对于叶梦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但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不久之后,叶宇所进献的毛峰茶叶被朝廷列为贡茶,其声势已经隐隐有凌驾于龙团胜雪。 而叶梦新在滁州所设置的封锁,对于叶宇而言是全然没有效果,因为这毛峰茶的出处并不在滁州,而是在毗邻的徽州黄山。 黄山之上茶树,源源不断地向各地贡献着茶叶。叶梦新没有想到,叶宇的毛峰茶这么快就被列为朝廷贡茶。原本叶梦新意欲堵死叶宇的销茶渠道,却不料最后叶宇在滁州外围的州县,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 此消彼长,面对这种趋势,叶梦新的茶叶生意渐渐拢缩。加上叶宇有意进行打压,以布匹推动茶叶的销售,不仅各大茶商铺子销售毛峰,更有不少绸缎庄、布庄、成衣铺也加入了营销中。 虽说龙团胜雪依旧是贡茶,但在江淮这块地面上已经不是一家独大。而在叶宇这种如火如荼的大势之下,叶梦新虽然依旧能站稳脚跟,但也不似当年的风光无限。 面对这番结果,叶宇虽然心中有所遗憾,但也让叶梦新大伤元气一蹶不振。叶宇也知道凡事都需要过程,要想彻底挤垮这个有贡茶招牌的叶梦新,还需要时间去慢慢地渗透吞并。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过多久,朝廷的一道旨令,让叶宇这两年多来第一次舒心的笑了。科举刚过不久,皇帝赵昚为了悼念庄文太子赵愭,又特例开设恩科取士。并且此次恩科科举,不限样貌身残,乃至籍贯年龄,只要有志文人皆可参加考试。 此次恩科对于刚落榜不久的学子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而对于叶宇而言,又何尝不是天大的喜讯?因为这个喜讯,一向自负沉稳的他,当天夜里竟然彻夜难眠。 夏末的天气依旧燥热难耐,叶宇在得知自己也可以参加这次恩科后,便经常在书房内挑灯夜战。虽然以如今后世今生的才学加在一起,秋闱中举应该是问题不大。 但是对于叶宇而言却不曾有丝毫马虎,因为其他人可以有三年之后再考的机会。而对于他来说,错过了这次恩科恐怕再无机会。因此对于此次科举,他是慎之又慎。 在这期间,叶宇的记名师傅杨辉专程前来探望!并且从国子监中甄选了不少应试的书籍。对于这位记名恩师的如此盛情,叶宇自然是十分的感动,而且他对于这些书籍也的确是急要。 从杨辉的口中,叶宇才得知赵昚新开恩科的缘由。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人物,竟然被当今皇帝所知晓。而这次恩科的开设,或多或少都是有着自己原因在里面。 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般的事情,这让叶宇突然想到了济颠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自己看来真的是时运已至,已经不再是折翅的凤鸾。 就在叶宇将所有经史子集通览一遍后,玉屏山传来了婴儿啼哭的声音。叶宇知道,自己是该前往玉屏山走一趟了。 黎萍儿诞下一子,是个值得庆贺的喜事,因此叶宇玉屏山此行带了不少贺礼前往。不过当叶宇询问孩子该取何名之时,黎大隐的提议倒是让他感到愕然。 “叶兄弟,以我这个做大舅子的意见,不如就叫郭靖,若是我家妹子再生一娃,就叫郭康!取自于当年的靖康之耻!”黎大隐抱着刚出世不久的娃娃,满脸的堆笑逗着自己的外甥。 “额……郭靖?还真有这个名字……”叶宇一听郭靖这个名字,顿时想到了金庸老爷子的《射雕英雄传》。 黎大隐见叶宇陷入沉思,于是疑惑道:“怎么,叶兄弟觉得这名字不好?” “额……不是……” “大哥,之前不是说好的么,这给孩子取名字得听叶兄弟的,你一个大字不识一筐的莽汉,瞎吵吵什么心?” 这时黎萍儿见自己大哥声洪如钟,吓得怀里的儿子啼哭了起来,于是瞪了黎大隐一眼,没好气地接着道:“你瞧你,吓到孩子了!” 黎大隐一瞧怀里的外甥被吓哭了,顿时慌忙将其交予妹妹。随即在叶宇的一旁坐了下来,大大咧咧地戚戚然道:“莽汉怎么了,我可是他舅舅!舅舅给外甥取名字有何不可!” 孩子一回到母亲的怀里,顿时止住了哭声,黎萍儿随即哄着娃娃,冲着自己的孩子道:“儿子,咱们不让舅舅取名字,让叶叔叔取名字好不好?” 怀里的娃娃顿时笑了起来,这让一旁的黎大隐可有些吃味,砸吧了两下嘴,一指欢笑的外甥骂道:“你瞧这小崽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对了,兄弟,你说这孩子该取个什么名字?” “方才黎大哥不是取好了名字吗?”叶宇随即笑了笑,一撇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郭啸天:“啸天,你作为孩子的父亲,有什么建议?” 郭啸天挠了挠头,尴尬道:“额,公子学识渊博,啸天一切听公子的……” “咳,兄弟,你就别问他了,真不知道我这妹子那里看上了这根木头!他要是不说话,你都可以当他不存在……”黎大隐的话,显然对郭啸天这个妹夫很不满意。 叶宇却恰合适宜的打趣道:“怎么,黎大哥你想退货?” “哼!我倒是想退货……”黎大隐看了郭啸天一眼,随即无奈笑道:“但是这拖家带口的,能退得了?” “大哥,你说什么胡话呢?啸天自从来到清风寨,可帮了你不少忙,你还挑三拣四没完了?”黎萍儿白了黎大隐一眼,有些气愤不过的争辩道。 “你看看,你瞧瞧!咱爹在世的时候,说的一点都没错,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怎么说呢,就如此袒护她丈夫,丝毫不顾及我这个做兄长的感受!” 看着颇为委屈的黎大隐,叶宇不禁摇了摇头开口道:“黎大哥你也别倒苦水了,我觉得郭靖这个名字很好,我们宋人应当让后人记住靖康之耻!黎大哥,你这个大舅父,可是给你外甥取了一个好名字啊!” “还是兄弟你有见识,我这大舅父取得名字能不好么……”听了叶宇的赞赏之词,黎大隐兴奋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81.第81章 城西面馆 暗淡的黄昏,落日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透出了昏暗的黄色光芒,玉屏山的后山悬崖边,黎大隐坐在一旁的大石之上,右手拎着酒坛自顾的灌了一口。 美酒顺着坛口滴落在胸前,渐渐地浸湿了大片。但黎大隐似乎没有丝毫的在意,久久的沉默之后,他抬起虎目看了叶宇一眼:“我黎大隐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兄弟你,行吗?” 叶宇微微一笑,犹如三月微风拂面,随即淡淡道:“既然你称我为兄弟,我又岂会让你失望?” “好!老子信得过你!”黎大隐说着,将酒坛扔在了背后的石壁上,伴随着碎裂之声,溅起万点水渍:“你我兄弟二人携手,何愁诸事不顺?” 叶宇一指眼前茫茫云海山峰叠翠,沉声道:“三年之后,你我二人在于此处煮酒论英雄,黎大哥,你觉得如何?” “好!好一个煮酒论英雄!哈哈哈!” “接着!”叶宇笑了笑,从轮椅的一个夹格中,取出两只精致的酒壶,随手扔给了黎大隐。 黎大隐接过酒壶仔细瞧了瞧,随即来到叶宇身旁坐下,饶有兴趣地说:“你这个轮椅,可真就不简单呐!” “冰山一角罢了!否则当年又岂敢上你这玉屏山?”叶宇一边饮酒,一边轻松说道。 叶宇的话,将黎大隐的思绪拉回到了当年。回忆起当年叶宇与郭啸天上山的场景,竟不由的打趣道:“若是当年我一刀将你劈了,今日你我二人也不会在此饮酒!” “你真的以为当时能劈了我?况且你当初并无杀我之意,何必说这些无趣之事……” “你竟然看出来了?” “你所用之刀,俗名为手刀,刀柄短粗,单手持握,厚背薄刃刀尖较锐,可砍可刺能破厚甲。其使用灵活且易于携带,很适合狭小空间内格斗或攀墙攻城使用。这种军中近战利器,多用于刺而不是砍!当时你不过是给我下马威罢了!” 黎大隐见叶宇侃侃而谈,顿时有些发懵,随即愕然道:“你对兵器竟然这般了解?” “略有涉猎而已!”叶宇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后世身为军人的他,对于古代冷兵器也是多有涉猎。 宋代骑兵衰弱,其步兵部队不得不直接面对北方辽、金、元强大骑兵的冲击。为有效对抗作战能力明显占优势的骑兵,宋代军队里惯用起了近战的短刀,而黎大隐所用的手刀就是其中一种。 黎大隐一听这句话,顿时较起了真,呷了一口美酒,继而道:“不过当年若我真想杀你,一个郭啸天是挡不住的!” “是吗?”叶宇冲着黎大隐笑着道:“若不是当日啸天挡在小弟面前,今日崖边饮酒的就不会是你!黎大哥,你信吗?” “哈哈哈!你……”黎大隐爽朗大笑起来,觉得叶宇说的话实在是过于荒谬,但是当他看向叶宇的眼神时,他竟不由的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叶宇已经转过头去,颔首垂目望着落下的夕阳,有些失落的轻声道:“下次相聚将是三年之后,不知到那时,我们又将会是何种面目……” …… 从玉屏山回来之后,叶宇依旧投入秋闱的备战之中。期间沈金川与潘之所回京接受吏部分职,特意途经来安府与叶宇一聚。 叶宇知道此次朝廷开设恩科,二人当初垂拱殿上起到了引火线的作用。本想让二人在滁州城多逗留几日,以表达自己的一份谢意。但是也知道回京之期不可耽误,只得依依不舍送二人离开。 十里亭中,潘之所站起身来拱手道:“叶贤弟,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聚,不过无论潘某在何处为官,一定会静听贤弟名扬天下之讯息!” “潘兄所言极是,滁州一榜之中,已被我二人夺得榜眼、探花之位。叶兄,这恩科一榜中,头名状元你可要将其拿下,如此我等三人也将被传为一世美谈!”沈金川此刻也站起了身,面带含笑的说道。 叶宇却摆了摆手,继而笑道:“二位莫要再取笑叶某了!此次科考叶某尽力而为便是,定不负二人的殷切期望!” “此去山长水远,二位贤兄一路珍重!” 叶宇知道这一次分离,若再次相见也绝非易事。潘之所与沈金川此次回京接手吏部调派为官,若是运气好能落个京城空缺担任京官。 可是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外调各地担任父母官。到时候天南海北路途遥远,想要再次相聚又是何等的难…… “我等静等佳音!” 二人说着各自带着仆人,坐上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于视野中。 送走了两位好友之后,叶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城西一处小面馆吃面。虽说如今的叶宇富甲一方,但是仍旧喜欢找一处面馆,体验着市井小资的情调。这种吃面的氛围,是一些奢华大酒楼所不能比拟的。 在清流县叶宇喜欢吃王大叔的面条,如今迁居到了来安府的滁州城中,偏爱面食的叶宇兴趣却丝毫不减。近日听闻城西新开了一家面馆,因此今日顺道特意前来尝尝新鲜。 面馆的生意很是红火,即便是过了用饭的时辰,依旧有不少客人前来吃面。新开的面馆就有如此客流,让叶宇感到惊奇的同时,也对这家面馆的面食很是期待。 佘侗诚刚推着叶宇进入店里,就有一名伙计打扮的年轻人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先是抹了抹桌子,随后咧着嘴问道:“客官,鄙店面条有大便(大片)的,也有小便(小片)的。您想吃大便(大片)的,还是小便(小片)的,说出来,我再让莲姐去拉(拿)……” 噗! 这位伙计的一席话,险些将叶宇震出内伤来。一旁的佘侗诚可没有叶宇这么好的修养,一听这话显然是气恼呵斥道:“你这伙计,我大哥是来吃面的,你竟敢……” “侗诚,他不是有意的!”叶宇打断佘侗诚的话,随后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伙计,温和地问:“你是潮州人?” “咦!客观你怎么知道?”伙计咧着嘴,很是惊奇的看着叶宇。 叶宇笑而不语,心道你这纯正的广东话,想不知道都很难。曾经自己的一个战友,就是广东潮州人,也是适应了很久才懂一些潮州话! “不好意思客官,我这伙计的家乡口音很重……”就在叶宇与伙计说话之际,一名衣着简朴女子从后堂走了进来。 当这名女子与叶宇对视之际,二人都不由得失声道:“是你?” 眼前这名女子,正是当初闲云居的三大名花之一初莲。叶宇没想到自己吃顿面,竟然也能遇到昔日的故人。 “公子,是来……吃面的?”初莲愕然之后,颇为不自在的看着叶宇。 “额呵,是啊!听闻近日城里开了家面馆,因此前来尝尝口味!对了,这这面馆是姑娘你开的?” 叶宇的回答让初莲神色一黯,随即回应道:“正是,自从公子施恩,小女子脱离贱籍之后,便在城里开了这间小面馆!这伙计原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我见小孟痴傻可怜,就让他在店里做个伙计!方才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哦,原来如此……”叶宇点点头,终于明白了缘由。 又看了看面馆里的客人,心道这就难怪客流不断了。平日里这些人进不了闲云居这等销金窟,自然难得一见初莲的真容。如今初莲在此开设面馆,自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对于这些人而言,闲云居的酒食他们消费不起,但是在面馆吃一碗美人做的面,还是能够消费得起的。 一旁的伙计小孟见二人相熟,于是便傻呵呵的笑着道:“姐姐,这位客官既然你熟悉,那待会你下莲叶面的时候,可要多加点汤面!” “好了,小孟,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莲叶面?还有这种面?”叶宇在感到一丝疑惑,随即兴趣大增道。 初莲捋了捋额前凌乱的秀发,眼神闪烁低声道:“这是小女子随意取得名字,与其他面食无异……”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人影先后走进了店内,这二人叶宇倒也认识,正是李墨与叶明智。叶明智进入店内,第一眼就瞧见了叶宇。 一见初莲与叶宇细说漫谈,心中的怒火就不打一处来,随即冷哼道:“堂堂的富甲江淮的叶宇,竟然来这小面馆吃面,这是哪阵风不长眼,将叶东家吹到了这里?” “能死里逃生,自然要尝尽人间美味,否则岂不是亏了自己这张嘴?”叶宇自顾的倒了一杯茶,轻哼一声自语道。 叶宇此话一出,叶明智脸色不由一寒,他自然听出叶宇的话外之音。随即冲着店里吃面的客人愤怒道:“今日这里本少爷包场了,尔等速速离开!” 一声断喝,前来吃面的众人纷纷闻之色变,紧接着丢下面钱匆匆离去。但叶宇却依旧坐在桌旁纹丝未动,依旧自顾的饮着茶水。 叶明智虽然对叶宇是厌烦不已,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拿对方没办法,于是便没有去理会叶宇,而是与同来的李墨坐在一起等待着吃面…… 82.第82章 秋闱州试 整个面馆里,气氛是出奇的安静,初莲见客人都被叶明智赶走了,俏脸上显露出少有的愤怒。随即轻动莲步走了过去,十分冷淡道:“叶公子如此行为,岂不是绝了小女子的客源?” “初莲,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为何非要十指去沾那阳春水,随我回去享受仆人伺候,岂不更好?”叶明智一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但初莲却似乎不领情,随即清冷回应道:“初莲乃是一名风尘女子不敢高攀,还望叶公子可怜小女子,以后莫要再来此处,以免扰了客人……” “呵!我说你这女子真是不识抬举,明智兄弟如此看得上你,乃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如此惺惺作态又是意欲何为?”一旁的李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一拍桌子挂着几分怒气。 叶明智按下身旁愤怒的李墨,神情古怪的问向初莲:“难道我对你的心意,还不够明朗吗?” “对不起!初莲实在是……” “够了!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叶明智见初莲执意不接受他,随即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指左侧饮茶的叶宇呵斥道。 “不是……”叶明智的质问,让初莲神情明显的慌乱了起来。 “不是?若是不是,为何我给你赎身你不同意,而他为你赎身你却欣然接受;若是不是,为何你这面馆做的面叫莲叶面?哼!我可不认为这莲叶的‘叶’字,指的是我叶明智!” 初莲被质问的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准备落荒而逃,然而却被叶明智抓住了玉臂,妒火中烧道:“隔了这么久,你依旧对这个野种念念不忘,可是人家不肯接受你这个破烂货!” 此言一出,坐在左侧饮茶的叶宇神色一寒,随之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桌案上,茶水溅满了桌子。 “掌嘴!” 声音低沉而冷厉,站在身后的佘侗诚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当叶明智反应过来时,他抓住初莲的右臂已经被拧了过来。 随着右臂传来了疼痛,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便感到嘴巴一阵麻木。 啪啪啪! 连续掌嘴三下,而就这仅仅三嘴巴子,已经将叶明智的腮帮子差点打脱臼了。当叶明智感到痛痛不已时,佘侗诚已经退在了一旁。 “你!你……竟敢打我!” 叶明智捂着嘴,疼痛难忍的他,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但方才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色厉内荏的恐惧。 “打你?若不是我答应过某人不严惩你,恐怕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若是再让我听到不该听到的话,我叶宇不敢保证,哪一天会让你成为哑巴!” 叶宇的声音很轻,但是其中的威胁之意,却让叶明智不觉得一阵愕然。但是李墨却手持折扇,带着愠怒之意道:“叶宇,你大庭广众之下伤人,难道不知道王法吗?” “王法?” 叶宇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李墨一眼:“你跟我谈王法?那我问你,此人进入店中叱呵客人,可曾讲过王法?不论缘由对店主行不轨之举,可曾讲过王法?出言诋毁他人,又可曾讲过王法?” “这……”叶宇的连续三问,倒是让李墨顿时哑然,随后强作镇定道;“伤人就是不对!” “没错,是不对,但是有此人犯错在先,即便对簿公堂,叶某也不过赔些汤药费……” 说到这里,叶宇将目光落在叶明智的身上,讪笑问道:“不知叶大少,需要多少汤药费?一百两,还是一千两?若是此事可以以汤药费计算的话,叶某愿意出汤药费十万两,让我的兄弟掌嘴一百次!你以为如何?” 开始听说叶宇要陪汤药费,叶明智还打算乘机讹诈叶宇一笔。但是听到后面的话,他顿时有将这个念头掐灭了。方才仅仅三巴掌,就已经让他疼的牙齿松落。若是一百次,岂不是面目全非,重伤致残? “好!好你个……叶宇!,你就是仗着我不是功名之身,就如此戏弄于我。待我今科考中功名,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那要等你考中了再说……” 叶明智说的没错,无论是举人还是进士,只要功名在身就有一定的特权。举人乃至进士,有上公堂而不跪的特例,亦有罪名不清之前不得动用刑法的规定。 如今叶明智虽然家庭富裕,也读过几年书院,但是依旧算是个白丁。因此叶宇此刻教训他,与教训一个举人是不同的性质。 “听闻,你也要参加此次科考?”一说及科举考试,李墨便饶有兴致的问叶宇。 “不错!” 李墨得到答案之后,却笑了起来:“恩科取士,虽是特下规令不限制样貌残疾学子,但你真的以为会公平对待你这等残废之人?” “这似乎与你无关吧?况且一个落榜的举子,你有资格说公平二字么?” 叶宇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而李墨听到‘落榜’二字,更是脸色酱紫难看之极,因为这是他最不愿意解开的疮疤。 他身为上届第三名举人进京赴考,却遗憾地名落孙山。而以往排在他之后的举子,却个个考中了进士。这不得不说一种极为有趣的讽刺,也让他大半年里抬不起头。 这时伙计小孟从后堂端着餐盘疾步走了进来,接着将热腾腾的面条放在了叶宇的面前,殷切道:“客官您尝尝!” 叶宇点了点头,冲着伙计小孟报以微笑。随后见李墨与叶明智没有离去的意思,随即对二人摆了摆手沉声道:“滚,别扰了我吃面的雅兴!” 二人本想出言反驳,但见佘侗诚凶神恶煞的等着他们,便强压怒火甩袖离去。 品尝着味道上佳的面条,叶宇不忘自己独享,唤来佘侗诚陪他一起吃面。也是因为跟随叶宇久了,佘侗诚并没有过多了推辞,便坐在了一旁吃起了第二碗面条。 待二人吃完之后,付了面钱,叶宇这才郑重地对初莲说:“初莲姑娘,世事变迁,许多事情并非一成不变,叶某并不适合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吧!如此也断了叶明智那厮的念头!” 初恋低着头沉默不语,从呼吸的频率叶宇能判断出,这是在无声的抽泣。但感情这事情,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即便是貌美如花,也难以改变这个事实。 他叶宇不是大种马,所有的女人都来者不拒,这不是他的追求更不是他的品味。所以对于眼前的初莲姑娘,他只能遗憾地的留下自己离去的背影。 叶宇的离开没有打扰到任何人,却如闷锤重击在初莲的心坎上,望着叶宇离去的背影,她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清泪。 …… 宋朝科举制度的分为州试、省试、殿试三级考试,其考试科目却是种类繁多,大致可以分为进士科与常科两种。 规定州试时,由州之通判主持进士科考试,以州之录事参军主持其他诸科的考试。州试被录取的考生于冬季集中到京城尚书省礼部。 科举制度发展到宋朝,较之于隋唐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完善。为了杜绝受贿舞弊之现象,也在不断的改进科举之中的弊端。比如糊名和誊录制度的建立,则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舞弊之事。 然而任何制度都不可能完善,科举制度再如何完善,也没有明清科考乃至后世高考的监督严苛。但那又如何,考场舞弊之现状仍旧是屡禁不止。对于如今的大宋而言,科举受贿舞弊自然也是难以避免。 不过此次恩科,显然是对叶宇很是有利,虽说如今的滁州通判已不是刘泉,但是新任通判范成大,叶宇却颇有了解。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中,除了杨万里、陆游、尤袤之外,就是这位历史有名的范大人。 此人在历史上颇为有名,行事风格也是与众不同,但一生正直之气度,让后世之人也颇为推崇。因此由此人主持州试考试,其公正性是值得信赖的。 这一年八月九日,整个滁州四县的考试的学子一千多人,都会齐集滁州来安府贡院,参加本次州试学子虽不似去年人数众多,但也是蔚为壮观。在这一千多人中,不乏有相貌诡异,身残年迈之人,而叶宇也赫然就在其中…… 贡院内一排排号舍,面向南形成一长长巷道,每一排号舍按照《千字文》的顺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依次命名,以字为编号,巷口有栅门,楣墙上大书某字号。入闱后,每巷栅门都上锁,同时贡院大门也封闭,鸣炮响作为考试的开始。 宋代科举基本上沿袭唐制,进士科考帖经、墨义和诗赋。本届秋闱前两场考了帖经与墨义后,到了最后一场考试本该是诗赋策问,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学子们觉得很是诡异。 “咚、咚、咚”场后突然一阵鼓声响起,一会儿场后又响起“咚、咚、咚”一阵鼓声,片刻之后又响起一阵鼓声。当鼓鸣三通后,一位身材瘦肖的半百老人走了进来,此人身着官服很是威严,正是本届州试主考官范成大。 范成大用锐利目光巡视着每一个号房,最后对身边的官员沉声道:“分发试题!” 一声令下,几名官员抱着试题纷纷送往每一个考生的号房。可当众学子打开试卷之时,却发现试卷上空无一字…… 83.第83章 古稀老人 试卷空无一字!这该如何作答?众人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玄机,纷纷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动笔。而坐在玄字号房里的叶宇面对空白的卷子,也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 虽然考试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但是也没有料到这主考官会来这么一手。叶宇知道历史上范成大,行事风格向来与众不同,但是也没有想到在这秋闱之上,竟然会出一份没有题目的试卷。 如今这一章空白文卷,到底又要表明何种意思呢?叶宇第一次感到有些无措,心道这范成大果然不同寻常。众人皆知他诗篇造诣很深,纷纷趋之若鹜苦练诗文,却不料在这州试之上摆了这么个乌龙。 不过这些不是此刻他该去想的,而是冥思苦想该如何答卷。试题可以是空白,但是答卷却不可一字不写,否则将注定本届秋闱落榜。因此一时之间整个考场的考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之中。 考场内大部分考生,均是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作答。而在这一千多名考生中,仅剩下极少部分的考生在思虑之后,便突然略有所悟的奋笔疾书,在考卷之上挥洒个人的见解。 而叶宇就是这极少部分中的一员,他云里雾里似乎看透了范成大的用意,于是蘸足了墨水在空白试卷上挥洒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秋闱州试在紧张而又刺激中度过,待众学子走出贡院的那一刻,神情却是各有不同。大多数考生因不知如何作答而交了空白卷,其中的懊恼与沮丧是难以表达的。 不过叶宇却属于另一类人,对于此次科举考试他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不是应对了题!而就是介于这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最是撩人心弦难以心安。 发榜之期须得九月中旬,恰好时值桂花盛开之季,故俗称“桂榜”。又因发榜取寅、辰日,也叫“龙虎榜”,均为吉祥典雅之意。如今才八月十二,距离发榜之日还有近一月之久。 因此叶宇此刻心中虽有所忐忑,但也渐渐地放松了心情。待叶宇回到家中已是八月十五,正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也正是这种浓郁的节日气氛,让叶宇暂时忘却科举带来的烦忧。 中秋过后不久,天气渐渐有些转凉,这一日叶宇在书房写字。这时秋兰从外面走了进来,叶宇闻听脚步声便已识人,于是轻声问道:“与月芸上街买了什么回来?” “呐,这个……”秋兰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叶宇的眼前。 “嗯?折扇?”叶宇一瞧眼前的折扇顿时愣住了,心道这都秋高气爽了,哪里还用得着扇子。 而秋兰却认真地说道:“是啊,月芸姐说得对,少爷如今已是参加科举的学子,就该有扇子在手中增添文雅之气!因此今日上街,就给少爷买了这折扇!”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心道这都哪门子道理,文士就一定要手握折扇?自己一看到冬天还扇扇子的文士书生,就觉得与后世那些追求潮流,而大冬天穿漏洞牛仔裤行为是一致的。 随即叶宇露出一丝苦笑,问道:“即便是要给我配折扇,你也不用买两把啊!” “我与月芸姐各自买了一把,回来是想问问少爷建议与喜好……” 一听此言,叶宇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的打开折扇看了起来。折扇的扇面都是一副山水画,起初叶宇只是敷衍性质的看了两眼,但是仅仅就是这两眼,却是让他神色发生了变化,因为这两幅扇面的画工让叶宇为之惊叹。 而在瞧扇面的落款处,寥寥草草的几行字如行云流水。一枚淡淡的印戳上,隐隐约约显现‘琋孟’二字。 琋孟?这个名字从未听过,随即盯着扇面,沉声问一旁的秋兰:“这扇子你们从何处买的?” “东街的一个卖字画的摊子上买的,那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 “地摊货?不可能啊?真的是在东街的字画摊上买的?” 叶宇如此郑重地追问,秋兰虽不明其意,但仍旧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个地摊货,竟然有如此手笔,这着实是让叶宇大吃一惊。他虽然画技不高,但是对书画的品鉴还是有些眼光。 眼前这两幅扇面,从笔法上可以看出出自同一人之手,山水环绕颇为灵动自然,若是非要品鉴眼前这两幅山水画的话,其画工笔力要远远胜过当初琅琊山的石万松。 小小的滁州城,难道还有这等隐世的高人不成?想到这里,叶宇突然道:“领我去见一见此人!” …… 在秋兰的引路下,叶宇找到卖字画的地点。但是当他赶到之时,卖字画的老人已经杳无踪影。经过几番询问之下,才从街边卖柴樵夫的口中,得知这位老人家的住处。 不过据这位樵夫的讲述,这位老人生性孤僻很少与人交谈。孤独一人在山间结庐而居,而在街上卖字画也是不定期。老人家偶有闲情之时,才会在东街卖些字画。 如此一来就勾起了叶宇的兴趣,于是他决定专程拜访这位性情孤寡的老人。待叶宇根据樵夫所说的地址寻找时,果然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山间看到几间草庐。 草庐周围种着一些果树,尤其草庐的后方长满了淡黄色的菊花。这个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时间,一幅自然界的图画颇为诗意。这让叶宇想起了隐士陶渊明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来到篱笆门外,叶宇很是知礼的向院内恭声拜见,但是连唤数声不见有人搭话,于是便轻轻推开柴扉小门进入了院中。 院中有一块耸立的巨石,石头上沟壑千条十分醒目,巨石下方放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杵。叶宇示意佘侗诚推他过去,待来到近处拿起铁杵,他不禁为之一怔。因为这根铁杵的一头已经圆秃泛着亮光,而另一头的铁杵杵壁十分的光滑。 “大哥,一个山野老叟何必劳你动身前来,你知会一声,我便会寻得这老叟回城见你……”佘侗诚对叶宇今日亲自来此,抱着很大的疑惑与不解。 “山野老叟?”叶宇仔细看着手中的铁杵,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巨石,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单凭这根铁杵,恐怕当今之世,已经很少有人做得到!” 佘侗诚闻听此言顿时有些愕然,他虽然看不出丝毫端倪,但叶宇的话他是从未有怀疑过,于是追问道:“这铁杵除了磨损严重之外,也没见又和独特之处……” “呵呵!这铁杵其实是……” “尔等是何人,竟然擅闯老朽的住所?”就在叶宇准备回答佘侗诚的疑惑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扛着锄头走了进来。 叶宇一瞧这位老人,虽是须发皆白却格外健朗,于是恭敬一礼道:“晚辈叶宇,见过老人家!” 不过这位老人似乎恨不领情,将锄头放在一旁,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很是不悦道:“老朽从不见客,请便吧!” “额……”叶宇见眼前这位老人十分冷漠,心道还真是性格孤僻的老人。 见这位孤僻的老人就要进入草庐,叶宇转动轮椅赶上几步,急切地恭敬道:“晚辈未经您允许,擅自进入确有其罪,但晚辈是看到了这块石壁之后,情不自禁之下才扰了您的清静……” 话音刚落,老人突然驻足不前,转过身来看了叶宇一眼,随即疑惑的问:“情不自禁?为何?” 叶宇不禁松了口气,随即一指高耸的巨石,郑重道:“这石壁上看似沟壑纵横痕迹斑斑,但晚辈却在上面看到了无数丹青妙笔!” “一派胡言!” “这根铁杵就是很好的证明!老人家以铁杵为画笔,石壁为纸张,晚辈又岂会胡言乱语?”叶宇扬起手中的铁杵,很是自信的说道。 老人神情露出一丝惊异,不过随后却轻哼道:“作画当用画笔,又岂会以铁杵作画?” 其实当叶宇看到铁杵一头磨得凹凸不平时,他就猜到这铁杵与石壁上的沟壑痕迹有关系,这也是为何他说这位老人不简单的原因所在。 见对方矢口否认,叶宇也不想追根究底,随后推动轮椅来到草堂前。他本想再与老人交谈,不过当他无意抬头看向堂内竹檐时,却赫然看到一副未有完工的画作。 此画作让叶宇的心脏陡然狂跳了起来,因为此刻他想到了一个人!回想起那折扇上淡淡的印戳落款,两个名字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叶宇带着激动地心情,诚恳地问道:“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无可奉告!老朽累了,请回吧!”老人依旧十分的冷漠,转身就要进屋。 “老人家,叶宇此次前来诚意拜师,还望成全!” “拜师?”老人稀疏的白眉微微有些抖动,带着质疑的目光看着叶宇。 “正是!”叶宇回答的很是干脆。 老人盯着叶宇看了一会,随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老朽一个山野老叟身无长技,哪里值得你来拜师!小娃娃,回去吧!” 噗通! 叶宇艰难的从轮椅上下来,不顾佘侗诚的搀扶,直接跪倒在地诚恳道:“晚辈叶宇诚心拜师,还望老人家成全!” “你会作画吗?”老人犹豫了片刻,随后轻捻胡须轻声问道。 “略懂皮毛!” 老人似有深意的看了看叶宇,慢条斯理地说:“这样吧,老朽出个题目,你回去之后依题作画,若是让老朽满意,便收你为徒……” 话音未落,叶宇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还请老人家出题!” 84.第84章 一份残卷 “山红秋色满,藏名入云烟,古槎天外倚,寺对红尘远……”老人吟完一首五言诗,便不再理会叶宇,转身自顾进了草庐。 叶宇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随后向草庐拜了三拜,这才坐上轮椅由佘侗诚退出小园。出了小园叶宇一路上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老人说的四句诗。 一旁的佘侗诚实在是搞不懂,要知道当朝太史令都要收自己大哥为学生,可是自己大哥似乎没什么兴趣。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专门前来拜一个老叟为师。 “大哥……” “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叶宇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明白:“这位老人,在五十年前若不是销声匿迹,早已是名动天下的画坛泰斗!” “……” “好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回去再说……”叶宇觉得自己跟佘侗诚也说不明白,于是便催促赶紧回去,老人出的这个题目他一定要好好琢磨一番。 草庐中,老人透过竹帘望着叶宇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最后微微点了点头自语道:“有这份眼力实属难得,我终究还是老了,总不能将一生所学带入坟墓?既然我与此子有缘,若是有几分觉悟,老来收徒也算弥补了一丝遗憾……” 回到家中的叶宇,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两天两夜未有出门半步。这两日来,叶宇对着纸上写下的四句诗,反复的琢磨与研究,他不相信那位老人出题会如此简单。 若是根据诗句中的清静去作画,的确是轻松许多,但是这首诗的真正含义是这样吗?叶宇又立马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少爷,鱼头汤喝了没有……” 随着门外秋兰的询问声,叶宇这才从深思中走出来。他侧目看了一眼岸边的鱼头汤,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喝鱼汤!” 不过就在他自己话音刚落,突然间叶宇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口中不停地叨念着:“鱼头汤……鱼头汤……藏头诗?” 再等他将目光挪回桌面上的四句诗时,赫然的四个字映入眼帘:山藏古寺! 门外的秋兰见叶宇这么久没有回应,担忧之下便推门而入。当看到叶宇正好好的坐在桌前,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碎步来到近前,见煲好的鱼头汤都已经凉了,随即摇了摇头叹道:“少爷,我去给你再温一温……” “诶,不用!这鱼头汤凉了才好喝!” 此刻欣喜地叶宇,哪里还在乎鱼汤是热是凉,一把抢过瓷罐直接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秋兰本想劝止却为时已晚,片刻的功夫,叶宇已经将鱼汤喝得精光! “少爷,这对胃不好!”秋兰见自己无法阻止,急得在一旁直跺脚。 叶宇不以为然,一抹嘴爽朗笑道:“这份鱼头汤味道鲜美,又岂会对胃不好!好了,你先出去做点好吃的,突然间,少爷我的胃口大开!” “真的?” 秋兰闻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两日叶宇闭门不出茶不思饭不噎,可是让她伤透了脑筋。所以才使出浑身解数,做了许多可口的美食,没想到自家少爷喜欢喝鱼头汤。 “那还有假不成?”叶宇面带微笑的白了秋兰一眼,随即催促起来;“快去吧!多做点好吃的……” “嗳!好,我这就去!” 喜不自禁的秋兰,端起盘子就兴冲冲地出了书房。只是她却不知,自家少爷的口味大开,并非是因为爱喝鱼头汤。 待书房内恢复安静之后,叶宇看着桌案上的四句诗,不禁感叹老人家的用心之深。一首五言诗,先后要考校作画人的三个难关。 不过叶宇略作思量之后,从一旁拿过纸张便作起画来。境由心生,心无旁骛自然作画得心应手。等到秋兰唤他吃饭时,叶宇已经将这幅‘山藏古寺’作完! …… 第三日的午后,叶宇带着自己所绘的画作,又一次来到草庐院中。这一次老人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而是让叶宇将画卷扑在院中的石桌上。 当叶宇缓缓打开画卷后,只见画面上重重叠叠的群山之中,一股山泉清澈见底,一老一少两个僧人,抬着一桶泉水,沿着弯弯的石阶,优哉游哉地向大山的深处走去…… 画面上的山和水,都透着一股灵气,红叶似乎染透了整个山峦,特别是那一老一少两个僧人,虽然画工技巧很是粗糙,但也算形神具备。 老人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这幅画,微微合起地双唇不由得颤抖,神情也瞬间有些愕然。但随后却很快的掩饰过去,轻捻胡须冷哼道:“小娃娃,你可知老朽出的题是什么?” “山藏古寺!” “好!能看透这一层,说明你有些悟性!”老人微微颔首,随即摆了摆手:“既然是山藏古寺,可在这幅画面上并没画寺,因此文不对题,你还是走吧!” 叶宇恭敬回应道:“老人家,寺在画中!” “哦?何以见得?”老人佯作不知,随即追问道。 “山中若无寺庙,这一老一小两位僧人,又为何在山下挑水呢?虽然晚辈未有勾勒寺庙,但其意境已然表明,有僧则有寺,有水则有人!” “额哈哈哈!好一个‘有僧则有寺,有水则有人!’这份悟性,老朽十分欣慰!”老人听了叶宇的讲述之后,不禁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叶宇在一旁也是微微含笑:“老人家一首五言诗,有意设下三道难关!险些将晚辈绕入其中难以自拔!” 一想起这诗句中迷魂阵,叶宇此刻想起也是微微愕然。就拿第一关来说,若不是秋兰的鱼头汤,他也不会想到题目会隐藏在每句诗的开口第一个字。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第二关,若是根据‘山藏古寺’,直接以诗句描绘的景色,画出红山层云,蜿蜒小路的山顶尽头隐藏寺庙,这就上了第二道迷魂阵。 其实‘山藏古诗’这个题目,其根本主旨在乎一个藏字。该如何藏,是一个巨大的难题,这就是最为难过的第三关。 层林之中隐有寺庙,是藏!袅袅膳房炊烟,是藏!但这些所谓的藏,似乎太过于流于俗套,因此一个‘藏’字,才是老人出题的精髓所在。 不过这并没有难倒叶宇,对于懂得作画‘在意而不在形’的他而言,思维较为灵活且多变,以僧人挑水为引线,暗含山中有寺庙。而一老一小,则体现寺中僧侣延续传承不断…… 老人轻捻花白胡须,欣慰的看着叶宇,脸上出了一丝笑意:“有眼力,有悟性!将来成就只会在老朽之上!” “老人家过奖励!您当年不到二十岁便已经名满天下,晚辈又岂能与之比肩?” “哦?你知道老朽是谁?”这一刻倒是轮到老人惊愕了,随即双目有神的盯着叶宇问道。 叶宇郑重道:“晚辈不敢有瞒,当日看到您老人家所绘扇面时,偶然看到落款印戳隐有‘琋孟’二字,觉得有种奇特的感觉。随后晚辈看到草堂内挂着半幅画作,晚辈猜测您就是五十年前,誉满天下的王希孟前辈!” 整个大宋王朝最为有名的长卷画作,一个是张择端名传千古的《清明上河图》,而另一个就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当年王希孟虽然比张择端小十岁,但是成名要早于张择端许多。而且王希孟当年由徽宗皇帝亲自教授画技,这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而言,是一个无比崇高的荣耀。 年少成名的王希孟,不久便销声匿迹再无史记可考,后世传闻在《千里江山图》绘成之后,王希孟便重病去世。当年叶宇每每读到此处,也曾为这个年少天才早逝而惋惜。 不过当他看到落款印戳隐有‘琋孟’二字,以及草堂内未有完工的千里江山图时,给叶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当年的王希孟。而‘琋孟’二字,拆开之后就是王希孟!因此当时他就有了拜师的念头…… “哦?看来老朽还是低估了你……”老人微微惊愕之后,便若有所悟的接着说道:“那你应该知晓,老朽这房中所挂画卷何名了?” “千里江山图!” “可知为何只是残卷?” “晚辈愚昧,不知何意!” 老人微微长叹一声:“何止老朽房中的画卷不全,即便老朽当年所绘的画卷也是不全!当年徽宗在位之时,我大宋缺了北地幽云十六州,因此老朽十八岁时绘制千里江山图,也只是一份残卷!” “残卷!?” 叶宇闻听此言顿时犹如电击,一副后世传为千古名作的画卷,竟然是一幅残卷! “不错!山河不全,让老朽如何绘全,又如何自欺欺人?” “……”叶宇默然不语,因为老人王希孟说的很有道理。 老人王希孟随后接着道:“而草堂内你所看到的,较之当年老朽所绘的《千里江山图》,更是残缺不全!这其中的缘由,想必不用再让老朽细说了吧!” 坐在一旁的叶宇,喟然长叹道:“山河破碎,何来千里江山……” 85.第85章 桂榜之上 王希孟见眼前的年轻人如此聪颖,心中也甚是欣慰。随后索性坐了下来,像似在回忆往事一般,慢条斯理地悠悠道:“没想到老朽隐居五十余年,竟还有人记得老朽,你这娃娃倒是有心了……” “老人家,请恕晚辈冒昧……” 叶宇正要说话,却被王希孟挥手打断,随即饶有深意地笑道:“你称老朽什么?” “额……”叶宇微微一怔,随后欣喜如狂施礼道:“学生,拜见恩师!” 说着就要下身跪拜,不过却王希孟用干枯的双手托起:“好了,老朽隐居半世,又岂会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你双腿不便就免了,彼此心中有师徒之情便可!” “恩师所言极是,不过学生有一疑惑,不知恩师可否解惑?” “呵呵!你是想问,老朽为何在声誉盛极之时退隐于此?”王希孟早已看出了叶宇想问什么,于是颔首仰天笑了起来。 叶宇也只能讪讪一笑,表示默认了王希孟的猜测。 “世人都说恩师您病逝……” “病逝?”王希孟听到这两个字,却流露出少有的落寞,微微一叹自语道:“皇家史记,又有多少能当得了真?可即便如此,世人却也愚昧地深信不疑!” 一听到皇家二字,叶宇心头不由一惊,看来五十年前的宫廷画师王希孟销声匿迹,并非表象那么简单。 “此事,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既然我已收你为徒,那往后练习作画,切不可有丝毫懈怠!老朽时日无多,但愿在我有生之年,能倾囊相授于你……” “恩师,您……” 王希孟摆了摆手,示意叶宇不用在说什么:“人过七十古来稀,老朽近八十高龄也知足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宇几乎日日在草庐学习作画,而王希孟也是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而叶宇的画工基础与领悟能力,让王希孟也是惊叹不已。 用王希孟的话来说,能在晚年收下叶宇为弟子,既是叶宇身为徒弟的机缘,也是他作为师傅的荣幸。师徒二人在此时相遇,让人不禁感到相见恨晚…… 山中无岁月,世间已千年,转眼之间便到了九月中旬。这几日来安府的贡院外,可是聚集了不少读书人,其原意就是这几日便是发榜之期。 每日里在贡院门口都会聚集打量的学子,一时风景倒是蔚为壮观。只是在这群焦急的读书人中,却独独少了叶宇的身影。 贡院对面不远处的茶楼上,叶明智与李墨二人坐在窗前,看着人头攒动便闲适的唠起了家常。 “近期为何不见那个叶宇,莫非他胸有成竹不成?”李墨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饶有玩笑的随意问道。 一提及叶宇这个名字,叶明智就不由得一阵恶心,随即愤恨道:“就凭他?废物永远是个废物,还想科举入仕,然后封侯拜相?痴人说梦!” “诶,明智兄不可掉以轻心,那叶宇若论文采丝毫不逊色李某,若是他今科中了举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明智兄,以后可就再也抬不起头喽!” “哼!依我看,此次滁州一地,能中举的屈指可数。想必你也知道,这考场上可是有一份没有题目的考题!谁他娘的知道,这主考官是什么意思……” 叶明智轻泯了一口茶,随即却是眉头一皱,将茶盏丢在了桌案上,对身旁的堂倌伙计呵斥道:“本少爷不饮这茶,换一壶好茶来!” “客官,这茶可是用了本店最好的茶叶,您……”堂倌伙计站在一旁,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 李墨看了一眼愠怒的叶明智,随即冲堂倌伙计摆手道:“你下去换一壶茶,只要不是这茶叶煮的茶,这位爷都不会介意!去吧!” “呃,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堂倌伙计端起茶盘,一溜烟的出了厢房。 “明智兄,一壶茶水而已,何必动了肝火!这茶叶虽说不是龙团胜雪,但不得不说,这毛峰茶叶煮的茶倒也别有韵味!” “这个野种,不仅将我叶家瓷器买卖的根基毁了,还以此茶冲击了我叶家的茶业!我岂会去饮这个野种制的茶?” 叶明智的话倒是让李墨来了兴趣,于是追问道:“对了,明智兄!为何你时常称那叶宇为野种,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缘由?” “额……这个……”被问及此事,叶明智突然间有了些许犹豫。 李墨看在眼里猎奇之心更胜,于是佯作不悦讪讪道:“看来明智兄,还是拿李某当外人,不说也罢!”说着便端起茶盏,将身子挪了挪不再看叶明智。 “李兄莫要误会,此事说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李兄倒也无妨!”李明智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大伯在世之时,年过不惑依旧未有子嗣,其中缘由即便叶某不说,李兄也应该知晓吧!” “坊间传闻叶夫人乃是一悍妇,不许你大伯纳妾,而叶夫人又多年不见生养子嗣!最后还是前往菩萨庙求子,这才有了那叶宇……” “咳!你也说了那是坊间传闻!”叶明智说到此处,特意调低声音,靠近李墨低声道,“那不过是大伯为了颜面,才让婶婶背负了一个悍妇的恶名,以此掩饰他难能生育的隐疾。当年大伯夫妇二人出外游历一年,结果回来之时,叶宇那小子也就跟着来到了叶家!” “那也许你大伯在游历的途中遇到某位高人,解决了这生育问题,叶夫人十月怀胎诞下子嗣也不是没可能!难以生育,并不能说明不能生育……” 叶明智吧嗒了两下嘴,似乎被李墨的反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随即强词道:“反正这个叶宇出生很是蹊跷,一定是野种!” 一旁的李墨听了却是暗中冷冷一笑,心道这是在为霸占你大伯的家业找借口。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嘴上却颇为认同的点头道:“叶兄言之有理!” “扯远了,今日就是放榜之期,不知叶某能不能中举!”叶明智透过窗户,望向对面的贡院大门,方才轻松写意的他,此刻却难掩焦虑之色。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贡院大门缓缓打开,一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手持黄色榜单出现在众人面前。随后由两边官差在前方开道,众人屏住呼吸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中年官员环视众人后,迈着官步走到了贴榜处,将宽大的榜单贴了上去。随着官员刚刚离开,围观的众多学子便一拥而上围了水泄不通! 桂榜之上先后排了十二人的名字,这不由让众人倒吸了口凉气。以往科举取士,一州中举的名额至少也有二十余人!如今却只有十二人,这实在无形的竞争啊! “哈哈!我中了!”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大呼小叫的,在哪儿?” “你看那!第十名!”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欣喜若狂的指着榜单开心道。 中年人的话音刚落,人群的另一个角落也发出一声惊呼:“哈哈哈,我也中了!第三名!哈哈!老朽考场历经几十年,如今终于位列前三……” “喂!老人家,老人家……”一声惊呼之后,换来的却是众人的惊呼,因为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由于情绪激动昏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对榜单的热忱,人群中不时发出一声声赞叹与欣喜,也有不少人垂头丧气的挤出人群默然离去。 虽说一朝成名天下知,数载寒窗却是苦了千万人! 贡院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坐着秋兰与苏月芸,这时的苏月芸神情似乎有些紧张,时不时的探出头来等待着什么。 坐在身边的秋兰见苏月芸如此坐立不安,随即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嗨,月芸姐姐你就再等等,阿宽马上就会回来报信的!” “那个阿宽认识字吗?”苏月芸还是不放心,旋即问了一个很有水准的问题。 “你放心好啦,阿宽虽说识字不多,但少爷的名字他还是记得清楚!” 苏月芸见秋兰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于是没好气的嗔怪道:“你这丫头,这都放榜了,还这样轻松!跟你家少爷一个性子,一大早连个人影没见着……” “咯咯咯!少爷可是说了,‘只要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其实并不重要!况且也无力挽回!我已经尽力,即使失败也不会后悔!’”秋兰俏皮的扮作叶宇的模样,压低声音学着叶宇说起话来。 “你这鬼灵精,真拿你没办法……”看着秋兰有模有样的扮作叶宇,苏月芸也不禁掩面笑了起来。 这时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听到有人喊道:“秋兰姐……” 秋兰一听这声音便急忙探出头,冲着跑来的阿宽急切地问:“阿宽,看到了没?” “看到了!……”阿宽跑到马车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 “快说,你家少爷榜上是否有名?”苏月芸等不及的也探出了头,不顾及大小姐的矜持,一把扯过阿宽焦急的追问道。 阿宽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自从叶宇扩充家苑之后,就成了打扫书房的一名书童,平日里与秋兰倒是熟稔。此刻被陌生地苏月芸一拉扯,倒是让他这个青涩男孩不好意思了。 不知是由于疾走的缘故,还是青涩的缘由,神情尴尬地阿宽怔怔道:“上榜了!” 阿宽的回答让苏月芸神色一松,而秋兰则是欢喜之余,十分焦急的追问道:“少爷名列第几?” 86.第86章 勤学苦练 阿宽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秋兰姐,少爷的名字我是看清了,可是名字上面的字我不认识……” “你个死阿宽,你不是认识数字吗?”秋兰气得杏眼直瞪,没好气的打了阿宽一下。 “我是认识数字,可是少爷名字上面没有数字啊!” “什么,没有数字,你还骗我,既然上了榜怎会没有排名!看我不打你……” 见秋兰怒气未消,阿宽抱着头就闪到了一边,一脸委屈的看着他的秋兰姐。秋兰气呼呼的指着阿宽,羞怒道:“你还敢跑,回去罚你中午不许吃饭!” 一旁的苏月芸则是略作沉思,随后却突然恍然大悟的露出欣喜之色,她急忙安抚暴怒地的秋兰:“妹妹,阿宽也许没有说谎!” “月芸姐,他说少爷名字上没有名次,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他胡言乱语!” “是否胡言乱语,待会我一问便知!” 苏月芸神秘一笑,示意阿宽近前说话。但阿宽似乎惧怕秋兰的雌威,唯唯诺诺不敢靠近。最后还是秋兰开口许诺,阿宽才捏步回到马车前。 “阿宽,我问你,你家少爷的名字左侧,是不是有人名,人名上方是不是写着……”苏月芸说到此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伸出两根葱指,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写着第二?” 阿宽想了一想,挠了挠头恍然道:“是啊!少爷名字的左边,的确有一个‘二’字!” 呼! 苏月芸深呼了一口气,随后抓住秋兰的手,欣喜道:“妹妹,你家少爷,是此次州试秋闱的第一名!” “第……第一名?”秋兰被苏月芸的话,冲击的有些迟疑,随即张开樱桃小口道:“可是阿宽说……” “榜单从右到左排名,宇哥既然排在第二名的右侧,那就是第一名!阿宽之所以没看到宇哥名字上的数字,是因为榜单用了魁首亦或是解元,代替第一这个名次!” “真的?”秋兰听了苏月芸的讲解之后,紧张地抓住月芸的手。 苏月芸转过头来,问向阿宽:“你家少爷的名字之上,是不有有两个字?” “是啊是啊!真的是两个字,可是小人不认识……” 阿宽的话音刚落,秋兰欣喜的握着苏月芸的手,在车上跳了起来,口里不住的叨念:“少爷考了第一名……少爷考了第一名……” 这时围观榜单的人群中挤出一位熟悉的身影,苏月芸抬眼望去却是一愣,随即轻唤了一声:“爹爹,你怎么来了!” “为父还不是为了看这桂榜?这人山人海的,还好你俩女流之辈没有进去,否则可就够呛了……”苏全忠扶着自己的腰,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苏月芸赶忙下了马车,上前搀扶苏全忠,关切的责怪道:“既然您知道拥挤,你还要去凑热闹!” 苏全忠却毫不为意,而是喜形于色赞叹道:“叶宇这小子果然不负众望,这一考就考了个解元公!哈哈哈!哎呦,为父的老腰差点被挤断了……” “早就让您在家等消息,您偏不听,这下好了,自讨苦吃!来,女儿扶您上车!”苏月芸虽然有些埋怨,但是从父亲的口中得以证实自己猜测,芳心也是不禁一阵乱跳。 苏全忠一脸喜悦的由女儿搀着,进入马车之后便随口问秋兰:“叶宇呢?怎么,他没来看榜?” “也就我们闹得欢瞎着急,他早就不见踪影了,说不准这个时候,他正在哪里喝花酒呢!” 苏月芸的嗔怪之言,秋兰却撅起了嘴,俏皮地维护叶宇道:“少爷才不会呢!” “世事皆能泰然自处,这份心性就连老夫也是望尘莫及,难得难得!”马车里二人嬉闹对嘴,苏全忠则是若有所思的低声自语。 …… “没想到今科解元公,竟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郎!这让我等苦读圣贤多年的学子惭愧不已啊……”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书生,看着榜首的名字,不禁有些感慨道。 “孟兄虽然屈居第二,却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叶宇位列榜首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年轻书生旁边一位黄面男子,说起话来神情很是认真。 年轻书生闻听此言,不觉一愣,随即疑惑道:“哦?岳兄,此话何解?” “在科考之前,家父就有言在先,说叶宇今科必定会位列前三!如今这个结果,虽说有些出入,但也证实了家父所言不虚!” “哈哈哈!原来如此!你父乃是本州知州,能如此推崇此人,倒也实至名归!” 年轻书城名唤孟桐,而黄脸男子则是岳霖次子,名唤岳琛! 岳琛拍了拍孟桐的肩膀,很是洒脱的说:“走!为庆祝你我二人榜上有名,今日这顿酒我岳琛请了!” 二人挤出人群,有说有笑的离开了贡院。 茶楼之上的叶明智,在得到仆人回禀之后却是面如寒霜,因为桂榜之上并无他的名字。而他十分厌恶的叶宇却是名列榜首,如此的前后反差让他如何忍受。 随即愤恨的将桌上一众果盘掀翻,怒火中烧的嘶吼着:“没想到在这科举上,我叶明智也输给了叶宇!为什么!?” 李墨怔怔的望着远处的贡院,心中也是惊诧不已。他虽然觉得叶宇有望中举,但却没有料到叶宇竟然会一举夺魁。叶宇的横空出世,对于他来年春闱科考,又是一大竞争阻力。 看着身边的叶明智歇斯底里的怒吼,李墨却冷漠的做个旁观者。等到叶明智发泄完了愤怒之后,李墨这才出口冷笑道:“看来叶兄此生,终将被叶宇踩在脚下!” “不!不行!这个野种夺了我叶家的生意,夺了我的女人,如今又……我不会就此罢休!” “哼!你不罢休又如何?如今他可是解元!几个月后进京春闱科考,到那时他考中进士更是身价百倍!而你连个举人都考不中,你拿什么跟他斗?” 看着叶明智因为自己的煽风点火而怒火重燃,李墨的心头却是暗喜,随即接着添柴道:“李某如今终于明白,那个初莲的女子为何对叶宇念念不忘了……”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叶明智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一把抓住李墨的衣领面露狰狞呵斥道。 李墨用折扇将叶明智挡开,面带调侃道:“叶兄,你在我这里发狠没有用,又不是我骑在你头上!” “哎呀,突然忘了,此次科考有不少李某昔日同窗,想必已然高中!李某这就去恭贺!叶兄,告辞了!” 李某临走前还不忘调侃叶宇,‘高中’二字,对于如今的叶明智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讽刺与软肋! 叶明智愤恨的站在窗前,狠狠地拍在窗门上,咬牙切齿自语道:“叶宇,我叶明智和你没完!” 山下的草庐院中,叶宇正在桌案前练习丹青绘画。可是在方才的一个时辰里,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思忖自己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想他了? “徒儿,是不是受了风寒?”王希孟见叶宇这一阵子没少打喷嚏,于是走了过来关切问道。 叶宇很是尴尬地笑了:“近日学生为了学画不会懈怠,特意注意身体保暖,应该不是风寒所致……” “嗯,那就好!来换一根画笔试试!” 看着王希孟递过来的毛笔,叶宇顿时惊得是目瞪口呆,暗自咽了口唾沫问道:“恩师是要让学生用这支笔?” ‘怎么,不敢用!” “额……不是,只是这支笔也未免太重了吧!”叶宇看着眼前婴儿手臂粗细,精铁打造的铁杆毛笔,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哈哈哈!书法之道以及绘画之道,讲究的是举重若轻!你若能掌控沉重铁笔,将来使用竹制毛笔,自会翩如惊鸿、矫若飞龙!” “哦?恩师此话当真?” 王希孟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此前跟为师说,你练习书法时用铜钱置于笔尾使其不落。此法虽好,但终究只能练习你的笔法稳健!但弊端就是腕力不足!执笔之道腕力不可缺,否则稍有抖动,一幅字画就毁于一旦岂不可惜?” “恩师金玉良言,学生受教了!” 叶宇顿时恍然大悟,回想起当年书圣王羲之苦练书法将池水染黑,苦练多年练得更多地是手腕之力。王希孟让他使用粗重铁笔,其实是一种专门的速成之法。 明白了恩师的良苦用心,叶宇便不再犹豫,拿起铁杆毛笔就开始在石桌上绘画!但是由于笔杆太粗也太重,几次拿起却几次放下,就这样半个时辰下来,叶宇的几根手指已经磨出了血泡。而且由于用力捏压过度,当放下铁笔之后,手指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但是叶宇并没有放弃,休息片刻之后又拿起粗重的铁笔练习起来。期间秋兰与苏月芸前来报喜,叶宇虽然很是欣喜但似乎很不以为意,依旧在王希孟的教导下,用心的学习绘画技巧。 王希孟见叶宇如此刻苦学习,对这个爱徒不骄不躁的性子很是满意。于是更加悉心教导,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予以呵斥并指引改正。 叶宇在认真学习的两个月里,绘画功底也有了明显的进步!若不是州府为庆祝新科举子摆下鹿鸣宴,他这个新科解元公必须参加,叶宇是断然不会有一日懈怠的。 87.第87章 春宵一刻 放榜的当天下午,应酬也就接踵而来,凡是榜上有名的新科举子,不约而同地前来拜会今科解元。此前叶宇在商人之中或许名声在外,但是众多读书人中却是少有人知。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打听叶宇住所的热忱,曾经因叶宇满身铜臭,而不与之交往的读书人,此刻却个个面带微笑登门拜访。 当然这其中道喜的众人中,究竟有多少出自真心实意,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过让众人遗憾的是,叶宇此刻并不在家中,而是在山中草庐中苦练画技。 先一步回来的秋兰与苏月芸,才刚来到大宅门口,便被眼前的盛况惊吓得不轻。此时大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观其衣着大多皆是书生打扮。 秋兰不明白这群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还边走边与众人打招呼。而苏月芸要比秋兰懂得很多,她看得出这些人都是来拜会叶宇的。 于是强拉着秋兰进入了大宅之中,随后吩咐孙伯出去解释,说是解元叶宇不在家中,若是拜会请改日再来。随后一拨举子打发走了,可是前来贺喜的人却一个没有离开。 苏月芸虽不是叶宅的女主人,但是此刻俨然有了当家做主的风范。有条不絮的吩咐吩咐身边的下人,迅速做好准备打开府门,让孙伯将准备好的爆竹在门前燃放,要让附近所有人都能够听见。 报喜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却格外会造势,因此锣鼓声和唢呐声显得格外的高亢。如此热闹的场景,自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 大家都想见见解元郎,想着沾沾喜气,可惜解元郎不在家中,倒是让众人颇为失望。此时苏全忠领着一众伙计,扛着好几箱爆竹来到了大门前。 苏月芸一瞧自己父亲带来这么多烟花爆竹,没好气地嘀咕道:“爹爹,你不会把城东王掌柜家底都搬来了吧?” “这烟花爆竹可是王掌柜拖为父送来的,为父只是想买一箱,没曾想这王掌柜如此阔绰,连年关的存货都免费赠送……”苏全忠乐呵呵的笑着说,似乎今日是他这辈子最为开心的一天。 秋兰在一旁张大了小嘴,夸张道:“这燃放到明年也放不完呀……” 虽说叶宇这个解元郎不在家中,但是报喜人送来的喜帖还是要接的。这里正好数苏全忠最有资格代接,因此苏全忠欣然地接过了喜帖,并且将早已封好的喜钱分给报喜的众人。 “哎呀,这让苏老爷破费怎好意思,使不得使不得……” 孙伯本打算亲自上前给报喜的众人分发喜钱,可不曾想被苏全忠抢了个先。自家少爷高中解元,又岂能让外人掏腰包,因此他极力要求由他分发喜钱。 苏全忠却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将孙伯挡了回去,笑着说:“老孙头,你就别推迟了!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谁发喜钱不是发?叶宇这小子不在家中,我这个做伯父的理因如此!” “可是……” “咳!老孙头,你要是在劝阻老夫,老夫可就不高兴了!”苏全忠佯作不悦打断孙伯的话,随后笑眯眯的深意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发喜钱不是发,你说对不,老孙头……” “额……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哈哈哈!”孙伯是品出了这话中的味道,随即看了苏月芸一眼,也舒心的笑了起来。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音响起来了。 紧接着十多个匠人,手里拿着斧锤,开始敲打大门。这一下可吓坏了苏月芸与秋兰,纷纷花容失色不知道这伙人想做什么。 苏全忠与孙伯二人来到近前,吩咐家丁仆人退让开来,十分乐意的任由这帮人敲打。苏月芸与秋兰十分不解,于是向二老询问缘由。 二老的一番讲解之后才恍然明白,按照惯例,砸碎大门与窗户,是为了尽快换上新的,其寓意就叫做:改换门庭! 一番热闹,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消停下来。 当叶宇甩着酸痛的右臂回到家中时,一切都已经归于原来的安静。不过叶宇发现家中的门窗换新,心中却颇为疑惑不解。询问之下,才知道其中缘由。 虽然叶宇对高中解元不是很兴奋,但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因此夜间也喝了不少酒。不过可惜的是,在这来安府没有朋友与之对饮,倒是显得有些孤寂。 三更时分,叶宇从醉酒中醒来,醒来时觉得脑袋有点痛,忍不住轻轻闷哼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少爷您醒了……” 纱帐一分开,秋兰探进小脑袋,明眸如水却有些娇羞,关切地问:“少爷您哪里不适,是不是有些头痛?” 烛光映得秋兰面若桃花,叶宇宿醉初醒神情有些呆滞,愣愣的看了秋兰片刻,才开口沙哑道:“就是有些口渴……” “少爷您稍待片刻!”秋兰轻盈出房去,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漆盘,漆盘上一只青瓷小碗,碗里热香四溢。 秋兰十分关切的坐在了床沿,双手将青瓷小碗捧到张原面前:“少爷,这是为你煮的醒酒茶,既可止渴,又可醒酒,您乘热喝了吧!” “怎么,你一直煮着这茶?”叶宇看着冒着热气的醒酒茶,眼中流露一丝感动。 “是呀,秋兰不知道少爷你几时醒来,但秋兰知道你醒来一定口渴难耐,所以就每隔半个时辰就煮上一壶醒酒茶,以便少爷醒来之时及时饮下,不至于口渴……” 秋兰吹着散发热气的醒酒茶,十分认真地讲述着,却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叶宇早已是眼眶湿润。叶宇先是将碗里的茶水饮完,随后将瓷碗丢在一旁,在秋兰毫无防备的情况,将其深深地拥入怀中。 “少爷……”被叶宇抱在怀里的秋兰,犹如小兔乱撞不知所措,方才还白皙的俏脸上顿时红霞油生。 “秋兰,谢谢你!” 叶宇紧紧地搂着秋兰,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分离。叶宇缓缓的低下头,这一刻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彼此的呼吸似乎也骤然急促起来,秋兰隆起的胸脯挤着宽广的胸膛,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少爷,您……”秋兰的心快要跳出来了,胸脯起伏得厉害,她此刻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心中却有着一丝丝的期待,一种久违的期待。 佳人吐气如兰,感受着秋兰身上散发地阵阵处子清香,叶宇情不自禁地将热唇游过她眼睫鼻梁,垂视那嫩若凝脂的娇艳樱唇,痴柔如水道:“秋兰,你真美!” 叶宇随即胸膛却愈发压迫过来,手也越发地不安分起来,感着那胴体的凹凸和颤栗,脸挨着脸嘴唇相触,一种久违的火热巨浪正在席卷着他的全身。 被叶宇抚弄娇喘吁吁的秋兰,颤抖地微仰起脸,闭目轻喘:“少爷,您不是说要等十八……唔……”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此刻地叶宇已经顾不了许多,张嘴将秋兰娇嫩的双唇噙住,入口欲融唇瓣交缠,随即舌尖一挑叩齿游入。 怀里的秋兰“唔唔”连声,丁香舌如钓鱼一般被叶宇钓住了,说不出话来的秋兰也被燃起了情yu,于是主动启唇接住,两条粉臂缓缓绕上了叶宇的脖子。 叶宇把舌乱拨乱探,觉察檀口内的丁香亦热情如火的回应,鱼儿般跟自己恣情嬉戏,一时间暖意融融吐气如兰,心中欲念愈炽,悄悄松了佳人的罗带。 一手摸到秋兰股间,立马感受到凉滑丰盈如脂,柔腻胜丝不容留手,心头越发炽狂,当即奋起急追,终于勾着了嫩极之地。 秋兰被叶宇这一番攻城略地,早已失去了防御,通体俱软,似拒还迎的挣扎,羞急嗔道:“少爷,您……好坏……快拿…拿出来呀!” 叶宇已经投入其中岂有收手之理,一路攻城略地上下其手,惹得怀中佳人娇喘连连香汗淋漓。秋兰顿时觉得一波波的异样酥酸,从身体下方席卷周身。 犹如一个个荡漾开来的涟漪,惊悸又美妙地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整个人便如化了般地瘫软在叶宇的身上。 叶宇随即托抱起佳人腰股,将罗裙亵裤一把褪至足裸,随即分腿挺身,使得秋兰身子抖个不停。这时叶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暗骂自己太过心急,竟然忘了秋兰还是处子之身。 随即放慢动作步步为营,慢慢地突破那一层壁垒,那一刻他明显地感受到身下美人的颤栗,由于下身的疼痛,秋兰的十指在他的后背划出鲜红的划痕。 但是看着秋兰美眸中滑落的清泪,犹如疗伤圣药,让叶宇忘记了后背的刺痛,反而油生一份怜惜之情。 “少爷,疼……”秋兰贝齿轻咬下唇,湿润的双眸已经隐现痛楚之色。 叶宇轻抚秋兰散乱地青丝,安慰低声道:“放轻松,我慢一些……” 紧接着随着叶宇的爱抚,秋兰起先咬着自己的小衣不出声,半晌之后渐渐进入佳境,才开始发出娇声。 身子向后仰下,散乱的青丝撒满雪白的身体,双峰娇颤颠倒缠绵,可谓是尽得其趣…… 灯火冉冉,星月几点,直到云收雨散,二人才交颈叠股,大被同眠! 88.第88章 羯鼓三通 再次醒来,天已蒙蒙亮,秋兰感觉身上暖洋洋的,虽然下身有些刺痛难受,但总像含著什麽似地怪异。轻轻地挪动玉体想要避开这种胀痛,但是随着挪动而席卷全身的快意,让她不由得鼻息发出一阵闷哼。 一条粗壮的手臂揽著自己的细腰,秋兰趴在热乎的身体上,随着身体的呼吸一起一伏的轻飘。她微微抬头,看着近在尺咫英俊的面孔,秋兰竟自顾的痴痴笑了。 叶宇被秋兰的轻笑声扰醒,他缓缓的睁开双目,看着眼前肌肤微微泛红的秋兰,顺势用另一只手将其拥入胸膛。随后对着怀里的女子,轻声道;“别乱动,会痛的!” 秋兰乖巧的嗯了一声,蜷缩着身子伏在叶宇怀里。轻轻喘着香气,伸出玉指在叶宇那宽阔的胸膛上画着圈,眉宇间尽是媚意,娇声道:“少爷,您刚刚好勇猛喔,都不知道怜惜人家……” 叶宇享受着秋兰的轻抚,听得此话,轻笑一声,更加抱紧了美人,有些愧疚地叹道:“对不起,酒后乱性没了分寸!” 话音刚落,芊芊玉指便堵住了叶宇的口,秋兰含情默默的望着叶宇:“少爷,秋兰不怪你,秋兰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嗯!你今日就别乱动了,好好的在床上休息!”叶宇说着,便从一旁的床头拿来枕巾,深入锦被之中,温柔的替佳人擦拭下-体。 其实直到此刻,叶宇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心中还是有些恍若梦中。对于后世中规中矩,且是军人出身的叶宇而言,虽然对鱼水之欢并不陌生,但也比不了那些情场老手游刃有余。 又加上来到这里近三年有余,却对身边的女人秋毫无犯。这对于叶宇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也正因为如此,昨夜的疯狂过后,回想起来还有些紧张与尝鲜的刺-激。 不过可惜的是,酒量过度昏昏沉沉,没有好好的体会那种美妙的感觉。虽说此刻他十分的清醒,且下面的分身依旧嵌入玉体,但是他却没有动弹。 食髓知味的叶宇刚体会到那种滋味,对于女人的味道可是相当的迷恋。但是叶宇明白,刚经历了破瓜之痛的秋兰,身子承受不了他再次的狂风暴雨。 二人哝哝絮语不知东方之既白,作为秋闱中举之学子都要参加鹿鸣宴。叶宇虽然很不想去参加这个宴会,但是他作为秋闱的举人,更是本届的魁首,若是不去当真是失了礼数。 叶宇起床之后准备吩咐下人烧水沐浴,却不曾想下人们早已布置妥当,这让叶宇感到一丝意外。因为他素来没有早上沐浴的习惯,今日若不是昨夜云雨,他也不会深秋的早晨沐浴。 一想到自己的这点私生活,都被这帮家丁丫鬟尽收眼底,叶宇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随后沐浴更衣,吃了一点早饭,又特意让厨房为秋兰搭配一些益气补血的软食。 小坐片刻,便听得鼓吹声洋洋沸沸,来迎新科解元赴鹿鸣宴了。对于各位举人的落脚处,这些迎接的人在昨日就已打听清楚。尤其是叶宇这位解元郎的住所,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叶宇随着迎接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被簇拥着来到滁州府学——江淮书院。鹿鸣宴由主考官范成大、副主考岳霖、十五房官、内外帘官,以及秋闱中举的新科举人都要参加。 其实鹿鸣宴有两层意思,一是对高中举人的考生表示祝贺,二就是谢师宴了,太祖早有规定,凡是进士及第的考生,与当届主考不可有师徒关系,而是统统被列为天子门生。因为这庆祝中举的鹿鸣宴,成为唯一有机会拉近关系的宴会。 到得府学,进入厅堂,满座举子,唯叶宇最为年少,也最受大家欢迎,至少在场面上是如此。十八岁的解元,自太祖开国以来,也是屈指可数。 宽敞的大厅里,仅仅有十余名举人,着实显得有些冷清。换成以往少者也有二三十,多着可达百人之多。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此次恩科的考试的阅卷之严苛。 叶宇刚进入大厅不久,岳霖与范成大两位主考先后走了进来,众人垂首行礼以示恭敬。 范成大挥手示意众人不必拘礼,随后面向众人沉声道:“诸位都是年轻峻拔之后生,将来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不知诸位可知,当日秋闱科考之上,本官发一份空白试题,是为何意?” “额……” 范成大如此追问,倒是让在场的十余名举子,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那道空白试题,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但众人的目光,大多说是投向居于上位的叶宇,因为叶宇是今科的解元,最有资格也最有实力回答这个问题。 叶宇感受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又见居于首席的两位主考投来的殷切顾盼,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得不出面说两句。可就在他推动轮椅,准备上前回话时,席间走出一名年轻男子。 此人先是向二位主考行了一礼,随后恭敬道:“学生孟桐,以学生愚见,定是主考大人有意警示我等学子,若是他日为官,定要如白纸一般一尘不染!” “哦?孟桐?今科秋闱第二名,嗯!你所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范成大轻捻短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接着道:“但依旧未能明悟本官之深意!” “这……” 孟桐闻听此言,神情不禁有些尴尬,方才还自信满满的他,此刻脸色微红的退了下去。 “岳琛,你可知其中深意?”范成大将目光锁定到了黄脸书生的身上。 与范成大共居于首席的岳霖,闻听此言却摆了摆手道:“范兄,犬子不过是名列第七,且是侥幸中举,你询问犬子岂不是徒劳?” 范成大却不以为意,含笑道:“岳兄过谦了,令郎的文章范某可是看了,文采斐然,岂能说是侥幸中举?” 这时岳琛有些犹豫的步入厅中,随即郑重道:“学生岳琛,并不知那空白试题究竟何意,因此一字未答留了空白……” 什么?留了空白试卷?岳琛的话音刚落,顿时引来厅中的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之中,流露对此次科考公正性的怀疑。 进士科,考的是帖经、墨义和诗赋策论,最后一场诗赋策论岳琛交了白卷,竟然能够名列第七,这让名列其后的五名举子多少有些意见。 虽说他们也不知道,最后一场的白卷究竟是何意,但是相比于岳琛一字未答,他们至少费了不少笔墨答题。 岳霖看着厅中众人议论纷纷,他身为主考本有呵斥之权,但是碍于是岳琛父亲,因此为了避嫌,遂将目光落在了范成大的身上。 “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范成大冷冷的环视众人,随即冷叱道。 一声呵斥,众人纷纷屏气凝神的安静了下来,范成大这才接着叱问说:“本官知道尔等会心中不服,认为本官与岳大人暗箱操纵有失公正,是也不是!?” “学生不敢!” “哼!不敢?本官不妨告诉尔等,进士科三场考试中,最后一场诗赋策论,本州一千多名考生,仅有一人答对考题!” “而你们,之所以能够高中举人,不过是因为前两场帖经、墨义优秀罢了!试问,尔等第三场挥毫泼墨洋洋洒洒数千言,文不对题,又与岳琛的空白答卷何异?” 嘶! 范成大这一席话,让在场的众位举人愕然不已,他们万没有想到自己洋洋洒洒数千言的策论,竟然是文不对题作零分处理。 而叶宇坐在席间也是大吃一惊,他是没有料到整个滁州接近两千名考生,竟然几乎在第三题上全军覆没。唯有一人答对了那无题试卷,莫非…… 这一刻叶宇想到了自己,因为这个人若不是他,这第一名解元应该也不属于他。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将目光落在叶宇的身上。因为他们也认定这个唯一答对无题试卷的,就是解元郎叶宇。 当叶宇向首席的二位主考投去询问的目光时,范成大已然开了口:“叶宇,你作为今科秋闱解元,也是本官口中那唯一一人答对无题试卷的!” 哗! 猜测是一种心情,而这个猜测得以确认,众人又是另外一种心情。这其中不乏有羡慕与敬佩,当然也不有一些人暗自腹诽与不屑。自古文人相轻,虽然明知不如对方,却仍旧一副不屑的样子。 “学生惶恐!侥幸窥探其中玄机,也是偶然!” “当初岳大人曾说你秋闱必定位列前三,本官还抱有怀疑!如今看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今日在这鹿鸣宴上,你代本官向在座的众位学子讲解,那份无题试卷究竟何意……” “是!” 叶宇领命之后,随即将轮椅转向众人,组织了下语言,继而沉声道:“所为无题试卷,其实是有题,不过此题并非在纸上!当日第三场开考之时,本应鼓鸣一通,便可开考做题!但当时却连续鼓鸣三通,其中的不合理,此刻诸位想必已然猜出了答案……” 叶宇把话说到这里,就等于点醒了众人,一直寒着脸的孟桐沉声开口问道:“你是说,主考大人所出之题就在这‘鼓’上?” “叶解元,莫非这题目就是‘羯鼓三通’?”岳琛突然间恍然大悟,喜忧参半的向叶宇问道。 89.第89章 青出于蓝 “岳兄果然聪颖不凡,不错,主考大人第三场出的题,就是‘羯鼓三通’!羯鼓乃源于外夷的羯族乐器,其后被中原所熟悉,既是一种靡靡乐器,也是明旌助威的金戈铁马之声!” 岳琛被叶宇的夸赞略显尴尬,但随后却拱了拱手佩服道:“岳某不过是后知后觉,与叶解元相比,可谓是相差甚远!” 二人话音刚落,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懊悔当时为何粗心大意,竟没有听出这鼓声的不同,否则这秋闱的解元郎不就是自己么! 孟桐略作沉思,心中颇有不服,于是上前向两位主考施礼求问:“请恕学生不予苟同,以学生愚见,既然是科举取士以试题考校学子,那就理应考题源于试卷,二位主考如此不循科考规制,学生觉得实为不妥……” “哦?你是在质疑本官了?”范成大闻听此言,眉头微微蹙动,声音清冷略显不悦。 “学生不敢,学生只是就事论事!若是主考大人以空白试卷暗藏试题,这并不违背科考规制。然大人您却以三次鸣鼓作为考题,学生以为大人您这是……” “是什么?为何不说下去?”范成大见孟桐欲言又止,于是冷哼道:“觉得本官这是在暗中藏私,误人子弟是不是?” “学生不敢!” 一席话使得厅中一片哗然,众人窃窃私语,又觉得孟桐所言似乎也有些道理。在试题上作弊是有些难度,但是以‘羯鼓三通’为题,若是事先有所提示,岂不是轻松猜中试题。 况且这种不流于书面的试题,也很难让人信服。毕竟在众人看来,这并不是做学问,而是一种以运气为主的取巧手段。 “哼!迂腐不堪!”范成大听完孟桐的讲述后,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叶宇,你以为本官此举是对还是错?” “对!”叶宇斩金截铁的回应道。 这块烫手的山芋叶宇本不想去接,毕竟这是主考官出的题目,自己不过是个考生。但既然范大成将这个山芋抛给了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哦?何以见得?”范成大饶有兴趣地问。 叶宇恭敬回应道:“科举取士,取得是聪颖机智之才,而并非拘泥于书本之人!若凡是都拘泥于书本,便成了书的奴仆,终生则无进步!试问这等读书之人,将来又如何为朝廷社稷革新献策?” 叶宇此言一出,犹如火上浇油,岳霖与范大成二人是神色皆喜,但在座的十五房官、内外帘官,以及一众举子皆是一片哗然。 “叶解元,若是如你所说,那我等学子又何必读书?而你也是读书之人,岂能说出这般自相矛盾的话来?”孟桐冷冷一笑,当众指出叶宇的弊端予以反驳。 “自相矛盾?叶某可不敢认同,书乃是我华夏文化传承之载体,我等后人若要继往圣之绝学,这书中精髓又岂能不学?但我等后人若凡事皆以继承先人之理论,而不思进取,试问又何以将其发扬光大? 想必孟年兄对荀子的《劝学》应耳熟能详,其中有‘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的讲述。因此我等后人,在学习书本文字的同时,要有进取之心,而不是原地不动固步自封!” 一番言论之后,辩得孟桐是哑口无言,但随后却反驳道:“即便如你所说,但也须得有文字书本以为载体,而今科秋闱,主考大人不以文字为题,叶解元,这你又作何解释?” 叶宇看了一眼孟桐,见此人很是清秀,从抬起的手臂处,能看到手腕处挂着佛珠。于是他便突来飞智,有了计较:“孟年兄可是信佛之人?” 孟桐不知叶宇究竟何意,但既然对方相问他也不能失礼,随即沉声道:“家母信佛,孟某也颇为懂得禅理!” “哦!那好,《法宝坛经》想必孟年兄看过,其中一段,叶某记得是:禅师从黄梅得到佛法,回到韶州曹侯村,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当时,有儒士刘志略,非常礼遇。刘志略有姑姑做尼姑,名曰无尽藏,常读《大涅盘经》。 禅师一听经文,就知道其中妙义,尼姑于是就拿经卷问字,可禅师却说自己不识字。当时尼姑大惊曰:‘字尚不识,焉能会义?’。禅师却平淡道:诸佛妙理,非关文字……” “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孟桐回忆起这八个字,似乎若有所思。 叶宇随后面向众人道:“既然诸佛妙理、非关文字,那两位主考大人,在试题之上不留文字,又有何错?若是任何问题皆以书面文字表达,岂不是落入下乘?” 一番侃侃而谈,让原来沸腾的大厅渐渐趋于安静。而居于首席的岳霖与范大成,却是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而从彼此的眼中,均看到了惊愕之色。 “以在下之见,二位主考此举,其意是让诸位懂得,凡是绝非一成不变!让我等学子勿要读死书,死读书!读书乃只是修身,然治国安邦的学问却在书本之外!如此用心良苦,诸位难道还不明悟吗?” “……” “我等有愧,辜负恩师良苦用心!”众人沉默了片刻后,齐声向二位主考施礼谢罪。孟桐虽不予苟同,但大势在前也只得默然不语。 范大成先是欣慰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环视众人道:“诸位能明白其中良苦用心,也不枉本官与岳大人辛劳一番!好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欢聚时刻,我二人就不掺合了,免得尔等难以释怀!” 随后范成大与岳霖二人便出了厅堂,也让众人不由得放松了心情。随后鹿鸣宴正式开始,歌《鹿鸣》之诗、作魁星之舞,筵席直至申时方散。 走出府学的范成大与岳霖,听着厅中喧嚣声,岳霖不禁摇了摇头自语道:“我二人看来真的不该在里面逗留!” “呵呵!方才厅中范某越俎代庖,还望岳兄莫要见怪才是!” “诶,范兄何出此言,犬子身在今科举子之列,岳某为求避嫌理应如此!不过方才叶宇的一番话,倒是让岳某吃惊不已……” 范成大闻听此言,爽朗的大笑起来:“何止是你,范某也是颇为惊讶!你我二人共拟考题,当初只是为了让这帮学子懂得推陈出新的道理,将来不作朝中那帮迂腐之辈接班人!” “是啊,你我正为此事,思量该如何有理有据的秉承朝廷!却不曾想,叶宇这小子竟然以佛理阐述作为论证!如此一来,倒解决了你我的烦忧!” “此子经商有道,且听闻太史令杨辉大人,为了此子登门收徒!而初次科考就荣登榜首,这本就让范某惊讶不已。如今竟然对佛理也是得其精髓,难道此子全才不成?” 看着范成大一脸惊讶的神色,岳霖却讪笑道:“是否全才,你我二人拭目以待便是!” …… 新科举人相约明日在酒楼聚会,这叫会同年,叶宇对这个很熟悉,就是毕业聚会嘛。叶宇很想推辞谢绝,但是架不住岳琛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同意明日的聚会。 对于岳琛这位同年,叶宇还是十分乐意交往的。倒不是因为他是岳霖之子,而是岳琛给叶宇的那种谦逊态度,让叶宇觉得此人很值得交往。 至于岳琛后来向他介绍的孟桐,叶宇并没有因为方才的争论暗生隔阂。通过一番彼此的了解之后,叶宇觉得孟桐此人虽然心高气傲不居人下,但也确实才华出众。 不过言语交谈之中,叶宇能明显的感觉到,孟桐出口闭口就是孔孟之道,中规中矩地的言谈,让叶宇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鹿鸣宴在众人的觥筹交错间结束,当叶宇回到家中已是傍晚时分。当他推着轮椅进入宅院时,却发现院子里的贺礼堆的犹如小山一般。 “少爷,您回来啦……”秋兰一眼便看到了叶宇,随即亲切的碎步迎了上去。 都说恋爱中的少女是最为美丽的,昨夜一番云雨之后的秋兰,显然滋润的美丽动人。不过叶宇在欣赏之余,却脸色寒了起来:“不是让你多休息么?” “少爷,我没事的……”秋兰知道叶宇的言外之意,随即娇羞的低下了头。 “真的没事了?” “我真的没事了,少爷!” 叶宇摸了摸额头,有些醉酒的自语道:“没有理由啊,少爷我五次攻城拔寨,你竟然没事?” “少爷,您瞎说什么呢?”秋兰被叶宇这么直白的一说,顿时红晕腾升,所幸佘侗诚早已知趣离开了,才免了一场尴尬。 “呵呵!是我记错了?”叶宇说到最后,竟自己笑了起来。 这时孙伯走了过来,将一叠单子递到了叶宇的面前:“少爷,这是今日送贺礼的一些人的名单……” “嚯,倒是不少!”叶宇看了一眼单子,随即摆了摆手倦乏道:“这些事情你与苏伯父安排即可,生意上的人,由苏伯父安排接待!” “至于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孙伯你看着安排就是!穷处闹市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平白无故多处这么多的亲戚,我哪里认得过来!” “少爷,这世态炎凉自古便是如此,不过若是他们问起少爷您,老孙头该如何应付?” “就说我为了医治腿伤,寻访名医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说到这里,叶宇悠然想到了叶梦新父子,于是问道:“对了,近日我那叔父可还安好?” “二老爷近日家中大门紧闭不曾见客,听闻是大病了一场……” 叶宇闻听这个消息,不禁笑了,随即嘲讽道:“哦?呵呵!看来改日我这个做侄儿的,是要登门探望才是……” 90.第90章 师徒情深 翌日午后,叶宇在酒楼参加完同年会后,便不再耽搁直奔山间草庐而去。这些时日跟随在王希孟的身边学习丹青,渐渐地让叶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其实对于叶宇而言,他从没有想过要成为丹青妙手。因为在这文风盛行的宋朝,他即便画工精湛又能胜过几人? 可是现在却大有不同,有王希孟做自己的师傅,一切都会是另一番景象。 王希孟何许人也?那可是当年名传一时的绝世天才,就连徽宗皇帝都不惜亲自督导的奇才。后世都知《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那是因为张择端画工超绝的同时,《清明上河图》有着历史研究的价值。 而若是论及画工技巧与手笔,当年十八岁的王希孟已然不在张择端之下,否则所绘《千里江山图》也不会成为传世名画。 当年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可以与宋朝顶级画师媲美。试问这份天资与功底,当今之世又有几人能及?若不是在绘完《千里江山图》后销声匿迹,王希孟是最有希望达到画圣吴道子水准的画师。 秋风吹动落叶,悠然飘零在院落中。王希孟坐在躺椅上,干枯的右手里端着茶壶,看着对面的叶宇奋笔作画。微眯着浑浊地双眸,时不时的对着壶嘴抽上两口。 落叶飘落在身上,叶宇并没有丝毫的察觉,因为此刻他已经完全融了花境之中。一座座山峰顺着笔势屹立而成,一片片林木花草随着毛笔点点成型…… “宇儿……” 灵动的铁杆毛笔,突然停住了笔势,叶宇抬起头微微含笑问道:“恩师,何事?” “这笔用着还合适否?”王希孟没有去瞧叶宇作得画,而是指了指叶宇手中的粗重铁笔。 “它……”叶宇看了一眼手中的铁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恭敬回应道:“不瞒恩师,这铁笔初次使用,可是将弟子折磨的不轻!每日夜间右手都酸痛难忍。不过近两个月练习之后,徒儿已经习惯了这份重量!” 王希孟点了点头,微笑中已经表明他对叶宇的进步很是满意,随即没有说话便转身进了草庐。叶宇不知道这位恩师要做什么,但是他觉得恩师不会无缘由的问他。 果然被叶宇猜中,片刻之后,就见王希孟步履蹒跚地从草庐里走了出来,不过双手却捧着一块铁饼。待王希孟来到石桌近前,叶宇疑惑的指着铁饼问道:“恩师,您这是……” “拿起笔!”王希孟没有直接回答叶宇,而是毫无理由的命令叶宇执笔。 叶宇不明其意,但仍旧遵从了王希孟的要求,将小孩胳膊粗细的铁笔,膨胀地执在手中。 叮! 叶宇刚拿起笔,王希孟就捧起手里的铁饼,颤微微的直接横穿铁笔,牢牢地套在了笔杆上。这块铁饼将笔杆讨得十分牢固,而且正好在叶宇右手拇指上方钳住。 这个时候,叶宇才发现这个圆形铁饼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珠孔,孔的大小正好与笔杆相对称。这一块铁饼加在上面,叶宇感到铁笔猛然加重,险些没有捏住掉落在地。 “继续按为师指点你的绘画技巧练习……” 王希孟说完,便不再理会叶宇,转身又回到藤椅上悠闲地晃动着。日益消瘦泛黄的脸上,一直挂着少有的笑容。 叶宇看着笨重的毛笔,无奈的摇了摇头吃力的拿起来,又一次投入了绘画之中。但这一次可不像方才那般轻松写意,不一会儿的功夫叶宇的手心就泌出细汗,额头也渗出豆大的汗珠。 就这样的苦练又过了一个多月,叶宇每次都是早晨精神饱满来到草庐苦练,而每次又是腰酸背痛手抽筋的疲倦而回。 这些叶宇都没有放在心上,最让叶宇担心的是,近日王希孟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 叶宇几次安慰这位恩师多加休息,但是王希孟却依旧不听劝阻,每次见叶宇笔法不对,他都要从旁悉心教导。 在这一个多月里,叶宇收到了潘之所与沈金川的贺信,信中的字里行间洋溢着喜悦与祝福,二人都等待着叶宇来年春闱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而二人能够在千里之外知道叶宇高中解元,是因为当初三人在十里亭达成的默契。 虽是天南海北各居一方,但二人时刻提醒着叶宇无论如何,要给他们去信告知秋闱结果。而叶宇自然也没有食言,在高中榜首后的第一时间就写信告知了二人。 临安的太史令杨辉也来了信函,对叶宇此次一举得中榜首很是赞赏。并在信中以师尊的口吻,督令叶宇不得骄傲自满,须勤勉学习不能懈怠,为几个月后的春闱科考做准备。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叶宇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籍,就觉得头昏眼花。思忖自己这个便宜恩师还真是舍得,来信劝勉自己学习不说,还送来一车备考书籍…… 在这期间,食髓知味的叶宇虽然很是享受鱼水之欢,但大考当前他也知道有所节制。非但有所节制,对于孙伯所希望的叶家延续香火,他也作了相应的防护与处理。 他可不想这么早就当爹,况且对于后世懂得生育常识的叶宇而言,这个年纪并不是生育的最佳时机。 灯火依旧明亮,叶宇提着酸痛的右手,翻着桌案上的书籍。终究还是乏了,转动轮椅来到窗前,轻轻地将窗门打开一扇,一股冷厉的寒风扑面而来。 叶宇迎着寒风望向夜空中几点寒星,不禁轻声低语道:“不知道黎大哥那里进展如何……” …… 转眼之间便入了冬季,今年的冬雪要比往年来得早。雪花纷飞浸染群山,草庐中绕烧着炭火。此时叶宇的面前放着一块硕大的石板,石板光滑如镜没有一丝裂痕。 “宇儿,习练三个多月,也是到了检验你成绩的时候了,开始吧!”一旁的王希孟脸色蜡黄的坐在一旁,不时地咳嗽几声显得极为虚弱。 叶宇轻轻地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王希孟,神情中多了几分担忧。随后拿起一支拇指粗细的铁杵,弯下腰在石壁上勾了起来。 叶宇每一次勾画,石板上都会出现或深或浅的沟壑痕迹,嗤嗤的火花在笔下闪动着,与燃烧的炭火相互辉映…… 渐渐地叶宇投入了其中,最后微闭双目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勾画。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一副山水画便显了雏形,若是以彩色涂染就会更加生动形象。 “恩师,请过目……” 叶宇的话应刚落,王希孟便摆了摆手,虚弱的说道:“不用了,你习得为师七成火候,已是出乎为师的预料!不过你要记住,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书法与绘画亦是如此,勤加练习不会有错!” “学生记下了!” 叶宇一想到院中那块沟壑千条的石壁,他就顿时肃然起敬。自己恩师都已年过七旬,却依旧不忘勤奋练习,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懈怠呢。 王希孟微微颔首,点头叹道:“其实当一个人的画技达到一定地步,就再难有尺寸的进步。然而他们依旧勤加苦练不曾懈怠,不是这些人过于迂腐,而是臻至化境的人,练得不是笔、不是意、而是心……” “是心?……” “以后你就会渐渐明白这个道理,宇儿,你进京赴考之期临近,为师有几句话要叮嘱你!”王希孟此刻咳嗽不止,泛黄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 叶宇见状关切道:“恩师,您还是多做调养,等改日您身子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不用!为师……怕真的会迟……,你听为师说,将来无论你前途如何,切不可在他人面前,提及你我的师徒关系。即便有人追问,你也要守口如瓶!您,能否做到?” “为什么?” “为师这是为你好,以后你就会明白!” 见眼前的恩师一副病弱沧桑的样子,叶宇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道:“学生记下了!” “宇儿,若是将来……若是将来你能位极人臣,有机会的话……”王希孟犹豫片刻,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算了,想必也没了机会……” 王希孟说到此处,却是老泪纵横,平日里的冷面寒霜早已化成两行清泪,凝噎了许久,才哽咽道:“宇儿,这是为师送你的礼物,权当是你我师徒情分一场……” 叶宇接过王希孟递过来玉佩,能感受到玉佩散发的温度。叶宇看得出,自己的恩师是在交代后事,几日来咳嗽不止,牵动往年的旧疾,已然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他曾请了城中不少名医,但依旧是回天乏术。因为这已经不是医理所能调养的,七八十岁的年纪已经是油尽灯枯。再加上几个月来劳心教导,已经让王希孟心力交瘁。 “恩师,等学生金榜题名,就来接你去临安求医!”叶宇紧紧地握住干枯的双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王希孟却是老怀大慰的含泪笑了起来:“为师能活到这个年纪,已是天佑之年!况且……能在晚年收了你这个优秀的学生,也是填补了为师的一个遗憾!去吧!万里长空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此刻的叶宇已渐渐泣不成声,短短相处几个月,让他感受到了长辈的慈爱。无论是后世今生,他都是一个缺少长辈关爱的孤独之人。 王希孟对他虽严苛训斥,但却像爷爷一般关心自己。如今老人垂暮弥留之际,心酸与悲痛之情涌上心头,让他如何不心痛。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完美! 大雪纷飞的晚上,一位老人离开了尘世,走的安静,走的祥和,走的无声无息…… 王希孟的的离世,给要上京赶考的叶宇心头,笼罩了一层难以抹去的阴霾。而王希孟为何隐居五十多年的谜团,也随着老人的离去而真正成了一个谜! 或许当日王希孟弥留之际欲言又止,就是挣扎是否将这个谜告诉叶宇。但最终王希孟选择了缄默,而叶宇也没有去问,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王希孟临终前,说不想自己的尸骸被虫蚁啃噬,希望叶宇在他死后予以火葬。 对于恩师的这个要求,叶宇自然是遵从遗愿。将王希孟的骨灰用金瓶成殓,放入宅中设立的祠堂内,香火不断立牌供奉! 滁州距离杭州虽不算远,但进京赶考也要提前三两月。因为州试被录取的考生,必须冬季集中到京城尚书省礼部,办理春闱考试的一切程序。 自此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缓缓收起,而叶宇的‘万里河山图’才刚刚展开…… 所谓清流孕育蛟龙,滁州欲势腾空。而走出去,则是一世风华,千古风流! 91.第91章 上架之前 为了不被书城为数不多的书友骂我,因此在这里写个上架感言说明一下。 本书写到这里该上架了,明天就有了所谓的收费章节。我知道这样的话,会有很多人将这本书扔在角落里不再理会。但是作者也是人,请相互体谅。 我先说一说这本书的【近期剧情】: 一:猪脚中途能够参加科举步入官场,那这份诺大的家业又有什么用处? 二:猪脚与玉屏山黎大隐的三年之约又是什么? 三:猪脚的身世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小小的一个滁州竟然有两拨势力纠缠不清? 四:济公那四句打油诗,又是一个怎样的预言? 五:王希孟隐居五十余年,究竟为了什么,这其中的秘密又与猪脚何种交集联系? 六:猪脚书画双绝之后,用途又在哪里? 七:猪脚当日与刘远山之间的承诺,他如何去完成? 【近期看点】: 一:双腿残废,进京赶考受到诸多非议,垂拱殿上面对孝宗、两派群臣刁难,猪脚又是如何机智化解的! 二:科举制后,猪脚面对临安的政治漩涡,又是如何游刃有余的。 三:岳家三娘,为了当日滁州银蝶发钗,又与猪脚在京城发生了什么故事。 四:当日清流河边救下的年轻美女,又是以何种身份与面目,在临安与猪脚发生碰撞? 五:当初滁州的两股势力,在临安围绕猪脚又发生了什么? 六:西辽、金国、大理几国使节来到临安,金国第一智者,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连续挑战中原八大书院,无论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乃至碑文拓帖……,所谓的泰山北斗大儒文豪,纷纷败于其手……面对各国的有意为难,猪脚是如何应对的? 七:为了提高自己的名誉,数十年后,广为传颂的《叶公三卷》又是什么? 八:之后受到群臣排挤,外放为官,猪脚又是如何嬉笑怒骂惩治豪强恶霸的…… …… 前面近三十万字,想必诸位也看到了,我是个喜欢标新立异的人,虽然网文千篇一律,但是我力求写出新意来,也就是不走寻常路。所以这份期待值,还是很高的。 不过对于喜欢厚重历史文的朋友,那不好意思,我本身就是理科出身,而且年轻阅历不足,所以习惯于轻松写意的写作手法。 与其说我写的是南宋历史,倒不如说是披着南宋外衣的架空。各位小伙伴闲暇之余,看的是消遣,看的是轻松,若是在一种压抑的文风里,而且还要积累我们不知道的知识,但也未免太累了。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我们的世界,应该由我们自愿去学习与快乐,这是我的理想与追求! 历史为骨,架空为翼,中华汉魂,波澜壮阔。这是我写书的本意,也是我目前的能力所在。 我不奢求各位小伙伴都订阅,但也希望你们能支持我,因为写一本书真的很不容易! 煽情的话,我不会说,因为也说不好! 最后吼一嗓子:新书上架,有条件的订阅一下,没条件的投个推荐票也不错哦!当然,有月票就更好了,我也希望能上月票榜的! 以后每日保底6000字两更,大多说都会三更(9000多),因为这本书很长,所以更新力度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你们给力的话,爆更也在计划之中! 92.第92章 进退两难 摆设奢华的卧房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叶梦新一副病怏怏的斜靠在床头,由夫人李氏亲自送服汤药。双目微开的叶梦新,今日精神头显然好了一些。 “近期家中的生意交予明智打理,也不知他能否胜任!” 李氏送服半碗汤药后,用手绢轻轻地替叶梦新擦拭嘴角的汤渍,随即安慰道:“夫君,您就好好调养身子,明智已经长大了,生意上的事情他能够处理了,您就放心吧!” “放心?你让为夫如何放心?”叶梦新一想起生意上的事情,就不由得用手捶打床沿,悲愤交加自语道:“若是没有叶宇这个小煞星,为夫又何至于此?” 叶宇这个名字,似乎成了叶梦新家中的禁忌,李氏一听到这两个字,也是怒不可遏面露寒霜。 于是愤恨埋怨道:“那个小畜生真是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夫君您顾念叔侄之情,将清流县的一处私宅留给他,恐怕他早已露宿街头。如今咸鱼翻身不思报恩也就罢了,反而处处与我们家为敌!这个挨千刀的!” “好了好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何用处?此子大势已成再想对付他已经是不可能了!况且初次科考就高中榜首,将来更是难以估量的前途!” 一提及叶宇,叶梦新就想到自己的儿子。为人父母的,总是喜欢拿自家的孩子与别人作比较,叶梦新自然也不能例外。 叶明智连续两次落榜不中,叶梦新的心中又岂能不窝火,随即失落感叹道:“不争气啊!去,把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我唤来!” 李氏本想再嘟囔辩解两句,可见叶梦新脸上已挂满怒意,于是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吩咐身边的婢女前去请少爷过来。 而此时叶明智的房间里,却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娇笑声。 “不要啦……” 一名长的极为香艳的女子身披轻薄的纱衣,身上雪肌若隐若现,尤其是胸前饱满的的双峰,云雾薄纱之间引人入胜。女子欲迎还拒的一只手放在叶明智的身上,檀口如兰娇滴滴的说道。 “美人儿,此刻说不要,是不是太迟了?”叶明智呼吸急促,笑的十分荡漾,直接就朝着女子扑了过去。 哪知道女子却是冲他娇·嗔的一笑,然后一把避开叶明智的恶魔大手,披着透明的薄纱,起身奔向了屋子中的桌子。 随即端起桌子上的葡萄,冲着叶明智挑·逗的一下:“官人,奴家喂你吃葡萄啊!” 女子端着果盘,一步一扭犹如水蛇一般的朝着叶明智走过去。 叶明智顺着看过去,女子正冲着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来。他一把上前,将女子压倒在桌子,低头就吻上了女子的唇瓣,从她口中夺取香甜。 果盘里的水果散落了一地,屋内,春光一片。 女子吐气如兰,胸前的一对饱满不住的起伏着,口中娇声地断断续续道:“官人,你将奴家暗自接入府中,若是被叶老爷知道,您……嗯啊……您该如何应对,官人,您别急嘛……” 叶明智上下其手,握住吹弹可破的丰满,如牛般的喘着粗气:“怕什么,我爹近日卧病在床,那里有心思管本公子?” “咯咯咯……既然如此,那官人为何不到闲云居与奴家欢愉快活,这里始终不是玩耍的好地方呢……” “我爹将家中的生意交由本公子打理,要求本公子行为检点一些,为了让他老人家能安心养病,我这个孝顺儿子,也只得委屈自己了……” 叶明智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大手褪去女子本就不多的抹胸纱衣。 “那你……嗯啊……那你还让奴家来……”女子似乎被挑起了情·欲,扬起白皙地玉颈,发出一声享受地闷哼。 “忍不住了!憋了这么久,本公子受不了了!”叶明智说着便不再犹豫,分开左右就准备长驱直入。 “少爷,老爷与夫人唤您过去……” 关键时刻,门外的婢女一声传话,让血脉膨胀的叶明智顿时怒火中烧。这个时候他若挺身前进就耽误正事,若是后退又胀痛难耐,一时之间可谓是进退两难。 “少爷,您在房中么?”门外的婢女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轻声的向房中询问道。 叶明智本不想搭理,但是又担心这婢女推门而入,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听到了,你先回去,少爷我随后就到!” “是!少爷……” 听着婢女离去的脚步声,叶明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身下的女子,强压心头的欲·火,挺着隆起的小帐篷,转身急忙穿起衣服:“芙蓉,待会阿福会从后门送你回去,记得别被人发现……” “官人,奴家受不了……” “受不了也给我忍着!”叶明智突然目露凶光,右手扣住芙蓉的玉颈,冷声道:“若是让我知道,你回去寻别的男人泄火,我就废了你!” 看着眼前女子可怜楚楚的样子,右手从玉颈处挪开,随即猥亵地在女人胸前抹了一把:“今夜等着我……” …… 当叶明智穿好衣物走进卧房时,叶梦新已经服食完了汤药,正时不时的与床边的李氏闲聊着。 “爹,您今日气色不错,看来不日就可痊愈!” “嗯,好多了!听管家说,你近日懂事了不少,这让为父老怀安慰!要比这汤药管用的多……” “爹的良苦用心,孩儿又岂能不知!请爹爹放心,孩儿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李氏见儿子如此懂事,随即也帮衬道;“夫君你瞧,明智已经长大了!” 叶梦新不置可否的看了叶明智一眼,随后开口问道:“对了,近日家中茶业生意如何?” “爹,自从那野种的毛峰茶成了贡茶之后,已然将我们家的茶业龙头地位冲垮,曾经为我叶家马首是瞻的几大茶商,如今纷纷倒戈投向了叶宇!孩儿虽极力补救,却也……” 叶明智本想在父亲面前说些喜庆的话,如此既让父亲安心养病,又能显示自己的经商能力,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 因为叶明智知道,父亲对他的能力一直不认可,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个乖孩子,如此反而让父亲安心的将生意交予自己打理。 听了叶明智的回答之后,叶梦新微微阖目叹了口气:“这叶宇如此步步紧逼,难道要将我叶梦新逼上绝路吗?” “爹,那野种毁我叶家根基,此事决不能就这般算了!” “不罢手又能如何?你这孩子也不争气,本指望着你今科高中,挽回我叶家的颓势!可你……”叶梦新指着儿子的头,恨铁不成钢气结说不出话来。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此子尚未中举之前,为父还有望扳回颓势,如今此子大势已成,就连京城亦有官员与之交好……” “罢了!老夫主动认输还不成么?他高中解元之时,老夫没能前去道贺,如今就要赴京赶考,明智,去给你堂弟备上一份厚礼,祝他春闱金榜题名!但愿你这个堂弟,能就此罢手……” “爹!我们不能认输!” 叶梦新看了一眼叶明智,随即双目迸发凌厉之色,冷哼道:“你以为为父想要认输?为父若是甘于认输的话,当年就不会铤而走险!” “可是!……” “叶宇这小子心智远远胜过你,比当年你大伯还要狠毒三分!若是为父不虚以委蛇服软,他就会跟你我父子不死不休!忍一时之气,成长久之功,此刻可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爹,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何不……”叶明智说着,用手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啪! 一巴掌将叶明智打得满脸通红,叶梦新气急败坏道:“真是不长脑子,当初你暗中雇用十余名刺客半路劫杀,其结果又如何?那叶宇还不是活的逍遥自在?” “那十余名刺客身手不弱,却连人家衣角都没能碰到,这说明什么?说明那叶宇是早有防备,身边不缺能手!他事后没有追究此事,倒是出乎为父的意料,想必他还念及自己是叶家后人。否则,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里吗?” “这……” “好了,你先退下吧!这几日,你就去登门拜访,同是叶家子弟,万事当以和为贵!”叶梦新似乎有些累了,摆了摆手示意叶明智退下。 叶明智阴沉着脸,恭敬道:“那爹您多休息,孩儿告退!” 等叶明智退出卧房后,叶梦新重重的叹了口气,自语道:“终究是年轻气盛,不够沉稳啊!” “夫君,明智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我们与那小子成了仇人,若再求和好岂不是自讨没趣?”李氏似乎对丈夫训斥儿子很有意见,于是言语之中似有帮衬叶明智的意思。 “哼!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叶宇那小子深谙经商之道,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敌人!老夫主动予以和好,虽会遭致刁难与奚落,但也不会被拒绝!毕竟我叶家的茶业生意,已在此地根深蒂固几十年,这一点他叶宇比谁都清楚!” “难道就这么算了?” “哼!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今日的低头,是为了他日俯视敌人!为夫需要一个缓气的机会,否则被这小子步步紧逼,也并非长久之计……” 93.第93章 前往临安 闲云居的夜晚依旧是莺歌燕舞,外面虽是寒风伴雪,但楼内却是香风美人春意无边。叶明智此刻在芙蓉的厢房里,正在享受着白日未有尽兴的欢愉。 几番欢愉之后,二人靠在床头相拥在一起,不时地说这几句情话。叶明智垂目看着怀中的芙蓉,那被挤得变形的蜜桃似乎呼之欲出,时深时浅的鸿沟让他又突然又有了感觉。 “你这妖精,方才可真是疯狂……”叶明智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美人的琼鼻。 芙蓉似乎很是享用,玉臂将叶明智抱的更紧了些,随后楚楚可怜的柔声说:“官人白日里,可将奴家折磨的不轻呢!” “呵呵!你这一身功夫,恐怕许多男人都会败下阵来……”叶明智想起白天里的事情,竟不由的多了几分烦忧。 芙蓉甜美的笑过之后,自然也看出了叶明智的神情有些不会,于是轻轻挪动玉体,朱唇慢慢顺着叶明智的颈部上移,直到耳边才吐气如兰的问道:“官人似乎有烦忧之事?” “跟你说又有何用?”叶明智似有若无的随意道。 这时厢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叶兄来这闲云居享乐,为何不唤上李墨同来,你可真不够意思啊!” 叶明智一听说话人的声音,便辨别出房外的之人正是李墨。随即披上几件衣服便下了床,打开房门将李墨迎了进来。 李墨走进闺房之中,瞟了一眼微露春光的芙蓉,随即向叶明智打趣道:“看来李某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了叶兄的雅兴!” “李兄来得正是时候,叶某正觉得烦闷,寻思找李兄对饮解忧呢!” “呵呵!李某近日也是心情烦闷,这才来此喝花酒寻些乐子,方才听鸨娘说叶兄也在此,因此才冒然前来打扰!不曾想二位已经……,额呵呵,还望叶兄莫怪才是!” 叶明智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十分大度的开口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你我二人相聚在此,不如就在此把酒痛饮如何?” “如此甚合我意!” “那好!芙蓉,你前去知会鸨娘一声,让她准备上好的酒席,我与李兄在此把酒言欢一场!” 芙蓉披上显山露水的纱衣,抚媚一笑:“二位稍等片刻,奴家这就去……”说完便一阵香风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功夫,厢房内已经摆上了酒食,二人把酒畅饮之余,叶明智向李墨拱了拱手道:“李兄,如今赶考之期临近,叶某在此祝你此次金榜题名!” “诶!叶兄的好意李某心领了,但此次科考李某实在是信心不足,尤其是那叶宇也列位其中,实在是……”话说到一半,李某便不再说下去,端起酒杯就闷声饮酒。 “叶宇!这个野种!”一提及叶宇这个名字,叶明智就生出无名之火:“一说此人叶某就来气,今日家父还让我前去道贺,向那野种当面服软!李兄,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李墨眉头微微挑动,随即疑惑问道:“叶兄愁眉不展,就是为了此事?” “我与那叶宇仇怨至深,想让我当面服软……哼!” “可是恕李某直言,叶兄不服软又能如何?正如当初李某在茶楼说的那样,如今的叶宇已经今非昔比,你又何必跟他过不去呢?” “哼!我恨不能生食其肉!”但是一想到此前树林劫杀的失败,叶明智神色也灰暗了许多:“可惜,这野种防备甚严……” 李墨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饶有兴致自语道:“那也未必!” “哦?李兄此话怎讲?”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那叶宇即便身边有高手保护,但若是有强人设下圈套予以伏击,他也插翅难逃!” 叶明智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但没有做出表态,因为此前他也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却不如人意。于是兴致不高地问道:“那李兄有何高见?” 李墨轻呷了一口酒,随后郑重道:“若是叶兄出得起价钱,李某有……” 厢房内仅有二人在窃窃私语,灯火的映照下,显得二人神色极为诡异。当李某把话说完,叶明智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拍手称赞道:“没想到李兄交友如此的广!” “叶兄过奖了,与这些人颇有交情罢了,只是不知叶兄意下如何……” “甚好!钱财不是问题,只是此事可千万不能出现纰漏!”叶明智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说话。 “叶兄放心便是!” “哈哈哈!”随即二人相视一笑,举杯痛饮好不开怀,厢房内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等夜近三更,叶明智悄悄地离开闲云居后,厢房内只留下李墨一人自斟自饮。 这时芙蓉扭着水蛇腰,轻摇莲步走了进来,玉臂轻轻地勾在李墨的肩头,柔媚入骨的轻声道:“官人,谈得如何?” “那白痴已经答应了……” 芙蓉嫣然一笑,打趣道:“官人这一招借刀杀人可真是高明,只可惜那叶明智还不自知呢!” “你在偷听?”李墨眉头紧锁,面色一寒的质问道。 “官人放心,奴家心中只有官人,自不会乱嚼舌根呢!” 李墨脸色微沉,旋即将芙蓉拥入怀中,微微轻声道:“我可不想招惹是非,我有功名在身,若是买凶杀人,一旦被告发岂不是毁了前程!?如今借叶明智那傻瓜之手,除去叶宇这个劲敌岂不快哉!” “可是你教唆……” “谁能作证?嘿嘿,其实那伙人我也不认识……”李墨说着从怀中取出会子便钱:“我不会亏待你,呐,这是一千两!” 芙蓉一瞧见李墨手中的会子便钱,柔美的双眸陡然放光,正要伸出玉手拿取,却被李墨躲了过去,低着头轻吻琼鼻淫笑道:“就不打算服侍本公子?” “服侍官人,是奴家的荣幸……” 芙蓉说着玉手轻轻下滑至腰间,轻轻地揉捏着隆起的帐篷,朱唇檀口贴在李墨的身上,紧接着疯狂的吻了起来…… …… 转过天来,叶明智遵照父亲的指示登门拜访了叶宇,虽说整个过程很是枯燥与短暂,但是对于叶梦新父子和谈意愿,叶宇并没有急于回复。 如今自己遥遥领先占了上风,又岂能说退就退的道理。所谓‘亦将乘胜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他可不想学习西楚霸王妇人之仁。 况且自己这个叔父是什么德行,叶宇比谁都清楚。对付这样的老狐狸,就得穷追猛打不能懈怠。所以这一次叶梦新估计错了,因为叶宇根本没有和谈的打算。 你根深蒂固又如何?我叶宇年轻有的是时间,再说自己的商业才刚刚开始,将来绝对有实力吞噬叶梦新的茶叶生意。不过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躺在床榻上的叶梦新整日里惴惴不安起来。 这几日叶宇的家中一直忙碌着,其所有人围绕的中心,都是为了叶宇进京赶考的事情。忙着配备车马,忙着甄选书籍、亦或是忙着配备随从…… 此次进京赴考绝非一日之功,因此跟随叶宇日久的秋兰,由于舍不得主仆二人分离,执意要跟着叶宇一同前往。 这个要求叶宇自然不能答应,思忖这若是放在往常,有红袖添香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但这可是进京参加科举考试,一路上身边跟随个貌美的婢女,那还能静下心来温习课业吗? 一番劝解与安慰之下,这才稳住秋兰! 随着进京赶考的日子临近,一些送别的酒宴叶宇也参加了不少!尤其是岳霖与范大成二人,在送别之时对叶宇可是多番鼓励,希望叶宇能够为滁州增添荣耀! 此次前往临安,叶宇没有带太多人,只有佘侗诚与书童阿宽。一路之上虽是寒冷,但铁质的车厢内却温暖了许多。况且这马车内,放着火红的炭炉,更是驱逐深冬的寒气。 “侗诚,还有多久到临安?”车厢内,一身青色绒袄的叶宇,闭目养神的问道。 佘侗诚撩开车帘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接着开口道:“快到小孤山了,等我们过了小孤山,再行两日路程便可抵达临安!” “嗯!阿宽,加快行程,争取入夜之时通过小孤山!”叶宇微闭的双目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向车外的阿宽吩咐道。 “好嘞!少爷您坐好了!”阿宽一声吆喝,便挥动马鞭赶车急速前行。 “大哥,你是觉得这小孤山不安全?” “自古山头多草寇,船行孤岛遇海盗……凡事小心为好!” “大哥说的极是!” 车厢内又陷入了原有的安静,天地间的风雪随着狂风肆虐的吹起,宁静的天地间,这一辆马车在风雪中孤独前行着。 小孤山山周里许,高达一百余米。山上竹木大多已凋零,被风雪掩埋了起来。 相传大禹治水,至此刻石记功,秦始皇东巡,勒中流砥柱于石上。小孤山以其独立无依而得名。山形似古代妇女上的发髻,山体奇特秀美,东看一支笔,西望太师椅,南观如撞钟,北观啸天龙。 当马车来到小孤山脚下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也已经黑了下来。就在马车不停的向前驶去时,前方迎来一队人马…… 94.第94章 一场闹剧 风雪凛冽中,迎面而来的一队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为首的之人骑着一匹黑马,一身黑色裘衣裹罩在身上。由于夜色昏暗笼罩,倒是看不清样貌。 坐在车内的叶宇,见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眉头微蹙沉声问:“阿宽,为何停了下来?” “少爷……前面有人……像是劫道的……”阿宽这时说话声音有些颤抖,结结巴巴的回禀道。 “劫道的?大哥,看来还真被你言中了!”佘侗诚说完,便一撩车帘弯身出了车厢。 佘侗诚刚一出车厢,寂静的四周也随之躁动了起来,佘侗诚循声看去,借着雪光映照发现四周都已布满了弓箭手。这番情形,使得佘侗诚神色显得极为凝重。 等佘侗诚将尽收眼底的情况禀告叶宇时,叶宇的脸上也不禁有些愕然。思忖自己这个乌鸦嘴还真是灵验,刚说小孤山的山贼没多久,这就及时的应验了。 这时为首之人,已经骑马漫步来到了车前,但见此人坐在马背上,抬起右手中的马鞭叱问道:“车内坐的可是叶宇?” “敢问阁下是……”叶宇此时由佘侗诚搀扶出了车厢,并坐上随时携带的轮椅。 黑衣男子居高临下俯视叶宇,声音冷淡而不屑:“洒家就是这小孤山的主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贺小俊是也,叶宇,洒家可是等你多时了!” “哦?能让贺英雄在此久等,实在是让叶某惶恐!但不知贺英雄等候在此所为何事?” “何事?自然是取你性命!”听着叶宇尊称自己为英雄,贺小俊很是受用,但言语之中依旧冷厉。 随后一挥手,示意周边的弓箭手合拢靠近马车:“你也看到了,为了你一人,洒家可是让众兄弟在此忍冻挨饿许久!” 看着几十名弓箭手合拢过来,叶宇的额头不禁泌出了汗水,这几十名弓箭手若是一起发射,即便是自己躲在车厢里,几轮下来也会被射成刺猬。 “你这山贼真是好无理,我们与你一无怨二无仇,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了什么!”佘侗诚护在叶宇的身前,当众叱骂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却是爽朗的大笑起来:“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们还是认命吧!” “兄弟们,将这三人射死在此!” “且慢!贺英雄,叶某有话要说!” 黑衣人一听这话,随即急忙挥手示意停止射击,眉头一挑问道:“临死之人,还有何遗言?” “贺英雄,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有人雇用您在此劫杀叶某,那叶某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说来听听!” 叶宇不禁长舒了口气,随即拱手道:“你劫道无非是为了财富,雇用你的人给了你多少酬金,叶某可以十倍奉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哦?让洒家如何信你?” “呵呵!你若是不信可先将我等扣押,叶某这里有一枚信物,贺英雄可差人前往来安府。到那时叶某的家人,自会携十倍财物与你交换!” 叶宇转动轮椅来到近前,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示意马背上的贺小俊拿去。贺小俊没有下马去接,而是吩咐身边的小喽啰去取。 可是叶宇突然将玉佩收回,一脸嘲讽的望着贺小俊:“贺英雄为何不亲自下马来取,是不是胆小如鼠,担心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会加害了你?” “你!你这死废物,竟敢骂我家寨主,我抽死你!”喽啰说着,便义愤填膺的抡起手臂就要抽叶宇。 “退下!”贺小俊看了叶宇一眼,随后冷笑道:“洒家会担心你?呵呵!真乃笑话至极,洒家这就遂了你的意!”贺小俊说完,便跳下马背朝着叶宇走来。 这一刻雪下的更大了,山间的冷风卷起层层雪花,充斥着这个安静的山谷。叶宇静静的等着贺小俊走过来,脸上却露出一丝平静。 贺小俊大踏步的向叶宇走来,在这种局势由他控制的时刻,他又岂会担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 就在贺小俊刚走到叶宇面前时,突然叶宇收回右手,紧接着在轮椅的扶把上轻轻一拍!只听山谷沙沙落雪声中,夹杂着连续的破空寒光之声。 当叶宇突然举动异样之时,贺小俊就心头感到不妙,可是不待他去想缘由,就见叶宇的轮椅发射出数十枚暗标。 猝不及防之下,这十几枚暗标朝着他的下半身而来,贺小俊只得借着自身辗转腾挪的功夫躲过去。而当他躲过暗标之后,身后十余名喽啰全部中标。 贺小俊愤怒交加,正打算躲过暗标惩治叶宇时,叶宇早已经借着千钧一发的机会,转动轮椅来到了贺小俊近前,右手犹如铁爪一般扣住贺小俊的脑袋。 贺小俊大惊之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一个反背脱手欲要摆脱叶宇的钳制。可是叶宇又岂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随即顺势脱手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手法快如闪电,行云流水! “你!……”被扣住咽喉的贺小俊,面色通红的瞪着叶宇。 这一次近距离观瞧,叶宇才发现这个贺小俊样貌,并非名字这般俊俏。若是非要用语言形容此人的话,那就只能用粗犷二字。 叶宇感觉到了周围喽啰的异动,随即右手微微用力冷喝道:“想要活命,就让你的人老实点!小爷这碾断骨头的右手,可不能保证失手捏断你的脖子!” “退后!统统退后!” 啪! 叶宇左手抡开了,对着贺小俊就是一巴掌,骂骂咧咧道:“你大爷的,敢劫持我!还贺小俊!就你这样粗犷面容,岂不是让人寒惨?” “说,是何人让你来杀我的!”叶宇说着,双目已然透出一丝杀意。如钢爪般的右手,用力捏压贺小俊的脖子。 贺小俊被捏压的险些断过气去,挣扎了两下见没有效果,最后也就放弃了挣脱,十分艰苦的开口道:“叶公子,您先放手……听洒家慢慢说……”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印在贺小俊的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贺小俊顿时闭上了嘴。叶宇从轮椅的隔板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深深甚是锋利。 随后拧眉冷斥道:“少废话,再不说可别怪我狠辣了!” 贺小俊没想到眼前这个文弱书生,竟是如此狠辣,看着这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刺入自己的胸口,贺小俊顿时吓了一声冷汗,慌忙叫嚷道:“叶公子,您不能杀我,我是与你开玩笑的!盟领有令,命洒家送您过山……” “盟领?盟领是什么?”看着贺小俊嘶吼的恐惧倒不似在说谎,但是这个盟领又是什么东西。 贺小俊见叶宇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于是从腰间取出一封书信,递交到了叶宇的面前:“叶公子,这是盟领给您的信……” 叶宇垂目一瞧书信,尤其是看到信封底部的火漆图腾,叶宇顿时眼前一亮。随即将贺小俊交予佘侗诚看押,自己则来到一旁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等他看完书信之后,叶宇竟不由的笑了起来。随后转过身来,无语的摇了摇头,示意佘侗诚放了贺小俊。 “真是不打不相识,贺寨主,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叶宇合手一礼,面带愧疚之色的说道。 贺小俊神情十分尴尬,拱手还礼道:“也是洒家玩心大起,想见识叶公子的胆识,自取屈辱也是罪有应得。叶公子既然路过小孤山,洒家身为飞虎寨的寨主,又岂能不尽地主之谊!请!” “好!贺寨主请!”叶宇爽朗一笑,并无丝毫犹豫,跟着贺小俊就向山寨而去。 在山寨里待了两日,期间叶宇听了贺小俊的讲述后,才顿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没有想到叶明智依旧死性不改,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尤其这次还有李墨的影子,这就更让叶宇恼怒不已。思忖自己与叶梦新父子有仇,设计劫杀也是情有可原。但他与李墨可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竟然也动了杀他的心思。 所幸的是,这一次他们雇错了人。如今贺小俊的飞虎寨已经被编入了隐盟,又岂会因为些许财物与叶宇为敌。 说起这个隐盟,叶宇倒是觉得名号不错。心道这黎大隐大字不识几个,竟然取了这么一个有内涵的名字,也当真是难为他了。 贺小俊给叶宇的信,就是黎大隐写给叶宇的,其中简略讲述了半年来了进展。看完信的叶宇感到十分的欣慰,因为整个滁州延边各州,有九沟一十八寨尽归黎大隐掌控! 这份秋风落叶的速度,让叶宇都感到难以置信。书信的最后,黎大隐也不惜笔墨的祝贺叶宇夺魁,并在以后的沿途做好了保护,只待叶宇顺利进京参加科考。 看着信中黎大隐的战绩路线与进展,他知道,黎大隐是在跟他比速度!三年之后的仲夏,彼此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在飞虎寨小住了两日,最后贺小俊亲自将叶宇送下小孤山。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视野,贺小俊不禁赞叹道;“盟领的朋友果然器宇不凡,小小年纪如此深藏不漏!早知如此,洒家又何必自取其辱……” 湿滑的官道上,马车缓慢地前行着,叶宇撩起车窗望着肆虐的风雪,轻声自语地笑了:“临安,我叶宇来了……” 95.第95章 学无止境 寒冬腊月,京城雪花飘飘,临安皇城虽然银装素裹,依然庄严巍峨。一路上叶宇坐在马车里,可是没少受颠簸之苦。 此刻进入京城,看见这被瑞雪妆点的皇城,不禁有了游览之情。对于他这个腿脚不灵便的人来说,踏雪虽是极不现实的事情,但是能出来透透气也是不错的。 随即下了马车,这时一阵冷风吹过,竟然将叶宇的帽子被吹落在地。这时书童阿宽见状,放下怀里的书箱急忙道:“少爷,你帽子落地了!” 没想到话音刚落,推轮椅的佘侗诚却脸色一寒,斥骂道:“胡言乱语,闭上你的乌鸦嘴!大哥刚入京城,你竟然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若是别人说这等话,我非揍死你不可!” 阿宽虽是个少年,但却极为机灵,经佘侗诚这一通斥责,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口误,于是捡起帽子向叶宇赔罪:“少爷,小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才说的纯属胡言乱语……” 叶宇环视二人,见个个都神色紧绷,随即摆了摆手调侃道:“诶,这是好征兆,明明是及地(及第),怎个成了落地(落第)?阿宽,分清楚再说!” “听见了么?大哥这是及第,以后再不许胡说八道!”佘侗诚没好气扬了扬手,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教训阿宽。 “记住了,叫及第,及第!来,少爷,小的给您把帽子戴得紧点,这样您就永远不会及地(第)了!” 啪! 阿宽的的话音刚落,佘侗诚就虎目圆瞪,大手稍微用力的打了阿宽一下:“什么,永不‘及第’,你招打是不是!?” 佘侗诚气得追打阿宽,阿宽一边躲一边委屈地说:“不许说落地说及地(第),说了及地(第)怎的又错了?”不想脚下打滑,摔了个四仰八叉,惹得叶宇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侗诚,你跟一个和孩子计较什么,阿宽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这帽子的确是落地了!”叶宇见二人你追我躲个没完,于是笑骂道。 “可是,大哥,这小子说话不吉利,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罢了!若是仅凭几句诅咒与恭贺之言,就能决定人的命运,这也未免过于无稽之谈!这天快大亮了,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叶宇的几番劝阻之后,佘侗诚这才饶了不会说话的阿宽。委屈的阿宽将书箱放回车中,拉着马车跟在叶宇身后慢慢向皇城而去。 此时雪花依然在飘舞,但天空已现通透,迷蒙中能看到旭日东升,几丝暖洋洋的辉光洒在建筑物上,白中镶金,流光溢彩,格外耀眼。 对于眼前的大内皇城,一般人慑于它的威严厚重,不免望而生畏。皇城里戒备森严,莫说草民百姓难以深入其内看个究竟,就连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也少有机会进入,给人感觉里面永远神秘莫测。 进入京城的叶宇,先是到了礼部办理了一应手续,这才准备去寻客店住宿。不过让叶宇颇为感动的是,当他前往礼部之时竟遇到了杨辉。 看到在礼部等候多时的杨辉,叶宇知道这位便宜恩师,是在担心他被礼部官员刁难。毕竟以他这等残疾之身参加科举,难免会被人所歧视。 杨辉本意是让叶宇在科考期间暂住自己的府上,不过却被叶宇婉言谢绝了。毕竟他身为参加会试的考生,且是富有争议的残疾人士,若是此刻居住在太史令府上,将来即便高中也难免遭致非议。 叶宇的顾忌杨辉深为赞同,对于自己的这个记名学生他是越看越顺眼,切不可因为自己而给学生带来麻烦,于是也就顺了叶宇的意思。 师徒二人在礼部各自离去,叶宇从杨辉的口中得知,此次会试主考乃是枢密使虞允文,而副主考则是太尉张说。 一听此次会试的阵容如此另类,叶宇竟不由的露出一丝苦笑。科举取士既是朝廷选材的途径,也是这些党派扩充羽翼的必争之地。 对于这二位主考,颇懂南宋历史叶宇到是有所耳闻。虞允文乃是南宋不可多见的主战派,其一身的履历也是可圈可点。 而副主考张说,叶宇虽然不甚了解,但是这两年他也听了不少民间传闻,张说可以说是主和派的代表人物。 虽然此人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但他却是当今太后的妹夫。若是非要论及亲戚关系,当今皇帝孝宗也得称他一声姨丈。 但不管这官场党派如何争夺,自己的会试还是要积极备战,因此叶宇便不再多想,准备寻一家客店好好地温习课业。 …… “少爷,快看,前面有人舞剑!” 叶宇与佘侗诚顺着阿宽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客栈门前空地上,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在雪中舞剑。那流星般的剑花和飘飞的雪花浑然一体,如银龙飞舞,周围有几个人拍手叫好。 待三人来到近前,见这位俊俏的书生,右手缓慢有序的舞着剑,左手执炭笔在一纸板上飞速作画。只见此人眉似峰聚,神情专注,一心二用让人叹为观止。 叶宇聚目观瞧,不禁惊讶失声道:“好一副《雪中舞剑图》,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这一生赞喝,使得俊俏书生身形微微有所停顿,但随后又如灵动身姿舞剑作画。待画作绘成,手中的长剑也收了势! 不过这位书生站在原处,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这时叶宇似乎看出了此人的心思,于是示意阿宽从车内取来一壶酒。 “这位仁兄,若不嫌弃叶某酒水浑浊,这顿酒叶某请了!” 阿宽遵照叶宇的吩咐,将一壶酒亲自送到了书生的面前。这书生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深深地叶宇一眼:“萧某方才正觉口中干渴,似乎缺了些什么,没想到这位兄台竟如此知心……” “青锋三尺,快意恩仇,醉里乾坤,岂能无酒?” “额哈哈!兄台所言极是,岂能无酒……”书生潇洒的饮下壶中酒,随后拱手笑道:“在下福州萧国梁,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叶宇见眼前人之人如此豪爽,随即也回敬道;“滁州叶宇,此次来京参加春闱科考!” “哦,叶兄也是今科的举子?”萧国梁诧异的看着叶宇,眼神中带有几分意外。 “正是,这不正寻客店住下!叶某观萧兄风采,想必也是今科举子……” 萧国梁欣喜地看着叶宇:“既然你我二人同是今科举子,相逢不如偶遇,叶兄不如就住在这云来客店!” 叶宇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客店,思忖着萧国梁定是也住在此处。 反正来到临安都是住店,既然对方盛情邀请,叶宇也不便推辞,随即点了点头道:“也好,届时叶某若有文章疑难之处,也好向萧兄讨教……” “叶兄乃是我滁州解元,何人如此高才,竟让叶兄屈尊讨教?”叶宇的话音刚落,从客店里传来一句富有调侃的话。 叶宇循声看去,从门内一前一后走出两名年轻书生。叶宇一瞧这两位倒是认识,走在前面的正是孟桐,而在身后的黄脸男子则是岳琛。 萧国梁用惊异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赞叹道:“原来叶兄是滁州解元,叶兄如此年轻……萧某眼拙了!” “萧兄过奖了,叶某……” 叶宇正要谦逊两句,却不曾想被孟桐打断:“叶兄,你在这大街之上,向一个南蛮举子请教,岂不是有辱了你解元身份?” 此言一出,叶宇眉头微皱略带不悦,而萧国梁却是大笑了起来:“这位仁兄,萧某与叶兄交友,似乎与你无关吧!” “萧兄所言极是,同辈相交若是因此生隙,实乃无趣!”叶宇接过萧国梁的话,对着孟桐沉声道:“孟兄,学无止境,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这孟某自然知晓!” “既然你知晓,就该知道学问并无南北之分,亦无国界种族之别!再说萧兄乃是福州人士,又岂能算是南蛮?口口声声将南蛮挂在嘴上,那你可知当今朝廷疆域之内,你我皆被称之为南蛮?” “这……” 叶宇一想到朝廷沦为这等地步,如孟桐这样的文人,还在为所谓的地域文化列土分疆,心中就无名的生气怒火。 “文人自古相轻,孟兄自命清高叶某可以理解!但有这等口舌之快,不如等你将长江以北的大好中原收复,到那时再谈你所谓的南北之分!” “哼!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孟某读的是圣贤之书,不与你等计较口舌!”孟某知道自己说不过叶宇,随即一甩衣袖,转身又灰溜溜的进了客店。 随同出来的岳琛,却是有些为难的劝解道:“叶兄不必如此动怒,孟兄是有些顽固,你多多体谅!” “罢了!叶某不与他计较便是,只是委屈了萧兄!” “诶,叶兄一席话可谓是振聋发聩,萧某实乃佩服之至,走,吃酒去……” “也好,把酒言欢,是岳某最为欣喜的事情!” 当三人离开之后,人群也渐渐的散去,一名身着紫衣的老人,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不禁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 96.第96章 客似云来 酒楼里三人开怀畅饮无话不谈,此前些许的不快一扫而尽。文人之间的相聚,大多都是论及文学子集,而叶宇、萧国梁与岳琛三人却是百无禁忌。 交谈之中叶宇才知道,这位福州的萧国梁竟然也是本州的解元。一想起方才客店门外的舞剑作画,倒是让叶宇倾佩不已。 因为若论及画工,如今叶宇绝对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人。但是要让他一心二用,他还真的难以随心所欲。 而此番畅谈之下,叶宇的博闻强识,也让萧国梁与岳琛为之叹服。因为无论经史子集,三坟五典,六艺八科,还是所谓的天文地理百家之学,似乎没有叶宇不涉猎的。 只是二人不知道是,叶宇本身的思维就不是这个时代。况且这些时日埋在书堆里,也是恶补了浩如烟海的书籍。叶宇凭借着自己的超强记忆力,强压式地将大量典籍通览了一遍。 最后三人离开酒楼时,岳琛将叶宇拉到了一旁,提议道:“叶兄,不如你搬到岳某二伯那里居住,也好有个清净之所温习功课!” “岳兄盛情,小弟心领了,但岳学士日理万机,小弟还是不打扰为好!”叶宇心道你二伯岳雷是翰林院大学士,我一个不沾亲地书生还是免遭口舌的好。 “叶兄……” 叶宇见岳琛还要劝说,于是抢过话来:“岳兄好意,小弟铭记于心,你也知道,小弟一向涣散惯了,府上规矩太多反而备受拘束……” “嗨!孟兄如此,你也是这样,罢了!岳某也不强人所难,若是期间有何需求,尽管开口便是!岳某虽不在临安久居,但要比叶兄熟悉一些!” “多谢岳兄!” 岳琛随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开口道:“叶兄,孟兄虽然言行有些不当,还望你多担待!平日里虽孤傲顽固,但其人品性不坏……” 叶宇微微一愣,但随后也就释然了:“岳兄的话小弟记下了,能让岳兄引为知己的人,定然不会是狭隘之人!” 三人在太白酒楼分开,叶宇与萧国梁二人有说有笑,一路上倒也浏览了不少风景。贡院的大门外有一棵古槐,相传这里是文光射斗牛的地方,所以叫它“文昌槐”。 它的根部生在路东,主干弯曲向西,所以树冠罩在路西边。此槐长势如卧龙,虬枝苍劲,相传此槐与考生的文运有关。 因此参加科举的考生们,为了讨个吉利纷纷来此顶礼膜拜,以此求得鱼跃登龙门,故此槐被誉为京城临安的名槐。 每到大考时节,古槐上挂满红红绿绿的许愿条,随风摇曳成为街头一大景观。祈福的人群中不乏女子前来,但大多是年轻女子,想必是为了自己爱郎金榜题名而来。 “姐姐,你还没告诉小梅,来此是为何人祈福呢……”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孩,右臂挎着小巧的竹制花篮。此刻正喋喋不休的,向一个罩着青色貂裘女子询问。 女子双手合十,奉上香烛,一切都是十分的安静,而就是这份安静,让一旁的婢女小梅焦急万分。 “姐姐……” “好啦,我们回去吧……” 女子见小梅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悦不愿离去,随即莞尔一笑:“你这妮子,还不随我回去?” “姐姐,你还未有回答小梅的问题呢?” “他?”女子微微一怔,随后却是淡淡一笑,笑意中,有喜悦、有苦涩、也有回忆…… “姐姐你快说嘛!”小梅摇了摇女子的玉臂,催促青色斗篷下的女子。 青色的貂裘斗篷下,女子的娇躯微微有些颤动,随即佯作不悦道:“天寒地冻的,快随我回微寒居……” 女子说完,便不再理会小梅,自顾的轻移莲步离开了人群。小梅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案,气的小脸通红,跺了跺脚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这时叶宇与萧国梁二人游览至此,有说有笑间,叶宇无意瞥见街巷的拐角处,一道丽影颇为熟悉,只是瞬间而过倒没有看清容貌。 “叶兄,你我二人何不在此许愿,祈求今科春闱榜上有名?”萧国梁似乎没有注意到叶宇的失神,而是指着人群聚集的古槐说道。 萧国梁的话,将失神中叶宇拉了回来:“额……,呵呵,莫非萧兄也信这许愿祈福之道?” “诶,叶兄莫要取笑于我,萧某不过是想凑个热闹罢了!既然来到此地,还不讨个喜庆?” “萧兄言之有理!” 二人来到古槐近前,大树下不仅有众多祈福的男女,还有许多摆放笔墨的桌台。二人各自写上自己的名字,由各自随从抛向古槐。 当佘侗诚代替叶宇,将许愿带抛向古槐时,叶宇顺着丝带上抛的轨迹,竟突然看到在丝带悬挂之处,有一条青色丝带。 而这条丝带上的蝇头一行小字中,他竟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嗯?莫非今科考生中,还有与自己同名之人?没错,一定是这样,叶宇笃定的这样认为。 当叶宇离开古槐离去时,一阵冷风吹过,枝桠上丝带微微舒展,发出清脆的响声。其中不止一条丝带上,赫然有着叶宇的名字…… 随后二人回到云来客店,途径柜台登记时,客店的掌柜便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当下便向叶宇求取墨宝,并祝叶宇今科高中。 叶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殷勤,弄得是一头雾水。萧国梁在叶宇身边耳语了两句,他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其实这已是一种传统,每当会试之期,京城各大客栈都对住宿的应试考生求取墨宝。 若是该名考生一考得中,更是食宿不取分文,且还会送些银两给考生发赏钱之用。因为客栈里如有考生中榜,那这家客栈也沾光不少,以后借此宣传,更有墨宝为证,生意都要好上几成。 叶宇一瞧店中伙计早已将笔墨伺候好,自然也就没有推迟。于是问了掌柜所求是何字句,当得知要他书写牌匾时,叶宇便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写下‘客似云来’四个大字! 墨宝到手后,掌柜的喜气洋洋,随即亲自招呼叶宇与萧国梁二人上楼。他可是听说了,这二人都是一方的解元郎,金榜题目的可能性自然不必多说。 参加科举考试的,十之八九都是寒门子弟。这些人不远千山万水,自知盘缠来之不易,不仅懂得节俭,更是十分专注备试。 平时店里店外异常安静,大家各居一室,闭门谢客,彼此之间营造了一个颇佳的温习环境。而叶宇平日里读书之余,也与邻近的萧国梁探讨文章。 临安的状元酒楼,是个久负盛名的老字号。据说曾经有个状元来此楼吃酒并即兴题名,从此生意兴隆,传至今日。 每年春闱会试前,这里总是举子云集,为的是来这里喝壶好酒,吃顿好饭,才思敏捷的吟首诗,唱几句行板,大家凑凑热闹,图个好兆头,以求考试顺利,金榜有名。 如今会试大考在即,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更是纷纷到场照顾生意,天天客流如织,这让酒楼掌柜可是整日笑得合不拢嘴。 今日岳琛在这状元楼,特意包下了一间宽敞的厢房,邀请孟桐、叶宇、李墨、萧国梁四人吃酒。不过李墨却婉言谢绝了,躲在临安的一处客栈里没敢露面。 自从叶宇平安入京之后,李墨就知道事情出现纰漏。果不其然,就在几日前,家中传来消息,李明智被歹人废了双腿。 而他自己家中,也是一把大火烧了宅院与家当。虽然没有人员伤亡,却将远在临安的李墨吓破了胆子。他这一刻才明白,自己与叶宇为敌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萧兄,你确定给他留了字条?”岳琛见叶宇迟迟未到,随即向萧国梁追问道。 萧国梁轻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道:“自然是留了字条,叶兄若是回到客店定能看到!” “大考在即,他不在客店温习功课,又会到哪去了呢?” “说不准,他在这临安京师有相好的也不一定……” “哦?萧兄快说来听听!”岳琛见萧国梁似乎话中有话,随即眉开眼笑地猴急问道。 “说什么,萧某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猜测!猜测!” 岳琛却不依不挠,推了萧国梁一把,欢乐笑了:“若是这小子真的去逛青楼,那可真是重色轻友了……” 二人都是较为豪爽之人,说起话来也是百无禁忌。一旁久未说话的孟桐,抿了一口酒平淡道:“想必叶兄有事要办,我等还是勿要妄自揣测了!” 孟桐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叶宇今日不在客店备考,还真是有事情要处理。他一方面筹备着将绸缎布匹在杭州扎根,又逛了杭州的几大绸缎庄,对杭州的布匹绸缎价格与质量,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今叶宇已经将布匹绸缎生意,交由苏全忠全权处理,对于苏全忠安排在杭州的王掌柜,叶宇还是很放心的。在跟王掌柜商讨了一些绸缎推销策略后,叶宇从王掌柜的口中,听到了关于滁州的一些消息。 听闻叶明智被折断双腿,以及李墨家中的无端大火,叶宇知道这是黎大隐派人做的。黎大隐此举虽说是为他出气,但是叶宇对于黎大隐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悦。他是很想惩治这二人,但也应该由他自己亲自动手! 97.第97章 酒楼受辱 回到客店的时候,柜台掌柜交予叶宇一张纸条。叶宇一瞧是萧国梁的笔迹,看完内容之后才知道状元楼酒宴之事。于是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便按照地址前往状元楼赴约。 待来到状元楼,叶宇正要进去,却被年轻地堂倌伙计挡在了门外。 “为何挡我去路?”叶宇面对眼前的堂倌伙计,很是和气的问道。 堂倌是个年轻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叶宇身着很是朴素,又是一个残疾之人,于是露出一丝不屑:“客官,今日乃是众位举子聚集之日,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你什么眼神,我大哥也是今科赶考的举子,快让开!” 虽然叶宇此前一再告诫佘侗诚收敛匪气,因为这不是滁州而是临安,天子脚下可不能任由性子胡来,若是闹出了事端可不好收场好。 佘侗诚这些日子言行举止收敛了许多,但是眼前这个堂倌伙计狗眼看人低,他实在是难以压制心中怒火。随即怒喝一声,便将堂倌儿推到了一边。 “你这人,怎如此粗鲁!?”堂倌被佘侗诚一把推到一旁,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啃泥。 佘侗诚最恨别人说他粗鲁,闻听此言顿时虎目圆瞪,来到近前一把揪住堂倌怒喝道:“我大哥受邀请吃个饭,你挡什么?没听说好狗不挡道吗?” “哟!这位好汉,你这是要寻衅闹事?”堂倌似乎早已见惯了这种事情,对于佘侗诚的凶神恶煞并不买账。而是调侃之余,露出一丝冷漠的不屑。 “来啊哥几个,这门外有闹事的主儿!”丝毫不紧张的堂倌伙计,冲着酒楼里吼了一嗓子。 话音刚落不久,从楼里走出两名魁梧壮汉,站在酒楼大门两侧,犹如两座塔山一般。堂倌见两位壮汉站着不动,这才有些不耐烦地埋怨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将这寻衅闹事的无赖赶走!” 两名壮汉如刚睡醒的睁开双目,其中一人伸出肥厚的大手去拎佘侗诚。佘侗诚虽然被这二人气势震慑,但也并非胆怯之辈。 先是将堂倌扔出一米开外,紧接着右手化掌为拳,直接迎上抓来的大手。壮汉见眼前的对手是个练家子,眯着地双眼突然一亮,随即鼻子发出一声冷哼,牟足力气对着带有拳风的铁拳轰去。 砰! 一个不大不小的碰撞,使得佘侗诚连连倒退三步。气血上涌的他,脸色顿时变得涨红起来。而再反观这位壮汉依旧站在原处不动如山,一拳之下已见高低! 但是两人都没有动,只有远处的堂倌从石板街上爬了起来,捂着出血的额头,歇斯底里的怒骂道:“你们俩给我整死这无赖!快啊!” 在旁观战的另一名壮汉,蚕眉微微一蹙,嗡声瓮气呵斥道:“我兄弟二人不是你的打手,轮不到你指指点点!滚!” “好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寻刘爷的说理去!” 堂倌连滚带爬的跑进了酒楼,不多时一个灰色锦衣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中年人来到门外,就倨傲喝道:“是何人在此闹事?不知道自己长了几颗脑袋?” “这位掌柜,你这状元楼开门做买卖,在下进去应邀吃酒,却被你的人赶出门外,请问这是贵酒楼的待客之道吗?” 叶宇见正主已经来了,随即一招手示意佘侗诚退下,他看得出佘侗诚并不是两位壮汉的对手,硬拼下去只会吃亏。 名唤刘爷的中年人,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后沉声道:“难道伙计没告诉你,今日酒楼只招待今科举子吗?” “说了!” “既然说了,还为何不知趣离去?” 叶宇却顿时觉得好笑:“我为何要离去,掌柜的,你觉得在下没资格进去?” “你是今科举子?”看着叶宇一脸镇定的气质,这位刘掌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酒楼里的举子们,都被门外的喧闹所吸引,纷纷走出了厢房出门观瞧。有几人一听叶宇是今科的举子,竟不由哄堂大笑起来。 “就他这残废的样子,也自称是今科赶考的举子,莫不是疯了吧?” “真是奇闻怪谈……” 一听这群人不分好歹的羞辱叶宇,佘侗诚心有不服,面向众人喝声道:“我大哥解元郎若不是举子,你们这些人又算什么东西?” “诶哈哈!这主仆二人看来都是疯子!本公子可从来没有听说残废中举的,而且还是如此年轻的解元郎!” “是啊,即便此次恩科不分样貌残疾,在下也未有听说有残疾之人中举的!这主仆二人真乃狂徒,掌柜的,还不快将这二人赶走,免得扰了我等文人志士的雅兴!” “兄台言之有理,我等高洁之士,岂能与这等疯癫之辈共聚于此?” “掌柜的,还不将这二人赶走,免得污了你这酒楼的招牌!” “……” 众人群情而躁动,纷纷闹着要将叶宇赶走。佘侗诚见这些人不可理喻,在一旁气得暴怒连连,若不是顾及门口的两位壮汉,他真想上去暴打这群文人。 “回去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仁兄,为何要做春秋大梦?” “不做春秋大梦,又岂能在这朗朗白日说梦话呢?” “额哈哈!” 又是一通奚落之声四起,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不止。 这时岳琛、孟桐与萧国梁三人闻声也走下了包厢。孟桐率先待分开众人,才发现众人所嘲讽的正是他们苦等的叶宇。 孟桐听着众人的奚落之词,犹如是自己被人辱骂一般,随即挺身而出怒斥众人道:“叶兄就是滁州今科解元,在下孟桐可以为证,尔等聚集于门外,羞辱我滁州解元郎,莫非觉得我滁州的举子软弱可欺!?” 嘶! 孟桐一席话,犹如平地一声炸雷,将所有人震得是目瞪口呆。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成了哑然无语。众人都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莫名的惊诧之色。 不过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一名举子却质疑道:“你说是就是,以何为证?” “是啊,即便他是今科举子,想必滁州也没了才子,竟让一个残废中了解元……” “哈哈哈!越来越有趣了!看来滁州真是个奇葩之地!听闻上届一甲前三,滁州就有两人摘得榜眼、探花之位!如今又出了个残废解元,莫非是个文兴之地啊!” “你!……” 孟桐被这些人气的,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回首看了叶宇一眼,心道你叶宇平日里不是善意辩驳吗,这个时候怎么成了哑巴了? 叶宇阴沉着脸,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望着这些嬉笑怒骂的众人,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此刻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这时岳琛与萧国梁已经挤了出来,岳琛正要替叶宇证明,叶宇却率先开了口,冷厉的眼神中夹杂着漠然:“岳兄,看来今日这顿酒宴,叶宇是没资格赴约了!告辞!” 随即不待岳琛向众人解释,叶宇就示意佘侗诚推自己返回客店。 “叶兄!……”看着叶宇冷漠离去的背影,岳琛一拍大腿愤怒指着刘掌柜骂道:“刘老三,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此事我跟你没完!” 这时的岳琛再无书生的柔弱,反而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使得身旁刘掌柜面如死灰。刘掌柜额头冒着冷汗向岳琛赔罪,可此时地岳琛那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些,一甩衣袖便朝着叶宇离去的方向追去。 “原来萧兄也在此啊,诸位,这位可是我福州今科解元,货真价实!” 其中一名福州的年轻举子,一眼就认出了萧国梁。见萧国梁转身就要离去,随即一把就抓住了衣袖,向众人介绍着福州萧国梁。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上来围绕萧国梁套近乎,这脸色翻书比翻脸还快,与之前门口嘲讽叶宇的嘴脸,可谓是天壤之别。 萧国梁见此处就剩下他了,情急之下推开众人,继而拱手道:“诸位既然看不起解元郎,又何必如此呢?” “萧兄,此话何意?” “方才那位就是滁州的解元叶宇,而且学识不在萧某之下。尔等如此奚落嘲讽一科解元,可见诸位眼高于顶,又岂会将萧某放在眼中。萧某自身不过区区解元郎,看来还不够诸位看重!先行告辞了!” 萧国梁冷冷揶揄一笑,不再理会这帮趋炎附势的举子,大踏步的转身离开了酒楼。 酒楼门口这一次算是彻底寂静了,若是孟桐的话还有人怀疑,那么萧国梁的话让众人有种被重击的感觉。众举子万万没有想到,方才兴致勃勃嘲讽的人,竟然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解元郎。 回想起萧国梁留下的话,顿时让众人面红耳赤起来,这是赤裸裸的、无形的打了自己地脸。最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各自面色微红的讪讪离去。 刘掌柜没有去在意这些举子,而是十分懊悔的拍着额头:“哎呀,我刘老三为何就没看出来!” “是啊,方才那个残废掩饰的太好了,小人也没有瞧出来……” “去你娘的,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这次可是被你坑惨了!得罪了这个回京的小霸王,往后还有我好果子吃吗?滚你娘的,不想再见到你!” 刘掌柜气急败坏的谩骂着,觉得这样还不解气,又轮番用脚踢这个不长眼的伙计。 “刘爷,您就看在咱娘跟你好过一段日子的份上,就饶了我吧!您也算小人半个爹啊……” 噗! 门口的两名壮汉,听了这伙计的话之后,不禁暗中笑出了声。刘掌柜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个不知死活的伙计,抖出了自己的丑闻,更是咬牙切齿的一顿猛打。 “狗东西,乱咬人是不是?给我拖到一边狠狠的打!” 98.第98章 岳家六郎 回到客店里,叶宇一语不发脸色阴沉,终究还是年轻气盛,面对众人的奚落与嘲讽,叶宇又怎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人? 第一个推门而入的是孟桐,虽是满脸的愤怒之色,但也不忘劝慰叶宇,莫要因此影响了会试的发挥。 今日孟桐的表现倒是让叶宇颇感意外,因为在叶宇的眼中,孟桐对自己都是很有成见。更何况不久前的客店门口,自己可是当众斥责过孟桐。 而孟桐见叶宇坦言的追问,也没有丝毫的藏掖,而是直言道出了自己心意。 “孟某是将你看做竞争对手,除了孟某学识不在叶兄之下外,更对州试的空白试题多少有些不服……” 孟桐沉默了少许,又接着道:“但这并非妒忌成仇,孟某在众目睽睽之下替叶兄说话,不过是替滁州的学子讨个公道。解元郎受辱于人前,本州举子又岂会荣焉?岂能坐视旁观?” “孟兄,平心而论,你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叶宇静静地听着,最后饶有意味的微笑道。 这时孟桐站了起来,不咸不淡道:“勿要因为那些不良之人,而影响了会试!孟某可不想你的失误,让孟某失去公平竞争的机会!” 说完,孟桐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厢房。 叶宇看着孟桐离去的背影,不仅他摇了摇头自语:“看来岳兄能把你引为知己,倒是有些意思……” 与孟桐的一番交谈之后,叶宇的心情顿时缓解了少许。之后岳琛与萧国梁二人也随后而至,岳琛满怀歉疚地向叶宇道歉,萧国梁也在一旁劝慰叶宇不要置气。 在确定叶宇不再纠结此事,二人这才长出了口气。随后二人各自离去,厢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侍立在一旁的佘侗诚,余怒依旧挂在脸上,看着叶宇十分安静的在桌前品茶,佘侗诚愤愤然道:“大哥,难道就这般算了?” “天子脚下,不算了,又能如何?” “哼!若是在……” “好了,侗诚,你要记住,耍横要有实力!我们没有立足之地,一切都是空话!” 佘侗诚泄气了的用拳头砸在墙上:“我就是不甘心!” “清流县本就是个小地方,在这临安,又岂能对比?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叶宇在桌案上写了一封信,随后交予佘侗诚:“你将这封信交予城西绸缎庄的王掌柜,让他转交苏伯父!” “是!” …… 这时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岳琛回到二伯的府上后,在书房里一直心绪不宁。最后将书卷一合,唤来书童岳安,吩咐了几句便出了岳府。 离岳府不远的一处茶楼上,岳琛独自一人坐在窗沿边的桌子前,时不时的向楼梯口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就听见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岳琛抬头观瞧时,楼梯口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此人身形高大,要比岳琛还要壮硕许多。 “哈哈哈!六哥,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告知小弟,小弟也好为你接风洗尘!” 此人一瞧见岳琛,神情激动的大笑起来,随即紧走几步张开双臂,就要给岳琛一个熊抱。 岳琛没有拒绝,而是欣然地张开双臂迎合了上去,随即分开,岳琛拍了拍眼前壮汉的肩膀,喜悦道:“大熊,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六哥,你这做文人久了,说起话来也酸腐难忍!” 壮汉虽然不习惯岳琛的说话方式,但仍旧笑着道:“好是好,不过少了六哥,我们这帮兄弟总觉得空落落的!” “额呵呵,来,兄弟坐下说话!” “嗯,六哥,你这回来是不是……” 坐下来的大熊正要说话,却被岳琛打断:“兄弟误会了,既然家父有命,为人子的只有遵从,此次回京我是参加会试科举,并不打算重操旧业!” “六哥!……” 大熊见岳琛一脸的决然,方才的欣喜顿时成了落寞,肥厚的鼻孔重重的叹了一声:“伯父也真是的,非要六哥你参加什么科举?读那劳什子书有个屁用?” “你不懂,我爹也是用心良苦!” “这个我不明白,六哥,你爷爷可是让金人闻风丧胆的大元帅,作为子孙应该学习先辈之风,学什么破书?” “够了!我唤你来是听你教训的?” 岳琛将茶杯重重放在桌案上,但茶水却很少溅出。不过大熊放在桌子上的双臂,却微微的感到发麻! “六……六哥,你别生气,大熊也只是说说……”被岳琛这一声断喝,大熊肥厚的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 似乎也觉得对老友过于严厉,岳琛随后压下怒气沉声道:“许多事情,并非大熊你想的那般简单!不过你也不必想太多,今日我寻你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六哥有何吩咐尽管说,大熊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大熊拍着胸脯,十分真诚地说道。 “状元楼的那个刘老三,你应该认识!你去替我问问,今日参加举子聚会都有那些人,列出个名单来!然后……” “大熊明白,老规矩,将这些人全都打残废!” “不!这些人都是功名在身的举子,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你只要每个人招呼两嘴巴子即可!让他们也长长记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至于刘老三,就不用动他了,此人多少与张太尉有些关系,免得惹得一身骚!你只要让状元楼三日门可罗雀即可!” “哦……六哥,什么叫门可罗雀?” “额,他姥姥的,让你平日多读些书,你这混球就是不听!意思就是让状元楼三日没有客人光顾,明白了吗?” 被岳琛一顿臭骂的大熊,竟然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这只有四个字,竟然意思这么长!嘿嘿,六哥,你这句话,大熊听着最舒服!” “还不快滚,小心我踢你屁股!” “好,我这就去安排!” 等大熊晃晃颠颠地走下茶楼,岳琛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苦笑,最后竟不由的黯然神伤起来。静静地倒上一杯香茶,自顾的品着茶中的苦涩。 闻着清茶扑鼻而来地清香,岳琛轻声地悠悠道:“叶兄的这毛峰茶,果然不错,难怪会被列为贡茶!” “嗛!六哥,你不在府上备考,却在这里吃茶,倘若我告诉爹爹,一定会饶不了你!”话音刚落不久,从楼梯口上来一名妙龄女子。 岳琛一瞧这女子,顿时有些局促,随即尴尬道:“原来是三娘啊,你怎么来了?” “跟着你来的呗……”岳三娘轻撩裙摆,便几步走了上来。 岳三娘之所以称岳琛为六哥,是因为岳家男丁排序中,岳琛排行老六。而岳三娘,虽说称之为三娘,也只是岳家女丁中排行第三。若是按年龄来说,岳琛要比岳三娘大上几岁。 “跟着我来了……你都知晓了?”岳琛闻听此言,不经有些愕然,像似做错事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三娘莞尔一笑,笑意中带有调侃道:“当年叱咤临安的小霸王谁人不知,岳家六郎更是有祖上遗风!六哥,你不会又想重操旧业吧?” “胡说,如今你六哥可是今科举子,不久就要参加会试!” “是么,那就好,否则小妹可要将此事告知爹爹与三叔!!” 岳琛一听这话,顿时紧张了起来:“别!我的好妹妹,此事绝对不让二伯与我爹知晓,否则后果很严重!” “那我问你,清流县那个叶宇是不是也来参加此次会试?” “额……三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否则……”岳三娘在岳琛岳琛面前缓缓地握紧粉拳,美目之中流露威胁之意。 岳琛暗自咽了一口唾沫,急忙安抚岳三娘:“好好好!我说,没错,他是来到了临安,而且还是以滁州解元郎的身份参加会试!我爹以及滁州众位官员,都十分看好他!有望名列前三……” “哦?他,有你说的那般卓越么?” 岳琛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鄙夷道:“那还有假?当初我爹在州试之前就预言他可名列前三,结果更进一步拿个了魁首!这些时日相处之下,你六哥我是十分的佩服!” “……” 看着对面的岳三娘陷入沉思,岳琛露出疑惑之色:“三娘,莫非你与他认识?” “额,是有过一面之缘!” “真的是一面之缘?”岳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似有深意的追问道。 “少废话!赶快回去,否则被我爹察觉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岳三娘被岳琛刨根问底的追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起身提醒了两句,便径直匆匆下了茶楼。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往?” 岳琛想到这里,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地问一问叶宇。 二月初九清晨,客栈里刚过丑时就有店中伙计在楼下院中敲梆,通知住在店中众考生,莫误了进场的时辰。 稍后又有人挨房间的敲门,通知众考生该起床了。 听到敲梆声音,叶宇从睡梦中惊醒。他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燃着的灯笼,随即坐了起来,准备参加这难得的会试。 99.第99章 考试腹泻 叶宇刚起床不久,岳琛就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岳兄,你这是……” 岳琛却是笑意甚浓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深意地问叶宇:“你小子说实话,是不是与三娘早就认识?” “三娘?”叶宇刚起床不久,本就有些浑浑噩噩,被岳琛这没头没尾的追问,就更让他糊涂起来。 “就是我二伯的三闺女!” “岳学士的三女儿……”叶宇眉头紧锁,沉思片刻,这才恍然道:“叶某想起来了,当日在来安府参加比灯大会,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岳兄为何突然问及此事?” “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岳琛阴阳怪气地追问,倒是让叶宇不由笑了:“岳兄,你这是闹的那一出?” “这可是三娘让我给你送来的食物,还让我这个堂兄带话给你,恭祝你思如泉涌、金榜题名!你说你们是一面之缘,叶兄,你觉得我会信吗?” 额…… 叶宇愕然的看着桌上的食盒,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貌似跟那岳三娘不熟啊,当初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还打赌赢了一枚蝴蝶银钗。 仅此而已,至于这般关心,还送来食物? 看着岳琛一副怪异的眼神,叶宇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番:“那个,岳兄,小弟真的跟令妹不熟……事情是这样的,那日上元佳节……” “嘿嘿!不用说,不必说,不用解释,岳某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不是,岳兄你莫要误会……” “叶公子,方才有个女子送来这个……”就在叶宇还要辩解之际,店里的伙计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了进来。 “什么?又是食盒!”叶宇愕然的看着食盒。 “什么?女子送来的?”岳琛紧走几步,来到伙计近前急问:“确定是个女子?” “是啊,小的眼睛还没花呢,不过走了……” 岳琛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宇,调侃道:“叶兄,你看这该如何解释……” “哟,岳兄也在啊!” 岳琛正要以此调侃叶宇,不曾想话刚说出一半,萧国梁便大步走了进来。 岳琛一瞧萧国梁走了进来,顿时有了话题:“萧兄,你来得正好,当日你含糊不清的说叶兄在临安有相好的。起初岳某还抱有怀疑,可如今你看,不由得我不信啊!” “岳兄,萧兄,你们听我说,其实……” 萧国梁摆了摆手,示意叶宇不必说了:“我相信叶兄,在临安不可能有一位相好的!” “萧兄果然富有远见!知己啊~!”叶宇一拍手,心道总算有人替自己说话了。 可当叶宇暗自舒了口气时,萧国梁却话锋一转道:“因为不止一位!叶兄,这大考临近,你可要多注重身体才是,这是方才萧某买包子时,有位女子让我转交于你的东西!” 萧国梁说着将纸包里的肉包子放在桌上,从怀里取出一道绑有丝线的符,随即调笑道:“这道符可是求来不易,据说此符可保佑考生金榜题目呢……” 岳琛一把夺过那枚神符,反复翻看了两遍,质疑道:“真的假的?” “真与假不清楚,也不重要,重要是送符的人……叶兄,你以为呢?” “额……这个,叶某真的不知……” 叶宇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续事件,已经被弄得是焦头烂额。要说岳三娘送食盒还尚能解释,可是这伙计送来的食盒以及萧国梁的神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又如何向众人解释? “嘿!我说叶兄,岳某混迹京师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相好的姘头,你这刚踏足京城没多久,就有如此的成就!难道就因为你比我英俊那么一点点?” “小弟真的不知……” 叶宇哭丧着脸,简直无言以对。 “诸位,时辰快到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这时孟桐在门外提醒道。 呼!终于有个出来解围的了,叶宇顿时觉得孟桐就是救世主。可孟桐接下来的话,又让叶宇半天没缓过神来。 “叶兄,可别女色掏空了身子影响考试,让你我之间的竞争有失公平!”孟桐冰冷的说完,便不再理会众人率先下了楼。 岳琛将食盒塞到叶宇的怀里,嘟囔道:“我可告诉你,我可不管你几个相好的姘头!我妹妹准备的食物,你必须吃了!” “好好好!我吃!” 叶宇当着岳琛的面,囫囵吞枣的吃了食盒里的福禄包,为此还差点噎着。剩下的还有不少,正好当做考试充饥之用。 …… 贡院,这个名字贯穿了中华文化一千多年,有以考试选拔人才贡献给皇帝的意思。在古代,凡是献给皇帝的物品叫贡品,而贡献人才的地方自然而然就被称为作贡院。 贡院坐北朝南,墙垣高大厚实,共有三个大门,南门外有巨大的影壁,留作发榜之用。影壁后面则是三道龙门。所谓鱼跃龙门化成祥,就是这几道门了。 当叶宇一众四人来到贡院时,天已经大亮了。这时只见一顶八人官轿颤颤悠悠过来,除轿夫外,轿前轿后还有四个持刀侍卫守护。 一瞧这阵势,便知是个不小的官。轿子在龙门前落下,轿帘撩开处走出一位身着皂靴朝服、头戴乌纱的官员。 此人五十岁上下,神色肃然颇为精神,根据入门的先后规矩,此人应该是枢密使虞允文。 紧接着又有一顶八人官轿悠悠而来,不一会儿,轿中走出一位五十出头的微胖官员,中等身材,身着同样的二品朝服。不用问,这就是另一位主考官张说。 两位主考之后,一顶顶小轿络绎不绝地朝龙门拢来,轿中均是各房的考官和巡检官。 叶宇在一旁看着这会试的阵势,果然不是州试所能比的。不过当叶宇环视周围的考生时,发现了两个让他疑惑不解的现状。 一个就是这些举子中,竟然只有他一人是残疾,其余众人皆是相貌堂堂。他身处这些人当中,倒是显得格外扎眼。这让他想到了当日状元楼的奚落,心道还真是只有自己州试突围了。 而另一个就是,今日的一些举子纷纷用衣袖掩住口鼻,还有嘴上浮肿淤青地不在少数,而且这些似乎就是当时状元楼奚落他的人。 “这些人怎么像是中毒了一样?”孟桐也发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状况。 岳琛却轻轻地冷哼道:“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是啊,何必管这些人,走了,该考试了!”萧国梁瞥了一眼这些举子,随即招呼众人排队考试。 随后考生在贡院使役们统一指挥下,从龙门走进贡院。待众三千多名举子在验身厅‘验明正身’后,由各房考官带领着分批进入至公堂,在文圣孔子的画像前恭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按照唱名的顺序,一手秉烛一手提着考篮,在衙役的引导和巡检官的指示下,来到像鸽笼一样的考房。所有考生要在这简陋的斗室里度过九天六夜,经历三场大考。 当考生全部进入考场的考棚后,就要锁大门。称为“锁院贡试”,考生每人一间考棚、一盆炭火、一支蜡烛。 待发下试题,明远楼上响起鼓声,应试的举子们就开始答题,以铜壶滴漏为计时。 叶宇看着发下来的试题,不禁点了点头,此次恩科取士乃是皇帝亲自出题,倒是杜绝了主考泄题的弊端,而且这题目出的也颇有意味。 题目定为‘心力’,这让叶宇想到了孝宗的一生。一生虽有一腔热血立志北伐,但终究未能得偿所愿。反而随着时间的腐蚀,丧失了北伐的决心! ‘心力’,其实也正是这位帝王感叹,心有余而力不足,虽心有博取天下之宏远,但现实却是十分的残酷。叶宇知道,这是孝宗借着此次科考,阐述自己心中的呐喊。 “你在呐喊,后世的汉家子孙,又有谁不是在深深的呐喊与咆哮!” 叶宇此刻心潮澎湃精神百倍,此刻他想起了一篇经典之作。 但就在他准备提笔挥洒之时,突然感到肚中难受,犹如翻江倒海。于是急忙找角落里的马桶,结果上吐下泻,连蹲了十几次,现场惨不忍睹。 肚子剧痛,不停地上吐下泻,着实将叶宇折磨的不轻。但此刻还在考试,又岂能轻言放弃,于是咬了咬牙,将马桶吃力的搬到桌前,摆脱轮椅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上面。 虽然拉肚子很是难受,直至到了将要虚脱的地步,但所幸叶宇神智还算清晰。泡了一杯济颠和尚给的凝香梧桐木,这才渐渐地止住了腹泻。 拉完肚子腹中饥饿,叶宇准备拿起食物充饥。但是他手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将包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可是这一闻,却是让叶宇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将包子又放回了食盒,宁愿挨饿也不去吃! 三日里叶宇只喝茶水不吃食物,此刻叶宇对济颠和尚真是感恩戴德,没想到这凝香梧桐木,泡的茶不仅能至于腹泻,而且有清明思维提神醒脑的功效。 随即执笔挥毫,洋洋洒洒万余字未有丝毫停顿。跟随王希孟学习画技,不仅画技大有所成,这书法也是进步神速。如今的叶宇的书法,臻至化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100.第100章 大夫许宣 科考自然不会一篇文章定乾坤,三场九天的考试内容很多,涉猎之广强度之大,仅凭喝茶很难维持,所以最后叶宇只得求助于考官。 贡院虽然有这方面的应急措施,但所提供的食粮,自然不是什么可口的饭菜。叶宇看着面前冰冷如铁的馒头,微微叹了口气,顺着茶水慢慢地吃下。 虚脱的叶宇虽然有茶水提神,但毕竟是拉坏了肚子,每每答题之时,都是相当的吃力。但凭借深厚功底,最后终于顺利通过了考试。 大考结束,众位考生犹如放出牢狱的囚犯。第一件要事,无论考得如何,先吃喝玩乐弥补一下再说。当岳琛等人寻到叶宇时,却发现叶宇已经昏倒在了考房。 众人见状顿时慌了神,随即推着叶宇离开考场。由于贡院距离清河坊很近,于是几人便匆匆忙忙的向清河坊求医。 对于清河坊岳琛自然不陌生,于是领着众人来到清河坊的保和堂。保和堂药铺的许大夫远近颇有名气,五十岁上下面白有须,许大夫见岳琛背着叶宇进了药铺,知是病人,便二话不说将其引入内堂。 一番把脉诊治之下,叶宇总算睁开了双眼。看着孟桐站在面前,叶宇虚弱的开口道:“怎么,考完了吗?” “嗯!考完了!” 叶宇环顾四周不见岳琛与萧国梁,于是问道:“岳兄与萧兄呢?” “萧兄去客店通知消息了,免得他们寻不见你着急。至于岳兄,得知你误食了巴豆,这才想起他让你吃的食物!此刻正赶回岳府,寻他那个妹子说理呢!” “此事也怨不得他人,若是叶某小心谨慎又何至于此?所幸叶某坚持到了最后,没有落下丝毫遗憾……” 叶宇说的是心里话,自己若是多加小心,又何至于上吐下泻,与其怨别人,倒不如怪自己不够机敏。 试想当初比灯大会上,不仅夺了岳三娘的魁首,还当众得到了蝴蝶银钗。这些事情他不会忘记,岳三娘更是记恨于心,又岂会好意送来食物示好? 叶宇想到此处不由摇头苦笑,自己虽然相貌不俗,但也没有到了女子倒贴的地步。况且自己再如何英俊与聪明,也不过是个残疾之人,岳家三小姐又岂会无故示好! 只可惜当时匆忙,没有仔细思量,所以自己中招,怨不得他人! 叶宇的言行洒脱,在孟桐的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随即冷声道:“你不用自我安慰,也不用顾及我说的公平竞争,此次会试无论结果如何,在孟某这里,都不作数!” 孟桐依旧有些冷淡,说的话倒是让叶宇有些想笑:“孟兄,我说你能否不用这般自信?” “怎么,叶兄以为带病考试,也能胜过孟某?” “能否胜过你,叶某不敢妄言!”叶宇愈发觉得这个孟桐有点意思,于是自信道:“不过你想胜过我这个解元郎,可不容易!所以,会试的结果自然作数!” 叶宇这番话让孟桐神色一怔,但随后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若是你正常考试,或许孟某还顾忌你三分!” “好了,孟兄!你我二人在此争论这些,又有何意义?或许将来发榜之时,你我二人皆是名落孙山!到那时也就不用竞争比较了!” “不可能!” 哎哟!叶宇觉得自己已经够自负了,没想到这个孟桐更加的自负,于是叶宇遇强则强的性格,也被带了起来:“若你在榜,我,必定名列你之前!” “你!……” 二人都开始自负起来,使得房内的气氛不禁有些凝滞。 这时门帘一挑,许大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包药材。见叶宇已经苏醒过来,于是劝诫道:“小兄弟以后饮食可要多加注意,如此过量的误食巴豆,可是会要人命的!” “多谢!” 叶宇拱手向中年大夫致谢,一撇眼看到药包上有保和堂三个字。反复在嘴里琢磨了两句,觉得很是熟悉,于是拱手询问:“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哦,呵呵!老夫名唤许宣,街坊都唤在下许大夫!” “额……许宣?” 叶宇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让他想到了《白蛇传》里的许仙,貌似里面的许仙本名就叫许宣,因为医术高明与字音相近,所以被传称许仙! “不会还有白素贞吧?”叶宇暗自嘀咕了起来,因为他记得《白蛇传》的历史背景就是南宋杭州。 叶宇的声音很小,可没想到许宣的听了极好,随即吃惊道:“小兄弟怎知内子的闺名?” “什么?你夫人真的是白素贞?”叶宇闻听此言,顿时瞪大了双眼吃惊问道。 “不错,正是!” “那……” “爹爹,哥哥回来了!”就在叶宇还要询问时,从房外进来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垂挂双髻上丝带翩翩,圆乎乎的脸上挂着喜悦。 许宣见女子没个规矩,于是瞪目责怪道:“你这丫头,没个正型!整日里疯疯癫癫,该向你哥学学!” “哼!女儿才不学哥哥,整日里之乎者也,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少女撅着樱桃小嘴,一脸不服气的嘀咕道。 少女的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一名年轻男子,随即看了少女一眼,没好气的佯怪道:“爹,是您与母亲平日娇惯坏了!” “好了好了,为父这里还有病人,你们先出去吧!” “咦?这位大哥哥,你这靴子好生奇怪……” 少女看着叶宇脚上的靴子很是惊奇,随即还不忘上前敲打了两下。而发出的金属之声,更是让少女好奇不已。 “不得无礼!”许宣将少女拉到了一旁,十分歉意道;“小女顽劣,还望公子见谅!” “额,无妨!孩子猎奇乃是天性!令郎也是今科的举子?”叶宇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看到进来的年轻人背着书箱。 “呵呵!是啊,这不刚参加了会试回来!”许宣说及自己的爱子,可谓是眉目含笑,让叶宇觉得有一种引以为傲的感觉。 孟桐在旁是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当触及科考话题的时候,这位自负不能再自负的孟桐,似乎找到了话题。随即拱了拱手道:“我们也是参加科考的考生!” “哦?在下许士林,杭州人士,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滁州孟桐!” “那这位……”许士林看了叶宇一眼,他不能确定叶宇是不是考生。 叶宇笑了笑,无奈拱手道:“在下滁州叶宇!也是今科的考生,因身体不适,这才来此寻医!” “原来是孟兄与叶兄!士林眼拙了,见谅!” 许士林深知方才的言行,会让对方心生芥蒂,于是十分谦和的赔罪起来。 “叶某早已习惯了!”叶宇爽朗一笑,倒是让房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此时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片刻之后,佘侗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一阵风的佘侗诚蹲下身子关切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有些虚脱罢了!” 少女撇了撇嘴,皱了皱翘鼻:“不知羞,这位公子比你小,你却称他为大哥……” “关你什么事?”佘侗诚一声冷漠的低喝,将少女吓得直哆嗦。 叶宇见状却皱了皱眉,斥责道:“侗诚,她还是个孩子,你凶什么!?” “对不起,我情急之下失言了!” 看着许宣一家人神情愕然的样子,叶宇十分愧疚道:“对不住许大夫,我这兄弟是个粗人,听闻在下昏厥,才情急之下惊了令爱!既然在下已无大碍,便就此告辞!” “老夫明白这位小兄弟的护主之情,若是叶小兄弟有任何身体不适,可来保和堂复诊!”许宣行医多年见过不少世面,对于这等情况应付起来自然游刃有余。 当叶宇坐着轮椅出了保和堂,却被追出来地许宣女儿唤住。叶宇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婴儿肥的少女,笑了笑问道:“唤我何事?” “我不是小孩子,也有名字,许诗诗是我的名字!” 一听这孩子般的语言,叶宇不禁乐了,随即反问道:“那你父亲可曾跟你说过,女孩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与人说的?” “额……好像说过……”少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自语道。 “好了,回去吧!你不是孩子了,诗诗姑娘!” 本来叶宇的心情很是不好,毕竟被人下了泻药,险些毁了自己前程。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以往的不愉快此刻伴随着笑声烟消云散了。 会试考完之后的时间里,是最折磨人的时候,因为结果一日没有出来,就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又怎能让人心安?然而同时也是最为放松的时候,因为无论考得如何,可以放下一切包袱,不用经史子集日日背诵,为考不上进士而担惊受怕! 而叶宇也想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地游览一番杭州的美景。古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杭州作为南宋的京都之地,岂能不即兴一游。即便科举不中,也不枉杭州走一遭。 101.第101章 又有何难 三场大试,三千多份试卷经弥封誊录、所抄缮并密封姓名之后,随阅卷官们一起锁进学士院中,待逐一审评后,分取舍、定名次! 经过二十多天阅卷,阅卷官已将所有试卷批阅完毕。在近三千多份有效卷子中,而达到或接近录取水平的仅十分之一。 此次会试,如果一位阅卷官欣赏某份卷子,就在上面画个圆圈,那么根据一份试卷上面圆圈的多少就可以判定其优劣了。 而选出这三百份卷子,自然是已经过多轮筛选,上面圆圈最多的了。如果不出意外,且皇上都认可的话,那么本科的三甲,共三百名未来官员就将从这些试卷的作者中产生。 现在到了最关键阶段,也就是最后定夺阶段。主考虞允文坐在临窗的书案后面,翻看案上摆的几十份圆圈最多的卷子。 他不停的翻阅着试卷,似乎在寻找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接连看了好几份卷子,都觉得平平常常,心头不禁有些懊恼。 “当日本官在云来客店门前遇见的两名举子,谈吐不凡学识定是卓越之才,尤其是那个坐于轮椅之上的考生,应该就是杨老头说的叶宇,能如此被杨老头推崇的后生,定然不会是庸碌之辈……” 但是虞允文却双眉紧皱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考卷,不禁疑惑道:“那为何这试卷之中,未有一份能让本官眼前一亮的文章?难道是高估了他们,连初步录取就没能入围?” 这初步录取的不到十分之一卷子中,可称为优秀人才的顶多十几个,而具有真知灼见的出类拔萃之材,似乎还没有看到一个。 至于那淘汰的九成多,更是令人生气,许多人根本就不该来京参加会试。他们的卷子,或内容可笑,或文理不通,或东摘西抄,或不知所云。 虞允文是继陈俊卿之后,朝中主战派的领军人物,虽然当今时局偏安一隅不动干戈,但这份进取变革之心却已然深入骨髓。 所以他希望看到文风新奇,且大胆创新的好文章。但是他的这个小小愿望,终究还是未能如愿,因为大宋几百年的文风,又岂能因一时而改变。 考生中的蠢材只是少数,更多的是文风不正咬文嚼字,且装腔作势派头十足之辈。一味追求辞藻华丽古奥堆砌典故,而内容则是空洞无意,晦涩难懂死气沉沉。 面对此类卷子,他感到深深忧虑,不仅长叹一声:“唉,这僵化的文风,何时才了!” 这时送卷官吏又将分批通过初审的试卷,放在虞允文的桌案上,虞允文抬眼看了一眼这名官吏,随口问道:“张大人那里如何了?” “回大人,太尉大人已经阅完试卷,想必不多时就会与您商榷排名事宜!” 虞允文一听这话,顿时眉头不禁微微一蹙,思忖着张说也太随意了,此次可是会试大考,陛下是要点名的亲自预览。 若是在呈上的试卷中,有一份言辞不当或是文风不正,你我这两位做主考的免不了渎职知罪。看来自己要把好最后一关,想到这里便示意官吏退下。 面无表情的翻开新送进来的考卷,虞允文漫无目的地翻阅着,就当他翻阅到第三份试卷时,却突然被眼前的文字震住了。 “……盖神州华夏,有德者心力难济,无德者霸拥民众所赋世权以为私势,神器私用,贪腐****举家富贵,万众民脂民膏皆被劫掠…… 心力,天地之根源,人运之本源,若失进取之本性,身外纵使华丽荣焉,与行尸走肉何异?泱泱华夏生灵涂炭苟苟于世,众生败于甘愿自卑沉沦、散弱…… 若欲救民治天下,虽百废已兴,却已失血性之心,心已空、何为力?惟有自强臣民心力之道,乃首要谋划,然民众思维心力变新、强健者是为首要之捷径! 千古圣人,教化为根。我辈生于当前之世,人皆逐物欲而迷心,循末节而忘真,醉生梦死而轻国志,谋小私绝大利,认蛮夷而卑躬屈膝,毁却泱泱大宋千年社稷,又何谈文运昌隆…… ……你我何必苟且偷生,熟视无睹?有志者呼吸难畅,应以天下为己任!天之力莫大于日,人之力莫大于心。试问心之所向,何事不成? ……故吾辈任重而道远,若能立此大心,则此荧荧之光必点通天之亮,星星之火必成燎原之势!……造吾大宋千秋之福祉;兴神州万代之盛世,开天下永久之太平!又有何难!!?” 虞允文看着眼前的试卷,干枯的双手竟不由的颤抖了起来,他缓缓的站起身,双目之中已经流露出惊诧之色。呼吸加重的他,险些被这份答卷的气势所压制。 看着气势犹如金戈铁马,字里行间都是金石之音,虞允文不禁爽朗的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开天下永久之太平,又有何难!?’写得好!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在隔壁房间内阅卷的张说拿着几分试卷走进门来。张说见虞允文形似癫狂,于是便调侃道:“虞大人,本官可从未见过你如此癫狂,莫不是阅卷劳苦,失心疯了?” “张大人放心便是,老夫虽身子骨不佳,但也不会输于你!哈哈哈,真乃是一篇好文章,老夫阅卷无数,唯有此卷让老夫有种提刀上战场的冲动!” “非大贤者不能为此文,真乃是历年来出类拔萃少有佳作!” 张说闻听此言,却是神色微微一怔,随即轻捻胡须悠悠道:“哦,能让虞大人如此痴狂,看来这位考生的文章不简单呐!本官倒要一饱眼福才是!” 说着便放下带来的试卷于桌上,拿起虞允文称赞的文章看了起来,等他一口气读完,却又掩卷沉思,好半天没说话。 此时虞允文也把张说精选的几分试卷看了一遍,不禁摇了摇头道:“僵化套路,毫无灵气可言!读罢方才奇峰峻拔之文章,老夫已然看不上其他考生的俗文!” 虞允文的话,让张说的脸色极为难看,这可是他挑选的文章,虞允文如此贬低,就等于再怀疑他的能力。这赤裸裸的打脸,他身为太尉岂能容得下。 随即将手中试卷丢在了桌上,阴沉道:“虞大人此言差矣,本官倒是觉得这份答卷戾气太重!既然是科举以文取士,这种金戈之音还是避开的好!” “哼!老夫倒不觉得戾气太重,我大宋就应该有这样的后起之秀,否则一味着舞文弄墨,醉里不知天下安危,又如何保我大宋千古社稷?” 张说见虞允文如此斩金截铁,随即也上了怒火:“本官建议将此考生文章归于二类,以免呈交陛下之时生出异端!” “异端,能有什么异端?张大人,你挑选着十余份文章并非绝佳,老夫不想去追究其原因是什么,但这份答卷的考生,老夫是保定了!” 此时院中聚集着众多阅卷官员,都在瞅着这两位主考的口舌之争。 虞允文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将窗户纸捅破!张说身为副主考,也不好在说什么,于是微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哼!”说完一甩衣袖,便愤然离开了房间。 众位学士阅卷官,见硝烟已散,也都戚戚然的各自离去。 回到桌案前的虞允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又开始进行埋头阅卷起来。 随后让虞允文欣慰的是,其后出现了几篇不错的文章。虽然与方才的惊叹之作相比,缺少了那股挥斥方遒的傲气,但在众多考卷中也算得上是上上之选。 不过此时的虞允文,心里犹如猫爪一般。因为他很想知道,那份惊叹文章究竟是何人所作!因为卷首密封,且经人抄缮,看不到名字,也看不出字体,任谁也无法得知考生是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卷也接近了尾声,接下来就是排名的问题了。对于张说如何反驳,虞允文就是不予理睬,执意要力挺那份惊叹文章的考生为会试第一。 参加此次阅卷的官员中,虽然都各执一词,但虞允文身为主考有决断之权,因此众人也不好所说什么。况且虞允文推举的文章,他们也都阅览过,的确是难得的一篇好文章,名列第一也丝毫不为过。 “如此佳作,理应第一!不知诸位有何异议?”虞允文直接无视张说,环视众人沉声询问道。 张说坐在一旁闷声不说话,阴沉着脸自顾生闷气。当日他挑选的十余份试卷里,除了不少是他下属裙带关系的子弟外,最重要的有一人是他外甥! 对于他们这些官场中人来说,科举小范围舞弊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因此张说在抄录过的试卷里,寻到自己外甥的试卷倒也并非难事。所幸他的外甥王华文采不错,被列入榜单第三,这才稍稍让张说平息了心中的不忿。 虞允文身为主考虽然相对公正,但也并非是刚正不阿,党派之争的其中的一个主要战场就是科考。新鲜血液的注入,是每个党派生存壮大的根源。 只是出乎虞允文意料之外的是,让他叹服的绝妙文章,并非是他派系中的学子。但对于如此的一匹黑马,虞允文摒弃党派之见,决定力挺这位考生名列第一。 见众人没有异议,虞允文用朱笔批示名次。等一切排名确定之后,众位官员这才将密封的原卷取出,解开糊名的贴纸,一个个名字显现在众人的眼前…… 102.第102章 天子门生 入夜的皇宫里格外宁静,御书房里更是如此,孝宗看着龙书案上最终入围进士名单,不由点了点头。近两百人的名单中,前十名皆是用朱笔书写名字,显得极为醒目。 “叶宇!?” 孝宗看着名列第一的名字,双目不禁为之一亮。随即抬起头,向庭下的二位主考问道:“这叶宇当真文采了得?” “回禀陛下,此子学识了得文采斐然,在众位考生之中,可谓是卓尔不群一枝独秀!”虞允文说起叶宇,是不惜赞美之词。 “哦?看来此子当真是个人才,不仅经商有道,算数有成,这做起学问来也是冠压天下考生,难得难得……” 叶宇这个名字,对于孝宗而言已经不再陌生。因此对于叶宇能会试第一,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赏。人才难得,而最难得的是全才! 就在孝宗兴趣盎然之际,张说却开口躬身道:“陛下,微臣身为副主考,对这叶宇位列榜首颇有成见!” 张说低着头瞥了虞允文一眼,心道你不是以主考官的身份压本官吗?那就将这事情搬到陛下面前,我看你如何以势压人。 “哦?张爱卿,有何成见?” “陛下,微臣以为这叶宇虽文辞绝佳,但过于犀利狂妄!此等考生若名列第一成为会元,岂不是让天下学子纷纷效仿之?” 张说的话音刚落,虞允文便移步近前,开口回应道:“陛下,老臣认为张大人此言偏颇,所谓经世之才,无一不是傲骨嶙峋,又岂能以是否狂傲而择选人才?” 见孝宗被虞允文的进谏之词所打动,张说再此反驳:“此人虽才华出众,但终究是个残疾!若是样貌缺陷,以陛下之洪恩,可以不于计较!但据微臣所知,此考生是身患腿疾,若是将来居于朝堂之上,又该如何安置?” 额……是啊,在朝堂之上,只有君王一人端坐龙椅而群臣皆立。若是叶宇进入朝堂,他究竟是坐还是站? 若是站,对于叶宇的个人条件能行么? 若是坐,朝堂之上君王之外有谁敢坐? 除非是有功于社稷的臣子,或是备受恩宠的皇亲国戚,否则无人敢与君王并坐。就连张说身为太尉、孝宗的姨丈,也没有这种独特的殊荣。 张说的这个理由,直接堵住了虞允文的口,让孝宗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不过孝宗沉吟了片刻,随后自语道:“若是此子真是天纵之才,朕诏设特权也并无不可!” “陛下宽厚仁慈,乃朝廷之幸事……” “陛下,此子在滁州……” “张大人是要说,岳知州与范参军,在滁州设置了无题考卷的事情?那张大人就不用多虑了,此事陛下已经知晓!” “这……” 孝宗摆了摆手,示意张说不必多言了:“此事朕已尽知,岳、范两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圣贤之书岂能流于表面?” 随即指了指名单上叶宇的名字,轻笑道:“此子一句‘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便已经道明了真谛!朕相信虞爱卿的决断不会有错!” “老臣惶恐,这里有前十名考生原卷,请陛下一一过目……” 孝宗接过内侍呈上的考卷,仔细的一一阅览,当阅览到叶宇的那一篇《心力论》时,当即走下了龙椅,来到庭内赞赏道:“好一篇疏狂的文章,朕读罢半篇就已心潮澎湃!尤其是这书法,笔锋犹如钢刀利剑处处透露着锋芒,与这篇铮铮铁骨的文章,可谓是相得益彰!好!” 见张说还要进谏,孝宗赵昚率先开了口:“两位爱卿,就按这份排名发榜!不过张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这样吧!等殿试之时,两位爱卿与朕一起,再考校他们一番!” “臣等遵旨!” “虞爱卿你先退下!” “是!老臣告退!”虞允文接过名单,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这时孝宗单手负背,走到张说的近前,神色平静的轻声道:“姨丈,会试第一名,但并不代表就是状元!既然你外甥王华名列第三,殿试之时,若有真材实料,朕必定会让他名至实归!” “陛下……” “你如此极力排挤那叶宇,无非是忌惮有人夺走了你外甥的状元!姨丈你如此徇私排挤,让朕很失望!” 孝宗的声音说得很轻,但是听在张说的耳中,却犹如五雷轰顶,顿时冷汗连连慌忙跪倒在地,惶恐道:“微臣不敢!” “科举取士,取的是人才,而不是庸才!尔等私下蝇营狗苟之事,朕不想过问!但须得有个底线!无论那科学子,又归于你们哪一方,但最终都是朕的学生,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不需要庸才、蠢材!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孝宗一甩袍袖转过身躯:“退下!” “微臣告退!” 张说如蒙大赦,随即弯着身子碎步逃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一旁的老太监梁珂见孝宗赵昚紧皱眉头,于是开口劝慰道:“陛下切勿动怒,伤了身子!” “罢了!这老东西,仗着太后与太上皇的撑腰,一直妄自尊大!” “既然陛下如此顾忌张太尉,为何还要纵容他……” 孝宗赵昚,回过头来看了梁珂一眼,阴冷笑道:“因为他还有用!你去查一查这个叶宇!” “是!” …… 三月一日台官拆封,二日放榜! 盖上礼部大印的榜单,张贴在贡院大门外的影壁上。 众位考中的学子都名列其上,天未亮就有不少人聚集在了这里,所等的就是第一眼看到榜单。 榜单很长,但是在众位考生的心里,都希望这榜单能再长一些。因为这样,他们被录取的几率就越大。可是任何事情都会有优胜与淘汰,科举自然是更加残酷。 当岳琛、萧国梁与孟桐三人来到榜单前,看着名列第一的赫然就是叶宇,三人的心情却是各有不同。 萧国梁名列第二,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但并未有失望之色,因为这并不是终点,他还有机会。 孟桐看着自己名列第六,心中却是苦涩难耐,一脸的失望写满了脸上。因为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与叶宇的竞争已见分晓。 而且,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与叶宇竞争!因为殿试一般而言,都是前三名的竞争,与他们这些靠后的进士没有关系。 岳琛顺着榜单在第十名找到了自己名字,虽然不如几位好友成绩显著,但也达到了自己的愿望。因此十分的开心,没有丝毫的落寞之色。 “对了!为何不见叶兄?” 分出高低的孟桐,反而释然了不少,环顾四周不见叶宇,这才像萧国梁询问,因为这些日子里,萧国梁与叶宇走得很近。 一提及叶宇,萧国梁就无奈地看了岳琛一眼:“自从会试之后,客店里就不曾见过踪影!想必是回滁州了……” “都是岳某的过错,若非岳某……咳!二伯也训斥了我那妹子!本打算邀叶兄过府一叙,当面让我那妹子赔罪,可却不知叶兄去往何处……” 萧国梁却嘲讽道:“好个‘过府一叙’,险些毁了他人的一生前途,竟如此自恃尊高!难道你那妹子不会登门谢罪?换成我是叶兄,也会避而不见!” 孟桐也觉得岳家有些过分,于是道:“你要知道,叶兄腿有残疾,能参加科考已是陛下洪恩!你该庆幸叶兄此次会试名列榜首,否则你那妹子可是误了他人的一生前途!” “哼!恕萧某直言,翰林学士没什么了不起,能视别人前途如玩物?” “你!……” “萧某言尽于此,告辞!” 萧国梁说完便寒着脸挤出了人群,不顾孟桐在身后呼唤。 贡院榜单一出,整个京城为之躁动起来,在这次会试之中,叶宇名冠魁首的消息犹如三月的春风,整个临安、杭州一时间都知道了叶宇这个名字! 叶宇在今科三千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众人都在谈论这个叶宇究竟是谁!当人们得知这位会元,在滁州又是解元之时,都在暗中思量这个叶宇会不会连中三元! 纵观科举一千多年,能够连中三元的不过十余人,可想而知这份荣誉十分难得。所谓三元,在宋朝是经过州试、会试、殿试的第一名称之为:解元、会元、状元。 如今叶宇已经摘得解元与会元,那殿试拿下状元的概率也是极有可能。但是当众人得知叶宇是个双腿残疾之人时,唏嘘不已的同时也倍感惋惜,因为本朝还未有残疾之人中状元的先例。 不过叶宇以残疾之身冠压群才,使得在京赶考的举子纷纷汗颜不已。尤其是当初在状元楼羞辱叶宇的那一群考生,纷纷躲进房内不敢再抛头露面。 因为叶宇已经用实际行动,赤裸裸的打了这群人的脸,即便这群人中有考中进士的那又如何,能比得了独一无二的会元吗? 云来客店是最早得到喜报的,客店掌柜的是乐得合不拢嘴,虽然是会元而不是状元,但是对于他这个小店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光。再说前三名之中,有两位是他店里的考生,那这状元的头衔必定归于其中一人。 由于叶宇不在店中,掌柜亲自掏喜钱打赏报喜之人,燃放起鞭炮以示庆贺。半日的时间里,叶宇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103.第103章 岳府一叙 这些时日叶宇游览了杭州众多名胜风景,既领略了杭州西湖的三月美景,也静听了灵隐寺的暮鼓晨钟。不过唯一让叶宇失望的是,西湖断桥没有偶遇佳人良缘,灵隐寺中也未能寻到济颠和尚。 期间叶宇一直在寻思着,当日科考之前送食盒与神符的到底是谁。思忖自己莫非又记忆缺失,忘了这杭州临安也有故友? 最后实在是想不起来,索性就不去理会。如今会试已过,叶宇再也没有丝毫顾虑,便登门拜访了便宜恩师杨辉。 杨辉对于叶宇的主动登门很是欣慰,因为这就预示着叶宇已经承认了他这个师傅。因此执意将叶宇挽留在府中,每日一有空闲就与这个学生探讨学问。 起初杨辉还是以师尊的姿态与叶宇研究学问,可是随着几日的探讨之后,杨辉愈发的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在算学上的造诣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自己。 这让身为太史令的杨辉既是愕然又是欣喜,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自己的学生越是有天赋,作为师尊的就更应该引以为傲。 即便叶宇这些学问成就与他无关,但是杨辉也可以自豪的在众人面前,道一句天才叶宇是老夫的学生。 而叶宇在杨辉的府上居住几日,也多少知道了一些朝中密事。在此次朝廷开设恩科决定之前,自己的这位恩师可是没少上下周转。 不仅亲自在孝宗面前替他美言,而且动用数十年的人际关系,其中除了一些朝中旧友之外,就连外任为官的朱熹等一帮大儒,杨辉也是做了不少工作。 虽然杨辉此举,在大局上来说,是为了天下学子求得一个机会、也是一次公平。但叶宇又岂能看不出,这位恩师是为了当初自己滁州的一句感叹? 三月的杭州是最为美丽的时节,杨辉府上的后花园里,叶宇与杨辉在亭中相对而坐,执子对弈聊着些许闲话。 “你小子倒是好性情,你可知如今整个临安京城,都在讨论着你的名字?” 杨辉见对面的叶宇只顾对弈,丝毫不理睬院外的爆竹之声,既有欣慰,也有感叹的问道。 叶宇却放下手中的其子,冲着杨辉微微淡笑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学生的小卒子可是过河了,恩师再不予以堵截,恐怕很难扭转战局!” “哦?哈哈哈!小卒子过河胜过车马,不可轻视!不可轻视!” 二人对弈所下的棋,不是围棋而是象棋,对于浸淫数算的杨辉而言,象棋的排兵布阵更深谙九宫之法,因此他一直将其视为习练九宫数算的法门。 叶宇见杨辉架炮要打他的过河卒子,随即左右移动避开锋芒:“晚了,大势已成,若要吞掉学生这枚卒子,至少要付出一番代价!” “年轻人还是莫要太过自信的好!不到最后一刻,很难分出胜负!”杨辉看了看棋局,随即似有深意的笑道。 叶宇不以为然,继续攻伐,气势相当凌厉:“不是我的,学生不会轻易放手;是学生的,学生定是当仁不让!” “好!好一个当仁不让!宇儿,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解元、会元,你已经夺得!殿试之上切勿让老夫失望!” 叶宇没有在说话,而是将过了河的小卒子慢慢地推向底部,自信笑道:“学生赢了!” “哈哈哈!好!人生如棋!这盘棋你赢了!”对于自己输给叶宇,杨辉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心情舒畅的大笑起来。 “如今你可是京城一大热门话题!可惜你双足不便,否则老夫对你连中三元,可以说是信心百倍!” 杨辉一想到叶宇的双足之疾,便感到一阵无奈。因为别说大宋百年来没有残疾状元,就是历朝历代也不曾有残疾人登堂入室的。 “那又如何,凡事都有先例,学生又为何不可开这个先例?以前没有,那就从学生这里开始,也未尝没有可能!” 面对叶宇的自信满满,杨辉虽然倍感欣慰,但依旧心中笼罩阴霾。 这时杨府的管家前来禀告,说是岳家派人前来请叶宇过府一叙。杨辉没有擅作主张,而是向叶宇投去探询的目光。 “翰林学士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岳三娘险些毁了学生一生前途,却不见岳家有丝毫诚意,难道我叶宇就如此卑贱?还请管家回应他们,就说叶某身体未愈不便见客!” 管家杨晨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看了一眼杨辉的意思。 杨辉微微一叹,轻捻胡须劝诫道:“宇儿,为官之道讲究中庸,切不可在根基未稳之时意气用事!你虽学识胜过千万人,但这为官的学问还是要多学学!” “那学生就听恩师的,烦劳管家与岳家人告知,就说叶宇不在府上,让他们午后再来!” 叶宇沉吟了片刻,觉得杨辉所言犹如醍醐灌顶。虽说岳家自从岳飞之后,已经势力不如从前。但是留下的四子一女,繁衍到第三代已经是香火鼎盛。 除了滁州叶宇所见过的岳飞三子岳霖,其后还二子岳雷、四子岳震、五子岳霆,一女岳安娘,在岳飞冤案平反之后,皆是高官厚禄赐予官爵。 其余第三代岳家子弟,叶宇虽然没有一一见过,但是仅从岳琛一人,就足以看出岳家的枝繁叶茂。自己不过是个学子,的确没有必要与这个庞然大物结怨。 待管家杨晨离开后院后,叶宇向杨辉拱手行了拜师礼:“多谢恩师提点!为官的学问,学生才刚刚开始……” “呵呵!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 岳府的府邸,在临安虽算不上奢华,但也不是一般官员所能相比的,大院中还有小院,有春、夏、秋、冬为主题的四阁,分别是会客、就餐、娱乐、休闲之所,一派王府规模。 倒不是岳雷这位学士有意建成这样的,因为这对于他如今的官职很不配,而且这也有违朝廷规制。但是作为岳家在京城的祖宅,孝宗为感念当年岳飞之冤案,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追封岳飞为鄂王,但府邸却以王侯的规模建设。 午后前来接叶宇的人是岳琛,见到叶宇之后,岳琛满怀愧疚的向叶宇道歉。叶宇却摆了摆手道:“岳兄,不必如此!此事与你无关,是当日叶某得罪了令妹!也怨叶某不够谨慎!” “叶宇此言,真是让岳某感到羞愧!” “叶某如今安然无事,况且也并未影响会试,岳兄替我教训了那帮考生,小弟感谢还来不及呢……” “被猜到了……” 叶宇爽朗笑道:“这京城你最为熟悉,而我叶宇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岳兄你才有这个能耐!” “不过叶兄的手段显然比岳某高明,如今叶兄高中会元,便是无声的羞辱他们!实乃爽快至极!” 叶宇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淡笑。岳琛还要说些什么,结果发现已经到了府门口,于是不再多言,轻车熟路的领着叶宇进入府内。 穿过庭院,岳琛直接将叶宇领向中院的书房,一路上叶宇由佘侗诚推着轮椅,也没有过多的追问。既然来到了岳府,一切都还是客随主便的好。 等来到书房门口,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身着一身儒袍颇有风度的走了出来。岳琛见状,急忙行礼道:“二伯!” 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到了叶宇的身上:“想必这位小兄弟,就是今科的会元郎吧!” “晚辈叶宇见过学士大人!”听闻岳琛称对方为二伯,那就是岳雷无疑了。 “嗯,年轻人果然气度不凡!你我书房一叙……” “大人请!” 众人进入书房,叶宇环顾书房轮廓,可谓是古色古香十分雅致。 分宾主落座后,岳雷这才开口道:“小女不分轻重,致使叶会元考场昏厥,是做父亲的管教不严!今日请叶会元前来,乃特意致以歉意!” “大人客气了!当初在滁州之事,想必您已然知悉,是晚辈唐突在先,岳小姐此举也并无过分之处!况且晚辈如今身子无恙且中了会元,此事晚辈早已忘却……” 叶宇的回应,听在岳雷的耳中,虽然明知道是个场面话,但对叶宇如此知进退的态度,却很是欣赏。 礼让三分好相见,他岳雷也不会如此居高,于是摆了摆手道:“叶会元如此大度,令本官实为汗颜!身为人父岂能任由子女妄为,今日小女定要当面向你赔罪!” “大人……” 叶宇本来要两句客套话,可话音刚落不久,叶宇便听到急促的脚步之声,紧接着便在门口看到了一名女子的丽影。叶宇仔细一瞧倒是认识,正是当初滁州上元佳节遇到的岳三娘。 岳三娘一看到叶宇,本就寒着的脸更加不悦,用杏目狠狠地剜了叶宇一眼,这才走进书房低头面向岳雷,轻唤了一声:“爹!” “嗯!还不快向叶会元当面赔罪?” “爹……” “怎么,还要让为父教你不成?”岳雷见女儿执意推搪,于是声音冷了起来。 104.第104章 心成驴肝 见父亲已然动了真怒,岳三娘这才扭捏的从岳琛手中接过茶盏,随即恭敬地向叶宇敬茶赔罪:“叶公子,三娘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岳三娘说的很是恭敬,可是等叶宇欲要接过茶盏之时,她却突然的松了手。叶宇见状顿时心头一凛,随即反手而过,来了一个海底捞月,将快要落地的茶盏拿在了手中。 盏未碎,水未溅!转眼瞬间,又是风轻云淡! “好茶!这应该是晚辈焙制的毛峰茶!”叶宇盏中茶水,随即交还给了愕然的岳三娘。 岳雷将方才的一幕,可是真切的看在眼里,见叶宇的手法如此行云流水,不禁赞叹道:“没想到叶会元,竟是文武全才!呵呵!难得!难得!” “雕虫小技,不过是杂耍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是对岳三娘极为厌恶。方才若不是自己手上功夫了得,恐怕这茶盏早已摔碎。到时候这赔罪茶是没有喝上,倒被溅的一身茶水。 “大人,晚辈还有琐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他日若有机会,定登门拜访学士大人!学士大人书画双绝,晚辈可是已早有耳闻!” “那好,既然叶会元有事在身,本官便不做强留。这里有老夫一幅字画,权当是我这个做长辈,赠予晚辈的礼物!” 叶宇没有去接岳雷送于他的字画,而是一指门阁处悬挂的一副画,郑重道:“晚辈可否请大人,将那副丹青赠予晚辈?” 岳雷顺着叶宇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幅画,随即拧眉问道:“原来叶会元喜爱那副丹青……” “哼!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爹爹能送你字画已是恩赐!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求都难以求取吗?”一旁的岳三娘,见叶宇挑三拣四如此狂妄,便当面冷眼奚落! “三娘,不得无礼!既然叶会元如此喜爱,那为父便送于他又有何妨?” “爹,那可是珍藏十年的字画,怎能轻易送于这个登徒子?” 叶宇本不想与这岳三娘说太多,但是这一句登徒子,倒是惹恼了叶宇,心道我是轻薄你了还怎么了? 于是双眉紧锁,颇为不悦道:“岳小姐,话不可乱说,叶某不过是替大人取走劣作,以免辱了岳大人的双目!如此好心,你却如此诋毁是为何意?” “你说什么?劣作?叶会元,正如你此前告诫小女一样,这话可不能乱说!”岳雷闻听叶宇说出这句话,顿时就面如寒霜阴沉了起来。 “晚辈向来不会胡言乱语,不比有些人……”叶宇瞥了一眼岳三娘,毫不吝啬的调侃道。 岳三娘这时却没有动怒,而是笑了:“都道你叶宇才华出众,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此画乃是本朝画坛巨擘赵伯驹赵大人所绘,你一个小小乡野之人也敢点评此乃劣作?” “画当然是好画,但是却有疏漏!因此叶某说他是劣作,一点也不为过!” “你!……” 岳雷打断岳三娘的话,而是冷静地看着叶宇,沉声问:“你可知这画作何名?” “此画乃为《李广猎归图》” “哦?那你说说,此画究竟疏漏在何处?” 一听叶宇直接道出丹青之名,岳雷顿时眼前一亮。这幅画上不落一字,更没有标明画作的名字。叶宇能够毫不犹豫的道出名字,足以见得叶宇的方才并非妄谈。 “此画讲的是飞将军李广罢官为民,折辱英才的故事,想那飞将军李广乃是汉朝人士,可是手中拿的却是伏远弩。伏远弩是到了唐朝才有所流传,这,岂不是太过滑稽?” “什么!?”岳雷闻听此言顿时有些错愕,随即几步来到门阁处仔细观瞧,最后点了点头吃惊道:“不错,正是伏远弩……” “晚辈一番好意,却被岳小姐如此奚落,好心也成了驴肝肺!大人,晚辈告辞!”叶宇摇了摇头,瞥了岳三娘一眼,便示意佘侗诚推他离开岳府。 “叶兄!……” 岳琛本想出言挽留,但叶宇已经出了书房,于是便急忙跟了出去。 书房里,岳雷看着自己珍藏十余年的《李广猎归图》,不禁微微摇头露出一脸的失望。当他回过神来收起画卷,准备送于叶宇之时,叶宇早已经离快了岳府。 “他人呢?” 岳三娘怔了怔,随即低声道:“离开了!” “你!……为何不挽留?” “留他作什么,不过是个狂生罢了!”岳三娘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回应道。 “混账!做错了事,让你敬茶赔礼很难吗?方才若不是那叶宇身手灵敏,又该如何收场?” 这时岳琛送走了叶宇,折身回到了书房,看了岳三娘一眼,略带责备的口吻道:“三娘,你要任性到几时?” “六哥,你也责怪我?”岳三娘就没有人帮她,在房中气的直跺脚,双眸已然急得通红。 “够了!你亲自将此画给那叶宇送去!否则,不要回来了!” 岳雷的愤怒,让房中的两个小辈猛然一惊,岳三娘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只得唯唯诺诺的拿着画卷退出了书房。 …… 叶宇坐着轮椅从街上而过,突然一股淡淡的香味随风飘来。嗅了嗅这香味的方向,叶宇峰眉微蹙,吩咐佘侗诚推他向前方而去。 待来到香味根源地方,眼前一处糕点铺引起了叶宇的注意。于是走进铺子,向糕点铺的掌柜问道:“请问一个月前,是否有人在此订过糕点?” 叶宇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方谬,一个月前的事情又有谁能记得起,更何况这人来人往的客流不断。但是叶宇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在一旁的柜台上,画了一个糕点的模样,让掌柜的仔细辨认。 掌柜的是个肥胖的女人,见叶宇不买糕点就算了,还不停的比划,早已经心烦不已,于是嚷嚷的推却道:“嘿,我说你这人咋回事?一个月前的老娘哪会记得,你到底买不买糕点,不买赶紧走人,别碍着老娘……” “掌柜的,这是十两银子,还望你多帮个忙如何?” 胖女人看着眼前的银子,那里还有推辞的意思,话说到一半,就朝后房喊了一声。不多时一个伙计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先是冲叶宇笑了笑,随后向胖女人憨着腰问道:“翠花,唤我啥事?” “呐,这位公子要问这个糕点……”胖女人呜呜囔囔地吞着糕点,将叶宇绘好的糕点模样拿给男子看。 二人的对话叶宇是听在耳中,他没有想到眼前合格精瘦男子,竟然是这个胖女人的丈夫。 夫妻二人相互交流了一番,精瘦男子这才道:“客官,这糕点一个月前,的确有人在此订购!” “哦?此话当真?一个月前?”叶宇闻听此言,先是欣喜不已,但随后却是面带一丝疑惑。 精瘦男子见叶宇的神色疑惑,随即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当日店里来了两名女子,主仆二人要在店里亲自做这状元糕,因此小的对此印象很深……” “老娘看你是对那位小姐的美貌印象很深!还说你心里只有我,都是骗我的!”胖女人左手揪着男子的耳朵,右手将最后一块糕点强塞进口中,含糊不清的埋怨道。 “翠花,别别别!我哪敢啊!” 糕点铺的夫妻二人相互碎言碎语,叶宇并没有去理会。而是在思考方才男子的话,在想那女子究竟会是谁? 因为当日云来客店伙计送来的食盒里,就是这糕点铺的糕点,叶宇之所以如此肯定,除了其中的一点运气之外,是因为糕点的独特香味只有这家店所有。 “敢问掌柜,可知这位小姐来历?” 叶宇的话音刚落,胖女人肥厚的手又伸了出来,示意叶宇还得给钱。叶宇苦涩一笑,示意佘侗诚取出钱袋付钱。 “我说你这婆娘,就知道贪图便宜,人家好心相问,说不准有什么急事,你在这瞎掺和啥?”精瘦男子突然一把揽过胖女人的手臂,没好气地责怪的。 随即转过头来,向叶宇歉意道:“我这婆娘就是这样,您别介意!至于那位小姐,小的不过是做糕点的,所认识的不过两三人,所以并不认识……” 男子的回答,让叶宇倍感失望,随即微微一叹,向夫妇二人拱了拱手道:“多谢二位,若是他日这名女子再来此处,还望二位通知在下,届时定有酬谢!” “客官,酬谢倒不必,只要客官常光临本店,就是最好的答谢!这十两银子,客官您收回去吧……” “额……你这是……”精瘦男子的话,倒是让叶宇颇为一愣。 男子却憨直笑了笑:“举手之劳,哪能收取钱财?况且这额外之财,放在腰里也不踏实!我这婆娘一直想着为我这店铺置个匾额,才会这样……你也不要见怪!” 叶宇默默地收回银子,心道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淳朴之人,于是向夫妇二人拱手道:“既然你这店铺缺少一块匾额,不如在下送你们一块如何?”(求支持!求票票!) 105.第105章 乱草归整 憨直的男子本要推辞,却被胖女人翠花给挡在了身后,只见胖女人满脸堆笑道:“公子这话说得可是真的?” “自然……” 叶宇话说到一半没有往下说,因为他看到迎面走来一人,而此人正是从岳府追出来的岳三娘。岳三娘拿着画卷一路小跑追了过来,见到叶宇的第一句话就是:“叶宇,你的画!” “方才府上叶某求赠此画,岳小姐却是百般刁难。如今叶某对此画已然没有丝毫兴趣,你还是拿回去吧!” “你!哼!懒得理你!” 岳三娘气的俏脸通红,自己追了几条街才赶到这里,到头来竟然碰了一鼻子灰。羞怒不已的岳三娘转身就要离去,可是刚迈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想起从府中出来时,父亲对她下的命令。若是今日不能将此画,亲手交给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父亲一定饶不了自己。 于是极不情愿地折身回来,不甘地低声道:“叶宇,都是我岳三娘冒犯了你,请你收下这幅画!” “嗨嗨嗨!你们俩打情骂俏我翠花可不管,这位公子你刚才说匾额……” 胖女人看着这两人闹别扭,以为是一对情侣拌嘴。这些她可没有心思去搭理,她所在意的是赠送匾额一事。 “谁跟他(她)打情骂俏!”叶宇与岳三娘异口同声回应胖女人。 胖女人身后的憨直男子,绕过妻子庞大的身躯,乐呵呵道:“不用解释了,我和翠花当年也是经常拌嘴……” 叶宇与岳三娘相对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叶宇反应较快一些,随即转移话题道:“叶某说话算数,答应送块牌匾自然不会食言,有岳家三小姐为证!” “哼!你赠送匾额与本小姐何干?” “因为这制作匾额的钱资,得你岳三娘出!” “什么,我出钱?凭什么?”本来还因为方才的尴尬,而有所含羞的岳三娘,被叶宇这句话激得暴怒起来。 叶宇却不咸不淡,悠悠道:“想要我收下这幅画,这块匾的资费,你必须出!” 从岳三娘去而复返,又主动向他认错,叶宇就看出来了,定是岳雷下了某种死命令,否则也不会让这只高傲的孔雀低头。 那既然如此,反正都是花钱送匾额,有这个冤大头在跟前,自己又何必再多花冤枉钱呢。况且自己在岳府被这小妮子无辜诋毁,此举也算予以惩戒了。 “好!本小姐出就出!不过出府之时没带银两,回去之后派人送来便是!”岳三娘没想到叶宇如此无赖,竟然当众对她进行讹诈。 叶宇接过岳三娘递过来的画卷,摇了摇头道:“叶某相信岳姑娘一言九鼎!麻烦你让一让……” 岳三娘不明其意,但还是让开了一步,只见叶宇随意的将画卷扑在地上,对身旁的佘侗诚道:“拿笔来!” “喂!叶宇你要做什么?” 岳三娘见叶宇丝毫不怜惜她送来的画,心中就是莫名的气恼。要知道这画可是自己爹爹珍藏之物,如今却被叶宇拿来铺地…… “这画既然已是叶某之物,如何处置用不着你多心!” “你!……此画即便如你所言有疏漏之处,但也是一副佳作!你如此糟践名画,真是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哈哈哈!”叶宇被岳三娘的画给逗乐了,随即冷声道:“画坛巨擘?不过如此,也自称名画佳作!若是此画都能成为佳作,那我大宋文人的丹青精粹,又将置于何地?” 叶宇此言不可谓不狂,不可谓不嚣张!岳三娘本想在说什么,可此时叶宇已经拿起毛笔,弯下身子在画卷的背面开始写字。 所谓画坛巨擘的丹青描画,不但成了铺地之纸,反而还成了信笔涂鸦的稿纸! 刷刷点点,犹如刀削斧劈峻峰叠嶂!片刻功夫,两个大字出现在画卷的背面:点心! 岳三娘是懂字之人,一见这两个字顿时愣在当场。因为这两个字太过俊峰凸起,让人看罢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随后叶宇用行云流水的笔锋,在一旁写下自己的名讳,他想以自己这个会元的身份写下这块匾,应该能给这家糕点铺带来些许名气。 “好了!叶某题字,剩下的事情就交于岳姑娘了!”叶宇写完之后,把毛笔放在一旁,向糕点铺的夫妇二人拱了拱手,便坐着轮椅离去。 待叶宇出了糕点铺,岳三娘才反应过来,回转身子向叶宇喊道:“这画……” “不过是废纸一张,留之何用?心意已领,牌匾之事岳姑娘有劳了!” 声音淡淡去,空留断回音! 岳三娘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字,最后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深意一笑…… …… 三月十五,由孝宗赵昚皇帝亲自主考,殿试地点,垂拱殿! 天色微明,叶宇离开了杨府,乘马车前往皇宫,准备参加垂拱殿殿试。 按科举惯例,凡会试录取者皆为贡生,也叫贡士,就是贡献给皇上的人才。凡贡生皆可参加殿试,接受封建等级制度最高一级考试。 实际上只是一种形式,一种荣誉。除前几名有些变数外,大多名次在会试中按成绩排好了,不会有太大变动。 因此一般而言,除了前三名要进行最后角逐,其余众人都会被排除在外。当然不排除一些皇帝喜欢热闹,且爱亲力亲为,才会召集众位贡生殿试。 显然,孝宗赵昚不喜欢热闹,看重的是前三名角逐,因此其余众人没有机会进宫。 今日叶宇穿戴礼部统一发放的袍服冠靴,由萧国梁推着轮椅进入了皇宫,此时垂拱殿上群臣皆立两旁,大殿中央已有一名学子先到。 此人就是张说的外甥王华,肃然挺拔可谓是相貌堂堂,而再反观叶宇与萧国梁二人,就让群臣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萧国梁生得魁梧,但相貌很是平平。叶宇虽然相貌俊朗,但终究是个残疾。这二人与王华站在一起,对比之下就显得叶宇与萧国梁逊色许多。 三人均是郑重地向孝宗行礼,随后便恭敬地侍立一旁等待训示。 孝宗赵昚看了一眼庭下的三名学子,心中大致有了一个了解,尤其对正中的叶宇是多看了两眼。虽然叶宇坐在轮椅上,但赵昚却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违和感。 “三位都是今科会试位列前三之峻拔之才!无论是策论还是文采,朕已亲自阅览,朕心甚慰!今日在这大殿之上,群臣百官面前,朕要从尔等三人中分出个状元、榜眼、探花!” 孝宗赵昚说到此处,便环视群臣,调高了声音郑重道:“今日不考文章,不考策论,更不考诗词歌赋!朕与虞爱卿、张爱卿共同拟定三道考题!朕会根据三位考生答对的考题数目区分前三名!” “虞爱卿,你可以宣读考题了!” “微臣遵旨!” 虞允文随即请下旨意,打开卷轴面向朝臣与三名学子朗声道:“第一题:乱草归整!三位考生在大殿上各自整理一堆乱草,尔等在一声令下后,率先整理完毕者,获胜!” “这……” 此题一出,朝中群臣顿时一片哗然,很明显这道题对叶宇是极为不利。试想一个残废之人,整理起来,一仰一俯之间,要比正常人可要艰辛的多! “陛下,学生认为此题不公!”萧国梁挺身而出,替叶宇鸣不平!能够考中一甲进士者,皆是天子门生,因此萧国梁自称学生。 萧国梁话音刚落,位列朝班之首的张说,却冷喝道:“大胆萧国梁,陛下决断之题,又岂是你妄加评断的?” 孝宗赵昚一挥手示意张说退下,将目光落在了叶宇身上:“叶宇,你觉得此题公不公平?” “公平!非常公平!所谓简在帝心,乾纲独断,陛下此举自有其道理!”叶宇很想说这道题不公平,但是诚如萧国梁说出来有用吗? 对于叶宇的回应,孝宗赵昚很是满意,随即沉声道:“好,既然如此,那边开始吧!” 随后一帮殿中侍卫在三人的面前放上三堆杂草,期间萧国梁不解的忘了叶宇一眼,而叶宇看得出萧国梁的不满之色,于是用眼神示意安心比试。 随着虞允文的一声令下,三人便开始在这朝臣议事的地方,做起了马厩里马夫的活计。王华极快的整理着杂草,速度之快让人不禁有些愕然。 而再看萧国梁就很有条理许多,手脚灵活,动作利索,更重要的是做起事来很有耐心,不像王华四处整理没有个定性。 叶宇与众人看着萧国梁如此,都觉得此人不该参加科举考试,而应该去当个顶级的马夫,因为这实在是太专业了。 众人再将目光挪移到叶宇的身上时,却见叶宇不慌不忙的胡乱捆绑杂草,不仅速度比其余两人慢之外!整理的几捆杂草根本就是千头万绪,一点也不整齐! 若是如此下去,这一局叶宇输定了。 放弃了吗? 这个问题,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而就在整理杂草接近尾声之时,叶宇却突然向孝宗拱了拱手恭敬地说了一句话…… 106.第106章 一桶江山 “陛下!学生借刀一用!” 叶宇说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顺手从身旁殿堂卫士腰间抽出佩刀,将草的两头斩断!手法之快,连持刀卫士也是一愣。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残疾书生,会在大殿之上从容拔刀。等殿前卫士反应过来时,叶宇已经将佩刀交还于面前。 群臣见状皆是一惊,孝宗赵昚一拍龙椅怒喝道:“大胆叶宇,你可知这大殿之上岂能擅自执刃?” “陛下!这叶宇实在是狂妄至极,再大殿之上目无君威,微臣建议,将此人逐出殿堂永不录用!” 张说正愁找不到机会,如今正是大好的时机。只要将叶宇踢出这个竞争之外,王华夺得状元可谓是轻而易举。 这时萧国梁与王华二人皆已整理完毕,发生了叶宇拔刀这一幕,是二人所没有想到了,因此二人也是愕然的愣在当场,不过萧国梁的眼中却露出了少有的精芒。 叶宇却不慌不忙,俯首恭敬回禀道:“回禀陛下,学生此举正是应对了陛下的心意!” “信口雌黄!来人,将这个执刀行凶之贼人拖下去!”张说一声令下,殿前卫士纷纷一拥而上,就准备将叶宇拖下去问斩! “张太尉好大的脾气,学生的生死,在这殿堂之上还轮不到你裁决!”叶宇双眉微蹙,环顾左右执刀卫士,冷叱道:“尔等是姓赵,还是姓张!?” 额…… 短短几个字,将这些涌上来的卫士吓得面色苍白,纷纷伫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孝宗赵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挥了挥手示意卫士退下,随后没有去理会叶宇,而是将锐利的目光落到了张说的身上:“爱卿,你说,他们是姓赵还是姓张?” “这……”张说慌忙跪倒在地,颤巍巍道:“陛下切勿听那小子胡言乱语,微臣只是一时情急才……” “好了!今日既是朝会也是殿试,这第一题乃是朕所出,该如何评判还轮不到你!退下!”赵昚此刻声音渐渐地冷了下来,显然对方才张说僭越之举有所不满。 随即向叶宇沉声问道:“叶宇,你来说说,朕这道题究竟何意?” “草不斩,不齐;人不规,不忠;国不治,不平!” 嘶!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群臣个个色变,尤其是中间那一句‘人不规,不忠’,让张说以及一些大臣不由得脸色一寒。 “好!言之有理!”赵昚轻捻寸须,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向虞允文道:“虞爱卿,这第一题,该分出胜负了!” “是!”虞允文领命来到三人的面前,查看了各自捆绑的草垛,这才回到庭前回禀。 “陛下,若论先后,叶宇占先一步,萧国梁与王华并列!若论乱草归整,叶宇以刀切斩,自是比其余两位整齐!而萧国梁整理很是条理,因此这一题的排名顺序为:叶宇、萧国梁、王华!” 第一题,叶宇有惊无险的拿到了第一,叶宇看着萧国梁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叶宇却是苦涩一笑。因为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在这垂拱殿上,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是不允许任何人在此携带兵刃。像叶宇这种进士之身,当众拿刀可以直接拖出去砍头。 所幸叶宇一开始想到了绝好的说辞,算是给自己鲁莽地行为找到了退路。 随后虞允文宣布第二题,当叶宇听到这第二题的内容时,险些没气昏过去。心道这堂堂朝廷取士,竟然出这些不靠谱题目。 第二题是要在偏殿的御花池举行,其内容就是让在场的三名进士,用吊桶各自在水池里提两桶水,率先完成者胜出。这一题对于叶宇的身体状况而言,比第一还要苛刻。 经过之前的教训,萧国梁也知道提出抗议无效,也只能默默地祝福叶宇好运。这时张说走到虞允文的身旁,一脸堆笑道:“虞大人,你说此次比试,谁会第一?” 虞允文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张说,随即冷声道:“张大人,也只有你才会出这等荒谬之题,你无非是要为难那叶宇!但是你也别忘了,除了叶宇,还有才子萧国梁!张大人认为,你的外甥是状元那块料吗?” “那是自然,你我二人拭目以待便是!”张说看着水池岸边的三名学子,露出了深意地自信一笑。 这时御花池的岸边,叶宇看着手里的藤绳,可谓是终极地无奈。心中万千个草·泥马在奔腾、在嘶吼! 这是殿试么?这明显就是后世农场的生活! 提水、整理草料……还有没有劈柴?这让叶宇想到了‘海子’那一首散文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 虽说心中多少有些不忿,但既然已经参加了殿试,那就要力撑到底! 一声令下,三人都是竭尽全力的提水,因为只要谁率先提完两桶水,那么他就是胜出者。随同赵昚来到御花池的群臣,也纷纷将目光聚集到了三人的身上。 萧国梁与王华二人身手很快,几反几复之下,一桶水就已经打了上来。而再反观叶宇,却是有些吃力的提着水桶。 双脚不着地,提水根本使不出力气!不过叶宇虽然提水较为缓慢,但是叶宇却依旧坚持将第一桶水拎了上上来。 不过让众人失望的是,叶宇在提完第一桶水,就不再从御花池提水,而是坐在一旁稍作休息、浏览风光…… “看来这叶宇是打算放弃了……” “是啊!这也真难为他了,一个残疾之身,提水着实不易!” “哼!既然知道自己是个残废,还来竞争什么状元,岂不是不自量力?” “言之有理!看来此次第一名状元之人选,就要从此二人中选出……” “……” 群臣纷纷扰扰,私下里窃窃私语不断!张说眉眼含笑,冲着虞允文嘲讽道:“虞大人看中了这小子的文章,却没有看中这个人!一个残疾之身,想当个状元,真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虞允文只是看着御花池,没有理会嚣张得意的张说。 孝宗赵昚坐在御辇上,看着已经失去竞争能力叶宇,心中也是微微一叹,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 而这时,比试现场已然有了结果,王华先一步将第二桶水提上石阶,萧国梁随后也提上了第二桶水。其中只有叶宇,在提完第一桶后,就没有在打算提第二桶。 这一局终于到此结束! “陛下,第二题结果已出,排名先后顺序是:王华、萧国梁、叶宇……” “且慢!”虞允文话还未有说完,叶宇却突然喊了一句。 赵昚却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叶宇你对虞爱卿的评判结果有意见?” “正是!” “胡闹!尚有第三题未出,还不速速退下!” 虞允文这番话是在提醒叶宇,圣驾面前切勿恣意妄为,若是动了圣怒没人救得了你。这只不过是第二题而已,不还有第三题吗? “诶,朕倒要听听他有何话要说!” 叶宇沉了沉气,继而恭敬道;“陛下,这一题,学生本应第一,为何虞大人将学生列为最末?” “……” “信口雌黄,朕与诸位爱卿都是有目共睹,你只提了一桶水,而考题却是两桶!你是觉得朕与群臣都是瞎子吗?” 孝宗赵昚本以为叶宇会有什么新奇之论,没想到却是如此让他失望。 “学生岂能蒙蔽陛下,这一题的对决,学生的确是第一!”叶宇毫不畏惧,甚是认真的回应道。 “说说你的理由!” 叶宇随即一指那孤零零的一桶水,郑重道:“学生只提一桶水,并非学生体力不支,也不是学生不如他人体力健全,而是为了陛下祈福!” “黄口小儿,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一桶水又怎会牵扯到为陛下祈福?”张说见自己外甥这一题夺得第一,本就欣喜不已,岂能让叶宇巧舌如簧的糊弄。 叶宇冷冷一笑,旋即向张说拱手道:“张太尉,天下只有一桶(统)江山,何来两桶(统)江山?学生在此为陛下祈福,您此时抱有怀疑之念,莫非您……” 话说到最后,叶宇便不再说了,因为这更让人以遐想。但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是引得群臣唏嘘不已。众人纷纷暗自思量,好一个聪慧过人的年轻人。 几多欢喜几多愁,张说被叶宇这句话呛得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孝宗赵昚却是爽朗的大笑起来,甚是赞赏地笑道:“好个一统江山,说得好!” “那以陛下之意,这第一……”虞允文自然希望叶宇能夺得魁首,因此乘着赵昚高兴之际,将这个话题抛给了赵昚。 “那以爱卿之见,该如何评定?” 张说见赵昚有些意动,于是赶忙上前劝谏:“陛下,那叶宇不过是取巧而已,又岂能遂了他的心愿?” 叶宇在远处一听这话顿时不悦了,随即调侃道:“张太尉之意,是觉得学生此举祈福的‘一统江山’是取巧了???” “你!……”张说被叶宇这句话顿时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即慌忙向孝宗解释道:“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107.第107章 天纵奇才 天下人都知道孝宗赵昚这个皇位,是高宗赵构禅让给他的。赵构虽是南宋国祚的开创者,但最终却没有了子嗣传承。最后只有从皇族之中挑选,结果就选中了当今的皇帝赵昚。 所以叶宇这句调侃之言,听在群臣以及孝宗赵昚的耳中,却是格外的有分量。江山因取巧而得到,这些敏感的词汇一直是赵昚的禁忌。 其实叶宇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朝中大臣,尤其是身为当朝太尉的张说。但是他自从参加殿试开始,这个张说就一直有意针对自己。 既然如此,那叶宇只能来个不硬不软的反击! 不过赵昚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些,而是摆了摆手道:“好了,一句戏言罢了!不过这叶宇说的也不无道理。虞爱卿,这一题的比试,不如让这叶宇与王华并列第一,你看如何?” “陛下圣裁!”虞允文心中一喜,俯身一拜恭声赞道。 张说此刻心中即便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默默地咽在肚子里。 第二题已经考完,那接下来的考的就是第三题。三人命题,如今这最后一题自然是虞允文了!虞允文虽然一生戎马偏向于行伍,但做起文臣来也是毫不逊色。 因此这出的题目,虽然极为刁难,但也是中规中矩! 随后众人又回到了垂拱殿,虞允文先是向孝宗请示之后,这才面前群臣以及三名考生道:“三位都是后起峻拔之才,今日这第三道题,自然是要考校三位的一番文采!” 呼! 叶宇听到这句话,心里总算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方才他还在揣测这第三题会不会去劈材生火呢。 此时大殿之上陡然悬挂起一幅字,这幅字凌空挂起大如巨幡,叶宇抬眼望去,只见上方写着三个大字:璇玑图! “这一幅是前秦的苏慧《璇玑图》,无论是正读、反读、纵横反复都是一首诗、一阕词!这幅由八百四十一字组成的《璇玑图》中,有三千多首诗词……” “一炷香之内,谁能解读出最多诗词且无误之人,就是本届恩科状元!不知三位可有不清楚的地方!” “学生明白!” “既然如此,现在宣布,殿试第三题开始!” 这时叶宇、萧国梁、王华三人面前,早已摆好了桌案,以及所需的一众笔墨纸砚! 叶宇推着轮椅来到近前,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璇玑图》,心道这真是天助我也!这《璇玑图》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个难题,但对于他来说却并非难事。 在当今之世,能从《璇玑图》中只能写出三千多首诗词,但是对于叶宇这个后世人来说,这有何止三千多首? 当年为了训练自己的眼力,从十五岁就开始时常观摩《璇玑图》,无论是所谓的五色读法,还是七色读法,这种千古奇观的《璇玑图》,对于叶宇而言早已烂熟于胸! 当考试宣布开始后,叶宇只是瞥了一眼悬挂的《璇玑图》,便执笔挥毫,刷刷点点片刻功夫,一首诗便显现于纸上! 而再反观萧国梁与王华,二人皆是拧眉深锁若有所思,待叶宇写到第三首的时候,二人这才动笔写诗词。 二人写完之后,再抬头寻找能够组合的诗词。而叶宇只是偶尔抬头,便已经是一目十行记在心中。 加上当初以铁笔作画的磨练,如今叶宇用起竹制毛笔,简直是笔端如惊鸿,游转似蛟龙,写字的速度之快让满朝文武也是为之惊叹。 当殿前点燃的那柱香烧到一半之时,叶宇已经写下来近一百首诗词,而再反观萧国梁以及王华二人,由于抬头观摩与思考,本身就消耗不少时间。 因此到目前为止,萧国梁写下来四十七首诗词,而王华则写下来三十六首诗词…… 孝宗与群臣看着叶宇依旧未有停歇,似乎胸中有千万豪言,欲要挥洒于纸上一般。孝宗赵昚既是惊讶,又是十分的欣喜,心道这叶宇果然是天资之才,难怪朕第一眼见到此子就很是欣赏! 一炷香烧完,考试也在这一刻结束,经过在场审核官员的统计与阅览,虞允文这才将结果禀明孝宗。 “陛下,三位考生结果已出!叶宇一共解读两百零八首诗词;萧国梁共解读出一百零六首诗词;而王华一共解读出九十八首诗词!” “嗯!三位能在一炷香内解读近百首诗词,可见才华之卓越!尤其是叶宇,更是让朕大开了眼界!哈哈哈!” “陛下,既然三道试题已然考校完毕,这三位排名也该由陛下圣裁!” 虞允文的话倒是提醒了孝宗,随即顿了顿,才开口道:“诸位爱卿也都看到了,叶宇虽是残疾之身,但是面对这三道难题,依旧是游刃有余攻克难关。 所谓人不可貌相,而才华也不可以貌取之,这也是朕为何开设恩科的原因!叶宇对应三题俱是魁首,因此,朕要钦点叶宇为本届恩科状元!” “陛下,微臣认为此事有待商榷?”孝宗的话音刚过,张说就急着上前进谏道。 “那依张爱卿之意,是朕的决策有误了?” “陛下息怒,只是微臣觉得,这叶宇方才撰写诗词之时,仿若一切都已了然于胸!这,陛下不觉得奇怪吗?” “这……”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似乎也正如张说所言,叶宇埋头写诗词,并非观摩所得,而是早已了然于胸。 “陛下,以微臣看来,定是这叶宇提前做了腹稿,否则岂会如此神速?而一个考生如何提前得知考题,这其中必有缘由……” 张说的言语中,可谓是含沙射影,不仅给叶宇加上了一个舞弊的罪名,也将矛头指向了虞允文。因为这殿试三道题,最后这一题是虞允文所出。 所谓恶人先告状,张说自身若不是将第二道考题告知外甥王华,王华又岂能轻易的赢了萧国梁。若不是因为这三道题各自保密,张说恐怕早已将三道题目向王华和盘托出。 “张大人,说话要有证据,否则今日在这大殿之上,誓要与你辨个明白!” “好了,二位爱卿暂先退下!” 二人各自回到朝班,孝宗这才向叶宇沉声问道:“叶宇,你有何话要说?” “回禀陛下,学生只想说,有些人是井底之蛙,总是以自己的认知去判定别人的能力!” 叶宇这句不咸不淡的话,让张说顿时脸色大变,满目生火的瞪着叶宇,似乎有怒火焚烧叶宇的冲动。 “哦?那依你之意,你并非早有腹稿,而是确有才华了?” 叶宇郑重俯身作揖道:“《璇玑图》总计八百四十一字,纵横各二十九字,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 “而若要读取其中诗词,方法甚多,其中不乏有五色读法、七色读法、井栏读法……,当今之世解读诗词有三千七百五十二首,而这《璇玑图》所蕴含诗词却并非这些……” 叶宇说到这里,便面向《璇玑图》,朗声道:“学生不才,从此图之中窥得七千九百五十八首诗词,不知这算不算学生早有腹稿?” 什么!七千九百五十八首!叶宇这句话一经说出,顿时引得群臣一片哗然,就连出题的虞允文也顿时神情一怔。 张说被叶宇这句话也是惊得不轻,本欲要上前质疑,可这个时候,叶宇已经面对《璇玑图》朗诵了起来: 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志笃终穹誓苍,钦所感想妄淫荒,心忧增慕怀惨伤; 伤惨怀慕增忧心,荒淫妄想感所钦,苍穹誓终笃志真,唐虞圣德怀智仁; …… 叶宇神情自若的朗诵者组成的诗词,各个押韵工整对仗,而且与虞允文手里的底稿皆是不同。这就很明显的击穿了张说的污蔑之言,因为叶宇所朗诵的并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内。 而这也让众人相信了方才叶宇说的,这幅由八百四十一字组成的《璇玑图》,的确可以组成七千多首诗词。 当叶宇朗读出一百多首众人认知之外的诗词后,突然停了下来,面向张说拱手作揖道:“张大人,整幅《璇玑图》就在心中,您认为需要舞弊吗?” “这……” 张说被叶宇这句反问,堵得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而虞允文此刻惊愕之中更多的是欣喜与畅快,他是没有想到自己推荐的这匹黑马,竟然如此的天纵奇才,这远远超乎了他的预计。 这何止是超乎了虞允文的预计,就是有意考校叶宇的孝宗,也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叶宇,竟然如此的让人意外。要知道这《璇玑图》到了本朝,才有得道高僧研究出了三千多首诗词。 而如今叶宇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后生,竟然超乎前人推导出七千多首诗词,这是要何等天赋才能如此卓越? “殿试到此为止,朕决定钦点叶宇为今科状元!萧国梁于与王华分别为榜眼、探花!” 自己的外甥没能中状元,张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此刻是要动用左后一步棋的时候了。但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再出面劝谏,于是示意身后的曾迪(觌)上前进谏。 户部尚书曾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移步上前启奏道:“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108.第108章 三元定顶 当年因清流县陆坤一事,引发一连串的朝廷党争,当时宰辅陈俊卿所弹劾的人,就有龙大渊与曾迪(觌)。 没多久龙大渊病逝于途中,而孝宗感念二人皆是潜邸旧人(嫡系老部下),又将这曾迪召回担任户部尚书。 张说几番的弹劾与进谏,已然让孝宗心生不满,张说深知这个时候自己不宜出面,这才让曾迪这个皇帝近臣进谏。 孝宗此刻正兴致高昂,却被不识趣地曾迪突然打断,于是脸色微微一寒沉声道:“曾爱卿,有何本奏?” “微臣所奏乃是今科进士之中,有人冒名顶替参加会试!” 什么? 曾迪的话让大殿之上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叶宇、萧国梁、王华的身上。在殿堂的群臣都是久经世故之辈,一听这话就猜出曾迪所言之人就在这三人之中。 孝宗赵昚闻听此言,先是为之愕然,随后便愠怒冷叱道:“爱卿此话当真?” “回禀陛下,微臣不敢妄言!此人不仅冒名顶替,如今还名列前三立于大殿之上!此人就是陛下欲要赐予榜眼之名的萧国梁!” 在龙庭之下的叶宇一听这话,顿时愕然的转过头来看向萧国梁。 “陛下,据礼部备录考生的细则中,曾记录萧国梁脖颈之处,有一处年久的疤痕!而立于大殿之上的此人,脖颈之处却是毫无伤痕! 非但如此,微臣还在此人所住客店之中搜到辽人饰物。此人故意隐瞒身份,其中必有所图。而这叶宇又与其交好,恐怕也难脱干系!” 曾迪这一番话不但让众人哗然一片,更是一竿子挑了两个人!若是情况真的属实,那这个冒充萧国梁之人获罪之外,叶宇因为私交甚好也会受到牵连。 虽然不至于获罪入牢房,至少这个状元叶宇是有点悬。叶宇心中茫然的同时,也不禁暗中埋怨:“老子争这个状元,怎么就这么艰辛呢?” 面对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萧国梁’在有些惊愕之后,却是轻走两步,神态自若地向孝宗行了契丹之礼:“不错,我并不是萧国梁,只因在前往临安途中的一处庙宇处,见一名书生久病缠身无法入京赶考,又见此人与我相貌神似,这才有了冒名之举……” 说着便在面部随意的摆弄了一番,待众人再去观瞧之时,现在的萧国梁与之前的容颜对比,虽依旧神似却有了一些区别。 叶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闹的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豪爽的萧国梁,竟然真的是个冒名顶替的辽人。 孝宗自然不会只听张说的一面之词,先是打量了一番,见庭下之人气度不凡,带着疑惑叱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此举又是为了什么?” 冒名的萧国梁,向孝宗行了一个契丹礼:“小侄萧朵鲁布,契丹人!家父是大辽南院大王萧斡里剌!小侄自幼仰慕中原文化,此次来大宋只为学习!” 嘶! 这倒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堂堂南院大王之子,竟然来到大宋扮作书生,为的就是参加一场科考! “不过,小侄却在途中遇到了姓萧的书生。小侄见样貌与姓氏极为贴合,又想体会中原的科举取士,这才冒名顶替,还望陛下见谅!” 萧朵鲁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铭牌,双手举上额头,由内侍太监送到了孝宗的手中。孝宗接过铭牌仔细一瞧,当即确认了萧朵鲁布的身份。 “不错,这块铭牌是朕当年还是亲王时,赠予南院大王的信物!” “小侄踏足宋地之时,父王曾叮嘱我,一定要前来向老友问声好!” 孝宗将铭牌又交予内侍,这才爽朗笑道:“你父王如今身子骨可还健朗?” “陛下牵挂实乃洪恩之至,家父身子还算健朗!只是家父依旧对当年对弈落后一招,而依旧不能忘怀……” “额哈哈哈!这个老家伙,不就是一盘棋吗?还依旧记挂当年之事……” 孝宗回忆起当年之事,似乎心情很是愉悦,随即摆了摆手道:“此事不提了,贤侄私自参加本朝恩科,可是坏了朕的规矩,你可愿受罚?” “甘愿受罚!一场科考,让小侄认识到了大宋的文风鼎盛,尤其是叶状元才华盖世,让小侄也是惊叹不已。能与其竞争角逐到最后,小侄已心满意足!” 萧朵鲁布直接将叶宇冠以状元身份,显然是对叶宇的认可,也算是对叶宇的一种帮衬。对于萧朵鲁布而言,他是真正佩服今日叶宇的表现。 面对如此的刁难之下,竟然如此惊才绝艳的游刃有余,这份机智与才华,他萧朵鲁布虽然自负才高,但也不得不俯首拜服。 这些话听着张说的耳中,却是犹如吃了苍蝇一般,本打算以此将叶宇与‘萧国梁’拉下马,到那时自己的外甥也就顺理成章的晋级第一名状元。 可是没曾想到这个冒充的萧国梁,竟然是辽国南院大王世子,如此一来非但不能得偿所愿,反而有了成全叶宇等人的趋势。 “嗯!言之有理!既然你甘愿受罚,那就革除你科考功名!至于萧国梁这位考生,朕就赐予第三甲‘同进士出身’!” 孝宗略作思量,想到这一甲之中缺了一人,于是问道:“今科第四名是何人?” “回禀陛下,乃是杭州许士林!”虞允文躬身回禀道。 “嗯!,一甲三人,朕钦点状元叶宇,王华、许士林为今科榜眼、探花,虞爱卿拟旨,张榜天下……” “陛下圣明!”圣旨一下,群臣俯首山呼圣明! 张说虽是百般的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也无力回天,自己外甥没能中状元,但居于第二榜眼也算是聊以安慰。 殿试已过,一甲排名已定!由枢密使虞允文亲自用朱笔写黄榜,榜单用黄纸装裱两层,金光灿灿甚是夺目,因此后世又称金榜。 随即交由尚宝司用皇帝宝印钤于榜上,制敕房官随即开写传胪贴子,黄榜授于礼部尚书叶衡,传胪贴子授鸿胪寺卿筹备传胪典礼,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传胪乃是国之盛典,只有皇帝登极、大婚、万寿、出征凯旋和进士登科才举行传胪大典。而且内侍传旨,当今陛下要在皇家琼林苑宴请一甲三名进士。 …… 这些事情皆有礼部和鸿胪寺官员筹办着,而叶宇倒是乐得清闲,参加完殿试之后,便回到云来客店睡起了大觉。 因为这殿试实在是太伤脑细胞了,几经周折险些把自己绕了进去。因此这让叶宇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殿试,抵得上这三年来的所有经历。 只是叶宇不知道的是,如今整个京城已经因为叶宇连中三元,而彻底地沸腾了起来。一届的状元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南宋这几十年来,却无一人连中三元。 纵观整个宋史几百年,也不过是区区几人罢了。 杨府里,当杨辉得知自己的学生连中三元的消息时,竟将自己胡须揪落了三根,随即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岳府之中,当岳雷这位翰林学士得知此事时,负背双手仰天一叹道:“三弟所言不虚,此子果然是个峻拔之才……” 府内花园的闺阁里,当岳三娘听丫鬟禀报叶宇中了三元时,紧绷地芳心竟不由的松了下来,随即撅着嘴,生气地踢着桌子嘀咕道:“这个登徒子,竟然真的中了!让你中!让你中!……” ‘暗香浮’作为杭州最大的青楼,院落中有一处微寒居,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倚楼顾盼,像是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女子欣喜地起身来到楼梯口,恰好与上楼的丫鬟撞了个满怀。 “小梅,快说,叶公子他……” “梅……“名唤小梅的丫鬟,胸脯起伏,张着小嘴不停地喘着气,想是一路急走累坏了。 “没?……”女子一听这个字,顿时脸色有些失落,但是随即却是欣慰的自语道:“叶公子虽未能连中三元,但也胜过天下所有好男儿……” 小梅顾不得回应女子的话,而是来到桌前饮了一杯茶水,这才喘了口气道:“小姐,您说的那个叶宇叶公子,小梅看到了!金榜状元就是他呢!” “啊!那……那你……”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有些惊愕不已,说起话来也有些不甚伶俐。 “小姐这你可冤枉小梅了,‘梅’是小梅的‘梅’,而不是没有的‘没’!” “你这妮子,跟姐姐道什么绕口令!”女子说到最后,竟难掩心中喜悦笑了起来。 小梅伴在左右,急切的询问道:“那个叶公子是不是姐姐的情郎?” “你这妮子,真多嘴,看我不教训你……” 女子说着便起身追赶着小梅,小梅左躲右闪一阵欢声笑语,在微寒居里经久不息…… 西湖净慈寺外,一名清丽女子站在青松之下,看着远处的碧波湖水陷入了沉思。这时一名容貌皎美的青衣女子,扭着水蛇腰轻摇漫步的走了过来。 “看完了?”清丽女子没有回身,自顾的轻轻问道。 “嗯,看完了!” “该回去了!” 看着清丽女子移步走开,青衣女子在背后追问道:“你就不想知道结果?” 女子微微一怔,但随后便又恢复如初的清冷:“与我何干?我只是陪你前来而已!再说,知道结果又有何用,能有结果吗?” 说完便径直离去! 青衣女子落寞地微微一叹,是啊,知道结果又能如何?对于她而言,等于没有结果…… (求月票,求推票!各种求啊啊啊啊!) 109.第109章 不虚此行 三月的春风吹动久违的轻柔,恩科之后将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临安。如今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论是儒学学子还是名伶小姐,似乎一夜之间都记住了叶宇这个名字。 云来客店,由于有了叶宇的横空出世,一时之间成了这些人的聚集的源头。每日里都有不少人前来拜会叶宇,当然这些人多是文人雅士。 其中也有不少达官贵族送下名帖,其中的意图自然是溢于言表。如今的这些人,再也不去鄙夷叶宇的残疾之身。因为三元及第的荣耀,足以掩盖这一切瑕疵。 叶宇奉命京城坐辇游巡,以至于京城看客如云。临安府的鼓乐、伞盖、仪从早就等在东华门外,临安府尹尤袤率属官亲自送新科状元归第。 这是只有状元才有的荣誉,东华门外唱名者,一日游尽临安花。叶宇这个新科状元没有骑马,坐着皇帝御赐的车辇巡游临安。这份殊荣是历届状元所不能及的,如此更加给叶宇荣耀之上添了浓重的一笔。 沿途民众夹道争看状元郎,夸赞今科状元年少英俊,引得不少富家千金倚门观瞧,真是热闹犹如上元佳节。甚至有不少女子站在楼阁挥动着玉臂,嚷着要嫁给叶宇当侍妾…… 叶宇看着这人潮如海的盛况,也着实吓得不轻,心道这也太疯狂了吧! 这让临安府尹尤褒多少有些吃味,心道本官当年也是英俊才子俊杰一时,为何没有这样的待遇与盛况…… 事后叶宇没有再回云来客店,而是住进了杨辉的府上,以免再受到众人的骚扰。以往的状元御赐府邸也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如今孝宗已然下了旨意,建一座规模稍大的状元府。 正因暂时没有居所,叶宇只得又赖到自己便宜师傅的府上。不过杨辉倒是挺乐意叶宇能留在他的府上,每日里与这个爱徒探讨数学,也是他晚年的一大乐事。 虽然叶宇躲在杨府乐得清闲,城里城外可是炸开了过,当日殿试的内容被各种版本流传到了坊间,只是短短的几日功夫,便有了六个版本讲述殿试的离奇过程。 但不论是哪一版本,以及又有多少的不合理渲染,但都是对叶宇机智应对的一种宣扬与赞叹。 当众人得知叶宇大殿之上以刀斩乱草时,更多人对叶宇的果决赞叹不已。 当众人得知叶宇御花池边,巧妙克服自身劣势扭转乾坤时,更多人对叶宇机智聪慧崇拜有加。 当众人得知《璇玑图》已被叶宇这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推出七千多首诗词时,唏嘘不已让人望尘莫及。 或许当初还有不少人对叶宇夺得魁首颇有微词,但此事广为传播之后,让人惊叹叶宇才华冠绝的同时,也让众人看到了那异于常人的机智。 叶宇中第,实至名归! 也正因为叶宇三元及第名至实归,当初状元楼门前的事情,成了今日临安城的一个笑话,更是成了将来科举考生的一大谈资。 如今不仅当日羞辱叶宇的数十名举子羞愧难当,就连状元楼掌柜刘老三也是懊悔不已,因为他不仅错失了一次发财的机会,还挨了一顿揍! 云来客店的掌柜,将仓库里叶宇曾经留下的墨宝取出,吩咐伙计前去装裱,然后将其挂在了客店门口。如此一来云来客店,真如当初叶宇所写的那样:客似云来! 众多文人墨客都来瞻仰这位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状元,书法墨宝到底是何等境界。当众人看到客店悬挂的那四个字后,都不觉的倒吸了冷气。 顿时竖然起敬,一时间追风模仿者无数,成临安一时之风潮! 在这期间,叶宇才从萧朵鲁布的口中得知,当今皇帝与辽国南院大王萧斡里剌的往事。 其实如今的大辽国,已经是今非昔比。金国的崛起已经将辽国赶出了原有国土,耶律大石带领残余部队在西北建立了朝廷,历史上称之为西辽。 当年南院大王、兵马大元帅萧斡里剌,以特使身份来宋,其意之一是为了宋辽结盟,以抵御金国的扩展。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萧斡里剌身患旧疾,来到江南是要寻求医药。恰好当时赵昚还是王子的时候,府上有一位名医,因此在萧斡里剌治病的过程中,二人一来二往便从此成了朋友。 至于大殿之上,萧朵鲁布说的对弈失了一招,乃是当年这两位闲暇之时下的一盘象棋。二人的友谊经历十余年,虽然谈不上亲如兄弟,但也是很好的朋友。 叶宇在想,当初赵构能将皇位传给赵昚,恐怕也是有着这一层的原因考虑。赵构虽然软弱一心求和,但也是赵氏子孙,自然不希望祖宗的基业荡然无存。 所以有了赵昚与萧斡里剌的关系,至少宋辽两国可以联合抗衡强大的金国,而不是一叶扁舟孤立无援。 …… 西子湖畔,一处凉亭下,叶宇与萧朵鲁布执酒对饮! “王子殿下,你可是诓骗在下不轻啊!”叶宇饮尽杯中酒,略带苦涩地笑道。 萧朵鲁布却没有回应,而是自顾的倒了一杯酒,对着春日的西湖美景自语道:“叶兄,今日你可是有些见外了!在你我之间,我依旧是那个执剑作画的萧国梁,而你依旧是那个懂我的叶宇!” 叶宇沉默了片刻,随后晒然一笑:“萧兄果然是洒脱!今日相邀叶某前来,想必不是喝酒这么简单!”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是啊,明日萧某就要离开这里,父王来信,说是给我许了一门亲事……”萧朵鲁布说到这里,脸上明显的挂着苦涩。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强求,即便她是贵国皇帝的亲妹妹,那又能如何?”叶宇知道,历史上的萧朵鲁布最终成为辽国驸马。 萧朵鲁布闻听此言,却是突然一愣,随即惊愕的转身来,吃惊道:“叶兄怎知我父王许下这门亲事,就是我朝公主?” “额,呵呵!猜测而已,萧家可是辽国第二贵族,若是联姻娶亲,也定然是皇族中的公主!”叶宇顿时觉得自己口误严重,于是尴尬的掩饰道。 叶宇的解释颇有道理,萧朵鲁布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我辽国皇帝的幼妹,尊名为【耶律普速完】,我与这【耶律普速完】自小认识,倒也算是青梅竹马,但我只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萧朵鲁布的话,使得叶宇不禁摇了摇头,心道也正是如此,你二人成婚之后没多久,这个女人当了女皇,而且跟你胞弟私通有了奸情,最后将你这个丈夫谋杀! 这段历史叶宇虽然清楚,但是却不能跟萧朵鲁布讲述,因为这太过超前的言论,说出去也未必会有人相信。 但二人相处这么久,叶宇自然不想看到这位朋友走上不归路,于是劝诫道:“听我一句劝,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未见功名谈何为家?” “哦?叶兄意有建功立业之心?” 叶宇却讪笑道:“那萧兄觉得,叶某考取功名又是为何?” “可是你也看到了,如今的贵国群臣,似乎对你并不认可,不如叶兄随我回大辽。以叶兄之才,萧某保证能一展所长!” “萧兄盛情叶某心领了,叶宇不过是个小人物成不了什么大事!此次分别不知何时再见,但愿你我二人相见之期不会太久!” 一提及分别,萧朵鲁布脸上流露一丝伤怀,对于喜爱中原文化的他来说,是不愿离开这个文风鼎盛的宋国,尤其这里有一个相谈甚欢的知己…… “相隔万里,想要再把酒言欢,难!难!难!” 叶宇也是略有感怀,旋即举起酒壶,郑重道:“路途迢迢,一路珍重!” 嘣!清脆的碰撞声,溅起点点酒渍…… “珍重!” 微风吹过,扰乱了两处离愁! 当叶宇离开西湖时,萧朵鲁布微眯着渐醉地双目,看着叶宇离去的背影,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不虚此行……” 在回来的路上,叶宇遇到了岳琛与孟桐二人。但见二人行色匆匆,叶宇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事情发生。 一番询问之下,叶宇才知道事情的缘由。看着一脸尴尬的岳琛,叶宇没好气的调侃道:“岳兄,你身为她的堂兄,就不能好生管教?” “叶兄,这……” 岳琛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索性推着叶宇朝城东的偏僻小街而去。但这时从后面追来一名书童,叶宇仔细打量之下,确认是萧朵鲁布的随从,随即吩咐停了下来。 这名书童,先是向叶宇行了一礼,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枚锦囊,拱手呈交于叶宇:“叶公子,这是我家世子赠予你的礼物,希望你好生珍藏!” 叶宇接过锦囊没有打开,而是在手里掂了掂,旋即问道:“你家世子想必还有话让你转告吧?” “公子果然机智!我家世子有言,若有机会,世子会在大辽王府恭候!” “回去禀明你家世子,他的好意,叶某心领了!” “告辞!” 等书童离开之后,岳琛略作沉思,微微一叹道:“难怪当日金榜之下,他敢扬言我二伯的翰林学士不过如此。以他王子尊贵之身,也的确有这个资本!” “从一开始,孟某就觉得此人的气质与我等书生迥异,倒是与叶兄颇有几分相似……” 叶宇听着二人在背后讨论萧朵鲁布,便不由得撇了撇嘴。翰林学士不过如此,这句话自己在杨府也是说过。而孟桐说的所谓气质,叶宇就更是心中腹诽不已。 萧朵鲁布是出身环境造就了一身不惧高官,谈笑自如的气度。而自己则是后世的平等思想融入至骨髓,无论是行乞之人,还是人间帝皇,在叶宇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样而已。 (求票票!跪求!) 110.第110章 心少一点 叶宇跟随岳琛、孟桐二人向城东的小街而来,等来到一处偏僻的小街,就见结尾处聚集着大量的人群。叶宇一瞧这阵势,没好气的白了岳琛一眼:“看你堂妹做的好事!” “三娘这次做得实在有些过分!叶兄放心,待此事解决之后,岳某定会好好管教这个妹妹!” 孟桐却用折扇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岳兄此言差矣,若非令妹如此为难叶兄,我等又岂能看到如此盛况?叶兄既然欣然前来,心中定是已有应对之策!” “你们!……哎!”叶宇说着便不再理会二人,示意佘侗诚推着他向人群而去。 其实今日之事也是叶宇咎由自取,当日许诺糕点铺赠送牌匾,恰逢岳三娘的及时赶到,叶宇便有意惩戒岳三娘。 可是叶宇没有想到,自己先一步惩戒完岳三娘,这岳三娘就借题发挥,给了自己来了个回马枪。这匾额她是做了,但是做的匾额有些不一样。 之所以说不一样,是因为这诺大的一块匾上,‘点心’两个大字中‘心’字,少了中间一点。如此一来这就是一个错别字,让一块的好的匾额顿时不伦不类。 若是别人写了这块匾,在这偏僻的小街上倒也罢了。可是这块匾上的落款,写着滁州叶宇的名讳。 叶宇是谁? 如今在这杭州,只要是读书之人恐怕无人不知叶宇这个名字。一块云来客店的匾额,就已经引得几百人争相围观,如今这个糕点铺有了叶宇的墨宝,自然引起一阵少有的轰动。 叶宇不用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工匠们的失误,很明显是岳三娘在其中故意做了手脚,才使得这个‘心’字少了中间一点。 看着里三层外三成的人群,叶宇心道不就是一个错别字,至于如此多的人围观吗?就在叶宇刚来到近前,便有人认出了叶宇。 “看,那不是叶状元吗?”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所有众人纷纷回过头来,抬眼一瞧果然是当日游走临安大街的叶宇。随即众人一拥而上,将叶宇围在了中间。 佘侗诚一向是性格剽悍,但是看到人潮般的人群,顿时也是吓得不轻。幸好这个时候岳琛与孟桐前来相助,将叶宇围在了三人的防护之内。 “叶状元,请问这糕点铺的牌匾是否是您所撰写?” “叶状元,这牌匾莫非是他人借您之名义所撰写,否则这错字……” “一定是叶状元故意为之,否则以叶状元之才,又岂会犯这等错误?” “叶公子,听闻您还未有成亲……”这个声音,很显然是个女声! “……” 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喧嚣不止躁动难安! 叶宇心道这要是放在以往,恐怕早被这些人谩骂不懂文墨写了错字。如今倒好,即便写了错字,这些人恐怕也会替自己帮衬说话,以及会盲目地认为其中必有深意。 或许这就是盲目信奉与名人效应! “大家安静!叶某既然来了,就会一一为诸位解惑!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叶某过去!”叶宇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才能震住躁动的人群。 叶宇的话音刚落,众人果然渐渐地停止了喧闹,而且各自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其中站在前方的年轻书生,向后方喊了一声:“诸位给叶状元让个道!” 随后众人便默契的让开了一条通往糕点铺的通道,这让叶宇感觉到了后世那种国家领导以及明星走过场的感觉。 叶宇拱手向左右众人致谢,当他来到糕点铺的时候,却发现铺子的夫妻二人早已不敢露面,因为这阵势实在有些吓人。 起初胖女人翠花挂起这诺大的牌匾,心里头还喜不自禁。当她前几日在繁华大街上,看到叶宇经过大街那一刻,胖女人翠花才知道,当日给铺子写牌匾的竟然是新科状元。 因此回来之后与丈夫一说,二人可谓是欣喜若狂。虽然男子较为憨直,觉得还是本本分分的做好糕点即可。 但胖女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经过岳三娘的点拨之后,翠花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活招牌。因此在翠花的大力宣传之下,不到三日的功夫,附近的街坊邻居全都知道了这件事。 所谓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有了今日的盛况。 “叶公子,您还是将这块匾收回去吧,小店铺真的承受不起!您瞧这么多人,可真是吓坏了小人了……” 叶宇正要说话安慰几句,却不料胖女人一把抓住叶宇的手臂,恳求道:“叶状元,您看您如今是文曲星,不如就给咱们店铺换个新的牌匾!” “这……” “你这婆娘,你还嫌这不够乱吗?”憨直男子见妻子还如此执迷,便气得暴怒了起来。 胖女人翠花却不甘示弱,梗着脖子高声道:“老娘说的是实话,叶状元高中之前就是吃了咱们店的状元糕!” “你!……” 胖女人翠花的这一嗓子,使得门外的众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叶宇一瞧这翠花倒是机敏,时刻不忘为店铺打广告,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广告人才啊! “好了!二位!且听叶某一言!这牌匾高端大气上档次,为何要换呢?” “可是……他们都说这牌匾上的字有问题……”翠花弱弱地低声道。 当初不知道叶宇会有如此成就,自然不将叶宇放在眼里。但是如今叶宇身为状元,虽然不是什么官职,但将来在京为官是毋庸置疑。 对于他们这等平头百姓而言,这身份也就高贵了许多。因此前后对待叶宇的态度,也自然是天壤之别。 “叶某这不是来了吗?”叶宇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夫妇二人,而是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道:“其实这‘心’字少一点,是叶某故意为之!” 哗! 叶宇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围观一百多人一片哗然,众人窃窃私语,抬眼望着门檐上的牌匾,寻思叶宇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高深莫测? “叶状元,还请告诉我等,这其中究竟有何意蕴?” “是啊,为何在下如何去看,也看不出又何独特之处……” “……” 叶宇却是爽朗一笑,随即指了指上方,深意:“点心,点心,这心中少了一点,自然就是心中饥饿!心有饥饿腹中空,腹中空了诸位还不来吃点心?” “额……似乎有些道理……” “是啊!倒是颇有玄机!” 叶宇见众人默默有些认同,于是又接着道:“这家糕点店,所卖糕点有一种名为状元糕。所谓腹中饥饿终成草包,若是吃了这店中的状元糕,等于是画龙点睛恰是吉利!这吃的点心,不就是这‘心’字上没有写的那一点吗?” “好!叶状元说得好,听了叶状元一席话,让在下茅塞顿开,这块牌匾挂在糕点铺果然是恰到好处!” “是啊,相得益彰,叶状元果然高才!如此绝妙一笔,实乃巧夺天工!” 胖女人翠花见众人纷纷称好,于是也出来帮衬道:“叶状元所写的牌匾自然是好,当初叶状元的红颜知己,可是亲自到咱这店里制作状元糕呢……” 嘶! 翠花的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不少女子却是有些黯然,其中有位大胆的女子,轻易碎步来到叶宇近前,欠身一礼柔声问道:“请问公子,那红颜知己可是美艳如花?” 额…… 这个问题一经问出,顿时引来众人的起哄之声。就连岳琛与孟桐也在一旁起哄,很想知道当日送给叶宇状元糕的女子究竟是谁。 叶宇没好气的白了翠花一眼,心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看重群情难平,眼前的妙龄女子又是如此追问不止,他也只能遗憾地如实相告。 “叶某实在惭愧,至今不知这位佳人是谁,也不知她居住何方,当日前来询问这糕团店的掌柜,他们也是不知这女子是何人……” 叶宇的话,让众人皆是一阵善意的微笑。追问的妙龄女子,眉眼含笑的转身又跑进了人群。 岳琛看到这一幕,不禁吧嗒了两下嘴:“哎呀,叶兄不仅才华盖世,这吸引女子的魅力,岳某还真要好好学一学才是……” “你这辈子估计没希望了……”孟桐在一旁,依旧冷淡的调侃道。 ”你这乌鸦嘴……” 待众人渐渐地安静下来时,叶宇神情郑重地面向众人道:“其实叶某此举还有更深一层意思!那就是‘心’字可以少一点,但点心却要用点心思去做,如此才对得起买点心的顾客!这夫妇二人,都是憨直之人,叶某希望这夫妇二人,时刻谨记这个道理! 想必大家对叶某也有所耳闻,叶某是个经商之人,满身铜臭,被文人所不齿!但叶某经商以良心做事。因为‘心’字可以少一点,但我们的良心却不能少……” 静! 叶宇的话,似乎触动了众人的心弦,短暂的宁静之后,却是雷鸣般的叫好之声。众人即对叶宇字里行间蕴含深意而叹服,也对最后那一句话而有所感触与震撼! ‘心’字可以少一点,良心却不能少…… 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任何修饰,但却是如此的寓意深刻!这不仅仅是经商之道,也是一个正人君子,立于天地间的基本准则! (新书月票期,求票票支持,没有月票,推荐票也成!跪求了!) 111.第111章 金蝉脱壳 在距离糕点铺的不远处的一处茶楼出,岳三娘正一直观瞧着事情发展的过程,她本以为这一次若叶宇不出面解决,定会成为京城的一大笑柄。 可是其结果却是峰回路转,在她看来的死局,却被叶宇轻松的化解。并且在叶宇的一番解说之后,反而使得叶宇的形象更加的高大起来。 这让岳三娘愕然的看着现场的同时,脸色气得通红半天没有说话。一旁的丫鬟也正望着糕点铺,很是欣喜的自语道:“小姐,其实那叶状元人也不错,您多次为难与他,他不也没有放在心上嘛,你又何必……” 见自己的贴身丫鬟胳膊肘往外拐,岳三娘没好气地拍了丫鬟一下:“你懂什么,这个登徒子当日在上元佳节,当众索要了我那蝴蝶银钗……” “对了,那枚发钗可是未来姑爷送小姐的定情信物,小姐你为何轻易送于他人,莫非小姐您……” “瞎猜什么呢?”岳三娘缓缓地转过身去,随即坐在桌案前余恨未了道:“当日若不是有赌约在先,本小姐又岂会送于那个登徒子!” 丫鬟轻轻唔了一声,没有理会岳三娘,而是痴痴地自语笑道:“以奴婢看呀,这叶公子除去双腿之残疾,无论样貌还是才华都比未来姑爷好呢……” 丫鬟的这一句话,让岳三娘举起的茶盏不由得停顿了下来,随即轻轻咳了一声:“死丫头,说什么呢?该回去了!” 说完便起身匆匆的离开了茶楼,小丫鬟依旧恋恋不舍的将目光挪开,急忙从厢房追了出去…… 解决了糕点铺的事情之后,叶宇便回到了杨府,在几人分开的时候叶宇特意嘱咐岳琛,希望这件事是最后一次。 回到杨府自己的书房,叶宇打开萧朵鲁布送于他的锦囊,一瞧这锦囊里的东西他不禁笑了,心道这东西恐怕自己是用不到了。 这间书房是杨辉特意为叶宇准备的,这让叶宇觉得自己一路真是遇到了不少贵人。试想若不是这位便宜恩师,恐怕自己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就在叶宇感慨之际,杨府的管家走了进来,说是恭王殿下驾临府中点名要见他!这让叶宇不禁有些愕然,心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恭王殿下记挂了? 一路上听了管家杨晨的解释后,叶宇才明白了一些其中缘由。恭王赵惇因为喜爱术算,所以一直跟随太史令杨辉学习术算。 而他如今作为杨辉的门下的学生,如此排资论辈的话,恭王赵惇应该算是自己的师兄。一想到自己的师兄是恭王,叶宇就不禁有些想笑。没有想到杨辉这个上门师傅,竟然给自己带来如此的好处。 不到片刻的功夫,叶宇便来到了客厅。当看到眼前年轻的男子时,不用介绍叶宇也知道,这位就是如今的恭王,将来的皇帝赵惇。 “叶宇拜见恭王殿下!”叶宇进入客厅,拱手便拜。 赵惇如今刚二十出头,一见到叶宇便顿时打量了一番,随即站起身来冲着杨辉笑道:“杨老,您可是受了一位好学生呐!” “殿下过誉了,叶宇不过是愚钝之辈,能被恩师看中收为学生,乃是叶宇之兴事!” 叶宇的谦卑之词,听在杨辉的耳中却是欣慰一笑,杨辉岂能不知这是叶宇为他脸上贴金,于是轻捻花白的胡须笑道:“殿下,叶宇的学术已经超越老臣许多,以后老臣可以退闲咯!”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神色一怔,随即郑重道:“学海无涯,学生要学的还有很多,恩师岂能……” “诶,叶宇,你也不必过于谦逊,若是论起师徒关系,本王与你倒还是师兄弟!既然在这客厅之中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如此拘谨了!” “老臣只是奉命教授殿下术算,岂敢妄称殿下之师,老臣惶恐!”杨辉一听赵惇这句话,虽然心中甚是喜悦,但是嘴上却是一阵谦逊之词。 赵惇见二人如此谦逊,于是爽朗的笑了起来:“无论如何,叶宇这个师弟,本王是认定了!” “殿下,叶宇不过是……” “师弟,你也不必太过谦虚,当日朝殿之上的殿试经过,本王可是一清二楚!以师弟之才,本王可是崇敬之至……” 赵惇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接着道:“今日本王前来,一是想一览师弟的风采,二是传达父皇口谕,明日传召师弟入宫见驾!” “叶宇遵旨!” “好了!私下里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本王这也该回去复命了,改日本王再来与师弟叙谈一番!” 赵惇很是随意地走到叶宇的近前,轻轻的拍了拍其肩膀,随后便背负双手转身来离开了客厅。 “恭送殿下!” 待送走了这位恭王赵惇,叶宇在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杨辉见叶宇魂不守舍,于是会意笑道:“宇儿,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殿下生性便是如此!殿下性情儒雅且爱结交好友,既然殿下有与你结交之意,这也是一件好事!” “是么,那多谢恩师提点!”叶宇讪讪一笑,不置可否的回应道。 第二日,叶宇准时的进入皇宫。叶宇本以为孝宗会封他个官职,没想到只是寒暄了两句,问了问回乡省亲的日期,随后便让他离开了皇宫。 接下来的日子里,恭王赵惇曾有几次登门杨府,向叶宇讨教术算!叶宇对此受宠若惊之余,也自然不敢含糊,很是尽心尽力的解说。 因此没过多久,二人之间也就熟稔了许多,渐渐地没有了当初的疏远之感。 转眼之间,就到了回滁州的日期,在这期间叶宇很想知道,当初送他神符以及状元糕的人到底是谁,奈何辗转十余日依旧未有结果,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四月,是叶宇这个状元荣归故里的日子! 来时,一驾马车,三人风雪孤单而来;去时,一身荣耀,春日艳阳簇拥归还…… 状元的回乡省亲,所拥有的规格自然有别于同科进士。虽不至于后世影视上的敲锣打鼓,但也是配置了一队卫兵护卫周全。 叶宇离开临安的这一日,岳琛、孟桐也是一同回滁州,因此三人结伴同行倒也不显得寂寞。 队伍浩荡荡的向滁州开拔,虽说速度较为缓慢,但所幸临安距离滁州并不甚远。赶了十余日路程,如今距离滁州还有两日的脚程,队伍便在官道上的驿站留宿。 月黑风高,春夏之交的晚风带着一丝炎夏的温热。驿站的二楼厢房里灯火通明,跟随而来的几十名卫兵谨守在驿站地出口要道。 深夜时分,厢房内灯火悉数熄灭。 突然,夜空中四道黑影闯进了驿站,行踪犹如鬼魅飘忽不定,在这帮所谓护卫面前犹如无人之境。就连守在叶宇厢房门口的两名侍卫,也是没有看清对方是谁,就觉得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叶宇的厢房内静悄悄地,当这帮犹如鬼魅的黑衣人闯进厢房时,只听床榻上传来一声恐惧地惊呼:“是谁?” 床上之人见自己的质问没有奏效,黑人影依旧举刀向床榻走来,顿时恍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吓破了胆子地床上之人,慌忙跪在床上不停地叩头道:“好汉饶命!小人不过是一名侍卫,并不是新科状元,求好汉饶命!” 为首的黑衣人正准备举刀砍了床上之人,可一听这话黑衣人顿时愣住了,旋即吩咐身后的黑衣人点燃火折子,凑近床榻上的叩头之人。 火光的照耀之下,眼前的这幅面容显然不是叶宇。为首的黑衣人揪住此人的衣领,冷叱道:“他人呢?” “他……他……他说要借此机会游览一番,并未与我们同行……” 这时闻声赶上来的护卫们,已经渐渐地聚集到了二楼,手持火折子的黑衣人,将火折子收起后,轻声询问道:“大哥,怎么办?” 为首的黑衣人强压心头怒火,沉声道:“妈的,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噗! 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了假扮叶宇的侍卫,随即将刀收回鞘内,轻声喝道:“撤退!” 随即四道黑影从窗户跳跃而出,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倒在血泊里的侍卫,是这间厢房地唯一痕迹。 当驿站经历命悬一线地死亡之际,河上的一只船舫正顺风向滁州飘去,而船舫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之声。 船舫里岳琛提着一壶酒,甚是得意笑道:“古人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我等也算是志得意满,孟兄,你以为呢?” 孟桐却淡淡一笑,端着酒樽自语道:“没听过‘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提名时、重名’吗?……” “额,哈哈!你这家伙,为何总是没有好话!” “叶兄,你以为呢?”孟桐举起酒樽,向叶宇敬了一杯。 二人的笑谈之语,让叶宇也顿时来了兴致,随即举起酒樽饮了一口:“何不再改一改呢?十年、久旱逢甘雨,千里、他乡遇故知。和尚、洞房花烛夜,老叟、金榜提名时!” “额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既有原有诗句的急切与难得,也有孟兄的那种无奈与出人意料!”岳琛闻听叶宇这四句诗,顿时是乐得前俯后仰,连连拍手称快道。 112.第112章 月夜佳人 孟桐刚要饮下杯中酒,却被叶宇改写的诗句逗得笑了起来,旋即自语叹道:“看来孟某这辈子,真的是输给了叶兄!” “孟兄,朋友相交若是计较这些,岂不是显得过于迂腐?若是朋友,便荣辱与共!” 孟桐怔了怔,随即释然一笑:“叶兄所言极是,受教了!看来是孟某以前太过计较得失,既然是知己好友,又谈何个人荣辱,何必论个高低……” “咳,你这老顽固终于开窍了,我与你相知多年,也没能治得了你这怪病!”见孟桐终于不再纠结名利之争,既感到欣慰也颇有些吃味。 孟桐自然听得出岳琛的言外之意,于是打趣道:“叶兄能说服孟某,那是因为叶兄有那个本事!岳兄若是能考个状元回来,孟某甘愿拜服!” “你瞧!你瞧!这臭毛病又来了!叶兄,快来治一治他!” “哈哈哈!……” 三人相互调侃,一时之间船舱内很是热闹。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琛与孟桐皆已睡下,叶宇却坐在船头吹着冷风,自语道:“侗诚,你跟我多久了?” “三年了……”站在身旁的佘侗诚,虽不知叶宇突然发问是何意,但依旧认真地回应道。 “三年了!转眼之间竟然过去了三年多了,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 “对!” 佘侗诚摸了摸脖颈,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后为难道:“大哥,这个我还没有想过,既然跟随大哥左右,那将来自然听你的……” “心甘情愿?”叶宇看了佘侗诚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淡笑道。 佘侗诚犹豫了片刻,随后郑重道:“心甘情愿!” 叶宇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说实话,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心甘情愿,不过我选择相信你!以后你不用再跟随在我的身边了!” “大哥,为什么?”佘侗诚惊诧地问道。 “跟随我的人,我绝不会亏待!既然你选择心甘情愿,那我势必让你名利双收!当日在京城我写信给苏伯父的时候,就已经在安排你的事情了!” 佘侗诚眼前不由一亮,随即问道:“不知大哥有何差遣?” “开镖行!” “开镖行,这是什么行当?”佘侗诚听到这个名词,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对于佘侗诚的疑惑,叶宇早在意料之中。因为开设镖局,只有到了明清时候才会真正成为一种职业。而在这个时候,民间虽有这样的群体,但是却十分的散乱。 于是叶宇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当初你作为商队的把头,应该知道民间有不少组织,他们纠结武夫,专为行旅客商和富豪人家提供保护服务,而这就可以称之为保镖!” “那大哥的意思是,要让我将这些散勇组成一个队伍?” “不错,而你就是这镖行的总镖头!不过你这一身武艺,还是要多加练习,否则很难技压群雄!” 佘侗诚立马单膝跪地,兴奋地拱手恭敬道:“多谢大哥成全,但不知这镖行设在何处?” “临安!你明白么?”叶宇此刻声音冷了下来,双目清冷的看着佘侗诚。 又是那一眼深不见底的眼神,佘侗诚顿时浑身一怔:“不需要明白,听从大哥吩咐便是!” “好!护送我回滁州之后,你便赶回临安办理此事!” 叶宇对佘侗诚的态度很是满意,此刻月色渐渐地淡了下去,叶宇的有些紧张的心,也渐渐的松弛了下来。 对于危机的气氛,叶宇有种天生的灵敏。如今荣归滁州,他之所以抛弃陆路,私下里坐船直奔滁州,除了不想受颠簸之苦,以及不喜欢招摇过市外,还有就是他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当初入今赶考的途中,小孤山的贺小俊事件,让叶宇初步感受到了势孤的无助。 做镖行生意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有硬关系;三是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 这三样对于如今的叶宇而言,似乎都不是太难的事情,况且岳琛能够让那些举子一夜之间掌嘴受辱,想必这地头蛇的势力,对他开设镖行的生意也是一大助力。 因此开设镖行,是他当下势在必行的大事。而镖行的用途,对于他而言,可不仅仅是为了商队的保护…… …… 一路上三人游览了不少湖光山色,孟桐在心扉释然之后,也与叶宇谈了很多自身的故事。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叶宇才知道孟桐乃是名将之后。 孟桐先祖乃是五代十国后蜀的建立者、也是后蜀的第一位皇帝,虽然在位一年而且地盘不大,但也算是当过皇帝的人。 其父亲孟林乃是岳家军中将领,随军至随州,定居于枣阳。但因为当年岳飞莫须有的罪名冤死,其所属部下或死或散,已经不复当年。 孟林不久病死之后,孟桐便由母亲抚养成人,定居在了滁州来安府。当年岳琛与孟桐曾是幼时玩伴,因此岳琛对于这个玩伴的脾性很是知根知底。 或许也正是孤儿寡母艰苦生活了十余年的寒暑,让孟桐养成了一种,世事非要争个高低的不屈性格。 当岳琛说起孟桐为了自身尊严,不愿接受施舍,更不愿意去卖字画为生时,叶宇对于孟桐的这种迂腐是既感动又无语。 感动的是,这种不是嗟来之食的气节,以及不愿意卖字画有辱斯文,注定孟桐是一个硬骨头;但无语的是,这种迂腐到了骨头里的观念,实在是太遭罪了…… 白日放歌纵酒,(其实下一句我很想写:夜晚三人基腐!),轻舟作伴还乡,不消数日便抵达了滁州。 当回到滁州的时候,叶宇才知道护卫队遇袭的事情,这让他更加的骇然不已。本意是有预防的意图,却不想真的招来了歹人!而且这歹人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叶宇实在想不透,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心中虽然疑云密布,但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走陆路。 对于因公殉难的那名侍卫,叶宇不仅将其安葬,还予以厚重之礼送往侍卫的家乡。不管怎么说,这名是侍卫是替他死的。 回到滁州的叶宇,自然是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对于滁州百姓而言,可是很多年没有出过状元了,而且这个状元还是三元及第,这放在整个科举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 一时之间十里八乡,各地乡绅官员,纷纷聚集到了来安府,都是为了庆贺叶宇不负众望,一举三步夺魁扬名天下,也让天下众人知道了滁州这个地方。 酒宴之上叶宇频繁的应酬着,也从岳霖与范成大的口中得知,此次前往京城科考的新旧举子一百零八名中,考中进士的竟然有二十八人。 这可谓是一次大的丰收,最让二位主考官欣喜的是,这二十八人中,新科举子的十二名,竟然全部中了进士。 如此的辉煌战绩,足以说明当年二位主考的慧眼识珠,也让当年怀疑滁州秋闱的朝中官员闭了嘴。 以叶宇为首的二十八名进士,在酒楼里一阵意气风发,当叶宇在酒席间询问李墨近况时,从一名进士的口中才得知李墨已然落榜。 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人知晓了!或许这些春风得意的进士们不是不知晓,而是觉得谈论一个落榜之人,有辱了他们的大好前程…… 这种觥筹交错的宴会,叶宇本就不甚喜欢,又加上今日宴会应酬了不少酒水,实在是心火灼热难受。 从酒楼出来之时,已经是月上东升! 清冷的街道上,叶宇被冷风吹过,顿时清醒了不少,随即轻声问道:“这里距离‘花想容’应该很近吧?” “嗯,苏小姐开设的绸缎庄就在附近!”佘侗诚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随即肯定的说道。 “走,去看看!” 待叶宇坐着轮椅来到花想容绸缎庄,铺子大门虽然已经关上,但透过门缝依旧隐隐透着亮光。叶宇知道这铺子里应该还有人,于是示意佘侗诚前去敲门。 咚咚咚! “铺子关门了,若是选购绸缎布料请明日早来!”急促的敲门声之后,铺子里传来一个熟悉地声音。 “月芸,是我!” 叶宇的话音刚落不久,铺子里短暂的宁静之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店铺大门洞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美丽女子,一身青色裙衣正是苏月芸。 “宇哥,你怎么来了?”苏月芸显然对叶宇的突然出现很是意外。 叶宇有些尴尬道:“这不刚应酬完,寻思你就在这附近,所以过来碰碰运气,口干舌燥来讨杯水喝……” “原来宇哥你不是来看我的……”听了叶宇的话,苏月芸露出一脸的落寞。 “那个……也不是,我……我……我……”叶宇无奈的打了自己一嘴巴,心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怎么说起话来老是不顺畅。 看着叶宇一副窘样,苏月芸扑哧一声笑了,旋即佯作不悦道:“快进来吧,外面风大,酒后吹风会头痛的……” 佘侗诚推着叶宇进入铺子,随后很知趣的守在了门外,并且随手拉上了门。 (求支持!票票!) 113.第113章 坐怀不乱 进入房中的叶宇,接过苏月芸递过来的凉茶,犹如牛饮一般连续饮了三杯。直到饮了第五杯后,叶宇才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对了,月芸,这个时辰你不在家中,为何还在铺子里?”解决了口干舌燥的难受之后,叶宇才想起这个时候苏月芸留在铺子的反常现象。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 叶宇见苏月芸此刻与他方才一样支支吾吾,想必是有事瞒着他。又见苏月芸此刻眼神闪烁的看着他身后,叶宇似乎意思到了什么。 就在他转过身来抬眼观瞧时,赫然见桌角的针线簸箩里有东西,叶宇正准备伸手去拿,突然一阵香风吹来让他猝不及防。 苏月芸疾步抢过针线簸箩就要躲开叶宇,可是由于情急之下未有留意,一不小心便绊倒了桌腿上。 啊! 一声娇呼划破安静地夜晚,叶宇见状慌忙伸手将其揽入怀中。 二人四目相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对方,苏月芸看着近在咫尺的叶宇,竟不由的俏脸羞红的痴痴望着叶宇。 此时无声胜有声,叶宇看着怀里这个睫毛忽闪、霞飞双颊的美丽女子,也是出现了片刻的失神,透过轻薄的衣衫,叶宇能感受到娇躯的微微颤抖。 “宇哥,你快放开我……” 苏月芸半推半就,不知是真的希望叶宇放开,还是顾及眼前的这份尴尬。美人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又清晰娇柔,如兰的鼻息暖暖的拂在叶宇脸上,如沐春风的的香气,而且似乎这香气有****作用…… 处于半似迷醉的叶宇,被这句话陡然惊醒,正与要探询玉背以及双峰的大手,很是知趣地停了下来。转而将苏月芸的身姿摆正,很是尴尬的歉意道:“酒喝大了,月芸……” 恢复清醒的叶宇,让苏月芸此刻心中莫名的感觉空落落的。喉底发出一声落寞地叹息,先前绷紧的身子慢慢舒展开来。 叶宇本以为坐在怀里的苏月芸会起身离开,却不料已被情动地美人,转过身来双手搂住了叶宇的脖子,用那红如烈火的双唇迎了上去。 这倒是让叶宇颇为意外,没想到女人主动起来竟然如此疯狂,随即放在两旁的双手又一次攀上玉峰,二人进入了久久的缠绵之中。 苏月芸抱着叶宇的脖颈,二人脸贴着脸,一手的指尖在叶宇后背生疏的摸索着,雪梨双峰抵着叶宇起伏的胸膛揉动,随着二人的相吻,发出荡人心魄的声音…… 铺子外佘侗诚依旧是神色安然的谨守岗位,方才铺子里的娇呼声,佘侗诚犹如没有听见一般,抬头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苏家的仆人与丫鬟,提着灯笼赶到了铺子门口接自家小姐。见佘侗诚站在门外,于是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准备推门而入。不过却被佘侗诚出手拦住,且没好气的看了丫鬟一眼道:“你这妮子真不识趣!” “佘大哥,你这什么话,我来接小姐回去,你挡什么道啊?” “我说你死脑经啊!我大哥跟你家小姐在铺子里谈谈心不好吗?能出什么大事?”佘侗诚见这婢女依旧不开窍,只得无奈的解释道。 “哦!!佘大哥,你是说……”丫鬟似乎恍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一脸欣喜的笑着道。 佘侗诚见这不开窍的丫鬟终于明白了,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随即几人就在铺子外,静静地等候着。 房内叶宇与苏月芸相拥吻了许久,却没有突破那最后一关。叶宇此刻虽然是酒意正浓且欲·火焚身,也知道近在咫尺若是强攻,怀里的苏月芸不会反抗,但是这个地方却并不适合。 秋兰是自己贴身丫鬟,几分缠绵几番云雨无可厚非,而苏月芸毕竟是大家闺秀,在这里要是行了这等事情,传将出去总是不好的。至少在这个时代,影响是极其的不好。 定力十足的叶宇,怀里拥着苏月芸,轻声问道:“还不愿告诉我,你那针线簸箩了是什么?” 经过方才的缠绵,苏月芸在叶宇面前似乎也放开了许多,环臂搂着叶宇的脖子,轻声细语道:“宇哥如今三元及第可谓是天下传颂,京城一定有不少美貌女子投怀送抱吧……” “喂!别转移话题好么……,你现在不是坐在我的怀里吗?”叶宇被苏月芸突然来的飞醋,闹得是哭笑不得。 苏月芸却撇了撇嘴,似乎嗔怪道:“那你为何嫌弃我?” “嫌弃?”叶宇闻听此言顿时一愣,但随后恍然大悟,于是无奈苦笑道:“这不是嫌弃,是尊重!我可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叶宇的话音刚落,苏月芸却轻啐了一声,用粉拳捶打着叶宇的胸膛,娇羞道:“你那东西……都顶着我了,还厚脸皮说什么柳下惠……” “额……嘿嘿!” 这时苏月芸从针线簸箩里,拿出一件尚未完工的外衣。叶宇曾在成衣铺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看得出这件衣服的做工精细。 尤其是上面的绣线的饰物,以及衣角边线都是细致入微。透过不甚明亮的灯光,叶宇能从布料上看到点点血渍。 这让叶宇的心突然一动,随即抓起苏月芸的玉手,结果一瞧之下,左手五根青葱玉指都已经伤痕累累。 旧伤又添新伤,绝非一日之功…… “这……” “在我的心中,你是天下男儿无人可比的,因此我要亲自为你绣成一件衣袍,而不是那种普通布料……” 苏月芸将完成一半的衣料放入怀中,说话的言语中透着甜美笑意。 叶宇此刻觉得自己的喉咙堵得慌,竟然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用铁箍般的双臂,将美人紧紧地搂进怀里,深情道:“谢谢你月芸!不过……” 芊芊玉指压在了叶宇的嘴上,苏月芸情意深浓的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可以等下去……” 呼! 这世上,能有懂自己的人,对于叶宇而言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此刻他觉得说一切都是多余,只有二人相视一笑融化了整个夜色。 ……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而又乏味,整日里登门拜访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引得这些日子里叶宇都不敢出门露面。 这些登门拜访的人大多可分为三类,这最多的一类就是本州的众多学子。这些人纷纷上门以学生之礼讨教学问,对于这一类人,叶宇起初还有耐心予以应付,但是架不住一拨又一拨的攻势。 另外两类就是一些官吏乡绅,与上门求字的街坊邻居。如今临安的云来客店以及糕点铺,因为有了叶宇的手书牌匾,生意可谓是锦上添花客流如织。 因此滁州的当地街坊邻居,也都希望叶宇能够为他们写几块牌匾,有人甚至不惜以百两银子一字的润笔费,请求叶宇予以题字留名。 这让一些请求题字的众人,觉得是不是太贵了!不过让众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半年之后,叶宇的一个字已经是千金难买! 面对整日里门口犹如街市,叶宇倍感无奈之余,最后只得每日早出夜归,白日里不是到恩师王希孟的草庐闲居,就是到琅琊寺与慧通方丈对弈两局,反正这个家中是不能待了。 这些日子里,叶宇也清楚地了解了,自己离开滁州之后发生的事情。关于叶明智买凶设伏一事,他不会就此的善罢甘休。 即便叶明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对于这个三番两次不知好歹的父子,他实在是不想再放纵下去。 茶楼里,叶宇看着眼前衣衫凌乱的李墨,伸手示意坐下说话。 惶恐的李墨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如泣如诉乞求道:“叶兄,您就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怎么,你很惧怕我?”叶宇感到十分疑惑,自己又不是青面獠牙,至于一见面就如此惶恐吗? 李墨重重的在地上磕着响头,以至于用力过大磕破了头皮,鲜血染红了额前发丝。对于如今的李墨而言,眼前的叶宇有着深不可测的手段。 他想不通小孤山的贼匪为什么放了叶宇,更想不通事后叶明智被打残双腿,而自己家里一把大火倾家荡产。还有就是京城传言,羞辱叶宇的众多举子之中,竟然一夜之间全部被掌嘴! 这一切的一切李墨都想不通,但是至少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眼前的叶宇不是他能够遭惹的。否则就不是简单的大火烧房子,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试想,京城都可以肆无忌惮,小小的滁州城闹出个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李墨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的祈求叶宇饶恕。 叶宇看着惶恐不安的李墨,声音冷淡道:“我叶宇自问与你无缘无仇,即便是当年同窗也只是些许口角之争,何必要置我于死地?” “叶兄,叶兄!都是小弟一时糊涂啊!总以为叶兄您会成小弟会试的一大竞争对手,可是没想到叶兄如此才华盖世,而小弟却是再次落榜……” “呵呵呵!那你所幸将当初所有进京赶考的举子都杀了,独留你一人参加科考,岂不是更能稳操胜券?”叶宇这番调侃很是嘲讽,他向来就十分鄙视,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无耻之徒…… 114.第114章 你不正常 李墨被叶宇这句露骨的调侃之言,羞的是无地自容。 叶宇看了看李墨,随即道:“叶某不会为难你,但是你也莫要让我为难……” 李墨闻听此言顿时一愣,随即暗自沉吟了片刻,便明白了叶宇的话中深意,于是拱了拱手诚恳道:“叶兄如此宽宏大量,小弟自是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好!三日后府衙之上,你只要如实禀明事情原委,其他的事情我不会追究!届时我会让闲云居的芙蓉姑娘做个佐证……”叶宇似有深意的冲着李墨冷冷一笑。 而就是叶宇的这句话,犹如掐住了李墨的咽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本想在此事件中抽身而出,却不想叶宇已经将自己后路堵死。 “多谢叶兄!小弟知晓该如何措辞!” 李墨知道,若是按照叶宇的指示去办,以他举人之身倒不至于受刑具之苦,但历经艰辛考来的功名,怕是因为教唆之罪而被革除。 但是如今的处境已经让李墨没了选择,尚且不说一家人经历大火之后胆战心惊,单凭闲云居的芙蓉就要了他的命。 要知道当日芙蓉可是将所有的经过都听在耳中,只要芙蓉上公堂作证,他也是在劫难逃。如今李墨算是明白了了,这一切早已被叶宇摸清了底细。 待李墨神色慌张的离开茶楼,佘侗诚却有些不忿道:“大哥,既然明知这小子心怀不轨,又为何放过这厮?” “因嫉妒而教唆他人行凶,虽说极为可恶,但毕竟没有胆量行凶杀人!这样的人,终究只是个小人物,除与不除都无伤大雅!况且要想将叶梦新父子扳倒,李墨这个人是必不可少的!” “嘿嘿!我明白了,这叫狗咬狗一嘴毛!” 叶宇不置可否的的点了点头,随即沉声道:“叶明智如今被断了双腿,恐怕早已步入逼疯的边缘,赶狗入穷巷就成了疯狗。他是一条紧咬不放的疯狗,为了我与家人的安全,我绝不能留他于世间!” “大哥,要不要我……”佘侗诚暗自咬牙,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不用!你还是准备一下,去临安办理镖行一事,此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有丝毫差池!所需财物无需顾忌,只要能让我看到成效,多少钱财对我而言也只是个数目,你明白吗?” “侗诚明白,只是以后大哥要注意安全才是!”说到分别的话题,佘侗诚倒是有了一丝不舍。 叶宇却是较为平淡许多,拍了拍佘侗诚的肩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很期待龙门镖行能镖行天下!” “对了,为何取名叫龙门?” “取意于:鱼跃龙门!” …… 三日后,叶宇亲自在府门外擂鼓告状。这一举动顿时引来了众人的围观。所谓告状天天有,今天特新鲜。新科状元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告状,究竟是要状告何人呢? 公堂之上叶宇先向知州大人岳霖递上了状纸,内容里不但讲述了当年的林中伏击,以及小孤山被山贼劫持,最后又牵扯到不久前的歹人袭击护卫队。 对于这些叶宇都归咎于叶明智买凶杀人,同时将当日林中伏击的头目领到了公堂。 当日林中伏击的歹人,叶宇虽然看在济颠和尚的面子上没有追究到官府,但并不代表他没有留下后招,一直以来都暗中派人掌控这伙人的动向。 若是叶明智能够懂得进退,他也就没有必要将旧事重提。 随后李墨也登堂替叶宇作证,当面指证叶明智买通小孤山一种匪徒,拦路劫杀附近赶考的叶宇。同时闲云居的芙蓉,也被叶宇请到了公堂之上,对于当日夜间的二人合谋详细倾述。 如此一来,叶宇在状纸上状告叶明智三次买凶杀人,已有两次有了人证与佐证。虽然第三次的刺杀叶宇拿不出证据,但是这已经不再重要。 听审地众人一致认为叶明智太过丧心病,当年不但夺走了叶宇的应有家业,如今又要三番两次置叶宇于死地。 况且如今叶宇不仅是滁州的骄傲,更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径,等同于刺杀朝廷命官。 因此公堂之上,叶明智纵使愤恨不已,但是也只得伏法认罪!看着叶明智那要吃人的眼神,叶宇心道这是你自找,可怨不得别人!对于死不悔改的人,只有进入死胡同! 最后念及如今原告人叶宇安然无恙,且不久前的袭击一案,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叶明智所为。因此一向公正的岳霖,判处叶明智入狱十年。 而李墨身为举人却有教唆参与之罪责,对此恶劣行径本应革除功名永不录用。但最后叶宇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当众为李墨求情,这才让岳霖网开一面,押监入狱三月以示惩戒。 “多谢叶兄宽宏大量!”李墨在被送往牢狱之际,神色复杂地向叶宇拱手致谢。 叶宇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郑重道:“十年寒窗博得功名艰辛不易,若是因此断了你的前程,叶某实为不忍!无论你感激的诚意有多少,但叶某并不后悔!” 李墨听了叶宇的坦言后,嘴角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仍旧没有说出一个字,便由衙役押下了公堂。 当众人走出公堂后,叶宇对着身旁的芙蓉姑娘施了一礼:“多谢芙蓉姑娘愿意在公堂作证,否则此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咯咯咯!能让状元郎当众一谢,奴家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呢!”但笑媚如花后,芙蓉的脸色变得有些低沉:“可惜奴家将来又少了两位客人……” 叶宇自然明白芙蓉的言外之音,随即笑道:“芙蓉姑娘但请放心,叶某自然不会亏待姑娘!” “叶公子就是聪明人,不过你应该去谢谢奴家的那个好姐妹!若非她前来求奴家,奴家才不愿意帮你哩!你要知道,做咱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透露客人的隐私……” 芙蓉用丝巾轻轻地掠过叶宇的胸前,动作很是媚态亲昵。说完之后,便扭着水蛇腰坐上轿子离开了府衙。不过在上轿子的那一刻,芙蓉向叶宇抛了个媚眼,让叶宇浑身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看着二人小轿晃悠悠的远去,叶宇低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人情债真是不少!” “阿宽,去城西!” “城西?少爷,秋兰姐可是做好了饭菜等您回去……” “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哦!……” 这个时候叶宇才想到佘侗诚的好,若是佘侗诚在身边,绝对不会问这么多的问题。 没多久便来到了城西,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面馆…… 当叶宇来到熟悉的面馆门口,面馆里的伙计便笑呵呵的迎了出来:“客官,您可好久没来了!” “哦?小孟,你还记得我?”叶宇看着眼前有些憨傻的伙计,好奇地笑着问道。 “嘿嘿!当然记得,特别好记!来面馆吃面的大多是正常人,也就只有客官您不正常!” 身后的阿宽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指着小孟斥责道:“嗨!我说你怎这般没教养?说谁不正常!” “这位客官本来就不正常啊!你看他……”小孟一副不理解的嘟囔道。 “你这家伙是不是有意的,我……” “好了!阿宽,他不是有意的!” 叶宇知道眼前这个伙计小孟,说话没个分寸,因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小孟,你莲姐在店里吗?” “在啊!这个时辰客人没什么客人,莲姐在后院洗菜呢!” 一听说初莲正在洗菜,叶宇却是心中感慨万千。昔日在闲云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如今却要整日里浸泡在水里。 这时小孟已经走进了后堂,不多时初莲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通红的葱白手指正用腰间的围裙擦拭着。 虽是急匆匆地走出后堂,如今到了铺子里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略显紧张的不停用围裙擦拭手心。 “难道你我二人就在这里说话么?”叶宇略显尴尬的轻笑道。 “额……对!”初莲这才回过神来,难为情道:“公子请入内堂一叙……” 叶宇示意阿宽在外面等候,随后便跟随初莲进入了内堂。 等叶宇跟随初莲来到一个昏暗的庭院里,看着一大盆的青菜还没有清洗,他知道自己若是没有来造访,初莲定是在忙碌这一大盆的青菜。 进入一处狭小的堂屋,初莲泡了一壶茶水之后,便安静地坐在了一旁。 叶宇没有口渴的感觉,但是依旧饮下了一杯茶水,随即自语道:“好茶!” “公子见笑了,采购不起上等茶团,倒是怠慢了公子……” “茶无关乎贵贱,用心就是好茶!你……” 叶宇想问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二人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 犹豫了片刻,叶宇才开口感谢道:“此次芙蓉姑娘能上公堂作证,多亏初莲你多番规劝,叶某在这里拜谢了!” 芙蓉知悉李墨与叶明智阴谋的消息,是眼前这位女子告知的。之后他曾劝过芙蓉上公堂作证,可惜芙蓉被回绝了。最后还是眼前这位女子,苦劝自己的昔日闺蜜同意的。 对于眼前这名女子,叶宇此刻的心情是极其的复杂,叶宇这一生不觉得欠别人什么,可唯独对于眼前的这名女子,似乎有种少有的歉疚…… 115.第115章 纯善之辈 “公子不必客气,恶人终有恶报,初莲并未有帮助公子什么……” 对于所谓的恶人终有报,叶宇却不不予苟同!因为他不相信这个世道有因果。当年自己这幅残躯落魄清流县的时候,为何没有所谓的恶人终有报? 他所看到的只是叶家父子依旧风光无限,若非自己咸鱼翻生,恐怕也不会有今日人们说的报应。这不是所谓的因果,而是自身的努力与争取! 因此对于初莲的回答,叶宇只能干笑了一声:“无论如何,这份恩情叶某记下了!” “公子今日来此,是为了与初莲道谢的么?” “额……” 叶宇想一会,最后吧嗒了两下嘴,问道:“初莲,近日我打算在这滁州城里筹建酒楼,不过缺少一个管事之人,你……不如过来助我如何?” “公子要开酒楼?”初莲侧过脸来看着叶宇,美眸之中显露一丝疑惑。 “嗯!不知你意下如何?”叶宇十分认真地回应道。 初莲低头沉吟了片刻,随后才道:“不过……” “就这么定了!待酒楼落成之日,你就来酒楼帮忙便是!我还有些琐事,就先行告辞了……” 叶宇见初莲态度迟疑,于是霸道的决定了此事,接着并没有给初莲反对的机会,坐着轮椅便匆匆的出了后院。 当初莲走出面馆的时候,叶宇已经远远离去。小孟疑惑的挠了挠头,不明白的站在初莲身旁:“莲姐,这叶公子为啥走得这般匆忙,连碗面都没吃!” 初莲没有去回应小孟,而是自言自语地自顾笑了:“原来他心里还有我……” 回来的路上叶宇想了很多,但都是一些七零八碎的琐事。至于开酒楼的事情,不过是他临时起意随口说出。 因为叶宇知道,若是他直接赠送钱财给初莲,这份感谢对方未必愿意接下。况且一名女子家藏巨资也未尝是一件好事,所以他才有了开设酒楼的计划,如此也算是曲线救助初莲的生计。 面馆与酒楼,虽然差别很大,但也是行业相同!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叶宇在滁州城内开了一家酒楼。 本打算取一个很平常的名字就算了,毕竟他也没打算经营饮食业。 但是身边的人却极不同意,非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比如很常见的状元楼!叶宇一听这个名字就不由得想起临安的状元楼。 心道这名字可真够俗气的,既然非要突出自己这个东家的身份,那不如就来直接一点,于是当即写下一副牌匾:三元楼! 状元算什么?三元之中已经包含了状元! 三元楼的开业,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道贺,叶宇借着这个机会,让不少新科进士在酒楼里题了不少诗词,以此也算装点了门面。 三元楼开业以后,叶宇将掌柜的位子留给了初莲,虽然初莲是百般推辞,但叶宇执意要求之下,初莲从此便当上了这三元楼的掌柜。 府衙的大牢中,叶明智瘫坐在牢房的角落里,一身脏污不堪的囚衣极不合身的套在身上。 大雨依旧磅礴,间或有丝丝寒风从窗外的缝隙里吹近来,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着昏暗的大牢,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 车轮拱动的声音渐渐临近,当叶明智睁开无声的双目,透过眼前蓬乱的头发看向前方时,叶宇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顷刻间,方才还浑浊无神的双目陡然凶狠了起来,露出一脸狰狞就要过去扭打叶宇。 然而他却忘了自己的双腿也成了残废,眼前的几步距离却犹如一道鸿沟,他根本无法逾越。 “叶宇,你这个野种!我不会放过你的!”叶明智躺在一旁,喘着粗气谩骂道。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哼!叶宇算你有本事!但你给我记住,我叶明智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宇弯下身子,冲着叶明智沉声道:“我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不知好歹,可怨不得我!”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没错,是猫哭耗子!”叶宇没有反驳,而是冷冷一笑道:“所以,今日我特意来看看你,双腿残废的滋味好受吗?……” “你!……” 叶明智被叶宇气得说不出话来,但随后却一反常态笑了起来:“叶宇,你也休要得意!我承认你状告的前两次伏击是我所为,但第三次却与我无关!想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知道为什么都要你死吗?” “为什么?”叶宇闻听眉头微微一动,饶有兴致的问道。 叶明智面目可憎的肆意张狂道:“因为你是个贱人,是个野种!” “呵呵!我早就知道不是你!” “你!你既然明知不是我,你还要诬陷我!” 叶明智本以为以这种话刺激叶宇,希望能看到叶宇惊惧与愤怒的表情。可惜最终他失望了,反而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愚蠢。 叶宇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淡淡道:“十年的牢狱之苦,对你而言实在是太苦了……” 说完便不再理会叶明智,坐着轮椅离开了大牢。 走出阴暗的牢房,叶宇侧过脸向阿宽问道:“是否可靠?” “少爷放心,这些人都是牢狱里的老皮条……” “嗯,那就好!回去吧!” 此刻叶宇入牢房探视叶明智,并非是奚落更不是怜悯,主要是想彻底证实,驿站遇刺到底与叶明智是否关联。 叶宇猜到了驿站行刺与叶明智关系不大,因为根据这帮歹人武艺高强,视护卫队如无人之境,就能看出绝非泛泛之辈。而这等专业刺客,也并非叶梦新父子所能接触到的。 可这仅仅是猜测而已,所以他需要亲自从叶明智这里得到证实。 如今从叶明智口中得到证实,叶宇的心中不但未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心弦绷得更紧了。叶宇在想这世道真是不太平,当初清流县就因为左臂胎记的事情,闹的是自己是心神恍惚。 如今倒好,荣归故里的途中竟然有人暗杀。叶宇很想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自己跟这些人有什么恩怨纠葛。 此刻他倒是希望驿站暗杀的幕后黑手是叶家父子,因为可以看到与预料的敌人并不可怕。最为可怕的是,当敌人对你进行绝杀一击的时候,你却不知道敌人是谁! 究竟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会是当初清流县的那些人吗…… 没过多久,便从传来消息,说是叶明智在牢房里不忍受苦上吊自杀了!而叶梦新本就病体未愈,听闻唯一的儿子死于牢中,从此抱病不起病入膏肓。 气若游丝地苦撑了三日,终于药石无济重病离世! 当叶宇听到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后,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操纵旗下茶业侵吞叶梦新苦撑茶业防御。一时之间风卷残云,蓄势已久的吞噬终于得以爆发。 私营商人永远都是落入下乘,即便龙团胜雪是贡茶也无济于事。若是曾经的叶家在官场有高官,或是与官商合营,也不会在叶宇的侵吞之下,顷刻间土崩瓦解。 至此整个江淮之地,乃是江南三分之一的茶业生意尽归叶宇所有。 …… 龙山寺,依旧云烟袅袅,新雨过后一切犹如画中美景一般。此时寺院的后园内,两个和尚在石桌上闲聊对弈着。 “哈哈哈!老和尚,你又输了,别忘了你欠我一顿酒钱……” “你这疯道济,也只有老衲陪你疯癫,要是你在别的寺院挂单,恐怕早将你乱棍赶了出去,还谈什么酒钱?” “诶,老和尚,话可不能这么说,别处寺院如何我济颠管不着,但既然老和尚你许我在此挂单,那这对弈输了,就得认账!” “算了算了,跟你这酒肉和尚说不出个道理来,这一局算我输了!”圆通无奈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济颠和尚,露出一脸的无奈之色。 济颠和尚嘿嘿一笑,笑得极其猥琐,拿起腰间的破烂蒲扇自顾的扇着:“哎,老和尚,真不知你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你既然入世救人,被世人称之为济公活佛,应当比老衲这个山间老僧看得通透!又何必反过来问老衲?” “话虽如此,但此子身上戾气太重,做事有时候太过随性而为……” “你是在说他对待叶家父子的手段?” 圆通见济颠和尚没有出声,于是笑道:“这叶宇曾与我说过,他不相信什么因果,而且还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当时老衲就觉得他是一柄利剑!未出鞘,已显锋芒!” “与我这疯和尚倒是有些相似,做事丝毫不遵行礼法!”济颠和尚不禁讪讪地笑道。 “你深通命理玄学之术,既然你已经参悟了他的命理,便知道这等人物的出世,势必会风起云涌!乱世争雄胜出者,又有几人是纯善之辈?” 圆通在重新开局的棋盘山落下一子,随即接着自语道:“当年岳元帅就是太过遵于礼法,最终落得功败垂成!老衲虽是当年部下,但这些年也看清了许多。岳帅所败,理所当然!不冤!” “老和尚,看来你真的看透了!相对来说,这小子也算是步步留情了!” 济颠和尚随即摇了摇头,微微一叹道:“疯和尚我本想留住叶家一点香火,没想到……,看来真是天意难违!” 圆通却摆了摆肥厚的大手,爽朗的大笑起来:“你那套命理学问老衲不懂,不过既然天意如此,凡事也是强求不得!不过你这疯和尚再不围堵,这一局老衲可就赢定了!” “好你个无耻地胖和尚,竟然趁我不备玩偷袭,看我不堵死你……” 116.第116章 七窍玲珑 两个胖和尚对弈中谈论着叶宇,远在滁州城的叶宇自然是浑然不知。现今距离回京接受任职还有四个多月的漫长假期,叶宇决定好好地规划一下。 叶宇三元及第的消息,潘之所与沈金川二人早已得知,因此特意派人送来道贺之礼。叶宇知道二人如今都做了签判,不过沈金川在寿州,而潘之所却是远在福州。 叶宇本想乘着闲暇的时候去探望二人,毕竟二人公职在身没有他随意轻便。但是一想到了当初驿站的遇刺事件,叶宇便心有余悸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不定这个时候,这帮歹人正等着自己出城,然后半路劫杀也未尝可知。 一想到自己犹如要一只绵羊,时刻的被隐藏在暗处的恶狼惦记着,叶宇就感到一阵恶寒与无奈。对待明处的敌人,叶宇还能沉着应对,但对于暗处的敌人,他真的有些无力。 只能以后小心为上,叶宇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这些日子里,叶宇在了解当下的布匹销售情况后,与退休的刘远山经过磋商,决定是时候将当年绘制的一些机器图纸贡献于朝廷。 如今江淮等地的民间布匹价位,已经与朝廷规矩价位持平!若是想使整个大宋上下布匹价位再次下调,已经不是叶宇一个人所能做到的。 因为再下调价位,就会造成市场紊乱。自己的布匹在江淮周边等地,以及蜀地都很畅销。但是与沿海各州的商贾相比起来,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若是这些商贾联合起来,席卷起的商业风暴绝非是小打小闹,恐怕到最后自己倾家荡产不说,布价反而在风暴之后强烈反弹。 如此不但没能惠及百姓,反而适得其反,岂不是个极不明智的选择。 这些后果不是叶宇想要看到的,因此他觉得在这个趋于饱和的环境下,是到了利用朝廷重器,影响整个天下的时候了! 叶宇深知,或许自己抱着这些后世机器,将来能够成为富可敌国的商贾!但那又如何,是自己的初衷吗? 成了一种垄断之后,与当年的潘家又有何区别?一枝独秀,永远不会国富民强,需要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况且一枝独秀,容易夭折!这个道理,叶宇心里很清楚。 当刘远山笑着问叶宇,是否舍得这无价的图纸时,叶宇却是十分坦然的一笑,无外乎舍不舍得,没有舍哪有得。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这种速度何时能达到目标? 钱财不过在乎聚散之间,掌天下之财,并不是自己占据多少,而是自己拥有多少,影响多少…… 所以洋洋洒洒写了一份万言奏章,阐述了其中自己的理念,并说明了自己多番试验结果,最后由范成大这个滁州通判转呈。因为如今叶宇还是没有官职的进士,并没有权利上达天听。 范成大对于叶宇的这份奏章很是重视,更是对叶宇如此的慷慨义举赞赏有加。他不是庸碌之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这其中的重要性。 于是派人连夜送往临安京城,一刻也不曾有所耽搁! 大内皇宫的御书房内,赵昚一如往常的批阅着如山的奏章。当奏章批阅到了一半的时候,梁珂捧着一摞奏章蹑着脚步走了进来:“陛下,这是枢密院与三司所呈上的奏章……” “嗯,呈上来吧……”孝宗赵昚没有抬头,依旧蘸着朱砂批阅着案前奏章。 梁珂小心翼翼地将奏章放在面前,随即吩咐侍候在旁的内侍太监准备香茶。梁珂伺候主子多年,对赵昚的日常习惯早已了然心中。 赵昚批阅完奏章之后,拍了拍额头自语道:“终究不再年少,这才刚批阅了一会,就觉得腰酸背痛……” 这时内侍太监送来了香茶,梁珂赶忙接了过来,亲自送到了案头,安慰道:“陛下年岁刚过不惑,岂能言老?老奴都已经是花甲六十,都不曾言老!” “哈哈哈!你这梁老头……” 赵昚不由得笑出了声,但随后却颇为感慨道:“三十多年了,在朕年幼之时,你就伺候在身旁,三十年恍然如梦不过弹指一挥间……” 神色茫然的赵昚怔怔的看着奏章,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回忆抛在了脑后,打开梁珂送来的新奏章。 但是当他打开第一份奏章开始,脸色就变得极为一沉,随即连续看了十几份奏章,最后猛然拍着桌子愤怒道:“又是老调重弹,朕还没死,立太子的事情,这帮朝臣倒是格外上心!” “陛下,立太子可定民心、固社稷,朝臣们也是一番好意,并无疏远陛下之意……” “那你认为,朕该立谁为太子?”赵昚没有再看奏章,而是转过头来问向梁珂。 梁珂闻听此言顿时慌了神,刚忙跪倒在地惶恐道:“陛下,老奴有罪!” 宦官参政,一直被宋朝皇帝所忌讳,因此梁珂知道,自己这次失言了! “哼!一番好意,不过是想早些站队罢了!起来吧!”赵昚收回凌厉的目光,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之色。 “谢陛下!” “不过恺儿与惇儿,都是朕的儿子,若要从中选一人立为太子,对于另一人却是有些不公平!为人父母者,难啊!” 说完这些,赵昚微微的叹了口气:“将这些奏章拿走,朕不想看到这些!” 一声令下,内侍小太监抱着奏章准备送出御书房焚烧。 却不料途中掉落一本,梁珂见状正要斥责小太监办事不利索,却被赵昚制止,指着那本掉落的奏章道:“将那份奏章呈上来!” 随后赵昚接过奏章打开一看,吃惊地他,就没有再将目光挪开过。孝宗赵昚看着手里的万言奏章,足足看了几个时辰。 这份奏章,就是叶宇拖范成大转呈的布价规划策略。 一脸沉静的赵昚,但眼中却迸发着激动的深色。因为这份奏章内容,只要能够付诸实行,那么大宋的布匹价格下调何止一倍! 而布匹价格下调,在不触动朝廷根基的前提下,最终受惠的则是天下的广大百姓。作为一个帝王,尤其是有锐意进取的帝王,最能证明自己能力是,国富民强与开疆拓土。 励志收复北地的孝宗,在登基不久的北伐失败后,就再也提不起开疆拓土的兴趣。而是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上。 如今叶宇呈上的这份奏章,对于孝宗而言,犹如一场及时雨落进了干涸的心田。 “好一句‘此策天下施,百姓衣无忧!’……朕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叶宇……” 赵昚放下奏章,竟不由的爽朗的大笑起来。此前阴霾不顺的心情,此刻却被一扫而尽:“呵呵!这刚有大臣弹劾此子,这小子竟然送给朕如此厚礼,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原来近日有不少大臣弹劾叶宇官商一体,对朝廷官制相悖!其实到了南宋这个商业极度发达的时代,商人为官已经不是稀罕事。 商人以及商人之子,只要符合特定的要求,一样可以参加科考入仕。这是唯一一个朝代对文人如此包容的宋朝,也算是文人的幸运。 因此按照道理来说,叶宇是完全符合制度考中的状元。但是叶宇之所以成为群臣的弹劾对象,就是因为还没有哪一位商人考中状元,而且还是三元及第! 这些年来商人考中进士,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奇迹。因此朝廷开设的这个缺口虽然很大,但是却没有人触及到顶端。 因此朝廷额外开设的这个宽容缺口,不过只是满足了商人入仕的一种渴望。由于没有人触及到顶端,所以也就不算是违背朝廷官制。 但是叶宇这个奇葩,犹如一匹黑马横穿了整个树林,直接来了个三元及第。那这个问题就来了,状元之才朝廷必定要委以重任。 更何况叶宇是三元及第,更是无可厚非。但是叶宇这个商人身份就是极其的敏感,若是委以重任就是有违官制。 若是叶宇成为榜样,形成一种风气,到那时这些自恃清高、且根正苗红的文士儒生,又将置于何地? 近日群臣都在争论着叶宇将来该担任何职,大多数人都觉得该压一压! 可正如赵昚自言自语说的,大臣们刚谈论叶宇的身份问题,叶宇的这份奏章就及时的赶到了,这真是不可谓不巧…… 梁珂见赵昚十分欣赏叶宇,于是恭赞道:“看来陛下当日开设恩科取士,是有先见之明!此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昚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即神色郑重道:“当日传召此子入宫,你也在一旁见到了!” “是!除了双腿残疾,无论才学还是相貌,皆是俊雅不俗!” “那你觉得他,是吗?” 声音很是低沉,听在梁珂的耳中却是颇为疑惑。 “陛下……” 纵使梁珂跟随赵昚多年,也难以猜测出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问叶宇是人才,还是想问什么? “罢了!你去传召诸位大臣,御书房议事!”赵昚紧绷的神情之后,难掩失落之色的说道。 (求支持票票!呼呼%) 117.第117章 地 朝堂风波 垂拱殿上,赵昚与群臣又对叶宇的那份奏折进行了商讨。所谓朝廷之事,大事议一年,小事议半载,这就是现今朝廷所谓的清议。 仗着太祖刑不上大夫的祖制,整日里争纠着鸡毛蒜皮的事情而面红耳赤,却无一人关心真正的民间疾苦。 不过这一次孝宗赵昚却是格外的认真,三日前在御书房商议之后,今日朝会又主动征询了户部与工部的意见。 毕竟若是按照叶宇奏章里的步奏实施,批量置办与试验织布、纺纱等机器,工部官员的建议自然不能忽视。 而这次改革也是对税收有着很大的调控,因此户部整理分析的数据,赵昚也不得不予以重视。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将此事定了下来,不过群臣们的建议,与叶宇在奏章里的提议都是不谋而合。均觉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必会引起天下布匹行业的恐慌。 大量的先进机器织布机,取代以众多人工纺织的现状环境,实施起来势必会引起不少人的失业。朝廷颁下诏令之后,也势必会引起不少人投机倒把,趋之若鹜的盲目跟从…… 这一系列地情况,在殿上群臣也都商讨过,对于这些大纲之下的细枝末节,都需要好好地分析之后逐步实行。 “那以诸位爱卿之见,这项政令需要多久才能真正得以实施?”孝宗赵昚俯视群臣,不动声色的询问众人。 两列朝班的众位大人,相互窃窃私语了一番,左侧虞允文移步上前恭声道:“陛下,以老臣愚见,此策虽惠及万民,但不可操之过急,朝廷政令牵一发而动全身,诸多细末突发矛盾,须得研讨出一个合理的应对之策……” “哦?虞爱卿所言不无道理,那张爱卿意下如何?” “陛下,微臣以为虞大人所言虽固步自封,但也颇有道理,所谓政令改革不可儿戏!叶宇所献之策虽是利民之举,然未有考虑民间实况,若草率实行岂不儿戏?” 张说这番话可谓是一箭双雕,既明摆着调侃了虞允文,又没有全盘否定虞允文,以此暗中加重分量打压叶宇的策略。 曾迪也移步上前,帮衬道:“陛下,张大人所言极是,当年王安石力图变法最终惹的是民不聊生!叶宇此策虽只是毫发一角,未有动及朝廷根本,但也不可忽视其影响……” “曾爱卿还真是好记性!” 赵昚看了一眼曾迪,脸色微微的阴寒了起来,张说与虞允文的建议他还能接受,可是这曾迪当真是扯虎皮不要脸。 一个不牵扯政治、军事的惠民之策,竟然拿出当年王安石变法作比较,这不是有意的否定吗? 随即不再理会尴尬的曾迪,而是环视群臣,沉声问道:“诸位也是如此想的?” 见群臣俱是保持缄默,孝宗赵昚没有言语,而是从桌案上拿起叶宇的那份奏章,面对群臣轻声道:“朕给了诸位三日时间商讨此事,结果你们却依旧没有拿出个章程!” “你们这些文武百官商讨不出的章程,可却有人想到了诸多应对之策,来,将叶宇的这份奏章传阅给诸位爱卿!” 赵昚将手中的那份厚厚的奏章,交予身旁的内侍太监,随后传阅于群臣。 当虞允文与张说,以及满朝文武闻听叶宇已经列出了详细章程,均是纷纷颇为愕然。但是当这些大臣看了叶宇写的那份万言条陈,连他们都没有想到的诸多情况,奏章里都又做了详细说明。 不仅有了详细说明,还有许多合理地应对之策! 赵昚冷冷的看了一眼殿内群臣,随即扬了扬案桌上一叠奏章,冷笑道:“诸位爱卿商讨多日,这些都是诸位爱卿的章程……” 后面的话,赵昚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呈上章程的大臣们,却是纷纷汗颜不已。久居朝堂多年,竟然不如一个年轻小子。 “叶宇的这份章程条理清晰,而且是面面俱到,老臣佩服,无话可说!”虞允文看完叶宇的奏章后,眼中没有往日的欣喜,而是有些神情复杂。 “既然如此,那虞爱卿与张爱卿商议一下,拟定一个总章程,毕竟地域不同,施行的力度也有轻重之分……” “陛下圣明!” 赵昚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既然此事已经商议妥当,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陛下,关于叶宇入翰林院之事,微臣觉得有待商榷!”张说离开朝班,手持笏板躬身禀道。 “怎么,三元及第的叶宇不能入翰林院?” 张说言词恳切解释道:“陛下,叶宇之才我等皆是有目共睹,然此子毕竟还是商人之身,若是由他开了先例,恐怕会有颇多微词!” “商人,商人又如何?” 赵昚闻听这话,随即冷哼道:“商人做了你们多日未能做到的事情,商人考中了诸位爱卿一生不能比及的三元及第!就因为这叶宇是商人出身?” 科举进士分为三等,一等直接进入翰林院,二等为翰林院庶吉士,取得翰林院的预备资格,三等则委以地方基层官吏或其他职务。 状元通常先到翰林院历练,这早已成为了一种规矩。 “陛下,请三思!”以张说为首的一帮群臣,纷纷下拜向赵昚施压。 “你们!……” 赵昚指着这帮下拜的群臣,气急而怒地说不出话来。 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虞允文的身上,沉声问道:“虞爱卿,依你之见呢?” 在赵昚的印象里,虞允文是发现叶宇、并力推叶宇之人,所以他相信这个时候虞允文,一定会站在他这边说话。 可是当虞允文说出第一句话,赵昚顿时愕然不已。 “老臣以为张大人所言有理……” 虞允文不顾赵昚那双盛怒的双目,依旧硬着头皮道;“陛下,叶宇虽很有才华,然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若是此时以一甲状元身份入翰林院并无不可,然商人身份却是极为敏感!将来若是成为一种风气,对朝廷不利,对社稷不利!” 虞允文的话音刚落,礼部尚书叶衡出列,恭敬禀道:“陛下,微臣这里有翰林院的诸位臣工联名上书,力阻叶宇将来入翰林院!” 赵昚眼角微微抽动的,从内侍官的手中接过联名奏章,打来之后皆是翰林院里文臣名字。这让本就不悦的赵昚,脸色更加的阴沉。 无论政治地位高低,在各朝各代,翰林院里的官员们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 这群所谓根红苗正、身世清白的士子文人,赵昚想到了他们会对叶宇颇多微词,但是没曾想到会是集体联名上书。 这种情形,让身为皇帝的赵昚也感到了不少压力。 愤愤地将奏章丢在一旁,冷眼看了看虞允文:“那以诸位爱卿的意见呢?” 说是询问群臣,其实是在问虞允文! 虞允文避无可避的沉声道:“以老臣愚见,既然叶宇有经商治国之才,不如让其安置一地委任官职,予以磨练,将来略有成就功绩,也能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一席话引得群臣纷纷点头称是,就连张说也是露出了笑意。 他虽然不知道虞允文为何今日一反常态,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但是能将叶宇挤出翰林院,那么他的外甥王华,以榜眼之身任命翰林院编修,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恰逢安丰县乃是根植纱棉重要产地,对于方才商议纺纱机器化颇为重要。老臣以为委任叶宇为安丰县知县,管理一方民生,为他所献之策尽心尽力,也是极为合理……” 虞允文的话音刚落,张说这一方的曾迪也进谏道:“虞大人所言极是,叶宇腿脚不便身负残疾,若是长途奔波定然吃不消,安丰县距离滁州较近,将其安置在安丰县担任知县,是再合适不过了!” 曾迪之所以排斥叶宇,除了它属于张说这一派系外,主要的还是记恨当年陆坤一事。 若不是叶宇扳倒清流县知县陆坤,也不会牵扯到龙大渊,牵扯不到龙大渊,当初的宰辅陈俊卿就不会连他一起罢黜流放外地。 因此这个归根结底的源头,是因为叶宇而引起。如今他被召回担任户部尚书,岂能看着叶宇春风得意。 看着群臣纷纷认同二人的观点,赵昚不禁冷笑,先是看了一眼虞允文:“让一个状元外放担任知县,虞爱卿,这话你也能轻易出口!” “曾爱卿,你倒是体贴入微,竟然连叶宇的腿疾都考虑在内,真是无微不至啊!” 几句嘲讽的奚落之语,使得二人不禁有些面红耳赤。这状元外放当知县,历朝历代还真是少见。除非是因罪责在身,才会有这等待遇。 可如今的叶宇不仅没有罪责,所献之策可谓是功绩显著,如此情况下竟然外放知县,说起来实在是很不地道。 面对群臣缄默的无形压力,赵昚沉默了许久,最后压下心中一股怒气,沉声道:“既然诸位爱卿一致认同虞爱卿的提议,那朕就准了!” “不过,这翰林院编修一职,朕依旧为叶宇予以保留……” 118.第118章 安丰知县 一场朝堂的的风波就此揭过,可是孝宗赵昚的心中却是极为不悦。他本以为叶宇的这份奏章及时赶到,凭借这份功绩足以堵住众多悠悠之口。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大失所望,这份前所有为的阻力,即便是他身为皇帝也需要顾忌。 退朝之后,叶衡追上刚要上轿子的虞允文:“虞大人,下官实在不明白,为何……” 叶衡的话刚说到一半,却被虞允文打断:“好了,梦锡老弟,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 “大人的意思是……” 叶衡听其话、辨其意,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但随后却颇为遗憾道:“此等人才弃之不用,岂不可惜?” “罢了!世事无常,你我又能顾得了几人?他若真是个人才,就不会久居于泥潭之中,总有一跃腾空之时,告辞!” 虞允文随即坐上了轿子,顺着甬道出了皇城。 叶衡看了皇宫,随即摇了头,也上了轿子缓缓离去…… 太尉府里,张说悠闲地品着香茗,一旁站着的年轻后生正是王华。 曾迪坐于下首,向张说拱手祝贺道:“此次将那叶宇排挤出了翰林院,也算赶走了我们一块绊脚石!” “是啊!这小子抢走了华儿的状元,这翰林院又岂能再让他逞心如意?” 张说的话说到此处,看了身旁的王华一眼,随即道:“不过老夫这外甥能否入翰林院,还要曾大人多多费心才是!” “大人请放心,下官定会竭尽全力力挺令甥进入翰林院!” “嗯,此事老夫身为华儿的舅父,不便出面!你与其他官员好好商议一番便是……” 张说端起茶盏自顾地抿了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拧眉问道:“前任监察御史卓冯凯,是不是安丰县人士?” “正是,如今卓冯凯告老还乡,在安丰县颐养天年!” “那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张说似有深意地微微一笑,笑得让人难以琢磨。 曾迪略作思量,随即也是阴测测一笑:“下官明白!” “嗯,不过这小子极为机智,也让这个卓冯凯提防着点!当年他做的那些烂谷子事情,可别让这猴崽子给抖了出来。这个虞允文今日朝会之上一反常态,老夫始终觉得有些诡异!” “大人的意思是,虞老头有意将这叶宇安排在安丰县?” “不清,不明,总之防着点为好!” 福州,鼓山,观景台。 初夏的雨水洗尽铅华,让整个鼓山显得格外碧翠。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面带青铜面具的之人,站在观景台上欣赏风景。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等来到近处竟是两名女子。 二人摘掉面巾,露出娇媚容颜,正是当初清流县的柳芊羽与胡媚儿。 “大人!” 黑衣人转过来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开口道:“临安西湖风景如何?” “属下知罪,一时贪玩……”柳芊羽率先单膝跪地,主动承认了错误。 见事情无法隐瞒,随即胡媚儿也跪倒在地,回禀道:“是属下执意要去,与他人无关!” “那你可知我的规矩?”黑衣人声音顿时凌厉了起来,伴随着山头的微微清风,让人不由为之一寒。 胡媚儿没有求情,而是郑重道:“属下甘愿受罚!” “既然你放心不下那小子,不如我就……” “还请大人明察,此事与他无关,只是属下一厢情愿!” 黑衣人看着胡媚儿如此紧张,却是轻轻笑了:“我何曾说过要置他于死地?” 胡媚儿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那大人的意思是……” “我接到消息,当初你们说的那拨人,如今对此子正暗中予以刺杀!” 看着一脸紧张的胡媚儿,黑衣人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悠悠道:“不过此人甚为机敏,金蝉脱壳躲过了一劫!既然这拨人当初与你们相遇,想来此事必有联系,所以我要让你保护这个年轻人!” “大人,此话当真?”胡媚儿灵动勾魂的双眸,顿时闪现出一丝灵光。 “去吧!管好你自己!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 黑衣人的声音虽然很清淡,但是听在胡媚儿的耳中,却使得柔弱的娇躯不禁一阵颤立。 “属下谨记在心!”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观景台,留下柳芊羽凝望背影,流露一丝复杂之色。 “怎么,舍不得?”黑衣人背对柳芊羽,自言自语的说道。 “以往任务,芊羽与媚儿都是一起,如今她单独行动,芊羽确有些许不舍……” 黑衣人在青铜面具背后冷冷一笑:“你知道本座问的不是这个!” “大人放心,芊羽定会安守本分,谨守教规!” “你二人是本教的左右使者,更是本座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心思岂能瞒得得本座的眼睛?” 话到此处,黑衣人颇有玩味的自语道:“不过本座很好奇,这个叶宇到底有何能耐,竟然让本座的两位使者神魂颠倒!” …… 这些日子里,叶宇除了练习擅长的飞刀之外,就是尝试着一心二用。因为当日在临安看到萧朵鲁布舞剑作画很是潇洒,因此就打算学习一心二用。 说起一心二用,他想起来金庸笔下的那一段‘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所以每日里叶宇就忙着这些。 当叶宇接到朝廷的一纸诏令时,竟不由的有些想骂娘。心道这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商人怎么了,小爷做商人累计的功绩,比翰林院的舞文弄墨的文士要实在多了。 自己的一腔热血,换来的却是这个结果,要说叶宇心里没有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不就是翰林院么,不进就不进,当个知县也不错!叶宇虽然不知道,朝中两派为何都要针对自己,但是他也懒得去管这些闲事。 官职,官职,叶宇如今是六品的官、七品的职!翰林院编修是六品官,而安丰县知县是七品的职务。 如今不但不能做京官,而且还提前结束了假期,立刻就要走马上任。这倒是省事了,也不用鞍马劳顿前往临安等待任职了。所幸这安丰县距离滁州并不远,倒也少了一些颠簸之苦。 叶宇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既然让他当这个知县,那就本本分分的去当。况且无论是居于庙堂之高,还是处于江湖之远,所为的也是一展自己所长。 如今能管理一县之政务,倒也能够切身体会官场的学问。自己还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对于众位好友的忿忿不平,叶宇却是听而不闻,准备着家当前往安丰县就任。为了路途的安全考虑,叶宇还是决定低调出行。 距离当初济颠和尚治腿已经一年,叶宇的的双腿也渐渐地恢复了直觉。经过近日的多番走动,虽然不能说是健步如飞,但也是行动自如。 不过叶宇并没有将双腿痊愈的消息传出去,这是叶宇行事的一贯作风,凡是不可太透底,否则将来必定吃亏。 这一路上叶宇乔装来到安丰县,直到进了安丰县城,他才有坐上轮椅。当阿宽推着他来到县衙门口,便见到一众衙役静候在了门口。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叶宇示意阿宽推他过去。中年人一瞧叶宇坐着轮椅,顿时就明白了大概。因为早有传言,三元及第的叶宇,最为明显的标志就是坐轮椅。 “请问您可是新人知县叶宇叶大人?”中年人上前,躬身垂问道。 叶宇拱手还礼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是……” “呵呵,卑职是安丰县书吏孙巨阳,见过叶大人!” 这个中年男子,说着便朝着叶宇郑重一拜。其余一众衙役也跟着行礼,倒是让叶宇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尴尬的不是这个阵势,而是书吏的名字。 孙巨阳,这名字也太有创意了! 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书吏孙巨阳便领着叶宇来到了县衙后堂。二人边走边聊之下,叶宇算是了解了安丰县的大致情况。 安丰县是远近闻名的大县,之所以称之为大,是因为面积广袤。但是由于安丰县多为高坡田地,略有干旱就会颗粒无收,比不了那些平原良田。 正因为这种地理的原因,使得安丰县虽然土地广袤,但却是极为贫穷的大县。而且安丰县没有县尉,只有知县总领县务。 “孙书吏,新任知县到此都有何规矩,你也知道叶某年少不懂官场学问,以后还望孙书吏多多指点!”叶宇说的倒是实话,没有当过官的叶宇,对于这官场的规矩还真一概不懂。 本以为新任知县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毕竟是年少得志还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可没曾想竟是如此谦逊,这让孙巨阳提着的心放松了不少! 但孙巨阳却不敢怠慢,于是认真地解说道:“卑职不敢,禀告老爷,卑职已经送走五任知县,各位知县大人的做法也就不同,不过初来就任之时,倒也大致相同!” “不妨说说看……” “一是,拜访当地的乡绅名流,二是,清理以前遗留的问题,至于其他的,老爷您初任知县,是让卑职实话实说呢,还是老爷见机行事呢?” 这时已经来到了后院的内堂,叶宇一听这话就笑了:“那你就实话实说吧!” 119.第119章 大肆收礼 孙巨阳跟在后面,边走边说解释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老爷是烧还是不烧?烧的话,又是几把火?” 叶宇闻听此言顿时来了兴趣,于是反问:“那孙书吏,你觉得我应该烧,还是不烧?” “额……此事全凭县老爷您做主。不过老爷新官上任,当地乡绅名流定会送礼道贺,那这贺礼老爷您是收还是不收?” 这时一旁的书童阿宽都听不下去了,嚷嚷道:“嘿,我说这当官咋这么多了问题?” 阿宽虽然是个书童,但是跟随在叶宇的身边,孙巨阳自然不敢得罪,于是解释道:“做官就是如此,卑职虽位卑职小,但也看惯了不少世态人情。” “孙书吏,这收礼是不是还有讲究?” “老爷英明,这讲究可就大着呢,您要是收下了,以后这些人您就得罪不起!做事就得顾及三分。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家少爷就不收,少爷可是富甲一方,岂会缺那点钱财?”阿宽没好气的看了孙巨阳一眼,一副傲然的说道。 孙巨阳也不气恼,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叶老爷的事迹卑职早有耳闻,但老爷你若是不收礼,就把他们这些人都得罪了!以后什么事请都办不成……” “如此说来,我这礼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喽?” 叶宇听了孙巨阳的讲述之后,竟把自己给逗乐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古往今来想做个清官也是不容易啊。 “按过去的做法,不收显然不行,可收礼,得有个收法……” 孙巨阳很是耐心的向叶宇这位新任知县,讲解着地方官员的为官之道。叶宇听了孙巨阳的这番解说后,可谓是大开了不少眼界! 收礼,谁的该收,谁的不该收,谁的先送后收,谁的先收后送……这里面的学问,让叶宇觉得做官比做生意还累。回想起当年清流县的知县陆坤,叶宇此刻有了些许同情。 每一任的知县到任之前,腰里都会揣着一份本地关系图,事先都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谁家的钱多,谁家的实力雄厚,谁家与官府有关系…… 这些都是一一列在关系图上,到时候上任也会游刃有余。 孙巨阳的一席话,让叶宇觉得自己的还得重新做学问,不过不是圣贤文章,而是为官的学问。 三人走走停停进入一座庭院,院中正堂虽是简陋不少倒也算整洁。孙巨阳招呼叶宇进入正堂偏房,殷勤地说道:“这里已经安排好了,一路疲乏,您就先歇着吧,卑职告退!” 孙巨阳正要退去,叶宇却将其留下,询问道:“这安丰县地理多为岗坡,多为大旱所困,然而不缺水源。只要修渠引水,万亩农田定可常年丰收,历任知县不兴修水利,是因为何故?” 叶宇的问话让孙巨阳颇为一愣,在他送走的五任知县里,初任之时都是询问县里的乡绅名流。 如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是与众不同,仅凭他的零星讲述,就能看得出本县治理的利弊所在,这不得不让孙巨阳高看了叶宇几分。 “老爷所言极是,前任张知县在任之时,为此事让县民按人头纳银,集资上万银两开工修渠,然工程到了一半便出事故,因此便耽搁了下来……” 孙巨阳见叶宇若有所思,随即好意提醒道:“老爷是不是想插手此事?” “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玄机不成?”叶宇从孙巨阳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了其中有些异样。 孙巨阳犹豫了片刻,随后好意说道:“若是老爷慷慨解囊修筑堤坝是极好之事,然若是插手此事,以卑职愚见,老爷还是不予理会为好!” “哦?为什么?” “老爷有所不知,水渠工程当时是有由本县丁成举丁员外负责,此人乐善好施精通水利,张知县对此人颇为赏识,对其委以重任,钱财人力由此人调配!” “这不挺好的吗?有钱有人,又怎会半途而废?”阿宽听到这里,很是不解的问道。 叶宇坐在一旁冷静的听着,最后自言自语道:“都是钱财惹的祸……” “老爷说的极是啊,然而水渠修至一半,不想有人告状,说丁成举私吞钱财,于是京城派人前来调查,调查的官员乃是监察御史卓冯凯大人。” 说起这段往事,孙巨阳依旧忿忿不平:“这监察御史一到这里,便不分青红皂白,将丁成举掐监入狱!丁成举死不承认,最后死于监狱之中……” “那这监察御史卓冯凯,如今又在何处就职?”听着孙巨阳的口气,监察御史卓冯凯显然有些问题,因此叶宇才有此一问。 “回禀老爷,如今此人告老还乡就在本县,卓家是大户,又与官府关系密切,这一跺脚全县就要摇三摇啊!” 叶宇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询问死于牢狱之中的丁成举,死后是否留下些什么东西。在叶宇看来,既然宁死都不认罪,那多数是被冤枉而死的。 若是能够留下什么线索,或许能够翻案也是未尝可知。 结果一问之下还真是探得了一些线索,丁成举死后留下一张水利图,并再三嘱托家人,他的冤情就在这张水利图上。 可让众人不解的是,图上只画了一半水渠的构架设计,既无数字又无文字,众人看罢都觉得是丁成举临死之前的无稽之谈。 可是当叶宇询问这水利图现在何处时,得到的结果却是颇为遗憾,因为这张图已经丢失了。叶宇对此却是冷冷一笑,思忖着还真有人心虚啊! 沉思了片刻,叶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冲着孙巨阳笑道:“孙书吏,难道你就不想给本官送些贺礼吗?” “送礼?” “是啊,不仅要送,还要多送,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就说新任知县广收礼物,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哎呀,老爷,卑职就是变卖了所有家当,也拿不出手啊……” 孙巨阳没想到眼前的年轻知县,变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是正气凛然询问民生,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要大收礼物。 看着一脸哭丧的孙巨阳,叶宇却是爽朗的笑了:“那就真说假送,也好来个抛砖引玉!” “老爷,请恕卑职多嘴,您有万贯家资何必如此自污名誉?以老爷如此年轻就三元及第,将来定是登阁拜相之才,如此岂不……” “诶,孙书吏不必多言,就按本官说的照办就成!”叶宇摆了摆手,示意孙巨阳可以退下了! 孙巨阳见叶宇如此决绝,心中不免感叹,一个如此优秀的后生,就这么被贪字蒙蔽了双眼!可惜!可惜! 等孙巨阳离开房间,叶宇转过头来对阿宽冷静道:“城北太平街有个叫一品香的茶庄,你以我的身份到那里查一查这安丰县的旧闻!” “是!” …… 安丰县城里,城西坐落着一处奢华的大宅,庭院里鸟语花香甚为雅致。院中一名身着轻便服饰的老人,正缓慢有序的练着五禽戏。 五禽戏源于华佗所创的养生之法,类似于后世的瑜伽,这老者虽是须发皆白但却格外精神,面色红润宛如刚过不惑的中年人。 此人正是告老还乡的,前监察御史卓冯凯。 这时从月亮门外走进一名中年女婢,来到近前欠身行礼道:“请老爷用餐!” “在何处?”卓冯凯收了招式,运气平稳的随口问道。 中年婢女低头回应道:“还是老地方!” 随即由中年婢女引路,卓冯凯迈着八字步向隔壁小园而去。 待来到偏僻的小园厢房,便看到三名女子已然等候多时。这三名女子倒不是十分苗条,反而有些微微发胖,尤其是胸前双峰饱满的呼之欲出。 卓冯凯瞥了一眼房中三名女子,不耐烦道:“为何又是这三个?你瞧瞧,又老又丑,三个人加在一起的奶水,也不够老夫饱餐一顿的!” “老爷,已经派人四处寻找去了,一定要到那生头胎、年轻美貌、充足的女子!老爷您就先用着,等寻到之后,一定为您准备……” 中年妇女说完之后,便向一旁侍候的女子,按顺序到卓冯凯的近前,解开上衣乃至内在亵衣,露出丰盈雪白的前胸,在卓冯凯的面前晃动。 卓冯凯早已习惯了这种用餐方式,于是双目一闭张开那快没牙齿的大嘴,一口就含了上去…… 身子微微前后缓动,吱吱地吸吮声充盈着整个房间。 “老爷!”这时门外传来卓府管家的声音。 卓冯凯一抹嘴,打了一个饱嗝,示意这些衣衫不整的奶娘退下,这才不悦地开口道:“进来吧!” 管家走进房内,将一封信函呈递给卓冯凯:“老爷,这是京城来的信件!” “哦?京城来的?” 卓冯凯急忙打开信函,通览其中内容。随即略有惊讶之色,随即问道:“这新任知县叶宇,到任之后有何动静?” “回禀老爷,这新任知县到任之后就传出消息,说是大肆收礼来者不拒!” “谁变蝎子谁蛰人,这小子如此富裕还想大捞一把,真是够贪心的!”卓冯凯冷冷嘲讽道,“派人给我死死盯住这小子,若有举动及时向老夫禀报!” “小人明白,这就去安排!” (求支持,票票,您的支持是我的动力!) 120.第120章 无根白银 县衙上下这几日可谓是门庭若市,县里的乡绅名流得到消息之后,纷纷前来送礼道贺。 孙巨阳主持收礼的仪式,对前来送礼要求极为严格:一百两以下的礼单一概不收,各种特产礼物也一概不要,只收现成的钱财。 这条规矩倒是以往所不曾有的,虽然众人觉得颇为新奇,但好在这位新任知县不是硬石头,只要肯收钱对他们而言就是好事。 县衙门外排着长队,明目张胆的向知县送礼,引得城中百姓纷纷愤恨不已,暗地里纷纷辱骂新任知县是个贪官。 而对于百姓如何评价,叶宇却充耳不闻,由县衙的捕头杜双鱼领着,前往当年建设的水渠查勘。 看着半途而废,以至于残垣断壁的水渠工程,叶宇不禁感叹,若是当年将这水渠修建成功,县里的万亩良田又何至于如此荒凉。 经过这几日的了解后,叶宇才知道去年本地大旱颗粒无收,以至于安丰县的百姓纷纷离开家园出外乞讨。而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却并没有落到百姓手中。反而被层层剥盘,最后贪污殆尽! 叶宇心里明白,这安丰县的问题看来还真的不少。 察看了一番水渠堤坝之后,几人来到一处茶棚歇息。正在喝茶闲聊之际,不远处传来哭泣争吵之声,待叶宇循声望去,却见几名家奴模样的汉子,拽着一名年轻女子往这里而来。 紧跟其后的还有一个年轻农夫,农夫怀里抱着哭啼的娃娃追赶而来,从情形上看应该是一对夫妇。 “杜捕头,将那几人领到这里!”叶宇瞥了一眼杜双鱼,脸上早已挂满了不悦。 杜双鱼此时也觉得十分尴尬,新任知县刚上任,就见到这等事情,这就直接说明他这个捕头管理不善的缘故。 于是带着几个衙役,将相互撕扯哭哭啼啼的几人领到了茶棚,叶宇看了一眼为首的家奴,沉声问道:“尔等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还有王法吗?” “大人!小人是卓府的家丁,事情是这样的……” 为首的家奴甚是倨傲,一指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冷声道:“这是府上花钱雇用的奶娘,母子离别难以割舍这也是人之常情!大人,您说是不是?” “哦,是么,可本官未曾听闻卓家又添新丁!” 家奴却冷笑道:“大人,卓府添不添丁乃是家事,一个小小知县似乎管的太宽了吧!再说我们可是花钱雇佣的,似乎也并未有犯法啊!” “你!你竟敢对少爷如此说话,我……” 阿宽正欲要上前教训这个家奴,却被叶宇伸手拦住,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杜双鱼的身上:“杜捕头,掌嘴!” “大人……” 看着一脸犹豫地杜双鱼,叶宇沉声道:“怎么,还要让本官说第二遍?” “大人,卓……” “卓什么,在这安丰县,本官既是知县也是县尉,在这一县之地,本官说了算!掌嘴!” “是!” 杜双鱼感受着叶宇那凌厉的目光,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随即吩咐两名衙役架住家奴的双臂,抡起右手就狠狠地抽了几巴掌。 抽完之后,叶宇对着支支吾吾的家奴冷笑道:“小小的知县,至少可以管得了你!滚!” 几名家奴仓皇离开了茶棚,夫妻二人连忙跪倒在地,向叶宇叩谢恩德。 叶宇看着农夫汉子怀里的娃娃,拱手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回大老爷,我这儿子刚满月!” “什么,刚满月!那你还让你妻子去做奶娘?”叶宇闻听这话顿时感到十分的错愕,刚满月的孩子岂能随便断奶。 年轻女子双目含泪的接过孩子,哽咽道:“大人,此事不怨俺丈夫,今年大旱颗粒无收如何度日,若是不去做奶娘,一家人也是等死的命啊……” 男子一脸惭愧的低下头,十分无奈道:“再说卓家看中了,我们也没有办法,不去也得去!卓家谁能得罪的起啊!” 叶宇听着这夫妻二人诉苦,心中也不是滋味,示意阿宽取些钱资救济二人,便让这二人自由离去。 茶棚内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叶宇抬眼问杜双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这几年卓老爷子据说得了一种怪病,是茶不思饭不香,只有每日三餐吞食人奶,才会有精神!因此……因此……” “因此搜罗这些妇人,给那老东西以人奶作食?” “哼!怪病?这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怪病!果然够奢靡,看来本官这个郎中是要当定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 “回县衙!” …… 回到县衙之后,孙巨阳将所有的礼单归总之后,交予叶宇的面前。叶宇看了一眼礼单的总计数目,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当官了。 一次贺礼就能搜刮上万两的钱财,这还仅仅是一个贫穷县的知县…… 叶宇吩咐孙巨阳将这些人所送的银两数目,原封不动的存放在县衙。第二日便上卓府,登门拜访这个前任监察御史。 而卓冯凯昨日在听了家奴的禀告之后,本就对叶宇颇有微词,此次叶宇前来拜府,他也正好戏弄这个新任知县,也让叶宇知道这安丰县究竟谁说了算。 卓府的后花园里,卓冯凯坐在石桌旁,看着迎面而来的叶宇却没有起身,而是向叶宇拱手歉意道:“老朽本该登衙拜访,不想大人亲临寒舍,老朽惭愧!惭愧!” 见眼前的卓冯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叶宇心道这那里有一丝惭愧?这分明是不把自己这个知县放在眼里! 心中虽是十分不爽,但脸上却是笑意甚浓:“久闻御史大名,令晚生钦佩,晚生初入官场还望多多赐教!” 卓冯凯摆了摆手,示意道:“诶,哪里哪里,请坐!” “后生可畏,早闻叶知县文化盖世举世无双,连中三元更是名声远播,至于小小安丰县,对叶大人而言轻而易举……” “卓公过奖了!叶某自当努力,上不负皇恩、下不负民众……” “大人果然不同凡响,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话到此处,卓冯凯轻捻胡须深意的笑道:“既然叶大人光临寒舍,那老朽家有珍藏自当与大人共享!来人,献汤!” 卓冯凯话应刚落,侍候在一旁的中年婢女便知趣的退了下去,随后没多久便领来一名女子,这女子体态丰腴胸脯饱满,一瞧就是刚产子不久的妇人。 紧接着中年婢女吩咐这女子解开衣带,背对众人解开亵衣,中年婢女则拿着一只白瓷碗,放在女子的胸前轻轻地挤弄着。 与叶宇同来的一种衙役,纷纷不好意思的侧过脸去。叶宇也是十分尴尬的低下头,心道这老东西可真是花样百出。 待女子整理衣物之后,中年婢女就端着一碗白色的液体,恭敬地放在了叶宇的面前。叶宇一瞧这碗中之物,很明显就是方才女子挤出的奶水。 “卓公,这……”叶宇虽然知道这碗中是奶水,但却不知卓冯凯此举又是何意。 卓冯凯却似有深意的笑道:“大人不用见怪,老朽近年来不进茶饭,唯独对这无根白银汤甚是痴迷,老朽当年怪病缠身,也是此汤让老朽容光泛发!” “额!呵呵!是么,那卓公还真是嗜好独特!” 卓冯凯笑声中带着戏虐,轻声问道:“哈哈哈,人老喽,口味自然比不了你们年轻人,莫非大人对此汤不满意?” “卓公误会了,只是此汤乃是您专享之物,叶某岂敢品尝!” 虽说人奶并不稀奇,谁小的时候都饮用过,但是让一个成年人当众饮用人奶,叶宇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连叶宇这个后世之人都过不了心理这一关,可想而知封建礼教的宋朝,这等行为又是何等的伤风败俗。也只有卓冯凯这等权势之人,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妄为。 只是叶宇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年过花甲的卓冯凯,每日里都要亲自吸吮奶·头饮用。若是让叶宇知道这种事情,又不知该作何感想。 卓冯凯见叶宇迟迟不予饮用,于是志得意满地笑道:“老朽不敢专用,凡客人来此,都是与客人共同享用,饮此人母之乳汁,乃让人忆起孝亲之恩,人伦之重……” 笑谈之后却话锋一转,变得生冷起来:“然而不肯、不敢、不愿饮此汤者,唯有不孝之人,禽兽之徒!大人,这是热汤,刚出来的,趁热味美甘爽,请!” 就连杜双鱼一众衙役,此刻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本欲要上前斥责却被叶宇喝令退下。 叶宇向卓冯凯施了一礼:“多谢卓公盛情,这无根白银汤既是前辈一番心意,晚辈岂敢不用,只是晚辈也有一个规矩,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出外做客,主人若是敬茶,晚辈也必须还一杯!” “哦?那老朽倒要见识见识了!都闻叶大人曾经是商贾之身,毛峰贡茶也是出自大人之手,大人回敬的茶,老朽很是期待!” 121.第121章 反将一军 叶宇故作神秘一笑,将杜双鱼唤道近前郑重道:“杜捕头,去给本官取一杯无根黄金茶来,记得量要足!” 杜双鱼一听这话顿时一愣,思忖大人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带茶壶啊,哪里来的什么无根黄金茶。就在他愣神之际,叶宇又附耳低语了几句。 可就是这低语了两句,使得杜双鱼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随即点了点头便匆匆离去。坐在一旁的卓冯凯一瞧这情形,更是觉得有些疑惑不解。 思忖着叶宇果真带了香茶前来?还有这什么无根黄金茶又是什么东西?卓冯凯自认自己品尽天下名茶,可单单就没有叶宇说的无根黄金茶。 “大人,这无根黄金茶……请恕老朽孤陋寡闻,还未有听说过,莫非是大人又新制的名茶不成?” 叶宇笑了笑,随即解释道:“卓老猜得不错,此茶乃是晚辈近日研制而成的新茶,味甘甜香甚是可口,卓老稍等片刻便可取来!” “片刻即可?” 卓冯凯对叶宇的话抱有怀疑,心道这煮上等的好茶,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工的。你这片刻功夫就能取来,当真会是好茶吗? “晚辈岂可在您面前妄言,只需片刻!” “我这无根白银汤,既不用雨水,也不用雪水、露水、以及大地之水,更无需添加任何外在物料,全赖自然生成!软绵甜香,解渴止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到了这时候,卓冯凯与叶宇已有较劲之心,随即接着道:“大人将那无根黄金茶说得如此神妙,不知与老朽这无根白银汤可有一比?” 叶宇却是轻轻一笑,见杜双鱼端着一只杯子走了过来,于是道:“卓公,茶来了!” 待杜双鱼将瓷杯放在石桌上,一股刺鼻的气味阵阵而来,卓冯凯捏着鼻子险些被呛到,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黄灿灿的浑浊之水,泛着几点星沫,刺鼻的尿骚味扑面而来,卓冯凯指着杯里的液体愤怒道:“大胆,你!……” “卓公不必惊慌,这便是晚辈回敬您的无根黄金茶!” “这……这明明就是……” 叶宇抢过话,郑重道:“此茶不用雨水,也不用雪水、露水、以及大地之水,更无须添加任何外在物料,全赖自然生成,清爽利口、生津止渴,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晚辈谨以这人父之宝,乃让人想起皇天之恩,社稷之重。若不肯、不敢、不愿饮此茶者,唯有不忠之人奸佞之徒,卓公,这是热茶,刚刚出来的,就是气味有些冲头!不过可以提神醒脑!” 叶宇的回应,让卓冯凯顿时瞠目结舌,更是让周围众人憋得脸色通红。卓冯凯看着那黄灿灿的一杯尿,嘴角不住的抽搐,愣是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卓冯凯本来以人母之乳为由,将孝亲之恩、人伦之重,强加在上面逼迫叶宇喝下人奶。可没想到叶宇竟然反将一军,古称皇帝为君父,人父之宝,就是皇天之恩,社稷香火之根! 若是卓冯凯不饮下这黄灿灿的一杯尿,就是不敬君父,乃是不忠之人奸佞之徒! 看着卓冯凯脸色极度的青紫不定,叶宇却是暗中冷冷一笑,心道这是你自找的,可不能怨本官无礼! 一碗奶水,竟然美其名曰:无根白银汤。那不好意思,一杯骚·尿,本官也可以将其命名:无根黄金茶! 见卓冯凯迟迟不愿饮用,叶宇便催促道:“诶,卓大人莫非是嫌少?那您大可放心,方才晚辈已经说了,此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茶壶’晚辈随身携带,不够的话……” 叶宇一指身后的众位衙役,笑道:“‘茶壶’不止一把,您尽管放心便是!” 卓冯凯被叶宇这连续的调侃,噎得是难以开口,他万没有想到自己下的套,没有将叶宇套住,反倒是自己作茧自缚。 “叶大人,近年来,老朽用餐的习惯,都是直接用口去吸吮,一般不用这碗、杯等器皿,所以……” 什么?吸吮?叶宇本以为卓冯凯只是饮用人奶,不曾想竟然是用口去吸吮,这是何等的伤风败俗与堕落! 好一个不知廉耻的老淫·贼,看来本官今日不好好治一治你,定难消心头之火! 叶宇想到这里,冷冷一笑道:“若卓公想直接饮用,不也是很方便嘛,您只需张口,不用端杯举筷,轻轻吸吮‘茶壶’,茶水自然就有,不信的话,您可以试一试!” “额……” 到了这个时候,一旁的无论是卓府的仆人还是县衙的衙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此一来,更是让卓冯凯尴尬不已。 见奚落调侃的火候差不多了,叶宇拱手歉意道:“叶宇年轻,说话没个高低,若有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叶宇主动退了一步,算是给卓冯凯一个台阶下。卓冯凯只是干笑了两声,并没有再与叶宇搭话。 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叶宇,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机智过人口才了得,一个不小心就反被这小子给糊弄了。 “对了,晚辈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请教!”调侃归调侃,今日拜府的正事可不能耽误。 卓冯凯轻捻花白的胡须,一改之前的轻视态度,慎重问道:“大人有何事,若是用得着老朽的,老朽定不会推脱!” “听闻本县当年修建水里沟渠,可是因为丁成举一案导致半途而废,不知卓公有何高见?” 卓冯凯眉头一动,愠怒道:“此案已成定局,如今叶大人又旧事重提,不知所为何意?莫非认为老朽当年断案不公?” “晚辈不敢,卓公乃是监察御史岂会有错,只是听闻当年丁成举画工了得,去世之前曾留有一幅水利图!晚辈既有重修水渠之意,又是爱画之人,因此想问卓公,是否珍藏了此图?” “原来大人有造福百姓之举,实乃本县之幸事!以叶大人富甲一方的财力,修建水渠也是轻而易举!不过这水渠图纸早已丢失,并不在老夫的手中,让大人空手而回,实在惭愧!” 叶宇一瞧这卓冯凯是盐米不进,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于是拱了拱手道:“卓公,打扰了,改日晚辈再来拜访!” “不送!” 卓冯凯看着叶宇离去的背影,仅有不多的牙齿咬的咯嘣直响,随即破口大骂道:“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叶宇,老朽跟你没完!老朽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招,届时定上奏朝廷,参你个贪污受贿之罪!” …… 自从来安丰县接任知县以后,叶宇就没有一刻空闲过,不但要整理前任知县遗留下来的事情,还要巡视查勘水渠旧址,因为他想将水渠建成,也好惠及安丰县的百姓。 依旧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叶宇收拾好一切县衙公文,便躺在床上进入了梦境。 这时一个黑色人影闯进了厢房,这人影没有直接接近床榻,而是先来了叶宇办公的桌案前,点起火折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一会儿工夫,这黑衣人从公文里找到了一份帖子,先是用火折子看了一遍。随即放下帖子,一个箭步冲到了床榻前。 可这个黑衣人却没有对叶宇做什么,而是静静地站在床榻前许久,最后默默地转身离去。但是在窜出房间的那一刻,借着透进窗户的月光,一片叶子轻轻地落在了桌案上。 一阵清风而过,厢房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这时叶宇缓缓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静静地望着对面的那扇窗户。 此时他的双手已经泌出了汗水,但左右手各自握着三把飞刀,却依旧散发着阵阵寒光。因为当那道黑影进入厢房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 倒不是叶宇睡着了还会如此敏锐,主要是他早做了防备。门窗处他都做了一些手脚,只要有人进入势必会触动丝线,而丝线的另一头正好绑在他的手臂处。 自从驿站之事后,叶宇就一直格外的谨小慎微。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很多事情他是必须做好应对的措施。 方才黑衣人没有对其行刺,叶宇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没有去主动出击。毕竟不知道对方的武功有多高,万一不敌对方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然有惊无险,也就没必要去冒险!能夜入县衙如无人之境,又岂是泛泛之辈…… 一夜无话,当第二日阿宽收拾房间整理桌案时,却发现桌案上有一片纸质叶子,这片叶子呈红色,形状似火焰似莲花。 叶宇仔细端瞧一阵看不出异样,不过让他觉得这图案,倒是与他左臂上的胎记颇为相似。一想起昨夜有人潜入厢房,似乎就是翻阅桌案上的东西,叶宇断定是黑衣人留下的。 可是这黑衣人留下这红色叶子,究竟又是何意呢? 这时孙巨阳抱着一叠公文走了进来,一抬眼瞧见叶宇手里的红色叶子,顿时吓得愣在当场,竟然将公文失手掉在了地上。 叶宇见孙巨阳神色异样,于是追问道:“孙书吏,莫非你见过这枚红叶?” “县老爷,您是从何处得到这枚叶子?”孙巨阳神色慌乱的捡起掉落的文书,疾步来到近前询问道。 (有时候上传匆忙会有些许字词错误,还请见谅,不过事后我会尽力去改,希望不影响诸位的!) 122.第122章 装疯卖傻 孙巨阳的神色与语气,让叶宇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着他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也就没有隐瞒,将昨夜黑衣人进入厢房然后离去,以及今早在桌案上发现红叶的经过,与孙巨阳毫无保留地详细讲述。 待叶宇将经过讲述完,孙巨阳松了口气道:“老爷您昨夜可是命悬一线啊!” “哦?何以见得,或许那只是个窃贼而已呢?” 叶宇说的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因为昨夜的黑衣人很明显是有目的而来的。他已经查阅了桌案上的公文,除了夹在其中的礼单帖子被动过,其余都是原封未动。 “咳,县老爷您有所不知,这枚红叶卑职曾见过四次……”孙巨阳指着叶宇手中的红色叶子,难以掩饰心中的恐惧。 “四次?莫非……” 孙巨阳见叶宇已经猜到,于是解释道:“在县老爷之前,卑职已经已经迎接了五任知县,除了前任张知县,其余四位均收到这枚红叶,其结果……” “莫非都被刺杀了不成?”叶宇玩弄着手里的纸质红叶,接着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所谓一句随口之言,就是真相之所在,叶宇的话音刚落,孙巨阳郑重道:“县老爷英明,确如您所说皆是被杀,现场就留下这枚红叶……” “什么!?竟有此事!”叶宇一听到这个答案,顿时神情错愕,手一抖,那似如莲花的红叶飘然落地。 “千真万确,卑职不敢期满老爷!本县短短几年内,频繁更换知县,就是这个道理!加上此地又极为穷苦,因此少有官员愿意来此就职!” “难怪只有知县没有县尉,看来不是朝廷官员紧缺,而是都不愿、不敢来这里做官!” 当叶宇终于明白之后,却是对朝廷的此次安排颇为无奈,心道这是要玩死我的节奏吗?不让当京官就算了,安排个独掌大权的知县也能凑合着。 可是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凶险的位子,这不是让自己整天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吗?不爽归不爽,但是回思一想,觉得有哪个地方蹊跷。 一瞧孙巨阳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试探的问道:“这被刺杀的四任知县,是不是到任之后都大肆敛财,以至于成了民怨沸腾的贪官?” “额,是的!因此当日卑职就曾想劝阻老爷您,也是担心会有……所幸老爷安然无恙……” “若是如你所说,那本官应该已然被杀,为何那刺客手下留情。而这名刺客又是什么来历,难道这些年就没有调查过?” “回禀老爷,至于那刺客为何手下留情卑职不知,但这刺客的来历,卑职却略知一二!” 说到这里,孙巨阳移步近前低声道:“不知老爷是否听过火莲教?” “火莲教?” 叶宇一应这话顿时感到无语,心道白莲教我倒是听过,火莲教倒是闻所未闻。 “你是说,这刺客是火莲教的?” “老爷,这火莲教传闻兴起于十六年前,一直以警恶惩奸、除暴安良为宗旨,在民间颇有影响力。不仅只有安丰一地官员因贪赃枉法被暗杀,其余地方也多有传闻……” “那朝廷就没有施以措施?虽是出于善举,但也不能任由这些人罔顾律法!” 叶宇说出这句话,自己莫名的感到尴尬。因为说起罔顾律法,滁州的叶明智牢中上吊,叶梦新重病身亡,这些事情貌似都是自己的杰作…… 孙巨阳摇了摇头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这火莲教极为神秘,曾因州官屡屡被杀一事,朝廷派人追查此案,但追查了两年却未有丝毫进展,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看来本官是被这伙人记挂上了……”叶宇听了孙巨阳的这番解释,算是对这个火莲教有了初步认识。 “幸好县老爷您平安无事!” “未必啊!”叶宇自叹了一声,将此事暂搁一旁,随即问道:“对了,那丁成举死后,其子嗣后人现在何处?” “回禀老爷,那丁成举自从问罪之后,家产也被充公,如今已是家徒四壁。其子丁鹏如今已是疯疯癫癫,终日以乞讨为生……” “哦?看来本官要见一见此人!” “大人,您……” “不必多说,孙书吏你去传达本官之令,让杜捕头率领全县衙役,将丁鹏领来见我!黄昏之前若本官见不到丁鹏,本官定予以重罚!” 事情的轻重急缓叶宇分得很清,既然孙巨阳口中的火莲教没有杀他,那一时半刻就不会有危险。而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查清丁成举一案。 因为直觉告诉叶宇,这个案子与卓冯凯有着莫大的关系,既然已经打算整治这个老淫贼,那么这丁成举一案,就必须有所突破。 修建水渠对于叶宇而言倒不是大事,以如今自身财力,完全可以承担这项工程。但是这并不是他的初衷,能够挖出深藏地下的蛀虫,才是安丰县的长久之计。 孙巨阳领命出了房间,叶宇把弄着手里的红叶,双目微眯略有所思。将这片纸质红叶放在鼻间,轻轻地嗅了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而这种清香,却让叶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叶宇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杜双鱼带着一众衙役分头将整个安丰县搜了一遍,终于在一处乞丐堆里找到了当年丁家公子丁鹏。 随即将丁鹏亚姐到了县衙,交予县老爷复命。 而当杜双鱼带领衙役搜寻丁鹏时,卓府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 “哼!这个叶宇真是个黄毛小子,此案时隔多年,难道他还想翻案不成?”卓冯凯在吸吮了一口人奶之后,一抹嘴,露出不屑地神情道。 管家弓着腰侍立一旁,奉承道:“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岂是老爷的对手,图纸已经被咱们毁了,人也逼疯了!即便他寻到那个疯子又有何用!” “丁家那小子真的疯了?”卓冯凯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又追问道。 管家却谄媚笑道:“老爷您就放心吧,这两年多来,小人派人时刻监视着丁鹏,的确是已经疯癫了!甚至有人向他身上撒尿,也是嘻嘻呵呵不知所云……” “你这家伙,当初下手可真够重的!不过也是恰到好处,并未有伤及性命,否则人命在案,还真是有些难办!” “老爷说的极是!” “好了,退下吧,时刻盯着县衙,我倒要看看,这叶宇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小人这就去……” …… 厢房内,叶宇坐着轮椅在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乞丐丁鹏。浑身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味,在这的夏天尤为显得浓重。 但是叶宇却没有因此而远离床榻,依旧静静地看着丁鹏的脸。 “少爷,你要是询问这乞丐,也不必对此人如此优待吧!你瞧他那一身脏污不堪的衣服……”阿宽在一旁十分嫌弃的说道。 叶宇峰眉微微一蹙,拧声道:“少爷我食用过人肉,不介意将你的舌头割下来,烹饪之后做下酒菜!” “唔!” 阿宽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再说话。 就这样等候了片刻,躺在床榻上的丁鹏慢慢地舒醒了过来。当他第一眼看到房子时,露出一丝的惊愕,紧接着看到叶宇就在身边,顿时惶恐的连滚带爬躲到了一个角落。 瑟瑟发抖地盯着叶宇主仆二人,傻乎乎道:“你们是谁啊?” “我是本县的新任知县,你知道你是何人么?”叶宇静静地看着丁鹏,和颜悦色地轻声问道。 丁鹏见眼前二人没有敌害的举动,于是便放心不少,挠了挠了他那蓬乱成结的头发,自语道:“知县,直线是什么东西?” “哦!我叫傻子,我会画弯弯曲曲的线……” 丁鹏说着便吐了口唾沫在左手心,右手蘸着唾沫在地上画着歪歪曲曲的线条,并笑脸迎人道:“嘿嘿,你是直线,我是曲线!” “少爷,这就是个傻子,您何必为此人大费周章,让我将此人轰出去!” “出去!”叶宇看着丁鹏的目光,丝毫没有一刻挪开。 得到了少爷的命令,阿宽捋起衣袖就要将丁鹏拉出去,却被叶宇突然喝止:“我是让你出去!” “啥?少爷,不是,他……我……” 阿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但是看着自己少爷不似在说笑,于是只得悻悻然地走出了厢房。 房间里,此刻只剩下叶宇与丁鹏二人。 叶宇盯着丁鹏良久,这才开口道:“果然是书香门第,这勾勒线条看似杂乱无章,细弱观察却是颇有规律!倒是继承了你父亲本事,这里就你我二人,丁公子,你不必再装下去了!” “嘿嘿!我叫傻子……” “傻子?其实你并不傻!能忍受非人之辱,定是非凡之人!不过你若是再装下去,那你就真的是个傻子!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也没有人能替你父亲翻案!” 叶宇话到此处,却是冷冷一笑道:“你所处的环境,想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呵呵呵……” 见丁鹏依旧不为所动,依旧傻呵呵的笑着,于是沉声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已经别无选择,这种伎俩骗骗那老淫贼还可以,可是你骗不了我!” 说完之后,叶宇就不在言语,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丁鹏的回应。 丁鹏似乎比方才平静了许多,沉默了良久,方才无神的双目,此刻清澈的看着叶宇:“大人您说得对,我别无选择……” “不过丁某很想知道,大人是如何断定,在下是装疯卖傻?” (求支持,求票票!求动力!) 123.第123章 墙中冤情 正如叶宇方才说的那样,丁鹏的确是别无选择,这一点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若是他一直装疯卖傻苟活于世,叶宇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也就注定着,满怀冤屈的他,将一世难以得见青天。他岂能不知这两年多来,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几次想要跟随逃荒难民离开安丰县,但最后都被无情的堵了回来。 而眼前的叶宇,就是他丁鹏的最后希望。不过他很是好奇,他自认为自己伪装的很是完美,眼前的这个年轻知县,又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叶宇推动轮椅缓缓靠近丁鹏,随即开口笑道:“丁公子能骗过卓老头这么多年,掩饰的技巧是毫无破绽……” “你!你是在诓我?” “不,丁公子小瞧本官了,当你方才睁开双眼的时候,本官就知道你是在装疯卖傻!”叶宇摆了摆手,示意丁鹏坐下说话。 丁鹏先是向叶宇施了一礼,这才恭敬地坐了下来:“还请大人明示!” “一个人若是真的疯癫,无论何时,他的双目之光都是混沌涣散不定,而检验是否疯癫,从他自然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得出!因为那一刻,是本能反应!” 叶宇深意的看了丁鹏一眼:“而你,在无外人叨扰的情况下,自然醒来的那一刻,双目可是清澈透明。而且本官还看到了,你醒来之时的肢体动作,很是放松没有警惕……” “难怪大人一直坐在丁某的身边……,但丁某不明白的是,肢体放松没有警惕,又有何不对之处?” 叶宇爽朗一笑道:“弄巧成拙罢了!即便是一个痴傻之人,被衙役袭击致昏,醒来之后,由于身体的本能,第一时间也不会如此放松!正如再痴傻的人,你打他,他也会逃走,亦或是反抗!你刻意为之,乃是最大的破绽!” 听了叶宇的这番解释,丁鹏倒吸了一口凉气,思忖卓府的那群人若是都像眼前的叶宇一样,恐怕她早已埋骨荒野了。 “大人观察入微,丁鹏佩服,请大人为我丁家伸冤!” “难道你没听说,本官刚上任不久,就已经是大肆敛财,你就不担心本官与那卓冯凯沆瀣一气?”叶宇没有直接答应丁鹏,而是反过来问了这么一句。 丁鹏一听这话颇为一愣,但随后郑重道:“丁鹏相信大人!” “说出你的理由!” “大人状元之才,定不是愚笨之辈,却自污名誉自毁前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若是贪恋钱财,以大人经商有道,万贯家财不过是聚散之间!如此看来必有所图……” 丁鹏说到此处,露出一丝苦笑:“再说,正如大人之前所言,丁鹏别无选择!”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叶宇欣赏地赞叹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将事情的始末,向本官详述道来!” “是!此事应从三年前说起……” 厢房内,丁鹏向叶宇讲述着当年之事,详述的过程自然要比孙巨阳细致,叶宇听完这番呈述,心中算是明朗了许多。 原来那副暗含冤情的水利图,早已被卓冯凯搜去焚毁,如今即便有冤情也是没了根由。 “没了那幅水利图,看来此案一时半刻难以审理……” 叶宇微微一叹,难以掩饰心中的失落之情。本以为能从丁鹏的口中探询一些情况,可仍旧没能探寻到真正的内幕。这对于破案来说,无非是个死胡同。 丁鹏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回禀大人,水利图是没了,但也不是没有线索……” “哦?此话当真?”正在失落谷底的叶宇,被丁鹏这句话立马提起来精神。 “小人虽不知家父冤情具体情况,但家父死于狱中之时,小人看到那幅被夺走的水利图,有些不同?” 叶宇闻听此言微微蹙眉,沉声道:“有何不同?” “家父生平最爱舞文弄墨,因此即便是水利图,也是装裱的犹如画卷一般精美。而家父有一习惯,就是画卷的下垂卷轴的轴心是空的!以此常放纸笔之用,便于随身携带……” “而当年在牢中,被缴走的水利图轴心却是真的空了!” 叶宇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父亲将冤情写在了备用稿纸上?那这稿纸又在何处?” “小人也是不知,当初找遍了整个牢房,也不曾见到……” “用不着你去搜,当初那卓冯凯恐怕早就搜过了!”叶宇自嘲低语了两句,随即冷声道:“随本官去牢房!” …… 牢房里阴潮不堪,一阵阵腐臭迎面扑来,待孙巨阳领着叶宇来到当年锁押丁成举的牢房,便又开始了一次地毯式的搜索。 虽然叶宇明知道没有结果,但是依旧抱着渺小的希望。至于丁成举是否真的利用轴筒里备用稿纸另写一份冤情,现在已经不再重要。 一番搜索之后,结果很是明显,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老爷,这牢房里的犯人几经更替,就算当年丁成举留下什么线索,估计也早已不复存在!这里湿气太重,您还是……” 叶宇没有理会孙巨阳的劝阻,而是看到了面前的一处墙壁。让他微微蹙眉的是,墙壁有一处离地面不足一米的地方,生了些许绿苔。 “孙书吏,这牢房是不是坐南朝北?”叶宇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来低声问道。 孙巨阳不知眼前的县老爷为何有如此一问,但不敢怠慢回禀道;“正是!” “这倒是奇怪了,这大牢的南面向阳之处的砖墙,竟然有了青苔……”叶宇默默自语,随即吩咐杜双鱼撬开那一处砖墙。 等撬开那一处生有青苔的砖头,杜双鱼伸手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压扁的纸签。这一发现,倒是让在座的众人俱是一阵愕然。 待叶宇接过纸签,并打开裹在外面的厚厚一层纸,才看到最里层的稿纸。不过即使有外层的油纸保护,但也有些字迹模糊。 所幸的是,大体的字样还是能看得清。 “大人,这正是家父的笔迹!”丁鹏在一旁惊喜的说道。 阿宽见丁鹏神色如正常人,吃惊道:“原来你不傻啊!” “他可比你聪明……”叶宇笑了笑,便看起了这稿纸上的内容。 纸上详述了前任张知县与卓冯凯二人合谋,意欲私吞修建水渠的银两,于是便暗中示意丁成举瓜分这十万两巨款! 但丁成举断然拒绝了,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被冤枉入狱。所幸丁成举早有预料,于是将这十万两银子藏于秘密之处。 在牢狱之中,几番诱导与逼迫,丁成举都没有泄露这批银子的藏匿之处。最后由于不堪忍受这非人之苦,才咬舌自尽留下这份冤情以待后人呈冤! 为防止自己的冤情石沉大海,丁成举做了两手准备,这墙壁里的稿纸,就是留下的后手。 “杜捕头!” “卑职在!” “率领全县衙役,给本官包围丁家老宅,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可是大人,卓家的家丁一直在看守……”杜双鱼没有立刻遵命离去,而是说出了一个事实情况。 叶宇却凌厉的瞪了杜双鱼一眼:“这里还轮不到他卓冯凯做主!将卓家所有家丁赶出丁宅,如有当众反抗者,收押到这牢房,酷刑伺候!” “卑职遵命!” 待杜双鱼带领众衙役离开后,叶宇看了孙巨阳一眼,冷笑道:“孙书吏,这前任张知县可不简单呐!若不是丁成举这份冤情曝光,本官还以为他是个清官呢!” “卑职有罪,未能向县老爷如实禀报!” 看着孙巨阳脸色煞白的样子,叶宇摆了摆手道:“罢了,近日以来,你教会了本官不少为官之道!也知道身在其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谓祸从口出以免惹火烧身!” “多谢老爷体谅下属!卑职不过是一个小小书吏,对上司之事,岂敢多言……” “明哲保身也是中庸之道,至少,本官所问之事,孙书吏没有隐瞒!孙书吏,本官此刻有两件事让你去办!” “老爷请吩咐!” “第一:你派人邀请当地的名流乡绅,前往丁家老宅,就说是本官要答谢诸位的好意!特别是卓冯凯!” “第二:你立即起草一份安民告示,将当日前来送礼的名单,也一定抄录其上!” “老爷,您这是……” “不必多言!按吩咐就是!” “卑职这就去办……” 吩咐完所有的命令,叶宇缓缓地舒了口气,看了丁鹏一眼沉声道:“丁鹏,今日本官就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 “不过你得答应本官一件事!”叶宇露出了深意得一笑。 丁鹏微微怔了怔,随即躬身一礼道:“大人之恩没齿难忘,岂敢拒绝!” 县城四门张贴告示,所有当初参加道贺的人都名录在上,城门口人头攒动,纷纷聚集在告示前观瞧。 “嘿!你说这新任知县有玩什么花样?” “上面不是说了么,要答谢当日道贺之人……” “就是,这知县老爷收了这么多的钱财,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 其中有人觉得颇为疑惑,于是道:“这要是答谢也应当是在酒楼,为何选在丁家老宅?那里可是荒废了很久了!” “嘿!你管这些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你不掀开他的尾巴,如何知道他拉什么屎?” “哈哈!仁兄所言有理!这丁家老宅据此不远,我等一同前去!” 说明:此书等同于架空历史,虽然以南宋为历史架构,但却并非太过考究,若是太过较真的朋友,要有心理准备…… ——历史为骨,架空为翼,中华汉魂,波澜壮阔。 124.第124章 丁家老宅 叶宇在吩咐完所有事务之后,便坐轿早先赶到了丁家老宅,布置好一应桌椅等待乡绅名流的到来。 在等待的期间,众人问起了萦绕心头的疑惑,那就是叶宇如何断定砖墙之后隐藏秘密。要知道这里面可没有任何提示,叶宇又是如何猜到的呢。 对于这个疑问叶宇没有隐瞒,而是分析了这其中的缘由。 县衙的大牢既然是坐南朝北,那砖墙面向南面,向阳之地相对较为干燥。即便是牢房阴暗潮湿,也只能是墙角底部生长青苔。 可关押丁成举的牢房不仅长了青苔,而且是距离地面一米之高,那么这就是关键之所在。因为若是牢房年久失修,势必会一片墙体阴潮,也会有些许裂痕! 就算是牢房房顶漏水,也应该是墙的顶部生有青苔。而叶宇所看到的墙体是完整无缺的,而且极为厚实不曾有裂痕。 可就是这面毫无裂痕的墙体,单独一块砖的砖体呈现青绿色。这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这块砖被人曾经动过。 与墙体不成一体的青砖,即便将其恢复如初,也终将不是以前的整体砖墙。由于砖头间的丝丝缝隙,使冷风吹过带有潮湿空气,天长日久之后,才会让这块砖头呈现青绿色。 因为古代墙砖本就土青色,加上潮湿容易生长苔藓,这才让叶宇看出了细微之处。 一番轻描淡写的讲述,让在场的众人倾佩不已,他们没想到在牢狱的那一瞬间,眼前的知县大人竟然已经想得如此深远。 在众人纷纷惊叹地时候,叶宇却是心中萦绕另一个疑惑,那就是火莲教! 既然这火莲教一直以警恶惩奸、除暴安良为宗旨,那为何这张知县的恶行,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难道是张知县做得极为隐蔽,连这个所谓的火莲教也给骗了? 一想到自己当初也被骗了,叶宇也就释然了许多。他何曾想到积极修建水渠工程的张知县,不是为了安丰县的百姓,而是为了堂而皇之地聚敛财物。 但即便这个疑惑得到了解释,那卓冯凯这个老淫贼,明目张胆的横行乡里,为何火莲教依旧没有人出来除暴安良。 莫非这其中还有选择性的除暴安良?亦或是卓冯凯的保护措施做得好,火莲教一直没有得手? 这些心中的疑问,叶宇想到最后竟是自嘲一笑,心道自己是朝廷命官,竟然去渴望一个民间组织惩恶扬善,岂不是太过滑稽。 就在这个时候,老宅的大门外已然聚集了大量的人。县里的众位乡绅名流纷纷来到庭院拜见叶宇,然后根据安排好的座位坐下。 渐渐地庭院里的席位均已坐满,唯有一个席位依旧没有人,那就是留给卓冯凯的席位。 此时的庭院里议论纷纷,众位乡绅名流相互交头接耳,都在谈论着叶宇此番究竟是何意图。而大门外也并未关闭,只是留有一队衙役把守。 因此前来围观的百姓群众,能将庭院里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本县的新知县竟是如此年轻……” “是啊,听俺爹爹说,这知县还没到二十岁呢!”一旁挎着竹篮的胖女子,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向庭院张望。 “啥?不到二十岁就当了县大老爷,那以后岂不是要做府尹?” “切!你家堂侄在府衙做事,也就知道府尹最大,听说县大老爷可是考中状元的人呢……” 一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庭院里的叶宇,随即感叹道:“我这苦读寒窗数载,竟然不如一个年轻人,真是人比人,要死人!” “那又如何,还不是贪官一个?刚一到任就大肆敛财,果然是商人的脾性!奸商做了官就是奸官!” “是啊,除了前任张大老爷,咱们县来的都是贪官!” “就是!……” 一时间哗然之声越来越大,方才几个替叶宇说话的女子,这一刻也知趣的闭上了口。 这时大门外的道路上,缓缓而来一顶轿子,一旁有几名健壮的仆人护卫着。待分开人群,轿子落在了大门口。轿帘一撩,卓冯凯从轿中走了出来。 卓冯凯虽是年过六旬,但身子骨还算健朗,或许以人乳为三餐,真的可以还老还童。卓冯凯背负双手,看了一眼周围的百姓,脸上却是微微一怔。 方才还平静地脸上渐渐有了阴冷,似乎发觉这情况有些不对劲。 在收到邀请之时,卓冯凯不是没有顾虑过,因为这丁家大宅一直是一个敏感地带。如今叶宇不仅触及到了这个敏感地带,还将答谢盛宴安排在了这里。 对于久居官场的卓冯凯而言,这其中玄机他虽然看得不甚真切,但也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不过随后卓冯凯又觉得,整个安丰县的风吹草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任凭叶宇如何风浪起,他也会稳坐钓鱼船。 出于这种自负心理,卓冯凯才没有拒绝前来赴宴。 可是当看到这种阵势时,让卓冯凯油生一种不安的感觉,总感觉此次宴会像似鸿门宴。正在他踌躇是否进去时,孙书吏已经走出大门迎了过来。 “卓公,您可终于来了!县老爷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请!” 卓冯凯神色有些尴尬,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退缩了,倒是有些失面子,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嗯!前方引路!” 孙书吏口中称是,弯着腰在前方引路,心中却是暗暗思忖,这知县老爷真是未卜先知。方才若不是及时赶到,这卓冯凯恐怕就会转头离去! 卓冯凯跟随孙书吏进入丁家老宅,一时之间无论是大门口,还是庭院里的诸位乡绅名流,犹如炸开了锅一般。 “连卓公都已经来了……” “看来是有好戏看了喽!” “是啊,看来近日的宴会不同寻常啊!” “……” 在座的乡绅名流都是精明之辈,仅从这一点就已然看出今日的宴会不同寻常。上前与卓冯凯寒暄之后,便各自正襟危坐等候叶宇发话。 坐于台阶之上的叶宇,看着众人皆已到齐,随即向众人拱了拱手道:“本官不及而冠之年,便担任这安丰县的知县,实在是年轻识浅力有不逮,不曾想本官上任之初诸位如此捧场!实乃荣幸!荣幸!” 叶宇的话音稍作停顿,接着沉声道:“今日之宴会与以往宴会大有不同,本官在此要与诸位商讨三件事宜!” “这第一件事,就是当年丁成举一案!” 这一句话,引得众人一片哗然,因为这丁成举一案早已结案,如今旧案重提,莫不是又有新的转机不成? 卓冯凯坐在一旁,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随即起身低喝道:“叶大人,你这话是何意?丁成举一案早已结案,你如今又将此案搬出来,莫不是怀疑老朽当年的判决?” “卓公,你如此年迈可不能动了肝火,否则就是吸吮奶水千百次,也是徒劳无功!” “你!……” 叶宇的当众调侃之言,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虽说卓冯凯吸吮人奶在本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如此被人当面提起,叶宇还是破天荒的第一人。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正如一个人明知道自己有缺点,身旁的人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只要当众说出这个缺点,那就是一种面子上的难堪。 叶宇也懒得理会卓冯凯,随后接着道:“丁成举一案,本官的确有许多不明之处!而且丁成举之子丁鹏,也向本官述说了冤情!” “什么?丁鹏述说冤情,他不是疯癫了吗?”卓冯凯闻听这句话,顿时犹如五雷封顶。 “疯癫?呵呵!”叶宇拍了拍手,笑道:“你疯了,他都不会疯!” 说话间,丁鹏一身粗布长衫走了出来,面向众人高声道:“我丁鹏装疯卖傻,皆是拜卓冯凯所赐!若非如此,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 哗! 这一下可就热闹了!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整个丁家大院,无论是大门口看热闹的众人,还是院中赴宴的乡绅名流,纷纷都将目光落到了卓冯凯的身上。 似怀疑、似不解、似冷眼旁观…… 混乱的现场,以及丁鹏的出现,让卓冯凯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但稍作镇定后,沉声道:“哼!一派胡言!老朽当年身为监察御史,岂会罔顾人命!如今丁成举已经死去,仅凭一个疯癫不清的丁鹏,就要冤枉老朽?叶大人,你这是何意?” “呵!卓老,丁成举是死了,但是他留下来状纸,你说本官是何意?”叶宇早就料到卓冯凯不会轻易就范,于是慢条斯理的嘲讽道。 “你是说……” 这让卓冯凯想起了丁成举留下的那幅画,不过那幅画已经被他焚毁了,于是冷笑道:“叶大人,是何状纸,老朽倒要瞧瞧!” “卓老不必急切,这份状纸不是你焚毁的水利图纸,而是本官从牢狱的砖墙里找到的!” “什么,砖墙里!不止一份?” “当然!”叶宇说着扬起手里的稿纸,沉声道:“这份状纸的真伪你不必怀疑,县衙有丁成举的笔迹存档。这状纸中可是写了你与前任张知县暗中勾结,欲要私吞款银的事实!” 啪! 叶宇猛然拍动桌子,怒喝道:“卓冯凯,你还有何话说?” (借鉴的同时,我不忘融合新的元素,更不忘将其细致化、合理化,只是希望诸位能看的舒心!作者在这里求个支持,有票票的记得投我哦……) 125.第125章 一片青天 一席话,引起轩然大波,众人此刻议论纷纷,这事态风向的急速转变,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们一直以为的清官张知县,竟然是个私吞银款的贪官。 而眼前这个大肆收敛财物的贪官叶宇,此刻似乎又不像传说的那般贪得无厌。 这种思想与观念,在众人的心中慢慢滋生,短暂的哗然之后,众人纷纷默契的停止了私语,而是侧着耳朵静听事情的真相。 卓冯凯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弄得是措手不及,放于背后的左手暗暗地颤抖着,但脸上却色厉内荏,强词道:“叶大人,凡事要讲究人证物证俱在!” “即便你手上拿的是丁成举的状纸,那又能说明什么?老朽将他收监入狱,他反咬一口诬陷本官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这畜生,害死我爹,还在此颠倒是非……” 丁鹏一听卓冯凯如此诬陷自己父亲,心中怒火陡然上升,说着就要上去与卓冯凯撕扯在一起。不过却被一旁的杜双鱼拦住,这也让叶宇暗自松了口气。 “丁鹏,你若是动了他一下,他倒地称病卧床不起,到时候他拒上公堂,那么,你丁家的冤情还要平反吗?”叶宇对着狂躁的丁鹏,低声冷厉的劝诫道。 “额……”恍然大悟的丁鹏,惭愧道:“大人所言极是!小人有罪!” 叶宇摆了摆手,示意丁鹏暂先退下,随后对着卓冯凯冷讽道:“卓公果然是做过监察御史的,不过既然您说到物证,那本官就让你瞧瞧物证!” “……” “安丰县修建水渠,民间集资与官府拨款共计十万两,然修到一半的水渠耗资共计五万三千两,所剩四万七千两现在何处,想必卓公比本官清楚。否则你也不会派家丁在此看守,对吗?” “你!叶宇你!……”卓冯凯没有想到,叶宇刚来安丰县不久,竟然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 叶宇冷冷的瞪了卓冯凯一眼,随即冷喝道:“东厢房廊之下左移三步,花园中盆景之下埋有六坛白银,共计八千五百两!” 随即一指北面,高声道:“北面厢房右侧有花井一口,沿壁隐有横向洞窟,里面藏有六坛白银,共计八千五百两!” 最后一指庭院中的莲花池,冷笑道:“卓冯凯,你千思百想,也没有想到丁成举会将银子藏在这水池中吧?这水池中藏有三万两!” 叶宇在庭阶上犹如指点江山,可是每一次道出藏银地方,都犹如重锤击打在卓冯凯的身上。 “来人呐!” “在!” “替本官将这些银子搬出来!” “是!” 县衙的众衙役分头行事,不一会儿工夫就将三处的藏银搬到了庭院里。其结果正如叶宇所说,共计四万七千两白银! 卓冯凯看着这一坛坛银子搬了出来,额头上不禁泌出了细汗。 “卓冯凯,你既然知道丁成举善于水利营造,就该知道他若要藏匿银两,定然不会按常理出招!” 叶宇说到这里,也是自嘲一笑道:“不过这也不怪你,本官若是没有这稿纸上的指示,恐怕寻找起来也要费一些周章!” 这时杜双鱼从一个半空的坛子了,取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亲手递交到了他的手中,叶宇知道这就是丁成举在稿纸上说的账本。 “这就是当年修建水渠的施工总账簿,每一笔开支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足以说明,丁成举当年并未私吞银款,而是有人心怀不轨!” “这……这与老朽无关呐……” “无关!?你以为你的话有人信吗?来人呐!将卓冯凯给本官拿下,押往县衙大牢听候审判!”叶宇此刻已经懒得与卓冯凯多费口舌,直接吩咐衙役将其拎下去。 被架起地卓冯凯,挣扎着嘶吼道:“叶宇,你个王八羔子,你一个小小知县,有何资格监押我,快放了我!” “不过一个退仕的监察御史,也敢如此目无尊卑!” 叶宇说着从一旁的坛子里,抓起一枚银锭,直接朝着卓冯凯的面门而去。 当啷一声! 银锭在卓冯凯的嘴上盖了个章,随后几个转身掉落在地。而随着银锭掉落的,还有卓冯凯那为数不多的几颗老黄牙。 卓冯凯捂着流血不止的嘴巴,疼痛难忍的骂道:“你,好你个叶宇,竟然妄动私刑,我跟你没完!” “哎呀,卓公,这你可误会了,当日你不是与本官说,你最爱饮用那无根白银汤吗?我是担心你进入牢房之后多有不便,这不一番好意给你送白银嘛?” 叶宇又拿起一块银锭,在手中玩弄着嘲讽道:“可是这白银太硬了,你啃不动!这可不能怪本官!不过牢房里的无根黄金茶,本官倒是能大量提供!” 噗! 在场的一众衙役,听到叶宇说起无根黄金茶,就想起当人在卓府那一幕,心道这位知县大人真乃奇葩。这牢房里大多是男囚犯,‘茶壶’可多得是…… 卓冯凯本就疼痛难忍说话含糊不清,被叶宇这一嘲讽奚落,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叶宇也懒得与其废话,让衙役们将其直接拎了出去。 众人看着卓冯凯狼狈地被押了下去,心中却是十分的复杂。 叶宇环视众人,随即向庭院中的乡绅名流沉声道:“这与诸位商讨的第二件事宜,便是这重修水渠之事!本官初来本县担任知县,诸位便出资鼎力相助本官修建水渠……” “诸位集资之义举,让本官实为感动!本官在这里代表全县的父老乡亲,拜谢诸位了!这里是诸位集资的单子,共计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两!” 叶宇说着便示意孙巨阳,将早已写好的大红名单,悬挂在庭院里!上面的名字赫然是这些送礼的之人。不仅如此,每个人送礼的银两钱财,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孙书吏面对众人诵读道:“安丰知县叶宇,告全县百姓!吾县屡受旱灾之苦,兴修水渠乃是当务之急,所喜本县名流绅仕多为善举,自愿捐银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一两,为宜刻碑留名,现将捐资名单列入其下:王同元,捐资六百两!沈卫华,捐资三百八十两……” “这不是我送的礼吗?” “也有我啊……” 随着名字一个个被念出,在场的名流乡绅均在其列!随着众人的议论之声渐渐平缓,众人也终于明白了这位新知县的良苦用心。 难怪不收礼物只收现银,如此更能有效的统计银款,也间接撇清了其中私吞贪污的嫌疑。毕竟不是现银的礼物,很难评估原有的价值,自然没有现银显得明朗。 “水渠虽修建一半,但已经荒废许久不能续接,因此须得重新修建!” 在场的众人又在窃窃私语,以为叶宇又要集资,这时叶宇却笑道:“不过诸位还请放心,加上这原有的四万七千两,已有近六万两钱资,剩下的银两无论修建水渠需要多少,本官都一力承担!” 叶宇的一席,让在场的众人均是一阵汗颜,原本以为这位新知县是个贪官,不曾想竟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 而他们一直认为是个好官的张知县,却是一个暗中私吞,合谋害人的贪官!众人唏嘘不已之后,也是对叶宇这位知县赞不绝口。 面对众人的赞美之言,叶宇只是微笑不语,直到众人安静下来后,叶宇这才开口道:“诸位,两件事宜已经商讨完毕,这最后一件就是请诸位喝杯酒水!” 喝酒? 县衙的衙役这时已经端来了酒壶,将酒杯分发给在场的众人,并派衙役为其一一斟满。 “诸位,请!”叶宇说完,率先饮下杯中酒水。 在座的乡绅名流自然不敢不喝,随即也是一饮而尽。但是当他面喝完杯中酒水后,竟然发现这杯中酒水索然无味,犹如清凉井水一般。 叶宇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情,郑重道:“这杯中不是酒,而是丁家大宅井中之水!丁成举含冤多年乃至家破人亡,此乃贪官横行之所为!” 说到这里,叶宇突然有种莫名的愤慨:“如今真相大白!诸位饮下这杯中清水,亦要向丁成举一样为民做事!本官也会向这杯中清水一般,清正廉明,还安丰一片青天!”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齐声道:“谨遵大人教诲!” 院中之声刚落,大门外已是沸腾不已,随后杂乱的声音渐渐地整起:“多谢大老爷!” “多谢大人还我丁家一个公道!”丁鹏百感交集,跪倒在地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不必多礼!你可别忘了答应本官的事情!这兴修水利的事务,本官可就全权交予你来调配,所需钱财不必拮据!若是能使得万亩良田丰收百年,本官这钱花得不冤枉……” “大人放心,小人自幼跟随父亲专研水利设计颇有心得,定然不负所望,修渠引水可保安丰百年旱涝无忧!” 丁鹏的话音刚落,庭院里的众多乡绅名流自愿捐资,并且积极组织家丁仆人帮助修渠。而大门外的百姓们,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挤着要请愿参加修建水渠的队伍中。 看着众人热情高涨,叶宇欣慰的笑了…… 126.第126章 仅此而已 经此一事后,安丰县全民投入了修建水渠的事务中! 只是叶宇不知道的是,他在安丰县的一个小动作,使得京城临安因为这个引火索的点燃,双方党派进入了暗流涌动的时刻。 虞府的客厅里几位官员,在退朝之后均齐聚到了这里,其原因就在于安丰县的卓冯凯一案。 “诸位同僚,说说你们的看法!”虞允文环视众人,随后沉声问道。 位居副席首位的一名半百老人,轻捻髯须轻声道:“以蒋某愚见,应当借此机会顺藤摸瓜,好来一个敲山震虎!” 此人名为蒋芾,位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代参知政事(副宰相),其位在朝中仅次于虞允文与张说。 蒋芾的话音刚落,在座的有不少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蒋大人所言极是,那卓冯凯当年可是张太尉的爪牙,近年来虽然隐退安丰县,但一直不甚安分肆意敛财!” “当年这卓冯凯身为御史之时,可没少弹劾我等众人!奈何此人一直行事不留痕迹,一直是隐恨难消!如今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岂能放过此人!” “是啊,我们几番选派官员担任安丰县知县,不是上任不久遇刺,就是渐渐地被同化!这等绊脚石必须除之!” “以下官的猜测,这卓冯凯或许与火莲教有些勾结,否则也不会肆意妄为!如今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弹劾张说等人勾结火莲教!如此一来恭王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火莲教一直是朝廷默认的心头之患,若是能从这卓冯凯的身上,得到一些所谓的证据,我们在朝中也好掣肘张太尉等人!” “……” 整个会客厅众人纷纷扰扰,说着自己的观点,但是若是细心的人会发现,这些人都在为打压张说一党出谋划策。 但是究竟卓冯凯如何横行乡里祸害百姓,又如何罔顾人命徇私枉法,这些没有人去在意,也没有人去理会。 虞允文听着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丝毫表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叶衡的身上:“梦锡老弟,这件事你如何看待?” 久未言语的叶衡,微微颔首郑重道:“诸位大人们所言皆是在理,只不过下官担心张太尉不会善罢甘休!张说此人行事向来不留尾巴,如今无意被叶宇揪出了尾巴,恐怕……” “叶尚书的意思是……”蒋芾略一沉思,凝声问道。 叶衡犹豫了片刻,这才沉声道:“以下官愚见,要想利用卓冯凯这枚棋子打压张太尉等人,那就需得做两手准备!” “这第一,就是要在朝廷中占取先机,将以后审理此案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如此一来,他卓冯凯是方的、还是圆的,任由我们去捏!” “这第二,就是要争取将安丰知县叶宇,收归于我们的阵营之中。诸位要知道,此事是因叶宇挑起,但也可能会因为他而风息云散!” 但蒋芾却疑惑道:“梦锡所言让蒋某疑惑了,那叶宇是虞相特意派到安丰县的,又怎会临阵倒戈?” “此事说来话长,本官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虞允文神情复杂的颔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但不管如何,此事对我们非常有利。梦锡老弟所言甚合我意,这叶宇才是问题的根本!若是此人中途归顺了张说,那我们在此的商讨将成为无用之功!” “虞相所言极是!” “那叶宇能够高中状元全赖虞相提拔,想来此子不会忘恩负义!” “呵呵!那好,就按梦锡老弟的提议行事,向寿州知州传达本官的意思吧!” 此时此刻,太尉府里也是一阵喧闹。 “张老,如今这卓冯凯已然落网,我等该如何是好,要不要下官前往寿州一趟!”说话之人大约四十余岁,乃是吏部尚书黄博瑞,身形很是精瘦,与当年其父黄潜善相貌极为神似。 张说阴沉着脸,紧锁双眉瞪了在场的众位官员,随即一掌拍在桌案上:“这个卓冯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夫早就说过诸事不可大意!” “如今事情到了这等地步,你让老夫如何善后?一个小小知县倒也无甚紧要,但那虞老头能松口吗?他是属老鹰的,见到了兔子不咬个半死会撒手?” “张老,不如我们争取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可暂时平息此事!否则那帮人若是紧咬不放,对将来庆王争取太子之位,负面影响不可谓不大……” 曾迪的话,让张说微微一叹:“卓冯凯当年为老夫出了不少力,也是老夫的心腹爱将!现今这个节骨眼上,那虞老头为了力保恭王进驻东宫,势必会紧咬不放!” “但若要平息此事绝非易事,你也知道,当初殿试之时,老夫一再刁难那叶宇,如今被这小子抓住了把柄,又岂会轻易归顺于我?” 黄博瑞闻听此言,嘴角露出一丝阴冷:“张老,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二人一并除之!” “诶,不可!张老,以下官之见,不如派人前去通融一下,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毕竟此子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张老引为心腹爱将的卓御史拉下马!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是能够将其拉入我们这一阵营,既可以将此事化为无形,又可以为我们阵营增加一名得力助手!以这小子的锐气,正好可以与虞允文他们争锋相对!” 张说听着曾迪的分析,频频点头之后,却是颇为玩味的反问道:“老夫可是记得,你一直记恨这个叶宇!以曾老弟的心胸,似乎还没有到泯恩仇的地步吧?” “额……呵呵!” 被张说这番调侃,曾迪脸色颇为尴尬,随即直言道:“实不相瞒,下官的确记恨过此子,但没有永远的敌人!若是为了大局都可以放弃私人恩怨,那下官这点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张老,曾大人未有直言相告!”曾迪的话音刚落,黄博瑞却似有深意的笑着揭穿道。 张说一听这其中有玄机,于是笑着问:“博瑞,不妨直言,老夫倒想听听,是什么原因能让曾大人抛却个人恩怨!” 黄博弈瞥了一眼脸色尴尬的曾迪,示意还是你曾迪自己说得好。 曾迪岂能不知黄博瑞的意思,于是惭愧道:“皆因下官小女近日听了不少叶宇的传闻后,非要……” “老夫明白了,自古才子配佳人,若是此次能成为翁婿之宜,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张说此刻一扫方才的阴霾,反而认真道:“平心而论,这小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论才华还是机智,都远非华儿能比,就是他那一份家业……” “张老放心,只要能促成此事,我们翁婿二人,为您马首是瞻!”曾迪久经官场,岂能看不出张说的言外之意。 “哦?那老夫先预祝曾大人喜得乘龙快婿!哈哈哈!” …… 丁家老宅的三件事,让安丰县的百姓们重新认识了叶宇。叶宇也因为这件事,将压在身上半个多月的贪官帽子,彻底地摘了下来。 经此一事后,叶宇在安丰的名声直线上升,但是叶宇却并未感到高兴,反而有一件事让他很是为难。 卓冯凯虽然已经押入了大牢,而且在证据面前已然无从辩驳。但是叶宇担心的是,这个卓冯凯是否真的能够受到律法制裁! 他是一个安丰县的小小知县,对于卓冯凯的案件他根本无权判决。须得移交州府,再由州府上报刑部定案! 如此繁琐的程序之中,要说没有人情世故在里面,恐怕也很难说得过去。单凭卓冯凯隐退安丰县的这些年横行乡里,就能看出这其中必定有他不知道的关系网。 那这卓冯凯又该如何处置?是照章办事,将卓冯凯移交州府衙门,还是快刀斩乱麻将其就地正法? 这个艰难的问题,一直萦绕在叶宇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几日里,滁州的一众家眷也悉数搬了过来。原本按照叶宇的意思,这些人就留在滁州就可以了,根本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举家搬迁。 但是始终拗不过秋兰的倔脾气,叶宇只得同意举家搬到了安丰县衙。不过有个女子在身旁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也的确是一种享受。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秋兰的厨艺可是精进不少,每日三餐是变着法做各种美食,倒是让叶宇大饱了一次口福。 这让叶宇想起了滁州开的三元酒楼,不知道这三元楼的生意怎么样。向秋兰询问之后,才知道这三元楼如今生意十分的红火。 无论是私塾亦或是书院,只有一有考试,这些学生都会到三元楼吃上一顿,美其名曰:沾沾叶状元的气运!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笑得是前仰后合,心道这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名人效应如此了得。 “少爷,舒不舒服?” 小小的庭院里,叶宇躺在宽敞的躺椅上,秋兰用葱白柔软的小手,给叶宇捶着肩膀。 叶宇微闭着双目,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轻松,这几日审理案件可是累得不轻,因为这就是名誉所累的结果! 若是贪官酷吏,百姓们惧怕县衙,县衙自然是冷冷清清无人告状。可是如今谁都知道,新任知县力求做个青天大老爷。 因此这多年来的陈芝麻烂谷子,都一股脑的涌上了县衙。幸亏叶宇断案很是利索,否则这案件足可以拖到一年以后。 “少爷,你这么累,不如就歇歇呗!苦了自己,图个啥?” 看着自家少爷,每日里是焦头烂额的忙碌,秋兰是看在眼中心疼在心里。她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在她的眼里只有少爷,如此简单而已! 叶宇轻轻地端起一旁的茶盏,微微笑道:“为了将这碗水端平,仅此而已!” 127.第127章 左右为难 平心而论,叶宇没有太过高尚的情操,但凡事都要力求一个公平!虽然他知道这个天下,没有什么是所谓的公平。 但是,能有个相对公平,也是叶宇的追求之一! “少爷,您何时娶月芸姐姐过门?”秋兰一边粉拳捶着叶宇的双肩,一边很是随意地问道。 然而秋兰的这一句话,倒是让叶宇颇为一怔,随即仰起头斜视秋兰,疑惑道:“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少爷,等到了年关,您就而冠之年了,也该考虑亲事了!以前您常说以事业为重,如今您既做了知县,生意也走上了正轨,难道还不是时候?” “而冠之年……”叶宇没想到转眼之间,就到了二十岁! 不过回思一想,看了秋兰一眼,郑重道:“就算要成亲,那也要先娶你过门!” “少爷,万万不可!”叶宇的话音刚落,秋兰就急忙否决道。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秋兰情急之下,慌忙摆手表示自己的意思,接着解释道:“只是秋兰毕竟是个婢女,如此对少爷的名声不好!” 恍然明白的叶宇,却毫不在意的笑道:“什么名声不名声,少爷我想娶谁就娶谁,即便天下千夫所指,又岂能左右于我?” 言语诚恳而又张狂! 秋兰很是感动,但却急得眼睛都红了道:“少爷,您不能这样!” 叶宇本要再说什么,但是见秋兰濒临哭泣的边缘,于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拍了拍手予以安慰:“好了好了,听你的,你说如何就如何,行不?” “那您何时娶月芸姐姐?” “额,这个事情很是棘手,等少爷我好好斟酌……” 见秋兰步步紧逼,叶宇就疑惑了,问道:“你可要想好,此例一开,将来你家少爷可就不是你一人的了!” 叶宇的这句话,让秋兰半晌没有说话,默默地低头沉默了许久。而叶宇握住秋兰的那只手,一滴饱含情意的冰凉泪水落在了上面。 “秋兰只是个婢女,即便少爷不嫌弃,但对于少爷名誉而言,终究不是美事!秋兰不想少爷存在遗憾……” “那你就将这个遗憾留给自己?” 叶宇猛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头,莫名的有些压抑。 秋兰抬起玉颜,而是嫣然一笑:“少爷答应过我的,一起到白头,这就足够了!” 说完不待叶宇开口,便起身将茶壶端了起来,强颜欢笑道:“茶水凉了,秋兰给您换壶茶!茶叶,还是老样子,不用茶团!” 只言片语,让叶宇觉得鼻头一酸! 嘴角蠕动了许久,最终没有道出只言片语…… 安丰县这个地方,没过多久便迎来了两拨人,这是叶宇所没有想到的。 第一拨人,是寿州通判派人送来了京城曾迪的书信,书信的内容倒是让叶宇颇为意外。他没有想到堂堂户部尚书曾迪,竟然有拉拢他的意思。 虽然信中并未有直言道出,但是文人之间的这种含蓄说辞,叶宇一眼便能得出来。一想到曾迪是张说一党的成员,叶宇心中就莫名的予以排斥。 尚且不说当初殿试之时,张说多番对他进行排挤。就说送信的信使向他传达的话中,就是明显的要让他对卓冯凯一案做出让步。 那这就很明显了,这作恶多端的卓冯凯是张说一党的成员,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对他恩威并施。但是对于卓冯凯这等奸恶之徒,叶宇又岂能因为对方的几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就当叶宇打算与张说一党反其道而行,直接将卓冯凯交由府衙公正审理时,第二拨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因为这第二拨人,叶宇倒是极为熟悉,因为这个人正是当年好友沈金川。沈金川在寿州担任签判,而叶宇管辖的安丰县,也正是寿州管辖的五县之一。 说起来倒是极为滑稽,沈金川身为探花都担任了一州的签判,而叶宇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竟然在县衙当个知县。 论及福利待遇以及优渥条件,签判自然要比知县好得多。毕竟按照后世的说法来说,市级的干部,待遇自然要比县级干部好。 不过县级干部也有优越的一面,那就是管理县级掌握实权。 沈金川此次前来寿州,倒不是专程探望叶宇这个朋友,而是遵照知州之意,前来押送犯人卓冯凯前往府衙受审。 与此同时,也送来了寿州知州公孙璞的一封书信。叶宇看罢信中内容,算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玄机。 这前后来了两拨人,都是围绕着卓冯凯而来。 只不过这第二拨人在名义上很光明正大,但也并非是什么好货色。关于谋害丁成举一案中,除了卓冯凯之外,还有前任知县张冯仑。 可是州府官员只盯着卓冯凯不放,张冯仑的罪责却是一概不问,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显是将卓冯凯作为两大派系的斗争焦点,至于叶宇所看重地案情、冤情,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都不再重要。 理清这其中脉络的叶宇,此刻才看清了所有事实!以往叶宇还对朝中以虞允文为首的主战派,抱着那么一丝好感。 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结党营私,不顾百姓疾苦的一群野心家罢了。位居朝堂之上,所看重的不是什么安定民生,而是如何打压对方,从而凸显自身…… 如此看来,张说一党的爪牙贪赃枉法罪不可赦,那虞允文这种党同伐异不顾民生的行为,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鸟! 不过愤恨归愤恨,但如今这个局面对于叶宇而言,倒是将他逼近了死角,因为这双方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但是双方抛出地橄榄枝,叶宇却都不想接受。若说以前叶宇还希望加入虞允文的阵营,经过此事之后,叶宇对这南宋所谓的主战派,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为伍。 至于张说一党的邀请,叶宇就更不会加入了,这种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已经是解不开的死结。 想了这么多,叶宇不禁自嘲一笑,自己一个小小知县,竟突然被朝廷两大政党惦记,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莫大荣耀。 自己只想挖出一只蛀虫,没想到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不过既然理清了大致的脉络因果,那这事情还得由他做出抉择。 …… 当沈金川来到安丰县,已是傍晚时分! 县衙后堂里,叶宇与沈金川并排而坐,笑谈风声寒暄了一阵,沈金川便直接步入了正题。 “叶兄,实不相瞒,临来安丰之时,公孙大人知晓你我二人关系,因此曾与沈某详谈了一番,让沈某与叶兄理清卓冯凯犯罪证据后,才将犯人押送至府衙受理……” 叶宇放下茶盏,一脸堆笑道:“理应如此,对于卓冯凯一案的卷宗与罪证,叶某早已备置妥当,就等府衙派人前来押送!只是没想到前来押送之人竟会是沈兄,哈哈哈!” “哦?叶兄行事果然是雷厉风行,如此沈某便可以尽快交差了……”沈金川说到此处,明显的神情有些焦急。 叶宇眉头微微一动,随即含糊道:“诶,沈兄前来,叶某岂敢怠慢,如今你我许久未见,况且这天色已晚,不如就本县住上一宿,待明日押解犯人回去交差也不迟!” “额,那如此便叨扰叶兄了!” 见叶宇没有丝毫的否决,沈金川的心里也顿时放松了不少。 他在来的路上,可是碰到了通判大人派往安丰的信使。一路上他很担心自己劝说不了叶宇,以至于叶宇销毁罪证,使得卓冯凯的案件不成立。 二人又促膝长谈了许久,直到三更时分这才各自散去。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叶宇独自一人静坐在桌案前,他在思索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抉择。 若是明日将卓冯凯以及罪证交予沈金川,从当下双方的重视程度来看,虞允文一派只要咬住,就会死死不放。卓冯凯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使这个惩罚带有党派之争的色彩。 不过这也就等同于,叶宇他直接得罪了张说一党。这对于如今的叶宇而言,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可是若不交于沈金川,难道要让卓冯凯逍遥法外成? 逍遥法外尚在其次,主要如此一来,就得罪了虞允文这一派。 反正如今这种局面,左右都吃罪不起! 吱呀! 房门轻轻打开,秋兰抱着木盆走了进来:“少爷,该沐足了!” “早说过,让你不用亲力亲为……” 叶宇说着垂目看着了一眼木盆:“嗯?这是……” “这是茶叶水,少爷不是说茶叶水沐足对身体好么,这叫回收利用!”秋兰说着便挽起衣袖,露出那粉嫩白皙地玉臂,深入水中就给叶宇洗起了脚。 “回收利用?” 整个洗脚的过程,叶宇都在神情恍惚中,对于秋兰这四个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最后竟不由的笑了起来,弯下腰对着秋兰的樱桃小口上就亲了一下,欣喜道:“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被叶宇这么突然袭击,秋兰发懵的楞在当场,紧接着俏脸红霞生起,含羞地低着头继续给叶宇洗脚…… (第一更,还有一章!) 128.第128章 移花接木 一夜无话,安丰县的夜晚宁静而祥和! 第二日天刚亮,沈金川就前来提押牢房里的卓冯凯!叶宇自然是欣然陪同,只是当沈金川来到牢房里时,卓冯凯已经死在了狱中。 在检查现场之时,发现卓冯凯的尸身之下,有一枚像似莲花的红叶。沈金川一见这枚叶子,顿时吃惊自语道:“火莲教!?” “哦?沈兄,这火莲教是什么?”叶宇佯作不知,凝声询问道。 沈金川看了叶宇一眼,见叶宇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这才打消疑虑:“叶兄刚到任不久,全然不知也实属正常! 沈某就任签判一年多来,看了不少案情卷宗。这火莲教一直甚是猖獗,尤其是这安丰县,在你未到任前,就有几任知县被刺杀!” “什么,竟有此事?这火莲教将我大宋律法置于何地?” 叶宇怒不可遏,愤恨不已:“可是这卓冯凯已是退仕之人,为何这火莲教还要潜入大牢行刺!” 沈金川神情凝重的解释道:“叶兄有所不知,这火莲教说起来也不算什么邪教,所杀之官员大多是贪赃枉法之徒!不过这目无法纪的行为,实乃朝廷之患!” 随即一指卓冯凯的尸体,微微叹道:“想这卓冯凯恶贯满盈,死于火莲教之手也并无稀奇之处,只可惜未能押送府衙……” “叶某身为知县,看管不善罪莫大焉!此事罪责由叶某一力承担!” “诶,叶兄此话差矣,这火莲教在各地都有案例在身,这些年朝廷却是一筹莫展,可见其手段高明隐藏之深,又岂是你我所能预料的?” 沈金川强作轻松地拍了拍叶宇的肩膀,安慰道:“再说你我乃是故友,岂能如此见外?即便是知州大人怪罪下来,沈某岂能坐视旁观?” “那此事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火莲教所为,你我也只能如实禀报!叶兄放心便是!” 叶宇面色一松,感激道:“那就有劳沈兄了……” “叶兄太见外了,此事耽误不得,沈某这就回去复命!改日闲暇之时,沈某必会登门前来向你讨酒吃!” “那我就备上酒宴,随时恭候沈兄!” 随后二人出了大牢,叶宇向沈金川交接了案情的证供以及卷宗,连同卓冯凯的尸体也一并押往寿州府衙。 叶宇目送沈金川领着一众府兵离开安丰县,方才还哭丧郁闷的神情,突然变得轻松畅快了许多。孙巨阳神情古怪的看了叶宇一眼,蠕动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书吏,有话但说无妨!” “老爷,那卓冯凯……” 孙巨阳的话刚说到一半,却被叶宇凌厉的目光给瞪得不敢再说下去。 叶宇浓眉紧缩,声音如铁般的冰冷道:“当初孙书吏教过本官,上司的事事非非,还是不要过问的好!你只要记住,他该死就行了!” “老爷训示的是,卑职记下了!” 孙巨阳被叶宇这一句呵斥,吓得腿脚都有些哆嗦,赶忙顺从地应声道。 “对了,既然这卓冯凯一案将要结案,你与杜捕头前去封了卓府!”叶宇说到这里,笑着问孙巨阳:“孙书吏,会抄家吗?” “额,老爷,这卓冯凯虽然罪大恶极,但还未有到抄家的地步!况且未有府衙特令……” 叶宇却摆了摆手笑道:“所以本官才问你,会不会抄家!” “老爷请明示,卑职愚钝!” 孙巨阳被叶宇的话,弄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抄家还有讲究不成? “这里有卓冯凯亲自签署的字据,上面清楚地记述着,将卓家全部产业充公,用于改善本县的民生!你拿着这份字据,前往卓府索要全部财物!” “这……” 孙巨阳看着叶宇手里的字据,顿时愕然不已,心道这知县老爷真是难以琢磨。以卓冯凯那种铁公鸡,竟然甘愿捐出所有家产,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宇将字据交予孙巨阳,但不忘提醒一句:“对了,卓府上下众人遣散之时,记得酌情给予足够的盘缠资费!其余财物全部登记入册,留作本县秋冬百姓耕种,购买种粮之用!” “卑职遵命!” …… 自从卓冯凯死于牢狱之中后,一场跃跃泛起的波涛终于又沉寂了下去。但是经过这件事情,朝廷以虞允文与张说各自为首的两派,对叶宇的重视更加深了一层。 此案虽然不了了之,但是这些久经世故的官场油条,没有一人是省油的灯。都能看得出这是叶宇的折中之计,既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又将该死之人予以惩处。 这一手移花接木的手段,玩得可真是出神入化毫无痕迹。即便虞允文以及张说明白这一点,但也都拿叶宇没有办法。 因为卓冯凯本就是罪恶累累,况且叶宇既遵照命令交了差事,又将影响双方格局的卓冯凯灭口。 若是虞允文一方追究起来,也根本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毕竟火莲教的肆意妄为已经是屡见不鲜。州府衙门都可以随意行刺,何况一个小小的县衙大牢。 况且若非要追究起来,难保不会引起张说等人的维护与反弹。毕竟叶宇灭了卓冯凯的口,等于间接地帮助了张说一党。 而张说虽然明知叶宇暗中做了手脚,将自己心腹灭了口,对此心中颇为不悦。但是他既要顾忌虞允文紧咬不放,又担心叶宇是否从卓冯凯的口中得知了什么! 所谓投鼠忌器,能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懂得进退,如今局势他也只得见好就收。 叶宇如同走钢丝的一般的手法,一夜之间,将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魔术般的让两者暂时形成了一个平衡。 当初听秋兰说及茶叶回收利用之时,让叶宇陡然想起了那一枚红叶,思忖何不利用那枚红叶做点文章? 不是说火莲教惩奸除恶吗?那就来一个移花接木,将卓冯凯整死在牢狱之中,并将那枚红叶放于尸体身旁。 为的就是营造火莲教惩奸除恶的假象,况且如今这火莲教的影响力,也完全有理由、有能力潜入牢中杀人。 试想连县衙都可以来去自如,一个牢房定然也不是难事。 至于叶宇手里的那份字据,倒是来的有些强人所难,也不够光明正大! 自从卓冯凯进入牢房之后,叶宇履行了当日丁家老宅的承诺,根据卓冯凯的日常习惯,由原来的每日三饮无根白银汤,改成了源源不断地无根黄金茶。 不到三日的时间,年过六旬的卓冯凯已经受不了这种折磨,最后只得向叶宇祈求饶恕!但叶宇给出的条件,就是卓家的万贯家财! 早已被无根黄金茶噎得反胃的卓冯凯,哪里还有反对的理由。在他的心中,只要不再喝那无根黄金茶,就是天赐的恩德…… 只是卓冯凯没有想到的是,写了字据之后,也就是他的死期! 一枚红叶化解了一场凶险,这是叶宇此前也未曾想到的。至于这其中做的诸多不合礼法的手段,叶宇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非常时刻,当用非常手段!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同样,叶宇只想卓冯凯死的纯粹一些! 只是叶宇心中却有隐忧,他担心此次假借火莲教的名义,将来会不会受到这些人的报复。 随着卓冯凯案情的告一段落,安丰县的水渠修建也渐渐进入了尾声。原本预计等到明年才能修建完成,没想到全县百姓热情高涨总动员,竟在年关之前就修建完成。 水渠的修建完成,将预示着来年万亩良田得以灌溉,再也不是颗粒无收的贫瘠之地。为此叶宇将卓家充公的财产,购进了大量的粮种、以及棉籽! 棉花的传入直到南宋,才由海陆两路传入中土。南方棉花种植的推广渠道,主要是由泉州的海路传入的。 对于棉花的种植,当下并没有得到了大量的推广,大部分地区都是以种植粮食为主。但自从叶宇献策得以认可并实施之后,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种植。 安丰的地理优势正适合种植棉花,所以叶宇就鼓励当地百姓种植棉花,并给与这些百姓诸多优惠与照拂。 加上叶宇如今在安丰的名声,倒是有不少百姓选择信任这位县老爷。 而叶宇没有辜负众人的信任,无论是选种子,还是种子的处理,以及播种等等细节,都亲自予以指导。这一些列繁琐的教授经验与技术,都是为下种棉籽之后的养护做准备! 人都是在体会中慢慢成长,叶宇由商人转型成为一方父母官,已经渐渐的褪去青涩生疏,俨然融入了这个角色! 深秋已过,渐渐地进入了寒冬! 叶宇在安丰做知县已经半年有余,在这半年里处理案情一百余件!平息民事纠纷二十余起!修桥铺路也多是自身掏钱资助! 仅仅半年的光景,昔日荒凉贫穷的安丰县,渐渐有了生机。不仅如此,每日里孙巨阳都会向叶宇统计回拢的百姓人数。 曾经出外逃荒的百姓,渐渐地回到了安丰县,这既是叶宇为他们营造的一份希望,也是古代人的那种故乡情结。 后世很多人都希望远离故乡,觉得远离故乡才是自我肯定的体现。但是古代却对故乡的情结很深,若非实在活不下去,是不会轻易离开生养的故土。 从经商有道,到治理有方,叶宇经过了一个华丽的转变! 随着冬雪笼罩长江以北,似乎是命中注定,亦或是厚积薄发,这一年的冬天,注定是叶宇人生中的华丽转身! (每日两更保底六千字,等于别人的三更,所以求个支持,给点动力,高·潮要来了,伙伴们!) 129.第129章 茶楼闲话 所谓瑞雪兆丰年,叶宇身着一身官服坐在后院,看着飘零的雪花想到了这么一句谚语。 如此飘落雪景,若是一般文人,定会诗兴大发吟出几首诗句。可叶宇却是与众不同,他想到不是赞美抒怀的诗句,而是这场雪带给百姓的美好实惠。 就在这时,叶宇听到县衙前堂传来嘈杂之声,没多久孙巨阳便疾步走了进来。叶宇转过头来,轻声问道:“这下雪天,还有人告状?” “大人英明,击鼓鸣远的乃是一名老妪,说是有冤情恳请大人审理!” 叶宇闻听此言,不由流露一丝苦笑:“就没有一天安生的,既然有冤情就得伸冤!走,开堂审案!” 随即一帮衙役按司其职,纷纷伫立在公堂两旁,三班衙役、群蚁排衙、孙巨阳端坐在一旁以作笔录,整个县衙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 叶宇一声令下,将击鼓鸣远的老妪领了上来。 “老身叩见青天大老爷……”老妪是一个年过六旬的妇人,已是满头的银发面容憔悴不堪。 叶宇一瞧这老人如此年迈,也不忍心妄动惊堂木,以免吓到了这位老妪。 于是一改往常的威严,和颜悦色轻声问道:“老人家,你有何事击鼓鸣远,不妨一一道来,本官也好为你伸冤!” “大老爷,老身只想要回自己的小儿子……” 老妪老泪纵横的向叶宇讲述了,她击鼓鸣远的主要原因。 原来这名老妪是一个寡妇,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原本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家种地,二儿子当了和尚。 后来,大儿子不幸去世,撇下寡妇老妪无人照顾,实在孤苦伶仃可怜得很。这老妪就有心让小儿子还俗回家,一来是为了延续家中香火,二来待她百年归老也好有个送终的人。 这本是一件极为合理,且符合人伦的事情,可当老妪前去弥陀寺,向住持方丈求告之时。住持方丈明远,是一口拒绝了老妪的请求。 之后老妪是好话说有两大车,那明远住持硬是不答应。声称既然出家,就不能轻易还俗,这是出家人的规矩…… 老妪声泪俱下,磕头请求叶宇出面做主。 叶宇听完这一番原委讲述后,对老妪处境表示同情之余,也对这弥陀寺住持不通人情气愤不已。 这时孙巨阳来到叶宇近前,轻声道:“大人,此事其实也怪不得那明远住持……” “哦?那依孙书吏的意思,就是这老人家的过失了?” 叶宇一听孙巨阳替被告说情,心头就莫名有些不悦。这当和尚出家哪有立规矩强留的道理,即便佛家再如何神圣,也不能忘了孝悌之恩! 孙巨阳见叶宇一脸不悦,也不为气恼,而是耐心的解释道:“想必大人还不知道,本朝僧人出家也并非人人都可以,否则岂不是都出家为僧?” “凡是有意出家为僧者,都须得有度牒为凭据,如此才能进入寺庙为僧!此例既是对僧人数目的节制,也是对僧人的一种规制!” “原来如此……” 孙巨阳的提醒,倒是让叶宇明白了其中不少规矩,但随即道:“即便如此,这明远和尚也太过蛮横!我大宋以孝义立国,若其子不能膝下尽孝,又谈何僧人敬佛?” 叶宇说着从桌案上拿起毛笔,在空白纸张上写下两行字:和尚有再收之徒,寡妇无再生之子。 “有劳孙书吏前往弥陀寺一趟,将这字条交予那明远和尚,让他好之斟酌吧!” 叶宇说完便将这字条交予孙书吏,随即吩咐堂下老妪跟随孙书吏前往弥陀寺。 孙书吏看了一眼字条上的两行字,心中却是十分的敬佩,自语道:“大人果然是非同一般,短短几个字,就已经让这明远住持无路可退!” 一旁的杜双鱼识字不多,歪过头来瞅了半天,低声问道:“僧人不能轻易还俗,这是朝廷规制,仅凭大人就这几个字,能管用吗?” 杜双鱼的疑惑,让孙书吏自嘲的笑了起来:“胶多不粘,糖多不甜,盐多不咸。莫看字少,可胡椒虽小辣人心,秤锤虽小压千斤……” “大人如此年轻,论手腕、论才学却不输于任何人,能以年龄论本事?这几个字也是这个道理,字虽少,却已经直戳那明远的心窝!” 孙书吏将纸条放入怀中,带着几名衙役与老妪一同前往弥陀寺。 此后弥陀寺的明远住持看了叶宇这两句话后,沉默了片刻,随后微微一叹,便让老妪的小儿子还俗归家。 明远住持没有想到,自己原本占据有利的立场,被叶宇这几个字的辩驳,立刻成了被动的下场。若是他再一直不放手,倒是显得他不通人情! …… 这几日叶宇的心情很是不好,因为此前卓冯凯一案后,虽然已经得以妥善处理,但是余波依旧波及到了自身。 朝中以虞允文为首的一众大臣,弹劾叶宇治理安丰不利,以至于犯人死于狱中,要求革除叶宇翰林院编修的官位! 一般官职的任免,根本无须惊动孝宗赵昚,直接由吏部予以任免即可。但叶宇这个翰林院编修的官位,是孝宗赵昚特意予以保留的。 所以若要罢黜,必须经过赵昚这一关。 赵昚没想到,这才半年而已,竟然又来弹劾叶宇。本打算置之不理,可吏部尚书黄博瑞也出面,当众赞成了罢黜叶宇翰林院编修一职。 黄博瑞的出面,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已然代表了张说一党,默契的配合虞允文等人。在这两拨人的眼中,叶宇是一个两面不讨喜的人。 卓冯凯的事情,虞允文不喜叶宇的关键时刻使绊子!张说不喜叶宇故作聪明,虽然平息了事端,但这件事的根源依旧是叶宇挑起的! 因此,对于叶宇这个不讨喜的人,双方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最后,他们终于胜了,叶宇被革除了翰林院编修一职! 对于这个翰林院编修,叶宇看的并不是很重,因为挂着没有实权的官名实在是没啥意思!况且当他打算两边都不加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一路的坎坷! 而最让叶宇感到无语的是,自己兢兢业业这么久,竟然就得到治理不力四个字,这帮人真是闲的没事找事。 审理完了老妪的案子后,见天色已经不早,于是便准备微服出去视察民情。 茶楼酒馆一直是消息的集中之地,也是文人墨客的闲谈之所!叶宇由秋兰陪同着,来到一处茶楼吃茶。 以叶宇如今的这幅扮相,县里是没有人不认识,这让叶宇也是没有办法。于是知会了茶楼的掌柜,严格保密的同时,寻一间靠近大厅的厢房。 茶楼掌柜一眼辨认出了叶宇,欣喜不已的掌柜按照叶宇的吩咐,给叶宇安排在靠近客厅的厢房里。 大厅里喝茶的人很多,虽是文人居多,但各行各业也是不少!冬天里,尤其是这种大雪纷飞的季节,乡下人都会躲在家里烤炉火。 而城里人的娱乐消遣自然要丰富多了,但大部分这个时候,众人都十分热衷于在茶馆吃茶闲聊。人多了就形成一种氛围,有了氛围就不会觉得屋内的寒冷! 这是一种文化,一众关于茶馆的中华文化! 叶宇听着大厅里众人,欢声笑语热火朝天,期间不乏有几句笑骂之声,此刻却是让人觉得十分的和谐。 这种独有的文化,后世却是不再重现了。叶宇端起茶盏,自顾品茗自语道。 “哎呀,这大雪过后又是丰收年呐!”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端起茶杯看着楼外的纷纷雪花,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身旁一名中年人,却是爽朗笑道:“老李,你那城外一百多亩良田,来年可是收成颇丰啊!” “咳!这还不是感谢咱们的知县老爷,要不是修建了水渠引水灌溉,我那些田地也只能长草喂牛羊了!” “哈哈!老李说的对啊!我家也有些许田地,此前一直都干旱无收。如今可是好了,这水渠修建成功后,只要不是大旱大涝,就可保证年年丰收!” 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感慨颇深地诚声道:“本县知县虽然年轻,可这做事毫不含糊!不到一年的时间,竟做了五任知县没能办到的事情!难得啊!” 老人的感慨之言,让众人也是唏嘘不已,纷纷点头发表着各自的赞美之言。 厢房里,秋兰听着众人纷纷赞美自家少爷,也是欢喜的笑着说:“少爷,您听很多人在称赞你呢!” “听到了,些许小事罢了!只要这些人不骂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叶宇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看着火焰正旺的炭火渐渐地出了神。 这时,茶楼的大厅里依旧是闲聊的火热。 “嘿,听说近日金国要派使节来我们大宋……” “哦?是么?难道又要打仗了?”有人在一旁惊呼道。 另一桌上的书生男子,却是不屑道:“切,打什么仗!如今两国和平时期,一定是两国之间的礼节仪式罢了!” “那可不见得,听说此次来咱们大宋的,可不止金国,还有辽国与夏国的使节呢!” “咦,如此隆重齐聚我大宋,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要出大事不成?” “鬼才知道呢!以某家看来,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鸟事!” “我等小民,那里管得着这朝中大事,何必去瞎·操那份闲心,还是吃茶闲聊,来得逍遥自在……” “哈哈!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130.第130章 特来讨教 叶宇听着这些人说起朝廷之事,却不由得为之一怔,思忖自己还没有这些人消息灵通。不过不论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回去之后都要好好地了解一番。 他这个知县整日里忙着民生琐事,倒是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 待茶馆里的客人渐渐散去,叶宇也出了厢房准备离开。可是茶楼的掌柜却是软磨硬泡,希望叶宇能够留下墨宝,好为茶楼增添名气。 叶宇向来懒得显摆自己的书法,尤其是考中功名之后,就更是不轻易留下笔墨。今日虽然茶楼掌柜软磨硬泡,叶宇也没有直接答应。 不过他也不是丝毫不通人情,如今茶业生意已经覆盖了整个江淮等地,这安丰县自然也不能例外。因此他许诺这茶楼掌柜,以后茶叶的采购直接到茶庄,享受八折优惠的待遇。 回到县衙之后,天已经渐渐地黑了,刚来到后堂,就见书童阿宽急忙走了过来:“少爷,京城来信了!” “哦?倒还算及时!”叶宇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房门关上之后,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接过信函,来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打开将信函通览一遍后,这才算是明白茶楼里众人所言非虚,这金国以及西辽、西夏,不久之后都会派使节齐聚京城临安。 如今这件事在临安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对于遥远的安丰而言,消息却是十分的闭塞。不过让叶宇感到可惜的是,佘侗诚的信中并没有道明这三国的来意。 不过即便如此,却让叶宇觉得,这其中恐怕是来者不善! 想到最后,叶宇却是自嘲一笑,因为这与他根本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个小小知县而已,即便有什么大事也轮不到他来操心。正如茶楼里客人说的那样,国家大事朝廷自有人去管理,何必瞎操那份闲心。 不过叶宇对佘侗诚的办事效率可是十分的不满,即便这个消息对他没有多大用处,但这消息的传达竟然如此延迟,这让叶宇很是失望! 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宇依旧忙碌着县务与民生琐事,早已忘了这个所谓的三国来朝。但是有些事情始终是必不可避,该来的终究会来。 清寒漠漠足迹无踪,无边细雪纷乱悠悠,西夏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向京城临安缓慢而来。此次来宋的使者,乃是西夏世宗皇帝李仁孝的弟弟,越王李仁友。 李仁友一身貂裘,随意地地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拿着皮酒壶时不时的灌下几口美酒。与之对坐的是一名儒生模样的官员,毕恭毕敬的端在一旁。 此人乃是西夏左丞相罗万明,姐姐乃是西夏皇后。 “罗大人,你说此次金国邀请我们一同前往宋地,当真能挫其锐气?”李仁友言语很是随意,但语气却是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罗万明沉思了片刻,随即笑道:“越王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再问下官……” “哈哈哈!你这老狐狸,就是不上套!” 李仁友瞥了罗万明一眼,没好气的说:“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即使我大夏国一直以金国为宗主,但也不必因为金国,去得罪余威犹存的宋国!” “越王所言极是,我大夏国位于宋、金、辽之间,地理位置极为复杂,因此最好处于中立!金国想要此次折辱宋朝,以确立无上威信,那我们隔岸观火即可!” 李仁友点了点头,随后沉声道:“皇兄以文治国颇有成效,就连本王也对这文人墨客的东西颇有兴趣,此次来到这江南之地,到要好好见识一番!” 长江以南本是少有大雪,但今年却是格外诡异,自从入冬之后就已经是大雪纷飞。这个时候从遥远的西北,一支使团队伍也正向临安而来。 寒甲罩体的西辽卫兵,簇拥着凤鸾车驾迎着风雪,除了行军的浑厚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被风雪所掩盖。 凤鸾车驾里,一名异族服饰的貌美女子,正襟危坐在一旁,看向对面的萧朵鲁布笑意道:“哥,你说那江南是不是十分的美丽?” 萧朵鲁布闻听此言却是一笑,随即毫不犹豫地说:“那是自然,尤其是是春夏之际,那可是风华美景十里碧波!景美,人更美……” 看着萧朵鲁布形容的如此美好,女子却是扑哧乐了:“怪不得哥哥总喜欢往宋国跑,也难怪哥哥迟迟不答应我们的亲事!” “咳,普速完,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看待,再说了,我这散漫的性子,哪里敢高攀得起?” “可是皇兄有命,看你能拖到何时?”说话的女子二十岁左右,是当今西辽皇帝的幼妹【耶律普速完】,此次跟随萧朵鲁布担任使团前往宋国。 【耶律普速完】说的话,让萧朵鲁布微微一叹默然不语。无论是曾经的辽国,还是如今死而复生的西辽,萧家一直是除了皇族之外,国内第一贵族! 而耶律皇族与萧家也是世代联姻,俨然成为了一种规矩。他萧朵鲁布身为萧家嫡长子,南院大王世子,这联姻之事真的由不得他决定。 见萧朵鲁布沉默不语,【耶律普速完】主动搭话道:“此次金国皇帝邀请我们派出使团出使宋国,看来是胸有成足!” “是啊,若非有备而来,又岂会如此大张旗鼓邀请我们做旁观!” “这一步棋若是成功了,那宋国的颜面则是荡然无存!一个民族连最为根本,最引以为豪的事物,若是被一个外人当众羞辱!这要比那百万雄兵攻城略地,所造成的伤害何止十倍百倍!” 萧朵鲁布看了眼前女子一眼,随即认同道:“宋国兵事积弱已久,虽说当今宋国皇帝赵昚颇有建树,但也难以以兵事强国!如今若是再在这上面一败涂地,恐怕……” “本宫觉得这对我大辽实为不利,金国毁了我们家园,如今我们只能偏安西北苦寒之地。若是再让宋国沦陷自破,将来我们大辽恐怕也要步入后尘!” “哦?你也看到了这一点,看来他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对时局政事颇有眼光……” 萧朵鲁布笑了笑,随即面露凝重之色道:“如今李仁孝已经是基本归顺了金国,若是连唯一威胁两国的宋国也沦陷,那我们的大辽将会迎来多事之秋!” “不过,我可不认为金国此次能够得逞!至少有一人,他们是绕不开的!”萧朵鲁布似有深意的自信一笑,眼中流露出久违地期许。 【耶律普速完】微微有些错愕,但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嫣然笑道:“你说的,莫非就是你在江南遇到了那个人?” “不错,就是他!” “他,有你说的那般出众吗?对了,说本宫不简单的那个人,是何人如此大胆?” “是他!” “是他?” “还是他……” …… 乾道八年腊月十五,辽、夏两国的使团队伍悉数的到达了临安,但惟独金国的使团却迟迟未有到达。 不过,就在两国使团,以及南宋朝廷都在寻思缘故之际,金国的使团早已进入了宋地…… 白鹿洞书院,讲学堂。 桌椅林立甚是有序,宽阔的学堂里足以容纳五百余人!作为南宋八大书院之一,其规模也是名副其实,一派气势雄伟之资。 一副孔子画像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夫子,坐于桌案前手持羽扇,轻轻捋动胡须悠然道:“文章乃是心性之表露,而书法则是文章之外表!” “练字等同修身,一旦书法有成,自然就明心见性!到那时,你们就会领悟到孔圣之理!你们明不明白?” 老夫子侃侃而谈,在座的学生也是恭敬非常,齐声道:“多谢先生教诲!” 学生们话应刚落,大门外就传来嘈杂之声,随后便听到一阵肆意的狂笑。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金人装束的男子闯了进来。 居坐高堂的老夫子意见此人毫无礼数,又瞧此人一身金人服饰,于是怒斥道:“此乃圣贤读书之地,岂容你这蛮夷造次!” “哈哈哈,教授这些蹩脚的书法,别说什么明心见性,就是在街边替人写信,恐怕都不够资格!” “哼!你是什么人,竟敢口出狂言,妄自闯入讲学堂!即便你是金国人,难道不懂规矩么?”老夫子气得须发皆张,当即怒目而视质问道。 这名金国人却是爽朗一笑,很是无理道:“家师听说这里有个姓孟的先生,写得一手好字!因此专程而来,瞧瞧这个孟先生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 “你!……” “徒儿,休得无礼!”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从门外走进一名紫衣中年儒生!此人虽是一身金人打扮,但气质却十分的儒雅。若非这一身异族服饰,俨然是汉人的国学大儒。 方才还甚是嚣张的男子,恭敬地退到了一旁,紫衣男子先是向孔圣画像拜了三拜,然后再向眼前的老夫子行礼道:“在下听闻孟夫子的书法,在大宋已经是无人能及,今日专程拜访恳请赐教!” (第二更结束,明天更精彩!不一样的比试,不一样的激情……) 131.第131章 铁划银钩 老夫子上下打量了这位中年人,见此人温文尔雅甚是知礼,心中的愤怒也就稍稍减了几分。 但所谓文人相轻,更何况对方是个异族,老夫子轻摇羽扇冷声道:“你也懂书法?” 紫衣男子对于老夫子的傲慢,却也并不恼怒,依旧和颜悦色回应:“呵呵,在下也是略懂皮毛,不过对于各家的碑帖,在下倒是看过不少!” “哼!你这狂徒,看了几份碑帖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可知我等在此苦练不知多少寒暑,也也不敢向孟老先生讨教!” “就凭你这金国蛮夷之邦,也妄称讨教书法?” “……” 在座的众位学生纷纷扰扰,对于这师徒二人贸然闯入讲学堂,表示着极度的抗议,更对这师徒二人的狂妄嗤之以鼻。 孟老夫子一向和善待人,今日却没有去劝阻学生,而是站在一旁看这师徒二人的反应。 紫衣男子冷眼环视众位学子,沉声道:“在下虽见识浅薄,但对于书法的好与坏,还是能分得清楚明白!” 说着一抬头,指着正堂飞檐上悬挂的一块牌匾,郑重道:“就说这一副牌匾……” “这幅字,乃是老夫生平之杰作!你懂得欣赏,都算你有这份眼光!” 紫衣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孟夫子就一脸笑意的解说起来。看得出,孟夫子对牌匾上的‘庐山国学’四个字,很是自负与满意。 但紫衣男子却是冷冷一笑道:“孟夫子,你误会了!在下是想说这幅牌匾有三大败笔!不知为何将这等挫作悬挂于此……”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纷纷指着这位金国男子不懂书法。 孟夫子更是摇了摇头道:“三大败笔?你可知这幅字,有多少文人墨客称赞不已,甚至当今的国子祭酒,都称赞此字乃是天下第一,你居然说它有三大败笔,岂不是贻笑大方?” “呵呵!所谓人云亦云,人人说好的未必真的好!”紫衣男子却摆了摆手,不予认同的反驳道。 “先生,何必与这等不懂书法之人多费唇舌,我们这就将其赶出书院!” “说得对,不懂书法的蛮夷,却故弄玄虚!我华夏正统精粹之学,又岂是他们能够登堂入室的……” 群情激奋嚷嚷不息,这一次孟夫子却没有缄默,而是挥了挥羽扇,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此事关系到他的名誉,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听个明白。 于是虚迎以礼,冷言冷语道:“哦?那老夫就洗耳恭听了!” 紫衣男子,一指牌匾上的字,解释道:“这幅字的笔势大起大落,笔法俊俏,自然是取自魏碑的隶书!” “书法以魏碑为本,又有何不妥?”孟夫子当即就反驳问道。 “取法于魏碑是没有什么不妥,不过白鹿洞书院一向标榜是正统儒学,而儒家兴盛于汉朝,所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朝乃是儒家成为国学之始也!” 紫衣男子谈谈而谈,足以见得学识渊博,随即却话锋一转:“堂堂书院的牌匾,不用汉朝正统的隶书去书写,反而用魏晋小朝廷的字体,弃大而取小,弃正统而取旁道!孟夫子,你说这是不是一大败笔?” “呃,这……” “至于这‘庐山国学’的庐字,用这等精瘦笔法,乃是第二大败笔!” “这……这又是为何?” “为何?哈哈哈!” 紫衣男子竟不由得笑了出来:“孟夫子,白鹿洞书院,位于庐山五老峰南麓的后屏山之阳,既然是向阳之处设立书院,自然应该是温暖和熙,而你这个‘庐’字却瘦骨嶙峋,一副寒冬肃杀之气,何来向阳之说?” “这……这……” “还有这庐山的‘山’字,用峻峭的笔法书写,更是这幅字败笔中的败笔!” “你!……” 孟夫子被紫衣男子驳斥的半天没说出话来,冷汗直冒地孟夫子,用颤抖的右手指着牌匾道:“笔法峻峭才能显出庐山的高险!这又有何错之有?” “高险?庐山虽是名山,但并非以高险著称,高不及泰山,险不及华山!庐山峰峦叠嶂雄踞九江,因此不在于高险,而在于雄!” “应当用正统的汉朝隶书,古朴无华,才能衬显庐山的雄伟!孟夫子,难道这不是败笔中的败笔吗?” 嘶! 孟夫子跌坐在一旁,已经是无言以对。在场的众位学子,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才还说别人不懂书法,如今人家谈谈而谈道出书法三大败笔。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能看得出,眼前的这位紫衣男子是位书法名家。 “这就是尔等,口口声声所言的正统国学?” 孟夫子赶忙起身,颤巍巍的拱手以礼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吕胜,不知孟夫子有何指教!” “指教岂敢,老夫孟百谭浸淫书法一生,自以为书法大成,如今看来也是井底之蛙!” 孟夫子十分汗颜的微微一叹:“既然阁下指出老夫三大败笔,定然是身怀绝技!可否留下墨宝,也让老夫大开眼界?” 名唤吕胜的紫衣男子,看了孟百谭一眼,随即摇了摇头:“文人相轻乃宋人之陋习,孟夫子如今已度过大半残生,却依旧没能看开!难怪如此人才凋零!” 吕胜岂能不知孟百谭的用意,这明为大开眼界,实则是为了找回颜面。若是吕胜写的与他水平同等,孟百谭也能轻易地找回些个人颜面。 “既然孟夫子好胜之心不死,那吕某就却之不恭了!徒儿,笔墨伺候!” 说话间,跟随吕胜而来的徒弟,已经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一个精致地书箱。待此人轻轻打开书箱,便看到里面有层层小格。 每一处小隔板都有其独特用处,里面工整的摆放着笔墨纸砚。 片刻功夫,吕胜的徒弟就已经将所需之物摆放停当,恭敬退后三步:“师傅,已经备妥!” 吕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即稳如泰山地坐了下来。这时孟百谭一瞧笔架上的毛笔,不由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语道:“笔头用到有墨光,非三十年的功底,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 又见案头摆放的一方砚台,又是吃了一惊:“端州紫云砚!” “不错,所谓端州石工巧入神,跨天磨刀割紫云!端砚本就名贵不可多得,这紫云砚更是砚中极品!此砚台,乃是唐朝柳公权所珍爱之物,如今已有四百年了!” 嘶! 柳公权何许人也,唐代书法家,楷书四大家之一,与颜真卿齐名,称为一世之楷模。柳公权在唐代元和以后书艺声誉之高,或世无第二人。 吕胜拿起毛笔,蘸足了墨水便在纸上缓慢的写下‘庐州国学’四个大字,每一次落笔犹如千斤压顶,每一次提笔却犹如翩翩鸿毛…… 待吕胜写完之后,便起身站在一旁听由孟百谭点评。 此时的孟百谭,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自身的震撼。 孟百谭微微的来到近前垂目观赏书法,赞叹道:“书法到达这个境界,不知要用……要用掉多少个寒暑,写秃多少支笔,磨穿多少块砚!” 吕胜的徒弟,一指孟百谭冷冷笑道:“我师父号称铁划银钩,又岂是你能比及的?说什么蛮夷之地不懂书法,殊不知我大金国才是文化之正统!” “你!……” 在座的众位学士子,虽然很想驳斥,但是如今连孟老夫子都已经败下阵来,他们又有什么资格作为反驳? “江山代有人才出,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孟百谭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一旁, 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吕胜拱手冷笑道:“既然孟夫子无言以对,那在下就要了你这书院牌匾!” 话音刚落,便由几名随从来到飞檐下,将悬挂的牌匾摘了下来!此举虽然过于妄为,学子中也有不少人义愤填膺欲要上前阻止,但是却被孟百谭呵斥了回去。 所谓技不如人,就应当有此结果,即便此刻护住了这块牌匾,也不过只是一块没有用的牌匾。古人对名誉以及信用看得很重,尤其是自负读圣贤书的文人。 身可死,但气节不可丢! 吕胜师徒的离去,没有人上前阻拦,讲学堂里死气沉沉极为安静!吕胜坐在一旁,喃喃自语道:“白鹿洞书院,从此绝矣……” 岳麓书院,讲学堂! 礼、乐、射、御、书、数,被称之为君子六艺,文人读书不单单只是读书,发展到了当下也是讲究全面发展。 此时在讲学的会场里,音律大师姜夔正在首席抚弄古琴。姜夔不过三十余岁,既是诗人也是有名的音律大师。 即便是京城的教坊司首席乐师,也曾受教于姜夔的门下,可谓是当今音律一派的宗师!因生性散漫不以此为专业,故而不愿入宫为官。 姜夔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双手轻抚琴弦,弹奏的如同行云流水,一曲《高山流水》让人听的是如痴如醉。 曲毕,四周一片死寂,直到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后,在场的学子们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待掌声渐渐平息,却有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琴声宛若天赖,余音绕梁,三日未绝!然而却未有达到极致,实乃憾事!” (第一更,求支持撒!票票砸我我!) 132.第132章 八大书院 当姜夔与众学子循声望去时,为首的十多名随从,抢先闯进了学堂。随后只见八个人抬着一座黄缎大轿,另有七八人前后拥卫停在门口。 紧接着从轿中走出一名女子,虽是汉人装束,但女子不太熟练的汉话,却让姜夔眉头微微一皱。 看了一眼身着宋人服饰的女子,沉声问道:“听口音,这位姑娘应该不是汉人……” “姜乐师果然对音色极为敏锐,不错,小女子纳合仙儿,此次从金国远道而来,就是要向姜乐师讨教一番!” 女子随即冷冷轻笑,带有挑衅的口气道:“只是不知道,姜乐师敢不敢应战?” 姜夔闻听对方是金国人,初是一愣,但随即却摆了摆手道:“音律乃是一种旁门才艺,又岂能登得大雅之堂,更别说什么比试了!姑娘,请回吧!” “小女子听闻宋国单论音律,姜先生地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如今看来,也是名不副实!连比试都不敢应对之人,已然侮辱了这份名誉!” “宋国的人,看来都是这般的懦弱不堪!既然姜先生不敢比试,那小女子就不打搅阁下沽名钓誉了!” 纳合仙儿说完,便背负双手欲要转身离去,不过走了几步却回转身来,嘲讽笑道:“岳麓书院,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引得现场顿时哗然,在座的学子纷纷起身斥责这写不知礼数的金国人。 就连姜夔此刻也坐不下去了,方才只是寻他比试琴技,他大可以不予理会。但是如今这不单单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岳麓书院的荣誉之争。 “姑娘如此咄咄逼人!那姜某接下你的挑战!”姜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 “好!痛快!”纳合仙儿随即轻轻挥了挥手:“摆琴!” 紧接着便有人从轿子中取来琴盒,缓缓打开之后,一把古色古香的素琴呈现众人的眼前。姜夔抬眼一瞧顿时惊愕当场,指着那裂痕斑驳的古琴失声道:“这莫非就是……” “姜先生猜得不错,这就是失传两千年的古琴‘绕梁’,虽琴身碎成数段,多番收罗拼接仍有缺损,但却不失原貌!” 纳合仙儿的话让姜夔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音律大师,自然知晓绝世十大名琴的故事。今人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语,其实就是有这名为‘绕梁’古琴有关。 琴声悠扬可三日不绝,这就是此琴的得名的缘故。不过后来被碎成数段,从周朝延续今日已有两千余年,更是连古琴的残片都难以寻到。 没曾想到,如今竟然有人搜集到了这古琴的残片,并且将其拼接到了一起。姜夔不知道这时隔千年的琴身为何没有腐蚀成灰,但是观其这裂痕斑斑的琴身,应当不会有错…… 其实是姜夔大惊小怪了,尸身都可以千年不腐,试想一块木头若是有人特意保存,也未必不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无论这纳合仙儿所持有的古琴是不是‘绕梁’,但作为内行的姜夔看来,也是一架难得的上好佳品。 “看来姑娘是有备而来!”姜夔从古琴上收回目光,似有深意的看了纳合仙儿一眼。 纳合仙儿没有回应,而是玉颜沉静道:“琴技若要分个高下,任何人都无法裁决!更何况,在这大宋还没有人能做的了裁判!不如你我二人合奏一曲,分出高低如何!” “正合我意!” 姜夔没有拒绝,因为这音律的对比,没有所谓的实质对照,很难能评出个高低!更何况他也看出这名女子并非泛泛之辈。 这种层次的对比,旁人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做出评判的。 “请!” 古琴前,逆光而坐的纳合仙儿,仿若倾城绝代,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这琴声优美而舒缓,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姜夔随即也抚弄岸上古琴,附和这音律交织在了一起。姜夔的弹奏之音温婉和熙,如三月春风拂面,但是细弱聆听,就会觉得姜夔的音域已经稳稳地压制住了纳合仙儿。 纳合仙儿却不焦急,葱指抚弄琴弦犹如闲庭漫步。但忽然间,只见她素手急转,琴声如珠玉落盘般高扬,忽而直冲云霄,风姿凛凛,忽而如俯向林间,犹如羽箭一般直奔姜夔。 凌厉的杀伐之气,让方才二人营造的美好意境顿时支离破碎,这是在场的学子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但这仅仅才是开始,只见纳合仙儿的素手急速抚弄琴弦,似乎每一串音符都可以击穿姜夔的音域,使得姜夔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嗡! 一声琴弦断裂的声音,让人心头不由一震,方才还双方音律对决的局势,顷刻间只剩下纳合仙儿的琴声,回荡在这个宽敞地学堂里。 众位学子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聚集到了姜夔的身上,只见此时的姜夔已经是大汗淋漓。 如今正是深冬大雪纷飞的季节,姜夔却是如此摸样,可见方才的琴技对决,并非是简单的技艺比试。 “好一个后起之秀!能做到以琴音影响对方神智,倒是让姜某感到意外!” 姜夔轻轻地抚摸断了弦的古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过姜某并非输在琴技上……” “输就输,没有理由!”纳合仙儿却不予置评的冷笑道。 “不错,输了就是输了!” 纳合仙儿咄咄逼人地嘲讽道:“琴弦已断,姜夔认输,岳麓书院,谈何立足!?” “告辞了!” 轿子远远离去,却留下死寂一般的岳麓书院! …… 象山书院学监掌教曾宏,乃是研究唐诗之大家,浸淫唐诗数十年,论及唐诗的造诣,当今之世已经无人能及! 就在白鹿洞书院与岳麓书院分别遭受挑衅之时,象山书院的迎来了一名金国人士,此人名为完颜罗华,与曾宏展开了一场比试。 所谓唐诗文化之鼎盛,流传下来的诗篇何止十万首?结果在大庭广众之下,浸淫唐诗几十年的曾宏,背诵这十万余首唐诗,竟然败给了研读唐诗三年的年轻人! 一时间又是一阵哗然不已,当众摘下了曾宏引以为傲的牌匾:诗坛泰斗! 丽泽书院,教授画技的教授乃是画坛巨擘赵伯驹,此人既是皇亲宗族,也是画坛不可多得奇才。 当初岳雷府上那副《李广猎归图》,就是出自赵伯驹的手笔,虽然被叶宇指出一些疏漏,但是论及画技功底,在大宋恐是无人能及。 而就在这丽泽书院,赵伯驹也迎来了一名金国男子的挑战,此人名唤卓录青云,在这丽泽书院的厢房内进行了一场比试。 至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以及又是如何对决的,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经过。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人惊叹,因为赵伯驹主动认输了! 同一时间,同样是金国人文人挑战…… 桂岩书院,后世被称之为‘朱子’的朱熹,在与金国文人纳兰容舒,论及儒家学术时,结果辩论了三日之后,不幸败下阵来,以至于卧床不起难以进食。 豫章书院,南宋中兴名相张浚之子张栻,后世称之为著名的教育家,对文史研究颇深,被誉为继两司马(司马迁,司马光)之后又一史学家。 在接受金国文人温迪罕墨的辩论后,三日之后也是败下阵来。经此一役后,张栻后来说起话来舌头都捋不直,可见当时的比试并非一般…… 集贤书院,大宋四大国手之首的棋王徐星岳,无论是围棋还是象棋均是无人能及,被当年高宗赵构亲笔御书“国手无双”四字牌匾。 曾在宫廷担任官职,如今年迈退隐,因不甘寂寞,便在这集贤书院担任教授。不曾想金国棋手前来登门挑战,关乎名士荣辱之事,徐星岳自然是避无可避。 不过可惜的是,前来比试的是金国卓拓木,此人名讳以前从未听闻,但一身棋技造诣却让人惊叹不已。二人对战了两日,结果无论是围棋还是象棋,徐星岳都是节节败退! 国手无双的牌匾,自此蒙尘! 临安书院,是国子监下辖的官属书院,由太史令杨辉担任书院职教一职。杨辉身为大宋术算的权威,这个时候也迎来了金国的术算人士。 此人名为完颜明诚,五十余岁甚是倨傲,当众邀约杨辉比试这术算之学!若是别人,杨辉直接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对方是金国人。 这就不单单是一种比试,而是国家民族的意义涵盖其中。若是不接受比试,就等于是一种胆怯,与认输无异。 人可以退缩,但民族之间的高低对比,让这些人不能后退! 所以杨辉与其他几位书院的名士一样,接受了金国完颜明诚的挑战。不过结果很是不幸,被誉为大宋术算界的泰山北斗,终究败在了金国人的手中。 短短的五日之内,南宋中原的八大书院的权威,同时遭到金国人的登门比试,其结果也是让人无法接受。 八大书院引以为傲的权威,这一刻全部都已经黯淡无光! 而这个消息犹如冬雪飘洒,很快便天下共知家喻户晓。各地的奏报,也是如雪花一般涌入了京城…… (嵩阳书院以及其他有名的没写,是因为地理原因,已经不属于境内! 还有就是有人跟我说,作者逗比,人家挑战你就迎战,完全可以不理会嘛! 诸位,你们说,有这么简单吗?都踢馆了,还不应战,即使金钱为上的现代,也不能容忍吧……) 133.第133章 八大山人 临安皇宫里,孝宗赵昚看着桌案上各地的奏报,俨然是气恼非常。 对于此次金国同邀辽、夏两国使团,一同来宋聚首,赵昚早就觉得其中并不简单,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关于金国送来的诏书他早已经知悉,并对诏书上说的文化交流很是敏感。但是赵昚却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拒绝。 隆兴北伐失败之后,虽然两国进入了和平共处的漫长时期,但是作为战败国而言,宋朝向金国称臣,并以叔侄关系称呼,这就等于晚辈没有资格反对长辈的决策。 而对一个帝王下诏书,就等同于金国是上国,金世宗完颜雍是赵昚的叔父!(不过史书上却称之为国书,算是脸上贴金吧!) 金国自从占领了长江以北的宋地之后,半个世纪来自称是中原文化的正统,而长江以南的宋地不过是金人口中的南蛮之地。 究竟孰是孰非一直是争论不休,不过南宋的文人一直看不起金国的蛮夷,倒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此次金国主动派使团前来文化交流,作为中原文化的东道主,孝宗赵昚也没有理由去拒绝。 不过金国说的其实也并不是没道理,长江以北的宋地尽归金国,可以说当初的中原腹地,已经大部分被金国占据,而南宋称之为南蛮也不为过。 虽然江南之地依旧是文化传承不曾断绝,但金国在北地的民族融合中,也是逐渐将文化达至鼎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国的继承中原文化,远比辽国要深刻的多。 孝宗赵昚岂能不知这其中利害关系,如今金国如此大张旗鼓地聚首京城,一定是来则不善。 本以为金国使团此次即便要进行文化交流比试,也是等到了临安在予以应对。可竟然没有想到金国使团没有直接到临安,而是直击大宋的八大书院。 如此不按规矩的无理行径,让赵昚很是恼火,但让他更为怒火的是,堂堂的八大书院,竟然全军覆没无一人胜出。 这是赤·裸裸地羞辱,连八大书院各自引以为傲的宗师,都折戟沉沙完败于敌手,他这个大宋皇帝可谓是颜面尽失。 空旷的御书房里,赵昚阴沉着脸坐在书案旁,一语不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这时梁珂碎步走了进来,躬身双手托起奏章禀道:“陛下,以金国太子为首的使团,已经抵达京城!” 赵昚看了一眼奏章,没有急忙去接,而是沉吟了片刻,才拿过奏章在灯光下阅览。 “嚣张!好个嚣张的完颜允恭!” 赵昚看完奏章之后,怒不可遏地将奏章重重的压在桌案上。 “朕就不信,我大宋文士千万,就没有能人异士应对金国的八大山人!传旨三馆三阁学士商讨,此事列入明日朝会的首要朝议!” “是!” …… 五日后,也就是腊月二十,大宋皇帝赵昚引领文武百官,于京都临安皇城的大庆殿接见三国使团。其中非有专职的五品以下官员无需上朝。 如今日这般规模的大典朝会,已经多年不曾举行了。一般是新皇登基、皇上大婚、册立太子、外国内附等等隆重的时刻方得举行。 上次进行大典乃是六年前赵昚登基,而今日为了迎接三国使团,又一次举办了这次盛大的朝会。 今日辰时开始,身着盛装七品以上的京官与京都地方官员,连同朝贡使臣俱已侯在宫门外,并在鸣赞官指挥下列好队伍等待召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宫门缓缓开启,百官与使臣们在鸣赞官引导下由两掖门入皇宫。文官列东面武官列西面,三国使团以金国为首位列其后。 这一刻众人才知道,此次出使宋朝的金国使者,正是金国太子完颜允恭,而伴随左右的则是上将军乌林答幕。 待一切就绪后,孝宗赵昚终于在万众瞩目中驾到,这时鸾仪卫官鸣鞭,百官与使臣一起跪迎。 待赵昚端坐大庆殿后,四品以上官员便按爵位职位高低鱼贯而入,并在赞鸣官的排班之下各自按位立定。 群臣三拜九叩之后,鸿胪寺官员这才三国使臣于殿外,按照顺序进入殿中拜谒。 待三国纷纷拜谒之后,金国太子完颜允恭,便简单地行了一礼,就直入正题道:“皇兄,不知父皇所下的诏书,你是否阅览了?” “……” 完颜允恭这句话,可谓是极具挑衅! 当面直言称赵昚为皇兄,虽然按照规矩倒也无可厚非。毕竟两国以叔侄相称,那赵昚自然要比当今金国皇帝晚了一辈。 此时金国太子完颜允恭称他为皇兄,倒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这话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又将赵昚的颜面置于何地,又将大宋的颜面置于何地。 在场的文武百官,虽然个个义愤填膺,但却也没有理由去反驳。均纷纷侧目瞥向龙椅上的赵昚,随后又都默默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朕看了!”赵昚神情很是平静,平淡的回应道。 “那不知皇兄,对贵国八大书院轮番败绩有何感想?” 完颜允恭冷冷一笑,随即接着道:“宋国自诩文风鼎盛,常以我金国只是马上天下的莽夫!如今本太子以八大山人应对贵国琴、棋、书、画、诗、史、论、算八位文士,也算是面面俱到了!” “我大宋文士何止千万,允恭太子,未免高兴的太早了吧!”赵昚神色微微动容,但言语中却是毫不相让。 “哈哈哈!皇兄,并非本太子看低了宋人,只是宋人文风萎靡不堪一击!” “太子殿下,您未经我朝陛下允许,私自与人比斗,这其中既不符合规制,也不知其中有何外在因素!如此就断言岂不是太早了?” 朝班之中移步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当朝宰辅虞允文,见完颜允恭如此肆意张狂,他实在是难以再视而不见。 “哦?断言太早?那个什么‘诗坛泰斗’‘天下第一书’……看来真的是沽名钓誉!不过那个徐星岳可是有一块牌匾,称为‘国手无双’,据说是当年康王留下的真迹,不知可有此事?” “大胆!太上皇当年的王爵名讳,岂容你如此亵渎!允恭太子,莫要失了你的礼数!” 看着完颜允恭越来越肆无忌惮,赵昚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怒,在这大殿之上直言太上皇赵构的王爵名讳,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太上皇赵构就是以康王的身份,从金国逃离到了江南,成为了南宋的开国皇帝。 如今这完颜允恭不称赵构为皇帝,而是以当年的王爵称呼,这足以表露其中的藐视与不屑。试想连赵构都不是皇帝,那他赵昚这个被禅让而来的皇帝,又将置于何地? 见孝宗赵昚动了真怒,完颜允恭却只是淡淡一笑,收回了方才的凌厉之势:“既然是文学上的交流,本太子也不想落人口实!” “看来对于这八大书院的较量,皇兄是心有不服!也罢,本太子此次前来,就是要见识一下宋地所谓的文学正统!皇兄以大宋文人千万为由,那本太子就设下期限!立下协议如何?” “协议?”赵昚双手握着扶手,身子微微前倾,有些凝重的问道。 “不错!本太子代替父皇前来与皇兄做一个协议!若是此次交流,宋国若有能人,胜出八大山人过半之数!那么当年两国签订的合议条约就此作废,两国不再是以叔侄相称,而是以兄弟相待!至于每年宋国所缴纳的岁币也一概取消!” 嘶! 完颜允恭的这番话,可是在大庆殿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暴,群臣一阵哗然议论纷扰。就连居于龙庭之上的赵昚,也是神色微微动容起来。 所谓的岁币不过几十万贯,对于如今的朝廷而言并非什么负担。但唯一让大宋朝野上下为之不甘,且感到羞辱的是这两国的叔侄关系! 国与国之间都低了一辈,可想而知这对于国人而言,又是一个多么大的耻辱。因此当赵昚以及群臣听闻这种关系有所缓和的时候,心头却不由得为之一怔。 若是改为兄弟相称的邦交,虽说依旧尊称金国为兄长,但至少是同辈相交。 李仁友在一旁冷眼旁观,随即自语道:“好大的手笔,看来好戏就要登场了……” “越王殿下所言极是,一场龙争虎斗在所难免!但无论胜负分属何方,我们只当看戏人!”左丞相罗万明,轻捻胡须微微颔首笑道。 “有意思!” 此刻辽国使团的萧朵鲁布环视朝堂群臣,却不见叶宇的身影,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随即默然自语道:“这小子莫非外放为官了?” “哥,真没想到这金国玩了这么一手,如今连宋国的八大书院都无人能及,看来此事他们是智珠在握了!” 【耶律普速完】没有去理会萧朵鲁布想些什么,而是对现场的情形感到凝重。 所谓予以好处,必定暗有所取! 金国敢做出如此的让步,那么说明成竹在胸的同时,也将预示着所索取的东西,也不会太过平常。 “不错,五日内横扫宋国八大书院,看来金国的八大山人,各自的技艺已经达至巅峰!若是比试一项,宋朝或许还有能人与之抗衡,可是这八项齐至……” 134.第134章 软硬兼施 萧朵鲁布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他知道这一次即便是妖孽在世,恐怕也难以扭转这个时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各怀心思之际,赵昚紧紧地握住龙头扶手,他知道还有后话,于是沉声问道:“允恭太子,继续!” “若是不能,那从此之后,文坛学术,当以金国为尊!但凡是宋地书院学子,须得前往我金国游学进修,以彰显我大金国文化之包容!不知,皇兄以为如何?” 完颜允恭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又是一阵哗然不已,纷纷斥责完颜允恭太过狂妄,堂堂大宋以文治国,若是以金国为尊岂不是极大的侮辱。 不仅如此,还要让宋朝的学子前往金国游学进修,这明显是要进行同化腐蚀。 若是这项政策实施之后,恐怕不到十余年的时间,金国不用铁蹄攻城拔寨,就是这文化的侵蚀渗透,就足够崩溃一切。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答应!”以虞允文为首的一众大臣纷纷进谏。 赵昚沉默不语,久久未有说话,他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若不答应,这局势也是难以得到收场。 此刻的赵昚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完颜允恭为何使团未到临安,而是先挑衅了八大书院。如此一来即便他不答应这份协议,大宋的脸面也丢尽了! 这件事没有发生之前,他可以不同意这份协议,如此还有说辞进行搪塞,可以理解为不屑与金国比试,以此保全大宋的颜面。 可这件事情已然发生,等同于先斩后奏。若是不答应,就更是雪上加霜,等同于宋朝已经无人。 可若是答应了,更是胜负难料…… 以往赵昚对本朝的文人很有信心,可是得知这八大书院均是惨败,他心中的那份信心终于不再坚固,反而有了些许动摇。 完颜允恭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赵昚,随后沉声道:“本太子倒是忘了,临行前父皇曾告知本太子,若是贵国不予同意的话,在原有的合议之上,要加大岁币的数量!否则,不排除大兵压境的可能!” “皇兄!你也不想边境两地民不聊生吧!多年来的和平环境,何必打破?” 好一个软硬兼施!完颜允恭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要战便战,难道我大宋还惧怕不成!?”身为主战派的领军人物,虞允文在这种场合下自然是当仁不让气势凛然。 虞允文浑厚的声音响彻大殿,跟随其后的主战派大臣们,也是群情激昂忿忿不平。不过这种纷乱的情况赵昚没有去制止,因为他的心中也是气愤难平! 况且他也知道,会有人出面做和事老! 果不其然,就在双方针锋相对之际,张说便站了出来,解劝道:“虞大人,允恭太子不过是说说而已,再说此事还是由陛下圣裁为好!” “哼!”虞允文冷哼一声,便一甩袍袖回到了队列之中。 待大殿上暂时安静之后,赵昚阴沉的看着完颜允恭:“你这是在威胁朕?” 完颜允恭却轻轻笑道:“皇兄此言差矣,难道你不觉得本太子是在帮你做决定吗?这份协议若是胜了,对于贵国可是极为有利!” “呵呵!”赵昚冷冷一笑道:“如你所言,的确是极为有利!那好,朕就答应了这份协议!” “陛下,万万不可!”群臣见赵昚应下了这份协议,纷纷上前进谏。 不过赵昚却摆了摆手,神情平淡道:“此事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多言!” “好!既然如此,本太子就在会馆恭候皇兄的好消息!”完颜允恭爽朗一笑,向赵昚微微欠了一礼,带领着一众使团离开了大庆殿。 紧随其后,西辽与西夏也退出了大殿,由礼部官员安排在了特使会馆暂居。 等到三国特使出了大庆殿,殿内却是犹如死一般的安静! 赵昚俯视群臣,沉默了片刻,随后无奈道:“诸位爱卿也看到了,此事避无可避,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陛下,经过几日的商讨之后,我等一致认为,应当以三策招贤!”此刻叶衡位列朝班,手持笏板恭敬呈述道。 “三策招贤!?爱卿一一道来!” “回禀陛下,第一,要聚集朝中翰林学士,国子监文坛大儒聚集一处研讨应对之策!” “第二,书院乃是立国之本,如今金人不合规矩大大挫伤我朝文人锐气,但峻拔之辈仍在,陛下可下诏八大书院选拔俊才,共同应对金国对手!” “第三,陛下可颁布招贤榜!正如陛下所言,我大宋文人何止千万,又岂是金国区区几人可以挫败,相信民间定有不出世的能人异士!” 叶衡的三策招贤说完之后,赢得群臣的一致赞同。 孝宗赵昚听了叶衡的谏言之后,也是十分的赞同:“言之有理!就按爱卿之意下诏!” 随后赵昚缓缓地站立起来,走下台阶步入群臣之中,语重心长道:“两国的协议,朕同不同意都是一种折辱!诸位爱卿,切勿有所懈怠才是!” “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不负所付!” “那就好……” 赵昚微微颌首,轻轻低语了一句,便神色凝重的出了大殿。 …… 国子监里这几日可是彻底炸开了锅,不仅聚集了国子监原有的诸位教授,还有翰林院、三馆三阁的诸多学士。 所谓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都没有与金国的八大山人实战过,一个个都是高傲的天鹅,谁也不服谁。 不过国子监里却没有杨辉,因为他已经躺在府上养病三日有余了。 这个病因很是明显,就是当日与金国术算天才完颜明诚比试之后,当即吐血不止昏厥当场。这几日在府上养病,虽有几日舒醒过来,却又因年迈体弱昏厥过去。 最后经过商讨之后,从这些学士大儒之中,挑选了八人与金国比试,最后不幸的是,一日之间八人全部败退了回来。 不仅如此,与金国棋手卓拓木对弈的大宋国手苏覃,一盘棋局刚走到第十六手,就已经吐血落败!这让众人唏嘘不已,心道这下棋能下到心力交瘁,也是一种境界。 其余诸人也是不堪一击,琴、书、画、诗、史、论、算的七人,不是刚一开始就败下阵来,就是比试之后神色巨变。 八日的时间匆匆而过,由国子监、翰林院、三馆三阁的诸多学士组成的皇家豪华阵容,终于未能敌得过金国的八大山人,灰溜溜的撤了下来。 紧接着填充上的,是八大书院联名推举的八大代表。 八大代表兴师动众而来,前往会馆与金国八大山人比试,这一次略为延长了一段时间。不过也是两日的时间,八人纷纷败退了下来! 这一次更为严重的是,竟有人深陷棋局之中不能自拔,最后心力交瘁猝死当场!而在比试算术之时,临安书院岳天成当场昏倒在地,三日后成了失心疯…… 这种连续事件,让整个临安上上下下,都不由得一阵慌乱,这种连续的败绩,犹如阴霾一般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腊月三十,这本是年关除夕的假日,但是满朝文武却依旧站在垂拱殿上。金殿之上,群臣纷纷缄默不语,低着头不敢去看那面如寒霜的赵昚。 赵昚将桌案上的奏折重重的摔在地上,脸色阴沉的看着下方的文武大臣。 “我大宋自诩文风鼎盛,平日里你们个个自诩满腹经纶,什么翰林学士、龙图大学士……,到了这个时候,却统统都是废物!” “平日里,你们这些自称大儒的谏官,劝谏之时滔滔不绝……” 赵昚说到这里,竟不由得嘲讽笑了:“你瞧瞧王爱卿,与金国使者比试一番后,竟然成了口吃!王爱卿,看来这也是因果报应啊……” “微……臣,微臣,惭……”王御史脸色涨红的低着头,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口吐不清。 “好了,你退下吧!” “……愧……” 赵昚的话都说完了,王御史要说的最后一个字,才终于憋了出来。这番情形,引得身旁几位御史私下发笑。 “来人,将这几个发笑之人,托出去掌嘴三十!”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方才发笑的几名御史,顿时吓得慌忙跪下乞求饶恕。 赵昚却不予理会,冷冷道:“没有同甘共侮之心,也配位居御史之职?向朕进谏不知羞耻吗?罢黜这几人官职,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一声私笑,掌嘴三十,自此之后,官途永诀! 怒火不息的赵昚,让在场的文武百官个个是噤若寒蝉,纷纷屏气凝神不敢喘大气。生怕一个不小心,触及了盛怒的赵昚,遭致狂风暴雨的发泄。 梁珂身为宦官自然不敢多言,但是见赵昚如此盛怒,于是劝慰的提醒道:“陛下切勿动了肝火,小心龙体!” “哼!整日标榜自身,说什么文坛大儒学贯中西,道什么学术巨擘文华盖世,这个时候朕用到你们的时候,为何不替朕解忧?” 赵昚越想越是气愤不已,这个时候若是能够斩杀士大夫,恐怕赵昚都有这份杀人的心。 135.第135章 羊肉飘香 叶衡神色颇为凝重地走出朝班,十分郑重的进谏道:“陛下务须忧虑,即便两策已无效果,尚有招贤榜所招揽的一百余名文士,如今正在招贤馆里商讨应对之策,相比此次定能替陛下分忧!”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谁也不想站出来。面对情绪游走于暴怒边缘的赵昚,每一句话都可能会惹火烧身。方才几位御史可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落得个削职为民的下场。 满朝文武纷纷点头称是,觉得叶衡所言很有道理。 “叶尚书所言极是,陛下且无气坏了龙体,况且太史令杨大人不是夸赞,其弟子叶宇的术算之法已经远远超越于他嘛,不如陛下将其召回京城,或许在这一项,他能够应对金国使节!” 梁珂出于好意的安慰赵昚,却不想此言一出,使原本安静的朝堂顿时热闹了起来。 赵昚一听到叶宇的名字,顿时来了精神,一拍龙椅扶手自语道:“不错,当初杨爱卿就说这叶宇的术算之法,已经凌驾于他之上!或许由他出面,能战胜金国使节……” “传朕旨意……” “陛下,微臣认为此事有待商榷!”赵昚的话还未说完,张说趋步来到庭前进谏道。 赵昚眉头微微一动,强压心头的不悦:“张爱卿,这个时候,还有何值得商榷之处?莫非张爱卿有应敌之法?” “陛下,微臣以为,既然招贤馆已经招揽了众多能人异士,何不让这些人与金国使节对阵一番!若是能够取胜,又何必舍近求远?” 张说一抬眼,见赵昚脸色依旧阴沉,于是接着道:“倘若……倘若不能取胜,再由那叶宇出面,也并不算迟!况且应对这场协议,至少要有五项胜于金国,仅凭术算之法取胜,也并不能扭转时局!” “张大人所言甚是,老臣附议!” 一直未有发表意见的虞允文,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力挺张说。紧接着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却并没有再说话。 “那好,朕就拭目以待!” 赵昚似有深意的瞥了二人一眼,便径直离开垂拱殿,向后宫自顾离去。 垂拱殿上,翰林学士岳雷本想进谏说些什么,可是见虞允文已经表决了态度,他作为这派系的一员,也就不好在说什么。 随着朝臣鱼贯而出的队伍,离开了森冷的皇宫! 招贤馆,其实也就是临时组建的驿馆,招贤榜招来的民间能人俊杰,都汇聚到了这里等待召见。 招贤榜的建议是叶衡提出的,这组织评选的工作自然由他来主持。短暂的时间也无法考校这些人的学识真伪,仅凭几番高谈阔论便可择优录取。 最后叶衡经过几层筛选之后,从一百多人中挑选了八位。随即便将这八人引入皇宫,由赵昚亲自把关接见。 面对这八人的高谈阔论,赵昚这个门外汉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水有多深,反正显露的两手本事,倒是俨然不俗颇有水准。 得到了赵昚的认可之后,叶衡领着这帮人,浩浩荡荡的杀向使团会馆,准备于金国的八大山人一较高下。 可惜现实总是如此的残酷,招贤馆里的八大精英,在会馆对阵不过半日功夫,皆是悉数离场惨败而归! 三拨人马,无一人幸免! 不过从这三拨人的对阵时间,以及伤亡程度,也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第一拨皇家豪华阵容,略有重伤,一日而败退! 第二拨书院精英阵容,伤亡不轻,两日而败退! 第三拨招贤民间阵容,未有伤亡,半日而败退! 由此可以看出,第一拨看似豪华的明星阵容,却是华而不实皆是沽名钓誉之辈,这些大学士整日里只顾着勾心斗角,何来时间专研学问,因此仅一日败退! 第二拨虽是学院学子,但专研学问丝毫不亚于这帮大学士,更何况站在学子的角度,更希望能够借此功成名就,因此急于求胜! 正因如此,苦撑两日,伤亡自然惨重! 第三拨,更是可笑至极,民间藏龙卧虎虽说不假,但大宋地大物博岂能短短几日就能聚拢? 况且这些能人异士即便想为国效力,恐怕也并非能够得偿所愿,这里面的水可不浅…… 而这些参加招贤的文人雅士,多是京城豪门贵族的官僚裙带,不过是想借这次机会浑水摸鱼罢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时间又是如此的紧迫,自然也就没人去认真的考校!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半日之内就完败而归! 这场比试,从八大书院纷纷落败之后,就一直成了大宋朝野上下的主要话题。如今三场连败更是举国震惊,犹如一记重锤撞击到了宋人的心坎上。 曾引以为傲的东西,如今却被外人反过来羞辱。这形同于:当宋人恣意张狂的嘲笑金国人蛮夷无知的时候,突然金国人用宋人擅长的东西,反过来狠狠地打脸。 这三巴掌打得够响亮!打得够水准!打得也够狠! 昔日西湖的歌舞升平,昔日的才子佳人吟诗作对,昔日的意气风华自负高雅,如今却是如同经过死亡之气的侵蚀,使得整个临安再无繁华之声! 这不是物质的繁华,而是文化的重击、心灵的阴霾,使得宋人渐渐的消沉下去! …… 而此时,在遥远的安丰县里,叶宇却在衙门的公堂里,摆上了炭炉与处理好的羊肉!架起了小小的支架,烤起了羊肉串…… “嘿!我说阿宽你能不能快一些,这肉都快烤糊了,调料为何还没有取来!” 叶宇摆弄着特制的烤架,不停地翻滚冒着油花的羊肉,并不时地冲着后堂吆喝着,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知县威仪。 随着炉火的旺盛,羊肉的油水都被烤了出来,如此更显得肉质地色泽诱人。一滴一滴的油水落在了炭火上,发出兹兹的气泡炸裂声。 一股青烟,带着丝丝肉香,飘荡在整个公堂。 “少爷,来了!” 阿宽用带着风声的回应,疾步跑到了公堂里。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之上放着不少碗碟。 “快放下,否则这羊肉就毁了!” 叶宇坐在轮椅上,根本没有时间去搭理阿宽,随手从一旁的笔架上取来一只崭新的毛笔。在碗碟里蘸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在羊肉串上涂抹起来。 “少爷,秋兰姐这做的是什么调料……”阿宽用鼻子一闻觉得甚是清香,于是就猎奇的问了起来。 叶宇摆弄着毛笔,就像写字一样温柔的涂抹着羊肉,口中却是微微笑道:“叶氏独家秘制,岂会轻易泄露?” “叶氏秘制?” “是啊!据说有好几百年了,你说少爷我能告诉你吗?”叶宇一本正经的悠然道。 阿宽信以为真,认真的点了点头,倍感失落地自语道:“难怪这调料涂抹羊肉之后,会如此的香!” 噗嗤! 叶宇的话音刚落,秋兰从后堂走了进来,听得二人的对话,竟不由的噗嗤乐了:“少爷您就会戏弄阿宽……” 叶宇看了一眼秋兰,随即冲着阿宽问道:“你说,我戏弄你了吗?” “额,……没有,少爷说的不会错!” “你瞧,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叶宇耸了耸肩,向秋兰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秋兰也不与叶宇争执,而是将温好的酒水放在了桌案上,蹲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叶大师的羊肉串。 “好嘞!搞定!来尝尝!”叶宇将几串烤好的羊肉,亲自递给对面的秋兰。 秋兰接过羊肉串,甜美的微微微含笑。看着渗着肉香的羊肉,她也不顾自己的吃相如何,就当着叶宇毫无掩饰的吃了起来。 看着吃相难看,以至于满嘴是油腻的秋兰,叶宇却是开心的笑了。正是这种毫无掩饰的真诚,让叶宇觉得很是享受。 见叶宇一直盯着自己,秋兰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窘态,随即一阵小跑,躲到门后去擦拭脸上的油腻。 “这羊肉串可是好啊,男子吃了硬邦邦,女子吃了水汪汪,外焦里嫩,满口留香!来,阿宽,你也来几串尝尝!” 阿宽在一旁早已是饿狼待食,只是叶宇在前他不敢放肆。如今叶宇允许他吃羊肉串,如蒙大赦般的拿起羊肉串,就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不忘夸赞叶宇的厨艺。 叶宇拿起羊肉串,吃一串羊肉,喝几口暖酒,在这深冬的季节里,倒也是难得的美事。 砰砰砰! 就在三人围炉吃羊肉串的功夫,关闭的县衙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如今已是年关期间,无论是公职人员还是商铺伙计,都该回家准备过年了。 此刻有人敲门,一定是京城来人了,至于来的是哪一拨,叶宇自然猜不到,于是便示意满嘴油污的阿宽去开门。 不一会儿功夫,阿宽领进来一个人,此人十分的魁梧,络腮的胡子显得很是精神。 此人来到近前,施身一礼恭敬道:“属下北堂墨,见过公子!” “你是……”叶宇拧眉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心道自己对这个年轻人,貌似没有任何印象。 136.第136章 宣旨回京 魁梧男子从怀中取出书信,恭敬地递给叶宇:“这是佘镖头的书信,请过目!” 一听这个姓氏,叶宇就明白过来了,在他认识的人中,姓佘的还就只有佘侗诚一人,随即释然的接过书信,并打开观瞧。 看完之后,叶宇神情却是几经变幻,最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自语道:“好一个八大山人!看来这金国是势在必得了!” 随后将书信放在一旁,对这个北堂墨关切道:“一路辛苦,先下去歇着,容我思量思量!” 北堂墨向叶宇拱了拱手,便跟随阿宽退出了公堂。 公堂里空荡荡的,只有炉火依旧燃烧着,被烤熟的羊肉散发着阵阵香味。叶宇看着院外的厚厚积雪,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叶宇微微一叹自语道:“难!难!难!” 见一旁的秋兰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宇深知这妮子探根究底的脾性,于是也没有藏着掖着,将书信交予秋兰阅览。 看完之后,秋兰却是惊讶道:“少爷,这金国的八大山人真的这般厉害吗?” “那你以为呢?” 叶宇讪讪一笑道:“三馆三阁翰林院的诸位学士,以及八大书院的巨擘都惨败敌手!他们又岂是泛泛之辈?” “再厉害也没有少爷您厉害!况且这事情与我们何干?那些人老是欺负少爷,被这什么八大山人教训,也是因果报应!” 在秋兰的心目中,别人再如何了得出众,也不及自家少爷万分之一。可就是这样的认知观,才对叶宇的无辜被贬很是不忿! “你这丫头……” 对于秋兰盲目自信的认知观,叶宇既是欣慰又是无奈:“将这里收拾一下,让我好好的想一想,去吧!” 等到公堂里仅剩下叶宇一人后,叶宇这才清空了脑子,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情并非与自己无关,而且有着很大的关联。 于公而言,身为宋人,若是在这场比斗之中失利了,那受到屈辱的不仅是参加比试的人,而是整个大宋文人。 尤其是金国对待失败,提出的那种条件,等同于是在侵吞大宋! 文化的侵蚀是无声无息的,也是最具有破坏力的。 当年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中国的时候,为了奴化中国的百姓,使其丧失斗志,用的就是文化侵略的手段。 不仅开设了学校教授日语,连生活习惯也规制成了日本化。所幸最后没有成功,否则中国将国将不国沦为奴仆! 如今这金国所使用的手段,已然具备了后世日本的雏形。若是长此以往,十余年的时间同化腐蚀之后,不用动用一兵一卒,宋地就会尽归金国。 叶宇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身为宋人的他,于公来说又岂能与自己无关? 于私而言,他身处两大政党的夹缝之中生存,要等到何时才能一展鲲鹏之志?既然已经选择不投靠任何一方,那这一次就是他绝地翻盘的机会。 这些时日已经让叶宇看清了很多东西,也看清了当今朝堂的格局。主战派仅凭所谓的气节支撑,却不做任何实事,就知道高风亮节排除异己。 主和派更是贪污成风懦弱无为,与其跟着这些人虚耗光阴,倒不如为自己的前途好好规划一番。以他如今的名声与财力,所欠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一个无限扩大名声与声望的机会,一个肋生双翅腾空而起的机会!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又岂能说与他无关? 所谓的八大山人各有专攻,但他叶宇也不是泛泛之辈。历经千年的经验与智慧,加上这些年身处宋地学贯中西的学问,更有名师指点书法与画技…… 所谓厚积而薄发,也是到了一较长短的时候了!八项全能叶宇不敢保证,至少五项才华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人。 想通了这一切,心情自然也就释然了许多,随后回到书房写下两封书信,交予北堂墨迅速送往京城。 …… 又是一个安静而又凝重的朝会,这一次比上次还要死气沉沉。垂拱殿上君王与臣子均是一言不发,就这样相互的僵持着。 岳雷此刻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移步上前呈禀道:“陛下,微臣举荐叶宇回朝!” 一潭死水荡起层层波澜,方才还犹如死寂一般的群臣,此刻顿时活跃了起来。 尤其是张说不冷不热道:“即便此刻将那叶宇召回京城,又岂能断言胜过金国使者?即便能胜过也不过只此一项,一样是输了……” “那张太尉给朕拿个主意如何?”赵昚双拳微微紧握,瞳孔微微放大怒目瞪了张说一眼。 “这,微臣……” “若是无能,就向这些人一样,闭嘴!”赵昚指着大殿上乌压压的群臣,愠怒未消的冷叱道。 “是!”张说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赵昚转过头来,看着岳雷沉声问道:“岳爱卿觉得,那叶宇可有胜算?” “微臣不敢妄言,但既然叶状元能在术算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必有惊才绝艳之处!” 岳雷说到此处,想起当日叶宇在府上的那一幕,随即接着道:“况且,据微臣所知,叶状元不仅术算出众,而且画技超群,俨然超越赵伯驹赵大人!” 什么!? 此言一出群臣惊愕,就连赵昚也不由得站了起来,抑制激动地追问道:“爱卿此话当真?” “微臣岂敢欺瞒陛下!” 岳雷随即将当初叶宇在岳府的叙谈,以及之后在糕点铺说的那几句豪言,一字不漏的向赵昚讲述起来。 “好!好一个叶宇,竟然如此深藏不漏!如此说来,叶宇一人就可匹敌金国两名使者!” 赵昚听完之后,顿时喜上眉梢,犹如干涸的沟壑,突然下了一场及时雨。 “陛下,话虽如此,不过未经验证也只是猜测!如今只有将叶宇传召回京才是上上之策!” 虞允文这一次虽然言语之中否决叶宇的能力,但也是提倡传召叶宇入京,是如今最好的选择。 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虞允文也不想大宋就此落败。如今距离期限越来越近,作为首相的虞允文要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这时内侍太监迈着碎步,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上前便拜道:“陛下,辽国使臣萧朵鲁布求见!” “哦?他来做什么?传!” 赵昚对萧朵鲁布的到来很是疑惑,因为宋辽两国近年来关系密切,虽然这次是被金国相邀而来,但也只是作为中立姿态,并未做出有失两国关系的事情。 片刻之后,萧朵鲁布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向孝宗赵昚行礼道:“辽国使臣萧朵鲁布拜见陛下!” “贤侄此次单独觐见,不知所谓何事?” “回禀陛下,此次前来是向陛下举荐一人,此人可助陛下渡过此次难关!” “哦?贤侄举荐何人?” 赵昚闻听此言顿时有些愕然,心道你一个辽国使臣举荐的人能行吗? “此人陛下倒也认识,正是当初与小侄殿试的叶宇!我二人常有书信来往,近日他在信中提及到金国使团的八大山人,曾说仅凭他一人,不敢妄言以一敌八,亦可使大宋立于不败之地!” 嘶! 萧朵鲁布的这番话,犹如惊雷一般在大殿上空炸开,群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期间不乏有质疑、有震惊,而更多的是匪夷所思。 方才岳雷举荐的余波未散,萧朵鲁布这又波涛再起,此刻倒是让人有种错觉,远在安丰的叶宇或许真有奇才! “一派胡言!”张说一脸的不相信,捻动胡须一脸的嘲讽道。 萧朵鲁布却不由得笑了:“一派胡言?那以这位大人的意思,宋国就真的没有惊才绝艳之人?难道金国太子所言都是真的,大宋文人皆是一群庸碌之辈?” “你!……本官可并无此意……” “既然并无此意,那叶宇有这个本事,难道不是情理之中?小王所言又岂是一派胡言?”萧朵鲁布冷眼以对,言语毫不退让。 “这……” “这什么?本王既是辽国使臣,又是王爵在身,你一个小小臣子,有何资格质疑本王?” 萧朵鲁布,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好了,贤侄,张爱卿也是一时失言,也就不用计较了!” 这种情形也只有赵昚亲自出面,否则真的很收场。况且他也是极为护短的人,自己地臣子即便再无礼,也应当有他来管教,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不过赵昚虽然对这个消息很是欣喜,但心中却有些不悦。 因为叶宇若真有这等本事,却如此藏私不为君分忧,反而向一个契丹人毫无保留,这让赵昚回味起来,难免有些隔阂! 萧朵鲁布看出了赵昚的心事,于是解释道:“陛下勿须忧虑,小侄不过是个外人,不过小侄可以用叶宇的八个字,解开陛下之心结!” “哦?那八个字!”赵昚微微愕然,他没想到庭下的年轻人竟然看透了他的心结。 “有心为君,报国无门!” 萧朵鲁布说完,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垂拱殿。可是这八个字,却是极具分量,如千斤巨石砸在了满朝文武的心头,更是撞击在了赵昚的心头! 回味着萧朵鲁布留下的这八个字,赵昚瞬间明白了所有。 随后俯视群臣,尤其是看向虞允文与张说二人的时候,双目之中迸发出星星之火:“不论叶宇是真有奇才,还是一阵虚妄!传旨安丰县,宣叶宇回京!若有阻拦,罪当不赦!” 137.第137章 一盘残局 身在漩涡中的叶宇,这些日子生活得很安静,他每天早上起来联系飞刀之外,就是读书写字。期间特意置办了些许年货,亲自探望了本县的一些贫苦百姓。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做干部下乡嘘寒问暖的时候! 这个冬季年关,对于安丰县是平静而祥和的,百姓们都期待来年之后的大丰收。 这一日,安丰县来了一行队伍,这行队伍里有几辆轿子,还有士兵在旁边保护。随着这支队伍的前进,扬起阵阵地雪花飞扬。 队伍直接穿越城门,也不给县衙通传的机会,直奔城中县衙而来。 这时叶宇正在独自下棋,左手与右手在小小的棋盘上,来来往往反复出招速度也是极快。 “大人!……” 就在叶宇的棋局布阵,将要达至完美之际,门外传来杜双鱼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到杜双鱼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叶宇抬起的左手,轻轻地捏动棋子,问道:“来人了?” “大人英明!是京城来的上差,有圣旨下达,知州大人也来了,大人您……” “圣旨而已,你慌什么?” 叶宇瞥了一眼慌乱地杜双鱼,随即犹豫了片刻:“你去迎接京城来的上官以及公孙大人,就说我风寒入体昏迷不醒,无法接待!” “这……” “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记得让你的那帮弟兄哭丧着脸!”叶宇轻轻落下一子,拧眉冷声吩咐道。 “卑职遵命!” 等杜双鱼出了厢房,叶宇冲着一旁的秋兰笑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少爷放心,您还是先躺下吧!” 秋兰噗嗤一笑,随即又板着脸露出嗔怪之色。 这时杜双鱼已经来到府门外,执手恭敬行礼道:“诸位大人,县老爷重病在身不能接旨,还望诸位大人多多体谅!” “什么?重病在身!混账!陛下下旨到此,一个小小的安丰知县,竟然如此藐视!” 前来传旨的是内侍省的刘公公,身为传旨官员等同钦差,对于叶宇不出门迎接很是恼火。 一旁知州公孙璞虽然也觉得叶宇此番于理不合,但是他也知道传旨的紧要,于是提醒道:“刘公公,这圣旨可耽误不得,否则……” 公孙璞的这一提醒,倒是让他想起了当日孝宗赵昚的愤怒,身子不由得一阵哆嗦,随即干咳了一声,喝令杜双鱼引路,入县衙对叶宇一探究竟。 杜双鱼领着一众人来到厢房,一股浓烈的刺鼻药味扑面而来,刘公公用手帕捂着口鼻,嫌弃的用手不住的煽动面前的空气。 等到走进厢房,抬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叶宇,此刻正微闭双目似乎沉睡了过去。刘公公和本欲要喝令叶宇起身接旨,却被秋兰似母鸡护小鸡的拦下。 “大胆!杂家可是传旨天使……” 刘公公刚要说话,却被秋兰给堵了回去:“人命大如天,就是当今陛下见到我家少爷如此,也不会强人所难!” “你!……” 刘公公身为传旨官,也懒得与一个婢女计较,况且这满屋子的药味实在是呛得慌。 于是一指床榻上的叶宇,问道:“你家少爷,究竟身患何病?” “心病!郎中已经说了,很难治愈,这不,一直在以汤药续命,郎中可说了,这身子不能动,一动心就碎了……” 秋兰十分感伤的说着,直到最后竟不由的落下了眼泪。 刘公公不知道是被秋兰的情绪感染,还是因这满屋子的药味熏得,此刻他突然觉得自身的双目发涩,似乎也要眼泪夺眶。 不过身后的知州公孙璞,却不以为然道:“哼!心病!这个本官倒是从未听闻!即便是有,叶知县如此年轻,又岂会患上这等怪病?” 秋兰迎对公孙璞的质疑毫不退让,也不因对方是知州大人而胆怯,俏脸微微抬起,沉声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郎中前来诊治……” “你!……哼!来时匆匆,何曾想到叶知县会重病在床!” “既然这位大人不明实情,在天使大人面前质疑诋毁,又是何用意?”秋兰紧紧攥着抖动的双手,强硬的回击公孙璞。 “咳咳!好啦好啦,既然叶知县有病在身,杂家也不再勉强!不过这圣旨还是要下的,叶宇接旨!” 刘公公话音刚落,众人便齐声跪倒聆听圣训!刘公公打开圣旨,对于床榻上的叶宇就念起了圣旨。 大致内容就是让叶宇急速回京,为了表示优柔政策,恢复当初翰林院编修一职,并可直接进入翰林院。 这个决策的下达,朝野上下没有人去反对。因为赵昚可是说了,若有反对阻拦,其罪不赦!这番强硬的语气之下,又有谁敢忤逆天子的意思。 刘公公念完圣旨,觉得在此也没什么可逗留的,于是便准备回京复旨!因为叶宇重病在身,根本无法火速回京。 他本想将昏迷的叶宇运往临安,但是一想到方才秋兰的话,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万一这一动身子,导致病情恶化心病加重,皇帝若是怪罪下来他可吃罪不起。 不过此次传旨,虽未能将叶宇召回京城,也得将这里的情况详细向赵昚禀报,以免遭来雷霆之怒。 “天使大人,这是我家少爷布下的棋局,虽未有达到完善,想必对此次宋金两国的比试大有帮助,你不妨将这残局带回京城,呈与陛下预览!如此您也不虚此行……” 秋兰的话让刘公公神色一喜,刚要迈出去的左腿又收了回来。顺着秋兰所指的方向,刘公公就看到桌案上的那没有下完的棋局! 他正愁此次无功而返,如今有了这幅残局,也算不虚此行。随即吩咐侍卫,将棋局原封不动的打包,不再停留片刻,火速赶回京城。 “咳咳咳!” 等到传旨的队伍离开安丰县,叶宇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咳嗽不止神情极为痛苦。 “少爷,你醒来啦……” “能不醒么,如此大的药味,呛都呛醒了!” 秋兰吐了吐舌头,一副鬼脸道:“这药味我是加了三倍,不过这效果还是蛮好的嘛!” “就是胡椒加的过量了!” 叶宇没好气的白了秋兰一眼,加了这么多的胡椒粉,要不是自己自制能力极好,险些打了喷嚏穿帮了! “嘿嘿!这不重要,少爷,秋兰方才的表现如何?” “睡着了,我又怎么知道?” “啊!少爷您!……” 秋兰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通红,坐在床边一跺脚埋怨道:“方才我可是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 “哈哈哈!瞧你那傻样,我都听到了,做得很好!堂堂知州大人,都被我们家秋兰反驳的哑口无言,表现当然好了!” 叶宇说说笑笑,顺势在秋兰的翘鼻上刮了一下! “哼!少爷您坏死了!” …… 火速回到京城的刘公公,将在安丰县的所见所闻详细的向赵昚讲述。当得知叶宇病重之时,赵昚急切的心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不过当得知叶宇所患之病是心病时,赵昚心中却是转悲为喜。因为他知道叶宇根本没有病,而心病就是朝中的反对之声。 回想起叶宇献策改善大宋布匹行业,如今已经效果显著税收颇丰。而且赵昚也知道,若是叶宇抱着这些先进的设备,将来必定会是富甲天下。 这种无价之宝的技术,叶宇很是大方的进献给了朝廷,这份气度放眼天下商贾,无一人可以做到。但就是这有功绩的人,却并没有得到应得的赏赐! 而且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被无辜安排在了安丰的贫瘠之县!这种不升反降的待遇,换成是谁也不会心甘情愿。 之后又是卓冯凯死于牢狱,叶宇被革除翰林院编修一职。这更是所谓的毫无缘由,火莲教一直在各地行凶作案,也不曾见到朝中两党共同弹劾。 赵昚岂能不知这两党围绕的重心是卓冯凯,而叶宇只是殃及池鱼的那条无辜之鱼! 心病!当需心药医! 于是赵昚对于这个委屈之臣,决定加封翰林学士以示优柔!而这个跳跃好几级的加封,顿时遭来群臣的劝谏。 不过这次群臣很是机智,不围绕赵昚加封的过不过分这个问题,而是围绕叶宇是否真有奇才!建议赵昚等叶宇与金国使者比试之后再作定夺。 不过当这个声音刚刚响起,刘公公就呈上了叶宇那副未下完的棋局。 一副没有下完的棋局,引来四位大宋国手的围观,以徐星岳为首的四位国手,在反复揣摩推演之后,纷纷摇头失落不已。 “徐爱卿,这棋局……” 垂拱殿上赵昚在龙椅上坐卧不安,见四位国手纷纷摇头不已,他的心中就更是焦急万分。 四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以徐星岳为首上前回禀道:“微臣请问陛下,这盘步步连环的棋局,是哪位前辈所创?” 呃…… 徐星岳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愣,当赵昚告知这幅残局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所创时,徐星岳四人均是震撼不已。 “陛下,这连环棋局步步杀机,动一子而灭全局!我等四人推演三百余次,却无破解之法!” “若这棋局真是那叶宇所创,那此人棋艺足可以独步天下!” 赵昚按捺心中的激动之情,沉声问道:“那应对金国棋手如何?” 徐星岳却自信笑道:“微臣曾与那金国棋手对弈过,虽是败了,但也探明了对方虚实!以微臣看来,仅凭这幅残局的功力,金国棋手不足为惧矣!” (谢谢书友的打赏,激动,不解释,继续码字……) 138.第138章 众望所归 一盘残局,扫平众人疑虑,安定了赵昚忐忑不安的心! 一盘残局,暗藏局外之意,无法改变的残局非他不可! 朝廷众人都不是愚蠢之人,略作思量便能明白叶宇此举的两种用意。赵昚在得到徐星岳等人的肯定之后,当即传下旨意送往安丰县,加封叶宇为翰林学士,命其火速回京! 紧接着不知是什么原因,一时之间关于叶宇能战胜金国使者的消息,在整个杭州广为流传! 当年叶宇三元及第的声浪刚刚消去,这次又是滚滚巨浪蔓延整个杭州! 这种阵势,仿若整个大宋都在等待叶宇前去营救一般!这一刻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清高文士,都站在了统一战线。 都希望叶宇进京之后,真的能够将金国使团挫败。华夏的炎黄子孙就是如此,安乐之时不是你争我夺就是勾心斗角。 但是到了关乎民族荣辱之时,却是格外的具有凝聚力。所谓散则如沙,聚则无坚不摧!便是如此! 一纸诏令飞出临安,直奔安丰而来! 与此同时,一间幽暗的房间内,紫衣中年男子背负双手,看着窗外的雪花飘零,声音甚是阴冷道:“老鹰,这就是你的办事能力?” “属下有罪!” “有罪?你罪该万死!”紫衣男子声音清冷的自语道。 名唤老鹰的男子没有有争辩,而是郑重道:“属下甘愿受罚!” “身为主公的暗卫统领,竟然屡屡让一个毛头小子逃脱!主公这些年的重金栽培,就养了你们这群饭桶吗?” “可知你错在何处?”紫衣男子发泄完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轻敌!低估了那叶宇的机智,也低估了暗中与我们作对的势力!”老鹰一想到驿馆行刺失败,以及安丰县被不明势力包了饺子,眼中就迸发出凌厉不甘的怒火。 紫衣男子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老鹰,随即冷厉道:“若再有下次,老夫不介意废了你!” 话虽轻柔,但杀意已现,老鹰顿时打了一个冷战,慌忙承诺道:“属下这就集结所有部众,将那叶宇扼杀在安丰县!” “不用了!” “为何,主公不是下令,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吗?为何……” “若是反过来一想,你的行动失败,对我大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国难当前,主公有令,此人暂时不能杀!” “不仅不能杀,还要让此人安然无恙的进京,或许他能应对金国的八大山人!” “属下明白!” “不过,关于左臂有奇形胎记的追查,万万不可懈怠!寻到之后,你应该知道如何做了?” 老鹰嘴角露出一丝冷意:“杀无赦!” “嗯!别留下尾巴!” …… 当叶宇得知第二道诏令就要到来时,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理由装病了。宋朝的皇帝无论昏庸与否,但是对文人的礼让,是前古未有! 不过他可没有当年王安石那么有魄力,多次拒旨不奉诏。所谓君臣之间,玩的就是若即若离的距离关系。 若是这种距离太近了,皇帝君王就会弃之如敝履;若是距离太远了,反而显得身为臣子的太过自负倨傲。 叶宇可不想如此矫情,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他可不想就此错过! 因此当传旨的刘公公第二次踏足安丰县的时候,叶宇已然走下了床榻,并欣然接旨愿意随同进京。 之所以说是走下了床榻,是因为这一次赵昚不但派了传旨官,还特意让三名御医跟随而来。这三名御医,包含了内科、外科、骨科三项全套。 叶宇心道这孝宗皇帝可真够狠的,担心自己再次称病不奉诏,连骨科的太医都带来了,如此全方位无死角,幸好他已有进京之心,否则还真的难以应付。 不过自己的腿伤痊愈一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了,因为这太医都来了,又岂能看不出腿骨痊愈的道理? 所以与其被当众查出来落个欺君之罪,倒不如主动一些! 这可乐坏了传旨的刘公公,心道你这娃子要是再不接旨,杂家这冰天雪地的可就受尽了苦头! 此次这位年过五旬的刘公公,奉命带领了皇家卫队来护送叶宇进京!这份殊荣除了三公九卿,可没有这等额外的恩宠。 其实赵昚安排这幅仪仗队,既是为了治愈叶宇的那块心病!意思就是:你看看,朕可是诚意十足,你绝不要再有丝毫顾虑了! 同时赵昚也是为叶宇的人身安全着想,如今叶宇进京对战金国事情,早已是街头巷闻。 为了防止金国暗中动手脚,以及途中遇到其他的闪失!这才出动了皇家卫队,一路护送叶宇进京。 叶宇离开县衙,准备随着卫队进京那一刻,在大雪纷飞中,全城的百姓纷纷走出了家门,聚集到了县衙门口为叶宇送行! 当卫队缓慢地行至城外时,一番盛况的场景震撼了叶宇,更加震撼了传旨的刘公公! 官道两旁已经沾满了送行百姓,长龙的送行队伍绵延五里之外!风雪席卷在每个人的脸上,但是百姓们却毫不在意。 这时孙书吏从一旁走了过来,向叶宇行礼道:“大人,百姓们都感激您这一年来的功绩!虽然很想留下大人,但也知晓大人此去京城,是为大宋子民出气!因此不敢阻留大人,为感大人之恩德,这些百姓自主前来给大人送行!” “献牌匾!” 孙书吏一声令下,百姓之中自动的让开了一条道,两名大汉抬着厚重的牌匾走了过来。 “大人,这是乡亲们的心意!” 说完一掀红绸,赫然四个大字显现在众人眼中:叶公青天! 嘶!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小年纪就要被百姓称之为叶公!一个‘公’字不仅是是个称呼,更是声望与资历的尊称,也是安丰百姓对他的认可! 叶宇看着这番场景,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了许久才向众人拱手道:“叶宇有愧!” “恭送大人!” “恭送大人……” “……” 这四个字经久不息绵延五里之外,前来送行的百姓纷纷自愿跪地,恭送叶宇离开安丰县。 叶宇眼眶湿润的沉默了许久,随即转身便上了马车! 刘公公看着车外沿路送行的百姓,不由感叹道:“杂家今日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众望所归!十里送叶公,不失为千古美谈!” “位居一地,造福一方!或许这才是朝廷的股肱之臣……”随行而来的公孙璞,看着风雪中的全城百姓,陷入了自我的检讨之中。 风雪中,长长的护卫队消失于视野中,京城临安,我来了! 这几日,会馆里可谓是热闹之极!金国太子完颜允恭甚是阔绰,在会馆里可谓是夜夜笙歌,闲暇之时就邀请西辽与西夏的使臣聚会。 西辽与西夏两国使臣,自然不敢与金国交恶,于是都是十分友善的参加宴会。 在这期间,也有不少非官方的宋人文士,因不满金国的嚣张,也曾络绎不绝的进入金国会馆,与八大使者比试。 不过可惜的是,整个局势都是压倒性的,随着期限的渐渐临近,临安上下个个都是心浮气躁起来。 西夏会馆的厢房里,李仁友品尝着江南的小吃甚是享受,一旁的左丞相罗万明却笑道:“殿下,这江南小吃如何?” “嗯!不错!宋人文不成武不就,这美食手艺倒是很有风味!” 说的是美食,也是在说人,更是在说事! “越王殿下所言极是,限期临近,看来此次宋国已经无力回天了!” 李仁友吃完最后一口美食,随即放下筷子,淡淡道:“不是还有那个叶宇吗?近日京城传的是沸沸扬扬,看看再说……” 西辽的驿馆里,【耶律普速完】坐在茶几旁独自品茗,看着悠然自得的萧朵鲁布,没好气道:“你莫非真的信了那叶宇鬼话?” “为何不信?”萧朵鲁布反问道。 “现今期限将近,宋国却无一人能抗衡金国使者,难道仅凭那个叶宇一人之力,就能抗衡?若要两国协议取消,至少战平金国四大山人!你觉得,这可能吗?” 萧朵鲁布轻轻一笑却没有搭话,这时从门外进来一名侍卫。萧朵鲁布霍然起身,追问道:“如何!” “回禀世子,他来了!” 金国会馆里除了应有的厢房之外,在庭院里还置备了八个坐席,各自坐席前都有八人坐镇,以此应对宋国文人的挑战。 此时正有一名棋手,坐在素有‘手谈妙手’之称的卓拓木对面,看着眼前渐渐进入死路的棋局,额头上已经泌出了细汗。 这名棋手双手颤抖地从棋盒里取出黑子,却由于手指颤抖,几番欲要拿起棋子,却又掉落回了棋盒! “此刻认输还得及,否则心力交瘁而死,可是很不值得!一场对局而已,回去吧!”卓拓木捋了捋三寸短须,微微一叹劝说道。 这名棋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已然无救的棋局,失望道:“看来真的是无力回天了!这棋局,真的是破无可破……” “我认……” “未到最后一刻,岂可轻易言败?” 就在这名棋手主动认输之际,一个宏亮的声音从会馆外传来…… 139.第139章 一起上吧 当这名将要认输的棋手,以及卓拓木循声望去时,叶宇已经伴着洪亮声音走了进来。此刻他一声白衣犹如瑞雪,与天地间的白雪似乎融为一体。 “请问阁下是……”这名棋手擦了差额头上的汗,一脸认真地向叶宇询问道。 叶宇只是轻轻一笑,几步来到近前,俯首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随即淡淡道:“才下了不过十几手,兄台就主动认输,岂不是太过可惜?” “这……” 这名棋手十分汗颜的低下头,惭愧道:“林某无能,此棋破无可破,这才……” “棋盘棋子尚未布满,仍旧存在转机,不如由叶某替你走几步!” 叶宇说着不待这人回应,从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直接落入了棋盘之中! 啪! 一个清脆的响声,在棋盘上想起,犹如天外陨石坠落大地,卷起了阵阵尘埃。方才还是一潭死水的棋局,顿时犹如海岸灯塔有了希望的方向! 嗯? 金国棋手卓拓木见这一子落下,使得整个棋局形势有了些许转变,顿时却是心头一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俊逸男子,暗忖这小子好高的棋力! 若是久坐在棋盘前,大凡真正的围棋高手,看到这一步其实也并非难事。 可是眼前的这名年轻人,仅仅是看了棋局一眼,就能通览全局布设防线,这又怎能不让他心中惊讶。 卓拓木捋了捋胡须,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即也落下一子围追堵截。 叶宇不慌不忙,依旧是黑子夹在手指尖,时而轻松落子,时而略有所思,但从始至终都是神态祥和,并未有丝毫的紧张与不安。 二人你来我往落下第三十六手,其结果依旧没有分出胜负。旁边姓林的棋手,此刻都已经看傻了眼。 他何曾想到,这已经破无可破的死局,竟然让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下的是游刃有余。 三十六手下来,虽然没有占到优势,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局算是起死回生了! 叶宇看了一眼棋局,随即将棋子一丢,向对面的卓拓木轻笑道:“如今这棋局已经难分上下,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小兄弟好棋力!能以劣势转为势均力敌,足以见得小兄弟棋力超群!” 卓拓木与叶宇三十六手对阵下来,心中的震惊已是无与伦比,因为在这三十六手之中,每一次他落子应对,似乎都已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不过卓拓木虽然惊讶,但也不认为最后会输给叶宇,于是话锋一转道:“不过小兄弟想要赢了老夫,恐怕是痴心妄想!” “哦,是么?” 叶宇把玩着棋盒里的棋子,随即淡淡道:“在下叶宇,今日便是来向阁下挑战的!方才叶某不过是热身罢了,你我重开棋局,就知道是不是痴心妄想!” “你就是叶宇!?” 卓拓木闻听此言神色一紧,因为近日京城叶宇这个名字可是家喻户晓。 就在这时,会馆外顿时嘈杂一片,接着便是大队人马聚集到了这里。为首的正是刘公公,此刻随同而来的不仅有众多御林军,还有大宋的四名棋艺国手。 叶宇见状,急忙起身向刘公公施礼道:“刘公公,不知下官的奏章陛下……” “叶大人,陛下让杂家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能做到?”刘公公将身子靠近叶宇,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叶宇瞥了身后卓拓木一眼,随即自信笑道:“方才还有点担心,如今却是信心十足!” 刘公公重重的舒了口气,随即释然道:“陛下有旨,若是叶大人您运筹帷幄,这两国比试之事则由你全权处理!” “好!有劳刘公公了!” 会馆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三国的使臣,尤其是金国使臣完颜允恭。 此时完颜允恭出现在会馆里,见大宋的皇家御林军驻守于此,脸上不禁有了寒意。 随即几步来到刘公公的身旁,斥责道:“这就是宋国的待客之道?” 叶宇示意要说话的刘公公退下,继而迎了上去:“太子殿下,想必您误会了,这些卫队自有用处,但不是来保护您的!” “再说了,既然贵国自称是中原文化的正统,那应当知晓客随主便的道理!既然您来到了这里,就该听从主人的安排!” “哼!本太子不与你计较!口舌之争又有何意?宋国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剩下你这等牙尖嘴利之人……” “太子殿下所言颇有道理,我大宋的确是有不少只会玩弄口舌,不做实事的无耻之徒!” 叶宇这一句话,让跟随刘公公而来的一些官员顿时面红耳赤,就连完颜允恭也是颇为一愣。 不过叶宇随后言语一变,沉声道:“不过今日我叶宇,代表陛下真正向贵国下战书!” “就凭你?” 完颜允恭初是一怔,随即却笑了起来,指着远处的大宋棋艺四国手,讽刺道:“宋国上下皆是无能之辈,竟然冒出你这个小子张狂了?” 叶宇也不与之争辩,而是冲着刘公公示意:“刘公公宣旨吧!” “圣旨下!” 刘公公说着便拿出了圣旨,在场的众人,除了完颜允恭之外全部跪地接旨。其圣旨的大致意思,就是接下来的比试,由叶宇全权应对。 不仅如此,还要将八项对决的时间缩短到四日! 第一日:对决棋、算! 第二日:对决书、画! 第三日:对决史、论! 第四日:对决琴、诗! 以一对八,而且还是将时间缩短到四日完成!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更是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就连完颜允恭听了这道圣旨的安排,也觉得宋国这次是疯了! 疯了!彻底疯了!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叶宇却不予理会,而是吩咐刘公公将这道圣旨的内容,传遍全城乃至京城内外! 随即吩咐身边的御林军,将这会馆的四面高墙立即拆了! “叶大人,你这是为何?” “刘公公难道忘了,此事有下官全权处理!您大可放心便是!” 随即传令众卫士:“拆了!” 一时之间纷纷扰扰,好好地金国会馆当即给拆了,但是完颜允恭却没有制止,正如叶宇说的那样,既然来到了宋国就要客随主便。 纵使心中很是不悦,但也只能强压在心头,无论如何,也要等这次比试结束再说! 一声令下,御林军们顿时做起来拆迁办的工作!不过拿惯了刀枪的这些贵族卫队,似乎对拆迁很有天赋与心得。 而随着刘公公的圣旨散播,也顿时引得全城轰动不已。 因此一时之间,全城的百姓纷纷如潮水涌到了这里,站在已被推倒的墙体外,正好能将会馆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会馆里的人才明白,叶宇这拆墙的真正意图,是要让全城的百姓看到对弈的过程。如此声势浩大的造势,若不是真有奇能,就是彻底疯了! 一个时辰之后,这会馆的几面墙体全部推倒,露出空旷的视野。 叶宇见时辰差不多了,于是朗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叶宇就挑战贵国棋、算两名山人!” “好高的气焰!真是不知所畏!” 素有‘鬼谷神算’的完颜明诚,见叶宇如此嚣张,既是好笑与不屑,又是气恼非常! 卓拓木修养倒是很好,弈棋之道讲究的就是心平气和。 他看了一眼叶宇,问道:“那不知小兄弟是先挑战老夫,还是明诚兄?” “不分先后!” “什么?不分先后?” 叶宇随即坐在了一个象棋的棋盘旁,轻轻笑道:“不错,你二人一起上吧!” 什么! 此言一出,犹如五雷轰顶,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傻了眼,心道这也太疯狂了吧!就连大宋的四大棋手,听了这句话也是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当这句话传到馆外围观的百姓耳中,更是惊愕的张开大嘴久久未有合上! 疯了!绝对是疯了! 虽然众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但是却没有人出面反对。如今宋国的比试由叶宇全权负责,即便他们有所意见也沉默。 再说了,如今这番局势,宋国还有的选择吗? 而金国面对宋国如此毫无胜算的比试,自然也不会予以拒绝。只不过叶宇的这种做法,倒是让他们感到十分的意外。 此刻西夏使臣李仁友、罗万明,以及西辽使臣【耶律普速完】、萧朵鲁布也是闻声而来。看着场中叶宇谈笑自若地疯狂,众人的神色却是各异。 完颜明诚嘲讽的笑道:“既然你如此自不量力,那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只是不知该如何比试?” “自不量力?我叶宇玩的就是心跳!既然是对弈,就少不了计算每一步的概率,与前后落子的可能!” 叶宇接着侃侃而谈讲述了他的建议,这个建议就是:在他与卓拓木对弈象棋的时候,同时围棋的步伐由二人口述对弈! 这就是所谓的盲棋,棋盘不落一字,而整个棋局却了然于心。而两盘棋一显一盲、一虚一实都要同时进行,这自然要考虑一心二用的实力。 一心二用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即便能做到也并非能够得心应手。因此这个素有‘鬼谷神算’的完颜明诚,就成为卓拓木的第二个大脑。 完颜明诚虽然对弈水平有限,但是计算能力绝对强悍,否则太史令杨辉也不会战败,因此与卓拓木就可以形成互补之势 140.第140章 旷世一战 一个是未逢敌手的‘手谈妙手’卓拓木! 一个是术算奇才的‘鬼谷神算’完颜明诚! 这二人挫败了多少大宋峻拔人才,如今已经数也数不清了! 可就是这让宋人望而却步的两座高山,如今叶宇不但要与之对决,还要以一敌二,这可谓是有史以来最让人觉得荒谬的事情。 但即便宋人的心中都有这种想法,但也都希望叶宇能带给他们奇迹般的希望。因为如今这番情形,除了叶宇似乎已经别无希望! 面对金国使者的嘲讽,叶宇并未与之反驳,因为弈棋之道讲究的就是心态平和,若是因此扰了自己的情绪,对接下来的恶战很是不利。 “若是两位没有意见,那就开始吧!叶某长途跋涉,可没有闲心与两位浪费时间!” 叶宇这话说的是实情,他刚踏入临安没有进宫面圣,而是将奏章交予刘公公送进宫中,自身直接来到了这金国会馆。 不过这话听在金国使者的耳中,却是极具挑衅的蔑视。当下也不再多绕口舌,便应下了叶宇的要求。 叶宇随即吩咐侍卫在会馆外,左右高高悬挂两副棋盘,为的就是让众人一观整个棋局的变幻。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叶宇与卓拓木相对坐在象棋棋盘旁,各自的神情都很是平淡。而‘鬼谷神算’完颜明诚,则坐在一处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个人的围棋棋盘。 “红先黑后,你是晚辈,老夫让你先行!”卓拓木冲着叶宇微微含笑,示意叶宇先执红棋! 叶宇看着面前已经摆好的象棋方阵,却是轻声道:“少不尊老,有违伦理;主不敬客,有违礼仪!老人家,请吧!” “哦?呵呵!那好!老夫就当仁不让了!” 卓拓木不再退让,点动红色棋子,来了个炮二平五,随即道:“象棋老夫占得先机,那围棋就不再争先了,请!” “天元!”叶宇说完之后,便开始在象棋的棋盘上布局。 天元?这棋下的可真够奇怪的!所谓先下手为强,叶宇却将这第一手棋落空了。 因为天元是围棋棋盘的中央位置,一般来说其实用处不大。除非棋艺达到至高境界,才敢以这种姿态横贯四方。 卓拓木微微摇摇头,便不在说什么,依旧走着棋盘上的象棋,口中也随之念出围棋棋子的布局。 叶宇自然也不含糊,边走象棋,一边对卓拓木说的围棋落子方位,做出了应有的防御。 二人你来我往,不仅象棋的棋盘上已是犬牙交错,而且二人所下的盲棋,也在会馆外的大棋盘上展现了出来。 在一旁记录二人口述的棋录官,何曾见过这等世纪之战! 二人在象棋棋盘上杀的是天昏地暗,而口中道出的围棋布局,展现给众人的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角落里的完颜明诚此刻也是震惊不已,他没有想到这叶宇竟然在盲棋的情况下,对战一百八十一手,仍旧不落下风! 完颜明诚在角落里,主要是将二人下的盲棋,转换成实质的棋盘对弈,不过这围棋棋盘卓拓木不能观看。 然后完颜明诚再根据棋局的分布,计算着下一步,乃至十余步后的概率。最后将这所谓的概率告知卓拓木,由卓拓木决定下一步的盲棋该如何下! 这种做法,等同于卓拓木有了第二个大脑,对弈起来也轻松很多。 这就等同于后世赌场里,两个实力相当地赌王对赌,其中一人利用了高科技,计算出了下一张的牌面出现的可能概率。 这种做法等同于作弊,但是叶宇既然放出了豪言,不仅围棋、象棋双管齐下,还要同时以一对二,那就不存在什么公不公平! 围棋盲棋曾一直被认为是棋手的禁区,很多一流高手进行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象棋对弈盲棋不足为奇,因为象棋越往后,棋盘上的棋子越少,有利于记忆。 然而围棋越往后,棋盘上的棋子越多,而且围棋棋盘很大,变化更是无穷。因此在围棋上,以口述对弈的盲棋,自古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若非有超强的记忆能力,以及无可匹敌的计算能力,是很难下到一百八十一手而丝毫不差。 最重要的是,这一百八十一手的盲棋,是在对弈象棋的同时下的。这种一心二用的超凡能力,可谓发挥到了极致! 象棋棋盘上,叶宇与卓拓木相互厮杀毫不退让,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人已经对弈了一个时辰,直到此时,象棋的棋盘上已经往复一百零八手,红黑双方也各自损失三兵两炮一马。 但是卓拓木的红方有一个过河兵,叶宇黑方有一个骑河马,红方的子力算是基本出动了,但是阵形却是有着内部空虚的弱点。 而这就有被叶宇黑子深入的可能,但叶宇却依旧按兵不动,因为他要做到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碾压一切! 再看二人口述的盲棋所呈现的阵势,更是让人愕然不已,连续下了两百手,竟然仍旧是难分胜负,黑白棋子已然纠缠的难分难解,简直将围棋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会馆里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众人紧促的呼吸声,以及棋子与棋盘的摩擦声! 以徐星岳为首的大宋四大棋手,看完这一场没有结束的对局,心中无不是起伏不定。 看着那悬挂的棋盘上,无论象棋还是围棋的步骤,每一刻都是敲击着他们的心头。心道这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当真是旷古绝今。 “奇才!奇才!此子竟然……” 其中一名国手,看着远处身姿笔挺的叶宇,老眼竟然笼罩了一层水雾。对于此刻叶宇所表现的实力,他已经无法再用言语形容了。 “是啊,我们浸淫棋艺几十年,自负已经得其精髓!与金国棋手对比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如今这叶宇的表现,更让老夫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 徐星岳也点了点头,喟然长叹道:“方才我等还觉得此次狂妄不羁,如今看来倒是我等孤陋寡闻了!即便这一局输了,此子也是当之无愧的棋圣!” 四位大宋国手在此感叹不已,三国使臣也是震惊的无以加复。他们何曾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对决,竟然被一个年轻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完颜允恭看着这场本来毫无悬念的对局,如今却纠缠的难解难分,这根本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他看着拧眉对阵的叶宇,思忖这小子难道真的能以一敌八? “越王殿下,这……” 西夏左丞相罗万明看到这番场景,似乎也被震住了,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仁友神色微微动容,沉默了片刻道:“看来我等众人,还是小瞧了江南文人啊……” 这边萧朵鲁布却是欣慰的笑了:“没想到这小子不仅腿伤痊愈了,就是这一心二用的本事,我也是望尘莫及啊!” “他真的能够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吗?” 【耶律普速完】紧紧地盯着场内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心中却毫无缘由的多了几分期待。 而站在会场外的临安百姓们,已经是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很多棋艺高手,看着面前难分高低的棋局,都不由得为叶宇捏了把冷汗。 “叶翰林果然不愧是三元及第,以一对二,却丝毫不落下乘!” “精彩绝伦的棋艺,神乎其技的手法,不枉此生啊不枉此生……” “哈哈哈!我大宋终于有救了!也让金狗瞧瞧我中原文士的旷世奇才!” “切,你之前不还一直鄙夷叶翰林是商人,一身铜臭吗?”人群中出现了反驳之声。 只见那人却尴尬笑了笑:“英雄莫问出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商人之中也有高风亮节的君子嘛……” “……” “快看!棋局有变化了!”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众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去看那硕大的棋盘。 此刻叶宇在象棋盘上继续跳马过河,而口中却朗声道:“起西八南十置一子!” 这一声道出,让坐于对面的卓拓木神色一惊,额头渐渐地泌出了细汗。 虽然围棋的计算步骤由完颜明诚帮助,但这也要他脑中有整幅棋盘的蓝图,否则又岂能根据局势应对叶宇的攻势,所以对于他而言,这场对决他也够吃力的! 此刻叶宇虽然没有执棋,但是负责悬挂大棋盘的侍从们,当放上叶宇这个棋子时,仿若让那些懂棋之人看到了一片幻境。 犹如潜龙在渊蓄势而上,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行云流水! “啪” 一声脆响,来自那亘古的棋盘,被震起无限尘埃…… 完颜明诚看着面前的棋局,越是推算越是惊骇不已。大汗淋漓的完颜明诚,揣摩了一阵后,气喘吁吁地跑到卓拓木的跟前,详细分析了接下来的落子概率。 卓拓木在听取了完颜明诚的分析之后,心中大致有了计较,随即手上移动象棋,意欲堵住叶宇的攻势。 口中却沉声道:“在西九南十置一子!” “啪”又一声脆响,卓拓木已展开猛烈的攻势。其气势犹如金戈铁马烽火连天,逼人的杀气预示着战事紧张。 此刻的叶宇也是神情凝重,这对于他的身体来说,是一个极致的挑战,大脑更是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若不是他年轻力壮以及智慧过人,恐怕单是这对弈之中的计算,就已经让他猝死当场! (求支持!求票票……) 141.第141章 九子屠龙 象棋棋盘上叶宇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在围棋上,由于有了完颜明诚的精确计算,卓拓木连续两百多手都毫无偏差,这让叶宇根本是无从下手。 由此也足以看出,这鬼谷神算完颜明诚,并非浪得虚名! 随着时间的推移,棋形越来越绞着复杂,虽然未有激烈凶险的短兵相接,却是处处危机四伏,让人喘不过气。 下至二百三十六手,让人乍舌的一幕出现了,悬挂的围棋棋盘上,黑白两条大龙互相绞缠,竟形成了生死劫杀!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盯着棋盘,屏息静气,连手心都冒汗了。 生死劫乃天下大劫,关系到双方整盘棋子的存亡,只要稍错一着,满盘皆输。现在双方如履薄冰,慎之又慎,一步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确实让人透不过气来。 十数手过后,生死劫杀仍在继续,但棋势对叶宇越来越凶险,甚至已经陷入绝境。 叶宇数次欲要开口说出下一步落子方位,却又谨小慎微的咽了回去。因为他深知自己只要一开口,要么解劫,要么全亡! 他不断在脑中计算着棋局的变化,但错综复杂的棋形又如何能计算穷尽!究竟是自取灭亡,还是劫后余生,谁也无法预测……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叶宇知道自己需要好好的冷静下来,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眼前一亮,冲着侍从官朗声道:“裂地四维举,分麾两阵前,黑子落于四二路!” 随即就有侍从官将棋子放在棋盘的四二路上,顿时围棋整个棋局又是一个大的变化。 “是无忧劫,生死劫变成了无忧劫,妙哉!妙哉!”棋子刚一摆上,马上有人惊呼起来,因为这一子落下,可谓是攻守兼备! “好一手屠龙解锁,以征解征,借劫酿劫,奇妙无穷啊!” 徐星岳赞叹的点头道:“老夫方才还在为此担忧,不曾想还有这等妙招!看来老夫真是目光短浅啊!” “……” 无忧劫,顾名思义,就是此劫对双方都毫无影响了,所以无忧,真是绝处逢生! 卓拓木不曾想自己刚布上杀招,竟然又被叶宇给破了,心中也是惊诧不已。随即与完颜明诚商议之后,又下了几手狠招,对叶宇进行围追堵截! 两人到了最后是越发的毫不相让,下着下着,盘根错节之间,悬挂的大棋盘上,黑白棋子竟下成了千古罕见的四劫连环! 四劫循环,罕见中的罕见!珍奇中之珍奇! 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都绝不会去消劫,因为无论谁去消劫,都会白送对方一片棋子,因此这个时候谁也不会退让半分! 于是双方只有不断连环打劫,反复循环,无休无止,实在妙绝千古! 然而四连劫一现,其结果只能和棋。卓拓木微微抬头看了叶宇一眼,似是询问他是否要和。 因为这再对弈下去,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倒不如把所有精力放在眼前的象棋上,二人在这象棋棋盘上争个高低! “四劫连环听是听多了,但从没见过,想不到今日竟能亲眼目睹四连劫,真不枉此生,不枉此生矣!”有人连声感慨赞叹道。 “是阿,老夫弈棋数十载,侥幸目睹过三连劫一次,今日居然亲睹四连劫,妙,妙阿!” “不过没有分出个胜负,实在有些可惜!” “……” 众人议论纷纷,觉得叶宇能将这围棋下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十分罕见了! 但是此刻叶宇却双眉紧锁,缓缓阖上双目,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脑海虚拟围棋棋盘上,局外的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对他毫无影响。 他,已经与世隔绝,隐身在纵横的十九道的棋盘中,黑白二色的世界中,尽情的遨游。 而叶宇的这种闭目深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悬着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俨然此刻叶宇成了所有人的中心。 就连此刻与之对弈的卓拓木,也是右手微微颤抖,怔怔的看着安静的叶宇。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眼前叶宇的可怕之处。 他自问自己是天纵奇才,十岁就已经横扫金国棋院所有高手,只是不愿为名誉所累,这才隐居山林苦练棋艺。 十五岁下山,与金国六大国手对弈,结果六大国手无一人胜出,足以说明他的资质优越!隐居四十年的棋艺如臻化境,若不是金国太子完颜允恭盛请,他根本不会参加这个比试。 一则棋艺之道讲究是一个‘和’字,若是争锋起来难免会落入下乘;二则也是他的自信,自信在这天下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既然没有对手,又何须争锋! 可是今日,他沉寂几十年的热血,却被眼前的这名年轻人重新点燃。不仅如此,还让他有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 这时不知为何,竟然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众人的脸上,也拍打到了叶宇的脸上。因为二人对弈的地方,正是是露天的庭院! 轰隆隆! 紧接着就是雷声阵阵,响彻天际的声音携带乌云滚滚压了下来,顿时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手握乾坤杀伐权,三步五杀天下寒,烽火狼烟风,踏尸成骨醉枕眠!” 过了许久,叶宇突然开口念出这四句诗!让本就寒冷的会馆内外,顿时让人感到一股肃杀之气! 紧接着叶宇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近乎冷漠的目光。 那是历尽了沧桑而磨练出来的霸气和极度的自信,不经意间,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的向对手涌去,令人胆战心寒。 叶宇嘴角露出一丝冷厉的笑意:“棋之道,千变万化,一着生,一着死,生生死死,变幻莫测,只可用意,不可凭形!” “既然无形,我又何必桎梏于此!我的世界,我说了算,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说着便示意侍从官按照他的吩咐落子,而众人再一观瞧却都傻了眼! 因为叶宇主动消劫!这就预示着叶宇要死掉一片棋子! 卓拓木也是微微错愕,不明白这叶宇究竟要做什么,但既然对方有意求输,他岂能给叶宇反手的余地。 不过让卓拓木没有想到的是,叶宇接下来连续反击,下了九手妙棋,不仅扭转了劣势,更是让他退无可退! 安静地会馆里,卓拓木微微一叹道:“好一个年轻的后生,这是什么棋式?” 九枚棋子不仅扭转了战局,竟然还能让他退无可退,这实在是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九子屠龙!”叶宇十分平静的回应道。 “九子屠龙?”卓拓木紧皱双眉,疑惑地问:“为何老夫从未听说有这一式?” 叶宇低着头俯视象棋的棋局,将小兵推到了卓拓木的阵营腹地,这才轻声道:“那你应该听说过龙生九子!” “龙生九子,九子不同,这个老夫自然……” 卓拓木正要说下去,却突然惊愕道:“莫非,莫非你……” “不错,龙生九子,乃顺势而生!那又为何不能逆势而为,九子屠龙?” “好!好一个九子屠龙,你的九颗棋子,真的屠了我这棋局之龙!老夫输了,能自创这等定式,输得不冤!” “我说过,我的世界我做主,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看着一身戾气的叶宇,卓拓木劝诫道:“年轻人,围棋之道蕴含天道,你如此逆势而为……” “天道?老人家,休要与我说什么天道,因为这是你们逼的!” “……” 叶宇说完,不待卓拓木发言,一指象棋的棋盘冷笑道:“这个,你也输了!” 卓拓木看着棋盘上已经无力回天的战局,微微叹了一口气:“在这象棋的战局中,你早有赢老夫之力,却一直隐忍不发暗度陈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城府,看来老夫真的老了……” 噗! 这时神情颓废的完颜明诚,被这三百六十八手棋局,搅得头痛不已倒地打滚,紧接着一口鲜血喷溅到了棋盘上,便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而卓拓木虽然不甚严重,但也是体力不支,尤其是退下去的时候,干枯的右手紧紧地捂着心脏位置,想必这一战受了不轻地内伤! 下棋耗费心神,尤其是生死对弈,更是如此! 这一刻,不用宣布什么结果,因为这诺大的棋盘上已经显而易见。 本来十分宁静的会馆内外,此刻却是爆发出热烈般的叫好声!压抑了许久的积怨,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 只可惜众人只顾着欢呼,却没有看到了叶宇那苍白的脸,已然没有一丝的血色。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战叶宇也不轻松! 叶宇缓缓地站了起来,向金国太子完颜允恭拱手以礼道:“明日继续!告辞!” 声音很轻,但听在完颜允恭的耳中却是极为刺耳,看着叶宇离开的背影,他是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人群默默地让开一条道,这时萧朵鲁布欣喜地迎了上来,轻轻地给了叶宇一拳:“你这小子,总是让人如此意外……” 可是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叶宇顺势抓住他要收回的手臂,很不自然地笑道:“萧兄,多谢了,改日再陪你饮酒!” “呃,好!可不准抵赖!”萧朵鲁布点了点头,轻轻地松开了右手。 叶宇笑了笑便没有再多言,跟随着徐星岳等人离开了会馆,准备进宫交旨复命! 就在叶宇离开不久,蓄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杭州的正月里,已经渐渐开始回温,俨然有了春日的气息。但是如这等倾盆大雨,十几年来倒是极为少见! (求支持!您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 142.第142章 偶然必然 天际像是破了个窟窿,倾盆大雨冲洗着这座久受阴霾的都城。黄昏时刻的阴雨天气,使得皇城大内阴森森的。 此刻的皇宫里群臣依旧未有散去,灯火通明的御书房里,孝宗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向外张望着。 他在等,在等一个结果!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好还是坏! 自从看到叶宇的奏章之后,赵昚的心情一直是激动与担忧并存着。 他很想御驾亲临,前往会馆一览究竟,但他最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时候,赵昚的心情极为复杂,两国文人比试才能,他身为大宋皇帝若是御驾亲临,等同于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况且面对未知的结果,赵昚突然有种望而却步,不敢去面对惨败的现场! 大雨继续拍打着屋顶,声音在这安静的御书房里,显得极为清晰。赵昚双手负背,在群臣中踱着步,显然有些焦躁不安。 “陛下!陛下!陛下!……” 突然大殿外传来急促的声音,接着急促的脚步声走进了御书房。 只见梁珂欣喜万分的跑了进来,俯身便拜贺喜道:“恭喜陛下,据小刘子来报,叶大人以一敌二,击退‘手谈妙手’卓拓木,中伤‘鬼谷神算’完颜明诚!” “什么?当真?”赵昚惊喜的拖住梁珂的双臂,紧紧地抓住不放,郑重地追问道。 “陛下,如今京城上下均已知晓此事,岂会有虚!四位国手正陪同叶大人正往宫中而来,想必片刻之后,陛下就能见到叶大人了!” 嘶! 梁珂短短的几句话,让等候在御书房的所有大臣俱是吃惊不已,方才还安静可怕的御书房顿时沸腾了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难掩脸上的狂喜之色。 此时此刻,无论是欣赏叶宇的,还是排斥叶宇的,都不禁长舒了口气。 赵昚并非像一般人顿时狂喜,而是愣神了片刻,随后才释怀的大笑起来。 此刻他急于接见叶宇这位功臣,于是当即下旨道:“好!好一个叶宇,果然不负朕望,传旨下去,朕赐予叶爱卿特权,进宫无须通传,凡过往宫门,不许有任何阻碍!” 不多时,叶宇与徐星岳等人来到御书房,叶宇轻步来到近前,轻声道:“微臣叩见陛下!” “爱卿快快请起,你可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 赵昚早已从刘公公的口中得知叶宇腿伤痊愈的消息,并且也听说了安丰百姓十里送行的事情,对于这样的治世能臣,他心中很是欣慰。 况且如今又是独挑大梁,以一人之力对战八大山人,这让赵昚对叶宇可谓是十分的倚重。 “谢陛下!”叶宇脸色苍白的缓缓站了起来。 这时徐星岳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之情,上前开口道:“陛下,今日一战,可谓是旷古绝今!如今微臣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与叶大人相比之下,我等四人不过是无知的孩童……” 徐星岳这句话可谓极为郑重,更是对叶宇心悦诚服!其余三人也是十分愧疚的点了点头,便是同意徐星岳的观点。 “哦?叶爱卿,你快与朕说说,这其中的精彩之处……”此刻赵昚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转过头来向叶宇询问道。 可是就在赵昚转过头来予以询问之际,却见叶宇已然双目微合,身子摇摇晃晃的瘫倒在地。 哗! 这一下可是慌了众人,不过最为惊慌的当属赵昚,赶忙走下龙椅来到近前,见叶宇面色苍白已无血色,于是急忙大喝道:“传太医!快!” 御书房此刻可是乱成了一锅粥,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顿时众人手忙脚乱!随即由内侍太监,将叶宇送往偏殿等待太医诊治。 赵昚的一声令下,整个太医署的太医几乎全部到场,整个房间里除了床榻上的叶宇,站着的全是太医署的太医们。 经过一个时辰的诊治,众位太医商讨之后才走出房间,向房外焦急等待的赵昚汇报病情。 “陛下,叶大人他……” 为首的王太医刚要说话,却被心急如焚的赵昚打断,十分急切地追问道:“叶爱卿病情如何,快说!” “叶大人,由于奔波劳累体虚疲乏,又加上今日心神损伤甚大,才会心神俱疲不省人事,若非叶大人年轻力壮,如此损耗定会心力交瘁……” 王太医的话让赵昚又是庆幸,又是莫名的感动,随即吩咐道:“叶爱卿的身子调养之事,就交于你们太医署全权负责!不过此事切不可声张,下去吧!” “是!” 随后赵昚示意群臣离去,自己则独自推门进入了偏殿。 …… 四更时分,倾盆大雨已经停了下来,叶宇昏昏沉沉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再往旁边观望,却发现一个中年男子就站在床前。 叶宇浑浊的双目陡然清晰,顿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因为他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正是当今大宋的皇帝赵昚。 于是赶忙就要走下床榻行礼,不过赵昚却劝阻道:“好了,此处又不是大殿之上,就无需这般多礼了!” “君臣之礼,微臣不敢僭越!” 当领导的一般都是这么的和善亲民,看上去都是一副没有官架子的样子。但是你要真的当真了,那么就无知的犯了大忌。 这一点叶宇比谁都清楚,因此他可不敢把赵昚的话当真。 “君臣之礼,呵呵!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赵昚神情复杂的自顾笑了笑,随后接着道:“不过你身子还很虚弱,就不必如此了!君臣之礼固然重要,但人命关天岂能不顾?” “多谢彼此恩德,微臣只是与金国使者对决耗费了不少心神,倒也无伤大碍!” 看着神情郑重地叶宇,赵昚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欣慰之色:“有爱卿在,看来也是天意!天佑我大宋!不过爱卿这身子,不如……” “陛下无须担忧,微臣定会替陛下扫平金国八大山人!微臣这幅身板,凭他们几人还拖不垮!” “我大宋以文立国,经过八大书院以及陛下召集的三次比试,我大宋的文风之气已经将要消磨殆尽,若是再拖下去,恐会动摇根基伤其元气!” “所以你就将这八场对决,压缩到了四场?” 赵昚的询问,叶宇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郑重道:“若要扬眉吐气,让宋人从此不再低糜,唯有彻底碾压并践踏金国引以为傲的尊严!” “而要做到这一点,微臣以一敌八若是胜了,充其量不过是碾压;但若是对其践踏,就必须如今日这般,微臣逆势而上,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将其踩在脚下!” 叶宇说及今日之战,仍旧是戾气未消,就连赵昚听到这句话,也是不由感到一阵阴寒。 不过赵昚也十分赞同叶宇的这种做法,正如叶宇分析的那样,这连日来的惨败,已经让大宋文人低糜不振。 而若要恢复元气,就是这种反弹的狠狠反击! “手握乾坤杀伐权,三步五杀天下寒,烽火三千风,踏尸成骨醉枕眠……” 赵昚缓缓念出叶宇白天做的诗,随即冲着叶宇深意一笑:“好大的气魄,就连朕听了这四句诗,都不由热血沸腾!” “微臣惶恐,此诗不过是微臣对弈之时偶然感慨而已,还请陛下明察!” 回过神来的叶宇才发现自己当初有些癫狂,竟然做出这样逆天诗句来。自己又不是皇帝,做出这样的诗若是在清朝,就等同于谋反啊! 此刻赵昚念出这四句诗,叶宇胆战心惊的抹了一把汗! “爱卿不必忧虑,朕并无他意,只是对这四句诗甚是喜爱,想当年朕也有豪情壮志……” 说着说着,赵昚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过了片刻,赵昚才摆了摆手道:“明日爱卿还要对战金国使者,朕就不打搅你了,在这宫中有何需要,与殿外的刘公公商议便是!这大内禁宫,你可任意行走,这是朕给你的特权!” “呃……” 赵昚最后一句话,差一点将叶宇的下巴吓掉了。这大内禁宫任意行走,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见得有这种特权吧! 看着已经离去的赵昚,叶宇只得木讷的叩头拜谢:“恭送陛下!” 随后又躺回了床上,虽然他很想仔细研究一下皇宫的构造,但是深更半夜实在是困乏难奈,再说几个时辰之后又要与金国使者比试,所以还是养精蓄锐为好。 其实叶宇在方才的对话中,有一点没有如实相告,那就是将八场对决改为四场的另一个原因。 叶宇自问以一对八没有胜算,所以才会将两项合为一场,这样就可以钳制对方的发挥,又可以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就拿今日的对决来说,若是叶宇单对单,卓拓木专心对弈一盘棋局的话,叶宇不一定就能胜出。 不过叶宇懂得一心二用的特长,以此同时下两盘棋,对于卓拓木而言是一种钳制,更是一种制约! 而且叶宇要求下盲棋,也是以自己的特长,来制约卓拓木! 正如有的人代数成绩好,但是几何并不一定优异一样。盲棋考校的不仅是计算力,还有对空间的想象力…… 同时完颜明诚的加入,看似对叶宇不利,其实却是不利中的有利!算术这一门学问涵盖很多,不仅仅只是计算棋局概率这一项。 叶宇自认为在算术上,不敢豪言无敌于天下,因此与完颜明诚对阵,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对计算棋局步骤的计算,叶宇却是极为强悍,因此将完颜明诚的算术之术禁锢在棋局这一块,显然对叶宇来说是有利的。 因为全方位比试的话,他不一定是完颜明诚的对手! 所以这一场对决,看似叶宇狂妄托大,其实是早有计划,不将这些人的专长与杀招了然于心,又岂能如此胸有成足? 成功,可以是偶然,但偶然的前提一定是必然! 143.第143章 墨生五彩 大雨过后的临安,空气格外清晰,天刚刚大亮,会馆外就聚集了大量地百姓。 此刻的会馆外架起了高台,这是叶宇昨日离开之时吩咐的。因为接下来的几日里,他要在这高台上与金国使者一一对决。 湿漉漉的大街上,百姓们人头攒动,早已将高台围得是水泄不通。虽然双方都没有到场,但是此刻的高台下已是人声鼎沸。 因为昨日的对决实在是惊心动魄,深谙棋道之人对昨日的棋局,依旧是难以忘怀赞叹不已,甚至已有不少人打算拜叶宇为师,学习那九子屠龙之术! 而不懂棋道之人,也是对昨日以一敌二的逆袭而回味无穷,因此都很期待今日的叶宇,是否又如昨日那般惊才绝艳。 相对于昨日的人群而言,今日的男女比例显然有了大幅度变动。虽然人群十分的拥挤,但是仍旧有不少女子愿意忍受这份苦,来亲自观看叶宇的这番比试。 周围的民居楼阁早已站满了人,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形容今日之场面的话,那只能说是万人空巷!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就到了比试的时辰,今日比试的是书、画两项,因此完颜允恭领着‘铁划银钩’吕胜,以及‘妙笔生花’卓录青云,率先来到了高台。 片刻之后,就见人群的外围传来一声惊呼:“叶大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叶宇由一众侍卫陪同,徒步向这里走来。跟随在叶宇身后的,也有不少朝中官员,当然大多数都是那些自诩大儒的文士! 原本赵昚为叶宇安排了轿子,可是叶宇却婉言谢绝了!不说后世以运动见长的他坐不惯轿子,就是这几年的轮椅之苦,已经让他对‘坐’深恶痛绝。 况且这腿脚刚痊愈不久,也应该多锻炼一番,如此才能够灵活自如。 在万众瞩目下,叶宇来到了高台,让他有种国家领导的飘飘然,不过当他看到完颜允恭身后的两名中年人时,顿时脸上露出谨慎之色。 昨日的比试,仓促而又匆忙! 今日的比试,庄重而又正规! 主持比试的乃是国子祭酒孔德贤,据说是孔子后人,年近花甲倒是有些大儒风范。 待双方皆已到场,孔德贤这才来到近前,向二人郑重道:“今日比试乃是书、画对决,至于比试顺序,以及该如何比试,皆有双方商讨之后而定!” 为了以示公允,孔德贤没有指明如何比试,况且自从大宋屡屡败绩之后,他这个国子祭酒也是光彩不再,说起话来也矮了一截! 吕胜与卓录青云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吕胜开口道:“既然叶大人扬言挑战我等二人,那这选择的权利,应该由叶大人决定!” “不过,接下来的比试,还请叶大人尊重对手,昨日的比试方式,不可取!”卓录青云这句话,显然是对昨日的两人联手很是不满。 孔德贤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落到了叶宇的身上,言语恭敬道:“叶大人以为如何?” 昨日一战,已无人再轻视这个年轻的后生,即便是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大儒,也要退让三分。 “理当如此,那就比试书法吧!” 吕胜上前一步,双目微眯含笑道:“不知该如何比?” “这书法之道,恐怕在场无人能做评判,不如你我二人换个方式比试如何?” 叶宇的这番话,使得观众席上的孟百谭老脸通红,他自称是天下第一书法名家,如今却已然无言以对。 “哦?愿闻其详!” 叶宇微微含笑,随后解释道:“书法之道在乎心神合一,要写出绝世好字,笔力尤为重要!不如你我二人比试笔力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如此一来,胜负就更为直观,即便是略懂书法之人,也能评出个高低!”显然吕胜对于叶宇的提议很是赞同。 孔德贤见二人已经达成共识,于是便吩咐下去准备所用之物。只见高台两边的宽大桌案上,各自摆放着厚厚一叠纸! 待准备妥当之后,叶宇与吕胜二人面对面站立,却并没有挪步。 二人都是微微含笑默然不语,最后还是叶宇开了口,自信道:“看来阁下与叶某想法不谋而合!” “不错!”吕胜轻轻一笑,点头回应道。 众人都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打什么哑谜,既然已经设备准备妥当,为何还不比试? 孔德贤也是在一旁疑惑不解,正欲上前询问缘由,叶宇却朗声道:“十八层纸张而已,祭酒大人,劳烦你再加十层纸!” 什么!再加十层纸?那就是二十八层纸! 所谓比试笔力,除了看其笔锋之外,也要看书写之人能否力透纸背,力透纸背层数越多者,就能说明此人笔力高低。 十八层纸的厚度,已经是孔德贤认知的最大范围!在他担任国子祭酒这些年来,还未曾听说有人能够力透纸背十八层! 即便是孟百谭浸淫书法数十年,也不过力透纸背十五层而已! 不曾想眼前的二人竟然无视这十八层纸,这让孔德贤如何不惊讶,又让在座的众人如何不惊诧? 让孔德贤感觉更要命的是,这十八层纸张叠在一起,叶宇竟然能够在一目而过后,丝毫不差的道出纸张数目! 这是何等的眼力!? 带着震惊的心情,吩咐侍卫添加纸张! 叶宇与吕胜随后各自回到桌案前,这边吕胜的徒弟打开那个精致的木箱子,取出书写的所需之物。不过这一次,吕胜却用了一直极为显眼的毛笔。 “紫金宣毫!”孟百谭在观众席上惊讶的失声道。 一旁的国子监学生间孟百谭如此失态,于是追问道:“孟夫子,这笔有何特别之处?学生只听闻天下名笔,惟有宣州紫毫!这支笔……” “你只听闻有宣州紫毫,却不知这紫金宣毫乃是紫毫中的极品!自从蒙恬造笔之后,这紫金宣毫,千年以来不过三支!” “什么,三支!?那……”这位国子监的学生,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紫毫,去兔项背之毫制成,因色呈黑紫而得名。紫毫本就十分难得,紫中带金更是极为罕见! 一支为秦始皇嬴政所有,之后随着阿房宫焚毁; 一支为唐太宗李世民所有,李世民生平酷爱书法,死后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以及紫金宣毫作为陪葬永绝于世。 而最后一支,原为南唐后主李煜所有,之后南唐破灭尽归赵匡胤所得,传至徽宗赵佶这个善于丹青的皇帝手中。 其后靖康之变,徽钦二帝被金人所掳,汴京也被洗劫一空,这最后一支紫金宣毫就流落到民间!民间早有传言,这支笔落入了金人之手,不曾想果真如此! 孟百谭如数家珍的向国子监学子详述此事,众人听闻之后更是唏嘘不已! “紫金宣毫笔力坚韧,用之妥当如刀剑之势!此人有这紫金宣毫在手,可谓是如虎添翼啊……”孟百谭摇了摇头,甚是失落的感慨道。 “那叶大人,岂不是……” 众人的议论之声,叶宇都听在耳中,他也为吕胜有如此利器而惊愕,但是也只微微有些凝重,随即示意跟随而来的佘侗诚打开书箱。 佘侗诚从书箱里取出半块极为普通的墨条,在砚台上缓缓的磨动,但是随着墨条的研磨,墨水中竟然出现五彩颜色! “啊!” 这一刻不仅孟百谭站了起来,就连对面的吕胜也愕然的站了起来。 “墨生五彩!难道此乃……” “不错,此乃南唐墨圣李元圭的五彩松墨,当今之世也只剩下这半块了!”叶宇淡淡一笑,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本不想用这半块墨条,因为这是恩师王希孟留给他的遗物,平日里练习书法根本就舍不得动用。因为墨条这种东西,用一次就少一次! 孟百谭拍着双手惊喜道:“此墨渗透极强,叶大人由此墨相助,丝毫不逊紫金宣毫!一日之内,就让老夫看到两件传世珍品,幸哉!幸哉!” 作为主持的孔德贤,也是被二人的用具惊得不轻,随后来到二人中间,郑重道:“既然二位已经准备就绪,那就各自抄写一篇《千字文》,以作评据!” 说完之后,二人便低头各自抄写《千字文》,二人的笔法都是极快,在围观的众人看来,简直可以用龙飞凤舞来形容。 纵情挥毫之间,二人都是沉醉其中。 此刻无论是台上之人,还是台下的围观百姓,都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声音,生怕打扰了二人的比试。 片刻之后,二人同时收笔,相互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各自的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到底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这是众人此刻迫切知道的答案。 这一刻叶宇与吕胜似乎极为的默契,二人各自走到对方的桌案前,品鉴对手的书法作品。 叶宇看着桌案上吕胜的作品,字里行间里让人觉得峰峦叠嶂气势雄浑,犹如壁立千仞鬼斧神工。思忖这份笔力果然了得,中原各大书法名家输得不冤。 (第一更,求个支持,呼呼!努力码字!) 144.第144章 无笔墨痕 当吕胜看到叶宇的作品时,要比叶宇震惊的许多,因为他没有想到一个年轻的后生,竟然有如此笔力,笔划犹如刀锋,其势欲要破纸而出! 再看那字里行间犹如金戈铁马,让人顿觉一股凌厉杀气扑面而来。吕胜自问自己书法已经臻至化境,可不曾想一个年轻后生竟然也有如此功力! 吕胜带着心中的震惊,转过身来看向叶宇,摇头苦笑道:“看来这字里行间,是难决胜负了!” “叶某也正是此意!” 二人的简单对话,对于台上台下的众人而言,无不是一场风暴。 竟然不相伯仲,看来只有对比各自墨迹渗透纸张层数了! 孔德贤吩咐侍卫按照顺序,将各自桌案上的纸张层层抽离…… 随着侍卫们一张一张的抽离,众人的心也在此刻提到了嗓子眼,都死死的盯着台上,生怕眨眼的功夫就错过了一切。 “第十张,字迹清晰……” “第十三张,字迹清晰……” “第十六张,字迹清晰……” 当侍卫从二人的桌案抽离到第十六张纸时,字迹依旧是清晰可见!这已然破了孟百谭力透纸背的十五张记录。 “第十九张,字迹清晰……” “第第二十七张,字迹依旧清晰!” 孔德贤念到最后,已经不能用言语去形容他此刻的震惊,双方不但破了原有的记录,更是接二连三的屡破新高!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无知,以为力透纸背十八张已经是个极限,岂料二人力透纸背二十七张,字迹虽然淡了许多,但依旧能够看清笔迹走势! 如今就剩下桌案上的最后一张了,胜负与否就在于最后一张纸! 众人均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一张纸掀开的那一开,因为胜负的答案终于要揭开了! 孔德贤也是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让侍卫去揭宣纸,而是来到两人的桌前亲自观看。 结果让他既是震惊、又是欣喜、略感失望的是,两人的最后一张纸上,都有若隐若现的《千字文》字迹。 如果非要对比的话,只能说叶宇的最后一张,墨迹要比吕胜清晰一些。 这时吕胜心中却是惊讶非常,神色动容地看着叶宇,赞叹道:“叶大人竟有如此笔力!吕某自负力透纸背二十八层已经无人能及,不曾想叶大人是个例外!” “阁下也是不弱!” 叶宇此刻心中也是惊讶万分,他自负跟随恩师王希孟习练笔力已臻至大成,却不料眼前这个吕胜竟然也是如此了得! 完颜允恭几步来到近前,看着二人都力透纸背二十八层,却是双眉紧皱,十分不甘道:“竟然是平手!” 哗! 这一下可热闹了起来,这一番比试竟然是打成了平手,这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结果。 “平手!?” 叶宇此刻却是爽朗的笑了起来,笑的是畅快凌厉,笑得是恣意张狂! 待笑声过后,叶宇却冲着完颜允恭嘲讽道:“殿下未免得意的太早了吧?” 说完这话,叶宇走到了自己的桌案前,当众揭去最后一张纸!接着将桌子推倒在地,将桌面展现给众人观看。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当他们将目光聚集到桌案上木板时,却赫然发现那块木板上,依旧是墨迹点点,字迹依稀可见。 与此同时,吕胜的桌案也被推倒在地,揭开纸张的木板上却没有一丝墨迹! 这就已然说明,吕胜的这一篇《千字文》的墨汁,到了第二十八层纸就力竭而亡! 而叶宇的笔墨,不仅力透纸背二十八层,而且笔势犹存印在了木板之上! 这是何等的笔力劲道!? 就连吕胜此刻也是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嘶! 高台周围聚集着众人,先是短暂的沉寂之后,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之声! 他们之中或许很多不懂书法,更有甚者目不识丁,但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已经说明了最终结果! “叶大人笔力有开碑裂石之功,吕某输了!” 一切已成定局,吕胜除了认输,已经别无选择! 叶宇冲着温文儒雅的吕胜拱手道:“承让了!” 叶宇的开局大胜,引得台下众人阵阵喝彩!甚至已有不少人饱含热泪,发出久违的那阵呐喊! 孟百谭走进近前看着二人的杰作,最后摇了摇头自语道:“书法到了这个境界,已非刻苦所能达到,纵使老夫有心,也已无力矣……” 国子监祭酒孔德贤,小心翼翼地将叶宇的墨宝收好,亲自交予等候许久的刘公公,然后由刘公公火速送往皇宫。 这是赵昚之前所下达的命令,他不仅要看叶宇的真迹,更要时刻了解对局的详细过程! …… 接下来比试的是画技,在高台上准备一番后,便正式进入了对局之中。 卓录青云站在桌案前,冷冷的看着叶宇,一脸不屑道:“叶宇,你的胜利到此为止了!想要在画技上胜过老夫,简直是天方夜谭!” “无知的自负,那是愚蠢!”叶宇负手而立,冷冷的注视着卓录青云。 “哈哈哈!自负?宋国文人所绘丹青,不过是花鸟鱼虫,玩物丧志毫无气势!即便如此,还美其名曰陶冶情操!可笑至极!” 叶宇闻听眉头微微皱起,凝声问道:“那不知阁下今日要作画何名?” “哼!老夫此画名为《万马奔腾》!” 卓录青云说完便不再理会叶宇,执笔就在画纸上勾勒丹青,娴熟的画技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而在反观叶宇却是静默不动,直到众人已然焦急万分之际,叶宇冲着身旁的佘侗诚轻声道:“侗诚,匕首给我!” “大哥,你这是……”佘侗诚被叶宇这突然的要求,顿时弄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你知道,一句话我不习惯说两次!” “是!” 叶宇从佘侗诚的手里接过匕首,拔出刀鞘那一刻寒光从眼中闪过。而叶宇这一反常态的举动,使得所有人都疑惑不解。 看了看金国一众使臣,以及台下围观的大宋百姓,叶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今日叶某这幅画,是为我大宋百姓而作!” 说着不待众人询问,左手拿着锋利的匕首,右手握住刀锋之处,当匕首抽离右手那一刻,鲜血已经顺着掌心滴落在了画纸之上! 殷红而又醒目! 啪! 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叶宇忍着切肤之痛,掌心在洁白的宣纸上不停地揉动着,并用自己不停涌出的鲜血,五指连动,勾勒着心中的蓝图。 叶宇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愕然的卓录青云,嘴角冷厉道:“此图名为《血洗山河·马踏天下》图,花鸟鱼虫?叶某也是不屑于此道!” 嘶! 无笔墨痕,自然天成,自古少有人用手指作画,叶宇此举在当下大宋,可谓是开了先河! 这一疯狂的举动,让在场的众人皆是一阵愕然,但这种惊愕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群中似乎产生了某种变化。 那是什么?是宋人心中将要熄灭的星火,还是哪血液里流淌的一份倔强!? 【耶律普速完】看着台上以鲜血作画的叶宇,心中突然萌生一种悸动。尤其是那白衣胜雪与鲜血形成的鲜明对比,让她竟然有了短暂的失神。 “他果然与众不同……” “文人之中,他,的确是个异类!他的表现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萧朵鲁布看着场内五指灵动的叶宇,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 众人紧张地盯着比试现场,更是对叶宇五指灵动,以手指为笔、鲜血为墨的疯狂举动惊叹不已。一炷香的功夫,卓录青云率先作完丹青画作。 紧随其后叶宇是完美收笔,只是这一刻,叶宇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此刻更加的苍白。 卓录青云所绘的是《万马奔腾》,长长的画卷上,万马嘶鸣可谓是气势雄浑!点点勾勒之处却是意蕴甚远,让这些懂画之人也叹服不已。 可以说,卓录青云的这幅画,无论是画技笔力还是丹青立意,都已经堪称完美之境。 此次的评审是赵伯驹,虽然此前与卓录青云比试落败,但是在鉴赏这一领域,赵伯驹已经是无出其右。 赵伯驹在看了卓录青云的画作之后,叹服之余更多的是凝重,因为这将预示着,叶宇无论如何也是无法超越! 不过当叶宇的画作挂起时,赵伯驹被这幅画的气势,压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不仅仅是他一人,当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幅画时,都不由得神色骇然! 这幅用鲜血勾勒的画作,以山河为主,地貌为辅助,但是熟知地理的人都看得出,这是长江以北的金国领地! 一片片血红的高山峻峰,一寸寸红色焦土,一缕缕暗红色的烽火狼烟,整幅画作都是血红色,犹如人间炼狱,整个山河都浸透在血水之中。 肃杀!凋零!毁灭! 甚至连画中的河流也是血红色的河水,这种视觉上的冲击让人不寒而栗。 金国太子完颜允恭看着这幅丹青,脸色却是极为愤怒。以金国的领土勾勒这等血腥的画面,这无非是在当众挑衅。 看着笼罩在血色里的万里山河,完颜允恭的双目之中已经一片血红…… 145.第145章 马踏天下 又是一个难分胜负的对决,叶宇这幅画虽然过于血腥。但是不可否的是,从布局立意乃至画技来说,都与与卓录青云的《万马奔腾》不相上下。 不过叶宇的这幅画作,对于在场的宋人来说,既是视觉上冲击,又是心灵上的撞击。 当年靖康之耻又有几人能够忘记,如今这幅《血洗山河·马踏天下》图,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 卓录青云看着叶宇的这幅丹青,眼角不住的跳动着,他心中的震惊犹如惊涛拍浪,方才他还嘲讽宋人只会花鸟鱼虫,可是如今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比《万马奔腾》还有视觉冲击的画作,这种血腥中夹杂着屠戮北地的愤怒之火,让他既感到愤怒不已,又是少有的胆战心惊! “叶宇,你方才声称此画名为《血洗山河·马踏天下》图,可你这幅画上并无一匹骏马,这可是你留下的一大败笔!” 卓录青云终于眼前一亮,找出了叶宇这幅画的破绽之处。 完颜允恭闻听此言,顿时心头大喜,随即爽朗笑道:“青云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本太子,既然这幅画不见一匹战马,又何来马踏天下?” 一番提醒之下,众人纷纷去观瞧叶宇的画作,当即也是吃惊不已,正如完颜允恭所言,整幅画结构完整,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 但就算这幅画没有丝毫破绽,但这画不对题,却是一个不可忽略的硬伤! 方才还赞叹不已的人群中,顿时多了不少叹息之声…… “叶宇,即便太子殿下准许你第二次修改,你也毫无胜算可言,谁让你这幅画太过完美呢?哈哈哈!” 卓录青云肆意的笑着,却使得在场所有人脸色为之一寒。 “喂,为何那个金狗说叶大人第二次修改,也没了胜算?” “对啊,不就是缺了战马而已,以叶大人的手笔很是轻松啊!” “你们懂什么?所谓丹青妙笔偶然得知,岂能随随便就有神来一笔?再说叶大人此画格局极为完整,若是凭空添加战马或是别的东西,等同于毁了这幅画!” “那岂不是画蛇添足?” “所以那个金国使者才敢扬言,因为叶大人这幅画根本无从修改!” “那……” 右侧的西夏使臣队伍中,李仁友神色凝重的看着高台。他没有去关注那副画作,而是紧紧地盯着叶宇,冷静的双眸之中迸发出少有的精芒。 “看来以后的日子,将不再平静!”李仁友久久的沉默之后,道出了这么一句似有深意的话来。 左丞相罗万明闻听此言,惊诧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友仁没有在说话,而是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赵伯驹也是微微一叹,若是没有这一大硬伤,两者的丹青画作可谓是不分上下,如此一来即便不能战胜金国,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如今对方既然已经指出了硬伤败笔的所在,其两者的高低之别已然十分的明朗。赵伯驹身为宋人,更是赵家皇室后人,自然不希望会是这个结果。 但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赵伯驹神情凝重地立于高台前,宣布道:“这比试丹青的结果是……” “且慢!”赵伯驹话未说完,叶宇却出言阻拦道。 赵伯驹回过头来,看了叶宇一眼:“叶大人还有何话要说?” “叶某只想请赵大人,稍等片刻……” 叶宇一脸平静的说着,随即双目微微的阖上,此后便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这一刻他实在是太累了,虽然右手的伤口已经得到及时地处理,但是用鲜血绘制一幅精心制作,这是何等的不易与艰辛。 因此此刻面色苍白的叶宇,并不想说太多的话! 可是叶宇的这个提议,却是让在场的众人揣测不已,都不明白叶宇此举究竟是为何。 不过赵伯驹还真的同意了叶宇的请求,因为他对叶宇仍抱有一丝希望。 从前三场的对决来看,赵伯驹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后生,所深藏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当初赵伯驹还为叶宇损毁他的《李广猎归图》而气恼,决定找个机会好好教训这个狂妄的后生。 可如今看来,他终于明白了何为:江山代有人才出! 单凭这幅血染的画作,就已经让他这个大宋画坛巨擘折服! …… 众人静静地等着,有很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但更多的人却是希望真的出现奇迹! 就在金国太子完颜允恭不耐烦之际,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这一声惊呼不要紧,却是引得台下千余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叶宇的那幅画上,结果一看之下,却是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叶宇的那幅画作的下方河流上,突然出现了很多黑色东西。若是靠近观瞧,还能看到这些黑色东西正在蠕动! 蚂蚁! 这个时候大片的蚂蚁爬上画纸,集中在了血色河流的南岸,黑压压的一片宛若乌云滚滚,其中亦有不少蚂蚁已经踏入了‘长江’之中。 这番阵势放在画卷里,就犹如千军万马嘶鸣阵阵,如此百万雄师横江断流!也正是这些蚂蚁的聚集,使得这本就完整的丹青,有了无与伦比的的神韵! 人群中有人顿时恍然大悟,惊呼道:“万马渡江,蹄声阵阵,马踏天下!” 蚂蚁,又名马蚁,马蚁聚集‘长江南岸’,正如千军万马蓄势待发,待渡江而过岂不是马踏天下? 《血洗山河·马踏天下》,一次完美的结合,一次前所未有的遥相辉映! “哈哈哈!神来之韵!如今不再是画蛇添足,而是画龙点睛!神了!” “难怪叶大人如此神态自若,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之外!” “鲜血的血腥味,引来了马蚁助阵,实乃……实乃一大奇观……” “神、意俱备,能运用自然之力佐助,岂有不完胜之理?在下真的怀疑,叶大人究竟是不是神仙?” “智慧犹如妖孽,当世看来仅此一人矣……” 众人纷纷扰扰,但是情绪却是极为高涨,最后由杂乱无章的喧嚣,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声音:血洗山河·马踏天下! 群情激昂,个个热血沸腾! 而高台上的众人心情又何尝不是惊诧万分,赵伯驹看着那成群结队的蚂蚁,渐渐的有了横跨长江的动态,也是心潮起伏不能自抑。 “金国使者还有何话可说?”赵伯驹压抑心中激动的心情,一脸自信的问向完颜允恭。 完颜允恭身为太子,自然对琴棋书画都有研究,虽然不算精通但优劣还是能看得出。单单凭借着动态的蚂蚁助阵,他就知道这一局输了。 丹青绘得再好,万马奔腾再气势如虹,但终究只是死物,能与这成群结队的活物相比吗? 再说蚂蚁能够主动爬上叶宇的画作,虽然是有血腥味在作祟,但是在蚂蚁不活跃的初春季节,能引来如此多的蚂蚁,显然已非人力所能为之! 完颜允恭狠狠地瞪了一眼卓录青云,一甩袍袖转身就要离开高台,今日又是两局连败,他还有何脸面在这高台之上。 “太子殿下,还请留步!”叶宇这时睁开双目,开口留住欲要离去的完颜允恭。 完颜允恭本就十分讨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转过身来瞪着叶宇,想听听叶宇有什么话要说。 “金国的八大山人不过如此,看来是叶某高看了金国文人!也不用再如此麻烦,明日正午时分,剩下的四大山人,叶某全部接下了!” 犀利!嚣张!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疏狂如此,也仅有叶宇一人! “你!……”完颜允恭气得牙痒痒,愣是噎得半晌没缓过气来。 叶宇冷冷一笑,面色微寒的高声道:“还请殿下记住,文人,但并不文弱,今日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泱泱大宋,若是文人血性重燃,纵使金国百万雄师,又有何惧?” 淡淡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让人听了顿时浑身一震! 文人,但不文弱! 这一句直达本心,在场的宋国文人纷纷高声呐喊着叶宇的口号,随着声音的渐渐壮大,此起彼伏俨然有了惊雷之势! “血洗山河,马踏天下!” “血洗山河,马踏天下!” “……” 完颜允恭听着声如惊雷的声音,脸上的更加阴沉,他瞪着叶宇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一甩袍袖愤恨离开了高台。 叶宇看着台下众人情绪高涨,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对于汉人百姓今日的反应,叶宇心中尚算满意。至少此刻汉人心中那一朵星星之火,已经被他慢慢的点燃。 当一个民族屡次落败近百余年,这种积累已久的压迫,若是始终不能反弹,那就会永远的沉默下去,直到灭亡的那一刻! 面对如今的大宋子民,对金国痛恨之余,更多的是惧怕! 以前是胆怯辽国,如今是惧怕金国,将来惊恐蒙古,直到最后彻底覆亡……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想要一时间就改变汉人的思想,其实是很难的! 所以,叶宇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汉人的心中种下一朵星星之火。 等这朵星星之火凝聚到一定地步后,就会有燎原之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三更,请支持正版,拜谢了) 146.第146章 太白酒楼 两日的短暂时间里,大宋处于劣势的局面彻底扭转,如今大宋已经连胜四场,即便后面的四场输了,也可以归类于平局。 况且以如今的疯狂势头,想让叶宇在最后四场中完败,似乎也不大可能! 在皇宫等待的赵昚,当看到叶宇的那副《血洗山河·马踏天下》图,却是神情极为复杂,最后顾不上君臣之别,亲自走下龙庭接待叶宇。 这让回宫复旨的叶宇既感到意外又有些惶恐,思忖今日皇帝为何如此一反常态? 不要说是叶宇,即便是满朝的文武,见赵昚对待叶宇如此恩宠,都难免也有些吃味。 赵昚嘘寒问暖了一阵,当即加封叶宇为龙图阁学士,其中群臣虽多有非议,但最后全部都静默不言,因为这已经是大势所趋。 对于如此力挽狂澜的功臣来说,加封一个龙图阁直学士,倒也并不过分。虽然龙图阁直学士是从三品,但也只是一个虚衔并无实权。 龙图阁是北宋初年开封宫城中所建的一座馆阁,存放皇帝御书御画、皇家重要文献及宝瑞等物,配置学士、直学士、待制、直(龙图)阁等人员。 如今北宋虽已不再,但这管制体系依旧保留,不过只增加荣显,厚重身份,表示皇帝给予恩宠。 看似品阶很高,但说白了就是文物鉴赏员,或者是皇家博物馆重要成员。 但这些叶宇觉得很是合理,以他如今的资历而言,想要落有实权的职务,恐怕这朝中的老家伙们早就吵翻天了! 看来要想立足朝堂,还得徐徐图之! 连胜四大山人之后的叶宇,心情终于得到了一次放松。 正如众人所想的那样,如今的局势已经彻底扭转,即便明日的四项对决都输了,他也算不辱使命! 这几日看似神态平和,但心中却并不平静!面对未知的挑战,谁也无法做到心态平和! 他自信,但从不自负,面对金国的八大山人,他也有过胆怯! 但这份胆怯,他只能隐埋在内心深处! 上午的精彩对决,依旧让人们回味无穷!尤其是那副鲜血淋漓的画作,京城的百姓回忆起来,仍旧是唏嘘不已。 如今整个临安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茶肆酒馆,无一不是探讨着对决的话题。而众人口中谈论最多的,也是让他们感到极为神秘的叶宇。 如今国子监的诸多学生,以及曾经鄙视叶宇商人身份的文士,经过此次对决之后,都渐渐的改变了原有的偏见。 他,不是书院里走出的状元,也不是科班出身的正统文士!更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夺走了文人引以为傲的三元及第! 但,这能说明什么? 英雄莫问出处,方寸之潭,依旧深潜蛟龙! 如今这四场对决下来,他所展现的才能,已然让这些人高山仰止望而却步! 商人又如何? 不能经商,何谈经国?若经商有道,经国自然是水到渠成! 文人,却不文弱! 是啊,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饱读圣贤书的文人? 叶宇没有去留意这些,而是在午后时分,亲自来到了杨府。 在回京的途中他已经听说了杨辉病重的消息,但是由于对决在即,他也就没有时间前来探望。如今乘着午后的闲暇,前来探望这位恩师。 当他来到杨府看到杨辉那面如枯槁的模样时,叶宇不由得鼻头一酸,眼眶湿润的坐在床榻前哽咽难言。 “听闻你胜了四人?”杨辉紧紧地握住叶宇的双手,干枯的右手微微的颤抖着。 叶宇认真地点了点头:“那完颜明诚已经疯了!徒儿给你报仇了!” 完颜明诚成了疯子,他也是今日才得知的,看来昨日的对决,完颜明诚当真是受伤不轻。 杨辉摇了摇头,欣慰笑道:“为师技不如人,落得这个下场与人无关!有你这个徒弟,为师纵使是死,也可含笑九泉了!” “师傅莫要说这气馁的话,徒儿还要与你在棋盘上研究算术之学呢!” 对于杨辉的身子状况,叶宇已经有了大致了解,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对于年过六旬的老人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而这个时候,给予老人最好的治疗,不是太医开的汤药,而是精神上的希望! 杨辉闻听此言,却摆了摆手笑了:“你这小子,明明知道为师不是你的对手……” “师傅切不可如此,若不是跟你学习将算术之术融于棋盘之中,徒儿又岂能运筹帷幄,抗衡卓拓木与完颜明诚?” “哦?看来为师这把老骨头还是有些用处……”杨辉听了叶宇这番话,灰暗的脸上顿时有了些许激动之色。 叶宇拍了拍杨辉的右手,笑了笑:“那是自然,所以师傅你可要尽快痊愈!否则你如何看到徒儿的惊才绝艳?” “对!说得对!为师还没看到你打败金国,岂能撒手人寰!” 杨辉沉默了片刻,顿时恢复往昔的神采,接着就嚷嚷着要吃东西!一旁的长子杨宏见父亲口味大开,满脸喜色地吩咐管家前去准备食物。 待叶宇走出杨府的那一刻,叶宇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因为他不想看到亲人一个个的离开。王希孟的谆谆教导犹在耳畔回荡,但是如今却已经天人两隔。 离去的,需要缅怀留念;健在的,也要努力挽留…… “大哥,不如你暂住在镖行,如此兄弟们也好叙叙旧!”将近一年未见的佘侗诚显然成熟了许多,但是也正是许久未见,二人之间倒是十分的想念。 马车里的叶宇却是轻轻笑了,撩开车帘向外张望道:“侗诚,你瞧瞧我们所到之处,或明或暗都是御林军在保护。你觉得当今陛下,会放心让我住在你的镖行?” “皇宫大内又如何,还不是有人能够轻松入宫行刺?大哥,你可不知道,如今的龙门镖行……”佘侗诚坐在一旁,露出一脸的不屑道。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宇挥手打断,神色不悦道:“有些话该直接说,有些话需留有余地,这些你还不明白?” “是,大哥教训的是!” “以后管好自己,如今你可是龙门镖行的镖头,再也不是清流县的通城蛇!我为你这条蛇准备了龙门,能不能修炼成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佘侗诚被叶宇一番训斥,可谓是满脸羞愧:“大哥放心,定不负所望!” “嗯,一会到了太白楼,你就自行离去,其余众人也都撤了。在这京城之地,又有大内御林军保护,可保我安然无恙!” 说到这里,叶宇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追问道;“方才你说的有人入宫行刺……” …… 太白楼,是京城十分有名的酒楼,曾有诗仙李白饮酒在此,于是便有了太白酒楼这个名号。 叶宇一走进大堂,原本热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随后短暂的安静之后,众人纷纷犹如潮流一般涌向叶宇。 幸好这些跟在身后的御林军,做惯了这种防御措施,上前就围成了一个保护圈,这才使得叶宇没有被众人掩埋。 叶宇没有料到这群人的反应如此的大,若知道会是这个情况,他早就找一件斗篷披在身上了。于是向众人好说歹说,终于算是平息一场纷乱。 等到上了酒楼三层,一名男子却迎面而来,此人正是萧朵鲁布。 一瞧叶宇那尴尬的模样,于是笑着揶揄道:“叶兄弟,如今可是名声在外,走到何处都是一阵骚动!” “萧兄就休要调侃叶某了,若不是你相邀来这喧闹的太白楼,又岂会有这等情况?” “那叶兄弟是在埋怨萧某了?”萧朵鲁布佯作不悦的问道。 叶宇却摆了摆手,无奈道:“岂敢,此次若非萧兄多番相助,叶某也不会轻易回京!” “你小子倒是没忘这事,走,里面叙谈!” “请!” 当日叶宇在安丰写的两封信由北堂墨送往京城,一封是吩咐佘侗诚,另一封就是写给萧朵鲁布的! 信中内容除了说明自己的意图之外,也分析了此次宋国落败,对将来辽国的影响!这封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的书信,让萧朵鲁布没有理由拒绝。 因此才有了关键时刻,垂拱殿上他萧朵鲁布举荐叶宇的一幕。 而京城能在短时间内将叶宇传的沸沸扬扬,倒不是朝廷官员有意泄露消息,而是佘侗诚按照叶宇的吩咐,在杭州等地肆意散播。 不乱,不能显出他叶宇的重要! 不乱,不能确保他途中的安全! 叶宇始终担心回京的途中凶险万分,尚且不论原有的这帮刺客,就是金国得知此事,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与其处于漩涡而担惊受怕,那不如就将这水搅浑,不乱难以平静! 这一场风暴,叶宇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赵昚派了大批御林军护送,以此可以预防那些置他于死地的不明刺客。 而在沸沸扬扬的大潮之中,金国即便有这个心思,也得收一收! 因为叶宇若有丝毫闪失,那很容易将矛头指向金国,到最后矛盾愈演愈烈无法收拾! 金国虽然以战争为要挟,但其本质并不想发动战争…… 147.第147章 英雄救美 看透了这一切,其实都不过是环环相扣揣摩时局罢了! 当叶宇跟随萧朵鲁布来到厢房里,无论是辽国的侍卫,还是跟随叶宇的御林军,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不过让叶宇意外的是,这个厢房里除了他与萧朵鲁布,还有一名美貌女子。经过萧朵鲁布介绍之后,才知道眼前这名女子正是辽国的公主。 “下官叶宇见过公主殿下!”叶宇神色庄重,微微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大方得体! 【耶律普速完】的美眸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莞尔笑道:“叶大人不必多礼,你既是萧世子的好友,就是我大辽的朋友,请!” 叶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并未有回应,恭敬地坐在一旁! 虽然叶宇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却是极为不悦,本想好好的放松一下,不曾想这里多了个西辽公主。 萧朵鲁布见叶宇沉默不语,随即讪笑道:“叶兄弟,一年不见,你可是愈发的让萧某看不透了!” “萧兄取笑了,叶某依旧如初,只是萧兄的眼界高了而已!” 叶宇淡然一笑,随即双手三击掌,只听厢房外走进一名侍卫,捧着一壶酒走了进来! “萧兄,叶某说过要请你饮酒,自然不会食言……”说着便摆好酒杯亲自为萧朵鲁布斟满。 萧朵鲁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叹自语道:“好酒!” “是么,但我只请朋友!” 叶宇的短短几个字,却满含深意。 萧朵鲁布与【耶律普速完】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萧朵鲁布自语道:“我说好酒,是因为这杯酒,是你倒的!” 听了萧朵鲁布的这句话,倒是让叶宇微微有些错愕,但随后却敷衍地笑了:“那以后,叶某倒是省了不少酒钱?” “为何?” “反正叶某倒的都是好酒,那下回直接给你倒凉水……” 噗嗤! 坐在上位的【耶律普速完】被叶宇这句话彻底逗乐了,萧朵鲁布也是埋怨的白了叶宇一眼:“你小子还真得寸进尺,彻底毁了萧某营造的氛围!” 【耶律普速完】笑的是面若桃花,随后向叶宇询问道:“叶大人今日豪言,于明日以一敌四,想必是胸有成足了!” “公主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大人此话何意?本宫自然是要听大人的真言!” 叶宇端起酒杯,随即来到窗前,看着下方的街道自言自语道:“真言就是,下官没有把握!” 这一句话,让萧朵鲁与耶律普速完大吃一惊。今日在比试的高台上,见叶宇胸有成足的样子,觉得已有十分的把握。 哪里会想到,当事人竟然没有把握! “什么?没有把握,可是……” “没什么可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即便是没有把握,但气势上又岂能示弱?至少以目前的情形来看,金国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又有何惧之?” “叶兄,你究竟那一句话才是真的?” 对于叶宇的回应,萧朵鲁布始终抱有怀疑。他可不觉得叶宇真的是没有把握,因为这不像叶宇的行事风格。 “你觉得是……” 叶宇俯视下方的街道,无意间看到下方的小巷里,有个女子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而此刻这名女子正被几名男子围堵,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失陪了!” 之前的话还未有说完,叶宇就火速冲出了厢房,甚至连手里的酒杯也没有来得及放下。 “喂,叶兄!”萧朵鲁布见叶宇神色极为慌张,寻思事态有些不同寻常,于是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一时之间,厢房里就只剩下了【耶律普速完】,她轻轻地放下酒杯,轻走几步来到叶宇站过的地方,俯身望向看去…… 叶宇的急速俯冲,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太白楼,众人一瞧叶宇神色慌张,于是出于好奇的心理,也都紧跟其后出了太白楼。 此刻街边的一名身着锦缎的蓝衣公子,大冷天里拿着一把精致的折扇,带着四名随从,将两名女子围在了中间。 “薇菡姑娘,本公子多次邀请你到府做客,可你却三番两次称病拒绝,今日本公子可是碰了个正着,不如随我回去如何?” 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上前挡住这名欲要猥亵的男子,娇斥道:“小姐今日有事在身,你快让开!” “哼!滚开!”这名蓝衣男子,一把揪住这婢女的手臂,甩手将其扔在了一旁。 “小梅!” 美艳女子见维护她的小梅摔倒在地,关切的失声惊呼起来。 这里虽然处于繁华的街道,但是这个小巷却十分的偏僻,若不是身处高出观瞧,外面街道行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 蓝衣男子一把抓住这名女子的玉腕,笑着威胁道:“你若是顾及这个婢女的死活,就乖乖地跟我走!” 说话间,几名随从已经开始对婢女小梅拳打脚踢,撕心呐喊声让人不忍直视。 “好!你放了小梅,薇菡跟你回去!”这名女子虽然双眸微微泛红,但是却流露出少有的倔强。 “啧啧,这都是何苦难呢?早知道这个结果,又何必如此?” 说着流露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随即示意随从停下殴打小梅。 四名随从抬起角落里的轿子来到近前,蓝衣男子一指软轿,冲着女子奸笑道:“上轿吧!” 女子愤愤然瞪了一眼蓝衣男子,随即就要抬步进入软轿! “且慢!”就在这时,叶宇冲了进来! 女子微微抬头,转身便看到了叶宇,初是欣喜万分,但随后又不自然的转过身去! 可就是这一回头,已经让叶宇认清了这名女子的容貌! 这名女子他认识,因为当年的清流河畔的寻死的女子,就在眼前…… “叶大人,你快救救小姐,他们要强抢小姐!”躺在一旁地小梅,一瞧见叶宇的到来,宛如看到了救星一般。 叶宇本来是要来看看这个眼熟的女子,是不是当年搭救的落水女子。 如今看来不仅是,而且还遇到了麻烦。 “叶大人?你就是那个叶宇?”蓝衣男子虽然对于叶宇的出现很是意外,但似乎并不在意。 叶宇拧眉冷声道:“这不重要!放人!” “嘿!你小子别以为胜了金国的什么八大山人,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小爷就是不吃这一套!” “是么,那你吃那一套,我可以替你备着!” “一个小小的翰林,在小爷这里还不够看!抬轿,我们走!” 蓝衣男子丝毫不把叶宇放在眼里,将女子推入轿子里,一声令下,几名随从抬起轿子就要离去! 这时跟随而来的御林军侍卫,也赶到了近前,他们何曾想到叶宇这个文弱书生,竟然如此健步如飞! “大人!” “既然你们到了,那好!将这几个强抢民女的罪犯拿下!” “是!” 为首的统领的吩咐一众侍卫,将这本就狭小的街巷为的是水泄不通!但是这些侍卫,对这名蓝衣男子很是和气,并没有按照叶宇的吩咐拿下。 叶宇一瞧这种情况,再回想此人方才的话甚是嚣张,就知道此人背景恐怕不简单。 堂堂的御林军,都不敢轻易拿下的人,看来不是王侯将相,也是这些人的裙带亲戚。 不过今日叶宇无辜被骂,这倒是有些恼火:“怎么,本官让尔等拿下这帮人,为何还不动手?” “大人,您有所不知,此人名唤李崇,乃是恭王妃的胞弟……”为首的统领在叶宇耳边低语了几句,算是道出了这蓝衣男子的身份。 哦!原来是王妃的胞弟!将来恭王赵惇当了皇帝,这位就是堂堂的国舅爷啊! 如今朝中拥立恭王为太子的呼声最高,也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人选。而身为恭王的小舅子,难怪会如此的嚣张跋扈。 李崇看着一脸凝重的叶宇,冷冷一笑,用折扇抵着叶宇的鼻子奚落道:“想要英雄救美,也要事先打听清楚!否则踢在石头上,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今日小爷心情甚好,不与你这小子计较,赶快夹着尾巴滚蛋!” “滚?还真不会,不如你学一遍如何!”叶宇冷眼凝视嚣张的李崇,眉宇之间已经动了怒气。 “不长眼的东西,小爷今日就好好……” 呛啷! 李崇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闪现一道寒光! 头冠掉落,碎成两半! 长剑归鞘,寒光不再! 而李崇的发髻也已经散了,吹散在面前甚是狼狈! “再不滚,碎落的就不是头冠!”叶宇说着就不再理会发懵的李崇,而是撩开轿子帘布,将那女子接了出来。 回过神来的李崇,歇斯底里的暴怒道:“叶宇,你敢如此打碎我的头冠,你可知……” “你不过只是王妃的胞弟,即便有朝一日·你成了国舅,若敢指着鼻子骂本官,一样如此!” 叶宇说完侧过脸来,冷声道:“警告你,这位姑娘是本官的故人,若再有不轨之心,你绝对不会有今日这般好运!” “叶宇,你他娘的不是个东西,敢抢小爷的女子,小爷跟你没完!” 李崇的谩骂,让叶宇顿时脸色阴寒了起来,凌厉的双目盯着李崇:“你若再不滚,今日你很难站着出去!” 不是站着出去,那就是躺着离开,李崇被叶宇的这句威胁,也是吓得不轻!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好你个叶宇,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李崇带着随从,灰溜溜地逃离了小巷子! 叶宇看着李崇逃离的背影,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多谢大人相救!” “呃,呵呵,举手之劳,不知姑娘芳名……” 随后跟来的萧朵鲁布,一听叶宇说出这句话,顿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子如此火急火燎竟然是为了风流。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如此卖力的英雄救美! 不过这一次萧朵鲁布可真是冤枉叶宇了,他是真的认识这名女子,可也确实不知这女子的姓名! 而小巷所发生的一切经过,太白楼上【耶律普速完】都尽收眼底,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那颗久未浮动的芳心,竟莫名的有些郁结…… 148.第148章 夜雨微寒 会馆里,金国太子完颜允恭郁闷的独自饮酒,显然这两日的连败对他的打击很大。 站在一旁的是上将军乌林答幕,见完颜允恭如此闷闷不乐,于是劝慰道:“太子殿下也无需忧虑,至少我们还没输!” “当啷!” 青铜酒樽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完颜允恭面露狰狞地怒斥道:“还没输?我大金国的脸都丢尽了!你让本宫回去如何向父皇交代?” “当初就该听二弟的建议,将这小子暗中宰了,也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完颜允恭一想到这件事,就心中懊悔不已。 “对了,邓王呢?为何不曾见他在会馆之中?” “回禀太子,邓王说是要游览杭州的美景,因此不在会馆之中!太子若是有要事召唤,卑职这就去……” 乌林答幕的话还没有说完,完颜允恭就摆了摆手,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我这个二弟生性贪玩,难得出使一次宋国,就随他去吧!” “可是邓王毕竟是此次出使宋国的副使……” “副使?”完颜允恭重新倒了一杯酒,自顾冷言自语道:“这小子自从第一日踏入江南,你何曾见他露过面?不成器的家伙,随他去吧……” “是!” 已近黄昏时刻,临安的天又阴沉了下来,此刻临安西方有一处普渡寺,寺庙里香火相当鼎盛。 临安的百姓之所以虔诚来此,除了供奉普渡慈航,也是为了纪念这座寺庙的修建者。 这座普渡寺,原是南宋中兴四将之一韩世忠所建,临安的百姓多来于此,或许也是一种心灵的寄托!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后世虽然岳飞的名望盖过了韩世忠,那不过是后世人的喜好与选择,但在当下南宋之时,韩世忠的名望丝毫不逊色于岳飞。 二人功劳各有千秋,但不过死者为大,冤者也最为后人所同情,或许这就是其中的原因! 普渡寺的诺大的炉鼎里,香烟袅袅未有断绝,这时一名年轻的男子,身材高挑颇有文士风范,只见他与其余香客不同的是,双手只执两炷香! 所谓佛前三炷香,敬—片真诚心!可这位年轻公子却是有些独特!也正是这种独特,引起了普渡寺住持的注意! 普渡寺住持法号觉远,已然年过六旬,花白的胡须在胸前飘洒,来到近前向此人口念佛偈:“阿弥陀佛,佛度有缘人!” 年轻男子微微淡笑,转过身来恭敬问道:“敢问大师,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佛?” “普渡慈航!” “普渡慈航?他真的能普度众生?” 觉远闻听此言,眉头微微一动,但随即有不露声色道:“众生苦难,岂能每位都能普度,寄托于希望又何妨?” “说得好!”年轻男子随即望向北方沉吟道:“一剑一人一壶酒,浮云东北是神州!” 觉远闻听这两句诗,顿时眼中迸发出异样地神采:“这位施主似乎对佛理深有研究,若不嫌弃,请入内堂,贫僧有珍藏佛经数部,也可与小施主细谈佛理!” “哦?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年轻男子似有深意的微微一笑,随即便跟随觉远向后院走去。 待觉远引领男子走进藏经阁,之后甚是警惕的扭动书籍某处,只听卡擦一声,悬挂佛像的那面石墙缓缓升起! “请!”这时的觉远一改之前的姿态,反而弯下腰身态度极为恭敬。 二人前后走进一个不知尽头的密室,通过昏暗的通道,最后来到一处宽敞的密室! 密室里除了应有的刀枪剑戟,还有十余名黑衣汉子,个个站立如松柏,神情极为冷峻! 此刻觉远神色郑重的单膝跪地,尊称道:“一剑,参见邓王二殿下!” 随着觉远的举动,密室里的十余名黑衣人也是纷纷单膝跪地,向这名年轻男子行礼。 而这名年轻男子,随即坐在了一旁,轻声道:“诸位请起!” “谢殿下!” 觉远口中的邓王,就是眼前的这名年轻男子,也就是金国的二皇子完颜允中! 完颜允中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剑,你经营这座普渡寺倒是花了不少心血!” “殿下,普渡寺原为我金国死敌韩世忠修建的古刹,属下略施小计就将其留为己用!如今全寺上下皆由属下控制!如今这普渡寺,已经成为我大金国在临安的秘密基地!” “好!一剑,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完颜允中对觉远的工作进程很是满意。 觉远一脸郑重道:“殿下有宏图伟业之志,属下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说得好!皇兄虽为太子却志大才疏,这大金太子之位迟早是本王的!” 完颜允中说到此处,毫无之前的书生气息,而是自信的看了觉远一眼:“而你就是本王直插宋国心脏的一柄钢刀!届时本王得势之时,就是吞并宋国之日!” “以殿下之谋略,属下坚信不会久远!” “对了,安排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禀殿下,关于铸造兵器的铁匠,以及开采铁矿的技术工人,属下已经收罗了一部分!近日就可暗中运往殿下的封地!” “嗯,那就好,本王的一举一动,虽说太子不甚在意,但朝中的那些大臣都时刻盯着。因此本王不宜在国内大张旗鼓,你这批输送的宋人,可是至关重要了!” “属下明白!” 完颜允中看着眼前的十余名黑衣人,问道:“这些死士的战力如何?” “殿下放心,足可以以一当十,暗杀敌人于无形!殿下是否要对那叶宇……” “不必了!既然太子不听本王规劝,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况且此次出使宋国乃是太子的建议,若是失败了,父皇那里看他如何交代!” “殿下英明!” “不过那叶宇绝非池中之物,先静观其变按兵不动,若有机会就将此人铲除!切记,万万不可暴露,凡事以大局为重!” 完颜允中说完,便径直走出了密室…… 此时的‘暗香浮’里依旧是歌舞升平,作为临安最大的青楼之地,名字则取自于‘暗香浮动月黄昏’,倒是颇具诗情画意。 在内院的微寒居里,叶宇四处观赏着周围的景致与布局。 不得不说这里的格外的宁静,若不是前厅偶尔传来管弦丝竹之音,根本想象不到这幽静的居所,竟然会存在于这青楼里。 自从救了人之后,叶宇才知道两次相救的女子名唤林薇菡。本想找个地方叙叙旧,可是如今他无论身处何地都会引起关注,倒是让他感到一阵无奈。 之后林薇菡邀请叶宇前往暗香浮,叶宇犹豫了一阵,毕竟青楼之地更是人多嘴杂。 但林薇菡却直言她有办法,因此最后叶宇便没有推辞。先是与萧朵鲁布打了声招呼以表歉意,随后才跟随林薇菡从后门小园,来到了这幽静的微寒居。 三年多未见,林薇菡已经出落为妙龄美人,就连见过不少美人的叶宇,也是觉得眼前一亮。 不过让叶宇意外的是,当年这林薇菡不辞而别,如今为何到了沦落风尘的地步! “恩公请用茶!”此刻房中仅有叶宇与林薇菡二人,气氛倒是显得有些暧昧。 “薇菡姑娘不必客气,救人不过是巧遇,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恩情!” 林薇菡却浅浅一笑:“恩公两次相救小女子,这恩情又岂能忘却!” “转眼之间已经三年有余,回忆起当年你清流河岸寻短见,一切又是恍若昨日!”叶宇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因为他突然发现人生太过匆匆! “如今恩公名满天下,实在是值得可喜可贺!”林薇菡玉手轻轻端起茶盏,亲自递到了叶宇的面前。 “名满天下?哈哈哈,虚名罢了!”叶宇接过茶盏,看着林薇菡问道:“当年一别,如今为何你……” 叶宇没有说下去,但林薇菡却是神色一黯,略带黯然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薇菡会慢慢告知恩公,只是担心恩公嫌弃……” “你不说,我永远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沦落风尘的女子,大多都是苦命之人,况且你我之间也算朋友,岂有嫌弃的道理?” 叶宇说着一抬眼看到闺房右侧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架古色古香的鼓瑟,随即笑了笑道:“薇菡姑娘喜爱弹奏鼓瑟?” “闲暇静坐之时,随意抚弄一首曲子,难登大雅之堂……” “不知可否为叶某抚弄一曲?” 叶宇来到鼓瑟旁,轻轻的用手拨弄了两下,犹如玉珏碰击之声从指间想起。 “恩公既不嫌弃,薇菡自当十分愿意!”林薇菡眼眸中带着欣喜之色,轻摇漫步来到近前坐下,十分认真地弹奏起了音律。 对于林薇菡而言,虽说口中十分谦逊,但却十分愿意在叶宇面前弹奏。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然而女子面对心仪的男子,在意的不仅仅只是容貌,更多的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暗香浮’里谁人不知,林薇菡才貌双绝,更是以一首鼓瑟清音,赢得不少人追随喝彩! 不过让众人可惜的是,这般的女子大多是卖艺不卖身,让不少京城公子望而却步! 如今叶宇主动提出要听她抚瑟一曲,林薇菡自然是欣喜万分,因此弹奏的整个过程,她都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这时窗外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天色也已经到了黄昏,叶宇站在窗前听着悠扬婉转的曲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沉醉。 轻轻地一阵冷风袭来,让叶宇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随后喃喃自语道:“初春的夜雨略带微寒,夜雨微寒……叶宇薇菡……” 149.第149章 天有异象 临安是细雨潜入夜,而在其他地方却是一片晴空。此刻湖北武当山,一位半百老人坐于龟石之上,仰望满天繁星却是若有所思。 “命数!都是命数……”这位半百老人,一身青衣道袍,腰间佩戴宝剑,在微风之中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就在这道人正要转身离去之际,从山下传来几句不怎么好听的歌声。 这道人无语的微微叹了口气,对着星空埋怨道:“你这疯和尚,为何那里都有你的存在……” 话音刚落不久,就见山路上走来一位衣衫褴褛的和尚,虽是出家却留着长发,正是当日医治叶宇腿伤的济颠和尚。 “嘿!我说牛鼻子老道,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贫僧途经此地关你何事?妄自背后说人,这习惯真的不好!不好!” 青衣道人瞥了一眼不修边幅的济颠和尚,没好气道:“怎么,莫非还要让贫道向你赔礼道歉?” “那倒不必,只要下次我疯和尚去你那破道观的时候,你多备些美酒就成!话说你那百果佳酿,那是真不错!”济颠和尚一副死皮赖脸的笑容,让青衣道人一阵的无语。 “你还好意思说百果佳酿?贫道好生款待你,你却半夜做了鸡鸣狗盗之举,将贫道的佳酿洗劫一空,此事还没找你算清,你倒是敢厚着面皮说出来?” 济颠和尚被戳中理亏的死穴,顿时尴尬的笑道:“嘿嘿,贫僧饮酒可是很有讲究,一般的劣等酒水,贫僧还看不上呢……” “你这疯和尚,一生修心不修形,贫道也不与你计较!” 青衣道人自然不会与济颠和尚一般见识,况且面对死皮赖脸的疯和尚,他也束手无策! 说完这些话,青衣道人便转身欲要离去! “牛鼻子,你在这看了这么久,究竟看出了什么?”济颠和尚没有去挽留青衣道士,而是仰望星空问了这么一句话。 青衣道人没有转身,而是微微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反问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杀戮!” 轻轻一句话,使得山顶的冷风顿时肃杀了起来。 “哦?你这疯和尚还有清醒的时候?”青衣道人此刻转过身来,略带微笑的看着济颠和尚。 济颠和尚咧嘴一笑,自顾灌了一口酒:“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疯和尚清醒与不清醒,又有何区别?” 青衣道人也不与之辩驳,而是再次仰望星空! “今年是丙子年,一甲子六十年,去年闰八月一过,天上二十八星宿俱已斗转星移……” 济颠和尚爽朗一笑道:“如今南斗、北斗均已移位,不妙!不妙啊!” “遥指天上星宿,竹萝三现,杀破狼而后重聚!世上必会天下大乱!” “七杀、贪狼、破军三星聚会,势必会天下大乱,改天换日!罪孽!罪孽啊!” 青衣道人说着,一指临安方向,微微一叹道:“如今这三星已经显现,看来不久将会天下大乱!” “那依你之见,这场浩劫究竟会是谁一统天下?”济颠和尚却很是随性,并没有青衣道人那般凝重。 “星象紊乱,难定命运,再说这星斗之中,紫微帝星旁,却无故多出一朵淡白色星云,究竟是何缘故贫道难以推测!” 济颠和尚闻听此言却是爽朗一笑,随即嘲讽道:“枉你是星象大师陈抟老祖的传人,又是如今全真教掌教真人,王重阳,你可丢尽了你师祖的脸啊!” 这青衣道人就是全真教的掌教王重阳,后世有名的全真七子,以及金庸《射雕英雄传》,与《神雕侠侣》之中都多次提起。 若是别人当面羞辱王重阳,恐怕他早已拔剑相向了! 但眼前这个是济颠和尚,虽是疯疯癫癫,但能被后世称为活佛的济公,又岂是泛泛之辈。若是论及辈分而言,王重阳要比济公晚一辈…… 况且王重阳也知道,济颠和尚对于星象术数,丝毫不逊色于他,于是神情郑重问道:“那贫道真的要洗耳恭听了!” “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不过这朵白色星云,将来有笼罩紫微帝星的趋势!” 王重阳闻言大吃一惊:“你是说取而代之?” “朦胧一片,意味着命运有无限可能!这片星云若是凝聚成星!可为帝星、将星、杀星、灾星。若不能凝聚成星,那就是昙花一现,成为杀、破、狼三星的陪衬……” “看来你这和尚已经有了眉目……”王重阳沉寂良久,最后似有深意的问道。 “疯和尚是远离红尘之人,何苦徒增烦恼?不过天下懂得星象之人不在少数,这等天下大乱的征兆,恐怕不少隐世能人,不久都会隐现而出!” 王重阳微微点头,予以认同:“辅助一人成就霸业,人间富贵又有多少人能够远离?这场浩劫,要比五十年前凶猛许多……” “当年七杀星,本有护主收复北地,平定中原之望。奈何帝王无道,又因破军星多番饮马长江,最终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或许这就是天意,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两位出家之人在武当山上讨论星象,不知不觉就已经天亮了。 此时的临安的大街小巷又是空无一人,因为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会馆的高台周围。 今日是宋金两国的最后对决,而叶宇也是突破极限的以一对四! 如此盛况,岂能不一饱眼福? 临安城的四门,被杭州其余县城百姓堵的是水泄不通。当守城的士兵们,睁开双眼的时,眼前的人山人海将他们吓得一跳。 若不是看清城下黑压压的都是百姓装扮,他们还以为是敌军攻城了呢! 守城的将领见这么多人要进城,心道这也太扯淡了吧!小小的临安城,要是都把这些人放进来,恐怕都会造成踩踏伤亡事件。 最后只得放进来一部分,其余众人全部堵在了城门外,连进城做生意的小贩,今天的生意也做不成了,因为被无情地堵在了城外! 其中不乏有商贩埋怨叶宇,因为若不是叶宇整出这么大的阵势,他们的生意买卖还能多赚钱点钱。 可是这些商贩的话刚说出口,就被铺天盖地指责声掩盖,紧接着又被枪林弹雨般的唾沫所掩埋! 城外百姓个个是神情紧张,翘首以望! 城内众人个个是情绪激昂,喜上眉梢! 今日,会馆附近的阁楼、阳台等一些瞭望地段,出租价位明显提高了。 甚至有人为了能够站在阁楼看清高台上场景,出租的价位俨然有了后世房价飙升的趋势! 所有人均翘首以盼,等待着那个创造奇迹的白衣男子! 众人等待多时,所有人都到齐了,而叶宇却依旧迟迟未到。 这让众人不禁窃窃私语寻思着其中的原因,无论是何种猜测,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焦急之色。 人群中一个面如傅粉的瘦小男子,见叶宇迟迟未到,不禁揶揄道:“莫非这登徒子胆怯了不成?” 此人的话刚落音,却遭致旁边的一灰衣壮汉反驳:“你这厮真是无理,叶大人岂会胆怯,殊不知前两日是如何羞辱金国使者的?” “喂!你嚷什么嚷,我家公子就是随口一说,你要吃人是不是?” 瘦小公子旁的一名书童,见主人被欺负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于是梗着脖子据理力争! “哼!你家公子有眼无珠,某家说两句怎么了?你问问周围的诸位,是不是你家公子的言语欠妥?”这位壮汉尚算斯文,说起话来倒有几分墨水。 这灰衣壮汉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争论之中,纷纷对这主仆二人嗤之以鼻! “在下布衣寒士,是以叶大人为此生所榜样……” “没错,无论人品还是学识,在下也是引以终生信条!” “经过此事,在下才知道,文人也可以有血性,也可以有万丈豪情!你侮辱叶大人,就是侮辱在下!” “对!没错!” “……” 压倒性的批判让这主仆二人脸色大变,书童拉过自家公子,低声道:“小姐,您就别较真了!再较真,你看这……” “怕什么,我岳三娘就是说说而已……” 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岳三娘,她也被这压倒性的阵势吓得脸色一白,她没有想到叶宇在这些人中,竟然渐渐有了如此高的威信! 就在众人纷纷扰扰之际,由御林军护卫的队伍,簇拥着马车缓缓向这里而来。 叶宇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一时之间整个高台之下沸腾了起来。 街道旁边阁楼上坐着的达官显贵的华丽妇人,仪态万千的千金小姐,宫廷达官深闺少女,她们纷纷起身凝望缓缓前行的马车。 当叶宇走下马车的那一刻,犹如万众瞩目一般,国子监祭酒孔德贤率先走下高台迎接叶宇。 如今叶宇不仅是翰林学士,更多了一个龙图阁直学士,虽然只是个虚职但品阶犹在!在学术上的地位,显然已经不逊色国子监祭酒! “哎呀!叶大人,你可算来了,难道途中耽搁了?”孔德贤虽然不敢埋怨叶宇,但是也着实让他着急万分。 话一说完,就急急忙忙要拉着叶宇尽快上台! “诶,孔大人不忙,今日本官邀请一人前来助阵,岂能怠慢了客人!” 150.第150章 拈花一笑 有客人前来相助?这车内究竟是何人?众人纷纷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叶宇。 只见叶宇微微含笑,轻轻打开车帘并且伸出一只手。 众人不知叶宇此举其意为何,心道莫非车中真的有人?一时之间所有人均屏息静气,目光都落在了马车上。 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继而从车内伸出了一只白皙完美的玉手。这让众人中眼神好的,不禁失口道:“好美的芊芊玉手……”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疑惑之时,从马车上缓缓走下一女子。 众人举目望去不禁为之失神,却见此女子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红色纱衣,貌美如花不可芳物,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犹如出水芙蓉。 经常流连于青楼之地的文人雅士,一瞧这女子怀抱鼓瑟,就恍然明白了女子身份,正是‘暗香浮’里的艺妓林薇菡! 平日里林薇菡都是面罩轻纱,远远观去也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如今林薇菡却是当众以玉颜示人,更是让众人愕然一呆。 美艳之绝让文人士子为之愕然倾倒,楚楚动人让在场佳人为之黯然失色。 林薇菡怀抱鼓瑟,似有含羞的将玉手递了过去,任由叶宇牵着下了马车。 面对人潮人海的情形,林薇菡显然有些紧张,但由于叶宇抓住她的玉手,并以眼神以示鼓励,林薇菡紧张地心渐渐地缓和了许多。 这一刻,她似乎觉得,能在众目瞩目之下与叶宇携手而来,是她此生最大的满足,眼神之中流露出幸福的满足,便足以表明这一切。 快四年了,在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林薇菡从没有忘记眼前这位男子,是他让自己懂得的生存的道理,让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若是说,曾经活下去的欲望是为了报仇,那么如今支撑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位男子! 不求能够相携到老,但求能够时刻知道他的消息…… 恩情慢慢地酝酿,犹如陈年老酒香飘四溢,渐渐地这份恩情慢慢变化,滋长在心中难以割舍! 心中有他,此生足矣! 叶宇牵着林薇菡的玉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向高台走来。二人联袂而来,使得众人不禁赞叹,好一对璧人。 男的英俊潇洒,超凡脱俗,而身旁的女子也是如此的倾国倾城。 女子永远都是敏感的,周围青春萌动的少女均是心酸不已,颇感不是滋味。痴痴望一脸含笑的叶宇,女子心中十分羡慕牵手的为何不是自己…… “她就是昨日巷子里遇袭的女子?” 这时高台上的【耶律普速完】,看着叶宇牵着林薇菡含笑而来,虽然神色如常,但语气却是带着一丝冷意。 萧朵鲁布倒是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看着远处的叶宇,笑了笑:“不错,这小子果然手段了得,听闻这林薇菡很少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 “呵!你倒是知之甚详,难怪你留恋江南!” “难道你不觉得她很美艳动人吗?哎,可惜了,可惜萧某是个辽人,更重要的是,这林薇菡似乎已被叶兄弟拿下……” “够了!今日事两国比试,可不是选美大赛!”【耶律普速完】秀眉微蹙,已经不想再听萧朵鲁布絮絮叨叨。 看着已然生怒的耶律普速完,萧朵鲁布虽然感到一丝疑惑,但又像似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便不再多言,等待着宋金两国的最后对决。 台下的人群中,岳三娘看着叶宇牵手林薇菡,撅着嘴怒气未消的冷哼道:“果然是登徒子,此前滁州有了那个苏月芸,如今又勾搭上了别的女人,真是可恶至极!” “小姐你小声点,方才叶大人不是说了嘛,这是请来的助手,才子自古皆风流,小姐这可是你常说的……” “我说什么了,找打是不是!?” “是奴婢错了!……” 碍于岳三娘的淫威,丫鬟只得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 围观众人各怀心思,但高台上,叶宇看了一眼对面的四位使者,神色平淡道:“诸位是一起上,还是分批对决?” 如今剩下的金国四山人,仅剩下以琴技擅长的纳合仙儿、研究唐诗的完颜罗华、善于辩论的纳兰容舒与精通文史的温迪罕莫!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完颜罗华略带尴尬的率先开口:“既然叶大人如此自负,那我等四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倒不是本官自负,是你们太过无耻吧!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叶宇说完,看了身旁林薇菡一眼,补充道:“这位是本官的红颜知己,也要与本官携手对敌,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个决定让对面的四位金国使者微微一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叶宇的决定。 叶宇见状却是讥讽道:“她不精通文史,更不会参与辩论,只会一些音律罢了!在本官身边只做伴奏,诸位又何必担忧?再说,诸位以四对一,难道还不觉得厚颜无耻吗?” “好!就依叶大人之意!” 对于叶宇一句一个无耻,四人虽然很是愤怒,但是也只能默默地忍下。 骄傲地他们,何尝不想与叶宇一对一的比试,但是这种情况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最后一局的对决,完颜允恭已经下了死命令,即便以四对一失去颜面,也不能让叶宇各个击破! 对此,他们别无选择! 更何况,这两日的对决,他们一向自信的专长,此刻也不能保证打败叶宇! 允许一名无关紧要的女子参与其中,既不影响大局,也给他们受伤的尊严,保留一丝慰藉! 这时佘侗诚亲自送上一架古琴,古色古香已有些许裂纹,但从表象来看就有些许岁月了! 这时对面而坐的纳合仙儿,率先拨弄琴弦,婉转之音从指间流出。 顷刻间,原本还喧嚣的现场安静了下来,听着犹如潺潺流水的琴声,众多懂音律的人都沉醉其中。 这时叶宇看了一眼左侧的林薇菡,示意的点了点头,林薇菡会意的莞尔一笑,随即也轻轻拨弄起来面前的鼓瑟丝弦! 林薇菡的鼓瑟之音,在京城也算得上一绝,众多文人雅客也都希望能一饱耳福,但是一直少有机会聆听。 如今在这空旷的高台上,音律悠远而绵长,让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享受。 此时叶宇却没有去抚弄面前的古琴,而是等待其余三人发难! 果然琴瑟之音响起不久,善于辩论的纳兰容舒率先发难:“请问叶大人,众观历史,古今中外各种学说的传承,都是必须依靠文字的记载,才可保存原有的风貌传至久远!” “佛法自然也不例外,因此经书相传于后世,传达佛祖宣说的妙理玄机!可在下听闻叶大人曾扬言‘诸佛妙理、非关文字’这又是作何解释?” 咯噔! 纳兰容舒这一番质问,倒是让在场的众人为之一愣,即便是叶宇也是颇感意外,他本以为这纳兰容舒会辩论儒学,不曾想论起了佛学。 而且这辩论的佛学,还与自己当年州试鹿鸣宴会时,说的那句不立文字的话题有关!这纳兰容舒简直就是以叶宇的矛,反过来攻击叶宇! 叶宇心道这纳兰容舒果然够阴狠,但他叶宇也不是泛泛之辈,随即笑道:“若论佛法,浩如烟海玄妙无穷,岂能用文字所能表达?若是人人都能以文字参透佛理,那岂不是个个都是得道高僧?” “当年灵山会上,佛陀拈花示众,众人不明其意,只有迦叶尊者顿悟,微微一笑不说半句,这才得到佛陀之衣钵!拈花一笑,以己之心度佛心,只可意味不可言传,唯有如此才是佛家真谛!” 纳兰容舒似乎早在意料之中,随即阴冷一笑:“既然如此,佛陀又为何准许他的弟子著佛经?叶大人如此说法,等同于自相矛盾!以叶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该将天下经书全部焚毁?” 呃…… 这句话可谓是险恶中的阴毒,这是在诋毁叶宇,更是将叶宇推到了佛教对立的一面! 若是叶宇说不出个道理来,恐怕今后在佛家弟子面前,就成了妖言惑众的代表! 叶宇拧眉盯着纳兰容舒,心道这小子是有意把他往死里拽啊!他娘的,好好地辩论儒学不好么,非要揪住我的小辫子不妨! 此时的纳合仙儿的琴声越来越具有攻击性,而与之对立的林薇菡已经渐渐的有些吃力,叶宇听在耳中,心中也甚是焦急! 因为他知道林薇菡不是纳合仙儿的对手,但之所以邀请林薇菡参与其中,也自然有着他的打算。 “阁下不愧是辩论高手,但阁下可知文字可以帮助后人,也可误导众生。若是记载错误,就会将人导入歧途!佛教传入中土不过几百年,已经形成各门各派诸多经文学术,试问,这是佛陀的真正意愿吗?” “本官主张‘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但也未曾说废弃文字,对于纯粹的佛家经典自然要崇奉,但切不可有门派隔阂,佛学乃是百家之学,切不可一叶障目!” “本官双腿乃是由活佛济公所治,他曾说:佛在心中何必去在于表象,若是心中无佛,即便寺院建在家中,那冰冷的佛像也不过是泥塑死物!既然如此,本官之言又有何错之有?” 151.第151章 我本小人 不仅辩驳的合情合理,而且连民间广有美名的活佛济公,也被叶宇搬上了台面! 如此具有信服力的回应,使得纳兰容舒顿时哑口无言,正要出言辩驳,却被叶宇打断:“既然阁下连番发问,那本官岂有不回敬之理?” “叶大人,请!”纳兰容舒面露凝重之色,迎接叶宇的反击。 “请问阁下,为何佛陀眉心有颗红色印记?” “这……” “再请问阁下,佛陀画像为何不双手合十,而只是单单以拈花指示人?” “这……” 连翻两次追问,问的都不是文字游戏,也不是佛经中经文断句,他纳兰容舒是精通儒释道三家典籍,但也只是典籍罢了! 对于这种毫无根由的问题,莫说他是俗家弟子,即便是一般僧人,也回答不了叶宇的问题。 “既然回答不了,还不退下!” 叶宇说话的语气陡然冷厉了许多,因为他看到林薇菡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琴瑟本该和鸣,却不料纳合仙儿如此狠毒,将林薇菡逼得是香汗淋漓,十指这一刻也有些微微颤抖,弹奏的鼓瑟之声已然有了混乱之象。 好一个以音律驾驭杀伐,已经了解对方手段的叶宇,看着对面纳合仙儿十指飞舞,随即便拨动琴弦迎上纳合仙儿的琴声! 以琴音应对琴音,顿时之间的音域碰撞,让在场懂得音律之人纷纷错愕不已。 因为这似乎不是和音,而是格格不入的两种音调强行的杂糅其中! 纳合仙儿见叶宇参与了其中,随即将应对林薇菡的攻势,直接转移到叶宇的身上,因为她知道叶宇才是她最大的敌人! 这一刻,林薇菡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方才她实在是极为痛苦,不仅有种弹奏的艰难,脑海之中也是一片混乱与痛楚! 她抬起香汗湿鬓的玉颜,看向叶宇多了几分愧疚! 因为叶宇昨晚已经跟林薇菡说得清楚,今日携她前来,主要是为了试探敌人的必杀技!她本想再多撑一会,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叶宇有时间击溃其余对手。 可如今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对面的金国使者,刚刚开始不久,她就已经败下阵来! 或许就是这份愧疚,让她方才积郁的痛苦迸发出来! 噗! 终于没有压制住方才的伤害,一口鲜血溅在了鼓瑟之上! 叶宇转过头来,见林薇菡中伤吐血,心中却是愤怒交加,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旋即面对纳合仙儿狠狠瞪了一眼! 既然知道了纳合仙儿的必杀技,那他就有了应对之策!面对清冷凶狠的纳合仙儿,叶宇十指飞舞宛如天魔! 方才还书生意气的叶宇,此刻气息完全变了,变得盛气凌人,变得攻伐决断! 气势铺散开来,台上的空气似乎瞬间变得尤为混乱。 这已经不是一场音律的欣赏,而是一场音域的对阵! 这时纳兰容舒已经灰溜溜地退在一旁,只剩下精研唐诗的完颜罗华,与精通文史的温迪罕莫! 二人见叶宇如此凌厉,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机会,于是完颜罗华乘机问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叶宇虽然弹奏音律,但这唐诗可难不倒他!李贺的《将进酒》他又岂能不知! 自幼便能倒背唐诗三百首,如今凭自己的超强记忆力,全唐诗早已烂熟于胸,比试唐诗他又有何惧? “北海阴风动地来,明君祠上望龙堆。”完颜罗华也不气馁,再次以唐诗发难! 叶宇沉着应对道:“髑髅皆是长城卒,日暮沙场飞作灰。常建的《塞下曲》!” “……”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隐《嫦娥》” “……” 二人你来我往,一个问的轻松口快,一个是对答如流!几翻下来已经连续一百首诗词,叶宇竟然丝毫没有一丝卡住的迹象。 这到是让完颜罗华心中震惊不已,能对答一百余首诗词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在一心二用情况下,而仍然可以不犹豫的对答! 这时精通文史的温迪罕莫,见这等情形,也主动参与其中:“叶大人,请听史论,开皇四年五月,发生何事?” “怎么?开始了混合三打?” 叶宇瞥了众人一眼,随即没有犹豫,直接冷冷道:“隋文帝为天下百姓生计,命宇文恺督率士兵引渭水入黄河,开通济渠!” “……” “……” “叶大人,天凤三年九月!” “这一年王莽新政失败民不聊生,青、徐、荆三州饥民交易子女而食!走投无路之下率众作乱,是为赤眉兵祸!” 此时的高台上早就摆好了全唐诗,以及各个朝代的史书,但是完颜罗华与温迪罕莫都不去翻阅,随口就向叶宇发问,这足以看出二人对全唐诗,与各个朝代的文史了然于胸! 但叶宇能够在一直追问的情况下,依旧是游刃有余,这更是本次对决的一大亮点! 面对唐诗、文史、琴艺的三项对决,叶宇依旧是轻松应对! 此刻叶宇的琴声渐渐地高昂起来,从指尖流传出来的琴声,蕴藏着让纳合仙儿震惊的杀伐之气。 但这种琴音之中,又夹杂着佛家看透万物的意蕴,犹言在阒寂中能听到巨响,意谓绝灭一切妄念,达到不生不灭的大自在境地。 这一刻,缭绕琴声带给众人不是享受,而是前所未有的焦躁与不安!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纳合仙儿嘴角渐渐地溢出了鲜血,而十指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若是近处观察的话,会从她那美丽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一丝恐惧!仿佛在她的脑海里,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叶宇随着气息的愤怒,十指更是疯狂地弹奏着,声音犹如龙吟长啸,使得在场众人心神俱惊! “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世若有情归尽灭,枯木龙吟开天清!” 浑厚的声音念完这四句,叶宇突然双手按住了琴弦,进入了刹那的宁静之中!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突然看到叶宇双手陡然离开心弦,双手由内而外挥动大袖,一阵宛若龙吟的金鸣之声,向纳合仙儿扑面而去。 卡擦! 这一声断裂之声,并不是琴弦,而是所谓的传世名琴‘绕梁’,终于在无法承受席卷而来的威压,应声而彻底断裂! 琴弦未断,而琴身已毁! 纳合仙儿脸色苍白的趴在桌案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碎裂的琴身,可谓是痛彻心扉! 音律曲子,可以使人平静,也可以使人狂躁,这就是音乐的妙不可言之处! 但若是一个人能够将音律的音域得以掌控,那么就可以针对特定某一人的区域进行干扰。 其实武侠里的东西也并非全是虚构,武侠里的这种现象称之为内功外放,其实放在后世不过等同于催眠术! 催眠术的方法有很多,其中的一种就是音乐效应!甚至运作于审讯犯人!这些都是一种音乐所发挥的作用! 不过叶宇与纳合仙儿,将这种音域袭击对方思维的手段,在今日都发挥到了极致! 叶宇狠狠地瞪了纳合仙儿一眼,随即站起了身子,来到近前二话不说,一脚将其踢下来高台! 这一举动顿时引得一阵哗然,金国太子完颜允恭愤怒交加的来到台上,怒斥道:“叶宇你好大的胆子,敢动……” “未经我大宋陛下允许,尔等私自挑战八大书院,这等不懂规矩的手下,下官替你教训一番又何妨?” “你!……” “比试琴技乃为交流,贵国既然是来讨教,输了就要付出代价!难道无论输赢,尔等都要拍拍屁股走人?殿下,你当大宋是你金国的后花园吗?” “本官奉命参与此次对决,就有权决定比试的规则!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松回去!输了就给本官全部留下!” 随即一指台下的纳合仙儿,冷然道:“而她伤了本官的朋友,岂能饶恕?今日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权且饶她一命!” 完颜允恭本要发怒,却被赶来的完颜允中劝阻:“皇兄,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毕竟还在宋国……” 听了完颜允中的规劝,完颜允恭觉得所言颇有道理,随即冷哼一声,便一甩袍袖愤恨离去。 完颜允中却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道:“叶大人为了一个女子竟如此失态,这可非君子所为啊……” “我本就是小人,何必去行君子风范?”对于这个陌生的面孔,叶宇回应的十分坦然。 呃…… 如此的直接坦言,完颜允中也是第一次遇到,随即只是讪讪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比试现场。 叶宇的这一举动,让很多人都颇有微词,毕竟纳合仙儿已经败了,而且还是个女流之辈,如此狠心的确是有失君子风度。 但是叶宇却不理会这些,先是询问了林薇菡的伤势,见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的回到场中! “方才二位混合双开,唐诗问了本官一百三十八首,而史料也追问了一百六十七处!那这个时候是不是轮到本官反问了?” 完颜罗华与温迪罕莫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诧之色,他们知道这一次算是遇到了劲敌! 单凭方才二人混合追问,叶宇清晰流利应答,就能看出唐诗、史料,似乎对叶宇造成了不了威胁! 而且对于他们追问的唐诗、史料数目竟然记得是如此清楚…… 152.第152章 口舌之争 扰心术,是音律大成之人的一种独有技能,但常被乐师这一行业列为禁忌! 因为这若是放在比试琴技上,等同于旁门左道有失公正。 这种技能,因为年代久远在后世已经失传,因此叶宇当初也只是有所耳闻。 但自从来到这个别样的宋朝后,他又从王希孟那里听过。 不仅听过这种技能,而且王希孟这位画坛奇才也深通此道! 在跟随恩师王希孟学习画技的同时,也对这种技能有所了解。但是可惜的是,王希孟直到去世的那一刻,也没有教他如何运用…… 按照王希孟的话说,那就是旁门左道终究难登大雅之堂。唯有铿锵金石之音,才是破解扰心术的不二法门。 所以,他桌前摆放的也是传世名琴,名为枯木龙吟! 而所弹奏的曲子具有吹枯拉朽之势,正是恩师王希孟根据佛家之精髓,以及古琴的特质,所创的《枯木龙吟》篇。 枯木龙吟,象征灭绝一切妄想,至大死一番处,再苏生过来,而得大自在!与凤凰涅磐浴火重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宇如此没有君子风度的,将纳合仙儿这个弱女子踢下高台,除了有对重伤林薇菡而愤怒的因素,其实大部分是对使用扰心术不满。 比试之中,公平将对手击伤,那是对手实力不够,怨不得他人。 在这期间,大宋有不少棋手,乃至辩论高手,都因心力交瘁而受伤,甚至还有死亡的惨例。 但这是公平对决,谁也说不出半句怨言,因为技不如人。 但纳合仙儿使用这种卑劣手段,别人看不出,叶宇岂能看不出? 既然这件事情让他碰到了,那就没有理由放纵!至于这种做法有多少人理解,他并不在乎! 凡事都要解释,自己岂不是累死了? 观众席上,萧朵鲁布看着台上的叶宇,轻轻一笑道:“难怪我一直觉得他与别人不同,单是这种阴狠,就少了文人的那种虚伪!” “难道你不是文人?萧伯父一生戎马,乃是我大辽军神,可你这个世子倒像个南方宋人……” “文人没什么不好,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历史更替却少不了文人!不过文人的虚伪与迂腐,我是极具厌恶的!” 【耶律普速完】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怔怔的望着台上的叶宇,眉目艳艳地默默自语道:“能够为了一名女子如此据理力争,倒是一个难得的真男儿!” 高台之上,叶宇又重新地坐了下来,面对完颜罗华与温迪罕莫,沉声道:“那就先唐诗!” “梵书钞律千馀纸,净院焚香独受持。” 完颜罗华当即轻捻寸须,回应道:“童子病来烟火绝,清泉漱口过斋时。出自姚合的《寄灵一律师》” “柳花扑帘春欲尽,绿阴障林莺乱啼。” “只愁明日送春去,落日满园啼竹鸡。出自殷尧藩的《春怨》” “……” “……” 二人你问我答了六百三十六首唐诗,完颜罗华竟然也是对答如流,这倒是让叶宇心中震撼非常! 要知道他可是专门找了不出名的诗人作品,却不料这个金国完颜罗华,能够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随即完颜罗华又反过来为难叶宇,但叶宇也是沉着应对丝毫不弱,结果双方又对答了七百余首唐诗,依旧是难分高下! 几番下来,二人已经对答除了三千多首唐诗! 叶宇与完颜罗华所对的诗句,在场的众人都是懵懂不知,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学识范围! 此时的这些文人,犹如求知的学生,静耳聆听二人所对答的诗句,偶尔有几句绝妙诗句都会用笔记下来。 这一刻众人才知道自身的学识是如何浅薄,心道难怪人家叶宇能够三元及第,就单说这考校金国使者的诗句,他们已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实他们也不必自责,因为坐于高台上的所有大儒,也都不知道这些诗句的出处。 这些大儒此时此刻,看着台上二人的巅峰对决,可谓是汗颜不已! 存放唐诗本集的桌案上,有不少成名已久的大儒,翻阅书籍寻找叶宇与完颜罗华说的诗句。 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书籍中根本没有记载,即便双方都已经道出了作者与诗名,但依旧是查无可查! 由此可见,二人在唐诗的造诣,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比肩! 一番交战之下,叶宇心中可谓是极为惊骇,思忖这完颜罗华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这都将近三千多多首唐诗了,竟然还能应对自如。 虽说整个唐朝能留下的诗句,大约有十万以上!但那不过是一个虚数,真正能够归总在一起,并且留名记录的也不过一万多首! 《全唐诗》是到了清朝才整理成集,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过收集归总了四万多首唐诗! 他叶宇是看过《全唐诗》,也曾经将其编列排序,生吞硬吃的将这这部《全唐诗》看尽了七七八八! 这还是在有整理成册的情况下,他叶宇才记住了两万多首唐诗! 如今连以文风鼎盛的大宋,所记载的唐诗也没有过万。可眼前的这个金国完颜罗华,竟然能够记住这些零散的诗篇,可真是一个奇迹! 他大爷的,我还就不信那个邪了,叶宇暗中爆了一句粗口,随即开始琢磨那些诗句能够难倒对方! 而完颜罗华已经是满头大汗,他何曾想过叶宇竟有这等强悍的战力,要知道当初象山书院曾宏,也不过在一千两百首唐诗后落败! 叶宇在问了十几首唐诗,又被完颜罗华对出之后,他突然来了一句:“举世都为名利醉,伊予独向道中醒。” “呃,这个……” 完颜罗华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没有这首唐诗,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而完颜罗华突然卡住,可是让在场的众人几多欢喜几多愁。喜坏了大宋子民,愁死了金国使团。 原本是胜利在望的局势,如今倒好,节节败退不说,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完颜罗华虽然不是皇子,但也是皇族旁支贵族,对唐诗可谓造诣极深,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这唐诗中还有这么两句! “唐诗之中,当真有这两句?”完颜罗华对于叶宇那两句诗的出处,表示深有怀疑。 叶宇见对方终于被难住了,不禁长出了口气,随即一脸沉静地郑重道:“当然!” “这,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唐朝国祚三百年,诗人何止万千,你确定你能一一熟记?” 完颜罗华心有不甘地,向叶宇问道:“不知这诗句出自何人之手?” “后两句是:他时定是飞升去,冲破秋空一点青。作者韩湘,字北渚,生于唐德宗贞元十年,为韩愈侄孙、韩老成之子!之后修道出家,世人称为韩湘子!”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完颜罗华失魂落魄的跌做了一旁,这首唐诗他虽然没有印象,但是这四句诗浑然天成,并不似叶宇临时编造。 况且诗意也包含着对道家修真的见解,与韩湘子的经历倒是极为吻合,所以这由不得他不相信! 再说以叶宇能够与他对上三千多首唐诗的本事,更让他对此深信不疑! “你输了!退下吧!” “我输了!完颜罗华甘拜下风!” 败下阵来的完颜罗华,倒也甚是洒脱,虽然一脸的落寞之色,但却是释然了不少。 完颜罗华退下,高台上,只剩下温迪罕莫最后一位金国对手。 温迪罕莫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应对叶宇提出的一百六十七处史料,也是轻而易举的对答如流! 之后温迪罕莫再次反击:“建安十三年十一月。” “曹操自荆州率二十五万大军南下伐吴,以连环船锁长江,吴国派周瑜汇合蜀汉刘备势力,以火攻连环之计大败曹军,史称赤壁之战,自此天下三分!” 叶宇回答完了《三国志》中史料,随即也抛出了反击:“秦始皇三十四年九月。” 温迪罕莫沉吟少许,随即道:“齐人淳于越主张实行分封制,秦始皇大怒,采纳宰相李斯建议,下令焚书,次年一月,活埋儒生四百六十人,史称焚书坑书!” “……” “……” 又是一番口舌之争,二人你来我往又是几百处史料,但仍旧未有分出个胜负! “太清二年!”叶宇深思熟虑了片刻,嘴角露出笑意,随即向温迪罕莫问道。 “呃,太……” 温迪罕莫正要回答,却突然神色一变,自言自语道:“太清元年,侯景以河南之地归降大梁;而太清三年,慕容绍大败南梁两万水师于长江。这太清二年,似乎没什么事情发生……” 呼! 此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高台上早已悬挂起了高灯,将整个会场映得犹如白昼。 虽然已是夜晚,但是众人的热情依旧没有消退,高台之下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所有人都静心听着台上二人的对决。 二人往复的相互追问,可是将这些人听傻了眼,这实在是一场前所未见的争辩大会! 这一刻终于有人被卡住了,也让众人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松弛! 因为这两个人,太能折腾…… 153.第153章 名动天下 众人的神经是得到了松弛,可是台上的温迪罕莫却是焦急万分。 因为他实在想不清楚,这太清二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复琢磨了半盏茶的功夫,温迪罕莫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国太子完颜允恭,一瞧这个情形,顿时失望透顶,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是全军覆没……” “皇兄勿要忧心,即便我大金此次失利也无妨,我大金铁蹄天下无敌,何必与这宋国文人争论这些无用的东西?” 身旁的越王完颜允中,对此却是丝毫的不屑。 “二弟,话虽如此,但马背上能打天下,却不能治理天下。父皇若不是重用文人,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控制北地!” 完颜允恭说到这里,却颇有君王的远见卓识:“当年老祖宗的那一套不管用了,难道还像当年那样,只懂得烧杀抢掠一空?开疆拓土是为了治理,而治理就得让其臣服! 若是不能将这些人引以为傲的精神支柱摧毁,依旧是死灰复燃难以安定,届时即便我大金拿下宋地,又有何意义?” “皇兄训示的是!” 对于兄长的言论,完颜允中虽然表示认同,但是眼中却依旧迸发着倔强之色。只是这些掩饰的很好,太子完颜允恭没有发现。 此刻台上的温迪罕莫,百思不得其解后,最终向叶宇质疑道:“南北朝历史史料,在下自问是了然于胸,但却从未听说太清二年发生了何事!” “阁下不知,并不代表那一年无事发生!” “那在下倒要请教了!” 叶宇见温迪罕莫确实不知,心中也稍安不少,于是冲着主持席上孔德贤说道:“还请孔大人翻开《梁书》一百三十八页第三行……” 将史书记载的位置精确到每一行,这让孔德贤拿起史书的手,不禁惊愕地有些颤抖! 就连温迪罕莫也是神色一紧,能够如此精确地指定位置,看来这太清二年真的有事情发生。 当孔德贤找到叶宇所说的指定位置,上面赫然寥寥几个字…… “孔大人,上面是不是记载着‘太清二年,京城大雪!’除此以外再无任何记载?” 孔德贤百感交集的看着叶宇,随后环视众人激动道:“对,没错,一字不差!” “什么?这……” 温迪罕莫有些羞怒的望着叶宇:“这京城大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如何算得了史实……” “阁下错了,所谓历史,不过是经历过后的回忆记载。你我二人争辩的前一刻,也可以是历史。太清二年京城大雪,又如何不是史实?” “况且这《梁书》之中都有记载,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叶宇这时已经从孔德贤的手中,将《梁书》拿了过来交予温迪罕莫。 温迪罕莫看着‘京城大雪’四个字,怔怔的站在原地仿若泥塑。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最终败在了这四个字上面。这种前后的反差,犹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细微之处,叶大人也如此记忆深刻,看来我输得不冤……” 温迪罕莫此刻发髻已经散乱,看了看手中的史书,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垂头丧气了走下了高台。 自此,金国八大山人全军覆没! 但台上台下,却并没有预料般的热闹,反而是极度的安静。 这些日下的压抑,以及如今的扬眉吐气,已经让这些人渐渐地明白了什么是处变不惊! 大宋乃是以文治国,能够战胜金国又有什么值得兴奋? 不过看着金国使团灰溜溜地退场,大宋百姓还是在宁静之后,爆发出内心深处的兴奋呐喊。 当叶宇离开的那一刻,众人依旧没有散去,因为今日的比试有太多值得回味的地方。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以一人之力抗衡金国八大山人,这份战绩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更让大宋兴盛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潮。 这一次对决,终将载入史册! 这一次对决,也终将成全叶宇,名动天下! 而嚣张跋扈地金国使团,三日之后便向孝宗赵昚请辞,灰溜溜地离开了宋地。 只不过,前来挑战的八大山人,被无情地扣留在了宋国。 按着叶宇的话说,那就是关押个三五十年,也让金国经此一役涨涨记性。 三国使团的悄然离去,临安迎来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朝野上下是举国欢腾。 赵昚为了褒奖叶宇此次的功劳,不仅加封吏部侍郎,又授衔观文殿大学士! 这个决定可是惹来了一群反对之声,因为这官职太高了。 吏部侍郎是个实权职务,以叶宇如今的功绩倒也无可厚非。但是这观文殿大学士,实在是高的离谱了。 只要是学士,大多都是有官阶无实权的官衔,这个观文殿大学士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这特殊之处就在于,观文殿学士一职,要求由曾任宰相大臣担任。 而叶宇既没有这个资历,也从来没有担任过宰相,又如何授予观文殿学士之职? 就算当朝首相虞允文,兼职枢密院的军务大事,如此位高权重,也才堪堪授予这等荣耀。 如今赵昚要加封叶宇观文殿大学士,就等同于将来叶宇是位列宰辅的人选。 所以,对于一般大臣而言,都觉得这加封有些过了!而对于一些有心宰辅之位大臣而言,叶宇无非成了他们高升首相的绊脚石。 无论何种原因,赵昚的这一决定,满朝文武都是持反对态度。 不过这一次赵昚似乎与群臣杠上了,力排众议,不仅原有加封不变,之前的翰林学士、龙图阁直学士,也依旧保留官衔! 这一下可是让群臣大跌眼镜,心道叶宇这一次可是赚大了。 别人穷极一生也不见得能做个学士,可叶宇这一次就包揽了三个学士官衔。 叶宇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学士,而且还是三大学士集于一身。 吏部侍郎这个职务,虽然辅助礼部尚书掌管吏部以及天下官员,但是由于宋朝的官职机构繁琐,属于人多不做事的那种。 况且叶宇的顶头上司,是吏部尚书黄博瑞,也是张说一党的主要干将。 叶宇与张说一直处于不和的关系,因此在吏部担任官职,受到制肘也是在所难免。 吏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要比安丰县的七品县令要拔高了好几节。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处处被人管着不说,还备受制肘,哪里有执掌一县大权,来的潇洒自在?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单势孤只能先忍着吧! 之前叶宇三元及第的状元府,此次又做了翻修扩建,因为如今的身份不同,自然要改旧换新。 叶宇看着刚建起不久的状元府又要翻修,心道这工部的官员真是够奢靡的,这状元府自从建成,我连一日都没有居住过,就这么拆了也太可惜了。 工部的效率果然很高,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在原有基础上扩建的府邸终于落成。学士府中可谓是亭台楼阁,水榭歌台应有尽有。 几经周转,终于在临安得以安家了! 在这期间,关于全国推行棉纱的纺织,以及种植棉花的朝政上,叶宇也提出了不少建设性的提议。 经过这一年的推广,叶宇当年呈交的策略也逐步得以实施,整个大宋的布价也有了大幅度的下调。 这让叶宇感到十分的欣慰,至少他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却已经慢慢实现的愿望。 这一日刚下了早朝,叶宇腰酸背痛坐上马车,就准备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因为这早朝实在是太累了。 早朝,还真得很早,天还没亮就要赶往皇宫。 等上了朝,还要毕恭毕敬的站在大殿上,与一根木桩没啥区别。 可是叶宇刚坐车来到街道拐角处,就见大门外早已聚集了不少文士,甚至还有不少妙龄女子。 叶宇思忖这是要闹哪样,怎么还没玩没了呢。 坐在马车里的叶宇,这一刻在思忖自己该不该从大门进去。 这几日府门外可没少发生这种状况,每日都有不少人聚集在学士府外,这共同原因无外乎是向叶宇拜师! “少爷,要比还走后门?”阿宽看着府门外的人群,无奈的向叶宇请示道。 “老是走后门也不是长久之计,难道少爷我就是走后门的命?” 叶宇无奈的直戳牙花子,自从住进学士府之后,这每日回来都是灰头土脸的走后门,实在觉得有些很不自在。 “少爷,这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您如今可是名动天下,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小人出去转悠,也是倍有面子……” 叶宇听了阿宽的笑谈,也是乐了:“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少爷我有家不能回吧?走,正门回府!” 面对问题,不能一味着躲避,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直面应对一切问题。 阿宽得令之后,便驾着马车绕过街道,直接将马车停在了学士府门口。 当叶宇走下马车的那一刻,等候在府门外的众人,纷纷惊喜地涌了上来,神情振奋将叶宇围在了马车旁。 看着这群神情激动的众人,叶宇无奈的苦涩一笑,他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做些什么了…… 154.第154章 打酱油了 “叶学士,学生终于见到您了……” “是啊,叶学士,我等在此早已等候多时。” “叶学士琴艺满京华,小女子特来拜师,还请叶学士成全……” “学生专研棋道始终不得其法,叶学士乃是我大宋棋圣,学生恳求叶学士收为弟子……” “……” 叶宇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而所有的话都被这些人说完了。叶宇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头衔。 人多嘴杂的同时也容易生乱,叶宇挥手安抚面前的众人,沉声道:“不是本官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诸位这么多人,实在是让本官有些为难……” “还请叶学士成全!”众人异口同声,纷纷躬身一拜行了师徒之礼。 见众人如此的诚心,叶宇暗自点了点头。 先是犹豫了片刻,随即郑重道:“既然诸位有如此求知之心,那本官也不忍心诸位的一番诚心落空!” 这番话让众人纷纷面露喜色,但随后叶宇却道:“不过拜师就免了,本官政务繁忙,又岂能专心教授诸位,不过本官不久欲要开设新型书院,诸位可来踊跃报名学习!” 叶宇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想法,站在原处看着众人的反应。 这些人一听叶宇要开办书院,顿时错愕不已,并且相互对视了一眼,窃窃私语着…… “但不知叶学士这新型书院,究竟新型在何处?”其中有名书生,觉得叶宇所说的这个书院颇有讲究之处。 叶宇看了一眼这位年轻文士,随即解释道:“新型,在于这所书院,并非只有读圣贤书的学生,可分通艺、知文、明理三类,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嘶! 叶宇虽然只说出书院的雏形设置,但是已经让一些学生,猜到新型书院与其余八大书院新型之处,甚至会是一个颠覆性的创举。 “那请问,叶学士会亲自职教否?” “当然,本官会亲自职教,兼任院长一职!” “……” “好了,诸位请回吧,改日本官会将此事落实,届时还望诸位能够为本官宣传才是!” “我等定当尽力!” 叶宇看着众人如此态度,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径直进入了府内。 关上大门,叶宇长舒了口气,心道总算将这帮人搞定了。 不曾想,刚一进门,就被人冷不防一拽,就朝着后院的凉亭而去。 叶宇紧随其后才看清,原来是自己的恩师杨辉,叶宇没好气的嘀咕道:“师傅,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官做大了,嫌弃我这个糟老头了?” 杨辉将叶宇拽掖到凉亭里,气喘吁吁地坐在石凳上,没好气的瞪了叶宇一眼。 “师傅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是徒儿恩师,岂能有嫌弃的道理?只是……” 叶宇看了一眼石桌上的棋盘,突然有种胆寒的感觉。这些日子里,他可没少陪眼前的师傅对弈。 而杨辉对下棋的痴迷,可以说令人发指,几乎占去了叶宇的所有时间,只要一有时间,就来寻叶宇对弈到天明。 “只是什么,谁让你的棋艺是天下第一?为师就算不及你,但也要做个第二,否则岂不是很没面子?” “师傅,您想做第几,似乎与徒儿无关吧……”腰酸背痛的叶宇实在是不想再耗费脑细胞,他只想能够好好的休息一阵。 杨辉闻听此言,顿时双目圆瞪道:“当然有关,跟你对弈,为师的棋艺才能进步更快。再说,当日你可是说了,你能够赢了金国棋手,为师可是有功劳的!” “呃……对,师傅所言极是。”叶宇无奈的微微一叹,一脸苦笑地坐了下来,准备与眼前的杨辉下棋。 不过这一次杨辉没有与叶宇对弈,而是面带微笑的问:“对了,方才你在府门外与那些学生说的话,为师可是听到了……” “哦,那不过是徒儿一时突发奇想罢了!”叶宇含糊地笑了笑,并未有做过多解释。 “你这小子就是不诚实,你暗中买下杭州三家印刷作坊,以为为师不知道?” 叶宇闻听此言,顿时神色一动,旋即问道:“师傅您是如何得知的?” 要知道自己这个动作,做的可是十分小心,他实在想不透,自己这个太史令师傅,是如何得知的。 “其中一家印刷作坊的主人,是曾经为师的同窗好友,你的这个动作,为师岂能不知?” “呃,师傅,徒儿这……” 杨辉摆了摆手打断叶宇的话,轻捻胡须欣慰笑道:“不必说了,年轻人做事就该如此,谋定而后动,稳重才是成事的关键所在!” 叶宇此刻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于是便将自己有过的计划与杨辉详述述说。 这些日子里,叶宇看似处于风光的浪潮之中,但是这种喜上眉梢的背后,叶宇却是极度冷静。 要想不久居人下,那么就要做出应有的政绩,一个吏部侍郎的职位,并不是他的终点。 这让他想到了如何改良印刷术,若是能够在这上面有所突破,受益的是天下读书人,到那时他就会得到天下读书人的称赞。 毕昇虽然最早创造了活字印刷术,但是因为技术的原因,以及外在条件的客观因素,导致了胶泥活字印刷术没有得到普及。 叶宇曾经想过,是否在缘由的肥皂、洗发水上衍生出新的产品,这样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是后来想了想又抛弃了,因为叶宇知道,即便这些东西再如何赚钱与畅销,给国家带来实惠的高额的税收,但终究是商人的行径。 看不起商人,是这些文人的通病,也是在朝为官的禁忌。自己好不容易摆脱这种负面影响,可不能再走回头路! 而印刷术若是能够得以成功,那么不仅惠及天下读书人,更得到天下文人的认可,何乐而不为? 不过近日看到府门外的众多文人拜师,让叶宇突发奇想,让他联想到了开设书院。 放在以前,这个想法叶宇是想都不敢想,因为自己没有那个号召力。 如今可就大不同了,与金国的旷世一战,天下谁人不知他叶宇? 叶宇相信,以他如今的号召力,绝对有希望成立新型书院! 听了叶宇的一番讲述之后,杨辉深深地看了叶宇一眼,似有深意的笑了笑:“宇儿,若是此事有成,你将不亚于当年的范文正……” “师傅过奖了!徒儿只想为教育事业,尽些绵薄之力。” 叶宇知道范文正就是当年的范仲淹,最为熟知的当属《岳阳楼记》。当年范仲淹也是推行新政,建议广设书院,为天下寒门书生谋得了福利。 不过可惜的是,好人没好报,只能如此感慨了…… 对于杨辉的称赞,叶宇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因为他的真正意图,并不单单局限于此! 新型书院的兴起,既是对现有书院格局的一种冲击,让大宋不在拘泥于迂腐的纯文学教育。 但同时叶宇此举,也是在培养自己的班底,这些学生若是将来功成名就之后,可以说都是自己的学生。 犹如民国时期的黄埔军校,蒋·介石担任校长,那么从黄埔军校出来的所有学生,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 面对朝中的党派,叶宇表示很是无奈,如今这两大阵营他是一个都进不去,况且他也不想进去。 那给叶宇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在两党的夹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最为直接,那也就是教书育人! 至于选址,建设以及经费,对于叶宇的这个大财主来说,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若要将这所学院筹建以及运转,还少不了授课教师,这是叶宇最为担心的一关。 因此这件事还必须经过皇帝的同意,才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 这个问题,师徒二人商量了很久,对于徒弟的这一创举,杨辉是无条件的支持! 对于他这个术算大家而言,对于叶宇说的什么《物理》、《生物》、《格物》等一些新兴学术,倒不是很排斥。 说到最后,杨辉拍了拍叶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道:“宇儿,如今你已是而冠之年,若是别人,当以功名仕途为重。可你如今已是位极人臣,是该到了成婚的时候了……” 呃! “师傅,这徒儿还未曾多想。” “你这小子,就知道推搪!”杨辉吹胡子瞪眼,随即一指庭院深深地学士府,没好气道:“这学士府,也该有个女主人了!” 叶宇干咳了一声,接着搪塞道:“徒儿才二十岁,还年轻……” “胡闹!为师十六岁就成婚了,你二十岁很年轻么?为师像你这个年纪,宏儿都会打酱油了!” 打酱油……叶宇一脸的黑线。 见叶宇默然不语,杨辉叹了叹气道:“年少轻狂,不想被家眷束缚,这个道理为师明白!但你可知,这家眷有时候也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哦?师傅请指教!”叶宇闻听神色一怔,随即凝重的问道。 “宋金两国文试一战,你是扬名天下了。但你这个商人身份终究是块软肋,将来朝堂之上,势必成为对手的攻击目标,到那时你又作何应对?” 155.第155章 伴驾游园 杨辉的这句话直戳叶宇的软肋,若还是一直官与商同时兼顾,那朝堂之上他终将是难成大器。 因为不正统,就这么简单! 杨辉看了一眼沉思的叶宇,随即接着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走到这一步,必须有所取舍,抛弃你得来不易的财富?若是别人这么做,为师是万分赞成! 但你经商这些年,多是为了造福百姓,朝廷顾及不到的灾情你可以弥补,所以为师不希望你这财富付之东流!” “师傅所言徒儿自然明白,但这与徒儿成婚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联,你可以一心做官,将商业这个大包袱丢给亲家,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恍然大悟的叶宇,神情有些诡异地看了眼前的杨辉:“师傅,您这是再给我下套……” “呃哈哈哈,这叫什么话,为师这可是为你着想!”见自己的意图被叶宇看穿,杨辉竟不由的爽朗笑了。 叶宇撇了撇嘴,有些鄙夷地看了杨辉一眼:“师傅,您这是来当月老牵红线呐!” “你这小子,将我那苏侄女凉在一边,在京城却风花雪月,你觉得你对得起我那侄女的苦苦等候吗?” “师傅,您这是什么话,徒儿一向为人正派,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不是上朝议事,就是陪您对弈到天明……” “少跟我摆迷魂阵,当日宋金两国最后对决的时候,那个林薇菡是怎么回事?” “她?是徒儿一位故人,请来相助的帮手而已,师傅您想多了……” 杨辉看了叶宇一眼,语重心长劝诫道:“宇儿,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凡是多要检点一些!你苏伯父可是有恩于你,既然你与月芸两情相悦,何不就此缔结连理?” “月芸也是打理生意的能手,等你们成亲之后,交予她来管理岂不更好?最为重要的是,你苏伯父膝下只有一女,他苏家的,还不就是你的?” 叶宇听了杨辉的分析,心中也是多番的斟酌。 不得不说,杨辉的这个建议让叶宇颇为心动。他叶宇虽然步入官场学识惊人,但仍旧背着商贾的沉重包袱。 若是能够将这个包袱丢掉,对他将来的仕途必定大有好处。 也正如杨辉说的那样,这么多年的经营,若是不顾一切的扔掉,他叶宇还真舍不得。 否则在他三元及第的时候,就可以扔掉商贾的身份。 而苏月芸经过这几年的磨练,也逐渐褪去了生涩,对于生意的打理可谓是驾轻就熟。 如今他的商业,已有过半的产业归于苏家父女所管,这也是叶宇对苏家父女放心的一种体现。 正如苏全忠曾经说的那样,他膝下无子,已经将叶宇看作儿子。 投桃报李,饮水思源,他叶宇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师傅所言极是,徒儿有时候真的过于自私了!” “宇儿,你苏伯父身子一直不好,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女儿有个好归宿!可如今你的地位,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你苏伯父虽有心,却也……” “师傅,您不必说了,徒儿不是那种人。既然师傅提及此事,那徒儿就将他们接到京城,届时您二老选个好日子,为徒儿操办婚事吧!” “好!太好了,苏老弟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乐得睡不着觉!哈哈哈!” 得到叶宇的郑重答复,杨辉心里顿时畅快了许多。随即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学士府,说是要给他的苏老弟写信去。 望着杨辉离去的背影,叶宇心道自己总算可以休息了。 正打算回房休息,不料阿宽匆匆进入了庭院,说是宫中的刘公公前来传达口谕。 刘公公,就是当初前往安丰传旨的刘公公。虽然叶宇与这个刘公公没多少交情,但是几次碰面之后也送了不少财物。 所谓财可通神,刘公公自然也不能幸免。所以这次前往学士府传达口谕,没有丝毫的倨傲,犹如相见恨晚的老朋友。 从刘公公的口中,叶宇探得赵昚此次宣他进宫,大致是为了八大书院的事情。 叶宇心道这真是要睡觉,就有人送了枕头。 正愁该如何向赵昚阐述自己的想法,如今到省了不少事情。 随即穿戴官服,便跟随刘公公一同进宫面圣。 这一次不是御书房,而是直接被领到了御花园,按照赵昚的意思,那就是伴驾游园。 正值春暖花开之际,御花园里更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一路走来满是鲜花的芬芳。 叶宇紧跟在孝宗赵昚的身后,不敢有半句多言,偶尔赵昚问上几句,叶宇也只是简短几句话,表明自己的意思。 所谓伴君如伴虎,一切还是谨慎的好。 赵昚转过身来,看着沉稳异常的叶宇,于是笑道:“爱卿可真是少年老成,这份沉稳倒是与年龄不符啊!” “环境造就人性,微臣家逢突变,又受尽世态炎凉,体会也就比同龄人多了一些……” 叶宇的感慨之语,让赵昚神情微微有些抽搐,随即有些黯然道:“为人父母者,有时候也是诸多无奈,若是……,若是你父母未有早逝,或许你也不会受尽这般磨难……” “陛下所言甚是!” “朕问你,若是有一位父亲,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抛弃子女,身为子女将来会不会原谅这位父亲?”赵昚神情复杂说完,继而紧紧地盯着叶宇。 叶宇看着赵昚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不过皇帝垂问,他身为臣子自当回应。 “为了一己之私,抛却骨肉亲情,这等行为……恕微臣直言,有失人父之责!” “可是这位父亲有悔过之心,难道这也不能消弭两者的隔阂吗?”赵昚似乎情绪有些失控,叶宇的话音刚落就急忙补充道。 “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孤儿来说,他所经历的痛楚与绝望,仅凭悔过之心就能弥补吗?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若有无奈的缘由或可理解,但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骨肉亲情,微臣以为,不可原谅!” 叶宇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赵昚为何有此一问,但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想做个应声虫,更不想对赵昚拍马屁。 他后世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于这种处境他是深有体会,而方才他所回应的话,也是他心中最为真实的感受。 赵昚右手紧紧地抓住身旁的树干,过了许久才平复心中的情绪,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爱卿说的很对,不可原谅!” 为了缓和情绪,赵昚随即转移话题道:“对了,此次朕宣爱卿进宫,是为了八大书院的事情!” 这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御花园中的楼阁里,赵昚有些无力的坐了下来,叶宇则是恭敬地站在一旁。 “经历上次金国挑衅之后,如今这八大书院依旧是元气大伤,各大书院的院正,都上书给朕,希望爱卿能担任书院的名誉教授,以便于鼓舞学子……” “陛下,这可是为难微臣了。”叶宇心道你这八大书院,要是都巡回一遍,没个一年半载也完不成事啊! 赵昚摆了摆手,随即笑了笑:“朕自然不会让爱卿做个教书先生,如此岂不屈才了?但此事也得有个合理安置,这才宣爱卿前来给朕出个对策!” “陛下,微臣倒有一策,可以替陛下解忧……”叶宇心道这机会终于来了,看来自己创办书院有了门路。 赵昚自然不知道叶宇早有构思,一听叶宇有了对策,顿时惊讶道:“快快道来!” 于是乎,叶宇把自己的构思,如数家珍的向赵昚讲述。其中每一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向赵昚分析其中的作用。 赵昚听着叶宇的讲述,越来越有了兴趣,于是道:“爱卿这新型书院的三大体系,的确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随即话锋一转,微微皱眉道:“只不过,这可就引得朝中大儒不满喽……” “陛下,国家用材不可谓一,一枝独秀并非长久之计,百花齐放才是治国之道。试问陛下,制盐,开采、冶铁这等技术人才,虽然我朝文人多为不屑。但朝廷大计,民生或是战事,何曾脱离这些所谓的奇淫巧计?” 叶宇说到此处,真的有些对当下文人所不齿,明明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物,偏偏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去看待这些维持生命的东西。 等同于:明明不知廉耻,还要故作清高! 赵昚听了叶宇的言论,并未有过多的表示,而是饶有兴趣看向叶宇:“何为治国之道?” 呃! 叶宇很想说,老大,咱们似乎跑题了吧? 新型书院谈得好好的,怎么问起了治国之道? 叶宇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郑重道:“微臣以为,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然而这不过驭内之道,若是逢于盛世,当以王道治世;若是逢于乱世,当以霸道开疆……” 赵昚似有深意的追问:“当下之世,朕当何为?” “当下之世,恕臣之言,王道有余,而霸道不足。在微臣的眼中,先有霸道,而后才有王道!王之道,在于:天下臣服、四海升平、万邦来朝!” 156.第156章 火力全开 叶宇铿锵有力的回应,让赵昚精神为之一振。 从对决金国的言行举止中,赵昚虽已看出叶宇与其他文人不同,但如今对治国之道的见解,更让他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戾气! 赵昚沉默了良久,却没有再说话。就这样过了很久,赵昚神色几经转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而叶宇侍立在一旁,也只能静静地等待回应。 “叶爱卿,如今已到而冠之年,不知可有娶妻?”赵昚没有去评定叶宇的对与错,而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啥?叶宇一听这句话,顿时觉得大脑有些短路。这都哪跟哪啊,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婚姻大事了?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短短半天不到,先是恩师杨辉主动说媒,此刻这皇帝赵昚貌似也像个月老…… 叶宇今天算是彻底领悟到了何为帝心难测,眼前这个孝宗皇帝问的几个问题,似乎没有太大的关联。 不过这一刻叶宇顿时警惕起来,一般来说,皇帝问婚姻,多半是要嫁女儿! 可是据叶宇所知,眼前的孝宗皇帝,女儿都死得早…… 难道是替别人做媒? 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且有千百个念头在转动,但是还得老老实实的回应。 “回禀陛下,微臣尚算年轻还未娶妻,不过微臣正打算……” “有打算就好,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赵昚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叶宇的话,这让叶宇顿时感觉很不爽,不过这两句听着还算顺耳。 但随后赵昚却接着道:“曾爱卿昨日前来跟朕说了,他家的女儿仰慕叶爱卿已久,因此希望朕出面做媒……” “陛下,万万不可!” 看着叶宇神情焦急的样子,赵昚面带疑惑的沉声问道:“为何,曾爱卿之女朕见过,与你也算是郎才女貌,你初涉官场,这等联姻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多谢陛下美意,微臣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趋炎附势之徒,微臣有微臣的偏执,还望陛下莫要为难微臣……” 叶宇说着就已经跪在了地上,坚决之意显而易见。 “你将朕的一番美意,当成了为难?叶宇,你太让朕失望了!”对于叶宇的执拗,赵昚表现的很是愤怒。 “陛下,微臣希望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还望陛下成全!” “叶宇,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愿不愿意?”这一刻赵昚的声音顿时冷下来,让叶宇顿时感觉到周围极为寒冷。 但叶宇没有丝毫犹豫,恭敬回禀道:“陛下垂爱微臣惶恐,但微臣恕难从命!” 此话一出,赵昚霍然站了起来,怒斥叶宇:“不可理喻,退下!” 说完便一挥衣袖,愤怒交加的转过身去。 “微臣告退!” 叶宇抬头看了一眼赵昚的后背,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一路上叶宇还不停的琢磨,思忖这今日究竟怎么了? 但不管到底怎么了,反正叶宇这路上一直是心事重重,因为他担心自己的据婚,引得赵昚龙颜大怒,致使自己开设学院的事情流产。 叶宇想到最后索性不再去想,流产就流产,反正让他娶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尚且不说这个女子的美丑,就是这个户部尚书曾迪,就已经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曾迪何许人也,是张说一派的重要成员,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之一。 让他娶一个奸臣之女,这不是给自己身上泼污水吗? 虽然现今叶宇处于两大派系的夹缝之中,属于中立,是两面不讨好的位置。 但是中立有中立的好处,那就是两边不得罪,两边也不会真的对他下死手。 毕竟他叶宇如今也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即便要动手也要相互掂量一番。 若是今日他答应了与曾迪联姻,那就预示着平衡的天平已经倾斜,以后他身上就有了张派的烙印! 到那时,以虞允文为首虞派成员,会轻易地放过他吗? 很明显,不会! 再说了,娶了曾迪的女儿,苏月芸往哪放? 所以,叶宇心道你曾迪女儿是真仰慕也好,假仰慕也罢,与我叶宇没啥关系。 叶宇敞开心扉的出了大内皇宫,而御花园里的赵昚,却是静静地伫立在原来的地方,许久未有移动过。 “陛下,外面风大,老奴还是护送你回去吧……”这是梁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阁的回廊处,站在赵昚的身后关切道。 但赵昚没有挪动半分,而是自顾轻声道:“你都听到了,觉得如何?” “老奴不敢说……”梁珂神色凝重,显然对要说的话有些犹豫。 “说,朕恕你无罪!” 梁珂犹豫了片刻,这才凝重回禀道:“与庆王、恭王两位殿下相比,多了几分执拗与霸道!” “是啊,与他母亲倒有几分相似。” 赵昚微微颔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了梁珂一眼,沉声道:“不过有一点你看错了!” “老奴眼拙,自然不如陛下目光如炬。” “朕以曾迪之女联姻试探他,其实要看他是否有审时度势眼光。如今看来,他已然看清了自己要走的路。他不是执拗,而是早有打算!” “陛下的意思是……”梁珂听了赵昚的这番言论之后,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 “失而复得,却让朕不知该如何自处,这些年,苦了这孩子……” 赵昚一想到方才叶宇的说话口吻,心中却是莫名的失落起来,是自责,也是许久的无奈。 “陛下,曾大人那里……” “想与朕联姻成亲家,他曾迪还不配!” …… 当天下午,关于叶宇要创办新型书院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众人既感到新奇又是十分的期待,因为这个创办书院的是叶大学士。 短短半日的时间,整个临安城就已经是街头巷闻。要知道处于风头正劲的叶宇,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临安文人的五官神经。 这也是为什么八大书院的院正,都要邀请叶宇担任名誉教授的原因。 文人自古相轻,且相互排挤倒是不假。但只要能够让其彻底佩服,到了高山仰止的地步,就会让年轻的文人,跟风似得无限追崇。 对于此次的新型书院,新不新型他们到不在意,在意的是叶宇能够亲自教授! 而第二日的早朝上,叶宇惴惴不安的站在大殿的中后方,因为他不知道昨日御花园的事情,有没有惹恼孝宗皇帝。 不过情况似乎要比叶宇的预期要好,商讨完了当务之事后,赵昚就将叶宇的提议搬上了朝会议程。 不过这个提议一经抛出,就有朝臣都持以反对态度。 这时御史中丞张棣率先出列,极力反对道:“陛下,我大宋已有八大书院稳定文风根基,何必多此一举平添一书院?” “不错,微臣也是疑惑不解,以国子监为首,八大书院为辅,体制已经延续多年未有更改。若是妄自更改,诸院学子难免人心不稳!” 国子监祭酒孔德贤,此刻也出列朝班,对叶宇的这个提议予以驳斥。 这二人都算得上是当朝大儒,孔德贤就自然不必提了,乃是孔子的后人学识了得。 而张棣虽然人品极差,当年与秦桧没少做坏事,但一身才学却也不可磨灭。 如今这两位权威出列驳斥,倒是给了叶宇不少的压力。 不过唯一有些特别的是,今日张说一派,以及虞允文一派,主要的首脑人物似乎都很沉默寡言。 赵昚看了一眼叶宇,随即问道:“叶侍郎,不妨将你心中构思与诸位大臣说说!” 叶宇知道赵昚这是在帮他,心中有了底的他,于是向众人讲述已经整理好的规划。 一番长篇大论的讲述分析之后,叶宇以为这帮人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可是他错了,他这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就遭到众人的狂轰乱炸。 “荒谬,书院乃是孔圣先师教化学子之地,又岂能将这些奇巧淫技与之共为一处?”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火了,于是冷哼道:“孔子明确提出了‘有教无类’的教学思想,本官此举又有何错?” “即便如此,也要分个层次轻重,否则书院里个个都研习奇巧淫技之术,我圣人之绝学又何以传承?” “不错,叶大人,我们虽不反对你人尽其用的思想。但也要有个高低之分,我大宋乃是以文立国、以文治国!” “此风不可长,微臣反对!” “微臣附议……” “……” 大殿上凡是深受儒学正统的官员,纷纷加入了讨伐叶宇的阵营中,这让叶宇觉得有些好笑与无聊。 面对众人的火力全开,叶宇今天真是有些上火了,心道不压一压这些人的气焰,还真当他年轻好欺负! “高低之分?尔等堂而皇之地在此说什么高低之分……” 叶宇说着,来到御史中丞张棣面前,冷叱道:“那下官请问,今日朝堂之上商讨的可是国策?” “正是!”张棣觉得没什么不妥。 “那好,既然是国策,那我来问你,治国之道,就非得儒学才能安定天下?” 张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仍旧辩驳道:“这个是自然,我朝太祖年间宰相赵普,就曾有言,半部论语治天下!” 张棣以宰相赵普作为依据,既合乎国策范围,又有力的维护了儒学的重要。 “好一个半部论语治天下!” 叶宇冷冷一笑,追问道:“那张大人意思是,当年赵大人的话依旧适合当下了?” “孔圣乃万世师表,流传儒家思想适用于任何时候,更适合于当下!” 157.第157章 舌战群儒 张棣的回应合情合理,让人听了不禁纷纷点头称是。 叶宇却是冷冷笑道:“好一个适合当下!那我来问你,我朝立国至今,无论官制还是兵制,都是几经变动与简化,请问张御史,这太祖立下的国策,难道是错的?” 嘶! 这句话一经说出,在场的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思忖叶宇这一手可是够狠的。 人家张棣只用了太祖时期的宰相赵普为例,你倒是一捅到底,直接用太祖的国策作为反击。 张棣再有能耐,可以质疑所有人,但也不敢质疑大宋的开国皇帝,于是额头冒汗的慌神道:“太祖所立国策自然是对的!” “那既然是对了,又为何几经变动与简化?下官记得,真宗皇帝年间,官制有所变动;英宗皇帝年间,科举制度也加以变革;神宗皇帝年间,吏制也多有简化……” 叶宇说到这里,稍作停顿面向赵昚,躬身道:“当今陛下也是近期对兵制有了改动,请问张大人,真宗、英宗、神宗乃至陛下,所做之事,错了么?” “这……,先帝与陛下皆是圣明之主,所做之事,自不会错……” “好,张大人说得好,太祖当年立下国策没有错,几位先帝以及陛下的改制,也没有错。那请问张大人,既然都没错,可这官制、兵制甚至科举制度,却真实改动了,难道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呃……” 这一刻张棣才发现,他被叶宇绕进了一个死胡同,如今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解释清楚。 大殿之上持反对态度的大臣,此时都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所有人的心中都油生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叶宇并不好惹。 话说到这里,叶宇没有再继续追问,将张棣逼到这个地步,就等张棣亲自开口说话了。 所以叶宇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张棣。 孔德贤见张棣一直不开口回应,他便站了出来解劝道:“叶大人,这似乎与商讨创办书院,没什么关系……” “孔大人此言差矣,方才张御史以太祖年间的宰相赵普一句‘半部论语治天下’为依据,为何我就不能以太祖立国之策回应?” “国策乃是人定,即便太祖皇帝英明睿智,也毕竟精力有限,历经数位圣君传承,因时事所需而趋于完善,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好一个理所当然,既然历代皇帝英明睿智,都有精力有限之时,那试问春秋时期孔圣人,可曾想过后世的世事变幻?”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孔子已经超凡入圣,能够前知几千年,后知几千年?若是真是如此,那叶某请问,他如此能掐会算,为何游历诸国而被拒之门外,流离十余年才勘破世间百态?” “你……” “叶宇,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有辱孔圣!” “太嚣张了!” 叶宇如此调侃的言论,顿时引来众位儒臣的愤怒。 到了这个时候,叶宇已经忘却了创办书院的事情,而是跟朝中这帮儒臣彻底杠上了。 即便今日这创办书院的事情没有结果,他也要与这帮自命不凡的大臣分个高低! 这一刻,书院是否创立已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对孔子质疑与维护的辩论。 而作为主持朝会的赵昚,却没有出言阻止,任由这些大臣争辩,做在龙椅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因为赵昚深知,这场辩论迟早会发生,就连他听了叶宇口中说的物理化学,都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更不要说这些只知道咬文嚼字的大儒了。 看着眼前众位大臣指指点点,唾沫星子横飞,叶宇却格外镇定,心道这可不是人多就是道理! 待这些大臣情绪稍稍平静之后,叶宇这才平心静气道:“孔大人,人多势众不管用,道理就在这里摆着!” “你!……” 孔德贤此刻才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当日宋金两国对决时,三言两语就将纳兰容舒辩得哑口无言,最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今日他算是尝试了叶宇的辩才了,这一连串的追问与分析,犹如织了一只大网,慢慢的等他们这些人自投罗网。 孔德贤身为孔子的后人,自然要予以维护,于是沉声回应道:“先祖其品德高尚,教书育人为人师表,被世人称之为圣人,自然是凡人!” “凡人?既然是凡人,何以知晓后世千年,非儒学不能治天下?既然是凡人,便不是完美无缺之人,又岂能如诸位口口称颂的完美无瑕?” 孔德贤急红了眼,出言反驳道:“可先祖是圣人!” “圣人?圣人能英明睿智过天子吗?” “呃,这个……” “……” 叶宇又将皇帝这面盾牌举了起来,让这些人的反击全部落空。 对啊,你们再如何推崇孔子,也不过是一位教育家、以及落魄的臣子,能与身份尊贵的皇帝相比吗? 这些朝臣虽然受儒学影响很深,但是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俸禄可是皇帝给的,而不是去世千年的孔圣人。 面对衣食父母、掌控一生荣辱的皇帝,你敢说皇帝不如孔子? 很明显,在生死荣辱面前,所谓的执念不过是一盏琉璃灯,落地即碎! 见众人纷纷语塞,叶宇随即冷哼道:“如你方才所说,太祖当年国策都多有疏漏的地方,既然孔子的英明睿智不如天子,为何孔子的思想与言论就不能有错?” “《礼记·大学》曾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此乃是儒家典籍所注,专门研究“物之理”的学科,既是一种哲学理论,也是儒家学术对格物学的认可!” “本官所说的物理化学,甚至当下明算之术,也可归类于格物!尔等口口声声说什么奇巧淫技,莫非孔子七十二弟子均是学文为业?” “其中有端木赐,精通经济善于经商,难道他不是儒家弟子?本官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却因为是商贾之身被尔等贬职安丰知县,这就是儒家排除异己的思想?” 叶宇说到这里极为愤慨,瞥了一眼静默的虞允文与张说,随即接着道:“《道德经》中曾有言,凡是要因时制宜,连不通文墨的平民百姓,都懂得什么时候种什么谷物,将因时制宜发挥到了妙处。 为何尔等这帮朝中大儒,却如此固步自封?是不愿意为治国出谋划策,还是诸位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傻了吗?” 叶宇在大殿上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每一次反击都是引经据典,让这些自以为是的大儒们无话可说。 一番奚落外加羞辱,将在场的众人说的是面红耳赤,虽然双目之中火焰四起,但终究不知该如何去辩驳叶宇的论点。 滔滔雄辩之后,伴随而来的是短暂的宁静。 这时曾迪乘机走了出来,向龙椅上看好戏的赵昚进谏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叶侍郎所言也不无道理,所谓海纳百有容乃大,便是这个道理……” 哟呵! 曾迪的出场,以及言语之中帮助叶宇,这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而最为意外的,莫过于叶宇。 他实在想不通,八竿子打不着的曾迪,为什么要出面帮他。 是自己据婚的事情曾迪还不知道,还是另有阴谋? 不管叶宇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曾迪此举,无疑在帮助他的同时,也给他拉了不少仇恨! 虽然叶宇一直保持着中立,但是曾迪的出现,在虞允文等人的眼里,那就是一种信号,是他叶宇归依张说一派的信号。 叶宇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这个情况下他也无可奈何,于是便顺势接过了话题。 “陛下,微臣以为国家的兴盛,若是仅凭几卷圣人言论,甚至抱着金科玉律,终非长久大计?正如朝廷应有军队一样,难道域外对敌不用刀枪剑戟,而是向敌人口述儒学之道?” “正如我朝廷官制,朝中百官各司其职,军事有枢密院,其余由三司、三省六部分工政务。学术也同样如此,应当各有所长、无分尊卑贵贱。 若是只学习儒家的之乎者也,那还要工部做什么?直接让一帮文人大儒,手持圣人文卷,修渠铺路建堤盖房!” “黄口竖子,你!……你!……” “陛下!……” 看着叶宇身后那一帮脸色酱色的儒臣们,赵昚知道自己是时候收拾残局了。 不过叶宇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把赵昚给逗乐了,让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儒去工部,这不是瞎胡闹嘛。没了工部的这些技术人员,哪一样的工程也完成不了。 随即点了点头道:“叶侍郎所言不无道理,所谓术业有专攻,六部之中司职不同,也就是所谓的人尽其才分工不同!” “不过,叶侍郎的言语也过于偏执,孔圣人乃是万世师表,你也是科举入仕,自当是孔圣弟子,岂能如此轻慢无礼?这一点,你实属不该!” 赵昚这一手太极打得精妙,既肯定了叶宇的言论有理有据,又给了这帮儒臣一个台阶下去。 可谓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不过谁都看得出,孝宗赵昚的态度是在偏袒叶宇。 158.第158章 三观尽毁 叶宇自知这次辩论有些偏激,毕竟儒学乃是中华国粹,更是文化传承的典范。 但今日他剑走偏锋取巧压制这帮儒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因为今日的愤怒,更是为千年之后的悲哀! 奇巧淫技怎么了,就是这种文人看不起的东西,千年之后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任意践踏毫不留情。 例如火药若是得以重视,并予以充分的发展,何至于清朝末期的惨剧? 一场朝论之争,双方都是怒火攻心,也将预示着这场战火将会有蔓延之势。 不过让叶宇觉得郁闷的是,这一场朝会赵昚顺了这帮儒臣的意思,并没有同意他的建议。 下了朝,叶宇郁闷的走出垂拱殿,正准备离开皇宫,却被户部尚书曾迪唤住。 叶宇看着身后走来的曾迪,平静地拱手道:“今日多谢曾大人殿前帮衬!” “诶,叶学士何必如此见外,老夫并非那顽固不化之人,岂能如那帮儒臣酸腐?” 曾迪说完这些,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叶学士,老夫有意与你成就翁婿之宜,为何你要拒绝这桩婚事?莫非是老夫的女儿配不上叶学士?” 呃,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宇心道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在大殿上帮我,这不是有意的给我拉仇恨吗。 再说了,要不是拒绝这门婚事,惹恼了皇帝陛下,我的书院大计会就此落空吗? 叶宇此刻是越想越生气,随即冷冷一笑:“曾大人多虑了,是下官不敢高攀才是,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说着不给曾迪回应的机会,疾步来到宫门,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曾迪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叶宇马车离去,嘴角却微微一动,方才还和善的脸上顿时变得清冷起来。 轻捻胡须,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哼!臭小子,跟老夫耍太极,你还嫩了点……” 离开皇宫的叶宇心情极度郁闷,这种郁闷主要来至于今日朝堂的骂战。 所以回到府中,脱下一身官服,换上了便服便独自出了临安城。这些日子的积郁,他需要出去好好地散散心。 本想去暗香浮去找林薇菡谈谈心,可是一想自己这个身份,又想到了恩师杨辉的告诫,最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杭州美景莫过于西湖,但这种游人如织的地方,却不是此刻叶宇所愿意去的。 于是便驱车来到了钱塘江的一个僻静之处,希望能够带来一丝宁静。 漫步在钱塘江岸边的草地上,叶宇渐渐的感受到了踏青的乐趣,直到最后走累了,便躺在草地上,感受着周围绿草带来的清香。 头枕双手,闭目凝思,他在猜测赵昚这位皇帝的心思。 今日早朝他明明看得出,赵昚是对他的新型书院感兴趣,可为何最后否决了呢? 这个孝宗皇帝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别有心机不成? “咦,大哥哥,你为何会在这里?”就在叶宇闭目沉思之际,一个宛若莺啼的女子声音,传入了叶宇的耳中。 叶宇睁开双目循声望去,看到距离自己不远处,一个提着竹篓的女子正冲着他这里笑着。 女子距离他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很近,但叶宇看着这女子赤脚,以及卷着裤腿露出白皙的小腿,就知道这是在附近摸鱼。 再看那女子的一脸笑意与惊奇并存的玉颜,叶宇峰眉微皱,似乎感到一丝熟悉,但又颇有些模糊不清。 “你是……” “我不是小孩!”提竹篓的少女看着起身的叶宇,已经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于是便笑呵呵的轻唤了一句。 我不是小孩子?这话说的怎么没头没尾呢? 起初叶宇还疑惑不解,随后顿时恍然大悟,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原来是你啊,你为何会在这里?” 眼前的这位提竹篓的少女,正是当日叶宇前往许宣药堂时,遇到的许宣女儿许诗诗。 许诗诗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话,将叶宇的回忆拉到了当年,因为当初这许诗诗,可没少在叶宇面前说这句话。 许诗诗见叶宇认出了自己,于是便轻快地跑了过来。 待来到近前,蹲下身子俏皮问道:“貌似是我先问你的……” “呃哈哈,对,没错!” 叶宇看着眼前俏皮可爱的女娃子,心中烦闷顿时消减了不少,随即笑着回应:“我啊,这几日太忙碌了,有些透不过气来,这不,出来踏青了!” “喔!” 许诗诗将竹篓放在一边,随即便坐在了叶宇的身边,小脚丫子不住的蹭着青草,试图将脚面上的泥泞蹭去。 “听我哥说,像大哥哥这样的大官,一定是公务繁忙,看来是真的!” “你哥说的没错,对了,诗诗,士林兄如今在何处为官?”一提起许士林,叶宇倒是来了兴趣,毕竟他与许士林是同榜进士,倒也算是同年! “他啊,官名挺长的,我记不起来了!自从我哥当了官之后,也不陪我玩了……” 许诗诗一说起自己的兄长,就鼓起小嘴满脸的不高兴,甚至揪起地上的杂草不停的扯断着。 叶宇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落到了那个竹篓里,见里面空空如也,便调侃道:“诗诗,看来你今日没什么收获啊。” “是啊,真扫兴!” 许诗诗说的时候,是一脸的失落,但话音刚落不久,就喜笑颜开的扯着叶宇的肩膀道:“大哥哥,那天你站在高台之上可威风了,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此刻叶宇算是体会到了,少女般的心性是如何的阴沉莫测,这前后的转变也实在是太快了。 “说说看……” “那日·你在回击金国使者的时候,问了两个奇怪的问题,我回去想了很久也不得其解,问了兄长也没能得到答案。兄长说,这个问题只有大哥哥你知道……” “是佛祖眉心为何有红色印记,以及那个拈花指……” “对对对,你快告诉我!” 许诗诗一副少女性子,在叶宇身边嚷嚷个不停,叶宇被这许诗诗的天真逗乐了。有了兴趣的叶宇,于是便讲述了这其中的缘由。 “话说此事源于佛陀与孔子在天上的一个赌约,打赌看谁认识的字多。如果谁认不得对方写的字,就弹对方脑门一下……” “嘿嘿,这俩胖老头还真有趣!”许诗诗听到这里,竟不由的笑出声来。 一听佛陀与孔子在许诗诗的口中成了胖老头,叶宇顿时感到恶寒不已! 在许诗诗的催促下,叶宇于是就模仿起了佛祖与孔子的对话: “先由孔子写了一个「出」字,问佛祖:‘此乃念何字?’” “佛祖答曰:‘chu‘!” “孔子却摇了摇头:此乃念‘zhong‘,两座山叠在一起当然念‘重’!” “佛祖微微点头,觉得颇有道理,于是问曰:既然‘出’字不念‘chu’,那请问‘chu’该如何写?” “孔子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写了一个「重」字,答曰:此字念‘chu’!” “佛祖不服地质疑道:为何?” “「重」字乃千里叠加组合,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出门岂能行走千里?因此此字念‘chu’!” “佛祖顿时三观尽毁五德尽丧,心道这明明是非颠倒,但输了就是输了,于是伸过头去让孔子弹了一下,所以至今佛祖的脑门上还有一红点呢!” “咯咯咯!原来佛祖胖老头眉间红印,是被孔老头弹的呀!” 听完叶宇惟妙惟肖的讲述,许诗诗不仅听得入了迷,而且在最后得知结果后,笑得是前仰后合不能自抑。 叶宇看着开心不已的许诗诗,自己的心情也是大好,于是弹了一下诗诗的脑门,打趣道:“瞧把你乐的,其实当年仓颉造字,这两个字的确是造错了!” 许诗诗可不管什么仓颉造字,而是狡黠的回应道:“哎呀,你弹了我的脑门,会不会也有红印啊?” “傻丫头,我又不是孔圣人……” “可是京城的百姓,都说你是孔圣人下凡呢。” “民间讹传岂能当真,再说你大哥哥我,可没有孔圣人的道德觉悟!” “对了,那佛祖的拈花指,又是何缘由?” 叶宇瞥了一眼许诗诗,没好气的笑道:“你只说问我一个问题,这可是第二个了……” “呃,是哦,那这样,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有奖励给你!” “奖励?什么奖励?” 叶宇顿时来了兴趣,心道你这小妮子还真是鬼灵精怪。 许诗诗犹豫了一会,但仍旧没有告诉叶宇奖励是什么,而是一再催促叶宇说下去。 “好好好,别推了,我说还不成?其实这个故事还没完……” 叶宇被纠缠的实在是无语,最后终于向许诗诗妥协,可他正要讲述接下来的故事时,突然感到背后一丝异样。 不好! 警觉机敏的叶宇顿时感到危险的临近,随即揽住茫然不知的许诗诗,瞬间挪移到了一旁。 就在叶宇转过身去,看向背后的这一刻,一道灰色身影从树林中窜了出来。 不过这个身影不是冲着叶宇而来,而是随手抛出钢刀,直接斩向快如流星的羽箭。 咔嚓! 黑色箭矢在空中应声而断,而那柄钢刀直接穿透树木,没入泥土之中。 159.第159章 滴 强势相拥 转瞬之间,这个灰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叶宇面前。而与此同时,从一旁的草丛之中也窜出十名蒙面刺客。 这十名蒙面刺客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近前。 “公子,您先速速离去,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灰衣男子正是当初前往安丰送信的北堂墨,此时他长刀在手冷视面前的十名刺客,将叶宇护在了身后。 “想走,白日做梦!”为首的一名刺客,说着一挥手,便对叶宇三人形成了包围圈。 叶宇拦着怀里惊吓颤抖的许诗诗,冷声道:“看来我是低估了你们的势力,在这京城之地竟然如此猖獗!” “叶宇,今日你是插翅难逃!” 说着便一拥而上,将叶宇三人渐渐的逼近了岸边。 北堂墨一把长刀在手,可谓是大开大合威风凛凛,十名刺客虽然人多势众,但是短时间内竟然无法突破北堂墨的防线。 叶宇一边护着许诗诗,一边将自己珍藏的十二把飞刀全部抛出,但是丝毫不起作用。 此刻的叶宇才发现自己的飞刀之术,实在是有些低级。 对于一般贼人而言倒是效果明显,但是对于眼前的这帮刺客,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或许这就是实力的差异,叶宇此刻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差距。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架不住群狼,再加上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北堂墨一人显然是疲于应付这种局势。 嗖嗖嗖! 连续三支冷箭射向叶宇等人,结果虽然被北堂墨斩断,但却有一支箭矢直接射中了肩膀,这一箭顿时让他的刀锋慢了许多。 也正是这个时候,这些刺客成绩突破了北堂墨的防御,其中一名刺客直接一剑刺向叶宇的胸前。 叶宇见状骇然不已,急忙一个转身护住了怀里的许诗诗,而将后背留给了敌人。 噗嗤! 一剑直接刺入叶宇的后肩膀,顿时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 而就在这名刺客欲要再补上一剑时,一枚飞镖直中咽喉。 鲜血顺着飞镖向外涌动着,咽喉处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像是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这一突发的情况,让其余九名刺客微微愕然。 紧接着便看到江面上急速而来一只大船,船还未有靠岸,就见船头几名女子纵身一跃而起,几个腾挪之下便踏上了江岸。 有了外援地相助,形势顿时得以逆转,这些女子看似柔弱,杀人却丝毫不手软。犹如切瓜剁菜的手法,让叶宇今日是大开了眼界。 剩余九名刺客,在这帮女子以及北堂墨的合围之下,渐渐的死伤殆尽。本打算留下活口询问幕后之人,可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刺客,竟然咬毒自尽了。 “公子,您伤势如何?”北堂墨拄着长刀,几步来到近前询问伤势。 叶宇咬了咬牙,露出一丝痛楚道:“无妨,还死不了!” “大哥哥,你流血了……” 方才还吓哭的许诗诗,此刻更是梨花带雨。她是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懵了,但是方才叶宇全力护她周全的举动,她是亲身体会到了。 “不妨事,小伤而已!这里不安全,你速速离开这里!” 叶宇说到这里,嘴角已然开始泛白,随即放开许诗诗,面向眼前的几名轻纱遮面的女子,道谢道:“多谢诸位相助!此恩此德感激不尽!” 这时人群分开,疾步走进一名青衣女子,这女子本欲要上前,却突然止步于叶宇面前。 瞥了一眼许诗诗,略带玩味的口气道:“叶学士果然是风流才子,这无论何时,身边似乎总不缺少美人相伴!” 叶宇打量了一番眼前,面罩轻纱的青衣女子,见这青衣女子对许诗诗颇有成见,于是笑了笑便没有辩驳,随即规劝许诗诗尽早离去。 若是放在以往,许诗诗早已吓得逃离了,可是今日她有了一丝不舍,最后还是叶宇一再规劝,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这里。 “这里是刀伤药,告辞!”青衣女子犹豫了片刻,最后将一个药瓶扔给叶宇。 看着就要离去的青衣女子,叶宇苦笑道:“就算你给我这刀伤药,叶某自己也够不着啊!” 青衣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叶宇一眼,冷冷的轻哼了一声:“那就等死吧!” “媚儿,你既然救了我,就不能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你!……谁是媚儿?你认错人了,本姑娘不过是途经此地,见义勇为罢了……”叶宇的话,明显让青衣女子有了一丝慌乱。 而这一切叶宇看得很仔细,于是更加肯定道:“你身上的味道,我难以忘怀!” “你!……闭嘴!再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叶宇这种露骨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听了都纷纷侧目,不约而同地看着面罩轻纱的青衣女子。 而青衣女子被叶宇气得神情尴尬,当即喝止叶宇不要再说下去。 可叶宇却不顾青衣女子的威胁,依旧沉声道:“难道我说错了?你身上的香味真的很独特,叶某又岂能忘记,当年……” “我杀了你!”青衣女子气急而怒,疾步来到近前,用匕首直接架到了叶宇的脖子上。 可就在她刚以生死作为威胁时,叶宇神色涣散的双目一合,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在地。 青衣女子见状顿时花容失色,急忙将欲要倒下的叶宇揽入怀中,也不顾不上其他事情,直接抱着叶宇向船舫奔去。 其步伐之快,让北堂墨也是为之愕然。 “站住,放下公子!”北堂墨拖着长刀,冲着离去的青衣女子呐喊道。 “三日后,还你一个完好的公子!回府等候去吧!” 随风而来的声音,听在北堂墨的耳中,神色为之一松。 看着这一群女子匆匆离去,船舫渐渐驶向远方,北堂墨缓缓地站了起来,随即拖着长刀走进了树林。 树林中,杂草丛生。 北堂墨走在林中的一片空旷地,突然停住脚步,紧接着吹了一个手哨! 哨声过后,林中窜出几名精壮大汉,紧接着高大树木的枝叶之中,也窜出几名持有弓弩的男子。 等这几人聚集到了一处,其中一个宛若灵猴的男子,放下连弩箭,甩了甩发麻的右手,长舒了口气道:“方才俺的心都快跳了出来,你看看,手心都是汗!” “好了猴子,莫说是你,方才我北堂墨何尝不是一身冷汗!公子既然已经安然无恙,那我们可以撤了。” “可是……” “不用可是,遵从命令!” “是!” …… 船舫里,叶宇被身后的剑伤痛醒,正欲要转过身来,却被身旁青衣女子嗔怪道:“别动!” 叶宇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是一个布置典雅的闺房。 “媚儿,我能问个问题吗?” “不能!” “你倒是很干脆,看你这身手,似乎在火莲教地位不低……” “你!……胡言乱语!” 叶宇也不与之辩驳,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衬衣,随即打趣道:“我说媚儿,你这处理伤口,为何不将我这衬衣脱了,这样不就更便于包扎吗?” “少臭美,止血之后,趁早给我离开这里!” 叶宇毫不领情,直接一个侧身,与青衣女子来了个面对面,伸手就要摘下女子的面纱。 青衣女子稍稍错愕,本要就此躲开叶宇的右手,叶宇却开了口:“这层纱,如千山万水,隔开了你我之间的距离,何不就此揭去,别动,好么?” 声音虽然轻柔,但却让眼前女子有种不能抗拒的感觉。 她,果然没有动…… 轻纱缓缓揭去,露出熟悉的美丽容颜,正是当年清流县的青楼女子媚儿。 二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叶宇微微含笑道:“原来你一直在我身后。” “少臭美……” 媚儿嗔怪的推了叶宇一把,而叶宇则顺势躺了下来。 正是这侧身成了阳面平躺,压住了肩部的剑伤,顿时刺骨的痛楚,让叶宇额前泌出了细汗。 “嘶!痛死我了!” 看着叶宇一脸痛楚的样子,胡媚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粗心大意,于是情急之下,上前搀扶叶宇起身。 而叶宇乘着胡媚儿近前搀扶的机会,将胡媚儿柔软地娇躯抱在怀里。 接着一个翻身,将胡媚儿压倒在身下。 叶宇身子将美人儿强行压在床上,低着头,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二人的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 隆起的胸脯挤着宽广的胸膛,此起彼伏,或者此起彼亦起,互相不服气似的。胡媚儿俏鼻已经有了汗渍,娇喘中带有嗔怪:“你竟然骗我!” “你又何尝不是在骗我,如此矜持,与当初在清流县的时候,可是天壤之别……” 胡媚儿此刻心快要跳出来了,胸脯起伏得厉害,叶宇的胸膛却愈发压迫过来,手自然也不安分起来。 “我……呜……” 胡媚儿正要解释,殷桃小口却已经被叶宇占据。叶宇将媚儿娇嫩的双唇噙住,入口欲融水到渠成,叩齿游入,使得怀中佳人娇喘不已。 船舫在江水中飘荡,舱内的胡媚儿由原来的推攘,到后来情动深处,玉臂环住叶宇的腰身,主动地与之交融在了一起。 这一刻她流泪了…… 或喜或悲,或许,只有她自己知晓。 160.第160章 选择相信 春雨贵如油,对于江南的杭州之地,淅沥沥的小雨,更是平添了几分情调。 钱塘江上细雨淋淋,船舫更是在这雨雾的江面上漂流着。 二人直到很晚才入睡,待天色微明时,叶宇渐渐醒了。 这时胡媚儿正要起床,叶宇却一把将她拽过来,随即拢入怀里,轻笑道:“想逃?” 胡媚儿也是刚从睡梦中醒来,况且一夜的疯狂,身子早已是酥软无力,被叶宇这么一压,浑身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下身被叶宇胯下坚勃之物硌着,胡媚儿呼吸骤然急促,秀眉微蹙,有些娇喘道:“天亮了……” 叶宇抬眼看了一眼窗外,随即轻声笑了:“还没亮,再睡会!” “可是你……” “什么?” “不许再行房事……” 胡媚儿说着,将玉手伸到叶宇胯间,将那个如铁的滚烫之物,不舍得掰开了原有位置。 这一番举动,叶宇顿时意识到了自己肆意妄为,烛台上的烛光依旧燃着,看着怀里的美人柳眉微蹙,心中倒是有些愧疚。 “对不起,媚儿,昨夜没有极尽温柔!” “媚儿不怪你,可你那里……” “呃,咳咳,这个没办法,你应该知道,那地方我没法控制……” 胡媚儿挽住叶宇的颈脖,看着叶宇迫近的脸,淡淡曦光下双目如星,热热的鼻息喷到她脸上,又是一阵情动不已。 她轻轻地地闭上了眼睛,头却微微一仰,一改之前的冷淡,主动亲吻叶宇的脸颊。 紧接着四唇相印,好半晌才分开,微微娇喘地询问叶宇的后肩伤势:“那里好些了么?” “你是问上面,还是下面?”叶宇明知胡媚儿问的是伤势,但却佯作糊涂的狡黠问道。 “你!……,坏死了,不理你了!”这一刻,似乎往昔的胡媚儿终于回来了,娇媚动人的用粉拳捶打着叶宇的胸膛。 “你又不说清楚,我又如何知晓你问的是哪里……” 叶宇故意的装傻充愣,胡媚儿却是不动声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只芊芊玉手犹如灵蛇向大腿游去。 紧接着叶宇就觉得下身被什么抓住,接着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轻哼。而随着玉手套弄动作的加快,叶宇是既享受又担心着。 果然叶宇有着先见之明,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因为往返起伏的玉手,突然离开了胯下原有位置,那种舒爽的畅快之感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此刻叶宇的神情极为复杂,因为这种感觉让他难受之极。 “叶郎,如今你,该知道奴家问得是哪里的吧?” 胡媚儿看着叶宇一脸的难受模样,痴痴的媚态一笑,眼中尽是得逞的挑逗之色。 “你要知道,你如此挑逗,是在玩火……” 这番话顿时提醒了胡媚儿,她本是要借此机会惩罚叶宇,可现在她明显感到叶宇的下身,传来阵阵的火热压迫感。 不过叶宇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她既安心又有一丝感动。 “不过,你昨夜刚承受破瓜之痛,我不会这么自私!” 叶宇说完这些,为了转移注意力,随即接着道:“不过你这刀伤药还真是奇效,这才一夜的功夫,痛楚就减轻了不少。” 听着叶宇关切的知心话,胡媚儿心中却是少有的甜蜜。 也不再起身,而是抱着叶宇的腰身,就这样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当初会试之时送我神符的是你,之后在安丰县夜入县衙的也是你……”叶宇抱着胡媚儿,就这样静静的说着。 “你是如何猜到的?” “因为神符,以及留在县衙的红叶,都有你身上的独有淡淡清香!” 胡媚儿抬起头看了一眼叶宇,随即又深深的埋进了叶宇的怀里,甜美的自言自语道:“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呵呵,在清流县你对我可是百般调戏,我又岂会不知你身上的处子芳香?” 胡媚儿听了叶宇的讲述,顿时扑哧乐了:“都说登徒浪子调戏女子,你一个大男人,还好意思说奴家调戏你,不知羞!” “那昨夜是谁不停的主动索取,又是谁主动迎合的?白天里,你这妮子不是很矜持么?” 叶宇一想到昨夜的疯狂,也是一阵恶寒不已,白天里看着胡媚儿一反常态的矜持,本打算就此调戏一番,也好轻易将其拿下。 可不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突然逆转,清流县的胡媚儿又回来了,一路攻城拔寨让他叶宇处于被动状态。 不过幸好自己体力好,历久征战而不败阵,总算将这个疯狂的狐媚子征服于胯下。 也正是因为昨晚的疯狂,叶宇才意外地发现曾经风·骚魅惑的胡媚儿,竟然还是个完璧之身。 这让叶宇大感意外的同时也是有些凝重,试想这初次云雨就如此疯狂,将来岂不是欲求更加旺盛? 被叶宇如此调侃,胡媚儿也毫不在意,而是咯咯笑了:“那是对叶郎如此,别的臭男人休想靠近奴家半分呢!” “真不知你那句话是真的……”叶宇看了胡媚儿一眼,随口说着了这么一句。 胡媚儿一听这话,随即坐在了叶宇的身上,俯身在叶宇面前吐气如兰,委屈的认真道:“奴家连身子都给你了,难道你还不相信么?” “那你是否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火莲教的事情?” 叶宇的这个问题,让胡媚儿顿时有些错愕与为难。 她贝齿轻咬下唇,犹豫了半晌,最后十分为难的劝解道:“叶郎,你还是别问的好,因为这对你没好处……” “奴家白天与叶郎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叶郎聪慧过人,应当知晓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毕竟火莲教为朝廷所不容,而你又是朝廷命官……” “所以你就一直躲着我?” 叶宇静静的看着眼前美人,轻轻地双手游走于玉体峰峦之间,使得胡媚儿又是一声销·魂之音,从鼻腔之中散发出来。 “奴家……这可是处处为你着想,冷漠疏远也是为了叶郎你,你却怪……嗯……” 被叶宇这一番抚弄,胡媚儿顿时是六神无主,如八爪鱼一般紧紧地趴在叶宇的身上。 叶宇却垂目看着胡媚儿,郑重道:“火莲教的事情我是不想知道,但是你们追查左臂有胎记的事情,与我莫大关系,我能不问吗?” “什么?与叶郎你有关联,这不可能,你……” 胡媚儿吃惊地看着叶宇,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亮光,她明显的看到叶宇的左臂上,有着火云模样的红色胎记。 “这……这不可能……”胡媚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用玉手去搓左臂上的火云图案。 叶宇没好气的拍了拍媚儿的脑门,没好气道:“你还真当搓澡呢?” “叶郎,你这胎记生来就有?” “你我二人都这样了,我还有必要骗你么?” “可是……” 叶宇笑了笑道:“没什么可是,当初我不知道你们究竟为了什么,自然在柳芊羽的面前用了障眼法……” “那今日叶郎让媚儿知晓,是不是说明,媚儿在叶郎的心中,占据的位置要高于那柳芊羽呢?” 我擦,这个时候还问争风吃醋的问题,叶宇此刻也是彻底醉了。 胡媚儿见叶宇轻轻点了点头,便美滋滋地没有再做声,过了片刻,胡媚儿似有深意的笑着问道:“如今,叶郎就不怕么?” “怕!当然怕!但我更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对于我而言,未知的敌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叶宇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胆怯,随后郑重接着道:“无论当初驿站遇刺,还是今日江边遇袭,应该与当初清流县的那拨人有关,而你们就是一个突破口……” “我想要揭开谜底,就只有以身涉嫌,因为我知道,你们跟这拨人似乎不是一路。况且,我宁愿相信你不会害我!” 胡媚儿看着叶宇那如星辰的双目,玉手捏着青丝发梢在宽厚的胸膛,挑逗的画着圈圈,随意轻问:“叶郎就如此相信我?” “说心里话,不相信,对于任何人,我都不会习惯性的去相信,因为我尝过背叛的滋味!” 四目相对,叶宇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坦然:“但我可以选择相信,因为你至少是我的女人……” 其实对于叶宇而言,这是他自己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他不会去相信任何人。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想重蹈覆辙。 若是说如今在大宋年间,他唯一能够完全相信的,那只会是一个人,就是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婢女秋兰。 胡媚儿抬起那勾人的双眸,久久的注视着叶宇,最后轻声细语道:“能得叶郎信任,媚儿此生足矣……” 随即嫣然一笑,玉手慢慢游到身后,搭上叶宇的胯间,巧妙抚弄揉捏起来,还不时扭头妖娆地瞧着叶宇。 “叶郎,媚儿知道你难受,所以……” 胡媚儿说完,竟突然俯下身子,轻启朱唇,将那樱桃小口缓缓而下。 一阵吸吮咂舔,顿时让叶宇魂魄皆酥,心神迷醉…… 161.第161章 标点符号 叶宇回到学士府后,便以身体有疾为由,不再上殿参与朝政,而且连吏部也懒得去,更是懒得每日去点卯报道。 不过关于叶宇在朝堂之上,与儒臣舌战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虽然众人是褒贬不一,但是大多数都是觉得叶宇狂妄自大。即便公认叶宇学识再高,也是孔圣人的徒子徒孙,怎可当众质疑孔圣人的学术。 对于这外面的纷纷扰扰,叶宇根本不予理睬。因为他需要好好消化,从胡媚儿那里得到的信息。 据胡媚儿讲述,自己这个左臂火云胎记,正是他们火莲教要寻找的。 至于为什么寻找,寻找到之后该如何处置,胡媚儿却不得而知。 而当年清流县土地庙的人命案,是火莲教与另一拨人的争斗结果。 至于这拨人是何来历,又是情况不明。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拨人的目的与火莲教相同,是冲着他叶宇而来。 但就这拨人的做事手法来看,显然是想要他叶宇的小命! 虽然最后胡媚儿一直不肯告知他火莲教的内务,但有两点叶宇已经得到了证实。 第一点,就是自己身份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能让这两拨人暗中搜寻,似乎有些难以想象的诡异。 第二点,虽然不知火莲教找寻他的目的何在,但目前来看应该不会是死敌! 这一切,还得等胡媚儿暗中打探清楚,才能知晓这其中缘由。 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后肩膀,心道自己的这一剑没白受罪…… 一直以来叶宇总觉得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群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诡异。 就像自己无论处于何地,暗中都会有眼睛盯着一样。 而无论是神符,还是后来红叶,上面的独有清香,让叶宇觉得胡媚儿就在附近。 这就能合理解释,当初安丰县的刺客没有刺杀他的缘由。 当然,这些不过只是猜测,需要得以证实。 所以,叶宇决定将这群人都引出来! 果然远离皇城的叶宇,被当初驿站未能行刺成功的刺客盯上了。 而在敌我悬殊很大,处于生命危急的时候,胡媚儿的这群人也随之出现。而他也顺利成章的故意晕倒,被胡媚儿抱上了船舫。 这就印证了他叶宇的猜测没有错,不过就是有些冒险。 因为叶宇也不知道,在这种性命攸关之际,猜测的胡媚儿等人会不会出手相救。 不过当初江边的那一刻,即便胡媚儿等人没有赶到,叶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树林里早已埋伏好了神弩弓箭手。 而如今叶宇有了一个问题萦绕在了心头,那就是他自认为隐藏的极好,这拨人貌似并没有察觉他左臂上的胎记。 既然目标不明确,那又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这其中似乎有蛛丝马迹可寻,对于这个发现,叶宇觉得他一定要探究下去,否则这隐藏暗中的敌人,将永远无从触及! 在叶宇请假的这些日子里,赵昚倒是极为关切的派了太医,亲自到府上给叶宇诊治。 而赵昚这番安排,无论是真的关切,还是前来探究虚实,叶宇都懒得去想,因为自己的确是受了伤,更是在临安受的伤。 太医回宫如实禀报之后,赵昚顿时龙颜大怒,敢在京城的管辖之地行刺朝廷命官,这是他这个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当即下旨大理寺彻查此事,势必要给一个合理的答案。并安抚叶宇静心在家中养伤,吏部侍郎的职务暂由其他官员代理。 对于赵昚的这个安排,叶宇自然是没有意见,反正在吏部他这个吏部侍郎形同虚设,如今不去理会那些老顽固,他倒是省了不少新。 至于大理寺彻查刺客一案,叶宇却是冷冷一笑不做置评,因为他知道此次不知又是谁当了替罪羔羊。 能在京城如此行凶作恶的势力,又岂是一个大理寺能够查得清的? 不过这些事情叶宇也管不着,因为有更重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自本朝赵普赵相公号称以半部《论语》治天下以来,《论语》便深受士子的重视,现在流传的注释却是汉代何晏的《集解》。 但其中网罗的大多是汉儒旧义,离孔子之道相差甚远,而皇侃的《义疏》更有太多谬误。 这些后世儒生,整日里抱着不知对错的讲义,说什么孔圣之道,岂不知这孔子本意几经诠释,已经背离了孔子的原有本意。 既然这帮大儒如此孤傲不群,那我叶宇就掀起一场《论语》风潮。 想要著书立作,没有几十年的经学功底,广泛涉猎经史子集,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但叶宇自问这些年博闻强记,论及经史子集不输于任何一人,再加上这千年的智慧与阅历,相对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但若是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一本经得起推敲的著作,也绝非他叶宇一人之力所为,因为这记录起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不过这让叶宇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岳麓书院的姜夔,另一个就是名不见经传的陈亮。 姜夔既是一代音律宗师,也是将来南宋地文学大家,对诗词、散文、书法、音乐,无不精善,是继苏轼之后又一难得的艺术全才。 然而命运不济,科举屡试不第,终生未仕,一生转徙江湖之中。叶宇如今要著书立传,姜夔这个潜力股,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陈亮更是一个没有出土的珍珠,《宋史·陈亮传》说他“生而且有光芒、为人才气超迈,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 陈亮才气逼人,当年宋金和议之后,陈亮竟以白衣之身,连上五疏,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中兴五论》。 这样的人,如此的人品正是叶宇所需要的人才。 这二人的原有命运轨迹,都是如流星划落埋没尘土,如今叶宇邀请二人相助,既是看中了他们的才学,也是想借这本《论语正注》,让二人能够改变原有的命运轨迹。 因为这本《论语正注》的问世,注定将会掀起风暴狂潮! 而对于叶宇的亲自邀请,二人都是受宠若惊。尤其是陈亮,更是在家中愣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要知道如今他不过是举人之身,竟然得到如今名满天下的叶学士邀请,而且还是参与叶宇著书立说这等伟大事业,这是何等的荣耀。 其次姜夔接到叶宇的书信邀请后,也是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过是个屡试不第的学子,却得到三元及第的叶学士盛邀。而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音律,都在叶宇的面前黯然失色。 二人的这份激动,除了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恐怕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于是二人来不及收拾随身之物,就跟着送信的马车直奔临安学士府。 等姜夔与陈亮来到学士府,叶宇盛情款待之后,就直接步入了正题,那就是要编著《论语正注》传于后世。 二人闻听此言顿时愕然不已,这编著其他书籍尚算轻松,但注解这富有权威的论语,不说需要高深的经史学识,最重要是引来诸多争议。 如今的东厢房里,早已空了出来,里面摆放着三张桌案,其余的地方摆放的都是供于查阅的参考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叶宇为了著书搜集的材料,而且也从国子监,以及皇宫各个馆阁搬了不少过来。 从调用书籍上,叶宇才发现自己顶着三个大学士的头衔,有时候还挺有作用的,至少在这方面没有人敢出面阻拦。 叶宇看了一眼姜夔与陈亮,见二人脸上露有难色,于是问道:“怎么,二位胆怯了?”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姜夔较为年长,于是率先恭敬回应道:“能得叶学士赏识,我等心中感激不尽。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叶学士如此看重我二人,即便有非议又有何惧?” 姜夔的一番话,让叶宇明白了这二人顾忌所在。自己不过二十岁,说出注解《论语》这种大话,又岂能不质疑? 毕竟琴棋书画,那只是才气,与学问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汉儒旧义注释《论语》,离孔子之道相差甚远,而皇侃《义疏》更有太多谬误。叶某对《论语》却颇有涉猎,自以为理解颇近于孔圣的本意,我想写《论语正注》刊行于世,岂非美事一桩?” 叶宇说完之后,随即摘取了其中一些自己的见解,其中引经据典可谓是信手拈来。又将自己写了开篇,与二人共同研究。 二人看过之后,纷纷惊诧的不能自抑,这一刻他们才明白叶宇为什么如此自信,因为这仅仅千字的开篇,就已经初见学识功底。 陈亮不禁摇头叹道:“学生本来不信有生而知之者,今见叶学士,才相信古人不曾骗我……” “叶学士,请恕姜某愚钝,这墨点存在于字里行间,是……” “二位不觉得这样,词、句、文章更显得清晰明朗吗?” “不错,如此起来,不用再反复琢磨,言简意赅清晰明朗!” 姜夔与陈亮根据叶宇的指示,将原有的文章通读一遍,的确是轻快舒畅不少,而且所表达的意思很是鲜明。 “此乃叶某偶然所创的标点符号,以此标注文章的句式段落,一眼望去简洁明朗!” 叶宇这一刻,将清朝末期才引进的标点符号,再一次搬进了南宋的文学殿堂。 162.第162章 哑口无言 一个月的时间里,由叶宇口述为主,姜夔与陈亮分班纂录,如此浩大的工程,对于三人的身体来说,都可谓是一个极限。 还好三人都是年轻力壮,不过叶宇就更为劳累一些。虽然他其中最年轻的,但是背后的剑伤却带来了诸多不便。 况且最后的撰写定稿,也是由叶宇亲自过目,可谓忙了个马不停蹄。 日夜不停研究与撰写书稿,可以说是叶宇第一次如此挑战自己的潜能。 一个月下来,叶宇的伤势是逐渐好了不少,但是整个人憔悴的惨不忍睹。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既定的时间里,把这部《论证正注》的初稿写出来了。 叶宇的这部《论语正注》,是以钱穆《论语新解》、程树德《论语集释》为蓝本,再由自己所闻所见的一些后世人的见解汇编而成。 不仅如此,这本《论语正注》之中,不仅认可了前人注解的思想,但也将一些歪曲地方加以扶正,使得苦涩玄奥的道理也明确了不少。 这部书在写前面一半时,姜夔与陈亮还偶尔会问难辩疑,到了后半部,叶宇简直是思如泉涌讨滔滔不绝。 直到最后,姜夔与陈亮只能双眼冒精光的佩服不已。如今二人不仅将叶宇当做师长,而是完全把他当成生而知之的圣人转世。 《论语正注》全篇洋洋洒洒二十万言,是以类似于朱子语录的白话写成,体例仿照钱书,先是集解释义,后面则是对前面一段论语做出阐。 如此一来,这本书若是问世也不会太过突兀,因为被后世尊称‘朱子’的朱熹,如今已经在民间颇有影响。 否则当初金国的纳兰容舒,也不会亲自前往桂岩书院与朱熹辩论儒术。由此可见,如今的朱熹已经渐渐有了一代宗儒的风范。 叶宇这部著作里,以类似朱熹惯用白话语录,既能让以朱熹为首的一帮文人支持,而且也让这些束之高阁的精要,能让普遍人理解。 随后叶宇就将这审定完毕的《论语正注》,交由印刷作坊连夜赶工,只是为了尽快让这部书问世。 原本在姜夔与陈亮看来,这部书要想印刷问世至少也要十年半个月,甚至还会更久的时间。 毕竟这印刷一本书,在古代可是一件极为耗费功夫的事情。 倒不是审阅以及版权一些琐事,而是这印刷起来极为复杂。活字印刷虽然已经出现,但是大多说印刷作坊仍旧惯用雕版印刷。 何为雕版印刷?顾名思义,就是将所印的字句刻在特定的木板上,然后就这样一页书就要雕刻一块木板。 如叶宇这样洋洋洒洒几十万字,就是这雕刻木板都是一件不容的事情。 二人的估计没有错,但是他们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叶宇早就在买下的印刷作坊中,试验成功了明清时期,技术成熟的木活字印刷。 当然叶宇很想制造个打字机,可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玩意实在是条件所不能允许,否则他第一个就打算制造了…… 有了叶宇完善的木活字技术,这印刷起来可谓效率倍增,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印刷了几千部《论语正注》。 这个效率对于后世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称之为低级效率。 但放在当下的大宋来说,几天的工夫就已经印刷几千部,可以说是个奇迹。 因为按照正常程序来说,就是这刻雕版也得几天的时间。 当初叶宇暗中买下的三家印刷作坊,其实只有一家可以运转,其余两家都已是倒闭的趋势,因为这印刷作坊在当下并不吃香。 为什么?一个字,贵! 刻雕版的艰难,直接说明了印刷的昂贵,印刷的昂贵直接使得这些不算富裕,却又有出版书籍愿望的文人望而却步。 因此当下文人宁愿去做耗费时间的手抄,这也是为什么有‘洛阳纸贵’的典故。这纸不是真的贵,而是争相抄录导致纸张紧缺的缘故。 终于在春夏之际,叶宇的这本富有争议的《论语正注》出版了,很快就出现在大街小巷的书店之中。 而此书的作者标注上,除了叶宇之外,姜夔与陈亮的名字也赫然就在其中。 这让姜夔与陈亮二人,既感到羞愧,又对叶宇感激涕零。他们知道,这本书的问世势必让他们声名鹊起! 即便这本书最后蒙尘匿迹,但能与名满天下的叶宇共同著书,他们的名字就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果不其然,此书一出,整个京城再次震动。 籍籍无名之辈著书立说,或许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但是这著书的是叶宇,那就另当别论了。 因此在叶宇的暗中传播,以及本身名声的影响下,发书当日,几千部《论语正注》就已经销售一空。 这可喜坏了一个人,不过不是叶宇,而是掌管三家印刷作坊的徐可。 徐可乃是杨辉的好友,自从叶宇收购了印刷作坊之后,见徐可颇有经营之才,又是恩师杨辉的好友,于是便将这三家印刷厂交予徐可打理。 徐可在请示叶宇是否在加工印刷时,却得到了叶宇的回绝。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个时候还不是大量印刷的时候。 并且严令徐可,将这改进的活字印刷术极度保密! 一日之内,《论语正注》销售一空; 一日之内,《论语正注》争论不休; 但不得不说的是,在这部书颇有争议的同时,姜夔与陈亮的名字,成了京城乃至整个杭州热议的话题。 正如姜夔与陈亮当初想的那样,不论这部书结局如何,他们这一次是真的出了名,因为是与叶宇共同著书立传。 而对于这部书中的注释解释,更是这些成名已久的大儒争议不断。 但是也不可否的是,叶宇每一个与当下不同的见解,都会引经据典加以论证。 如此一来,这帮大儒们虽然嘴上依旧是不服,但心里也依然默默认同。 尤其是是这部书,叶宇参杂了朱熹以后的学术成果,因此这部书自然得到了以朱熹为首的士林助阵! 京城既是政治的重心,也是文化孕育的中心,而叶宇这部书短短三日的时间里,无论是朝中大儒,还是国子监的书院学子,都是围绕这部书讨论着。 除了讨论叶宇这部书里的注解对错外,就是叶宇在这部书里采用了标点符号。 这个标点符号一出,天下震动。 因为只要是读书人,一见到这标点符号,都知道这种符号的作用。 可那些老儒则产生了担扰,因为一旦有了这种符号,将所有经义注解,段句区分,那么枯涩的经义就变得通俗易懂。 如此一来,既失去了看文章断句的乐趣,而他们也会失去权威。 于是站出来对叶宇发动了攻击,甚至有不少人在赵昚面前弹劾叶宇胆大妄为,竟敢窜改前人留下的规矩。 赵昚也没有想到叶宇在家养病,竟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而赵昚对于这帮人的心思也是看清楚,但赵昚却似笑非笑的置之不理。 因为谁捅的马蜂窝,就让谁去收拾残局。 最后有不少人上门向叶宇质问,结果叶宇当即来了一句:“我自己写书加标点符号,与你们何干?” 就一句话,将这些气势汹汹、位高权重的大儒们,堵得是哑口无言。 对啊,人家在自己作品上标符号,这是人家自己的权利,他们在这里瞎吵吵啥。 可想想又不对,叶宇这个标点符号一出,天下文人不可能不效仿。到那时他们这些文坛大儒,那里还有研究咬文嚼字的乐趣? 十日的《论语正注》风波,终于渐渐的平息了,而最终结果却是让这帮大儒大跌眼镜。 因为在叶宇这部洋洋洒洒几十万字的注解下,大部分读书人认可了叶宇的观点。 曾经叶宇有意注解《论语》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而这帮大儒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姿态。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叶宇的才学的确堪称惊才绝艳冠绝一时,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但是叶宇注解《论语》,他们根本就不看好。因此在这期间,在孔德贤与张棣一帮儒臣的煽风点火之下,很多人都在暗中抨击叶宇。 但是这个结果让这些人,顿时默然无语。而至始至终,叶宇没有露过面…… 因为这个风波,姜夔与陈亮成了京城名人。不久就被孝宗赵昚召见入宫中,在朝堂上询问了这著书一事。 看着庭下神色拘谨的姜夔与陈亮二人,赵昚虽然神色平静,但是心中却是微微一叹,思忖这两人与当年叶宇入宫的表现可是相差甚远。 当初叶宇泰然自若的入宫殿试,这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随后询问了二人关于著书的事情,二人都是十分的谦逊,不敢占据这份功劳。将叶宇一人口述,他二人负责为撰写编修的经过详细叙述。 嘶! 一个月的时间著成一本,这本就十分的不可思议。如今这著的是《论语正注》,若非大儒呕心沥血几十年,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 可就是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又一次在叶宇的身上发生了。 163.第163章 人的本性 姜夔与陈亮的话,惹来众多大臣的质疑,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众人的认知范围。 就连赵昚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虽然他知道叶宇一个多月前,曾大量搬运了馆阁的书籍。 但这看书与著书,差别又何止千山万水? 可就在众人对此表示质疑时,姜夔却开口道:“陛下,小民起初也是觉得不可置信,可叶学士就真的做到了,这一个月里废寝忘食,就是证明给当朝大儒一个……” 姜夔说到此处,发现自己情急失言了,随即闭口不再言语。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在这大殿之上说出有失体统,更可能会惹来众怒。 “但说无妨!”赵昚面带疑惑的问道。 “证明给当朝大儒们,一个打脸的机会……” 哗啦! 这一下可是捅到马蜂窝了,这些儒臣本就对叶宇成见很深,如今这句话让他们的脸往哪放? 自己打脸,还要别人给机会,这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孔德贤这帮儒臣,听了这句话脸上火辣辣的,但是更多的是愤慨! 但又能怎样?人家只是说说,又不犯法,也只能干生气! “哦?呵呵!倒是有趣……” 赵昚轻捻胡须,自顾的微微一笑,随即将目光落在了虞允文身上:“虞爱卿以为这《论语正注》如何?” 虞允文说起来也是文采斐然,丝毫不逊色朝堂上任何一名儒臣,但由于弃文从武颇有建树,因此就掩盖了原有的文士风姿。 赵昚对虞允文自然是知根知底,所以才有此一问。 “回禀陛下,叶学士所著《论语正注》,微臣近日也深有研读,对于叶学士的学识,微臣实为叹服不已!” 虞允文整理语言之后,又接着道:“不过微臣有一点不明白,即便如姜夔、陈亮所言,叶学士短时间内著成此书,但算起时日也是有些不符!” “哦,何以见得?” “陛下,从叶学士称病修养至今,已有四十余日。但是从叶学士著书,到此书成就出版之时,也不过一月有余……” “据微臣所知,这印刷两千部二十万言的著作,就是交由国子监,几日的时间昼夜不休,也难以完成这项工程……” 国子监除了教书育人,还是宋代中央主管印刷的机构。其印书的主要种类是经、史、子、集类书籍。 因此国子监的印刷机构,可以说是大宋最为庞大的印刷作坊。 除了一些朝廷文献需要交由崇文院、秘书省、左廊司局等机构外,大部分的书籍都是交由国子监的印刷作坊刊印。 虞允文此言一出,顿时得到国子监祭酒孔德贤的附和,因为他正愁找不到叶宇的把柄,如今这个大好机会他又岂能放过。 于是移步上前,附和虞允文回禀道:“陛下,虞大人所言极是,按照姜夔、陈亮二人所言,著书一个月,那剩下几日留作印刷出版!如此庞大的数量,即便是国子监也得半月之多!” “那两位爱卿的意思是,叶学士这部《论语正注》不是一个月所著了?”赵昚自然听出了虞允文与孔德贤的话外之音。 “微臣只是认为这一月著成此书,或有些虚而不实!但叶学士的学识,微臣也是甚为折服!” 虞允文不愧是久经世故的老狐狸,说起话来也是恰到好处,既说出了其中的疑点,抛给孔德贤这帮儒臣。 同时又极其肯定叶宇的学识,不得罪圣宠正隆的叶宇。 “陛下,这部《论语正义》里,叶学士提出了‘实事求是’的思想。可却任由这姜夔、陈亮如此虚夸其谈,岂不是表里不一难以服众!” 孔德贤这是见缝就钻,铁定要与叶宇死磕上了。 这可惹恼了一向刚直的陈亮,他虽然只是一个举人,在这垂拱殿上没有说话的权利,但是孔德贤如此诋毁叶宇,他又岂能装作听而不闻? 未经允许,但见陈亮冷冷道:“诸位只知以平常所见,去估量一件事情的可能!那岂不知道,如此更显得盲目与短浅?” 说完不再理会虞允文与孔德贤二人,而是向赵昚躬身回禀道:“陛下,叶学士能在一月之内著书《论语正注》,就有能力在几日内刊印几千部书!” “哦?……”赵昚表示有些质疑。 “胡言乱语,莫非叶大人是神人不成?” 虞允文被陈亮方才的嘲讽之言刺激到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岂能任由陈亮在殿上大放厥词。 面对虞允文的质问,陈亮毫不退让:“国子监乃至民间印刷作坊,多用雕版印刷书籍,可叶学士所用的乃是活字印刷术,这等技术休说几千部书,就是上万部也不过几日的功夫罢了!” “什么?……活字印刷术?” 陈亮这句话一经说出,顿时引来众人的非议,因为这活字印刷术并不是新名词。 “不可能,活字印刷起源于我朝毕昇所创,但泥质活字虽然简易但不易持久。“ “就算使用了活字印刷术印刷,也不会如此迅速!” “不错,这《论语正注》一定是叶大人早就著好……” “一个月著成此书,简直是天方夜谭,绝非人力所能为之!” “……” “够了!”赵昚一声断喝,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俯视群臣,冷哼斥责道:“虽然朕对此也有质疑,但尔等这又是何等心态?” 其实这个时候,众人之所以如此附和,已经不是根据客观事实发表言论,而是一种违心的嫉妒思想在作祟。 谁都知道叶宇这几个月来是异军突起,风头更是盖过了所有人。 而叶宇在舌战朝堂之后,短时间内著书立传,其用意很是明确,就是要用文字事实进行反击…… 平心而论,这让朝中大臣以及民间大儒很是嫉妒。 这就慢慢的形成了一个默契的趋势,一个联合打压叶宇在文学上的趋势。 之所以叶宇的这本书,引起轰动如此的大,倒不是内容有多大的争议,而是对这帮大儒的冲击,让他们顿时感到了恐慌与不安。 前面叶宇在大殿上舌战群儒,虽然最后将孔德贤等人说的是哑口无言,但这些大儒也不会觉得丢了颜面。 毕竟论及辩论之才,叶宇在于纳兰容舒一战中,已经公认了辩才无敌。 才气过人,他们可以忍!因为这是事实,也无法压制! 但若是著作一本学术性极高的作品,那就陡然上升到了文学大家的高度。 纵观历史几千年,才气逼人的文士大有人在,但是论及文坛大家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学术臻至巅峰著书立传? 一个刚刚二十的年轻人,就著书立传成就文坛大家,摸着良心说话,他们不能容忍! 这就是人的本性,尤其是文人相轻的劣根性! 官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在这所谓的文学净土上,也不见得有多少光彩。 只不过文人会用自己的笔,将其描绘地洁白无暇,来掩盖内心的那一片肮脏角落…… 安静的垂拱殿上,群臣静静地不敢出声。赵昚一向是和善待人,就算是群臣相逼,也是很少在群臣面前大发雷霆。 如今,赵昚是真的怒了!过了许久,赵昚才平息怒气,沉声道:“陈亮,你向朕详细道来!” “是,陛下!” 陈亮得到恩准之后,悬着的心也放松不少,他是第一次进入皇宫看,也是第一次在殿上见到皇帝。 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方才的顶撞之言,也不过是凭借一腔不屈的怒火。 事后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毕竟朝会之上,他一个举子未经允许私自顶撞首相,若是追究起来,他可是罪责难逃。 而赵昚今日传召姜夔、陈亮,其实完全是出于好奇。 因为他很想知道,能够被叶宇看中的人,究竟有何能耐。 当见到二人如此年轻,赵昚也是颇为惊讶。之后的考校询问国策之下,二人都是对答如流学识很是出众。 尤其是陈亮更是策略新颖,倒是让赵昚眼前为之一亮。当得知二人的身份时,更是让在场的群臣为之汗颜。 一个屡试不第的乐师,一个还未参加会试的举子,这两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竟然能跟名满天下的叶宇联系到一起,这实在是不敢去想象。 赵昚看着殿前的二人,心中却是感慨不已,心道叶宇不仅才学过人,这慧眼识人的能力,也非一般人所能比及啊。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二人因为叶宇的这股劲风,直接就改变了以后原有的命运轨迹。 早朝在一番争议之中散了,当姜夔与陈亮走出皇宫那一刻,他们已经不再是白衣之身,而是被赵昚殿前赐予‘同进士出身’。 这就等同于二人无需在参加科举,就已经是进士了。 姜夔与陈亮心中明白,除了二人的才学应对赵昚的考校之外,最为重要的还是叶宇给他们的机会。 因为没有叶宇将他们名字刊印在《论语正注》上,朝中大臣又有谁知道他们,就更不会有进宫面见赵昚的机会了! 朝堂上的琐事依旧如常,而此刻的叶宇却在府内,观赏着一台好戏…… 164.第164章 虚不受补 “苏老弟,我觉得还是下月的二十六比较好!” “杨兄,我觉得下月初五就不错,你选的那个没有我这个好……” 杨辉一听这活,顿时不服了:“这叫什么话,呐,你看,下个月的二十六,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远比你那个黄道吉日强多了!” 苏全忠看了一眼杨辉手里的万年历,随即撇了撇嘴,拿过自己这本万年历,嚷嚷道:“下月二十六,这个日子……” “嘿!我说苏老弟你还真固执,老哥我可是太史令,这天文历法可比你透彻,你在这跟我较什么劲?” “……” 杨辉这一刻终于急了,还未等苏全忠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了话。 叶宇坐在书房里,饶有兴趣地听着二老斗嘴,并不时的在一旁添加几句喝彩声。 倒不是叶宇有意看苏全忠与杨辉吵架斗嘴,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二老从早上一直争论到现在,依旧没有争出个结果,而且还非要他叶宇在一旁评理。 一个是有恩于自己的师傅,一个是未来的岳父大人,他叶宇两边都不能说什么,只能在旁看着二人喋喋不休的讨论个没完。 其实按照叶宇的想法,这成亲婚娶的日子,选在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最重要的喜庆! 可是这两位老人就是不听劝,非要在婚期选日的事情上分个高低。 这时苏月芸亲自端着瓷盅走了进来,来到叶宇的桌前,一边准备倒汤,一边自语道:“宇哥,该喝汤了!” “又是人参鸡汤?月芸,这补身子可没有这么补的,一日喝三顿,一顿就好几碗的容量,我可真的有点虚不受补啊……” 看着那瓷盅的份量,叶宇就觉得自己有些后怕,自从苏家父女接到临安之后,苏月芸就呆在了学士府,这大补的东西他可是没少吃。 见叶宇那有些后怕的样子,苏月芸稍作停顿,随即略带不悦道:“怎么,嫌弃了?” “没有,没有,我喝!……” 看着苏月芸那一脸不高兴地样子,叶宇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最是难消美人恩,别说眼前这瓷盅里是大补的人参鸡汤,就是一罐子毒药,他也的亲自喝下去。 咕咚咕咚! 叶宇喝了半碗,突然是眉头微皱,看着苏月芸问道:“这汤中加了什么,一股药味很特别……” “噢,这是昨日许姑娘亲自送来的,说是许大夫特意配置的补药。” “哦,那个丫头又来了?” 苏月芸深情如水,看不出任何波澜:“是啊,听秋兰妹妹说,你在闭门编书的期间,许姑娘前来探望两次,只可惜你当时不见任何人。” “这丫头也真是的,一点小伤而已,再说这伤也与她无关。” “有没有关系,宇哥你心里最清楚。” 呃…… 这话说的有水准,也很有深意。以叶宇这种七窍玲珑之心,顿时就明白了苏月芸的言外之音。 “月芸啊,这个可不能乱猜测,许姑娘如此热忱,不过是误以为我救了她……” 苏月芸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叶宇喝汤。 两人在这里情意绵绵的说着话,却是让方才争论的苏全忠、杨辉感到有些委屈。 “哎,古人说的真是没错,嫁了女儿苦了爹娘,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如此的冷落我这个父亲,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哦……” 苏全忠的感叹,迎来了杨辉的附和:“苏老弟所言极是啊,这小俩口一个德行,看着我们争论不休,却都视若无物不闻不问,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眼中根本没有我们这两个老头子,商讨了这么久还不是为了他们,可如此口干舌燥,却只能看着某些人喝着大补汤,而我们只能干吞唾沫……” 这二老方才还是针尖对麦芒,如今可倒好,竟然联合统一阵线,唱起了双簧。 叶宇被苏全忠、杨辉二人的调侃之言,呛得险些没将喝下去的汤水吐出来。 而苏月芸听了这番话,顿时俏脸大囧,微红的玉颜带有几分尴尬。 带着几分羞涩,来到苏全忠的面前撒娇道:“爹,连您也取笑女儿……” “哟,说两句也不成?为父与你杨伯伯也没说错啊!” “爹,瞧您说的,女儿岂会忘了您与杨伯伯,秋兰妹妹泡的参茶一会就送来。宇哥身子虚弱,自然要先进补了!” 苏月芸的辩解之言,杨辉听了却是爽朗的笑了:“你瞧瞧,这还没过门呢,就帮着我那徒儿说话,这以后还得了?” “杨伯伯……” “好好好,杨伯伯不说了,不过你与宇儿的婚期,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定下了,这都拖了三日了,依旧没有个结果!” 杨辉的话音刚落,苏全忠就顿时打了鸡血一样:“我就觉得下月初五比较好,可杨兄你就是不同意!” “嘿,我说苏老弟,这下月二十六就是比你那个日子喜庆,是你老顽固,反过来还怨我?” 战火瞬间熄灭,此时有瞬间点燃。 “杨兄,我女儿嫁人,作为父亲自然要给女儿选个适合的婚期……” 苏全忠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杨辉一把将叶宇拉了过来:“你这老顽固,你嫁你的女儿,可宇儿是我的学生,就等于是他的父亲,难道我不应该为宇儿考虑么?” “咳,你……” “……” 方才还好好的,这一刻又是吹胡子瞪眼分毫不让。 这时苏月芸轻轻拽了拽叶宇的衣角,示意叶宇出面说两句调和的话。 叶宇本来是打算继续看戏,因为这两位老人实在是太有精力了,吵了这么久还是底气十足。 不过既然被拉了过来,看着苏月芸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从桌案上拿起那本万年历看了起来。 叶宇的这一举动,使得苏全忠与杨辉顿时停止了争吵。 对于苏全忠而言,叶宇既是他的商业东家,也是他将来的女婿,这双层关系的前提下,叶宇的建议还是有分量的。 而对于杨辉而言,叶宇是他的学生,而且天文历法已经远胜于他,毕竟是叶宇娶媳妇,因此也就安静了下来。 叶宇看着厚厚的万年历,随意翻了几页,然后笑了笑道:“下月初五是好日子……” “瞧瞧,还是我这女婿有眼光,杨兄听了没有,下月初五是好日子!”苏全忠志得意满的样子,将杨辉气得是牙直痒痒。 可随后叶宇又接着道:“这下月二十六也不错……” “哈哈哈,苏老弟,你得意什么?我这学生可是深谙天文术数,下月二十六最适合婚娶了!” “你!……” 见这二老又要争吵下去,叶宇却劝阻道:“不如有我这晚辈做主,将婚期安排在七月十五,不知二老以为如何?” “下个月十五……” “你小子倒会折中,选个两头不得罪的日期,十五就十五吧,这个日子为师看过,也不错!” 恩师杨辉同意了这个决定,叶宇随即转过头来询问苏全忠的意思。而苏全忠对于这个提议,也很是赞成。 待这两位老人离开之后,叶宇从苏月芸的口中才得知,原来苏全忠与杨辉以前是同窗。之后苏全忠因为顾及家中生意,不得已半途而废弃学从商。 二人既是好友又是同窗,共同的爱好与专长就是研究术算。只不过杨辉是学有所成,成了本朝太史令。 而苏全忠若不是叶宇的出现,还仍旧是一个成衣铺里的掌柜。 这一刻叶宇终于明白了,二人之所以因选日期而争吵,这看似平淡的选婚期,其实是这两位老友之间的善意较劲。 这也就能解释清楚,苏全忠为什么有‘苏一裁’的美名。将算术之法运用于裁剪衣物上,自然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叶宇将苏氏父女接到临安之后,本打算将其接入府中一起居住,毕竟这诺大的学士府,实在是太空旷了。 但苏全忠却婉言谢绝了,说是有诸多顾虑。叶宇最后无奈之下,便在距离学士府不远的大街上买了一栋别院。 如今的叶宇才发现,这有钱就是好,至少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完全少了很多掣肘。 不过苏全忠声称不住在叶宇的府上,但是却将自己的女儿留了下来。这让叶宇嗅到了苏全忠的不良用心,对此他只是装傻充愣佯作不知。 而今日朝堂之事,叶宇也从姜夔、陈亮二人得知了一些情况。 他很清楚,明日早朝他的假期恐怕就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期间,传旨太监就前来府内传旨,宣叶宇进宫觐见。 随即他带着早已写好的奏章,穿戴整齐前往大内皇宫。休息了一多月,也该好好地与这帮儒臣碰碰面了。 当叶宇走进垂拱殿的时候,早朝已经快要结束,他没有去看两旁的朝臣,而是大步流星的来到庭前,躬身便拜:“微臣叶宇拜见陛下!” 赵昚看了看叶宇,随即寒暄了几句,便直接切入正题,询问起了活字印刷术的事宜。 因为从姜夔、陈亮的口中,也只是得到了皮毛信息。而活字印刷术的细节,还得亲自询问叶宇…… 165.第165章 斯文败类 “陛下,活字印刷术本朝早有发明,微臣不过做了更进一步的改良而已!” “听姜夔、陈亮二人讲述,爱卿这印刷术可以印刷上万部书籍,不知是否属实?” 赵昚见叶宇如此平淡的讲述,他心中可是极为期待,要是能够有更为先进的印刷术,对于大宋而言可谓是一大福音。 毕竟在当下的环境里,书籍是一项极为紧缺的东西。天下读书人中,富家子弟毕竟少数,而大多数皆是寒门学子。 这些人面对书籍的昂贵,根本是买不起! 若是能够有更好地印刷术,在根源上降低成本,这对于书籍也是很好的普及。 叶宇停顿了片刻,随后才开口道:“回禀陛下,上万部书籍微臣不敢妄言,但几千部的印刷之后,根本无需替换印刷底板!” “叶大人,你可知当面欺君,可是不赦之罪!” 叶宇的话音刚落,孔德贤便火急火燎地站了出来。他根本不相信叶宇所说的话,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孔大人,又如何看出本官是在欺君?”叶宇转过头来瞥了孔德贤一眼,眼中流露的尽是戏虐之色。 孔德贤义正言辞,冷哼道:“活字印刷虽早有先例,但之所以被弃而不用,乃是因为弊端甚多。叶大人即便智慧过人,但要说印刷几千部书而不换底板,实在是天方夜谭!” “不错,据张某所知,即便是雕版印刷,也只能维持一千部书之后,就会字迹暗淡模糊不清……” 张棣似乎对当初朝堂之争仍旧记恨在心,今日叶宇再此出现,他又岂能让叶宇顺风顺水。 张棣与孔德贤都不是愚蠢之人,自然看得出叶宇玩的是什么伎俩。 先是以一部《论语正注》奠定基础,如此一来论及儒学之道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没了底气。 毕竟能够著作《论语正注》,就足以表明叶宇的身份与地位,以及对儒学的造诣,已经不逊色于他们。 然后再连环甩出活字印刷术,这是什么意思? 这明显就是让所有人知道,这格物之学,所谓的奇巧淫技能够改变一切,能够替天下人谋得福利与便捷。 至少活字印刷术一出,天下的书生是得到了实惠! 而就是叶宇的这两步棋,就可以让天下读书人的思想大为改观,慢慢地不再信奉儒学至上,而去专研与发扬这种格物学术。 那将来他们的儒学,又将置于何地? 正因为他们看到了这一点,才觉得此风不可长! 叶宇微微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问张棣:“张大人,身为御史整日里为这鸡毛蒜皮的事情喋喋不休,你不累么?” “你!……本官身为御史中丞,自然要尽心尽责,岂能有丝毫懈怠?叶大人,你多虑了!” “多虑?本官倒不觉得,二位既是儒学泰斗,亦是朝中重臣!那两位也应当先知晓,如今的布价有是多少?” “这……” “不如本官帮你问问如何?”叶宇说着来到曾迪的面前,拱手以礼道:“曾大人乃是户部尚书,对如今的布价应该是了如指掌!” 户部不仅掌管人口户籍,有掌管各方税收,自然对当下的布价十分清楚。 “如今布价已经降至十五文钱!” 叶宇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反过来问张棣、孔德贤二人:“在本官献策之前,朝廷官方控价乃是三十文,民间更是高达三十五文,请问如今降至十五文,是不是也不可思议?” “陛下,微臣不是在此邀功,但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很多事情看似不可能,并不代表就一定不行!而就是当年孙、张两位大人口中的奇巧淫技,却给大宋的百姓带来布衣蔽体,请问陛下,这是不是儒家提倡的以仁治国?” 赵昚回想起当年之事,依旧是觉得亏待了叶宇,于是深以为然道:“治理天下,无外乎物阜民丰,如今布匹低廉百姓人人有衣御寒,叶爱卿所言极为有理,其功劳也是居功至伟!” 得到赵昚的肯定,叶宇仍旧没有打算放过这帮儒臣,随即反问张棣、孔德贤:“读圣贤书,高居庙堂,不问民间疾苦,只知道之乎者也,自诩什么文坛雅士,这就是以儒治国?” “儒家讲究一个‘仁’字,何为以仁治国?本官这就告诉你,能够惠及天下百姓,能使得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这就是治国之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少在这里喷粪!” “你!叶宇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大学士,竟如此有辱斯文!” “陛下,请您做主,革除叶宇大学士之衔!” “……” 这些话听在叶宇的耳中,简直就是个笑话,随即也向赵昚回禀道:“陛下,微臣是有辱斯文,但总比斯文败类要高贵很多!” “叶爱卿,你今日之言有些过了,须规范身为学士的言行!” 平日里赵昚对这帮腐儒很是头疼,也曾想好好地奚落一番。叶宇的出现倒是让他看到了希望,也正因如此,在大殿之上的几次交锋,他也都格外偏袒叶宇。 但是今日叶宇的话,的确是有些肆意而妄为。 “微臣知罪!”见赵昚脸色不悦,叶宇知道自己触及到了底线,于是主动承认错误,免得遭来无妄之灾。 见叶宇年纪轻轻懂得进退,赵昚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朕相信你便是,能研制出活字印刷术总归是件好事,对天下读书人也是一大幸事!” 见赵昚出面调和,孔德贤等人也不再与之纠缠,而是上前进谏道:“既然叶大人有这印刷技能,老臣建议先适用于国子监,待趋于完善之后,再徐徐扩大应用……” “嗯,孔爱卿言之有理,叶学士,你以为如何?” “陛下,孔大人所言有理,但微臣却爱莫能助啊!”叶宇吧嗒了两下嘴,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 赵昚闻听此言微微一愣,随后追问道:“这又是为何?”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将那套设备给毁了!” “毁了?你为何要毁了它?”赵昚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心道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叶宇却平静道:“因为诸位大人说那是奇巧淫技,微臣不敢冒犯儒家正统的诸位大儒们,因此未免遭来批判,故而将其焚毁了……” 嘎! 这番话可是将孔德贤一众人噎得不轻,心道叶宇这小子太他娘的腹黑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冷嘲热讽穿小鞋。 太尉张说此时开了口,回禀道:“陛下,设备焚毁也无关紧要,有叶大人这个活人,又何须担心设备的事情!” “启禀陛下,微臣无能,自从上次对决金国八大山人之后,头部总是浑浑噩噩混沌不清,又加上一个月前的行刺之事,微臣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因此,活字印刷的设备设计,微臣大多已经淡忘了……” 呃…… 众人闻听这话顿时一阵无语,心道这叶宇也太会装蒜了,方才你还神采奕奕的唇枪舌剑,也没见你浑浑噩噩思维不清。 这个时候你竟然说记忆不清,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 可坐在龙椅上的赵昚却不这么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疾步走下龙庭,来到近前关切的看着叶宇:“严重吗?” 赵昚的这一举动,顿时引得群臣暗自咂舌,这一刻大殿之上很是安静。 看着眼前地大宋帝王,虎目中闪着晶莹的水雾,叶宇陡然觉得浑身为之一怔,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压下莫名的涌起地激动之情,躬身回应道:“伤神过度,留下了后遗症,能否痊愈,要看天意……” 叶宇此刻是满嘴跑火车,在这位孝宗皇帝面前信口胡诌,反正这大脑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就连后世的脑科技术如此发达,都无法解释种种迹象,更不用说是这个大宋王朝了。 但就是叶宇的这几句话,可是将眼前的赵昚说的是浑身颤抖。伸出右手想去抚摸叶宇额头,但最后强压心绪将手放了回去。 “是朕亏待了你,是朕亏待了你啊!” 赵昚说着便缓缓地转过身去,步伐有些缓慢地回到了龙椅上。百感交集的赵昚,坐下之后低头不语似在沉思。 “陛下,小心龙体……”一旁的太监梁珂,带有深意地提醒愣神的赵昚。 “呃,哦,既然叶爱卿有伤在身,那朕就不再勉强了,凡事不可强求!”反应过来的赵昚,看了叶宇一眼,继而微微一叹道。 叶宇虽不知今日赵昚为何如此情绪激动,但为了表以安慰之情,于是道:“陛下,活字印刷术自毕昇起源已有百年之久,但却不被朝廷重视,这才是根本原因! 微臣不过乃一凡人,都可以改进活字印刷术,试想这一百多年来,朝廷若是加以重视这样人才,延续至今的话,印刷之术又岂会如此落后?” 说到最后,叶宇百感交集道:“即便微臣此刻交出印刷技术,若朝廷不予重视,再过百年之后,微臣的先进技术,终将成为今日落伍的雕版印刷!” “那以爱卿之见,何以立国?”叶宇的话带给赵昚长久的沉思,此刻他问出这个问题,也是心中一直困惑的疑虑。 “微臣年轻识浅,不敢妄谈国事!” 叶宇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奏章,躬身禀道:“陛下,微臣近日便要成婚,故此特来告假,请陛下恩准!” 166.第166章 口气不小 如今叶宇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再如何出众,也抵不上这些根深蒂固的党派官员。 自己刚要提出创立书院,就被一帮人群起围攻,所以他已经看清了当下的处境。 活字印刷术的研制,他除了印刷所著的《论语正注》外,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朝中这些人,看的到,却得不到。 不是说奇巧淫技难登大雅之堂么?那就以此吊一吊这些人的胃口,倒是天下寒士的意愿,足以压垮这帮自命不凡的大儒们! 叶宇此举其实也是存有私心,上次关于布匹献策的事情,他一直是耿耿于怀。 一心为国换来的却是不公平待遇,这种事情他不想再发生,更不想总做老好人,也不想做只付出不要回报的人。 转眼之间就到了七月,而这个七月里热闹的就是七月七日的七夕节。 七夕节又名乞巧节,在南宋的隆重程度完全不亚于春晚。 在这朱熹的程朱理学的思想没有普及之际,女子还不像明清时期没有自由。每每到了这个节日,年轻男女们不论家境贫富,一律穿上自己最漂亮的新衣服走上大街。 而富贵人家,就在高楼亭台上安排筵席,男女老少,在一起欢度节日,同时在开阔的庭院中,摆放香案,女孩子排列成行,对着明月行跪拜之礼,向牛郎织女乞巧。 女子们在当晚牛郎织女相会之时穿针引线,或有学习女红一些针线活计,为的就是期望得到爱情之类的东西。 作为东方的情人节,其诗意程度远比后世浪漫千百倍。 女子寄托浪漫的爱情,男子自然也期待着良缘的邂逅,因此从进入七月之后,京城临安就多了一项职业,那就是专门写诗词的行当。 这些京城公子大多数都是不学无术之辈,要想在这七夕节上偶遇佳人并得到芳心,那就得有拿出手的文采。 大宋以文立国的政策,使得汉人对诗词文才华到了空前的追崇。这也是为何民间总是流传着,青楼女子不爱金银爱书生的桥段故事。 一个时代一种追求,一段历史一份痴迷! 殊不知苏东坡相貌丑陋,仕途坎坷,但仍旧被众多女子所崇拜,这或许就是大宋人文的价值观。 也正因如此,临安这些代写诗词的行当,近日是极为盛行。 这几日叶宇的府上一直张罗着婚娶的事宜,学士府上上下下甚是喜庆。此次叶宇大婚,不仅要娶苏月芸,更要娶秋兰。 叶宇本打算三个人一起拜天地,这样一来对秋兰也算是个弥补。但是这个建议一经说出,顿时遭来杨辉以及苏全忠的反对。 杨辉的反对是因为不合礼法,毕竟秋兰是个婢女之身,与叶宇匹配实在是有些敏感。 而苏全忠的反对,则是为女儿鸣不平!虽然苏全忠知道秋兰在叶宇心中的重要,但是这正妻的位置必须是他女儿。 但叶宇对于此事却很执着,在他的眼中可没有大小之分,既然要娶就不能亏待了秋兰。最后还是秋兰强烈提出退让,这才得以解决此事。 不过既然成婚有先后之别,那叶宇就打算一天先后娶两个,两世为人第一次成婚,必须是与众不同才够意思。 七夕的夜晚十分热闹,大街上灯火万家人来人往。 这个美好的夜晚,叶宇自然是不愿意错过,于是带着秋兰漫步于大街之上。 原本叶宇是打算带着苏月芸一起游玩的,可是婚娶在即,男女双方有不宜见面的规矩。在这个古板的规矩面前,叶宇只能予以妥协。 虽然这等热闹的场景众人已是应接不暇,但叶宇所过之处仍旧不少人纷纷回头。这让游玩的叶宇感到很是苦恼,因为他的曝光率太高了。 早知道当初宋金对决的时候就不高如此高调,如今他这副面孔走到临安大街上,就是一个移动招牌。 “少爷,您的扇子呢?”秋兰在身旁,见叶宇手中空空如也,于是便好奇地追问道。 叶宇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刚才涌过去的众人,苦笑道:“被方才这拨人挤得不知掉落到了那里……” “我这就帮您找找,或许就在附近!”秋兰说着就环顾四周,低头仔细的搜索着。 “好了,别找了,在这拥挤的大街上,想要找个东西可不容易,一把折扇而已,走吧,前方人头聚集想必有什么好玩的!” “真的呀,少爷我们快去瞧瞧……” 十九岁的秋兰在宋朝已经是大姑娘了,但仍旧是少女心性。一听前方有好玩的,立马就忘却了寻找折扇的事情。 “喂,你慢一点……”被秋兰拉着手,一路狂拽向前方跑去,让叶宇顿时觉得很无语。 两人一前一后,就这样来到了人群聚集处。 待叶宇举目观瞧之际,却发现眼前是一处高台,众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少爷,快看,那灯好好看!” 叶宇顺着秋兰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高台之上真的有花灯,做工虽然没有当年滁州灯会的漂亮,但也是别具一格很是别致。 况且叶宇也知道这花灯,与元宵节的花灯不同。七夕节有放灯的习俗,而这些灯都是经过特殊材质制作的。 因为放灯的习俗之中,不仅有飞上高空的祈愿灯,还有水里漂流的烛光灯。 因此每到七夕佳节,无论是护城河还是西湖、钱塘江,登高远望都会发现水面上星火点点甚为壮观。 为了能够让这些花灯在水中漂流时间长久,于是人们就用黄蜡涂抹浸染纸张,然后再制作成凫雁、鸳鸯、水鸟、乌龟、鱼等,彩画金缕,放在水里,称之为“水上浮”。 将要自己心中的话,写在纸上,然后放入花灯中,无论是水上浮的烛光灯,还是飞向夜空的孔明灯,都是传达情思与祝福的一种方式。 “原来你喜欢花灯啊,走,回去我给你做一个,当年……” 叶宇正要对自己当年灯会夺魁之事侃侃而谈,却见此刻高台上一名男子高声道:“各位街坊,今日乃是乞巧节,可谓是万众期待。故而老夫李大富身为城中最大的花灯商铺,在此举办‘才子佳人迎月夜’!” 这李大富的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众人纷纷喝彩之声。 “今年的礼品要比往年多,但新意却是年年各不同!在场的诸位才子佳人,愿意一显身手的皆可报名……” “来来来,走过路过莫错过,参加此次比赛的唯一条件,就是一男一女缺一不可!” 李大富说完之后,就有不少男女前去报名参加。 人群中叶宇见这个比赛规则挺有意思的,于是询问身旁的秋兰:“不如我们也参加如何?” “少爷,我们回去吧,回去给秋兰做一个好的……” 秋兰的话略带失望,叶宇见她始终不舍得望着那盏鸳鸯戏水灯,随即又问道:“既然喜欢那盏花灯,我们就把它赢回来,这样岂不更好?” “可是……,可是秋兰什么都不懂,一会比试,担心拖累……”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乐了,随后安慰道:“怕什么,不还有我在吗?别说是一盏鸳鸯戏水灯,今晚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了!” “少爷……”秋兰被叶宇的这番话,情动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好了,不哭不哭,一会跟在我身后就是了!” “嗯!” 他方才的话绝非是甜言蜜语,而是发自内心的态度。对于秋兰这个婢女的感情,对于他来说很复杂。 除了原有的喜欢之外,更多的是那份还不清的恩情。 他不会忘了当年被赶出叶家,如同死狗一般的困境。是眼前的这个柔弱的女子无私的照料,更是给了他求生的希望。 所以,只要她想要,他就必须给,这是他当年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让开!让开!” 这时人群中传来嘈杂之声,随着声音的临近,人群中也被让出了一条路来。几名手持佩剑的便衣男子,呵斥着百姓让道。 紧接着从人群中走来一名男子,虽是衣着轻便但腰佩玉珏,足以衬显其身份不俗。 紧跟在男子身旁的是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指着台上的那盏鸳鸯戏水灯,强势高声道:“我要那盏灯!” 唰! 这男子相貌倒是不俗,打开折扇嚣张自大道:“小意思,简直如探囊取物!” “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叶学士?” “就是,太嚣张了!” “……” 这男子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怒火,合拢折扇对众人指指点点谩骂道:“都是无知鼠辈,叶宇算什么?当初若不是我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对决,否则,哪有那个叶宇出风头的机会?” “哈哈哈!这里风大不怕闪了舌头?”人群中有人嘲讽笑了。 其中一名书生,接过了话茬,继续调侃道:“这真是癞蛤蟆打哈欠……” “何解?” “口气不小啊!” “呃哈哈哈……” 男子的一番话顿时引来众人笑骂与调侃,就连身边的女子也是噗嗤乐了。 这男子羞的是满面通红,示意身边的随从好好教训这名口无遮拦的书生! 167.第167章 心心相印 而就在其中一名随从要挥手教训书生时,一只犹如铁箍的大手,紧紧地捏住了这名随从的手腕。 “这位兄台也只是随口说说,出手伤人可就不好了!”叶宇捏住这名随从的手腕轻轻说道。 这随从面色一沉,冷哼道:“少管闲事,你……” “你什么?接着说啊!”叶宇右手暗暗发力,将这名随从捏的是浑身颤抖,片刻的功夫就疼痛难忍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叶宇当年跟郭啸天学的手段,这不需要你有多大力气,只要捏准了穴位,就可以让对方疼痛难忍。 叶宇玩了这一手,顿时让其他几名随从胆战心惊,纷纷退让几步,未有一人敢上前寻衅。 “怎么哪儿都有你!”跟随男子身后的女子,走到了近前复杂地盯着叶宇。 叶宇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女子,随即也笑了:“或许你我有缘吧……” 眼前的这名女子正是岳三娘,当年二人是因比试花灯而相遇,今日又是因争夺花灯再次相遇。 这或许正是叶宇说的那样,二人真的有缘。不过在叶宇看来,这是一种不怎么好的缘分。 “是么?” 方才还有些盛气凌人的岳三娘,此刻却因为叶宇的这句话,变得安静了起来。 周围灯光的映照下,岳三娘白皙的俏脸上隐现片片绯红。 被救下的这名书生,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神情激动地恭敬道:“阁下莫非就是叶学士?”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周围人群一片哗然,方才还算开阔的场地,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呵呵,正是叶某!”叶宇态度和蔼,给众人的感觉极好。 叶宇这亲口承认可不得了,话音刚落不久,他与秋兰周围就为了个水泄不通。最后还是人群中的一帮女子,自动为叶宇保驾护航。 看着这群素不相识的女子,甘愿做自己护卫使者,就连叶宇自己也是愣在了当场。 他何曾想到,自己不仅在士林之中名望甚高,而且在这女子之中也是如此倍受欢迎。 在远处观望的一些学子,看着台下拥挤的现状,不禁摇头叹道:“这以后我等还是闭门苦读吧,见了这番情景,实在是自惭形秽啊!” “哎,叶学士才华冠绝也就罢了,何必还生的如此俊俏,你说,这以后我们还有何面目吟风弄月?” “真是人比人,要死人!为何那人群围绕的不是我?” “你?就你那榆木脑袋,还是等下辈子投胎,或许能及叶学士之万一!” “或许民间传言有几分道理,若非圣人转世又岂会有如此才学?” “好了,玄学飘渺不可为真,我等既然生来不是天才,那就各自回去苦读吧!” “是啊,相比之下实为汗颜,各位兄台,告辞!” “告辞!” 外围的这帮学子如何评论,叶宇自然不得而知,但是围绕周围的众人却是七嘴八舌,叶宇是一句也没有听完整。 “原来你就是叶宇,没想到身手还不错!”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宇,随即一脸不屑的冷哼道。 叶宇将双手揣入怀中,有些玩味的笑道:“捏死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你!……” 男子气结而怒,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嚣张道:“你动了我的人,就休想安然无事!” “哦?呵呵!小王爷,凡是放聪明点,你以为这里是福州?”叶宇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着眼前的男子冷冷一笑。 “哦,你知道本王的身份?”男子闻听此言,顿时神色一惊! “很奇怪么?” 其实叶宇能猜出眼前男子的身份,多半是猜出来的。因为他曾经听岳琛说过,他的堂妹岳三娘与福王赵琢之子赵悌有婚约。 况且临安的诸多王侯公子,他叶宇虽然大多没有见过,但从当初杨辉的府上见了恭王一面后,就知道当今皇帝对皇族子弟规范甚严。 叶宇身处临安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也从未听闻有哪个王孙子弟无辜闹事,一般而言都是十分低调。 而跟随岳三娘出现在这里的男子,腰间配有皇族玉珏,显然是王孙子弟,又是如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以上种种的综合猜测,叶宇才推断出眼前这名男子,就是福王之子赵悌! 被叶宇一眼看出了身份,赵悌也不再掩饰什么,随即冷声道:“看来本王是小看你了!既然如此,可敢与我一争?” “不争!”叶宇点点单单,回应了这两个字。 “呃,哈哈哈!你们听到了没有,你们口口声声称颂的叶学士,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听着赵悌肆意的笑声,看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叶宇却是淡淡一笑:“小王爷,你误会了,叶某说的不争,意思是,跟你无需争夺,因为你不是对手……” 如此狂傲的言语,在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宁静,随后却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若是别人在此放出这等狂言,恐怕早就换来了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但是说这话的是叶宇,那就另当别论。 或许在老一辈大儒之中,叶宇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在这些年轻地男女之中,那就是他们追崇的榜样。 赵悌被叶宇这句话气得是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了叶宇一眼,随即拉着岳三娘就登上了高台。 叶宇随即讪讪一笑,牵着秋兰的手缓缓地登上了高台。 双方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因此这一次参加比试的,也只会是叶宇与赵悌这两队人。 尚且不说这个小王爷的嚣张跋扈,给众人留下深刻的阴影,就是叶宇的出现,已经让众人失去了竞争的信心。 叶宇一瞧这情形,心道这可不行,这七夕节玩得就是一个开心,如此冷清岂不显得无趣。 “七夕一年才有一次,为的就是这种喜悦之情,诸位又何必如此拘谨?叶某在此承诺,只要今日参加比试,能够位列前三者,亲自手书一幅字赠予这对璧人!” 此言一出顿时轩然大波,叶宇的的字画有市无价,能得到一幅真迹更是十分难得。如今叶宇在此承诺赠字,又怎能不让众人兴奋。 这一招果然有效,方才还死寂沉沉的台下众人,不一会的功夫,就上来了六对男女。 对于他们而言,第一的名次不敢去想,但争夺前三还是有希望的。 李大富受宠若惊的向二人施礼之后,这才站在台前高声道:“今夜‘才子佳人迎月夜’比试分为三个部分,这第一部分,名为心心相印!” “所谓心心相印,就是男方在看过女方之后,凭借心中所记忆,当众绘出女方容貌,最后对比,最为逼真者,获胜!” 李大富在台前讲述着比试的规则,而后方的赵悌却冲着叶宇冷哼道:“看来争夺那盏鸳鸯戏水灯,最后只会是你我二人!” “小王爷如此自信,真是好事!” “好,当然好,让你当众出丑,才是真的好!” 叶宇却含笑以对:“那要看小王爷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少爷,那灯我不要了,我们回去吧……” 叶宇兴致正浓,秋兰却一脸担忧的拉了拉他的手。 “你不是很想要那盏灯么?不必担心,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一定!” 秋兰的心思叶宇明白,是不想因为一盏花灯与皇亲结怨。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叶宇又岂能临阵退缩! 岳三娘看着叶宇与秋兰你情我侬的样子,心中莫名的醋意大发。随即拉着赵悌的肩膀,鼓励道:“一定要赢!” 赵悌却阴测测的笑了笑,拍了拍岳三娘的玉手安慰道:“你放心,那盏花灯本王一点给你赢到手!” 随着一声锣响,第一轮的比试开始了。 众位男方再仔细打量女方之后,便各自来到桌前作画。 可是当叶宇来到自己桌前时,竟然发现桌案上放着几张皱巴巴的画纸。他正准备拿起毛笔作画,刚一用力竟然笔头断了。 正打算让李大富更换笔墨纸砚,却发现台上除了参赛的几人,已经是空无一人。 叶宇这一刻才发现自己被算计了,这赵悌竟然玩起了阴招,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要是不能及时将画作作完,即便他的画技再精湛,人物再逼真,也只是徒劳。 这时赵悌抬起头看了叶宇一眼,眼神里尽是得意的戏虐之意。 他知道自己的画工技巧比不了叶宇,所以若要在这一轮取胜,那只有使出这种断其根本的招数。 没有纸笔,就算你是画圣转世也是枉然,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道理。 台下的众人根本不知道此刻叶宇所面临的困境,见叶宇迟迟不予动笔,还以为叶宇是在酝酿着什么惊世之作呢。 叶宇心中不由的有了一丝焦急,不过当他看到台后那个高如屏风的花灯时,他顿时他有了主意。 不用说,这个高大的灯笼,应该就是李大富的镇店之宝! 抚摸着罩有白纱的灯框,叶宇从袖中取出半块炭墨,以写铅笔字的手法在白纱上画了起来。 随着轮廓的渐渐成形,叶宇的笔势手法是越来越快,以至于后来素描的速度,到了闭上眼睛就能勾勒的地步。 这个灯笼共有六面,叶宇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在比试时间结束时,将六面纱壁全部画完。 168.第168章 心甘情愿 素描的优点就是逼真、速成,而与中国水墨画相比,缺了那份原有的意境之美。 叶宇对于素描并不精研,本不应该选择素描,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因为台上唯一能够供以作画的,只有灯框上的白色纱布。 若是用墨水去作画,势必会由于纱布孔洞的原因,出现浸墨走样的情况。唯一适合纱布作画的,也只有炭墨这种黑色东西,能够稳固的附着其上。 这些日子设计活字印刷术的设备,叶宇手中的这块炭墨条,可谓是功劳不小。 这对于叶宇来说是无奈之举,但是却让围观的众人大吃一惊。不久前叶宇与金国对决,已经革新了一种指画。 如今这种以手指作画的技巧,已经被天下人所效仿,虽然都是出于跟风潮流,但也衬托出叶宇开宗立派的雏形。 没想到这事隔不久,今夜他们又看到叶宇以另一种画技展现于人前,这不得不让人们惊叹叶宇的创新速度。 随后就是评比的时间,而这个时候叶宇才发现,这个赵悌虽然纨绔了一些,但丹青笔法倒是不俗,也难怪有这种傲慢的姿态。 不过可惜的是,赵悌今天遇到了他叶宇,也只能算他不走运。叶宇的素描虽然不甚娴熟,但放在这个时代那就是独一无二。 第一轮要求的就是逼真,那素描自然就占据了所有的优势。 不过让众人不明白的是,既然比试画一幅就够了,何必要把这个大花灯周围都绘上图案。 更让人为之感叹的是,这六幅素描里的秋兰神态不同,动作也是不同。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叶宇命李大富将这大花灯高高挂起。随后站在花灯之下,转动花灯的底盘! 紧接着让众人啧啧称奇的一幕发生了,花灯上的人物在翩翩起舞,随着转动的快慢,人物也是快慢有序的舞动着。 “李掌柜,相信这个结果不用再说了,继续吧……” “是!” 李大富走上前台,宣布第二轮的比试规则,后方岳三娘瞪了赵悌一眼,显出一脸的不高兴。 赵悌此刻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第一轮就输了,实在是个不好的兆头。 先是安慰了一番身旁的岳三娘,随后狠狠地瞪着叶宇:“尚有两轮,叶宇,我们走着瞧!” “两轮?小王子你想多了,叶某可没有闲工夫陪你再玩两轮……” “嗯,此话何意?” 岳三娘看着赵悌疑惑愣神的样子,狠狠的掐了赵悌一把,没好气道:“三轮两胜,他若再胜一次,这第三轮还需要比么?” “这……,三娘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叶宇得逞!” 赵悌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可是听在岳三娘的耳中,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时李大富也已经将第二轮的规则内容讲诉完毕,主要比的是对联抢答,最后谁回答的最多,就是这一轮的获胜者。 这时李大富将早已准备好的单联,拿在手里说道:“诸位听好了,这第一个上联是:有月即登台,无论春夏秋冬……” 月登台,嵌合了四季,这一联的确是有些水准! 参加比试的众人个个陷入沉思,秋兰看着其余参加的女子都拧眉想着对联,而她由于文墨识浅根本就帮不上忙,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叶宇略一沉思,捋了捋额前吹动的发丝,轻声对应到:“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 此联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叫好,在下方的皆是读书之人,自然能品出这其中的味道。 让月“登台”,叫风“入座”,真是别出心裁,拟人另高一筹。 上下联嵌入‘风’‘月’二字,正是合乎文人之风流,七夕之情意,可谓是用心之妙啊! “叶学士果然高才,那叶学士与诸位请听下一联:四面灯,单层纸,辉辉煌煌,照遍东南西北……” 以灯为上联,的确是别出心裁,除了特质的灯笼,一般的灯笼都是四面,也多是用纸张糊灯壁。 叶宇也不曾想一个花灯店铺的掌柜,竟然也是有如此才情。 就在叶宇感慨之际,其中一名先生模样的中年人,略加思索,便应声对道:“一年学,八吊钱,辛辛苦苦,历尽春夏秋冬。” “好,这下联对得好!” 叶宇没有因为这下联被人占先而不悦,反而是十分欣赏的对此人予以赞叹。因为这下联写出了身为先生,教书育人的艰辛。 以春夏秋冬应对东西南北,可谓是妙极! 这位中年书生,甚是惶恐的向叶宇恭敬一礼:“叶学士过奖了,学生也只是于自身处境而感发,不值得叶学士谬赞!” 如今莫说是中年人,甚是是年过半百的老书生,见到叶宇都是以学生自居。 叶宇一开始挺不适应这种情况,但这些人以达者为师作为依据,最后叶宇也没有办法,只得慢慢的去适应。 这时李大富又开始念出第三幅对联:“马蹄路破青青草……” 叶宇闻言略作沉吟,随即高声道:“龙爪推开淡淡云!” “……” “……” 几经反复之下,十幅对联已经全部出完,而截至目前为止,大多说都被叶宇一人所包揽了,因此这一轮的比试已经没有了悬念。 “李掌柜,这最后一轮叶某就不参与了,这鸳鸯戏水灯……” 李掌柜面脸堆笑,施礼道:“叶大人连胜两轮,这一等奖的奖品自然属于您!” 说着亲自来到奖品区,将鸳鸯戏水灯以及下面的箱子也搬了过来。 “哦,这箱子里是何物?” 叶宇今日只为讨秋兰开心,所以只看到了鸳鸯戏水灯,却没有注意前三名奖品下方都有箱子。 “回禀大人,此乃金月老!” 李大富打开箱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尊金色的月老像,金光闪闪甚为夺目。 嘶! 这倒是让叶宇为之一惊,随即道:“李掌柜,你这奖品可真够厚重的……” “月老牵红线,成就有缘人,叶大人今日能得到这金月老,也是一种缘分!” “那叶某就不客气了!” 叶宇随即收下了金月老,回头看着秋兰抱着花灯如获至宝,他也是欣慰的笑了。 随后拉着秋兰就准备离开这里,因为此时应该回府了。 “少爷,你看那个人的蹴鞠球挺好看的,我去问问她是在哪里买的!”秋兰此刻心情十分的开心,所以说起话来也是喜笑颜开。 不过叶宇随即一把抓住欲要挣脱的玉手,将秋兰拉了回来,笑骂道:“你这丫头就是贪心不足,既然你喜欢,我去帮你买回来就是……” 持有蹴鞠球的是一名女子,叶宇来到近前说明自己的意图。这名女子那里还会有别的要求,十分情愿的将蹴鞠球赠送于叶宇。 不过叶宇可不想无故接受别人财物,不过出来之时没有带多少银两,于是索性将得来的金月老送给了这名女子。 “叶学士,这蹴鞠球是小女子情愿相赠,您这太贵重了……”这女子含羞脉脉的低着头,显然是被叶宇的这番举动惊住了。 不仅这名女子被惊住了,就是周围的人也觉得诧异,金月老虽然不是纯金打造,但至少也价值几百两银子。 而一个竹编织的蹴鞠球,也不过才十几文钱,如此大的悬殊,叶宇竟然如此舍得作为交换。 秋兰赶忙走过来劝阻,却被叶宇出言拦住,很是随意道:“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褒姒一笑!我叶宇虽不及周幽王,但一枚金装月老换得秋兰开心,也是我叶宇心甘情愿!” “少爷……” “能得一人心,何止千万金?我们回去吧!”叶宇说完这些,将金月老留下,拿着蹴鞠球与秋兰离开了这里。 看着叶宇与秋兰离开的背影,让不少人唏嘘不已,尤其是台上的岳三娘,更是情感复杂的不知该说什么,随即挣开赵悌的大手倔强的离开这里。 “三娘,你等等我……” 未婚妻都跑了,赵悌哪里还有心思比试,直接下了高台朝着远方追去。 当众人散去,却是留下不少值得回味的地方,如今众人回味的不是比试的过程,而是叶宇那一句:能得一人心,何止千万金! 这份痴情让不少女子深受感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今夜的七夕节,让她们认识到了不一样的叶宇。 叶宇牵着秋兰的小手一路走回学士府,途经城中小河流,站在桥头看着溪流潺潺的水中烛光点点,仿若漫天星空落入了这水中。 秋兰将怀里的鸳鸯戏水灯,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水中,并在岸边虔诚的双手合十,像似在祈祷着什么。 叶宇很是好奇便向秋兰追问,可是秋兰一字未有吐露。说是许愿不能说,一说就不灵验了。 最后叶宇无奈,只得放弃追问…… 这个七夕节,让叶宇有些愧疚的心,得到了一丝安慰。 转眼之间,就快了叶宇预定的婚期,随着婚期的临近,府内上上下下都是紧张地筹办着。 在这件事上,叶宇才发现古人的话真是靠谱,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了杨辉与苏全忠的筹办,他叶宇倒是省了不少心事。 两世为人都是年轻人,对于操办婚事这等大事,他叶宇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所以若不是这两位老人帮忙,他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169.第169章 游龙戏凤 微寒居里,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床榻上,一个赤身的年轻男子狠狠瞪着身下的林薇菡,冷哼道:“贱人,老子养你这么久,在这床上竟然叨念别的男子!” 此刻林薇菡捂着那通红的左脸,美眸之中早已是饱含泪水,委屈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男子扫兴的从床上走了下来,来到桌前自顾的喝着闷酒。 似乎觉得很不尽兴,随即回头看来林薇菡一眼,低声吃喝道:“还不过来给我斟酒?” “是!……” 林薇菡用丝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简单地穿着之后,便来到了桌前替男子斟酒。 可是这男子一把将其揽入怀中,让林薇菡柔软的翘臀做到了他的腿上。 而他胯间早已隆起的火热,在这重压之下,却有着莫名的舒畅。 林薇菡秀眉微微紧蹙,但却不敢抵触男子的意思,依旧是端起桌上的酒壶,乖巧的为男子斟酒。 男子饮下几杯酒水之后,似有朦胧之意,冷冷的质问道:“薇菡,那叶宇有什么好的,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轻唤他的名字!” “肖公子,薇菡知道错了,请您原谅!那叶宇曾经是薇菡的恩人,因此……” 林薇菡被男子这番质问,本就被打红的左脸,此刻更加的娇红。 方才二人云雨之时,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所以才当着这位肖公子的面,喊出来叶宇的名字。 “恩人?” 男子冷冷一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为你报了灭门之仇!” “公子大恩,薇菡永生永世不敢有忘!” 男子用手轻轻抬起美人的下巴,双目有神的凝视道:“我要的不是你报恩,也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心!” “公子……” “我希望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若是让我知道一些不愿知道的事情,后果你承担不起。明白吗?” 林薇菡看着眼前男子那阴狠深邃的眼神,顿时觉得浑身一寒,随即唯唯诺诺道:“明白……” “明白就好,时辰不早了,是该回去了!” 男子在林薇菡身上抚摸了一阵,随后将其放了下来,穿着衣袋整齐之后,便离开了微寒居,离开了暗香浮青楼。 此时微寒居的闺房里,林薇菡身着轻纱亵衣的坐在妆台的镜子前,轻抚左脸那鲜红的五指印,眼中却是道不尽的酸楚。 婢女小梅轻步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温水走到了近前。 先是用温水浸湿软巾,随后才将温热的软巾递到了林薇菡的面前,关切道:“姐姐……” “不用了,过几日就会好的……” “姐姐,那肖公子真是太过分了,竟然下了如此重的手!”小梅看着林薇菡那触目惊心的鲜红指印,心中也是愤愤不平。 林薇菡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碍事,这是我咎由自取的。” “姐姐,小梅不明白……” “你还小,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夜已深,回去休息吧。” 小梅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小姐已经疲乏,于是便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闺房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林薇菡静静地坐在妆台前,娇躯慢慢的颤抖,直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妆台上抽泣哽咽起来。 …… 叶宇大婚这件事,如今早已是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此事对于叶宇而言是件大喜事,但却不知伤了多少深闺少女的芳心。 以叶宇今时今日的身份,那大婚之日,前来道贺的自然不在少说。 叶宇虽然不喜这般周而复始的应酬,但所谓身在官场由不得自己,于是只能一一应酬答谢。 京城之地,叶宇虽然待的时间很短,但是前来道贺之人,多得让叶宇为之咂舌。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各界名流都是纷纷捧场。 京城官员这几日,几乎全都到叶宇这里报了道。 而究其原因,是朝会上赵昚随口说了一句话:“叶爱卿大婚,诸位若无他事,可前去凑凑热闹……”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是让这帮人看出了端倪。 自大宋立国以来,即便是社稷重臣大婚之日,皇帝也不见得会鼓励群臣放弃公务,去参加一场婚庆。 当然也有例外,除非男方是王公贵族,亦或女方是公主郡主。 而叶宇既不是什么王公贵族,所娶之女也不过是民间女子。可就是这种情况之下,当今皇上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只是随口一说,既不是圣旨也不是口谕。但皇帝的话没有人会当做儿戏,所以善于揣摩圣意这些人,纷纷跟风似的向叶宇道贺。 而在大婚之期的前三日,潘之所、沈金川以及孟桐,都已经派人送来了贺礼。身为地方官员各在一方,即便能够告假参加婚庆,但路途遥远也是时间来不及。 这几位好友之中,也只有在杭州为官的岳琛,能够亲自前来道贺。 而且在此期间,叶宇还迎来了许久未见的郭啸天,老友相聚自然少不了促膝长谈。 而郭啸天此次前来除了送贺礼之外,还送来了一幅地图。 这份地图上标注着整个长江以南的山川地貌,看着一个个山头上标注旗子,叶宇一开始是颇为疑惑。 但是在郭啸天的讲解之后,才恍然大悟,这是黎大隐两年来的战绩成果。 如今黎大隐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淮南东、西两路下辖的所有绿林得以整合。 如今隐盟,已是淮南东、西两路的绿林代名词。而根据郭啸天传达的意思,黎大隐似乎有进军川蜀的意思。 虽然二人距离三年之约还有一年,但是叶宇能明显的感觉到,这黎大隐有意要与自己争个高低! 这样也好,没有竞争何来进步可言,面对黎大隐的如火如荼,看来他叶宇也必须有所作为才是。 如今叶家只剩下叶宇一人,所以这高作堂前的只能是杨辉、苏全忠二人。 叶宇一身红色喜服显得俊逸不凡,而身着红装的苏月芸也是亭亭玉立,由大红绸牵着来到了正厅。 而秋兰此刻也是一袭红装,罩着红盖头,由一名婢女搀扶着。 今日叶宇成婚仪式过于另类,之所以称之为另类,那是因为先与苏月芸拜天地,然后再与秋兰拜天地,最后携带两位新娘子入洞房。 所谓游龙戏双凤,貌似就是这个道理。 鞭炮齐鸣,所有人都洋溢着祝福的喜意,杨辉与苏全忠二位老人,也是舒心的笑个不停。 “新人就位!” 司仪官此言刚落,已准备好的唢呐鼓手,又一次吹起来喜庆的音律,此刻众人皆将目光落在了厅中的两位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叶宇转过身来,苏月芸也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转过身子,同时低下头,行了第一轮礼。 “二拜高堂!” 叶宇与苏月芸纷纷向两位老人行跪拜之礼。 “夫妻交拜!” 就在众人满带祝福之心,等待礼成之际,突然府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便看到大理寺的衙役走了进来。 紧接着大理寺卿张蒙带着人步入正厅,将整个学士府围得是水泄不通。 叶宇一瞧这阵势,顿时就心生恼怒,这尚且不说究竟是何事,但这个节骨眼上,带着这么多的人私闯婚庆,就是难以容忍的事情。 “张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张蒙看着叶宇那凌厉的目光,也是无奈道:“叶大人,并非张某有意为之,乃是这一桩命案,与叶大人有着牵连!” 嘶! 这番话可是让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叶宇峰眉微蹙疑惑道:“张大人,我叶宇行事光明磊落,命案之事与我无关!再说,即便有着什么关联,就不能等成婚之后再来提审?” 在叶宇看来,张蒙如此巧合的来到这里,显然是别有用心。他可是知道,这张蒙乃是当朝太尉张说的族弟。 “叶大人,张某也不想如此,奈何这死者是恭王妃的胞弟李崇,此案牵扯甚广,还请叶大人多多体谅……” “李崇!?似乎有点印象……”叶宇听到这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很模糊。 “曾有人看到你数日前,与李崇在街巷发生冲突,并扬言放出狠话,昨日夜里李崇死于白玉楼附近……” 面对圣宠正隆的叶宇,他张蒙自然不敢强行押监,于是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希望叶宇能够认清现状。 张蒙的这番提醒,倒是让叶宇想起了这个李崇,当日在太白楼与辽国使者喝酒,看到林薇菡被欺负,这才与李崇有了冲突。 但是当时也只是说了几句狠话,如今意外被杀又与他何干? “张大人,仅凭叶某与李崇有冲突就动杀机,你把叶某看的也太心胸狭窄了吧!” “张某也不相信叶大人是气量狭小之人,但在李崇尸体附近发现了一把折扇,这折扇上有着叶大人的笔迹……” 张蒙从身后侍卫的手里取来折扇,交到了叶宇的手中,并接着道:“而且,据张某勘察之下,有人目睹夜间行凶之人,与叶大人有几分神似!” 170.第170章 轩然大波 大婚之日出现这种事情,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尤其是叶宇感到十分的可笑,这无辜摊上了一桩命案,看来婚事是要暂时搁置了。 当他看到张蒙递过来的折扇时,他就知道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折扇的确是他的,上面有题字留名自然是假不了,但是这把折扇前几日在七夕节已经遗失了。 如今这把折扇恰合适宜的重新出现,这让叶宇察觉到了一丝不祥。 随后将折扇交还与张蒙,继而沉声道:“实不相瞒,此前七夕节时,这把折扇在大街上遗失,如今重新出现必有蹊跷!” “既然此事与叶某有关,那叶某就随张大人走一趟便是。” “那得罪了,来人,请叶大人回大理寺问审!” “前方带路即可,我叶宇有腿有脚会走路!”叶宇摆了摆手,屏退上来押解的差役。 随后叶宇安抚了众人几句,这才跟随大理寺的人离开了学士府。 由于今日前来道贺的人极多,因此这件事情很快的便传来了,所有人都在私下讨论着这件事情的真伪,一时之间成了整个临安的话题。 当叶宇来到大理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一路上叶宇也详细询问了案情的经过,才得知李崇是死于寅时五更时分,致命之伤是心口被利刃所刺! 而遗留现场的除了一把折扇,就什么都没有了! 公堂之上威严肃静,各班衙役位列两旁,其中坐立一旁听审的,则是一名年轻的华服女子。 看着那满头珠翠的奢侈,以及那杀人千百遍的眼神,叶宇知道,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恭王赵惇地王妃李氏。 如今叶宇已经带到,大理寺卿张蒙便沉声问道:“叶宇,这谋杀李崇一案,不知你有何话说?” “张大人,你让我说些什么,这李崇本就不是叶某所杀,我又有何话可说?” “叶大人,这公堂之上可不能凭你一口否认就安然无事,如今你不仅有杀害李崇的动机,还有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你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本官很难放你离开大理寺!” 叶宇略作沉吟,随即拱了拱手道:“张大人,这把折扇当初在七夕之时遗失,至于如今为何会出现在命案现场,这叶某不得而知……” “至于张大人所谓的人证,叶某觉得就更加的不可靠。既然李崇死于夜明之时,那又岂能看清凶手的模样?既然看不清,只凭借模糊的身形判断,未免太过武断了!” 张蒙觉得叶宇说得颇有道理,但恭王妃李氏可不答应。 狠狠瞪着叶宇,轻抹泪痕,向叶宇斥责道:“叶宇你休要巧舌如簧,世上岂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分明是你怀恨在心,杀了本宫的胞弟!” “王妃痛失亲人叶某能够理解,但事实就是如此巧合,况且叶某就算有冤仇,又何必亲自动手……” 叶宇此刻虽然神态自若,但是心里早就焦急不安。这一次可真的是在劫难逃,因为他根本拿不出所谓的证据辩驳。 “叶大人,你的一面之词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本官问你,你说折扇遗失可有人作证?” “有,但等同于没有!” “哦,至亲作证,不足为凭!”张蒙身为大理寺卿多年,审理案件也是无数,对于叶宇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那本官再问你,昨夜寅时五更天,你身在何处,可有人作证?” “昨夜叶某身在府中休息,此事府内众人可以作证!” 叶宇的话音刚落,恭王妃李氏却冷哼道:“那就是没有人作证了,张大人,叶宇谋杀了本宫的亲弟,本宫让他以命相抵!” 恭王妃李氏虽然言语偏激,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学士府上下所有人,虽说可以作证,但毕竟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叶宇此刻也是彻底无语,心道这大婚当前我不在家中待着,难道还会乱逛不成? “荒谬,王妃你一口咬定是叶某谋杀了李崇,不知你是何居心!既然李崇是被利刃所杀,那请问利刃又在何处?” “这……” 这一刻张蒙也犯难了,面对恭王妃李氏的步步紧逼,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宗案件。 叶宇是有极大的嫌疑,而且也没有不在场的足够证据。 但是有一点叶宇说的很对,那就是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唯一的人证也只是看到凶手的模糊轮廓。 所以如今的这种情况,叶宇只能算是嫌疑犯,还没有到了压减问罪的地步。 就在这时,有衙役进入大堂,呈上一件东西:“禀告大人,卑职在学士府搜到一柄凶器!” “什么?这……” 叶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是想不到,这凶器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府上。 看着那柄带血的匕首,这一刻叶宇才慢慢的意识到,自己似乎进入了敌人的阴谋之中。 “叶宇,你还有话可说?”张蒙见有了杀人凶器,顿时也有了主张,当即询问叶宇作何辩解。 但此刻叶宇脑子是一片混乱,根本听不进去张蒙在说什么。 恭王妃李氏,见到行凶的匕首更是愤怒不已,气急败坏地谩骂道:“好你个叶宇,竟将凶器藏于府中,张大人,如此穷凶极恶之徒,你还不快当即宣判!?” “本官该如何审理自有分寸,无需他人代言!” 张蒙说完之后,吩咐左右道:“将叶宇暂先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王妃娘娘,请便吧!” 看着一脸怒气的王妃李氏,张蒙也懒得搭理,随即转身退下公堂,向后堂而去。 他张蒙混迹官场多年,岂能轻易就下判决。先不说这案情有颇多疑点,即便这李崇真的是叶宇所杀,他也不能如此草率判决。 因为这个人是叶宇,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案须得慎之又慎。 太尉府里,张蒙将案情与兄长张说详细汇报之后,张说却摇了摇头道:“看来有人想要借我们之手除去叶宇啊……” “愚弟也是这么认为,此事如此巧合的发生,实在是有颇多疑点,因此愚弟将此案暂时压下。” “嗯,这一点你做的很对,叶宇这小子如今可是烫手的山芋,有人将这山芋抛给我们,是心怀不轨!” 张说坐在书桌前,干枯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案上敲击着,眼中却是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张蒙若有所悟的恍然道:“兄长的意思是……” “不错,不管此事是出于何种缘由,但虞老头这次,可是给为兄下了一步攻心的棋!” “何以见得?” 张蒙的疑问,张说没有直接去回应,而是拿起毛笔蘸足墨水,在宣纸上写了‘中庸’两个大字。 随后才放下笔,语重心长道:“如今那小子圣眷正隆,你身为大理寺卿将其定罪,即便是依法办事,但仍旧会遭受陛下的龙颜大怒!而这对于我们来说,将来是个不小的打击!” “兄长所言甚是,从近期陛下的言行举止来看,二人倒不像是君臣,而是……” “而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张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张蒙,随即笑了:“是否觉得陛下与叶宇像似父子?” “兄长明察秋毫,愚弟正是这个意思……” “呵呵!不仅是你,就连为兄也是这么认为!所以这个烫手山芋才不好处理!” “那兄长有何高见?” 张说指了指桌案上的字,似有深意的轻声道:“这就是答案!” “中庸?” 张蒙看到这两个字,心头更是疑惑不解。他虽然断案颇有经验,但是对于政权的玩弄,可是与眼前的这位兄长相差甚远。 “不错,此案你尽心尽力,会遭致陛下的不满;你若不尽心尽力,恭王妃那里,以及背后的虞允文一党,都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夹在中间难做,不如阳奉阴违拖住此事,届时此事势必惊动朝野,我们再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陛下与虞允文,看他们该如何取舍岂不更好?” 听了张说的一番解释,张蒙顿时豁然开朗,不由赞叹道:“兄长高明!” “只是,我们为何不借此机会将叶宇拉拢过来,以后也好成为我们的臂膀?” 在张蒙看来,在叶宇身处牢狱的落难之际,若是施以援手定能得到叶宇的归附,这种难得的好机会,放弃了就是委实可惜。 “此子不可否认是个奇才,但是锋芒太盛,若是为我所用,难保将来不会反噬其主……” 话说到这里,张说轻轻地冷哼道:“再说为兄也想知道,陛下对于此事的反应究竟如何。虞老头那拨人对待此子一直处处制肘,以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但如今看来其中必有缘由!” 一夜无话,第二日的早朝,此事果然被搬上了朝会议程,而叶宇谋杀李崇一案,也是引得朝野一阵轩然大波。 大理寺卿张蒙,将整个案情经过奏报于赵昚之后,群臣就陷入了争论的模式之中。 所谓墙倒众人推,叶宇这一次摊上了人命,平日里被叶宇痛斥的儒臣们,如今可是欣喜地纷纷进谏要求严格审理此案。 而以虞允文为首的虞派官员,也纷纷向孝宗赵昚进谏,要求对叶宇谋杀一案进行三司会审,力求公平公正的审理。 对此孝宗赵昚没有任何表示,而是铁青着脸直接宣布退朝,回到后宫不再理会这帮大臣。 171.第171章 一场大火 再次早朝依旧是围绕叶宇行凶一案,似乎如今所有的国家大事都没有这个重要。 赵昚看着庭下群臣纷纷扰扰,这一次并没有一言不发,而是同意了审理叶宇行凶一案。 不过此案不经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却是直接交由庆王赵恺审理。 孝宗赵昚的这一决定,倒是让众人大跌眼镜。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案子会交给二皇子赵恺,这其中的深意足以让群臣暗中揣摩许久。 太子病逝已有两年,而孝宗赵昚一直迟迟不立太子,若按资排辈应该是庆王赵恺。但赵昚似乎更欣赏恭王赵惇,这才使得双方一直是明争暗斗。 如今叶宇杀人一案,牵扯到的是恭王妃的胞弟,虽然一直施压的是恭王妃李氏,但其中不乏有恭王赵惇的影子。 如今孝宗赵昚不顾三子恭王赵惇的面子,而将二子庆王赵恺也搅进这个案件之中,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深意不成? 大部分臣子都是浑浑噩噩不明其意,只有虞允文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凝重之色。 而与之对立的太尉张说,虽然这个安排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但他似乎从赵昚这次的布局中,捕捉到了什么…… 庆王府里,赵恺正在书房陪着儿子读书识字,王妃孙氏在一旁陪伴着,一家三口倒是格外温馨。 “夫君,夜已深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赵恺兴致颇高地抬起头,在灯光下显出他那略带苍白的脸,笑了笑安慰道:“无妨,难得今日这小东西好学,为夫就多教教他……” “衡儿,快随娘回去,别耽误你父王休息!” 坐在赵恺怀里的四岁孩童,小手拿着不对称的毛笔,十分倔强的撅着小嘴:“我偏不,孩儿要好好练字,将来成为大书法家,就像那个叶什么来着……” 小娃娃嘴巴嘟囔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孙氏宠溺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随后佯作不悦道:“你父王身子一直不好,你如此粘着,让你父王如何休息?” “那父王明日再教孩儿写字,可好?”小娃娃放下毛笔,转过头来用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赵恺。 赵恺低着头勾了勾儿子的鼻子,笑着道:“好好好,父王答应你便是!” “衡儿,快,跟娘亲回去,别打搅你父王了!” 孙氏直接抱起儿子,就离开了书房。 这时书房里就只剩下赵恺一人,一阵冷风吹过,赵恺面色顿时有些潮红,随即赶忙从袖子里取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赵恺的脸色显得更加的苍白,而当他取下手帕的那一刻,洁白的帕巾上有着淡淡的鲜红。 吱呀! 房门又一次被推开,孙氏已经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看着自己的夫君闭目不语,眼中流露的满是心疼。 “来,该喝药了……” “不碍事,你也早些歇息吧!” 赵恺摆了摆手,示意孙氏早些下去休息。 但是见孙氏神情很是不解,赵恺于是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今夜睡不着,去吧……” 赵恺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的管家来报,说是宫中来人了。 “深夜前来,看来本王的预感没有错,快快请进书房!” 赵恺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血色,吩咐管家将宫中之人领进书房。 …… 关于对叶宇的审理,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因为这个案件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微妙,让人不觉有些期待。 而此时的叶宇却蹲在大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虽然只是一天一夜的关押,但是却让叶宇体会到了,后世蹲监入狱的感觉。 不过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张蒙特意吩咐牢头好生照顾,叶宇倒也没有受多少苦。 在这昏暗而又潮湿的牢房里,叶宇躺在木板床上,脑中不停的运转着。 他很想知道,这一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成了杀人凶犯,成了阶下之囚。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未知的事物,人都会习惯性的恐惧,他叶宇自然也不能例外。 但这个时候叶宇很清楚,必须要克制自己慌乱的心,因为只有克制了自己,才能制服敌人…… 可就在他准备整理思绪,分析案情自救时,突然间大理寺着起了漫天大火。火势凶猛不仅烧毁了殓尸房的死者尸体,而且火势蔓延到了牢房。 一时之间整个牢房彻底乱的套,囚犯们纷纷乱作一团,竟然出现了踩踏事件。叶宇虽然也着急冲出火场,但出口太过狭窄,如今人群涌动根本无法出去。 这时隔壁牢房有几人挣开牢门,没有直接向外逃命,而是全部向叶宇这里聚拢。 叶宇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犯人,就知道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囚犯。思忖这幕后黑手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可谓是机关算尽手段频出,非要让他死在牢中才肯罢手! 面对这伙人的步步紧逼,叶宇也露出凝重之色,十几把匕首,在昏暗的牢房里映衬出幽蓝色的寒光。 这一刻,叶宇被逼到了墙角处…… 距离大理寺不远的一处茶楼厢房里,紫衣老人看着大理寺火光冲天,轻捻胡须轻轻说道:“老鹰,这件事办的不错!” “都是主人妙计,属下岂敢邀功……” “嗯!此事若成,老夫定会禀明主公予以赏赐!” 紫衣男子,对老鹰的态度很是满意,随后接着道:“主公这纵火焚毁一切,那叶宇可谓是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这怪不了别人,谁让他是个孽种?” “不错,即使大火烧不死,也会被我们的人乘乱除之!” 紫衣男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算这个孽种侥幸活下来,所有的证据皆已焚毁,想翻案也是痴心说梦!而等待他的,也是王法难容的结局……” “主公真乃睿智,属下佩服!” “记得此事收尾要干净利落,安插在牢房里的人,若是死了就罢了,不死回来的,记得全部灭口!还有此次参与行动的人,老夫不想听到闲言碎语,杀!” 单单几句话,就判定了其他人的生死,命如草芥也不过如此。 172.第172章 劫后余生 外面的人在紧急救火,而牢房里依旧是火苗乱串。十几名恶人将叶宇逼到了墙角处,就要将叶宇刺死在这牢房之中。 在这纷乱的时刻,没有人会去留意牢房里的事情,因此这些人可谓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叶宇心里是万分焦急,他何曾会想到牢狱之中会发生这种事情。 面对凶徒的步步紧逼,叶宇已经做好了殊死搏斗,即便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就叶宇与这群人殊死搏斗,渐渐已经颓败之际,大牢入口被一队官兵直接冲开,随后这队官兵训练有素的锁定目标,加入了围剿凶徒的厮杀中。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叶宇靠在墙角看着这队官兵的围剿,凝重的脸上终于放松了不少。思忖着要是晚来一步,自己的小命今天就交代了。 “留活口!” 叶宇忍受伤口流血的疼痛,还不忘提醒这些官兵手下留情。虽然叶宇看得出,这队官兵出手留有余地,但仍旧不忘多提醒一句。 因为他深知,自己能不能翻案就要从这帮人身上下手了。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叶宇大失所望,这群被制服的凶徒,见自身被捕当即咬毒自尽。 这让叶宇懊恼不已的同时,直想扇自己几个耳光。钱塘江岸边遇袭,自己就见过咬毒自尽的先例,此次为什么没有事先提防呢!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己怎能如此大意! 这时从牢房外走进一名年轻的男子,身材高挑面色有些苍白。 叶宇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一袭绣四爪龙缎长袍,腰配白玉腰带,脚登白鹿金线靴,而腰间佩挂玉珏青中带黄,一瞧就是极品之物。 “叶宇拜见庆王殿下!” 叶宇看到眼前男子这番装扮,心中已然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此人一身皇子服饰,除了恭王赵惇,就是二皇子庆王赵恺。 恭王赵惇他叶宇曾经见过,所以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就一定是庆王赵恺了。 来人正是二皇子庆王赵恺,他饶有兴致的看了叶宇一眼,轻声道:“叶大人不必多礼,伤势如何?” “有劳殿下费心了,小伤而已不至于伤及性命……” “嗳,此案由本王亲自审理,岂能委屈了叶大人?” 看着满身是伤的叶宇,赵恺却是眉头微微皱起,随即转过身来吩咐道:“快护送叶大人到安全之处,请城中的大夫前来处理伤口!” 话音刚落,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就上前搀扶受伤的叶宇。 叶宇此刻也不再推辞,向赵恺施了一礼便出了大牢。 赵恺看着叶宇离开大牢的背影,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牢房里死尸上,若有所思的自语道:“看来此事越来越复杂了……” 今夜赵恺心情很乱,其原因就是叶宇行凶一案。 他揣摩不透自己的父皇此举何意,更不明白因为一个叶宇,自己的父皇直接越过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交由他这个不懂断案的人。 所谓圣意难测,赵恺身为二皇子,自然希望能得到父皇赵昚的认可,因为面对太子之位,没有人能够做到视而不见。 他虽然性子很淡,并不是那种争强好胜之人,若是他不是二皇子,或许赵恺没有这种争权夺利的欲望。 但是命运让他处于这个位子,按资排辈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应该属于他。所以面对老三赵惇的虎视眈眈,他并不想顺从地退让。 不争是性格使然,但不争并不代表退让! 所以这一次父皇赵昚将这份差事交给他,他是格外的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大意。 赵恺虽然是在陪儿子练字,但心中却一刻没有停止对圣意的揣摩。 因此在王妃孙氏规劝休息时,他根本没有心思入睡。 最后宫中果然来人传达了圣意,才让赵恺的心稍稍得到安定。虽然圣意只是让他秉公办理,无须顾忌朝中诸多掣肘。 但仅仅就是这‘无须顾忌’四个字,就已经让赵恺嗅到了其中的深意。所以当他看到大理寺着火之后,就迅速调集王府护卫前来增援。 所幸的是,庆王府距离大理寺很近,否则叶宇的小命就真的难保了。 “殿下,大火已经扑灭,只是殓尸房里的李崇尸体已经焚毁……”张蒙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的躬身道。 “混账!你身为大理寺卿,竟如此玩忽职守,看来你这头上乌纱是不想要了!” 赵恺一听李崇的尸身焚毁,顿时是愤怒不已,要知道这案情的突破口就在李崇身上,如今尸体被大火焚毁,这接下来的案情又该如何勘破? 张蒙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惶恐道:“下官有罪!” “哼!你罪该致死!这帮凶徒混入囚犯之中图谋不轨,你不仅有是失职之罪,更有失察之责!若非本王及时赶到,叶宇就被这些人谋害于牢狱之中!” 赵恺看着眼前惶恐不安的张蒙,微微一叹道:“此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过你有私通贼人的嫌疑,本王是无法包庇的,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张蒙,而是径直离开了大理寺。这一刻张蒙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身躯犹如烂泥瘫坐在了地上。 大理寺的大火惊动了半个临安城,此事不仅城中百姓大多知晓,就是大内皇宫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 当孝宗赵昚得知此事之后,先是不动声色的询问了牢中囚犯伤亡,随后便下令将大理寺卿张蒙押监入狱。 赵恺分析了这场大火以及凶徒的意图,最后向孝宗赵昚进谏,提及将叶宇暂先安置在庆王府养伤,待伤势好转了再移交刑部大牢。 这个提议可以说很不合理,也不符合朝廷规制,但是孝宗赵昚的反映再次让众人大跌眼镜,不但对赵恺这个提议当即赞同,并夸赞了庆王赵恺志虑忠纯很有见地。 …… 庆王府,书房中赵恺拧眉瞪了张说一眼,颇为不悦道:“你那个族弟可真是个‘干臣’,竟然引狼入室,险些坏了本王大事!” “殿下息怒,张蒙确有失职之罪,但对殿下仍旧是忠心耿耿,还请殿下明鉴!” “本王当然知道张蒙是无心之失,但你知我知又能如何,父皇能会相信吗?” 平息怒火的赵恺,神色为难的接着道:“况且你与虞相国明争暗斗这些年,你觉得他会放过这个打压的机会吗?” “殿下所言极是,因此微臣认为这场大火并不简单……” 赵恺坐直了身子,伸手端起了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随意问道:“说来听听。” “这场大火可谓是一举三得连环计,一则将叶宇烧死在牢狱之中,那责任自然就归咎于我们身上,毕竟殿下你刚接手此案就发生这等事情,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怒……” “二则就是乘着大火混乱,事先安排好的凶徒将叶宇灭口于牢狱之中,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失责之罪……” “三则就是将李崇尸体焚毁,就算叶宇侥幸不死,但也是无从查起,到时候殿下不能替叶宇洗脱罪名,如此殿下就会让陛下大失所望……” 张说仔细分析了这场大火的后果,可谓是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赵恺听了这番分析,眉头微皱道:“看来本王这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以张大人的意思,这幕后黑手应该是谁?” “其实殿下心中早有定论……” 张说看了一眼赵恺,见赵恺沉默不语,随即接着道:“微臣原打算对此事采取中庸态度,可如今陛下将此事交由殿下办理,而且他们如此不计后果的妄为!现今我们已经不能置身事外,只能与叶宇共同进退别无选择!” 张说的话,让赵恺陷入了深思,沉默良久摇了摇头道:“张大人说的本王岂能不知,但如今李崇尸体已被焚毁,追查起来十分棘手!” “但这是殿下唯一的出路,否则此案不破,张蒙罪不可赦之外,殿下也是备受牵连!到那时殿下因办事不利,在陛下那里就失了宠……” 赵恺看着面前一脸郑重的张说,沉声问道:“张大人,你告诉本王,究竟父皇为何对叶宇如此上心?” “这个……” “就仅仅因为是叶宇有功于朝廷?法理与人情,父皇一直分得很清楚。但这次父皇在不分事实的前提下,却暗示本王偏袒那叶宇,这番用意,张大人不觉得不妥吗?” 张说犹豫了片刻,随后不确定的说:“此事微臣也不能尽知,但陛下的言行确实有些难以琢磨……” “罢了,不谈这个,还是想想该如何审理这桩命案!”如今摆在面前的难题是如何勘破此案,其他的事情赵恺也懒得去想。 一提及案情,张说也是愁上眉头,这场大火将所有证据焚毁,行凶之人更是没有活口。 这个案件该如何勘破,倒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书房里,二人反复琢磨着案情,寻找案情的突破口,但是终究没有想出个合理的头绪。 这时王府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赵恺这才想起吩咐管家照顾叶宇的事,随即询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大夫诊治过了,只是些皮外伤!” 话题一转到叶宇身上,赵恺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略带深意地沉声问道:“真的只是皮外伤?本王为何见他受伤很重的样子?” 管家神色微微一怔,随后恍然会意,恭敬道:“小人口误,叶大人伤得很重,小人这就知会那大夫多开些汤药……” “嗯,去吧!” 待管家出了书房,赵恺冲着张说淡淡道:“集思众意,或许有所收获!” 173.第173章 救你出去 叶宇一日不痊愈,那么这个审理日程就会得以拖延,赵恺就有时间好好整理案情,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突破口。 所以,即便叶宇只是受了皮外伤,但对外也得宣称伤势不轻。 而叶宇虽然仍是嫌疑在身,但在庆王府的关押期间,倒是受到了客人般的待遇。 叶宇在这期间,虽然没有权利调查此案,但是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梳理一遍事情的经过。 以便将来对簿公堂,也好有些辩论的说辞,这个时候他知道,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庆王府里戒备森严,入夜了时分就更加的安静,叶宇就被关押在后院的一处厢房里。 所谓的关押,其实不过是院外多了两名侍卫把守,而叶宇就在房间里过着常人该过的生活。 厢房里烛光静静地燃烧着,叶宇头枕双手躺在床榻上想着事情。 因为他不明白,这个庆王为何对他如此的关照。 严格意义上来说,之前自己与这个庆王从未有过交集,更不用谈什么莫逆交情了。 那既然两者都不是,这番关照又是出于何意? 就在这时,桌案上的烛光轻轻地抖动了一下,带动房中的光亮也随之轻微颤动。 而就是这微微的光晕抖动,让叶宇那深邃如星的双眸流露警觉之色,随即眉头微皱向门外望去。 吱呀! 房门轻轻打开,走进一名黑衣女子,面罩黑色丝巾,体态婀娜略显纤瘦。 叶宇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已经被当日监牢里的袭杀,弄得有些神经质了。 看着已经揭下面巾的女子,叶宇既是惊讶又是慌神道:“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出去!” 女子轻轻地关上房门,快步来到叶宇的近前,拉起叶宇的肩膀,就要带着叶宇离开庆王府。 叶宇没有顺从,而是反过来握住女子的柔软玉手,轻声安慰道:“媚儿,这个时候,我还不能离开……” “不行,这太危险了,跟我走!”胡媚儿此刻的态度极为坚定,一刻也不愿意逗留。 见胡媚儿执意坚决,叶宇一把将其拉到了床边,沉声道:“听话,这个时候我若是离开了,这些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可是我听说大理寺不仅失火,而且还有人在牢中要杀你,叶郎,你让媚儿如何放心?” 胡媚儿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有了泪水在打转。 看着眼前佳人泛红的双眸,叶宇轻轻笑道:“我这不好好的么?对了,这庆王府层层把守,你是如何进来的?” “大内皇宫媚儿都能来去自如,这小小的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胡媚儿显然对叶宇的质疑很是不屑,随后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毫不避讳的掀开叶宇的衣襟查看伤势。 叶宇没有去阻止胡媚儿的举动,也没有去在意胡媚儿眼中的心疼,而是胡媚儿方才的那句话触动了他。 他记得自己到京城的时候,曾从佘侗诚的口中,得知有人入宫行刺的事情。 只是佘侗诚也知道皮毛,他也没有得知具体的情况。 如今胡媚儿无意说出此话,叶宇心道这入宫行刺不会就是火莲教的人吧? 带着这个疑问,叶宇看着胡媚儿郑重道:“你真的潜入过皇宫?” “呃……,我也只是随后说说而已……”胡媚儿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失,随即目光闪烁的搪塞道。 叶宇向来不喜欢逼人,既然胡媚儿一直不愿意说,他也就没有再追问。 “对了,有两件事还需要你亲自帮忙!” “叶郎,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这第一件事就是替我查一下,这李崇的详细资料,以及在被杀之前的一切动向,这个对我很重要!” 胡媚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叶宇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前往龙门镖行,不久之后我就会被送往刑部大牢关押,所以我不想悲剧重演……” 听完叶宇的嘱咐之后,胡媚儿却是浅浅一笑道:“叶郎,看来这个龙门镖行不简单哦!” “防范于未然罢了,对了,上次与你说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尚未有结果,我怕追问的紧了,会引起大人的怀疑……” 见叶宇的脸色满是失落,胡媚儿安慰道:“不过叶郎你放心,只要一有结果我会立即通知你的!无论是何种结果,媚儿都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你口中的大人,就是火莲教教主?”叶宇倒没有在意这些,而是留意到了胡媚儿口中‘大人’两个特别字眼。 “呃……是!” 胡媚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答了叶宇的询问。她此刻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将火莲教的信息泄露给了叶宇。 “男的女的?”叶宇又抛出了一个疑问。 “……” 见胡媚儿不答话,于是打趣道:“难道是男的?这岂不是将你们养成后宫了?” 嘶! 叶宇话刚说完,腰间就遭到了胡媚儿的毒手。那种被拧住皮肉的疼痛,险些让他疼得叫出声来,不过他还是忍着疼痛闭口不吭声。 因为院外就有侍卫把守,惊动了王府侍卫可就不好了。 “你真的不跟我走?”胡媚儿随即起身,就要准备离开这里,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句。 “我相信会水落石出的!” “哼!跟我远走高飞不好么,我看你是舍不得家中的美·娇·娘,还一次娶两个,你可真够贪婪的!” “我倒是想把你一起娶了,可是你不愿意!”有了胡媚儿替他收集案情,叶宇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因此说起话来也轻佻了不少。 胡媚儿美目忽闪忽闪的看着叶宇,欣喜中带有复杂之色,随即反问道:“你又如何确定我不答应?” “那好,只要你们那个男教主同意,我娶你便是……” “当真?” “当真!” 一个问得简洁,一个答得干脆! 而叶宇只是看见胡媚儿痴痴一笑,便离开了厢房消失在了夜色中。 等到厢房再次恢复宁静,叶宇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今夜胡媚儿的到来,对他来说帮助甚大。 不仅如此,从二人的闲谈之中,叶宇玩弄语言的技巧,从胡媚儿的口中套出了火莲教的一些信息。 语言是一种学问,叶宇对此可谓是深谙此道。 在不知道这个大人性别时,以什么养后宫这种语言刺激胡媚儿。 而从胡媚儿反应来看,可见胡媚儿对此还是十分在意的。那么就足以说明这个大人,男性的可能性要大于女性。 最后叶宇特意在言语中带上‘男教主’三个字,观察胡媚儿的反应。 胡媚儿既没有辩解,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那这就说明一个结果,这教主是个男的。 因为这是人的一种习惯,不经意间的反应才是最为真实的。 既然已经初探了这个火莲教的辛密,又有可能是入宫行刺之人,那这就有些难以琢磨了。 这火莲教在地方刺杀贪官污吏也就算了,可以当看作是警恶惩奸。 但若是这入宫行刺的是火莲教,那这个事态就有些严重了。 入宫行刺无非是刺杀孝宗赵昚,火莲教莫非有谋反的意图? 这一系列的问题,叶宇想了很久也没有个头绪,最后竟不由得自嘲起来。 自己如今身有命案,前途都是渺茫没有定数,又何必去瞎操那份闲心。 与其有这份心思,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摆脱敌人的圈套。 不知不觉间,叶宇进入了梦乡…… 然而此刻除了学士府的一众亲友,在担心着叶宇的安危外,青楼暗香浮中的微寒居里,林薇菡却心中满是焦虑。 如今这临安城里,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商贾百姓,讨论最多的莫过于叶宇行凶一案。 这个案件还没有真正审理,就已经出现了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也就成了人们争相谈论的话题。 因此林薇菡自然也知晓了这件事,并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因为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当初她被李崇逼迫,自己的恩公就不会前去搭救,也就不会牵连到这宗命案。 在林薇菡的心里,李崇的死与叶宇有没有关系,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小梅,你说这次恩公会安然无事么?” 林薇菡在闺房里坐卧不安的来回走动着,将小梅的眼睛都绕花了。 “姐姐,您就别绕了,这事情着急也没用,不过以小梅来看,此次叶学士……” 小梅正要往下说,却见林薇菡那紧张地眼睛盯着自己,顿时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小梅,快说!”林薇菡在一旁催促道。 “姐姐,其实您心里明白,若是叶学士的确杀了人,那李崇可是恭王妃的亲弟弟,于公于私来说,叶学士都不会全身而退。” “可即便叶学士是无辜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大理寺所有证据,想要翻案也是没了希望,近日街坊们可都说……” “都说什么?” “说这次即使陛下顾念叶学士有功于朝廷,法外施恩也只能免除死罪,至于功名以及所有,都会化为乌有……” 林薇菡听了小梅的讲述之后,无力地跌坐在了榻前,双目泛红地泪光涟涟,哽咽的抽泣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都是我害了恩公,我是个不祥之人……” 174.第174章 以命抵命 转眼之间,就到了审理叶宇行凶一案的时刻。但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让所有人感到意外不已。 那就是有人击鼓公堂,声称杀害李崇的凶手另有其人。 赵恺正犯愁寻不到替叶宇脱罪的突破口,如今倒是稀罕,竟然有人主动上门提供线索。 于是赵恺临时接替了临安府尹尤褒的职务,在府衙先公审了这个击鼓之人。 看着跪在堂下的是一名女子,赵恺颇觉意外的沉声问道:“堂下何人,抬起头来!” 当这名女子抬起玉颜那一刻,倒让赵恺神情有些愕然,思忖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小女子林薇菡……” “呃……,你击鼓声称李崇之死,凶手另有其人,莫非姑娘知道是何人所为?” 林薇菡双眸今日有些微红,但眼神却是流露出那种倔强与决绝。 “回禀大人,那李崇之死与叶学士无关,乃是民女所为,还请大人明鉴!” “什么!?是你?”赵恺听了林薇菡的回应之后,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刻赵恺的心情颇为复杂,于公而言,他不觉得一个柔弱女子能杀了健壮的李崇; 于私而言,一个貌美的女子若是因此获罪,香消玉损岂不可惜? 但反过来一想,能为叶宇开脱罪名,自己的心情也稍有轻松。 赵恺的复杂心境,堂下的林薇菡是不会理解,但是对于赵恺的质疑,她坚决肯定的回应着。 因为今日,她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在来府衙之前,林薇菡想了很久,也伤心了很久,她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的身上。 叶宇对她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河边相救,之后又真心开导,否则她也不会活到今日。 恩同再造,她不想看着自己的恩公冤死狱中,再说此事也是因她而起,所以她必须要为恩公摆脱困境。 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她曾经有想过祈求那个神秘的肖公子,但是随后有打消了这念头。 此次命案牵扯到皇亲国戚,已经成了一个死结,那个肖公子也不见得有能力帮衬。 即便有这个能力,她也不想再依赖于别人。 林薇菡想了很久,最后她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叶宇,那就是以她自己顶替罪责。 如今她的大仇已报,也厌倦了当下的生活,不如以自己这条贱命去换取恩公的安全。 想到了这些,内心本就倔强的林薇菡,就毅然决然的来到了这里。 “姑娘,你说这李崇为你所杀,不知可有凭据,否则凭你片面之词,很难让人信服!” 此时的林薇菡早已胸有成足,随即回禀道:“大人,这里有那李崇的随身信物,足可证明李崇曾在民女那里逗留!” “再者而言,叶学士与那李崇争执矛盾,也是因民女而起,那李崇多次对民女轻薄,民女愤恨不已,这才乘其酒醉失手将他杀死!” 赵恺如此一想倒是有些道理,随即又问道:“那遗留现场的折扇,以及学士府搜出的匕首凶器,你又作何解释?” “大人,请容民女详述道来……”林薇菡早已经准备好了腹稿,因此这些问题她早已想好了对策。 按照林薇菡的讲述,这件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 当夜遭致李崇强行猥亵,愤怒交加的林薇菡以随身携带匕首作为威胁,但李崇醉酒迷糊又色心大起,根本不惧的扑向林薇菡。 而就是这种没有防备之下,林薇菡的匕首直插李崇的心脏。失手杀了李崇之后,她惊慌失措的逃回微寒居。 恰逢白天就是叶宇的大婚之日,于是乘着当日人多杂乱,将那把带血的匕首丢在了学士府中。 而至于现场遗留的折扇,林薇菡的解释就是,当日七夕佳节,在大街上无意捡到了叶宇的折扇。 因为叶宇才华横溢,是众多女子倾慕的对象,因此她林薇菡也不能例外,于是便将这折扇收藏起来,并且爱不释手地随身携带。 由于当晚与李崇撕扯,不幸将折扇遗留在了现场…… 林薇菡的这番解释,听在赵恺的耳中似乎也很是合理,与之前叶宇所说的口供也十分的吻合。 “林姑娘,如你所言倒是真有其事,但有一点本王倒是不明!” “你既然将凶器留在学士府,显然是有嫁祸叶宇之意,但为何今日又要前来自首,如此不是前后矛盾吗?” 林薇菡稍作沉思,随后回禀道:“民女当时误伤人命心中恐惧,这才慌乱之中嫁祸给了叶学士……” “民女认为以叶学士的威望与官位,此事应当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不曾想此事越闹越大,到了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民女虽是风尘女子,但也是敢作敢为之人,不想因此事而连累他人,还请大人明鉴!” 言辞恳切,似乎又句句在理,这让赵恺也突然相信了林薇菡的说辞。 “既然你说李崇是被你所杀,那行凶的匕首你也一定记得了?” “回禀大人,民女护身之物自当记得!” 林薇菡说完此话,便向赵恺简述那把凶器的大致构造。而林薇菡的讲述,与之后仵作所说的大致相同。 难道这个女子真是杀人凶手? 这个疑问在赵恺的脑海中隐现,林薇菡的这番详述,倒是让不善于查案的赵恺,渐渐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大人若是不信,民女还有一件溅有血渍的裙衫,就藏于暗香浮后院花坛之中!” 林薇菡见赵恺依旧是心有疑虑,于是又当众抛出了一个线索。 赵恺闻听此言顿时精神一震,随即吩咐府衙衙役,前往暗香浮搜寻血衣。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衙役果然捧着一件带有血渍的裙衫回到了公堂。 到了这个时候,赵恺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因为这已经显而易见。 既有杀人动机,又有血衣为证,再者所述案情也基本符合没有矛盾,似乎林薇菡是凶手已经顺理成章。 况且赵恺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毕竟能够为叶宇洗脱罪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这几日苦思冥想如何破案,却不曾想结果是如此的简单,赵恺这一刻倒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即下令将林薇菡押入大牢,也不再准备复审,只需直接上报孝宗赵昚,差不多就可以直接结案了。 赵恺虽然不善于断案,但是心里明白,林薇菡自首这件事存在一些疑点。 既然有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势必要置叶宇于死地,又岂会在这关键时刻退让? 这林薇菡,很显然是一个意外…… 但天下冤案无数,他赵恺不过是一个皇子,又能管的了多少? 再说这个案子,是非曲直也由不得他决定。即便没有林薇菡的出现,他也会想方设法,替叶宇度过这个难关。 如此结局倒也省了他不少心思,而至于虞允文那拨人会不会弹劾,赵恺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 大理寺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证据,既断了解开真相的所有可能性,同时也断了敌人质疑林薇菡,而寻求翻案的念头。 只要林薇菡心甘情愿做替死鬼,那么这个案子就彻底结束了。 而至于大理寺的大火,以及大牢里的凶徒,直接归类于不明刺客,与叶宇行凶一案无关。 因此这个案件到此算是大致告一段落,而林薇菡被定罪之后,其结果自然是死罪难逃。 当叶宇知道这个消息时,竟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知道林薇菡这是在以命抵命,心道这又是何苦呢? 叶宇重获自由,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对于叶宇来说却是满脸的忧愁。 他是无罪释放,但却有人为了救他而身陷囹圄,这让他如何心有所安? 走进府衙大牢,来到关押林薇菡的牢房。 看着那阴暗角落蜷缩着的林薇菡,周围不时的传来老鼠的声音,叶宇的心头莫名的被什么抓了一把。 轻轻地进入牢房,蹲在近前轻唤道:“薇菡……” 林薇菡听到久违的熟悉声音,抬起那凌乱脏污的俏脸,望着面前的叶宇,像似找到了依靠,瞬间扑进了叶宇的怀中。 叶宇抱着泣声不止的林薇菡,轻轻地拍着后背,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是不想你有事……”此刻的林薇菡,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哽咽的轻声道。 “你可知,你这样做,是要丧命的!” 林薇菡缓缓地将头从叶宇肩膀挪开,随后双目直直的望着叶宇,哭中带笑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你……” 叶宇阖上双目叹了口气:“太傻了!” “薇菡不过是个风尘女子命不足惜!”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能救你一次两次,就能再救你一次,切记勿要轻生,等我的消息!” 林薇菡愣了愣生,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叶宇。 当叶宇走出牢房之时,正好碰见临安府尹尤褒。 尤褒见叶宇脸色阴沉,随即好意提醒道:“叶大人,这个时候你来探望,恐会遭来闲言碎语!” 175.第175章 胡搅蛮缠 “闲言碎语?是说叶某找了一个替死鬼吗?” “这……,非常时期,叶大人还是谨慎地好!”尤褒好心提醒,却碰了一鼻子灰。 叶宇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不妥,毕竟人家是出于好心,于是歉意道:“多谢尤大人关心,叶某会多加注意的!” 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尤大人,听说这临安府衙大牢,对待女囚犯,可是行为不检点?” “这个……” 尤褒被叶宇如此一问,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临安府衙大牢,对待女囚犯的确是有些污秽。 若非有特殊情况与身份,一般女囚犯都会遭到,不为人道的猥亵待遇。 这种行为在牢房里已经成了惯例,不仅临安大牢中有,全国各地都有这类事件。 只不过的是,临安的大牢里最为混乱与猖獗。 “尤大人,这林薇菡虽说是个青楼女子,但还请尤大人多多照顾才是……” 尤褒会意的点了点头:“叶大人放心便是!” 离开府衙,叶宇直接去了太白楼,因为他要见一个人。 安静的厢房里,叶宇看着胡媚儿递过来的一沓纸张,上面详述着李崇的身份,以及经常出入的场所。 尤其是近日出行的踪迹,上面也是详细的记录了。 这让叶宇暗暗心惊,他没有想到胡媚儿的手段如此了得。 在这京城之地竟然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大宋的皇城司,恐怕已经无人能做到这一点。 此刻隐现叶宇脑海的是明朝锦衣卫,根据史书记载,明太祖朱元璋设立拱卫司,而而称之为锦衣卫。 锦衣卫达到空前之时,连宰相午饭吃的什么饭菜,都能够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今胡媚儿给他的这份资料,详尽程度与锦衣卫的手段,已经相差无几。 那这个火莲教,究竟在这临安城有多大的势力? “我知道你是在试探!”坐在叶宇对面地胡媚儿,平静地望着叶宇。 “什么试探?”叶宇低着头仔细地看着内容,随意的敷衍道。 “不过我心甘情愿!” 胡媚儿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而是起身来到叶宇的近前,委身坐到了叶宇的腿上,玉臂勾住叶宇的脖子。 “叶郎,你莫非要救那个青楼女子?” 被胡媚儿这番火热的挑逗,要是以前叶宇早就心神不稳了,但今日他却是格外的冷漠。 不过对于胡媚儿说林薇菡是青楼女子,叶宇却轻声反问道:“当初在清流县,你不也是青楼女子?而且还是那种最风·骚的……” “哼,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就出来维护,看来她能为你牺牲,还是有缘由的!” “当年我是救了她一命,如今她不过是想报恩罢了。” “真是如此简单?” 叶宇看着略有醋意的胡媚儿,打趣反问道:“那你以为有多复杂?” “反正……” “反正什么,其实她是一个可怜人,我只是不想让她成为阴谋之下的牺牲品,你懂吗?” 胡媚儿沉默了一会,随后有些蛮横道:“我不管,再让我知道她勾搭你,我就让她消失!” “你再说一次!” 叶宇闻听这句话,顿时峰眉微皱,眼中露出了凶光。 “我……” 胡媚儿望着叶宇那凌厉的目光,顿时又将话咽了回去,随后撇过头去低声道:“以后你要多保重,我该走了……” “为什么?” 对于胡媚儿的话,叶宇感到一丝疑惑,他从胡媚儿口中得知,那个什么教主大人,吩咐胡媚儿前来保护他。 如今这突然要离开,莫非是有什么大事? “别问了,我有我的底线,记得保护好自己!”胡媚儿说完便从叶宇腿上离开,转身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厢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留下叶宇一人,静静地看着关于李崇的记录。 过了许久,这时厢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叶宇没有转身,而是依旧翻阅着记录,轻声问道:“查得如何了?” “大哥,嫂子行踪诡秘,我的人追不上……”来人正是佘侗诚,此刻一脸惭愧的站在叶宇的面前。 “嫂子?这个称呼谁教你的?”叶宇放那一沓纸张,饶有兴致的看着佘侗诚。 佘侗诚一脸无辜的尴尬道:“当日那女人来到龙门镖行,她说是……” “她说是,你就喊上了?” “她手里有大哥你的信物,我就觉得八九不离十!”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要办的事情办妥了?”叶宇也懒得解释这些,而是急于追问当下的事情。 “根据这几日派出的兄弟们一番搜集,已经得到了详细的资料……”佘侗诚自信满满的,向叶宇讲述着这几日的成果。 其实叶宇让胡媚儿调查收集李崇资料的同时,也暗中示意佘侗诚追查此事。 正如方才胡媚儿说的那样,叶宇此举无非是在试探她。 以如今佘侗诚在京城安插的耳目,想要调查李崇的资料并不是什么难事。 之所以多此一举让胡媚儿帮他,无非是出于两点考虑。 一则是想看看这个胡媚儿,究竟是不是真心对他;二则更是想探一探,这火莲教在临安的根基。 从两份资料来看,李崇既是恭王府的管家,又是恭王王妃李凤娘的亲弟弟。 经常出入于烟花之地,不过较为频繁的,多是暗香浮与白玉楼。 而李崇临死的那晚,据两份资料记述,李崇应该是在二更时分出了白玉楼。 再者有人亲眼见到四更之时,李崇曾经回到恭王府。 这就奇怪了,四更天回到恭王府,大约五更天就被杀在白玉楼附近的街巷处。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这李崇又岂会去而复返? 而且当日李崇醉酒不醒,是由随从抬回恭王府,这又怎么可能会死在街巷。 所以发现李崇尸体的地方,显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但很可惜的是,跟随李崇身边的随从,如今都是无故失踪,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 再根据其他的零零总总的资料,一个大胆的假设,终于在脑中逐渐成型…… 沉静了许久,叶宇这才开口问:“对了,大理寺的那个仵作,现在可还安好?” “刘仵作,近日有我们的人暗中保护,倒也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叶宇自顾的冷冷笑道:“看来这帮人是有恃无恐,以为一场大火就焚毁了所有,觉得一切都已成定局!” “那以大哥的意思……”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就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嫂子搜集的资料可比你详细多了!” “原来那个女子真是嫂子啊!” “呃……这不是重点!” 叶宇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更为佘侗诚断章取义而无语,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去将那个刘仵作,暗中请到这里……” …… 转过天来,在朝会上叶宇公然提出重审案情! 这番提议无疑又搅动了这场浑水,但也正是如此,以虞允文为首的一众官员,纷纷进谏劝阻。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已经闹的是满城风雨,若是再这样下去,所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既然已经定案,何故在旧事重提……” 虞允文的进谏之言,得到了不少大臣的认同,更有不少人表示附议。 这几日因为叶宇的案情,朝堂上可没少折腾,也的确是让人觉得颇为头疼。 叶宇对此却是冷冷含笑:“虞相此言虽为实情,但也当知晓藏污纳垢的后果!” “叶学士此话何意,难道老夫是个藏污纳垢之人?”虞允文久经世故,自然听得出叶宇这话中有话。 “虞相身为当朝首相,又岂会是藏污纳垢之徒?不过此事既然因叶某而起,想要平静地落下恐怕没那么容易!” 蒋沛身为副宰相,此刻听着叶宇咄咄逼人的语气,于是走了出来,怒斥道:“叶宇,休要胡搅蛮缠不知所畏!” “哦呵,蒋大人好大的口气,叶宇何时胡搅蛮缠了?” “此案由陛下命庆王审理此案,如今已经结案,也还了你清白,你如今口出狂言欲要翻案,难道这不是胡搅蛮缠?” 蒋沛这番话用意极深,从张说一派官员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 庆王赵恺是张说一派力挺的皇子,如今蒋沛站在庆王的角度斥责叶宇,自然就会引起张说等人的共鸣。 如此既起到了阻止的作用,又无形中为叶宇拉了仇恨。 老奸巨猾,处处心机,如此可见一斑。 虽然叶宇步入官场并不久,但是这些日子的体会却很深。 尤其是经历此事之后,他已经渐渐地融入了这个勾心斗角的官场中,也正在慢慢走向成熟。 对于蒋沛的借力打力,争取张说等人的排挤手段,叶宇自然心如明镜。 因此叶宇不动声色,和颜悦色地反击道:“庆王殿下睿智聪颖,断案更是清明入微……” “庆王殿下治国之才有余,但对于这讼狱案情的审断却并非所长,因此难免会有所疏漏!” 叶宇在大殿上称赞庆王有治国之才,这无疑是给张说等人一个大甜枣。 叶宇随即向张说递了一个眼色,接着向赵昚恭敬道:“陛下,庆王殿下虚怀若谷,一定也想对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微臣以为所言有理,既然叶学士对此案颇有疑虑,不如将此案交予庆王与叶学士共同审理!” 叶宇的话音刚落,张说就十分知趣的走出朝班,力挺叶宇重审此案! 176.第176章 来者不善 对于近日的连番事件,赵昚也是头痛不已。 本以为这个案子终于结束,叶宇也安然摆脱了罪责,一切都安然无恙。没想到叶宇竟然又提出复审,这或多或少让赵昚有些烦躁。 但见叶宇如此信誓旦旦,赵昚也觉得这其中有些可疑,又有张说与叶宇难得一次默契,所以他也就没有拒绝。 当即诏令此案由庆王与叶宇共同复审,力求短日内勘破其中疑团。 不过这份诏令下达之时,国子祭酒孔德贤却出列朝班,提出了异议:“陛下,若此案复审是否规定个期限,否则漫漫无期实非长久之计……” “孔爱卿言之有理!” 赵昚认同了孔德贤的建议,随即问向叶宇:“叶爱卿,不知此案复审,需多少时日?” 一般朝堂之上赵昚都是直接规定时限,而与一个臣子温和细语商议日期,叶宇倒是极为少见的例子。 “此案……” 叶宇正要回话,却被御史中丞张棣抢了先,但见张棣上前恭禀道:“陛下,以微臣看来叶学士已经胸有成足,想必三日内就可勘破此案!” 被人抢话倒没有什么,但张棣此举明显是存心不良。 叶宇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张棣,随后似笑非笑道:“张大人,你可真看得起叶某啊!” “这朝野上下,谁不知叶学士机智过人?由叶学士亲自勘破此案,三日之期足以!怎么,莫非是张某高看了叶学士?” 看着张棣那带有阴冷的笑意,叶宇眉头轻轻的动了一下,随即淡淡道:“既然张大人看得起叶某,那叶某岂能让你失望?” 说完这些话,叶宇转过身来面向赵昚恭敬道:“陛下,三日之期太久,今日傍晚时分,微臣就能将此案勘破!” 哗! 此话一出顿时满场皆静,都被叶宇这种高涨的自信吓了一跳,心道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要知道这个案件,已经成了解不开的死案。 大理寺的一把火烧毁了所有的证据,要不是有人主动投案自首,恐怕你叶宇还在牢房里待着呢。 如今好不容易站在这里,竟然如此口无遮拦扬言今日就可侦破,这实在是痴人说梦。 “叶学士,此话当真?”赵昚也被叶宇的这番话震住,用质疑的语气询问道。 叶宇自信回禀道:“微臣岂敢妄言!” 话音刚落,张棣便恰合适宜的开口道:“叶大人,若是今日黄昏之后,你仍旧未能给陛下一个答复,这又该当如何?” “怎么,张大人这是在逼叶某?” “叶学士误会了,所谓朝堂之上无戏言,在陛下面前,我们身为臣子的,要为说过的话负责!” “这个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了,叶某说过的话自会负责!” 随即叶宇不再与张棣纠缠,而是向孝宗赵昚请示道:“陛下,此案微臣需要一人协助,还请陛下恩准……” 在朝堂上叶宇请求协助之人,正是前大理寺卿张蒙。 叶宇此举不过是要缓和与张说一党的矛盾,毕竟这次能够安然无事,庆王赵恺对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张蒙归于张说一党的官员,大理寺的大火应该不是张蒙所为。 所以为了还清庆王的救命之恩,叶宇特意在此次破案中,强拉张蒙在旁协助,也是给张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果然叶宇的这个建议,顿时得到了张说等人的一致好感,也让叶宇在这个朝堂之上,暂时缓解了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退朝之后,叶宇就与庆王赵恺、张蒙在大理寺碰面。 赵恺与张蒙如今也很想知道,叶宇为何如此的自信,竟然扬言今日黄昏之前,就可以侦破此案。 如今大理寺虽然得以修缮,但关于此案的所有证据以及卷宗都没了,这没有头绪的情况下,又该如何去侦查?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萦绕在二人的心头,急待叶宇一一解开。 而心中最为焦急的当属张蒙无疑,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 所以当叶宇刚到大理寺,就被张蒙请到了后堂,此刻庆王赵恺已经在后堂等候多时了。 叶宇刚刚坐下,张蒙就迫不及待的予以询问:“叶学士,你就快说说,这个案子该如何着手……” “是啊,叶学士,本王也很疑惑!” 对于叶宇主动翻案的事情,赵恺倒没有觉得有失颜面。因为他深知自己的父皇,本意就是让他稀里糊涂办案。 不过今日叶宇扬言半日可勘破案件,这倒是让他来了不少兴致。 叶宇向赵恺拱了拱手,随后恭敬问道:“庆王殿下觉得那林薇菡真的是凶手?” 赵恺见叶宇问及这事,却是似有深意的冲着叶宇笑了笑:“叶学士,这真真假假,想必你比我清楚……” 说完这话,赵恺随即不怀好意的调侃道:“都道叶学士风流倜傥自古罕有,以往本王还不予认同,但经过此案之后,本王可是彻底服了!” “呃,惭愧!惭愧!” 这番话倒是让叶宇神情有些尴尬,但也表明了赵恺的深意。 身在帝王家的赵恺,虽然只是二十出头,但是说起话来却含而不露。 这最后一句话,既是对叶宇的调侃之言,又暗示了他深知林薇菡顶替罪责的事实。 但这赵恺就是不把话说透,由此可见赵恺是个行为谨慎之人。要知道直接说明的话,那他赵恺就有了办案不公、知情不报的罪责。 二人都是聪明之人,叶宇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于是感慨道:“因此下官才心中愧疚不已,此案的确是另有凶手!” “可这要有证据,否则仅凭无端猜测是于事无补的!”赵恺端起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面色苍白的深意说道。 这时一旁的张蒙早已焦急万分,见二人不急不慢的品着茶,终于坐不住了:“叶学士,您就快些安排吧,这离黄昏可没多少时间了……” 叶宇先是看了一眼焦急地张蒙,随后将目光落在了赵恺的身上,恭敬道:“还请殿下随我同去恭王府一趟!” “恭王府!?” 这三个字眼,将张蒙焦急地神情,直接转变成了惊愕。 庆王赵恺则是微微有些错愕,随后点了点头轻声道:“也好,本王与你同去三弟的府上。” 随后三人带着一种衙役,直奔恭王府而去。 而此时恭王府里,赵惇正在书房里练着书法。赵惇穿着合适的儒衫,背负左手倒是颇有几分大儒风姿。 不得不说,宋朝的皇帝虽然大多文弱,但这赵家的外貌基因倒是遗传的不错。 纵观宋朝这些帝王,倒是没有几个相貌不雅的,而多是相貌堂堂地儒雅之人。 就拿赵昚这剩余的这两个儿子来说,庆王赵恺虽然体弱多病,但样貌不俗。 而恭王赵惇则更是英姿不凡,不过赵恺虽然以爽快待人,但那立体的鹰钩鼻子,让赵惇多了几分阴沉气质。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王妃李凤娘。 李凤娘哭哭啼啼的走进书房,见赵惇正闲情逸致的写字,于是便埋怨道:“夫君,我那弟妹整日里以泪洗面,孤儿寡母的,妾身也是伤怀不已……” “凤娘,你想说什么?”赵惇没有抬头,笔势依旧是矫若游龙。 “妾身只是,只是想资助我那可怜地弟妹与侄儿……” “这是理所当然,将来你侄儿长大成人,我这个做姨父的不会亏待他的,凤娘你就放心好了!” 李凤娘闻听此言心头大喜,随即破涕为笑道:“多谢夫君!” “今日黄昏之前,府内所有人不得外出,这都吩咐下去了么?”赵惇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放下毛笔抬头看向李凤娘。 “夫君放心,此事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不过……” 见李凤娘欲言又止,赵惇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妾身觉得,夫君此举多虑了。” “多虑了?” 赵惇背负双手绕过书桌,来到一旁的茶几旁坐下,轻声冷哼道:“本王这个师弟可不简单,既然早朝上敢大放厥词,定然不会无的放矢!” 端过李凤娘递过来的茶盏,随后接着道:“所以,小心驶得万年船……” “还是夫君思虑深远。” 这时新任管家赵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王爷,大理寺来人了。” “不见,王爷整日里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去应酬他们!”赵福的话音刚落,李凤娘就替夫君做出了决定。 “可是……” “可是什么,还不快回复!?” 赵惇见管家赵福面露难色,于是问道:“是不是来的不止一人?” “王爷睿智,不但有大理寺卿张大人,还有吏部侍郎叶大人,以及庆王殿下……” “看来真是来者不善。” 赵惇沉吟片刻,脸色微微有了寒意,随即吩咐道:“你先去客厅招待,就说本王随后就到!” “是!” 不多时,赵惇换了一身衣服,从书房来到了前院客厅。 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端坐首位的赵恺,于是面带喜色地疾步上前,行了一礼:“二哥,来时也不告知小弟,让二哥久等,实乃有罪……” 177.第177章 蛛丝马迹 “呵呵!三弟近日可是神采依旧啊!”赵恺看着眼前这个三弟,面带微笑地寒暄着。 赵惇却摆了摆手道:“二哥又在取笑我了,近日家门不幸,凤娘胞弟死于非命,一直在府上跟小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是颇为头疼……” “呵呵,弟妹这也是情理之中,看来三弟府上并不安宁呐!” 赵恺这句话一经说出,坐于下首的赵惇眼角不由得微微一动。 此话一语双关,可谓是恰到好处,赵惇神色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敷衍道:“二哥说的极是,近日府上确不安宁!” 坐在一旁的叶宇听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心道这皇家的子弟都是人精,说句话都带拐弯的。 “恭王殿下不必忧虑,今日我等前来就是为了贵府安宁而来!” “哦?师弟此话当真?”赵惇看了一眼叶宇,不动声色的询问道。 “当然,否则下官又何必前来打扰?” 对于赵惇称呼他为师弟,叶宇也是感到一阵无语。 赵惇偏好算术之学,跟随杨辉学过一阵子算术。自从当年杨府见过一次面后,这师弟的称呼就已经得到了坐实。 当年叶宇与恭王赵惇,倒是有过几次接触,虽然只是学术上的交流,但是叶宇一直是敬而远之。 究其原因,就是熟知历史的叶宇知道,这个赵惇就是后来的宋光宗,也是一个极为隐忍而又不孝之人。 因此对于这样的人,叶宇自然是敬而远之,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赵恺看了看二人,随即笑了笑:“叶学士,既然已经来到了三弟的府上,你也该办理正事了!” “二殿下所言极是,那今日下官就在这客厅之中,分析这场人命案……” 说着便站起身来,向两位皇子各自施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据当日张大人所说,李崇是死于五更时分……” “不错,正是约五更时分!”张蒙一脸郑重的回应道。 “可是据调查李崇二更醉酒出了白玉楼,四更时分回到恭王府,试问一个烂醉如泥的人,又如何会去而复还,死在白玉楼的街巷之地?” “哦?是么?本王倒是没有太注意这些……”赵惇端起茶盏,一脸茫然地沉声说道。 而赵恺却是饶有兴致道:“那以叶学士之意,李崇之死并非是在街巷?” “不错,第一命案现场并非是在街巷,而是在恭王府中!” “师弟,说话得有依据,李崇要是死于恭王府,难道本王会不知晓?况且如今李崇尸体已经焚毁,你之所言不过是主观臆测罢了……” 赵惇放下茶盏,脸上顿时布上了一层寒霜。 叶宇胸有成足地郑重道:“依据当然有,下官不仅寻到当夜打更的更夫,也从刘仵作那里找到了这个!” 叶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在手里扬了扬,随后冷笑道:“更夫可以证明李崇四更天回到恭王府!” “但那又如何,这就能证明李崇死于本王府上?李崇酒量一直很好,回府之后又折回白玉楼,也并无不可!” “三殿下所言极是,但问题就在这本录册上!刘仵作有个习惯,就是每每遇到验尸之时,都会留下一份备录,大理寺的录册已经焚毁,但这本备录却依旧存在!” “这份备录里,记述着李崇的伤口以及衣冠样貌,其中有一点值得推敲!” 张蒙看到叶宇手中的备录,顿时欣喜不已,但之后却是面带疑惑的追问道:“叶学士,当初验尸录册张某也参阅过,但未有发现丝毫线索……” “这录册上记录着,当日案发现场,李崇的服饰除了贴地之处略有潮湿,其余地方都是干爽的,但是据叶某所知,案发当夜临安下起了小雨!” 赵惇冷冷笑了:“师弟,这又能说明什么,当夜小雨到了四更时分就已经停了,李崇换上干爽衣服,再折回白玉楼,不曾浸透雨水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一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但叶宇却是讪讪一笑道:“三殿下看来案发当夜睡得并不安稳,否则为何连几更停雨都了如指掌?” “呃……,本王也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 赵惇已经是十分谨慎的应对,不曾想还是中了叶宇挖的坑。暗自懊悔的赵惇脸色略显阴沉,尴尬的掩饰自己的失言。 “哦,看来三殿下亲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三殿下所言虽然有理,但李崇脚上靴子的鞋底没有水渍,这又作何解释?” “这……” 一句话将赵惇问的是哑口无言,而张蒙顿时恍然大悟道:“叶学士果然明断入微!” 在场的几位都不是愚笨之人,自然瞬间明白了叶宇的意思。 李崇有个良好的习惯,那就不愿意坐轿子,而且恭王赵惇也不允许管家如此招摇。 所以坐轿子的这种可能,就直接可以忽略了,况且案发现场也没有轿子的痕迹。 小雨是到了四更停了,但大街上的地面却是潮湿的,那李崇若要返回白玉楼,在不坐轿子的前提下,那这段路难免不会沾湿鞋底。 但录册上记载的是,鞋底没有水渍与尘泥,这个破绽就足以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李崇回到恭王府后,由于一路小雨淋淋身上已经潮湿,所以就换了一身衣服与足靴。 干爽的足靴没有在潮湿,说明李崇回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而之所以躺在街巷处,很明显是被人抬到了那里。 叶宇把话说到了这里,也就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等待着恭王赵惇的回应。 这一刻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身为兄长的庆王赵恺,看了赵惇一眼沉声道:“三弟,难道你就没有话要说吗?” “二哥,你也认为李崇是死在小弟的府上?” “那这事你又作何解释?” 赵惇却是讪讪地冷笑道:“就算发现尸体的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也证明不了什么!” “不,三殿下此言差矣,这还真的能证明一些事情……”叶宇摆了摆手,一脸郑重的说道。 “哦?那本王倒要洗耳恭听了!” 叶宇又再一次扬了扬手里的录册,郑重道:“这里记述着,李崇的那双干净的足靴,右靴的顶端有一块红色的生漆(油漆),而据下官所知,三殿下的府门重漆大门恰好也是那一日!” 嘶! 要知道在古代,大门的颜色是很有讲究的,封建时代,宫殿朱门,朱红色的门是等级的标志。 除了天子宫殿,以及皇子王孙,乃至功绩至伟大臣,才可以有资格配以朱红色大门。 而民间一般家庭,也多是以黑色大门为多。 所以当叶宇说出李崇的靴子顶端有红色生漆,这范围就直接缩小了很多。 而且这生漆若要粘上鞋面,势必是生漆未有凝固的原因。 恭王府重漆府门,又加上连绵小雨,以至于生漆不能迅速风干,这也正好能合理的解释一些问题。 朱红色大门本就极少,当日重漆府门的,恐怕也只有恭王府了。 叶宇抛出一个又一个证据,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已经将赵惇步步紧逼到了绝境。 客厅了气氛有些凝滞,张蒙在旁看着这一切,心道这叶宇果然是胸有成足,难怪敢扬言半日就可侦破此案。 只是让张蒙不明白的是,这叶宇刚出来没多久,怎么所有的细节都调查的如此清楚。 甚至连恭王府的大门几时染漆,都已经调查的如此清楚。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生漆即便不能随意用于府门,但诸多漆器也是多用生漆涂染,或许……” 沉默良久的赵惇对此提出了辩驳,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叶宇打断道:“话虽如此,但方才下官进入王府之时,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是什么?” “王府大门的五尺高度处,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生漆褶皱,而这个褶皱的形状恰好是鞋尖的形状!” “三殿下,你不会要跟下官说,有人闲来无事,故意在五尺高的位置留个鞋印吧?” “这……” 要说府中的仆人无意碰到刚生漆的大门,倒也能够说得过去。但那只能在大门的下方留下印记,而五尺高的距离,远非人力所能为之。 而唯一能够解释地就是,有人将李崇抬出府门,不小心触碰到了王府大门。 而被扛在肩膀上的李崇,平躺距离地面正好约有五尺高度。 虽然这些并不是十足的证据,但恭王府成为案发地点的嫌疑,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三弟,这多番嫌疑,不知你可有合理地解释?” “这……” 赵惇神情尴尬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去辩驳。 “三殿下,此事恭王府有重大嫌疑,或许这真正的凶手就在这府内!三殿下睿智英明,若要还恭王府上下一个清白,该如何做,想必不用下官多言了!” 叶宇看着神色阴沉,默然不语的赵惇,依旧是步步紧逼的说道。 其实叶宇的意图很是明确,那就是要搜查整个恭王府。因为只要是在恭王府行凶,即便清理的再如何干净,都会找到蛛丝马迹。 178.第178章 纯属扯淡 搜查王府绝非易事,若非有真凭实据,堂堂恭王府岂能任由搜查。 所以叶宇希望恭王赵惇主动做出让步,那样的话双方都不会太难堪。 客厅了恭王赵惇静默不语,心中却是几经波涛。 而庆王赵恺在一旁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也是无形中替叶宇进行施压。 “混账,王府岂能任由尔等随意搜查,除非有陛下诏令,否则谁也休想!”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一名年轻女子,正是恭王妃李凤娘。 进入客厅之后,直接用那愤怒的眼神瞪着叶宇。 叶宇一听这话,随即眉头微皱沉声道:“下官奉旨查案,莫非连搜查的权利都没有?” “哼!亲王府邸仅次于皇宫,你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有何资格前来搜查王府?” 李凤娘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叶宇身兼三个大学士,每一个都是仅次于宰相的品阶。 但那不过是一种荣耀,属于附加产品没有任何职权。这对于宋代官制混乱臃肿的情况,其实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叶宇真正的实权,也就是吏部侍郎的官职。以吏部侍郎的职权,的确没有资格搜查王府。 “弟妹,若是本王要搜呢?”庆王赵恺看着李凤娘如此放肆,于是拖着长音沉声问道。 “这……” 有了庆王赵恺的加入,李凤娘方才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 而这一刻,客厅里又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叶宇见庆王出言压住了现场,于是便吩咐张蒙准备搜查王府。 可就在张蒙带领众衙役,前往各个地方搜查时,一个身着紫衣地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下官李道见过二殿下!”此人进入客厅,便是直接向赵恺深施一礼。 赵恺一瞧此人,顿时神色一紧,随即轻声道:“原来是李大人,何时回京的?” “回禀二殿下,从宜州回京述职,下官也是昨日才抵达入京……” 李道说完,便抬头看了李凤娘一眼,随即接着道:“下官思女心切,因此特来府上,不想二殿下在此公干!” “哦?父女情深,倒也是情理之中……” 赵恺发完感慨之后,便没了下文,而是将目光有意的瞥了叶宇一眼。 而叶宇此刻的脸色有些凝重,因为他知道这个李道的出现,是他搜查王府的一大障碍。 经过胡媚儿与佘侗诚的调查,叶宇深知这个李道的份量。 李道是李凤娘与李崇的父亲,也是恭王赵惇的岳父。 曾在岳家军中任选锋军统制,绍兴四年随岳飞北复六郡,克唐州、襄阳诸郡…… 可以说李道的战功累积,虽然不及当年的中兴四将,但也是战功彪炳之人。 也正因如此,此后不仅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又身兼兵部尚书、定远军节度使。 这份武官军职的叠加,其分量也仅次于当今风头正胜的虞允文。论及影响力,虞允文都要让其三分。 只不过这个李道不经常在京城,因此在朝堂上虞允文这个宰相占据了主导。 岳飞战功显赫,死后多年才被追封鄂王,而李道死后赠太尉,进封楚王! 由此可见,其分量之重不可小觑。 所以这个时候,李道出现在客厅,无疑是在给叶宇增加一个壁障。 “原来是李大人,下官叶宇有礼了!” 李道转过头来,打量了一番叶宇,轻捻胡须饶有兴致道:“老夫在宜州就听闻了叶学士的大名,如今一见,实乃有幸!” “下官惭愧!相比于李大人为陛下牧守一方,这才是叶宇应该崇敬的……” “哦,叶学士客气了!老夫不过是个武夫罢了,比不了你们才华横溢的文人。方才在门外听闻叶大人要搜查王府,不知所为何事?” 叶宇暗中打量了李道一番,见这李道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子显得极为威武。 虽然须发有些泛白,显得有些老态,但双目炯炯有神,对视之下让人避之不及。 既然李道主动问及此事,叶宇也就直言道:“叶宇奉命侦破令子被杀一案,而这恭王府有诸多嫌疑,故而下官意欲搜查……” “叶学士为犬子之事不辞劳苦,让我这个父亲的也是惭愧不已!” 李道微微感慨道:“能为犬子找出真正元凶,自然是老夫日夜所盼的事情。不过此事就不劳叶学士了,因为老夫已经找出了这个凶手!” “李大人的意思是……”叶宇看着李道那波澜不惊的眼睛,似乎感到了一丝异样。 “来人,抬上来!” 随着李道的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几名侍卫,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李道指着被架进来的人,冷声道:“这就是杀害老夫孩儿的凶手!” 叶宇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毙命的男子,心中却是十分的恼火,思忖这明明就是王府的新任管家。 这时沉默良久的恭王赵惇,终于面色一松的开了口:“这是小婿府上的新任管家赵福,岳父为何说是凶手?” 李道侧过脸来瞥了赵惇一眼,随后道:“方才老夫在来王府的途中,见这赵福行色匆匆,神态甚是惊恐,料想必有隐情,于是便抓来质问……” “老夫本以为这赵福是监守自盗,或许偷了王府什么贵重之物。却不料老夫意外发现,这个赵福就是杀害崇儿的凶手!” “哦?岳父大人,何以认为这赵福是杀人凶手?”赵惇此刻追问的十分及时,完全用不着叶宇去质问。 “哼!老夫膝下两子一女,三块玉佩各有独特之处,自小就随身带在身边从未离身……” 李道说着从已经丧命的赵福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沉声道:“可如今这块玉佩却出现在了此人身上,难道这还不觉得可疑吗?” 叶宇看着这翁婿二人一唱一和,双簧唱的实在是天衣无缝。 于是沉声道:“李大人,一枚玉佩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就算此人有嫌疑,你也不该痛下杀手!李大人此举,将纲常法纪置于何地?” “这小子将所有事情都招了,老夫也是一时失控,才做出了这等事情,若是陛下追究此事,老夫一力承担便是!” “你!……” 叶宇被这个李道气得是七窍生烟,这件事情摆明了是有意为之。用一个死人了结所有事情,他也就没有理由再搜查恭王府。 按照李道接下来说的案情,声称赵福是这样招供的: 因为贪恋李崇小妾美色,与之有了勾搭之事,结果被李崇当夜醉酒发觉。 一番撕扯之下,赵福百般求饶之下不得谅解,李崇非要置赵福于死地。 李崇虽是王府管家,但因为是恭王小舅子,想要整死一个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赵福因此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李崇刺死于房中。 随后乘着夜色暗中将李崇抬到白玉楼附近,制造出途中遇袭的假象。 又因为赵福无意捡到叶宇遗失的折扇,联想李崇对叶宇一直恨意难消,因此便将计就计,来个了移花接木的手段。 而至于学士府隐藏的匕首凶器,则是当日替恭王送贺礼的时候,乘着混乱留在了学士府。 扯淡!这些自圆其说的案情,让叶宇心中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 要说林薇菡为了他而编造案情自圆其说,那李道这个就是拙劣以及无耻的伎俩。 虽然大部分说清了缘由,但却是经不起推敲。 不过明知这是一个谎言,叶宇此刻也是无力揭穿,人都死了还有必要追究吗? 有这个位高权重的李道,一口咬定这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赵福是凶手,又有多少人去敢质疑? 就算有质疑,死无对证,又该从何查起? 这案子刚有了眉目,就被这个李道当场掐灭了火苗。 如今倒好,将一切罪责推到了一个死人身上,而且是李崇的老子亲自确认,叶宇此刻即使有心,也已然无力。 “好了,叶学士,既然此案已经明朗,也就不用再耽搁时间了,随同本王进宫复命吧!” 庆王赵恺此刻也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向叶宇劝诫道。 李道向赵恺恭敬一礼:“二殿下,此案虽已明朗,但下官擅自杀害凶手之罪责,下官甘愿承担!” “李大人不必自责,伤子之痛犹如刀割,情绪失控也是情理之中,此事本王会如实回禀陛下,李大人不必担忧!” 赵恺深深地看了李道一眼,随后便不再停留,径直出了客厅离开恭王府。 叶宇心中微微一叹,随即也离开了恭王府。 庆王赵恺的车驾里,叶宇坐在里面静静不语,脸色却是阴沉而又郁闷。 “怎么,不甘心?”赵恺看了看叶宇,随即轻声问道。 叶宇摇头苦笑道:“下官多番努力,终究不及李大人出手一刀……” 费尽心思多番揣摩,才从不可能的案情中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可就是这指向恭王府的线索,被这半路杀出来的李道,一刀彻底斩断丝毫不剩。 赵恺干笑了两声:“事已至此,你也不必介怀,至少你的那位红颜知己是得救了!” “殿下所言极是,届时还望殿下多多美言几句,免去林薇菡的罪责……” 叶宇深知,就算林薇菡是无辜的,但是妨碍了案情的审判,掩盖了事实真相,这做伪供词的罪责,是无法开脱的! “叶学士放心便是,如此仗义执着的女子,本王自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二殿下!” 179.第179章 无根浮萍 虽然这个结局并不完美,但是也初步达到了叶宇的目的,正如庆王赵恺说的那样,至少还了林薇菡一个清白。 孝宗赵昚在听取了叶宇的回禀之后,并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将这个案子彻底定了下来。 对于李道妄自杀害犯人赵福一事,孝宗赵昚并没有过分的责罚李道,只是罚俸两年以作惩戒。 而赵恺身负叶宇的嘱托,亲自替牢狱中的林薇菡说情。对此孝宗赵昚采纳了赵恺的建议,对林薇菡的罪责予以减轻。 叶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赵恺在这件事上帮了他不少忙,他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将这次侦破案件的功劳,全部让给了张蒙,希望能够以此弥补大理寺的失职之罪。 对于叶宇的这种投桃报李的行为,赵昚自然是心知肚明。于是便以张蒙将功补过之由,官复原职重掌大理寺。 当叶宇与赵恺离开御书房,空旷的御书房里再此恢复了宁静。 孝宗赵昚看着叶宇呈上的案情奏章,将大手重重的压在了上面。方才还平静如水的面孔,此刻却是愤怒不已。 “混账,简直是无法无天!以为杀了一个赵福,就当朕耳目闭塞?” 赵昚余怒未消的走下龙椅,在御书房里踱着步,侍候在旁的梁珂静静地伫立,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就这样过了许久,赵昚冷冷的沉声道:“替朕拟旨,御史中丞张棣任职期间庸碌无为,现罢黜御史中丞一职,贬职永州任通判!” 似乎觉得这还不够,赵昚随即又开了金口:“现今潮州民怨不稳,勒令礼部尚书叶衡为潮州知州,为朕管束教化夷民!” “老奴遵旨!” 唰唰! 两道圣旨一下,可谓是几人欢喜几人愁。这叶衡与张棣二人,可都是虞允文一党的。 如今张棣被贬到了永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由位高权重的御史中丞,顷刻间成了贫瘠之地的通判。 而叶衡更是遭罪,由堂堂的礼部尚书,如今成了潮州的知州。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广东,还是被称为化外之地。 什么叫化外之地?这个词是对蛮夷的贬义统称,就是没有得到教化以及开荒之地。 这个时候的潮州,虽然朝廷已经设立官署体制,但毕竟是山高皇帝远,文化难以得到熏陶之外,重要的是这里种族混杂。 种族的混杂,就会导致很多的矛盾发生,因此潮州一向很难管理。 而如今将这个差事交给叶衡,无论是于公于私,对于虞党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一日之间,虞允文一党的两名大臣被贬,这让张说等人可谓是欣喜不已。 而欣喜地还在后面,这空缺出来的御史中丞以及礼部尚书之职,直接提拔了张说一党的官员。 孝宗赵昚的这番举动,让两党首脑是愕然不已,而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恭王府,书房的密室内,李道平静地看着赵惇。 “殿下,这里只有你我翁婿二人,你可以告诉老夫,究竟为了什么?” 李道的平静,让赵惇感到十分的尴尬。 犹豫了良久,最后才解释道:“小婿也是无意之下……” “无意?你我既是翁婿又是君臣,老夫身为臣子本不该心生怨言,但崇儿的死,殿下这个答案似乎有些牵强吧!” “这……” 李道微微叹道:“犬子生性顽劣,老夫镇守宜州疏于管教,这才将其交予殿下管束,可殿下给老夫留下的却是一具寒尸!” “都是小婿的错,是小婿有负岳父所托,今日若不是岳父出面,恐怕小婿很难收场……” 看着赵惇一脸的愧疚之色,李道却是无动于衷。 沉默了片刻,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当夜大理寺的大火,老夫已经将崇儿的尸身偷龙转凤,送往宜州安葬了!” “岳父放心,等小婿荣登九五之时,定不负李家之恩德!” 看着一脸落寞的李道,赵惇能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伤。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就是一个承诺。 果然赵惇的这个承诺,让失落的李道神色一震。 沉静了少许,李道才开口道:“陛下如今连续两道旨意,其意图想必殿下也看出来了!” “父皇此举,无非就是要给小婿一个警钟,看来他对于那个野种还真是格外上心……”对于今日的两道圣旨,赵惇早已知道了消息。 虞允文等人是力挺他入主东宫的朝堂助力,可如今自己父皇如此打压,他又怎能咽下这口气。 “既然殿下看到了这一点,往后就要记得韬光养晦,否则我们的大好优势,就会被庆王他们扭转!” “可是……” 李道摆了摆手道:“殿下,这个叶宇并不简单,今日你该看到了!” 赵惇一拍桌案,余怒未消愤恨不已:“这小子竟然如此难缠,焚毁了所有证据,竟然还能牵扯到这里……” 李道微微颔首,双目微眯道:“暗卫几次暗杀都无功而返,除了此子运气好外,心智也是不容小觑。” “难道此事就放任不管了么?” “但凡有一丝威胁,都不能置之不理,但也要有个轻重之分。殿下你要知道,他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小子,就是陛下有心,满朝文武会信服么?” 赵惇一听此言顿时恍然,随即躬身一礼郑重道:“小婿受教了!” “所以,庆王才是你最大的障碍,毕竟他的根基与我们不相上下。而叶宇不过是个无根浮萍,威胁可谓是微乎其微……” 李道说到这里,站起了身子,若有所感道:“既然你父皇有意对叶宇予以补偿,你就暂且顺了陛下的意思又有何妨?就算要对叶宇动手,也不可在京城妄为,殿下要知道,你父皇能坐上这个皇位,又岂是轻易就能糊弄的?” 赵惇惭愧地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是小婿得意忘形了,以后定会注意言行!” “殿下,崇儿之死,老夫不再追问,但不问不代表不知,有些人……,希望殿下合理处置才是!” 李道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密室。 而密室中地赵惇,当听了这最后一句话,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 临安的这层乌云终于渐渐的散开,叶宇也暗自长舒了口气。 这短短十余日,让叶宇觉得仿若历经十年之久。 这个案子虽然结束了,但在叶宇的心中,这个真正凶手或许就藏在恭王府里。 原本他还以为是一般人所为,但是从李道的干预来看,恐怕这个凶手似乎并不简单。 凭心而论,叶宇的心中想到了恭王赵惇,因为只有赵惇的身份,才具有这中影响力。 不过让叶宇想不透的是,若是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那赵惇为什么要杀害李崇? 要知道李崇可是赵惇的小舅子,杀死了李崇对于赵惇并没有什么好处。 况且就算能说得通这一环,但是这赵惇为什么不偏不倚,非要让他做这个冤大头? 貌似他叶宇与赵惇没什么恩怨,而且二人都是杨辉门下的学生,以师兄弟相称又为何加害于他? 叶宇是左思右想也想不通,而且是越想越混乱,直到最后索性不再去想。 反正还了自己清白,该救的人也救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不过敏锐的叶宇,却将那些不明刺客,与恭王府渐渐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看似不甚紧密的两者,却因为大理寺的一场大火,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林薇菡出狱的这一天,叶宇亲自前往府衙大牢,对于这个舍命相救的女子,叶宇心中是十分感恩的。 可是当他来到临安府衙时,一个不幸的消息,让叶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尤大人,你再说一遍!”叶宇极力压制心中的情绪,神色阴寒的盯着临安府尹尤褒。 尤褒一脸惭愧道:“是尤某失责,林姑娘昨夜暴毙于牢房中……” 话音刚落,叶宇就失控的抓住尤褒的衣襟。 声色俱厉呵斥道:“上次我来大牢之时,叶某是如何嘱托你的?如今你跟我说林姑娘暴毙而亡,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叶学士,你息怒……”看着叶宇那已经变红的眼睛,尤褒也是一阵恐惧。 不过尤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宇拎着向大牢而去。所过之处,众衙役纷纷避让。 直到来到林薇菡的那间牢房,看着林薇菡静静地躺在地上,一旁的小梅正在哭泣着。 “前几日活生生的一人,又岂会暴毙而亡?尤褒,今日你若如实相告,我叶宇不会为难你……” 随即话锋一转,冷声威胁道:“若你有半句虚言,我叶宇不介意明年的今日,成为你尤褒的忌日!” “叶学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尤褒被叶宇这一路生拖硬拽,早已是衣衫破损狼狈不堪,就连头上乌纱也不知道何时不见了。 本欲要发怒斥责叶宇两句,毕竟他乃开封府尹,也是三品大员的京官,就这样被叶宇生拉硬扯,实在是难以容忍。 但是看着叶宇那杀人的神情,尤褒乖乖地将这份怨气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跟叶宇说什么也没用,于是乖乖地将林薇菡暴毙而亡的事情,大致向叶宇讲述了一遍。 180.第180章 吏治五疏 暴毙而亡,其实就突然猝死的意思。 在史书中经常可以看到这个词汇,一般是指背后有一连串的政治与阴谋斗争,史官不敢写真正的死因。 所以在此处以暴毙,作为生命的终结。 但一般来说“暴毙”=“你懂的”! 所以叶宇才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阴谋,否则一个活生生的女子,为何就突然死于牢中。 但是经过尤褒的大致讲述,以及牢头、仵作的回应之后,林薇菡的死因似乎没有任何疑点。 不过叶宇仍旧不甚放心,让小梅检验一下林薇菡的尸身,最后确定生前没有遭受骚扰之后,叶宇这才放过尤褒等人。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这件事,于是抱着林薇菡的尸身,前往城中的医馆。 而归其原因,就是叶宇始终不相信林薇菡会暴毙,府衙的仵作他叶宇信不过。 但可惜的是,城中几家医馆的大夫,都未能查出林薇菡的真正死因,也更没有丝毫的中毒现象。 叶宇疯狂地跑遍了几乎所有医馆,而所有的大夫都是说法一致。 这一刻叶宇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虽然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炎炎夏日,南方的天气格外的闷热,而叶宇却抱着林薇菡的身子,静静地坐在山头上,俯瞰远处的临安城陷入了沉思。 林薇菡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叶宇的怀里,虽然身子已经散发出了些许异味,但叶宇却没有丝毫的在意。 对于怀中的女人,叶宇虽然没有动过感情。但当听到死讯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望着那落日的余晖,山风习习吹过,一滴泪从眼中滑落,晶莹剔透,清碎在手心…… 叶宇紧紧地握紧手中的书信,竟不由的潸然泪下。或许是被心底的另一种感受所牵绊,一生都无法摆脱!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叶宇盯着书信中的八个字,伤感的摇了摇头默然良久。 传说昙花和佛祖座下的韦陀尊者,有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所以昙花又叫韦陀花。 很久以前,昙花是天上的花神,她天天开花,四季都很灿烂。 后来昙花爱上了每天为她浇水除草的男子,然玉帝得知之后,将男子被送到普陀山上习佛,并赐名韦陀,意思就是要他忘却前尘。 而花神,则被贬做一年只能开一次的昙花。 多年过去了,韦陀果如其名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 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 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 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 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的默默绽放,韦陀却始终没有记起她。 这个典故叶宇岂能不知,但是林薇菡的这封信中,却是情意绵绵让他感怀至深。 叶宇深知这是用昙花与韦陀的故事,比喻她与他的过往……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薇菡一死,只为前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吗?叶宇内心在反复的问自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叶宇看着怀里沉睡的林薇菡,淡淡一笑:“睡吧,忘记所有的烦忧……” 安葬了林薇菡之后,叶宇一直很消沉,他不相信林薇菡暴毙而亡,但是炎炎夏日尸体腐烂,叶宇也只能放弃继续追查的打算。 生前不能安生度日,若是死后不能早早入土,叶宇实在是于心不忍。 书信是婢女小梅转交给他的,说是受了林薇菡生前所托。 而从信中,叶宇也大致知晓了林薇菡的过往经历。 林薇菡生于玉器世家,其父林鸿更是江南有名的玉雕商人,一手雕刻的本领远近闻名。 林家家大业大,但林鸿唯一的遗憾就是,年过半百却膝下无男丁。 这对于古代人来说,没有子嗣继承香火与家业,始终都是不美之事。 但这种事情终究是强求不得,久而久之林鸿也就认命了。 可是一个男子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林家的命运。 孙铭,是一个沿街乞讨的流浪人。林薇菡见孙铭很是可怜,于是便心生怜悯收留家中做个家丁。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孙铭不仅相貌不俗,更重要的是勤奋好学,尤其对雕刻方面很有天赋。 所以林鸿不忍他的玉雕技艺后继无人,于是便收了孙铭为徒弟。 时光荏苒,孙铭在林家呆了两年,几乎将林鸿的本事尽入囊中。 林鸿欣慰后继有人的同时,打算让孙铭入赘到林家,而林薇菡情窦初开,也是对孙铭生有好感。 可悲剧就这么发生了,没多久便有贼人潜入林家。 让林家没有想到的是,孙铭却是这群贼人的内应。而潜伏两年的目的,除了学习玉雕之术,更重要的是林家的传家之宝——千手观音! 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千手观音,可谓是价值连城稀世之宝,因此这件传家之宝,藏匿的地方极其隐秘。 孙铭这两年在明探、暗探之下,才找出藏匿千手观音的地方。 所以,林家被洗劫一空,除了不在家中地林薇菡,其余众人全部死于刀下。 所以林薇菡一直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才遭来这样的惨剧。 之后孙铭消失的无影无踪,就是官府也不知这帮人的动向…… 火化父母之后,混混噩噩不知该如何存在于天地之间,这才有了清流河投河自尽的一幕。 离开清流县,,一路来到京城,不幸被拐入青楼,本是富家千金的林薇菡,自然是才貌双绝,因此成了暗香浮的三大花魁之一。 本以为此生报仇无望,只能做一个风尘女子,可是一个姓肖的男子出现,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 不仅包下了她这个花魁,而且还帮助林薇菡追查孙铭的行踪。 之后才知道这个孙铭改名换姓,如今成了江南一大玉器富商,并且以大量钱财,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而就是如此,姓肖的男子却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此事,这让林薇菡十分的感激对方…… 叶宇看完书信之后,才真正体会到林薇菡的遭遇,坎坷程度与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让叶宇略感生疑的是,这姓肖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 可惜的是,林薇菡的信中,对此并没有过多的描述。之后询问小梅,小梅也是不知细节。 罢了,人都死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 转眼之间,就到了秋天,近日赵昚特地向叶宇询问了治国之策。 叶宇对于眼下的朝廷现状,提出了吏治五疏! 严贪赃之法、重官吏考核、裁汰冗官、严格官吏选拔、禁朋党之风…… 所陈述的五项策略之中,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就是裁汰冗官。 在临安城内,顶级高官们整天无所事事,在办公桌上越积越多的文件哪怕真的堆成了山,他们也视而不见。 因为要办工的话,会被人看不起的。而能被看得起的事情,就是党派之间的互掐。 换成民间的说法,那就是狗咬狗! 而这种情况,是官制臃肿、繁琐、低级的主要原因。 所谓人多不干活,推卸责任,就是这个道理。 在外地,各级官吏们只干两件事。钻营投机,以便升职;巧立赋税强求豪夺,以便贿赂。 朝廷成批量地拥有这种臣子,而更加悲剧的是,这种官员的规模每时每刻都在迅猛地增长中。 在京的官员,临安城里就有四千余人。这还只是在职的,各种候补官员保持在八千人左右,时刻准备着加入‘公务员’队伍。 而地方官员的数量更是无法统计,只是浙东路7个州的不完全统计,在册官员就达到了临安城的总和。 可以想像,整个长江以南,会是个怎样的官场世界。 这些官员的臃肿积累,犹如蛀虫一般,时刻蚕食着看似繁华富足的南宋王朝。 宋朝的俸禄统计,北宋初全年不过150万贯,平均每月12。5万贯;神宗时每月增至36万贯; 赵构的绍兴时代增至每月80万贯,轮到赵眘是每月120万贯。 地盘缩水了,土地变小了,官员反而增加了,工资变得膨胀了! 而这还只是基本工资,不包括各种各样超级丰厚的封赏。 至于军队,就变得更加的离谱,号称兵强马壮的四川宣抚司统兵7万余,各级将官达到17700人,平均每个军官领的兵不到4个! 原本一方百姓只需养活十位官员,而如今百姓没有多,官员却增加到了一百余人,这九十多人的俸禄从何而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归根究底受剥削的还是老百姓。后世史学家整日闲的没事,统计着两宋时期的富足空前。 却不知道这种富足,只是徒有其表罢了。两宋时期的百姓是富足,但也衍生了这些官员的多番盘剥。 所以要想摆脱这一恶性循环,五项策略之中,当务之急就是裁减淘汰一批无用的官员。 否则长此以往,朝廷迟早会被这些人彻底拖垮! 181.第181章 望江楼畔 凡此种种,长此以往都是亡国之象,纵观宋史三百年,先有辽国、后有金国,最后又是迅速崛起的蒙古。 这三百年来,大宋王朝就真的没有英明之主?就真的没有股肱之臣? 有!而且还不少! 但,为何国祚三百载,却敌不过一个兴起不久的王朝? 是敌人太过强大,还是本身朝廷的弊端甚多,以至于尾大不掉? 朝廷政治体系的庞大,对于国家的稳定客观来说是有利的,但是太过庞大超出了承受范围,那就是一种累赘、一个毒瘤。 在北宋时期,要在英宗时代才会出现,逼着后来神宗大刀阔斧地去砍,重用王安石变法,才渐渐有了重新振作的势态。 而如今南宋才历经二世,就糜烂到这地步,试问此时此刻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叶宇的向赵昚进谏的五项策略,与赵昚心中所想是不谋而合。 他本要打算借此机会,考校叶宇是否有治国的远见卓识,可叶宇的这吏治五疏让他很是意外。 所以,赵昚如今的心情很复杂,既是欣慰,又是多了几分挣扎…… 当初叶宇与金国八大山对决,进宫觐见之时昏倒在御书房。 也正是这次昏倒的机会,赵昚乘着叶宇昏倒在偏殿里,看到了那左臂上的怪异胎记。 自那日起,赵昚的心中都是十分的挣扎。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奇才,就是自己失散二十年的儿子。 可越是知道这个结果,赵昚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正如当初御花园中,叶宇回应的那样,他这样的父亲是不值得原谅的。 所以赵昚想要去弥补,但又不知该如何去补偿。 儿子的聪颖突出,本是身为父亲高兴之事,但是叶宇越是突出,赵昚就越是感到十分的不安。 这份不安他以前从未有过,但是不久前的命案,已经让赵昚察觉到了一丝不祥。 最是无情帝王家,赵昚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这其中的权谋无情的肮脏,他又岂会不知? 这份锤炼多年的帝王本能嗅觉,对这其中的异样他不会没有察觉。 无论这件命案是有意还是无意,赵昚都不想叶宇因此毁了一生。 但自己的这个儿子太过突出,突出的让赵昚自豪之余心生担忧。 若是将来有一天,这个秘密为世人所知,现在的两个正牌皇子能放过叶宇吗? 所以,对于叶宇的突出才华,赵昚一直都是喜忧参半颇为复杂。 吏治五疏,得到了赵昚的认可,更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予以推行。 因为赵昚心里明白,他省吃俭用这些年,国库依旧不够充盈,若是遇到了天灾年月就难以赈济百姓,所以整顿吏治势在必行。 其实是否裁减官员,群臣们的阻力并不是很大,而这些人唯一在意的就是,哪些人该裁,哪些人不该裁…… 这里面就牵扯到了党派之争,谁都希望自己敌对的那一方,能够大肆的裁剪羽翼,这让此消彼长对己方十分有利。 这一次赵昚态度极为强硬,如今张说一党的黄博瑞已经调任礼部尚书一职,而这空出来的吏部尚书,直接由叶宇担任。 由吏部侍郎到礼部尚书,也就大半年的功夫,虽然有些坐火箭,但也是顺理成章。 叶宇在吏部这大半年里,虽然无所事事被架空,但至少混了为官的资历,而且对吏部的运作也是驾轻就熟。 况且面对皇帝赵昚的强硬,群臣也只能看着叶宇坐火箭。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就位居三省六部核心官员之列,不说是绝无仅有,也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是要用叶宇这把利刃,大刀阔斧的整顿吏治。 而被升任吏部尚书的叶宇,对于这次升官并没有太过欣喜。 此次赵昚彻底对他放权,他可谓是掌管了天下官吏的罢黜与升迁。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能力越大,所背负的责任就越大。 叶宇知道,自己大笔一挥,仅仅勾去一个名字,但是背后却有一群人的人生轨迹就会变化。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无论叶宇是不是公正裁减,都会遭来一群人的仇恨。 而赵昚自然深知此事的艰难,于是颁布两条诏令: 其一,各级官吏的部分子弟,不可再举荐直接进入仕途; 其二,暂停特奏名录试。 按宋制,一些人经官吏推荐,可不经科举考试,直接赐予进士出身,候补为官,称“特奏名”。 它常与正常的科举同时进行,数额颇大。 这其中就存在着很大的猫腻,因此这两项是官二代甚至官三代的做官捷径。 这两项诏令一下达,由于涉及众多官吏的切身利益,反对呼声一时间风涌而起。 甚至有人直接向赵昚进谏:“陛下即位未久,恩泽未遍,此二事关于士大夫者甚众,愿少宽之……” 当赵昚将堆积如山的奏章,摆在叶宇面前时,一脸苦笑道:“叶爱卿,你认为这些奏章,朕该当如何处理?” “那陛下认为,这些奏章多么?”叶宇没有直接回应赵昚,而是反过来问了一句。 叶宇的反问,让赵昚为之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奏章,沉声问道:“难道爱卿以为这还是少了?” “不少,但微臣只需一点烛火,就可将其化为乌有!” “这……” 听了叶宇这句平淡而又深意的话,赵昚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他明白叶宇的话外之音。 “叶爱卿觉得,这样合适吗?” 赵昚依旧有些犹豫,天下群臣的谏言若是如叶宇所言,将其付之一炬焚毁,岂不是有违明君之道。 “陛下,一人身有毒疮,若要根除痊愈,该当何为?” 赵昚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自然是驱除恶毒,以药物调理方能痊愈……” 叶宇恭敬一礼,郑重道:“既然如此,那就无需顾忌处理之时的疼痛,以及这毒疮痊愈之后,会不会留下难看的伤疤,因为根治毒疮才是根本!” “忍一时之痛,解一生之忧!”赵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陛下圣明!” 赵昚怔怔的看了叶宇一眼,似有深意的问道:“若是爱卿身上有这毒疮,不知该如何处理?” “为了以绝后患,直接剜去这块腐烂之肉!” “……” 叶宇的这个回应,哪里像是文臣该说的话,简直就是军中将士该有的气魄。 而就是这句简单地话,却让赵昚的心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也对叶宇将来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重大转变。 随后君臣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期间叶宇向赵昚再次进谏,建议各级官员凡年满70岁者,没有特殊情况,都应自动请求退休。 若赖在职位上,无自知之明者,则予以强制退休,并取消其子孙恩补特权。 与此同时,还开始着手准备调整官制,以便从根本上解决冗官问题。 当叶宇走出皇宫那一刻,天色已经不早了,刚准备坐上软轿回府,恭王府的人在宫外已经等候多时。 接过那烫金色帖子,叶宇嘴角微微一动,心道这几日可真是没闲着。 昨日是庆王赵恺请他过府叙旧,今日这恭王赵惇又来相请。 看来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还真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随即坐上软轿,吩咐了一声,便向望江楼而去。 望江楼位居钱塘江畔,风景如画甚是怡人,站在望江楼上,可将风景尽收眼底。 当叶宇来到望江楼时,恭王赵惇已经先一步到了。 叶宇登上望江楼,向赵昚深施一礼恭敬道:“下官来迟,让殿下久等,实在有罪!” “嗳,师弟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我二人既是师兄弟,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赵惇豪爽的笑了笑,随即又接着说:“今日相邀师弟来此,实则是向师弟赔礼道歉!” “下官不敢,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叶宇不动声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 “李崇之死,使得师弟蒙受不白之冤,如今虽已经真相大白,但本王心中却是愧疚万分……” 叶宇一听这话,心中却是颇为鄙夷,心道这个事情是否真相大白,想必你赵惇比我清楚。 “殿下不必如此,既然真相大白,下官也并未有所损伤,此事下官早已经忘却了!” 赵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替叶宇斟满一杯水酒,郑重道:“师弟如此胸襟,本王佩服。来,本王敬你一杯!” “多谢殿下……” “……” 随后二人在这望江楼上谈论许久,直到月上东升,二人依旧是把酒言欢意犹未尽。 此刻二人都有了一丝醉意,叶宇更是晕晕沉沉神色迷离。 “师弟,你我二人既然是师弟,就是一家人,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师兄送你一份礼物,还望你不要推辞!” 叶宇醉意朦胧的半眯着眼睛,随口推搪道:“殿下客气了,下官何德何能,岂敢接受殿下馈赠礼物……” “嗳,师弟不必推辞,来人,将礼物呈上来!” 说话间,就有侍从恭敬地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叶宇搭眼一瞧,就知道这个礼物够贵重。 随后赵惇示意叶宇亲自打开盒子,叶宇左右推脱不过,只得亲自去打开木盒。 可是当他打开这个木盒之后,叶宇顿时神色惊愕的愣在了当场…… 182.第182章 草木凋零 紫檀木盒之中,躺着一座观音像,随着叶宇缓缓打开盒盖,观音像身后的那一千只手,赫然映入了眼帘。 叶宇压制心头的震惊,眼中盯着那洁白如玉的千手观音,双手已经微微有了颤抖之状。 一旁的赵惇见叶宇如此震惊,以为叶宇是因为礼物贵重的缘故,于是微眯着醉态的双目,笑了笑:“师弟,这份礼物你可还满意?” “呃,呵,殿下这尊千手观音实在是太贵重了,下官……”从失神中走出的叶宇,一脸尴尬地推搪道。 “嗳,当初师弟在会馆外以佛偈退了金国使者,足以看出师弟对佛法造诣极深,本王将此物赠予师弟,也是物归其所!” 赵惇的话十分诚恳,几番谦让之下,叶宇也就收下了此物。 随后二人又闲谈了两句,叶宇以公务在身为由,便醉醺醺的离开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黄昏,颇有另一番景致,此刻楼上只剩下了赵惇一人。 方才还醉眼惺忪的赵惇,此刻却极为冷静地站在楼栏边,静静地往下远处的风景。 “殿下!”这时虞允文从楼下走了上来。 赵惇没有回头,而是静静地说道:“虞相,有件事你可要有所准备……” “还请殿下明示!” “陛下整顿吏治已经开始,之所以如此坚决,归其原因还是国库财政问题。” 赵惇这句话只是含糊其辞,并没有说明真正的意图。 可虞允文身在朝堂几十年,一听这话就恍然明白了:“以殿下之意,陛下是要收拢财政?” “不错,所以虞相要做好应对措施,那些烂账你要妥善处理,可别留下尾巴,被张太尉的人抓住把柄!” “下官明白!” 转过身来的赵惇,见虞允文似有话要说,于是开口问道:“虞相,有话不妨直言。” 虞允文犹豫了片刻,随后郑重道:“请恕下官愚钝,那叶宇乃是锐意进取之人,当年下官就颇为赏识此人才干,可殿下您……”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赵惇眉头微微蹙起,显然露出了一丝不悦。 “正是,这等干练之才,若是为我们所用,对殿下入主东宫可谓是大有裨益!下官愚钝,不明殿下为何要处处制肘……”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虞允文,也一直让他感到惋惜。 自从当年叶宇那一篇惊才绝艳的文章,给予他足够的震惊之后,虞允文对叶宇的赏识可谓达到了空前。 否则也不会在当年的会试,以及殿试上力挺叶宇! 但是之后就因为赵惇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叶宇的命运,直接被贬到了安丰当了知县。 随后叶宇的彻底反弹,以至于今日年纪轻轻就官居吏部尚书,这足以说明他虞允文的眼光没有错。 所以虞允文感到不解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惋惜。试问要是一开始拉拢叶宇,又何至今日送礼示好的地步? 对于虞允文的质疑,赵惇没有正面予以回答,而是露出一丝无奈道:“虞相,本王此举乃事出有因,你就不必多问了!” 随后便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而是转移话题道:“今日叶宇既然收了礼物,对我方的吏治整顿会有所收敛。而这裁减之后的官员调配,虞相要多多费心才是……” “下官明白!” 既然主子不愿意透露其中缘由,他这个作为臣子的,也只能继续揣着疑惑在心中。 …… 叶宇坐在轿子里,盯着盒子里的千手观音,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双目有神的叶宇,哪里还有望江楼的醉酒模样,反而冷淡的神情表露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记得林薇菡的信中,就提到过家传之宝千手观音。 之后被孙铭所盗走,便从此销声匿迹。 可如今这尊千手观音,竟然落到了自己的手中。 对于今日恭王送他的礼物,叶宇深知这是贿赂自己,无非是想让他在整顿吏治之时,对虞允文一党的官员做些让步。 但此时此刻,叶宇所在意的不是赵惇送礼的意图,而是这千手观音背后的故事。 这千手观音,为何会落到了赵惇的手里? 要知道林薇菡的信中,说了报灭门之仇的是一个姓肖的男子。 若是孙铭没有将千手观音出售的话,那这个姓肖的男子时最有可能得到千手观音。 若是这个姓肖的神秘男子,真的得到这尊千手观音,那这个姓肖的男子又与赵惇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关系,这千手观音不会无故落到赵惇的手上。 即便是别人的进献给赵惇的礼物,这也是有迹可循的一个线索。 在望江楼中,叶宇很想用言语试探赵惇,但最后还是压住蠢蠢欲动的心。 因为他虽然不知道这事情的缘由,但几件事情都与恭王赵惇有着莫名的关系。 所以在未有了解清楚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佯作不知。 进入城中,叶宇撩开轿帘看了一眼街边的商贩,随即又无趣的将轿帘放下。 突然叶宇感觉轿子停了下来,正欲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轿子外面传来一阵口角之声。 “你这算命老头真是的,这竹幡险些砸伤我了!”在前面领路的阿宽,此刻正与一个老人争吵着。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十分歉意的赔礼道:“实在对不住小兄弟,方才一阵怪风吹过,吹断了栓竹幡的绳子,实在是抱歉……” 揉了揉泛红地额头,阿宽十分晦气的撇了撇嘴:“真是倒霉,以后拴好你的竹幡!” 阿宽说完觉得余怒未消,随即看着横在街上的竹幡,就晦气的踩了一脚。 “阿宽,不得无礼!” 此刻叶宇已经从轿子中走了出来,见阿宽越发的盛气凌人,于是便出言喝止。 “少爷,是他……” 阿宽一脸委屈的正要辩解,却被叶宇挥手打断:“这位老人也是无心之举,既然已经向你道歉,你又为何践踏老人家的竹幡?” 一番训斥,阿宽愧疚的低头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叶宇随即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老人,见这名老人虽然年过半百,却目若朗星透着精芒。 让叶宇感到一丝怪异的是,眼前这位老人身为算卦之人,却不穿水火道袍,竟以一件儒生装扮站在卦摊前,这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叶宇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称呼老人道长,还是称呼先生。 “不敢!不敢!”这位老人急忙还礼,态度不卑不亢甚是得体。 叶宇表达歉意之后,顺手将地上脏污的竹幡捡了起来。 身为算卦之人,这竹幡就是一种招牌,对于这一行业的人来说,是个尤为重要的门面。 所以阿宽与老人争吵,叶宇可以不予理睬,但是践踏老人的竹幡,就是一种恶劣的行径。 他叶宇管不了天下人的行为道德,但是自己身边的人,就要懂得尊重别人。 叶宇捡起那根竹制的竹幡,随意看了一眼,见上面写了两行字,上书:忘中浮云轻,九九尽归一! 简简单单十个字,倒是蕴含了道家的诸多妙理。 将竹幡亲手交还给老人,随后便转身准备坐轿子离去。 可就在他准备走进轿子的那一刻,却双眉微微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接着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那面竹幡,向老人请教道:“老人家这竹幡上所题诗句,可真是暗含玄机啊!” “哦?这位公子莫非也懂得玄门妙理?”老人轻捻胡须,似有深意的轻轻一笑道。 “略知一二!” 老人一指街旁的挂摊,含笑一礼道:“若公子不嫌弃,可在此入座相谈……” “甚好!”叶宇没有推迟,便来到简易的卦摊前坐了下来。 “测字还是卜卦?”老人依旧挂着笑意,只是在端详叶宇相貌良久之后,眼中的笑意里却多了几分惊异。 叶宇看了看挂摊上的摆设,随即笑了笑:“那就测字!” 说完便接过老人的纸笔,在纸上写了一‘花’字。 之所以写这个字,叶宇也是随心而为,也许是他想起了林薇菡信中那句‘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不知公子想问些什么?” 叶宇沉吟了片刻,随后轻声道:“都说说吧……” 老人点了点头,仔细端详着这个‘花’字,接着摇了摇头道:“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岁一枯荣,这个字不好!不好!” “哦?何以见得?”叶宇看了一眼自己写的字,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一花一世界,花乃草木,故此草、世、木三者合一,乃是一个葉(叶)字,公子可是姓叶?”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愣,不过随后却笑了:“测字卜卦,无外乎察言观色搜罗信息,这一点道长倒是有眼力!” 老人却是摆了摆手,也不予辩驳,随即又接着道:“花,终究乃是草木之物,而公子这个‘花’字,笔力极为萧条,透着一种冷清之象……” “那又如何?” “说明公子身边已经有草木凋零!” “草木凋零……” 叶宇这一刻神色微微有些错愕,他想到了林薇菡的死。因为‘林薇菡’三字都是花木之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草木凋零…… 183.第183章 捡个师傅 不得不说,算卦老人的这句话,让叶宇突然有了很多感触。 沉默良久,叶宇抬头看了老人一眼,轻声道:“道长所言颇有些道理……” 不过说到此处,叶宇突然话锋一转:“既然是相互交流,来而不往非礼也,晚辈也要测一测道长的姓氏!” “哦?公子也会测字?”老人一听叶宇说出这句话,顿时也来了兴趣。 “不,叶某无需测字,就知道道长的姓氏,不知道长信不信?”叶宇盯着眼前的老人,露出了一丝淡笑。 “呃,呵呵,莫非公子真的能掐会算不错成?不过以公子的年纪,似乎这不大可能……” 叶宇却自信的露出一丝诡笑:“道长,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如何?” “公子要赌什么?” “叶某要是算对了道长的姓氏,那道长就必须答应叶某一件事;若是算不对,叶某自当奉上重金以作赌资,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老人沉吟里片刻,随后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只要公子能算对贫道的姓氏,贫道甘愿认输又何妨!” “道长是不是姓王?” “……” 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面带惊愕,叶宇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于是又道:“叶某不仅算到道长姓王,还知道道长的名讳,以及道号……” “这……” “道长名讳是王中孚,字允卿,不知对否?” “……” “道号重阳子,世称王重阳,不知叶某所说的对不对?” “……” 老人被叶宇连续追问,顿时觉得有些无奈,最后摇头笑了笑:“叶学士果然是智慧过人!” “看来王道长早就认出了晚辈。”对于王重阳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叶宇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王重阳也不隐瞒:“不错,只是贫道没想到叶学士如此睿智……” “王道长过誉了,其实你这竹幡上早有提示,晚辈不过是窥探到了其中玄机罢了。” 竹幡上有‘忘中浮云轻,九九尽归一’十个字,其中既暗含了道家的无为思想,又嵌合了王重阳的名字。 忘中浮云轻,其实不过是‘王中孚允卿’的谐音;而九九尽归一,其实也就是九月九日重阳节。 王重阳看了看叶宇,欣慰的点了点头:“能够对贫道名讳知之甚详,普天之下也是难寻,也许这就是缘分。” 这句话不是恭维叶宇,因为王中孚这个名字,是王重阳年少之时所用,之后改名为王知明,就再无人知道王重阳的原名。 而叶宇对于王重阳的姓氏名讳如此清楚,除了后世受到了金庸武侠的影响,更主要的是王重阳在道教中地位。 王重阳是世界道教主流——全真道的开宗者,后被尊为道教的重阳开化辅极帝君与北五祖之一。 其实叶宇之所以猜出老人是王重阳,除了那两句诗词外,还有就是他在递还竹幡之时,看到了老人的手心以及虎口,有着厚厚的老茧。 这些老茧显然是练武之人才有,绝非一般道士以及农夫所能拥有。 再加上这位老人气质非同一般,才会让叶宇对这竹幡上的诗句有了琢磨。 “贫道愿赌服输,不知叶学士需要贫道答应什么事请?” “晚辈早就听闻北地终南山,王道长的武艺超群,因此想请为王道长传授晚辈武艺!” 叶宇直抒胸臆,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今日遇到了王重阳,他就没有打算轻易放过。 他虽然知道王重阳,并非武侠里那样天下第一。 但历史上的王重阳,曾参加金国的武举考试,并且夺得了武状元的头衔,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倒不是叶宇贬低宋国而抬高金国,但就武举而论,金国武状元的含金量要比宋国高很多。 而且以王重阳一个汉人的身份,在金国的统治之下夺得武状元,这就更能说明武艺的卓绝。 如今时隔几十年,想必武艺也已经如臻化境。 王重阳听了叶宇的话后,轻挑眉头自语道:“难道真被那疯和尚说准了?” “呃,王道长口中的疯和尚,可是济颠圣僧?”叶宇听力极好,王重阳私下嘀咕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错,就是那个疯和尚,他说贫道此次前往江南传道,会有一段师徒缘分!” 叶宇闻听此言顿时狂喜不已,随即就要当即行拜师之礼。 此刻他也忘记自己的身份,更忘记了这个场合的不妥之处。 “且慢!” 王重阳随即托起叶宇欲要下蹲的身子,接着道:“练武要练早,叶学士如今已是而冠之年,恐……” 就在王重阳无意触摸到叶宇的脉搏时,他突然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到了最后他已经忘记了他要说什么。 而是紧紧地压住叶宇的脉搏,替叶宇把起了脉。 王重阳的这一举动,让叶宇心中顿时紧张不安起来。 他本想将手臂迅速抽离,可王重阳仅仅是两根手指,就已经让他右臂难以举动。 “道长,莫非晚辈身子有疾?” 叶宇看着王重阳,那神色几经变幻的脸,心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凝香梧桐,天大的造化!”沉默良久的王重阳,一脸感叹的轻声道。 “道长……” 王重阳见叶宇一脸的疑惑,于是解释道:“凝香梧桐,不仅有肉生白骨之功效,而且还可以洗筋伐髓改造体质!” “洗筋伐髓?当初圣僧只说这凝香梧桐木,煮茶饮用可治愈腿疾旧患。” “这个疯和尚,可真是舍得,百年以上的梧桐木的精华所在,凤栖梧桐便是如此。不过以贫道判断,你服用这梧桐木可不止百年……” “这……” 叶宇这一刻开始犹豫了,他怎么觉得这有些玄乎,难道还真有什么洗筋伐髓的说法? 看着叶宇面带质疑,于是问道;“你是否觉得,你的身体有些异于常人?” “异于常人?” 叶宇对于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事情,似乎还真是有些异于常人。 当日在钱塘江畔遇袭,背后中了剑伤能够短时间痊愈尚且不说,单说那一夜船舫里与胡媚儿的鱼水之欢,就让叶宇觉得有些诡异。 要知道背后所中的剑伤不轻,但他依旧是生龙活虎攻城拔寨。 再有就是自己的力气似乎大了很多,七夕佳节将赵悌的随从捏躺在地上,临安府衙拎着尤褒,犹如拎小孩一样轻松…… 这些以往叶宇都没有太过留意,但今日王重阳一番提醒,倒是让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确有了一些变化。 “习武之人,基本功最适合时期是在幼年,只因这个时期的人,骨骼柔韧性是为最佳。而二十岁再去习武,虽不算太晚,但终究难以大成,因为资质已经成型难以改变。” 王重阳说着,继而看了看叶宇道:“而你则不同,洗筋伐髓之后的筋骨,远比常人强上许多!单论这一点,你就比常人优越十年之功!” “那,道长的意思……” “你要答应贫道一件事,如此贫道才会倾囊相授!” 叶宇此刻早已喜出望外,郑重施礼道:“师傅吩咐,弟子岂敢不从?请随徒儿回府,再慢慢叙谈不迟……” 不问是什么事请,先把师徒这层关系确定再说。 王重阳对于叶宇的小心思,自然看得十分清楚,但也不予拒绝,直接跟随叶宇回府叙谈。 阿宽跟在后面,额头是直冒冷汗。方才自家少爷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方才斥责的老头子,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自家少爷的师傅,那他岂不是以下犯上,犯了忤逆之罪。 一路上阿宽可是献金乐殷勤,以免自家少爷发怒惩罚自己。 回到府上之后,叶宇与这个街边捡来的师傅,在书房里谈了很久。 对于王重阳要在江南传道的建议,叶宇是从内心表示支持。 他叶宇是个本土情缘很深的一个人,对于土生土长的道教,他还是一直抱有支持态度的。 尤其是王重阳所提倡的思想,很对叶宇的口味。王重阳糅合儒、释、道的思想,主张三教平等、三教合一。 声称“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这种海纳百川的包容思想,其实正是中华民族的思想。 在叶宇的心中,最是鄙夷那些门户之见固步自封,到头来只会是走向没落。 王重阳在与叶宇交谈之中,越发的觉得叶宇对道家有深刻地认识,而且二人的思想观念不谋而合。 他本来已经有了七位弟子,也就是后世道家典籍中记载的全真七子。 年过半百的他,已经不打算再收弟子。 不曾想被当初五台山上的济公言中,在这临安城被叶宇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师徒缘分。 既然是一种缘分,他也就欣然收下了叶宇这名弟子。 其实这王重阳心里清楚,能收下叶宇这名俗家弟子,对于他传道授法有着极大帮助。 想要将道教发扬光大,单凭民间的影响力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对于这个将来,可能会左右大宋的徒弟,王重阳也是不遗余力悉心教导。 而对于叶宇而言,能够得到王重阳的授艺自然是好,但最好的是堂堂全真教道统,成了他牢牢嵌入北地的一颗钉子。 天下道士的力量,有时候也不容小觑,它是一种无形的势力,可以颠覆一些原本看似不可能的东西…… 184.第184章 自己挖坑 拜了王重阳为师之后,叶宇除了公务之余,就留在府中潜心跟随学习武艺。 对于叶宇来说,他本身就有些许功夫底子,又加上后世军队里学了不少格斗之术,所以接受王重阳的教导很是得心应手。 期间王重阳询问叶宇擅长什么,叶宇很想说自己擅长射击,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枪械。 有时候叶宇在想,是不是找个合适的时机,研究一下制作火枪的工艺。 虽然他知道这个想法有些艰巨,但也不是不可为之。 之后他又想到喜爱的飞刀之术,但是可惜的是,捡来的这个师傅没有这项绝技。 按照王重阳的说法,这种飞刀绝技不够灵动与气势,所以建议叶宇挑选十八般武艺中的一种。 叶宇想了想,觉得这贪多了并非好事,于是便决定学习剑术。 之所以选择学剑术,除了剑术的灵动飘逸,仗剑而行的武侠情节作祟外,主要还是这种武器便于携带。 要知道真实的古代可绝非影视剧里那样,任何人都可以拿着刀枪满大街走。 就连后世如此开放的时代,随意拿着枪械、利刃行走于大街上,也会当做恐怖分子,立马会被警察抓走。 可想而知,古代除非特殊人士,一般都不会拿着长枪大刀瞎逛悠。 而剑就不同,这是一种文士乐于佩戴的饰品,就像‘风骚’文人的折扇一样,冰天雪地里也拿着折扇不住的扇着风。 而历史上最为有名的,自然要数诗仙李白了。 所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其实所有的基本功与招式,无非就是那些。关键还是要习武之人是否用功,是否懂得去灵机应变。 所以王重阳在府上暂住了一个月,之后就飘然而去,江南之行的传道授法,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而叶宇在这一个月时间里,着实是获益匪浅。不仅学会了应有的剑法,也学习了道家的一些吐纳之法。 这才让叶宇明白,原来武侠里的东西,并不是全部虚构。而这道家的吐纳之法,既可以养生延年益寿,又可以提高武学的修为。 府内的后园的空地上,画着一个很大的八卦图,叶宇一有时间就脚踏八卦步法,练着王重阳传授的《八仙剑法》。 叶宇每每练习这套剑法,就想起后世广为流传的醉拳。相比之下,二则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济公为叶宇打造的铁靴,也是最近才脱下来。虽然铁靴极为沉重,但是却可以练习自身的弹跳能力。 当时叶宇就在想,所谓的轻功他是不懂,但是后世腿上绑沙袋,能够健步如飞倒是事实。 所以就算双腿好了,也没有打算脱下沉重的铁靴。 如今脱下铁靴,在八卦图上游走步法,可以说的是轻松写意,弥补了腿脚不灵便的缺陷。 凉亭下,苏月芸与秋兰二人,看着叶宇辛苦的练着剑,不时地指指点点的谈论着。 “月芸姐,少爷这没日没夜的练习,我担心少爷身子受不了……” 秋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古有闻鸡起舞练剑,而叶宇近日对此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状态。 苏月芸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妹妹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我也曾劝说过,依旧不曾奏效。” “哎,我也曾多次劝说,可少爷也是置之不理……” 二人说话间,叶宇已经收了剑势,见二女在亭中聊天,于是便径直走了过去。 “月芸,近日苏伯父的身子可还好?”叶宇将剑归于剑鞘,就直接坐了下来。 提及自己父亲,苏月芸神色有些暗淡:“爹爹身子虽无大碍,却也不甚健朗,大夫说要多加调养……” 叶宇听完之后,叹了口气道:“改日我去请太医署的太医们,来个苏伯父诊治一下!” 原本苏全忠的身子有所好转,但因为当日大婚之日,叶宇牵扯命案给苏全忠不小的打击。 如今叶宇虽然已经安然无事,但苏全忠的旧病复发,一时半会恐难以痊愈。 “对了,宇哥,这是近期商号的账目,你过目一下。”苏月芸说着,将面前的厚厚的账簿递到了叶宇的面前。 如今无论是布匹,还是茶业、陶窑、乃至于香皂洗发水一些产业,全部归整于一个商号。 而这个商号有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那就是中华商号。 随着这两年的拓展,如今的商号已经是今非昔比。 虽然龙门镖行被叶宇排除在商号之外,但是依旧同根而生,有镖行护镖,可使得中华商行货通天下。 叶宇根本就没有去看账本,而是直接盯着苏月芸,笑了笑道:“既然我将这些交由你来打理,自然是信得过苏伯父与你。一家人都不信,我叶宇还能信谁?” 苏月芸听了叶宇的这番话,既是感动又是羞红,尤其是那一家人,让她不知觉得躲开叶宇的目光。 “上次若不是那群坏人冤枉少爷,月芸姐姐早就是叶家的人喽……” “妹妹就会说笑,当日成婚未成的也有你在内,你倒反过来说起我来了。” 秋兰闻听此言,却是嫣然一笑:“姐姐你错了,秋兰是少爷的贴身女婢,本就是叶家的人……” “……” 叶宇看着二女相互拌嘴,在一旁也只是笑而不语。 这时孙伯从月亮门走了进来,说是宫中来人宣他进宫觐见。 对此叶宇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匆匆的换上官服,跟随宫中内侍前往大内皇宫。 御书房里,经过皇帝赵昚的讲述之后,叶宇大致明白了赵昚传召他的原因。 原来赵昚在着重整顿吏治的同时,也在关心国库的储备。所谓国库的充盈与否,直接关系到了国策的实施。 比如打仗就要花钱,若是国库空虚,就无法支撑一场战争。 赵昚是宋朝少有的进取之君,可惜几年前的惨败,让他渐渐地萎靡不正。 或许是当初叶宇对战八大山人,对他的冲击很大,萎靡不正的雄心又慢慢有了复苏的势头。 但是打仗就要花钱,如今国库已经被这些官员掏空,所以他要攒钱! 吏治方面,限源裁人一起抓,短时间内官员队伍开始了缩水。 但是财政方面就没这么简单了,赵昚每走一步都会撞上重重大山。 而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就是太上皇赵构。国家财政如此紧张,带头捣乱的却是退休已久的太上皇。 由于这几年江南等地,多处发生蝗虫、干旱等灾害,粮食的供求自然成了吃紧的大事。 为了稳定时局,防止不法商人囤积粮食,赵昚早先就下达了禁酒令。 因为粮食是酿酒的主要原料,所以才不得已下达禁酒令。 可近日赵眘查阅户部账本,却发现有人私自造酒,这就等同于顶风作案罪不可赦! 可是这位太上皇赵构,偏就在他的德寿宫内开了酒作坊,每天公然抬进搬出,把大批量的酒流入市场。 御史台专门就此事上报,这让赵眘觉得很是头疼。 他之所以死后被称之为孝宗,那就是对待这个不是亲爹的爹,是个十足的孝顺儿子。 赵构做了一辈子窝囊皇帝,最后没有子嗣,将这个皇位给了赵昚。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感恩的心,使得赵昚对赵构十分的孝顺。 皇帝赵昚正在发愁,思考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之时,太上皇赵构率先发了彪。 就在昨日,太上皇赵构在德寿宫请儿子喝酒。酒上来后,发现瓶子上有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德寿宫造。 请赵昚喝酒,你说出于孝道该不该喝?当然该喝! 但是只要喝了这酒,就等于皇帝也喝了私酒,那还谈什么禁酒令? 赵眘一生喝下过无数杯勉为其难的苦酒,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小杯,却是让他感到十分地无奈。 所以赵昚今日将叶宇传召宫中,就是想听听叶宇的意见,看看是否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 而对于这个十分艰巨的难题,叶宇也是有些为难。 心道这事情连你当皇帝的都没有法子,我身为臣子的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对于太上皇赵构私自造酒一事,叶宇也觉得这老头子真是闲得慌,闲的没事在宫里搞什么酒作坊。 在任当皇帝的时候没做过几件正经事,这退休之后还依旧这么不消停。 不过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郑重道:“陛下,此事……有些难度。” “正因为有难度,因此才召来爱卿商议应对之策!” 犹豫了片刻,叶宇最后无奈道:“除非让太上皇回心转意,否则别无他法,国之大计不可因私费公。” “回心转意?谈何容易……”赵昚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 “微臣认为,只要陛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上皇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苦心的!所谓金诚所至……” “好!叶爱卿如此自信,那就由爱卿替朕前往德寿宫说服太上皇!” “……” 叶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昚直接打断,给他下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叶宇眼巴巴的看着赵昚,一脸委屈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去填,谁让自己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呢。 185.第185章 弥勒佛笑 德寿宫,那里装修得像人间仙境一样,比如宫内开掘大池,注入西湖之水,称之为大龙池。岸边叠石为山,名为万岁山。 年过六旬的赵构,闲来无事就会在这大龙池边垂钓,所谓退休老人陶冶情操也不过如此。 今日赵构就难得空闲,与太后吴氏边饮酒,边游赏宫中的奇山美景。 这时内侍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俯身便拜:“官家,吏部尚书叶宇求见!” “叶宇?就是那个对抗金国八大山人的叶宇?”兴致正浓的赵构,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停住了脚步。 “正是!” 赵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朕早已不理朝政,他到朕这儿来做什么?” “老奴不知,只知叶大人是从御书房而来,想必是奉旨前来拜见官家……” 听了内侍的这番解释,赵构渐渐地恍然明白了,他似有深意的冲着吴氏笑了笑道:“芍芳,看来昚儿还是不死心呐!” “您曾为皇帝,当知身为皇帝的难处,官家,您又何必如此为难昚儿呢?”太后吴氏淡淡一笑,言语之中多有规劝之意。 “朕退养德寿宫,就这点喜好,若是连这制作美酒的乐趣都没了,这岂不整日无所事事?其他的朕都可以答应,但这件事没有退让的余地!” 赵构依旧十分的固执,随即冲着内侍太监道:“去,朕不见任何人!” “是!” 内侍太监正要领命离去,却被吴氏唤住,随即劝说道:“官家,既然是奉旨前来,你若不见终究不妥,何不见上一见?” 随后吴氏在赵构耳边低语了几句,使得赵构面露淡淡喜色,点头称赞道:“嗯,如此甚好,那就依芍芳你的意思,宣叶宇进来见朕!” “老奴领命!” 不一会儿功夫,内侍太监就领着叶宇来到了龙池御园之中。 而叶宇自从离开御书房,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心道自己真是欠抽,接了这么个破差事。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德寿宫,看着德寿宫奢华的建筑,叶宇也真的是醉了。 实际上德寿宫就是赵构根据记忆中,将那繁华壮丽举世无匹的北宋皇宫园林造出来的微缩版。 宫内亭台楼阁无数,池塘假山旁的亭、桥是由吴璘所进的四川石料砌成,桥中心作四面亭,用新罗白罗木盖造,极为雅洁。 桥下是千叶白莲,御榻、御几、瓶、炉、酒器等,都是用水晶雕琢而成。此外,德寿宫里甃石池,以水银浮金凫鱼于上。 如此美妙,可落在叶宇的眼里,赤裸裸的就是吞钱的魔窟。一边看着过往的建筑,一边心中感叹:“这个老头子,真够享受的……” 由内侍领到大龙池旁,叶宇就看见池旁坐着两位老人,龙袍与凤冠已然显示了二人的身份。 在龙池旁垂钓的老人,叶宇知道那是太上皇赵构。而在一旁静静观望的老妪,就是如今的太后吴氏。 因此几步近前,向二人行礼道:“微臣叶宇叩见太上皇、太上皇后!” 赵构扫兴的放下鱼竿,转过身来打量一番叶宇,轻捻花白的胡须点头道:“嗯,果然是一表人才!” “……”叶宇顿时无语以对,只得恭敬一礼以作沉默。 赵构侧脸瞥了叶宇一眼,不悦的冷哼道:“你将朕的鱼儿都吓跑了,该当何罪?” 叶宇恭恭敬敬行礼,却没想到遭来祸端。心道你这太上皇也太会挑刺了吧,我还没有说正事,怎么就无故多了个罪名? 这可是惊驾之罪,叶宇可不想无故遭罪,因此心中暗自琢磨,略作沉吟之后,便恭敬道:“回禀太皇,这鱼儿不是微臣吓跑的!” “嗯?这吓跑鱼儿的,不是你难道是朕?” “也不是……” 赵构听到这里,竟不由得笑了:“那依爱卿之意,这鱼儿是自己跑的?” 这鱼儿当然是自己跑的,但是叶宇知道,若是说鱼儿自己跑的,赵构定会说他推卸罪责。 “官家之身乃真龙,光照寰宇遍苍穹,凡鱼不敢朝圣驾,因此太皇钓竿空……” 对于赵构的追问,叶宇念出了这四句诗以作回应。 大宋的皇帝,常常以官家一词,作为对皇帝的尊称,寓意天下的官员之主。 而叶宇这句诗用得极为巧妙,既解释了这鱼儿为何逃跑的原因,又不声不响的拍了赵构一个马屁。 要知道赵构虽然是南宋的创立者,但是这个皇位并不是很正统。 当年徽钦二帝被金国掳走,他是身为九皇子是被群臣推举成了皇帝。 所以按照正统的皇家继承来说,赵构这个皇帝并不正统。也正因为如此,赵构对此也曾一度郁郁寡欢。 如今叶宇这首诗,直接奉承他是真龙天子,这无疑是给他脸上贴金。 “呃哈哈哈!好!说得好!”赵构听了这句诗,方才还平静如水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他本想以此考校一番叶宇,看看叶宇是否真如传说的那般机智。同时此举也是想让叶宇知难而退,充当说客还是免谈的好。 可不曾想,自己设下的难题,竟然就这么被叶宇轻松解开了。 这时一旁端坐的太后吴氏,听了叶宇的回答也是掩面含笑,对叶宇的机智很是赞赏。 她看了看桌上的一尊玉佛像,于是向叶宇问道:“素闻叶卿家对佛理深有研究,可知哀家供奉的是尊什么佛?” 叶宇转过身来,抬眼一瞧竟是尊弥勒佛像。色泽光滑晶莹剔透,只是这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原来太后吴氏是个信佛之人,每到一处都会随身带着玉佛,以便于随时参拜供奉。 “回禀太后,此乃弥勒佛!” “哦?那卿家可知他为何发笑?” “……” 叶宇腹诽你这一对夫妇是故意的是不是,怎么都要问这种刁钻的问题。 此刻叶宇想到了后世一副对联:大度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这个对联是好,但是用在此处却实为不妙,因为这尊弥勒佛正面向太后吴氏。 若是他说‘笑天下可笑之人’,那岂不是在咒骂太后是可笑之人? 突然叶宇灵机一动,心中便有了计较,随即恭喜道:“回禀太后,因为佛见佛笑!” “佛见佛笑?” 太后吴氏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后却笑了起来,满头银发堆满的珠翠,此刻也因吴氏的笑声,发出轻微的环佩之声。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官家,您说是不是?” 不得不说叶宇的这四个字用意巧妙,让太后吴氏心花怒放。信佛之人除了求得平静之外,更重要的追究就是立地成佛。 而叶宇以‘佛见佛笑’四字回应,等同于是恭维她已经是佛,如此一来岂有不高兴之理? “芍芳说的极是……” 赵构听了叶宇如此机智的回应,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静养在德寿宫这些年,他还没有今日如此的舒心畅快过。 而叶宇虽然脸上依旧笑意满满,但心里却在无尽的呐喊,祈求这两位老人家能不能说点正事。 叶宇瞟了赵构一眼,见赵构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尊玉佛,他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紧。 果然叶宇的预感没有错,只见赵构将那玉佛扭转身子,直接将正面对向叶宇:“叶卿家,那为何他对着你笑?” “呃……” 这不废话么,这雕刻的弥勒佛,对着谁都是笑脸迎人。 这个问题他还得回答,可是该如何回答就是一件很有学问的事情。 之前叶宇已经说了‘佛见佛笑’,若是他再说这四个字,那可就是大逆不道尊卑不分了。 太后乃是天子之母,一国之母,称之为佛也不为过。 若是一个臣子,自称是佛就难免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毕竟当面与太后平等,是何等的尊卑不分。 造孽啊!这太上皇真他娘的邪恶了,难怪你邪恶的没有子嗣。 叶宇暗自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大脑在急速的运转着。而赵构与吴氏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看出了对方的笑意。 “回禀太皇,微臣知道他为何发笑?” “哦?为何?” “他笑微臣不修佛!” 叶宇的回答让赵构与吴氏纷纷惊讶不已,随后唏嘘不已的点头含笑,均露出少有的赞赏之色。 一个笑,能巧妙地理解出两层意义,倒也真是为难叶宇了。 “卿家不愧是我大宋第一才子,如此机敏睿智,朕今日是见识到了!”赵构对眼前的叶宇,是越看越喜欢。 而吴氏也是一脸慈祥的打量着叶宇,不吝言词地夸赞道:“这孩子不仅生的俊俏,而且这才学更是当世无出其右,要是哀家有这样的孙儿该有多好……” 说到这里,吴氏不免有些伤怀,她虽然曾经贵为皇后,如今又是太后,地位可谓是尊崇无比。 但终究是膝下无子孙承欢,难免有些伤感。虽说庆王赵恺与恭王赵惇,偶尔也会进宫请安问好,但毕竟觉得缺了什么。 赵构听了吴氏的感慨之后,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因为这没有子嗣的根由,不是吴氏不能生育,问题主要是出在他的身上。 此刻见吴氏伤感的说出这些话,看得出自己这个皇后对叶宇的喜爱。 而他对叶宇的印象也是极好,若是能有这样的孙子在身旁,倒也多了不少乐趣…… 186.第186章 出乎意料 就在二人感慨之际,叶宇已经率先跪倒在地,高声敬拜道:“孙儿给皇祖父、皇祖母请安!” “呃……” 叶宇的这一举动,倒是让赵构与吴氏相视一愣,但随后都欣慰的笑出了声。 “好好好,既然如此,乖孙儿快快平身吧!”赵构捋着花白的胡须,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是!” 叶宇一脸喜色的站了起来,暗中不由长舒了口气。 这攀亲戚,若是双方乐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只是一厢情愿,那接下来的尴尬局面就很难收场。 尤其是跟皇家攀亲戚,更是有着一定的危险因素。 所以就在赵构默认之前,叶宇的心中也是极为忐忑。 不过所谓有便宜不占,那纯属就是傻蛋,既然眼前这二位说出了话音,他叶宇若是不顺杆子往上爬,岂不是浪费了这个大好机会。 方才这个几道难题,很显然就是赵构让他知难而退。而他身负皇命,也不能就此空手而归。 那就只有先拉近关系,再旁敲侧击予以劝解。 此刻叶宇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跟皇帝赵昚一个德行了。 御书房里,自己不过是提个建议,皇帝赵昚就借题发挥,直接让他来办这个苦差事。 而在这德寿宫,太后吴氏也不过是感慨而已,他竟然也是借题发挥,直接跟皇家攀了亲戚。 这时吴氏向叶宇招了招手:“来,乖孙儿,坐在祖母身边来!” 面对太后的身份,叶宇不敢拒绝;面对慈祥的老人,叶宇不忍拒绝。 当叶宇与这两位老人坐在一起后,吴氏便拉着叶宇的手,如平常百姓家的奶奶一样,向叶宇嘘寒问暖的聊着家常。 这种犹如家中亲人般的温馨,让叶宇渐渐地少了那种陌生感。 而叶宇的坎坷经历,也是让二位老人唏嘘不已。尤其是吴氏,更是对一个孩子经历苦楚而心疼。 其实对于这二老而言,之所以对叶宇另眼相看,除了吴氏说的相貌与聪慧之外,重要的是一种感觉。 二人年过六旬膝下无子,虽然当今皇帝赵昚,名义上算是二人的子嗣,其实说白了也只是过继的儿子。 儿子都不是亲生的,那么庆王与恭王这两孙子,就更没有多少的感情在内。 所以吴氏在见到叶宇之时,才会有这番感慨。 俗话说儿子没有亲生的好,儿子赵昚以及孙儿赵惇、赵恺再如何恭孝,也终究不是亲生的。 所以赵构认下叶宇这个好孙儿,也是凭借个人的喜好所致。 既然都不是亲生的,那选一个喜爱的孙儿,又有何不可呢? 这二老一少,三人在龙池旁相谈了许久。 叶宇虽然不善意哄人开心,但为人过于机敏,不时地说些民间的趣事,以及后世有意思的段子,也是让二老乐不可支。 看着二老如此兴起的样子,叶宇觉得是该回归正题的时候了。 于是一指桌案上的玉佛道:“皇祖母,其实这弥勒佛之所以笑,还有另一层深意……” “哦,还有一层深意?”吴氏此时心情大好,一听叶宇这么说,顿时就来了兴致。 “正是,孙儿这里有一对联……” 叶宇说着,便念道:“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 “好,这幅对联好,孙儿这一副对联,道尽了弥勒佛祖的佛法无边、佛门的胸襟宽广!” 太后吴氏闻听这幅对联,顿时是欣喜不已。 但赵构却是笑了笑,瞥了叶宇一眼道:“芍芳,你这刚认的孙儿,可是话有所指呐……” 一副对联,吴氏看到的是佛法无边,而曾为帝王的赵构,看到的却是一种规劝。 凡事付之一笑,是要劝他凡事不可太过认真与执拗;于己何所不容,是要劝他对赵昚的禁酒令予以包容。 吴氏本是个聪慧的女人,经赵构这么一提醒,顿时就明白了叶宇这幅对联的深意。 “皇命在身,还请祖父、祖母见谅……” 看着叶宇为难的神色,吴氏也帮着劝说道:“官家,既然如此,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赵构犹豫了半晌,最后悠悠叹道:“这大内皇宫孤寂清冷,朕不过是想找些乐趣,奈何也不能得偿所愿……”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赵构宫中酿酒的本意,只要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那此事就大功告成。 想到这里,于是便开口道:“二老若是觉得枯燥,可让内侍寻一两个说书人,讲些故事段子解解闷。” 叶宇提出这个建议,本以为赵构与吴氏会转忧为喜,却不料赵构面露失望之色。 吴氏拍了拍叶宇的手,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说书人,倒是寻了几人,但说的段子都是千篇一律,周而复始就那几个,起初还有些新奇,之后就腻烦了……” 原来是嫌故事过于单一,那这事好办啊,这对于他这个后世迷而言,这些并不是什么难事。 四大名著?不行! 《红楼梦》虽然文辞绝美,但伦理之间却有不良影响。 《水浒传》虽然人物各个鲜明,但终究是是讽刺朝廷的作品。 《三国演义》《西游记》虽然波澜壮阔,但已经被无数穿越用烂了,他叶宇标新立异,岂能在这上面同为一路? …… 诸如《金瓶梅》、《玉·蒲·团系列》、……所谓的十大禁淫,则更是难登大雅之堂。 脑中百转千回,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本书,正适合现在所需。 “二老不必于此事忧愁,孙儿腹中不仅有数不尽的段子,还有数不尽的梨园剧本……” “哦?此话当真?”方才还倍感失落的赵构,被叶宇这句话顿时提起来兴致。 叶宇却神态自若道:“今日上天眷顾,让小子得遇至亲二老的疼爱,孙儿自当极尽孝道,又岂敢妄言?” “孙儿这就给二老说一段,而且这段子里的人,二老也一定听过……”说完两句奉承的话后,叶宇就向赵构与吴氏说起了书。 叶宇之所以断定两位老人听过,是因为他说的是《济公传》。而如今这济公,就活生生的存在于当下。 要说明清,叶宇是看了很多,但是最为熟悉的莫过于《济公传》,因为不仅看过影视剧,还听郭·德纲说了不少。 既然这二老喜欢听说书段子,而济颠和尚又对他有大恩,那这《济公传》就必须得说一说。 “这第一回:李节度拜佛求子,真罗汉降世投胎,话说自皇祖父再立大宋国祚,在绍兴年间,台州府天台县……” 叶宇接下来可谓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说起故事来也是引人入胜。而坐在面前的两位老人家,更是听得渐渐入了迷。 尤其是赵构更是痴迷其中,因为叶宇说的主人公李修缘,就是当下最为流传的济公活佛。 刚说完第一回,就已经让赵构与吴氏着了迷。后世人看书、听书,大多是在意的是事故情节。而当下这个时代,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对于神话迷信,都是十分的敬畏。 因此这两位老人家,听得如此入迷也是在情理之中。 当赵构询问叶宇为何知之甚详时,叶宇就发挥了自圆其说的能力。 声称这些故事段子,都是他从民间流传故事,以及自身融合而来。 而且还讲述了自己颇有佛缘,残废双腿因济公而痊愈,更是起到了自圆其说的佐证。 “看来哀家这孙儿佛缘深厚,难怪能从弥勒一笑中,感悟诸多玄机……” 吴氏乃是信佛之人,所以一切都将归于佛缘。 赵构也是微微点头道:“这济公活佛朕在宫中也颇有耳闻,听说此人济世救人,却又疯癫成性。” “修心不修形,心诚证佛性,皇祖父,这才是高僧!” 叶宇的这十个字,使得赵构频频点头,赞叹道:“言之有理,所谓心诚则灵,便是如此!” “朕今日心情甚好,至于撤去宫中酒坊一事,朕就准了!不过,这说书的段子……” 赵构话中示意,叶宇岂能不明,于是恭敬道:“皇祖父放心,即使孙儿公务繁忙不能亲自讲述,也会将写好的段子送于宫中,由二老亲自预览!” “嗯!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宇儿,以后这德寿宫,朕准你来去自如。” “是!” 叶宇心道这下可是因祸得福,整个皇宫分为后宫、政宫以及德寿宫,当年赵昚准他宫中行走的特权,其实也不过是政宫的范围。 政宫,是朝臣办公以及皇帝处理政务的地带,而后宫乃是嫔妃、宫女等女眷居住之所。 德寿宫更是皇宫中的禁地,除了当今皇帝赵昚,没人有权利在德寿宫任意进出。 如今赵构给了叶宇这个权利,除了被叶宇的《济公传》所吸引外,也足以说明这两位老人对叶宇的喜爱。 从德寿宫出来之后,叶宇暗中长出了口气,随后便急匆匆的向御书房赶去。 当赵昚听了叶宇的回禀之后,不但对叶宇解决宫中酒坊大加赞赏,更对老爹收下叶宇这个干孙儿颇为欣喜。 叶宇看着赵昚喜出望外的样子,心中却是感慨良多。这才半天的功夫,自己既给别人当孙子,又给别人当儿子。 187.第187章 奉旨离京 对于太上皇认叶宇为干皇孙的事情,其实赵构本人也只是这么一说,之后也没有太过讲究此事。 而叶宇也只是将其当成套近乎的方式,并没有真的奢望立马享受皇子的待遇。 双方当事人没有太过较真,可皇帝赵昚对此却当了真。不仅在朝堂上通告了群臣,还准备下达一份旨意以作证实。 当叶宇在朝堂上听到这消息,也是感到十分的意外。 不过回思一想,倒也是件好事。 这件事不久之后,就在民间得以流传。叶宇成了当今皇帝的义子,虽然没有什么爵位,但这个身份也是让人艳羡不已。 一夜之间叶宇的地位,又一次被拔高! 不过这些叶宇却是无暇顾及,每日里都是忙得昏天黑地。 不但要审核各地官员的政绩以及履历,还要将写好的《济公札记》送往德寿宫。 之所以改名为札记,是因为传记讲究史实,而札记只是一种记述,没有太过讲究,所以不会被人拿来诋毁。 虽然审核吏部官员的重任,不止他叶宇一人主持大局,还有首相虞允文以及太尉张说。 但这此次整顿吏治,赵昚很明显是让这二人陪衬。因为最终审核的名单,直接由叶宇亲自拟定。 对于赵昚的这个做法,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很透,叶宇自然也不例外。 朝廷上下党派争锋,所牵扯的关系更是密如网丝。所以吏治的整顿,交由朝廷任何一位官员,都会存在一些利益的冲突。 而他叶宇只是个无根浮萍,没有任何的朝堂基础,更是朝中两个党派的攻击对象,所以裁减官员会更加凌厉与无所顾忌。 转眼之间,就到了冬季,江南虽然不算寒冷,但也是北风呼啸寒意袭人。 历时几个月的吏治审核与裁减,终于画上了一个不算完美地句号。 之所以说不算完美,是因为这次裁减官员,反弹之声是此起彼伏。若不是赵昚此次态度强硬,恐怕也难以完成这次整顿。 这个结果,既让叶宇感到欣慰,又觉得一丝苦涩。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王安石的苦楚,也明白了范仲淹的难处。 自古以来欲求变法者,都没有一个落得好的下场,其根本原因就是官僚形成的屏障阻力很大。 此次吏治的整顿只是小试牛刀,竟然也是如此的艰辛,期间各个州县不乏有流血事件。 力求变法之人,所变之法固然有诸多疏漏,但为国为民之心可昭日月。 单单就这一点,叶宇就觉得范仲淹、王安石,比很多光鲜的人伟大。 即便他们最后是个失败者,但力求革新之心却值得尊敬。 而大宋若想真正走向富强,单单吏治整顿还不够。但叶宇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还不是大刀阔斧的时候。 因为他还不够强,还不够狠! 吏治整顿的初步完成,叶宇的生活节奏也轻松了许多,除了应有的公务之外,就是专心练习剑法。 当然关于《济公札记》的段子,每隔三日德寿宫就会有内侍前来取稿。叶宇在这大宋王朝,竟然也做起了连载的工作。 其实以叶宇的口才以及书写的速度,完全可以在半个月之内完成此书。 但之所以如此缓慢地连载,除了校订原有传记之中忌讳的段子,也有故意吊胃口的意思。 叶宇心里很清楚,这太上皇赵构三年五载是难以归天,他有这个太上皇做靠山,或许对将来的仕途有所用处。 这一日散了早朝,叶宇刚回到府中,宫中内侍刘公公就随后而至,说是陛下御书房传召。 这一次叶宇可是留了心眼,寻思不会又是什么刁难的任务吧? “刘公公,可知陛下传召本官所为何事?”叶宇与这刘公公倒是熟络,于是便试探性的询问道。 刘公公可没有当初清流县的倨傲,而是十分恭谦回答道:“叶大人,杂家也不甚清楚,不过听了些许碎语,似乎与官员被杀有关……” “哦?官员被杀!” 叶宇听了这四个字,脑中立马想到了火莲教。当初他担任清流知县时,就听说火莲教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 刘公公见叶宇面若沉思,于是好心的提醒道:“叶大人,一会说话要小心谨慎……” “有劳刘公公提点,叶某铭记心中!”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宫中,叶宇只身进入御书房。 “微臣叩见陛下!” “叶卿家平身!” 叶宇起身之后,一抬眼见赵昚面若寒霜,似乎正在气头上。又见首相虞允文也在这里,心中不免一沉。 赵昚心烦意乱的看了叶宇一眼,随后示意虞允文向叶宇说明缘由。 虞允文言简意赅的向叶宇讲述其中原委,叶宇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福州本是富庶之地,但前往任命的通判,一年之内就换了三个。 而最近调往福州担任通判的官员,却无故死于上任的途中。这连环的通判命案,远比安丰更换知县,要严重的多。 难道这件事又是火莲教所为? 这个疑问再次出现再叶宇的脑海,但似乎又有些难以置信。 最近调任福州的通判,可是他亲自审核的官员,虽不说清廉如水,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火莲教一向是以警恶惩奸为宗旨,如今这番猖獗滥杀无辜,似乎又与这个宗旨不符。 就在叶宇思虑百转之际,赵昚开口问道:“我朝于各州衙受设通判一职,叶卿家当知设其目的何在!” “回陛下,通判与知州同理一州之政务,而负有监督知州之权,依例多由陛下亲自选派,且可直接向陛下禀奏,其目的无非在于监督州政,以免地方官渎职!” “嗯,叶卿家说的不错,可如今朕所派官员不是病死,就途中遇害,这其中隐患不可不察也……” 对于赵昚的感慨,叶宇虽然深以为然,但是既然知道这事情不简单,那还不下达旨意彻查等待何时? “陛下,既然此事内有蹊跷,可由刑部或是大理寺介入彻查,如此一来也可安定其心!” 叶宇说的是十分在理,可是却换来赵昚的摇头不语。不明圣意的叶宇,只得将目光落在了虞允文身上。 虞允文犹豫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叶大人有所不知,方才本相与陛下商议此事,从目前情况来看,与民间势力火莲教有关……” “那既然知晓其中缘由,为何不彻查此事?” “叶大人有所不知,这火莲教行踪诡秘,这些年来刺杀了我朝廷地方官员无数,所以也一直未能将火莲教铲除!” 叶宇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于是反驳道:“虞大人此话过于以偏概全了,撇开这福州通判一事,就叶某知悉的情况来看,火莲教虽然不守王法草菅人命,但这些年所杀之官吏,多为贪赃枉法的恶徒!” “哦?那叶大人之意,这火莲教是为民请命的仁义之教?” “虞大人,说话莫要断章取义,叶某也只是就事论事!” 虞允文却不屑冷哼道:“哼!王法面前,只有对与错,罔顾王法,就是害群之马!” “虞大人刚正不阿,实在是让叶某佩服不已!” 站在法与理面前,火莲教的行为的确是不能容忍。所以对于火莲教对错的辩论,叶宇也懒得争论下去,只得在言语上做了退让。 此时赵昚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此事错综复杂,虞相举荐叶卿家前往福州暗查此事,不知叶卿家以为如何?” “呃,陛下,微臣身为礼部尚书,虽是则无旁贷,但此事应由刑部……” “叶大人此言差矣,当初李崇命案,叶大人半日之期就勘破命案,这足以说明叶大人有此能力!” “话虽如此,可……” “好了,此事就依虞相之言,叶卿家,朕授予你代天巡狩之权,视察福州海防军务,以及各州政务;而暗中就替朕查一查,这历任通判之死的缘由!” 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却两次未能如愿,叶宇心想这福州之行,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微臣若是……” “对了,关于你的那《济公札记》,朕会派人一路跟随,以便于及时将稿件送回宫中!” “呃,……微臣遵旨!” 叶宇无语的退出了御书房,他最后很想用太上皇赵构做挡箭牌,可不曾想话还未说出,就被赵昚事先料到了。 虽然叶宇不知道这个福州,浑水到底有多深,但是凭直觉来说,并非表面那样的简单。 而此次被调离出京,似乎用意也不是如此的单纯。 但不论如何,既然皇帝旨意已下,那他就得乖乖地按旨意办事。 不过在离京之前,有些事情是要好好地安排一下。 想到这里,叶宇离开皇宫之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驱车直奔龙门镖行而去。 只是叶宇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此次福州之行,不仅搅得福州风起云涌,更使得州府上下人头滚滚血溅公堂。 此次福州之行,不仅有了海军建设的雏形,又在民间流传了关于叶宇的种种传奇。 走下朝堂那一刻,他只是留下传奇的翩翩佳公子…… 188.第188章 菩提寺内 绍兴,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尤其是兰渚山下的一处兰亭,引得自古众多文人墨客来此游览。 当年王羲之一篇兰亭序,写尽了兰渚山的无限风光,而兰亭盛会则更是让人缅怀当年文坛风韵。 兰渚山上有一菩提寺,一直以来香火不断,亦有不少儒林文士观光于此。 暮春之初,山间茂林渐是盎然生机,这一日黄昏,菩提寺外来了三个人,为首一人锦衣青衫相貌俊朗,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傲气。 待三人来到寺中,青衫男子看了一眼前方大殿门檐两侧,轻轻地打开折扇笑了:“可惜!可惜!” 虽然寺中香客已然散去,但此人连发两声叹息,倒是让寺中的方丈颇为一愣。 随即从殿内的蒲团上站了起来,来到殿外向这年轻男子施了一礼:“请问施主,有何可惜?” “请问大师是……”青衣男子眉目含笑,向面前的方丈也施了一礼。 “老衲智远,是本寺方丈。” 青衣男子寒暄道:“久闻大名,失敬失敬!” “敢问小施主,尊姓大名,方才连番可惜,不知有何指教?”智远方丈慈眉善目,平静有如静水。 “在下姓刘,略懂些许文墨,今来贵寺,只见全寺楹联、匾额、题字皆为下品。” 青衣男子说到此处,又笑侃道:“可惜这名山大川古刹名寺,如此岂不是可惜?在下寻思,这寺中方丈,定是不通文墨之人!” 这番话可谓是极具攻击性,智远方丈修为极好,倒是没有因此而动了真怒。 但身后的小沙弥却心有不甘,于是上前辩护道:“这位施主大言不惭,有眼不识泰山,我寺方丈乃是今世名儒,精通文墨书法一绝,你怎能出言不逊?” “嗳,休得胡言!” 智远方丈当即打断了小沙弥的反驳,而是面向青衣男子,虚心问道:“以刘施主之言,这幅对联可惜在何处?” “大师,那在下无礼了……” 青衣男子抬眼又仔细端瞧了片刻,随后郑重道:“此联字体初看笔法严谨沉稳大方,得形于魏碑之风,然只得其行未得其神。” “笔法中规中,缺少了飘若浮云之灵动。此书法严谨有余而生气不足,拘谨守成软弱无风骨,乃进士书法之通病也……” 进士书法之通病,其实就是应试教育的一种弊端。就如同后世高考之时,必须要用工整地正楷字书写试卷,如此才能取得高分。 虽然这样使得试卷的卷面整洁干净,但无疑是扼杀了学生书法方面的延生。这也是为何后世书法名家,凤毛麟角的原因之一。 智远方丈听了这年轻男子的分析,顿时是眼前一亮,十分敬佩的施了一礼:“哎呀,施主真乃书法高人,品评论卓妙语惊人,老衲佩服!” “不瞒施主,此乃当年绍兴一位进士所题楹联,挂在此处已有多年,一直未有时机更换。” 青衣男子拱了拱手,含笑道:“哦?若是大师不嫌弃,在下愿为贵寺写一幅楹联,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施主愿赐墨宝,老衲自当欣喜,明觉,快去准备文房四宝!” 在智远方丈的眼中,这个十分年轻的公子,能一眼看出对联字体的优劣,足以见得对书法研究极深。 所以对于他这个喜爱字画的人来说,年轻公子能有墨宝留下,自然是求之不得事情。 说话间,几位小沙弥已经在院内摆好了桌案。 青衣男子也不客气,来到桌前,瞥了智远方丈一眼,随后执笔刷刷点点写了一副楹联。 智远方丈在一旁看着,见那字里行间,清秀之中带有凌厉之势的笔法,轻捻胡须暗自点头称赞。 但是随着这楹联的逐渐完成,智远方丈的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大师,请指正!”青衣男子写完之后,就将盈利交予智远方丈。 智远方丈看罢之后,只是不足的摇头,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身旁的小沙弥不明其意,于是便看着楹联念了出来:“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炉熄火尽,须把意马牢栓!” 这幅对联,表面之意不但合乎佛家的生活规矩,而且创造了一种恬淡优美的意境。 若是对文学造诣不深之人来说,这幅对联堪称为佳品。 但是智远方丈既是当世名儒,不但佛法精深,文学功底也是别人所不能比拟。 他只是看了一遍,就看出了其中玄机,因此才摇头叹气自称罪过。 “大师,难道在下的对联,难入大师法眼?”年轻男子见智远已经猜出其中缘由,颇感意外之后,便用言语相激。 智远方丈此刻颇为难堪,随即面露难色道:“小施主此联甚好,无论从工整对仗,还是意境营造都恰到好处,只是……” “只是什么?” “这……” 青衣男子的连番追问,让智远方丈难以开口,而寺里的沙弥确实疑惑不解。 “只是这副楹联若挂在殿外,有些不合理罢了!” 就在智远方丈感到十分为难之际,从院外走进两个人。为首开口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一身白衣,素中带雅颇有风姿。 而跟随在后的则是个黄脸男子,一身劲装显得极为干练。左手持有一柄环首刀,静若无物却透着神秘。 不过这环首刀用黑布裹着,只露出些许刀身。 方才的尴尬被不速之客所打破,青衣男子自然露出一丝不悦。 而智远大师却如释重负,几步迎上前来施礼道:“看施主一路风尘,想必是远道而来!” “大师真乃慧眼,弟子自京城而来,路过此地……” 二人寒暄相谈之际,姓刘的青衣男子便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冷笑道:“这位公子方才说在下的楹联不合理,还请赐教!” 白衣男子爽朗一笑:“赐教不敢当,只是阁下可知,这寺庙悬挂楹联要分主次?” 说着便一指眼前这座佛殿,解释道:“这殿内供奉乃是诸位神佛,若要意境相融,当以神佛为题撰写楹联!” “不错,施主所言极是!”智远方丈见这白衣男子替他解了围,心中顿时放松了不少。 姓刘的男子露出不服的神色,继而冷笑道:“哦?那这位仁兄想必已有佳句,何不留下墨宝,让在下也见识一番?” “我只是就事论事,可没说要书写楹联,在下不过是个山野之人,粗读几天文书,怎敢班门弄斧?” 白衣男子话音刚落,智远便慈祥的笑了:“施主气度不凡,必是胸有沟壑之人,所谓送佛送到西,施主就不必谦虚了……” 智远方丈一句话点破其中玄机,其寓意不过是说:你好人做到底,留下一副楹联也好迈过这道坎。 “既然大师盛情,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白衣男子说着便来到桌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是几起几落。其笔势之快,让智远以及姓刘的公子愕然。 写完之后,白衣男子向二人拱了拱手谦逊道:“随意涂鸦,见笑了。” 话虽如此,但智远方丈与刘姓公子,当看到那纸上两行墨迹之后,顿时神色为之一惊。 笔法苍劲有力犹如铮铮铁骨宁折不弯,字里行间的气势跃然于纸上,似乎每一笔都有破纸而出的态势。 “好书法,施主这幅字堪称大家之作!” “大师若不嫌弃,就当弟子结个佛缘如何?” 智远方丈欣喜地点了点头:“此楹联乃绝世佳品,而施主单以左手书写楹联,书法就已经如此卓绝,施主莫非就是……” “嗳,大师过誉了,弟子不过是读了几年书罢了!” “呃,呵呵,施主所言甚是,是老衲着相了……” 此刻那姓刘的青衣男子,端详着桌案上的那副楹联,神色几经变幻却默然不语。 一旁的沙弥觉远,看了一眼方丈赞赏的楹联,就随口念了出来:“张开口吞江山月;不动神游海角天。” 小沙弥的话音刚落,那姓刘的公子却摆了摆手道:“不对不对,应该是‘张开,口吞江山月;不动,神游海角天’!” 智远方丈听了二人的读法,随即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只知字面之意,却不知其中内有乾坤,这对楹联应该这样读……” 智远方丈说着,神情郑重道:“张开口,口吞江山月;不动神,神游海角天!” 小沙弥不明其意,疑惑道:“若是如此念法,不是少写了一个‘口’字,与一个‘神’字吗?” “哈哈哈,此联秒就妙在此处,上联隐去一个‘口’字,其寓意是说佛像虽小,他若是开口说话,江山万物皆能听见。 下联隐去一个‘神’字,寓意是说神像虽坐立不动,神念游走于天地之间,天下之事岂有不知?如此大气磅礴,故而老衲才说是绝世佳品……” 智远方丈的一番解释可谓是鞭辟入里,让众人恍然明白了其中深意。 姓刘的公子沉默良久,最后拱手佩服道:“兄台文采斐然,在下佩服!” “佛门乃是清静之地,阁下那副楹联还是自己留着吧!”白衣男子神色微微有些冷意,显然对之前的那副楹联心有不悦。 189.第189章 一场误会 只要是对楹联颇有研究的文人,都会看出刘姓的男子用心不良。 ‘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炉熄火尽,须把意马牢栓’,这幅楹联其实玩的是拆字、组字的手段。 日落香残:一个‘香’字落去‘日’字,就是一个‘禾’字。 扫去凡心一点:一个‘凡’字,扫去一点,就是一个‘几’字。 因此上联‘禾’与‘几’字组合,就是一个‘秃’字。 炉熄火尽:一个‘炉’字熄去‘火’字,就是一个‘户’字。 须把意马牢栓:这让最后一句主要是一个‘马’字。 将‘马’字捆绑到‘户’字上,那就是一个‘驴’字。 所以整个楹联组合在一起,无非就是‘秃驴’两个字。 也正因为智远方丈明白了这一点,才十分尴尬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身为佛门之中,讲究的不嗔不痴,所以对于姓刘的公子暗骂,智远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最要命的是,这骂人的技巧隐含于楹联之中,所以这幅对联他收了等同于接受‘秃驴’二字。 可若是不收,又失了应有的礼数,所以这对于智远方丈而言,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此刻姓刘的男子,神色极为尴尬,先是将写的楹联揉成纸团,最后向智远方丈赔礼道:“在下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方丈海涵……” “呵呵,阿弥陀佛,罢了罢了,年轻人犯点错误在所难免。几位远道而来,如今天色已晚,若是不嫌鄙寺简陋,就在此暂宿一晚,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劳烦大师了!” 智远此时的心情大好,爽朗笑了笑:“老衲这就去准备斋饭,几位请随便……” 说着就吩咐寺里僧人准备禅房,而他则亲自前后膳堂准备斋饭。 “在下刘瑛,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姓刘的青衣公子,率先向白衣男子套起来近乎。 “呃,在下叶……承天,不知刘兄是哪里人士?” “呵呵,刘某家居川蜀,听闻绍兴兰亭盛会很是热闹,而刘某自负有几分才学,因此就前来观光一番。” 刘瑛介绍完自己之后,又仔细打量了眼前男子一番,见这叶承天俊雅不俗,而且气质远非什么山野之人。 更为重要的是,那身后持有环首刀的黄脸男子,显然就是贴身护卫个高手。 “以叶兄之才学,莫非也是为了这兰亭盛会?” “兰亭盛会?呃,没错,当年王右军一篇《兰亭序》,成为天下第一书,叶某也是憧憬已久,故而在这暮春之际前来游览……” 二人说话间,寺内的禅房已经布置妥当。二人这才各自带着随从,住进了安静的禅房之中。 西禅房里,刘瑛坐在桌前,若有所思轻声道:“这个姓叶的不简单,尤其是他的那个随从。” “那该如何是好,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其中一名随从,很是恭敬的询问道。 “无妨,距离兰亭盛会还有两日,我们将此人支开就可以了。记住,千万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而东厢房里,却十分安静,躺在床上的叶承天,就是此次代天巡狩的叶宇。 叶宇很想给自己取个字,比如大文豪苏轼,字子瞻,以及诗仙李白,字太白。 以前是因为年纪小不合规矩,如今他已经过了而冠之年,也是该取个字以作衬托。 不曾想,今日为了不以真名示人,随口就以叶承天作为化名。 如此倒也省事,以后就直接以承天,作为自己的字。 如今代天巡狩的仪仗队,正在缓慢地向福州开拔,而他则率先来到了这绍兴。 此次奉旨离京,叶宇可不认为仅仅是为了通判之死。 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渐渐地走向了成熟,不会去单纯的去想一件事情。 而无论这其中缘由究竟是什么,浩大的仪仗队所到之处,恐怕是很难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况且曾经欲要致他于死地的敌人,说不定就会借着他出京之际予以暗杀。 同时叶宇也相信这帮刺客,经历当年驿站的金蝉脱壳之后,一定不会轻易的上当扑空。 但是他与随从游走于市井之中,显然要比仪仗队的目标小很多。 即便这群人看破了这一层,茫茫人海中,想找到他又谈何容易。 至于仪仗队穿州过府,途径的官员接待,他也已然做好了应对之策。 就连太上皇在意的《济公札记》,他也已然写好了存稿,以便于自己不在仪仗队中,也能够如期的交稿。 今日刚进入绍兴府,途径这菩提寺,叶宇本想在这寺庙暂住一宿,可不曾想竟遇到这种事情。 回想起方才的事情经过,叶宇玩味的轻轻一笑道:“孤狼,替我暗中盯着那个刘瑛以及随从!” 叶宇的话,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不过黄脸男子静静地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出了房门。 第二日,叶宇刚起床不久,就有刘瑛前来拜会,说是想游览绍兴府的风土人情,想邀请他同行相伴。 叶宇虽然不知刘瑛此番何意,但他也想乘此机会微服私访,看一看这绍兴府民风如何。 于是便同意了刘瑛的邀请,二人带着随从便下了兰渚山,直奔绍兴城中而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虽然没有京城临安繁华热闹,但也是别具地方特色。 二人一路闲谈,不时地游览城中美景,最后停在了一处的茶楼歇脚。 “叶兄相貌堂堂才华出众,想必是功名在身之人……” 叶宇却摆了摆手,谦虚道:“实不相瞒,叶某虽偏好楹联对句,却对诗词文章不甚擅长,因此至今仍是白衣之身,惭愧!惭愧!” “哈哈哈,叶兄说笑了……” 对于的叶宇的回应,刘瑛显然是抱有怀疑的态度。但叶宇不肯如实相告,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二人就这样闲聊着琐事,这时跟随刘瑛的一名随从,上了茶楼向刘瑛耳语了几句。 只见刘瑛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面露难色,随即向叶宇歉意道:“叶兄,刘某有远亲舅父定居于此,方才听随从来报,舅父为了些许小事大发雷霆,故此小弟须得及时回去,怠慢叶兄之处,还望叶兄见谅……” “哦,既然刘兄有要事在身,叶某岂敢挽留,你我二人改日再聚也不迟,正事要紧!” “多谢叶兄体谅,告辞!”刘瑛感激地向叶宇拱了拱手,随后便急匆匆的下了茶楼。 待刘瑛离去没多久,叶宇也随后离开了茶楼。 他是来微服私访考察各州政务民情,可不能风花雪月游玩于市井。 不过当他刚走出茶楼,方才刘瑛的随从就赶了过来,神色匆匆地向叶宇拱手道:“叶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哦?你家少爷寻我何事?”叶宇心头萌生疑惑,这才刚离开不久,为何又去而复返呢。 “方才我家公子听闻舅老爷大发雷霆,回去之后询问缘由之后,才知是因为一副难辨真伪的字画……” “我家公子深知叶公子书法精湛,眼力定然也是不俗,故此派小人请叶公子一辩真伪!” “这……” 叶宇很想拒绝这件事情,但回思一想,既然别人盛意拳拳,他若是不前去辨别,倒是显得他不够意思。况且鉴别一幅字画而已,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犹豫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也罢,前面带路……” “劳烦叶公子了。” 穿过大街,经过了两个巷口,便来到城南的一处宅院。 院门外聚集了很多人,叶宇一瞧这里三层外三层人群,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这名随从见叶宇面露疑惑,于是解释道:“舅老爷认为自己购买了不是真迹,正打算一把火将其焚毁,这不,引来了周围的左邻右舍。” “哦,原来如此。” 这时分开人群,叶宇跟着这名随从就要进入宅院。 但是此时叶宇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因为围观的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叶宇正打算再询问个究竟,这时大院里走来管家与几个家丁,将叶宇簇拥在了中间防止离开。 “诸位这是……” 叶宇不明缘由的看着面前的家丁,寻思这是要打群架吗? 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拱手道:“这位公子,既然是来应选,就随我进去吧!” “应选?你等会,什么应选?”叶宇一听这话顿时就懵了,心道这都哪跟哪啊。 管家打量了一番叶宇,捋了捋三寸胡须满意的点了头,对于叶宇的茫然不知也不予以责怪。 反而是和颜悦色,轻笑问道:“你是叶公子?” “不错,在下正是姓叶,可……” “那就对了,方才有位年轻公子,扬言他的兄长,也就是叶公子你,貌若潘安才华出众,是我家三小姐择夫,老爷择婿的最好人选!” 择夫?择婿?叶宇一听这话真是无语了,再转身去寻找那个跟随刘瑛的随从,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位管家,实在抱歉,晚辈只是经此路过,绝无应选之意。未免影响贵府三小姐择夫,叶某先行告辞!” 可这位管家就是不肯放松,郑重道:“既然你无心应选,又为何走进这大门?” “这……其实是个误会……”叶宇很想说自己被刘瑛骗了,可是如今他能说的清吗? 这位管家横眉冷哼道:“误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王家是什么地方?你可知我家老爷的外甥,乃是这绍兴府的知府?” 第190章 俗不可耐 一提及外甥两个字,叶宇就有种想骂街的冲动,心说要不是刘瑛那个假外甥诓骗,我会闲的没事应选什么女婿? 此时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而从人群的议论声中,叶宇才知道这家是城中的曹员外。 曹员外读过书中过举人,家底殷实膝下有三个女儿,前两个女婿都是举人,也算是书香门第。 最为值得荣耀的,就是这位管家所言,曹员外的外甥是绍兴府的知府。 这三女儿一定要选个才貌双全的夫君,曹家大门已经开了三天,来个城中上百位年轻后生,可这曹家三小姐就是没看上一人。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叶宇心中却是暗自腹诽。这曹家三小姐可真够高傲的,这绍兴年轻后生不知凡几,竟然连一个都看不上? “这位管家,请恕晚辈失礼,这绍兴府才俊无数,难道就没有适合人选?” 叶宇的话应刚落,管家就摆了摆手解释道:“这位叶公子有所不知,这应选之人须得符合三个条件!” “哦?那三个条件?” “庚年不过二十二;要相貌堂堂;通过我家老爷、大姑爷、二姑爷考试……” 叶宇听了这三个条件,顿时觉得无语了。这三个条件,其实是有难度的。 面对三个举人的考试,除非有真才实学,否则很难通过考试。但是有学问的人,大多都是老学究,年纪上也就不合格。 再说还要求相貌堂堂,就更是有些难为人,学问可以后天弥补学习,可样貌是爹妈给的,又如何能够弥补? 所以这三个条件,不可谓不刁钻,不可谓不为难! 跟随而来的孤狼,见叶宇被困在此,本要上前予以解围,却被叶宇出言制止。 大庭广众之下激化矛盾,可不是最好的办法。若此事扩大影响到官府衙门,这就更不好收拾了。 平民百姓不认识他这张面孔,可难保这绍兴知府不认识。 所以,微服私访,还是少惹事端低调的好。 管家见叶宇伫立不动,一脸的忧郁之色,于是便催促道:“叶公子,既然进了曹家大门,能否应选,也得随我走一遭!” “既然如此,那老管家前面带路便是……” 叶宇随即不再固执,反正是要接受曹员外以及两位女婿的考核,大不了待会考核之时插科打诨便是。 不过今日被刘瑛戏耍,倒是让叶宇心里有些不舒服。 借着曹家选女婿,故意给他下个套,而他偏偏又无知的上了当。 叶宇心里打定主意,等到自己脱身之后,也要找个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待叶宇跟随管家来到客厅,就见到居坐首位的是一个半百老人,而一旁依次作者两个中年男子。 “老爷,这就前来应选的叶公子!” 曹员外点了点头,对叶宇打量了一番后,慈祥道:“老夫为女儿选夫,由我翁婿三人作为主考,要对公子的学问考校一番。” “那还请员外出题便是……” “好!”曹员外见叶宇自信满满,心中料想定是才学渊博之人,于是心中也是暗喜。 从古自今,都是一个看脸吃饭的规矩,此时此刻也不例外,至少叶宇给曹员外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 随后由大姑爷率先发问:“请问公子,功名如何?” “公鸣?什么公鸣母鸣的,这不多此一举嘛,这母鸡本来就不打鸣,古语有云‘牝鸡司晨,家业不兴’……” 叶宇端起了茶盏,坐在对面,玩起了插科打诨的伎俩,惹得一旁的家丁仆人窃窃发笑。 这大姑爷倒也是个较真之人,见叶宇似乎真的不明白,于是便解释道:“这功名呐,就是说,你是读书的秀才,还是举人?” “秀才?举人?要那玩意作甚?” 叶宇露出一脸的茫然,随后接着说:“是好吃,还是好喝?叶某虽有一把子力气,但也不会没事以‘举人’作乐?” 噗! 这一番糊涂回应,真的让人无语至极,大姑爷见对方故意装傻充愣,也就不再如此追问下去。 二姑爷随即接过话茬,问道:“公子平日里都读写什么书?” “读书?在下从来不读书,有道是:世人尽道读书好,只恐读书读不了!读书个个望公卿,几人能向金街跑?稼穑不知贪逸乐,那知逸乐会亡身,农工商贾虽然贱,各务营生不辞倦。” 叶宇一段顺口溜,道尽了读书人的**,以及名利之后的繁华如梦。 可是这听在曹员外以及两位姑爷的耳中,都觉得叶宇是个不习文墨的败家公子。 之所以说叶宇是败家公子,是因为叶宇的这一身行头与随从,再加上这份恬淡的气质,远不是一般穷苦书生所能比拟。 曹员外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见叶宇句句都是浑话,根本不是学识渊博之人,心中难免有些沮丧。 沉吟片刻之后,笑着说:“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不如以对诗词助兴,若是有人对不出……” 话刚说到一半,大姑爷提议道:“罚他饮三碗凉水!” 二姑爷也提议道:“然后爬出去!” 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叶宇的身上。 而此时的叶宇,则拿起桌上的水果,随意地擦了擦,就放在口中吃了起来。 “对诗词?那好,请!” “既然如此,那就有老夫出题,不过这诗每句诗词的开头,都得有天上、地下、桌子上、后院里。若是没有就算输,如何?” 曹员外的提议,赢得两位姑爷的赞赏,大姑爷略作沉思率先作诗词。 “天上飞着凤凰,地下走着绵羊,桌子上放着文章,后院里住着梅香……” 咕咚! 叶宇刚饮下的酒水,差一点就吐了出来。神色怪异的看着大姑爷一眼,心道这是诗词吗? 这显然就是后世的现代诗,而且还是那种浅显易懂的那种孩童诗词。 就在叶宇对这个大姑父是不是举人而怀疑时,二姑夫已经站了起来,稍稍走了几步,便朗声道:“天上飞着斑鸠,地下走着土狗,桌子上放着《春秋》,后院里住着丫头!” 噗! 叶宇这一次终于没有忍住,将喉咙里几经翻滚的酒水吐了出来。 要是不把这酒水吐出来,他真的可能会憋出内伤。 这曹员外的女婿,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叶宇此刻真的怀疑,这两位姑爷是如何考中举人的。 叶宇这样地失态,在众人的称赞两位姑爷之际,显然是很不和谐的。 尤其是二姑爷,见叶宇如此失态,于是便刁难道:“叶公子,该你了!” “该我了?呃……,要不在下还是告辞了!”叶宇说着就要离开这里,他是被这一家人的诗词水准吓住了。 “嗳,叶公子,你可别忘了,三碗凉水,爬着出去!” “这不对诗词,不行?” 二姑爷颐指气使,甚是倨傲道:“这叫好进不好出,曹家能是随便出进的吗?” “既然两位仁兄盛情相邀,那叶某就献丑了!” 叶宇冷冷一笑,调侃道:“不过叶某有八句奉陪:天上爆竹响,炸死斑鸠与凤凰;地上走虎狼,吃了土狗与绵羊;桌子上放炭火,烧了《春秋》与文章;后院里住个小伙计,娶了丫头小梅香!” “你!……” “你真是无理,为何作诗谩骂我等!” “此人太过粗俗,竟然骂了我们一圈子人!” “……” 叶宇却鄙夷的回应道:“二位此言,实在是太不讲道理,所谓对诗词只讲究结果。这天上、地下、桌子上、后院里,叶某又有哪一个没写到?” “这……” “可是你……” “可是什么?叶某虽然不才,但也知道何为诗词,这等粗俗之句式,若是也能称之为之诗词,那岂不是在侮辱文学二字?” “既然二位身为举人,率先侮辱了文学,就算叶某反辱了二位,那又有何不可?” 两位姑爷一听这话,顿时是火冒三丈,堂堂两位举人,被一个小子当面折辱,这实在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于是大姑爷站起身来,瞪了叶宇一眼,冷哼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对一对‘快’诗!” 说完不等叶宇回音,就开口道:“开水浇火炭,骑马到四川,骑来又骑去,水还没有干!” “这马可真够快的,通俗易懂,够快!”曹员外对大姑爷的这首快诗很满意。 二姑爷也不甘落后,略作沉吟之后,便朗声道:“大火燎鹅毛,骑马过吊桥,骑来又骑去,鹅毛未燎焦!” “嗯,这马跑的也够快。不错不错!” “叶公子,该你了……”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叶宇的身上。 对于这两位姑爷的方才诗句,虽然是打油诗,但也算突出一个快字。相对之前的天上地下,要有水准了许多。 不过既然这曹家上下都喜欢来俗气的,那他叶宇只能来点更俗气的。 于是暗暗一笑,张口便道:“这并不算快,听着,姑爷双响屁,骑马到山西,骑来又骑去,后门还没闭!” 第191章 有声有色 “有辱斯文!真乃有辱斯文!” “斯文扫地……” “岳父大人,此人是一浑人!” “所言不错,来人,将这人轰出去……” 叶宇以低俗的快诗,使得这两位姑爷愤怒不已。二人虽然学问不算渊博,但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对于叶宇出口闭口就是俗词俚语,显然是是嗤之以鼻。 而这个效果,正是叶宇想要的,所以笑了笑:“不必驱赶,叶某自会离去。”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庭院,可就在这时,从后堂走出一名丫鬟。 先是向厅中的老爷、姑爷行礼,随后便来到叶宇的近前,将手里的一张信笺呈于面前:“我家小姐近日得一佳句,还请叶公子品鉴……” 叶宇很想推辞,但是见眼前这个丫鬟强塞的举动,他知道自己不接恐怕不近人情。 于是就接过来打开鉴赏,一张信笺带有淡淡的兰花清香,纸上两行娟秀的小字,足以看出这曹家三小姐,是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子。 “桥锁蟠龙,阴雨千缕翠;林栖鸣凤,晓日一片红……”叶宇读罢之后,脑海之中隐现一副江南美景。 “情景交融,果然是一幅好楹联,不过……”叶宇赞赏之余,却是眉头微微一皱。 “不过什么?” “呃,没什么,叶某不善于此道,岂能妄加评论?二位姑爷所放之屁,虽是有声却无色,而你家三小姐此联,正好弥补了这一点!” 小丫鬟被叶宇粗俗的语言,说的是面红耳赤。而叶宇说完这些,便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去。 等叶宇离开了曹家不久,从后堂走出一名妙龄女子。 一身淡绿色云烟衫衣罩体,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面如玉,双眸似水,明艳不可方物。 此女子正是曹员外的三女儿曹雪莹,方才父亲与两位姐夫客厅考校,她一直就在屏风后面观瞧。 “小姐,那个叶公子太粗俗了,竟然把小姐的楹联,与两位姑爷的那个啥……” “好了,月儿,方才我都听到了!” 这时曹员外摆了摆手,叹息道:“原以为这个相貌堂堂的叶公子,是个才学渊博之人。却不料竟如此的粗俗,孺子不可教也!” 曹员外看着自己两个女婿,一脸无奈的失落道:“你们两个举人,竟然被一个浑人堵得是哑口无言,简直是无用之才!” “岳父大人还请息怒,那个叶公子,不过是个市井浑人罢了,您老不必为此伤了身子……” “对对对,大哥所言极是,岳父何必与那个浑人一般见识?” 两位女婿的劝慰之言,让动了肝火的曹员外,心情倒是顺畅了不少。 看着女儿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安慰道:“雪莹啊,你也不必忧心,既然是你决定之事,为父定会让你达成心愿,这个不成,咱们再继续找……” “爹!其实您与两位姐夫,都被那叶公子骗了!”静默良久的曹雪莹,恬淡一笑坐了下来。 “被骗了?女儿何出此言?” 曹雪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方才女儿就在屏风之后,暗中观察那叶公子的神色,虽然言语粗俗不雅,但是却句句在理。” “而且女儿能看得出,他的这种插科打诨放荡不羁的样子,是做给爹爹、二位姐夫看的……” 曹员外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于是追问道:“女儿所言当真?” “女儿几时骗过爹爹,若是女儿所料不差的话,此人的才学远在二位姐夫之上!” 曹雪莹的话,引来了两位姐夫的不乐意,因为方才二人明显败在了叶宇的手上。 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如今被翻出来不说,还扬言那个浑小子学问高于他们。 虽然学问无分长幼,达者为先。 但是他们都是三十多岁的举人,败在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子身上,这让他们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三妹,此话未免太高估了那小子,大哥我为何没有看出来?”大姑爷一脸不悦的揶揄道。 二姑爷也是心有不服,于是讪讪一笑:“三妹莫不是见那叶公子样貌俊雅,就有意捧高此人?” 两位姐夫的连番攻击,使得曹雪莹俏脸为之一红。 曹员外虽然也认同两位女婿的看法,但是女儿的见解一向很有道理,因此追问道:“雪莹,你……” “爹爹,您觉得女儿这幅楹联如何?” “呃,这副楹联自然是好,你表兄身为知府,乃是进士及第,都曾赞赏女儿这副楹联意境尽美。” 曹员外话音刚落,曹雪莹却摇了摇头道:“爹爹您错了,这副楹联有缺憾……” “有缺憾!?” 见父亲一脸的质疑,曹雪莹将那张带有兰花香味的信笺,顺手就递了过去。 “桥锁蟠龙,阴雨千缕翠;林栖鸣凤,晓日一片红。而这个缺憾,就在一个‘片’字上!” “何以见得?” “下联‘林栖鸣凤,晓日一片红’若把一片红中的‘片’字,改成‘声’字,变成一声红,则更为神妙!” “所谓凤凰叫而旭日升,上呼下应,有声有色。一片红受到‘片’字所限,气魄略显狭隘。而一声红乃是普天之红,一声之后,浸染苍生……” 曹雪莹这番解释之后,厅里的三位举人默默揣摩,尤其是曹员外更是一拍桌子赞叹道:“妙哉,改一字,而意境大变,女儿好气魄!” “爹爹,您又错了,这可不是女儿的功劳,如此气魄,又岂是女儿所能比及?” 曹雪莹深眸一笑,露出浅浅的美人酒窝,但从那美眸之中,却流露出复杂之色。 看着女儿那复杂的浅笑,曹员外顿时恍然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不错,正是那位叶公子意思!” 大姑爷斩金截铁地否决道:“这不可能,那叶公子只是看了三妹的楹联,并未有作出改动!” “没错,他可是一直夸赞三妹的楹联,并未作出品鉴!” 对于眼前两位姐夫的质疑,曹雪莹却摇头无语,随即解释道:“不说,并不代表不懂,月儿,可还记得那叶公子最后的几句话?” “奴婢记得,那叶公子说‘二位姑爷所放之屁,虽是有声却无色,而你家三小姐此联,正好弥补了这一点’……” 丫鬟月儿说完这些,曹雪莹在旁解释道:“爹爹,关键就在‘弥补’二字上。所谓有声有色才是最佳,姐夫们的……是有声却无色。这副楹联若要恰好弥补,那就是有色而无声!” “噢!为父明白了,这位叶公子是故意借题转弯,暗指女儿这幅楹联是有色无声!” “故此女儿才想到,将‘片’字改为‘声’字!” 曹雪莹点了点头,钦佩地接着道:“因此女儿才说这位叶公子故意藏拙,其才学不说高深莫测,单凭在楹联上的造诣,已经不输于表兄!” 一旁的月儿虽然听不懂其中道理,但是见自家小姐说的是头头是道,于是高兴道:“小姐能猜出其中道理,可见小姐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丫鬟月儿的一席话,让两位姑爷是面红耳赤。 二人都是科举中的举人,竟然连一个闺房女子都不如,这让他们当着岳父的面,脸往哪里搁? 曹员外深以为然的感慨道:“若非雪莹指点,为父还一直蒙在鼓里,这个叶公子藏得可真够深的!” 说到这里,曹员外一拍大腿,懊悔道:“咳,女儿,你若是早些说明缘由,为父定然将那叶公子留下,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爹爹,此事不可用强,他如此隐藏,就是不愿意这门亲事,您即便挽留也是无用。” “那女儿,你说这事……”曹员外虽然觉得女儿所言有理,但是放走一个合适的女婿似乎有些可惜。 曹雪莹却是莞尔一笑,随即安慰道:“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办法。” 看着女儿那自信的样子,曹员外却是爽朗一笑:“这绍兴府谁人不知,我曹家有位女诸葛?” “爹爹,您又取笑女儿了……”曹雪莹被父亲如此一说,便扯着父亲的衣袖撒娇起来。 曹家父女是有说有笑,而叶宇则是走在回菩提寺的路上。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被曹家父女记挂上了,又不知作何感想。 当叶宇与孤狼来到兰渚山下时,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一路上叶宇看着静默不语的孤狼,寻思自己挑选孤狼做随从,究竟是对还是错。 因为这个孤狼,人如其名太孤僻,根本不爱说话! 今夜有些阴沉并无星辰,所以走起山路难免有些困难。磕磕绊绊走了半天,才走到山腰位置。 而就在叶宇停下脚步,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突然听到山上传来嘈杂之声。 这个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很快,当叶宇抬步欲要上前寻个究竟,迎面便窜出三道人影。 再一看山顶上举着火把的僧人,叶宇知道这三人定是贼人无疑了。 想到了这里,冲着孤狼吩咐道:“佛门圣地,不要沾惹血腥!” 孤狼轻轻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只见一道残影便迎了上去,眨眼之间就与那三名贼人战在了一起。 第192章 多谢成全 三名贼人见迎面有人阻截,步伐稍稍停顿为之一怔,但紧接着就借着俯冲之势冲了过来。 孤狼单手持刀并未出鞘,游走于三人之间动作极其利索,只是一个照面就已经压制住了三人。 三人本以为能够轻易冲出突围,却不料孤狼一人当前,就已经让他们是寸步难行。 眼看着山上的僧人就追了过来,其中两人死命的缠住孤狼,其用意就是让那名矮小地黑衣人逃离。 只见那黑衣人踌躇犹豫了片刻,情急之下,一跺脚就直奔山下而去。 只是这逃窜的黑衣人没想到,叶宇就在一旁观战。 叶宇一瞧这黑人就要逃离,于是迎面蹿了过去,率先出手准备擒拿这个贼人。 这大半年来习武练剑,正好也要借此机会试一试身手。 将八卦步法了然于胸的叶宇,此时近战起来早已是步法灵动多变。 虽是赤手空拳并无长剑,但武功万变不离其中,划手为刀以剑招运用于手掌,也是游刃有余对抗强敌。 这黑衣人似乎对于叶宇的出现很是意外,初一交手就失了先机。再加上叶宇的连番攻势,不给于喘息的机会,使得这个欲要逃走的黑衣人节节败退。 山路本就是崎岖不平,在这黑衣之中交手就更是慌不择路,黑衣人在连连败退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被身后的石阶绊倒。 本来以平常情况,对于练武之人完全可以及时挽救,但是面对面前叶宇雷霆攻势,这黑衣人根本没有机会。 叶宇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虚晃了一招以探虚实,随后乘其不备就抓住了这贼人的头套。 刺啦一声,罩头的黑布被撕裂开来。 可是就是撕开头套那一刻,叶宇彻底愣住了。虽然夜里黑暗不清,但他与贼人是近身搏斗,所以还是能看清些许样貌的。 也正因为如此,叶宇看到了一个长发女子,而且这个样貌又是颇为眼熟。 显然这个局面,也是黑衣女子所不曾想到的。但此刻身子重重地向路旁的山涧落去,已经容不得这女子去多想。 这若是掉落下去,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而就在这时,叶宇的一把大手重重的抓住了女子胸前衣襟,来了一个太极环抱之式,将这个黑衣女贼拉了上来。 “嗯?是你?” 叶宇将这个女贼救了上来,由于二人贴的很近,叶宇这才看清这个女子原来就是刘瑛。 “淫贼,快放开!” 黑衣女子就是刘瑛,但此刻却是满脸涨红的瞪着叶宇。 被人无缘无故骂了淫贼,叶宇还真是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于是没好气道:“你要弄明白两件事,一,你才是贼;二,我救了你!” “手拿开!” “手?我不用手如何……” 叶宇刚要戏虐这刘瑛无知,自己不用手擒拿万一跑了怎么办。 可是话刚说到一半,就突然哑然无语,因为他却发现自己右手,正按在这刘瑛的胸·脯上。 那种感觉十分奇怪,软绵绵、颤微微,隔着几层衣物,感觉倒是有些奇妙。 虽然将大手放在上面有些恋恋不舍,但叶宇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淫贼,于是干咳了一声,才将右手从双峰上挪开。 乘着叶宇放开右手尴尬之际,刘瑛伸出手来就要煽叶宇一巴掌。 可惜她低估了叶宇实力,感受到掌风之后,叶宇随即一抬手就抓住了刘瑛的玉腕。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日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还不速速离开?” “你……” “再不走,你可就走不了了!” 说话间,山上的僧人已经接近半山腰,只需片刻就会抵达这里。 而此时的孤狼,早已将那两名黑衣人制服,在等待叶宇的吩咐。 叶宇示意孤狼放了那两个随从,随即摆了摆:“就算我轻薄了你,这三条人命也算还清了,去!” 说完便不再理会这三人,背负双手自顾登上台阶向山顶而去。 刘瑛知道,叶宇迎上下山的僧人,其实是拖延时间,在给她逃脱的机会。 于是看了一眼叶宇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地窜进了山里逃遁而去。 当叶宇漫步悠悠的登上石阶,迎上慌忙赶来的僧人时,当即就被这些僧人围了起来。 不过叶宇却丝毫不作慌张,毕竟这盗贼不是自己。 随后而来的智远方丈,见寺里僧人将叶宇围困起来,当即就喝退了众位武僧。 “叶施主,鄙寺僧人多有冒犯,还望多加海涵……” 叶宇和善还礼,轻声问道:“大师,这寺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弟子方才在山腰处,遇到三名黑衣人。” “哦?那不知叶施主可有受伤?” 智远方丈此刻倒不是在意这三名贼人,而是关心起来叶宇的人身安全,这让追击贼人的一众寺僧觉得愕然。 “有劳大师关心,多亏弟子的随从武艺高强,才免受无故伤害。只是弟子不明,佛门乃清修之地,这伙贼人为何……” 智远方丈口中念了一句佛偈,随即道:“叶施主,请随我来。” “大师请!” 随后叶宇就跟着智远方丈回到了菩提寺,而剩下的一众寺僧则继续追捕。 菩提寺的藏经阁中,叶宇与智远方丈相对而坐,灯火通明的藏经阁里,各个阁架上都摆满了佛门典籍。 “叶大人深通佛理,一定听说过《维摩诘经》……” 在这僻静之所,智远方丈直接道出了叶宇的身份。 昨日叶宇写出那副对联之时,智远方丈就已经猜到了叶宇的身份。 叶宇用左手执笔书写,其实就是为了避免别人认出字体,毕竟当初京城临安的宋金对决,是一件天下共知的事情。 可越是如此有意藏拙,就更能显现出其中不凡。正如昨日智慧方丈说的那样,能够以左手字体达到大家风范,恐怕也是极为少见。 智远方丈一生观人无数,又岂能猜不出叶宇的身份? 也正因为他知道叶宇的身份,才不会相信叶宇偷盗经书。 相对于经书而言,他更在乎的是叶宇的人身安全。 毕竟如今叶宇是以代天巡狩的身份来到菩提寺,若是在此地出现了什么意外,他身为方丈可是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叶宇听着这经书的名字,他倒是有些印象,当年为了应对金国的八大山人,这佛理经文也是看了不少。 “此经书弟子略有涉猎,那是佛门大乘佛法,相传是是居士维摩诘,通过与文殊师利等人共论佛法,阐扬大乘般若性空的思想……” 智远方丈微微颔首,称赞道:“叶大人博古通今果然名不虚传,此经书乃是佛家经典,然此书遗落丢失已经罕有人知!” “大师过誉了,弟子之所以略有耳闻,是因当初与济颠圣僧有过一面之缘,倒是听他说过此事……” “原来如此,看来叶大人与我佛门缘分不浅!” 叶宇心说我不仅与佛门缘分不浅,与道家也是渊源甚深,殊不知自己的武学师傅,就是全真道教的掌教。 叶宇的心中所想,智远方丈自然不知,他微微叹了口气道:“《维摩诘经》自从秦朝译文之后,此后便失传几百年,到了唐朝的高僧玄奘,又重新译文了此经书的残片……” “但唐朝末年生灵涂炭,战火连绵百余年,我等修佛之人也不能幸免此难,故此这《维摩诘经》就在此失传!” “依大师所言,贵寺的藏经阁里就藏有《维摩诘经》,而今夜盗窃之人,就是为了盗取这本经书?” 智远方丈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群贼人就是为经书而来……” 叶宇此刻才知道,那个刘瑛借宿菩提寺是假,为了盗取寺中《维摩诘经》才是真。 而之所以白天相邀游览,接着又将他骗进了曹员外家,其实无外乎试想支开他这个多事之人。 明日就是兰亭盛会,今夜已有不少香客借宿在了菩提寺。因此这种人多杂乱之际,正适合乱中寻找时机偷取经书。 不过让叶宇感到懊恼的是,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刘瑛是女人。 而他之所以选择放过这个刘瑛,除了那个轻薄之举外,主要还是不想多生事端。 寺庙的恩怨应有寺庙解决,他这个身份存在于此,还是少掺合为好。 见智远方丈神情平淡,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叶宇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弟子见大师平静如常,难道就不为丢失经书而懊悔?” “呵呵!老衲乃是出家之人,得与失不过一念之间,没有失去,又谈何得到?再说能够记得此经书,也定是专研佛理之人,此书若能度化一人,又何乐而不为?” 叶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师一语点醒梦中人,弟子受教了!” “阿弥陀佛,叶大人不必过谦。此次浙东之行,还望大人能够拨开浙东的层层迷障……” “哦?还请大师赐教!”对于智远方丈的话外之音,叶宇自然是听得出来。 智远方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枯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叹了口气道:“老衲乃是出家之人,红尘之事还是由红尘之人担待为好……” 叶宇闻听初是一愣,随即恍然笑了:“多谢大师成全!” 第193章 一局两得 转过天来,就是有名的兰亭盛会,但是叶宇没有心情去参加文人之间矫揉造作。 因为今日他要去寻访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离开菩提寺,途中经过一处饺子铺。不过在古代,水饺称之为角儿,因此这个饺子铺的名字叫——两角儿! 这个名字取得倒颇有意味,‘角儿’二字既说明了这是个饺子铺,‘两角儿’就是更绘声绘色的体现了水饺的形状。 饺子皮包着荤素馅儿,最为突出的也就是那两个角儿。 叶宇很喜欢吃水饺,尤其是配上陈醋加蒜头,昨日就在城里吃过一顿。 但是今日腹中不甚饥饿,再说他还有正事要办,因此也就没有打算在此逗留。 不过就在他经过这饺子铺时,却看到店伙计对一个乞丐是拳打脚踢。 而这衣衫褴褛地乞丐,十分可怜的向店伙计的祈求着:“行行好,俺只求喝些面汤暖暖身子……” “喝汤?老子将这面汤倒了喂狗,都不会给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喂了狗还会听话的汪汪两声,而你可以吗?” “……” 伙计环手抱怀,一脸鄙夷地驱赶道:“去去去,一身虱子别脏了这里!” “求求你了,俺几天都没吃过饭了……” “滚,你没吃饭,与老子何干?” 伙计见这乞丐磨蹭不愿离去,这次真的下了狠手,拿起木棍就要惩戒这个乞丐。 “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叶宇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便挺身而出制止了这伙计的恶行。 伙计一瞧眼前的叶宇衣着不俗,立马换上了谄媚地笑容,点头哈腰道:“哎呦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这个乞丐老是在这里磨蹭,一个穷鬼还说喝面汤……” “怎么,一个乞丐就没有资格?” “呃,这位客官您说笑了……” 懒得理会这伙计嘴脸,看了一眼这个鼻青脸肿的乞丐,沉声冷冷道:“你这里有面条吗?” “客官,您若是选择吃面条,小的可为你准备!” “哦?那算了,面条不经饿,换成大饼!对了,有大饼吗?”叶宇此刻也忘记了赶路,而是饶有兴致的聊起了闲话。 伙计被叶宇这反复无常的选择,弄得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面条与大饼都是面食,倒是与水饺同出一辙,制作起来倒也方便。 于是伙计便乐呵呵的回答道:“客官放心,大饼也有,不知你要几张……” “额,罢了,大饼换成角儿(水饺),你就多下几斤角儿端上来!” “呃,这位客官,您确定不再更换了?” 叶宇把眼睛一瞪,不耐烦道:“此人愿吃多少角儿,你就上多少!账算我的,去!” “嗳,好嘞,有客官这句话,小的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功夫,就端上了几盘热腾腾的水饺,叶宇此刻也坐了下来。既然摊上了这事,索性也就坐下来吃顿水饺。 叶宇细嚼慢咽吃了二十个,而一旁桌前那位乞丐,一口气竟然吃了一百多个。 这伙计见叶宇与那乞丐吃的差不多了,于是便来到近前,笑着道:“这位客官,一共一百五十贯钱!” “什么?一百五十两?” 叶宇一听把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心道这也太会宰人了。 几斤水饺就要一百五十两银子,换算成后世人民币那就是接近十万块! 这水饺是什么做的?龙肉做的不成? 伙计见叶宇震怒不已,却笑了笑道:“客官您别动怒,小的这是童叟无欺,算得十分清楚!” “混账,无论如何去算,几斤角儿(水饺)也不值一百五十两,你真当你这角儿是神仙肉做的?” “客官,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这食物已被您吞下,难道还想赖账?” “赖账倒不至于,我只想知道,这账该如何算!否则,我不介意了你的黑店,然后交由官府衙门……” 对于叶宇的威胁,伙计却丝毫不为所惧。 先是来到那个写着‘两角儿’的牌匾榜,将黑色布幔遮盖地方轻轻撩开,整块牌匾就显现在了叶宇的眼前。 原来这块牌匾不是三个字,而是四个字,上书:一两角儿! 伙计一指那招牌上的名字,奸笑道:“看见没,一两角儿,就是一个角儿(水饺)一两银子,一两一个角儿!” “……” 叶宇今日算是领教了,这中原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自己玩文字游戏炉火纯青,竟然今日会栽在了这里。 一百多个水饺,按这种算法可不就是一百多两银子! 看着叶宇一脸无奈的样子,伙计腆着脸笑道:“呐,客官,小人看你也是不缺钱的主儿,您要是没钱付账,可用一些值钱东西抵押,等你回去取来钱资,再付饭钱……” “我要是不愿意呢?” “什么?不愿意?这吃东西不给钱,咱们就到官府评理!” 叶宇对此,却是冷冷一笑道:“评理?评什么理?这角儿,方才是我用大饼换的,你不记得了?” “呃,是有这么回事,但大饼……” “大饼是我用面条换的!” “呃,那面条……” “面条?面条你看到我吃了吗?”叶宇把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奈的样子。 伙计被叶宇这几番解释,也是弄得是晕头转向。自己到最后,反而嘀咕寻思道:“面条您没吃……” 叶宇干咳了一声,很是严肃道:“既然我没有吃面条,那还要不要付账?” “没吃,当然不要付饭钱……”伙计顺着叶宇的思路,随口就回答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呃……这账……吃……没吃……”此刻伙计也是彻底晕了,他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 叶宇吃饱喝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饺子铺。 而这个伙计却仍旧在原地,莫名其妙的算着理不清的账。 这时竹帘轻轻地撩起,从铺里走出一名妙龄少女,正是曹员外的三女儿曹雪莹。 方才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此刻小跑到了曹雪莹的近前,哈着腰道:“这位小姐,该做的俺都做了,您答应俺的……” “答应你的,自不会忘记,月儿,打赏!” “是,小姐。”身后的月儿,从钱袋子里取出十几个铜板,递给了这个乞丐。 乞丐连连道谢之后,便迅速离开了这个客店。 店伙计神色忏愧的低着头:“三小姐,小人……” “罢了,这怪不得你,没想到这个叶公子如此机智,一个简单地伎俩,竟然破了本姑娘的精心计划!” “小人有罪,未能将那人随身饰物得到手,不过小人不明白,这角儿、大饼、面条……” 曹雪莹摇了摇头道:“说了你也未必能懂,好了,你将这里收拾一下,月儿,我们回去。” 丫鬟月儿跟随在曹雪莹身后,很是疑惑的问:“小姐,您设下这个局,无非就是骗尽他身上的钱财,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月儿,方才他若是无钱付账,就会用身上饰物以作抵押,到那时这饰物在手,我们还不牵着他的鼻子走?” “小姐真聪明,到那时小姐直接说那饰物是定情信物,他也是百口莫辩!” 月儿如此直白的话,倒是让曹雪莹俏脸升起些许红晕,嬉闹的娇啐道:“就你会想歪主意……” “一百五十多两银子,大约有十多斤重,他们住在附近的菩提寺,自然不会携带重金上路,即便是有会子(纸币),一般小店连银子都少见,又有谁敢收会子?” 月儿在身后听的是津津有味,然后插话道:“而且小姐还调查了那叶公子在城中的饮食,然后根据喜爱吃角儿(水饺)的偏好,在此设下一局!” “虽说这一局以失败而告终,但至少让我看清了此人的品性。”曹雪莹此刻坐在马车里,若有所思的露出一丝笑意。 “小姐你是说……” 月儿突然恍然大悟,欣喜道:“原来小姐这是一局两得呀!” …… 叶宇自然是想不到,今日遇到的事情,是一个女子专门设计的。 他起初只是想戏弄那个可恶的店伙计,而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 若是之前没有留有后招,此事争论起来就真成了一笔糊涂账。 虽然一百五十两的天价,无疑是在讹人,但要是论起理来,有那块上书‘一两角儿’的牌匾,他叶宇也是无计可施。 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自己不长眼,没有看清这其中的伎俩呢。 不知不觉就来到城南,字画摊位上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虽然一根木簪子随意的扎着发髻,但散落的长发却随着清风隐隐飘动在眼前。 犹如刀削的俊逸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一身青衣素服甚是洁净,抬起右手不时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仿若在这喧嚣的闹市之中,此处俨然成了一方天地,安静祥和与世无争,淡淡清风带着淡淡的笑容。 如沐春风,也不过如此。 叶宇站在远处,打量着这个以卖字画为生的男子,他知道,这个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194章 妄谈而已 在孤狼的陪同下,叶宇来到了字画摊前,环顾了一遍所挂的字画,倒是有一副丹青颇有意境。 “这心怀天下图,画中人是……” 这男子没有抬头,而只是笔势稍稍停顿,随后口中念念有词道:“相桓公、霸春秋、一匡天下名千古。” 叶宇一听这幅上联,寻思其中典故,顿时就明白了这画中人物。 觉得这个年轻人挺有意思,于是靠近这幅丹青面前仔细观瞧。一边欣赏,一边自言自语回应道:“富民众、强家国、九合诸侯顺八方!” “这位公子好文采!”这个卖字画的男子,显然对叶宇能够出口对出这等气势的下联,也是感到颇为惊讶。 “此画乃是在下根据春秋时期,齐国宰相管仲的想象图……” 叶宇笑了笑道:“原来真是帮助齐桓公九次号召天下诸侯,尊崇周室共御外夷,匡正天下大业的管仲!” “不错,管仲乃是在下最为尊崇之人,因此才绘了这幅丹青。”青衫男子放下毛笔,抬眼打量了一番叶宇。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随即反问道:“据我所知,曾经孔子、孟子两位圣人,都对这管仲口诛笔伐过。兄台既是读的儒家圣贤之书,却尊崇管仲,岂不是……” “兄台此言差矣,读圣贤之书乃为修身,在下尊崇管仲,乃是管仲习的是法家之术。儒家与法家其实并无门庭之别,若要治理天下,在下以为,法家要胜于儒家!” “哦?这话倒是稀奇,你就不怕你方才之语,遭来诸多文人的斥责?” 青衫男子轻摇折扇,一脸无畏道:“在下不过是道了一句实话罢了,儒家经典虽是颇多,但若论治国功绩者,孔子、孟子、以及后来的七十二弟子,又有多少成就高于管仲的?” “再者,学术终究是学术,岂可与治国混为一谈?管仲治国不拘泥于形式,助齐桓公成就霸业,这就是治国之大才!试问,孔子,孟子这等学术先师,可以使天下繁荣富强?以在下愚见,未必!” 青衫男子这一席话,可是让叶宇心头猛然一喜。因为眼前这个人果然不同一般,就是方才这番言论,已经是格外的超前的思想了。 其实叶宇的心中很是赞成这种言论,管仲是开设青楼妓馆的鼻祖,虽然这有些败坏风气,为世人所不齿。 但不可否认的是,管仲此举是利国利民之举,既减少了男女苟且通奸的刑狱案件,也为国家增添了庞大的税收。 最为可笑的是,自命清高的文人,经过千年的思想转变,青楼妓馆俨然成了附庸风雅之所。 叶宇轻轻地拍了怕手,称赞道:“果然见解不凡,兄台如此尊崇管仲,想必也是心怀天下之人。” 青衫男子拱手郑重问道:“这位公子过誉了,在下百里风,不知阁下是……” “敢问百里兄,你以心怀天下为题而绘制管仲图,但不知在你心中,当今天下,如何?” 叶宇没有自报姓名,而是反过来询问起了这个青衫男子。 “当今天下……” 显然叶宇的问题让百里风感到意外,但稍稍愣神之后,便深意笑道:“区区平民岂敢妄谈天下事,公子取笑了。” “哈哈哈!百里兄,我大宋对于文人言行可是宽厚,只要不是有辱君王之言行,即使你妄谈又有何妨?” 叶宇说到这里,似有挑衅之意道:“除非,是我看走眼了,百里兄也不过是腹中空空别无他物……” “公子真是咄咄逼人。” 百里风微微露出一丝苦笑:“若是在下说,十年之内天下必将大乱,不知公子觉得,在下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哦?何以见得,还请百里兄赐教!” 百里风摆了摆手,打开桌上的折扇,自顾的扇着,颇有几分飘然:“赐教不敢当,先说说辽国……” “辽国被金国吞灭之后,契丹皇族耶律大石,率部众在西北可敦城重建国祚。历经三世,如今辽国耶律夷列已经残年垂老,而子嗣皆为年幼,十年之内若是病故,势必会引起辽国皇族争斗!” “皇位之争进而引发各方势力纷争,而毗邻在旁的夏国与诸多部落,就会乘虚而入,一场战争则是在所难免……” 百里风侃侃而谈鞭辟入里,叶宇听着却是眼前为之一亮,对于知晓这段历史的他来说,其实心里很清楚,不久的将来西辽势必会发生皇位之争。 作为历史的旁观者,虽然叶宇记不清楚是哪一年,但也算有着先天的优势。 而眼前这个百里风,生在当下却能看到这一层,就已然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百里风不是读死书的书生。 历朝历代的开国宰辅,都不是文华盖世之辈,但却有着洞悉一切的敏锐触角。 对于这些人而言,读书不过是他们思考事物的媒介,而不是最终的归宿。 所以这些人,大多都是筛选下来的落第之人。 叶宇在一旁暗暗沉思,百里风又说到了西夏。 “夏国地处于几面夹击之间,当今夏国皇帝乃是以文治国,若是将此法行诸于中原以及我大宋,根植在此倒也无可厚非。” “然夏国乃是游牧民族聚集而成,若要以文治国谈何容易?李仁孝此举虽好,却也引得矛盾暗潜酝酿已久。而其弟越王李仁友,虽是恭顺备至,但年少崇尚武力,心性岂能轻易改之?故而以在下愚见,过不了多久,夏国王宫也不会安宁!” 叶宇眉头微微一挑,饶有深意的问道:“百里兄就如此确定?要知道这夏国皇帝李仁孝,可正值鼎盛之年。” “呵呵,在下也不过是妄谈而已,既然是妄谈,也只是一种猜测,粗浅的分析罢了……” “那倒也是。”叶宇释然一笑,随后示意百里风继续。 “再说说长江以北的金国,金国皇帝完颜雍虽不是喜好战争之人,但其子孙却多是狼子野心。我大宋若要以一条长江作为天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叶宇指关节轻轻地击打着桌面,面无表情地问道:“若非百里兄对此深有研究,恐怕也难以有此高论!” “公子过誉了,自在下十五岁游历于山河大川之间,对于十年所见所闻略有心得罢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百里兄这番高论,即便是我大宋朝野之臣,也不见得有人能有此体会!” 叶宇感慨称赞之余,随后回归话题:“对于我大宋朝野,百里兄又有何看法?” “不过十六字而已。” “哦?哪十六字?” “党同伐异,根基难成,今后两代,心余力微!” 百里风的十六个字,给叶宇的感触很深,又见百里风欲言又止,似有未尽之意,于是追问道:“百里兄,似乎言犹未尽。” “国祚两百载,苟延残喘至今,又岂是外在的因素所致?”百里风说完这些,便不再多说一句。 其实这句话,叶宇听得很明白,那十六个字不过是表面因素罢了。其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宋的政体本身就是个畸形胎儿。 太祖赵匡胤为了巩固皇权,重文轻武立为国策,这么多年内部是很稳定,但外敌的袭扰更是伤透民心。 此举,究竟是得,还是失? 在叶宇看来,这无非就是一种自私的心理作祟。为了巩固赵家的江山,将这项以文治国的国策慢慢成了畸形。 天下绝非一家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道者失之。 而赵家为了这一己之私,使原本崇文尚武的汉人国度,渐渐地失去了汉唐本有的血性,沦为偏安一隅的丧家之犬。 这种代价换得赵家子孙稳坐江山,享受人间极乐之福,实在是太奢侈了…… 百里风似乎今日兴致很好,起身将那副《管仲图》卷了起来,然后放在叶宇的面前,笑着道:“公子若是喜爱,赠送于公子也无妨。” 百里风的话倒是让叶宇颇感意外,于是问道:“百里兄以卖字画为生,若是不索取钱资,又如何度日?” “丹青再好,也要有懂它之人,才会弥足珍贵。否则,与一张白纸何意?” “以百里兄之意,我就是那懂画之人?”叶宇此刻坐在了男子对面,饶有兴致的问道。 百里风又放下毛笔,冲着叶宇笑了笑:“单凭公子方才那副下联,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可是这幅画,我并不想要!” 百里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叶宇一眼,随后却又洒脱道:“这里有不少字画,公子还可以看一看别的画作。” 叶宇摇了摇头,随意地扫了摊位一眼,遗憾道:“这些画太过庸俗,平心而论,我都看不上……” “但不知公子需要那位名家字画,在下虽说不才,对于临摹各家笔迹倒是有些心得。” “那就画一幅《绍兴云烟叠嶂图》,不知阁下可否?” “这……” 清风吹过,百里风恬淡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愕然。 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叶宇,心中在揣测一件事情。 犹豫了片刻,口中询问道:“不知公子为何要这云烟叠嶂图?” 第195章 都是假货 “因为看不清,所以只有按图索骥,我很想看清这云烟叠嶂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呵呵,就算公子您看清了又如何?云浓雾重,岂是人力所能为之?” 此刻百里风虽然说得很是清淡,但双眸已经在暗中打量着叶宇,眼中透露地惊异与愕然,已说明此的复杂心情。 叶宇对此却不以为然道:“云浓雾中?我不介意燃起漫天大火,将这上空的云雾焚散!” “这幅画,在下可以绘制,但恐怕公子买不起!” “哦?何以见得?” 百里风紧紧地盯着叶宇,直言道:“会让公子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也说不定……” “千金散去还复来,我若是担忧这些,就不会与百里兄说这些了!” 看着犹豫不已的百里风,叶宇颔首笑了笑:“既然有管仲之志,何苦要终日埋没于此?若要心怀天下,就先要天下有你!” 叶宇的这番话,让这百里风身子明显一震,不过随后又摇头自语道:“在下不过是个落第举人,又谈何心怀天下,公子过誉了……” “英雄莫问出处,科举取士招录的并非皆是俊秀,而落榜之人,也不乏有旷世奇才。而这些人,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 百里风这一次打量叶宇许久,随后带着惊讶与质疑的语气问:“莫非,公子……” “百里兄,区区姓叶,单名一个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百里风还察觉不到什么,那就真让叶宇失望了。 心中的猜测得到认证,百里风的情绪是惊喜交加,但他显然心智优异于常人,只是稍稍平静之后,便站了起来微微躬身一礼:“学生见过叶大人!” “呃,百里兄不可如此,既然你我二人年纪相仿,就不必如此拘于礼节了!” 对于很多人对他自称学生,叶宇感到十分的无语,谁让他是观文殿大学士呢。 百里风本就不是迂腐之人,几番的寒暄之后,便又回到了方才的谈话状态。 “智远方丈曾在叶某面前举荐你,因此叶某今日才会前来试探!不曾想,百里兄果然是异于常人……” 昨夜在藏经阁中,智远方丈向叶宇举荐的就是百里风。 百里风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博闻强识,不仅游历十年见多识广,而且文武兼备颇具大才。 而智远方丈之所以知之甚详,乃是因为百里风与智远是忘年之交。 这百里风虽然学识不浅,却生性散漫放荡不羁,尤其是科举落地之后,就更是以卖字画自娱自乐。 偶尔上山与智远对弈两局,品茗论佛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智远不忍百里风浑浑噩噩一生,于是才将百里风举荐给了叶宇。 毕竟都是年轻人,相互激励之下,或许能够予以大用。 对于智远方丈举荐百里风,叶宇也只是抱着质疑的心理,今日前来,无非就是想试探百里风的虚实。 而从方才的言论、以及泰然自若的神态,才让叶宇从心里认可了智远所言非虚。 百里风此刻态度恭谦了许多:“叶大人过誉了,学生不过是个山野之人,岂敢受叶大人如此夸赞……” 他百里风虽然生性散漫放荡不羁,有时候也不乏有狂悖之言,但这番话却是真情实意。 对于叶宇这个名字,他百里风是神交已久,但这不是崇拜而是佩服。如今叶宇真实的坐在他的对面,内心自然有着多番的感慨。 叶宇笑了笑便没有在此处多说什么,而是郑重道:“本官微服率先到达绍兴,就是想清楚知道绍兴民情,不知百里兄可否助我?” “大人当真下定了决心?”百里风犹豫了一下,随即面露凝重之色询问道。 “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那好,学生甘愿化身‘云烟叠嶂图’,为大人指引路途方向便是!” “叶某在此多谢了……” 其实叶宇以云烟叠嶂图为哑谜,其实就是希望百里风能相助。在这绍兴,他一个外人,人生地不熟根本无从查起。 就算能够找些蛛丝马迹,要等勘破又不知何年何月。 而有了百里风的鼎力相助,就等于有了方向与路线,行事起来也会顺利许多。 所以云烟叠嶂图,不是真的什么丹青画卷,而是指百里风这个人。 二人都是聪慧之人,百里风一听到这幅图,就知道眼前的白衣男子来者不善。 也正因为如此,才渐渐地猜出了叶宇的身份。 况且谁都知道再过几天,代天巡狩的叶宇,就会来到绍兴,根据样貌气质猜出叶宇也并不算难。 百里风看了看左右并无他人,于是压低声音道:“此事关系到了数十条人命,请容学生寻个僻静之所,与大人详述……” “几十条人命!?”叶宇一听这几个字,顿时脸就阴沉了下来。 深知此事耽误不得,于是便在城中寻了一家酒楼,在厢房里等着百里风详述。 “大人,近年来的冤假错案学生就不陈述了,但有一件事,对大人此次浙东之行或有帮助!” 百里风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两枚铜钱,一个磨损厉害且有污垢,而另一枚则是崭新的铜钱。 将两枚铜板放在叶宇的面前,随后郑重道:“大人可曾看出,这两枚铜钱的不同之处?” 叶宇虽然很不明其意,但觉得百里风此举定有道理。 于是仔细辨认之后,才开口道:“这两枚铜钱,除了一旧一新之外,并无不同之处……” 对于叶宇的言论,百里风似乎早已意料之中,随即笑了笑道:“大人,请将这两枚铜钱放在手心试一试。” 随后叶宇将两枚铜钱,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突然眉头微微皱起,自言自语道:“这新钱竟然比旧钱还轻……” “大人所言极是,这旧铜钱即便是粘上污垢,但日久天长必有磨损,相较于出炉之时定会轻了不少!而这枚新的铜钱,应该是刚出现不久,按照常理来说,定会重于旧钱!” 叶宇闻听此言,点了点头道:“百里兄的意思是,这铜钱之中隐有乾坤?” “朝廷所发的制钱,虽有专司专责的钱监负责承制,但每一枚铜钱的轻重分量,有所不同也是不足为怪。” “大人所言虽是不错,但每一枚新钱都比旧钱轻,而且板面花纹也略有不同,这就不是常理所能解释清楚的。” “嗯,这新钱的花纹略显粗糙,可这新钱出厂之前,都会专职官员负责查验,若有瑕疵,必定会当即销毁重铸,又岂会轻易流入市井之中……” 叶宇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难道说,有人胆大妄为,在暗处私自铸造假钱不成?” “大人,实不相瞒,学生前些日子游迹于山间,恰逢大雨磅礴,便在一处山洞之中暂避大雨。大雨冲洗山涧泥土下滑,结果……” “结果什么!?”叶宇看着百里风的神情异样,心头也是为之一沉。 “结果让学生看到人的尸体,随后学生将此事上报官府,挖掘之后才发现坑中掩埋了六十七名尸体……” 叶宇听着这个消息,神情愕然的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之后,叶宇沉声问道:“你是怀疑,这人命案与这私制假币有关?” “根据那些人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大人代天巡狩出京之期。而那些死尸中有几个人,学生认出是城中铁匠,只不过后来转了行……” “那这六十七人的命案,如今是否侦破?” 百里风摇了摇头道:“此事查无头绪,故而搁置县衙,作无头公案处理……” “哼!无头公案?我看是别有内情!” 叶宇回思一想,一个疑惑萦绕心头,随即问道:“百里兄,这铜的价格可是不低,就算这铜钱之中掺杂其他物质,一枚铜钱的价值也不高,若是流通不畅根本不会获利,理当不会有人甘冒如此大罪才是!” 倒不是叶宇不相信百里风,实在是因为这铜钱的制造成本太高,铜的价格很是昂贵,一枚铜钱的面值又太低,所以这其中的利润并不乐观。 “此事学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私自制造的不只有假币,还有流通的会子便钱!” 当百里风说出这句话,叶宇脸上的神色就更加凝重了。 “大人,这会子由朝廷正式印行流通,纸币的防伪标识分别为纸、图案、花押。可是如今这会子便钱的图案,根本就是浮现于纸上,而并非是渗透其中……” 叶宇拿过便钱会子仔细观瞧,却是看不错任何异样。 百里风将杯中茶水轻轻浸湿钞纸,随后轻轻地将钞纸一分为二,放在叶宇的面前。 “大人请看,钞纸乃是会子印制的朝廷贡纸,厚实不易磨损,将其分开之后,只有上面那一层有套色图案,而下面就丝毫没有……” 百里风随后又将一张真的会子,按照方才的方法将其一分为二,结果下面那一层仍旧有套色图案。 叶宇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制作假钞会子的作坊,一定是对图案的力压不够深,才使得图案只是流于表面。 会子所用的纸是专用的,名唤钞纸,用楮树的皮做主料加工而成,不少文人犯酸,又称纸币为“楮先生”。 压印图案之时,对力道的掌握尤为困难,所以这就是假钞会子的一大破绽…… 第196章 不解风情 与百里风分开之后,叶宇心中就一直思量着假币的事情。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菩提寺,只是这已近黄昏的时刻,兰渚山依旧是人流不息。 起初叶宇还倍感疑惑,回思一想却也明白了缘由,今日乃是兰亭盛会之日。这些文人墨客聚集于此儿不散,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叶宇摇了摇头,径直的拾阶而上,准备回菩提寺休息。 可就在这时迎面而来一名女子,叶宇抬起头看了这女子一眼,便下意识的让开了路。 因为山路不仅崎岖,而且还十分的狭窄。 可叶宇挪到了左边,这女子没有从右侧通过,反而也将身子挪到了左边。 叶宇以为这女子下山慌不择路,于是他又将身子落到了右边。 可这女子没有仍旧是与叶宇同步,就是没有错开意思。 如此反复几次后,叶宇心里就多了几分不悦,心道这是有意的找茬是不是? “姑娘,你确定要走哪一边?”叶宇抬起头平心静气的问道。 这女子却是秀眉微微一动,狡黠轻笑道:“公子走左边,小女子走右边。” “好!” 叶宇说着就挪动身子到了左边,本以为这一次就可以错开,可不曾想这女子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姑娘,方才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你为何……” “公子这话说的就错了,公子你是走了你的左边,而小女子也是走了自己的右边……” “这……” 这个时候叶宇才意识到,方才言语中的漏洞。虽然他走了左边,而这个女子走了右边,但两人相对而行,其实方向还是一样的。 叶宇注意到了这女子身后的丫鬟,一瞧这丫鬟叶宇顿时恍然,因为这个丫鬟就是曹员外府上的月儿。 “三小姐,何苦为难叶某?” 见叶宇认出了自己,曹雪莹也没有丝毫意外,而是回应道:“叶公子说笑了,雪莹在公子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呵呵!天色已晚,叶某告辞!” 叶宇说着一个箭步就要跨越而过,可却被曹雪莹在此用身子拦下。 叶宇一瞧这阵势,没好气地调戏道:“曹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若是碰到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你!……”曹雪莹此刻只想将叶宇拦下,可没有考虑这么多男女有别的规矩。 经叶宇如此轻浮的一说,曹雪莹顿时是神情尴尬颇为气结。 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羞涩的女子,叶宇不得不承认是,这曹家三小姐的确是相貌不俗。 可惜了,叶宇对此不感兴趣。 天下美女多的是,以他叶宇如今的身份地位来说,有多少美女佳人不能得到? 虽然好色是每个男人的天性,但也得有选择的去追去。他叶宇虽然不是情圣,但至少不会见色忘情。 喜欢一个人,也许就是那一瞬之间,但是爱一个人,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曹雪莹虽然才貌不俗,但终究不是他叶宇的那盘菜。 见这曹雪莹依旧不愿意让开,叶宇果断地伸出右手向她胸前袭去。 “啊,你……你做什么!?”曹雪莹被叶宇这色狼般的举动,当即是吓得不清连连后退。 身后的丫鬟月儿见小姐被欺负,立即替身而出娇斥道:“叶公子,没想到你是个淫贼!枉费我家小姐在此等你多时……” “月儿!……”曹雪莹扯了扯月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两天的时间,被两个女人当成淫贼,这让叶宇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喂,饭可以乱吃,这话不可乱说,叶某自认为言行正派,为何就成了你口中的淫贼了?” 月儿见叶宇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更是怒不可遏:“那你方才……” “方才,方才怎么了,我只是看到你家小姐的衣襟上有只虫子,好心要替你家小姐除去……” 叶宇的话还没有说完,曹雪莹顿时花容失色,看着胸前的又肥又粗地毛毛虫险些吓哭了。 “月儿,快……” “小姐,我……我也怕……” “叶公子,不如您……” “嗳,别找我帮忙,方才还没碰到就被骂成了淫贼,这要是真的碰到了,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可是……” 这一刻月儿是又急又怕,而曹雪莹是又哭又闹,身在门厅大院里富家小姐,何曾见过这样的大毛毛虫。 “原地抖动,使劲的抖,将虫子抖下来!”作为旁观者的叶宇,此刻出了一个馊主意。 所谓病急乱投医,此刻曹雪莹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就原地蹦蹦跳跳的抖了起来。 一上一下,一下一上…… 就这样此起彼伏,曹雪莹那饱满的双峰,此刻正顽皮的上下晃动着。 这让叶宇想起了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因此叶宇看着那胸前起伏的波涛,不禁有些诗兴大发,随即胡诌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倾城佳人踏原步。望着胸前,意踌躇。空叹青虫太盲目,双峰岂能留常驻。左,太高耸;右,太高耸!” 叶宇的这一番感慨,让身后的孤狼也是面色涨红,很是无语的转过头去。 不过感慨归感慨,此刻曹雪莹真的是吓得不轻。 叶宇觉得这事情也闹够了,于是就摘了一颗果子,轻轻一弹,就将那只肥壮的毛毛虫打落在地。 “好了好了,虫子已经没了,不用害怕了……” 其实这只毛毛虫是他无意在路旁发现的,见这曹雪莹有意为难自己,于是乘着伸手袭胸的机会,顺势将毛毛虫扔在了曹雪莹身上。 没曾想到这一个毛毛虫的威力这么大,竟然将这曹雪莹险些吓哭了。 这让叶宇联想起后世的女子剽悍,感叹当下的女子还真是轻柔可爱。 见这曹雪莹俏脸就已经留有泪痕,叶宇难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方才真的有些过分了。 随即从衣袖中取出锦帕,替这个惊吓过度的女子拭去泪痕。 情绪暂缓的曹雪莹,被叶宇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显然有些不适应。 但随后却没有丝毫的避讳,就这样静静地让叶宇擦拭着。 “呐,别哭了,虫子而已,怕什么?好了,天色不早了,叶某告辞!” 叶宇安慰了两句,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叶公子请留步……” “呃,还有何事?” “今夜是有兰亭盛会,小女子孤身前来观光甚是孤立……”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深意,随即干咳了一声道:“这倒也是,那不如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女子还是少夜间行走的好,尤其是貌美女子!” 曹雪莹的听了叶宇的前半句是心中急恼,暗道这个叶公子不解风情。 可叶宇的后半句,饶是让她心头一喜,随即俏颜含羞低声问道:“叶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既然叶公子也暂居于菩提寺,小女子恳请叶公子一同前往,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得,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日好不容易从百里风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正打算回去好好琢磨,这可倒好,这事情竟然主动上门。 本想拒绝这个邀请,但看着曹雪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方才自己的过分之举,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也罢!恭敬不如从命!” 兰亭里还有曲水流觞亭、右军祠、墨池等古朴建筑,流觞亭面阔三间,四面有围廊。 亭前有一弯弯曲曲的水沟,水在曲沟里缓缓的流过,这就是有名的曲水。 当年王羲之等人就是列坐在曲水岸边,有人在曲水的上游,放上一只盛酒的杯子,酒杯有荷叶托着顺水流漂行。 到谁处停下,谁就得赋诗一首,作不出者,罚酒一杯。 如今时隔多年,但这种文人之间的游戏依旧还在盛行,当下虽是黄昏之时,但文人们的热情却依旧高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古文人就把也月夜时分,当做诗情画意的最浓时刻。 此刻曲水旁早已聚集了很多人,但也时不时的有人叹息离开,每每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用去想缘由。 因为这一定是作诗没有做出来,才会沦落到遗憾离场。 当叶宇陪着曹雪莹来到这里时,这曲水旁已经是人山人海。 所谓围观的人永远数倍于参加的人,虽然围观的人众多,但到了这个时候,能坐在曲水旁的,已经寥寥无几。 “雪莹,你怎么来了……”曲水上游坐着一名年轻男子,观其衣着就知道是个身份不俗之人。 曹雪莹循声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这名男子,随即笑了笑回应道:“原来是史公子,雪莹这是陪着未婚夫来游玩的!” 她说着就挽起心不在焉的叶宇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当真是羡煞旁人。 羡不羡煞旁人,叶宇是不知道,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位史公子的怒火。 “喂,我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夫?这个你可要说清楚……” 第197章 来则不拒 被人无故冠以未婚夫的头衔,这种狗血的桥段他叶宇可是第一次遇到。 想让他当做挡箭牌不是不可以,但至少也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叶宇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你是否参加应选我爹爹的选婿考试?” “这……” “我爹爹出题,你是不是都应对了?” “可是……” “可是什么?” 叶宇很无语的坦言道:“这是一个误会,其实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二人在这里窃窃私语,坐在曲水上游的史公子已经走了过来。 “雪莹,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就他这样的,那里配得上你?”这位史公子看着叶宇衣着朴素,以为叶宇是个穷苦书生。 好不容易有人听他解释这个误会,但这个史公子却突然出言打断,叶宇因此就有些不耐烦道:“有话待会再说,别打扰我二人谈话!” “哟呵,好大的口气,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乃是魏国公史太傅的孙儿史可琅史公子!” “就是,你一个穷酸秀才也敢在此造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显然叶宇的话,让这些趋炎附势的文人们,找到了谄媚拍马的突破口。 曹雪莹这个时候却是恬淡一笑:“叶公子,就算雪莹想听你解释,但是你觉得这个时候还有必要吗?” 叶宇无语的看了曹雪莹一眼,暗道自己果然又被女人耍了。 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个名叫史可琅的男子,没好气道:“魏国公就能阻止我说话,太傅就能管别人婚嫁之事?我配不配,似乎与你史公子无关?” “哼!本公子是管不着,但既然来到了这兰亭盛会,那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才行!” “笑话,叶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算什么?” 叶宇的这句话极具挑衅之意,因此史可琅身后的两名随从,默契的上前就要教训叶宇。 不过却被史可琅出手拦了下来,随即摆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若是叶兄不愿意切磋也是无妨,但还请速速离去,免得有辱斯文之地!” 离去就离去,反正他叶宇也不想在此多费时间。 因此在这个史可琅话音刚落不久,叶宇就径直转身离去。不过曹雪莹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莹妹,你看到了?这样的窝囊废,你怎会寻得这样的人委以终身?” “你看啊,论相貌以及文采,我史可琅在这绍兴府可是无出其右,不就是年纪稍稍……” 曹雪莹却是直接打断道:“三个先决条件,其中庚年不得大于二十二,这已经是放宽了不少!” “我就是不明白,为何莹妹你非要将庚年设定在二十二,难道二十三不行吗?” “不行!”曹雪莹斩金截铁的回应道。 “为什么!?” “我曹雪莹虽不说是倾国倾城,但也自认为才貌双全,选夫君自然要选个逞心如意的!” “当朝吏部尚书叶大人,十五岁就白手起家,十八岁就已经是三元及第名动天下,二十岁宋金对决更是名传四方,如今二十一岁贵为吏部尚书……” 曹雪莹如数家珍的说着叶宇的事迹,犹如是她亲身经历一般。 “因此,雪莹不求寻得这等人中龙凤,但也要寻一个仅次于他的如意郎君。叶学士二十一岁有如此成就,雪莹故此将庚年放宽至二十二岁!” 众人听了曹雪莹的这份解释,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而史可琅十分不甘道:“可是那个窝囊废……” “窝囊废怎么了?也比你这个屎壳郎强很多!”史可琅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宇又从外面折身回来了。 对于叶宇的去而复还,很多人都颇为意外,但只有曹雪莹却依旧平淡如常。 “你似乎知道我会回来?”对于曹雪莹的镇定神色,叶宇感到了一丝异样。 曹雪莹却莞尔一笑,又重新挽起叶宇的手臂:“当然!” 对于这个如此聪颖而又会演戏的女子,叶宇也是十分的无语。他岂能看不出,这番亲昵的举动,很明显是做给史可琅看的。 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但既然今日遇到了这档子事,他还真不能做缩头乌龟。 至于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不该低调的时候,就无需低调…… 对于两人的郎情妾意,很明显激怒了对面的史可琅,虽然已是夜晚微风带寒,但史可琅却感到格外的燥热。 打开折扇,悠悠的扇了扇:“好,既然来了,那史某倒要好好讨教了!” “但不知史公子要讨教什么?叶某懂得可是很多……” “你!……” 讨教二字不过是个谦虚之词,史可琅没想到叶宇竟然将此事当真了。 “虽说都是姓叶,你还真以为你是叶学士?笑话!” “虽说不及,但也不会输于你,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好!史可琅这里有一篇《鸿儒论》,还请叶公子不吝赐教!” “鸿者,大也,鸿雁志高远,天地尤为先……” 史可琅的一番宏谈阔论,让人听得是暗自点头,这文采的确不能小觑。 只有叶宇独自一人,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时不时的摇头不语。 而越是如此,就越给曹雪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等到史可琅说完他的《鸿儒论》之后,示意叶宇可以开始了。 叶宇却摆了摆手,坐了下来只是发笑却不说话。 “这人是不是疯了?” “我看差不了多少,史公子出口便有这篇宏论,就算此人才华过人,也不能片刻功夫就想出与之媲美的论词来……” “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 史可琅此刻也是熙然自得,其实这片《鸿儒论》是他早先就写好的,只不过这个时候正好用上了。 “怎么,叶公子腹中无词了?人要有自知之明,何必要强作刺头呢?” 对于史可琅的揶揄之词,叶宇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道:“倒不是叶某腹中无词,只是说出来有些……” “嗳,无妨,只要你能即兴作出一篇赋论,就算你我打成平手如何?” 在史可琅的看来,叶宇不过是故意找些托词罢了,一篇赋论岂能说有就有?他自负才高,也得提起打好了腹稿。 “既然如此,那叶某就献丑了!” “乳者,奶也。女子胸前之物,其数为二,左右称之。发于豆蔻,成于二八。白昼伏蛰,夜展光华……” 噗! 叶宇刚说出这两句,就已经让人大跌眼镜,这赋论的开头也太过奇葩了。这次兰亭盛会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仍有不少女子未有离去。 听着如此香艳的词语,顿时是面如桃红羞涩不已。 尤其是曹雪莹就更是羞红难当,方才在山路上的那一幕她又岂能忘记。而叶宇当时随性做的打油诗,她虽然听得不清,但也知晓了其中一二。 所以这个时候,叶宇开篇以‘乳’为题,很容易让她想到自己的身上。 “曰双峰,曰花房,又或曰玉兔。从来英雄必争之地,自古好汉温柔梦乡。其色若何?深冬冰雪……” “……其质若何?初夏新棉。其味若何?三春桃李。其态若何?秋波滟滟……动时如兢兢玉兔,静时如慵慵白鸽……” 叶宇是一口气将所思所想全部脱口而出,再反观众人时,所有人都是哄堂大笑起来。 待笑渐渐停止,史可琅笑着道:“叶公子,你这……咳咳,是什么赋论?” “《宏乳论》,如何?” “呃……《鸿儒论》对《宏乳论》雅俗共赏,甚好甚好!” 此刻史可琅能说什么呢,自己方才夸下海口,此刻又岂能反悔?虽说这《宏乳论》有些过于低俗,但不可否认的是,论及格律也是极为符合。 此刻与史可琅交好的几位文人,上前一步为难道:“在下出对联,不知这位公子敢应对否?” “有酒吗?”叶宇没有回答这文人的话,而是问了一句毫无缘由的话来。 “呃,酒水自然是有……” 叶宇仰望夜空看着那一轮明月,笑了笑道:“有酒又有月,此等良辰自然是来者不拒!” “好!” 这文人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美酒佳肴,顿时便有了主意,于是道:“上联是:蟹!” 一个字的对联,的确有意思,叶宇看了一眼桌案上的螃蟹,将其拿了起来笑道:“美酒以螃蟹为佐,实在是好!” 叶宇的洒脱与一些人的凝重,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这一字对联,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不是一般的难! 一个字蕴含对联,这显然难度是很高的。 当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要看叶宇笑话的…… “下联是:伞!” “伞?此联何意?” 众人纷纷扰扰不明其意,而曹雪莹却是美目一亮:“这蟹取其横行之意,而伞若是用之,必然是握在手中卓然独立,一横一竖,可谓妙哉……” “哎呀,这对联可真乃绝妙之际!” “是啊,这叶公子如此轻松应对,看来学识果然了得……” “这不废话吗?能被曹家三小姐看上的,又岂是平庸无能之辈?” “嗯,言之有理!” 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曹雪莹听了是心中暗喜,而史可琅却是脸色阴沉心有不甘。 第198章 紧随其后,又有一人出来出题:“这上联是:色难!” 由一个字,现在成了两字对联,但是难度依旧是很大。 此联颇有出处,乃是出自《论语·为政》: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因此色难二字,是代表脸色难看不容易的含义。 所以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其实含有双层意思,若要对出合适工整的下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宇自斟自饮倒了一杯酒,在手里把玩着片刻没有作声。众人以为这下联叶宇无法对出,因此都不由得摇头不语。 “容易!” “哦?叶公子既然觉得此联不难,就快快对出下联!” 叶宇略有醉意的瞥了那文人一眼,微微讪笑道:“叶某不是已经对出下联了么?” “什么,你对出下联,这不可能!” “莫非……” 人群中有人突然恍然大悟,高声赞赏道:“上联:色难,下联:容易,真乃绝对!” 哗! 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反复琢磨之后,就更觉得这下联对的极妙。 “太妙了,表层意思来说,色对容、难对易,工整而又恰当!内层含义就更加切合,不容易对容易,不正是十分嵌合吗?” “是啊,兄台分析的十分准确,看来我等今夜是不虚此行啊!” “真乃让我等大开了眼界,这位叶公子真不简单……” 其中有一名书生,对此颇有些吃味:“难道这姓叶的文士,都是如此才华出众?” “是啊,我大宋已经出了一个叶学士,这位书生也是文采不俗……” 不过友人赞扬就有人贬低,其中有人就撇了撇嘴:“不俗?那方才的《宏乳论》,诸位难道忘了吗?” “文章本无雅俗之分,只有立意高低之别。俗语不俗,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嗯,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扰扰,以史可琅为首的一众文人却有些神慌,因为就在众人讨论之际,他们又追问了叶宇不少诗词对联,甚至连灯谜都用上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所谓的难题,对于如今的叶宇而言,都不过是信手拈来。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叶宇,这六年来他并没有丝毫的懈怠,对于经史子集诗词歌赋,都有着广泛的涉猎。 虽然他是一个后世的灵魂重生,但他不想靠着自有的老本,来混迹这个陌生的大宋王朝。 他从来不认为天才是天生的,因为那需要自身的努力与积累。毕竟人的大脑是有限的,记忆同时也是会有忘记的时候。 他不相信穿越者那些逆天的东西,他只相信自己知识要靠自己去争取。 所以他能够三元及第,是他三年多的厚积而薄发,能够宋金对决智退八大山人,也更是这种长久的积累与艰辛。 因为单凭一个后世的思想与阅历,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只是这些背后的努力,没有人能够看到罢了。 几番的比试之后,史可琅强压心头的震惊,合起折扇郑重道:“叶兄果然高才,史某佩服!” 随后旋即又道:“不过史某这里有一字谜,还请叶兄请教才是!” “但说无妨,不过天色已晚,这可是最后一题,你想清楚!叶某可没心思陪你们玩下去……” “那好,请听我赋一联句……” 史可琅旋即吟道:“月伴三星如弯镰,浪花点点过船弦!” 这个字谜一经说出,方才安静地兰亭又一次热闹起来。 此刻在旁的曹雪莹略一思索,便已经猜出了这字谜的深意。 她很想将谜底告诉叶宇,但却有心看看叶宇能否对答出来,于是便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叶宇。 而叶宇则是看到美食就吃,因为这一天只顾着忙活,倒是没有顾及到自己肚子,如今有酒食在前,他又岂能无故浪费。 其实叶宇之所以去而复返,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这里的酒食还不错。 回来的途中忘了吃饭,菩提寺虽然有吃的饭食,但多是素菜斋饭,能比得上这好酒好肉的美味佳肴吗?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叶宇随即放下酒杯。 站起身来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随口吟出了一首五言绝句:“细雨洒轻舟,一点落舟前。一点落舟中,一点落舟后。” “诸位告辞了!” 叶宇吟完这四句诗,便酒足饭饱的转身离去。 曹雪莹见叶宇已经猜中字谜,便恬然一笑也随即跟了上去。 人群中,这些文人反复琢磨这其中深意,最后终于有人想到问题所在。 “史公子这赋联,以镰月为斜勾,三星为三点,就是一个‘心’字!” “而那位叶公,四句打油诗,以轻舟比作斜勾,三点细雨比作三点,其实也是一个‘心’字……” “妙哉!真乃妙哉!不着一字,不留痕迹就将字谜解出,实在是妙啊!” “最妙的是,以字谜解开字谜,其乐无穷,其乐无穷矣……” “……” 众人品头论足,所有的焦点以及话题,都集中在了叶宇的身上,这让史可琅顿时是面露寒霜。 要知道在叶宇没有出现之前,这里他可是真正的主角,如今倒好,所有的风头都被叶宇抢光了。 风头倒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女人的心。 而此刻叶宇却与曹雪莹,并排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二人就这么静静地走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曹小姐,关于那日应选之事,的确是个误会,还请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叶宇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说清楚,否则越拖下去就越是麻烦。 曹雪莹却低着头不说话,叶宇无奈地苦笑道:“曹小姐样貌堪称佳丽,就连魏国公嫡孙都颇为钦慕,叶某岂敢高攀?” “叶公子,雪莹很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久久的沉默之后,曹雪莹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叶宇眼中流露出一丝异样,随即用笑声掩饰道:“曹小姐此话又从何说起,我就是我,又何来真伪之说?” “请恕雪莹孤陋寡闻,从未听说叶承天这个名字,但公子机智之才,实在是让人叹服,倒是有……” “有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有些像当朝的叶学士?”叶宇见曹雪莹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曹雪莹嘴唇蠕动了几下,随后微微一叹自语道:“是雪莹想多了……” “你的确是想多了,叶学士如今可是位极人臣,据说此次代天巡狩,不日就会来到绍兴府……” 叶宇说着,佯作寒酸卑谦自嘲道:“你瞧我这白衣之身,怎敢与叶大人相提并论?” “可是你应选了招婿考核,而且也顺利通过了呀!” 一听曹雪莹说出这话,叶宇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白说了。心说这姑娘真是死脑筋,都已经说了是场误会,怎么还如此的固执。 既然说不明白这件事,叶宇所幸就懒得再提此事,而是将其送下山后,便径直回到了菩提寺。 因为对于伪币一事,实在是千头万绪,他需要好好的理清楚。 铸钱监为少府监属官,亦领于诸路监司。如今南宋在各州所设钱监只有十处,这其中一处就在利州绍兴。 这无论是铜钱亦或是铁钱出现了伪币,这就与铸钱监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会子便钱的发行,则直接由户部的会子库运行。 所以这问题的症结,真是如百里风说的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这只是为了牟取暴利,倒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可就怕这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秘密,那么这就是件十分棘手的问题。 据叶宇所知,这朝廷为了杜绝伪币的出出现,不仅对铸造工人予以限制,也对所需的铜铁矿予以国有。 铸造钱币需要铜、铁、锡等金属材料,制伪钞则需要钞纸。 因此朝廷控制了这些原料,禁止民间私自开采和冶炼原铜、私相买卖铜料、铸造铜器出卖等等,其目的在于截断不法之徒的私铸之源。 同时为了应对伪钞的蔓延,朝廷在这纸钞上也做了不少功夫,制造出不易模仿的朝廷贡用纸钞。 所以按照以上种种先决条件来看,一般的不法商人想要牟取暴利私造伪币,也绝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这件事情就真实的发生了,对这种现象叶宇倒没有太过意外,因为这放在后世也是伪币泛滥,更何况现在这种落后的技术。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伪币事情的背后,绝非是商人牟利这么简单。若是官商勾结的话,那将是一个不小的勾结。 显然这纸钞的纸张,以及金属钱币的原料,绝非一般商人所能掌控。 还好此次有百里风的提醒,否则他还真没有注意到这伪币的的异端。 不过如今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无法进行查证,只有等待仪仗队进驻绍兴府,他才能以钦差的身份调查此事。 因为整个利州这么大,以他一人之力很难找出制造伪币的地下作坊。 而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游走于百姓中间,了解利州治下的真实民情,以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好准备。 第199章 进驻绍兴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宇在百里风的陪同下,游走于绍兴附近的县属村庄。 所过之处入眼极目的,都是成群结队的乞讨人群。就算走到尚算喧闹的街市,相比之下也显得十分冷清。 从百里风的口中,叶宇才知道这本该富庶的浙东之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并非是天灾所致。 而是官商勾结聚敛粮食,然后囤积起来待价而沽。如今整个绍兴府治下八县,粮食的价格在周边各州是居高不下。 粮食的价位提高,对于百姓而言是雪上加霜。 这群不良商贩与官府勾结,以低价囤积,然后在关键时候高价售出,这其中的差价利润实为惊人。 “大人,您也都看到了,这就是看似浮华,其实早已蚕食殆尽的绍兴之地……” 叶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来这绍兴的问题,不仅仅是伪币!” “对了,百里兄,你方才说,此事与绍兴知府以及史家有关,不知可有线索?” 百里风失落的摇了摇头道:“学生惭愧,虽说此事是众所周知,但并未有真凭实据……” “叶某虽然信你,但要澄清绍兴一片青天,就得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即便叶某有心,也难以让他们伏法认罪!” 叶宇想了想,微微叹道:“况且那史浩贵为魏国公,又是当今陛下的恩师,若非有真凭实据,否则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大人放心,学生定会留意此事,相信定会寻得蛛丝马迹!” “嗳,不必了,若他们果真如此,想必早已做得滴水不漏,即便想查也是无迹可寻。” “那……” 叶宇自顾的讪笑道:“不管此事是不是他们所为,但叶某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把这些人逼出来!” “大人的意思是……” “百里兄,再过一两日,代天巡狩的仪仗队就会进驻绍兴,届时叶某就会彻查此事,不过在此之前须得劳烦百里兄一趟。” 看着叶宇那神态自若的样子,百里风神情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郑重道:“任凭大人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好,叶某可就在绍兴城中静候佳音了!” …… 在通往绍兴的官道上,代天巡狩的钦差仪仗队,正向这绍兴缓缓而来。 途径一处大桥之上,卫队以铜锣开道,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 不过当仪仗队行至桥中之时,桥的另一头出现了一支迎亲队伍。 待这支迎亲队伍也走到桥中,为首的护卫严令喝道:“钦差大人在此,挡道者一律送官究办,还不让道?” 而这支迎亲队伍的中,走出一名头戴珠花的中年女人。 但见这女子兰花指捏着粉色丝巾,走着水蛇漫步,来到近前撇了撇嘴:“哎哟哟,新郎官迎亲岂能后退,如此岂不是十分晦气?” “混账!再不退下,休怪我刀下无情!”这名开道的侍卫,说着就将佩刀拔出了半截,警告这支迎亲队伍速速里去。 “切,军爷,谁知道是不是钦差,这年头骗子还是不少,一年前我们县里还有假冒知县呢……” 坐在枣红色骏马上的新郎官,此刻也是冷哼道:“说的没错,若真是钦差路过此地,小人自当退让道路,以全敬尊卑之宜。可若不是,岂不是平添了晦气?” “大胆!竟敢……” “不得无礼,既然是新人迎亲,岂能因为本官而错过良辰,速速令队伍让开一条路来,让这支迎亲队伍过去!” 就在这名侍卫欲要发怒之际,官轿之中传来钦差的声音。 而就是这么一句话,使得前方媒婆以及骑马的新郎官,相互深意的对视了一眼。 一声令下,仪仗队迅速向一边靠拢,给迎亲的队伍让开了一条道来。 媒婆在前方用丝巾扇着风,领着迎亲队伍大摇大摆地经过大桥。 本来相安无事,可就在媒婆经过钦差官轿之时,袖中突然伸出一把短剑,乘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刺入钦差的轿子中。 接着这支迎亲队伍,无论是吹奏的唢呐、还是抬轿子的轿夫,纷纷抽出已准备好的兵刃,全部涌向这支钦差仪仗队。 而此时媒婆这一剑虽然刺入轿中,却被什么东西生生的钳住。这媒婆几次想抽离,都没有得逞。 突然从轿子中伸出一只大手,将这媒婆的右臂擒住,随即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媒婆的一声惨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扯了下来。 紧接着从轿子中踏步走出一人,乘势将这媒婆踢出两米开外。原来轿子中端坐的不是叶宇,也是北堂墨易容假扮的。 虽然语言以及容貌假扮很是神似,但细弱观察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至少从身形而言,北堂墨就显得比叶宇魁梧许多。 “一个不留!”北堂墨一声令下,执牌扛旗的侍卫纷纷退到了后方,紧接着从仪仗队里冲出十名侍卫。 这十名侍卫兵刃虽有不同,但却个个杀气凛然。这些人冲入人群之中,犹如狼入羊群,一阵切瓜剁菜死伤无数。 对面骑马的新郎官,见计划失败便要抽离逃走。 北堂墨见状,只是冷冷一笑,将那媒婆跌落的短剑横空踢起,紧接着犹如离弦的羽箭,直接刺中远处的新郎官。 马在跑,人却已经跌落在地,一命呜呼! “将这些人的头颅割下来,装备在车厢之中,等到了绍兴府,公子自有用处!” “是!” 队伍继续前行,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天的傍晚时分,仪仗护卫队便临近了绍兴城。 此刻绍兴城外早已聚集了许多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以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为首的州府官员。 随后便是绍兴府当地的乡绅名流,也纷纷的位列其中等候钦差的到来。 再往后就是一群士林学子,纷纷成为一个团体,站在边角处静静地向远处张望着。 而最后面的,自然就是城中爱看热闹的百姓、商贾……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钦差大臣的到来。 这时拥挤的人群中分来一条通道,只见一位年轻人搀扶着六旬老人,谨慎地向城外而来。 知府王宪以及通判唐宏,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便默契的迎了上去。 “下官见过老国公!”二人几步来到近前,躬身施礼予以参拜。 六旬老人苍颜白发,呵呵一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多礼,老朽不过是个致仕还乡的百姓罢了!” “老国公过谦了,我等都是您的晚辈,岂敢妄废礼数……” 王宪的恭维之言,得到了唐宏的的附和:“王大人所言极是,老国公乃是我大宋之柱石,这迎接钦差之事交予我等即可……” “嗳,唐通判此言不妥,代天巡狩犹如天子驾临,老朽身为臣子岂有不出城迎接之礼?” 这六旬老人正是魏国公史浩,更是当今皇帝的恩师,如今虽已致仕还乡,但官爵余威仍在。而搀扶史浩的年轻人,则正是他的嫡孙史可琅。 “老国公教训的是,老国公,请……” 说话间,知府王宪与通判唐宏,便引着史浩来到了最前方。 史可琅搀扶着爷爷史浩来到了前面,但无意间瞥见了人群中曹雪莹。 于是折身回到了人群之中,来到了曹雪莹的近前。 可是在曹雪莹的近前,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那就是当初兰亭盛会抢尽风头的叶宇。 史可琅尴尬地冲着叶宇笑了笑,随后便不再理会叶宇,而是冲着曹雪莹道:“雪莹,在这里太过拥挤,不如随我到前面等候如何……” “不用了,在这里挺好的,有劳你费心了。”曹雪莹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叶宇,最后还是婉言谢绝了好意。 史可琅依旧不气馁的劝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叶学士吗?你站在这人群之中岂能看清?” “这……”曹雪莹被史可琅的话打动了,此刻她陷入了一丝的犹豫。 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宇,见曹雪莹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不免有些无语,于是开口道:“史公子所言颇有道理,以史公子的身份,定然是位于前排!” “叶兄果然识趣,也只有史某才有这个能力!”史可琅对此感到十分的得意,一脸的倨傲表露无遗。 叶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既然曹姑娘执意要目睹那叶学士,不如就随史公子到前排等候……” “那雪莹就多谢史公子了!” 得到曹雪莹的应允,史可琅心头不由一笑,面目含喜的示意曹雪莹先行。 紧接着回头冲着叶宇冷笑道:“你也想跟本公子争?” “史公子多虑了,叶某可没想与你争什么……” “关键是,你配吗?”史可琅不怀好意的羞辱道。 叶宇却没有生怒,而是饶有兴致的反问:“若叶某不配,难道史公子就配?” “叶承天,你最好放聪明点,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史可琅说完之后,便没有给叶宇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人群向前排而去。 哑然无语地叶宇,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本不想多事,却有些人就是无事生非。 对此他也没有办法,抬起头望向远处若隐若现地队伍,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 第200章 微微一笑 不多时,却见遥远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铜锣声响。接着众人便看到一队人马向这里赶来,旌旗飘飘,好不威风。 钦差仪仗队伍高举肃静,回避等执事牌,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城下。 以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以及魏国公史浩为首,纷纷移步前往迎接与参拜。 但为之奇怪的是,绍兴上下官员以及乡绅名流纷纷见礼之后,钦差的官轿之中却是一语不发。 王宪与唐宏二人相互望了望,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史浩的身上。 史浩自然明白这二位的意思,他身为魏国公,也理应由他询问其中缘由。 于是清了清嗓子,建议道:“想必叶大人旅途劳顿困倦乏力,不如先行驿馆歇息……” “老国公所言极是!”二人纷纷点头称是,吩咐众人让他一条通道,好让这仪仗护卫队进城。 此次护卫首领北堂墨,却没有顺了二人的意思,而是停在城外似乎没有进城的打算。 这可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这既不进城也不说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请问……”身为一府之首的王宪,走上前去想要询问个究竟。 可是他刚一开口,就被北堂墨挥手打断:“这位大人,不该问的无需过问!” “呃……” 一句话就把堂堂的绍兴知府给顶了回去,钦差大臣的威风果然不能拂逆。 史浩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那牌匾上‘代天巡狩’四个大字,又硬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他虽然是太傅,也终究不过是个臣子。叶宇虽然只是个礼部尚书,但却是代天子而来。 即便在这绍兴城外故意摆起官威,他史浩也只能听之任之。 就这样,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但是在城外迎接的众人却没有一人离开。 所谓来时容易去时难,就是这个简单的道理。 前来迎接观瞧钦差不是不可以,但凡是中途离场就是犯了违逆之罪。 因此这些人只能空着肚子,在城外静静地候着,一开始还安静的人群中,此刻也渐渐的有了嘈杂之声。 曹雪莹站在前排盯着那官轿许久,但为之可惜的是官轿从未打开过。 “这钦差叶大人的官威可真不小啊,让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依旧不予露面,究竟是何道理?”等候许久地史可琅,不免有些烦躁的牢骚。 史可琅的话听在曹雪莹的耳中,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 见曹雪莹没有丝毫的反应,史可琅又接着嘲讽道:“会不会这叶大人自知相貌丑陋,这才不与众人相见?” “史公子此言不可为真,听闻……” “嗳,雪莹,你也说是听闻,听闻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有几分真假?当知晓一代文豪苏轼,样貌也是不敢恭维!” “这……”史可琅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因此曹雪莹倒是信了几分。 “史公子真是口无遮拦,钦差大人又岂是你妄加评说的?” 就在史可琅为自己成功说服曹雪莹而暗自高兴时,叶宇的声音从后面传入了耳中。 史可琅回头一瞧,叶宇已经来到了前排,于是冷哼道:“这前排是你该来的么?” “不该来,叶某只是从这里路过……”叶宇平静地回答道。 说完这些,便不再理会史可琅,而是看向曹雪莹:“是不是想见一见这位叶大人?” “我……” 看着曹雪莹那复杂与疑惑并存的神情,叶宇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此事倒也不难,我这就去请这位叶大人出来一叙!” “就凭你?”史可琅抱有怀疑的冷笑道。 叶宇自顾的笑了笑,便分开左右走了出去。 整齐有序的迎接队伍,突然多出一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众人纷纷心中暗笑,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年轻人,这个时候竟然如此不知所畏。 尤其是王宪与唐宏心中暗暗生怒,这若是被钦差大人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王宪正要派衙役将其押回来治罪,却发生了让他措手不及,而又惶恐不已的事情。 只见长长地仪仗护卫队,在北堂墨的带领下全部单膝跪地,整齐而又高亢的声音让人们愕然不已:“属下见过钦差大人!” “呃,钦差?他不是兰亭盛会上的叶公子么?……” 士林学子此刻都是愕然不已,心中更是澎湃难息。 “他,他就是叶宇?……” 本想等着看笑话的史可琅,此刻却是惶恐不已,神色惊愕的站在原地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人……” 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以及太傅史浩,三人相视而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他们没有想到这个钦差大人,早已经进入了绍兴城,而他们却依旧被蒙在鼓里。 当然最为诧异的要属曹雪莹无疑了,她没有想到自己日益倾慕的叶学士,竟然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曾经她是有过质疑,觉得叶承天应该就是叶宇,但这份质疑是建立在渴望的基础之上。 古语有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典故,饼是画出来了并不真实,但是有了这份渴望,那这画出来的饼在眼中就是真的。 所以对于此刻的曹雪莹而言,用惊喜交加来形容,倒是一点也不为过。 “都起来!” 待北堂墨起身之后,叶宇拍了拍其肩膀道:“这一路可还顺利?” “略有阻碍,不过均按照公子指示处理了……” “嗯,做得好!” 对于北堂墨的办事风格,叶宇一直很是放心。 龙门镖行虽是做的押镖生意,但却是他网罗天下能人异士的基地。 这北堂墨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虽不说是万中无一,但也能说得上千挑万选。 这时知府王宪、通判唐宏以及太傅史浩,领着州府官员前来见礼。 “原来叶大人早已莅临此地,未能及时迎接,实在有罪!” “嗳,二位大人客气了,本官微服而来岂能怪罪二位大人?” 太傅史浩点了头含笑道:“叶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胸怀,实在朝廷之幸事……” “呵呵,这位定是魏国公史太傅,叶宇有礼了!”叶宇说着,就要像史浩行礼。 史浩虽是天子之师,接受叶宇一拜也是理所当然。 但理是这个理,现实他却不敢托大,因此虚抬双臂将叶宇拖住,回敬道:“叶大人客气了,老朽不过是寻常百姓,岂敢接受大人之礼。” 一阵寒暄之后,知府王宪提议叶宇进驻驿馆,然后摆下酒宴为钦差大人接风洗尘。 但叶宇却摆了摆手道:“王大人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过在进城之前,本官有件事情要办,还请诸位稍候!” 说完连连拍手三次,北堂墨心领神会,随即吩咐侍卫拆了那无人的轿子。 众人不明其意,但等到轿子彻底拆开之后,却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原来那轿子不是空的,而是装满了一颗颗人头! 这一番景象,让在场的迎接的大部分人,既是惊慌又是反胃的作呕,只可惜在此等候太久早已是空腹。 “叶大人,这是……” “这是钦差仪仗队伍进入绍兴的路上,遇到的一批刺客,这群人假冒迎亲队伍,乘其不备行刺大人!” 北堂墨侃侃而谈,随后又冷哼道:“只可惜这些人愚蠢至极,没有想到大人早已不在队伍之中……” 听完北堂墨的讲述之后,所有人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纷纷称赞叶宇有先见之明。 可叶宇却背负双手,横扫众人一眼,尤其是王宪、唐宏以及史浩的神色尽收眼底。 随即冷冷一笑,悠悠道:“本官自入仕以来,大大小小的行刺不知凡几,倒也是习惯了这种生活……” “不过既然本官此次乃是代天巡狩,这批人敢如此妄为,王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 “这个……,还请叶大人亲自裁决!” 王宪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人都死了,头颅也被砍了下来,还能如何处置? 叶宇阴狠的笑了笑:“好!来人,点火!” 侍卫先是将那顶官轿浇上火油,随后有人拿来火把,一把火就将其点燃。 紧接着刺鼻怪异的味道,使得在场的所有人捂住口鼻。 以王宪、唐宏以及史浩的三人,心中不免萌生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小子真够狠,连死人也不放过。 叶宇看着这三人的神色,暗忖这就是本官要的结果。 即便是死人,本官也要榨出几两油来,否则怎能震慑一方!? 不得不说,叶宇的这一番行为,让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尤其是是那些读书的学子,见到此举更是脸色苍白。他们本以为名满天下的叶宇,是一个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可如今看来倒是恰恰相反,手段可谓是极不人道。若非一部分学子在兰亭盛会见过叶宇的才华,都怀疑这个钦差是不是叶宇本人。 熊熊的大火还在燃烧,叶宇这才示意王知府领路进城。 队伍缓缓的向城中开拔,叶宇在众侍卫的簇拥之下进入了城中。只是在经过人群的时候,他冲着史可琅与曹雪莹二人微微一笑。 这一笑,却是让这二人各怀心思,心绪久久的不能得到平静。 第201章 九刀回环 史府的客厅里,史可琅惴惴不安的站在客厅中央,等待着爷爷史浩的训斥。史浩没好气的将茶盏丢在了桌上,溅得满足桌子都是水渍。 “爷爷平时教你谦和待人,可是你就是当做耳旁风,如今你无故与那叶宇置气,若是他追究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史可琅颇觉委屈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孙儿,谁曾想到那叶承天就是叶宇?再说了,他不过就是个钦差,三品尚书而已……” “混账!你懂什么?他一个吏部尚书就能要了你的小命!”一听到孙儿还是如此的不知所畏,史浩就气得难以自持。 “家翁息怒,琅儿不过是无心之举,再说那钦差大人也未有追究此事,您老切莫忧心才是……” 儿媳柴氏的劝解之言,听在史浩的耳中却是极为刺耳。 “真是慈母多败儿,虽是一件小事,但祸患就是从小事延伸的。此子当下深得圣宠如日中天,将来仕途必定是不可限量。” “若是此子记挂此事,将来随意一个借口,就可以治你儿子的罪!老夫本打算等这叶宇到来之际,与之交往一番,如今……” 随即微微叹了口气道:“方才宴席之上那叶宇虽未有表露不悦之色,但城外焚烧人头之举,已然表露此子心狠手辣,你觉得他会罢休么?” “家翁切无忧虑,您乃贵为国公,又是当今陛下恩师,料那叶大人也翻不起大浪来。” “妇人之见!” 史浩本想再说什么,这时史府管家来报,说是王宪与唐宏二位大人造访。 这才暂熄了斥责之言,吩咐二人退入后堂。 待王宪、唐宏二人来到厅中,分宾主落座之后,王宪十分歉意道:“我等深夜造访,打扰老国公安寝,还望见谅。” “嗳,二位都是本地父母官,老朽身为本地百姓,岂会有怪罪之理?只是不知二位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此刻已经有下人奉上茶点,王宪看了看厅中的仆人并没有说话。 史浩见状深明其意,于是吩咐仆人全部退出客厅,这才笑了笑道:“二位大人,此处已无外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王宪与唐宏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由王宪开口道:“老国公,对于这钦差大人私访绍兴,不知有何看法?” “看法?老朽能有何看法?年轻人总是喜欢标新立异,钦差私访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史浩若无其事的说着,并端起茶盏自顾的品着香茗。 “老国公所言极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朽已经退居在此多年,最多不过是个商人,一切事情早已做到滴水不漏,他又从何查起?” 说到这里,史浩却话锋一转,似有深意的瞥了二人一眼:“至于二位的事情,老朽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如何善后就好自斟酌!” 唐宏犹豫了片刻,然后起身拱手问道:“不知老国公,可有告诫门生的地方?” 原来这绍兴通判唐宏,曾经也算是史浩的门生,所以此刻他以门生的身份,希望史浩能给予他些许建议。 史浩看了唐宏良久,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切记,此子不简单,稍有不慎,尔等就会万劫不复!即便你们朝中有官员庇护,也无济于事!” “恩师的意思是……” “你可别忘了,若是论及身份,如今此子可不仅仅是吏部尚书!” 这番提醒之下,二人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深知,若是被叶宇查出了什么把柄,就算后台再过硬,恐怕正如史浩说的那样,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这个钦差,除了吏部尚书的官职之外,更是太上皇的干孙儿、当今陛下的干儿子。 此等身份,若是想整死几个人,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 恭王府里灯火通明,书房的密室之中,赵惇心有不甘的撕碎信函,将其掷在了地上。 “又让这小子跑了,可恨可恼!” 而坐在一旁的李道却是淡然道:“殿下也不必忧虑,这叶宇金蝉脱壳的把戏又不是第一次了……” “岳父所言极是,还好我们做了两手准备,否则就真的功亏一篑!” “既然殿下吩咐虞允文将他支出京城,那一切事情就好办多了,尤其是在浙东之地!” 李道深深一笑的说:“明日老夫就要回归驻地益州,这京城之事殿下一定要把握好风向。必要之时,可以采用非常手段!” “岳父放心便是,朝中有虞相国主持,军中又有岳父执掌,小婿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嗯,如此甚好,至于那叶宇,殿下大可放心,就算他一再侥幸,也不会活着回到京城!” 赵惇深以为然的笑着道:“这叶宇若要抵达福州,必须经过绍兴、益州、温州。而这益州,就是岳父的管辖之地,对此小婿甚是放心!” 其实叶宇所猜的一点都没错,他这次离京,其实并不是表象那么简单。 而是恭王赵惇有意将福州通判之死,由虞允文上呈于皇帝赵昚,然后主动举荐叶宇前往福州审查此事。 只要叶宇离开京城,那一切事情就好办多了。 几拨人,在不同地点谈论着叶宇,而叶宇此刻也在驿馆里想着这些人。 从今日在城外的观察来看,叶宇觉得这途中遇刺的事情,这些人似乎并不知情。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有等以后再说,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揪出这幕后黑手! 厢房里,叶宇静静地想着事情,灯火冉冉不时地跳动着火苗。 看着桌案上湘军的分布图,叶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制造伪币的地下作坊,若是私人操作不仅很难,而且技术能力也未必能够达到。 当叶宇看到那纱灯之后,他顿时想到了一个不是可能的可能。 灯光照耀房屋,却难以照明灯下的那一寸地方,俗称灯下黑! 而这所谓的伪币作坊,最有可能存在的就是官府体质的内部。如此一来既多了一层保护,又可以窃取大量的制造资源。 朝廷体制分为禁军与厢军之分,禁军是在厢军的基础之上,挑选的精壮之人编制。 而剩下的厢军多是老弱病残,留有地方州府管制,也多是在地方州府充当工匠杂役。 所担任之事也多为繁杂,畜牧、筑工、冶铁、木石、农田等等皆有厢军参与。 由于厢军的的特殊体制,所以虽有规制但多是放任之态,规范纪律更是松懈不堪。 而厢军又恰恰掌控这山石矿产,以及应有的技术人员,所以若是将这私铸伪币的作坊建于其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因此叶宇在仪仗护卫队没有到来之前,就通过探查以及各个渠道,大致了解了厢军驻守之地。 着重在地图上标注了,设置冶炼厂的厢军驻地。因为这冶炼厂,是最具有私铸伪币的先决条件。 叶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上床准备休息,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随即只是讪讪一笑,也没有去过于在意,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去了。 灯火已经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透着点点光晕,安静的的驿馆里,突然十几道黑色身影聚集到了这里。 然后十几人成合围之势,冲入叶宇所居住的厢房,就准备将叶宇杀死在驿馆。 为首之人率先进入厢房,听着叶宇均匀呼吸声,旋即举起手中短刀就准备下手。 “找死!” 简简单单两个字,清淡而又无力,但是却让人透着无边的寒意。 当这群人循声望去时,却发现背后站着一名男子,怀中抱着一柄环首刀。 无声无息的出现,本让这些人惊诧的不轻,但紧接着就更是匪夷所思。 拇指一弹,刀身露出三分,借着点点月光散发着夺人的寒光。 当这些人反应过来时,这柄环首刀已经连续挥舞九次,九道寒光在房中连番闪烁,最后穿过十三名黑衣人,驻足而立鲜血延刀! 挥刀一甩,将鲜血溅在了门窗之上,干净透明的刀身又缓缓归入刀鞘之内。 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时北堂墨已经带着护卫及时赶了过来,当他将灯火点亮那一刻,即便是他也是感到一阵寒意。 因为十三人,九刀毙命,每一刀都是直接穿透咽喉而过。都说一剑封喉,这一刀不仅能够封喉,还能一刀穿透三人! 环首刀,顾名思义,以取敌人首级为目标,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既有刀的霸道与韧性,又有剑的细长与灵敏。 他北堂墨乃是用刀高手,一把长刀大开大合之下,可以说有万夫莫当之勇。 但是能将刀法展现的如此美观,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九刀回环,果然名不虚传!”北堂墨随后将目光看向持刀的孤狼,眼中露出少有的钦佩。 而孤狼依旧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远处默不作声。 北堂墨本想再与这孤狼搭话,却被叶宇出言打断:北堂,你就别费心思了,孤狼从不轻易说话!” “所以我劝你不要逼他,因为听到他说话的人,除了我,都到阎王那里报道了!” “呃……”叶宇的这番话,让北堂墨感到背后一阵冷风,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宇指了指地上的十三具尸体,自言自语轻声道:“两个字,就要了这群人的性命……” (冬天了,今天在淘宝‘魅力加衣’店买了情侣装,样式质量都挺好的,人暖心更暖。明天继续码字,不过真冻手……) 第202章 酸甜苦辣 驿馆有刺客潜入一事,并没有过于声张,而是将尸体暂且搁置,待天明之后交由府衙处理。 当王宪得知钦差大人在驿馆遇袭之后,顿时惶恐不安的赶到驿馆。一方面表示对此事的慎重,再者也是下属对上司的关切慰问。 “下官治理无方,竟使得贼人潜入驿馆行刺大人,下官有罪!”看着叶宇安然无恙,王宪此刻的心情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叶宇安然无恙,他就不用背这个黑锅,毕竟钦差大臣要是丧命于他的管辖范围,他的这个乌纱帽定是不保。 忧的是叶宇竟然还活着,这若是在绍兴查出个什么来,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此刻王宪的心情很是复杂,难以分清其中的酸甜苦辣。 “王知府,此案就交于你去审理,追查这城中是否还有余孽。”叶宇不动声色的坐于客厅,随意地吩咐道。 “大人放心,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好,不过本官代天巡狩来到了绍兴府,职责所在,不妨看一看王大人的政绩。自今日起,就有劳王大人了!” “是,下官随时恭候包大人视察……”王宪闻听钦差大人要查政绩,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叶宇点了点头道:“嗯,本官就在这驿馆办公,王知府只需将所查之账目送往此处即可,下去!” “是,下官告退。” 王宪退出驿馆回到府衙,与通判唐宏会晤在后堂。 “王兄,那叶大人有何异动?”还未等王宪安稳的坐下来,唐宏便神色凝重地追问道。 “你我二人虚惊一场,这叶大人只是为了监察州府政绩,并未有半点异样举动,唐兄放心便是……” 听着王宪的这句话,唐宏紧绷的神情终于得到了放松,随即自言自语道:“都说这叶宇心思缜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些平日里我们早已准备妥当,任何人来查,又能查出什么?想找你我二人的麻烦,他还能鸡蛋里挑骨头不成?” 唐宏的这些话,使得二人都爽朗的笑了起来。 “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在驿馆外布置了耳目,只要有任何异动都会及时汇报,我们也好做出相应的措施。” “对了,昨夜驿馆有刺客潜入,此案无论如何我们得给钦差大人一个交代,否则这治理不力得罪责,你我二人可是推卸不掉……” “王兄所言极是!” 驿馆一连两日没有丝毫的动静,叶宇这个钦差大人也没有出过驿馆半步。而这份少有的安静之中,倒是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办公的房间里,桌案上堆着层层叠叠的账簿,而叶宇则是随意地翻查着这些政绩账目。 之所以称之为随意,是因为叶宇知道这些账簿根本没有丝毫缺漏。 为官之人,多是存有两本账册,一本私藏于隐秘之处,而另一本则是堂而皇之的摆放于人前。 就算吏部考察,以及钦差亲自勘察政绩,也是根本查不出任何异端。 所以若是在这些政绩账簿上认真,那叶宇就真的输了。 但这个账簿还是要看的,因为从这个账薄上,可以间接了解厢军的更多实际情形。 既然叶宇已经怀疑厢军之中或有地下制币作坊,那这厢军的追查是势在必行。 但该如何去查,还是一件极为讲究的事情。 若是这制造伪币的事情,与绍兴知府有着关联,那他冒然提及厢军,势必会引起王宪等人的戒备与怀疑。 甚至会早先一步将据点以及证据全部毁灭,毕竟在这绍兴下辖八县的地面上,知府王宪可比他这个钦差权限大。 所以此时不宜妄动,否则就会全部崩盘。 而以及勘察政绩为由,虽然明知道查不出什么,但这其中有绍兴的军务细则。从这军务细则之中,间接地可以寻找出厢军的端倪。 如今有了绍兴厢军的分布据点,再从这里面查出大致的厢军配置,就可以查出哪些据点的厢军,具有铸造伪币的能力。 否则以他私访查探的结果中,有几十处据点的厢军驻守,勘查起来就显得有些盲目。 如今两项进行结合分析,就可以将这几十处的厢军驻点,范围逐渐缩小,调查起来也会针对性。 叶宇提出勘察州府官员政绩,除了是职责所在之外,也有稳定人心以及拖延时间的意思。 而且将这刺客一案交予王宪追查,其实也是有意分散其注意力。王宪疲于应付案情的追查,对于驿馆的监视自然也就会松懈许多。 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叶宇在驿馆传唤了知府王宪。提议要巡查绍兴的驻地厢军,这让王宪顿时有些慌乱。 “依照朝廷体制,王大人应该是身兼绍兴厢军指挥!” “回禀叶大人,下官的确是身兼厢军指挥一职,只是不知叶大人为何突然要见这绍兴厢军?” 叶宇却是微微含笑:“怎么,莫非本官还没有这个职权?”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这厢军良莠不齐颇为繁杂,不比禁军军姿整齐……” “王知府此言差矣,所谓禁军也是由各地厢军挑选而来,并非厢军原本不如禁军,朝廷规制如此,又何至于妄之菲薄?” “叶大人对厢军如此了解透彻,又能体谅地方军务,下官实在是佩服之至,不过厢军驻点颇多,又有不少位于崎岖丘陵之中,不如等下官安排……” “嗳,王知府你又错了,本官既然是要检阅厢军,又岂能只顾于虚表?怎么,这其中莫非有本官不能看的不成?” “这……” 这时从外面走进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几日未见踪影的百里风,而另一人则是一身盔甲,显得极其威猛。 “大人,一切皆已经准备妥当!” 紧接着这名威武将军,向叶宇深施一礼,躬身道:“末将毕再遇,见过叶大人!” 叶宇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毕将军不必多礼,不知本官交予你的事情可曾办妥?” “回禀大人,末将身为驻州禁军指挥,接到大人书函印信之后,当即调遣三千兵将,现今已驻扎在了城外……” “好!毕将军果真有乃父之风,区区一个驻军指挥倒是有些屈才了!” 叶宇此言倒不是一句客套话,毕再遇在历史上虽没有岳飞、韩世忠等人光鲜亮丽,但也算是一员将才。 其父毕进,在建炎年间跟从岳飞护卫八陵,转战江、淮之间,积官至武义大夫。 毕再遇因恩荫补官,隶属侍卫马司,武艺超群,能拉开二石七斗的弓,反手能拉开一石八斗的弓,徒步能射二石,骑马能射二石五斗。 如此臂力虽然不算过于凸显,但也算是一员猛将,但可惜的是,猛将又能如何?显赫一时的老将李显忠,如今还不是退居闲养在家? 南宋虽然失去半壁江山,但州府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像他这样小小的禁军指挥,可谓是多如牛毛。 “叶大人过誉了,末将文不成武不就,万分不及家父……” “好了,你先退在一旁,本官还有话询问王知府!” “是!” 待毕再遇退到一边,叶宇这才像王知府发问:“有劳王知府带路了,今日本官势必要检阅厢军驻地!” 当毕再遇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王宪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三千禁军已经驻扎在了城外,看来这是有备而来的。 想到这里,王宪神色凝重的请示道:“既然叶大人有意检阅厢军事务,下官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叶大人要先巡查何处?” “当然是冶炼厂!听说西郊有厢军驻守的三处冶炼厂,本官还是先到那里看一看再说!” “这……” 王宪一听这话,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各行各业都不检阅,却偏偏选中了冶炼这个行业,而且还是西郊的三处冶炼厂。 如此有针对性的选择,岂能不让王宪心中恐慌。 “怎么,王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叶宇观察着王宪的神色,心中一惊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感到有些突兀罢了。既然大人要巡查冶炼厂,那下官这就回府衙准备车马,以备大人行程之用……” 叶宇闻听此言,却是欣慰一笑,随即摆了摆手道:“官轿焚毁,王知府能记挂在心头,本官心中甚是欣慰!” 说到此处,却话锋一变,冷笑道:“不过这轿子就不用了,军中不缺马匹,毕将军,你说是不是?” “不错,末将已为大人准备了坐骑!” “呃……”王宪顿时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推辞。 “既然如此,王知府就不用回去了,直接为本官带路即可!王知府,可愿同往?” “下官遵命!”王宪哭丧着脸只得遵从,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无从选择。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直奔西郊的三处冶炼厂而去。 看着城外的三千禁军,叶宇的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他不担心刺客行刺,而是担心这个伪币事件一旦解开,就会达到他不能控制的局面。 山高皇帝远,他一个钦差看似威风,但若是逼狗入穷巷,在城中调兵将他处决于暗中,又有谁能够知晓? 在这绍兴府,论及势力自然是王宪最大,他一个钦差不过是名义罢了。所以要想震住这里,除了城外焚烧人头之外,就是要借助禁军的兵力。 第203章 有备而来 北宋的正规军称之为禁军或禁兵。是从各地招募,或从厢军、乡兵中选拔,由中央政府直接掌握,分隶三衙。 除防守京师外,并分番调戍各地,使将不得专其兵。 而随着北宋的灭亡,禁军的体制逐渐崩溃。直到当下之际,其实正规军已经不是禁军,而各屯驻大军则取代禁军,成为了正规军。 所以各地尚存的禁军,自然就成了正规军的一部分。若是论及战斗力以及待遇而言,禁军的实力略高于厢军,而低于屯驻大军。 但这样的战斗力,驻守一州一府,安定一方百姓,那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不过一路上叶宇看着这身边的禁军,军姿有序排列很有章法,这让叶宇对这个毕再遇,又多了几分赏识。 叶宇曾经在军校里是个兵,因此对于军队他并不陌生。故而从这支队伍的军容来看,这毕再遇是个练兵的好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西郊的冶炼厂,当来到冶炼厂的时候,诺大的厂房之内却空无一人。 叶宇眉头微微一皱,唤来王宪当即询问道:“王知府,这厢军一处冶炼厂有多少人?” “呃,回禀叶大人,大约有六十人上下……” “哦?可为何此处却空无一人?” “这……回禀大人,这冶炼厂早已空旷无人,由于此时节无需打制兵器以及农具,因此就荒废已久……” “王知府,此言当真?” 王宪神情尴尬的回应道:“下官岂敢欺瞒大人……” “好!来人,给本官仔细搜查,本官到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作何用处!” 叶宇一声令下,众多侍卫以及禁军,将这座冶炼厂团团围住。 随后叶宇与百里风二人,进入了这荒废的冶炼厂,看着那高大冰凉的锅炉,以及落下的灰尘,也的确是许久未有动工的迹象。 “大人,依学生来看,这锅炉熄火应该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 百里风的话让叶宇神色微微一紧,旋即将目光看向百里风,带着疑惑问:“你是说……” “学生也是如此猜测的。”百里风点了点头,神色郑重的回应道。 二人虽然很没有说明缘由,但都已经明白了各自的心中所想。 叶宇之所以将目标锁定在西郊的三处冶炼厂,其实并非是随意挑选,而是与那六十七条人命有关。 因为当日百里风说的山涧之处,发现了大雨冲刷尸体的地方,距离这所冶炼厂并不算远。 而如今这所冶炼厂已经搁置一个月未有动工,恰巧那六十七具尸体也是在二十天前发现。 这其中要说没有丝毫的关联,恐怕也很难说得过去。 因此叶宇与百里风二人,此刻心中萌生一个猜测,那就是这里之所以如此荒废,是因为这里的工匠,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全部灭口。 究竟为什么而被灭口,定然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冶炼厂的秘密,自然而然的就会联想到铸造伪币。 虽然二人都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仅凭主观臆测是无用的,还需要寻找到应有的证据。 若这里正是制造伪币的作坊,那定会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这也是叶宇为何要突然袭击的原因,否王宪有了防备之后,势必又会提前毁灭仅有的证据。 经过一番搜查之后,果然在作坊桌案的夹缝之中,找到了几枚还未经过打磨的铜钱。 而且当侍卫扫去地面上,那一层掩盖的土灰之后,不仅有铸造铜铅的残留之物,还赫然发现角落里风干的黑色血渍。 “大人,经过查验,这黑色之物乃是人的血迹。风干日久,约有月余时间……” 叶宇怒火中烧,大喝一声:“王知府,你来解释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这也许是工匠冶炼之时,受了些许轻伤才……” “混账!就算是如你所说,那你来替本官解释,这伪币又是怎么一回事?” 王宪此刻心中早已慌乱,脑中想着各种可能的理由,渐渐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这……叶大人,此事下官的确不知晓,这里平时都是制作农具以及兵刃,不曾铸造过伪币。” “或许……或许……或许这是有哪位工匠,无意之中将这伪币带入厂中,这才让大人误认为这里制造伪币……” 叶宇见王宪百般托词,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王知府将此事一推二进,可真是玩得好手段啊!” “叶大人还请明察,这私自铸造伪币可是灭族的重罪,下官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是么?听说在本官未到此地之前,附近山涧中发现六十七名尸体,这些人莫不就是这冶炼厂的厢军工匠?” “大人,这……此案早已结案,根据下官审查,这些人并非绍兴人士,更是无户籍军籍。因此下官认为,这六十七名死者,并非是这冶炼厂的厢军工匠……” 叶宇看着王宪一脸郑重以及肯定的样子,冷哼道:“如今尸体都已经埋葬火化,本官自然也无从查起,王知府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叶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虽不如大人您断案如神,但也不会罔顾法纪捏造事实……” 王宪说的是义正言辞,既起到了自我辩白的效果,又不偏不倚的奉承了叶宇。 但此刻的叶宇却丝毫不买账,而是继续命人进行地毯式的搜查。 这时百里风背着右手,从锅炉旁走了过来:“王大人,若是在这里寻到铸造伪币的钱范(模板),您是不是该给钦差大人一个说法?” “钱……钱范!”王宪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叶宇闻听顿时一喜,惊讶的问道:“百里兄,找到了?” “不过,学生在那锅炉的入口处,找到了这个……”百里风说着,恭敬的将手中黑色东西呈交叶宇。 叶宇接过这黑色的铁板,等抹布擦去那厚厚的煤灰,乃是一块变了形,且已经融化一半的钱范。 虽然证物已毁,但就是这毁去一半的钱范(模板),就足以证明此处就是铸造伪币的作坊。 “王知府,你身兼厢军指挥一职,如今证据在前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叶大人,这其中必定有所误会,下官对此是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那就随本官回到府衙,我们再慢慢地细谈!” 叶宇双目迸发凌厉的凶光,当即喝道:“来人,将王宪绳捆索绑,押往府衙再听候审理!” “叶大人,下官乃是一府之长官,您即便是代天巡狩的钦差,没有确凿地证据,也不能对下官……” “够了!就因为你是朝廷命官,本官才如此礼遇,若你不是,恐怕此刻你已经是具死尸!” “押走!” …… 此刻城中通判府中,唐宏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走了几步,突然驻足,问向侍立在旁的刘捕头:“王大人去了驿馆就再也没有回来?” “是啊,听来报的衙役禀报,说是知府大人陪同钦差出城了……” “出城?可知是去往何处?”府衙刘捕头的这句话,让唐宏的心不由得一紧。 刘捕头也是一脸郁闷,气恼道:“卑职正打算跟随其后探听消息,可刚一出城就被城外的禁军关卡堵了回来。” “禁军?关卡?这禁军乃有指定的驻地,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唐宏想着想着,突然恍然大悟道:“糟了!看来真的出事了!” “唐大人,究竟是何事?” “若本官所猜不错的话,这钦差一定是去冶炼厂了!” 刘捕头一听也是愕然:“莫非那件事……” “若非这钦差有意安排,这突然调动的禁军,其道理是何在?显然是有备而来!” “唐大人,可是我们已经处理干净了,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唐宏摆了摆手道:“你确定做得滴水不漏?” “这……”唐宏如此一问,倒是让刘捕头犯难了。 “原本我们只是为了灭口,以防钦差到来之际,被发现些许端倪……再说这铜钱的真伪,也没料到会被人发现……” 唐宏叹了口气接着道:“由于低估了这位钦差,因此这其中诸多痕迹没有及时清理。如今看来这叶宇定然发现了什么,否则不会如此具有针对性!” “或许这钦差并非为了此事,否则知府大人也会回来知会一声……” “知会一声?你还真将钦差大人当成年轻无知?你们的知府大人,恐怕是根本脱不开身!” 刘捕头听了唐宏的讲述,也是一脸凝重之色:“那该如何是好?” “你先回去等候王大人消息,切记一切要静观其变,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糟糕……” “卑职这就回去等候消息,一有情况立马通知唐大人!” 刘捕头说着就走出客厅,带着几名衙役准备离开通判府。 哐当! 通判府被重重的打开,从外面涌进一队禁军,将整个通判府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你们是……” 唐宏正要发怒训斥,为首的一员将领来近前拱手道:“唐大人,奉叶大人之命,特来请通判大人府衙一叙,得罪了!” 第204章 顺水人情 此刻的府衙已经被钦差卫队所暂驻,整个府衙大堂里可谓是一片肃静。 当所有人都聚集公堂后,叶宇便开始正式坐堂审理伪币一案。 俯视堂下的王宪以及唐宏二人,叶宇一拍惊堂木质问道:“王宪,厢军冶炼厂私铸伪币一事,你该作何解释?” “叶大人明鉴,此事下官实在是不知情。厢军纷繁杂乱难以编制,故此……故此这私铸伪币之事,应该是厢军内部有人起了贪婪之心。下官虽有失职之罪,但此事下官的确不知……” “哦,是么?王知府果然是行家里手,推卸责任果然是轻车熟路!” 六十七名厢军工匠已经死了一个月,如今王宪将责任推卸给一群死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王宪神色郑重回禀道:“下官所言句句实情,还请叶大人明察!” “王知府,你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让犯罪之人逍遥法外!” 随即转过头来,看向通判唐宏:“唐通判,关于王知府涉嫌私铸伪币一事,不知你有何看法?” “这……,请恕下官直言,仅凭冶炼厂几枚铜钱以及铸钱的钱范(模板),这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况且这私铸造伪币可是灭族大罪,王大人又岂能罔顾法纪而图一时暴利?” 唐宏说的是字字恳切句句在理,若非叶宇心中已有计较,恐怕还真是信了这唐宏的辩白。 “唐大人身为绍兴通判,有监察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之权,对于刑狱之事想必也是诸多了解了?” 叶宇突然如此一问,倒是让唐宏神色为之一振,缓了缓诧异的心情,这才回应道:“正是!” “这刑狱关押的一众犯人,是否都记录在册?”叶宇拿起桌上那本记录犯人名单的册子,似有深意的询问唐宏。 “回禀叶大人,下官身为通判一职不敢丝毫疏忽,所关押犯人全部记录在册……” “是么?” 叶宇此刻倒是冷冷一笑道:“记录州府牢狱之中关押一百零九人,可为何本官觉得,不止这些犯人呢?” “绍兴民风淳朴安居乐业,寻衅闹事以及纠纷之事自然就少很多,故而牢狱之中犯人减少也是情理之中……” “哦?如此说来,这绍兴如此安定繁荣,二位的功劳可不小啊!” “不敢!此乃我等应尽之责……” 啪! 一声清脆的惊堂木,将整个公堂震得是鸦雀无声。 “你二人果然是一丘之貉,不见棺材不落泪!以为这本刑狱名册就能欺瞒本官?” 叶宇说着就扬起另一本书册,质问道:“此乃萧山县主簿汪涵所记录名册,其中有四十八名死刑犯,是从府衙大牢押往萧山县关押,这又是何意?” “这……” “本官来替你说,这四十八名死刑犯,乃是充填制造会子便钱的工匠,而制造纸币的作坊,就藏匿于萧山县的大牢之中!” “叶大人,此事冤枉啊!” “冤枉?你二人能将这两处作坊,分别藏匿于厢军驻地以及县衙大牢,可真是高明之至!” 其实叶宇对于这纸币的地下作坊,起初也只是一种猜测。 铜钱制作起来,对环境的要求不是很严格。但纸币却是需要极其齐全的环境,才可以制作以假乱真的会子。 所以叶宇想到了衙门,因为他想到了后世的一些传闻。 传闻当年解放不久,制造钞票为了防止假钞流通,当时政府为此特意将印钞的地方设置在了监狱。 监狱里秘密而又安全,重要的是这些囚犯不能出去,因此即便知道些许技术,也只能留在监狱之中。 当叶宇想到这个传闻之后,然后根据逆向思维去推断,当下这印制假钞的作坊,或许也是在牢狱之中完成。 因为谁也想不到关押犯人的牢房,会成为印制假钞会子的据点。 而对于这些死刑犯而言,更不会出狱泄露任何秘密。 有了这个想法,叶宇就根据应有的推测,将绍兴府下辖八县都了解一番,最后觉得萧山县地处偏远,且远离绍兴的视野之内,最为适合设置据点。 恰巧这萧山县的主簿汪涵,百里风与其颇有交情,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其中内情。 不过以汪涵主簿的身份,对县衙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但这却无关紧要,只要有了一丝头绪便可以窥探全局。 有了汪涵在其中周转,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半个月来,渐渐地摸清了来龙去脉。 也就是在今日,当叶宇在毕再遇的陪同下前往冶炼厂之际,其实已经是兵分三路。 除了跟随前往冶炼厂这一路,一路是前往萧山县突袭查抄,另一路就是将在绍兴城外设立关卡。 所谓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结局! 随后叶宇将萧山县一众涉案人员,纷纷提押至公堂问话,所有人在证据面前都是供认不讳。 “唐宏,此时此刻你还有何话可说?”面对萧山县知县的供词,叶宇很想听听的唐宏的说法。 唐宏垂头丧气的低着头,失神道:“既然叶大人已经查明,下官无话可说,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明示……” “你是想知道,本官是如何知晓,这制造伪钞的作坊藏匿于牢房之中?” “不错,叶大人能寻觅到铜钱伪币的铸造据点,下官虽然惊愕不已,但也尚在情理之中。可大人短短几日的时间,竟会想到作坊藏匿于牢狱……” 叶宇自然不会告诉唐宏,自己是根据后世的一个传闻,从而顺藤摸瓜侦破此案。 于是冷冷一笑,继而沉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从府衙提押犯人,可不是一个通判可以行使的权利。王知府,这件事情,你不会又说与你无关?” 提押犯人须得知府与通判共同签押,才可以押解出府衙大牢。再说这四十八名死囚可不是小数目,仅唐宏一人是难以做到的! 厢军冶炼厂私铸铜钱的事情,王宪一直是推卸责任,叶宇知道再问下去也是于事无补。 因此剑走偏锋,将唐宏先行问罪之后,就直接可以牵连到王宪的身上,如此一来王宪纵使百口也抵赖不了。 果不其然,叶宇的这番话,让王宪是百口莫辩。其他的事情他还能抵赖,可这私自提押犯人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借口辩白。 “看来此事牵涉之人甚广,北堂墨何在?” “属下在!” “速速将通判府、府衙所有人押进大牢!” “属下遵命!” “毕再遇何在?” “末将在!” “你以本官名义,接手绍兴驻防,若有违命不遵者,你可代本官之权行事!切记,近日城中但凡商贾、钱庄过往之人,一律是只进不出!” “末将遵命!” 待一切皆已吩咐下去,叶宇这才宣布退堂。 叶宇是回到后堂歇息了,可整个绍兴城可是真的翻了天。 一时间通判府被查封,所有人等全部押监入狱,府衙的一众衙役也是全部蹲进了大牢。 平日里都是他们看着别人蹲大牢,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他们尝一尝这牢房的滋味了。 史府的书房中,当史浩听到这个消息后,手中的毛笔竟不由的掉落在了地上。 “好快的手段……” 脸色有些凝重的史浩,望着窗外已经飘零的细雨,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真是不动则已,这一动恐怕就要了人命!” “老爷,此事会不会波及到……” “老朽现今不过是个商人,囤积一些粮食又有何错之有?就算这小子从王宪、唐宏口中套出些许证据,那又能如何?官商相互合作古已有之!” “再者而言,王宪、唐宏二人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老朽也只是佯作不知罢了!早就劝说他们提防这个叶宇,可这二人就是不听劝阻!” 管家史安犹豫了片刻,随后恭敬道:“可唐大人毕竟是老爷您的门生,是不是……” “老夫是该帮他们一把!” 史浩转过身来,露出一丝冷笑:“你将我们暗中搜集的证据,一并交予叶宇的手中!” “老爷,这岂不是……” “既然已经无用,老夫又何必费心思救他们?这私自铸造伪币可是灭族之罪,他们存心找死,老夫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老爷英明!” 史安身为史府的管家,自然明白了史浩的心中所想,于是便退出了书房,去准备给叶宇送礼物。 府衙后堂里,叶宇与百里风二人对弈下棋,听着庭外细雨潺潺,品茗对弈倒也是件诗意之事。 百里风轻轻落下一子,若有所思的轻声道:“大人封锁绍兴城,莫非是觉得这城中还有不清之处?” “这私自铸造的伪币,是由厢军指挥以军饷为由,代发给当地驻军。所以王宪铸造的伪币,大多了流通于军队之中……” 叶宇随即也落下一子,接着道:“而这似乎并不能满足铜钱的流通,那么这城中贯以流通的只有商贾,以及钱庄!” 百里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这城中商贾无数,最有影响力的万通钱庄也是官商合办,若非有真凭实据,也是犹如大海捞针……” “不错,所以我们此刻要做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第205章 鬼使神差 “等?大人说得可是魏国公?”百里风从叶宇的只言片语之中,似乎揣摩出了一丝信息。 “这魏国公在此养老,多年积攒的人脉远非你我能够想象,所以对于这绍兴的一草一木的动向,他比谁都清楚……” 百里风点了点头道:“不过话虽如此,若是魏国公不来示好,我们又该如何?若是前来示好,我们又该如何?” 这句话问得极具趣味,若是不仔细听,恐怕都会被绕晕了。 叶宇对此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这史浩能够混迹官宦一生而不倒,足以见得是个趋吉避凶之人。此时此刻,我以雷厉风行之势勘察此事,他史浩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见百里风还是一脸的忧郁之色,叶宇接着解释道:“史浩是个懂得进退之人,如今王宪、唐宏在我手上,如何取舍他还是分得清的!” 说话间,北堂墨进来禀报,说是史府的管家史安前来求见。 叶宇将棋子落下,饶有兴趣地笑道:“这来的倒是挺快!” “北堂,你让那史府管家把东西留下即可……” “属下明白!” 待北堂墨领命出去之后,百里风拱了拱手道:“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学生佩服!” “百里兄,你我之间年纪相仿,甚至你还虚长叶某几岁,一直以学生自居,莫非觉得叶某不近人情?” 叶宇一直觉得两个年轻人,在一起若是如此隔阂,真的有些不自在。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大人学识远非常人可比,百里风自称学生也并无不妥……” “难道你我二人,就不能成为患难与共的至交好友?”叶宇放下棋子,十分郑重地问百里风。 至交好友?这四个字在百里风的耳畔久久回荡,他虽然为人洒脱不羁,但坐在他面前的,是他迄今为止,同辈之中最为敬佩之人。 在一般人面前,他都可以泰然处之。但面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位极人臣的叶宇,心中却是少有的不安。 这种不安十分的奇怪,至于这种感觉因何而生,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见百里风久久不作言语,叶宇微微一叹道:“百里兄,莫非叶某不配做你的至交好友?”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 “既然如此,那以后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别再顾及那些所谓的繁文缛节。若是再推推嚷嚷,可就是不给我叶宇面子了!” 看着叶宇那真挚的眼神,丝毫没有虚伪做作,百里风爽快笑道:“那百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知叶兄对于魏国公此举,该作何打算?魏国公这种落井下石的行径,一则是让叶兄制裁王宪、唐宏;二则也是想向你示好……” 叶宇两指转动着白色棋子,笑了笑:“既然我来到了这里,不搅个天翻地覆岂能罢休?还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的话么?” “点燃漫天大火,焚尽云烟瘴气!” …… 有了史浩提供的罪证,王宪以及唐宏的罪责算是彻底落实了,但后续的事情仍旧是进行着。 例如这纸钞一案之中,就牵扯到了户部以及刑部。 试想这四十八名死囚,无故在名册上消失,除了当地官员做了手脚之外,刑部也是难以逃脱罪嫌。 凡是命案以及死囚数目,都要都由各州、府、县统计上报刑部备案。如今这四十八名死囚名录消去,定然是与刑部有着猫腻。 而这私造纸钞的纸张,乃是官府贡纸岂会轻易流落民间。京城临安会子库,乃是由户部直接掌管。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显然户部的官员也难逃干系。 如今一起案件,直接牵扯到六部之中的两部,其案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而最为严重的是,朝廷每年流通货币高达几百万贯,而这大量伪币的参与其中,势必会引起币制的混乱,甚至会引起钱市动荡。 如此恶劣的情况,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因此在刘公公前来取《济公札记》的稿件时,叶宇将写好的奏章一并奉上,让刘公公火速回京呈报此事。 刘公公深知此事的严重,因此也不做耽搁,直接由叶宇选派侍卫火速回京。 而与此同时,对于绍兴的诸多钱庄予以查封审理,并亲自出面张贴布告以示安民。 经过账目的盘查之后,果然不出叶宇所料,这些伪币的流通除了军营之外,就是城中的钱庄以及赌坊。 这两个地方是钱币流通的最好地方,将这些据点悉数查封,便可有力地阻止伪币的蔓延。 其次就是关于那六十七条人命,最后府衙的刘捕头供认不讳,乃是知府王宪命令暗中杀害。 归其原因就是,担心叶宇巡查此地露出蛛丝马迹。只是不曾想到叶宇会暗中私访,将此事早已摸了清楚。 由于叶宇的雷厉风飞,将王宪、唐宏二人绳之于法,于是百姓们将多年的积怨,一下子也全部释放了出来。 每日里都有不少人前来公堂喊冤,纷纷都将矛头指向知府王宪、唐宏的头上。 叶宇也没有想到,王宪、唐宏在任两年的时间里,竟然累积了这么多的冤情。 整理府衙多年来的陈年旧案,可不是一件省心的事情,因此这几日叶宇可谓是忙碌的不可开交。 不过幸亏有百里风的帮助,否则还真是有些力有不逮。 都道百里风生性懒散放荡不羁,其实当叶宇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叶宇就知道此人并非表面那般恬淡。 从能够妄谈各国大势,十年游历山河大川,就足以说明百里风是个心存抱负之人。 再从绍兴民事案情多有了解,也能看出他有除暴安良之心。 正如当初在字画摊前,叶宇所说的那样,百里风所欠缺的就是个机会,一个足以展现自己的机会。 平心而论,他叶宇对民事、民生、民计谈不上精通,当年安丰县的良好景象,也是由于他用钱财修缮的缘故。 若是论及治理一方民生,他只有大致的方针与策略,至于那些细致入微的具体措施,并非他叶宇所专长。 所以叶宇看中了百里风,从这些日子的观察,以及对事情细节的处理,都让叶宇十分的满意。 所以无论是牢狱的诉讼、还是府库的查封清算,甚至如何安置民生诸多决策中,百里风都充当着具体的实施者。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 百里风或许才学方面与科举格格不入,但这份与生俱来的治世之才,也并非一般进士、状元所能比及。 夜色如幕,徒添几点星光,叶宇乘坐马车一路慢行向府衙而去。 突然车内传来一阵闷哼,紧接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叶宇一个箭步窜出了马车,来到一处柳树旁,翻江倒海的吐个不停。 今夜被邀请到府上赴宴,这一场酒宴下来,叶宇喝的是昏天黑地。本想婉言谢绝,可当着魏国公的面,似乎也不好意义推搪。 本来就喝得有些高,再加上这马车晃晃颠颠,寒风一吹,就成了这副窘态模样。 叶宇扶着柳树吐了大半天,总算是止住了反胃的恶心。 随即转过身去,正准备上车回去休息,却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循声望去,原来柳树旁有一座高耸的院墙。而这悠扬的琴声,就是从院墙里传来。 此刻有些晕晕沉沉的叶宇,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弹琴之人,因为这首曲子他很熟悉。 当年在清流县的醉春楼,他就吹奏了这一首《孤星独吟》。 如今这院中有人弹奏,他自然想要见上一见,因为听了这首曲子,让他想起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柳芊羽。 待他顺着院墙来到门楼处,示意随行的孤狼前去敲门。 随着大门的洞开,从院内走出一个中年人,叶宇抬眼一瞧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那个曹家的管家么,难道…… 叶宇下意识的抬头看着门楼,上面赫然挂着‘曹宅’两个大字。 怎么又转悠到这里? 叶宇心中顿时有些无语,此前是被人骗进了曹家大院,今日怎么又鬼使神差的到了这里。 正准备转身离开,显然这个管家认出了叶宇,也不管什么场合,当即就跪倒在地高声便拜:“草民曹达,拜见钦差大人!” 声音高亢而洪亮,生怕周围邻居不知道似的。 果不其然,曹达这一嗓子的效果真是不简单。声音刚落不久,曹家上下全部聚集到了大门前。 曹员外领着两个女婿,率先来到门前恭敬施礼:“老朽不知钦差大人莅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家之主都行了跪拜之礼,其余众人更是纷纷跪地。 叶宇一瞧这阵势,自己想走也走不了,站在门口恐怕也会遭来非议。 于是拍了拍还有些昏沉的头,径直走了进去:“都起来,叶某也只是路过此地,酒鬼闹腾以至于口渴不已,这才冒昧打扰了诸位。” “大人能驾临寒舍乃是荣幸之至,岂有打扰之处,大人请随我来……”曹员外一边吩咐仆人去煮醒酒茶,一边忙着将叶宇引进客厅。 第206章 花前月下 曹家的客厅里,此刻是极为的安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伫立在旁,气氛倒是显得有些凝滞。 叶宇的出现,无疑是给曹家的所有人带来了压力。 叶宇两次进入曹家客厅,但给众人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曹员外以及两位女婿,侍立在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要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当初他们可是对其诸多刁难与考校,如今若是有个不顺心,就可以立马抄了曹家。 曹员外一直以外甥王宪是本地知府为傲,如今王宪已经被押监入狱,私铸伪币的罪名,要是追究起来足了可以灭其三族。 而他曹家就正好在这三族之内,所以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 这些日子曹员外一家人都是惶恐不安,整日里都担心这位钦差大人会不会找人门来。 不曾想今夜就真的找上了门,当时曹员外听到管家曹达的声音,险些没吓背过气去。 诚惶诚恐的前去迎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但钦差驾临岂能有所怠慢,因此众人纷纷神色凝重不安。 这时有仆人送上煮好的醒酒茶,斟满之后恭敬地放在了叶宇的面前。 身旁的孤狼,习惯性地来到近前以银针试毒,随后才平静地侍立在叶宇的身后。 叶宇端起茶盏,先是漱了漱口,随后才饮了几口茶水。 抬眼见曹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叶宇摆了摆手道:“不必拘礼,曹员外请坐!” “大人在前,小老儿又岂敢就坐……” “嗳,曹员外见外了,叶某脱去官服也不过是百姓一名,而你则是长辈,岂有晚辈坐、长者立的道理?” 曹员外见叶宇盛意拳拳,也就不再推辞:“那老夫就倚老卖老,屈居次座便是……” “叶某深夜打搅了诸位的清梦,实在是惭愧,还望曹员外海涵才是!” 叶宇此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大半夜的登门,的确是有些唐突。 “叶大人客气了,能莅临寒舍已是我曹家莫大荣焉……”曹员外的话,带动了曹家众人的应承。 叶宇摇了摇头,苦笑道:“酒鬼闹腾呕吐不止,实在是难受至极!” “大人虽是年轻,但也要注重身体才是……” “若不是那魏国公多番敬酒,叶某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不过那魏国公在叶某的面前,可是将你曹家给告了!” “什么?叶大人这话又从何说起?”曹员外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霍然站了起来向叶宇询问道。 叶宇犹豫了片刻,便轻声问道:“魏国公说你曹家与史家有婚约,不知可有此事?” “婚约?大人明鉴,此事纯属玩笑做不得真……” “玩笑?此话何解?” 叶宇闻听此言倒是来了兴趣,他不过是一句戏言,不曾想还真有这事。 之前在史府的酒宴上,他只是听史浩含糊地说了此事,但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却是不得而知。 不过史浩这种蜻蜓点水的一说,无疑是在暗示曹家三小姐与史家的关系。 这一点叶宇也是酒后才明白过来,不过他也没有将此事放于心上,毕竟对于曹家三小姐,他可是没有非分之想。 要知道此次若不是奉旨离京,他叶宇就准备操办婚事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心思去拈花惹草。 不过今夜还真是鬼使神差的巧合,既然到了这曹家,就不如将这个疑团弄个清楚。 曹员外犹豫了少许,随即郑重道:“还请大人听我慢慢道来……” 曹员外甚是认真地向叶宇讲述着,曹家与史家的渊源。 原来这曹员外本名曹赞,先祖乃是大宋开国名将曹彬,曾祖父乃是曹佾,也就是后世流传的八仙之一曹国舅。 曹家本是大宋贵族,曾经也是显赫一时。奈何世代更替,加上宋世国祚南迁,以至于曹家家道中落。 直到曹赞这一代,已经与平民无异。但曹赞经商有道,倒也算是富甲一方颇有威望。 当年曹赞之父曹洪与史浩乃是平辈论交,由于交情甚笃曾有戏言,说是子孙若是同性就结交兄弟之宜、姊妹之情,若是异性就许于婚配。 曹洪有独子曹赞,而史浩膝下也是男丁,故而两家倒也相互默契。 到了第三代,两家就有了男女之别,曹赞竟然连续生了三个女儿,而史家却都是男丁。 若是按照当年的规矩,这孙子辈的婚配应该按规矩办事,这史可琅就该与曹赞的闺女联姻。 可是十分不顺心的是,这曹赞的前两个女儿相貌是在难以恭维,因此史可琅就当众予以悔婚。 不过之后当史可琅得知,曹赞三闺女才貌出众时,又希望能迎娶曹家三小姐。 可这一次曹赞不愿意了,虽然这个规矩是父辈戏言定下的,但是自己的闺女又不是大街上的货物,岂能任由别人挑拣。 况且曹雪莹也看出史可琅,是个以貌取人的花花公子,故而对此也十分的排斥。 因此这件事情就一拖再拖,最后就不了了之。 毕竟这个戏言规矩没有立下文字,史浩是还活着,可是曹洪已经去世多年。 如此一来,想要找人说理也是没有证据。 故而,史浩如今虽然地位超然,但也不能以势压人。 毕竟当年他与曹洪乃是至交好友,因此对于故友后人他也是多有忍让。 听了曹赞的一席话,叶宇才算明白了这事情的原委。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兰亭盛会之时,曹雪莹用他做挡箭牌的原因了。 叶宇冲着曹赞拱了拱手道:“原来曹员外乃是将门之后,倒是叶某失礼了……” 曹赞慌忙还礼,神色惶恐道:“叶大人谬赞了,祖辈们的风光已然不在,岂能再谈什么将门之后。” “对了,方才叶某在院外听得一缕琴声,不知是府上何人所弹奏?”叶宇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让他回忆的美妙琴声。 曹赞正要说话,却被走进来的丫鬟月儿抢了先:“是小姐在后园亭中弹奏,叶大人深夜造访莫不是为了我家小姐?” “呃,这个……” 这个问题,倒是让叶宇颇有些为难。若说不是,却是有些违心,毕竟他是听了这琴声才会来到此处。 但是若说是,岂不是显得自己过于孟浪?深更半夜不睡觉,来到人家府上瞎折腾,说出去恐怕也不好听。 再说自己与这曹雪莹,本就有着说不清的牵连,如今若越描越黑,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所以此刻,叶宇的心情很是纠结,能言善辩地他此刻也语塞了。 不过月儿得出现,倒是让拘谨地客厅松缓了许多,而曹赞却冷言呵斥道:“胡言乱语,退下!” 训斥完丫鬟月儿之后,曹赞急忙歉意道:“家中婢女不懂规矩,还望叶大人见谅……” “呃呵呵,无妨!无妨!”叶宇端起茶盏以掩饰此刻的尴尬。 “叶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让婢女前去将雪莹唤来……” “不用了,既然雪莹姑娘弹奏的是叶某的曲子,岂能因为叶某而扫了雅兴,叶某亲自前往即可!”叶宇觉得既然来了,若是不见岂不是显得自己心绪? 曹赞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急忙唤来婢女月儿,领着叶宇前往后园亭中。 当叶宇离开客厅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岳父大人,没曾想到当初应选的叶公子,竟然是名满天下的叶大学士……”大姑爷神色一松,不由得感叹自语道。 二姑爷也是摇头苦笑道:“想当初,我二人还在他面前卖弄学问,如今想起来真实羞煞我等!” 二女儿却是笑的花枝乱颤:“你还别说,这叶大人还真是俊俏不凡,若不是……” 这话刚说一半,就被二姑爷狠狠地瞪了回去,没好气地斥责道:“若不是什么?以三妹的才学与姿色,都无法俘获叶学士的心,他会看上你?” “嘿,我说你这矬子,还敢说我……” 一听自己媳妇奚落他是个矬子,二姑爷顿时火冒三丈:“矬子怎么了,也比你这个黄脸猪强多了!” “你!你敢骂老娘是黄脸猪,我,我跟你没完!” “……” “够了!吵够了没有,还嫌家中不够乱吗?”看着女婿与女儿吵个不休,曹赞就觉得一阵心烦。 倒是大女婿与大女儿较为安静,大女儿先是安抚余怒未消的父亲。 随后建议道:“爹爹,若是这叶大人成为您的三女婿,倒是美事一件,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倒不如想想如何撮合他们……” 大女儿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曹赞却摇了摇头叹息道:“为父又何尝不愿如此?可是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还是顺其自然!” 众人商讨着如何撮合叶宇与曹雪莹,而此刻叶宇已经跟随丫鬟月儿来到了后园。 后园虽然不大却是格外芬芳,春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因此这园中倒是别有一番美景。 尤其是是在皎洁的月色下,就更显得一种诗意的情调。 繁花园中的醉心亭下,纱灯泛着淡淡的光亮,将亭中摆设照的是若隐若现。 叶宇能清楚地看到,亭中一名女子坐在琴旁柔指抚弄,沉醉在音律之中而不能自拔…… 第207章 暗生情愫 当叶宇来到了近处,琴声依旧未有中断,婢女月儿正打算告知曹雪莹,却被叶宇挥手示意劝阻了。 故而月儿也知趣的退出了花园,仅留下二人在这醉心亭中。 过了许久,待琴声停止,叶宇这才轻声自语道:“雪莹姑娘有这等琴技,倒是让叶某叹为观止!” 悠悠凝思地曹雪莹,忽听背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立刻惊讶地站了起来。 转过身来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却是百感交集地望着叶宇,随后欠身施了一礼:“让大人见笑了。” “平心而论,雪莹姑娘是叶某见过第三位琴技高超之人,就连叶某要想以琴声弹奏这首《孤星独吟》,也不过如此而已……” 叶宇这句话是实话,因为这首曲子本就是悲伤豪情,最好的演奏乐器莫过于洞箫。 琴声过于清脆,很难体现那种应有的味道。 不过这些话听在曹雪莹的耳中,却成了叶宇的谦虚之言。 “叶大人所言的前两位,可是清流县的柳芊羽,以及京城名伶林薇菡?” 叶宇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对于这些陈年往事,世人皆知也不足为奇,自古以来对名人轶事的传播,是最为广泛的现象。 而他叶宇也不能例外,随即微微感叹道:“逝者已逝,已是难以追寻……” 提及林薇菡这个名字,叶宇心中却是为之一痛,这个曾经为他而赴死的女子,如今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名字,又怎能不为之伤感。 看着叶宇那一脸的忧伤,曹雪莹也是暗自叹了口气。 旋即转移话题道:“这天下谁人不知叶学士琴技高绝,当年京城一战可是流传甚广,您又何必过于谦虚呢?” “虚名罢了,此曲过于伤感,还是少弹奏为好,否则深陷其中影响心境……” “小女子弹奏此曲,意在感悟大人当年生于困境中的苦楚。” 叶宇闻听此言,倒是颇有兴趣道:“那雪莹姑娘,感悟到了什么?” “沧桑、悲凉、无助与挣扎……”曹雪莹此刻双眸之中,已经渐渐地隐有泪光。 关于叶宇的故事坊间已经流传甚广,尤其是被赶出家门,双腿折断的故事,更是被说书人为之传唱。 这种经历可以说是一个励志的典范,但典范的背后又饱含多少心酸? 曹雪莹的感悟,却是让叶宇唏嘘不已,因为这首曲子是他生在宋地,第一次饱含深情吹奏的。 其中包含了多少苦楚,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 “夜凉西风起,悬月醉相依…… 梦,相随; 离愁泪,流落千行; 相思酒,最难醒; 叹佳期,不遇…… 洞箫吹千里,琴瑟相和依; …… 盼,野鸿音; 碎,描眉镜; 人生戏,谁听; 红袖情,唯余白鬓; …… 相思酒,最难醒; 今只余,孤星, 独吟……” 叶宇孤自一人站在亭下,望着夜色中的寥寥星辰,却是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之声。 往事若想忘去,又是谈何容易? 曹雪莹望着那月光下忧郁的男子,芳心却是不由得为之一颤,这其中的感触她似乎能够体会。 “这就是此曲的词么?” 曹雪莹静静地低声呢喃,抚摸着岸上古琴若有所思。 叶宇深深地吸了口气,见亭下挂着一柄宝剑,深知当下舞剑盛行。 随即一抬手将宝剑抽离出鞘,以剑代笔在亭柱之上写下‘孤星独吟’四个大字。 最后将宝剑放回剑鞘,便准备转身离去。 曹雪莹见状急忙挽留,但不知又该以何种理由,随即灵光一闪,开口道:“小女子谢过叶大人宽待之恩……” “哦?这又从何说起?”叶宇闻听此言,果然停住了脚步,一脸疑惑的询问道。 “表兄身为知府却知法犯法,私铸伪币祸及三族,大人如此宽宏大量,不计较我曹家之嫌,小女子岂能不感恩戴德?” 听了这番解释,叶宇才弄明白这所谓的恩德。 随即摆了摆手,郑重道:“姑娘误会了,这谈不上什么恩德,此案与你曹家没有关系,叶某自然不会牵连无辜……” “至于祸及三族的罪名,这本就是不合乎法理人情。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累及无辜?我虽是朝廷命官执掌法纪,但此项刑法规制,叶某是难以苟同!” 其实在叶宇的心中,这所谓的株连之罪,以及所谓的连坐之罪,他是从内心表示排斥。 虽然这种方式有效遏制了恶人的歹心,但从人伦上来说,是极不人道的一种刑法。 这不是他要看到的法制,若要这些人不再犯罪,不是刑罚的轻重所决定。 而是法制之外的道德约束,以及国家的体制所决定。 这番言论,让曹雪莹对叶宇更是崇敬不已,移步近前深深施了一礼:“大人能以法理人情看待世事,实乃天下百姓之福……”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对于这动不动就行礼,叶宇生活宋朝这么久,依旧很不习惯这种繁文缛节。 曹雪莹紧接着就要起身,可是突然脚下不稳,身子顿时去了应有的平衡。伴随着一声娇呼,身子就要向一旁倒去。 叶宇见状急忙伸手将其揽住,峰眉微蹙沉声道:“怎么了?” 他看得出此刻曹雪莹脸上的痛楚并非伪装,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缠得有些紧了……”曹雪莹被叶宇这么一问,顿时有些难为情的指了指自己的双足。 这时叶宇才发现怀中佳人的双足,较之他所见过的女子要短小很多。 “缠足?”这两个字瞬间在叶宇的脑中闪现。 当下这个时代女子缠住已经趋于普遍,不过只有高贵的富家女子才裹脚,普通家的女子是不裹的。 而且当下对裹脚的要求只是纤直,还不至于到后世伤筋动骨那么厉害。 平时叶宇对于这方面倒没有太过在意,一则身边的女子大多不是什么高贵千金,因此也就不会有裹脚的情况。 再则谁会整天将心思花费在女人的双脚上面,他叶宇可不是西门大官人,以小脚为特殊嗜好。 见曹雪莹秀眉紧促,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既是有些心疼,又颇有埋怨道:“既然明知会痛,为何还要吃这份苦?女人在脚上折腾了千余年,还不够么?” 缠足盛行于南唐后主李煜,直到清朝覆亡之后才得以解放。 但似乎女子在脚上的折腾依旧没有结束,现代社会中女子又穿起了高跟鞋,不得不说又是一种折磨。 不过高跟鞋的诞生,已然有了美学的范畴,要比这缠足裹脚要高出很多的档次。 暂且可以归于一种小折磨,增添一种美感倒也未尝不可。 叶宇的这番感受,曹雪莹自然是无从得知,她更加不知道叶宇口中的千余年,又是什么样的概念。 但从叶宇的关切言语中,她倒是心生一丝窃喜。 “都说缠足是一种美德,因此……” “胡说八道!李煜那个亡国君主喜欢裹脚女子,你们这些深闺千金就跟着模仿?” “……”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这个道理还用我教你么?” 曹雪莹被叶宇反复质问,躺在怀里竟然无言以对,最后羞红着脸为难嘀咕道:“都说时下男子,喜欢女子缠足……” “他们喜欢,你们女子就要奉承?为了取悦他人,而忍痛折磨自己,这样值得么?” “这……” 此时叶宇已经扶着曹雪莹坐在一旁,随即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那有些肿胀的小脚,叶宇就是一阵的无语。 “若是为了自身的一时喜好,而让发妻忍受此等痛苦,那么,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叶宇是有感而发,说着就替曹雪莹脱下鞋子,将那层层的白布褪去。 不得不说,曹雪莹的玉足很白皙,但就是被挤压的有些泛红,像个成熟的水蜜桃。 叶宇是认认真真的替曹雪莹穿鞋子,整个过程他倒是没有觉得不妥之处。 但是这番举动,倒是让当事人却是俏脸羞红不能自禁。 要知道叶宇的这番行径,对于大家闺秀而言,只有自己的丈夫才能有这样的权限。 如今叶宇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如此举动,显然是个不合常理的事情。 当事人对于这等冒然轻薄的举动,本应该及时制止并予以斥责。但曹雪莹从始自终没有说半个不字,就这样任由叶宇摆弄着。 宽厚的大手不经意握住曹雪莹的玉足,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挠心快意。 她不禁呻吟了一声,上身竟然有了轻微的扭动,小脸迅速变得红润起来,胸口也不住的有了些许起伏。 “好了,以后还是无需裹足为好,何苦为难自己?” 叶宇拍了拍身上灰尘,随即站了起来,像似做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当年他就替女友脱过鞋、揉过脚踝,因此对于他而言,这种行为倒没有什么轻浮的意思。 但是当叶宇看到曹雪莹一脸红霞,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宋朝的封建社会。 “那个,我只是就事论事别无他意,天色已晚,叶某告辞……” 叶宇说完之后,未免过于尴尬,便不再作片刻停留,径直走出了小园离开了曹家。 看着月光下尴尬离去的叶宇背影,曹雪莹捡起那裹脚的白布,将其紧紧地捧在手心,绯红的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第208章 引火烧身 在等候圣旨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在平静与安稳中过渡着。只待朝廷旨意下达之后,叶宇就可以离开绍兴继续巡查各州。 期间除了曹雪莹前往府衙几次探望之外,便是受当地书院邀请,对书院的学子进行讲学。 而对于这受邀讲学一事,叶宇其实很是热衷,因为这可以将当初自己阐述的格物学术,在这些学子的心中埋下一个种子。 有了鲜活的种子,就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叶宇相信这一天并不是太遥远。 不久之后,朝廷便下达了圣旨,命令叶宇与刑部进行交割,将王宪与唐宏押往京城审理。 叶宇一接到这个命令,顿时心里就凉了半截。 将这二人交由刑部处理,等同于此案是糊里糊涂地了解了。 虽然叶宇心中多是不忿,但王宪、唐宏都是州府的一方官员,按照规制理应交由刑部处理。 而唐宏又是皇帝赵昚亲自任命的州府通判,他叶宇更是不能擅自越权定罪。 所以于情于理,这两个人他叶宇还真没有当即处置地权利。 但此事关乎六十八条人命,以及数十宗冤假错案,若是草草了事岂不是有违初心? 放虎归山,依旧是祸患无穷! 府衙后堂里,叶宇脸色极具阴沉,刘公公拿着圣旨此刻不知道该不该宣读。 因为二人的关系不错,所以刘公公就事先将圣旨的大致内容告知了叶宇。 “叶大人,这圣旨您还是接了……” “武岳兄,这绍兴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若是将这二人送往刑部,我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这刘公公早年因贫苦入宫,因为是五月所生,所以乳名唤作五月。 而自从与叶宇拉近关系之后,就希望叶宇能够为他取个阳刚一点的名字。 因为在当下这个年代,太监也是可以娶妻成家的。就算是收了个养子,也希望将来他百年归老,祭祀牌位上的名字好看一些。 当时叶宇就觉得,这五月取其谐音就是武岳,既显得阳刚伟岸,又不失其怀旧之感。 刘公公得到这个名字可谓是欣喜不已,因此这刘武岳就成了他当下的名字。 “叶大人所言,杂家又岂能不知,可是这圣旨……”刘公公此刻也是十分的为难。 叶宇转过身来,郑重地问:“这道圣旨……,究竟是何人蛊惑了陛下?” “呃,虞相国与张太尉联名上书,以此案复杂之名,建议将此案移交刑部审理!” “哦?联名上书!看来本官无意之间,捅到了他们的软肋!” 刘公公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道:“叶大人,陛下让杂家转告你一句话……” “哦?什么话?” “切勿引火烧身!” 听了刘公公的话,叶宇神色颇为一愣,心道这陛下看来并不糊涂。 但为何不让自己查下去,就因为这伪币事件牵扯到了朝廷两党的利益? 随即细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诸多顾虑。 这吏治整顿刚刚结束,朝廷的官员吏制还处于起伏动荡的阶段,若是再在这个时候扰乱本就不安的朝廷体制,势必会遭致群臣的反弹。 因为单是吏治整顿这一块,赵昚就已经顶住了很大的压力。如今再这样闹下去,他这个皇帝恐怕也按压不住…… 到那时为了平息群臣的怒火,那就得找出一个替罪羔羊缓解矛盾。 就如同汉武帝为了平息八王之乱的愤怒,明知道主父偃策略有功,但最后仍旧是挥泪处死了有功之臣。 再如商鞅变法,之后为了平息士大夫官僚阶级的矛盾,最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自古这等人不胜枚举,虽然大宋有刑不上大夫的规制,但他叶宇若是一意孤行,正如赵昚说的那样:引火烧身! “这算是为我着想么?” 叶宇自顾的露出一丝苦笑:“这把火是我点燃的,就算烧死我也无怨无悔!” “武岳兄,这圣旨你就暂时耽搁一日,等我斩了这两个祸国殃民的恶徒,再来接旨……” “可是皇命不可违,杂家……” 刘武岳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孤狼打昏。 看着被抬出去的刘武岳,叶宇自言自语道:“为了不让你为难,我只得如此了!” 随即吩咐下去,将王宪、唐宏二人押往刑场。一路上百姓簇拥跟随,直到刑场才慢慢地散开。 刑场上刽子手怀抱钢刀杀气凌然,叶宇看着时辰已到,便下令将这二人就地处决。 手起刀落,人头滚落在地,终于一切都尘埃落定。 待叶宇回到府衙之时,刘武岳已经醒了过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对于叶宇的这番做法,刘武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立刻火速回京复旨。 不过凭借着他与叶宇的交情,自然是替叶宇做了诸多隐瞒,声称当圣旨还未到达绍兴府,叶宇就已经将王宪、唐宏二人斩首。 如此一来也就算不上抗旨不遵,最多也只落个擅用私刑的罪责。 而对于叶宇擅自斩杀王宪、唐宏一事,朝野上下纷纷上奏章进行弹劾。 对此赵昚只是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说叶宇当日出京之时,他亲自许诺便宜行事的特权。 若是追究起来也是于理不合,因此此事也只有等叶宇回京之后,在进行商榷与定夺。 为了安抚群臣的弹劾气焰,赵昚随即下旨训斥了叶宇一番,并勒令尽快完成浙东之行。 对于皇帝赵昚的这些做法,群臣看在眼里心里却很清楚,这是明摆着是对叶宇进行袒护。 但代天巡狩的钦差特使,的确有着这项权利。况且叶宇也没有抗旨不遵,因此他们也只能暂先将这口气咽下。 当叶宇接到这道圣旨,并听取刘武岳分析朝中动态后,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意:“等我回去治罪?到时候看谁先玩死谁!” “百里,事情安排妥当了么?”叶宇放下刚下达的圣旨,转过头来问向百里风。 “叶兄放心,一切皆已就绪,只等你一声令下!”百里风此刻神情颇为激动,有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冲动。 叶宇点了点头道:“好,根据我们之前的计划,三日之内,将米粮价位给我降到平价以下!” “夏季的梅雨季节提前到来,雨水不断,倒真是天赐良机!” …… 三日后,整个绍兴府的米粮价位直线下跌,不仅降到了以前的价位,还在不停的往下跌。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日,依旧保持着低价的状态,这对于绍兴百姓而言,是极为实惠的事情。 然而百姓们对此事欢呼雀跃,但对于史家而言却是犹如晴天霹雳。 史浩原本打算囤积米粮,以便于将来奇货可居高价兜售。如今这米粮价位持续走低,可是让他顿时有些慌了神。 又加上今年的梅雨季节,比往年的雨水要大很多。 因此这囤积米粮的仓库,就难免会遇到漏水返潮的情况。 连日来的阴雨连绵,史浩的心里可是跟猫抓了一般。他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派人去查验仓库,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 但若是这囤积的米粮,只要有一点渗水,那发霉的粮食就会向瘟疫一样,将整个仓库的粮食毁了。 这个损失十分的巨大,他又岂能不忧心? 以史浩的多年的精明,这种反常的粮食降价,自然看得出背后有人捣鬼。 经过一番打听之后,得到的消息让他瞬间崩溃。 浙东有名的粮商共有三十六家,其中亦有二十四家同时抛售库存粮食,而抛售的地方,就只是绍兴一带。 如此具有针对性的现象,史浩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情是冲着他史家来的。 而有这个能力的,除了叶宇已然想不出其他人。 面对当下的时局,他史浩可谓是进退两难。 虽然这种低价售粮的情况不会持久,但是只要等到秋天新的米粮丰收,即便二十四家粮商不压价,也已经大势所成! 到那时可就真的是血本无归,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是将粮食私下售出,担心叶宇会顺藤摸瓜,告他个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的罪名。 可粮食烂在手里,这些粮食耗费史家大半家资,他史浩又是于心不忍。 最后史浩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私下将粮食分散运往外地出售。 但可惜的是,史浩这里刚有举动,就立刻被叶宇所洞察,立刻将一干人等全部抓获。 同时也根据这些人的口供,找到了史家囤积粮食的几个据点! 其实史家囤积粮食哄抬米价的行径,王宪、唐宏的供词中已经早有供述。 所谓捉奸要捉双、抓贼要抓脏,王宪与唐宏的供词固然有效,但没有找到囤积粮食的地点,就等于没有赃物。 绍兴府说小也不小,想要找寻藏匿粮食的库房并不容易。所以叶宇对于史浩囤积粮食一事,一直都是隐忍不发。 而暗中则通知京城的苏氏父女,以中华商号的名义与浙东二十四家粮商恰谈。 当然此举中华商号会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但是为了将史浩逼上绝路倾家荡产,他叶宇定然也会在所不惜。 玩就玩个疯狂,压就压个彻底,不玩过火,如何还绍兴一片青天?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反正这钱用在了百姓的实惠上,他叶宇也算是用得其所。 有钱就是任性,看来真是如此…… 赶狗入穷巷,将史浩逼上绝路,慌则生乱,就会有所纰漏,如此他就可以顺藤摸瓜,寻到史家囤积粮食的仓库。 有王宪、唐宏的供词作证,又有大量的粮食作为物证,纵使史浩想要辩驳也是徒劳。 (第三更,今天将近一万字,不容易,求个支持,有票票的就砸我……嚯嚯嚯……) 第209章 抄家 公堂之上史浩是立而不跪,对此叶宇没有过于强求,毕竟堂堂魏国公有这个特权。 “老国公,这个时候不知你还有何话说?”叶宇一脸平静的坐于堂前,当场质问微怒地史浩。 史浩压了压心头的怒气,冷哼道:“老夫无话可说!” “好!既然如此,本官先将你史家囤积的米粮归还于民,再入府查封你史家库房,待一切详实之后,再对老国公另行定夺!” “不过在这期间,老国公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人,莫要擅自出府徒惹事端,否则本官决不轻饶!” “哼!老夫好心助你收集证据,将王宪、唐宏罪行坐实,可你如今却反过头来对付老夫……” 史浩说起话来,是越说越气恼:“叶宇,老夫真是后悔!” 说完愤恨的一甩袍袖,径直离开了府衙公堂。 看着史浩大摇大摆地离去,叶宇冷冷一哼:“在本官面前倚老卖老,那本官看你嚣张到几时!” “毕再遇何在?” 毕再遇一身顶盔掼甲,踏步来到堂前拱手施礼:“末将在!” “史府上下的府库搜查一事,就交于你来办理!” “末将遵命……” 毕再遇领命之后,却有了一丝犹豫,于是躬身询问道:“大人,搜查之事末将足可胜任,只是这账目详实核对,末将乃是一介武夫恐怕力有不逮……” “嗯,不急功冒进,能够认识到自己长处与短处,十分难得!” “大人过奖了……” 叶宇听了毕再遇的话,心中很是欣慰。与其说这是一次任命,倒不如说是一次考校。 详查府库这种事,既是有油水可拿的差事,又是一次获得功劳的机会。 而毕再遇却没有直接将这差事揽下,而是分析了自身的擅长与缺点,没有局限于自身的利益,而是看中了整件事的大局。 无论毕再遇此举是真实想法,还是在他面前有意做作,这都是一件极为难得的心理素质。 为将之道的基本素质,这个毕再遇已经初步达到了标准。 叶宇点了点头道:“此事本官会让百里兄陪你一同前往,不过你要记住,本官不是让你详查府库……” “呃,大人的意思是……”毕再遇此刻有些疑惑,方才不是说详查府库吗? “抄家你会么?”看着一脸疑惑的毕再遇,叶宇面带笑意的问道。 闻听此言,毕再遇神色一怔,随即恍然拱手道:“末将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有本官在,无需顾忌什么魏国公,更无须在意什么太傅……” “末将告退!” 叶宇的这道命令一经下达,毕再遇领着麾下将士,犹如虎狼一般闯进了史府。 对史府上下所有人并无伤害,但整个史家的各个房舍却没有一处完好。 这群士兵犹如强盗一般,在史府内是任意妄为,见到值钱的东西,全部装入箱子归于公有财物。 而那些体积庞大,又难以挪动的贵重物品,当即就予以破坏毫不留情。 史家的账房府库,自然是不能幸免,全部予以查封变私为公。 在这搜查封存期间,史浩多次与毕再遇、百里风理论,但这二位秉承了叶宇的命令,对史府所有人采取不搭理的方针。 不打、不骂、不勒索;不听、不说、不搭理…… 叶宇的这十四字方针,这二人将其贯彻到了麾下每一名士兵。 史浩看着这群比山贼还山贼的禁军,暗骂叶宇不是东西,这哪里是详实账目府库,这明显是就是抄家的行径。 就算是抄家也没有这么狠,所以他决定上府衙质问叶宇。 “叶大人,老夫请问,这抄家的命令可是你下达的?”府衙的后堂客厅里,史浩怒气冲冲的当面质问叶宇。 叶宇却摆了摆手,佯作疑惑问道:“老国公何出此言,本官可没有这个胆量,更没有这个权力……” “哼!既然没有,那为何那个毕再遇,竟然在老夫府上肆意妄为?其行径简直与山贼无异!” “哦?竟然有这等事?” 叶宇略作惊讶的放下茶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怒意,随即安慰史浩道:“老国公还请稍安勿躁,若是那毕再遇治军无方,使得史府上下蒙受损失,那本官定会严惩!” “不是你下达的命令?”看着叶宇一脸的怒意,史浩此刻还真的有些信了叶宇。 毕竟他堂堂国公府,不是任何人就敢查抄的,若非囤积米粮一案的牵扯,就是叶宇这个钦差也要顾虑三分。 所以在史浩想来,叶宇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下达抄家的命令。 抄家灭门,这四个字在历史上是惯用的组合词,可想而知这抄家与灭门相差不多。 因此除非犯下重大罪责,一般而言是不会轻易被抄家的。 囤积粮食牟取暴利,虽然罪责不小,但不至于到了抄家的地步,更何况是国公府。 三公九卿,三公的爵位就无限接近于王爵,试想接近王府的府邸,谁人敢随意抄家? 叶宇十分严肃地回应道:“本官纵使再糊涂,也不会下达这种命令,本官这就派人将毕再遇唤来,一问究竟!” 随后叶宇就吩咐侍卫前去史府传达命令,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毕再遇就已经快马回到府衙。 “大人,传唤末将不知有何要事?” “老国公到本官这里,告你擅用职权肆意妄为,不知可有此事?”叶宇当着史浩的面,言语冷厉的质问毕再遇。 毕再遇神色郑重,躬身道:“末将遵从大人指令,岂敢肆意妄为?” “可本官让你详实史府库存一事,可你都做了什么?” “回禀大人,末将是按照大人的指令行事,安安分分的详实府库财物!” 叶宇听了毕再遇的回应,将目光转移到了史浩的身上:“嗯,老国公,你都听到了?” “哼!老夫府上犹如劫掠一般,这岂容尔等抵赖?” 史浩的暴怒,叶宇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不过脸上依旧挂着为难之色。 “不知老国公府上,可有人员伤亡?” “秋毫无犯……” “可有辱骂府上任何一人?” “没有……” “可有乘火打劫,对府上进行勒索?” “也没有……” “对府上所有人态度如何?” “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叶宇连续问了四个问题,随即神色颇为不悦道:“老国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见过这样抄家的吗?你见过有这样修养极好的山贼吗?” “这……可是……” “可是什么?莫非你觉得本官是在假公济私,断案不明了?” “这……,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本官可要追究你纵容之罪!” “纵容之罪?” “不错,本官调派毕再遇入府核查,你却纵容府上家眷对禁军辱骂殴打,这难道不是纵容之罪?” 叶宇此刻不仅将责任推脱,反而还倒打一钯。 而史浩本就觉得极为窝囊,此刻又被叶宇冠以纵容之罪,当即是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百里风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色郑重地来到叶宇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顿时叶宇的脸色就更加的难看起来,吩咐府衙书吏将积累的另一份卷宗取了过来。 “既然老国公今日在这里,那就相请不如偶遇,也看看这九份案卷的卷宗……” “不在其任不谋其职,老夫何来闲情去看什么案情!”史浩此刻气得是怒火中烧,说着就要愤恨离去。 不过刚要走出客厅,就被侍卫们给拦了下来。 “老国公何必急着离去,这里的九份案情可是与你史家有关,你不留下说个清楚明白,恐怕也是不妥。” “什么?你是说……”史浩原本义愤填膺的想要发飙,可是叶宇的这句话,顿时让他惊诧不已。 叶宇扬了扬手中的卷宗,将其放在桌上:“这里有九宗女子失踪的案情,你老不妨看一看,这其中细节可是与你那乖孙儿有关!” “不!这不可能!” 史浩嘴上最是极力的否认,可是当他翻阅了所有案情卷宗之后,心中的诧异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 “第一宗,城北铁匠铺王铁锤女儿王翠儿,年方十六,失踪于六个月前,虽说没有任何线索,但据王铁锤的陈述,当日史可琅当众调戏过王翠儿,只是招到了拒绝,之后失踪……” “第二宗,会稽县……” “第三宗……” “……” “够了,叶大人,这不过是无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况且老夫孙儿一向深居简出,岂会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 叶宇冷冷一笑道:“呵呵,是么?老国公还真是够自信的,不过今日的搜查还真是意外颇丰!” “老国公可知,史可琅的院中有间密室?又可知这密室之中,藏匿着不少女子?” “这……这不可能!” “本官也觉得匪夷所思,但事实便是如此。不过本官很想知道,这件事情老国公是知情人,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 史浩此刻是哑口无言,神色复杂的不知该说什么。但无论他说与不说,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善后。 第210章 煽风点火 今日查抄史府,其实也是叶宇有意为之。 其意图也并非简单核查史府的账目,查验财务是否来路不明。 其意图之下的目的,就是要以核查之名,一探史府隐藏的秘密。 这些日子里,有不少人前来府衙报案,说是自家女儿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虽然没有任何的线索,但是这九宗失踪案,似乎都有着史可琅的影子。 起初叶宇也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史可琅所为。毕竟当初在兰亭盛会上,史可琅虽是百般刁难,却也不失应有的风度。 况且以史家在本地的权势,似乎不至于做这等不轨之事。 但既然此事有了蛛丝马迹,那这件事情就必须得慎重行之。 史府不能轻易搜查,所以叶宇借着这个机会,特意吩咐百里风留意史家所有人。 不曾想竟真的查出了端倪,在史可琅的院落中,竟然隐藏着一间密室。 国公府的布局设置,从《红楼梦》的大观园,就足以了看出其奢华与规模。 所以史可琅的独立院落,自然也是奢华不已,隐藏一间密室倒也不足为奇。 叶宇看着神色晦暗的史浩,冷冷道:“老国公,这九宗失踪案件,看来是愈发的复杂了!” “叶大人,还请高抬贵手……” “如此说来,老国公是知晓此事了?” 史浩一脸落寞地摇了摇头道:“如今知与不知,已经无关紧要,只求大人能高抬贵手,老夫愿出重金弥补这些失踪子女的家眷!” “老国公说得轻巧,金钱未必就是万能的!密室中搜出的女子只有八名,其余一名不知去向,若是死了,你又该如何弥补?” “这……” 史浩闻听有人下落不明,本就悬着的心此刻就更加的紧张起来。 “老国公,如今你既然来了,还是在府衙大牢待上几日的好,此案一日不明,你就一日脱不了嫌疑!” “来人,请老国公在牢房小住几日!” “叶宇,老夫可是魏国公,当朝太傅,你无权扣押!” 叶宇此刻倒是没有生怒,而是自顾的笑了起来:“本想此事就此了结,岂料意外连连,今日本官不仅要将你押监入狱,还要将你史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扣押!” “叶宇,你!……”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你不过是个魏国公。身为太傅,不知为陛下树立榜样,反而知法犯法压榨百姓,仅凭这一条,本官就可以拿你问罪!” “本官敬你是前辈,可你倚老卖老不知收敛,如今这九宗少女失踪案,与你史家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本官将你扣押又有何不可?” “押下去!” 侍卫上前架起史浩,就拖曳出了客厅。 “毕将军!” “末将在!” “之前让你明查暗抄,现在本官令你回去,给我堂堂正正的抄家,若有阻拦者,当即拿下惩办!” “末将领命!” …… 囤积粮食一事还未有定案,这少女失踪案又接踵而来。 世事如棋,凡是不可走一步看一步。 叶宇是棋道高手,自然每走一步都会有着独特的用意。其实将史家众人纷纷扣押,并不是这些人都身有嫌疑。 此举的主要用意,就是向绍兴的百姓立威。纵使史家再如何权势滔天,在他叶宇的眼中也与平民百姓无异。 如此一来,这剩余的八名少女,以及身后的一众亲属,才不会因为顾忌史家日后寻事,而有所顾虑予以保留案情。 史家上下被查抄,史浩也已经被扣押在了牢狱,这给那些受害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鼓舞。 被解救出来的八名女子,在公堂之上将实情和盘托出。自此史可琅的强掳民女一案,也终于得以大白天下。 那名不知踪影的女子,正是王铁锤的女儿王翠儿。 据八位女子交代,这王翠玉已经死于一个月前,至于掩埋于何处却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史可琅。 面对众女的指证,史可琅却是百般地狡辩。 不过这不要紧,有口风紧的,自然就有口风松的。 在史可琅这里找不到线索,就从史家仆人的身上找。 结果根据仆人提供的线索,在史家的后花园中寻到了掩埋的尸体。 人证物证俱在,史可琅纵使百口也难以辩驳。 杀人者,偿命! 这是一个不能更改的道理,尤其是这种有意的杀害,就更谈不上法理外的人情。 后世诸多富二代以钱财逃脱罪行,但是在他叶宇这里是寸步难让。 他没有包拯那样铁面无私,甚至有的时候还不折手段,但他也知道什么是罪有应得。 所以当史浩在牢狱中,恳求法外开恩饶恕史可琅的时候,叶宇当即斩金截铁的予以拒绝。 若是没有闹出人命,此事倒也有回旋的余地,毕竟人若是还活着,一切也都可以妥善处理。 可如今命案当前,史可琅在刑场之上,终究难逃那致命的一刀。 偷人,这个词多用于女子,但男子对此也是乐此不彼。只是那不可信的史书,将其‘善意’的抹去了。 史可琅的这番行径,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当年西门庆在这方面可是玩得炉火纯青。 显然史可琅对这一手,玩得有些霸道与过火。成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 只可惜史可琅的这种嗜好,堪堪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史可琅的案子是可以定了,但是史浩的案子,叶宇却难以定论。 虽然也是证据确凿,但史浩毕竟是魏国公,更是当今皇帝的老师。就算叶宇想要定案,也要问一问赵昚的意思。 史浩与赵昚有师徒之情,赵昚与叶宇又有君臣之礼。所以为人臣者,此事理应上报于皇帝赵昚。 所以距离王宪、唐宏之事没多久,叶宇的又一道奏折火速到达了京城。 这一次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伪币一案,整个朝野对于叶宇要动史浩的建议,予以严厉的批判。 批判,但不否决! 这也是为人臣子的手段,既起到了煽风点火的作用,又站在了正直臣子的位置上。 “你看看,对这种囤积压榨的行为,我是不赞同的,我是忠臣!” “但叶宇这种行为是陷陛下于不义,让陛下罔顾师徒之情,叶宇是个大大的奸佞之徒!” “……” 这些就是群臣们的心中所想,混迹朝野几十年,个个玩弄权术都成了精。 每个人都是忠臣,到了叶宇这里就成了奸佞之徒。 历史的可笑之处就在于此,翻阅史书称赞某位大臣忠君爱国的言词时,或许这位大臣的本意,并非我们认为的那样纯粹。 但不管怎么说,叶宇这份奏章,倒是给赵昚带来了许多难题。 奏章中叶宇列举了诸多证供,史浩这种知法犯法的罪行,虽不至于判处死罪,但也必定是重罪难逃。 可史浩是他赵昚的恩师,当年若不是恩师从旁指点,这个江山就轮不到他来坐。 所以赵昚与史浩之间的师徒之情,不可谓不深,否则也不会让史浩身居魏国公。 左手边放着叶宇言辞恳恳的奏章,右手边放着一些大臣力保史浩的奏章。 这些朝堂大臣,有不少是当年史浩提拔上来的臣子,对于史浩他们自然是进谏力保。 群臣力保史浩的同时,更纷纷对叶宇进行弹劾,因此赵昚在这件事上犹豫了很久。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君者,天下百姓之共主。同理,天下百姓亦是君臣之衣食父母。试问陛下,若无士农工商,何来天下?若无天下,又何来君臣、何来天子? 鸦有反哺之恩,羊有跪乳之德,飞禽走兽尚且如此感恩,何况人乎?现今百姓因史浩这等不良之徒,而饱受疾苦者无数。天下百姓既是君臣的衣食父母,若不为其做主,伸张冤情,岂不是禽兽不如?” 当赵昚看到叶宇奏章最后这段文字时,他终于做出来应有的决定。 罢黜史浩应有官爵,一撸到底,将其贬职为民,其余诸事皆有叶宇全权处理。 这个决定,让满朝文武都感到十分的意外。 在这群大臣的眼中,以赵昚对于史浩的尊敬,断然不会同意叶宇的建议,甚至会因此案而迁怒于叶宇。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煽风点火。 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彻底打错了。 群臣是纷纷觉得君心难测,只有恭王府里的恭王赵惇,对于自己父皇的决定很是平静。 书房里,恭王赵惇站在窗口,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师徒之情,终究抵不过父子情深……” 静默良久,赵惇随即转过身来,看了一身黑衣的男子,冷冷的说道:“对于叶宇那小子的刺杀,以后就不用暗卫参与了!” “属下无能,让主公失望了!”黑衣男子当即跪倒在地,神色甚是愧疚。 “本王岳父培养出来的手下,又岂是无能之辈?” 赵惇摆了摆手道:“罢了,此事本王不予追究,老鹰,从今以后你就留在本王的身边,为本王扫清京城一切障碍!” “那刺杀……” “此事自有人去办,过了绍兴,就应该是益州了……” 赵惇的话,让老鹰眼前一亮,顿时明悟道:“是!有李老亲自出马,定会万无一失!” 第211章 天子之剑 当叶宇看到皇帝颁下的圣旨后,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若是皇帝赵昚不严惩史浩,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因为这要是死罪倒还好办,直接拉到刑场开刀问斩一了百了。 反正处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即便他是当朝太傅,叶宇要是狠起劲来也是照单全收。 可是这史浩的罪不至死,因此这如何处置倒是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如今皇帝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叶宇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绍兴的诸多大事悉数已经处理,那接下来的行程就该好好地准备一番。 毕竟此次代天巡狩的目的并非绍兴,而是相距千里之外的福州。 待一切处理妥当,选定三日后便启程离开绍兴。 今日叶宇与百里风,身着便服来到城北的铁匠铺,其用意主要是探望铁匠王铁锤。 虽然案情已经了结,犯罪之人也得到应有的惩处。但死了的人终究是不能复活,王铁锤孤苦无依,闺女翠儿的死可谓是打击不小。 叶宇的特意来访,倒是让王铁匠受宠若惊,看着年过半百、白发苍颜的王铁锤,叶宇心头却是感慨颇深。 王翠儿未死之前,这王铁锤还算有人照料,如今女儿与世长辞,留下这个孤独老人,将来的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想到这里,叶宇除了多给予抚恤之外,觉得应当知会当地府衙一声,以后要对着王铁锤予以照顾。 王铁锤感恩戴德的向叶宇叩头,却被叶宇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老人家请起,晚辈受不起!” “大人能为小女伸冤,对草民有天大恩德,草民无以为报,只有给大人多叩几个响头……”王铁锤说着说着,干裂的虎目里已经有了潮湿。 “不可不可,为官不为民做主,又谈何为官?所以老人家无需感恩,这是做官之人欠你的!” 王铁锤不懂这些大道理,只是一个劲儿的作揖磕头。 这时百里风环视铺子一周之后,在叶宇耳边低语道:“叶兄,你何不在这铺中任取一物,也好让他心中释然?” 百里风的话倒是提醒了叶宇,看着王铁锤一个劲儿的感恩,他觉得有必要取一件东西,让王铁匠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叶兄,你何不在这店中选一柄宝剑携带于身,也好做傍身之用?”百里风见叶宇认可了自己的建议,于是善意的提醒道。 百里风的话音刚落,王铁锤就恍然大悟,一脸喜悦的从角落里抱出几柄宝剑,全部都放在了桌子上。 “大人,这里有几把宝剑,是小老儿平日里打造的,您若是选中的话尽管取走便是!” “这又如何使得……” “大人客气了,小老儿以打铁为生,没有什么好东西感谢大人。如今只有这宝剑还拿得出手,还望大人能够收下,如此小老儿也会心安……” 叶宇随意地选了一柄宝剑,在手里掂了掂,这才甚是感谢道:“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多谢老人家赠剑!” 王铁锤乐呵呵的笑道:“岂敢承谢,小老儿只求大人能够多杀狗官,也好为咱们老百姓出口恶气!” “呵呵,老人家放心便是,不过晚辈还有一事须得劳烦。” “大人吩咐便是!”王铁锤也不问叶宇所说何事,直接拍着胸脯应承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希望老人替我打造两件东西……” 叶宇说着,就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卷轴,亲自递到了王铁锤的手中。 “三日之内,我来取物,不知老人家可否来得及?” 王铁锤自信的承诺道:“大人交代的事情,小老儿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完成!” “那就有劳了,所用材料自会派人送来,告辞!” 待走出铁匠铺,叶宇将手里的宝剑丢给了百里风。 “怎么,叶兄对此剑不满意?”百里风略带疑惑的问道。 对于百里风的疑问,叶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自言自语道:“王铁匠的手艺的确不错,这宝剑也算是锋利,但终究不是佳品……” “看来叶兄是欠缺一把称手的兵刃。” “不错,叶某与你一样,都略懂剑术,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兵刃,倒是觉得有些遗憾!” 百里风却饶有兴致的:“叶兄莫不是说笑?以叶兄时至今日的地位,又岂会寻不得一件称手的兵刃?” “若是我说,大内皇宫的珍藏湛卢剑,叶某都觉得不称手,百里兄会不会认为叶某有些可笑?” 叶宇的这句话倒是让百里风大吃一惊,湛卢剑位列中国十大名剑之一,与轩辕剑、龙渊剑、太阿、干将莫邪等剑齐名。 此剑可让头发及锋而逝,铁近刃如泥,举世少有匹敌。 剑分庶人之剑、诸侯之剑和天子之剑。 而从它的出现历史看,湛卢剑是一把诸侯之剑的命运。 一柄诸侯之剑,竟然被叶宇觉得不称手,那这个意义就非比寻常。 要么持剑之人难以驾驭,乃是庶人草芥之辈;要么持剑之人掌控有余,乃是凌驾诸侯之上。 而反观叶宇时至今日的地位,显然不是庶人草芥之辈。 再加上叶宇并非皇子王孙,却凭空道出这番话,又岂能不让百里风诧异? 若是当作是一句随口之言,倒也是无关紧要,可是百里风却神情闪烁似乎思量着什么。 百里风是如何想的,叶宇却是不得而知,不过他说的倒是事实。 大内珍宝库里,他倒是陪同皇帝赵昚去过,也亲自试了试那湛卢剑,的确是有些不称手。 为此他还特意让苏氏父女,在天下搜寻称手的宝剑。 但是可惜的是,大半年下来依旧没有个结果。换成苏月芸的话来说,不是兵刃不够上乘,而是叶宇的眼界太高了。 十大名剑流传于世的所剩无几,寻其名剑又谈何容易?皇宫大内天下珍宝无数,也不过仅有一柄湛卢剑。 所以王铁锤打造的宝剑,叶宇又岂能看得上眼。不过正如百里风提醒的那样,权当是让这位老人家心安了。 不过此事一直被叶宇引为遗憾之事,倒是没有去在意这湛卢剑的内在含义。 百里风沉默了良久,最后才开口道:“或许有一柄剑,叶兄会用的称手……” “哦?当真?”正是有些失落的叶宇,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 “百里岂会诓骗叶兄,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言,只是不知真假。” 百里风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倒是勾起了叶宇的好奇之心。于是便没有急着回府衙,而是寻了一处不甚高档的茶楼闲聊了起来。 “百里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的那个传言……” 这时伙计已经上了一壶好茶,百里风是一边品茗一边随意道:“曾经我游离途中,听闻宜州有座落剑山……” “宜州?宜州庆元府,我们下一步该去的就应该是这里。”叶宇一听到这宜州这个词语,就想到了此次福州之行的路线。 从临安出发,须得经过绍兴、宜州、温州,最后才会抵达福州,沿途监察地方州府政务,到了福州还要查验海防建设。 而且这宜州庆元府,让叶宇想起了定远军节度使李道。 这个人可是恭王赵惇的岳丈,当初在恭王府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不错,正是宜州,宜州有座落剑山,顾名思义,这里曾经传言落下一柄天剑!”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乐了:“百里兄,这坊间传言你也能说出道道来,还胡诌出什么天剑……” “所以我说是个传言,既然上古名剑叶兄都不称手,那我说说又有何妨?” “好好好,你说!”叶宇权当是听说故事,端起茶盏饶有兴致的等待百里风讲述。 “江湖上盛传,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噩梦天下九鼎尽毁于一剑。始皇帝为了江山千秋万代,故此密谕五位绝顶铸剑师,共同打造一柄举世无双的秦皇剑,名之为天剑,其寓意为天子之剑……” 当啷! 叶宇听到这里,手指不由得抖动了一下,神情有些错愕的望着百里风。 见百里风神情平淡,叶宇于是沉声问道:“天子之剑?” “不错,正是天子之剑!” 叶宇静默了许久,随后摇了摇头道:“百里兄,继续……” 百里风嘴角露出一丝淡笑,随后接着说:“只可惜‘天剑铸成日,始皇梦薨时’,一语成谶,当天剑诞生之日,却传来秦始皇驾崩于南巡途中,天剑也随即消失无踪!” “消失无踪,莫不是被铸剑师藏匿起来了?” 不得不说百里风这个故事很新颖,叶宇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典故。 真假尚且难以定断,但这天剑若真的消失,那必定是被藏匿了起来。否则生于后世的叶宇,不可能没有听说过此剑。 “千百年来传闻种种众说纷纭,均是扑所迷离难以归真,有的说是铸剑师藏匿了起来,有的说是被焚于阿房宫内,也有的说世上本就没有此剑……” “但宜州落剑山,倒是被认为最为可靠的线索!” 叶宇眉头一挑,轻哼笑道:“为何,莫不是这把剑具有灵性,直接飞跃天际落到了那座山上?” “不错,叶兄说对了!” “呃,还真有如此离奇的传闻?” 叶宇略感惊讶的看着百里风,心说自己不过是发挥想象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还真有这个不靠谱的传闻。 第212章 茶楼巧遇 “这个传闻早已流传多年,只是随着一千多年的时光消逝,这个所谓的传言渐渐被世人所遗忘,因为谁也没有见过此剑……” 叶宇此刻却是眉头深锁,略带遗憾的自语道:“看来这所谓的天剑,不过只是一个传闻!” “是啊,若是真的存在,或许早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又岂会如此沉寂一千多年……” 端起茶盏的叶宇,随即释怀地笑了:“若是这所谓的天剑果真存在,这一千多年的腐蚀侵损,恐怕也早已是锈迹斑斑!” “哈哈哈,叶兄所言极是!” “再说了,那可是天子之剑,叶某不过是一介文臣,岂敢专用天子之剑?” 百里风对此却是深意一笑,接着摆了摆手道:“叶兄此言差矣,剑者,利器也,本身并无任何象征。秦始皇妄自以一柄天剑镇压天下,希望能够江山永固,其结果又如何,还不是二世而毁?” “不错,百里此言有理,将江山社稷寄托于一柄好剑,如今想来也着实有些可笑……” 叶宇点头认可的同时,却突然话锋一转,若有所悟道:“人生在世,了无牵挂一身轻的时候,任何事物都能看得很透。可是当你拥有了所有,就会狭隘的不愿意放弃,往往这个时候,再睿智的人,也会作出不明智的选择!” 百里风听了叶宇的这番话,深以为然的颔首喟叹:“得到的越多,往往顾虑也就越多……” 二人在茶楼里闲聊,却不料这时茶楼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叶宇唤来孤狼询问缘由之后,方才知道茶楼里来了几个地痞无赖。 此刻二人也没了饮茶的兴致,于是便出了厢房,来到回廊里向下望去,见下方已经是人满为患。 坐于中央的一处茶桌上,坐着三个嚣张的男子,其中一人相貌略显清秀,蓝衣罩体手持折扇,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这茶楼名为一品香,可茶水却是苦涩难咽。快叫你们东家出来,今日之事若不给个说法,小爷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蓝衣公子言行极为嚣张,再加上左右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拂逆此人的意思。 一楼大堂,嘈杂而又安静,所有人都旁坐围观,就连二楼的叶宇与百里风,也是俯视而望观察情形。 “这位客官,不知有何见教?” 这时从酒楼的内堂,缓缓走出一名年轻女子。声音甚是清脆极为好听,神态平和并不为形势所惧。 叶宇循声望去,却是愕然的不知所以,轻轻地碰了碰百里风:“这一品香茶楼,是曹家的产业?” “怎么,叶兄不知道?”百里风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直接以反问的语气回答了叶宇。 拍了拍额头,叶宇无奈道:“要是知道就不会来了……” 楼下的这名女子,就是曹家三小姐曹雪莹,叶宇是没有想到,会在这茶楼碰见这曹雪莹。 自从上次偶然登门曹家之后,他就有意的避开这种事。因为叶宇知道,他这一路而来都只能是个过客。 好不容易有闲情逸致出来饮茶,却不料又与这曹雪莹碰到了一起。 楼上叶宇无语摇头,楼下的形势气氛却剑拔弩张。 这蓝衣公子一瞧曹雪莹貌美不可方物,顿时有了短暂的神情恍惚。 不过待回过神来之后,却一拍桌案,没好气道:“此茶苦涩难咽,色泽暗淡,分明就是返潮发霉的茶叶泡制,此等以次充好的行为,难道不该赔偿么?” 曹雪莹并没有发怒,而是平心静气道:“若我茶楼的茶水果真如此,我一品香茶楼定不会抵赖!” “好,本公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这蓝衣公子,用折扇将那盏泛黑的茶水,推到了桌角,指着茶盏道:“你自己瞧瞧,以免说在下有意诬陷!” 曹雪莹轻步来到近前,看着那茶盏之中乌黑浑浊的茶水,秀眉却不禁微微蹙起。 随即芊芊玉指伸入茶水之中,然后取出,观其指间的水渍色泽,恍然明悟的冷声道:“这位公子真是无理取闹,这茶水中你分明加了东西,反而恶人先告状!” 说完这些,便不再理会这些闹事之人,转身便准备离去。 而就在曹雪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这位蓝衣公子却用脚将她身后的一条彩带踩住。那彩带系得不紧,微微牵扯就掉在了地上。 蓝衣公子当即将彩带捡了起来,托在手中,随口猥亵地笑吟道:“一条彩带架鹊桥!” 这番调戏的言词与举动,让在场的众人是既斥责,又十分乐意观看好戏。 曹雪莹见他托着自己的彩带,不觉满脸绯红,更是气愤这蓝衣公子的当众调戏。 但是她知道此时不是气恼的时候,如何解决眼前的尴尬,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茶楼里饮茶配备茶点,所以桌子上都会备上筷子。曹雪莹一瞧见筷子,顿时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 于是她拿起一双筷子将彩带挑了回来,也回敬了蓝衣男子一句:“两根翠竹捣蛇巢!” 曹雪莹的回应,顿时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喝彩。就连楼上的叶宇,也不得不承认,方才曹雪莹的机智应变实在是高。 不仅捡回了彩带挽回尴尬,还有效的给予对方反击。 曹雪莹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但事情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蓝衣男子见曹雪莹轻易就扭转时局,还骂自己是蛇,好不气恼,顾不得斯文体面,于是说道:“红绿青蓝紫,是哪家的裱纸?” 这句话一语双关,可谓是调戏的极为露骨。书画完工之际,都要予以装裱才能便于保存悬挂。 如今这蓝衣男子以装裱用的裱纸,隐喻暗骂曹雪莹是婊·子,这无疑就是对女子的极大侮辱。 果不其然,蓝衣男子这幅上联一经说出,在场众人皆是啼笑皆非,但也有不少人在旁指指点点予以斥责。 围观的众人心情各异、神态百种,但有一点却是极为统一的。 那就是所有人,对于蓝衣男子的上联都是束手无策。 而曹雪莹气得更是银牙紧咬面红耳赤,茶楼里的伙计见小姐受到欺负,纷纷聚集到一起就要教训这三人。 而以蓝衣男子为首的三人,似乎并不惧怕这群伙计,依旧是神态自若猥亵地看着曹雪莹。 茶楼伙计的愤怒,被曹雪莹生生的压了下去。因为曹雪莹知道,若是今日将这三人给教训了,来日公堂之上必定受制于人。 楹联的妙处就在于此,骂人不带一个脏字,骂人不用负任何的刑事责任。 因为一语双关,你受害人意会错了,与出对联的人关系并不大。 所以被人当众谩骂成婊·子,这种明显的暗亏,除非有更绝的下联能够对此反击,否则她曹雪莹也只能苦涩的吞下。 看着曹雪莹那面红耳赤,强压委屈的样子,蓝衣男子肆意的笑了起来。 “有些人总是觉得别人可笑,殊不知自身就是个极为可笑之人……”就在这个时候,二楼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宇,终于也忍不住站了出来。 面对这个场景,叶宇真的很不想出面。 但是这个蓝衣男子,实在是太过缺德,竟然当众辱骂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别说这个女子他叶宇认识,就是不认识,也不能纵容这等狂徒肆意妄为! 对于有人站出来说话,蓝衣男子似乎感到有些意外,随即抬起头冷笑道:“这位兄台口气倒是不小,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当,只是想替这位小姐,续上你这下联,不知可有问题?” “只要你能对出下联,自然没有问题!” “嗯,那你听好了……” 叶宇说着漫步走下楼梯,一步一字高声道:“稻粮麦黍稷,该那杂种先生!”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哄堂大笑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议论纷纷,均是称赞叶宇这下联对的绝妙! “稻粮麦黍稷,以五谷杂粮对应红绿青蓝紫,的确是高明……” “五谷杂粮,就是杂种,究竟是哪个先生根发芽?哈哈哈……” “杂种,骂得好,骂的妙啊!” “……” 此起彼伏之声不绝于耳,蓝衣男子脸色铁青的无地自容。他很想去还击叶宇,可是自己无礼在先,如今又是处于理亏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叶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下联并没有一个字是骂人的。 叶宇来到大堂,有些尴尬的冲着曹雪莹笑了笑:“真巧啊……” 曹雪莹此刻宛如风浪中的一叶扁舟,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方才还强压委屈的她,再也无需压抑,直接搂着叶宇的手臂不肯放手。 “承天,谢谢你……”曹雪莹紧紧地贴着叶宇的手臂,低着头隐隐有了些许抽泣。 叶宇微微叹息,侮辱名节却不能反击,对于一个封建社会的女子而言,所承受的委屈是难以估量的。 曾经古书记载过一段史料,说是一位教书先生在园中小便,却被隔壁楼上的少女无意之中看到。 就是如此简单地一幕,结果悲剧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少女随后悬梁自尽,而这个无辜的老先生也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便,后半身受尽了牢狱之苦。 第213章 注意形象 茶楼里熙熙攘攘的热闹不休,众人在回味叶宇的下联之余,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叶宇的身份。 这个讯息一经蔓延,很快所有茶楼的客人都知晓了此事。 纷纷向叶宇见礼尚在其次,倒是给这三个寻衅闹事之人不小的压力。 这蓝衣男子虽然对叶宇的身份有些惶恐,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一口咬定这茶水有问题。 曹雪莹见这蓝衣男子如此歪曲事实,气得香腮鼓起娇颜盛怒,冲着对方娇斥道:“明明是你有意为难,添加了……”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你说在下添加了东西,有何为证?” 这蓝衣男子双手一摊,在众人面前表示着自己的无辜。这对联戏弄虽然他没有讨到便宜,但是在这茶水之上却不能失了先机。 不过这男子顾及到叶宇以势压人,于是提前奉承道:“叶大人公正廉明天下皆知,在这绍兴短短数日就惩办冤假错案无数。在下相信,叶大人定会公正处理此事……” 听了这男子的一席话,叶宇也是感叹此人的机敏,提前将所有的后路都铺垫了。 不错,这要是公正起来,还真是有理说不清。 虽然明知道这三人是有意寻衅,茶水难以下咽也定然是做了手脚,但是重要是没有任何证据。 所谓抓贼要拿赃,这蓝衣男子敢如此信誓旦旦,定然已经没有留下赃物。 若是此事对方一直是紧咬不放,虽然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对于茶楼的声誉来说,将来都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曹雪莹自然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极为不甘的瞪着那蓝衣男子。 一个女子当众与人发生口角,这事后被人议论的多是女子,毕竟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所以曹雪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不过这茶楼的伙计们,对于这蓝衣男子的诸多刁难,可是没有沉默不语,于是乎双方是争吵个不休。 看着茶楼里纷乱的情形,叶宇却是无语的摇了摇头道:“此事还真是难以两全。” “嗯?这香味……”就在他颇感为难之际,竟然让他嗅到了一缕淡淡的花香。 循着香味追根索源,原来这个香味根源竟在曹雪莹的身上。 出于对香味的好奇,对,是对香味而不是人,叶宇轻轻地俯下身子,贴近曹雪莹的胸前仔细地嗅了几下。 “这香味好熟悉……”叶宇嗅过之后,觉得这种香味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叶宇在不停的思索着,可是方才的举动却是让曹雪莹羞红不已,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叶宇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了这花香的出处,于是喜上眉梢低头问曹雪雪:“雪莹姑娘,你这身上的清香,不知……” 说到一半叶宇突然停住了,因为他觉得在露骨的询问下去,倒是显得他过于孟浪了。 “喔,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聪慧的曹雪莹自然听懂了叶宇的意思,她面色迟疑的犹豫了一会,随后轻轻地解下玉颈上的丝线。 轻轻一拉,一个精致地香囊,从她那深深地胸衣之中提了出来。 “呃……” 面对曹雪莹递过来的香囊,叶宇此刻有些犯难了。这个极具暧昧的女子饰物,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而此刻曹雪莹也是一脸娇羞,有意回避与叶宇对视的机会。 一旁的百里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地碰了叶宇一下:“叶兄,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你以为是在打仗?”叶宇此刻被百里风的话,逗得是彻底无语。 不过他的确想要弄清这花香的缘故,于是也没有再有顾忌,而是又做出了让人深笑不已的举动。 将香囊放在鼻子下,仔细地嗅了几次,叶宇终于确定了这花香的出处以及名字。 可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茶楼里却少了几分喧嚣,而多了几分莫名的嬉笑与暧昧。 “叶兄……咳咳,百里虽知叶兄此举必有深意,但大庭广众之下,可要注意形象……” 香囊是悬挂于腰间的配饰,大多作为驱散蚊虫装饰之用。若是女子佩戴,则大多是贴身肌肤之物,以作熏体透香之用。 香囊有内外之分,曹雪莹的这个香囊很显然是…… 而叶宇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接过了香囊,还要十分不顾形象的当众嗅了又嗅。 如此宛若淫贼的登徒子行为,又怎能不让人感到意外与吃惊。 才子自古多风流,但是风流过度就是下流。叶宇的这番举动,虽然不至于下流,但也是与以往的形象大有不同。 自叶宇出仕以来,形象在民间一直是极为良好。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使得民间无论是士林学子,还是不少民间女子,都报以盲目的崇敬。 如今在这茶楼里,却发生了形象尽毁的举动,这无疑是给在场文人予以颠覆性的打击。 “没想到叶大学士,也是风月场上的高手……” “嘿,这还用说,才子自古皆风流,你我都是如此,何况叶学士?” “所言也颇有道理,年轻气盛谁能没有三把火?” “早就传闻,叶学士在兰亭盛会上与曹家三小姐出双入对。如今这份亲昵之态,看来所言不虚……” “这才叫洒脱,喜欢就是喜欢毫不做作,不迂腐才是真豪情,这一点,我等都应当向叶学士学习才是!” “兄台所言极是,我等文人学的不仅仅是学问,更是要学习这份真情流露的洒脱……” “魏晋洒脱之风,盛唐豪放之态,我大宋文人为何不能继承!?” “……” 随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由原来的失落与不解,渐渐地转变成了文风的学术高度。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 而他拿着手中的香囊,看着曹雪莹不仅有尴尬,还有一丝地埋怨。 心说这东西既然是贴身之物,我叶宇不懂这女子闺房之物,你曹雪莹应当熟悉这其中的重要性。 叶宇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低头不语的曹雪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随即移步来到大堂中央,向众人高声道:“诸位饮茶的茶客们,其实这杯茶没有丝毫的问题,也并非这位公子说的茶叶低劣……” “哦?那请问叶大人,这茶水究竟为何苦涩难咽宛如毒药?” 对于蓝衣公子的追问,叶宇却笑着道:“想必诸位也知晓,本官乃是经营茶业世家,曾有先辈所制龙团胜雪,成为茶中贡品。尔后本官又新增贡茶毛峰,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众人听了这些话,均是纷纷点头称赞,关于叶宇曾经的过往他们又岂会不知。叶宇白手起家的事迹,已然成为时下励志的典范。 “如今本官虽说已经不经营商业,但力求创新之心依旧未消!” 叶宇说着一指那桌上苦茶,郑重道:“本官途径绍兴,偶然发觉此地有天然绝品茶树。但由于公务繁忙,却未有闲暇时间研制,不曾想这‘一品香’茶楼的东家,已然开始煮制此茶……” 这一席话让在场的茶客顿时心头大喜,能经常来茶楼品茶的多是爱茶之人,能够品尝极品好茶就更是一种茶道的追求。 “既然是绝品好茶,为何会是这等味道?” “再好的茶叶,若是炒制工序不当,就会失去茶中之精,沦为凡品。所以这新茶,因茶楼东家不懂炒制,才会使其味道怪异。” “这茶明明……” 这蓝衣男子刚说出四个字,叶宇就紧逼几步质问道:“明明什么?故意寻衅,也要看清是什么地方,若再不识好歹,可别怪本官将此事一查到底!” 占据优势的诬陷,被叶宇巧妙地化解,这本就让蓝衣男子感到意外与惶恐。 又加上叶宇的步步紧逼言语犀利,方才还镇定自若地蓝衣男子,顿时心理防线全部崩溃。 噗通! 三人纷纷跪倒在地,惶恐不安的主动承认错误:“小民知错了,还请大人恕罪!” “速速离开此地,不得再生事端!” 一声断喝,吓得三人匆匆逃离了茶楼。 闹事者匆匆离场,但人群却并没有散去,因为叶宇这个话题焦点依旧存在。茶楼能够再出新茶,对于这些茶客而言是极为感兴趣的。 更何况这新茶,乃是叶宇看中的! 其实方才叶宇完全可以将双方传唤至府衙,在公堂之上将这个案情理清楚。 但是如此一来,茶楼难免会受到不必要的影响。 若是有人故意拿他与曹雪莹说事,以显示他叶宇处事不公偏袒茶楼,恐怕将来又是满城风雨。 不过如今以新茶作为尝试为由,轻易地化解了这其中的矛盾,与双方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茶楼的危机已经解除,但是曹雪莹却是喜忧参半,因为这绝品的新茶,又该如何向众人兑现? 若是不能兑现,将来人们议论起来,岂不是有辱了叶宇的名声? 她轻轻地扯动叶宇的衣袖,楚楚动人的低声歉意道:“对不起……” 第214章 美人心计 曹雪莹经营这家茶楼,自然对茶叶有着深刻地研究。 茶,能堪称佳品者,其品质至少不会亚于当下贡茶。 而这种茶,是可遇而不可求,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为了不让茶楼蒙受污点,使得叶宇说了有损名誉的谎话,这怎能不让曹雪莹深感愧疚。 叶宇垂首看了曹雪莹一眼,随即向在座的众人拱手道:“此茶,将于中秋之时面世,诸位可在这茶楼中品尝‘滴水玉珠’!” “滴水玉珠?这就是叶学士所说的名茶?” “听这名字,就颇具诗意,想来此茶定然不凡……” “嗯,看来继贡茶毛峰之后,有多了一方名茶!” 有一名儒生轻捻胡须笑道:“这岂不更好,我绍兴府人杰地灵,如今又多了一方名茶,也增添几分人文情怀!” “起初,在下还以为……”一位中年人,面露惭愧之色低语自语。 “你以为叶大人是为了替红颜知己解围,才故意说了一个子虚乌有的理由?” “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曹雪莹虽然惊讶不已,但是在众人面前也不好询问。 等来到安静的厢房里,仅剩下二人后,叶宇便率先反问道:“叶某记得曹家做的是玉器买卖,怎么还有这茶楼的行当?” “因为大人……” 曹雪莹含情默默的望着叶宇,不过没有直接称呼叶宇的名字,而是尊称了一声大人。 方才之所以轻唤了一声承天,完全是因为情绪难抑的缘故。 “因为我?曹小姐莫不是在开玩笑?” 厢房里只有二人,曹雪莹十分认真地看着叶宇:“大人觉得是在说笑么?” “既然曹家有经营茶叶的基础,那就省了我不少事情……” 对于叶宇突然转移话题,曹雪莹也没有在意,而是带着疑惑问道:“方才大人说的那滴水玉珠,难道真的有此茶?” “时间都定了下来,难道还会有假?” 叶宇稍作停顿之后,拿出那个精致的香囊,追问道:“这个香囊是何人所制?” “这个是平日刺绣所制,若是大人喜欢,可留在身边……” “这个……其实,我是想问,这香囊中的香料从何而来……” 叶宇的这番话,显然让曹雪莹心头顿生失落之感。 沉默了片刻之后,曹雪莹轻声寞然道:“香料,是从城南的香料铺所购……” “原来如此!” 看着手里那精致的香囊,叶宇随即将其推到了曹雪莹的面前,歉意道:“方才唐突索要姑娘贴身之物,如今当物归原主!” “大人,当知晓覆水难收的道理……” “可是,这只是借来一观,并无私自占有的意思。” 曹雪莹却毫不退让,当即反问道:“有何区别?” “这……” 叶宇很想说这其实是很有区别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将其咽了回去。 如今回味着那香囊上的淡淡花香,其中似乎还弥留一丝女子的处子体香。 就在叶宇微微愣神之际,曹雪莹却轻声问道:“听闻大人几日后就要离开此地,不知是否属实?” “不错,此次浙东之行,绍兴不过是暂留而已,三日后就启程离开……”对于离开绍兴的日期,叶宇并没有过多的保密,当即也就直言相告了。 “就没有什么人,值得大人留恋的么?” 叶宇很想说没有,以此断绝这本就没有道理的情缘。但是当他看着深情幽怨曹雪莹时,又觉得如此太过于绝情。 犹豫了片刻,最后模棱两可的回应道:“这绍兴的确有不少人值得留念,可惜叶某终究是个过客,而不是归人……” 话音刚落,曹雪莹就直接跪倒在地,向叶宇请求道:“还请准许民女,侍候于大人身边!” “胡闹,快起来!” “大人若是不答应,民女就跪地不起!” 一个愕然无奈,一个是态度坚决,本就安静的厢房里,此刻就更加的宁静了。 显然曹雪莹今日的举动,让叶宇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对于曹雪莹而言,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今日即便没有与叶宇偶遇,她也会在这几日登门请愿。 叶宇这一生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于是峰眉微蹙冷声问:“你是在威胁我?” “民女不敢!只是侍候夫君身旁,谈不上威胁。” “打住!曹小姐,这可是有关名节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前段时间还是未婚夫,这怎么没过几天,就成了丈夫了? 见叶宇执意不肯承认,曹雪莹狡黠地反问道:“大人可否回答民女三个问题?” “说!” “曹家应选夫婿,大人可曾参与?” “深夜亭中把玩小女子双足,大人可曾有过?” “香囊乃小女子贴身之物,大人可曾当众索要?” 连续三问,问得叶宇是哑口无言,虽然这些都是无心之举,但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小女子的家人,大人亲自见了;小女子的身子,大人也亲自看了;如今这这贴身的定情信物,大人你也索要在手,难道大人要做那薄情寡性之人?” “我……” 本来欲要起身的叶宇,此刻却无力的坐了下来。 沉思了许久,随后摆了摆手道:“起来……” “夫君这是答应了?” 这夫君两个字,让叶宇眼角直抽抽,此刻他真的有种无力感。 无奈的瞥了曹雪莹一眼,自嘲笑道:“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你觉得我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欣喜起身的曹雪莹,殷勤地给叶宇斟满茶水,以此表达自己方才的歉疚。 “或许这就是缘分,但是我不喜欢聪明的女子,尤其是将这种聪明转化成心计的女子……” 叶宇的这句话,倒是让曹雪莹心头为之一振,方才还欣喜地俏脸上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可是……” 叶宇似乎早已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于是摆了摆手打断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我并不赞同,但过于玩弄心计,并非我愿看到的……” “除非这个女子能够骗得了我,否则在我的眼里,这种心计就会让人憎恶!” “启程之时,会派人前来通知你。” 说完这些话,叶宇不去理会惊愕的曹雪莹,而是起身径直离开了厢房。 走出茶楼的那一刻,百里风迎上来含笑打趣道:“叶兄,这一路走下去,你若是来者不拒,又不知会留下多少风流债?” “百里兄说笑了,城南香料铺的掌柜,有劳百里兄前去知会一声,让他随你到府衙一趟,叶某有事情要咨询……” “看来叶兄方才茶楼孟浪之举,果然是颇有深意,我这就去城南香料铺!” 二人在茶楼分开,叶宇看了茶楼一眼,神情复杂地向府衙而去。 方才厢房里说的话,虽然有些过于直接,但却是叶宇的心里话。他的确是不喜欢心计很深的女子,比若说这个曹雪莹。 从兰亭盛会上,曹雪莹用他做挡箭牌,又事后料定他会去而复返,这足以说明曹雪莹为人的精明之处。 但是这种精明若是当做是一种试探,一种为达目的而有意为之,就十分的让叶宇感到不悦。 从兰亭盛会一事上,再推敲曹家应选最后,月儿送上的那副对联,就更能说明,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这女子算计了。 若那副对联不是一种试探,这曹雪莹又如何看出他的与众不同?也就自然没有了兰亭盛会诗文比对的戏码。 通往城中的水饺店铺,事后经过追查之后,才知道是曹雪莹暗中为难自己。 这些事情他并没有再提及,也只是当做一场善意玩闹。 但不提及,并不代表不知道! 之后就是曹家院外的琴声,以及后来亭中那暧昧的一幕。 虽然整个过程,是他叶宇将暧昧效果扩大。但如此巧合的事情,若是没有人为因素在里面,恐怕也难以说得通。 从史府到府衙,途中必定经过曹家宅院。夜间弹奏琴曲可谓是清晰动听,又因为这首曲子是他叶宇熟悉的曲调,势必会有所牵引…… 如果说唯一的巧合,那就是当夜史府喝酒呕吐不止,这一点就连他叶宇也没有想到。 若是今日茶楼之事,也是曹雪莹有意为之,那就更让叶宇觉得此女子的不简单。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叶宇还没有自信爆棚到,一个女子为了他而自取其辱的地步。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是厢房里曹雪莹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曹雪莹如此执着,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回到府衙之后,叶宇亲自接见了香料铺的胡掌柜。当即询问了香料的出处,尤其是曹雪莹的那个香囊香料。 胡掌柜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当即就详细的介绍了这香料的成分,其中一种香料就是本地城外不远处的山中茶花。 茶花,必有茶树,‘滴水玉珠’这种茶,盛行于宋末元初,失传于明朝末年。 此茶外形浑圆紧结,色泽绿润,似墨绿珠子,落盘有声。 品香味浓,经久耐泡,茶汤清澈,芽叶完整,堪称绿茶绝品,有绿色珍珠之称。 叶宇曾于后世一份茶经残卷之中,看到过这种茶的味道描述。 所以当他闻到这种茶花香味之时,早就已经情不自禁,故而忘却了身在大庭广之下…… 第215章 香车美人 有了胡掌柜的指引,寻找生有茶花的地点就轻松了许多。 随后以曹家的名义将这块山地购为私产,再以书信通知徽州的陆凡,吩咐陆凡在此处筹建茶坊。 如今陆凡可是驻徽州茶坊的大掌柜,茶业生意更是遍布整个江南以西。 由于江南以东多为沿海州府,商业的发展自然比内陆迅速,因此以叶宇这种以内路发展起家的商贾,很难在浙东等地打开局面。 从这次为了挤兑史浩,动用浙东二十四家粮商来看,就能看出迄今为止中华商号的粮食生意,依旧未能打进浙东这这块市场。 否者也不会有求于这些粮商,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所以叶宇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若是有曹家作为中华商号进驻浙东的据点,这无疑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 要想商通天下,浙东这块难以啃下的骨头,只有从曹家的身上着手。 关于商业合作的事情,叶宇特意与曹赞进行了恰谈。虽然他已经不再经商,但是这中华商号依旧是他赖以生存的底蕴。 人生在世,追求的不过是名、利、权、情四个字,他叶宇是俗人一个,自然不能例外。 所谓财可通神,很多事情不是有权利就能办好,这商业上的财富有时候也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只要保持那一颗惠及万民的经商之心,叶宇觉得身为商贾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以他如今背后的财富,没有必要去做个贪官。 曹赞虽然是做玉器生意的,但是对于经营茶业也是颇感兴趣,最重要是这个生意是叶宇提议的。 未来女婿想要打开浙东的市场,他这个做岳父的又岂能不鼎力相助,别说这经营茶叶生意是稳赚不赔,就是明知道会赔,他曹赞也是极为乐意去做。 虽然叶宇从始至终没有确立两家的关系,但是曹赞与叶宇心中皆以明了各自的想法。 绍兴的知府以及通判双双被斩,如今绍兴府上下官员人人自危。 所以叶宇为了在离开之后免生混乱,于是让禁军指挥毕再遇暂代知府一职,管理绍兴府一切职事务。 对此叶宇还特意上奏了一份奏章,举荐临安知县岳琛担任绍兴知府,同时表彰毕再遇此次协助之功。 处理完绍兴的事情之后,叶宇终于踏上了行程。 此次出巡的队伍没有兵分两路,而是直接以仪仗队为主,直接开赴宜州庆元府。 绍兴府的事情震动的朝野,邻近的宜州自然是早有防备。因此各个州府都会做出伪善的面孔,将粉饰太平的手段显示到了极致。 所以这就预示着,接下来的过往州府,都不会有太多的事情发生。 这种情况即便是微服暗访,也已然是收效甚微,不如堂堂正正的坐着车驾来的坦荡。 这一次叶宇履行了自己承诺,将曹雪莹带在了身边。 仪仗护卫队浩浩荡荡的向宜州开拔,这一路上倒也极为的安静,并没有之前的暗杀事件。 坐在马车里的叶宇,百无聊赖的撩起车帘,向骑马悠然地百里风问道:“百里兄,这前方是不是柳江县?” “不错,正是柳江县,不过以这个进程,今夜恐怕进不了县城……” “那也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叶宇随后将车帘又放了下来,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与对面的曹雪莹形同陌生人。 虽然二人共处一车之内,但至今是很少说话,因为叶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叶宇对她依旧是少言寡语,心中难免失魂落寞。 又回想起远离家乡离别父母,这种积压已久的委屈难以自抑,坐在车里换手抱膝,垂着头竟低声抽泣起来。 听着委屈的抽泣声,叶宇缓缓睁开双目,十分无奈道:“曹小姐,若是想家了,我这就可以差人护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这抽泣之声就更大了。 “有话好好说!” 叶宇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在这车驾之中,周围都是侍卫环绕,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很失体面。 见曹雪莹抽泣之声不止,叶宇只得挪了挪位置,坐到了曹雪莹的身边拍了拍香肩以示安慰。 这个时候的叶宇是十分的君子,不敢有半分暧昧的举动。 因为他被眼前这个女子冤枉怕了,产生了本能的抗体…… 可不曾想叶宇刚触碰到曹雪莹,就被两条玉臂环住了腰身。 紧紧地贴着叶宇的胸膛抽泣着:“我若是想家,就不会不顾矜持的随你同行……”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哭泣?这一路上,可没有亏待过你!”叶宇佯作不知,明知故问的搪塞道。 曹雪莹皱了皱鼻子,幽怨道:“你对我形同陌路人,这难道不算是亏待么?” 叶宇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无语,心说我被你感情绑架我都没说什么,现今你倒是意见颇多了。 “我说过,不喜欢有心计的女人!” 曹雪莹扬起那美丽的玉颜,认真地看着叶宇:“可是我已经改了呀。” “改了?那你如今所做的,难道不是么?”叶宇露出少有的冷笑,指了指环在他腰间的手臂。 “我……” 看着一脸诧异的曹雪莹,叶宇突然勾了勾那细挺的俏鼻,温和一笑道:“好了,开玩笑的!” “夫君你坏死了……” “你的这些小聪明,若是能成为贤内助,倒是我所愿意看到的!” 叶宇的感叹之言,听在曹雪莹的耳中,自然能够体会叶宇的深意,旋即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依偎在叶宇的怀中,眼圈有些泛红的曹雪莹,渐渐地进入了睡梦之中。 美人在怀,阵阵女人香让叶宇有些难以自持。 其实叶宇这些时日有意疏远的原因之一,就是怕两人靠的太近把持不住。 试想叶宇出京已有几个月有余,一直是洁身自好三月不知肉味,如今又有美人同坐一车之内。 朝夕相处下来,难免会想入非非,因此这些日子,叶宇虽然是神情平淡,但心中也似如猫抓一般的难受。 此刻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叶宇真的有些控制不住。 孔老夫子都因为三月不知肉味而嘴馋,何况他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无意间手臂碰到曹雪莹的·酥·胸,只觉娇弹弹圆耸耸的,加上马车的颠簸,晃得他真的有些神魂颠倒。 如今已经是初夏的天气,虽然算不上很热,但两人贴的如此紧密,难免会燥热难耐。 天气的燥热倒是其次,身体的火热才是根源所在。 叶宇此刻尚存一丝清醒,本意要放下安睡的曹雪莹,却不料这曹雪莹像似贪睡的猫咪,在怀里甚有节奏的蠕动着。 这慵懒半睡的媚态弄姿,使得叶宇心里边更是****难耐。 叶宇虽然知道这是曹雪莹故意**,但是有的时候明知是个套,还是义无返顾的钻进去。 此时曹雪莹假意活动身子,把腿略微一抬,腿根上竟碰到一条硬硬沉沉的巨物,隔着裤子还透过温热来。 啪! 叶宇的右手轻轻地拍在了曹雪莹的翘臀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此刻微合双眸的曹雪莹再也假装不下去了,睁开美眸委屈的望着叶宇。 那勾魂的双眸之中,已经隐隐有了一层水雾。 “你故意的是不是?” 曹雪莹环臂挽着叶宇的脖子,面色羞红的低声道:“雪莹试想用身子留住夫君的心……”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都快有那胡媚儿的火候了!”这个时候,叶宇真的想起了那个媚态众生的胡媚儿,这些日子不见还真是有些挂念。 “看了婚嫁枕边书《春宫图》……” “春宫图?这古人的启蒙教育,还真是有一套啊……” 叶宇口中嘀嘀咕咕说了一堆,曹雪莹由于羞涩一句话也没有挺清楚。 不过女人最为过敏的仍旧是女人,于是带着疑惑的口吻询问道:“对了,这胡媚儿又是谁呀?” 此时的叶宇那里还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两只魔爪到曹雪莹的身上乱探,不时钻到衣裳里去了,所触皆暖滑软腻。 只弄得曹雪莹媚眼如丝,娇喘吁吁,方才还稍有矜持的她,却再不阻拦叶宇的攻势。 摸进衣服里的一只手探到了她胸脯上,拿住一只丰美软弹的玉峰,稍稍用力握了握,只觉手掌都软了。 丰腴之度,实难言语所能表达。 早已情动的曹雪莹不禁眼饧骨软,春情波动。 车厢内一阵春光,车外的队伍仍旧在秩序而行。 嗖!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怪声,紧接着北堂墨就从前面调转马头,来到了马车前:“公子,这里有……” 很明显,北堂墨听到了车厢内的喘息之声,他不知这个时候该不该打扰叶宇。 而他所猜的没有错,叶宇这个时候正在紧要关头,若是北堂墨迟来一步,他就可以‘攻城拔寨定鼎中原’! 过了片刻,叶宇整理好自己的衣冠,这才撩开车帘:“发生了何事?” “公子,请看!” 叶宇接过北堂墨呈上的东西,方才还平淡的脸上,顿时变得有些阴沉。 一支羽箭,上面绑着一方丝巾,丝巾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队伍继续前行,而坐回车内的叶宇,出神的看着丝巾上的四个字,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一旁的曹雪莹大致的整好衣裳,挽了挽云发,见叶宇仍神情不定,便为他拭了拭额头的汗珠,随后静坐在一旁不敢打扰。 第216章 叛我者死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由于队伍的缓慢速度,直到天黑也没有及时抵达柳江县城。 不过所幸的是,在通往柳江县的途中有一处驿站。当队伍赶到驿站之时,夜幕已经降临。 驿站外一个略显残破的“驿”字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今夜,风很大…… 而叶宇一行人刚到驿站门口,便有人出驿站迎接。 面对驿站的官吏们,叶宇只是对驿巡官简单的吩咐几句后,便由北堂墨一众侍卫护拥向厢房而去。 厢房内叶宇与百里风一边饮酒,一边闲聊着宜州的风土人情。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出门在外还得依靠这百里风。 游历十年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所见所闻绝非叶宇所能想象。所以此次浙东之行,各地的风貌民情须得有百里风指引。 二人闲聊了一会民情之后,叶宇突然若有其事的问道;“百里兄,不知你对这李道有何看法?” “叶兄说得,可是定远军节度使李道?”百里风对叶宇突然问及此事,显然有些意外与不解。 “不错,正是此人……” 百里风微微犹豫了片刻,这才正色道:“此人言行谨慎,倒也谈不上什么看法,只是不知叶兄想知道哪一方面?” “百里兄可随意说说此人,既然是闲聊话题,自然就没有什么规定之处,叶某只是想知道,这个李道在你心中的印象……” “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做事也算是中规中矩,当今陛下能将定远军交由此人掌控,足见此人深谙兵事。” “宜州下辖十三县,这些年并无乱象发生,此人功不可没。若是按照当今之世来说,我大宋将帅之才中,此人也算是一员将才了!” 叶宇却端起酒杯,讪讪一笑道:“矮子中间选高人,此人的确是一员老将……” “哈哈哈,叶兄这个比喻真是生动,不错,如今大宋以文道治国,习武之人多受文人鄙夷,故此长久以往,宋人极弱也是大势所趋!” 叶宇没有去理会这些,而是抬眼看了百里风一眼,似有深意的询问道:“听闻百里兄与这李家颇有交情,不知是否属实?” “呃……” 看着百里风一脸愕然的样子,叶宇摆了摆手道:“百里兄不必多虑,叶某也只是随意说说而已。” “果然什么事请都瞒不过叶兄……” 百里风虽然惊讶,但随后却也十分坦荡:“实不相瞒,当年百里曾经在宜州庆元府待过一段时间,算是与李家有过交往!” 见百里风不愿细说,叶宇也不勉强:“也罢,此事叶某不再追问,不过若是将来有一天,叶某与李家成了死敌,还望百里兄莫要让叶某为难才是!” “叶兄,你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叶宇的话中有话,言外有音,百里风自然听得明白。 随即拱了拱手,单膝跪地郑重道:“无论叶兄将来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百里风致死追随!” “百里兄,言重了,快快请起!” 这时却听到门外有吵嚷之声。虽然听得不甚清晰,但是叶宇隐约听到是北堂墨的声音。 于是便提高声音冲门外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话音刚落,门外立马静了下来,接着房门打开北堂墨走了进来:“启禀大人,驿巡官王虎送上酒食,属下知晓大人已经安歇,故而将其阻于门外……” 叶宇点头不语,这是他教北堂墨说的托词。 为了防止途中被人下毒,因此队伍早已准备了应有的干粮。途中根本无需外来补给,以防有人在饭菜之中做手脚。 自古多少英雄好汉,不是死在决斗中,而是命丧毒药之手。 因此进驻驿站之后,叶宇便吩咐众护卫食用自备干粮。 为防止驿巡官等人来访,叶宇便吩咐北堂墨在门外驻守,若有人前来便直言他已经睡下。 这时门外却听到王虎说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王虎传送来酒食以尽地主之谊!” “嗯!王巡官请进!”既然王虎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叶宇若再将其拒之门外,倒是显得他不通人情。 这时一黑瘦男子身着驿巡官服走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一名小厮,一身仆人打扮想必是这驿站的伙计。 “大人,深夜打扰还望恕罪!”王虎谄媚一笑施礼道。 “哦,王驿巡不必拘礼,如此盛情款待又何罪之有……” 王虎见叶宇毫无怪罪之意,这才向身后端菜的伙计递了一个眼色,这伙计会意的暗自点头。 而这时站在叶宇面前的王虎,谄媚的笑容瞬间褪去,露出一副凶狠的神色。 紧接着以迅雷之势,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直接向叶宇的心脏刺去。 百里风见状心头大骇,急忙上前擒拿这个王虎,但很显然这个王虎的武艺,绝非百里风所能抵抗。 又加上王虎手中匕首翻飞,百里风匆忙应敌之下,不免落入了下风。 二人眨眼之间就扭打在了一起,而叶宇却依旧端着自备的美酒,吃着携带的凉拌牛肉丝,有滋有味的在一旁观瞧。 身后的小伙计,见王虎屡攻不下,旋即从托盘之下抽出匕首,直接奔向毫无防备的叶宇。 呛哴一声,一道刀光滑过,这小伙计的人头已然落地,但奔跑的身子由于惯性,向前跑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这一刻,王虎与百里风也是惊呆了,已然忘记了还要相互搏斗,因为方才他们只看到刀光不见人影。 王虎吓得转身就要逃离,可就在他准备从窗户窜出之际,一柄带着寒光的长刀顶在了他的眉心。 妄动一分,可要人命! “这个活口留下……” 随着叶宇的吩咐之后,孤狼的刀才收回刀鞘! 叶宇几步来到王虎的近前,打量了一番后,询问道:“能知道逃跑,看来生死对你很重要,说说,是谁派你来的?” 以往的刺客,叶宇之所以不留活口,是因为那些人都是死士,就算留有活口也不会得到什么讯息。 逃跑并不能说明怕死,可能会等待时机再次刺杀。 但是这个王虎却与众不同,他能看出方才王虎眼神中流露的恐惧。 人只要有了恐惧,那就会有所妥协,所以这个活口一定要留。 不过这个王虎似乎很不买账,虽然心生恐惧,但是人就色厉内荏的强硬道:“你休要得意,在这驿站外围,我们已经布置了硫磺火油,只要一点火……” “只要一点火,火借风势,风随火起,会将本官这些人全部火葬于此,是么?”叶宇双目微眯,此时已经露出了杀意。 “你!……” 叶宇打开窗户,一指外面已经被伏诛的贼人,冷冷道:“好一个内外开花,连环双击用得可真是妙!” 王虎看着驿站外已经被抓获的众人,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不如实交代,本官可要动用剥皮刑罚,让你生不如死……” “剥皮?”王虎恐惧的低声叨念着这两个字,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不错,比凌迟处死,更有意思,要不你先试一试?” “别别别,我说,我说……” 松兰山是历来山匪聚集之地,而较之有名的就是松兰三虎。这三人占山为王已有多年,大寨主沈涛,二寨主关虹,三寨主就是这个王虎。 说是近日有人上山许以重金,就是让他们松兰三虎联合劫杀叶宇。 三人觉得刺杀一个文弱钦差,何需动用三人之力,这才让王虎独自带领本部人马,在这驿站对叶宇进行暗杀。 而这驿站的原有官员以及伙计,全部被当即灭口曝尸荒野。 听了王虎的讲述之后,叶宇面如寒霜的盯着王虎:“你方才说,你们松兰三虎,是归附于隐盟的江湖势力?” “正是,所以大人你不可以杀我!否则江湖势力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这隐盟势力已经遍布江南!” 王虎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神色微微放松道;“叶大人,所谓不打不相识,既然你也毫发无伤,不如今日就做个朋友。将来有我们隐盟……” “混账!” 叶宇气得当即将酒杯捏碎,指关节由于用力过猛,发出骨骼错位的声音。 “好一个隐盟,好一个黎大隐,若非今日有所准备,我叶宇就死在了你的手里!” 啪! 叶宇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重重的排在桌子上,上面古朴花纹中间赫然显出一个‘隐’字! “隐盟令!你……你怎么会有……” “北堂!” “属下在!” “这这枚令牌给我送上松兰山,并告诉松兰其余两位山匪,我在柳江县等着黎大隐!” “是!” 北堂墨拿起令牌,就押着王虎带路,直奔松兰山而去。 百里风此刻被叶宇支出了厢房,去处理善后的事务。毕竟这里距离柳江县不远,这样的行刺事件,必须要有妥善的处理。 “若是他们充耳不闻,又该如何?”安静的厢房里,一直不愿意说话的孤狼,此刻却出奇的开了口。 “松兰山的匪众若是充耳不闻,杀!;若黎大隐若充耳不闻……” “哼!我能助他坐上这个盟主,也有能力将他彻底毁灭!叛我者,死!” 淡淡的声音,在厢房里久久回荡。虽是温暖夏夜,却是让人格外的冷寒…… 第217章 断筋碎骨 庆元府,李府的书房里,李道盯着纱灯看了很久。 一只飞蛾在纱灯上方不住的盘旋着,最后终于禁受不住灯火的吸引,而义无返顾的扑向灯火,最后在灯罩内燃烧了自己的生命。 “若是不出意外,今夜那叶宇应该到了柳江县的驿站!”李道端起早已清凉的的茶盏,饶有兴致的看着飞蛾扑火。 侍立在旁地是一个半百儒生,此人三寸胡须微微而动,手中羽扇不时地闪动着。 “将军此举看来用意颇深……” 李道抬眼看了一眼羽扇儒生,不动声色的轻声问:“哦,马先生何以见得?” “将军一手训练的死士内卫,几次行刺都不能动其分毫,如今假借一群不成器的山匪,又岂是将军本意?” “看来什么事请,都瞒不过先生!” 李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这小子能够躲避多次暗杀,除了运气好之外,已然成了气候,想要将其灭之颇有难度!” “所以将军就用了这个借刀杀人之计?” “不错!松兰山匪虽不成气候,但与绿林道上新起的隐盟有莫大关联。只要这叶宇与隐盟生了恩怨,将来势必是不死不休……” 姓马的儒生轻捻胡须,赞叹道:“就算这隐盟一时半会杀不了叶宇,将来也会狠狠地拖死他!而且无论双方谁死谁活,将军都可坐收渔翁之利!” 李道缓缓地站起身来,右拳重重的击在桌面上,随即绕过书桌来到窗前,看着圆月如钩便露出了冷笑。 “最好是两败俱伤,届时老夫就可坐收渔翁之利!这隐盟竟敢在老夫的地界生根,老夫又岂能容他?这宜州的地界上,只能有老夫一个声音!” “一石二鸟,属下佩服……” “对了,关于之前的事情,马先生安排的如何了?” “将军请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等飞蛾扑火……” “嗯?额呵呵,先生所言极是,飞蛾扑火!” 此处李道在算计着叶宇,而叶宇如今的心情却是极为复杂。 再世为人,他已经吸取了曾经的教训,对于任何人都不会绝对的信任。 当年黎大隐不经过他的同意,私自对叶梦新父子、以及李墨一家人动手。 这种为他出气的行为虽然很是仗义,但感激之余却是隐隐的担忧。 叶梦新父子再如何险恶,这也是他叶家的家事,该如何处理自有他叶宇处理。 黎大隐如此不顾道理,越俎代庖的行为让他觉得,黎大隐当日能对付叶梦新父子,将来有一天难保不会对付他。 人性的把控其实很难捉摸,但有时候也能从细微之处以观大局。 能占山为王自立山头,自然是有不甘于人下的野心。杀人放火毫不含糊,显然也是果断狠辣之人。 当年玉屏后山二人的闲聊,叶宇已然看出黎大隐志向不小。 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借风而起,势必会是一把利刃! 可杀敌,但也会伤到自己! 若是生于乱世,势必也是一方枭雄! 当年二人玉屏山一别,叶宇这几年暗中资助了黎大隐大量财物,作为黎大隐拉拢扩张的经费之用。 由于黎大隐成立隐盟之后,中华商号的商队所过之处,从未出现过杀人越货的事情。 但是叶宇隐隐感觉到,如今的黎大隐已经慢慢地脱离他的掌控。 在每次资助财物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有一种由资助变成绑票的趋势…… 这种不满与怒火,叶宇一直隐忍不发,毕竟二人曾经也算是称兄道弟,不到最后并不想翻脸。 但不追究,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这种积压已久的不满,终于在今夜的刺杀中,彻底的引爆了。 虽然叶宇知道,此事的幕后主使与黎大隐无关,但是这批山匪直属隐盟,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幸亏在通往驿站的途中,那羽箭的丝巾上写着‘柳江驿站’四个字,因此事先就做好了提防。 否则在驿站的连环双杀之下,他叶宇的小命还真是有些危险。 若是经历此事,他叶宇还能和善的不予追究,恐怕将来更难压制黎大隐这头猛虎。 借着此事,既要震慑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更要震慑趋于傲慢的黎大隐。 转过天来,驿站外早已聚集了许多人,其中以知县杨慎为首的县衙官吏,纷纷静候在了外面。 钦差特使在柳江县驿站遇刺,此事若是追究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因此杨慎在得知此事之后,便连夜赶到了驿站请罪。 不过让杨慎庆幸的是,此事钦差特使并没有怪罪,而是吩咐县衙衙役处理善后的事情。 随后杨慎将钦差特使迎接到了行馆,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 进驻柳江县的叶宇,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当即就着手考察柳江县的政务。 虽然叶宇知道这根本就查不出什么,但这个官场的规制如此,他也只能入乡随俗走个过场。 这一日夜晚,叶宇正在翻阅柳江县的案情卷宗,突然两道人影直接窜了进来。 其中一人双脚刚落地,孤狼的残影就已经出现,华光一闪刀影隐现,直接将这道黑影震退三四步。 而另一个身影并没有主动攻击,而是直接从腰间取出一物,直接射向叶宇的面门而来。 面对这种情形,叶宇心头不由一沉,但却并不慌乱。 熟练地从腰间取出一把乌黑色的折扇,随即在手中瞬间打开,紧接着以斧劈之势迎向这不明暗器。 呛锵! 不明暗器在折扇的抵挡之下,直接在空中劈成两半掉落在了地上。 叶宇低头看了一眼掉落之物,冷笑道:“断筋碎骨!” 这四个字很明显是说给孤狼听的,不过短短一句话却饱含着少有的杀意。 孤狼依旧是沉默寡言,但手中的环首刀却是快似流星。 这二人虽然武艺超群,但面对独狼这样的高手,似乎也变得疲于应付。 打斗之声引来了行馆侍卫,但却被叶宇当即下令退后。 方才投掷暗器的黑衣人,显然是被打出了火气,背在身后的手刀也悍然出鞘。 三人从书房直接打到了院中的空地上,孤狼面对两名黑人一刀双拳,沉着应对毫不慌乱。 先是虚晃一招,然后一脚将赤手空拳的黑衣人踢飞。紧接着单独面对持刀人,闪电般地连续挥出九刀! 九刀连环,刀刀致命! 九刀之后,这名持刀的黑衣人背靠着树,不停的喘着粗气,手里的刀也已经不翼而飞。 此刻他也顾不上其他,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孤狼,眼中已然有了惊恐之色。 “感受如何?黎盟主!”叶宇的这句话,显然是在问丢刀的黑衣人。 黑衣人扯下面巾,正是隐盟的盟主黎大隐,此时喘着粗气道:“这几年不见,一见面就给兄弟我一个下马威,叶老弟,你可真不够意思!” “这话应该是叶某问你才对!”叶宇没有和善相迎,而是以冷眼旁观的态度回应道。 “呃,哈哈哈,这不是想试一试兄弟你的功夫吗?” “试一试?若是叶某没有两下子,恐怕方才你那块令牌,就足以要了叶某的小命!” 这时赤手空拳的黑衣人,也接下了面巾,正是许久未见的郭啸天。 “恩公误会了,其实……” 郭啸天正要替黎大隐解围,却被叶宇突然打断道:“其实什么?这恩公二字,叶某人可不敢当!” “恩公……”显然叶宇今日的态度,让郭啸天感到十分的意外。 叶宇每句话都带着刺儿,黎大隐自然能听得出来,随即沉声道:“黎某今日前来就是消解误会,可不能因为玩闹而再生误会……” 随即黎大隐又看了孤狼一眼,颇有不服道:“若论单刀比试,黎某自愧不如!不过叶兄弟你也知道,黎某绰号二把刀,在生死搏斗的时候,那一把隐形之刀,足可以反败为胜!” “孤狼,你说呢?”叶宇没有去理会黎大隐,而是转头问向静静伫立的孤狼。 “环首十三刀,九刀都躲不过,想反败为胜,凭什么?” “不可能!……” 咔嚓! 黎大隐很想出言辩驳,可是他刚要接着往下说,只听背后的树木从中间截断。 而截断的位置,正是与他的脖子对齐! 看着那整齐的刀削横截面,黎大隐再也没有说下去。 “若论大开大合万军对敌,他不如你;但若论行刺杀人,你还差得很远!” 叶宇这句话说得是事情,上阵杀敌讲究的是持久力与杀伤力。 而作为护卫以及刺客,讲就是杀人的技巧以及能力。 黎大隐的刀法大开大合,最适用于行军打战。但若是单打独斗,绝非孤狼的对手。 这也就是将军与刺客、侠客的区别所在。 “黎盟主,既然有杀我之心,那今日叶某势必要将尔等断筋碎骨,不知黎盟主可有怨言?” “呃,叶兄弟,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显然这孤狼的刀法,让他赶到了极为不安。 叶宇背负双手,将那乌黑的折扇紧紧地握在手中,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磨合声,但脸上却慈眉善目地反问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是在开玩笑?” 第218章 恩威并施 此时的庭院里很安静,叶宇就这样冷冷的盯着黎大隐,神态平静却不怒自威。 而原本还爽朗说话的黎大隐,此刻也渐渐地神色凝重了起来。 对面叶宇眼中隐现地杀机,他黎大隐又岂能感受不到,因此凝声道:“叶兄弟,手下人不识好歹,那是黎某人的过失,今日我是特来请罪的!” “哦?”叶宇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了黎大隐一眼。 “恩公,为了以免此事再次发生,我们在拜访您之前,已经将松兰山所有人灭口……” 郭啸天说完便一吹口哨,紧接着就有几个精壮的黑衣男子,背着几袋东西快步走了进来。 “恩公,这里是松兰三虎中其中二虎,以及山寨中的三十六位当家贼首,人头在此,还望恩公息怒!” 对于这袋子中的人头,叶宇没有去一一辨认,而是点了点头道:“你们的速度倒是很快……” “敢太岁头上动土,我黎大隐又岂能放过他们?叶老弟,如今我这番的诚意,不知能否消弭你心中的怒气?” “黎兄如此诚意,若小弟再不知好歹,倒显得有些做作!” 叶宇的话说到这里,旋即话音变得有些古怪道:“不过黎兄也应当明白,如今小弟若要杀一个人,也并非什么难事,黎兄,你说是不是?” “呃,哈哈哈,叶老弟所言极是,方才你那一手折扇劈令牌,就已经让我大开了眼界,看来兄弟你不仅双腿已然痊愈,这一身武艺也是高深莫测……” 叶宇见黎大隐主动和解,也就不再咄咄逼人,随即吩咐众人悉数退去。 书房里,二人几杯酒之后,黎大隐颇为感慨道:“再次见面,没想到会因为这场误会……” “三年之约提前相聚,倒也是有些意外,不过以叶某看来,黎兄时至今日的地位,这三年之约也无关紧要!” 叶宇的这句话,让黎大隐神色为之一变,随即十分郑重道:“老弟此言太过生分了,若非有老弟暗中相助,我不过是玉屏山的一个贼匪!” “人总是会变的,你我也不能例外……”叶宇自顾的斟满酒水,摇了摇头讪讪一笑道。 “我……” “今日你我兄弟相聚,只论友谊不谈其他。今夜在此履行三年之约,事后你我二人就各奔前程!” “叶老弟,你这是……” 叶宇摆了摆手道:“你我总算是相识一场,如今黎兄大势已成,小弟也是欣喜不已。来,叶某敬你一杯!” 黎大隐木然的端起酒杯,与叶宇相互饮下杯中酒,却是让他感到一丝苦涩。 过了许久,他才感慨良多的沉声道:“叶老弟,我黎大隐扪心自问,一直将你当作兄弟看待。若是黎某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在这里向你赔罪了!” 或许是叶宇的话有些煽情,又或许酒精拉近二人的距离,此刻黎大隐十分郑重地举起酒杯,向叶宇行赔罪之礼。 “黎兄言重了,叶某承受不起……” “你承受得起,是黎某渐渐忘却了当年的誓言,有愧,有愧!” 黎大隐知道自己这几年有些嚣张跋扈,渐渐地有了轻视叶宇的意思。如今回想起当年二人的誓言,不免有些惭愧。 “生死兄弟,永不为敌!” “对,我黎大隐是个粗人,太多的大道理不懂。还是当年的那句老话,就算老弟你将来要当皇帝,我黎大隐都要助你打下一个花花世界来!” 黎大隐的这句话让叶宇吓了一跳,随即压低声音责怪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黎兄切勿再说出口,以免遭致杀身之祸!” “怕什么?这个朝廷迟早要完蛋……” “好了好了,不谈此事!”看着黎大隐兴致盎然的样子,若是任由满嘴跑火车,指不定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黎大隐乃是绿林道上的人,说话无所顾忌倒也能够理解,朝廷就算再如何追究也是枉然。 绿林道上的人,就相当于后世的帮派黑·社会。这种不明文规定的民间组织,自古以来就是与朝廷相克相生的产物。 可他叶宇乃是朝廷命官,若是此话被不良歹人听到,恐怕后果是不堪设想。 人言可畏,便是这个道理。 随后二人又谈到了,此次买凶杀人的幕后黑手。对于这件事,不仅叶宇感到极为气愤,就是黎大隐也是恼火不已。 “若是让黎某知晓此人是谁,定会将其挫骨扬灰!” 对于这次有人暗杀叶宇的事情上,黎大隐的愤怒不仅仅来自于叶宇的安危。 更为重要的是,他刚刚进驻宜州的势力根据地,因为这个意外而全部覆亡。 虽然松兰山的势力培养不易,但面对叶宇的滔天怒火,他更知道该如何取舍,所有松兰山的一众匪首必须死! 至少在黎大隐的心中,叶宇不仅仅是财神爷,也是他的朋友…… 叶宇深以为然的郑重道:“此事看来并不简单,叶某会继续追查下去,黎兄放心便是……” “以叶老弟的智谋定能查出真凶,这一点黎某没有疑虑!” 黎大隐说着,便开怀大笑道:“若说这三年之约,叶老弟如今位极人臣,代天巡狩浙东诸州,可比黎某进展神速多了!” “黎兄说笑了,玉屏山距离宜州何止千里之遥,黎兄短短几日便来到了这里,看来你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玉屏山距离宜州至少是千里的路程,即便是星夜兼程也得半个月的时间。 如今黎大隐在他进驻柳江县三日之后出现,很显然黎大隐近期就在这宜州,至于在这宜州做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什么事请都瞒不了叶老弟,不过既然提及了此事,黎某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相助!” 见黎大隐的神情不似在说笑,叶宇讪讪自语道:“看来黎兄此次前来,并非是专程与兄弟相聚。” “叶兄弟莫要误会,此事也是一种巧合罢了,源于绿林道上的一个传闻……” “江湖传闻?” 叶宇听到这几个字,条件反射的想起了百里风说过的天剑传闻。 黎大隐自然没有注意到叶宇的神情波动,而是直接讲述道:“柳江县三十里外就是落剑山,听说每隔六十年就会有惊雷震击山中,但群山环绕不知击于何处。” 又是落剑山,叶宇心道这还真是有不少人痴心妄想,为了子虚乌有的东西而去劳神费力。 不过叶宇没有作声,而是静静地听着黎大隐讲述。 “秦皇一统天下威加四海,命李斯雕琢和氏璧为传国玉玺,英魁子铸造天剑……传闻落剑山,就藏有秦皇的天剑!” 叶宇一听这番讲述,心中还真有了几分相信,不过他相信的是,这柄天子之剑或许真的存在。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所要彰显自身的文治武功,那就得有两样镇国神器。 很显然,广为熟知的传国玉玺,就是历代皇权的证明。 从秦朝传至隋唐,历经近千年的辗转更替,都是皇权正统的代名词。 宋朝的国祚虽然是汉人所承袭,但很遗憾的是,传国玉玺已经丢失。 根据皇权正统的说法而言,无论是大宋,还是当下的金国、西辽、西夏等政权,乃至后来的元、明、清三朝,都不能说是正统。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篆字,以作为‘皇权神授、正统合法’之信物,可谓是深入了汉人的骨髓。 如今从百里风与黎大隐的口中,一再阐述天剑的传闻,叶宇觉得这或许是真的。 以秦始皇那种以霸道统一七国的君王而言,拥有一把天下名剑似乎也合乎情理。 但这似乎与他叶宇没有好关系,于是反问道:“黎兄,这等传闻未必可信,就算真有其事历经千年,也不过是一柄腐朽之剑。” “黎某也是如此想的,不过黎某无意之中得到了这个……” 黎大隐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先秦篆字,并且又勾绘着十分复杂的图案。 虽然这些字体与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依旧能看出些许痕迹。 “这是我从英魁子后人手中得到了的东西,应该是与这落剑山有关,这其中文字以及图形,兄弟你是行家,所以这才求你相助!” 叶宇拿过那羊皮图卷,仔细地在灯下看了一会,文字他倒是认识,只是文字的内容十分的普通,并没有什么表明什么玄机。 “黎兄,这些文字极为普通,或许……” “或许什么?” 叶宇又看了一眼羊皮古卷,随即微皱眉头道:“这若真的是隐藏秘密,这就可能需要秘钥解开……” “密钥?锁链需要钥匙,就是说,这文字也要用秘钥去解开?” “不错,你可以将它称为密码……” 叶宇先是想了想,随后解释道:“文字游戏不仅仅只有诗词对联,还有这寻找规律的破解之道,五行八卦,本身就是先人对天地万物的一种代码!” 黎大隐神情兴奋地追问道:“那是否能够解开?” “解开倒是不难,不过这需要时间,就看黎兄是否信得过小弟了……”叶宇揉了揉太阳穴,反将问题抛给了急切地黎大隐。 第219章 林中相谈 叶宇的这句话,让黎大隐神色一怔,但随后却爽朗的笑了起来:“能解开就好,黎某能将此事告知兄弟,自然就不会有所顾虑!” “承蒙黎兄如此信任,那叶某定会尽快解开其中奥秘……” 黎大隐随即拱了拱手诚恳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叶兄弟了!” “来来来,今日相聚实属难得,一定要喝个痛快!” “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夜不醉不归……” “……” 佛家有言,酒乃穿肠毒药,苦则醉,醉则苦;而对于凡尘俗世之人而言,这酒无疑是拉近距离的一种媒介。 方才二人还是剑拔弩张、涉及生死,此刻却是举杯痛饮谈笑甚欢,男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是如此的微妙。 直到深夜时分,行馆的书房里才恢复平静,当一缕清风吹进书房,窗门不禁微微晃动了两下。 “他走了!”这时北堂墨走进书房,恭敬地向叶宇复命。 北堂墨的声音刚落不久,趴在酒桌上的叶宇,便清醒的站了起来,虽然双目略带浑浊,但却是隐隐透着阴沉。 “你去查一查落剑山附近的情况,切记,暗中行事不可妄动!” “属下遵命,那松兰山之事……” “通知知县杨慎,率领本县衙役前往松兰山剿匪。告诉他,这份功劳是本官赏他的!” 一想起松兰山的事情,叶宇方才还平静的脸上,顿时闪现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没有想到这黎大隐出手如此狠辣,松兰山上下几百名喽啰,竟然短短时间内血洗殆尽。 这让叶宇看到黎大隐果断的同时,也看清背后实力的不容小觑。 今夜先以孤狼武力震慑,随后用言语感情去缓和,这种恩威并施之举虽然得一时融洽,但以后会不会决裂,谁也说不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己暗中培养的绿林势力,将来会不会成为祸患还很难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宇都在行馆里研究羊皮卷。从上面的字里行间,叶宇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其中定有不少规律可言。 以他如今在术算上的造诣,对于这种利用五行八卦掩盖的秘钥,他还是有能力破解的。 只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毕竟设计这个秘钥之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有谁要说后世人比古人聪明,那这个人必定是井底之蛙。单是是五行八卦的运用,就可以包罗万象。 相互衍生,乃至八八六十四卦,每一卦又是蕴涵不同的玄机,其中的学问绝非一般人所能勘破。 不过这羊皮卷上的秘钥倒是简单,属于那种最为表层的秘钥。 可越是如此,就越让叶宇产生一种疑惑。那就是如此大的秘密,为何这破解之法过于简单? 原本自负的认为自己的术算造诣太深,才会觉得这秘钥的简单。但这几日北堂墨打探到的消息,却是让他有些吃惊。 原来近日还真有不少人,暗中徘徊于落剑山附近。 这些人的身份较为复杂,很难说清这些人的具体势力归属。 但有一点却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这几日落剑山附近是暗流涌动。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之处? 叶宇一想到这里,就感到一阵的迷茫与不解。 这一日黄昏,行馆外的侍卫疾步来到客厅,将一个布包交予叶宇。 “大人,这是门外一个孩童,说是受大人故友之托送来的礼物,卑职不敢怠慢,还请大人过目……” “哦?故友?” 叶宇自言自语接过布包,却见那布包脏污不堪。 当打开那个布包之后,发现里面除了两根鲜嫩树枝,以及一片葵叶,已经是别无他物。 这倒是让叶宇感到费解,心道这位不知名的故人,送的礼物就是这些东西? 随即将其无趣的放在了桌案上,打算回书房处理公务。 但当他刚迈步准备离开,却突然神思一动,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布包上的东西。 …… 柳江县的城西,有一片小树林,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树林,倒是别有一番景色。 叶宇独自一人漫步在这片树林里,悠哉悠哉的向密林深处而去。 待来到一棵参天的古树下,叶宇驻足停止了前行,因为他听到了持续不断的呼噜声。 循声望去,这呼噜声是从那高高的树干上传来。 抬眼一瞧,叶宇就看到了那树干上躺着一个和尚。 这和尚不修边幅很是邋遢,一双草鞋也已经破损依旧,那乌黑的大脚也正散发着阵阵怪味。 叶宇见状却是欣喜一笑,随即郑重地跪倒在地,向树上之人恭敬道:“晚辈叶宇见过圣僧!” 声音虽然不小,但树上的和尚似乎没有听到,依旧在不停的打着呼噜,还不时地磨一磨脚丫子。 而叶宇在连唤三声之后,见树上和尚依旧未醒,他也就不在说话,恭敬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日落西斜,月上东升,安静的树林里不时传来夜虫的鸣叫声。 叶宇依旧是跪在地上纹丝未动,等待树上的济颠和尚醒来,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搅了和尚的清梦。 “哎呀,一觉醒来天地变,几番轮回过云烟,这一觉睡得真是痛快……”济颠和尚伸了伸懒腰,脸上露出酣睡的享受之色。 随即俯下身子,一跃而下站在了叶宇的面前:“小子,起来!” “是!”叶宇挺了挺自己酸痛的膝盖,这才缓缓的站起来。 “你也太过愚痴,方才贫僧久睡不醒,你大可在一旁等候便是,为何非要久跪不起?” 叶宇却十分郑重道:“圣僧对晚辈有恩同再造之恩,既然跪下,若圣僧不许诺,晚辈岂敢轻易起身……” 济颠和尚瞥了叶宇一眼,只是嘿嘿一笑并未说些什么,而是打开葫芦饮了口酒,坐在一旁的树桩上。 “你小子一向不守礼法,这一次倒是有些稀奇!” 叶宇闻听此言初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于是移步上前解释道:“叶梦新父子一再迫害晚辈,晚辈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圣僧见谅……” “贫僧一向以因果度人,可你却是个另类。贫僧之所以让你放了叶梦新父子,只是想让叶家留有香火。如此一来,你也算是替叶家积福行善了!” “请恕晚辈愚钝,积福行善之事,晚辈尚能理解……” 听了济颠和尚的话,叶宇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叶家香火自有晚辈承袭,没有我那二叔一家人,也一样会绵延叶氏子孙……” 济颠和尚转过头来,看着一脸郑重的叶宇,继而深意地问:“若是贫僧告诉你,当年叶梦新说你不是叶家子弟,此言属实,你又作何感想?” “这……这不可能……”叶宇闻听此言,犹如晴天霹雳,神情惊愕的不知该说什么。 “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的,这个道理你比贫僧清楚。你二叔虽然本意是以此霸占叶家家业,但你的确不是叶梦庚之子!” “圣僧,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所言岂会有虚?不过至于缘由为何,贫僧暂时不能告知于你,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听了济颠和尚的话,叶宇陷入了久久的混乱之中,这突如其来的秘密让他感到十分诧异。 但是正如济颠和尚说的那样,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有必要去诓骗他。 “晚辈如今终于明白了圣僧的用意了……” 叶梦庚夫妇虽然不是生身父母,但叶家对他有养育之恩,却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结果因为他的缘故,而致使叶家从此没了后人,这似乎有种恩将仇报的意思。 一个家族,尤其是在封建的古代,若是子嗣香火断绝,就等同于这个家族彻底消失。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将子嗣香火如此看重,就可见他叶宇做出了一件难以弥补的过失。 “如今事已至此,你也无须过于自责,这或许就是天意,谁也不能扭转……” 济颠和尚说完这些之后,却突然玩味的看着叶宇:“不过你小子有件事情可不厚道!” “呃,还请圣僧明示!” “自从你写了那个什么《济公札记》之后,如今整个天下都在传扬此事,这以后贫僧行走在市井街头,岂不是很容易被关注?” “是么?流传的挺快的……” 叶宇低估了古代消息的传播,他本以为这种小故事的札记,只有宫中的太上皇喜爱。岂不知这往往从宫中传播,速度要比任何地方都快。 皇宫既是禁令最严的区域,也是滋生话题传播最快的根源,因为它是权利消息聚集的中心。 所以在叶宇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这份《济公札记》早已经流传甚广。 再加上济公在民间的确颇有威望,各地官员也是跟风使舵,将济公的功绩,不管有的还是没有的,都将其上报到了朝廷。 一时之间佛家寺庙香火鼎盛,就连济公本人,官方在其出家的灵隐寺也修了金身。 叶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本娱乐札记,竟然将佛家推上了新的高度,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结果…… (月票双倍时期,求月票,跪求各种票票!) 第220章 月下图现 “圣僧游走于民间市井,替贫苦大众平排忧解难赠医施药,这等功德理应为世人尊崇。晚辈只是……” “好了好了,此事疯和尚不再追究便是!” 济颠和尚半倚在树旁,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叶宇,随即转移话题道:“不过你小子倒是有些聪明劲儿,仅凭疯和尚留下的物什,就能独自找到这里。” “树枝者,木也。圣僧留下两根树枝,便是二木,二木成林!况且那树枝鲜嫩并非枯枝,在这夏季时分,能保持水份而不枯,只能说明此树枝采摘于柳江县。晚辈经过打听才知晓这城西有树林,故此前来与圣僧相见。” 叶宇说完这些,一指济颠和尚腰间的破葵扇,郑重道:“而那一片葵叶,应该就是圣僧蒲葵扇上的叶子!” “好!果然是心细如发……”对于叶宇能够来到此处,济颠和尚的确是感到意外。 “那你又可知,今夜疯和尚为何唤你林中相见?” “这……还请圣僧明示!”对于此事叶宇心中可谓是狐疑已久,他可不认为济公唤来前来只是叙旧。 “落剑山一事,你还是勿要参与的好,否则你会后悔!” 落剑山?怎么又是落剑山!叶宇带着疑惑问道:“圣僧,这落剑山究竟有什么?”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异端?”济颠和尚没有直接回答叶宇,而是无故的反问了一句。 “实不相瞒,前日晚辈故友送来一张羊皮卷,说是关于落剑山的秘密,晚辈起初也未有觉得异样,但随着破译其中秘钥之后,觉得……” “是否觉得这羊皮卷,破解的太过容易?” “不错,而且据晚辈在落剑山附近查探,却有不少人云集于此,这难道有着什么秘密不成?”这一刻叶宇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恍然大悟道。 “这落剑山的传说是真的,但你的那张,还有那些人手里的羊皮卷,却是无故伪造的地图……” 叶宇愕然道:“看来这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非圣僧及时提醒,晚辈恐怕也会卷入这场阴谋之中!” “其实疯和尚即使不提醒,你也会有所察觉,之所以你一直蒙在鼓里,是因为人性的一丝贪念。” “贪念?……” “小子,你敢说,你没有意欲夺得天剑的念头?”济颠和尚自顾的灌下一口美酒,露出一丝戏虐的微笑。 叶宇稍微愣神,随后坦言道:“有,而且很强烈!” “你小子倒是坦诚,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蒙蔽了你的双目。其实你细想一下,一块普通的羊皮,又如何历经一千多年而不腐蚀?” “即便浸过防腐药水,又得以良好保存,也不会历经千年而完好无损。这些十分明确,只是你将所有心思放在了破译上!”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既然你有意夺得此剑,疯和尚倒是可以助你!” 济颠和尚的这句话,却是让叶宇又是一愣:“圣僧,这羊皮卷既然是伪造的,又谈何……” “嗳,既然这天剑传说是真的,那就一定有真地图留下,而且这块地图你也见过!” “什么!?晚辈见过?这……” 看着叶宇一脸狐疑的神色,济颠和尚却是咧嘴笑了:“怎么,你不信?” “请恕晚辈愚钝,这晚辈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何时见过地图……”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济颠和尚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物扔给了叶宇。 叶宇在月光下打开一看,竟是一件极为普通的黑色衣衫,不过这件衣衫叶宇觉得颇为眼熟。 “这莫非,就是当日圆通大师赠予晚辈衣物?” 叶宇犹记得这件黑色衣衫,是他离开龙山寺之时圆通大师赠予他的。之后由于济颠和尚治愈了他腿伤,这才答应将其送往杭州灵隐寺。 这件衣衫存放叶宇身边时日不短,但他一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当日济颠和尚要求送往灵隐寺,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舍。 “不错,或许你会觉得这件衣衫极为普通,为何贫僧让你千里迢迢送往灵隐寺……” 叶宇坦诚地点了点头道:“当日圣僧告知晚辈,此物乃是故人相赠之物。” “此物……嗯?没酒了?”济颠和尚正要解说,却发现葫芦里早已空空如也。 不过就在济颠颇感扫兴之际,叶宇已经从腰间取来一壶酒,亲自送到了面前:“晚辈早已准备了好酒,特来孝敬圣僧!” 济颠和尚拿过叶宇的酒壶,嘿嘿一笑道:“你这小子,倒也懂得察言观色。呐,这是贫僧秘制的叫花鸡,你我二人分了!” “圣僧稍等,待晚辈在此点燃篝火,以便于驱除虫兽……” 叶宇刚要起身,就被济颠伸手拉住:“篝火,虽可以驱除虫兽,但也会遭来不必要的麻烦,这里月光皎洁如水,何必如此麻烦?” 济颠说的所谓的麻烦,叶宇自然心里明白。树林虽密,但篝火只要点起,很有可能就会招来人群。 难得的二人清静,还是不打破为好。于是叶宇便与济颠并排坐了下来,一口酒,一口秘制叫花鸡,倒也是别有情调。 “此物是贫僧故人所赠,此人名唤英鸿,他才是真正的英魁子后人!” “英鸿,圣僧是说这衣衫……” “不错,这正是英鸿之物,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是承袭先祖铸剑为生,但最后终究是难逃厄运,被其徒弟所害!” “而你之前所看到的羊皮卷,其实也并非完全伪造,至少地图上有一半是真的!这其中利益纠葛极为复杂,但唯一肯定的就是,这其中有英鸿徒弟马千里的影子!” “马千里?圣僧的意思,莫非此人散布这伪造地图,吸引各方势力云集于此,然后……” 济颠讪讪一笑道:“事情没有如此简单,据英鸿所述,这马千里盗走的地图是真的!” “那他为何不直接盗走此剑?” 叶宇这个问题刚说出口,便恍然的自问自答道:“亲自盗剑,不如假借他人之手,如此可免收其中机关误伤之苦!” “不错,想必你也破译了那羊皮卷上的日期,那个日期是真的!” “七月初一,北斗七星暗中移位,星光直入山中,牵引之力将沙土分流,隐现山门入口!” 叶宇默默念出自己破译出来的密文,没有一字一句的遗漏。 济颠点了点头道:“不过天地万物,均有前后想通之规律,与其得到这把好剑,而被天下人惦记,倒不如我们暗中索取!” “走后门?” “你将这件衣衫展开,放于月光之下就一切便知!” 随后叶宇将这件普通的衣衫,铺于地面放于月光之下,紧接着令人奇异的一幕,让叶宇惊愕的愣在原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件质地普通的衣衫背后,渐渐地隐现条条丝线,这细线犹如银蛇一般,慢慢地延伸与移动。 最后在那件不甚宽大衣衫背后,显现出一章结构复杂的地图。 “圣僧,这莫非就是……” 叶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那闪着亮光的衣衫,结结巴巴的问道。 济颠缓步来到近前,啃着鸡腿悠然道:“此物乃是秦朝之时的西域贡品,名为乌蝉宝衣,可谓是水火不侵!只有月光笼罩,才会显现其独特之处!” “英魁子既是铸剑高手,更是精通推算的行家里手,推算此地山脉每隔一个甲子,就会北斗七星移位,吸引之力会凝聚于此。而过了七月初一,就会吸引之力褪去,山貌地势恢复如初……” “今年的七月初一,距离上一次正好是一甲子!疯和尚我本想将这个秘密隐藏下去,可惜有人以此罔顾人命,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与其此剑落入歹人之手,不如由你来保管!” 听着济颠详述此事,叶宇则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叶宇十分郑重的向济颠行了一礼,问道:“晚辈有一疑问,不知……” “你是想问,疯和尚为何要无偿帮你?” “正是!” 这正是叶宇萦绕心头的疑惑,要是说治疗腿伤是因为圆通,但此事若是说没有原因,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首先,只有你才能阻止这无谓的伤亡,这一点贫僧说的是否有错?” 叶宇听了这个解释似乎也的确如此,若是由他这个钦差特使出面,阻止七月一日入山,就不会遭受无畏的牺牲。 “其次,与其让一个欺师灭祖的人得逞,倒不如让你小子捡个便宜!” “最后,佛法讲究缘字,这衣衫本就是圆通赠予你的,这把剑,该你所得……” 济颠一连三个理由,说的叶宇是感动莫名,随即感激道:“承蒙圣僧青睐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好了好了,疯和尚最不喜欢这番俗礼,你小子将来命运注定坎坷,也需要有一把剑荡平奸邪,这算是疯和尚送你的第二件礼物!” “去!疯和尚我也该走了!” “圣僧欲往何处?” “东西南北在我胸,天下皆可任遨游!”济颠说着便醉醺醺的走进了密林之中,渐渐地消失于月色之中。 待叶宇怀揣着衣衫离开城西树林,早已隐去的济颠又出现了林中。 看着远去的叶宇身影,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于公于私,疯和尚我都是责无旁贷……” 第221章 飞蛾扑火 回到行馆的叶宇却是久久难以安睡,虽然在树林里,将自己身世的事情暂且放下,但是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便又将此事徘徊在了脑海。 他相信济颠说的是真的,因为济颠没有必要欺骗他。 小的时候听多了关于济公的评书,对于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他一直是崇敬不已。 重生于这个年代,不仅能够见到这个兼济天下的疯和尚,而且自己能够站起来也是因为他的帮助。 所以对于济颠这个疯和尚,他一直抱有崇敬的心理。或者可以说,是一种个人盲目崇拜。 如今得知自己并非叶家子弟,叶宇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虽然他是后世而来的灵魂,但是时间久了已然渐渐融入了感情。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着实是让叶宇意想不到。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关于自己的身世也只有以后去慢慢追查。如今当下要做的,就是如何平息这涌动的暗流。 如今距离七月初一还有三天时间,所以在这时间紧迫的时刻,他需要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想了一夜,叶宇也是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翌日中午,叶宇以山中大虫肆意行凶为由,沿途要道由官府出示榜文,近日禁止所有人经过落剑山。 其用意很是明显,就是在这期间采取封山的手段。此令一出,柳江县上下顿时是议论纷纷。 盘踞在落剑山附近的绿林各方势力,也是因此而暗流涌动着。虽有官府下达的封山令,但绿林人士似乎并不放在眼里。 面对官府与地方势力的摩擦,叶宇也事先做好了准备。不仅吩咐县衙所有衙役,还以钦差特使的名义调动军队驻守。 并且传令下去,若有私自闯山不服规劝者,可当即将其擒拿归案。 如此一来,面对严阵以待的朝廷大军,这些绿林人士也只得退避三舍。 这番举动是起到了掌控时局的作用,但是却无法给黎大隐一个解释。 当黎大隐前来质问叶宇的时候,叶宇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叶兄弟,为何要此刻选择封山?”黎大隐今夜前来,神色却大有不同。 叶宇抿了抿嘴,随后悠然道:“山中有大虫伤人,未免百姓无故受伤,故此特意封山!” “大虫伤人?叶老弟,你这是当黎某三岁孩子?再过两日就是七月初一,你如今却突然下达封山令,其用意昭然若揭!何必在黎某面前搪塞?” “黎兄觉得,是叶某有意要私吞这天剑的秘密?” “是与不是,叶兄弟你心中清楚,至于这什么宝剑,黎某倒不是很看重,若是兄弟有意这天剑,黎某也定然会成全兄弟……” 黎大隐颇有埋怨的瞥了叶宇一眼,于是沉声接着道:“可是你如今玩弄这等伎俩,叶兄弟又将黎某置于何地?” 看着一脸不悦的黎大隐,叶宇本想再解释什么,但随后又彻底放弃,因为他知道这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无论他如何向黎大隐解释,他都会成为自私自利的小人。 因为在黎大隐的心中,已然认定叶宇在破译羊皮卷之后,心生贪念想要独占落剑山的秘密。故而才会利用职权之便,将落剑山彻底封锁。 而至于叶宇的任何解释,黎大隐根本是听不进去。 “黎兄,叶某只是想让你远离无谓的牺牲,至于其他的事情,将来你就会明白!” 黎大隐却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我既是兄弟相称,此事黎某便不再说什么。此事就此揭过,黎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说着便一脸怨气的离开了行馆,而叶宇此时也没有出言挽留。 说了,亦是多余;不说,也是无趣…… 叶宇无语的摇了摇头,随后一身便衣径直出了行馆,漫步于喧嚣的街市上。 还有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故此这几日里很是热闹。就连街边的商贩,也比平日了多了不少。 一路上叶宇无心去游览这些,而是有些心事重重。 其实当他得知这或许是一场阴谋的时候,他真有不理会此事的冲动。 因为如此一来既可以裁减绿林道上的一众山匪,更重要可以消弱黎大隐的隐盟势力。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有想过借此机会铲除黎大隐的念头。 若是无法完全掌控,就要果断将其毁灭,无论这个事物曾经花费多少心血。 这是成大事之人的绝情与坚韧,道理叶宇十分的明白。 但最后却被自己的理性否决了,作为曾经的好友他不该如此,更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枉送众人性命。 其次,事情还没有到完全失控的地步,或许只是自己杞人忧天。 更何况这是济颠交予他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场无妄之灾。 但是要做好人,就会遭受别人的质疑,甚是被人暗中唾骂。不过对于这一点,叶宇倒是已经习以为常。 来到一间客栈,在厢房外停住了脚步,当叶宇推门而入却发现空无一人。 突然一双玉臂从后面将叶宇抱住,柔若无骨的娇躯紧紧地贴着宽实的后背。 “你怎么才来……”身后的美人言语中颇有几分埋怨,俏脸紧紧地靠在后背上,暗自撅着那诱人的殷桃小口。 叶宇苦涩一笑,站在原处没有动:“公务缠身,处理了些许小事!” “哼!少骗我,公务缠身还随身携带美眷,叶郎你可真是风流成性呐!”女子正是胡媚儿,只不过此时还真的有些醋味。 叶宇示意胡媚儿松开手,然后坐了下来,笑了笑:“看来你知道还真不少……” “奴家可是一直心系你的安危,可你这薄情郎却如此不顾奴家感受!” 坐在叶宇怀里的胡媚儿,此刻虽然媚态十足,不时地在叶宇身上蹭动着,但双眸却是隐隐泛出泪光。 “你既然知道一切,那也应该知晓我是迫于无奈,这种事情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胡媚儿却是狡黠阴冷一笑:“那可不见得,倒是有个法子,解决叶郎你的忧虑……” “哦?说来听听!” “让奴家杀尽叶郎身边的女人,以后就不会有人敢跟我抢男人了!”胡媚儿这话虽然语气很是轻柔,但是眸子里的笑意却带有一丝冰寒。 啪! 大手拍在翘臀上的清脆声音,唤来胡媚儿口中的一声娇呼,秀眉微微紧蹙露出一丝痛楚。 “如此阴狠的手段,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不得不说,胡媚儿的方才之言,可是让叶宇吓了一跳,心说这个小魔女要是这样胡闹下去,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对了,有件事我倒要问问你……” 不过叶宇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胡媚儿用芊芊玉指封住了口。 随即用那葱白玉指绕着叶宇鬓角发丝,轻哼道:“那个林薇菡的死与奴家无关,而且奴家还亲自去拜祭过她呢!” “哦?你去拜祭过她?” 怀里的胡媚儿是个敢作敢当的女子,她说没有做过倒是合乎叶宇的猜测。不过这胡媚儿亲自拜祭林薇菡,倒是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当然喽,起初我是挺讨厌她的,可是她能够为了叶郎甘愿替罪赴死,却是让媚儿心生敬佩呢。” 一提及林薇菡,叶宇的心情就不由得伤感了许多,这是一个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是啊!这份亏欠,也只有来世偿还了……” 胡媚儿似乎也是深有感触,贴着叶宇的胸膛幽幽自语道:“若是有一天,叶郎你身处险境之际,媚儿也会如林姐姐一样……” “别胡说,这不值得!” “叶郎,你相信一见钟情么?”胡媚儿停顿了少许,随后幽幽问道。 叶宇自顾的饮着酒,犹豫了片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反问道:“那你相信吗?” “在遇到你之前,媚儿一直不信,可自从在成衣铺看到你的那一刻,媚儿信了……” 回忆起曾经的往事,胡媚儿的脸上少了几分妩媚与阴冷,却平添了少有的恬静与喜悦。 “成衣铺?第一次相遇不是醉春楼?” 叶宇对于当年之事记忆犹新,应该是潘之所在醉春楼相邀,他才第一次认识了胡媚儿。 胡媚儿安静的躺着,十分恬静的说:“当然不是,当初你在苏家成衣铺,替苏掌柜父女解围的时候,媚儿就在人群之中。” “哦,原来如此……” “当时你虽然衣着寒酸,面色蜡黄消瘦没有如今俊朗,而且双腿有残疾在身,但不知为何,见你在堂内侃侃而谈,大局在握的淡定从容,让媚儿至今难以忘怀……” 胡媚儿如数家珍的讲述着自己一见钟情的过往,却是让叶宇感到有些意外。 难道自己当年就具有这种杀伤力?不过对于一见钟情这回事,他叶宇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说到最后,胡媚儿眼泛泪光的微微一叹自语道:“其实,媚儿心里清楚,叶郎一直在利用媚儿……” “其实,我……” “叶郎不必解释,其实媚儿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即使知晓此举犹如飞蛾扑火,但为了这短暂的温存,惹火烧身而死也足矣!” 情到深处已然难以自抑,柔弱的娇躯在怀中发出阵阵颤栗,低沉的哽咽之声,让叶宇感到鼻子有些发酸。 第222章 剑落空山 叶宇抱着怀里的佳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胡媚儿方才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在利用她。 无论是钱塘江上的试探,还是之后的船舫**,其实并非叶宇情愿为之。 对于女人,他不懂得拒绝,但同样也不会纵情风流,这或许就是一种矛盾的存在。 所以当日在船舫之内一反常态,其实也是想将胡媚儿收为己用。 至少在叶宇看来,若是胡媚儿能够成为他的人,对于当时自身安危,以及钳制火莲教都是极为有利的。 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叶宇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再由后来胡媚儿诸多协助中,他也是多次以言行套取火莲教的情况。 可以说,叶宇的这番行为是自私的,而胡媚儿无怨无悔的帮助,让这种愧疚在叶宇心中慢慢生根。 就说前几日柳江驿站的刺杀一事,若不是途中胡媚儿以丝巾传讯,恐怕事情的结果很难预料。 这种利用女人感情的行径,一直被叶宇所不齿,但是他却是亲自做了这种事。 “对不起,你的身份,让我无法信任你……”叶宇沉默良久,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胡媚儿渐渐地停止了呜咽,娇声喟叹道:“媚儿知道,是我心甘情愿,总有一天叶郎会明白的。” “嗯,会的……” 心绪复杂的拥抱佳人在怀,随后轻声问:“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为了落剑山的事情?” 胡媚儿小脑袋在叶宇怀里蹭了蹭,轻轻地嗯了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看来叶郎封锁落剑山,也是觊觎那山中天剑!” “难道你不觉得,我缺一件称手的兵器么?” “可是……” 叶宇摆了摆手道:“可是你的那个大人,非要得到了那柄天剑?”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绿林帮派也有着另一套规矩。以武力为尊,一直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这落剑山才会聚集如此多的绿林中人!” “如今已经封山,你还是速速离去,我不想看到你为此事受伤……” 叶宇今日前来,主要就是提醒胡媚儿速速离去。 因为他知道,虽然他下令封了山,但对于这些绿林中的高手而言,完全可以避开朝廷大军的封锁,而潜入落剑山中。 虽说他是一直在利用胡媚儿,但是时间久了都会产生一种情愫。而就是这种淡淡的情愫,让他对胡媚儿的安危有了牵挂。 叶宇的一句关心的话,却让胡媚儿心中欢喜不已,脸上洋溢着微笑道:“真的么?”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这落剑山乃是是非之地。听我的话,不要搀合进去!” “那你……” “我?受人所托,力求将伤亡减至最小,至于有些不怕死的人,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叶郎,你就不想得到?” 叶宇峰眉微微一动,凝声问道:“你想?” 胡媚儿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没有再有下文。 “你若是想看看那把剑,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瞧瞧……”叶宇似笑非笑的看了胡媚儿一眼,随后若有所思的轻声道。 胡媚儿闻听此言,立刻从叶宇腿上坐了起来,惊讶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叶宇:“叶郎,你是说……唔唔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剔透的殷桃小口已经被叶宇所霸占,使得她一时半会透不过起来。 过了许久,二人的双唇才不舍得分开。 叶宇的这番索吻,让胡媚儿既感到十分的突然,又有久违的新鲜与刺激。 洁白如玉的玉颊上已是红霞暗生,不短地相吻之后,已经让她娇喘不已。香唇微微开合,急促的吐着如兰的热气,让叶宇感到了一阵迷醉。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想得到,你呢?” 一句话却有两种含义,中华的汉字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方才二人指的还是宝剑,如今说的却是面前的人。 胡媚儿自然深明叶宇的意思,此刻已有情动的她,直接挺直了娇躯,紧紧地抱住叶宇的额头。 吐气如兰的吻至叶宇的耳垂边,极具挑逗的魅声道:“奴家也想……” 这句话犹如催情药物的弥漫,得到了指令的叶宇再也无所顾忌,一时之间厢房里衣衫凌乱各处,并传来此起彼伏的原始的和弦之声。 …… 七月初一,夜晚果然是繁星点点,这时落剑山的外围依旧有官兵驻守各个要道。 但是仍旧有不少人,宁愿攀岩越崖,也要潜入山中等待奇迹的出现。 群山静怡无声,偶尔传来几处野兽低鸣,惊起乌鸦四处逃散。 二更时分,突然天空巨响,一道火链直接从天际而下,宛如龙爪直接抓向群山中的一座山峰。 这时已从四面八方潜入的各方势力,在惊诧之后纷纷是喜不自禁,以最快的速度向这座被雷击的山峰靠近。 因为据羊皮卷上记载,三更之分就是北斗七星移位之时,届时凭借星辰的吸引之力,就可以找到山门的真正入口。 一时之间,四处虽然依旧暗黑一片,但不时地惊奇飞禽无数,显然这群人的急速前行,惊扰了林中飞禽的休息。 被雷击的山峰,对面的不远处有一处土坡。此时土坡之上早已有人观望,若是叶宇身在此地定能认出此人。 他就是定远军节度使,身兼兵部尚书,又是恭王岳丈的李道! 此时李道盯着前方的山峰,听着四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凝声自语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将军放心,虽说那叶宇无故封锁这里,但却不影响我们此次的计划……”身后的羽扇儒生,缓步走上前来说道。 “哼,这个叶宇真是不知所畏,要知道这宜州无论政务还是军务,都是老夫说了算。他调动了老夫的兵马又有何用,这些人不还是潜入进来了!” 李道自信之余,却又颇有疑虑:“只是这叶宇无故封山,莫非他看出了什么不成?” “将军还请放心,勿要说那叶宇没看出端倪,就算是看出了端倪又能如何?他若是起了贪念,我们在此就可以将其以绝后患!” “嗯,不错,等这些人做了炮灰,我们再按图索骥寻找神兵,待成功之日,老夫以绿林贼匪私自在此殴斗为名,将此事予以完美掩盖……” 姓马儒生轻轻地挥动着扇子,一脸笑意道:“这群无知的绿林贼匪,既给我们当了炮灰,死后还成为我们掩人耳目的工具,一具尸体在一夜之间被利用两次,倒真是有趣。” “哈哈哈,马先生不愧是老夫的智囊,如此巧妙设局当真是算无遗策。掌他人之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间,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将军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岂能不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李道轻捻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待老夫取得这传闻已久的天剑,将来恭王殿下登基为皇,老夫就举荐你为大宋的国师!” “多谢将军的栽培!” 二人相视一笑,俯视这些聚集而来的人群,仿若俯视蝼蚁一般。 一柄剑是否真的能让恭王登基为皇,这个定论是过于早了。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大宋国祚因为没有传国玉玺,一直难以让临近诸国信服。 即便是当年还未失去长江以北的北宋时期,临近诸国都有不承认国祚正统的意思。 为什么?就是因为没有传国玉玺,古人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就算三国时期的刘备,一个卖草鞋的爱哭大叔,但他就是因为姓刘,属于汉室宗亲的血脉,就有一帮人死脑筋的保他。 传国玉玺已经遗失,皇家找寻多年依旧未果。 若是此次能够寻得秦始皇时期的天子剑,那无疑是个身份的象征。 届时恭王赵惇在争夺皇位之时,以寻得此剑居于朝堂,就有了真命天子的意思。 近日李道特意散布谣言,又以半真半假的地图诓骗世人,无非是想掩人耳目浑水摸鱼。 此事朝廷也已有耳闻,但是假传国玉玺的事情,这些年已经是层出不穷。 因此这落剑山的事情,赵昚虽然知道但没有过于重视,而是谕旨李道暗中跟进而已。 朝廷的不予重视,正是合乎了李道的心思。如此一来,就可以瞒天过海的将宝剑据为己有。 此刻众人全部集结到了山下,等待着三更时分的到来。 而此时的叶宇虽然没有潜入山中,但是却在落剑山的东面,高举火把在寻找着什么。 而跟随叶宇而来的,除了孤狼之外还有胡媚儿,三人在这片区域已经徘徊了许久。 叶宇看着从衣衫临摹下来的地图,寻找着相应的位置,因为这块地图就是寻找落剑山的后门所在。 “神兽,为四方之灵,分司二十八星宿,故以神兽镇守地穴,可永绝后人之妄念!” “神兽者,入者无可入者,故能贯通五行之源;星宿者,名者莫可名者,故能绝天之威,灭地之灵,入于九幽之眼!” 叶宇反复地念着这几句话,终于在一处月牙湖旁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安静的湖水,叶宇长舒了口气:“终于找到了……” 第223章 一念生死 这是一个偏僻的山谷,周围山石环绕茂林丛生,若非有意寻找此处,很难发现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一片月牙潭湖。 湖水宛如明镜,借着漫天星光,不时地闪动着亮光。 “叶郎,这里是……” 叶宇看了看夜空中的北斗七星,自言自语道:“这里就是进入山中的入口,你不是很想见一见那柄剑吗?” “入口?可是那羊皮卷上……” “那不过是真假参半的伪造地图罢了,谁说这入口只有一个?” 胡媚儿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顺着叶宇的视线,看着静如明镜的湖水,凝声问道:“叶郎,你说的入口,莫不是这里?” “北斗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乃至不同的时间,出现在天空的不同方位。北斗星与二十八星宿,其实一直围绕北极星旋转。” “你们所执有的羊皮图卷,上面的所绘的虽是地图,其实也是星象图。北斗七星天枢为一,宛如移动转盘,故有流动机关,可随着北斗七星的变化而移动方位……” 听了叶宇的这一番讲述,胡媚儿这才恍然:“难怪这一千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找到这进去的入口,这入口并非固定,而是流动的!” “听说过潮汐吗?” “潮汐?” 胡媚儿虽不知叶宇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想必有其原因,于是回应道:“钱塘江的潮汐天下有名,媚儿听过也看过,据说是跟天象有关……” “不错,潮起潮落皆有明月吸引之力,而这星辰之力也有独特之处。英魁子当年利用星辰之力,引动落剑山的山石裸露入口,可谓是夺天地造化之妙!” 胡媚儿环顾四周,颇为不解道:“叶郎,这里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为何说这里是另一入口?” “你看这水中是什么?”叶宇屈手一指眼前的潭湖,似有深意的问道。 此刻平静地水面上,将天上的北斗七星全部印照在了上面。 胡媚儿是个聪明的女子,稍稍思量之后,顿时恍然明白了过来:“星辰引入水中,莫非……” “不错,此地东有茂林绵延为木,乃是青龙;西有白虎岭卧伏为金,乃是白虎;南有柳江县城,万家灯火为朱雀;北有柳江为水,乃是玄武!”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环绕,此处便是入口!”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更时分,这时映入水中的北斗七星,渐渐地挪移了方位,紧接着七星慢慢归一。 叶宇此刻才明白,为何当年英魁子要将日期选在七月初一,因为七月初一,寓意为七星归一! 就在叶宇暗自惊叹之际,这片不大的潭湖之水。突然出生了隐隐地晃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才还静如明镜的水面,突然卷起三尺浪花,紧接着就是如漩涡一般在水中卷动着。 而卷动水面的位置只有一处,那就是方才七星归一的地方。 随着水面漩涡的卷动剧烈,漩涡的中心已经形成很大的孔洞,其面积范围足以容纳两人。 孤狼看了叶宇一眼,会意的转过身去,一纵身便跳进了那个漩涡之中。 叶宇看着一脸惊诧的胡媚儿,抓起柔嫩的左手,轻笑道:“该我们了!” “你是说……” “不然你以为呢?跟我来!”叶宇说完就抓着胡媚儿,二人一并跳进了这个卷动的漩涡之中。 待三人跳进漩涡之后,七星渐渐分开,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而卷动的水面,也渐渐的趋于平静,方才还巨浪滔天的漩涡,此时已经踪迹全无。 隐隐有几处寒鸦飞起,之后又是寂静如初。 只是这种寂静的夜里,似乎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味道。 当叶宇三人跳进漩涡之后,之后越过长长的石峡隧道,这才来到一处布满数字的石门。 叶宇看着那石门上众多数字,形成复杂的多面九宫图,神情却是有些凝重。 简单地九宫图倒是极为简单,但是这种多层次,又是多面体的九宫排布,却是有些棘手。 若是没有破解的方法,想必这座石门就会断绝一切去路。 可恰巧的是,叶宇手中的这份地图也没有破解方法。 叶宇本以为这走后门,应该会机关障碍很少,可没想到这第一关就是如此的头疼。 “看来这英魁子,是要考校后人的术算之能……”叶宇抚摸着石门,却是露出一丝的苦笑。 胡媚儿虽然也看出了其中艰难,但依旧安慰道:“叶郎,你可是天下第一术算高手,一定会有办法的?” “世上哪有什么天下第一,这英魁子能设置这多层九宫图,就足以说明此人才是奇才!” 说完这些,叶宇示意二人暂且退后。 “半个时辰应该可以,你们各自退后三丈之外,以免被机关所伤!” “叶郎,你是说这里有危险?” “错一步,就会引发机关装置,至于会是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可是……”一听这其中有危险,胡媚儿情急之下就要上前制止叶宇。 叶宇拧眉沉声命令道:“退后!” 直到孤狼将胡媚儿拦在了三丈之外,叶宇这才转过身去,认真地摆弄着复杂的九宫图。 不得不说英魁子的奇才,这立体多层面的九宫图,可谓将难度提升了几十倍。若是一步算错,等同于后续全部紊乱。 虽然叶宇不知道算错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机关暗算。但唯一可以肯定是,每个来此的人,也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此时的叶宇收起来轻慢之心,谨慎地速算着每一格的数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叶宇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胡媚儿被阻拦在三丈之外,紧张地她,几次欲要冲上前去,可是却被自己的理智压制着。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帮衬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 不添乱,就是最好的帮助! 时间匆匆的流逝,此刻落剑山中的情形却是另一番景象。 当七星汇聚之时,那个被雷电轰击的山峰,果然有一处山石泥沙急速散去,裸露出一处深不见底孔洞。 当这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犹如失去理智的野兽,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涌入其中。 一场血腥的争夺,便在这山洞口开始上演。 山坡上,李道看着这群人如此疯狂,却是冷冷一笑:“这才刚刚开始,就如此相互残杀,看来这山洞之中的血腥将更加残忍!” “将军放心便是,这人群之中,有我们的人进行调节,一定会让这群人历经万箭阵、五毒水、无底渊三道机关……” “嗯,如此便好,等这些人都死绝了,我们再进去也不迟!” “将军所言极是!” 落剑山的情况叶宇是不得而知,而此时的他,已经连续破解了四十九层九宫图。 而在这环环相连的四十九层中央,又一个按钮装置。 叶宇明白,只要按动这个按钮,是对是错就十分清楚了。 不过这一刻叶宇犹豫了,因为他生怕自己算错一步,若是按下这个按钮,恐怕在场的三人都会毙命于此。 可是到了这一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退后的。所谓富贵险中求,成大事者岂能忧犹寡断。 随即双目一闭,屏气凝神之后,食指义无返顾的按了下去。 这一刻,叶宇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短暂的宁静,让在场的三人都紧张不安着。 随着让人窒息的宁静之后,只听那石门咔擦一声,接着缓缓地开启。 “呼!终于开了!” 叶宇长舒了口气,随即向身后二人挥了挥手:“随我进去!” 等进入石门之后,一片巨大的开阔场地,让三人是眼前一亮。 不过这个圆形的场地,却按照八卦的方位,将八块石门嵌入石壁之内。 石门一旁有开启装置,但究竟哪一个石门才是入口,俨然成了眼下最为不解的问题。 “叶郎,我们该从那个石门进入?” 叶宇没有去回应胡媚儿,而是打开那份临摹的地图以及注解,进行仔细地揣摩起来。 “注解中提到了石镜,想必其中定有玄机……”叶宇暗自琢磨着,眼睛却注意到了场地中央的石镜。 这面石镜呈圆柱形,只有顶端被有意打磨成了镜子,拭去灰尘仍然可见光滑。 而位于石镜的正上方,却又一个不甚明亮的孔洞,这束星光正好映照在这面石镜上。 叶宇想着想着,似乎略有所悟,随即吩咐孤狼:“将这石镜挪动,使其面向西方!” 孤狼干练的走上前去,微微挪动石柱,将那镜面正对西方。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那石镜折射的暗光,直接投射到远处的石壁,石壁上也隐藏石镜,再由这块石镜折射到别处。 几经折射之后,这缕不甚明亮的星光慢慢地耀眼起来。 直到这束光投射到其中一门,自此光线不再折射。 “竟然是坤门,这个英魁子好重的心机……” 叶宇此言不是没有道理,这八卦分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所有寻找天剑者,多会选择乾门而入,因为乾坤代表天地,乾自然指的就是天! 可殊不知,英魁子的本意其实是在告诉世人,天地虽是差别万千,却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一念可生,一念亦可死! 第224章 名为问天 当时叶宇觉得,既然这注解之上提及石镜,那想必这石镜必会有所用处。 而石者,金石也;镜者,更是金属所铸。 这两个字都暗含一个‘金’字,故此根据五行而推论,东方为木、西方为金,叶宇就猜测这石镜的方位,或许就是关键的所在。 而如今这个结果,正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英魁子在这里不仅运用了五行八卦,还擅用了光源的折射原理。 叶宇心中十分的感慨,这英魁子对于这种精妙的布局,可谓是巧夺天工。若他不是手中有地图指引,根本想不到这石镜的用处。 “叶郎,你是如何知晓这石镜的妙用的?”胡媚儿犹如好奇娃娃一样,向叶宇询问这其中缘由。 “猜的!”叶宇没有去解释,而是自顾摘下酒壶,先饮了两口解解渴。 听了叶宇这个解释,胡媚儿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追问的时候,于是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叶宇收拾好酒壶,三人这才从坤门进入其中。 可等到他们进入其中之后,身后的坤门却突然关闭。这一突然发生的异状,却是让三人心头紧张不已。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怪叫,紧接着眼前出现一个黑色影子,借着点燃的火把才看清是一只飞鹰。 可是这飞禽来势凶猛,幽蓝色的眼睛显得极为锐利。 孤狼身先士卒,将环首刀直接斩向这只黑鹰。叶宇觉得以孤狼的身手,对付这只黑鹰可谓是轻而易举。 可是他错了,错的实在是有些离谱。 因为这只黑鹰实在是太灵活了,直接躲过了孤狼的环刀十三式。 不仅如此,当孤狼的稍有停顿的那一瞬,这只黑鹰直接咬住了那柄锋利的刀身。 “当啷”一声,锋利无比的环首刀竟然清脆折断。 一向孤冷镇定的孤狼,此刻却是一脸呆滞,宛若凶狠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莫名的惊恐。 可就是这一瞬的呆滞,这只黑鹰将他持刀的右臂抓伤。随即一个穿梭越过孤狼的身体,直接向叶宇的面前扑来。 叶宇是万没想到这只黑鹰竟然如此了得,老鹰吃肉食他是见过不少。可是这种一张嘴就咬断兵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一旁的胡媚儿见叶宇身处险境,于是奋不顾身持剑与黑鹰对敌。可惜以孤狼的身手都无法应付,更何况是胡媚儿。 手中的宝剑被那只凶恶的黑鹰,直接寸寸咬断丝毫不剩。 这只黑鹰似乎也生了怒气,陡然发出一声长鸣,直接冲向狐媚儿的颈喉而来。 叶宇一瞧这种情形,就知道此鹰是要直接咬断狐媚儿的喉咙。 旋即迎上前去,将那把乌黑色的折扇瞬间打开,一伸手挡住了黑鹰的攻势。 金属的摩擦,发出让人刺耳的声音。而巨鹰的冲击力,直接将叶宇与胡媚儿震得倒退三步。 “好强的力道!” 叶宇心中骇然不已,这只黑鹰体格虽然不大,但这全力的冲击让他右手阵阵发麻。 不过所幸这把折扇没有损坏,倒是可以与这只黑鹰纠缠下去。 这把折扇并非普通的扇子,乃是在绍兴请王铁匠打造的铁质折扇。 精钢所制锐利无比,其重量要比一般大刀还要沉重几分。 当夜在行馆之内,叶宇就是运用此扇,将黎大隐的隐盟令劈成两半。 这黑鹰也是稍稍停滞,随后就围绕叶宇的周身进行攻击,弄得叶宇是狼狈不堪。 原来这黑鹰不仅嘴似铁钳,就连那双锐利的爪子,也是伤人的利器所在。 几番下来,叶宇的形象可谓尽毁。 整洁干净的装束,成了一条一条的碎布屑,肩膀与腿上也有多处撕裂的伤痕。 孤狼试图去抓住这只黑鹰,但最后反被黑鹰再此抓伤。 胡媚儿用火把意欲火烧黑鹰,可是这黑鹰似乎也并不惧怕烈火,依旧对着密道中的三人纠缠撕咬着。 叶宇一边还击着,一边心中暗骂这英魁子,这是从哪里寻来的黑鹰,竟然会如此的变态。 若是有什么老虎,叶宇相信凭借三人之力,绝对可以斩杀猛兽。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手中有兵刃。 可是这个不知名的黑鹰,不仅在空中灵活多变,而且还能咬碎赖以生存的兵刃。 想打、想捉,灵活盘旋又如何施展? 想刺、想砍,兵刃早已咬断又谈何反击? 三人在这密道之中,竟然被一只飞禽畜生纠缠,想想都觉得郁闷不已。 当啷! 随着一声脆响,叶宇腰间的酒壶掉落在地。 叶宇本不想去管这酒壶,但是却无意瞧见这黑鹰竟然停止了空袭,而是落在溅有酒水的地方,用那尖锐的鹰嘴去吸吮着。 孤狼见这只黑鹰终于停了下来,准备从背后突袭。 不过却被叶宇突然制止了,他捡起酒壶自顾的笑了笑:“这只黑鹰,看来也是个酒鬼……” “叶郎,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铲除此畜生,待会恐怕更难对付!” 叶宇若有所思的看着酒壶,没有去理会狐媚儿的话。 而是蹲在地上轻轻地倒了一些酒,这黑鹰一闻到酒香,就立马飞到了叶宇的近前。 待它啅尽地面上的酒水,就盯着叶宇的酒壶不放。 叶宇赶紧用铁扇护住酒壶,并用手指了指酒壶,笑着做了一个饮酒的姿势。 这只黑鹰宝石般的眼睛,锐利的神采中迸发出一丝渴望。紧随其后,便发出一声厉鸣。 “原来你这家伙,是想喝酒啊……” 叶宇说着,又从酒壶里倒了一点酒水。随后又退了三步,示意这黑鹰可以慢慢享用。 这黑鹰警惕地盯了三人一眼,随即低下头贪婪的啅尽地面上的酒水。 几番几复之后,酒壶里的酒水已经倒去大半。而叶宇三人也随之几番后退,渐渐地退到了密道的深处。 密道的深处又是一座石门,不过这道石门没有什么难度,开启石门的机关就是一旁的灯座。 叶宇吩咐孤狼与胡媚儿先进去,而他在倒完酒水之后,一个纵身也进入了密室之中。 待石门关闭的那一刻,密道里的黑鹰,还在贪婪的吸吮着地面上的酒水。 “为什么不乘机杀了那只畜生?”胡媚儿按住已经受伤的左臂,心有不甘的埋怨道。 叶宇却环顾四周自语的说:“若能智取何必要生死相搏,你确定我们三人可以短时间制服它?” “这……” 胡媚儿犹豫了,因为叶宇说的事实,一个可以咬断宝剑的黑鹰,三人想要轻易将其杀之,一时半刻很难完成,而他们恰恰不能耽搁的就是时间。 说话间,三人循着光源来到了密室的尽头,八颗夜明珠分八卦布局,嵌入山体石壁之内,将这间石室辉映白昼一般。 “叶郎,你看那!”胡媚儿惊喜的一指前方,竟然惊呼了起来。 叶宇顺着胡媚儿所指的方向,看到石壁上雕刻着一条盘旋的巨龙。 巨龙的的龙口正在中央,只是没有含住龙珠,而是一个模样古怪的手柄。 待三人来到近处,叶宇观察那手柄的纹理之后,感叹道:“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天剑了!” “公子,我来!”孤狼说完之后,便只身上前就去拔取天剑。 孤狼紧紧地握住剑柄,却觉得这剑身与这石壁长在一起,根本是无法撼动。 以他孤狼的臂力,纵使这剑身真的插·入石壁之内,他也能将其彻底拔出。 连续试了三次,终究不能得偿所愿。 随后胡媚儿也上前试了几次,其结果仍旧不能拔出。 “让我来!”三人之中已经有两人试过了,那最后就只有他叶宇亲自上阵了。 此刻叶宇的心情很凝重,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可能失望而归。 论及臂力,他肯定不如孤狼,因此单凭蛮力根本没有希望。可是这周围也找不到任何机关,更不知该有什么方法拔出此剑。 当他触及到那雕有龙纹的剑柄之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在沸腾。 紧握剑柄的右手,已经发出阵阵的骨骼之声,此刻他的脑海仿若浮现一片血红。 剑还未拔,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叶郎,你怎么了……” 胡媚儿话音刚落,叶宇却猛然左手握住龙角,右手灌入全力,一声长啸之下,剑身竟有了一丝松动。 锵! 叶宇的长啸之声过后,紧随而来的是宛若龙吟的剑锋之声! 沉寂千年的宝剑,这一刻终于再现光辉,寒光透体的肃杀之气,让此刻密室的温度顿时寒冷了许多。 历经千年的剑身,没有丝毫的锈迹,在八颗夜明珠的照耀之下,折射出夺目慑人光芒。 “好剑!”叶宇将剑身横在面前,看着那蛟龙环绕的剑身,可谓是爱不释手难以割舍。 “叶郎,你看这儿……”胡媚儿指着突然出现的石壁,急忙呼唤叶宇。 叶宇来到近处,一瞧果然有处多出的石壁,想必这龙口拔剑也是一个机关。 这突然出现的石壁上,嵌有剑鞘之外,还有一首小诗:“天公何时清,罔顾敬神明。圣人若不死,大盗祸乱行。——《问天》……” “原来此剑,名为问天!天问者,大有人在;可问天者,自古又有几人!?” 叶宇取过那嵌入石壁的剑鞘,口中轻轻的叨念这句小诗,显然他被这首诗的气势征服了…… 第225章 月牙湖边 诗句的最后两句,源于《庄子·胠箧》中的‘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道家的思想,就是天下大乱的根源在于圣人,而不在于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们,所以称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叶宇轻轻地抚摸着透着寒光的剑身,上面也镌刻着这四句诗。 此刻叶宇恍若明白了一些道理,也大致参悟了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本意。 除了原本众人熟知的政治缘由之外,或许秦始皇也是受了道家思想的影响。 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对于道家的思想深信不疑,觉得天下大乱的根源在于圣人。 圣人的时代,普遍存在对圣人的盲目崇拜思维。 圣人是完美无缺,不会犯错误,因此人民对圣人总是顶礼膜拜。 但圣人真是完美无缺吗?答案其实很明显! 皇帝称之为圣人,但却是集聚天下大盗的本质,盗的不是钱财,而是整个天下百姓! 当年百家争鸣,儒家却独领风骚,孔子在世之时,就被称之为圣。虽然不是官方封圣,但到了秦朝一统之后,儒家的影响已经很深。 天下间有他秦始皇一个大盗就足矣,岂能容忍另一个圣人子孙扰乱天下。所以焚书坑书的原因,如今看来并不是单一的政治问题。 其实如今看来,但凡是用于愚民,利于统治的这些学术圣人,称之为大盗也不为过! 微末之人,有此思想,是为自私依附,称作顺势生存、为己谋利;高尚伟人,有此思想,是为公信私用,称作大盗人心、蛊惑天下! “公子,该走了!”孤狼见叶宇盯着石壁有些出神,因此便好意的提醒道。 “嗯,速速离开此地,否则待会想走都难!”回过神来的叶宇没有去看孤狼,而是有意无意的瞥了胡媚儿一眼。 说完这些话,叶宇率先向原路的石门而去,孤狼与胡媚儿紧随其后跟从着。 待石门缓缓打开,叶宇护住二人凛然走在前方,他倒要试一试这问天剑,是否敌得过密道中的那只黑鹰。 叶宇三人的再次出现,黑鹰果然又一次迎面冲来。 叶宇将问天剑横在胸前,见黑鹰迎面****而来,嘴角露出些许笑意,长剑出鞘在昏暗的密道里闪出一道剑光。 或许是第一次使用问天剑,掌控起来并不是太顺手,因为这把剑太沉了! 一剑而来,带着强劲的剑风,虽是擦边而过,却是将这黑鹰的羽翅斩落几缕羽毛。 紧接着这只黑鹰发出一声厉鸣,直接冲向叶宇手中的宝剑,张开那锐利的鹰嘴,打算将其生生地咬断。 这时叶宇并没有去阻止,反而很是顺从的让其撕咬,他就是要看看这所谓的天子之剑,究竟是不是神兵利器。 若是连一只黑鹰都无法应对,那这病剑也只是徒有虚名。 这只黑鹰啃咬剑身几次无过之后,便慢慢地落在了地上,发出几声悲鸣,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叶宇见状颇为疑惑,蹲下身子盯着这只黑鹰许久。 虽然他不知道黑鹰的想表达什么,但是他却无故问道:“愿意随我离开这里么?” 叶宇的话刚说完,这只黑鹰扑棱着双翅,毫无攻击的之势的飞到了叶宇的肩膀上。 见这黑鹰如此通人性,叶宇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既然这只黑鹰能飞到肩膀示好,说明它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随即站起身来,举着火把缓慢通过密道。 这一次没有进来时的凶险,所以才发现途径过处的角落里,竟然有不少尸骨残骸。 根据尸骨的形状,叶宇知道这是鹰的尸骸。 看来当时这个密道里,应该生活着许多黑鹰,否则也不会历经千年之久,而依旧有黑鹰守护。 一只鹰的寿命很长,可以与人的寿命等同。若非千年之前,这里存放许多雌鹰孵卵,也不会延续至今而不灭。 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密道里的黑鹰已经正在濒临灭绝! 因为整个密道里,也只有这只仅存的黑鹰,而且听其鸣叫的声音,应该是一只雄鹰。 走出密道的那一刻,叶宇有些明白了这只黑鹰的想法。 面对不能克服的兵刃,这只黑鹰显然感受到了危险,而且这只黑鹰是个贪饮的酒鬼,多少对叶宇有几分依赖。 而最为重要的是,这里仅剩下它一只飞禽。 换位思考一下,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 当叶宇等人穿过一道道石门,从地下隧道浮上水面的那一刻,月牙湖周围依旧是静怡无声。 三人先后从湖中游到岸边,喘着粗气在岸边歇息。 黑鹰在岸边抖动着身上的水渍,随后一跃而起飞跃夜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嗳,这家伙怎么就跑了?”胡媚儿正拧着裙角的水渍,见黑鹰腾跃飞身离去,便十分意外地娇呼道。 叶宇却笑了笑:“多年沉寂于狭窄的密道之中,如今能够一展双翅,自然是是要腾空而起飞跃千里了……” “哼,要不是叶郎你手下留情,这黑东西早就死在了密道里了,又岂会……,嗯?叶郎你在看什么……” 胡媚儿正望着黑鹰远去地夜空,正感慨自己的埋怨之词,却发现叶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胸前看。 湿身的胡媚儿,上身的裙衣紧贴肌肤,更加映衬那玲珑的身姿,尤其是那胸前迭起的饱满,似乎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呃,没什么,方才发现你胸前有只蚊子……这荒郊野外就是蚊虫多……”叶宇有些无耻的找个理由,搪塞自己方才的行径。 不过胡媚儿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粘着叶宇,而是美目之中多了几分复杂。 就在这时,安静的山谷里突然出现一拨人,将这很小的月牙湖围住。 叶宇单手拄着剑,看着这群人慢慢靠近。孤狼此刻手中虽然没了兵刃,但是仍旧是挡在前面忠心护主。 待这群蒙面人彻底控制局面之后,在蒙面人的簇拥之下,一个身罩黑袍、面带青铜鬼面的人,缓步来到了月牙湖边。 黑袍人来到近前却并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叶宇看了许久。 紧张地气氛下,这黑袍人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的父母,真是滁州的叶梦庚夫妇?” 叶宇被这黑袍人的问题,惊讶的有些莫名其妙。 要是在三日之前,他可以很肯定得回答黑袍人,叶梦庚夫妇就是他的生身父母。 可是自从树林里济公告知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 如今这黑袍人如此相问,显然是知道一些自己的生世,否则也不会问这个世人皆知的问题。 所以叶宇决定试探一下,于是微微淡笑反问道:“教主大人,你觉得呢?” “哦?你竟然认出了本座……” “这又有何难,火莲教教主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 叶宇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问天剑,郑重道:“而且这等神兵利器,教主大人交予任何一人,也不会放心的!” 黑袍人带着面具,很难看到神情变动,但言语中表露着几分欣赏:“既然知道本座今夜的来意,不如你主动呈上此剑,加入我火莲教,本座定不会亏待与你,如何?” 叶宇没有回应黑袍人的问题,而是侧过脸温和的看着胡媚儿,轻声问道:“媚儿,你说我会不会答应?” “对不起,我……”胡媚儿此刻面露痛苦之色,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胡右使,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来了!”黑袍人看了胡媚儿一眼,当即下令将其召回。 噗通! 胡媚儿挣扎了片刻之后,当即跪倒在地向黑袍人请求道:“大人,还请你只取宝剑,莫要伤了他……” “你在教本座做事?”黑袍人声音突然变得寒冷起来,显然对胡媚儿的请求很是不满。 “属下不敢,还请大人宽宏大量!” “今夜本座只取天剑,不会伤及此人性命,你大可放心便是!” 胡媚儿甚是感激的叩头便拜:“多谢大人!” 随即起身,不舍得看了叶宇一眼,便默默地回到了黑袍人的身边。 “叶宇,今日本座只要你手中那柄剑,希望你别让本座做一些违背言行的事情!” “怎么,教主大人这是要明抢么?”叶宇绕开前面的孤狼,持剑来到了近前与黑袍人对视道。 黑袍人背负双手淡淡道:“这种情况,你觉得你有的选择的余地吗?” “不如你我二人比试一场,因为叶某很想看看这剑究竟如何?” “哦?也好,本座也想见识一下此剑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请!” 刚一个请字出口,叶宇已然长剑出鞘,游走八卦步法直接刺向黑袍人。 虽然叶宇此番乃是突袭,但黑袍人却是神态自若,应对起来却是闲庭漫步。 而叶宇也是学习剑术以来第一次施展,剑法中,身醉步不醉,步醉心不醉,心醉神不醉,神醉意不醉。 身法更是东扯西牵,慢若浮云,快似奔雷,刚柔相济,虚实变幻莫测。 这道剑法虽然并非刚猛,但是运用起来却有开碑裂石之效。再加上此刻有利刃在手,叶宇运用这套剑法可谓是相得益彰。 黑袍人一双铁甲手套,每一招一式都是刚猛异常。虽然叶宇的步法与招式灵活多变,但黑袍人仍旧是游刃有余占据上风。 这时黑袍人虚晃一招,准备乘机夺取问天剑,于是用手去抓摄问天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