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海沉浮》 引子 无敌杀手 深秋的黄昏,夕阳的余晖挡不住上海阴冷的寒风,斜斜的阳光仿佛要把最后一丝暖意带走。沪西的极司菲尔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路灯还没有亮起来,路上踟蹰的人影竟也有些朦胧。其实就算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条路上也不会有什么行人。因为这是一九四一年,早已是沦陷区的上海分外萧条。而这条极司菲尔路的76号正是大名鼎鼎的杀人魔窟特工总部——汪伪的特工总部。 76号砌成牌楼的大门是日夜敞开的,上书“天下为公”四个大字,院内高竖着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民党国旗,打扮成一副正统的模样。但门口架着的机关枪和机关枪手那阴鸷的眼神告诉每一个路人,这里是杀人魔窟,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76号里一幢小洋楼二楼东首办公室的灯刚刚熄灭,七十六号警卫大队第一中队的头头孙美忠伸着懒腰走出门,该去吃晚饭了。虽然七十六号里为高级人员准备了自己的小餐厅,但他仍然喜欢到对面的王记馄饨店点一碗馄饨再加三两苏州小笼包。安全是没问题的,掌柜的和跑堂的都是自己中队里的手下,而这个路段上所有的店铺和摊贩都是警卫大队的人,一来保护总部安全,二来还能赚点零花钱——那时候汪伪政府的哪个部门不搞点“副业”?而且,王记馄饨店的馄饨还真叫好吃,每一个馄饨里都包着肉馅和一个鲜虾仁,配上鸡汤、撒上几根蛋皮和一点紫菜,怎一个鲜字了得! 孙美忠跟着李士群很久了。李士群还在中统上海区混时,他们就已经是朋友了。同样拜在青帮大流氓季云卿门下的孙美忠虽然比他早入门,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李士群的小兄弟,经常帮着李士群做点打打杀杀的活——孙美忠的功夫在上海青帮里可是一流的,加入七十六号后就连日本人也对他刮目相看,称他是“支那人里的搏击高手”,三十岁的他自幼学过一点拳脚,又在上海的帮派战斗中经历了无数的血雨腥风,拳法、枪法样样精通,脑子也很活络,私下里他一直庆幸跟对了人、押正了宝,跟着李士群混出了头,想当年李士群只不过是中统上海区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小小调查员,靠着出卖地下党的同志保住了性命、换一口饭吃。 特工总部警卫大队第一中队的头头已经是很高的职位了,职位一高自然对自己的性命也格外看重起来,更何况他在入行后也算是受过特工训练的。所以,尽管是在自己的地头上,孙美忠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可是,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当孙美忠竖起花呢大衣的衣领缓步斜穿过马路时,从麦琪路上突然拐过来一辆黄包车,拉车的压低了毡帽的帽檐跑得飞快,从孙美忠身旁一闪而过,几个起落间已经拐到静安寺路,往忆定盘路方向跑去,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就像是冬日里的一股寒风,一掠而过、只留丝丝寒意。 这股寒风从孙美忠的身后掠过,他甚至没看到人影,后心却已充满凉意,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寒冷——那寒意迅速传遍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被冻僵,不能动弹。他就这样站在那里,迈着步却不落下,身体轻微摇晃着,继而直挺挺地俯身摔倒在上街沿边,摔碎了用来装斯文的金丝边眼镜、磕破了额头的油皮、摔歪了鼻子。他那花了十块大洋买来的黑色礼帽也滚落一边,沾上不少灰尘。 但孙美忠已经不会再心痛了。 王记馄饨店的跑堂最先看到了自己上司怪异的动作,连忙奔过来拍马屁——这么好的机会,不拍白不拍。可当跑堂的把手伸到孙美忠的身下、用力扶起他时,却大吃一惊——手上全是血!一把锋利的短斧从孙美忠的后心劈入,直接从前心透出。跑堂的还不知道,自己上司的脊柱和心脏都已被这把利斧一劈为二,早就没气了。跑堂的抬头四望,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他突然害怕起来,回想起刚才从店门前飘过的那个灰影,手脚不禁冰凉——大白天见鬼了! 对面特工总部门口的警卫也已经奔过来,在看到已经咽气的孙美忠后也吓得浑身哆嗦,毕竟,从来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杀死七十六号的普通一员必然会招致血腥的报复,但是在七十六号门口劈死一名七十六号的官员,那更是血淋淋的挑衅!警卫的眼里已经充满了血雨腥风。他马上奔回警卫室,飞快地打起了电话。 不到两分钟,马路的两头已经被封锁起来,而七十六号里的高官和其他专业人员也已出来了一大摞。 看现场,找痕迹,七十六号还兼着汪伪政府的警政部,这一套自然是专业的。掌柜的、跑堂的和门口的警卫马上被拉进警卫室做笔录,马上,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那辆朝静安寺路去的黄包车非常可疑。但是,无论是掌柜的、跑堂的,还是门口的警卫都没看清那个杀手的模样,只模模糊糊地记得那个人戴了一顶黑毡帽,穿了一身灰布衣衫。杀手的身法太快,他们甚至连黄包车的号码都没看清!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绝世武林高手施展轻功的人没有几个,能看看背影已经是前生修来的福气了。 一九四一年,李士群已经长驻苏州做他的伪江苏省主席去了。而丁默村(《色戒》男主角的原型)也早就在内部的权力斗争中失败、被李士群赶出了七十六号。短命鬼吴四宝这天正好出去风流快活。而日本特务机关“梅机关”的头子晴气今天却恰好在七十六号给众汉奸打气,他当然也到了现场。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这个老牌特务毫不犹豫地说:“马上通知日本宪兵队,封锁极司菲尔路、福煦路、忆定盘路和愚园路区域内的全部路口,就说是我的命令。给我盘查任何一个可疑的男人,特征是手臂肌肉发达、穿灰衣、身上也许有血迹!木匠、箍桶匠、黄包车夫要特别注意!遗弃在路边、弄堂内的黄包车也要仔细搜索。”他回头望着三个仅存的目击者,“你们三个,分别和我、冈村君、小野君,各乘两辆车,带六个人,沿着福煦路、忆定盘路和愚园路追踪那个杀手,记住,要抓活的!”说着他钻进自己的座车。车子发动但没有起步,晴气又从车窗探出头,对着长驻七十六号的日本宪兵班班长小野伸二说:“小野君,让你手下的人去查一下斧头帮,直接去找他们的帮主马老大。”说罢,他的座车疾驶而去,几名特务随即钻进另一辆车跟了上去。 那个杀手拐上静安寺路后一路向西飞奔,在离麦琪路口不远的地方他从黄包车上取下一个包袱,扔掉车子继续飞跑。 天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起了惨白的光。杀手穿过麦琪路口不久就拐上一条小河窄窄的河岸,这条河叫做涌泉浜。涌泉浜的对岸都是一九三六年才建造的新式里弄住宅,外观很洋派,叫涌泉坊。更为突出的是水、电、卫生设备已较为齐全,还有煤气和热水汀等设备,已经有了些现代住宅的雏形。这里的居民也大都是洋行白领、知识分子或商人。自从抗战开始,这些人几乎都带着金银细软逃到大后方去了,只留下一些佣人看房子。 涌泉浜的南面则是另一番景象,大片被上海人称作“滚地龙”的窝棚沿河而建。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晴天一层灰、雨天满地泥。尽管如此,这里是离市中心最近的一片棚屋,住的是“高级穷人”,都有着固定的职业和收入。 杀手闪入两间滚地龙之间,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他迅速脱下外套和毡帽,上面没有一丝血迹。他认真地穿好包袱里的长衫,戴上一顶黑呢礼帽和一副玳瑁边的眼镜,肋下再夹上一本书。随后,他把换下来的衣服重新用包袱皮包好,又特地包入两块石头,一闪身便来到小河边。除了风在低低的呻吟,没有任何动静。他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转折,已经跃过了三四丈宽的涌泉浜,左脚轻轻一点,如一片柳絮般飘过涌泉坊的围墙,一甩手,那包袱远远地飞了出去,掉在涌泉浜的河心里,发出轻轻的一声“扑通”,除杀手以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这条撤退的路线他已经踏勘了三遍,时间也算得非常精确,从得手到换好衣服过河,总共只要五分钟。现在的他已经换了一副模样,夹着书缓步穿过涌泉坊昏暗的弄堂,右拐走上了愚园路,又向着极司菲尔路的方向走去。是的,重新往七十六号的方向走。他有绝对的自信,就算七十六号的反应速度够快,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杀手会返回事发的地点附近。 这次七十六号的反应速度是绝对快的。他还没到愚园路的尽头,在麦琪路口就看见几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路口,雪亮的大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一伙荷枪实弹的特务跳下车。 他心里一点都不慌张,这种阵仗他见得多啦,他不可能引起怀疑的。而且,尽管身上没有武器,就算动起手来干掉这些小特务也只是小菜一碟。 他举起手,挡住那刺眼的灯光,装作害怕的样子沿着涌泉坊的围墙慢慢挪着脚步。随即,听到特务们叫他:“喂,说你呢,站住,搜身!” 杀手的证件是真的,他的掩护身份也是真实的、毫无破绽,所以他很镇定地走过去,仍然装作害怕的样子。 “干什么的!”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问。尽管被大灯照着脸,他依然能看清发话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手里拎着一把盒子炮,瓦蓝的枪身发着幽幽的光,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他,机头大张着。旁边立着几个小特务,都没拿正眼看他,正东张西望呢! “同仁医院的医生,”他老老实实地说,他知道自己不会引起怀疑,拦住他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医生是一个令人尊敬的职业,更何况同仁医院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医院,再说眼前的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除了性别以外,一点也不符合上面要追捕的那个人的形象,所以大麻子马上放缓了口气:“证件?” 杀手掏出证件交过去。 大麻子翻了翻证件,是真的,又看了看眼前这位三十来岁文绉绉的医生,他叫石心,住在公共租界的常德公寓——那是中产阶级住的地方。“去哪儿呀?” “下班回家。” “你们几点下班呀?”大麻子的口气已经像聊天了。 “下午五点半。” 大麻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有没有看见一个拉黄包车的跑过去?” “拉黄包车的?”石心挠挠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没注意,老总,这条路上黄包车很多的,只不过我今天身上没带零钱,所以……”他有些扭捏,喃喃地说:“平时我都坐黄包车的。” 大麻子和周围几上小特务都禁不住笑起来,把证件扔还给他,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早点回家。”另一个小特务笑道:“明天不要忘了带点零钱,记得叫辆黄包车。”在众人的笑声中,石心笨手笨脚地接住自己的证件、夹着他的书转身走了,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第一章 最后的晚餐(一) 石心在梧桐树的阴影里拐上静安寺路,走过有点破败的静安古寺,往东默默地走向赫德路口的常德公寓。这种Art.Deco风格的公寓在当时蔚为时髦,二十世纪初,集中在静安寺路两侧出现。如今,在上海沉沉的夜幕下,这幢肉粉色的七层小楼显得有些灰黯,只有墙面上镶嵌着的咖啡色的马赛克线条诉说着自己往昔的风光。 临街香烟摊的老太太仍坐在墙角面无表情地吆喝着:“哈德门香烟要伐?哈德门香烟……” 石心一路上都竖着耳朵,身后没有跟踪者的脚步声。 静安寺路上,张爱玲所说的电车正在“回家”,一辆接着一辆,像排了队的小孩,“叮叮当当”地从他身边驶过。他走进公寓大门,门厅斑驳的白墙和暗红的门窗之下,各家的信箱积满了经年的尘土排列在右手边的墙上。石心的目光扫过51号的信箱,上面有一个用粉笔画的K——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是哪家淘气的小孩的涂鸦——51号的主人已经逃到大后方去了,一直空关着,石心和他的联络人就用51号的信箱当做一块留言板。“K”代表着今天傍晚七点钟在凯司令的咖啡馆有一次接头。现在才傍晚五点三刻,他有时间。 上楼可以坐那部嗡嗡作响的英国产铁栅栏式电梯,上上下下都伴着光影的变化。可他喜欢爬楼梯。他住在四楼,选四楼是因为四楼的窗户正好对着旁边仁恒里的屋顶,当中只隔一条两米宽的小弄堂。一旦有事,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翻窗出去跃过弄堂逃走。 楼梯间里的灯暗暗的,没有一个人。石心低着头,沿着宽大的、磨光水门汀的螺旋楼梯无声地上楼。他不喜欢坐电梯,因为他觉得电梯就像一个囚笼,他不能忍受囚笼里的局促。就像其他公寓式的房子一样,常德公寓的楼梯绕着电梯一圈又一圈。如果有人站在楼梯上往电梯里开枪……他的脑海里闪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 四楼的402室是他的住所,他灵敏的耳朵已经扫描过每一条声波,没有可疑情况。他掏出钥匙走到门前,看了眼早上他走时插在门缝里的那一小片纸——纸片还在,说明没人开过门。 他又侧耳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里面也没有人。石心放心大胆地开了门,一闪而入。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一间卧室、一间小小的客厅,再加上小小的通煤气的厨房和独立的卫生间,很舒适。他并不喜欢舒适的生活,他更适应艰苦的日子。但这房间是他的联系人为他租的,他别无选择。房间里的家具一应俱全,是房东连房子一起出租的。他拉上厚厚的窗帘,推开阳台的门。常德公寓的转角是宽大的弧形阳台,他喜欢倚在栏杆上看外面的风景。 往东看是十里洋场闪烁的霓虹灯,西面是静安寺的暮鼓梵唱。远远的,百乐门舞厅飘来尖细的女声:“玫瑰、玫瑰,最娇艳……” 他倚着栏杆,瞥了眼手表。晚风掠过梧桐树梢发出一阵阵呜咽。 这时,西面的天空中亮起一道橘色的闪光,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石心笑了,七十六号的人应该找到他扔在麦琪路口的黄包车了——他在黄包车的坐垫下面放了一公斤的黄色炸药,还加了个小小的机关,只要轮子一滚就会炸——现在他的黄包车飞上天了,当然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也应该有不少一起跟着飞上了天。 所以他转身回屋。 他要休息一会儿、刮胡子、换套衣服,去接头。想到接头,他的突然有一种向往,他的成功可以和自己的联络人分享。 而此时此刻,在静安寺路、麦琪路口晴气庆胤将军的鼻子都气歪了,这帮冒失鬼又把差事办砸了,还搭上三条人命!当派驻七十六号的特务班头子小野派人过来报告说发现一辆无主黄包车的时候他立刻赶了过来,可仍然晚了一步。小野手下的野田嘉彦军曹在搜查黄包车的时候触发了炸弹。野田为他的莽撞付出了代价,被炸飞了脑袋。小野准尉的胸腔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心肝全焦了。石原滇太郎则倒在六七米外的一棵树下,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只是七窍流血,晴气将军知道,石原的内脏一定已经震碎了。还有几个七十六号的小特务也或轻或重的受了伤。不过这个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一条线索可能就此断了。晴气将军仍然飞快地下了命令:马上封锁现场,调宪兵队特高课的痕迹专家来勘查,勘查完毕后让宪兵队的工兵专家再检查一下黄包车的残骸,看能不能从残骸入手找到什么线索。 “从今天起,把上海的码头、车站全部给我加强盘查,搜逮一切可疑分子!”他恶狠狠地说,转过头对着诚惶诚恐的七十六号的特务们,眼光仿佛能杀死一头牛:“把你们的人都派出去,把那个刺客给我找出来!” 命令下达后,晴气将军钻进自己的轿车一溜烟地回他位于虹口的司令部,今天晚上他也有个约会。 快六点半了,石心的肚子有点饿,但他没有急着吃晚餐,因为这顿晚饭将放在凯司令咖啡馆享用。他摸了摸刮得青青的下巴、整了整全毛华达呢的黑西装、系上纯黑的围巾、套上全毛金枪呢的黑大衣、戴上那顶黑色礼帽出了门。 从常德公寓到凯司令咖啡馆步行不超过五分钟,但是任何一个从事秘密工作的人都会提前出门,并在接头地点附近兜上几圈,在确定安全后才进行接头。直接冲到接头地点等于自杀。 石心在秘密工作这个行当里已经干了很久了,他不是科班出身,却总能化险为夷,这得益于他天生的智慧、机智、小心谨慎、周密计划和镇定自若。当然,他那非凡的身手也是一个因素,除非去执行杀人任务,否则他从来用不着大打出手。因为他的缜密,危险从来没找过他。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位于静安寺路的这个路段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方之一。闪烁的霓虹灯投射出五彩的光芒,在路人的脸上跳跃着。梧桐树在秋风中舞蹈,风声便是它们的舞曲、黑夜就是它们的舞台。夜上海,夜上海,秋夜的上海没有喧哗,只有寒冷。 远远的,有两个巡捕房的巡捕背着手踱着方步。因为战乱,路上行人比往日少了很多。 傍晚六点五十五分,石心踱进凯司令的玻璃门,他已经在街对面观察了许久,今天店里的人不多,也没有可疑的情况。他走到二楼临街最里侧的火车座位坐下,透过落地窗,楼下店门口和附近街道上的情景尽入眼底。 石心点了热牛奶、栗子蛋糕及芝士鸡丝面,为他的联络人点好了奶昔。他的胃口不小,更何况栗子蛋糕和芝士鸡丝面是凯司令的镇店之宝。而他的联络人正好相反,从来都是吃好饭才来接头的。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挂起一丝笑容:“这个小气的家伙。” 七点零一分,石心看到他的联络人从斜对面德义大楼下面的绿屋夫人时装沙龙走出来。德义大楼的墙面采用褐色面砖并镶嵌图案,他很喜欢的那种。而绿屋夫人时装沙龙则是有名的奢侈品专卖店,从衣服、鞋帽到各种配饰一应俱全,任何一个女子走进去,出来就能从头到脚脱胎换骨,但代价也是非同一般的昂贵。很多中产阶级家的女子都要攒好久的钱才会去一次绿屋夫人时装沙龙买回自己心仪已久的行头。而穷人家的女孩子则只能在橱窗外羡慕地张望,梦想哪一天能有机会进去瞅瞅。 石心又笑了:“这个家伙,又去店里看衣裳了。”他在注意联络人的身后有没有长出一条“尾巴”——他的联系人也很小心,站在绿屋夫人时装沙龙的橱窗前拢了一下头发——实际上是在借着玻璃的反光观察背后是不是有“尾巴”。 街面上没什么动静,联络人穿过马路,很优雅的沿着梧桐树走来。门口的boy殷勤地拉开门,石心把目光投向楼梯口。 他先听到了她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然后看到了她的白色的发箍和在脑后卷起的短发。她走上楼,宝蓝的绸缎旗袍外面套了件纯黑的羊绒大衣。 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明亮的大眼睛在几个火车座间一扫,便往石心这边走来。石心突然觉得店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她在他对面坐下,他才猛然惊觉:“我这是怎么了?” 她脱去大衣,望着他,那种似笑非笑的眼光里分明带着几许嘲弄。石心的目光从她的脸庞扫过,滑落在她的胸口,那丰满的、呼之欲出的****令他晕眩。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在“呯呯”地跳。 他定了定神:“活干完了。” 她端起杯子,把弄着银光闪闪的调羹低声说:“组织上决定安排你去延安。” “你也去吗?”然后他惊觉,这是他不该问的。 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仿佛要探询些什么。但她没有生气:“明天有六个进步人士要去延安,由你随行、负责保护,带队的是王一医生,也是我们的同志,不过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不要暴露自己。路上有我们其他同志负责支援。你们联络的暗号是……”随后,她多余地补充了一句,“我另有任务。”接着她的脸庞突然浮起两朵红云。“明天晚上七点的火车,你们先去南京,再到浦口,然后从洛阳去西安,最后到陕北。你到了延安后直接向周副主席报到,他会安排你今后的工作。这是火车票和你的路费。”说着,她递过来一个信封和一个纸包。 第二章 最后的晚餐(二) “走的时候我会把我房间的钥匙放在那个信箱里。”石心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但他马上收摄心神,把目光投向街上。“第一西比利亚门口那个家伙,你认识吗?” 石心的联系人眼光流动,“没见过。” “你从绿屋夫人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露头啦,你拢头发的时候他又缩回去了。你走到凯司令门口的时候他又探出头来,所以……” “所以,他是一根尾巴?” “对,不过我相信他不是七十六号的人。” 她的一双妙目又在他的脸上巡逡:“为什么?” “首先,他盯梢不专业。”石心说。一边啃了口栗子蛋糕。她在旁边看了他的吃相不禁痛心疾首,这样的美味他居然一口啃掉半个!胸前还撒了一大片蛋糕屑。 “不过七十六号经常让帮会的人做些盯梢的活,”她帮他撸去胸口的蛋糕屑,手指却感觉到他身体的颤动。“你一看他的打扮就应该知道他是帮会里的人。” 石心的心不是石头做的,骨头起码酥了一半,但即使这样他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你认为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七十六号还会有心思派人出来盯你的梢?”他一口吞了剩下的半个栗子蛋糕,“你看,他身上穿了套西装,但料子却很蹩脚,而且领子已经脏得发亮、领带也没打!你再看看他的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你仔细看,他左脚的袜子是黑色的,右脚的却是咖啡色的。”他很得意地抹了一下嘴:“七十六号的人不会衣冠不整出来盯梢的,所以,你没有被七十六号盯上。” “所以他们让帮会的人来盯我。”她的口气明显是在狡辩。 石心的口气则像是老师在教育顽皮的学生:“你注意到他的手没有?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他开始吃鸡丝面,“这不代表他紧张——他的大烟瘾又上来了!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只穿这么少?不是他身体好,而是他已经穷得把衣服都当了。” 他们的声音很低,楼上也没有什么别的顾客,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他把声音拉得长长的,“你的衣服穿得太好了,招贼了!人家就等你下去,抢了你的包就走。”石心笑了,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一个小毛贼。”她也笑了。 然后,她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不能来送你,”她看到他失望的脸,“这是纪律,你知道的。”石心刮过的胡子茬青青的,明亮的镜片后面是他清澈的眼睛,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她知道,他已经三十二了。他的方脸、浓眉毛、挺鼻子和总是挂在嘴角的笑容使他对女孩子充满了吸引力。她承认,石心是个可爱的男人,偏又稳重、老成,甚至有点害羞,还有他迷人的笑容,虽然他谈不上英俊,却有着令人无法抵挡的魄力。 几年前,她第一次和他接头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留下深刻印象了,这个万人迷式的男人却老是留着胡子,把自己打扮得很蠟遢,像个小市民,据他自己说是不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是干特工的生存法则。 石心也暗自叹了口气。他认识她已经很久了,她一直是他的联络人,单线的。她是那么美丽,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魅力。可她是结过婚的,她已经有意告诉他过了。她很自豪地告诉他,她的“他”是八路军的一名团长。 多少个夜晚石心会在梦里牵着她的手,然后再暗自叹息。像他这样在阴影里工作的人,很少有机会接触女性,更何况是这类风情万种的熟女。但他只能克制,而她也有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这女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先走吧!那个小混混我来处理。”石心拿起纸巾擦嘴。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决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石心没有心情去体会什么分离,因为活还没有干完。 马路对面的人影立刻从第一西比利亚皮草行的立柱后面闪身出来,奔过马路。 她假装没注意到那个小混混,出门后低着头走。那个小混混一直跟在她身后。然而突然间他好像撞上了一堵墙,似乎脚下不稳要摔倒——石心绊了他一下,然后“好心”扶住他:“哎哟,小朋友,要小心呢!来,我扶你一把。”说着,他架起那个小混混,往西面去了。那个小混混,全身都被罩在一股无形的压力下,连口都开不了,就像一个真的失去行动能力的病人,被石心拖进一条小巷。 石心看看四下没人,搜了他的身,这个家伙真够穷的,身上只有两枚一角的铜圆和几张沪西昌记当铺的当票。再翻开他的手。果然,这人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上一片焦黄——这是抽大烟的人天天拿着烟枪留下的痕迹。但这人手腕上的一个刺青让他皱起了眉头,这个人的手腕上刺了一条二寸来长的蜈蚣,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狰狞恐怖。 “蜈蚣帮?”他的怀疑随即得到了印证,这人的腰上还别了一把乌黑的蜈蚣刺,有点像峨嵋刺,但更短,一头还分叉,就像蜈蚣的两个钳子。乌黑的色泽和淡淡的腥味说明蜈蚣刺上喂过剧毒。 石心开始为他的联络人担心了。蜈蚣帮本来只是上海滩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平日里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可是自打前年蜈蚣帮的帮主黄老大傍上了鬼子“梅机关”的头头——晴气庆胤后,蜈蚣帮就成为梅机关直属的外围组织了。专门干那些在租界里跟踪、暗杀、绑架进步人士、地下党员的脏活,都是“梅机关”不能自己出手干的活。毕竟太平洋战争还没爆发,日本和英美帝国主义还没有拉下最后一层面皮,不能深入到租界里去活动。蜈蚣帮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而且黄老大属于那种有勇无谋的人,控制起来方便,不像七十六号的那伙人阴险狡诈总有一天会尾大不掉的。 他的联络人怎么会被蜈蚣帮盯上的呢?石心决定弄个明白。 “你是蜈蚣帮的?” 那人被石心擒住动弹不得,知道碰上了硬茬,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走吧!去见你们黄老大。”他依然扶着那个小混混,那个小混混只觉得一把钢钩拿住了自己的手腕,全身被一股大力笼罩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乖乖地带着石心前往他们的总堂。 …… 晴气庆胤将军的官邸在虹口施高塔路上,那是一幢三层带花园和围墙的小楼和周围的其他小洋楼没什么区别。门口没有任何特别的标志,也没有陆战队的士兵警卫。他就这样混迹于这条住满了中国文人的幽静马路上,每天步行到四川北路上的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办公,闲来在官邸里饮茶或弹古琴。除了上海派遣军里级别很高的两三个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住在这里,他也绝对禁止派遣军的什么人到他的官邸。像他们这种从事秘密工作的人,“低调就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他是日本军界里的中国通,但生活中依然保持着传统日本人的风格,没有被汉化。除了屋内摆设的不同,他的官邸和周围的民居没什么不同。他喜欢坐在底楼厅堂的榻榻米上欣赏院子里的梧桐在风中摇曳,也喜欢在自己的官邸里会见一些重要的客人。今天的这个客人就很重要,而且不能在上海派遣军司令部他的办公室里见,那里人太杂。 今晚的酱汤有点咸,让人口干舌燥,估计是厨师坂桓征四郎又多放了味之素。于是晴气将军沏了壶酽茶,虽然茶很浓会让他睡不着,但实际上他正要靠这壶茶来提精神,因为晚上是他的工作时间,他处理隐秘世界事务的工作时间。 他对今晚的会见也很期待,所以让传令兵山木五十六——当然是穿便装的,每隔五分钟就到门口去张望一次。七点钟,晴气听到山木沉重的脚步声。然后便看见纸糊的移门上映出她的影子——他手下的女特工、他的学生、他培养了多年并准备继续委以重任的滨崎步子少尉。她修长的身影已经很动人了,他的脑海里闪过她结实的双腿、嫩滑的肌肤、柔软的双峰……他的耳旁仿佛又传来她撩人的呻吟。他发现自己****了——带着一点得意,像他这把年纪还这么强壮的日本人可是不多见的。 老婆孩子不在身边,身为将军的他骨子里仍然只是个男人,更何况青春美貌的滨崎步子又是这样一个尤物,比起他的糟糠之妻来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想当年,晴气不过是陆军士官学校炮术科刚毕业的小小少尉,被分配到炮兵第三联队里当一个小小的见习官,如果不是因为妻子娘家人——山形县军阀木村家的照顾,他是不会平步青云,四十出头就已经获得了少将军衔,并主管“梅机关”的特务活动了。 所以,他只能把老婆留在“安全”的日本,自己才能在上海“安全”的享受艳福。 步子是晴气将军的学生兼部下,更是他的专用慰安妇——他心里一直是这么叫她的。她柔弱、文静、有教养,这一切却更能勾起他的****。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对她充满了欲望,他渴望在她的身上发泄。但有时这个女子又让他害怕,是的,她偶尔露出的坚忍决绝甚至超过他这个大男人。 山木恭恭敬敬地为步子拉开房门,等步子进屋后又带好门,飞快地走开了。将军和少尉的秘密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并不想让将军知道他知道他们的秘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得远远的。 在这种时候,将军是不会要他帮忙的。 滨崎的白纱长裙外面套了件白色大衣,乌黑的长发裹在纯白的围巾里,看起来像一个大家闺秀。脚上的小蛮靴擦得锃亮——她居然穿着靴子进他的房间,在日本这可是很失礼的行为,但他不在乎,他的宠爱给了她这种特权。 她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转身间已自说自话地坐在他的对面。他可以闻到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芬芳,但他目光定格在她丰满的胸脯上,隐约可见那条迷人的深沟。他克制住体内的躁动:“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好,明天准时出动,一定要完成你的任务。”晴气是那种说话简单明了的人,更何况这次行动他已经酝酿了很久,滨崎也已经准备了很久。虽然,这将是一次近乎自杀的行动,执行者一旦行迹败露就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但他坚信他的“小鸟”一定能做到的,他已经从她的目光里读到了信心。 “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再不是帝国的陆军少尉滨崎了,忘记你原来的身份,记住自己新的名字。”晴气特地加强了语气,在他的记忆里,滨崎成功执行化名、化妆的秘密任务已经有无数次了,他相信她的能力,但又忍不住要叮咛几句,“还有,你的代号是‘小鸟’。到了那边的联系方法记住没有?” “记住了。”她的回答依然毫无表情,但同样令他满意。 “最后说一句,完成任务是重要的,但你一定要先让自己完全隐蔽下来,完成任务后要平安回来……战斧行动一定要成功!”他凑近她的脸庞、感受着她的气息。 “我等你。” “是!”她仍然用标准的军人语气来回答。 然后,他就扑了上去,她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他的迅猛吓到了。 第三章 最后的晚餐(三) 屋子里有暖气,比屋外温暖多了。当他褪去她的白纱裙时,她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她侧过头,任由晴气在她的身体上亲吻。他很有成就感,这个刚才还打扮得像公主般纯洁的女人现在不一样成为了他的猎物吗? 当他进入她的体的时候,她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闭上了眼睛,仿佛很享受的样子。晴气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变得愈加“努力”。其实,滨崎在特种训练班里受到过这种训练——怎样让男人满足和怎样让男人觉得她们自己也满足。作为大日本帝国皇军的女特工,必须为国家献出身体。所以,这也算学有所用。 许久,双方都默不作声,只有晴气气喘如牛。 “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七十六号的孙美忠被杀了。”晴气疲惫地翻身,躺在榻榻米上喘息着。 “孙美忠?”对滨崎来说这倒是个令人惊奇的消息。对于晴气,她是一点点兴趣都没有的,但他是自己的上司,自己逃不掉被他蹂躏的,所以她才积极要求执行这次任务,为的就是离晴气远一点。 “在七十六号门口,被一斧子劈死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 “你看是****,还是重庆方面的人干的?”她问。 “不知道,技术课的那帮家伙手脚慢得要死,现场勘验报告还没有出来。”晴气恨恨地捏了一把她的胸脯,进而把嘴凑了上去……“你到那边有机会的话调查一下,有没有相关的线索。”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 “当然,这是次要任务,完成预定目标才是最重要的。”他把滨崎的脸朝下翻过身,开始从背后进入她的身体,而她则用双手搂住枕头,不时发出一两声尖叫,装着高潮来临的样子。她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长发下面,她在哭泣。 对她来说,这是最后一次被自己的长官蹂躏了,明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沪西白利南路的吴淞江边有一家日本人开的三电纱厂,再往西就是一大片滚地龙,滚地龙的尽头则是一片柏树林。柏树不是上海的原生植物,算是外来物种。这片柏林的来源是旁边的那片坟地,在坟墓旁种植柏树是中国人的传统,但几百年前这片坟地荒废了,没人管了,正经人家再也不到这里来建墓了,于是便成了乱葬岗。在乱葬岗靠近吴淞江岸的地方有一座河神庙,香火早就断了,却被蜈蚣帮的黄老大看上,修缮了一下,变成了蜈蚣帮的总堂。这地方偏僻,胆子小的人大白天都不敢来,胆子大一点的,晚上都不敢往这看。 石心叫的黄包车夫走到三电纱厂就不肯往前了,石心只能打发了车夫拉着小混混往里走。蜈蚣帮自从傍上了日本人就变得警惕起来,在吴淞江边上和坟地、柏林里都放了暗桩。柏林里的小喽啰正抽烟,就看见两个人过来,定睛一看是自己人,便从树后闪了出来:“我说虾米,你回来啦?这是谁?哟,穿得还挺洋派的。”话音刚落,石心的一根手指已经戳上了他的檀中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咽了气。 石心在蜈蚣帮的总堂外大开杀戒,一边的虾米吓得腿更加软了:“今天敢情是碰上了杀人的祖宗!” 要不是石心拖着他,虾米早就瘫在地上不会动了。 石心老远就注意到墓地的一块墓碑后有人在探头探脑,知道这是另一个暗桩,便和虾米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这位老兄还算伶俐,已经觉出苗头有点不对。但石心的手很快,他还没拔出腰间的蜈蚣刺,石心的手掌已经拍上了他的天灵盖。他的天灵盖没碎,但他的脑组织像一块豆腐般的碎了,然后他的身体也像一摊豆腐似的软了下去。 虾米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他算是明白了,这位祖宗敢情是来灭门的,一个活口也不会留。石心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转头对他说:“老实点,留你一个活命。”虾米如蒙大赦,抖抖豁豁的又往前挪步。 黄老大正躺在榻上抽大烟,腾云驾雾的感觉宛若神仙。傍上了日本人,腰包也鼓了起来,道上的朋友也对自己惧三分,手下的兄弟更是神气了不少。上海滩上谁敢动俺黄老大?就算青帮头子张啸林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黄兄弟”,以前他可从来不拿正眼瞧俺。 黄老大布置在外面的兄弟已经一个个被石心送上了西天,都是一击毙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所以他依然专注于大烟。而虾米的神经则已经完全崩溃了,目睹着一个个兄弟被人像拍苍蝇一样杀死,虾米的目光恍惚,机械地迈着步子,而且尿了一裤子还不知道。 当房门被踢飞的时候,黄老大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然后又躺在了榻上,任何人正在抽大烟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 石心一步就纵到了黄老大的面前,右手一推虾米已顺势点了他的穴道。虾米瘫倒在一边时,石心已经劈手夺过了黄老大的烟枪反手掷出,那烟枪直飞房梁,除了烟嘴已全部嵌进了房梁里。可黄老大没看见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他又跳了起来,这回他是彻底愤怒了——在他最享受的时候抢走他的烟枪?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随后他便发觉自己四脚腾空,有些失去平衡感,许久他才弄清原来自己已经被一个陌生人抓住后脖领拎了起来!他刚弄明白这点却又被那个陌生人掷在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脸上的油皮也破了。黄老大的身手还是不错的,毕竟他是在上海滩的帮会争斗中一路打拼出来的老手,但像这样被人像小孩一样拎来扔去,却是他从来不曾体会过的,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尽管他的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但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个陌生人好身手,看来今天自己要栽个大跟头。 “黄老大!”石心的目光如炬,死死地落在黄老大的脸上,黄老大甚至觉得自己的脸皮在燃烧,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进去,“你今天派虾米去干什么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黄老大本想耍点花招,但石心那充满杀机的目光又让他不寒而栗,他选择说实话:“去盯一个女共党的梢。”石心的心里一震,他的联络人已经暴露了。 “谁让你去盯的?”他接着问。 “中田太君。”黄老大老老实实地回答,“中田英寿,听说是上海派遣军的。”说到这里黄老大觉得自己的腰板硬了些,他是有后台的,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打算翻身坐起来,但一只有力的脚踩在他的后背上,让他无法动弹。 石心知道中田是“梅机关”头子晴气庆胤的手下,像黄老大这种小角色是不会知道晴气将军这种大人物的。 “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让你们到哪能里去盯梢,那个被盯梢的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 黄老大的眼珠在转,这是他惟一的生存机会。 “他是前天晚上通知我的,没告诉我她叫啥名字,只给了张照片,也没说她住哪里,只告诉我她可能在静安寺路一带活动。”顿了一顿,他继续说:“照片在那个柜子里。” 照片的确在那个柜子里,但柜子里还有一把王八盒子,中田给他防身的,而且子弹已经上膛。他放在柜子里就是为了预防发生今天这种情况。 石心的眼珠也在转,看来自己的联系人已经被鬼子发现了,她是怎么暴露的?难道说党内又出了叛徒,照片又是从哪来的呢? “带我去看照片。”黄老大感到背上的那只脚松了。他装作力不从心的样子挣扎了半天才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扑向自己的柜子,他救命的柜子。 他摸钥匙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接着开锁时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石心冷冷地看着他,把身子靠了上去。 黄老大打开锁,慢慢翻起柜子的上盖,伸手掏出一个皮面的小笔记本,他抖抖索索地翻开笔记本,露出一张美女的照片。这是一张二寸的头像,石心一眼就认出她,甜美的笑容、卷曲的短发。他的心里突然涌过一阵激动。 黄老大趁石心看照片时,飞也似的从柜子里又掏出一把枪——他的王八盒子,对准石心。 这个时候黄老大的手腕突然挨了一脚,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嗒。”石心知道,自己把人家的手腕踢折了。王八盒子飞起来正好落在石心的手上。他的食指穿过扳机护圈,中指按住枪身轻轻一拔,那枪便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 黄老大顾不上手腕的剧痛,一跃而起,直往窗口扑去,窗外就是吴淞江,只要跃出窗外他就可以借水遁逃脱。他自小在吴淞江边长大,水性极佳,虽然断了一只手腕,但仍能一个猛子扎出很远。 可黄老大再一次失算了,人还在空中肚子上已经挨了痛彻心肺的一脚。他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再一次摔得眼前金星乱晃,还没等他回过神,石心的一只脚又已踩在他的前心,黄老大只觉得千斤巨石压在身上,动也不能动。 这次,黄老大是彻底绝望了。 其实,如果不是石心还要问黄老大话,早就一脚踹死他了。石心摇晃着手里的照片对着黄老大说:“你们从哪天开始盯梢的?又是哪天跟上她的?” “昨天我让阿二他们在静安寺路上晃了一天,没见着人,今天又派人出去晃了一天,这帮没用的家伙,回来仍然跟我说没看见……哎哟!”黄老大浑身像是散了架,没有一处不疼的,“晚上虾米说他再加个夜班,就出去了,没想到把您给招来了。”黄老大一脸的谄媚。“这位大爷,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您不如放在下一个码头,黄某人必有重谢。”他知道来硬的自己不是对手,只能来软的。 “十根小黄鱼,怎么样?十根小黄鱼,您饶在下一条命。” 石心白了他一眼:“你的命就那么贱吗,就值十条小黄鱼?” “那就二十条您看如何?”黄老大几乎是在哭了。二十条小黄鱼可以在窑子里为四五个清倌赎身或买上一辈子都抽不完的大烟啦! “好吧,”石心像是动了心,“二十条小黄鱼饶你一个全尸!”说罢脚下一发力,黄老大的口中喷出一股血箭,足有二米来高,脚蹬了两下就不动了。他最后看到的是石心那双皮鞋的鞋底,CC底,金足牌的。 石心把照片放进西装的内插袋,转身弯腰伸手拧断了早已晕倒在地的虾米的脖子,蜈蚣帮二十一名帮众,没有一个幸存者! 石心不是那种冷酷嗜杀的冷血动物,之所以在蜈蚣帮大开杀戒完全是因为他的联络人受到了威胁,他不得不杀人灭口。做地下工作的不能有妇人之仁,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会留下无穷无尽的麻烦。 石心施展轻功,向着市区飞奔而去。他还要去通知他的联络人转移,去做一些善后工作。根据地下工作的规矩,他是不知道自己联络人的住址的,但是有一个应急的联络方式,他希望她能去查看那个“死信箱”,那个他们之间用来紧急联络的“死信箱”。 第四章 眼药水(一) 第二天清晨。 上海的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杈在施高塔路的洋房上留下片片红影。晨雾在屋宇间飘荡,白茫茫的一片。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静静的没有一点声息。 晴气将军从沉睡中醒来,伸手去摸身边的佳人却摸了个空。他坐起身,叫了一声;“步子……” 没有人回答,他侧耳侧听小楼里一片寂静,抬头四望,滨崎的衣物和靴子都已不见踪影——她已经走了。他的小鸟已经飞走了,他甚至来不及和她分别。 光着身子的晴气突然感到很冷,连忙裹紧了被子,摸到枕边的烟盒,点燃一根烟坐在那里发呆。 这时,几上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他第一次发觉这个电话铃响得要死,自己居然被吓了一跳,待会儿一定要让山木去换一个新的话机。 “我是晴气。”他没好气地对着话筒吼叫,听筒里传来他的手下寺内寿二兵曹略带慌张的声音:“报告将军,大……大……大事不好,中田君他……他……” 寺内这个结巴就是误事,连话也说不清! “中田他怎么啦?”晴气急着追问。 “中田君他出……出事了!” “怎么出事啦?”晴气的心头闪过中田的身影,这个贪酒好色的家伙莫非又在外面和陆战队的水兵打架啦?上次中田就曾经因为酒后与陆战队的几个水兵争风吃醋,仗着自己学过一点柔术,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结果被宪兵队关过几天禁闭。自己已经警告过他了,怎么他又出事了? “中田君他……他死了,在……在……在他的办公室里!” “什么?”晴空霹雳,晴气有点懵了,但马上镇定,脑子开始飞快地运转。“我马上过来,现场警戒,不要让别人动。通知宪兵队的特高课派人过来,让坂井四郎带队勘验现场。” 晴气飞快地洗漱了一番,上车就走,作为一名帝国的将军,仪表是一定要保持整洁的。在自己汽车的后座上,他陷入了深思。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十几个小时里,帝国陆军在上海的谍报精英已经损失了四位,加上七十六号的干将孙美忠,自己这个系统里已经有五个人送了命,却连对手是谁也没有搞清,真是窝囊!特别令晴气心痛的是中田英寿的死,他的得力助手负责很多重要的工作,他这一死他手里的线索也就断了。尽管晴气曾经命令中田把重要的工作记在一本保密簿上并在每天下班后送交保密室保管,但这么多事情要由另一个人来接手实在是难呀! 毋庸置疑,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目的就是对帝国在上海的谍报组织进行打击。但为什么一定要选中孙美忠和中田做为打击对象呢?他们并不是最高等级的人物呀。难道他们俩有什么共同点吗?又是谁组织的这次行动呢?在七十六号的门口杀死一个人相对容易些,在上海派遣军的司令部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位日本军官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还是一位受过特种训练的特工,其难度要大上十倍。要知道,中田英寿可是柔术三段呢!平日里,中田一个人对付十个、八个的大汉根本不在话下,今天却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上海谍战这么多年来,晴气对自己的对手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精明高效,但不太专业,尽管****成员不怕死,也有个别留苏受过特种训练的高手,但总的来说,****的情报机关还不具备组织大规模情报行动的能力,而且他们也缺乏与外国情报机构斗争的经验。 国民党的中统狡诈阴险,人员训练有素也有一定的爱国精神,但内部派系太多,领导人能力不足,尽管在上海也搞了多次各种行动,给晴气留下深刻印象的反倒是中统所装备的先进特工器材,而且,在七十六号成立后,中统上海区差不多已经被昔日的同事们消灭得全军覆没了,连区长都被七十六号捉了去。 苏俄的克格勃(国家安全委员会)和格鲁乌(军事情报局)在上海也有分支机构,在流亡上海的白俄和犹太人里进行着效率极高的工作,但他们是外国人,大多在租界里开展活动,在华界的工作效率就差很多了。 美国的战略情报局在中国曾经营了一个不大的情报网,但由于亚洲并不是美国的主要战略方向,美国的主要战略方向在欧洲,所以人员和资金都不怎么充裕,更多的是依靠重庆方面获得自己需要的情报,最近在延安又派驻了一个联络组和****打得火热。 英国的MI6,也就是秘密情报局,一个值得敬畏的对手。它的重点同样不在亚洲,但高傲的英国绅士又不愿放下身段和重庆方面合作,仍然依靠自己的力量干些无关痛痒的工作。去年,梅机关就曾剥下过一名英国特工的伪装——他的掩护身份是一名商人,很不幸他露了马脚——梅机关发现了他、拷打了他,在他说出一切后杀害了他——毕竟这个时候日本还没有向英国宣战,杀死对方的一名间谍是违反游戏规则的。更多的时候,被抓住的间谍是用来交换的筹码。 在上海的4万名犹太人里同样活跃着一支秘密力量——哈加纳,后来发展成大名鼎鼎的摩萨德,和****一样略显外行的对手,但同样精明强悍,在上海的虹口一带有着极大有势力。 最后,是他的狗——七十六号,更确切地说是他豢养的一条狼。虽然有极高的业务素养和效率,可晴气在心里觉得这伙人是行尸走肉——一群没有灵魂的工具。他们没有信念,不知道为什么而战斗,所以他们残暴而又胆怯。这样一群人不容于他们的民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节或是反咬一口。对晴气来说,七十六号的人是可以牺牲的,包括李士群,晴气从心底里蔑视他们。 施高塔路离北四川路上的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很近,只三五分钟就到了,晴气甚至比特高课的坂井到得还要早。司机梅津美冶郎轻轻地停好车,前座的山木五十六殷勤地为晴气拉开车门。晴气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白了山木一眼,径直上楼穿过警戒线走进了中田的办公室。 中田的办公室里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只有地板上中田英寿的尸体仰面躺着。 “谁让你们动的现场?”晴气冲着旁边的寺内吼叫起来。 “没……没有呀。”寺内一脸的委屈。 晴气瞪着寺内的眼睛看了半天,确定寺内没有撒谎。那就奇怪了,要么中田是被一个他认识的人杀害的,要么杀手一出手就制住了中田,使他既不能出声又不能反抗。但这怎么可能呢?一出手就能制住中田这样的柔术高手? 他突然想到了孙美忠,也是被人一击毙命,难道是同一个杀手干的?想到这里晴气突然有了些灵感。 “去,打电话给七十六号,让他们把马上孙美忠的遗物送到我办公室,一件都不能漏。”他冲着身边的山木又吼开了。 “你,”他返身对寺内说,“到保密室,把中田君的保密簿拿到我办公室。” 然后,他低头仔细端详起仰面朝天倒在地板上的中田,他惊异地发现中田的头转了个奇特的角度,面孔朝向后背!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中田分明是被人拧断了脖子,这要多大的手劲?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不敢再想,只觉得颈后的寒毛正全体起立。这时,特高课的坂井四郎带着他手下的刑侦人员也赶到了,晴气知趣地走进隔壁自己的办公室,让坂井他们去工作,自己则叫来了昨天晚上的值星官松下浩二。 自从发现中田的尸体后松下就被控制住了,那时他正在和今天的值星官交班。 “什么动静都没有,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面对晴气的提问,松下一个劲地摇头。松下的诚实晴气是绝对相信的,这也可以从其他几个警卫的叙述中得到验证。所有的人都说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发生,没有任何人进入司令部! 难道是中田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寺内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更结巴了:“报……报……报告,保……保……保密室的……的……”寺内站在那里不停地打颤。 晴气的神经一下绷紧,保密室出事了?那可是梅机关最重要的资料库,几乎所有秘密战的信息都储存在那里,要是少了什么的话损失将是巨大的,而他这个特务机关长也不用再干了。 “不要说了,给我唱出来!”晴气知道的,让寺内唱一件事比说一件事更顺溜。于是寺内唱了起来,用的是《北国之春》的调子。 “保密室的,崛越君,他呀也死了,机关长啊,快点去看呀看一看,快点去看呀看一看……”这回,晴气是真的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楼道另一端的保密室,保密员崛越雄仰面倒在地上,无神的两眼瞪得老大,双手摊开,右手拿了个本子。晴气认出那是保密室的收入登记本,每一份收入保密室的资料都必须在收入登记本上登记。 第五章 眼药水(二) “又是一个!”晴气脖颈后的寒毛不由自主中又开始集体起立,“难道这两件凶杀案是同一个杀手所为?” 深思着,晴气弯腰打算拿过收入登记本看看,但崛越雄的手攥得很紧,费了很大劲才把收入登记本拔出来,几乎要把崛越雄的手指也掰断。晴气注意到,崛越雄的脑袋同样转了个奇特的角度。看来他的脖子也被扭断了,肯定是同一个杀手干的! 晴气觉得自己的脖颈又开始发冷,这个可怕的杀手实在令他毛骨悚然。他连忙命令寺内再去打电话,让特高课多派人手勘验第二个现场。他自己则翻开了收入登记本,尽管是个老资格的特务头子,但他的心里仍然忐忑不安。 中田每天都在二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将自己的保密簿交回保密室,收入登记本的记录显示昨天晚上的二十一点三十分中田准时交回了他的保密簿,编号是伊-1939-中田-7301。晴气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跨过崛越雄的尸体,走到伊号保密柜前,保密柜的门是打开的!密码锁的钥匙还插在锁上!他的头皮开始发麻,他仔细找了一遍,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已经没有了!他怔在那里,虽然他已经预见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但还是觉得被一个闷雷劈在心头。“八格!”他恶狠狠地骂着,一回头,看见另一个保密员小泉春一郎站在门边探头探脑,便向他走去。 “小泉君,等特高课的同事们收工后,你根据收入登记本上的条目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文件,今天十点之前向我报告。” “哈依。”小泉脚后跟并拢,来了个立正,双手接过了那本收入登记本。 晴气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瘫坐在靠背椅上,他太阳穴上的一根青筋开始抽痛,连忙用一根手指按住那里,两只眼睛像死鱼般的翻起,他的神经快崩溃了。 早上七点,佘曼诗——石心的联络人已经洗漱完毕出来买早饭。今天没有接头,也没有其他工作,是难得的一个轻闲的日子。初升的太阳照在她的身上,把她的影子投在梧桐树影之间。 她住在公共租界的安和寺路玲珑别墅里,是一条幽静的“外国弄堂”,五彩的墙砖和罗马式的铸铁窗栏让她的眼睛很享受。 出了弄堂左拐三十米有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豆腐脑——上海人叫豆腐花是她的最爱。热乎乎的豆腐脑加上几勺酱油、撒上一圈切碎的榨菜、紫菜、虾米、再淋上一点喷香的麻油,真是极大的诱惑。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留心身后是不是有根尾巴,一切正常。她走过汤记杂货铺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堆在门边的铺板,这是石心和她联络的留言板。今天晚上石心就要离开上海了,这个留言板应该已经没用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看一眼。 铺板的顶端有个用粉笔画的小老鼠,她的心狂跳起来——这是石心留下的记号,说明他在那个“死信箱”里放了一样东西! 卖豆腐花的老头每天总是挑一副担子出来,一头是一个用来加热炉子,架子上放着调料和碗筷;另一头是两桶豆腐脑,旁边放着折叠的桌椅。他认识佘曼诗,她是这里的常客,当然,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每次来总是点一碗豆腐花,再不声不响地吃完。 她掏出两个铜元放在桌子上,老头端上一碗豆腐花。今天,老头发现这位女士有点心不在焉。是的,她在想着那个记号,难道石心出了什么事吗?想想也不会,凭他那个机灵鬼能出什么事呢?她匆匆吃完了豆腐花,往那个死信箱走去。 那是一条U字形的僻静的小巷,两头都连着安和寺路。 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在某扇窗子后面躲着几双窥视的眼睛?或是在某扇门后面藏着几个端着枪的特务? 这样前往死信箱的时刻她已经经历无数次了,开始还有点紧张,但后来便习以为常,她甚至有点喜欢那种冒险的刺激——这就是她的工作! 在确定没有尾巴后,她钻进了小巷。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墙角有一块平平常常的活动的砖头。装作系鞋带,她弯下腰,从那块砖头后面掏出了一卷纸,连忙塞进自己的小包里往家赶。 当看见他的照片时,她脸红了。“这个家伙!”她嗔怪道。可当她看见他的信时又被深深地震惊了,然后便对石心充满了感激。原来党内出现了叛徒!自己已经被出卖给梅机关的中田英寿了!而石心已经清除了中田和蜈蚣帮,帮她揩清了屁股,还把中田用来记录的保密簿给抢了出来。但党内的叛徒在中田的保密簿里只是一个代号:“夜莺。”石心来不及调查,只能先把中田的保密簿交给她,并委托她继续调查。 无论如何她已经暴露了,天知道中田是不是把她的事告诉了其他的鬼子?尽管她是个勇敢的女人,但她也不赞成无谓的牺牲,所以她必须转移,必须和自己的领导——****沪西特委的书记接一次头,把目前的情况向他汇报,再把石心的战利品交给他——梅机关特务的保密簿可是一个难得的宝库啊! 玲珑别墅的房子是不能待了,石心在信里说了,她的地址已经上了中田的保密簿。她必须马上离开,好在她还有一个安全房,一个危险时用来藏身的地方。她收拾了一下,烧掉了所有不能带走的文件,只留下石心的照片和那本保密簿。保密簿里的东西是如此重要,值得她冒一次险。 八点半,她离开了玲珑别墅,走到马路上叫了辆黄包车。 在城市的北面,北四川路的上海派遣军司令部里,晴气将军刚接完一个电话,是上海派遣军的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打来的。虽然同是陆军的将官,但松井对晴气这类总是在阴影里活动的人是不抱任何好感的。更何况晴气的两个手下还死在自己的“要塞”里,松井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吉利。尽管没有骂人,松井仍然不怀好意地问晴气到底出了什么事?什么时候可以告诉他一个结果?不管怎么说松井名义上还是晴气的上司,所以晴气硬着头皮说一周之内就会交上一份完整的报告,到时候真相会大白天下。 他心里正烦着,第二个电话来了。他拎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没好气地叫了声:“我是晴气。” “你好,将军。”电话那头的那位好像听出晴气的心情很差,口气很柔和,你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会冲着这种人发的,更何况这个电话是晴气一直在等的,“孙美忠的遗物是你要的吧?” “啊,是士群呢!”晴气的声音马上也喜悦起来,尽管他仍绷着脸,但他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这是李士群,他一手扶植起来的汪精卫政府的特工主任、警政部长,他最信任的一个支那人。“这么快就回来啦?” “是的,小美一出事,我就动身了,在安亭还和****的游击队干了一仗。”李士群的声音很平静。实际上,在昨晚回上海的路上李士群差点成了****的枪下之鬼。 “应该不要紧吧,士群?”晴气心里想着这家伙倒是挺沉得住气的,昨晚差点送了命,今天还像没事人似的。李士群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汇报,再信任他李士群也是一个支那人,必须严密控制的。 “没什么,”李士群早就知道自己身边有晴气的眼线,但他一直装作不知道,“中田先生的事,”他顿了顿,“我很遗憾。” 这回轮到晴气吃惊了,中田才死了几个小时,李士群就已经知道了,这家伙的耳朵很长嘛。 晴气苦笑了几声,连忙错开了这个令他不爽的话题。“士群,据你所知,在我们的对手里有没有一个功夫很高,徒手就能杀死孙美忠这类高手的人物?” “有的,”李士群直截了当地回答,“有这么一个人,据我所知他应该是****。” “是吗?”晴气觉得很意外,但李士群下来的话让他又不爽了。 “这个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你的办公室,把中田这样的高手像蚂蚁一样捏死!”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大锤一样敲在晴气心上,晴气的眼睛发红了,但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那好,士群,这事就麻烦你了,去把他抓来。我要亲手剁了他为中田报仇。” 电话那头半晌没出声,许久李士群才回过味来,“好,”他也叉开这个话题,“回头我让佘爱珍把小美的遗物送过来。”说着他挂了电话。 “去抓那个人?天呢!你日本人别想做到,但不要以为我李士群和你们日本人一样蠢!办法是有的,但要费很大工夫,这是一个高手,很难很难弄的。反正你晴气也没限定我时间,我抱定一个“拖”字诀,谅你也拿我没办法!” 第六章 眼药水(三) 七十六号里,李士群刚放下电话,就听到他的秘书在敲门,头也不回地叫了声:“进来。” “报告部长,刚才白利路警察署的王署长的电话报告说强家角蜈蚣帮的总堂被人挑了,从帮主黄老大到帮里的小喽啰,里里外外二十一条人命!” “蜈蚣帮?”李士群满腹狐疑地看着自己的秘书,“你是说蜈蚣帮?” 蜈蚣帮替中田办事李士群是知道的,现在蜈蚣帮总堂被人挑了,说不定和中田的被杀有某种联系。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转过身对秘书下达了命令:“让白利路警察署的王小毛带上手下所有的弟兄把现场封锁起来,并走访周围的居民,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过或听到过什么。再让陈忠良带他手下十个人过去帮忙。日本人一会儿就到,让他们听日本人的指挥。” 等秘书出去后,他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这部电话直接通到晴气的办公桌上。 “你好,将军,”依然是那种很柔和的口气,就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有一个消息,也许你会感兴趣,”李士群特地停顿了一下,“强家角蜈蚣帮的总堂里发现了二十一具尸体,其中包括他们的帮主黄老大。”他在等晴气的反应。 电话那边晴气的眉毛扬了起来,他的太阳穴又开始抽筋,习惯性的用手指按住太阳穴,不过他的声音依然是不慌不忙的:“你已经派人封锁好现场了?” 李士群不由得佩服起晴气的涵养功夫和精明,忙说:“是的!” “好吧,特高课会派人过来接管这件事……顺便问一下,那个支那人叫什么名字?对,就是你说的那个高手。” “唔……”李士群有点迟疑,“不好意思,我只知道他的代号是5号。” “5号?” “对,5号,不过我会搞清他的真面目的。” 晴气放下电话,真是一个焦头烂额的早晨!他叹了口气,叫了声:“山木!” “有!”山木冲了进来。 “让特高课再派一组人去白利南路三电纱厂边的河神庙,记得带上二十一个尸袋。” 这时他听到隔壁中田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欢呼声,接着便听到有人敲门,“报告。”这是坂井的声音。 坂井笑嘻嘻地走进来了。 “有什么收获吗?” “报告机关长,我们找到了凶手进来的路径,还提取到一个脚印。” “是吗?”晴气精神为之一振,“坂井君辛苦啦,可以过去看看吗?” “可以,现场痕迹提取已经结束,请您过去看吧。” 晴气重新走进中田的办公室,中田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出去,他将在验尸官那里贡献他的一切。 “凶手是从这扇窗子进来的,”坂进指着中田办公桌前的那扇窗,“凶手在窗框上留下了一枚脚印。” “其他痕迹呢?”晴气问道。 “没有其他痕迹了!” 晴气的眉目又扬了扬,走到窗子前,窗框上有一个淡淡的鞋印,只有半个脚掌。 “这是右脚的前脚掌,”坂井凑了过来,不失时机地卖弄了一下,“据推算,这是41码的皮鞋。” “你能搞清皮鞋的牌子和凶手的身高体重吗?”坂井从前是东京警视厅的刑侦专家,晴气知道他有能力搞清这些问题。 “需要回去比对一下,下午就能有结果。” “好!”晴气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应该称之为灵光一闪:“现在三电纱厂边有另一桩命案,我觉得两者之间可能性有某种联系。”晴气拍了拍坂井的肩,“你到那里提取点痕迹,分析一下,看看和这里的痕迹有没有相似之处? 坂井疑惑地看着晴气,难道他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但坂井知道自己不能问,这是干他们这行的规矩,不应该知道的就不用去知道。 从昨天傍晚开始,坂井已经十几个小时不曾休息了,但他仍然劲头十足,就像闻到了猎物气味的猎狗,有一种突破的渴望。他钻进停在楼下的车里,阳光透过车窗有些刺眼,随着引擎的吼叫他闭上眼,这个案子才开头,不知道要熬多少夜,他得抓紧时间打个盹。 八点三十一分,佘曼诗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法租界海格路大胜胡同。” 上海人管小巷叫“弄堂”,正如北方人管小巷叫“胡同”。大胜胡同是上海几千条弄堂里惟一以“胡同”冠名的弄堂,离静安寺路不远,她的“安全房”就在那里。 这是趟“长差”,车夫很开心,轻快地跑着。进入法租界时租界里的白俄商团搜都没搜就让她们进去了,这年头,日本已经占了大半个上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进租界,商团也将自身难保,哪能有什么心思去检查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中国女人呢? 大胜胡同宽宽的弄堂里没有一个人,佘曼诗打发了车夫,在弄堂里缓步走着。那些小洋房的围墙上,夏天青青的爬山虎已经落光了叶子,只留下枯黄的藤蔓依然牢牢地吸附在墙上,紧紧地罩着灰色的墙壁。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这爬山虎,曾经绿得那么灿烂,秋风一来却失去了光泽,只有等到来年春风再起时才会重新美丽起来。她的第一次春风便是她的丈夫,曾经给了她无限的温暖,可他远在天边。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期待什么春风,除了自己的丈夫以外,不会再对别的什么人产生什么想法。可这次,也许自己错了,那个清澈眼睛的石心的确已经把春风吹进她的心田了。有时候她真的不敢想象,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到哪种地步。还好,什么都没发生,两个知书达理的人只凭着精神上的交流就已经相互洞悉一切了。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她就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唉,为什么给她春风的人都要去延安呢? 这时候她很自责,无论如何自己是一个地下党员,不能让工作以外的事来扰乱自己的心情、影响自己的判断。 可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睛,想牵一下他的手。 她断然摇了摇头,不行,在这种时候工作是第一位的!她得先安顿下来,然后去《晚报》报社发一个不起眼的小广告,通知她的上级安排一次紧急会面。 七十六号里的李士群放下电话,把秘书叫了进来:“你去一趟振兴广播电台,找刘伟义刘主任,让他在十点半把这领信封里的东西播一下,”说着他挥了一下手里的牛皮纸信封,“频率和重复次数都在里面,就说是我的命令。”振兴广播电台是七十六号一手扶植起来的,就是汪伪政府在上海的喉舌,李士群经常通过这个广播电台来呼唤自己的一些隐蔽特工。 北四川路的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晴气将军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又有了灵感,他打算乘着现在还有空先去中田的宿舍看一下,找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中田的宿舍就在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军官宿舍里,离晴气的办公室只隔开两排房子。 中田少佐独享一间宿舍,寺内用中田留下来的钥匙打开了屋门,进去开了灯,中田这家伙把窗关得牢牢的,还拉上了窗帘。他的宿舍不大,只有一桌、一床、一椅、一橱,收拾得很整洁。晴气让山木和寺内仔细地翻找每一件可疑物品,特别要注意衣物的夹层、家具的反面,他自己则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三个大男人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几乎转不开身。 寺内和山木搜得很专业,也很细致,晴气满意地看着他们俩。但中田的宿舍很“干净”,每一个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有——连一片有字的纸、一本书、一张照片也没有。晴气觉得很奇怪,他的目光在房间扫描,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被遗漏。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中田桌上的几个眼药水瓶子上,“从来没见中田害过眼病,他要眼药水干啥?” 晴气拿起两瓶眼药水,瓶子上的标签说明这些都是氯化钠滴眼液。他把两瓶眼药水对着灯光,发现一瓶清澈透明,另一瓶有点浑浊。 他拿起另外两瓶眼药水,发现了同样的问题。总共四瓶眼药水,两瓶浑浊、两瓶清澈。两瓶浑浊的打开过,两瓶清澈的没开封。 晴气拧开一瓶没开过封的眼药水递给寺内:“来,舔一口。” 寺内无奈的“品尝”了一下:“咸……咸……咸的。”他愁眉苦脸地说。 晴气拿起一瓶浑浊的眼药水递给山木:“来,舔一口。” 山木更无奈了,他的“品尝”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好酸呢。”然后便伸长了舌头。 晴气把鼻子凑到这瓶口味酸酸的“眼药水”的瓶口,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联想起某种化学品——这两瓶东西应该是密写药水和显影药水。密写药水可以把看不见的字写在物体上,再用显影药水涂抹上去后就能看到所写的字了——这是一个秘密特工的必备品。 当然,中田是一个特工,也操纵着打入对手内部的双重间谍,需要使用密写药水来和自己操纵的间谍联系。但是,为什么他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做这些事?为什么不使用梅机关的标准包装密写药水?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宿舍里把密写药水和眼药水混放在一起? 晴气在小小的宿舍里踱着方步,中田英寿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 他决定查个清楚。 晴气拿起桌上的四瓶药水交给寺内,看了下表:“去,交给实验室的川口能活,让他十点半给我报告。” 这天十点二十九分,李士群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他的百灵牌收音机,这是一种英国产的大型收音机,灵敏度很高的。他调到990千赫,把音量稍微放大了点,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甜腻腻的声音:“……至此,百乐门舞厅的舞林皇后之争终于尘埃落定。” “下面是一段广告:通利琴行,哦对不起,是利通琴行,新组织到一批施特劳斯牌钢琴,质量上乘、音质优美,实为高雅艺术之精品。欢迎广大顾客到愚园路330号选购。” “利通琴行新组织到一批施特劳斯牌钢琴,质量上乘、音质优美,实为高雅艺术之精品。欢迎广大顾客到愚园路330号选购。” “万有全南货行新到一批临安山核桃、榛子、香榧子,个大味美、口味有奶油、椒盐,卫生又解馋。欢迎广大顾客到福煦路530号万有全南货行选购……” 在这个巨大的城市的某两个角落里,有另外两个人也在收听这段广播,并听懂了发给每个人的信息。这就是李士群发出的通知,通知他的两个秘密特工前来接头:下午三点三十分,在施特劳斯咖啡馆有一次会面,五点三十分在临安茶楼有另一场会面。 十点半的时候,晴气的桌子上摆了一大摞报告,他皱着眉头,在看第一份,也就是最近的那一份化验报告,就是中田宿舍里找到的那四瓶眼药水的化验报告。 毫无疑问,那两瓶未开封的,是货真价实的眼药水——日本关西制药株式会社出品的氯化钠滴眼液,可以清洁眼部、缓解眼部疲劳,对预防角膜炎、结膜炎有一定疗效。 那两瓶有点浑浊的药水的确是密写药水和显影药水,不过并非梅机关常用的那一种,也有别于任何日本出品的密写/显影药水——但实验室的川口恰好知道这是谁家使用的,居然是七十六号! 一阵暴怒涌上晴气的心头,他太阳穴的一根青筋胀了起来,就像一条青色蚯蚓爬在他瘦削的脸上:“李士群,肯定是李士群!这个支那人竟然收买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并一直在秘密的操纵中田!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中田会偷偷摸摸地把七十六号的密写药水和眼药水混放在自己的宿舍里。”被自己养的一条狗戏弄,对晴气来说是莫大的侮辱。他拿起那部直通李士群的电话打算狠狠地教训教训这个支那人,让他清楚谁是主人! 但他还是忍住了,重重地把电话摔回机座——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用得着李士群,将来他会找到一个机会让李士群付出代价的。 晴气的太阳穴又开始痛了,他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旋转着,另一只手拿起第二份报告,就是孙美忠被杀现场和黄包车爆炸现场的勘察报告。孙美忠的被杀现场报告上指出,杀手——现在晴气知道这个杀手就是****的经验丰富的5号谍报员,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那柄短斧——上面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这是一把用过的旧斧头,但磨得非常锋利。从斧柄表面清漆的磨损程度判断,这把斧子已经用过两年了。特高课的效率真是特别的高,他们已经查出目前上海有一百零二个地方能买到这种斧子,但两年前有多少地方能买到这种斧子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报告明确指出这不是斧头帮常用的那种斧头,斧头帮常用的那种斧头尺寸更大,是他们在陈记铁匠铺定做的。这份现场勘察报告的最后是一页薄薄的纸——孙美忠的验尸报告。在死亡原因一栏上清清楚楚的地写着:后背第三至第五根肋骨间遭利器劈砍,脊柱断裂。心脏被一劈为二而引起的失血是死亡的主要原因。看到这里,晴气轻轻地吹起了口哨,真是一个可怕的杀手!同时他又叹了口气,这样一个人才却是****方面的,偏偏自己手下都是一帮窝囊废加叛徒。 当晴气看完黄包车爆炸案的现场勘察报告时,他的火就更大了。爆炸当量约一公斤TNT。根据宪兵队的工兵专家检查,这是一种典型的诡雷:一个小小的机关加上一公斤炸药,这个工兵专家在晋察冀曾经碰到过。当时他的一个同伴正在拆除这样一个爆炸装置,当他拿起一枚埋在浅土层中的地雷准备拆掉雷管时,很不幸,这枚地雷下面还连着另一颗地雷,引线就挂在那颗“暴露”的地雷上!于是,“轰隆”一声,他的同伴进了“靖国”神社,他也成了独眼龙。尽管只剩下一只眼睛,这位工兵专家仍能在那一堆黄包车的残骸中准确地找到雷管和那个诡计装置的残留物,还有*******炸药的痕迹。 根据实验室化验,这包*******炸药就是日本产品,因为化学工业能力的低下,日本不能制造生产*******炸药所必需的发烟硫酸,只能用浓硫酸代替,所以日本生产的TNT硝化不充分,杂质略多些,从而在炸药留下的痕迹中炭化颗粒特别多。 而那枚雷管,很不幸,也是日本的产品,是日本陆军工兵常用的“三式雷管”。至于那个诡计装置,实验室判断是“手工作坊”的产品。很显然,那个杀手从日本军火库里偷来的炸药和雷管,再自己做了个小机关,就是这么一个简陋的路边炸弹,要了晴气三名手下的命。 更要命的是,这等于没有线索!那个杀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只有寄希望于李士群去抓住那个5号谍报员。这时晴气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他还要让李士群为自己卖命呢。在梅机关收买一个人当然是对自己的冒犯,但自己不也在七十六号安插了不止一个探子吗?大家彼此彼此,而且,中田已经死了,李士群在自己这儿的探子也没了,今后自己只要扎紧篱笆就行了,免得李士群再渗透进来。 晴气决定先去吃饭,等会儿七十六号的余爱珍还要把孙美忠的遗物拿过来,他得好好检查检查。 十二点零三分,佘曼诗从四马路的《晚报》社出来,在她同意付一倍的价钱后,《晚报》的编辑同意今天就给她发那条小广告。她出门后先步行了一里多地,在确认身后没有长出一条尾巴后,她钻进福煦路边的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银丝鸡汁面当午饭。 面馆师傅是个北方人,能用手拉出极细的龙须面。他把案板安置在店门口,好让每一位顾客都能欣赏到他那娴熟的技艺,也算是一种有效的广告。 银丝鸡汁面的汤是早上四点钟就开始熬的鸡汤,漂着一层黄黄的鸡油。面浇头是几片鸡毛菜和一点鸡杂碎,那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第七章 RB豆腐(一) 接到坂井的电话时晴气正在喝酱汤。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厨师的厨艺水平比晴气自己的厨师坂桓征四郎还差,做的酱汤暴咸。所以当山木奔进军官食堂报告说坂井先生打电话过来,并坚持要和晴气将军通话时他马上就赶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猜想坂井一定有了什么新发现。 “报告将军。”晴气可以感觉到坂井的兴奋。 “你在哪里?” “在特高课,”坂井急急地说,“三电纱厂那边有突破。从河神庙里取到的土样和中田窗台上取到的土样有99%的一致性!” 晴气也跟着兴奋起来,当然,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杀手先去沪西的河神庙灭了蜈蚣帮,又赶到虹口的北四川路扭断了中田的脖子。中田肯定什么都不肯说,所以被杀,杀手肯定想知道些什么,又去保密室抢走了中田的保密簿,保密室的崛越雄在交出那本保密簿后也被灭口。那么,中田被杀一定是蜈蚣帮的某个人供出了本帮的日本后台——这个人应该是帮主黄老大。蜈蚣帮应该是受中田的指令去办某件事,被****觉察后派人灭口,再牵出了幕后的中田,于是中田也被送进了“靖国”神社。 中田究竟派蜈蚣帮办什么事呢?那本该死的保密簿又在哪里呢? 坂井听到电话那一头的晴气喘着粗气,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想引开话题:“还有,蜈蚣帮的二十一名帮众,包括帮主黄老大都是被一击毙命,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二十一名帮众?一击毙命?”晴气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世界,“蜈蚣帮总共有多少人?你能告诉我凶手杀人是用的什么手法吗?” 这两个问题坂井是经过准备的,所以他毫不迟疑地回答:“第一个问题,蜈蚣帮共有二十一人,现场共发现二十一具尸体,所以蜈蚣帮已经被灭门。第二个问题,凶手杀人共用了二十一种手法,每个人的死法都各不相同,而且有九个死者身上没有明显伤痕。” 晴气的脖子又开始发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天呢,真是个杀人手段丰富多彩的可怕杀手! “那个鞋印有什么进展吗?”晴气不动声色地问道。 坂井不禁深深地佩服起晴气来,这个家伙的头脑真清晰啊!“查清了,是金足牌的皮鞋,CC底的,今年十月份才出的新款式。全上海只有登云鞋帽总行一家有售,一共售出了二百三十双。” 对坂井的高效率晴气一向是很佩服的,查得真快,不愧是专业人员! “那么凶手的身高体重能推算出来吗?” “这个,鞋印比较模糊,还很浅……”坂井开始支支吾吾。 “不要磨蹭,到底行不行?”晴气有点急了。 “虽然鞋印不太清晰,但我们可以估算出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体重大约七十公斤左右。” 晴气很满意,坂井这个人只要逼一下就会爆发出很大的能量,“好,你派人再去登云鞋帽总行一次,根据上面的特征询问一下店员,看看能不能记起这个人的相貌来。”他的眼珠一转,补充了一句:“辛苦了,坂井君,请加倍努力,早日破案。”说着,晴气挂断了电话。他觉得,自己离事情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中田看来是在为七十六号效劳,难道是七十六号托中田去查一个****?不可能,七十六号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件事,不必通过中田去查。这就奇怪了,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晴气正在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电话又响了,是门口的警卫打来的:“报告将军,有个叫余爱珍的支那女人找您,说是汪精卫政府警政部的人。” “让她进来。” 晴气整了整军服,孙美忠的遗物来了,更重要的是余爱珍是有名的美女,晴气早就垂涎三尺了。他抬腕看了下手表,十三点整。 余爱珍是带了两个壮汉来的,抬了一个很大箱子,箱子里想必就是孙美忠的遗物了。晴气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余爱珍了,知道她是七十六号的经理处处长,是七十六号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的老婆。她今天穿了一套日本陆军的佐官军服,锃亮的马靴佩着手枪,那年头七十六号的女特务们都流行穿日本军装,就像现在的小青年都喜欢穿美国军装一样。晴气的眼睛扫过她凹凸有致的曲线,俏丽的脸庞,那眼角眉梢透出的成熟风情,立刻眯成了一条缝。吴四宝真是个不识相的家伙,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居然还要到外面去风流。晴气也知道余爱珍是个能干的女人,甚至有些泼辣,但在他的眼里是看不到泼辣的余爱珍的,只有一个风情万种的妇人。 “你们先下去等一会儿,我有事有和余处长谈。”晴气朝那两名壮汉挥了挥手。那两人正要转身却被余爱珍喊住了。 “不用了吧,这两个都是我的手下,很可靠的。”余爱珍已经从晴气的眼睛里读出了些什么,心想:李士群怎么派我这么一个鬼差事? “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晴气的口气很坚定,又朝那两名壮汉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余爱珍知道已经无法抗拒了,见两名手下人正看着自己,只能先用眼睛示意他们出去,剩下的事只能自己应付了,余爱珍心想:“反正老娘我大世面见得多了,这里又是堂堂上海派遣军的司令部,谅你晴气也不敢在办公室里占老娘的便宜。” 晴气关上门,抬头看着余爱珍,嘴角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把箱子打开吧。” 余爱珍打开箱子盖,孙美忠的遗物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里面,甚至连袜子、裤衩也没漏掉。 晴气的目光在箱子里转了一圈,继而扫过她的胸脯、腰身、大腿,目光最后定格在余爱珍的脸上,“你们都检查过了?” 七十六号不但已经指把孙美忠的遗物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而且连孙美忠的宿舍也搜了个底朝天,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只能把孙美忠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打包送了过来。 “是的。”余爱珍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她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甜蜜的笑容,“小美的东西码放得这么整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说罢还朝晴气抛了一个媚眼。 这回轮到晴气大惑不解了,对方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一下子就从老实本分发展到主动进攻,尽管是个玩弄异性的老手,晴气也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不过他仍然不动声色地说:“请你一件一件拿给我看。” 余爱珍在心里已经把晴气骂了一万遍,连带着把李士群的女性祖先也问候了三千遍,但脸上又不能写出来,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自己夫妻俩还要在日本人手底下讨生活呢。只好把孙美忠的遗物一件件地拿出来让晴气过目,然后又故意摊放在晴气的办公桌上。 晴气倒没有注意余爱珍的小动作,他看似认真地检查每一样东西,目光却肆无忌惮的在余爱珍高耸的胸脯上瞄来瞄去。 他是很欣赏自己的这种一心两用的本领的。 晴气拿起一个放烟丝的小铁罐问道:“孙美忠平时抽烟吗?”说罢竟在余爱珍的屁股上扭了一把,她那紧致、富有弹性的肉体令他的心神一荡。 “不要嘛。”余爱珍扭捏起来,“不要这样嘛。”她的声音嗲嗲的,晴气听得骨头都要酥了。“……小美平时烟瘾很大的。” “那话儿终于还是来了!”余爱珍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见惯了各种蜂蜂蝶蝶,转瞬间便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决定曲意迎奉。 晴气回想起孙美忠的尸检报告里的一句话:“肺部呈黑色,毛细血管萎缩。”估计就是抽烟抽的。然后他便暗自庆幸自己抽烟很少的好习惯,看来自己至今仍然这么强壮完全利益于良好的养身习惯。但是今天看到余爱珍这个大美女自己怎么还没****呢?他有些奇怪,莫不是昨天纵欲过度了,还是今天刺激不够?要么来点强刺激? 想着他凑到了余爱珍身边,也不管余爱珍是否愿意,直接伸手从背后搂住了她,两只手掌正好拿住她的双峰。到底是成熟的妇人,她的胸脯坚挺、丰满,晴气只觉得一股电流从指尖传到全身,口中不禁“呵呵”出声。 余爱珍毕竟是个中行家,十几岁就出来混了。看到晴气这副丑态暗自好笑:“老娘给你吃点豆腐你就软成那样了!索性真给你加点料,让你彻底软掉!” “嗯……你怎么这么猴急呀?”她故作娇憨地转过身,也不急着挣脱晴气的怀抱。 晴气的小弟弟依然没有反应,他有点急了,但是余爱珍的行动给了他鼓励,他开始亲吻她的脖子,继而解开了她的衣服,把嘴凑到她迷人的双峰间。余爱珍笑盈盈地看着他,任由他把口水涂满了自己的胸脯,心想:“再给你喝点奶,然后给你来个急刹车,憋死你个老色鬼!” 晴气把余爱珍胸罩的肩带褪到了手臂上,白布的胸罩往外翻开,露出她雪也似白嫩的胸脯。他的嘴立刻被吸住,甚至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余爱珍立刻痛得大叫起来。 第八章 RB豆腐(二) 晴气一惊:“弄痛你了吗?你小声点嘛。”在堂堂大日本帝国陆军少将的办公室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影响很不好,后果很严重。 余爱珍的手指点在他的脑门上:“你个小坏蛋,不能轻一点?痛死我了!” 晴气被她手指一点,顿时浑身酥软,眼睛眯成一条线:“我的小美人,再喂我两口……” “啊哟,不嘛,我有点内急,你们这厕所在哪?”余爱珍的声音依然柔柔的,让晴气实在难以拒绝。 “出门右手到底。”他有点扫兴,但转念一想反正今天自己状态不佳,正好借此机会调整一下。 余爱珍整理好衣衫走出门,拐进女厕所。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女军人不多,所以女厕所里没人。她闪进最里边的那个隔间,关上门,随即掀起了抽水马桶的水箱盖子,盖子的反面上用胶布粘了一个胶木的小盒子,她取下来放进左面的衣袋,又从右面衣袋里掏出另一个胶木的小盒子重新用胶布粘好。然后,她坐在马桶上,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李士群布置给她的任务总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要怎么脱身了。 她走出厕所,朝守在走廊里的一个手下点了点头,那个手下立刻跑下楼。余爱珍知道他会去门房借电话打到七十六号,然后李士群会把电话打到晴气的办公桌上,就说有急事要余爱珍回去处理,这样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一想到晴气像拉布拉多犬一样满嘴的口水,她就恶心的要呕吐,她现在只想多拖一点时间,少让这个色老头吃豆腐。 她整了整衣服,走进晴气的办公室,晴气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她。 这个时候,她的救兵来了——电话铃突然响了,余爱珍在心里又感谢了李士群三千遍,这个家伙手脚还是蛮快的。 但这并不是李士群的电话,而是一个内线,是从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的办公室打来的,打电话的是松井大将的副官池田少佐:“将军,你的老朋友胡澜城在司令官这里作客,他想过来看望你,你有时间吗?” 胡澜城是有名的政论家,写得一手好文章和好字。可这位大才子抗战前是个亲日派,抗战开始后就成了个汉奸,1941年10月前一直担任汪伪政府的宣传部常务次长,《中华日报》总主笔,是汪精卫的代言人。他和晴气的确是老朋友,当年晴气还在香港活动时两人就很熟了。最近胡澜城因为和汪精卫意见相左,已经被免去了宣传部常务次长的职务,正好闲着,所以到上海来散散心,顺便找找日本朋友聊聊。 他来看晴气,晴气是不能不见的。 晴气很泄气,他的小弟弟始终没有反应,只能在余爱珍的身上又狂摸了一顿过了过干瘾。“胡澜城要来,”他叹了口气,“你把孙美忠的东西留在这吧,我慢慢检查。以后我们还有机会……” “胡澜城?就是离任的宣传部次长?”余爱珍这才知道自己的救星原来是他——那个情场老手、大才子、大情圣、拥有无数情妇、让无数女子自己投怀送抱、上至四十岁的贵妇人、下到十四岁的小姑娘都通吃的万人迷胡澜城,她听说过的,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美女杀手。 “是的,我的老朋友。”晴气整了整将军服,回头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孙美忠的遗物,就像一个杂货摊,于是叫道:“山木。” 山木五十六立刻冲了进来。 “把桌上这些东西统统给我放到箱子里,给我放整齐了。” “是,将军。”山木一个立正,开始干活。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报告将军,胡澜城先生来了。”是池田少佐的声音,没有他的陪同胡澜城是进不了晴气将军所在的办公楼的。 这是余爱珍第一次见到胡澜城,她没有想到自己后半生的命运将和这个风度翩翩的浙江人纠缠在一起,自己会成为他的第七任情妇,直到十三年后在日本成为他的最后一任妻子。1941年,胡澜城36岁,余爱珍28岁。 “啊,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你最近气色不错呀。”晴气很热情地握住胡澜城的手,用力地摇着。 “南京那边空气不好,我出来透透气。”胡澜城的话一语双关,他的眼角余光已经扫到了余爱珍,尽管他睡过无数美女,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特别:“这位小姐是……?” “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七十六号的余爱珍余处长,女中豪杰啊!” 余爱珍很大方的和胡澜城握手,两眼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有种她从未体会过的孺雅气质,仿佛是一股清新的风吹进了她的心田。 “在下胡澜城,眼下暂居新亚大酒店601房间,欢迎余处长闲来一坐。” 李士群并没有打电话过来,他已经坐在自己的黑色防弹轿车里去完成今天下午的两个接头,这两个接头对象是如此重要,所以一直作为他“部长的专案”亲自抓。 作为一个老牌特工,他依然保持了应有的警惕性,提前出发,先在接头地点四周转转,在确保万无一换的情况下才进去。他现在的地位已经很高了,是在出卖了无数的同志、战友之后才得来的。他出卖的人越多就越害怕被报复——那是一定的,无论军统,还是****,对待叛徒都是毫不留情的,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大叛徒呢? 他可不想让孙美忠被刺的悲剧在自己的身上重演,所以处处小心。如果带着大队人马出来接头,当然,安全是没问题了,可这等于告诉全世界的人自己在这里,不但会把和自己接着的人吓跑,还会招来敌人的攻击。这时,他想起了那个****的5号谍报员,那个可怕的杀手,这个人一定得除掉,不是单单为了孙美忠报仇,也不是为了应付晴气的差事,这个人太可怕,要是****命令他来杀自己怎么办?自己是躲不过的,只有主动出击把他干掉,更何况他已经有了办法。这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我重新和****或是军统合作,对方会不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这个问题他从前不敢想,现在只敢闪一闪念头。日本看来如此强大,自己真的有必要走回头路吗? 北四川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里,胡澜城揶揄地看了一眼晴气乱糟糟的办公桌,这时候山木正好在整理孙美忠的裤衩。 “老朋友真敬业啊,为了早日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废寝忘食的工作,是不是在整理衣物、准备搬到办公室来住呀?” 晴气一笑:“大情圣,你刚才看余处长的眼光好像直了一点嘛,是不是又看上她啦?不怕七十六号的吴四宝拧掉你的头?” 胡澜城很得意,他的风流比他的才气更出名,他早已习惯了朋友的取笑,甚至还有点洋洋洋自得。“哪里哪里,我哪比得上老兄你?我看那余处长云鬓散乱,你老兄……真是好艳福哟!”他微笑着摇着头。 晴气这么厚的脸皮竟也有些脸红了,“不要瞎说,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再说人家余处长是正经女子,怎么会呢?” “朋友妻不可戏,要戏朋友妻,要等朋友死后戏……哈哈哈哈。”胡澜城大笑起来。 晴气也尴尬地笑了,这时候他的灵感又来了,对呀,要想把余爱珍安安全全的搞到手可以先把吴四宝干掉,再搞余爱珍不就方便多了吗? 这次他是真心地笑了,并不怀好意地反唇相讥道:“不过呢,老朋友,你的朋友们好像都健在呀!啊?哈哈哈!” 胡澜城毕竟只是一个文人,脸皮薄,红得飞快。 “大家彼此彼此。”晴气用力地拍了拍胡澜城的肩膀。他发现自己居然刚刚****!“难道是我的性取向改变了?”晴气望着胡澜城不禁感到莫名其妙。 再说余爱珍走下楼,觉得自己的手还是木木的、暖暖的,自己仿佛是走在云堆之中。那股春风已经吹进她的心田了,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自己的老公——那个粗陋无文的呆子从来只知道打打杀杀,从来没有给过她哪怕一点点温柔,就连过夫妻生活时也是直奔主题,一点情调也没有。而眼前这位胡先生一表的人才,看起来很会怜香惜玉。她在楼道的窗前停下来,对着玻璃的反光欣赏了一下自己苗条的身段,三十岁不到的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自信的。 “新亚大酒店601房间。”她已经记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钻进自己的轿车的,直到司机问她:“余处长,我们回七十六号?”她才回过神来。 “不,直接回公馆。”她要回去洗个澡,今天被晴气吃豆腐吃得脏死了,她要好好洗一洗。然后她在想,怎样才能做到洗澡不洗手呢?具体点说,就是不洗自己的左手——那只和胡澜城握过的手。 第九章 接头 这天下午15点30分,李士群准时走进了施特劳斯咖啡馆,他穿了件平平常常的大地牌风雨衣,双手插在兜里,兜里揣了把勃朗宁三号手枪,子弹上了膛。咖啡馆里的灯光暗暗的,下午时分,店堂里没有什么客人,所以他一眼就看到靠墙坐着的那个女孩——今天就要被他派上战场的特工。她的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短短的小辫,穿着一套蓝士林布的棉袍,文静得就像一个高中生。 李士群一言不发就坐在她的对面,端详着她。在他们这行里,她算是一个另类——她是一个志愿者,一年前主动要求加入七十六号的。她的家庭背景与特工格格格不入,如果不是抗战的爆发,她也许还在大学校园里做着美丽的梦。 她的父亲是江苏省高级法院的大法官,一个满身书卷气的知名人士。抗战爆发后选择留在上海,而且在汉奸同事的邀请下出任了法院的副院长。汪伪政府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证明他们的政权是得到广大专业人士拥护的。但是,无论是****,还是军统都曾经警告过她的父亲。可是,很不幸,他认为自己的行为与政治无关,他不关心那些事,只想当好一个法官。所以悲剧就发生了,他也被打上了“汉奸”的印记,而“汉奸”是人人都可以得而诛之的。不管是****地下党或军统都将他列入了“黑名单”——必须被消灭的汉奸的死亡名单,而且更不幸的是****的5号谍报员很快就找上了他父亲,她是后来听李士群说的,结果当然是悲惨的。去年的这个时候的一个早晨,她和母亲醒来时发现她父亲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石心仁慈地点了他的死穴,并在死者身边留下了一封警告信,警告所有为汪伪政府卖命的人。 她的母亲还来不及悲伤,噩运就接踵而至,军统派出的行动队员由于晚了一步,没刺杀成她的父亲,就杀害了她的母亲回去交差——当着她的面用枪打死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就这样,她在一天之内就失去了双亲,在余爱珍代表汪伪政府去慰问她时,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要报仇!从那天起,她痛恨军统和****,并发誓要亲手杀了那个5号谍报员为父亲偿命! 李士群是在余爱珍的介绍下认识她的,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人,她充满了热情和复仇的渴望,可以利用她去做一些高难度的工作。所以,他就接管了这个女孩,秘密地安排了一系列的培训,只为把她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特工。 他从来没有安排她出去执行过任何任务,她除了学习特工的本领,就是在家里看余爱珍给她带来的各种资料,由于年轻、文化层次高,她很快就记住了看到的一切,这对她将来的工作是大有裨益的。学习结束后又被安排去一些社会单位工作,算是增长社会经验,也为今天就要正式开始的这个行动作点铺垫。而今天,将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因为她没有任何特工经验,所以才被选项中来执行这个任务。李士群需要一个新人,一个对手所不知道的完完全全的新人来执行这项计划。 “这段时间做护士感觉如何?”他问。 “很长知识的,会碰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她把李士群看作一个慈祥的长辈,在自己的父亲去世后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父辈,对他无话不说,“你知道伐,昨天我在外科手术室跟台,有个肠瘘的病人,那个肠子都烂掉了,腹腔里都积水了,臭来……”就像所有的小女生一样,在自己的长辈面前她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李士群饶有兴趣地听着,非常有耐心。“我们的王医生把他的肠子拉出来,老长老长的……” 虽然在听她说话,李士群的目光仍然不停地在四周扫来扫去,尽管在街上和前后门口都安排了手下人,他依旧充满了警惕。 “今天晚上就出发,不要紧张。”他的声音很柔和,李士群很善于缓解别人的压力。 “不是紧张,而是兴奋,就像一个要上战场的战士,我对这次行动充满了期待。”她的回答拥有和她年龄不相符的老成,要知道她今年只有十九岁! “好的。”说实话,李士群是非常欣赏这个女孩的,但他没有在脸上露出任何表情。“这是你的车票和路费,今晚七点的车。” 她接过去,很小心地贴身藏好。 “想过怎么通过车站的检查顺利上车吗?火车站可是由日本兵把守的,你不要第一关都过不了,连火车都上不去!”李士群笑嘻嘻地望着她。 “想过了,余姐教过我了……” “嘘……”李士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知道就好,还有,你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记住,你是一名秘密特工!” 她吐了吐舌头,感激地望着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吱声了。 “接下来都靠你自己了,祝你一路顺风!”李士群站起身来。 “等一等!” “还有什么事吗?” 她怯生生地看着他:“抱抱。” 李士群差点没笑出来,到底是小姑娘。他给了她一个熊抱,她趴在他肩头,泪水已充满了她的大眼睛:“我一定会完成任务,为我爸爸妈妈报仇的!” 15点30分,沪西忆定盘路95弄8号的吴公馆里余爱珍正在大浴缸里泡澡,浴室里装了热水汀,暖暖的。除了脑袋和一只左手露在水面上外,她的全身都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中。她看着自己春笋般的手指、凝脂般的肌肤,她的眼前浮现起自己贫贱的出生、苦难的从前。因为美貌,她十六岁被卖给一个姓张的药店老板做小妾,十八岁就被吴四宝看上横刀夺爱。但如果不是吴四宝,她也许仍然生活在贫苦之中。但也正是吴四宝激发出了她人性中恶的一面,她曾和吴四宝一起打打杀杀、绑票劫货。她甚至比大魔头吴四宝还要心狠手辣,终于成为黑道的大姐大。在拜流氓大亨黄金荣的三姨太做干妈后,连吴四宝也敬她三分了。 对余爱珍来说,这她所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却是一场血色的梦,没有一点绮丽,她少女时的那些幻想却始终只是一个梦。 但今天,那个飘逸潇洒的胡先生,那个有着忧郁眼神的男人闯入了她的心,他的气质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在和他四目相交的一刹那,她又看到了自己少女时常做的那个温柔的、粉红色的梦。 她起身,穿上浴袍,拿一块毛巾裹住头发,走到了电话机边。她按了按话机的叉簧:“接线生,给我接新亚大酒店。” 17点30分,李士群坐在自己的防弹车里,他的防弹轿车停在福煦路麦琪路口,这儿离临安茶楼不远,可以直接观察到临安茶楼的情况。他的手下已经悄悄地进去“清扫”过了,里面没有可疑分子。当然,守在四周的手下也不会知道今天他将和谁接头。 这时,李士群看见有个戴着方格鸭舌帽、穿着黑色皮夹克、灰色格子呢裤的人晃进了茶馆,左手拿了份报纸。于是他也推门下车、进了茶馆。 李士群看见那人径直地走向楼上雅座,便跟了上去。到底是特工出身,脚底下一点声音也没有,对方好像不曾察觉。 那人走进一间雅座背对门坐下,展开手中的一份《晚报》看了起来。李士群悄悄地摸进门去,用手蒙住了那人的双眼,故意细声细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他和这个人很随便的,因为这人当初是被所他策反。去年,是李士群根据一个地下党叛徒的口供亲自带人密捕了这个地下党的重要人物,也是他亲自审讯并策反了他。对于策反,李士群是老手了,当年的丁默村就是被他拉下了水。,李士群善于抓住对方心里的弱点下手,像眼前这位就是因为认为自己的能力强却一直得不到奖赏和提升而对党组织心存怨恨。李士群也当过地下党,所以很快就摸准了这人的门道,把他也拉了过来,而且,为了保证这人的安全,他还亲手杀死了那个提供线索的叛徒! 所以,用情报界的行话来说,这人是他领进门的,欠他一份情,对他有种特殊的依赖感情。 这时,那人突然来了个千斤坠,已摆脱了李士群的双手,然后一转身,一支乌黑的手枪已经变戏法似的顶在了李士群的胸口! “原来是李主任,吓我一大跳。”李士群还来得及变脸色那人却又收起了枪。 “你才吓我一大跳呢,”李士群面有愠色,“动不动就掏枪,小心走火,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 那人连忙赔上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哪个小毛贼呢。”说到这里才发觉李士群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敢情自己又说错了话。 “和你开个玩笑也这么当真!我要暗算你的话,早在你看报纸时就一枪把你崩了!”李士群的火大了。“好了,找你有事。”他压低了声音,“你把那个5号谍报员交给我,日本人要我抓他。他住在哪里?” “5号?”那人满脸的疑惑,“日本人怎么会要抓他?” “他杀了中田英寿,还把梅机关保密室的崛越雄也一起干掉了,顺便抢走了中田的保密簿!” “中田英寿?崛越雄?保密簿?”那人更加不懂了,“我没命令他去干这些呀?” 这时,李士群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茶馆的茶博士推门进来:“哟,二位客官要点什么?小店有正宗的临安东沟云雾茶、赛龙井。” “那就来一壶吧。”李士群说。“再来一碟五香豆、花生米、白瓜子。” “二位,也到吃饭时了,来点昆山奥鸭面如何?小店新请了个昆山师傅,从前在长兴馆做的。” “好,来一碗。”李士群不假思索的回答。 “一碗?”茶博士有点不解,“你们两位?” “哦,我吃过了。”李士群回答。 茶博士用上海话吆喝道:“要么来哉,泥楼雅座两位客人要一壶赛龙井,五香豆、花生米、白瓜子各一碟,昆山奥鸭面一碗来……” 其实李士群是个非常小心的人,从来不在外用餐、用茶,怕被人下了毒、糊里糊涂的送了命。 打发了茶博士,李士群转过头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个人:“陈毗梅,不要给我装蒜,你还让5号杀了蜈蚣帮所有的人是不是?别以为你瞒得过我……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蜈蚣帮?没有啊……”陈毗梅的眼珠开始狂转,“让我想一想。” 李士群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让你把佘曼诗的行踪告诉中田,你什么时候跟他讲的?” “慢慢慢,我好像有点思路了。”陈毗梅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是说中田派蜈蚣帮去跟踪佘曼诗,结果被发现了,然后佘曼诗就让5号去灭了蜈蚣帮的口。” “你那个5号肯定从蜈蚣帮口中知道幕后主谋是中田,就去杀了中田,中田肯定不肯说出谁向他提供的线索于是也被杀。”李士群得意地点着头。 “我的5号为了查出谁是我们党内的叛徒,就去保密室拿走了中田的保密簿,以期从中找到结果。”陈毗梅接了上去。“那么……” “那么,你就危险了,”李士群冷笑着,“你自己想想,你向中田提供了多少地下党的情报,这些情报是不是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中田把这些情报全部记在他的保密簿上的话会不会把你牵扯出来?” 刹那间,陈毗梅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他掏出一块手帕不停地擦汗。“那些情报虽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能够掌握全部这些情报的人,除了我就只有我的顶头上司了,如果中田的保密簿真的落到我上级的手里我就完了,他们会怀疑我的……” “然后让你的5号来干掉你!”李士群接过话茬冷冷地说,他看陈毗梅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快要死的人,“你的身手很好,但你逃得过5号的一击吗?” 陈毗梅一直在擦冷汗,但这个时候他忽然笑了:“哈哈哈哈,不会不会,5号不会来杀我的!” “为什么?” 第十章 老北站(一) “因为……现在保密簿在5号手里,他无法根据保密簿上的内容判断出我就是那个叛徒,而且……”陈毗梅得意地停顿了一下:“而且组织上安排他今天就去延安,你认为他会把保密簿带到延安吗?不会,他会把保密簿交给他的联络人佘曼诗,而佘曼诗肯定会把保密簿交给她的上级——也就是我!”陈毗梅越说越开心,“保密簿到了我手里就像进了保险柜,我把保密簿再交给你,你去领赏,我继续安安稳稳地当我的书记!” “什么?5号要去延安?”李士群有点急了,“什么时候走?怎么走?”他额头的青筋暴了起来,样子有点恐怖。5号是他必须要除掉的人。 陈毗梅心里开始得意起来,毕竟李士群也有求于己。“今天晚上7点钟去南京的火车,56次。” 听到这句话李士群愣了一下:“你是说他和那批人一起走?” “是的。”陈毗梅开始纳闷李士群的强烈反应。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呀!”陈毗梅两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李士群开始在房间里转圈,他猛地停下身来冲到陈毗梅面前拎住了他的领口,陈毗梅愕然望着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 “你负责把佘曼诗和那本保密簿给我弄来,我负责去火车上捉你的5号,”李士君是真急了,现在已经快6点了,再不去火车站就来不及了,“快说,你的5号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他叫石心,是同仁医院的一个医生,长得什么样子……我怎么会见过?我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规矩……”陈毗梅的手在裤兜里把枪握得更紧了,生怕李士君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然后陈毗梅的声音开始颤抖,“今天晚上19点我和佘曼诗正好要接头。”说罢了指了指桌上摊着的一份《晚报》,我刚刚看到她给我发的暗号,今天晚上在百乐门舞厅。 李士群将信将疑地拿过报纸顺着陈毗梅的手指看到一条小广告:“现有白色博梅犬一头转让,7个月大,雌性,性情温和。有意者请洽三阳南货行佘老板。” 从前李士群做地下工作时这种报纸广告暗号用得多啦,所以他倒没怀疑陈毗梅在扯谎。李士群的眼珠一转,拍了拍手,门外立刻闪进两个彪形大汉来。 “小王,你带几个人跟着这位先生,去百乐门舞厅抓一个女的,记住一定要抓活的,而且不要让她撕掉身上的任何东西。”他转头向着另一个看起来很精干的小伙子:“小丁,你马上打电话通知火车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56次列车出站,再通知吴四宝,让他多带人手到火车站去抓一个叫石心的医生……把所有姓石的男人和职业为医生的男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然后李士群拍了一下陈毗梅的肩膀:“不要让我失望。”说罢他急匆匆地下楼去了,走到门口,李士群对一个守在门边的大汉说:“去,悄悄地告诉小王,让他看紧那个姓陈的,不要让他给耍了。”说着李士群钻进了自己的车:“去北站,快!” 17点50分,石心拎着一个皮箱走下了楼梯,把房门的钥匙扔进了51号信箱。他走出常德公寓的大门时,又恢复到那个平平常常的寻常打扮:灰棉袍、灰礼帽、灰围巾,戴一副黑框眼镜,嘴唇上还特地贴了两撇小胡子。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把金色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有一点晃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些阳光的气息,就像衣物被太阳曝晒后的感觉,让人懒懒的。 最后一班电车在轨道上摇摇晃晃的驶过,响着叮叮当当的铃声,石心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扫视窗外的街景:初上的华灯、街边行色匆匆的行人、晚风中摇曳的梧桐树,在心里他向这个生活了多年的繁华城市说了声:“ciaoshanghai”。 18点,佘曼诗从大胜胡同的安全屋里出来叫了辆黄包车。今天要去百乐门,当然得打扮得像个舞会皇后:纯黑的旗袍、纯黑的全毛银枪呢斗篷、纯黑的发箍、纯黑的小拎包。佘曼诗的心情极差,因为她花了一下午的工夫仔细了中田英寿的那本“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她的心里浮起很多疑云。曾经有很多蛛丝马迹,风中的无数稻草,而今天她终于有了最后一根,可以把这些稻草串起来,成为压塌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捆稻草。 今晚,她要去百乐门证明她心中的那个猜想——如果那是真的话。所以,在去百乐门之前,她必须先去两个地方。 晚风拂过她的卷发,她在路灯斑驳的光芒里看到自己朦胧的影子,有一种别样的美。 “要是他在就好了。”她又想起了石心那清澈的大眼睛,这个她可以依靠的男人现在应该已经上火车了吧? 黄包车有节奏地晃动着,她的小包也有节奏地撞击着她的小腹。小包很沉,是的,勃朗宁袖珍手枪虽然很小,却也不轻。她预感到今晚会有一场风暴,如果她在风暴中被逼上绝境,那就用这支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石心来到北站时,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火车站前布满了七十六号的密探。尽管这些人化妆成小贩、车夫、行人、旅客,但他们东张西望的神情和阴鸷的目光无疑宣布了他们的身份。 检票口边,除了几个站岗的日本兵端着上了雪亮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发呆外,还围着一伙七十六号的特务,逐个盘查着每位进站的旅客,把每位普通旅客的行李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那些特权阶级的旅客——他们从“特设坐席”的检票口进去,没有一个旅客不受到特务们的欺压。所有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会被当做“违禁品”没收,所有看起来标致点的妇女都会被拉到一边,接受名为“特别搜查”的调戏。 石心走向“特设坐席”的检票口。立刻有一个穿着纺绸衫,斜挎着一把盒子炮的小特务拦住他:“喂,小子,给我站住,瞎了你的狗眼,这里是‘特设坐席’检票口!”小特务的吐沫星子乱飞,“去去去,到那边检票去。” 石心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票:“我买的就是特设坐席票。” 那个小特务翻起眼皮白了他一眼:“证件?” 石心掏出一本特别通行证,上面的名字叫周小川,是汪伪政府副主席周佛海的管家,如果小特务问得再细致些,石心会拿出一封周佛海亲笔书写的介绍信作为证明。特别通行证和介绍信都是真的,周小川也确有其人。如果哪个过分认真的特务胆敢打电话到周佛府上询问有没有周小川这个人的话,事实上没人有这个胆子,而且他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并被告知周小川先生正在上海替周佛海副主席办事。 真正的周小川是个大烟鬼加大色鬼,此时正在妓院里搂着相好抽大烟呢。连包里的特别通行证早就被人调了包都不知道,当然,他自己也分不清原件和赝品之间的区别。 周佛海的管家是一个很吓唬人的名头了,所以那个小特务马上变换了一副嘴脸,毕恭毕敬地把通行证和车票还给石心,一边连声打着招呼,一边把石心让了进去:“对不起、对不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老爷您驾到,恕罪恕罪。” 1941年,上海的北站还只是一幢两层楼的房子。 十八点四十五分,石心走进“特设坐席”候车室边的男厕所,踱到窗边第二个小便池边解开了裤子。 厕所里除他之外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男子,站在他的右手边。 两人都不看对方,但都已经打量过了对方。 “好冷啊。”石心说。 “嗯,冬天就要来了。”那人回答。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石心低声说。 “是的,陕北的春花会最早绽放的。”那个像是在喃喃自语。 暗号对上了,“你是王医生吧?我叫周小川,和你们一起去那边。” 那人转过头来,这是一张棱角分明、饱经风霜的脸:“欢迎你。” 石心对他笑了笑,转过身去洗手:“车上见。” 天刚刚暗下来,李士群站在火车站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前审视着整个被白炽灯照得惨白的月台:蒸汽机车正在铁轨上吐着黑烟,不时喷出一两股蒸汽并发出刺耳的声音以显示自己的存在,零零散散的几个旅客正在登车,其中大部分人因为在检票口遭受了“特别检查”而心情糟糕。月台上到处游逛的是七十六号的大批便衣特务,他们化妆成各色人等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的旅客。这里给他的感觉不是大上海的火车站,而是一个狩猎场。李士群知道,每一节车厢里都有一帮他的手下在继续核对每一位旅客的身份,尽管面对的是一个高手,但他相信这个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已经在他的手里了。而且,这是他必须做到的,他一定要排除这个潜在的危险,为他自己、也为他派往延安的那个特务。 李士群手下的得力干将吴四宝在一边赔着笑脸。他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一直期待着那个好消息。当然,“好消息”通常都不会来得很快,虽然抓了五六个姓石、姓史的男子,也抓到两个医生,但每次的喜悦都在“人犯”被带进来的那一刻破灭。没有一个“犯人”看起来像那个传说中的可怕杀手。其实吴四宝也知道,就凭76号训练出来的那几个小特务的身手是根本制服不了那个人的,最多可以把那人惊走。 “难道是我们这么大的阵仗把那人吓跑了?”吴四宝的眼光瞟了一下李士群,当他发现李士群也正在瞟他时,吴四宝愈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第十一章 老北站(二) 石心上车时又把自己的特别通行证拿出来用了一次,这玩意儿很管用,车厢门口的小特务立刻毕恭毕敬地把他让上了车,还巴结地帮他提箱子。他的车票在“特3车厢5号包厢”,座位是靠窗的4号座。车厢走道里的灯光很暗,但仍然可以看见几个特务在挨个盘查每位包厢里的旅客。当然,他们的态度要好很多,毕竟,能坐上“特设座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可是,特务们的盘查却依然一丝不苟。 5号包厢里已经坐了四名如花似玉的女子。一瞬间石心以为自己进错了包厢,连忙退到门口重新看了看移门上的标牌,没错,是5号包厢!这时,他的心中立马就叫起苦:“所谓的五位进步人士中居然只有一个王先生是男的,其余四位竟然都是女的!怪不得要我来负责护送,看来这将是一趟充满挑战的旅程!” 石心有些尴尬地站在四个女人的八只脚中间,把自己的箱子放上行李架。他可以感觉到四双好奇的眼睛在打量自己,他很想自我介绍一下,说我就是你们去延安的保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心里面对自己说,想着,他压低了礼帽,坐在了自己靠窗的位子上,双手拢在一起,眯起眼,好像打起了瞌睡。 晚上19点,陈毗梅在百乐门舞厅里已经等了10分钟,对他来说却像是已经等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出卖一个同志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李士群一直没有逼他出卖过任何一个地下党员,只要他提供情报。靠着他提供的情报,七十六号挫败了好几次地下党的秘密行动:苏北派到上海来接头的人成了七十六号的阶下囚、新四军游击队购买盘尼西林——青霉素和30号真空管用于收发报机的企图没有成功。是的,为了保证陈毗梅的安全,李士群也会向他提供一些无关紧要或马上就要失效的情报,也会帮助他采购到几批盘尼西林和30号真空管,再发往苏北。当然这些都是通过李士群自己的商行——中华公司来操作的,靠着向重庆和地下党方面走私紧俏物资,李士群和他七十六号的同事们发了大财。 然而好几次行动的失败是需要理由的,否则陈毗梅的安全就得不到保证。李士群甚至要帮陈毗梅一起编造理由,比如前来接头的人员偶然的失误导致自己被捕、密码电报的失密、七十六号一次计划外的搜查……陈毗梅终于能混到今天而没有暴露,但他从来没出卖过自己身边的地下党员——虽然石心也算被他出卖的,但他们素未谋面。今天陈毗梅是第一次把一个熟悉的人出卖给七十六号,会有什么后果他是知道的,七十六号的审讯手段他当然曾经领教过,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一名叛徒。尤其是佘曼诗这样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子,他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但眼前仍不断闪现佘曼诗被拷打得皮开肉绽、衣衫不整惨遭凌辱的画面。他摇了摇头,想努力摆脱心中的恐惧,但这恐惧却挥之不去、在他脑海中萦绕。他明白,如果今天佘曼诗落入七十六号的手中,这些画面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可是,今天石心和佘曼诗必须被抓住或消灭,否则,只要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活着回到党组织手里,他——陈毗梅都将会暴露,他的双重间谍身份、他叛变革命的事实都将会大白于天下,他将过得比狗还不如,在李士群的庇护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一辈子——就算地下党不来追杀他这个叛徒的话,他也会在提心吊胆中疯狂。 更何况,李士群对他这种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是毫不留情的,李士群的手段他已有耳闻。 在陈毗梅的心底里,期望着那个5号谍报员被打死,佘曼诗能被活捉,然后由自己来说服她为七十六号工作,他相信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人。 负责近距离支援陈毗梅的是七十六号的两个老手:王梓和龚瞩,他们躲在一个可以看清整个舞厅的角落里,喝着咖啡。借着舞厅里暗淡的灯光,他们发现陈毗梅有些不对劲。 “这个家伙好像很沮丧。”王梓对龚瞩说。 “是呀,”龚瞩的眼睛一直在观察陈毗梅,虽然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一个叛徒,“这是出卖同志综合征,老娘见得多了。” “出卖同志综合征?” “是呀,当叛徒第一次出卖自己的同志时,他的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焦虑,还充满了负罪感,”龚瞩冲着陈毗梅努了努嘴,“这位陈先生现在的表现就是出卖同志综合征的典型症状。” “是吗?”王梓望着龚瞩的目光充满了敬意,“哪天我把你的胸罩出卖给你老公时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种症状?”他一脸的坏笑。 “去你的,说着说着就没正经,”龚瞩啐了王梓一口,“你怎么和我的胸罩是同志啦?” “我愿做你的胸罩,天天摸着你的奶……”王梓呵呵地笑着,手已经摸到了龚瞩的胸口,“反正灯暗,别人也看不见。” 龚瞩推开他的手,“不要啦,还有正事没办完呢!你再去楼梯口、衣帽间、配电房、前后门查一下,招呼兄弟们不要松懈……还有,让舞厅里的兄弟们睁大眼睛,注意我们的暗号,不要随便动手。” “好的。”王梓还是非常佩服龚瞩的缜密思路,他起身往外走,才迈了一步又回过身,“那我们俩要办的事呢?” “去去去,”龚瞩挥了挥手,“看你这猴急的样子,晚上老时间你过来……今天我老公出差……” 王梓一阵风似的去了,他恨不得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19点03分,火车还没开。王先生已经坐到了石心的对面,盘查的特务也已经过去。石心抬腕看了下表:“怎么还没开车?”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好像在抓什么人,”对面的王先生接过话茬,“听说是在抓一个姓石的医生。”他的目光扫向石心,那目光中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他们在找你!” 石心感到另外几道审视的目光也投也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继续眯上眼睛打瞌睡。其实他的心已经飞到了佘曼诗的身边:“敌人的搜捕是针对我的吗?如果的确是的话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不会,石心自认为自己的活干得很干净,相关的敌人都已经被灭口。但为什么会来抓自己?自己的行程和身份应该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佘曼诗、沪西特委书记,还有……他排除了电台人员。因为电台的工作人员没有密码,他们收到记录的只是一串串毫无意义的字符,只有对照密码才能知道电报里究竟讲的是什么。地下斗争的原则是,译码的人绝对不能和电台的人在一起,也不能相互交叉,以免万一电台被破获密码也一起损失掉,这样敌人就能用缴获的密码来破译从前和将来的电报了。 他开始为为佘曼诗担心起来。在上海的地下党中,知道5号谍报员的人不超过四个,知道自己姓名的人只有两个。如果敌人真的是在抓一个姓石的医生——毫无疑问就是自己,那说明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出了问题。佘曼诗,他从心底里认为她不会出卖自己,当然,部分是因为他对她有好感,但根据对她的了解,她坚定的革命信仰和坚强的品格使他对她产生无比信赖。换而言之,只有佘曼诗的上级——沪西特委书记有可能出问题。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从没见过。 19点05分,一个小特务奔进火车站二楼的办公室,向李士群汇报今天的成果。 “报告李部长,搜查结束。候车室已经清空、车厢里已经全部盘查结束、车门已经封闭。共抓获姓石的男子三名、姓史的男子三名、男性医生两名,都已看押起来。请指示。” 这所谓的八名人犯李士群早已看到过,他知道那个5号谍报员肯定不在这些人里面。5号谍报员今天多半是发觉苗头不对开遛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5号在上海自己就有办法找到他。等陈毗梅帮忙捉到了佘曼诗就能通过这个女人引出5号,要撬开一个女人的嘴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让列车发车,”这一刻李士群有一点成就感,这年头能指挥一列火车的人可不多啊。“我们收队,把人犯带回去,交给吴队长审问。”他边喊边冲着吴四宝挤了下眼睛,吴四宝心领神会地冲他一笑,他回去是会好好拷问这些可怜的人犯,在他们供出自己家里有多少钱财后,吴四宝会派人上门收钱,数目多少将视这户人家的财富多少而定,然后放人。要是谁家的钱交少了或是交晚了,那还给家人的将是一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尸体。 李士群走到门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身边一个五短身材的小胖子低声嘱咐道:“小胖子,你和丁大麻子带几个弟兄继续在车上暗地里调查有没有可疑的人,一直给我查到南京。记住,要不动声色,行动时千万不要落单。如果遇到反抗只管开枪。”说罢,他才放心地走出火车站的办公室。小胖子袁诸彼是他手下最能干的密探之一,如果那个5号还在这列火车上,小胖子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第十二章 老北站(二) 石心上车时又把自己的特别通行证拿出来用了一次,这玩意儿很管用,车厢门口的小特务立刻毕恭毕敬地把他让上了车,还巴结地帮他提箱子。他的车票在“特3车厢5号包厢”,座位是靠窗的4号座。车厢走道里的灯光很暗,但仍然可以看见几个特务在挨个盘查每位包厢里的旅客。当然,他们的态度要好很多,毕竟,能坐上“特设座席”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可是,特务们的盘查却依然一丝不苟。 5号包厢里已经坐了四名如花似玉的女子。一瞬间石心以为自己进错了包厢,连忙退到门口重新看了看移门上的标牌,没错,是5号包厢!这时,他的心中立马就叫起苦:“所谓的五位进步人士中居然只有一个王先生是男的,其余四位竟然都是女的!怪不得要我来负责护送,看来这将是一趟充满挑战的旅程!” 石心有些尴尬地站在四个女人的八只脚中间,把自己的箱子放上行李架。他可以感觉到四双好奇的眼睛在打量自己,他很想自我介绍一下,说我就是你们去延安的保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心里面对自己说,想着,他压低了礼帽,坐在了自己靠窗的位子上,双手拢在一起,眯起眼,好像打起了瞌睡。 晚上19点,陈毗梅在百乐门舞厅里已经等了10分钟,对他来说却像是已经等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出卖一个同志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他身份的特殊性,李士群一直没有逼他出卖过任何一个地下党员,只要他提供情报。靠着他提供的情报,七十六号挫败了好几次地下党的秘密行动:苏北派到上海来接头的人成了七十六号的阶下囚、新四军游击队购买盘尼西林——青霉素和30号真空管用于收发报机的企图没有成功。是的,为了保证陈毗梅的安全,李士群也会向他提供一些无关紧要或马上就要失效的情报,也会帮助他采购到几批盘尼西林和30号真空管,再发往苏北。当然这些都是通过李士群自己的商行——中华公司来操作的,靠着向重庆和地下党方面走私紧俏物资,李士群和他七十六号的同事们发了大财。 然而好几次行动的失败是需要理由的,否则陈毗梅的安全就得不到保证。李士群甚至要帮陈毗梅一起编造理由,比如前来接头的人员偶然的失误导致自己被捕、密码电报的失密、七十六号一次计划外的搜查……陈毗梅终于能混到今天而没有暴露,但他从来没出卖过自己身边的地下党员——虽然石心也算被他出卖的,但他们素未谋面。今天陈毗梅是第一次把一个熟悉的人出卖给七十六号,会有什么后果他是知道的,七十六号的审讯手段他当然曾经领教过,否则他也不会成为一名叛徒。尤其是佘曼诗这样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子,他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但眼前仍不断闪现佘曼诗被拷打得皮开肉绽、衣衫不整惨遭凌辱的画面。他摇了摇头,想努力摆脱心中的恐惧,但这恐惧却挥之不去、在他脑海中萦绕。他明白,如果今天佘曼诗落入七十六号的手中,这些画面会成为他永远的梦魇。 可是,今天石心和佘曼诗必须被抓住或消灭,否则,只要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活着回到党组织手里,他——陈毗梅都将会暴露,他的双重间谍身份、他叛变革命的事实都将会大白于天下,他将过得比狗还不如,在李士群的庇护下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一辈子——就算地下党不来追杀他这个叛徒的话,他也会在提心吊胆中疯狂。 更何况,李士群对他这种失去利用价值的人是毫不留情的,李士群的手段他已有耳闻。 在陈毗梅的心底里,期望着那个5号谍报员被打死,佘曼诗能被活捉,然后由自己来说服她为七十六号工作,他相信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人。 负责近距离支援陈毗梅的是七十六号的两个老手:王梓和龚瞩,他们躲在一个可以看清整个舞厅的角落里,喝着咖啡。借着舞厅里暗淡的灯光,他们发现陈毗梅有些不对劲。 “这个家伙好像很沮丧。”王梓对龚瞩说。 “是呀,”龚瞩的眼睛一直在观察陈毗梅,虽然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一个叛徒,“这是出卖同志综合征,老娘见得多了。” “出卖同志综合征?” “是呀,当叛徒第一次出卖自己的同志时,他的心里又是紧张又是焦虑,还充满了负罪感,”龚瞩冲着陈毗梅努了努嘴,“这位陈先生现在的表现就是出卖同志综合征的典型症状。” “是吗?”王梓望着龚瞩的目光充满了敬意,“哪天我把你的胸罩出卖给你老公时不知道会不会也有这种症状?”他一脸的坏笑。 “去你的,说着说着就没正经,”龚瞩啐了王梓一口,“你怎么和我的胸罩是同志啦?” “我愿做你的胸罩,天天摸着你的奶……”王梓呵呵地笑着,手已经摸到了龚瞩的胸口,“反正灯暗,别人也看不见。” 龚瞩推开他的手,“不要啦,还有正事没办完呢!你再去楼梯口、衣帽间、配电房、前后门查一下,招呼兄弟们不要松懈……还有,让舞厅里的兄弟们睁大眼睛,注意我们的暗号,不要随便动手。” “好的。”王梓还是非常佩服龚瞩的缜密思路,他起身往外走,才迈了一步又回过身,“那我们俩要办的事呢?” “去去去,”龚瞩挥了挥手,“看你这猴急的样子,晚上老时间你过来……今天我老公出差……” 王梓一阵风似的去了,他恨不得蹦蹦跳跳地往外跑。 19点03分,火车还没开。王先生已经坐到了石心的对面,盘查的特务也已经过去。石心抬腕看了下表:“怎么还没开车?”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好像在抓什么人,”对面的王先生接过话茬,“听说是在抓一个姓石的医生。”他的目光扫向石心,那目光中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他们在找你!” 石心感到另外几道审视的目光也投也过来,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继续眯上眼睛打瞌睡。其实他的心已经飞到了佘曼诗的身边:“敌人的搜捕是针对我的吗?如果的确是的话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不会,石心自认为自己的活干得很干净,相关的敌人都已经被灭口。但为什么会来抓自己?自己的行程和身份应该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佘曼诗、沪西特委书记,还有……他排除了电台人员。因为电台的工作人员没有密码,他们收到记录的只是一串串毫无意义的字符,只有对照密码才能知道电报里究竟讲的是什么。地下斗争的原则是,译码的人绝对不能和电台的人在一起,也不能相互交叉,以免万一电台被破获密码也一起损失掉,这样敌人就能用缴获的密码来破译从前和将来的电报了。 他开始为为佘曼诗担心起来。在上海的地下党中,知道5号谍报员的人不超过四个,知道自己姓名的人只有两个。如果敌人真的是在抓一个姓石的医生——毫无疑问就是自己,那说明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出了问题。佘曼诗,他从心底里认为她不会出卖自己,当然,部分是因为他对她有好感,但根据对她的了解,她坚定的革命信仰和坚强的品格使他对她产生无比信赖。换而言之,只有佘曼诗的上级——沪西特委书记有可能出问题。他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从没见过。 19点05分,一个小特务奔进火车站二楼的办公室,向李士群汇报今天的成果。 “报告李部长,搜查结束。候车室已经清空、车厢里已经全部盘查结束、车门已经封闭。共抓获姓石的男子三名、姓史的男子三名、男性医生两名,都已看押起来。请指示。” 这所谓的八名人犯李士群早已看到过,他知道那个5号谍报员肯定不在这些人里面。5号谍报员今天多半是发觉苗头不对开遛了,不过也没关系,只要5号在上海自己就有办法找到他。等陈毗梅帮忙捉到了佘曼诗就能通过这个女人引出5号,要撬开一个女人的嘴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让列车发车,”这一刻李士群有一点成就感,这年头能指挥一列火车的人可不多啊。“我们收队,把人犯带回去,交给吴队长审问。”他边喊边冲着吴四宝挤了下眼睛,吴四宝心领神会地冲他一笑,他回去是会好好拷问这些可怜的人犯,在他们供出自己家里有多少钱财后,吴四宝会派人上门收钱,数目多少将视这户人家的财富多少而定,然后放人。要是谁家的钱交少了或是交晚了,那还给家人的将是一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尸体。 李士群走到门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身边一个五短身材的小胖子低声嘱咐道:“小胖子,你和丁大麻子带几个弟兄继续在车上暗地里调查有没有可疑的人,一直给我查到南京。记住,要不动声色,行动时千万不要落单。如果遇到反抗只管开枪。”说罢,他才放心地走出火车站的办公室。小胖子袁诸彼是他手下最能干的密探之一,如果那个5号还在这列火车上,小胖子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第十三章 舞厅皇后 王梓回到龚瞩身边时发现她正盯着陈毗梅那边看:“真奇怪,那个女的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顺着龚瞩的目光望过去,王梓看到了一个黑衣女子坐在陈毗梅的桌子对面,两人像是在聊着天。 “目标出现,我们冲上去抓人?” “不要这么猴急,等着姓陈的发暗号。”龚瞩拦住了王梓。“抓错人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不要打草惊蛇。”这时候她才发现王梓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女人,居然还在咽口水! 在王梓的眼里,那边是一个丰满可人的成熟女郎。 龚瞩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痛得王梓差点叫出声。“你个小色鬼,看见漂亮女人就发呆是不是?看我回去不告诉吴队长去,让他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你不要瞎想,我哪里发呆?我是在观察敌情。”王梓回手也在龚瞩的屁股上轻轻地拧了一下,“天底下你最标致,这个舞女怎么比得上你呢?”然后,他又对龚瞩一笑:“李主任还是很体贴咱们俩的,安排咱们来完成这个轻松的任务,不就是抓个女人嘛,简单得很,捏住****拖过来,不就行了嘛!” 龚瞩白了他一眼:“正经点,这个女人有点不对劲。” “是有点不对劲?很脸生,我来百乐门这么多次,好像从来都没见过这个舞女。” 龚瞩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什么?你居然敢背着我来百乐门?”说着已经用力拧住了王梓的耳朵。 佘曼诗比陈毗梅他们早到,躲在乐队的乐池里观察了很久。陈毗梅虽然是一个人进来的,但他的目光一直在和舞厅那头的一对男女进行交流。她已经看出来了,那对男女尽管装成一副舞女和舞客的样子,但她可以肯定他们是七十六号的特务!而且,她还注意到楼梯口、衣帽间附近都有几个很悠闲的绅士在转悠,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咬着手指甲。估计舞厅的前后门一定也已经被特务们封上了。 佘曼诗不得不相信,她所尊敬的领导,和她并肩战斗了五年的陈毗梅竟然是一个叛徒,而且已经出卖了自己!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毗梅还没有发现自己,现在可以不被人注意的偷偷溜出去。但是,逃走又能怎样?陈毗梅一直是自己惟一的、单线联系的上级,就算自己能安然脱身,但个又如何把他叛变的消息传出去呢? 佘曼诗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发现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冷静地思考。她还记得从前在江苏省军委工作时,自己与江苏省委的秘密电台接头的联络站,如果这个联络站还在的话,估计这个概率不会大于50%,自己可以借用这个电台把消息传出去,但这是违反秘密工作规定的。可是就算能把消息传出去又能怎样?再上一级的地下组织要调查、要核实,尽管她有充分的证据,但调查核实的时间已经足够这个叛徒逃走或躲藏起来。 所以,佘曼诗决定了,她要亲手除掉这个叛徒,再想办法安全脱身,然后去那个联络站把陈毗梅叛变的消息传出去。 她不是石心,虽然会使枪,但枪法很一般,只有在极近的距离上才能保证命中目标,所以她只能先过去和陈毗梅答话,乘其不备再开枪,然后乘乱逃走。这是弱者对付强者的惟一法门,很古老,同时也很有效。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朝那个叛徒走去。 19点10分,火车终于开了。石心听到前面传来长长的汽笛声,接着便是车身轻轻的一震,金属摩擦的刺耳声波穿透地板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他看见对面的王先生朝他露出会心的笑容,石心也冲他点了下头。这时他右手边一个高挑身材的女郎开口了:“好了,终于出发了,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接下来就要同舟共济了。我叫齐冰,很高兴认识大家。” 她的声音很柔,语调中带着一种天生的嗲,石心的心不由得一荡,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齐冰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却见齐冰的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向上翘,所以当她忽闪眼睛时,会以为她在冲着你放电。 “不用吧。”石心虽然美女在侧,却仍能保持站一名地下工作者应有的警惕,他冷冷地说,“就一起坐坐火车而已,说什么同舟共济,我还要休息呢。”说着他又眯起眼打起瞌睡。那脸上分明写着“请勿打扰!” 坐在齐冰右手边的女孩子冲着齐冰吐了吐第三者舌头,低声笑到:“齐姐不要生气,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叫穆玉露。”她笑得很甜,笑的时候脸颊上会一起出现两个酒窝。 “吵不吵啊?”石心又跳出来干涉了,另外三位见他反应这么大,便都不再吱声,大家一起拢着手闭目养神。石心眯着眼,目光扫过对面座位上的三个人:看起来老成持重的王先生、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白净少妇和一个二十出头的瓜子脸姑娘。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牧羊犬,守着一群绵羊时刻防备着狼群偷袭的牧羊犬。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但他想起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位白净面皮的女子,应该是某部不成功的电影里的一个配角?对,她嘴角的那颗美人痣就是她的符号。最近的报纸上还登过她和那个著名男演员离婚的消息。对的,是她——江蓝苹! 佘曼诗在陈毗梅对面落座时,吓了陈毗梅一跳,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哟,到了?” 她注意到了他反常的语气和满脑袋虚汗,但装作没看到。她知道他心里有鬼:“你这个叛徒!”她心里说。 “5号超额完成了任务,”说着她把中田的那本“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递过去。 这时,乐队奏起了今天的第一支舞曲,是一支华尔兹,舞女和舞客们相拥着纷纷下场。 陈毗梅是一个老牌特工了,可大喜之下还是露了马脚:“干得好、干得好,一下子就干掉了两个日本人,还抢来了中田的保密簿。” 佘曼诗一直在注意观察他的表情,虽然灯光很暗淡,但他那因狂喜而扭曲的脸,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里涌过一阵厌恶:“没错,他是叛徒,否则他是怎么知道石心昨晚干掉了两个日本人?还知道这是中田的保密簿?” 陈毗梅欣喜地捧着保密簿,开心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本簿子,也是最后一次。他没有注意到佘曼诗的手一直插在自己的小包里,现在她的手拔出来了,那支6.35mm口径的小手枪直指他的脑门:“你这个叛徒,我代表人民处决你!” 正好有几对舞伴转到他们附近,挡住了王梓和龚瞩的视线。他们只听到了“嘭嘭嘭”三声枪响。 距离近加上初学者的运气使佘曼诗准确的命中了自己的目标。陈毗梅的眉心中了一枪,尽管是6.35mm的小口径手枪,但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威力还是很可怕的——他的天灵盖被子弹崩飞,白白的脑浆立刻流了出来。第二枪打在他的胸口,正中心脏部位。日后李士群会在陈毗梅的检尸报告里读到这样一句话:“心脏中弹,当场身亡。” 这个曾经留过苏、学习过特工技术、领导过很多秘密行动、被李士群逮捕后立刻变节投敌、又奉李士群的命令向中田提供情报的三重间谍、地下党沪西特委的书记——陈毗梅,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一直自诩是个英雄的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倒在一个女人的面前,但现在,他瞪大的眼睛再却也闭不上。 夜莺间谍去他来的地方歌唱了。 第三枪佘曼诗是朝天打的,只是为了加剧现场的紧张气氛,她运气很好,子弹正好打在舞厅屋顶大吊灯的支座上,那支座立刻被打飞,大吊灯“喀嚓”一声劈了下来,正好把听到枪声奔过来查看的几个特务统统砸倒。 由于被舞池里众多舞客挡着,七十六号的特务都没看清谁开的枪。随着不知哪个舞女的一声尖叫:“杀人啦!”整个舞厅立刻像炸了锅的马蜂窝,不管是否受伤,反正只要能跑的都发了疯似的往外跑。佘曼诗要的就是要种效果,她扔掉手枪,混在人群里一起冲了出去。门口的特务还想拦,哪拦得住?有个聪明的想朝天鸣枪,枪还没拔出来就被人群冲倒在地上,转眼间被几十双高跟鞋的尖细后跟从身上踩过,胸口立刻被踩成了马蜂窝,他最后一口气只在喉咙里化成了一声“咕噜”,就永远咽了回去。 佘曼诗庆幸自己今天穿了双平跟的软底鞋,很轻,可以快跑。她和人群一起沿着极司菲尔路拐上了静安寺路,然后一起涌进了公共租界。进了租界就是另一番平静景象,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喘着粗气,很久没这样快跑过了,她想:也许自己需要锻炼。 她挥手叫了辆黄包车,回法租界的大胜胡同去了。 当黄包车经过赫德路口的常德公寓时,佘曼诗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四楼的那个阳台。她知道,石心曾经住在那里,而现在,那个阳台黑黑的,石心也应该已经出发去延安了。她叹了口气,忽然有种冲动,想今夜就宿在常德公寓,那里应该还有他的痕迹。但一想到敌人很快就会对她展开搜捕她只能又叹了口气。 第十四章 尾巴 七十六号的特务袁诸彼和丁大麻子他们先在56次列车的守车上坐了一会儿,商量了一下分工,顺便从餐车上搞了点吃的。这时候丁大麻子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哎呀,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这个姓石的医生我见过的!” 袁诸彼一下扑了过来,拎住丁大麻子的领口:“什么?你见过他?在哪里?这辆车上?你怎么不早说?” 丁大麻子连忙拼命摇手:“不是不是,我想起来了,昨天孙队长遇害后我们不是去愚园路麦琪路路口抄把子吗?我们拦住的第一个人就是一个叫石心的医生!我记得他是同仁医院的,我查过他的证件。” “是吗?在谋杀案的现场附近出现一个姓石的医生?”袁诸彼用力地摇着丁大麻子的肩膀,“哎呀,兄弟呀,我们中大奖啦,应该就是这个人!那么说你能认得出他?” 丁大麻子拼命地点头。 这边袁诸彼继续狂摇丁大麻子的肩膀:“好兄弟,你能认出他就行,我们再在这趟车上来来回回兜几圈,只要他在这趟车上我们就能逮住他!”他狂笑起来:“兄弟,头功是你的!” 那边丁大麻子被他摇得都快散架了,居然吐出一片白切羊肉来。 “好了,”袁诸彼站起身,“兄弟们大家快点填饱肚子,吃完了开工。”他回过头来望着窗外的黑暗:“小丁发现目标后大家一拥而上,我就不信这个姓石的会有三头六臂,能逃得出我们的手心!” 19点30分,上海北四川路上的新亚大酒店的601房间里灯光黯淡。穿着粉红旗袍的余爱珍和穿着雪白衬衫、打着领带的胡澜城正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余爱珍笑盈盈地望着胡澜城,她的凶悍、精明、能干全都收藏在她美丽的躯体里。 胡澜城的一只手轻轻把弄着余爱珍的头发,另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们刚刚在对面的依藤家吃一顿日本料理。“现在很流行吃日本料理的,是不是和我们中国的餐饮有很大不同?” 余爱珍的两只手全都拉着自己肩膀上胡澜城的那只手,拉着那只手在自己的身体上巡逡,她打了个饱嗝:“小胡,日本料理的芥末实在太冲鼻子了,我不喜欢。” 胡澜城微微笑着,也不答话,用另一只手牵起了余爱珍的左手,放在嘴边摩擦着自己的胡子茬,继而用嘴唇亲吻起来。 “可是我喜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梦呓,胡澜城抽出另一只手,双手捧起余爱珍的手臂,从她的指尖慢慢吻上去,进而吻到了她的肩膀。他的动作很轻柔,当然也很娴熟。他熟练地解开了余爱珍右肩上的旗袍盘扣,甚至于没看那肩膀一眼,自顾自地亲吻她的脖颈,也不管余爱珍是否愿意。 余爱珍当然是愿意的。她从来不曾体会到这样的温柔手法,当他亲吻她的脖颈时,她竟像触电似的颤抖起来,宛如一个刚刚涉世的小姑娘。 胡澜城在她身上肆意地吻着,一只左手轻轻撸下她胸罩的肩带,一只右手却已伸向她的小腹,在她小腹上抚琴般地摩挲着,继而滑向那片最敏感的“黑森林”。而他那具有“魔力”的嘴唇却从她的肩膀吻向她的胸膛,所到之处令余爱珍像被琼浆浸润般的舒适。 他的左手搂紧了她,右手继续在她的身上探索,嘴唇则在她的身上巡行。 全新的体验,无论对胡澜城还是余爱珍。胜过干柴之于烈火,对余爱珍而言尤其如此。她闭上双眼,任胡澜城爱抚自己的身体,享受着这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她甚至在比较白天的晴气和夜晚的胡澜城在亲吻她的身体时有哪些异同,最后的结论当然是:一样是亲吻,晴气的猴急与粗鲁与胡澜城的温柔高雅简直有天壤之别。 胡澜城到底是大情圣。并不急于得到她的身体。只是在她的身体上或轻或重的吻抚。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也是一门艺术,如同他写新诗、写散文、写政论那样需要铺垫、需要衬托,然后才能进入正题。他的动作就像他华丽的辞藻,虽然本质都是****,但他会让女子充满愉悦、飘飘欲仙地进入高潮,心甘情愿地献身于他。 而此时,余爱珍,这个从社会最底层打拼出来的美女正在享受着他这独一无二的“艺术”。 石心是吃完晚饭才出来赶火车的,所以他还没有饿。他眯着眼,听着车轮和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对他来说,这首铁轨的进行曲实在太熟悉了,但总是带来淡淡的感伤。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二次在沪宁线上驰骋,只不过上一次是从南京到上海。 他的视线转向窗外的黑暗,他敏锐的目光仍然可以从黑暗中分辨出竹林、小屋、池塘、河流、水田——这是中国的江南、梦里的江南正在梦乡中安睡着,只有列车奔驰而过时,才稍微吵醒她的美梦。 列车过了无锡后一直沿着京杭大运河奔驰,偶尔可以看到河上闪烁的渔火,那几点昏黄的渔火在这黑夜里就像天边挂着的孤星。列车驶过戚墅堰,车站边上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石心可以望见屋内的陈设一闪而过。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赫德路常德公寓的小屋,有着同样昏黄的灯光。如果屋里有一个女主人的话就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佘曼诗,想起了她美丽的脸庞,他的心一荡,甚至想象她在他的小屋里操持家务的模样。他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行,她是革命同志的妻子,他不应该想她! 那么,难道是她,是很久以前另一个她吗? 石心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黑暗、穿过东海的波涛,他仿佛看到了对面岛国群马县的那个夜晚。那也是在火车上,当火车穿过秋名山那个著名的隧道时,那个日本姑娘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体的芬芳、还能感受她的发丝在脸上的摩擦、还能体会她的气息在他的脖颈里停顿……还有,她火热的嘴唇、她热烈的拥抱。 但他的眼前总是闪现她凄哀的眼神,当他对她说“不”时,她那抹不掉的哀怨。他又在心里摇了摇头,不行,她是日本人,他也不可以想她! 石心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他站起身,车厢里的五个人都抬头看他:王先生、齐冰、穆玉露、黑痣少妇、瓜子脸女孩。他忽然觉出他们的眼神中有些异样,便胡乱和王先生搭了个腔:“请问厕所在哪?” 王先生一笑:“出门向右拐,到底就是。” 石心不是真的内急,他只想出来放松一下。他走过昏暗的过道,看见车窗外闪过“奔牛”的站牌,原来已经过了常州,快到镇江了。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 余爱珍和胡澜城的前戏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给过余爱珍这样的享受,两个人搂抱着,缠绵着,胡澜城褪去了她全部的衣物,自己也只被余爱珍剥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他们的下身紧紧贴着,但胡澜城还不急于进入她的身体。 余爱珍此时早已娇喘连连、不能自已。她的脸红红的,额角的汗珠一滴滴滑落,她感到自己口干舌燥,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胡澜城像一个猎手般耐心地观察着猎物的每一丝变化,他注意到她的身体的一系列变化,这些变化告诉他:现在时机到了。 急不可耐的余爱珍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竟搂着胡澜城站起身,又一次把火热的嘴唇印上了他的嘴。一只手去脱他的裤衩。 “这女人真像只野兽!”胡澜城心里想着,他也是第一次和如此野性的美女亲密接触,从前,他总是在文弱的小姐、贵妇间穿梭,她们都是温文尔雅的,哪怕在****时也是如此。而今天,这个余爱珍,充满了野性的热烈,他从心底里喜不自禁。 胡澜城任由余爱珍褪掉自己最后的衣裳,紧紧地搂住了她成熟的胴体,她丰满的胸脯压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激烈的心跳。 …… 晚上8点钟,李士群的车刚驶进七十六号的大门,就看见自己的秘书从警卫室奔出来。 “停车。”他吩咐司机,推开了车门:“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秘书上前在他的耳旁低声嘀咕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就在半小时前他操纵的双重间谍、那个地下党的叛徒陈毗梅带人去抓佘曼诗时被打死了! 王梓和龚瞩知道自己难辞其咎,借口保护现场待在百乐门舞厅不敢回来。 “刑侦部门的人已经到现场了吗?”李士群问自己的秘书。 “到了。” “走,去百乐门。”李士群又钻进了自己的轿车。 七十六号离百乐门只有二百米,李士群甚至来不及坐在车上考虑什么,车子就已经停在了百乐门舞厅的门口。他环顾四周,却不见王梓和龚瞩二人,其他的手下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 “小王和小龚呢?”李士群冷冷问道。 一个小特务怯生生地回答:“报告主任,他们在里面守着……” 李士群暗自冷笑,一只手捏了捏衣袋里的三号勃朗宁,另一只手一挥:“进去。”一群人涌了进去。 王梓和龚瞩正在里面急得团团转,王梓在那儿一个劲地搓着手,好像手上有很多污垢。龚瞩则浑身抖个不停,她知道,李士群对待失手的下属是从不留情的。她还知道,如果李士群很客气的问你的话,那你就完了,问完话他就会处死你。如果李士群恶狠狠地训斥你,那很幸运,他还会留着你继续为他效力。 所以,她一看到李士群走进门来就立刻奔过去,跪了下来:“部长,我们太大意了,给您丢脸了!” 那边王梓见状也马上会意,跪下来狂抽自己的耳光:“我该死,我不是人,辜负了部长的栽培!” 第十六章 阴谋(二) “记得记得,她就是烧成灰我们也能认出她来!”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王梓的话语充满了阿谀。这时,他发现李士群的眼神有点呆滞,一只手摸着下巴,好像在考虑着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李士群压低了声音,“这个女人名叫佘曼诗,佘太君的佘。如果有人问起她的身份,你们要说她是我们的人,记住了吗?” “她是我们的人?” 王梓和龚瞩听到李士群的吩咐都倍感诧异。 “对,你们要对外宣称她是我们的人。当然,实际上她并不是,你们抓她时一定要小心,这是一位危险的女士。”李士群的眼睛里放出冷冷的光,他冷笑着:“她跑不掉的。” 王梓还有点头晕,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刺激,自己刚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脑子有点不太灵光,理解不了李士群的意图。旁边的龚瞩比他清醒,有点领会李士群的用意,拉了拉王梓的袖子,退到了一边。 “你们需要什么帮助时,可以直接找吴大队长,他会提供提供支援的。”他习惯性地向自己的右手边看了一眼,那是吴四宝惯常站的位置。奇怪,从自己到火车站那会儿起吴四宝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啦?他记起来,好像进七十六号大门时就没见到吴四宝,也没有见他跟到百乐门舞厅。“这个家伙,一定又野到哪里去风流了,明天一定要好好训训他,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李士群朝身边的秘书点了点头:“明天你安排报社发一条消息,就说警政部安插在地下党内部的女特工佘曼诗,今天晚上击毙了地下党沪西特委的书记陈毗梅,立下大功一件,获颁一等扫荡奖章,五十两黄金嘉奖,并晋升为特工总部少校侦缉队长!要放在头版头条发。” 秘书飞快地记录了下来,跑出去安排了。 李士群嘿嘿地冷笑着:“佘曼诗呀!佘曼诗,这样一来你就变成地下党的叛徒了,你走到哪里****都不会相信你,还要追杀你!看你怎么跑出我的手心?”他得意起来,由冷笑转成狂笑,仿佛佘曼诗已经被除他抓住,乖乖地交出了那本保密簿。 是的,地下党还不知道陈毗梅是个叛徒,他可以指鹿为马地宣称佘曼诗其实就是那个叛徒,地下党自然是不会相信一个叛徒的。走投无路的佘曼诗肯定手到擒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直挺挺躺着的陈毗梅:“陈兄弟,你可以安心地去做你的烈士了。” 23点47分,56次列车上的王二麻子猛地拧开了厕所的门锁,一脚踹开了门!旁边的丁大麻子第一个冲了进去,几乎是同一时间,王二麻子也冲进门去,他们都看到了厕所里有个男人面对他们站着,一只手还在系裤带,眼睛里满是惊讶。 “就是他!”丁大麻子大吼了一声,和王二麻子一起扑了上去,抓住这个人就是头功。后面的马大帅和于博为了防止这二人独得头功也挤进门去,按照原来和计划去抱那人的双腿。 袁诸彼在门外已经乐开了花,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一个刺头居然这么容易就让自己带人给逮住了!他端着枪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毕竟这M1932的毛瑟手枪也有三斤来重,端着手酸呢。 突然之间,他的眼前一花,从门的上方飞出来一腿,正踹在他的胸口,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前胸的肋骨碎裂的声音。手里的手枪脱手而出,却正好落在那人的手上。他的身体随着这一踢之势直飞起来,撞在厕所对面茶水间的车窗上、撞碎了车窗的玻璃,像个皮球似的直接飞出了窗外,人还在空中就狂喷鲜血而死,尸体在路基的乱石堆上摔得面目全非,滚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这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门边的张小泉都看呆了,想拔枪手却不听使唤、想开溜,脚却一动也动不了。 那人并不转身,反手伸出,正捏在王二麻子的喉咙口,两指一用力,他的喉管竟被活生生地掐断!张小泉的手脚一阵挣扎,仿佛想要抓住自己那正在流逝的生命。但这是徒劳的,石心一只手拿掉了他手上的厕所钥匙,另一只手一甩间已把他掷进了厕所,和那四个已经被他点了死穴、断了气的特务靠在一堆。他重新钻进厕所、关上门,快速地搜了这五人一遍身,然后用力打开那沾满黄腻腻污渍的车窗,把五个死特务统统扔了出去。口袋里多了五本特务的蓝皮证件。 果然是七十六号的特务,真是阴魄不散! 前后不到十秒钟,六名特务全部毙命。车轮和铁轨依然有节奏的撞击着,掩盖了这惊心动魄的打斗的一切声响。 天很黑,在车轮和铁轨有节奏的轰鸣声中根本听不到那五具尸体摔在路基上的声音。他掏出那五本证件,放在双手间一搓,那五本证件立刻碎成齑粉,掉进了蹲坑中。石心抽了水,关上车窗,用那把钥匙锁好厕所门,一挥手,那把钥匙从袁诸彼留下的窗洞里飞了出去,在空划了道小小的弧线,只一闪便消失在黑暗中。 石心轻轻拂去自己身上的浮灰,把额上的一绺头发重新理好,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包厢。 23点50分,上海的新亚大酒店601房间,余爱珍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依偎在胡澜城的怀里,俩人刚洗完澡,穿着干爽的浴袍、钻在蓬松柔软的鸭绒被里却都没有睡意。余爱珍的右手伸进胡澜城的衣内、摆弄着他****的毛发,搔得胡澜城的心也痒痒的。胡澜城的手也没闲着,捧着她丰盈的乳房,就像一只刚摘到蟠桃的猴子,有种心痒难耐的冲动。 “是不是有些爱不释手?”余爱珍突然蹦出这么文绉绉的一句话,倒让胡澜城有些刮目相看。 “中午我们在晴气将军的办公室碰到时,你们是不是也在玩球?”他对余爱珍的问题并不回答,反倒盘问起她。 “这个老色鬼!”她面露愠色,“弄了老娘一奶的口水,恶心死了!还好你来得巧,否则老娘我今天要吃大亏了!”她恨恨地说,“李士群这个家伙也不是个东西,让老娘去执行这种任务,还不按我们约好的办法来救我,真气死我了!”她的牙关紧咬,仿佛要把这满腔怨恨都发泄在自己的牙齿上。 “执行任务?约好的方法?”胡澜城有些不明白。 尽管面对的是自己的床上新欢,余爱珍仍然恪守情报人员的保密准则,该你知道的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绝对不说,“哎呀,你怎么问这种问题?这是我们工作中的秘密,对外人是不能说的。”她的脸上挂着嗲嗲的笑意,手指依然在胡澜城的衣内摸来摸去。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去做什么任务。”胡澜城装着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身边的余爱珍心里却猛地提高了警惕。 “李士群明明知道晴气是个大色鬼,却仍然把你派到他那里去执行任务,肯定是有原因的。”胡澜城冷冷地说。 余爱珍不动声色,心里说:“屁话,瞎子都看得出来。” “他肯定是让你去执行一项普通人很难完成,又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必须要麻痹晴气,让他丧失警惕性才能去做的任务。”胡澜城不紧不慢地分析着。 “胡先生真是个聪明人。”余爱珍由衷地称赞道。 “你们干得的勾当我不感兴趣,”最后,胡澜城冷冷的来了个总结,“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两点,”胡澜城笑嘻嘻的在余爱珍那丰盈的胸脯上狠狠地摸了一把:“第一,担心你老公吴四宝咽不下这口气,第二,担心你老公吴四宝来捉我们俩的奸。”说着,他猛地趴在了她的身上,干净利落地褪去了她的浴袍,又一次进入了她的身体。 “你个小坏蛋敢暗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余爱珍嘴巴很硬,但在胡澜城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下很快就不说话了,只有她一浪高过一浪的床叫让胡澜城充满了亢奋。 这对汉奸狗男女并不知道,“受害者”吴四宝此刻离新亚大酒店不到一公里,正带着自己的徒弟张国正等几个全副武装的弟兄们准备行动。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这对奸夫****,而是天通庵路上的日本正金银行的保险库。因为他的宝贝徒弟张国正得到了可靠消息,正金银行的保险库里藏着一批日本鬼子刚从上海海关劫来的黄金,数量有一吨之巨!吴四宝向来以贪婪而闻名,面对数量如此巨大的黄金,他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今天晚上,便是他们定下夺宝的行动时间。此时,他还在暗自得意,得意自己刚刚溜得快,没有被李士群拉到百乐门去看什么杀人现场,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对这批价值连城的黄金下手了。 第十七章 抢银行(一) 56次列车上,石心一边往自己的包厢走一边面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意外地碰上这几个七十六号的特务打乱了去延安的计划,虽然自己轻而易举的干掉了他们,还“干净”地处理了他们的尸体,但车窗上的那个洞是一处很明显的痕迹,如果这伙特务在列车上还有其他的同伙或是这趟列车的列车长比较心细的话还是可以看出破绽的。虽然,这不至于影响到六人的安全,但肯定会带来麻烦。而且,铁路沿线还有日军的步兵巡逻队和铁甲列车巡逻,那几具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特别是撞窗而出那具尸体上肯定还有表明身份的证件,日军当然会联想到在这趟刚刚驶过的56次列车可能发生了些什么,到时候的麻烦自然会更大。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在下一站——渣滓站下车,乘着鬼子还没反应过来马上过江进入苏北新四军的地盘。但怎么躲过鬼子的江防部队过江?过江后又怎么和当地的党组织接头?他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正彷徨无计间却已走到了自己的包厢门口。他停住了——他听到里面有人站在门边——王先生正好拉门出来,一抬头看到石心悄没声的站在门前立马吓了一大跳:“你这人怎么像个幽灵似的?一点声儿都不出。”他神秘兮兮的四下张望了一圈,周围没有人,“借一步说话,我有事找你。”说着,王先生把石心拉到了车窗前。 “石兄真是好身手!”王先生满脸的笑容。 “王先生都看见啦?见笑见笑。”石心淡淡地笑了笑。 “都干掉了?” 石心点了点头:“如果车上没有其他特务的话。” “那你尸体怎么处理的?会不会被列车上的人发现?” “扔下车了,列车上的人不会发现。但鬼子是沿铁路线巡逻的。”石心的眉宇间带一丝忧虑:“鬼子很快就会发现那些尸体的。” “那我们就在下一站渣滓下车!再从镇江过江,过了江就能到苏北游击区啦。”王先生断然地说,他的话正合石心的心意。 “但我们怎么过江?江上可有鬼子的兵舰巡逻的呀。” “不要担心,山人自有妙计。”王先生神秘的一笑:“我们要快,渣滓马上就要到了。” 两人的想法居然不谋而合了! …… 23点59分,吴四宝一伙八个人开着一辆从租界里偷来的福特牌带篷卡车驶上了天通庵路,卡车的牌照已经换成了日本宪兵队的,八个人也都换上了日本军服。吴四宝的小徒弟金聚德从前是修车铺的伙计,所以当仁不让地开着车。张国正和吴四宝挎了把日本刀坐在驾驶室里。和日本人混久了,吴四宝也会说几句洋泾浜日语。但张国正的日语说的比他好多了,听起来像是纯正的关西口音。不像吴四宝经常说些日本人听不懂,中国人更不懂的“吴记日语”。 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坐落在天通庵路和居尔典路路口的东侧,是一幢三层楼的哥特式建筑。惨白的路灯下,这幢大楼就像一只吞金巨兽蹲在路边,仿佛要吞噬路过的每一个人。保险库的大门在大楼北侧的一条小巷里,吴四宝他们把车倒进了小巷,停在保险库的门口。张国正跳下车来,开始按门铃。吴四宝站在他的身后,一边打量着那厚重的铁门,一边盘算着要用多少炸药才能炸开这扇门。 足足过了2分钟,大铁门上的小窗口才打开,露出一张睡眼蒙眬的上等兵的脸,他歪戴了一顶战斗帽,从战斗帽的颜色上看他应该是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半夜里被人吵醒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这人骂骂咧咧的问:“干什么的?半夜里闹腾什么?” 张国正差点鞠个躬说:“报告太君,我们是七十六号的。”总算他还记得自己这回扮的是日本宪兵队,而宪兵队向来都是牛气冲天的。不过,尽管他的声音高了8度、努力模仿宪兵队的腔调,但他的腰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哈了8度:“特别检查!老子是宪兵队的,奉影祯大佐的命令,前来检查你们金库的保卫工作。快点开门!” 张国正的语调很日本化,影祯大佐的名头也很大,那个门卫猜疑地看着外头的两个人和他们开来的那辆卡车,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起来不对劲在哪里。睡眠带来的糊涂使他按下了开门的电钮,他不知道,这一按将送掉他的小命。 门一开张国正和吴四宝就走了进去,车厢里又跳下四个宪兵装束的人来,跟在他们身后。其中一个站在门边,手中的步枪枪托有意无意地卡在了门缝里,以保证撤退时这扇门不会关上。 “前面带路,再让你们长官跑步过来报到。”张国正拿出平时训斥手下的派头来,并且享受着这难得的在日本人面前充老大的感觉。于是,上等兵老老实实地跑步去警卫队队长的宿舍叫人,军姿非常标准。 吴四宝一边开心的咧着嘴,一边抬起腕看表。正好2分钟,警卫队的队长山下文奉穿戴得整整齐齐跑步赶到,军姿也非常标准。 他跑到张国正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大日本帝国海军舞鹤镇守府特别陆战队第3大队第6中队第9小队小队长山下文奉奉命前来报到,请指示。” 张国正戴了个中佐的肩章,这时已完全进入了角色:“稍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宪兵队副队队长****晋四奉影祯大佐之命前来检查正金银行上海分行保险库保卫工作。请山下君前面带路。” …… 这天晚上24点整,56次列车停在了小小的渣滓站破旧的站台上。列车在这里仅仅停三分钟。检票处昏黄的灯光下只有石心他们六名旅客。除了一名懒洋洋的铁路工人检票,车站上没有别的外人,更不要说鬼子和特务了。 车站外是一条同样破旧的小街,比上海能见到的最小的小街还要小十倍,连盏路灯也没有。 “怎么连家客栈也没有啊?”那个瓜子脸姑娘两手拎着一只和她身材不成比例的大皮箱,才走出车站就喘上了。 “缺少锻炼!”石心心里滴诂了一句。估计到了延安时,要么这个瓜子脸姑娘变成大力士,要么大皮箱变成小包袱,想来应该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石心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了瓜子脸姑娘一眼,嘴角带着一丝戏谑地笑。哪想到瓜子脸姑娘也正好转过脸来看他,目光里满是求助,看到他的笑容连忙又回过头去。 石心突然发现这个女孩的眼光很特别,带着一种天生的妩媚,让男人不由自主地想给她帮助。 石心当然是个活生生的男人,但他的定力很深,装作没看见她的目光,自顾自地拎着自己的皮箱往前走。 “来吧,小妹妹,我和你一起提。”这是一个很清脆的女声。 石心回过头来,原来是那个嘴角有颗美人痣的女演员。到底年纪大了好几岁,生活经验丰富得多,她只带了个小皮箱,一只手就能拎得动的那种。看着女演员瘦弱的身材,石心的脸有点发烧。他不声不响地走到她们面前,轻轻巧巧的提着那个大皮箱跟在了王先生的身后。 两个女人一起吐了吐舌头,又相视一笑,跟着石心一起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们要走十里地,走到前面那个叫谏壁的镇子再想办法过江。”王先生压低了声音,他好像对这里很熟。 远远的,56次列车拉响了长长的汽笛,呼哧呼哧的冒着蒸汽、带着一车的未知往南京去了。那车厢里透出的惨白灯光,远远望去就像一串白色的方块,这串方块越跑越快、越跑越远,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只有铁轨与车轮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 大家都全神贯注的走夜路,没有工夫说话,在王先生的带领下沿着一条窄窄的黄土道脚高脚低的一路北行。除了石心,每个人都看不清四周三米以外的情景。因为刚从温暖的火车车厢里出来,有的人还在深秋的夜里打着冷战。尽管拎了两个皮箱,石心仍然走得很快、很稳,他警惕的扫视着周围,耳朵也不放过任何一条可疑的声波。 他们穿过田野、走过池塘、跨过小河、绕过一个个熟睡中的村庄。空气里有一股泥土的芬芳,如果不是抗战,不是这漆黑的夜晚,石心倒情愿这是一次秋天的远足。毕竟,和一群的美丽的女子一起漫游本身就是一件美丽的事。 …… 山下文奉带着吴四宝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了保险库的铁栅栏外。吴四宝的一个手下已经很机灵的守在了通道口。吴四宝往里一看,连续三道铁栅栏的尽头是一扇锃亮的不锈钢门,每道栅栏边都守着一名步枪上了刺刀的日本兵。 山下文奉殷勤地掏出一大串钥匙依次打开了三道铁栅栏,守卫的士兵举枪向他们行军礼。吴四宝看见明晃晃的刺刀在脸侧闪耀着腾腾的杀气,心里吃了一惊。 走近了才看清铁栅栏里不仅仅只有一道大钢门,还有另外几间小房间。山下文奉一间间为他们介绍:“这是存放普通客户财产的保管箱、这是存放重要客户财产的保管箱、这是……”吴四宝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保管箱上,当他们走到那扇大钢门前时,张国正命令道:“打开看看。” “这个……恐怕不行”山下文奉突然踌踷起来。 第十八章 抢银行(二) “八格!”张国正上去就是两个耳光,一边带着抽RB人耳光的快感,“这是命令!”张国正拿出平时恐吓下属的手段来。吓得山下连忙一个立正:“报告长官,钥匙不在我手里,钥匙在正金银行SH分行的寿司襄理手里,还要有SH分行的另一位襄理饭团的密码才能开门,两者缺一不可。” 短短的几句话却如一连串的闷雷劈在吴四宝的心头,他的目光转向张国正,张国正在他眼光里读到的分明是责备——“你是怎么打探的情报?连这个都没搞清?” “今天的行动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吴四宝的心里打起了鼓,“难道我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真******倒霉!”他恨恨地踩着水泥地板,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时,他想起了那些保管箱,要打开这些存放银行客户财物的保管箱可比轰开金库的这扇不锈钢大门方便多了。保管箱既然是存放银行客户财物的,里边肯定是有好东西的,抢不了黄金也只能抢保管箱了。 反正不能白来一趟! 吴四宝狠狠地一踢脚,下定了决心。他踱到一名警卫的身边用力咳嗽了三声——这是一个暗号——听到三声咳嗽他们四个人就应该马上干掉自己身边的那一个警卫。 张国正一个擒拿锁喉就扳倒了身边的山下小队长!山下做梦都想不到这位宪兵队的中佐会对自己下毒手,所以直到张国正用匕首割断他的喉咙时他仍然满脸的惊奇。“脑残!”张国正嘀咕了一句,“这么低能,连老子是谁都认不出,也只配做老子的刀下鬼!” 吴四宝的手脚还要快,他拔出匕首直接从身后扎进了一名警卫的心脏。那名警卫连一点挣扎都没有就倒了下去。 另一边特务小张的身手很好,熟练地拧断了身边那名警卫脖颈上的大筋。而另一个特务小唐更绝,一个撩阴腿踹在身旁那个警卫的要紧部位,几乎当场就把那个鬼子的****踢碎了。小唐狞笑着注视着小鬼子痛得弯下腰来,再用膝盖猛顶对方的下巴,那人的上下牙齿一合当即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立刻翻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却发不出喊叫,只有几丝“咝咝”的声音就像一条垂死的毒蛇要想咬人。 吴四宝看也不看地上这些已死和将死的RB人,直接下了命令: “小张、小唐跟我去砸保管箱,小刘到门口去帮着胡可守住大门。”吴四宝的思路倒是很清晰,说着和张国正他们冲进了那间存放重要客户财物的房间。 谁都没有注意,躺在地上的山下文奉的右手正在抽动。 …… 从前厢房窗前白色窗纱的缝隙中望出去,漆黑的夜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佘曼诗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石心和自己丈夫的脸不断交替着在夜空中出现。但最后总幻化成陈毗梅那张被自己的子弹削掉一半的脸和他满脸的错愕。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努力想把陈毗梅白花花的脑浆从自己的眼前抹掉,但那脑浆依然在她的眼前弥漫着、挥之不去。 …… 施高塔路的夜晚是安静的,但晴气庆胤将军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刚刚得到报告,说今天下午七十六号开了锅:傍晚时分李士群带人去火车站把56次列车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抓到了一帮老百姓,据说是去抓一个叫石心的医生,而这个在同仁医院工作的医生就是传说中的****5号谍报员——那个可怕的杀手。晴气又喜又忧,喜的是总算知道5号杀手是谁了,忧的是这个可怕的杀手又从李士群的鼻子底下跑掉了。 然后,又有更惊人的消息传来:李士群操纵的一个双重间谍陈毗梅在和自己的下属——一个叫佘曼诗的女人接头时被打死在百乐门舞厅里。七十六号正在秘密地抓捕佘曼诗。关于陈毗梅,他已经查过梅机关的档案了——这份档案是七十六号提供的——陈毗梅是地下党里少数几个留过苏的特工专家,地下党沪西特委的书记,自己在SH的一个重要对手。这个人居然是李士群的人!现在他终于知道关于那些地下党的资料是哪里来的了——肯定是陈毗梅提供给李士群的。他是怎么露出马脚的呢?据说在现场还发现了一本伪装成梅机关保密簿的空白本子——难道说中田的那本“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落在了女地下党佘曼诗的手里? 无数的蛛丝马迹开始在晴气将军的脑子里汇集,渐渐理出一些头绪来。 这时他突然想起中田曾经向他汇报过,自己招募了一个地下党的重要干部,并给他起了一个“夜莺”的代号。因为地下党大多是些不怕死的硬货,能招募到一个地下党员对梅机关来说是一件十分稀罕的事。因此,据晴气所知,中田只操纵着一个地下党员——现在他已经意识到知道这个人应该叫陈毗梅,其实是李士群的人。 虽然已是深夜,晴气仍然没有睡意,所以保持着难得的清醒。他跪坐在自家客厅的榻榻米上,手里端着一杯浓浓的高山云雾茶,脑子里逐渐形成了一条条线索: 第一,李士群操纵着中田; 第二,李士群也操纵着陈毗梅; 第三,中田说自己操纵着陈毗梅; 第四,因此,陈毗梅实际上是一个三料间谍,他被李士群招募后又被介绍给了中田,只为提高中田的业绩、加重中田在梅机关的分量;陈毗梅同时为地下党、七十六号、梅机关三家工作; 第五,陈毗梅死前曾经告诉李士群,****的5号谍报员要离开SH所以李士群去火车站抓他,但没抓到; 第六,****的5号谍报员抢走那本“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后,一定不会带着它离开SH他把它交给了女地下党佘曼诗; 第七,佘曼诗在了保密簿上的内容后发现自己的上级陈毗梅是叛徒,所以借接头之机枪杀了他; 第八,现在只要抓住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就能找回“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也许还能挖出****在SH的地下组织来。因为晴气从心底里看不起女人,他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做出这么果断的行动来,说不定这个女人背后另有领导呢? 想到里,晴气长长地出了口气,呡了一口手里的高山云雾茶。一股热热的醇香立刻从咽喉中传遍全身。这时,他突然想一件事来,立刻打了个冷战,手里的茶杯也跌在榻榻米上,茶水洒了他一身——他的小鸟、滨崎少尉今天也要乘56次列车离开SH难道说那个叫石心的杀手也要去延安?也是和那批支那人一起去延安? 如果是这样的话滨崎将和一个可怕的对手同行,随时会有危险,他精心制定的战斧行动有可能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 “不会的,我的小鸟是最优秀的!”晴气大声地鼓励着自己,“但是我必须提醒她,让她注意这个杀手。” 虽然滨崎已经离开SH并将进入中国的腹地,但RB的特务机关在中国活动了这么多年,早已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特务网络,触角已经伸到了全国的各个角落。所以在滨崎出发前他就和她约定了好多种联络的方式。他会用一种很安全的方法向她报警的。 “同仁医院……”晴气的思绪又跳到石心的身上,“他既然在同仁医院当医生就一定会在同仁医院留下照片之类的档案资料!”一丝笑容爬上了晴气的嘴角,“现身吧,你这神秘的杀手!” “山木五十六!”他大声叫唤他的传令兵。 可怜的山木立刻衣冠不整地出现在房门外:“到!” “去同仁医院,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石心的支那医生的档案,他在那里当医生。” “现在?”山木很踌躇,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半夜十三点了,将军。” “对,马上去,拿到档案马上回来交给我,快去!”晴气的口气不容置疑,山木只能执行。 晴气还是很赞赏自己的判断力和推理能力的,在RB军界,向自己这样年富力强又头脑清晰的军官有几个?大本营那帮参谋都是饭桶,老是不顾实际的瞎指挥。 他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眼前又浮现起余爱珍丰满、白嫩的胸部来。中午的艳遇让他无法忘怀:“真是个有劲的小娘们。”他的口水又要下来了。 …… 这一晚,还有一个人没睡好,这个人就是李士群。虽然他那间七十六号里的宿舍里关着灯,但躺在床上的他仍然瞪大了双眼,没有一丝睡意。 老婆叶吉卿不在身边,否则一定会责怪他睡眠不足、影响健康。但他怎么睡得着呢?失去了自己安插在SH地下党内部最重要的一名特务对他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尽管他可以把佘曼诗诬陷为那个叛徒、也可以在抓住佘曼诗后得到那本保密簿向晴气交差。但他在地下党内部的一个主要的消息来源没有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特工这一行来说尤其如此。你在对手内部有一份“财产”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宝贵的消息。特工战更主要的是信息战,是获得秘密情报的战斗。虽然秘密行动也是特工战的一部分,但大多数情况下,秘密行动也是为以获取情报为主要目的的。当然,也有例外,组织一次秘密行动可以去实现一个专门的、现实的目标,以收到某种政治的或战术的效果。就拿他这次派到延安去的那个小姑娘来说吧,他就赋予了她一个特殊的使命。 对李士群来说,抓捕石心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任务,这个人只是个杀手,没有什么情报价值,而且他将会离开SH去延安,不管他是不是在56次列车上,他都会离开的。李士群也知道,象石心这样的高手,自己的手下很难挡住。至于晴气要求他抓住石心的命令,一来他可以拖,二来他可以通过抓住佘曼诗来钓出石心,退一万步说,就算抓不住又能怎样呢? 第十五章 阴谋(一) 李士群本来的确已经动了杀机,他口袋里那支三号勃朗宁的保险已经打开,就等问完他们俩的话出手击毙他们。但他没想到这俩人一见面就来了这么一手,看着他们痛哭流涕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这两天焦头烂额、损失惨重的遭遇,不禁又心软了。他一脚一个把王梓和龚瞩踹翻在地,没好气地吼着:“起来起来,像什么样子。给我站直了,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讲讲清楚。” 这二人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的小命已经保住了一大半,连忙站起来,开始汇报。 SH到南京的56次在苏南的原野上疾驰,列车上大部分旅客都已经昏昏欲睡。然而有几个人却异常兴奋,就像闻到腥味的猫咪,躁动不安。这是七十六号的小特务袁诸彼和丁大麻子他们。 “你看清了没有?”袁诸彼急不可耐地摇着丁大麻子的肩膀。 “先让我说话好不好,再摇下去我就散架了,谢谢侬了。”丁大麻子拼命地摇手,直到袁诸彼放开了他,才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说道:“肯定的,没问题,就是我在麦琪路口检查过的那个叫石什么来着的医生。” “石心!”不知哪个小特务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是叫石心,我看过他的证件。”丁大麻子看着袁诸彼,“我看见他进了特3号车厢的厕所。”其他几个小特务也都看着他。这一刻,袁诸彼觉得很自豪,自己俨然是这一群里的首领,现在,大家都在等着自己做决定。 “你是说特设坐席车厢?” “对,就是特设坐席车厢。”丁大麻子一个劲地点头,“我已经让王二麻子在旁边守着了,事不迟疑,我们快上呀!” 现在袁诸彼猜出石心是怎么混上车的了:“原来他是从特设坐席入口处进车站的,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他抬头望了望自己身边的四个弟兄:丁大麻子、张小泉、马大帅、于博。 “对,事不迟疑,我们应该马上行动,乘着对方还在厕所里,我们一拥而入,肯定手到擒来!”他的嘴角泛起一阵冷笑,“听说这人是个高手,但厕所间这么小的地方谅他也施展不开!哥几个分分工,王二麻子负责开门,丁大麻子和王二麻子一左一右先进去,进去以后抱他上身。马大帅和于博接着进去,进去以后抱他两腿。我和张小泉在门外拿着枪支援你们。记住,不要动枪,那么小的地方用不上。要把你们的手全部空出来给我抓人!都听明白吗?” “听明白了。”众特务一起回答。 “那就出发,手脚都给我轻点,不要惊动了那人。”袁诸彼拔出自己的那支二十响盒子炮,张开机头,第一个冲了出去。车上的旅客大多已经睡了,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以为怪,这年头,特务抓人的事多啦! 王二麻子在5号车厢和4号车厢的连接处焦急地打着转,他装着吸烟的样子盯在这里,生怕那人逃走自己却拦不住。看见自己的同伙到来自然喜出望外。他冲着袁诸彼点了点头,示意目标还在厕所里。袁诸彼挥手示意丁大麻子和马大帅站在厕所门的左边、张小泉和于博站在厕所门的右边,自己掏出一把火车上开厕所门的钥匙交给王二麻子,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谁都知道,开锁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第一个被打死的。张小泉在心里面问候了袁诸彼的祖宗一万遍都不止,但没办法,袁诸彼是头儿,你只能听他的。而且七十六号制裁不听命令的下属是最残酷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轻的把钥匙塞进那个要命的锁眼。他庆幸自己的手没有抖动,没有发出金属的摩擦声惊动那人。 袁诸彼端着枪,枪口对着厕所门,要是有人从里边冲出来,无疑会自己撞在他的枪口上,要是里面的人不出来,那四个大汉进去挤也把他挤死了。 绝对是瓮中捉鳖! SH新亚大酒店的601号房间里,胡澜城和余爱珍在他们的第一次里干柴烈火、如火如荼、缠绵绯侧、欲罢不能、********,却浑然不觉外面的世界早已经天翻地覆。 李士群坐在舞厅的沙发里陷入了沉思。脚边,陈毗梅的尸体仰面朝天地躺在暗棕色的地板上,天灵盖飞在一旁,脑浆涂了一地。而他胸口的那朵血花也开得正艳。他身下的鲜血已经凝住,在暗棕色的地板上几乎看不出。 他和陈毗梅分开仅仅两个多小时,陈毗梅就已经做了枪下之鬼,太可怕了,李士群觉得一股寒意迅速传遍了全身。 “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他疑惑地看着身边的王梓的龚瞩。 “对,”两人争先恐后的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下子就已经坐在姓陈的对面了,看样子像个舞女。” “她应该比我们先到,否则门口的兄弟在她进来时,不会不向我发暗号。”龚瞩在一边补充着。 “舞女?比你们先到?”李士群的目光在王梓和龚瞩的脸上瞄来瞄去,看得二人不寒而栗。 这时,他注意到陈毗梅的手里抓着一本册子,他弯下腰,小心地从陈毗梅僵硬的手指间拔出这本册子。当他看到封面上“伊1939中田7301号”的编号时,心头掠过一阵狂喜,中田英寿的保密簿出现了!这可是解开目前迷局的钥匙啊。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簿子,又大失所望,里面是空白的,这压根就是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只是在封面上写着“伊1939中田7301号”的编号。 李士群知道自己已经得出答案了: 第一,今天的百乐门舞厅的接头只有他、陈毗梅和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知道;第二,****的5号谍报员石心一定把从梅机关抢来的保密簿交给了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第三,只有见过保密簿的人才知道它的编号。 结论是保密簿在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手里,她发现了陈毗梅的问题并杀了他! 现在只要抓住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就能得到中田的保密簿,然后用她去钓出****的5号谍报员……如果小袁他们能在火车上捉到那个叫石心的医生,整件事将十分完美。 想到这里,李士群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跪在他面前的王梓和龚瞩毛骨悚然,俩人惊恐地望着他,生怕他笑完了拔出枪来结果自己的小命。 李士群笑罢站起身,朝王梓和龚瞩勾了勾手指:“站起来,过来。” 俩人诚惶诚恐地站起身,走到李士群面前,冷不防被李士群飞起两个耳光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你们两个饭桶,坏了我的大事!” 俩人立刻又跪下了,浑身发抖,看来今天是彻底玩完了。 “李主任、李部长,饶命啊,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就饶了我们吧。”俩人开始在地板上用力磕头,把地板磕得“咚咚”直响。 “想活命?那也容易,”李士群转过身,“你们只要抓住那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就能活命,不但能活命,还能连升三级!” 那俩人如蒙大赦,脸上涕泪横流早已糊成一片。在他们的记忆里,SH滩还没有七十六号抓不住的人。 “你们俩还记得那女人长得什么样吗?” 第二十章 谏壁镇(一) 在SH的西北面218公里外镇江郊区的原野上,石心他们已经摸黑走了一个多小时。除了石心和王先生,其余的人都开始冒汗,那位女演员更已开始喘粗气,虽然石心一再要求帮她拎箱子,但那边王先生仍然坚持着拎起了那个小提箱。 “又一个缺乏锻炼的女人。”石心想着,“今天的这二十来里地只是个开始,如果这伙女人继续保持今天的体力,后果将会是这样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和王先生拎着大包小包,由于两只手不够用,他还把几个箱子叠起来顶在头上的景象。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那个瓜子脸姑娘。没想到那女孩也正侧过脸来看他,两人四目相交,立刻窘得脸色绯红,同时把脸转开。还好漆黑的夜里看不出脸红,否则一定会被众人发现。 “在夜里,你的眼睛是我心空的寒星。”石心的心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今天是怎么了?”他问自己,但他不能回答。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有意去找那个女演员说话:“你就是著名的电影明星江蓝萍江小姐吗?” 这句话对方显然很受用,但她掩饰了自己的得意:“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文艺青年,你叫我小江就行了。” 石心冲她微微一笑,江蓝萍只看见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谏壁镇在镇江以东二十华里的长江边,周围散落着一些小丘陵。这里最有名的特产是香醋和水晶肴肉。凌晨两点钟,石心他们来到了一个叫雪沟的小村。雪沟村在谏壁镇的东面,紧贴着长江,只有十几户人家,一条小河绕村而过注入村北的江里。 石心听到那边王先生的气息依然十分平稳,没有一点急促,暗自赞了一句:“身体不错!肺活量蛮大的。”但他自己拎着两个箱子要走得轻巧多啦,甚至不发出一点声音。如果他不说话,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女子甚至会以为他是一个幽灵。 王先生放慢了脚步,看得出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他带着众人躲进村边的一片小树林。村里的狗早已知道他们的到来,但战争中的痛苦经验让它们只发出了一两声低沉的吠叫后就默不作声了。 “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弄条船来。”王先生转身拍了下石心的背,“这里就拜托你照顾了。” “要么我陪你进去?”石心问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搞得定。”王先生说着已经提起衣襟的下摆,钻进了浓浓的夜色。 石心靠在一棵槐树旁,目送着王先生穿过一小片麦田,消失在村口的一堵土墙后面。村里的某只狗又叫了几声,一切便归于沉寂。石心的耳朵扫描着每一条可疑的声波,他敏锐的听觉甚至可以听出王先生在村里的石子路上快速穿行时沙沙的脚步声,以及他翻过一堵围墙、跳进一座院子落地时不小心滑倒而发出的“扑通”声。 几个女子围拢在他身边,因为长途跋涉的疲惫,都喘着粗气。见他表情凝重、默不作声地倾听都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打扰了他。石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是这帮女人说起话来,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肯定会把汉奸给招来。要知道这里可是敌占区,遍地是向鬼子通风报信的汉奸探子。 石心祈祷着王先生能马上找到一条船载着大家过江,他们得尽快渡江北上,因为离他杀死袁诸彼等人已经过去了2个小时,那几具76号特务的尸体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抛尸的地点离江边很近,鬼子肯定会封锁长江,防止凶手逃走。 他的眼光投向地平线的南端,仿佛要看穿这无边的黑暗。可是,除了远处隐隐约约的几座山影,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耳膜似乎接收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波,从很远的南方传来,就是铁路线的方向。这是一种频率很低的声波,像是一列重载的火车从地平线上驶过,但石心知道那绝对不是一列重载的火车,这种声音他是见识过的——那是鬼子的装甲列车! 这是日军第109师团京沪铁路巡逻联队的一列装甲列车。今天晚上在京沪线上巡逻的是109师团铁路巡逻联队第3大队,大队长是松尾修造少佐。他所指挥的这列装甲列车由10节车厢组成。中间是机车,从机车向外依次是煤车、兵员车厢、火炮车、机枪车和用来防止爆炸物的平板车,前后对称。 松尾修造少佐正坐在用作指挥车的火炮车里与作战参谋和贺一良上尉对饮。执行这种巡逻任务总的来说是比较枯燥的,***收编的土匪忠义救国军根本不会来以卵击石,****的新四军游击队倒是经常来捣乱,但他们的火力太弱,啃不动装甲列车。就算炸断铁轨,只要不颠覆,装甲列车的防护与火力也能保证不被游击队歼灭。所以,至少在1941年,铁路线上的巡逻任务就像是一次普通的火车旅行般的悠闲,当然,条件不太好,必须挤在狭小、冰冷的车厢里,一不小心还会在装甲钢板上撞得鼻青脸肿。 凌晨1点半,酒早已喝得差不多,下酒菜也都下了肚,少佐和上尉都已经昏昏欲睡,靠在椅子上打着小瞌睡。机枪车上的瞭望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尽力撑开眼睛通过狭小的观察缝搜索着铁路线周围黑洞洞的原野。当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前方不远处的路基上一团灰色物体时,他使劲揉了揉眼——那是一个人还是一团破衣服?装甲列车迅速驶过了那团物体,受视野的限制,他仍然没看清那是什么。半夜里充满睡意的神经的让他想不起自己该如何处置,他只是继续张望着。 瞭望兵睁大了眼睛,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看见的那团物体,可是他突然看到了四五个相似的物体散落在前方的路基上。这次他看清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从火车上摔下来的不成人形的尸体。他是个新兵,还没杀过人,所以他深受刺激。 照理,瞭望哨在发现情况后应该马上向自己的上级报告,再由自己的上级打电话向火炮车里的大队长汇报,可是他竟然糊里糊涂直接按响了战斗警报。 此时,在谏壁镇以东的长江上,汪伪海军的海靖号巡逻艇正在逆流上行。这原是一艘英国桑格尼罗夫特公司为GD海军建造的鱼雷摩托艇MBT“湖鹏号”,排水量三十吨、航速35节、带2枚白头鱼雷,装备一门双管20毫米机关炮和一挺双管7.7毫米机枪。抗战爆发后,RB海军经过虎门海战占据了GD沿海的制海权,GD海军的这些小艇外逃无路,只能沿珠江一路上驶,逃到了西江。某天长官派湖鹏号执行运输任务,艇上的官兵在任务完成后,竟然把艇停在岸边,上岸玩耍去也,结果正好碰到下游驶来的几艘鬼子快艇,于是稀里糊涂的成了“MBT俘虏”。 鬼子见该艇尚能使用,便把它拨给了汪伪海军,改名为海靖号,用于长江内河的巡逻。它和姐妹艇海绥号每天晚上分别同时从上游的南京燕子矶和下游的镇江大港出发,相向而行,到达大港和燕子矶后再各自掉头往回驶,这就是它们每晚的巡逻工作。 海靖号的艇长是闽系海军出身的汪伪海军上尉戚佳荣。他是个老水手了,在***海军闽系与电雷系的斗争中被排挤了出来,回家“养病”一直养到抗战爆发。鬼子占领他家乡时他是真的病了,如果不是同窗搭救,他不是病死就是会被鬼子拉去当劳工给累死。因此,病好后他应同窗入邀加入汪伪海军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为了报恩,也为了家人的安全。 戚佳荣在FJ船政学堂里的学习成绩是第一流的,加入海军后他的能力和责任感也是得到同僚认可的。现在,指挥着这艘和自己的国家同样多灾多难的MBT的戚佳荣,站在敞开的舰桥里(其实也就是小指挥台,说舰桥是往他脸上贴金),胸前挂着望远镜,左右两名瞭望哨认真地观察着江面的动静。尽管江上一条船也没有,但艇上的大功率探照灯仍然来回扫射着,不放过一个可疑的细节。 “我们到哪里了?”戚佳荣问身后的航海官朱畅前。 朱畅前从航海图板上直起身来,看了一眼远处一盏忽明忽暗的航标灯熟练地回答:“我们在谏壁镇以东10公里,离京杭运河口15公里。” 戚佳荣点了点头,其实他是知道本艇方位的,但他就是这个习惯,每天驾艇驶到这里总要问朱畅前这句话,而朱畅前也总是这样心照不宣地回答他。 戚佳荣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是他在微笑。 石心只等了一刻钟就听到了王先生的脚步声从村里出来,同行的还有另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这人应该是个船夫,石心这样猜测是因为他知道只有经过大风大浪历练的船夫才会有如此扎实的下盘功夫。 当王先生他们从村边的那堵矮墙边刚刚出现时,石心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回来了。”他低声地说。 “在哪里?”齐冰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你不会看错了吧?”瓜子脸姑娘也向四周张望着。 “远了,还有一百米,你们看得见才怪。”石心淡淡地一笑。 一边的江蓝萍高深莫测地来了一句:“真是好眼力!” 说话间王先生他们已经进了小树林,还好天黑,他没看清各人脸上都是笑嘻嘻的:“走吧,我们马上过江。老江,你在前面带路,小石你负责断后。” 一行人又默不作声地出发了。他们离开小树林,沿着一条羊肠小道穿过那片麦田,又绕过一片竹林,顺着那条绕村而过的小河来到了长江边的芦苇丛里。如果不是滔滔的江水声,谁也不知道已经到了江边。 老江拨开一丛丛芦苇,涉水往里走,王先生紧紧跟上。除了江蓝萍,其他几个女人都有些踌躇。毕竟,在十二月的深秋,要她们从齐膝深的冰冷江水里淌过去并不是件很享受的事。但江蓝萍第一个卷起裤脚管,毫不胆怯地跟着王先生跳进水里、淌向苇丛的深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剩下的几个女子也都鼓起勇气,卷起裤脚管、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了上去。 这几个人里只有穆玉露是第一次见到长江,她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面临这个重大的打击——跳进冰冷的水里:“我的妈呀,江姐,你真厉害!水冷不冷啊?我怕!” “不冷的,小穆,下来吧。”江蓝萍尽量克制住自己打颤的牙关,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和穆玉露搭话。穆玉露还是很踌躇,犹豫着是不是该下水。这时,她感觉自己的右手一轻,手上的箱子已经被人拿去,接着自己的腰身便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她正要大声叫嚷:“干什么”却觉得忽然之间自己已经腾空而起,耳旁风声呼呼,将要出口的质问变成了惊讶的呼喊,但转念间她已想到惊叫会暴露众人的行踪,竟硬生生刹住了车。惊慌间却伸手抱牢了那人的脖子。 她侧过脸想看清是谁抱着自己,在黑暗中她只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大家只觉得头顶有一阵风吹过,猛抬头看见一大团人影和一个箱子掠过。那人轻巧的一个转折,已无声无息地落在苇丛深处的一条小舢板上,脖子上还吊着个穆玉露,那小舢板纹丝未动。那人对着刚刚在船舱里放下行李、正看得目瞪口呆的王先生淡淡一笑:“老王,就是这条舢板?” 走到船前的众女子都不答应了,纷纷谴责石心不该厚此薄彼,群雌粥粥责怪石心“重色轻友”、两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穆玉露闻到石心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她从来未曾与异姓如此亲密的接触,只觉得心摇神荡。她甚至有种渴望,渴望石心就这么搂着她,一路到延安去。她忘记了自己柔软的胸部正紧紧地顶在石心结实的胸膛上,已经顶得石心热血沸腾! 石心忙不迭地放下了穆玉露,又忙不迭地向众女子解释:“不是我厚此薄彼,我正在想着怎么和大家说,说我打算抱大家过去,你们就一个个扑通扑通地下了水。只有人家小穆运气好……”他的话才出口就引来哄堂大笑。 他忘了,这种事是越描越黑的。这不,江蓝萍坐在船舷上,一边脱下袜子拧干,一边冷冷地说:“小穆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哟。” 穆玉露的脸本来就已经红透了,被江蓝萍一说,更加无地自容,还好天黑,旁人看不见。 石心不好意思再说话,就在船尾坐下,看着众人各自坐在船板上。 “好了,大家不要闹了。”王先生隐然是这群人的领袖,“老江,我们快点过江吧。”他把脸转向船夫老江,大家的目光也一起聚焦在老江的身上。 老江不紧不慢地回答:“不急,再等一会儿。” “再等一会儿?你要等什么?”王先生大惑不解地问,现在可是越快越好呀。 老江稳稳当当地蹲在船尾:“要等巡逻的船过去,我们才能出发。” 第二十一章 谏壁镇(二) 沪宁铁路上的日军装甲列车里,松尾修造少佐被凄厉的战斗警报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他忘了自己是坐在狭小的火炮车里,后脑勺正好撞上一门57毫米短管炮的炮尾,当即撞得晕厥过去。那边和贺一良上尉的反应慢了半拍,睁开眼却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趴在地板上,后脑上鲜血淋漓,把黄色的战斗帽也染红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招呼手下的小兵快点给松尾少佐急救,一边让传令兵打电话到前车去问发生了什么事。马上,传令兵回复说前车在路基上发现了几具尸体。 和贺上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被酒精烧得晕晕乎乎的脑子经战斗警报一吓刚刚开始清醒,于是他命令停车,向四周各派出一个小队的警戒哨,然后命令机枪车和火炮车上的射手打开全部探照灯,一有可疑情况就自由射击。命令下完后,他走到正在接受包扎、仍然昏迷不醒的松尾少佐面前,这时他注意到少佐身后的57毫米短管炮的炮尾上有一摊小小的、新鲜的血迹,他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种事在装甲列车上多了去啦,但能撞到昏迷不醒,松尾少佐还是帝国陆军中的第一人。 “列车停稳后,把少佐抬到后面的兵员车厢去,那里比较通风,让医护兵守在少佐身边。”然后,和贺拎起电话叫通了后车上的中里良美中队长:“中里君,带两个小队,跟我到后面的路基上去看看。” …… 长江在谏壁镇北被一个小岛——江心岛一分为二,北航道水浅只能走小船,南航道水深,大小船只都能通航。汪伪海军的海靖号每天巡逻走的都是南航道,今天也不例外。海靖号沿着长江拐过一个缓弯,戚佳容让手下把探照灯打向南岸的山顶,在探照灯惨白的光圈里、在戚佳容的望远镜里,耸立着一座七层的宝塔。 这也是戚佳容的习惯,他的家乡老屋后的山边也有这样一座宝塔。想到自己和家乡和妻儿老小,戚佳容的眼眶有点湿润了。 身边的航海官知道艇长的心情,在一边代他下达指令:“左满舵、保持航速。”舵手机械地重复着他的指令:“满舵左,航速保持。” 江边的苇丛里,石心的耳朵已经扫描到巡逻艇引擎的动静:“下游上来一条船。” 老江投来惊讶的目光,他侧耳倾听,又往东南方的天际线张望了几秒钟,当看到天边晃动的探照灯光柱时,他信服地点着头对石心说:“是的,皇协军的巡逻艇还是很准时的。等他们过去我们就过江。” 王先生坐在船头,他回过头对众人说:“大家不要乱动,我们躲在芦苇丛里,就算探照灯晃一下也不会被发现的。” 很快,巡逻艇“突突突”的引擎声就已经很近了,艇上的2只探照灯也各司其职的向左右两舷来回照射着,光柱不时从芦苇丛上掠过。海靖号上的人也明白,江边能藏人的地方就这么几个,对芦苇丛自然特别关注。不过石心他们藏在芦苇丛的深处,海靖号上的人就算靠近了也看不出里面藏了一船人。 海靖驶到了石心他们藏身的芦苇丛的正面突然停下了,离石心他们不到一百米,连引擎声也渐渐变弱,最后干脆熄了火,那盏探照灯也不偏不倚的照在芦苇丛上,一动不动! “完了,我们被发现了!”老江低声说,话音中带着藏不住的沮丧。 “不要慌,”王先生冲着大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都不要出声,他们不一定发现了我们,可能是临时停船。”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底,对方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停在了这里?难道自己真是被发现了吗? 寒冷的江风里几个女子在瑟瑟发抖,有的是因为天冷,有的是因为紧张,有的是两者兼而有之。瓜子脸姑娘的鞋袜早已湿透,被夜风一吹冷得刺骨,她张大嘴,马上就要打一个喷嚏! 这个喷嚏会送掉一船人的性命! 巡逻艇一旦听到有动静,会用全部火力向芦苇丛扫射,双联装20毫米机关炮和双联装7.7毫米哈奇开斯机枪会像两把死亡镰刀般收割掉每个人的生命! 石心眼明手快,一伸手已经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塞进了瓜子脸姑娘的鼻孔。这个姿势很不雅,但很有效。瓜子脸姑娘的喷嚏被硬生生地堵在了鼻子里!舢板上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瓜子脸姑娘不知该发怒还是该感谢石心,自己又不能说话,而且鼻孔被堵着很难受。刚才石心搂着穆玉露跃上船头的潇洒动作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于是她狠狠地拧了一把石心的手背,反正天黑,别人都看不见。石心连忙缩回手去,却带出两根长长的清水鼻涕来。 “你这人真恶心!”石心压低了声音,他哪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已转了好几圈。想甩手,又怕甩到旁人,一时竟僵在那里。 一旁的穆玉露不声不响地掏出一块手帕来,替他把鼻涕擦去,又把手帕塞进他的衣襟里,还替他把衣襟掖紧,就像一个体贴的妻子。 石心的心里也突然泛起一股温暖,那股温暖从穆玉露的指尖一直传到他心底。这一刻他的心神荡漾,只盼着能摸一摸穆玉露那柔软的小手。 “谢谢。”他继续压低着声音,只听到穆玉露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便不再说话,任那股温暖在胸腔里膨胀、盘旋,生怕一开口这股温暖会被江风吹去。 瓜子脸姑娘在一旁看得真切,她的一声叹息却比穆玉露的还要悠长。 这一切都落在江蓝萍的眼里,她是过来人,自然能够体会个中滋味,也跟着叹了口气。一时间,小舢板上的叹气声此起彼伏,王先生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忍不住也低声叹了口气,心里说:“小石啊小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美女堆里制造混乱,真是不合时宜!” 这时,他们听到海靖号上有人嚷嚷,但江风把这些话语吹得断断续续,听得不十分真切。 “他们在说些什么?”王先生问石心,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船上耳目最聪敏之人。 “好像是艇长在问轮机兵,为什么要熄火?”石心果然没让大家失望,他的话也终于让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轮机兵怎么回答的?”齐冰急着问。 “好像是说齿轮箱漏油了,只能停车修理。”大家听了他的话彻底放心了,只有一个人——老江变得不安起来:“我的天,这船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我们的面前停下来。要是他们半个时辰里还不走的话,天就要亮了,到时候就算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老江的话让大家的心又揪了起来,目光一起盯着那条该死的船。明天晚上当然可以过江,但要是鬼子发现了铁路线上的尸体的话,说不定会封锁长江再四处搜查,明天不要说过江,说不定大家都要被鬼子发现。 …… 日军的装甲列车滑行了很长一段路才停稳,和贺一良上尉和中里良美上尉走到车尾,又跳上车尾挂着的一辆轨道车。 “出了什么事?”中里上尉气喘吁吁地问和贺一良。 “路基上发现了几具尸体,瞭望哨拉响了战斗警报。”和贺没好气地回答。 “松尾少佐呢?”中里见只有和贺一人来到感觉很奇怪。 和贺把嘴凑到他的耳边说:“松尾少佐的后脑勺刚才撞上了57炮的炮尾,昏过去了,咱哥俩先把这事料理了再说。” 中里很惊讶,当然,装甲列车上的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但像松尾少佐这样的老手也会撞伤是很不寻常的事,更何况他还昏迷过去了呢。 两名士兵费劲地摇动杠杆,轨道车慢慢开动,一名士兵打着手电、照着路。两个小队的士兵沿着铁路的两侧跟在后面搜索前进。 很快,手里的光柱照到一具尸体。这正是七十六号的特务王二麻子。他的尸体蜷缩成一种很怪异的姿势,任你是最好的瑜伽高手也摆不出来这种POSE。他的身子底下有一摊刚刚凝固的血,像是一摊机油般的毫无生气。 手电光继续晃动,前方的路基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 “停车!”和贺挥了挥手。 一伙人跳下轨道车,走到第一具尸体前,就着手电仔细查看。虽然俩人都是军人,也都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识过死亡的恐怖,但这几具尸体的支离破碎仍让他俩肠胃不适。和贺一良更是差一点把刚才下酒的花生米全都贡献出来。 “好像是从火车上摔下来的。”中里良美咕哝了一句。 “不像是****的游击队,他们的衣服没这么鲜亮。也不像忠义救国军,他们的仪表没这么整洁。”和贺一良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看起来应该是汪精卫政府的人。”最后,俩人取得了一致。 “3小队,把尸体抬在一起,搜搜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身份证明文件。4小队沿铁路线向东再搜索2公里,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松下,你去查一下火车时刻表,看看刚刚经过这里的有几趟列车。”和贺被晚风一吹,仅有的一点酒意也没有了,十分清醒地下达了命令。 这时,随着脚步声响,一名医护兵跑步过来:“报告和贺参谋,大队长情况很不妙,可能是颅底骨折,会有生命危险,必须马上送医院抢救!” 一听说自己的大队长竟然颅底骨折,会有生命危险,和贺与中里这两名上尉军官都吃了一惊:“我的天,就这么撞一下还能出人命?” 大RB帝国的陆军军官从来都不缺决断的能力,多年前在东北、在北平、在诺门坎、在张鼓峰,他们都决断过。和贺的脑子飞快运转着,然后对着传令兵下了命令:“你去指挥车上让通信兵发电报给镇江的师团司令部,报告松尾少佐受了重伤、需要急救的情况。请他们联系一辆救护车到南京站接人,并请南京的中支派遣军总医院做好手术准备。”他把头转向中里上尉:“中里君,请你带领机车和前半列火车护送松尾少佐去南京,留后半列火车给我处理这里的事务。” 中里和传令兵分别向他敬礼,各自领命去了。和贺目送半列装甲列车载着松尾他们离开,双手抱肩,等着自己的手下能否发现什么。 第二十二章 过江(一) 海靖号上,戚佳容艇长下令:“抛艇首锚,各瞭望焇注意观察江面情况。” 海靖号的探照灯不是手动的——英国船厂早已设计出电动的探照灯旋转系统来。所以主机熄火后,电动的探照灯旋转系统第一个停止了运行,但艇上的一组蓄电池仍然继续为探照灯提供着电力,因此左舷的探照灯光柱正好落在了石心他们藏身的芦苇丛上。 但随后为了节省宝贵的电能,戚佳容又命令关掉了探照灯,这下石心他们算是彻底放心了。艇上的瞭望哨都受过RB教官的专门训练,可以在漆黑的夜里分辨出舰艇航行时泛起的波浪或是在昏暗的背景中识别出舰艇的侧影来。这方面RB海军是有绝对优势的,在太平洋战争的初期和中期,RB海军的夜战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的肉眼甚至胜过了盟国海军的SC型对海警戒雷达,所以在爪哇海战、前两次瓜岛海战中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直到后来美国人研制出了更先进的SG对海警戒雷达并改进了战术后,夜战的优势才转移到盟国一边。 但是,今天晚上的长江上没有敌人的舰艇,只有一艘躲在芦苇丛中的小舢板。 海靖号的主机是三台由一战时飞机上使用的“土地神”汽油发动机发展而来的直列式九缸航空发动机,单台功率1500千瓦,驱动三个四叶螺旋桨可以将海靖号加速到45节。但这是新船的指标,交付使用的二十年里,海靖号已经数易其主,保养大修是不用指望了,艇体和机件的情况也是每况愈下。鱼雷发射装置早就报了废,航速也只能保持在20节左右,这还是顺风顺水机器又正常时才能达到的指标。 海靖号的发动机转速为每分钟五千六百转,而螺旋桨的转速则设定为每分钟三百转。这就需要一个齿轮减速器,来把发动机的高转速输出降下来,再传递到螺旋桨的轴上。作为一艘老船,海靖号齿轮箱的密封性能越来越差,漏油是常有的事,齿轮箱里的油要是漏完了,那齿轮箱也就烧废了,海靖号就只能靠艇上的几把桨划回去——这事不是没出现过,今年年初就烧过一回齿轮箱。戚佳容在电台里叫了半天也没人理他,只能让手下的水兵用划桨把艇划回下游的大港。还好海靖号吨位小,又是顺水,才平安到了大港。自那以后,艇上的轮机兵对齿轮箱是格外呵护,一有反常就马上熄火检修,生怕再当一次桨手。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戚佳容在舰桥上是再也待不住了,他脱下外套就钻进了狭小、燥热的轮机舱。轮机舱里,轮机官和他手的两个兄弟正在挥汗苦干。 “什么时候能修好?”戚佳容没好气地问,“是不是又准备划一次船?我可告诉你沈雅勤,要是修不好的话,老子划船回去,你们三个给我下水游回去!” 轮机官沈雅勤抬起满是油污的脸,他的脸上是硬挤出来的笑容:“报告艇长,是齿轮箱的密封圈坏了,已经修好了,灌上机油就行。” 戚佳容一脚踢在沈雅勤的屁股上:“快点、快点!回去给我好好保养保养,不要再发生这种半路上掉链子的事。” 沈雅勤一个趔趄,脑袋差点撞上机器,他满脸的苦笑:“艇长,这么老的船,想让它不漏也难呢。” 小舢板上的老江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都快四更了,再下去就天亮了!” 王先生和石心也焦急地看着手表:“凌晨三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东方,还好,东方的水天线仍然是乌黑的。 这时,江面上传来突突突的引擎声,石心甚至可以看到一股黑烟从海靖号船舷边的排烟口里冒了出来。海靖号收起了主锚,重新点亮了探照灯,调转船头继续往上游的南京方向驶去。 小舢板上的七个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可以过江了。 等海靖号转过谏壁江面的那个弯后,老江立刻跳下水去用力要将舢板推到荒芦苇丛外。可是舢板上坐了六个人,他几乎推不动。 石心二话不说也跳下了水,双臂发力,随着船底和芦苇剧烈的摩擦声,那小船已如同箭一般地冲出了芦苇丛! “真神人也!”舢板上的四名女子一起鼓掌。 最受刺激的莫过于船夫老江了,他本来是在推舢板,结果却猝不及防地被舢板拖出了芦苇丛,差点栽倒在水里!还濺起大片的水花把他全身都浇透了。 石心轻盈地跳上舢板,一只手把老江从水里拉了上来,另一只手已经操起了船尾的橹。 “哎哎哎,不要乱动,那是橹!”老江忙不迭地制止他。 “知道,我会耍的,你告诉我往哪摇就行了。”说着,石心站在船尾,左手捏橹绳、右手拿橹,两手一推一扳间小舢板已经直窜了出去! “你会耍?你行吗?”老江低声咕哝了一句,但当他看到石心那标准的姿势、娴熟的技艺立刻把怀疑又咽了回去:“原来小哥也是干这行的。” 石心稳稳地站在船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那小舢板的船头立刻昂了起来!他摇橹很有力、频率又极高,小小的舢板就像一艘快艇般昂首破浪、划出一道人字形的尾迹来,直向对岸驶去。 老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小舢板在人家的手里竟能跑得如此之快!他惊讶的大张着嘴巴,甚至忘了给石心指路,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30节的高速。 王先生很给老江面子:“老江,你让年轻人先上去冲一冲……”其余几位女同胞则毫不掩饰她们对石心的崇敬。江蓝萍面带笑容、齐冰笑颦如花、瓜子脸姑娘呆呆地看着石心,就像是看着一个神。穆玉露疯狂地鼓着掌,把小手都拍红了。 江面上依然一片漆黑,只有上游的天边海靖号探照灯的光柱在毫无目的地乱晃着。 石心腰身以下的衣服本来都浸了水,但此刻他却运起内功把水化为水汽蒸发出来!在黑夜里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人都裹在一团白雾之中,宛若仙人。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无比敬仰的表情仰视着他,曾经说过要“同舟共济”的齐冰也忘了再请教众人的姓名,连老江都忘了提示石心该走哪条水道。石心对镇江段的长江水道不熟,他只知道绕开横在江心的江心洲,没注意黑咕龙东的江面下还隐藏着沙洲。江心洲的东西两头都有几个小沙洲,涨潮时隐藏在水面下,落潮时又露出水面。 其中有一个沙洲叫做狐狸沙。 今天的潮水刚刚涨起来,恰巧淹没了江心洲西侧的狐狸沙,而石心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摇着小舢板以30节的高速直朝狐狸沙驶去。他仍然沉浸在得意之中,任何一个男人被四个美女同时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时都会有些飘飘然的。更何况石心根本不知道水面下还暗藏着危险。 老江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人,因为他感觉到江水突然变浅,船底传来急促的波浪声。那是船身压出的浪花经江底反射后又一次敲击船底的声音。 石心也听到了这不寻常的声音,同时还发现了前面的江水颜色突然变深。 “小心浅滩!”老江大吼了一声,“快向左拐!” 有浅滩?石心的心一沉,小舢板是没有舵的,全靠橹来控制方向。要转弯已经来不及了,他猛摇了几下橹,把航速提高到了40节!就在这一瞬间,船底擦过了狐狸沙,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小舢板立刻被托出了水面,在空中滑行!几乎所有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叫:“啊……” 石心尽量压低了重心,保持船身的稳定,一只手已操起船上的竹篙,就在船身落回水面的一刹那,他的长篙向后点出,把舢板的下落之势化为向前的冲力,以避免船身在水面的撞击下解体。竹篙点在浅滩上,被巨大的重量压成了弧形。随着“嘭嗵”一声巨响,小舢板重新落回水面,溅起大片水花,石心甚至可以听到木头龙骨因为受到冲击而发出“噶吱噶吱”的变形声,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小舢板来个粉碎性骨折。 很幸运,船没有解体,连块船板也没有损坏,优良的木材和不用一根钉子的传统中国式榫接结构保证了船身的强度。石心重新摇起橹来,驶向未知的彼岸。老江则专心的守在他身边,为他指明航行的方向。过了狐狸沙就等于绕过了江心洲的西首,离长江北岸已经很近了。 石心依然保持着30节的高速,小舢板就像一艘真的快艇在浪尖上跳跃着。江风掠起每一个人的头发。齐冰的长发飘起来,在风中飞舞着,她柔软的发丝拂过身后石心的脸,石心的心一动。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美丽的脸庞,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向右一点点,对啰,现在笔直划,马上就要到了!”老江的话音打断了石心的思绪,同时也让众人精神一振。 石心向着北岸的一大片芦苇直划过去,各人都瞪大了眼,却只看见芦苇那洁白的苇花隐约在风中轻舞着。石心又一次感觉到船底的江水越来越浅,就要上岸了!他奋力猛摇了几下橹,那小舢板跃出水面、径直冲进了芦苇丛,震落满天的纷飞的苇花。 四周一片寂静,有三四秒时间众人都默不作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过了长江天险。忽然,穆玉露回头问石心:“大哥,这就是芦苇的花吗?”石心没有吱声,他的耳朵扫描着每一条可疑的声波,确定着是否有危险。穆玉露接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到江北来。” “我们到了!”老江经历了今天的过江惊魂也显得有些激动,他跳下水,往岸上走去。 这时,四个女子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石心,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这么冷的天气再下一次水。 第十九章 抢银行(三) 在李士群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通过诬陷女地下党佘曼诗来掩饰他招募的特务陈毗梅。是的,陈毗梅是死了,但死人也会说话,也有利用价值,特别是一个叛徒在死后被发现是一个叛徒的话,地下党就会清算他生前所做的一切,那么他李士群之前利用陈毗梅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付之东流。地下党会改变密码、变换联络地点和联络人、更改行动方式来进行补救,那样的话再要渗透进地下党的组织就很难了。 而且,如果地下党上当相信佘曼诗是一个叛徒的话就会采取行动、引发混乱、露出破绽——那正是李士群所期望的。他可以利用这一事件来打击地下党在SH的活动能力,顺便在地下党露出破绽时再找机会渗透进去。这就是他的如意算盘。 正金银行的保险库里,吴四宝他们三个正在努力开箱。保管箱的锁虽然已经很精密了,足够挡住一般的小毛贼,但吴四宝他们是干什么的?本来就是黑道出身,投身76号后又受过系统的特工训练,开这些锁自然是小儿科。他们每人都拿着一个弹簧钢丝制成的“开锁钩”,塞进锁眼轻轻一捅锁就开了。那时候,RB人的银行里还没有用上密码保管箱这么先进的东西呢。 保管箱里好东西真不少,珠宝首饰是少不了的,金银细软也有很多。也有个别客户把美钞和股票证券藏在保管箱里,吴四宝他们当然一并笑纳。还有的客户将房契、地契也存放在银行里,吴四宝对这些不动产就更欢迎了——管你来源是不是合法,他都有办法将它们变成自己的合法财产。 当然,居然有客户将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存放在银行保管箱里,吴四宝看见这类东西就很愤怒,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很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毕竟,他们杀了这么多RB人、费了这么大工夫打开这些保管箱可不是来看什么文件的。 这时,他的小徒弟田添发现了一样什么宝贝,激动的叫了起来:“大队长,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吴四宝一个箭步跳过去,却见田添手里拿了本黄封面的册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瞎了你的狗眼,老子叫你来抢钱,不是叫你来拿本子的!” 田添身手还算敏捷,头一低,吴四宝一个耳光正好打在把头凑过来看热闹的张国正脸上,把他扇得眼冒金星。张国正用手捂住脸很委屈地说:“师傅,打错了。” 吴四宝劈手抢过那本册子就要扔,却被张国正拦住了:“师傅,扔不得,这是梅机关的保密簿!” 吴四宝把这本保密簿在手上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上面歪歪扭扭的都写了些什么?” “这是日文,写的是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中田英寿所有。”张国正不失时机的卖弄了一把。 “中田英寿?”吴四宝一脸的疑惑,“这个名字好耳熟。” “是的,他是梅机关的人,晴气的副手,今天早上被人杀了。”到底年纪轻,张国正的记性比吴四宝好,立刻想了起来。 “他的保密簿怎么出现在这里?”吴四宝依然是一脸的疑惑。 “不知道。”张国正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一旁的田添脑子活络:“我们还是先把保密簿拿回去,再把这个保管箱的号码抄下来,然后根据这个号码就能查到谁来存放这本保密簿了。” 吴四定一听:“有道理,******你小田添倒是蛮活络的嘛。好,保密簿归我,小田添你把保管箱的号码抄下来。大家继续抢钱,要快!” 田添刚刚把那个保管箱的号码记在自己的衣襟上,就听到外面响了一枪。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真正的“吓了一跳”,因为他们马上拎着枪和麻袋跳了起来。吴四宝朝张国正努了努嘴,张国正会意地露出半张脸窥视门外的动静,只见地上的山下文奉右手拿着枪,食指还搭在扳机上,他的大腿上鲜血潺潺而出。原来山下文奉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开枪示警,却被自己射出的子弹命中大腿。 这时,外面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快走!”三个人拎起沉重的麻袋就往外跑。但是,跑到门口还要穿过那条长长的甬道,要是在甬道里被RB人堵住那就全完了。还好,他们在甬道的那一头放了2个人,可以抵挡一阵。吴四宝正在转念之间就听到甬道口传来激烈的枪声。原来是外面的日军听到枪声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发现门口的这两个生人后就向他们问话。要命的是这俩人加在一起只会半句日文,自然马上招来一阵射击。胡可躲得慢了,当即被一粒38式步枪的6.8毫米子弹在前胸上钻了个洞,虽然他还没咽气,但要想活着离开正金银行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吴四宝他们飞快地穿过甬道,来到门口,张国正扯着嗓子往外喊话:“不要误会,我们是SH派遣军司令部宪兵队的,今天前来检查保卫工作,不许开枪!” 张国正很得意自己平时没白学日文,关键时刻总算用上了。 果然,外面的枪不响了,但接下来外面喊的话却又让他们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放下武器走出来,我们保证不开枪。” “放下个鸟武器,扔手榴弹,冲出去!”吴四宝第一个掏出了手榴弹,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的胡可,“小胡,你掩护!”说着一拉手榴弹的弦,投了出去。 就在吴四宝往外扔手榴弹的当口,他的老婆余爱珍却又和胡澜城洗了一次澡,相拥着钻在鸭绒被里刚刚睡着,随即又被爆豆般的枪声惊醒。毕竟正金银行和新亚大酒店相隔不到两里地,那枪声就像响在耳旁般的真切。 “哪里打枪?”胡澜城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余爱珍很冷静地拍了拍他的背:“亲爱的,不用怕。不是这里打枪,好像是在居尔典路那边。”然后她皱了皱眉,“咦,怎么是RB人的枪在对射?嗯,有三八大盖、歪把子轻机枪、还有王八盒子,打得好热闹!” 她见胡澜城还是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不禁笑了:“刚才不是很勇猛吗,怎么一听到枪响就成了缩货啦?”她搂住胡澜城的脖子:“亲爱的,我们去卫生间躲一下吧,那里安全,不会被流弹打中。”说着,也不管胡澜城同不同意,把他连人带被子一卷,推下了床,像滚雪球似地滚进了卫生间。她扶着晕头转向的胡澜城在墙边坐起:“亲爱的,不用怕了,卫生间四面都是墙,子弹打不进来的。” 惊魂甫定的胡澜城早已面无人色,久久说不出话来。余爱珍心痛地把他搂在怀里:“小乖乖,吓着你了吧,现在安全了。”她心里想,这位胡先生的床上功夫和风流气质都是第一流的,只是胆色未免太差了些。 …… 吴四宝他们在手榴弹爆炸的硝烟掩护下立刻冲了出去,向着大门口疯狂飞奔。而胸口中枪的胡可则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用自己的王八盒子向着外面烟雾中影影绰绰冲过来的RB兵射击,RB兵迅速、准确地还击着,歪把子轻机枪密集的子弹把胡可身边的墙壁打得火星乱飞。 被中国人称“王八盒子”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弹容量只有七发,在打倒了一两个RB兵后胡可的手枪就哑了。随着鲜血的汩汩而出,胡可感觉浑身无力。破裂的肺泡和涌入气管的鲜血更使他剧烈地咳嗽着,连平日里看来毫不费力的换弹夹的动作此时也非常吃力。 胡可的手一直在颤抖,甚至打不开弹夹包的扣子,但求生的本能又迫使他用力拉开弹夹包的扣子、掏出一个备用弹夹。这时,他注意到外面的枪声停下了,四五个RB兵就像烟雾中冒出的魔鬼般冲了进来。 “不要杀我!”他呼喊着,但受伤的肺部让他的喊声变得很轻,反而引得鲜血从气管里直冲到口中,又溢到嘴角。没人听懂他在叫些什么,四五把刺刀一起刺入了他的身体。 大门口的海军陆战队上等兵一听到里面响枪就忙着去按关门的电钮,可那扇大门只关了一半就被卡住了——门口站着的七十六号小特务用枪托卡住了大门。但是,海军陆战队上等兵可不知道这些,他戴上钢盔、冒着横飞的流弹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查看大门为什么关不上,却被早已候着他、躲在门边的七十六号小特务一刺刀戳进了小腹! 海军陆战队的上等兵惨叫了一声,鲜血马上顺着刺刀的血槽淌了下来,把他深蓝色的制服染成了褐色。那小特务恶狠狠地拔出刺刀,又迅即刺入了他的前胸。上等兵再也支持不住,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吴四宝他们已经顾不上放枪,乘着胡可吸引RB人火力的片刻工夫飞也似的跑出大门、连滚带爬地上了车。驾驶室里的金聚德一直没有熄火,一见吴四宝他们上车,立刻一松离合器加大油门冲出了巷子,拐上居尔典路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十三章 过江(二) 石心很拎得清,他对身前的穆玉露和瓜子脸姑娘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你们两个稍等。”然后便一手一个搂住了江蓝萍和齐冰的腰,纵身一跃,飞过了四五丈,眼看便要下坠,他并不惊慌,早已看好了一株芦苇,右脚在苇梢上轻轻一点,便又飞起身来,在空中一个转折,轻飘飘地落在了干燥的江岸上——正是武当派的轻功绝技“梯云纵”!老王又一次正好充当了看客,又一次惊得目瞪口呆,眼看着石心放下二人、跃上苇梢,顺着那一溜芦苇顶端如一缕轻烟般溜了回去。 齐冰的一只手绞着自己的发梢,情怀怔怔地望着石心一闪而过的身影,竟似痴了。 虽然只等了几秒钟,舢板上的穆玉露和瓜子脸姑娘却像是过了三四年。当石心悄无声息地落在船板上时,两人竟然同时扑到了他的身边,恨不能扑到他的怀里。然后,她们看到了对方同样的情形,不由得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她们都很渴望石心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也都已在心理上做好了准备,等待和石心的又一次肌肤相亲,但当石心的手真的搭上她们的腰身时,俩人却又不约而同地颤抖起来,仿佛石心的手上带电。 石心的手掌感觉到穆玉露和瓜子脸姑娘娇躯的颤动,他的心一动,但他没有时间琢磨这些,他又一次纵身而起。但这次,他没有跳得很高,他直扑向前,两脚不时在苇根上轻点,带着穆玉露和瓜子脸姑娘在芦苇丛中穿行。 两人又一次不约而同地用一只手搂住了石心的脖子,而且配合得很默契,瓜子脸姑娘的手臂在上面、穆玉露的手臂在下面,正好占满了石心的头颈。 石心歪过头,他的眼睛一闪,如同天上的星星,他问瓜子脸姑娘:“我们已经同舟共济过了,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瓜子脸姑娘开心得差点没掉下水去:“我叫钟心桐。” 那边穆玉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气得也差点没掉下水去,但石心随即又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微笑,穆玉露的醋意马上烟消云散,仿佛被和煦的春风吹过。她甚至觉得,就算必须和钟心桐分享石心,她也会很满足。 这两人心里都抱定了同一个想法:要是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就这样走下去,直到永远该有多好? 只可惜对面还多了一个情敌!一个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不输给自己的情敌。 这一刻,钟心桐和穆玉露都不由得把对方当做了那个上天注定的、今生来和自己做对的死对头。 三人在芦苇间穿梭,洁白的苇花不时闪过或是掠过他们的脸颊。石心可以闻到她们身上淡淡的女儿香,感觉到她们身体的躁动。“真是一次美丽的邂逅!”他想,能和这么多美丽的女子一起走过千山万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但在心底,他还是会想起佘曼诗来,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和她的优雅。 她在SH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江北,是江都地界,属于新四军的游击区。虽然还没有成为新四军的根据地,但新四军的游击队在这一带的活动已经很频繁了,地下组织也建立得很完善。王先生带着众人走向下一个联络点,去找人带领大家进入新四军的鄂豫苏皖根据地。他的计划是从苏北到HN再从HN进入SX最后到达陕北。这一路线最短,而且绝大部分是在新四军、八路军的根据地和游击区里穿行,安全系数较高。只有过津浦路时要经过鬼子的封锁线、穿过HNSX的部分地区时要经过***军的控制区域。当然,由于各派武装力量的地盘犬牙交错,往往是今天***军才来,明天共产党的部队又打了过来,再过几天鬼子一下乡扫荡国、共双方又一齐跳到外线作战去了。所以,不确定的因素会很多。 船夫老江待他们都上岸后便和大家挥手道别,他要乘着天还没亮赶快渡江回到对岸的镇江谏壁小镇去。刚才都是石心在摇橹,所以节省了他的体力,回程时可以划得快一些。 东面的天际已经开始发亮,不再是乌黑的一片,隐隐地露出了一抹暗红。老江知道,再过半个时辰天光就会放亮,自己赖以隐身的黑暗就会慢慢退去,到那时自己若是还在江面上晃荡的话,肯定会碰上巡逻的鬼子。运气好的话,鬼子会把自己的小舢板撞沉,再把自己抓起来。运气不好的话,鬼子会直接开枪射杀这个从江北过来的可疑分子。 想到这里,他奋力把小舢板重新推回水中,再用力向南岸摇去。现在是涨潮,在江的北侧他将逆流而行,在江的南侧他又将顺流,虽然总的来说顺流逆流的力道可以相互抵消,但涨潮时江面比平时要宽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一点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小舢板快要散架了。刚才在狐狸沙差点搁浅时船身重重地砸在水面上,虽然石心用竹篙横着一点化解了部分撞击的力量,但就是剩下的这部分冲击力,对这条小舢板而言也是致命的。更何况,石心在过江时一直保持着30节以上的高速,这条小舢板的榫接结构根本不能承受这种高速航行带来的冲击力。所以,小舢板的龙骨、肋板、隔板间的榫头都已经松了,清漆、桐油刷的表面涂层也开始出现裂缝——老江的舢板已经开始渗水,他再也划不到长江南岸了。 老江是个老船工了,在长江上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但今天,他的好运气到头了。夜色太黑,他感觉不到船身正在缓慢的渗水。因此,当他惊觉船身变得越来越沉重时,船底板已经掉了好几块、一个舱已经浸满了江水! 老江的船上备着堵漏的材料,虽然有些吃惊,但他并不慌张,他很娴熟的跳进那个船舱,准备开始堵漏。但他却江猝不及防的掉进了冰冷的江水——船底已经通了,他直接从船底掉进了江里!到底是老船工,水性就是好。老江一个猛子就从船底钻了出来,扒上了船帮。尽管一个舱浸满了水,但还不至于沉没,他可以摇着这条半沉的船回去——这事他不是没见过,他有这个把握。于是他双臂用力,准备从水里爬上船来。但意外就这个时候发生了,他搭手的船舷一下子垮了,全都脱落下来,他又一次落到了江水里。尽管他马上又从水里冒出头来、扒上了另一侧的船舷,但他无望的发现,江水已经涌进了那个刚才还没进水的舱室!很快,他那条小舢板的船舷已经与水面平齐,只有船头和船尾还在水面上时隐时现——要想把这条沉船摇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老江踩着水,举目四望,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自己正好在江心!奔腾的江水把他连人带船一起推向下游的大港方向。老江想了想,脱掉了身上吸饱水的棉衣,离开了自己那条正在缓缓下沉的小舢板,开始向南岸游去。他游得不快,既不想一下子把体力耗完,也不想被冰冷的江水冻死。他的水性是没话说的,游回江边不成问题。 开往南京的半列装甲列车在京沪线上高速行驶着。司炉工听说是送松尾大队长去医院,便铆足了劲往锅炉里送煤,忙得满头大汗。这还不算,中里由美上尉另外加派了三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到机车上去帮忙,和原有的司炉兵换班铲煤,以保证列车的高速行驶。因此这半列装甲列车的时速达到了惊人的90公里,要知道那时候京沪线上旅客列车的平均时速只有40公里,装甲列车跑得快一些,也只能跑到6、70公里,像今天这样90公里的时速,绝对是中国铁路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真正的生死时速。 中里由美上尉一直守在松尾少佐的身边。医护兵已经用三角巾和止血带为松尾进行了紧急包扎,而且松尾脑后的伤口也早已不再流血。但松尾的情况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小脸刷白,手脚不时抽动,还口吐白沫。开车半个小时后,列车已经过了龙潭站,南京眼看着就要到了。借着暗淡的车灯,中里惊讶地发现松尾的脸色已经发灰,手脚也停止的抽动,嘴巴里的白沫也消失了。 这时一阵大风从车厢里穿过,中里猛地打了个冷战。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同样跪在松尾身边一直观测着松尾的生命体征的医护兵玄叶光二郎。玄叶光二郎也正抬眼看他,那目光里满是惊惶。玄叶光二郎又一次测量了松尾的心跳和血压——结果都是零。他摘下帽子,拉过一床毛毯盖住了松尾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松尾少佐已经殉国了。” 中里怔住了,实在太过突然,自己的大队长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进了“靖国”神社。他怔怔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原野,对中里来说,松尾的灵魂已随着刚才那阵大风回到了北九州的家乡,松尾已经解脱了。而他,中里由美,还要继续在支那的土地上受苦,不知哪一天才能回家。 松尾修造少佐是大RB帝国陆军史上,第一个在装甲列车里撞炮而死的军官,也是在装甲列车上阵亡的最高军衔的军官。 第二十四章 现场(一) 离渣滓车站不远的铁路边,和贺一良上尉看着排在自己身前六具破碎的尸体满腹狐疑。这六个人带了五支枪,都是外形丑陋的RB造王八盒子——袁诸彼的那支盒子炮在火车上被石心拿走了,但只有一个人的身上带了证件,证明此人是汪精卫政府警政部特工总部的人,名叫袁诸彼——石心一脚把他从列车的窗口踹了出去,所以没来得及清理他身上的证件。 所以,和贺一良判断这伙人应该都是南京政府特工总部的人,出于某种原因从火车上摔了下来。当然,一次摔六个人下来绝对是一件不寻常的事,因此,和贺认为这六人是被谋杀的。调查凶杀案是特高课的事,更何况死的是几个支那人,就算是特工总部的人也与他们109联队无关。再说,和贺此时满脑子都是松尾少佐的伤势,哪有心情去关心几个支那人的凶杀案?这时被派出去搜索的第4小队回报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情况,于是和贺决定通知汪精卫政府的警政部门来处理这件事,并留下第4小队照看好现场,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到位了。下达命令后,和贺重新登上那半列装甲列车,然后他抬腕看了下夜光表:凌晨二点三十六分,接着他便命令以最高速度前往今夜巡逻的终点——南京。 …… 夜SH晴气将军刚刚就寝。他的小鸟——滨崎少尉已经飞走了,但他仿佛仍能嗅到她的芬芳、抚摸到她那娇嫩的肌肤。他努力闭上眼,眼前却不停闪现着她丰满的胸脯,耳边继续传来她那撩人的呻吟。也许,在这焦头烂额的一天过去后,思念滨崎是他最好的休息方式。 这时,一阵炒豆子般的枪声把他又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到底是军人出身,反应就是快,晴气将军一个翻滚就已经钻到墙角里。他侧耳倾听,好像是南面二公里外的居尔典路那边在打枪,这下他放心了,但他的脑子突然一紧:“莫不是正金银行出事了?”正金银行藏了一批从SH海关抢来的黄金,他是知道的,“难道是那批黄金惹祸了?”晴气再也没有睡意,他摸黑来到电话机边,拎起电话:“给我接宪兵队影祯大佐。”心里骂着谁这么讨厌,半夜里还打枪,害得老子不能睡觉! 影祯大佐也听到了枪声、也地`正满腹狐疑地猜测出了什么事,但他在电话里答应马上派人去调查,一有消息就通知晴气。 枪声很快就停止了,晴气重新睡下,闭着眼想抓紧时间打个盹。他知道,今晚是没时间睡觉了。 宪兵队的效率非常之高,只过了五分钟影祯大佐就回电过来,晴气的盹也没打成,肚子里又把影祯大佐也骂了一千遍。然而,影祯大佐的话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报告将军,正金银行被袭,海军陆战队打死了一名袭击者,自己损失了七个人。袭击者化装成我们宪兵队的模样,还好,那些黄金没有损失,只损失了一些银行客户存放的物品。”听到黄金没有损失晴气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但影祯的话里透露出一些不寻常的信息,他认为这是一次有组织的秘密行动,刑事案件梅机关是不管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事件可能是敌人的特务组织策划的一次行动,梅机关应该插手。所以晴气很客气的对影祯说:“影祯君,你不觉得这可能是敌人搞的一次破坏行动吗?请你让你的人控制住现场,不要让任何人动,包括海军陆战队的人。等我过来,再麻烦你通知特高课的坂井也带上他的人过来。”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再说影祯也不想碰这个烫手的山芋,正好晴气自告奋勇要接手,自己也就做个顺水人情,省得这么冷的天自己还要半夜里跑到天通庵路去看什么尸体。所以,他马上答应了晴气的要求。在通过电话发布了一通命令之后,他又钻回自己温暖的被窝里,他的副官正在那里等他——是的,虽然他有妻子,但他对男色也有特殊的爱好。 放下电话,晴气将军大叫了一声:“山木!”山木在五秒钟之内就出现在门口,仿佛他从来不曾睡觉一直守在门外,只不过稍微有些衣冠不整,连风纪扣都没扣好。“报告将军,你让我到同仁医院去调的档案我已经调到了。” 晴气的内心涌过一阵歉疚,是呀,半夜里把山木派出去执行任务,自己却差点忘了,现在又要带着山木出任务,一点休息的时间也不给人家。 “唔……这个……等我回来看吧。”晴气的声音很客气。 山木是个任劳任怨的老实人,他体会到了晴气话语中的含意很有些感动。但他没吱声,放下手里的档案袋帮着晴气洗漱完毕、穿上笔挺的黄呢子将军服,司机梅津美冶郎已经在外面发动好了车子。 晴气坐在车子里,脑子还没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只是混混沌沌的在猜想是谁组织了这次抢劫正金银行金库的行动。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行动的目标是那一吨多重的黄金,但为什么黄金反而没有被抢呢? 司机梅津也没睡觉,刚刚陪山木从同仁医院回来,昏昏欲睡的。还好,虽然虹口到闸北的路不太宽,但夜SH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更不要说什么车辆了。所以,只用了几分钟,晴气就来到了天通庵路居尔典路路口的正金银行SH分行。因为睡眼惺松,梅津在停车时差点撞到大门,随着一个急刹车,晴气的脑袋只差那么一丁点就撞上了前面的椅背,晴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梅津知道自己闯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不敢回头,直接用自己的后脑勺迎接晴气责备的目光。山木依然殷勤地为晴气拉开车门,在晴气下车后,马上钻进车厢和梅津一前一后的打起呼噜来。跟着晴气这么长的时间,这两人早已了解晴气的坐息规律,所以养成了一有机会就抓紧时间睡觉的本领。 宪兵队影祯大佐的手下原田少佐已经在金库门外等候多时了。他刚才过来叫门时,守卫金库的海军陆战队员拿警惕的目光扫了他半天,还拿机枪指着他们一伙宪兵,弄得原田少佐很生气。在检查了原田一伙人的证件、让每个士兵报上自己的出生地和出生地的特产并核对无误后,陆战队的家伙才开了门,并不好意思的向原田少佐解释,说刚才就是一伙冒充宪兵的人袭击了金库,否则他们也不会看到宪兵队的人这么紧张。 原田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马上把这个情况反馈给了晴气将军,当然也含着些报复的成分,晴气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虎着脸往里走。 原来驻守金库的陆战队小队长山下文奉少尉已经被张国正送进了“靖国”神社,接替的军官还没来得及派来,目前这里负责的是满岛牛军曹。满岛牛难得能见到象晴气这样的高级军官,激动得脸都红了,敬完礼,结结巴巴的大致汇报了刚才发生的情况,就说不出下文了。 晴气默默地点着头,一边四周张望,一边慢慢往里走。 十几分钟前枪战的硝烟还没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息。炮兵出身的晴气闻到这熟悉的气味,充满了亲切感。就像野狼嗅到了草原的风,他贪婪的深深呼吸着。 大门边,一具海军陆战队上等兵的尸体斜倚在大门上,两手摊开,上半身一片血渍。晴气仔细查看了他胸腹部的伤口后认为这应该是日军自己装备的刺刀造成的。他继续往里走,在保险库的走道外,躺着另外两具尸体,一具是冲锋在前被吴四宝他们投出的手雷炸得七零八落的陆战队员尸体,内脏器官和碎肉飞得到处都是,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摊碎肉,肠子还在门边的墙上粘着。另一具是被胡可临死一击,朝着门外胡乱放枪时命中的陆战队员尸体。也该他倒霉,颈动脉正好被一颗南部十四式——王八盒子的6.8毫米子弹贯穿,血流了一地。 晴气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的鲜血和尸骸,尽量不去看那些血泊中的碎肉,仿佛是怕弄脏自己锃亮的靴子,其实他已经开始反胃。他不是步兵出身,没有见过血腥的战场,他的行当是搞情报、策划秘密行动、安插间谍、收买对手阵营里的变节分子,杀戮的血腥让他不适。 偌大的天井里亮着惨白的汽灯,那些刚刚经历过生死战斗的海军陆战队士兵端着步枪晃来晃去,目光呆滞,宛若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在游荡。 晴气的寒毛又开始全体起立,他总觉得这里和阴曹地府有某种联系。 在走道口他看到了那惟一一具被击毙的袭击者的尸体。穿着黄呢子宪兵制服的胡可由于在胸口中了一颗三八大盖的子弹,又被愤怒的陆战队员们用刺刀捅了N下,所以胸腹部一片血肉模糊。晴气忽然觉得地上的死者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晴气当然是在七十六号见过胡可的,只不过胡可只是个小特务,不引人注意罢了。晴气本想亲自搜一搜胡可的身,但看到他身下尚未凝固的血浆和从伤口中外露的内脏又有点反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于是决定把这差事留给坂井来做。 第二十五章 现场(二) 晴气沿着长长的走道往金库走,一边在考虑:“袭击者到底是中国人还是RB人?又是谁组织了这次行动?”他的头脑依然有些迟钝,连他往日引以为自豪的“灵感”也蹦不出来。 当他来到金库的铁栅栏前时,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四具陆战队员的尸体不禁吹起了惊异的口哨。一人脑袋软软的歪在一边,晴气看出来,这人一定是被扭断了脖颈上的大筋。一人俯身躺着,晴气看出来这是被人从后心一刀刺破心脏送的命。 “这位是我们的山下小队长。”旁边的满岛牛军曹指着地上一具被割喉的尸体向晴气介绍到。山下文奉喉头白白的气管外露,满脸的不可思议,模样看起来有点恐怖。 “金库的钥匙不在他身上?”晴气问身边赔着笑脸的满岛军曹。 “不在,”满岛牛有点诚惶诚恐,“金库的钥匙由银行的襄理寿司先生保管,密码由另一位襄理饭团先生保管,两者到齐才能开门,缺一不可。” “哦……是这样!”晴气终于明白袭击者为什么没能抢走黄金了——他们只知道黄金的存在,却不了解金库开启的秘密。这说明并没有银行内部或是护卫队的人参与到此次袭击事件中来。 晴气凝神注视着山下文奉的脸,仿佛想从死者那呆滞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 最后一个死去的陆战队员离前三具尸体比较远,嘴角淌着血,半截舌头吊在嘴边,下巴似乎碎了。此外,这人的下身一片殷红,晴气估计这人的下身应该受过重击,大概是撩阴腿之类的阴毒招数,然后下巴应该被膝盖顶过,舌头被自己咬断,死前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 晴气又一次感到浑身冰冷,这条长长的走道里总有股阴森森的杀气。 拧脖颈、割喉、撩阴腿,这都是特工人员最爱用的招数。看得出,袭击者对RB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难道是地下党?”晴气踌躇着,“不可能,自己不会对一个****的特工感到似曾相识的。”现在只有从那个死去的袭击者身上找到线索了,晴气想着。还好,特高课的刑侦高手坂井已经到了,他应该可以找到一些什么的。 晴气走到坂井身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转头对原田少佐和满岛牛命令到:“原田君、满岛君,请你们尽一切力量保证坂井君能够方便地工作!” “是!”两人同时立正、敬礼。 “对了,”晴气又转向原田,“你帮我弄一份被盗保管箱主人的名单,让坂井先生一起带给我。” “是!”原田少佐又一次立正、敬礼。 晴气决定早点离开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回去补一觉。 步出走道,天空中竟然飘起细雨来,满地的血水肆意流淌,就像一条条红色的蚯蚓在地上蠕动,一直流到大门外。空气中的硝烟已经散尽,代之以浓浓的血腥味。 晴气钻进车,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天还没有亮,汪伪海军的海靖号巡逻艇舰桥上所有人都乏了。艇长戚佳荣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胸前的望远镜一下子滑到了腋下。海靖号正在逆流而上,由于要抵消江水向下的流动,尽管开足了马力,它的航速仍然只有十节。戚佳荣甚至可以听到艇上的引擎又在吃力的吼叫,他真担心轮机舱里那几个要命的齿轮箱能否承受这高负荷的运转。 “碰碰运气吧。”他对自己说。 说话间,船已经开到焦山附近,焦山是长江中的一个小岛,在这里岛南的水道是一片长满水草的浅滩,岛北的水道才能供吃水深的大船通行。 “走南航道!”戚佳荣发布了命令。 “南航道?”航海官朱畅前不解抬起头来,“我们平时都是走北航道的,那里水深,不会搁浅。” 戚佳荣转过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是好兄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老弟,南航道水浅,江水的流速低。我们引擎的负荷可以小些,我可不想再熄一次火。”戚佳荣说得振振有词,“老弟,你多看着点,小心浅滩。” 朱畅前点点头,举起望远镜认真观察江面:“我只怕……水草缠住螺旋桨。” “左舵五,前进三。”戚佳荣发布了口令,艇上的车钟一阵乱响。艇首对准了南航道的中心驶了过去。 戚佳荣举起望远镜端详着焦山上的寺庙和山顶的宝塔。 “焦山山裹寺,金山寺裹山。” 晨曦中,焦山上的定慧寺掩映在满山的秋叶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戚佳荣正看的出神,猛然间艇身一震,紧接着引擎狂吼了几下,中间夹杂着“嗵嗵嗵”的大响,然后一切便归于沉寂,海靖的航速也显著降低,最后终于又停了下来。 “又熄火了?”戚佳荣急得直跳脚,“快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螺旋桨被水草缠住了?” 海靖号今天真不走运,它倒没缠上水草,它缠上的是一张渔网!由于三个螺旋桨全部被缠死,而引擎依然在旋转,所以齿轮箱里的齿轮全都被打光!这回海靖号是再也开不起来了,它顺着江水重新往下流飘去。 “报务员,给我呼叫燕子矶和大港,让他们派船来拖我们回去。”戚佳荣有些气急败坏。 没有用,无线电里只有一片沙沙的静电声。 “那只有发报了。”戚佳荣叹了口气,他知道发报一样是没有用的,没人会来理他们的,上次他们就是顺水而下,自己漂回基地的。不过也好,这船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的,兄弟们可以上岸休息一段日子了。 …… 一滴水珠落在船夫老江的脸上,他停下来,踩着水,举望四望,原来是下雨了,东方的鱼肚白刚刚变成一种灰白色——天就要亮了。小雨打在水面上,画出一个个圆圈。雨水和着汗水打湿了他的脸。老江揉了揉眼睛,他在江水里已经泡了快半小时了,很快就能游上岸啦。 “回家后,我一定要烧一碗姜汤好好去去寒,再生一堆火好好烤烤。”他心里念叨着。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大物件从上游下来。他一回头,天呢,是一条船正无声无息地驶来,他猛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反应是:“鬼船!”他吓得差点抽筋! 这时,对面船上的人也发现了他,立刻起了一阵喧哗,接着,便有一个探照灯的光柱打过来,正好把他套在正中,雪亮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如同一条落进网里的鱼,老江知道自己是碰上了汪伪海军的巡逻艇。 “真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碰上巡逻艇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一个连着缆绳的救生圈扔过来,他不情愿地抱住救生圈,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跑得掉或是能够蒙混过关时,船上的人已经七手八脚地把他拎上船去。 “带他到下面舱里去,给他换套暖和衣服。”戚佳荣下了命令,“换好衣服再把他带上来,我要问他话。” 老江在底舱一边穿上水兵递过来的满是机油和汗酸味的水兵外套,一边想着待会儿敌人会怎么盘问他,自己如何才能编造一个尽量不会吹破的牛皮。 穿上衣服,老江依然冷得直打哆嗦,一个满脸胡子茬的老兵又递过一个酒瓶来:“来,老乡,喝口酒暖暖身子。” 几口烧刀子下肚,一股热气立刻从喉咙口扩展到全身,老江不但暖了身子,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毕竟,他已经整整一天没休息了。 “干什么的?”老江被带上甲板后戚佳容客客气气地开始了问话。 “老总,我是打鱼的。”老江老老实实地回答。 “叫什么名字?” “江里龙。”老江的心里直打鼓,牙齿直打架,话也说得不利索了、手脚也不自觉地颤抖着。戚佳荣注意到了这些,但他没有在意,这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的正常反应。 “你是哪里人呢?” “老总,我就是谏壁雪沟村的。”老江说的都是实话。 “天还没亮你在水里干什么?”戚佳容的口气还是很客气。 “老总,我早上出来收昨天下的网,没想到船底漏了,我就泡在水里了。”老江一脸的苦样,“哎,我的船哟!”这回他是真的很痛心。 戚佳容审视着他的脸,老江饱经风霜的脸上像刀刻一样留下了江风的痕迹。这样的脸庞戚佳容实在太熟悉了,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他,家里的男人几乎都是这样一副脸庞。他很小就和大人们一起起早摸黑的出海打鱼、撒网、收虾篓子…… “没错,这人是一个早起的、不走运的渔民。”他想。 “以后小心点,”戚佳容说,“不过得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大港,到江防巡防署去做个笔录、办个手续就放你回家。” “啊?大港?那得有十几里地呢!老总,你行个方便,前面靠靠岸让我下船不就行了。”老江的脸上又浮现出苦恼的模样。 “不行呀,我们的船熄火了,没有机动能力,靠岸是没问题的,可靠了岸再要往大港开就难了。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听到戚佳荣这么和颜悦色的话,老江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反正到了大港就能回来的,最多走上十多里地就能回家了。”他这样安慰自己,跟着那个老兵下到底舱找个角落坐下了。一靠上舱壁,浓浓睡意立刻袭来,一分钟不到他就睡着了。 第二十六章 落网渔民 SH的早晨从蒙蒙细雨中醒来。雨水洗涤着屋顶、敲打着窗玻璃。屋檐下滴着水珠,石库门房子间的“弹格”路被雨水洗得闪闪发亮。 佘曼诗从梦中醒来,并不急着起床,双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天花板上贴着的蓝色花纸头发呆,眼前却满是石心那清澈的眼眸。 位于SH另一头的七十六号此时又开了锅。京沪线上发现六具尸体的报告已经放在了李士群的办公桌上,南京警政部已经派人到现场去查看过了,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李士群把身体深深地埋在皮圈椅里,用一只手支着额头。今天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悲惨的方式开始的!本来他希望得到的是袁诸彼他们的好消息,可以在火车上捉住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石心。但他等来的却是又一次损兵折将的噩耗!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个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石心的确是在56次列车上,袁诸彼也的确已经找到了石心的踪迹——否则他们六个也不会被杀。李士群陷入了极大的自责,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派出去的六个人成了送死。 这次,李士群算是弄明白了,他决定不再对那个****的5号谍报员石心下手——首先是自己的手下实在不是这人的对手,二来这人已经没有情报价值。对他来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住女地下党佘曼诗、追回那本保密簿、再想办法重新渗透到****在SH的组织里去。 他叹了口气,昨天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今天一大早心情又极差,不知是否受了这阴雨天的影响? 他站起身来,拉开墙上的布幔,露出江、浙、沪的大比例地图来,在常州和镇江间的铁路线上找到了那个叫“渣滓”的火车站,他想从地图上见识一下这个让自己损兵折将的地方。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小站离长江很近: “难道说他们从这里过长江后跑到苏北去了?” 职业的敏感! 李士群找了支红铅笔,把渣滓北面、长江边上那个叫“谏壁”的地方勾了出来。这时,他的眼角余光带到了谏壁旁边的一个地名——大港,他想起他负责的警政部里有一个部门——江防巡防署就设在那里。 “巡防署!巡防署!”李士群盯着地图出了好半天神,手指沿着谏壁、靖江、泰州逐渐深入苏北新四军的活动区域,“他们应该已经过江了!”他喃喃地自言自语,又像是自我肯定似的点着头。 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出现了。 他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按响了桌上的电铃,叫秘书进来。 “有几件事你去办一下。第一、好好厚葬殉职的袁诸彼等六人,让余爱珍去抚恤他们的家人。 第二、去询问一下镇江大港的江防巡防署,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江面上有没有可疑的船只或人员出现。 第三、把这封绝密电报发给苏北情报站的站长张耀明。” 秘书很小心的接过那张电报纸,上面写着“绝密,张耀明自译”。 这种密级的电报只有两本密码本,一本在李士群这里,另一本便在李士群派出去的那个人手里。虽然报务员负责拍发电报,但由于没有密码本,这封电报对报务员来讲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摩尔斯电码。就算电报被别人截获,只要密码本不丢失,一样可以保证电报的安全。除非电报被对方破译,但是,截获一封电报容易,破译一封电报则要难上一百万倍还不止!光有一两名具有高超的数学知识的专家是不够的,还要进行大规模的运算,那将是一项纷繁复杂的大工程。 当然,也有些很有趣的消息传来。比如说昨天半夜,RB正金银行SH分行的金库就被人冒充RB宪兵队给抢了,警卫和抢匪的伤亡比是7:1!幸好那些黄金没有被抢走,否则晴气一定会责成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他的线人还向他汇报说晴气将军事发后第一个赶到现场,难道这个老狐狸嗅出了些什么?梅机关的介入,说明此事同敌人的情报机构有关,那么,对手又会是谁呢? 李士群摇了摇头,这种事还是不管为妙,他才不想引火烧身呢。 这时候他在想,如果让他来查抢银行的嫌疑犯的话,他会直接去找青帮的弟兄们,看看那些专业抢银行的家伙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动静。或者直接去找吴四宝,SH滩抢银行最专业的就是这家伙了,让他去现场转一圈肯定能找出点眉目来。想到这里李士群猛地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七点以后身边就不见了吴四宝和他几个徒弟的人影,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是的,昊四宝会的,那一吨黄金对吴四宝来说绝对是挡不住的诱惑,而且这人足够专业,手里也有足够的资源可供他使用。 “难道是他?!”李士群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打电话问了问门卫:“吴大队长到了吗?”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抬腕看了看表,八点钟,他知道吴四宝一般九点才到七十六号上班。他又按铃叫来了秘书,他知道,自己的秘书和吴四宝的徒弟金聚德很要好。 “你去警卫大队把金聚德给我找来,不要说我找他,就说你有事要和他商量。不要让旁人看到。”李士群嘱咐到。 要抢银行就一定要有车,吴四宝的徒弟里金聚德开车的水平最高。如果真是吴四宝干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徒弟金聚德来开车。李士群现在还只是怀疑,他只有风中的一根稻草,还不想打草惊蛇,必须先从外围寻找突破口。 当金聚德和李士群的秘书勾肩搭背的走过李士群的办公室门口时,门突然开了,一双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金聚德的双肩,旁边的秘书伸手捂住他的嘴,两人一用力就把金聚德推进了办公室——很漂亮的一次捕俘行动。金聚德拼命挣扎,但当他的耳边响起李士群那冷冷的声音时,就马上瘫软下来。 李士群说:“小金,你真是好本事,连RB人的银行都敢抢!说吧,你师傅分了多少给你?” 这句话对金聚德而言,不啻于晴空霹雳,敢情李士群都已经知道了!金聚德很怕他师傅,但他知道他师傅很怕李士群,所以金聚德也非常怕李士群,特别是当他帮师傅做了那件事以后就更怕了。因此,李士群只唬了金聚德一下,金聚德就被吓破了胆,彻底崩溃。 他马上一五一十地招了。 此刻,晴气将军也正深深地陷在自己的皮圈椅里,两只脚跷在办公桌上。他的桌上有两份文件,一份是那份从同仁医院调来的,****5号谍报员石心的档案,另一份是特高课的坂井赶出来的金库现场的勘查报告。晴气琢磨着该先看哪一份,在心底里,还是那个地下党的杀手更能引起他的兴趣,所以他决定先看石心留在同仁医院的档案。他端详着这个可怕的支那人的照片,竭力想从这个人的脸上找到些特别的地方。可是他失望了,照片上的石心平和得没有一丝杀气,戴着副黑边眼睛,就像是个老老实实的医生。他甚至怀疑这么一个文绉绉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当晴气翻开石心的档案时他吹起了惊异的口哨。“哇噻”这人还是RB帝国大学医科的高材生呢!只花了三年时间就修完了七年的课程!而且到了同仁医院后,更成为同仁医院里内、外、妇、儿科通吃的一位奇才! 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自己的小鸟是和这样一位能人一起去延安的,安全是没问题了,但她能在他的身边不露出破绽吗?也许女性的柔弱就是她最好的伪装?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想办法通知她提高警惕。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惊出他一身冷汗:“这个石心是不是已经看过中田的保密簿了?石心是懂日文的,只要他读过中田的保密簿,那就等于把梅机关最核心的机密泄露给地下党了!”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此说来,自己必须赶在这个石心到达****控制区之前抓住他或是干掉他!可是,他和自己的小鸟又在哪里呢?又有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呢? 晴气按响了桌上的电铃,他的副官吉野上尉立刻出现在他面前。他招手示意吉野俯耳过来,低声说道: “你去把这张照片冲洗两张,发到……让他们放到……不许打开看!再把这份资料留档。” 等吉野出去后,晴气拿起桌上那份坂井的报告。 “可怜的坂井!”他想,“这个家伙一定开了一晚的夜车才赶出这份报告来的。” …… 等海靖号靠上镇江大港的码头已是早上七点钟的事了,等艇上的水兵系好缆绳、架好跳板,戚佳荣安排好值班的水兵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岸上的码头办公室去打电话了,他要把海靖号目前的情况向南京的海军司令部作个汇报,要求对方派人送备件来,在海靖号修复之前,海军司令部得另外安排一条船进行巡逻了。 然后他想起自己船上还有一个落水渔民,便派人捎了个命令回去:“把那个姓江的渔民带到巡防署去做笔录,做完笔录就放了。”一切布置完毕,他就回宿舍休息去也,在又冷又湿的江上飘了一夜,他早就困了。 艇上的水兵把老江带到巡防署,找到当班的刘巡官——巡防署归警政部管,把戚家荣的话重复了一遍,双方办了移交手续后水兵就走了。 刘巡官看了一眼老江,第一印象:这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然后照例是这样一段对话: “干什么的?”刘巡官可不像戚佳荣那么和气,他的事多着呢,心情也正烦着呢。 “老总,我是打鱼的。”老江老老实实地回答。 “叫什么名字?”刘巡官在笔录上飞快地记着。 “江里龙。” “江里龙?”刘巡官拿白眼瞪了老江一眼,“我看你是落汤鸡一个,还江里龙呢!哪里人?” “老总,我就是这里谏壁镇雪沟村的。”老江继续说实话。 “天还没亮你在江里干什么?”刘巡官的话里透着怀疑。 “老总,我早上出来收昨天下的网,没想到船底漏了、沉了,我就泡在水里了。”老江一脸的苦样,“哎,我的船哟!”这回他是真的很心焦。 “我们会调查的,”刘巡官照例打起了官腔,“你先在笔录上签字画押,等我们调查清楚就放你回去。” “什么?!不是说马上就能回家的嘛?”老江有些急了。 “吵什么吵?”刘巡官火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共党分子?” “哎哟,老总,我是本本分分的渔民呀,哪是什么党呀党的哟!”老江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都等我回去开伙呢。” 刘巡官倒是没怀疑他的身份,他只是想从这个人身上榨点油水出来,不是有句话嘛:“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要是没钱,就别想舒舒服服地出去! “来人,先把这人收监。” 老江这回是真的欲哭无泪了。 这一切都被旁边一名警官看在眼里,这人名义上是警官,实际上是七十六号安插在巡防署的一名坐探,他想起早上刚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李士群的秘书打来的那个电话,他对老江落水的地点很感兴趣——就是电话里提到的谏壁,对面是新四军的地盘。他悄悄地离开座位,走出去打了个电话。 第二十七章 漏风(一) 此时,在SH西南角大胜胡同的“安全房”里,佘曼诗站在自家的天台上仰头望着已经大亮的天色。天空中依然飘着霏霏细雨,从她家的天台望出去是SH市区鳞次栉比的红瓦屋顶,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远远的,佘曼诗可以看见旧SH第一高楼国际饭店深褐色、长方体的轮廓在雨中无言的矗立着,佘曼诗忽然感觉有点冷,心里却涌上一丝惆怅。 这是每一个含着闺怨的离妇在深秋的细雨中都会有的惆怅。 脑海里,不知不觉中泛起李清照的《蝶恋花》来:“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潇潇微雨闻孤馆,别伤离方寸乱。”佘曼诗的心里反复吟咏着这两句词,恰似她此时的心情。她俏立在天台的屋檐下,任由屋檐滴下的水珠打湿她的发梢,望着这蒙蒙雨雾中渐渐迷离的城市,竟也有些痴了。 许久,开始“咕、咕”抗议的肚子提醒她该吃早饭了。虽然是在紧急避难中,但佘曼诗对自己的早饭却并不打算将就,她的习惯是出去买自己喜欢的早点。撑开油布伞,走在这秋雨中,清冷的风吹走了她脸颊上的红云,却并没有吹散她心中的秋愁。这长长的雨巷里,只有她这个穿着紫色衫子的女郎。 出了大胜胡同右拐第二条弄堂口有一家“老虎灶”,从前SH老虎灶”的主营业务是卖开水,但很多人喜欢在老虎灶的店堂里喝茶。所以周边几家卖早点的小摊就应运而生。佘曼诗买了一副大饼油条和一小锅咸豆浆。 咸豆浆里是切成小段的油条和碎碎的榨菜末,她还特地让卖豆浆的老伯加了点红红的辣油,那香喷喷的豆浆淋上辣油,对她来说是无上的美味。当走过老虎灶时,她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报童正缩在角落里啃大饼,便又买了份《沪报》夹在腋下。她的手已经满了,一只手端着豆浆锅还要夹着装大饼油条的油纸袋,另一只手打伞,腋下还夹着份报纸。 …… 七十六号李士群的办公室里,金聚德陈述完毕,最后他说:“我也不知道师傅让我一起去抢银行,不关我的事呀。他只让我在门外等他,我还以为只是去出一次任务……李部长饶命呀!” 李士群没接他的话茬:“还有,那辆卡车呢?” “今天上班前,我把车停到大世界后门口,没拔车钥匙就下车走了。”金聚德老老实实地说着。 虽然,金聚德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李士群仍然听明白了,而且他相信金聚德说的都是实话。现在,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留着的话只会走漏风声。 金聚德的命,不能饶。 李士群用一种非常和蔼的口气对金聚德说:“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你必须出去躲一躲,”他装作沉吟片刻的样子,“这样吧,南京的警政部档案处有个缺,你先去委屈一下,到那里躲上几天,等风头过了我再调你回来。”说着,他朝秘书使了个眼色:“小丁,用我的车送小金去车站。” 金聚德感恩戴德地出去了,就差没给李士群下跪。丁秘书则心事重重地搂着他的肩膀出去,下楼上了园子里的一辆黑色“奥斯汀”。“用我的车送XX去车站”是李士群和小丁早就约好的一句暗语,小丁的任务就是开着李士群的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再把坐车的人干掉。 “兄弟,做哥哥的送你一程。” 金聚德尚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味来,没听出小丁话里有话。 丁秘书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向市西驶去。 金聚德第一次坐在部长的专车里,宽敞的车厢、豪华的装饰,还有自己的好朋友开车,这一切都令他兴奋莫名。等他发现车子没有往火车北站开时,他们已经到了市郊的真如镇附近。 “咦,丁哥,我们怎么不去去北站?”自作聪明的他马上就明白了,“噢,我知道了,我们是从真如站上车,不引人注意。” 丁秘书把车停在路边,回过身来,手里一支乌黑发亮上了消音器的“马”牌撸子已经指着金聚德的胸口。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别开玩笑。”金聚德这才有些惊慌,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会害自己。 小丁悲伤地摇摇头:“做哥哥的也没有办法。今天你要是不死,就只能哥哥我去死了。”说着,他一闭眼扣动了扳机。 距离太近,金聚德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子弹正中前胸,金聚德睁大了眼睛,他临死时才明白什么叫做“死不瞑目”。小丁收好枪,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杀害自己朝夕相处的好朋友实在是一件很残酷的事。 他喃喃地说:“认命吧,兄弟。我会替你照顾好你老娘的。”说着,他跳下车,从后备箱拎出一桶汽油浇在轿车的后座和金聚德身上。然后,他走出几步,抖抖索索地点燃一支哈德门烟,狠狠地吸了几口,一甩手,把烟头扔进了车里。 立刻,汽油就被引燃,车厢里的火苗升腾而起。他连忙向远处奔去,没跑几步,背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冲击波一下子把小丁击倒在地。小丁回头望着已经化为一个火球的轿车,掏出那包哈得门烟,远远地扔了过去:“兄弟,每年的清明我会给你点支烟的。”说罢他爬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最近的警察署走去。他会打一个电话回七十六号,就说自己和金聚德一起去镇江处理袁诸彼他们的后事时,在路上出了车祸,金聚德“不幸遇难”。 李士群打发走了丁秘书,又打了个电话让另两个手下去大世界后门口找一辆不带篷的福特牌卡车,找到后把车开到四马路的SH市警察局去,把车交给张国历警官——那是李士群安插在SH市警察局里的人,可以帮着做点分析工作。然后他便靠在皮圈椅里继续想心事。 吴四宝是他拉进七十六号的,当年七十六号草创时他手下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只能吸收以吴四宝为首的一批流氓、地痞作为七十六号的基本队伍,利用他们在SH滩上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有人曾对李士群说:“我们何至于把流氓、地痞也一律招收,忍其横行闾阎,弄得声名狼藉?”李士群只能这样说:“历史上任何一个政权草创之际,鸡鸣狗盗,应该无所不容。以近事来说,譬如北伐军定鼎南京之初,三大亨不也曾因此脱颖而出?” 吴四宝自从投靠李士群之后,深受重用,他也为七十六号的发展出过大力:七十六号初期缺人,他就把自己的徒子徒孙统统拉进来,组成警卫队;七十六号初期缺车少枪,他指挥部属冒死到租界上去偷、去抢;七十六号所干的许多暗杀、绑架、袭击勾当,包括中国农民银行宿舍那样的大屠杀在内,也都由他直接执行。当年李士群与丁默邨争权,吴四宝也全力支持李士群,甚至为李还拔枪与丁的部属翦建午火并,对李士群的取胜起过不小的作用。 但吴四宝这人贪婪无比、凶残成性,手下又徒子徒孙众多,在七十六号里隐然已形成一股巨大的势力,李士群早已起了剪除之心。 吴四宝狙杀自己的师傅高鑫宝时李士群就已经有这个念头了,吴四宝用暴力操纵SH棉纱交易所价格而获利时他也动过这个念头。还有,吴四宝手下四大金刚之首,在七十六号内有“血腥太岁”之称的张国正绑票竟然绑到李士群的一位亲戚身上!李士群因此严斥过吴四宝,要他收敛一点,不要再给自己惹祸,但吴四宝却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以至于后来又闹出了SH滩“舞后”暗杀案,得罪了RB人。要不是余爱珍出面活动,1941年初李士群就会对吴四宝下手了。 在李士群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一份《纯化特工计划书》,计划书的第一条便是撤销吴四宝及其徒子徒孙在七十六号的一切职务,永不任用。他也知道,RB人不久就要进占SH的租界,为了********,不会再容许七十六号的人在外面为非作歹。 这一次,吴四宝居然去打劫RB人的金库!李士群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吴四宝的势力从七十六号里彻底清除! 现在,他决定按兵不动。正金银行的金库被抢RB人不会不查,一查肯定会查到吴四宝的头上。到时候自己只要来个顺水推舟就行了,借RB人的刀杀了吴四宝岂不省心?免得给人留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类的话柄。 想到这里,李士群“嘿嘿”的冷笑起来:“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第二十八章 漏风(二) 吴四宝是九点钟准时来上的班。 昨天晚上他们几个参与抢劫正金银行的都没回家,师徒七人躲在田添早就找好的房子里分了赃,然后各自睡了。吴四宝特地关照徒弟们第二天早上准时去七十六号上班,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免得露出马脚。 他睡到早上七点才醒,醒来后叫了辆黄包车回到自己位于愚园路475弄2号的公馆里。他是偷偷地从后门溜进去的,生怕被自己能干的老婆余爱珍抓住、追问昨晚去了哪里。还好,余爱珍不在家,估计已经去上班了。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余爱珍要是闹起来,神仙都得退避三舍。 吴四宝吃了点早饭、洗了个澡。裹了件浴袍坐在卧室的皮沙发上冲着窗外的细雨中的巨大花园发了会儿呆。他的公馆绝对称得上是豪宅,西式洋房,中式堂屋,附设有花园,占地十余亩,比SH滩上任何一个富豪的公馆派头都要大。只比杜月笙位于漕溪路的公馆略逊一筹。 佣人早已给吴四宝泡好了五十年陈的普洱茶。自从攀上李士群这根高枝、混进七十六号后,吴四宝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滋润了。加之他敛财有方,已经成为一名不折不扣的亿万富翁。生活水平一上去,吴四宝的身材马上发福,他又不懂得什么运动减肥的道理,只听说喝普洱茶能刮油水,便喝起了普洱。其实,他是一点都不懂得如何去品尝的。 他看了看扔在沙发上的罗马怀表——白金的表链、黄金的表盖、蓝宝石的表面、嵌了十三粒钻石——花了他三万块大洋——已经八点半了。他伸了个懒腰,叫了声:“小红。”他的丫环小红立刻从某个角落闪了出来,垂着手侍立在一旁。 “更衣。” 小红马上捧出洗得干干净净、浆得笔挺的内、外衣来,帮吴四宝一件一件地穿上。吴四宝的手可没闲着,在小红丰腴的身子上肆无忌惮地揉捏着——其实小红刚进吴公馆打工时还是个瘦弱的小姑娘,直到有一天吴四宝乘着余爱珍不在破了她的女儿身之后,她的身子才一天天丰满起来。****的滋润是一个原因、吴公馆的伙食好是另一个原因。虽然她从内心里痛恨这个衣冠禽兽,但她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继续在吴家苟且。 精明的余爱珍早就看出了小红的变化,但她没声张,她自己在外面也有姘头,大家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吴四宝更完衣就匆匆钻进早已停在楼下的保险汽车里。所谓保险汽车就是防弹车。自打吴四宝加入七十六号后,随着双手沾了越来越多的鲜血,结了越来越多的仇家,他对自己的小命也就愈加的珍惜起来。不但买了保险汽车,每次出门还有前车和跟车随行保护,生怕在路上被人索了命去。其实他的公馆距离七十六号不超过两里地,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事。 …… 晴气将军翻到坂井报告的最后一页时忍不住惊奇地吹了个口哨。 “这个坂井,真是个能人!” 报告的前几页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现场勘查的描述,除了从人类学角度分析出袭击者是支那人外——那是他早已猜到的,其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报告的最后一页有这样一句话:“经调查,被击毙的袭击者身份是南京政府特工总部警卫大队成员胡可!” “怪不得我会觉得那个死人有点面熟,原来是七十六号的人干的!”晴气恨恨地想。 胡可的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他没那么业余,毕竟是受过特种培训的人。RB人能揭开他的身份纯属偶然——是坂井的一名手下正好认识胡可——特高课和七十六号也算是兄弟单位,双方合作是经常是事,两方面的人员也常来常往。 在确定了袭击者是七十六号的人以后,坂井调阅了警卫大队所有人的照片,并请守卫正金银行的海军陆战队员们前来辨认,很快,张国正就被指认了出来,谁叫他扮演的是宪兵中佐呢,那些陆战队员曾在他面前列过队,因此对他的印象尤为深刻。 至于吴四宝和其他几名特务,海军陆战队员们倒没怎么注意,所以也没指认出来——在他们的眼里支那人的面孔都差不多,和RB人的模样也差不多。 不过,能认出张国正已经够了。他和胡可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七十六号警卫大队的成员外,他们还都是警卫大队大队长吴四宝的徒弟,尤其是外号“血腥太岁”的张国正,更是吴四宝的心腹。故而坂井判断此事一定和吴四宝有关系,就算吴四宝没有亲自出马,也起码是他指使。 “竟然是他!”这次,晴气将军是出离愤怒了,他的脸涨得通红。李士群是他养的一条狗,吴四宝则是李士群养的一条狗。狗养的狗居然反过来咬主人的主人,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李士群、吴四宝之流的势力已经坐大,再不加以整治岂不是要造反?! 晴气又暗自庆幸,还好,现在自己是这件事的负责人。无论如何吴四宝是七十六号的人,七十六号又算是梅机关的下辖机构。要是让影祯他们揪出吴四宝来,连自己都逃不了干系。幸亏昨晚自己多管了这档子“闲事”,否则,到时候自己将很难下台。看来,是天照大神在冥冥之中佑护着自己啊! “这是一个好机会!”晴气一转念,他太阳穴上的一条青筋又暴了起来,连忙用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揉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整顿一番七十六号的势力。帝国陆军就要进占SH的租界了,不管SH到底太平不太平,必须‘装饰’出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所以,SH的社会秩序一定要稳定,吴四宝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就一定要消灭!” 晴气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余爱珍那白嫩、丰满的胸脯来,干掉了吴四宝,余爱珍这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想到这里,晴气拎起桌上那部红色保密电话来:“喂,给我接宪兵队影祯大佐。” 影祯大佐在电话里对梅机关的高效工作大加赞赏,对晴气的仗义相助也深表感激。两人对吴四宝的行为都表现得“义愤填膺”,影祯更是吵嚷着马上就要去把吴四宝一伙抓来正法。 “不要那么急呀,老朋友。”晴气不慌不忙地说,“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张国正是这个案子的主犯,至于吴四宝和李士群是不是幕后的黑手,还得把张国正抓来拷问以后才能得出结论。” “那么……”影祯和晴气是多年的同僚了,他知道晴气一定已经有了办法。 “那么,你只要让李士群把张国正送来就行了。”晴气重新把脚架在了办公桌上,“他要是不交人,就说明他和这件案子有牵连,我们就把他和吴四宝、张国正一起抓来法办。” “那李士群要是交出张国正呢?”影祯大佐急着想听下文,“据我所知李士群可是非常擅长‘舍卒保帅’之类的功夫的哟。” 晴气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他喘气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影祯的耳朵里。 “他要是交人也简单。你想,只要张国正落到我们手里还怕他不招?只要他招了,不就什么事都搞清楚了吗?再说,我们想让他招什么他就得招什么!到时候我们想怎么收拾李士群他们就能怎么收拾!” 影祯马上就弄明白了晴气的意思:“高!的确是高!不管他李士群是不是交人,都逃不出我们的手心!”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震得电话的听筒“嗡嗡”直响。 “那就拜托你了,影祯君,你去找李士群要人,看他怎么办!”最后,晴气恶狠狠地挂上了电话。 晴气刚挂掉电话,副官吉野就推门进来,送上了几份新收到的报告。 …… 佘曼诗吃完早饭、洗好碗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她在专门的擦手毛巾上细心地擦干了手,坐在窗前看起了报纸。 刚展开报纸,头版头条上一张照片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尽管报纸的印刷质量很一般,但没错,那是她自己的照片,她警惕的神经立刻绷紧:“怎么回事?自己的照片怎么上了报纸?”她连忙急匆匆地往下看,只觉得报纸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口。 报纸上的通栏标题是:“警政部神勇美女特工卧底破获地下党组织击毙匪首一名获嘉奖!” 下面写道:“据来自可靠人士的消息,昨天夜里警政部安插在地下党内部的女特工佘曼诗小姐大展神威,将地下党沪西特委书记陈匪毗梅一举击毙!警政部由此破获了地下党在SH经营多年的地下组织,佘曼诗立下大功一件。经由警政部李士群部长批准,佘曼诗小姐获颁一等扫荡勋章,另获五十两黄金嘉奖,并越级晋升为特工总部少校侦缉队长!” 她还没有看完全文就觉得两眼发黑、一阵晕眩,从椅子上倒栽下来昏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漏风(三) 吴四宝的保险轿车直接开到了他位于七十六号一隅的办公室门口。淅淅沥沥的秋雨、院内光秃秃的树木和遍地湿漉漉的黄叶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感到了一丝悲凉。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竖起大衣的领子、扣上礼帽,钻出轿车、奔进了办公楼。 吴四宝本来就胖,穿上灰呢大衣后就更显得体态臃肿,再扣上一顶灰色礼帽,虽然是SH最好的服装店——鸿翔的手艺,仍不能掩饰他那活脱脱一只矮胖土拨鼠的尊容。 吴四宝干的坏事多得自己都数不清,从来没怎么害怕过,但这一次,他有些心虚。毕竟,他抢的是RB人的银行、杀的是RB海军陆战队员。 而RB人,是他的主子! 吴四宝很想派人出去打探风声,看看各方面的反应,但又怕这样做反而会弄巧成拙、引火烧身。 一个声音在他心里说:“胡可被打死在正金银行的金库前,万一他被RB人认出来我就暴露了!” 另一个声音则给他打气:“不会的,RB人怎么会认识胡可呢?就算他们辨认出那是小胡,只要我死不承认,也可以赖个一干二净。反正他们没把我抓住现行,怕什么!” 吴四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是最好的法子。打定了主意,他心里放松了很多,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大圈椅里,把脚架在窗台上。窗外,秋雨不停地敲打着窗棂,在五彩的窗玻璃上幻化出七彩的光环。吴四宝望着这雨竟也有些呆了,仿佛他望着的是自己莫测的命运。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随即便有人推门进来:“师父……” 在七十六号里,只有三个人可以不敲门直接进他的办公室:李士群、余爱珍、张国正。 这个人嘴巴里叫着师父,那毫无疑问是他的宝贝徒弟、“血腥太岁”张国正。 吴四宝并不回头,继续望着窗外的雨,装出一副很深沉的模样。 “院子里有什么风声吗?”76号的人都管自己所在的特工总部叫“院子”,就像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自称CIA为“企业”一样。 “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风声。”张国正上班后已经在院子里串过了,正金银行金库劫案还没传开呢。 “报纸上有没有什么消息?”吴四宝还是不放心。 “只有《沪报》发了条消息,说RB军部派来调查的人正在来SH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吴四宝松了口气,至少目前自己还是安全的。而且,是RB军部派人来调查,军部来的人就更不会认出胡可了。 “师父,你知道昨晚百乐门舞厅出了什么事吗?连李士群都惊动啦?”张国正神秘兮兮的凑到吴四宝面前,嘴里一股口臭味直冲吴四宝的鼻腔。 吴四宝绷着脸,头往后缩、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你小子早上又吃糖醋大蒜啦?叫你不要吃不要吃,你就是不听,臭死了!离我远点” 张国正很尴尬的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嗯……这个……是这样的……那个……”心里想着:“师父你也不要装什么上等人,当初我跟着你在江湖上混时,还睡过同一个女人呢,现在倒装起小脚来哩。” “不要这个那个的说不清,有话快讲,有屁快放。”吴四宝对这个自己最宝贝的徒弟向来是很客气的,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股焦虑笼罩在心头,他说不出的烦躁。 “昨天晚上王梓和龚瞩他们带着一个叫陈毗梅的人到百乐门舞厅去抓一个叫佘曼诗的女人,不成想反被那个女人占了先机,打死了陈毗梅跑了。现在王梓他们正忙着抓她呢!”张国正说得唾沫乱飞。 “一个娘们?王梓他们也太菜了吧!”吴四宝不屑地摇着头。 “师父,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娘们呢,这个娘们可一点也不简单。”张国正有意卖起了关子。 “怎么不简单?” “师父,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在正金银行金库的保管箱里找到的那本RB梅机关的保密簿吗?” “记得,当然记得!” “昨天在百乐门舞厅的杀人现场,那个叫陈毗梅的死人手里也攥着这么一本保密簿,只不过里面是空白的!” “空白的?陈毗梅?保管箱?佘曼诗?”吴四宝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沉吟着不说话。 张国正在心里叹了口气:“师父对自己是很好的,只是平日里猪油吃得太多,脑子不太灵光。”他不失时机的卖弄了一把:“依我看,那本保密簿就在这个娘们手里,她用一本空白的保密簿当诱饵把陈毗梅钓出来,再杀掉的。这叫引蛇出洞。”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吴四宝装出一副很深沉的样子,“现在我来考考你,看你答得对不对。为什么那本保密簿又跑到正金银行的金库保管箱里去了?” 这个问题张国正也想过,但没想通,所以他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吴四宝“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想不通了吧?其实很简单的,就是那个娘们存在正金银行金库里的,把RB人的东XC在RB人的银行里,RB人怎么想得到?!” 张国正不由得对自己的师父无限敬仰起来:“师父,您真是太神了!您这么一说,弟子一下子全明白了。” 吴四宝得意地站起身来,走到张国正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似乎已经成竹在胸:“怎么样,不服高人不行吧?”张国正只闻到师父的手指上传来一股很重的脚臭味,估计师父刚才又在挖脚癣了。 “是、是、是,师父您分析得真是透彻,但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 “什么事?” “你看,报纸上说这个叫佘曼诗的女人其实是我们七十六号的自己人,李士群还给她升了官呢!”张国正说着举起手里的一张《沪报》来。 吴四宝很怀疑地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又看起了报纸。 “就是这个娘们?”他用肥大的手指戳着报纸上佘曼诗的照片。“小模样倒是挺风骚的嘛,不知道****大不大?操起来爽不爽?” “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张国正心里想着,其实他们师徒二人都好这一口。流氓嘛,看到美貌的女子哪有不动心的? “简单!这叫反间计,你懂不懂?”吴四宝那蒙了猪油的脑袋仿佛突然开窍了,变得异常灵光,“三国演义看过没有?我就知道你没看过,三国演义的评弹你总听过吧?” 张国正依然摇摇头,这个家伙平时除了下赌馆就是嫖女人,哪有心思去听什么苏州评弹?见他这副模样,吴四宝更得意了:“三国演义中有一出‘蒋干盗书’,讲的是诸葛亮巧用反间计,骗得曹操斩杀了自己的水军都督蔡瑁、张允的故事。”吴四宝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平日里戏看得不少,更爱听苏州评弹,因此他居然从评弹中汲取了不少历史典故。 “所以,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李士群用的是反间计——他抓不到那个娘们,就放风说那个娘们是我们的人,地下党自然不会再帮那个娘们。再去抓她岂不是手到擒来?”其实吴四宝根本没那么高的推理能力,一开始只不过是在瞎掰,后来又是为了自圆其说搓命的胡吹,没想到正好接触到了真相。 “这条计策很高明哩!”张国正在旁边赞了一句,却招来吴四宝的白眼。 “这种雕虫小技,骗得了地下党可骗不了我吴四宝!” 张国正在一旁连忙点头称是,而且,他猛然笑出声来,弄得吴四宝用很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师父,我有办法抓住这个小娘们了!” “哦?”吴四宝明显不太相信。 张国正又凑到吴四宝面前,满嘴喷着大蒜的臭味:“你想,正金银行被抢的消息已经见报了,那个娘们肯定要到正金银行去查看自己保存的东西是不是掉了,我们只要派人拿着她的照片守在正金银行的门外不就能抓住她啦?” “嗯,国正,你很聪明,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样吧,你安排一下,让王乙元带几个兄弟去正金银行门口蹲着。你是不能去的了,我们几个都和小RB的警卫队照过脸,再去的话弄不好会被逮住。告诉他们,给我小心点,不要露了马脚把那个小娘们给吓跑了!”他的眼珠一转,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抓到那个女人以后你不准偷吃,师父我要先享受享受……” 这对无耻师徒一阵狂笑,似乎佘曼诗已是到手的小肥羊了。 张国正从吴四宝的办公室出来就去警卫大队找到了王乙元他们,把这伙人打发到正金银行盯梢去后,便踱到办公小楼的门口,点燃一支烟,望着门外的秋雨发呆。 青色的烟圈里,他看到主任办的两个特务杨二和车那拇一边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一边走过来。这俩人他都还熟,见他们吵得很起劲,便叫住了他们: “嘿,兄弟,什么事,这么大声?” 俩人一见是张国正,连忙过来拉住他,异口同声地说:“张大哥来得正好,你给评评这个理。” “什么事?” 杨二和车那拇都争着先说,最后还是张国正做了决定:“不要抢了,吵都得我脑仁都痛,这样吧,你们两个猜拳,谁赢谁先说。” 这两位堂堂七尺男儿、七十六号的特工,居然像小孩一样猜起了拳,结果是车那拇赢了。 “李主任派我们到大世界后门口去找一辆卡车,明明是我先看见,杨二偏要说是他先看见的,要跟我抢功!” 张国正的心一动:“说清楚点,什么卡车?” “就是一辆带篷的福特牌卡车,挂的是RB宪兵队的车牌。草绿色的,油漆还是新的呢!”这回杨二抢到了话头。 “这不就是昨晚自己坐着去作案的那辆车吗?难道说……”张国正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脑子也仿佛马上就要爆炸,脑袋里嗡嗡直响! 他几乎站立不住,连忙靠在门柱上稳住了身子。张国正长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幸亏这边杨二和车那拇又争开了,都没注意到张国正的脸色大变,杨二说:“是我看见这辆卡车的!” 车那拇说:“是我先坐进驾驶室的!” 张国正听了,头就更晕了,他强打精神问道:“车子呢?谁坐在驾驶员座位上的?” 杨二说:“是我!我把车开到SH市警察局去了。” “那好,头功是你的。”张国正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使自己的语气尽量不露出破绽来,但他的心里却在不停地转着念头:“为什么要开到警察局去?而不是开回七十六号来?为什么、为什么?” 这边杨二欢天喜地的连声道谢,也不顾绵绵的秋雨,开开心心地去了,车那拇老大的不高兴,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只留下张国正一个人还愣在那里。他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又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真相就是:他们昨晚的行动已经露馅了,李士群分明已经知道这件案子是他们做的!为了不过早的引起他们的警惕,李士群特地命令手下把起获的物证——那辆卡车送到了SH市警察局,而不是开回七十六号。 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血腥太岁”张国正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他的头晕晕乎乎的,心脏也激烈地跳动着。他闭上眼,努力在想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但他又幡然醒悟——现在不是考虑什么地方漏了风的时候,现在应该是想着怎么开溜的时候了! 想起李士群的阴毒手段,他的寒毛马上全体起立。“是的,他会的,他会向我下毒手的!”张国正自言自语着。没错,上次自己绑票绑到李士群亲戚头上去时,他就想除掉自己了!还有那次,“SH滩舞后暗杀案”!自己和那个RB军官争风吃醋,最后把那个“舞后”掳来奸杀的事,要不是师娘余爱珍袒护,李士群也会把自己干掉的。而现在……师父自身难保,师娘她…… 张国正不敢再想,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飞快地写了张纸条,让人送给吴四宝。他自己则打开身后的保险柜,颤抖着手把里面的全部现钞、金条和两支手枪都带在了身上。 他出了门,上了自己的小轿车,一轰油门驶离了七十六号。 “师徒并非同林鸟,如若有难各自飞!”张国正决定先找个地方去避避风头,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第三十章 罪名 晴气将军拿起了桌上那几份文件里放在最上面的一份,这是特高课的坂井为他搞来的正金银行被窃保管箱的主人名单。虽然正金银行说什么要为客户保密,但特高课出面哪有搞不定的事? 晴气快速地浏览着,发现名单里有不少大人物,就连满铁的社长英内苟雄也在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藏了财物。这时,有一个支那人的名字闪过,他差点漏过了它——佘曼诗,非常耳熟的一个名字——不就是那个打死了自己的叛徒上级,并有可能掌握着中田英寿遗失的保密簿的女人吗?晴气的心一动,两股眉毛在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形: “她在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藏了些什么?”晴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本保密簿,而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正确。 “真聪明呢!”晴气很不情愿地承认,“她一定是把中田的保密簿藏在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了!有谁能想到呢?把梅机关的保密簿藏在RB人开的正金银行里,真的很高明呀!”晴气开始惦记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来,在看不见的战线上,能碰到这样一个有头脑的对手,对于游戏的参加者来说是一种幸运。 “或者,她的背后还有其他地下党分子?”晴气沉吟着,在心底里,他仍然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将成为他的对手的事实。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他想,“把中田的保密簿藏在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无疑是一招妙棋,但谁又会想到七十六号的张国正一伙人会去打劫正金银行的金库呢?” 晴气干笑了起来,觉得这件事充满了戏剧性。不是吗?抢黄金的张国正却抢走了梅机关丢失的保密簿!这样一来,原本很复杂的两件案子又合二为一了。现在只要抓住张国正、吴四宝,那本保密簿不就又物归原主了吗? “影祯君,努力呀!”晴气在心里念叨着,“然后,只要抓住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就行了,天晓得她是不是看过中田的保密簿呢?”对于抓捕佘曼诗,晴气已经胸有成竹,他的方法和吴四宝的如出一辙——守株待兔。 晴气按响了桌上的电铃,副官吉野上尉立刻从外面敲门进来。 “吉野君,你带三个人,到正金银行SH分行去守着。有一个叫佘曼诗的支那女地下党分子会到正金银行的金库去查看自己的保管箱,她一出现就抓住她,马上带回来。”晴气非常流畅的发布着命令,仿佛这命令是他早已拟好了的,“记住,要活的!至于她长的什么样子嘛……”晴气眼珠一转,想起了从七十六号传来的消息,“对了,你们去买份今天的报纸,佘曼诗的照片会登在今天的头版头条上,你们按图索骥就行了。” 吉野领命出去后,晴气又一次跷起了二郎腿:“她会来的,正金银行被抢的消息一见报,她马上就会过来查看。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自然手到擒来!”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抽动着,露出一丝笑容来。 吉野前脚才出去,电侦课(电讯侦察课)的松下一郎课长后脚就进来了: “报告机关长,我们刚才截获了两封可疑电报!” “哦?”晴气很感兴趣的抬起头。 “第一封电报的发报台就是我们一直在追踪的那部秘密电台,但是它突然在白天开机,很不寻常!我们立即组织力量在同一个波长上加强侦听。结果相隔二十分钟后,我们又截获了一封电报,我们相信,这是对第一封电报的回复。”松下说得胸有成竹,看来他是下了一番工夫的。 晴气点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松下:“那么,你是知道它们是谁、在哪的喽?” 松下正等着晴气问这句话呢,马上立正回答: “报告机关长,根据发报员的手法和活动规律,我们一直认为这部发报台是****的地下电台。而今天给它回报的那部电台,根据我们使用三角定位法测算,其活动地点应该在苏北泰州附近,我们已经测算出了它的坐标。说着,松下拿出一支红铅笔来,在晴气背后的那幅大比例尺地图上比划起来,随后,画了一个圈:“就是在这里。这三个月来,我们发现这个地方的电讯活动非常频繁,我们相信,这里隐藏着****新四军的首脑机关。” 晴气赞许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那个红点标出的地名:小董庄。松下的判断是正确的,晴气已经从别的渠道侦知,****的华东局机关这段时间就在那里活动。至于是什么渠道却是没必要告诉松下的。他回过身,用力拍了拍松下的肩膀:“松下君,干得好!” 松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又来一个立正。 “我也认为苏北共党的首脑机关是在泰州附近活动。”晴气重新坐回皮圈椅,“现在来谈谈那部秘密电台,你还没告诉我它在哪里呢?” “那部秘密电台非常狡猾,发报的时间很短,很难测定方位!”松下恨恨地“前几次我们侦听到它时都没来得及定位,但是,今天……”松下露出一点点笑容,“我们正好同时有闸北、吴淞和宝山三个台在侦听,虽然它发报的时间非常短,但是我们仍然测算出它应该就在南市一带方圆二公里的范围内活动。就在这里……”松下展开手里的一份SH市地图,指着黄浦江岸边、SH旧城区里一个用红铅笔勾出的四方形区域。 最后,他说:“只要它再发报,我们就能抓住它!” 晴气满意地点着头。抓地下电台的办法他也知道一些,毕竟,他是干特务这行的。一种是出动无线电测向车在指定区域沿着一个矩形巡逻,矩形的每条边上都有一辆无线电测向车,根据信号的强弱来判断电台的位置。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分区断电法,如果某个地块断电时电台信号正好消失了,说明电台就在这个地块里,派人挨家挨户搜就行了。当然,这两种方法结合使用的效果会更好些。 “好的,只要它一出现就把它直接揪出来,不用再向我汇报了!”晴气向松下投去信任的目光,“现在还没能破译电报的内容吧?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去抓它时一定要隐蔽、动作要快速,如果运气好的话能搞到****地下党的密码就更妙不可言了。” 松下心里说:“没这么好的事吧?****地下党不会这么菜鸟的!把密码放在秘密电台里,只要电台被我们破获,他们的秘密岂不是全被我们掌握?” 在情报界这是个人所共知的规则,密码和电台必须分开,就算电台损失了,只要密码还在自己手里,电报就永远是安全的。只有一种情况下密码和电台才会放在一起——敌后单独活动的特工,由于隐蔽性的需要,不能接触第二个人,只能自己既当报务员又做译电员了。 晴气打发走了松下便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这雨雾中的城市,他不知道,同一场烟雨中,在苏北泰州的小董庄,这两封电报的主人——****华东局社会部的部长黄善国也正站在他那间充作办公室的小茅屋的窗前望着窗外的雨雾,紧锁着眉头。 今天上午八点半,****JS省委的秘密电台打破常规在大白天发来了电报,可见事情之紧急。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十四个字:“敌报消息,佘曼诗投敌陈毗梅牺牲。”照理说JS省委的人是不知道佘曼诗的存在的,但佘曼诗以前恰好在JS省委机关担任机要员,后来才调到沪西特委工作,JS省委的负责人当然认识她。而且,JS省委的负责人正好有读报的习惯,一得到消息马上就让自己掌握的秘密电台给自己的上级——华东局社会部发报。因为他深知,象佘曼诗这样级别的地下党员掌握着地下党大量的机密,一旦叛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黄善国收到电报后不敢怠慢,马上给JS省委回电,要求他们立刻把所有佘曼诗从前接触过的线索和关系转移到安全地点。另一封电报是发给沪西特委所掌握的秘密电台的,要求沪西特委全体人员一律停止工作,转入地下。虽然,沪西特委的陈毗梅可能已经牺牲了,但黄善国知道,陈毗梅和佘曼诗是单线联系,佘曼诗并不知道秘密电台和特委其他成员的存在,因此,沪西特委的秘密电台和交通站系统应该还能运作。黄善国心里暗存侥幸,陈毗梅和佘曼诗固然是两个重要人物,但沪西特委所掌握的资源无疑更加珍贵。只要秘密电台和交通站系统安然无恙,沪西特委的工作还是能够重新开展起来的。 这一次,黄善国很幸运.当然,他并不知道是佘曼诗当机立断杀死陈毗梅的行动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陈毗梅还没有来得及出卖自己所掌握的秘密电台和交通站就被打死了,因此沪西特委的这套体系在这次风浪中得以幸存。 由于拍给JS省委和沪西特委的电报分别在不同的波长上发出,所以,梅机关的电侦课只截获了其中的一封,而不知道另一封电报的存在。 “佘曼诗投敌、陈毗梅牺牲!”黄善国喃喃地重复着电报里的话。他的眼前浮现出陈毗梅精明强干的模样。陈毗梅是个老熟人啦,业务精、能力强,所以黄善国才会一直把他放在沪西特委书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其实,以陈毗梅的资历,充任JS省委情报部的书记也不为过。黄善国的心里涌起一阵歉疚:“老陈,是我欠你的!”今年年初,他还召陈毗梅来苏北会过面,没想到今天等来的却是他的噩耗! 对于佘曼诗,黄善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至于她是否会叛变?黄善国心里没底:“革命队伍里总会出现一些不坚定分子的。” 这封电报让他回想起近来沪西特委发生的一些事:苏北派到SH去联络的人落入了七十六号的魔掌、从SH发出的盘尼西林(青霉素)和三十号真空管(用于收发报机)的数量减少了百分之五十、一些只有沪西特委才知道又不该由敌人掌握的情报却被敌人知晓。所有这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沪西特委漏风了,出了内奸! 黄善国一直在怀疑,但他无法判断到底是沪西特委的书记陈毗梅还是机要员佘曼诗是那个叛徒。当然,你可以派一个能干的人去SH调查,但是,你在排查那个叛徒的时候会造成沪西特委的工作处于混乱状态、会使每一个沪西特委的地下党员的工作压力更大,最重要的是,会影响士气。 试想,一个步步危机的地下党员还要接受上级的排查与怀疑,这无疑是对地下工作者士气的重大打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黄善国是不会走这一步的。 当然,黄善国这里也不是束手无策的被动等待,他们也在分析、排摸。排摸的方法很简单:那些失密的情报有哪些人知道,列出一个名单,如果有人出现在所有这些名单里,那么这个人就最可疑。 排查的结果昨天刚刚出来:只有两个人出现在所有那些可能泄密的名单里——陈毗梅和佘曼诗——只有沪西特委的书记和机要员才能接触到那些情报——但这些情报敌人却都知道了。 但那仅仅是昨天,黄善国还没研究出一个甄别叛徒的方法,JS省委的紧急电报就来了。 现在看来佘曼诗就是那个隐藏在沪西特委内部的鼹鼠、一个同时为****地下党和七十六号服务的双重间谍、一个背叛了自己入党誓言的可耻叛徒! 黄善国的经验告诉他,目前最紧要的只有两件事:清算佘曼诗可能知道的一切情报和她所获得的一切情报——当然这将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再采取善后措施。另一件事就是尽快派人到SH去,重新组织起沪西特委的工作来。 这时,他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六个去延安的人不也是由沪西特委组织的吗?这件事如果也泄密了的话,敌人会不会借此机会渗透到延安去呢? 想到这里,黄善国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叫来了通信员。 安排完了所有的事,黄善国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踱到窗口。清冷的风吹过他的脸,仿佛能为他那因为高速计算而发热的大脑降降温。他觉得某些地方不太对劲,但他却想不起哪里有问题。这间破败的茅屋的苫草屋顶已经开始漏水,在泥地上形成了一个个小水坑。黄善国的头顶也不停地滴着水,但他正自出神,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 佘曼诗醒来时只觉得头很痛。当然,她没有练过铁头功,用脑袋在地板上磕一下肯定会痛。她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存在脑震荡之类的症状,她只沉浸在深深的悲伤和震惊中——从今天起,她已经背上了“叛徒”的罪名!她知道,毫无疑问,那条消息是敌人发布的,是一条反间计,只为断她的后路,逼她投敌。七十六号的这个反间计是很毒辣的,如果她不能及时地洗刷掉“叛徒”的罪名,她将无处可去、无路可逃。而且,她的照片已经落入敌人的手中的,她在SH已经很难藏身! 佘曼诗只觉得无数根钢针刺痛着自己的脑袋,心脏也剧烈的跳动着:“我是个叛徒?我竟然成了一个叛徒!”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已经爬上了脸颊。 她拼命集中注意力,思考着现在的局势:敌人不知道自己藏身于此,所以才会用反间计逼得自己走投无路;敌人要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那本梅机关的保密簿;自己要洗刷“叛徒”的罪名也要着落在这本保密簿上;自己只要把保密簿交到华东局领导的手上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沪西特委的秘密电台和交通站体系一直由陈毗梅掌握,她不知道,而且这个体系可能已经被陈毗梅出卖了。因此,她只能通过自己从前工作过的JS省委把情报传出去。但莫说JS省委可能早就转移了,就算自己能找到JS省委的人,对方又怎么会相信自己这个上了报纸的叛徒? 佘曼诗的心彻底乱了,她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任凭泪水打湿了枕巾。这一刻,不管她曾经无数次的否认过,她终于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脆弱。 “还好,保密簿还在我手里!”佘曼诗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慰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件令她万分不快的“叛徒事件”,她捡起了刚才掉在地上的报纸,继续往后翻。 “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她想。 第三十一章 无形压力(一) 北SC路的SH派遣军司令部晴气将军的办公室里,晴气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第二份文件来,才看了几行,眼睛立刻就瞪大了。这是从109师团转来的一分公文,内容是在京沪铁路渣滓站附近发现六具支那人尸体的事。经南京政府警政部确认,这六位都是汪伪政府特工总部七十六号的人。 “京沪铁路?七十六号?”晴气敏感的神经立刻想起昨天傍晚李士群带领大队人马在北站搜查那个****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石心的事来,“看来李士群还是很细心的,”晴气心想,“他一定是怕自己在北站漏掉了那条大鱼才派人在火车上继续调查的,可惜,他太低估了对手,留在列车上的猎手反而成了狩猎的对象而死于非命!”晴气得意地晃着脑袋,“是的,一定是这样的。这样说来那六个人应该已经顺利地踏上旅程了。” “如果我是那个****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石心的话,我在杀死六个追击自己的敌人后会怎么办?”晴气将军是很会换位思考的。然后,他就有了答案。他站起身,来到自己身后那幅大比例尺的华东地区军用地图前,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了那个叫渣滓的小站,然后他就看到了离渣滓只有十来公里的长江。 “难道说他们从这里过江进入苏北了?”晴气的手指沿着渣滓、谏壁、江都、淮安……一路上行,“嗯,从这里过江可以直接进入新四军控制区的腹地,再从鄂豫皖到SX是一条最安全快捷的路!”他相信,他的小鸟现在应该已经到苏北了,他的战斧计划开始运转了。而那个自己必须除之而后快的石心应该也一起到了苏北,“不知道在苏北是否有机会可以除掉这个人?”晴气想着,“又让谁来执行这项高难度的使命呢?” 晴气摇着头,他想不出办法,伸手摸过桌上的又一份报告来。这是一份情况简报,是梅机关安插在江防巡防署的一名探子打来的电话的记录。里面提到了今天早晨李士群询问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江面上有没有可疑的船只或人出现的事,也提到了那个都巡逻艇从江里捞起来的渔民。 他感到有些疑惑:“李士群关心那里的江防情况是正常的,毕竟他在追捕那个****的可怕杀手,但他为什么不命令加强戒备或是索性封江呢?而只是询问?简单的询问?” 李士群的这个举动让晴气不解,他太阳穴上那根青色的血管又胀了起来,习惯性的伸手按住了太阳穴,轻轻揉着。他的灵感又来了:“难道说李士群也在那6个人里安插了一个自己的特务?”晴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是的,这六个人要到延安去的消息是中田报告上来的,现在他知道中田实际上是李士群操纵的一个双料间谍,因此,李士群也在这六个人里安插一个自己的特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渗透到****在SH的地下组织里是一回事,而渗透进****的心脏——延安去则是另一回事。无论对晴气还是对李士群来说那都是一项壮举。 “这么说来李士群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尽管李士群只是他养的一条狗,但晴气不得不承认,李士群是一条很优秀的狗。 那么,被巡逻艇捞上来的那个渔民和这件事又有什么联系呢?晴气决定弄个明白。正好,梅机关派驻镇江的负责人大西泷四郎是一个刑讯方面的高手,而且他还在****的交通线上安插了一些钉子。所以,晴气决定让大西立即赶到大港去负责调查这件事——在这件事上大西是再好不过的负责人选了。想着,晴气拟写了一份给大西少佐的加密电报。 同样的一份简报这时也放在李士群的办公桌上,同样引起了李士群的兴趣:“这人真的只是一名渔民?还是****交通线上的一个环节?”到底是一条好猎犬,李士群的嗅觉不可谓不灵敏。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就像一条猎狗嗅出了猎物的气息,“也许从这个渔民身上真能挖出点什么?”李士群喃喃自语着。 江防巡防署里没有什么审问高手,从SH派人过去又怕夜长梦多,李士群想了半天突然笑了,他拍了拍脑门:“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先给江防巡防署的头头打了个电话,要他好好地看守那个从长江里捞上来的渔民,等到他从南京派去的侦探霍桑到了就把人犯交给霍桑审问。然后,他坐下来给南京警政部的保安处处长——著名的侦探霍桑写了一份加密的电报。 这时,他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响了,听筒里传来一个不那么友好的声音:“喂,是李士群吧?”李士群是熟悉这个声音的——RB宪兵队的影祯大佐,一个在各种场合都从不放过倾轧他的机会的家伙,李士群从心底里讨厌影祯。讨厌归讨厌,但电话却还是要接的。 “是我,影祯大佐有何贵干呢?”李士群尽量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 “你说呢?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影祯有恃无恐地卖起了关子。 “请直说吧。”李士群摸不准影祯的路子,依然平心静气地等他出牌。 “不要装蒜了。”影祯的口气很不耐烦也很不客气。 这对李士群来说是非常的不敬,李士群的怒火腾的就起来了,但他转念一想:“何必和一条疯狗一般见识呢?”便压下了怒火:“影祯大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听筒里传来影祯放肆的狂笑:“哈哈哈哈……你手下人干的好事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李士群突然感到自己如同一只被老鹰攫住的兔子,一丝凉意从后脖颈传了上来:“难道吴四宝他们干的那件事穿帮了?不会的,这是影祯在诈我!” 李士群用一种非常谦恭的口吻回答影祯:“大佐阁下,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听筒这边,影祯摇了摇头,这个支那人的确很聪明,但绝对不可信,将来在适当的时候必须除掉他。 第三十二章 无形压力(二) 听筒这头的李士群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被RB人打上了红叉。 “让我给你点提示吧。”影祯的声音里带着点戏谑,“前天凌晨在天通庵路正金银行SH分行发生了一件破坏大东亚共荣的卑鄙事件……李部长不会没听说吧?”影祯特地加重了“卑鄙事件”这四个字的读音。 “那话儿来了!”李士群心想,虽然震惊于RB人的高效率,但他仍然不动声色,装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听说了,当然听说了。这么说这件事是由宪兵队来负责喽?我们特工总部一定全力协助大佐阁下早日破案。”他的话说得冠冕唐皇,其实他是想看看影祯手里还有哪些牌。 影祯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决定不再和李士群绕圈子,直接亮出了底牌:“据我所知,你们七十六号的张国正组织了这次行动,胡可等人是他的帮凶!” 李士群要听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看来RB人只掌握了张国正和胡可参加抢劫银行金库行动的证据,其他几个人包括吴四宝都还没有露馅。他早就想好了要借RB人的手清除吴四宝一伙,现在机会来了。 “我一定配合宪兵队彻查此事,如果有确凿证据证明七十六号的人参与其中的话,我一定严惩不贷。” 这回轮到影祯大佐大惑不解了,他没想到李士群会如此大方的表态。随后,他便认为这是李士群在和他捣糨糊,于是,他决定单刀直入,把话挑明:“请立刻把主犯张国正送到宪兵队来接受审问!” “这个嘛……”李士群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 听筒那边的影祯心里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看你还是打算袒护下属。”他立刻紧逼上去:“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张国正是这件事的主谋,守卫正金银行金库的海军陆战队员已经把他指认出来了!” 听筒这边的李士群听了这话肚子里暗骂张国正菜鸟,出去抢银行居然不戴个头套或是化个妆,结果还让RB人给认了出来!这种人不如早点死掉算了! “好吧!”李士群叹了口气,“我这就逮捕他给你送去,但是……”他的话锋一转,他知道这时候他提出什么条件对方都一定会答应,“我要知道张国正在宪兵队所说的每一个字!” 果然,影祯很爽快地答应了:“好的,我会抄送一份供词给你。” “不,我要派人旁听。” “李士群到底是李士群,真是个狡猾的狐狸!”听筒那边的影祯大佐肚子里立马就骂上了。只是他嘴巴上没说出来而已:“好的,你可以派一个人旁听,记住,只有一个人,而且只带耳朵不带嘴!” “好的,我立即去逮人。但是……”李士群又开始谈条件了,“张国正的生死必须由我们两个共同决定!” “好吧。”影祯大佐马上就答应了,他心里说:“你的生死还由我来决定呢,还想和我谈什么条件?!” 李士群挤出一丝干笑后挂断了电话,立刻安排人去找张国正。 但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张国正不见了! 苏北泰州郊外的郭村,石心一行六人刚刚在当地党组织安排的一户农民家里安顿下来——王先生找到了在当地的党组织——自黄桥决战后,新四军在这一带建立起来的政权已经很稳固了——于是他们被安排到一家“堡垒户”吃饭休息——当地的党组织已经开出了饭票。虽然大家已经十几个小时粒米未进,但望着锅里的一点红薯玉米糊大家却都不好意思动手。不是不好吃,恰恰相反,女主人郭大婶——那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农妇——她的手艺棒极了,把红薯玉米糊烧得其香无比,令人垂涎三尺。只是这锅红薯玉米糊有可能是这户人家今天仅有的口粮,众人又怎么好意思下口?“吃吧、吃吧!”女主人热情地招呼着。看到大家面面相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是不是嫌我们乡下人的东西不好吃,你们城里人吃不惯?” 王先生连忙回答:“不是、不是!” “那你们怎么不吃啊?再不吃我可以生气了!”郭大婶挽起袖子拿过一只碗开始往里盛。 江蓝萍到底是演员出身,应变得快,马上从郭大婶手中抢过碗来,口中忙不迭地说:“我们马上就吃!” 当大家都围坐在郭家那张破八仙桌边喝着热乎乎的红薯玉米糊时,郭大婶却蹲在门边笑吟吟地望着大家:“这几个女孩子真俊呢!” 穆玉露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就随口和郭大婶搭讪:“大婶,您家的孩子呢?怎么没看到呢?是不是参加新四军啦?” 郭大婶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凝住,石心分明看到她夺眶而出的两滴眼泪。但只是一转眼的事,郭大婶飞快地擦去泪水:“我的大儿子去年10月在黄桥牺牲了,小儿子昨天也去参了军。”她的话音中分明带着哭腔。 石心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他不是什么演员,他的泪水是真的。 石心看郭大婶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别的几个人都怔住了,穆玉露更是羞愧得把头埋到了桌子下面,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因为其余五个人责备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的头发都点着了。尤其是瓜子脸的钟心桐,她的眼光里不仅仅有责备,更有看见她出丑时的幸灾乐祸。 这时,石心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郭大婶跟前蹲下身来,用双手握紧了她的双手:“大婶,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RB侵略者一定会被消灭。”他回过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大家的母亲!”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打开了郭大婶泪水的闸门,她伏在石心的臂膀上“唔唔”地哭了起来,因为悲痛,但更多的是感动。 王先生的年龄和郭大婶相仿,但是他的眼角挂着泪花。江蓝萍默不作声的扶起郭大婶,和齐冰一起把她搀到板凳上,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第三十三章 无形压力(三) 穆玉露是最尴尬的,她坐在一边不知该吃饭还是该安慰郭大婶,一时间竟僵在那里。这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小手,她一抬头却与石心那晶莹清澈的目光相对,那眼神分明在说:“放松点,没什么的。”穆玉露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指尖传来,刹那间传遍了全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心头升起。是的,她曾经体验过这种感觉,就在长江边上,昨天,当石心搂着她跳上小舢板时她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异样的温暖。当石心抱着她和钟心桐在长江北岸的芦苇丛中穿行时,她再次领略到那种心跳的感觉。而现在,她的心,在燃烧。 吃完早饭众人开始休息,毕竟已经走了一夜了,考虑到四个女同志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王先生决定大白天休息,晚上再赶路。而且晚上赶路的话更安全些,被潜在的敌人发现的概率也更小些。 郭大婶一定要让出自己夫妻的卧室,四个女子推辞不过就合衣并排横睡在那张旧木床上。还好,四个人都不胖,睡在一张床上不算挤。石心和王先生则在柴房的草堆上找了个好地方。 刷刷的雨声、疲惫的身体,除了石心别的人很快就睡着了。 石心躺在草堆上,双手枕在脑后,耳朵扫描着村子的四周,不放过一条可疑的声波。透过柴房的破门望出去,屋外,昨日的灰尘刚刚化为地上的新泥。房前,开满了金黄的菊花;池塘边,几株红枫在秋雨中寂寞矗立;屋后,几丛斑竹刚刚撒下遍地的黄叶;屋檐下,几只麻雀畏畏缩缩的躲着雨;远远的,某只公鸡亮出他嘹亮的歌喉在打鸣;场院里,母鸡们带着小鸡东啄西刨,小路边,一只湿漉漉的小花狗叼着段枯枝在地上打滚;田野里,一望无际的冬小麦醒目的绿着,仿佛是这片土地上最后的绿意;只有小桥下,那几只自在地的游来游去的鸭子才是这秋雨中最活跃的身影。 这江淮平原上再普通不过的景致在石心眼里已经是最美的风景,久居城市的他回到这阔别已久的乡村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他贪婪地呼吸着乡间清新的空气,然后将一股罡气在任督二脉中搬运,做起气功里的吐纳功夫来。而他的身边,王先生早已打起了愉快的呼噜。 忽然,远远的村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石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双手在眼前揉搓,做着气功里收功的动作。他已经听出村外的战马少说也有一百来匹,足足一个连的人马!甚至连马上骑士身上的武器在铮铮作响,石心也听得一清二楚。 “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侧耳倾听,其余五个人睡得正香。 他悄悄溜出门去,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屋顶,几个起落间他已经到了村外的矮墙边。当他看清骑士们的着装时却有点糊涂了: “奇怪,怎么会是新四军的骑兵?” 来的正是****华东局社会部的警卫连。原来石心他们一进入苏北游击区和当地的党组织接上关系,就有人向上作了汇报。而社会部的黄善国部长也正要找他们,立刻派了警卫连过来。警卫连接到的命令是:“找到他们并把他们全部带回社会部接受审问,如果有人试图反抗或是逃跑,可以使用武力,但不能伤及性命。” 警卫连在村外下了马,怕惊动石心他们,先派人进村到村公所摸清了情况,然后留了一个班在村外守马,其余的人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兵分四路悄悄地把那个小小的院落团团围住。 连长王伯当抽出二十响盒子炮,正要命令战士们冲进去,却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耳边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王连长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黑边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站在身后。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你是谁,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是SH来的石心!”那人不慌不忙地回答。 王伯当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既然要把他们带回去接受“审问”,那么在他接受任务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地把“敌对分子”的帽子安在了这个叫石心的人的头上,所以说起话来是一点也不客气: “抓的就是你,跟我们走吧!还有,剩下的五个人在哪里?一起交出来!” 石心是个涵养功夫很好的人,但是,如果你满腔热情地来到组织的身边,等来的却是这样的“迎接”,心情当然会很不爽: “你知道我是谁,怎么这样对我说话?” 王连长很轻蔑地哼了一声:“对待敌人是没有什么客气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怒火中烧的石心已经老大一个耳刮子抡了过去,眼看就要扇到王连长的脸上、要打得王连长的满口牙齿立刻全体牺牲时石心却突然化扇为点,他满腔的怒火甫一爆发便已自行熄灭,只在王连长持枪的手腕上轻轻一点王连长的手枪便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老远,却连石心是怎么出手的也没看到!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以为抓几个敌对分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最多只要追击一下。没想到这个“敌对分子”竟然这么横,那跋扈的样子比首长还要首长。 警卫连的指导员反应比较快,立即一挥手:“一班,上!抓住他!” 一班11名战士马上放下手中的步枪,一拥而上,抱头的抱头、搂腰的搂腰、挥拳的挥拳、勾脚的勾脚,满以为能一举将这个“敌对分子”擒获。可结果是11个人挤作一团,却连石心的衣襟也不曾碰到,石心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刚刚从地上直起身来、正在捡枪的王伯当身边。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嘴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你们要玩?好,今天就陪你们玩玩!” 王伯当哪曾被人如此调戏过?他又何曾领教过石心的厉害?一见石心过来便条件反射的举枪对准石心扣动了扳机,却只听得“咔嗒”一声击锤的空响,他枪上的弹夹居然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石心卸掉了! 石心笑嘻嘻地把弹夹扔还给王连长,转过身去。这边指导员已经指挥三个排的战士摆出了一个半月形的阵势,九十把明晃晃的刺刀指向石心。 第三十四章 无形压力(四) “你们的刺刀是用来杀RB鬼子的,怎么能对着自己的同志?!”石心的话说得义正词严。战士们听罢又愣住了。 “不要理他,冲上去挤住他。”指导员在一边开口了,于是,这个刺刀阵开始缓缓地向着石心移动。 石心笑了,笑得很无辜。他一脚向后勾出,把站在那里发呆的王连长踢出圈外,然后闪电般的做了个滑跪的动作,竟从刺刀阵下众人的腿脚间滑了过去! 有几个眼尖的战士想挺刺刀扎他,但见石心双手上下翻飞,仿佛瞬间生出无数条手臂,一把把刺刀全被他从步枪上卸了下来!他一路滑过去,一路刺刀落地声不绝于耳。只一眨眼的工夫,石心已经出了刺刀阵。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沾在膝盖上的泥巴、双手抱在胸前、神定气闲地站在小院的门口,脸上依然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 “谢谢大家和我打架,这一架打得真痛快,也极有创新意义,我很满意!” 对警卫连全体官兵来说这无异于讽刺,而石心却是诚心诚意的。王伯当走到队伍跟前,吐出一颗断牙口齿不清地说:“你这么好的身手却去投靠敌人,真是太可惜了!同志们,子弹上膛!”警卫连的战士们拉枪栓响成一片。 石心不慌不忙地把手背到身后,仰头望着细雨纷飞的天空,悠悠地说:“你看,你们连我的衣角也碰不到,这天下又有谁能抓住我?敌人连抓都抓不住我,我又凭什么去投靠他们呢?” 话音刚落,小院的矮墙内响起一阵掌声。石心一回头,只见王先生、江蓝萍、齐冰、钟心桐、穆玉露一起从矮墙后露出头来,脸上均带着骄傲之色。钟心桐和穆玉露的手拍得尤其卖力! 石心冲他们微微一笑:“谢谢捧场!”然后转身对着东侧的一堵土墙大喊道:“黄善国,出来吧,不要在那里缩头缩脑当乌龟啦,我早就看见你了!” 马蹄声响,墙角转出一匹栗色母马来,马上瘦削精悍的黄善国铁青着脸。他一挥手,警卫连退了下去,然后他把脸转向石心:“瞎胡闹!算你本事大,一到苏北就先和自己人打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种小孩脾气!” …… 吴四宝得知金聚德的死讯已是上午九点半,到底是草包,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是李士群杀人灭口的毒计,还真的以为金聚德是在交通事故中丧命的。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小徒弟,吴四宝也一鞠悲伤之泪,还吩咐手下唐啸东去把张国正找来,好安排一下金聚德的后事。 但是张国正人没找到,小唐只带回了张国正的一张字条! “什么?张国正不见了?还留了一张字条给我?”吴四宝觉得有些蹊跷,“这个小赤佬捣什么鬼?” 当他展开那张字条,张国正歪歪扭扭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时,一股寒意立刻传遍了全身。张国正的字条是这么写的:“师傅,完了,李士群知道我们干的四了。他还派人找到了那不卡车。我先去比比风头。您保重。” 虽然白字连篇,但吴四宝居然看懂了。他实在诧异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件事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李士群知晓?联想到金聚德的“交通事故”,他总算有点明白了。李士群的手段他不要太了解!看来是金聚德那里漏了风,李士群又把金聚德杀了灭口,还伪装成交通事故。 吴四宝愣在那里,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他仿佛已经看到飞翔的死神向他挥舞着手中的大镰刀。是的,李士群是他的主子、他的靠山、他发家的根本,但李士群对自己人同样心狠手辣。 他是了解李士群的,他越是了解李士群就越是怕他!现在自己已经被李士群捏住了小辫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怎么办?怎么办?”一向做刀俎的吴四宝也有些彷徨无计了。 “是逃?是留?逃又逃到哪里去?留下又有没有生路?更重要的是,我那万贯家财又怎么办?”吴四宝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虽是深秋,但房间里还没开暖气,可是他的头上却大汗淋漓。 猛的,他停住身形:“真该死,我怎么忘了她啦?自己的老婆神通广大,不找她帮忙又该找谁?”想到这里,吴四宝急急忙忙往外冲,却与刚刚推门进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七十六号里只有3个人可以不敲门直接进吴四宝的办公室:张国正、余爱珍、李士群。 这个进来的人正是李士群! 吴四宝二百多斤的大块头撞上来,差点没把李士群撞得吐血。幸亏是受过特务训练的高手,李士群才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撞伤。饶是如此,他仍然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调息了半天才把气息调匀。 吴四宝一见李士群来就知道大事不好,肚子里一个劲地骂起张国正来,大难临头自己开溜,却让做师傅的来担着!吴四宝的脸变得也真快,马上换了一副很抱歉的嘴脸,就像没事人似的:“哎哟、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李主任,撞疼你了吗?” 李士群没理他,大剌剌往吴四宝的皮圈椅上一坐。这把椅子皮质柔软但支撑性又极好,李士群真有点舍不得站起来:“吴四宝,你这把椅子很舒服嘛?比我那把还要灵光,这样吧,我们两个换个位子你看如何?” 吴四宝听出他话里有话,心里开始一个劲地打鼓,但嘴上仍在装糊涂:“哎哟、哎哟,你这么说可折杀我了,我哪敢?你要喜欢这把椅子回头我就给你送过去。”说罢,吴四宝的脸上还挤出一点阿谀的笑容。 说实话,李士群是十分厌恶吴四宝这一套的,尤其是写完《纯化特工计划书》后,他就越看吴四宝越不顺眼。 李士群撇了撇嘴,没接这个茬,直截了当地问吴四宝:“吴四宝,你在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淘到了多少好东西啊?” 第三十五章 晴天霹雳(一) 如同当头的一记棒喝,吴四宝一听李士群的话就明白了:自己干下的勾当李士群已经全知道了!如果李士群是来诈自己的话,那他绝不会提到正金银行的保管箱!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原本打算抵赖到底的吴四宝一下子就没了想法:“这个……那个……” 李士群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和吴四宝摊牌,直接攻破了吴四宝的心理防线。李士群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可以牵着吴四宝的鼻子走啦。 “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件事搞大的。”李士群眼皮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地修着手指甲,“可是,你的胆子实在太大,竟然抢到了RB人的头上!还杀了那么多RB人!而且,最最要命的是RB人已经知道是你们干的了,刚才来向我要人,我想保你也保不住了!你说,该怎么办呢?”说罢,李士群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吴四宝,吴四宝只觉得两把利刃在自己的身上切割,自己却毫无躲避的机会。只能唯唯唯诺诺道:“全靠主任搭救!” “搭救?”李士群哼了一声,“你去抢银行之前有没有动动你的猪脑子?有没有想想后果?”说着说着李士群的火气就来了:“救你,你让我怎么救你?事先也不打个招呼,给七十六号闯了这么大的祸,我又怎么救你?!” 吴四宝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宛若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般无助。他实在没话好说,只能祭出最后的法宝——他“扑通”一声跪在李士群面前。一边用力抽着自己的耳光: “我该死,我不是人……”他泪眼汪汪地望着李士群,努力想从李士群的脸上捕捉任何一丝表情,“李主任,看在我当初追随您的情分上,拉兄弟一把吧!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吴四宝哭得很凄惨,李士群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竟也有些动心。 本来他的心里就很矛盾。的确,吴四宝名声很臭、到处惹祸、在七十六号里培植自己的势力,李士群此次本想借RB人的刀除了他。但是,这次他捏住了吴四宝的把柄,又可以让吴四宝重新听命于自己。而且,吴四宝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比较容易控制,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想背上“忘恩负义”的坏名声。 吴四宝一见李士群有片刻的犹豫,知道自己还有希望,连忙上前抱住李士群的腿:“李兄,你一定要救我呀!”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李士群的腿大哭起来,把鼻涕、眼泪擦了李士群一裤子。 李士群心里原本借刀杀人的计划竟然在此刻动摇了,但他还没傻到把一切都告诉吴四宝。所以他决定先稳住吴四宝,让他交出张国正再说。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哭哭啼啼的真没腔调!你像个男人点好伐?”李士群把脚从吴四宝的手中抽出来,装出一副很仁慈的模样,“这样吧,你交出张国正,把什么事都推到他头上,我再把张国正交给RB人去抵罪,或许可以帮你逃过此劫。” “国正?”吴四宝一愣,随即又哭丧着脸说,“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徒弟交出去呢?再说……再说他已经跑了呀!” “他跑了?”李士群满脸狐疑,“你不会连自己的徒弟也管不住吧?”他冷冷地说,“我不管,要是不把张国正交出来,那么连我也不便替你说话了!” 吴四宝是个不折不扣的市侩,一见苗头不对,李士群的脸色又冷了下来,连忙又陪上了笑脸:“好、好、好,一周之内,我一定把张国正那个家伙送过来。” “什么?!一周之内?你有没有搞错?明天中午12点之前必须交人!”李士群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留下吴四宝呆呆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愁。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士群先把杨二和车那拇叫来吩咐他们去办事,然后便提笔给汪精卫写了一份报告。他得先把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撇清再说,所以这份报告是要费点心思自己动手的。 大胜胡同的前厢房里,佘曼诗重新端详着手中的报纸。她的头还有些痛,甚至有点微微的眩晕。 窗外刷刷的雨依然下个不停,仿佛在玻璃窗上留下了无数的泪痕。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这秋雨般的阴沉。身背“叛徒”的恶名,她的心情又怎能不沉重? 幸亏她的神经在多年的地下斗争中已经锻炼得足够坚强,而她的革命信念也足够坚定,这才不至于在“叛徒”恶名的重压下崩溃。而且,她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她藏在正金银行保管箱里的那本梅机关的保密簿,这是可以还她清白的惟一证据。上面记载着那个代号叫做“夜莺”的叛徒向中田英寿出卖了哪些情报和同志。有些情报佘曼诗是知道的,但她却比中田得知的晚;有些情报她从来没听说过,据她看来是密级很高的情报,但也被“夜莺”出卖给了中田;还有些从苏北来的接头人员,从接头的地点和内容来看应该是沪西特委管辖的范围,甚至连作为机要员的她也不知晓,但中田却依然记录在案——这一切都明白无误的说明她的上级,沪西特委的书记陈毗梅是一个叛徒,她没有杀错人!她相信,只要她把这本编号为“伊-1939-中田-7301”的保密簿交到上级党组织的手里,就能还她清白。 但是怎么把这本保密簿交上去呢? 就算她把保密簿交了上去、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她也不能在SH继续从事地下工作了。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她的形象已经为各方面所知,她赖以生存的“隐蔽性”一旦失去,她也就无法再在SH藏身。 佘曼诗随手翻着报纸,想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当她看到正金银行被抢劫的消息时,眼睛又一阵形发黑。好在这一次她昏倒时脑袋正好砸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总算没有再来一回脑震荡。 第三十六章 晴天霹雳(二) 梅机关驻镇江的代表大西泷四郎的对外身份是宪兵队的少佐。他接到晴气将军的命令后立刻出发前往大港镇。但他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辆带边斗的“陆王750”摩托车,宪兵队其他的车辆一概不在。看着外面下个不停的秋雨,大西叹了口气,穿上雨衣,坐进了“陆王750”的边斗,心想:“军令难违啊!” 大港镇离镇江不远,只有三十公里的路程。只是路况稍微差了点,颠簸的土路满是坑洼,很快,大西身上就溅满了泥浆,连他的眼镜镜片上也涂满了稀黄的泥水。害得他不停地用手撸眼镜。而且,“陆王750”在坑洼的路面上蹦蹦跳跳,大西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才开了十公里,大西就忍不住狂呕起来,弄得车上又是早饭的饭团,又是地上的泥浆。“陆王750”的驾驶员差点没被熏昏过去。 抗战时的RB企业看来还没推行“精益生产”,产品质量不太好,“陆王750”经不起这条烂路的折腾,才开到半路上就抛锚了。任凭上等兵驾驶员怎样轰油门,就是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大西泷四郎摘下满是泥浆和呕吐物的眼镜,焦急地问上等兵。上等兵无可奈何地翻身下车,却正好站在一个齐膝深的泥坑里,一下子摔了个四脚朝天,全身都浸泡在泥浆里。他艰难地爬起身来,在肚子里把大西骂了三万遍:“天杀的,这种鬼天气还让老子出来跑这种鸟路!” 他抹去脸上的泥水,仔细查看了一下,原来是摩托车的传动链条断了。上等兵暗自庆幸“陆王750”只是出了这么个小毛病,虽然有点麻烦,但还能自己修复。 这时,一辆同样满是泥污的福特T型轿车从他们身边晃晃悠悠地开了过去,溅出的泥浆又一次溅满了大西和上等兵一身。 这二人大声咒骂着,挥舞着愤怒的拳头,却又无可奈何。那辆T型车扬长而去,仿佛在嘲笑三个轮子的“陆王750”是个天生的瘸子。 轿车里坐的就是汪伪南京政府警政部的保安处处长——著名的侦探霍桑。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舒适的车厢里看着两个狼狈的RB人在泥浆中挣扎,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这时,司机回过头来报告:“霍处长,大港就快到了。那两个小鬼子看来也是去大港的。不过,他们起码还要在泥浆里泡一个多钟头才能解放。” 两人会心地笑着,霍桑边笑边说:“你不知道吗?RB人其实早就陷在中国这个大泥淖里了!” …… “敌人说她叛变了你就相信?”在苏北黄善国的小屋里,石心气呼呼地说,“我记得在敌人的报纸上你至少被打死过三十次、活捉过六十次!”石心两眼瞪得溜圆,直盯着黄善国,看得出,黄善国的脸上有一丝尴尬,“那么按照你的逻辑,今天坐在这里的黄善国不是鬼魂就应该是叛徒!” 黄善国显然很不满意石心的提问方式,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是的,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石心同志,你不要以为我判断的依据只是道听途说,我们是经过分析和排摸的!”黄善国转过身来,却发现石心正怒火中烧地盯着他,几乎和他鼻尖对着鼻尖。“那些失密的情报只有她和沪西特委的陈毗梅书记知道——但这些情报敌人却都掌握了。而现在陈毗梅已经被她杀害了,那就只能说明她就是那个叛徒!” 黄善国的分析很有道理,石心一时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论据和他进行争辩,但他从心底里不相信佘曼诗会是一个可耻的叛徒:“不可能!我和她接触了三年,她是不是叛徒我最清楚!” 黄善国的脸涨得通红,他对石心这种“顽冥不化”的态度非常反感。是的,他们的确有着十几年的战斗友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具体问题上激烈辩论:“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石心,也是一个叛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句话,却把石心震在那里。黄善国发现,石心的眼睛红了,而且,他的拳头也已经握紧!熟知石心的人都知道,只要他的眼睛一发红,就要杀人! “你怎么能这样说!”石心仰头大吼。 黄善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声浪从头顶滚过,耳朵都几乎要被震聋。而茅屋的屋顶则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托举下腾空而起,如同遭遇了强烈的飓风,被吹得四分五裂,远远地飞出了院外! 少林派狮子吼神功第九重的威力! 石心余怒未消,朝着四周隔空劈出四掌,茅屋的四壁本来就不甚坚固,哪经得起少林派须弥山掌的重击?立刻灰飞烟灭,黄善国和石心二人站在茅屋的遗迹正中四目相对。 “你难道被猪油蒙了脑子?!这明明是敌人的反间计,你怎么还不明白?”石心继续冲着黄善国大叫。 “不明白的是你!我知道,你和她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对她很信任。但她是个叛徒,不折不扣的双料特务!”黄善国针锋相对,“要我承认她不是叛徒,你必须拿出证据!” “证据!证据!你要我到哪里去找证据?!”石心几乎是要哭了。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空间的雨水还是泪水? 他夙的抓住黄善国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相信我,我看人不会错的!” 黄善国眼中的愤怒渐渐褪去,代之以同情和怜悯:“不要意气用事了,这是事实。我们隐蔽战线的战士必须尊重事实。”说着,他也搭住了石心的双肩,“你的心情我理解,当和你并肩战斗了三年的同志被证明是一个叛徒时,你肯定无法接受!” “我不信!我不信!我就是不相信!”石心的眼中突然放出希望的光芒,“你不是要证据吗?我可以给你证据。虽然这份证据不能证明她是否是清白,但我想,你看了之后一定会有新的看法!” “什么证据?”黄善国明显有些不相信。 第三十七章 晴天霹雳(三) “我在离开SH的前一天,曾经去梅机关拿到了中田英寿的保密簿!” “梅机关?中田英寿?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黄善国的情报来源非常之广,虽然梅机关严密封锁了中田英寿的死讯,但黄善国仍然得到了中田被杀的情报。他知道,世上只有石心有这个能力,可以随意进出任何一个旁人去不了的地方,但他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我杀的!”石心的声音里带着得意,“我杀上门去,拧断了中田的脖子,把梅机关保密室保管员的脖子也一起拧断,抢到了中田的保密簿。”石心的声音里充满了豪气。 他对着满脸震惊的黄善国说:“我看过保密簿了,在沪西特委里的确隐藏着一个代号‘夜莺’的特务,他的地位很高,提供的情报很机密!而且……”石心拉长了声音,“中田的工作很认真,把得到情报的时间都一一记录在册!” “是吗?那可真是一座宝库!”黄善国的眼睛里跳动着狂喜的光芒,“你把它带出来了吗?它在哪里?” “没有,我得到的命令是直接去延安的,因此,我就把保密簿留给了佘曼诗。”石心照实回答着。 他发现,黄善国眼中喜悦的光芒又熄灭了:“那还是没有用,没有这本保密簿你什么也不能证明!” “但是,我已经把保密簿中的内容都记住了。只要我看过一遍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石心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我可以默写给你,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当然,是日文版的。” 闻声而来的人们惊异地望着满地的狼藉,望着雨地里湿漉漉抱着的两个大男人。 “看什么看?刮大风没见过吗?”黄善国没好气地笑了。然后他下了命令:“把这个人押起来,我要亲自审问!”在众目睽睽之下,石心乖乖地被黄善国带走了。当他们经过老王、齐冰、江蓝萍、钟心桐、穆玉露等几个人面前时,石心低下了头。这五个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正金银行SH分行襄理饭团的办公室里,晴气将军的副官吉野上尉正带着几个手下喝着咖啡、看着报纸——要去查看保管箱必须由银行的职员带领的,而楼下的职员都已经得到通知,只要有个支那女人来要求查看保管箱,就立即通知饭团襄理。而现在,楼下早已挤满了要求查看保管箱的客户——正金银行被抢的消息刚刚见报,紧张的客户们就马上就出现了。 吉野他们已经把那份印有佘曼诗照片的报纸翻了三十遍,仍然没有等来目标,不过他们也知道,干他们这行的,等待是常有的事,而且他们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而且,虽然报纸上照片的分辨率并不算高,但吉野上尉仍能确定照片上的这个女子是一个出色的大美人——上班时多看看美女的照片还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今天不来,明天不来,后天不来都没关系,反正她是会来的!”吉野上尉抱定了这个想法。 这时,银行的另一个襄理寿司走了进来,他来到饭团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饭团立刻把他引到了吉野的面前:“吉野君,我们银行的职员在门口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支那人,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吉野正闲得慌,索性出去活动一下筋骨。他跟着寿司来到二楼的回廊里,躲在一根立柱的后面向外望去。只见熙熙攘攘的营业大厅里,有几个悠闲的客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但他们的目光却沿着报纸的上方来回扫视。吉野一看就马上猜出这是汪伪特工总部七十六号的人也来盯梢:“这伙人太业余了,这样盯梢的话早把目标吓跑了。”吉野不屑地摇摇头,便请寿司襄理下去叫一个七十六号的人上来,他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伙菜鸟。 …… 佘曼诗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但她的思维却依然清晰:“如果自己藏在正金银行保管箱里的那本保密簿丢失的话,自己就再也洗涮不掉“叛徒”的罪名了!”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正金银行,只有亲眼看到那本保密簿她才放心。 佘曼诗的头依然疼痛,便把手背放在额头上试了试自己的体温。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她的额头滚烫,敢情是发烧了。 自己发烧本应该发愁,但佘曼诗却笑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一个医生,一个可以帮她解除痛苦的医生。 想着,佘曼诗找了根纯羊毛的大围巾把脸一起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她撑起一把伞、挎着她的小包走到外面拦了辆黄包车。 “法租界霞飞路高安路。”佘曼诗报出了目的地后就无力地靠在靠背上。清冷的风吹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夹着几丝冰凉的秋雨。因为高烧,她的脸有点红,人也昏昏沉沉的,吹了风反而舒服了些。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在秋雨中默默矗立着。细雨打在树叶上又汇成更大的雨滴掉下来…… 佘曼诗望着头顶梧桐树的树叶,听着雨水敲打黄包车的雨篷,脑海里跳出的依然是李清照的那首《蝶恋花》来:“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潇潇微雨闻孤馆。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她的方寸已经乱了。 很快。黄包车在法租界的霞飞路高安路口停下。佘曼诗举目四望,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现象,便付了车资、打发了车夫。她撑着伞,拐上幽静的高安路。雨珠不停地滴落在油布伞的伞面上,两边的小洋房任雨水打湿了外墙。整条街上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 佘曼诗走到私立安平医院门口时停住了,又用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小弄里是不是隐藏着敌人的密探?旁边的小洋房里是不是藏着拍照的相机?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里突然涌过一阵悸动,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急切。 第三十八章 晴天霹雳(四) 吴四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越坐越烦躁。他自己的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将来呢?张国正肯定在劫难逃,他将是第一个垫刀头的,但难保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他得找个护身符,但这道护身符又在哪里呢?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于是决定去找自己的老婆余爱珍商量商量。虽然这个****背着他在外面轧姘头,但他们毕竟是夫妻,而且,余爱珍这个人的脑子比他好使。 吴四宝推门出去,信步往余爱珍的办公室走去。却发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位“门神”。主任办的特务杨二和车那拇站在那里,一见吴四宝出来,也不答话,只管跟在他身后。他走他们也走,他停他们也停。 吴四宝火了:“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跟屁虫啊?” 杨二苦着脸说:“是的,李部长吩咐我们兄弟俩从今天开始跟着你,你走到哪,我们就跟到哪。你吃、喝、拉、撒、睡我们全都跟着,还要向他汇报。”虽然吴四宝现在是戴罪之身,但他的余威仍在,因此,杨二、车娜姆对他非常客气。 吴四宝叹了口气,他明白,这二人是奉命监视自己,从现在开始自己将不再拥有自由。 想着,吴四宝闷声不响地走到余爱珍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又回头对杨二他们有气无力地说:“我要和老婆说几句,可以吧?” “可以、可以,大队长请。”杨二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还殷勤地为他关上门。 杨二和车那拇靠在门边,杨二对车那拇挤挤眼睛:“老车,你说余处长会怎样修理吴大队?”车那拇懒洋洋地说:“和我没关系,反正她不要来修理我们两个就行了。” 这时,房间里传来“呯”的一声大响,听起来像是热水瓶爆炸了,接着便是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和“啪、啪、啪、啪”的耳光声。 杨二又冲着车那拇挤了挤眼睛:“我说吧,那话儿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房间里余爱珍尖细的嗓音在破口大骂:“你个猪头、蠢驴、呆瓜、傻蛋、笨逼、戆大、神经病、十三点、二百五、大怪同志、阿缺西!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净给老娘惹是生非。这下好了吧,连自己的小命也要搭进去……我叫你低调、低调、低调,收手、收手、收手,你就是不听,就是要到处捞钱!现在捞钱捞出事了你来找我了?你不是很能的吗?你自己去摆平嘛……” 杨二和车那拇只觉得耳膜刺痛,余爱珍发出的高频声波不停地冲击着他们的听觉,仿佛她是在冲着他们两个光火。即使在房门外,这二人也觉得心惊胆战。 但是,突然,余爱珍刹车不骂了。如同夏日里的一场雷阵雨,余爱珍的脾气转眼之间就发完了。 房间里,吴四宝任凭余爱珍对他狂轰滥炸,始终不敢还嘴。他是有名的“妻管严”,对余爱珍充满敬畏。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泥人还有点土性的嘛!他低声咕哝了一句:“我知道的,你就等我死了以后好去和那个胡澜什么的天天鬼混了。” 余爱珍就像被“突然死亡”了一般哑巴了!她愣在那里,不知该继续发作呢还是就此收场。继续发作有点理亏,就此收场又有点心有不甘。那个精明强悍的余爱珍刹那间成了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 吴四宝见状知道自己捏对了牌,连忙趁热打铁。就算在平时他也是不敢对余爱珍大哪怕一点点声的,现在余爱珍更是他惟一的救命稻草,她的人脉、她的关系是他活下去的惟一希望。所以,吴四宝继续放软档:“爱珍,救我!看在十几年夫妻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要说余爱珍对吴四宝没感情,那是瞎话,况且,她也不愿意做一个寡妇。因此,余爱珍开始想办法:“这样吧,你先去把张国正那个家伙揪出来交给李士群,这事情都是他挑的头,让他去送死本是极好的。”然后她话锋一转,“不过你一定要哄得他承担全部责任,还不能让他供出你来,否则你就死定了!” 吴四宝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好、好、好!” 余爱珍继续说:“我呢,再去找点熟人、托点门路,南京那边和RB人那边都打点一下,让他们给张国正定罪定轻一点!” “为什么给张国正讲情?你要救的是我呀!”吴四宝不解地问。 “你个猪头、蠢驴、呆瓜、傻蛋、笨逼、戆大、神经病、十三点、二百五、大怪同志、阿缺西!”余爱珍又长篇大论的骂开了,“救他是假,保你是真!”她拿手指在吴四宝有脑门上一戳:“还不快去抓张国正,晚了连我也救不了你啦!” 她那带着一点薄怒的娇嗔让吴四宝心摇神荡、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真想上前搂抱自己分外“可爱”的妻子。 霍桑一到大港就下令提审人犯江里龙,等他走进审讯室,江里龙已经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剥掉上衣吊了起来。审讯室里温度很低,江里龙冷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皮肤也泛着青光,身体还有些发抖。 “老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做个笔录就放人的吗?这……怎么给吊上了?”老江一脸的无辜。 霍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光在老江的肌体上来回扫描,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说吧,你为****办了多少年事啦?”两旁的打手不失时机地甩着鞭子,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老江机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觉得嘴巴突然干了起来:“哎哟哟,我哪是什么共啊党啊的,我就是一个渔民,在长江边打了几十年鱼了。” 霍桑阴森森地冷笑着:“我最不喜欢说谎的人了,看来不给你一点厉害你是不会和我好好合作的了。”他把头转向打手:“用橡皮棍,给我不停地打!” 两个打手上去,挥舞橡皮棍雨点般地打在老江身上,发出一声声闷响。霍桑摇了摇头:“不行,四个人上,再去叫四个预备。”老江咬紧牙关硬挺着,心里却叫苦不迭。四个膀大腰圆的打手各占一角,对着老江全身上下不分部位的疯狂殴打着。 橡皮棍是一种可怕的刑讯工具,会造成皮下软组织大面积的损伤和淤血。一顿暴打过后,你就算只拿小手指轻轻碰一碰,被打的人也会疼得痛不欲生。任你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抵挡不住,会在肉体和精神上都被摧垮! 霍桑知道时间紧迫,所以他一上来就选用了最有效的工具,以期用最快的速度撬开江里龙的嘴。 果然,第一轮四个打手刚刚打完,第二轮四个打手还没上场,老江就顶不住了:“哎哟哟……不要打了,我说、我说、我全说!” 霍桑阴沉着脸,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这么快就垮掉了:“不错,说实话就好!” 但是,老江说出的一番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第三十九章 默写(一) 安平医院实际上是中*共地下党在SH的一个联络点,院长陈德昭大夫是SH滩知名的神经外科医生,也是地下党的老资格党员。他利用自己的关系为地下党做了很多不容易办到的事。 佘曼诗很怕安平医院已经被陈毗梅出卖给了敌人,等在医院里的是敌人的特务。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更加深了她的疑虑。好几次,她打算转身就走。但必须找到党组织的信念支撑着她,她强撑着走进了安平医院的大门。 安平医院坐落在高安路西侧的一幢大洋房里,上下三层,屋后带一个幽雅的花园。 佘曼诗不顾预诊护士追问她找哪一位,径直走进了陈德昭大夫的诊室,身后跟着心急火燎的预诊护士。 陈大夫此时正好没有病人,看见边走边拉下大围巾的佘曼诗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只和佘曼诗见过一次面,还是在四年以前。但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美丽的女人,他也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知道她已经成为可耻的“叛徒”,并在心里为她道了声“可惜”。上级并没有通知他转移,也没有通知他转入地下。他自己也不认为会有多大的危险。但是现在,这个“叛徒”竟找上门来了。 “她怎么会来?是不是带了一群特务来端我们的联络站?”陈大夫下意识地伸手去抽屉里掏枪。 “不要紧张,”佘曼诗的腔调倒真的像个叛徒,“我没有尾巴,也没有变色,只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病了,病得很厉害……”她一屁股坐在了陈德昭面前的椅子上。 陈大夫的手依然搭在手枪上,然后他朝跟在佘曼诗身后的护士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先出去看看情况。如果外面真的跟着一伙特务,那么他还是有机会拉上佘曼诗垫背的。 过了一会儿,那个护士悄悄进来,冲着陈大夫摇了摇头,示意一切正常。 “马上关门,今天不再接待病人了。再给这位女士端一杯水来,用大杯子。” 佘曼诗跌坐在陈大夫面前的椅子上,高烧使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找到党组织的喜悦使她很放松,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陈大夫特地在说“用大杯子”这几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发烧的她很口渴,一口气就喝干了杯子里的水。这水很好喝,有点甜。然后,她便觉得睡意滚滚而来,挡也挡不住。她不知道,TAT开始在她的体内起作用了,TAT是一种镇静剂,TAT是医生们对它的俗称,意思是TelllThings,人在服用了TAT后就进入一种类似于催眠的状态,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任何人的任何提问。 看着佘曼诗闭上了她美丽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合在眼睑上、人也歪倒在椅子上,陈大夫满意地笑了。他和护士一起把佘曼诗抬到诊室内的诊疗床上,拉上了布帘。 朦胧中,佘曼诗只觉得身体很放松,仿佛是飘在云端的惬意。有一张熟悉的脸模模糊糊的在她眼前出现,这是陈大夫,一个可以信任的同志。 “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好吗?”陈大夫用一种很轻柔的声音开始问话。 “好的。”佘曼诗梦呓一般的回答。 …… 吴四宝和余爱珍回到家里时心情都极差。这倒不是因为跟屁虫般跟着吴四宝的杨二和车那拇他们,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张国正真的失踪了! 警卫大队的全体人员把他可能落脚的地方翻了个遍:妓院、赌场、烟馆、舞厅、电影院、游乐场……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个小赤佬,会躲到哪去呢?”余爱珍抱着双臂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要么就让他自生自灭?”吴四宝在一旁试探着说。 余爱珍一下子转过身来:“放屁,他跑了就必须由你顶上!到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她是出离愤怒了,“你怎么不动动你的猪脑子?现在不是包庇你徒弟的时候!” 余爱珍继续在客户里来回踱着步,就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焦躁的母狮。 吴四宝则躲在一边苦思冥想,回忆着张国正可能的藏匿地点。 这时,小红端了一两杯水进来,看到小红吴四宝突然有了灵感。 “有了,我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 余爱珍兴奋地凑上来:“快说!快说!”她身上的香水味直冲吴四宝的鼻孔,让他心底压抑已久的****又复苏了。 吴四宝俨然有些成就感:“我记得他好像说过他有一个姘头,他为她买了一幢石库门的房子。也许,他会躲在哪儿?”说着,他的手已经滑进了余爱珍的衣衫,捏住了她丰腴的胸脯。 “房子在哪里?”余爱珍急切地问,也不管吴四宝那色迷迷的动作,更没有一丝反应。 吴四宝的心时很不是滋味,他知道,作为妻子余爱珍对他这个当丈夫的已经连一**望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那是他的姘头,又不是我的姘头……”吴四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惊恐地看着余爱珍,等待又一次暴风骤雨般的大骂。 还好,余爱珍正琢磨着怎样抓人,并没有在意:“是在租界还是华界?” “华界!”吴四宝肯定地回答。 “那就行,我们只要到工务局查一下房屋买卖的档案就行。他张国正不是交易人,就是中保。”余爱珍咬牙切齿地说。然后,她坐在电话机前开始打电话:“喂,接线生,给我接工务局……” …… 石心和黄善国换了一间屋子,黄善国特意在屋子的四周放了双岗,并且命令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石心坐在那张三条腿的桌子前,用黄善国的自来水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每一条讯息他都用中日文进行表述,以便让读者能方便地读懂。 黄善国坐在他的左侧,端详着这个久别重逢的战友。 他们认识很久了。红军时代,黄善国在****中央社会部里任职时就听说过红43师里有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石疯子”。冲锋时总是手拿一对大斧冲在最前面,有万夫不当之勇。往往是后续部队冲上来才发现阵地上的敌人都已经被他砍光了。他也因功而一路升到红43师的副参谋长,25岁就成为师级干部! 直到有一次黄善国去白区执行秘密任务需要部队配合时,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他惊诧于这个令敌人胆寒的超级杀手竟然是个文质彬彬、才华横溢的书生。而那一次,石心有勇有谋的卓越指挥更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四十章 默写(二) 1935年10月,在第五次反围剿中失利的中央红军,不得不退出中央苏区,从赣南雩都、瑞金与FJ闽西出发,开始战略转移。红43师所在的第五军团奉命担纲后卫阻截敌人,掩护主力突围。而第43师则作为后卫中的后卫,担负着长征路上最为艰险困难的任务。11月底,在一连突破敌人三道封锁线,到达***军重兵布防的湘江边上时。八万六千红军,带着庞大的后勤单位和负载沉重的中央机关,已日行不到四十里,根本无法摆脱敌军的围追堵截,至此陷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第八军团被击溃,一军团、三军团损失惨重,作为后卫的第五军团,好不容易突过湘江。却发现,在GX全州与兴安之间的湘江东岸上阻击敌人的第43师没有接到突围的命令,而红军最高三人军事委员会也没有派出任何部队去接应第43师渡江。第43师已陷入极度危急之中。到达资水北岸油榨坪收容部队的红军总部,在******和朱德的关切下,最后一次与第43师接通了无线电联系。命令师长陈树湘,在红树脚和新圩地区向兴安东南突围,或者从凤凰咀一带渡江。但此时,敌军桂军夏威部已于12月2日占领红三军团据守的湘JX岸最重要的渡口界首,其侧翼一军团据守的白沙铺渡口也已丢失。湘军刘建绪部已由全州追来,中央军周浑元部也到达新圩以北的文市。 红43师过湘江归还建制的打算落空了!在脚下是山林,前有湘江,后有灌江的四塞之地,拥兵六千的红43师犹如掉进了陷阱,只好掉头一路杀向JX老区。到达HND县时,只剩下八、九十人。又遭遇数千敌军的包围,待到中午突出重围,部队只有十几人了。打到黄昏,剩下了师长陈树湘、副参谋长石心、通讯员和连长高春林四人。在最后与敌军的遭遇战中,端着惟一的机枪与敌军血战的陈树湘腹部中弹,肠子拖了一地。在生还无望的情况下,他不顾个人安危,严令石心和高春林突围,设法过江追赶中央,报告红43师完成掩护任务,只要剩下一个人,也要归还建制的决心。随后,重伤的陈树湘被强大的敌军捕获。行到石马桥时,被敌人抬在担架上的陈树湘不甘愿做俘虏,拉断自己的肠子,壮烈而死。是年二十九岁。 而石心和高春林在忍痛突围而去之后,历经了千难万险,石心更是大开杀戒,连斧子都砍得卷了刃,身上的军装也全部被鲜血染红,终于追上了部队。他们是红43师仅有的两名归还建制的官兵。 身在中央纵队的黄善国听到红43师覆灭的消息后深深地为石心惋惜,甚至在没人时掉过眼泪。当他听说石心杀出重围归还建制后,又一次热泪盈眶,只不过这一次是高兴。 此后两年,黄善国再没见到石心,只知道他是在红15军团司令部担任作战处长,27岁就成为军级干部!一九三七年一月二十日,红军西征军主力红15军团在河西走廊的高台遭遇敌人优势兵力的包围、全军覆没,军团长、政治部主任以下三千人英勇捐躯。 而石心又一次成为幸存者,他单人双斧保着西征军总指挥徐向前杀出重围,两人化妆成羊倌从河西走廊千里迢迢回到陕北。 身在延安的黄善国听到红5军团覆灭的消息后又一次深深地为石心担心,但这一次他坚信石心还是会回来的。果然,他很快就听说了石心归来的消息,但也伴随着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语。说什么石心是****逃跑主义分子,到处散布失败言论。还有人干脆就说石心是丧门星,他到哪支部队哪支部队就会全军覆没。所以,没有哪个部队肯要他,他成了孤魂野鬼。 这时候,黄善国找到了石心,两人推心置腹的谈了很久。石心认为这次西征根本就是一个战略方向上的错误,是把有限的机动作战兵力分散后,在没有后方基地依托的情况下往敌人的优势兵力上瞎撞!而且,他还认为,军委对红15军团的遥控是典型的瞎指挥,根本不顾红15军团面临的实际情况。就算换作他石心来指挥也不会落得个覆没的下场。 要命的是,石心逢人就兜售他的这套谬论。弄得根据地里的人对他躲之不及。 黄善国当然不能认同石心的错误看法,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石心转变了错误观点。 当时,黄善国在****中央社会部里的职位已经很高了,于是他把石心调到了自己的部门,又应石心的要求放他去RB学习西医——此前他是中医世家出身,学习西医是石心多年来的愿望。顺便也对RB军队的战术、武备、战略指导思想进行考察——这实际上是石心的自我放逐,是他对自己错误不能原谅的一种表现。当石心学成回国后,他又应石心的请求不把他调回延安,而是放在SH做一个杀手——石心不想回到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无数的战友在他面前牺牲他却没有力量去扭转局面——在他看来,那是一个死局,在他们出征时就已经注定了的死局。 这次调石心回延安并不是黄善国的安排,而是萧劲光想起了这个老部下、有勇有谋、卓越的红军指挥员“石疯子”。他向主管情报工作的******提出请求,要调他回来充实八路军的指挥员队伍。那时候,象石心这样有文化又有实际战斗经验、还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干部在八路军中已是凤毛麟角式的人物。 窗外的雨声把黄善国的思绪从遥远的延安拉了回来。他望着石心那坚毅的脸,实在不能相信一个人怎能承受了这么多的挫折与痛苦还保持着乐观向上的性格。 “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黄善国想。 石心笔走龙蛇,两个小时就干完了自己的工作。黄善国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记忆力和超快的文字功夫。他为石心倒了一碗水,自己则急不可耐地拿起那一叠纸读了起来。 他足足了四个小时,石心很有耐心地陪着他,不时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第四十一章 失心疯(一) “看来你是对的。”最后黄善国这样说。他仰面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结满蛛网的房梁和椽子发呆。 “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黄善国这才中沉思中惊醒。他转头向着窗外,蒙蒙的秋雨中,天色已经暗了。 “我们就在这里吃吧。”黄善国说,“警卫员!” 在门外守了一天的警卫员连忙跑进来。 “去食堂搞两份吃的,要快!” 警卫员很快就端来了一大盆馒头和稀饭,石心狼吞虎咽的啃着馒头,心里却想起了出发前在凯司令和佘曼诗共进的那顿晚餐。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吃的是“栗子蛋糕”和“芝士鸡丝面”,佘曼诗点的是“草莓奶昔”,他甚至记得她拿调羹的手是那么的细腻白嫩,就像穆玉露的小手一样柔若无骨。 “她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已经落入了敌人的魔掌?”石心的心里忐忑不安。 对面的黄善国吃着吃着却拿着一个馒头不动了,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稀饭,眼珠也不转一下。他奇怪的表情引起了石心的注意,但石心没打扰他,他知道黄善国肯定是在酝酿什么新的计谋——背地里,他称黄善国为“阴谋家”。 “那么佘曼诗还是个叛徒。”黄善国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石心一听这话马上就跳了起来,但他立刻又明白了。黄善国看到,石心的眼角挂着泪花:“这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黄善国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她首先是一个共产党员。” 石心沉默了许久后冒了一句:“干我们这行的就真的必须这样冷酷无情吗?” 黄善国没有回答,他转向石心:“我决定今天晚上就枪毙你,你有意见吗?” 石心笑了:“有这个必要吗?” “绝对有必要。”黄善国表情严肃。 “那行,但在你枪毙我之前我有三件事必须告诉你,是关于那五个人的。我想,你应该考虑到这些因素。” 黄善国等石心说完后深思了片刻,然后他说:“那么枪毙你就更应该了!” “好吧,谁来行刑,是你还是别人?”石心的表情很轻松。 “我倒想亲手毙了你!”黄善国笑了,“不过还是让别人来吧,我下不了手。” “行……”石心拉长了声调,“不过你得找个神枪手,而且……不能打脸。” “好的,满足你最后的要求。”黄善国站起身来,用力拍着石心的肩膀。然后他大叫了一声:“来人,把这个叛徒押出去,今天晚上就枪毙!” …… 夜幕降临,七十六号的大院里寂静无声,如同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惨白灯光下重重的树影更像是鬼影绰绰。 李士群的办公室里亮起了灯。他刚刚看完霍桑从镇江大港发来的加密电报,电报的内容很有趣。不是吗?那个从江里捞起来的“渔民”的确是****交通线上的一个环节,更妙的是,这个叫江里龙的人实际上是梅机关打入****地下组织的一个探子! 霍桑真是行!他在逼着江里龙吐露了全部实情后命手下继续拷打,不管他如何讨饶,直到打得他咽了气。等到梅机关的大西泷四郎少佐赶到时,得到的只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冰冷尸体! 李士群可以想象梅机关大西泷四郎少佐的脸孔是如何的无奈,他甚至想象晴气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脸孔会怎样的抽筋。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快感,这是被人收养的野狗在看到主人出丑后都会有的快感。 “死得好!死得好!”李士群独自鼓着掌。这个江里龙如果活着的话会引起梅机关和七十六号的一场纷争,现在他已经死了,他李士群在面对晴气将军时只要双手一摊说不知道就行了 几乎与此同时,晴气将军也收到了大西少佐的报告,说他赶到大港时审讯对象——那个从长江里捞起来的名叫江里龙的“渔民”已经被南京警政部的保安处长霍桑刑讯致死了。而且霍桑说江里龙致死也没有开口。不过大西并非一无所获,他在检查江里龙的衣物时,在他上衣下摆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卷,上面空无一字。可是在用显影药水涂抹后上面出现了一行小字:“小鸟已经出巢。”大西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含意,但他猜想这个死去的渔民肯定从事着与他身份不相称的工作,所以大西把这一切都写进了报告。 当然,大西并没有提到当他们满身泥浆的赶到大港巡防署时门卫压根不相信他们是从镇江宪兵队来的RB军官,还差点把他们当破坏分子抓起来。要不是大西亮出证件并报上了办公室的电话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现在他可能正在巡防署的囚室里啃馊馒头呢。 看到“江里龙”这三个字时,晴气的眉毛抖了一下。大西在他的报告里声称这个人是他好不容易才在****的交通线上打进的一个楔子,结果却被七十主号的人刑讯逼供给打死了! 晴气真是郁闷死了,却又不能发作。他知道,一旦他跑到李士群那里去大吵大闹的话,他苦心经营的这个情报网也就露馅了,还要被李士群看笑话。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他太阳穴上的那根青筋又爆起来了,连忙伸右手的食指轻轻按住。 还好,有一个好消息,他的小鸟已经过江了,这证明他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端起桌上的高山茶一饮而尽,任那股清香在胸腔中盘旋:“努力啊,步子,就看你的了啦!” …… 苏北泰州小董庄依然在秋雨的笼罩下,王先生他们五个人被分别安排在两间房子里。他们刚刚接受完华东局社会部相关人员的讯问——有点像审犯人,但口气比较和蔼——你只要把自己的过去叙述清楚就行。 此刻,他们才吃了点晚饭,正聚在王先生的小屋里焦急地等待石心的归来。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们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的阴沉:王先生坐在板凳上愁眉不展,齐冰坐在床沿上连声叹息,钟心桐和穆玉露在那里坐卧不安。对石心的关切让她们放下了少女特有的矜持。有时,她们俩四目交汇时又擦出一些火星,好像是对方害得自己的心上人身陷囹圄。 第四十二章 失心疯(二) 只有江蓝萍看起来不那么紧张,这事好像与她无关,只不过她没有把她的想法挂在脸上而已。她一会儿看看钟心桐一会儿又看看穆玉露,那表情分明是在看一对争风吃醋的小冤家,嘴角甚至挂着点戏谑的笑。 她站起身,一手搂住钟心桐,一手搂住穆玉露:“他不会有事的,你们俩不用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的,看得我头都晕了。”钟心桐和穆玉露各自把头别开,不看对方,只是脸上的焦急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两位小姑奶奶,先坐下好不好?不要像仇人似的。你们的那位不会有事的!” 这二人一起扭捏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江姐,你说什么呀?”一转头又一起问江蓝萍:“萍姐,你看石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江蓝萍还没回答,门外的一个人冷冷地接了口:“石心回不来了,他马上就要被枪毙!” 黄善国走进小屋,看着屋里五个人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个叛徒,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他多余地补充了一句。 “不可能!”钟心桐和穆玉露几乎是同时扑向他、拉着他的手哭喊道:“他不是叛徒,他是个好人!”黄善国甚至可以看到穆玉露眼中的泪花。 但他没有显露出一点同情,依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就是一个叛徒、奸细、狗特务!” 钟心桐和穆玉露简直要和他拼命,黄善国没理她们,径自问道:“谁是钟心桐?” 钟心桐抬起挂满泪花的脸:“你是不是要连我也一起枪毙?” 黄善国递过去一支铱金笔,这是当年石心从黄善国那里拐走的:“这是石心临刑前说要给留你的。”36年款的灰色派克金笔在油灯的照耀下,发出幽幽的光。钟心桐把这支笔捂在自己的胸前,就像捂着石心的心。这一刻,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那边穆玉露的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个没良心的,临死还想着钟心桐!” “谁是穆玉露?”黄善国又问。 “我、我、我!”穆玉露竟然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来。 黄善国递给她一块银色罗马手表,弹性钢表带的那种:“这是石心临刑前说要给留你的。” 穆玉露接过手表也捂在自己的胸前,黄善国看见她泪如泉涌,却极力抑制着不哭出来。 “我不信,石心不可能是叛徒!”一直沉默的王先生开开口了,“我亲眼看着他在列车上杀死了六个七十六号的特务!他怎么会是叛徒?” 黄善国的反应真够快的,马上顶了回去:“你亲手确认过他们的生死吗?我告诉你,你们都被他骗了,那是做给你们看的一场戏!” 王先生的脸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远远的,村外传来一声枪响。黄善国冲着窗外响枪的方向努了努嘴:“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钟心桐和穆玉露立刻哭昏过去。 黄善国在一旁冷冰冰地来了一句:“要给他收尸的赶快去,再等一会儿就要把他的尸首拉去喂狗!” 五个人哭天抢地的去了,在村外的一片小树林边的杂草丛中找到了石心的尸体。 石心仰面朝天躺在那里,鲜血不停地从胸前的伤口涌出来,在身下汇成了鲜红的一滩。 他英俊的脸庞在雨水里显得那么苍白,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雨水不停地从发缕上淌下来。 “石大哥!”钟心桐和穆玉露扑在石心的尸体上痛哭起来,雨水、血水、泥水弄了一身。齐冰呆呆地站在雨里任秋雨淋湿了全身。她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热泪。 王先生和江蓝萍则撑着伞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真傻,为什么不跑呢?”钟心桐搂着石心的头颅哭得宛若带露的梨花,“只要你想跑,你一定能跑掉的!你为什么要等死?” “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一边的王先生满是悲怆地说了一句,算是为石心的壮烈加了一个注脚。 这边穆玉露忽然觉得石心的身体起了变化——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娇美的身体一起压在你的身上,特别是两对柔软的双峰不停地在你身上揉搓,你会无动于衷吗?——穆玉露感觉到石心的两腿间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忽然竖了起来,顿时吓了一跳。 她是一名护士,男人的身体特征嘛……她还是了解得蛮透彻的。 “他还活着!”穆玉露兴奋地尖叫起来。 除了钟心桐,其他人都以为穆玉露是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 躺在地上的石心忽然动了一下,这次连钟心桐也注意到他的变化了。 “他动了!”钟心桐也尖叫起来。 王先生暗自叹息:“敢情这失心疯也会传染!” …… 汪伪政府警政部保安处的处长霍桑在给李士群发完电报后并没有在大港停留,又坐上他的福特T型车赶回南京。他们的轿车重新在土路上颠簸,不时溅起大片的泥浆。 霍桑坐在舒适、温暖的车厢里,隔着车窗看外面阴沉的天色和车窗上不停滚下的雨水,有些心事重重。轿车雨刮器单调的“噶吱、噶吱”声钻进他的耳膜,却打不乱他的思路。 “苏北到SH的交通线上有一个被梅机关收买的奸细!”他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作为30年就入党的老资格****地下党员,霍桑在汪伪南京政府里隐藏得很深,只靠秘写药水、死信箱和上级联络,从不和别的地下党员接头。这就是他隐蔽下来、安全工作的保障。 作为一个侦探,他一眼就看出这个自称渔民的江里龙身上有哪些破绽。这些破绽加上他皮肤表面隐隐约约受过拷打的伤痕使霍桑怀疑这个人的身份。 他的口供证明这人的确是一个奸细,借这个机会消灭这个奸细是他的职责! 他长出了一口气,今天的任务是完成了,但还有更多的考验在等待着他。他选择了这份工作正如命运选择了他一样。要么成功、要么死去,没有第三种结果! 第四十三章 门徒 张国正给她姘头买的房子就在老SH城墙的旧小北门边一条叫做旧仓街的小马路上。工务局的资料显示:房子的户主叫李静燕,保人一栏里赫然填着“张国正”。余爱珍和吴四宝马上就召集了二十几个手下赶了过去。当然,屁股后面照例跟着杨二和车那拇这对跟屁虫。 张国正的确就躲在旧仓街的这幢房子里。起居、饮食都由他的姘头李静燕照料。 “大隐隐于市。”他相信没人会想到他竟然躲在这个热闹的地方。 他打算在旧仓街住上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出来探情况。 抓人算是吴四宝的强项,他们一伙人老远就下了车,悄悄地走进去,把房子前后的两条弄堂都封锁了,连屋顶都上了人。 “你说张国正会躲在哪间屋子里?”余爱珍问吴四宝。 吴四宝摸摸自己的光头,想了半天才迟迟疑疑地回答:“他最喜欢住顶楼的‘三层阁’,那地方逃起来快。” 余爱珍仰头望着黑洞洞的三层阁的老虎窗(SH人管石库门房子的顶层阁楼叫“三层阁”,天窗叫“老虎窗”),不禁有些举棋不定。 一旁的吴四宝有点急了,直接代她发布了命令:“毛兴华和倪老二在屋顶守住老虎窗!丁国良和刘轶搜前客堂!顾布尚和夏伊跳搜后客堂!徐道士和蓝采华搜二层阁!胥涌生和林弗庆搜亭子间!邢利群和曾波搜前厢房!包正平和杨善群搜后厢房!你们几个跟我和余处长直接去三层阁抓人!其余的人守住二条弄堂。大家记住,动作一定要轻,速度一定要快!以听到我们踹三层阁的门为号,一起冲进去,把所有人都抓起来,要活的!”说到这里吴四宝用力挥了一下手:“现在,行动!” 一伙人鬼鬼祟祟的掩近了旧仓街21号,偷偷地拨开门上的锁头,又蹑手蹑脚的进入各自的攻击位置。 张国正的确就躲在三层阁里,正搂着姘头调情呢。到底是受过特务培训的,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外面屋顶上有动静——那是脚踩在瓦片上发出的声音。他连忙一手推开李静燕一手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枪,只一个箭步就跳到了门口,想要开门溜出去。但那门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接着房门就飞了过来,恰好把张国正撞倒后压在下面。然后“稀里轰隆”的冲进来一大伙人,为首的是一个秃头大胖子,正站在倒在地上的门板上。 吴四宝挥舞着手枪气急败坏地大叫:“人呢?人呢?张国正这个赤佬死到哪里去了?” 他手下的小特务在房间里一阵找,哪里找得到? 一转眼,他看到了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的李静燕:“你就是张国正的姘姘李静燕吧?嗯,小模样长得倒不错。快说,你把张国正藏到哪里去啦?” 李静燕还以为是土匪来绑票,早就吓得昏了头,哪回得上话? 吴四宝见状急了,抓不到张国正他自己就得去吃官司!于是他扳开了手枪的保险,拿枪指着李静燕的胸脯说:“快说!不说就崩了你!” 这一招真有效,李静燕索性吓得晕过去了。 吴四宝脑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手枪一抬就准备杀人。一旁的余爱珍见苗头不对,连忙拉住了他:“不要急,我来问问她。”说着,她走到床边,扶起了李静燕,用力掐她的人中,李静燕“嘤咛”一声醒了过来,但她仍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些凶神恶煞般的人物。 “小妹妹不要怕,我是国正的师娘,我们是来救他的。你能告诉我国正他在哪里吗?我们保证不伤害你!” 李静燕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吗?你真的是国正的师娘?”身子还在不住地往床角缩。 旁边有个小特务插了一句:“没错,这两位就是张国正的师父和师娘,是他最亲的亲人!”这句话恐怕是有史以来从狗嘴里吐出来的,最像象牙的狗牙了。 李静燕算是信了,畏畏缩缩的拿手指了指吴四宝的脚下:“就在他师父脚下的门板下面。” 吴四宝这才发觉脚下了门板有些翘,一低头却正与被压得龇牙咧嘴的张国正四目相对!他气呼呼地又在门板上跳了几跳:“小赤佬,躲什么躲?你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最后不还是被师父我给揪出来啦?” 他得意地笑着,抬腿踢飞了门板,一把将张国正像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师父找得你好苦,跟师父走吧。” 张国正大概是被撞晕了,傻乎乎地问:“去哪里?” 吴四宝嘿嘿嘿一阵冷笑:“去你该去的地方!” 旁边一个小特务不识时务的问:“师父,这个女人和楼下的老妈子怎么办?” 余爱珍想都不想地回答:“这还用问?马上毙了!” 她转过头安慰张国正说:“不要心痛,等这事过了,师娘给你找个比她更好的。” 那边李静燕急得都哭了:“饶命啊,你不是说过不伤害我们的嘛?” 余爱珍眼皮也不抬一下:“是呀,可我也没说不杀你呀的!”说着,她拉着吴四宝施施然地走了。 …… 苏北小董庄村外小树林边的草地上,石心发出轻微的一声呻吟,没有人再怀疑他的复活,大家全都聚拢在他的身边。王先生搭着他的脉,惊异地感觉到他的脉搏虽然很微弱却跳动平稳。 “他活着!”王先生发布了结论。 大家居然一起欢呼起来! 还是江蓝萍清醒,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石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澈,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们都来啦?”他有气无力地说。 “你没有死!”钟心桐和穆玉露又一次来了个异口同声。 石心艰难地举起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握住了她们的小手,脸上又一次展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你们哭得那么惨,我怎么忍心去死呢……啊哟!”这一笑牵动了他胸前的伤口,痛得他一龇牙。钟心桐和穆玉露的脸上刚刚破涕为笑,又紧张的僵住了。 第四十四章 灶王庙(一) “幸亏我的金刚不坏体神功已经练到了第九层,否则……”他的左手弯过来,竟然只用两根手指头就把一粒沾满鲜血的弹头从自己的伤口里抠了出来——那是一颗7.92毫米的汉阳造步枪的弹头——由于石心有“金刚不坏体神功”护体,这粒子弹只在他的胸口留下了10毫米大小的一个孔洞,但巨大的冲击力却把他掀翻在地并昏死过去——这也是行刑队员认为他已死的原因。 看他那抠子弹时满不在乎、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皱的样子,在场的人无不心里一紧,有的人甚至觉得牙齿也在发酸。 王先生佩服地说:“原来石兄弟是少林派的!古有关公刮骨疗毒,今有石心赤手抠弹。” 穆玉露“扑痴”一声乐了。 石心腼腆地一笑:“见笑了,我是武当派的。”然后他伸手封闭了自己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止住了血,“麻烦你们扶我去村头的灶王庙,”这是冲着钟心桐和穆玉露说的,然后他的脸转向齐冰:“麻烦你去屋子里把我的箱子拿来,里面有我的备用药箱。”他又对着王先生和江蓝萍说:“你们二位快回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再想办法搞一辆大车。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在灶王庙碰头。” 经过这一场磨难,石心在这群人中已竖立起了威信,众人无不按照他的吩咐各行其是。 钟心桐和穆玉露一左一右的架起他,往灶王庙走去。 王先生则和江蓝萍去收拾行李、搞大车。 王先生叹着气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死了一次还这么满不在乎还开开心心的。” 江蓝萍点头道:“真是个谜一般的人物呀!” …… 当人处于被催眠的状态时只有“潜意识”在起作用,而平时自我控制的“主观意识”则不起作用。任何人都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 佘曼诗目前就在药物的作用下进入了这种状态,为了弄清这个“女叛徒”到底向敌人出卖了些什么,陈德昭大夫除了诱骗佘曼诗喝下掺有巴比妥的茶水,还在她昏迷后往她的静脉里注射了一些巴比妥以加强效果。那个护士在门外望风,他则在自己的诊室里开始了“审讯”。 他满以为会听到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叛徒”的自白,但随着提问的深入,陈大夫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再到后来,他简直是用崇敬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被他麻醉了的女地下党员。 时间过得真快,等陈德昭问完所有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后天已经快黑了。他在诊疗床边坐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然后他才意识到佘曼诗还处在麻醉状态中,便起身开门叫来了护士。 “2CC纳络酮静脉滴注。”他给护士下了医嘱,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样写那份发给黄善国的电报。 …… 这天晚上,梅机关的电侦课又截获了一封神秘的电报。 当然,和以前的好几封电报一样,电侦课虽然确认这是****地下党的秘密电台所拍发的电报,但还是无法破译它。 梅机关的电侦课截获那封神秘电报后不久,苏北的秋雨中钟心桐和穆玉露架着“死而复生”的石心正在往村口走。她俩都心潮澎湃,自她们认识石心以来,他总是扮演一个保护者的角色,现在她俩终于有机会来照顾他当然兴奋异常。更何况她俩尽管只和石心相处了一天,却都已把自己的心许给了他——今天上午在郭大娘家休息时,她俩竟然同时梦见了石心,还一起在梦中呼唤石心的名字! 她们架着石心行走却并不觉得如何吃力,反而走得飞快。这倒不是因为她们“乐不知重”,而是因为石心正提起内力施展轻功带着她俩行走——虽然中了一枪,但那只是外伤,并不影响到石心内息的运用。 齐冰一路飞奔拎来了石心的箱子,几乎和石心他们同时到达灶王庙。四人找了一间干燥的偏殿生起一堆火来。跳跃的火苗映着三女的脸庞都是红红的。 石心躺在一堆干草上,环顾身边的这三个被雨淋透的女子,她们的衣服都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们玲珑的曲线。相对来说齐冰的身材更丰满成熟,让他回想起佘曼诗那呼之欲出的****来。而钟心桐和穆玉露的身材虽不似齐冰那般火爆,却也凹凸有致、令人浮想联翩。 这三人哪晓得石心重伤之余脑子里还有这等心思,都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穆玉露是护士出身,石心本人又是个王牌医生,处理伤口的工作自然由他们来做。齐冰和钟心桐都想过来帮忙,却见石心已支起身来,自己除下了外套、松开了衬衫、褪去一个袖筒,露出满是腱子肉的上半身来。 石心雄壮、光洁的肌体在火光的照耀下生出一种古铜色的光泽,对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而言却是另一种诱惑——这是一种雄性的美,伴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一点血腥味和石心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钟心桐和穆玉露都呯然心动,目光也不禁在他的身体上停留。连齐冰也放下了手里的事,呆呆地看着石心。 石心低头仔细审视着自己的伤口,倒吸了口冷气:“弹孔离我的心脏只有1厘米也不到!行刑队员的枪口再往左偏一点点,你们现在就只能为我哀悼了!” 只见他单手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又从中取出一个小提箱,再打开,里面满是瓶瓶罐罐。石心打开一瓶双氧水,用药棉蘸着清洗伤口。双氧水在伤口附近泛起一片气泡,穆玉露注意到石心的脸上也泛过一阵抽动。她知道,双氧水消毒本是极好的,但浇在伤口上的疼痛感也是极强烈的。她连忙从石心的身后伸手扶住了他,钟心桐也不甘落后的和她一起伸出手来。 石心回头,又一次冲她俩展露他标志性的微笑。带着几分感谢,他调皮的一眨眼,钟心桐和穆玉露立刻感觉到他眼神中强烈的“电流”,并且被这“电流”电得心摇神荡。 石心清洗完伤口又打开了一个器械包,他用双氧水和酒精消毒了一把止血钳和一把缝线的钩针后便从小药箱里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白色药粉来,捏了一小撮撒在自己的伤口里。然后,他把止血钳交给了穆玉露,自己则为缝线的钩针上了一根羊肠线。 第四十五章 灶王庙(二) 三个女子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石心的每一个动作,想上去帮忙却无从下手。她们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受了重伤的人竟然还能自己给自己缝合伤口! “幸好子弹没有贯穿胸壁,只在胸大肌上凿了个洞。否则的话我就得请王医生来为我做一个开胸手术,还要在肋下插个引流管引出胸液,术后还要防止肺部感染——那可就麻烦了!” 石心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接过止血钳,夹住了自己的伤口,右手则开始缝合的工作。 “开胸手术?引流?胸液?肺部感染?”齐冰和钟心桐显然没听懂石心说的一串医学术语。 “唔……这个说来话长,小露,麻烦你给她们作个解释,我先缝合了伤口再说。”石心一面说,一面已经熟练地开始了单手缝合,而且连麻药也不用! 穆玉露看得心都收紧了:“我的天,你麻药都不用!痛吗?”但当她听到石心称她为“小露”之后又马上幸福得心花怒放! “不痛,你还是先给她们俩作医学扫盲吧,解释一下那四个术语。”石心的口气很平静,好像他是在为别的病人缝合伤口。 “好吧……”穆玉露迟迟疑疑地说,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开胸手术就是要切开胸壁,在胸腔内部进行的手术。由于胸腔内部的压力和环境与体外不一样,而且胸腔内又都是重要的器官,所以开胸手术的风险很大……” “这是我参加革命18年来第一次受伤!”石心叹息着:“没想到却是伤在自己人的行刑队手里!”说着,石心的虎目之中竟流出两行英雄泪来。周围的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也不禁唏嘘。 转眼间,石心已经缝合了自己的伤口。他用止血钳和钩针为羊肠线打了个结,然后便取过一把剪子剪断了羊肠线,再从一个小铁盒里钳出一小片黄黄的油纱布来贴在了伤口上。 “来吧,小露,加压包扎。”石心转过头对齐冰一笑:“冰冰,麻烦你过来帮一把。”然后石心啧了啧嘴,仿佛在品尝某样美味:“冰冰这个称呼不错,比较顺口,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齐冰被他这么一叫竟然害羞地低下了头,美丽的脸庞上飞起两朵红云。她一声不响的过来接替了穆玉露的位置、托住了石心的身体。 穆玉露从药箱里找出一块敷料和一卷绷带,熟练地为石心包扎伤口。 石心又对穆玉露的技术大加赞赏:“幸亏小露是护士出身,关键时刻用得上!否则我一个人怎么能给自己做加压包扎呢?” 穆玉露的小脸上立刻挂起了灿烂的笑容,而一边钟心桐的小嘴却撅了起来。等穆玉露包扎完毕,石心扭头对钟心桐说:“小桐,麻烦你在我的箱子里找几件干净衣服来。” 钟心桐明知道石心是在找平衡,但又不愿放过这个为他服务的机会——你不做,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就像一个体贴的妻子,钟心桐细心地服侍石心换好了衬衫和棉衣。当她的手触摸到石心火热的身体时,却仿佛是被烫到似的缩了手。 最后,她拿起了石心的一条换洗短裤时,更气馁了。她转过头:“冰姐,还是你来吧。” 穆玉露在一旁“吃吃”地笑着,一脸坏笑的收拾着石心的药箱:“桐姐,上呀。做好事不用论资排辈的。”见钟心桐还在那里犹豫不决。便一推钟心桐说:“机遇只垂青有准备的人,上呀!” “你个小坏蛋,我看还是你上吧!”钟心桐回过手来就把石心的短裤套在了穆玉露的头上,趁她看不清之际狂哈她的痒痒。 俩人顿时笑作一团。 …… 黄善国是在石心被“枪毙”前收到陈德昭那封电报的。 这封电报证实了石心的说法——佘曼诗在催眠的状态下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老老实实告诉了陈德昭——黄善国核对俩人的“口供”后发现她的说法和石心的说法完全一致! 那么,他心中刚开始构思的那个想法可以成为一个现实的行动方案,佘曼诗将继续做她的叛徒! 黄善国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拟好给陈德昭的电报,这封电报很长、分量很重! …… 佘曼诗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她的第一感觉是迷惘:“这是哪里?我怎么会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然后,借着暗淡的灯光,她依稀记得这儿好像是陈德昭医生的诊室,随后便回想起自己是来看病的。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惊异地发现指针指着十一点半:“天呢,我到安平医院已经十几个小时了,这十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坐起身来,却觉得一阵晕眩,“难道我又昏过去了?”她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脑后,努力想回忆起缺失的那十四个小时的记忆,但她失败了。不过她也发现自己的发热症状已经消失,头也不痛了——当然,陈大夫替她肌注射了安乃近,还让她口服了阿司匹林——不过在麻醉的状态下,佘曼诗什么也不记得了。 陈大夫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小佘同志,你醒了?肚子饿了吧?” 听着这亲切的话语,佘曼诗的心头涌过一阵激动:“你叫我‘同志’?!这么说我不是叛徒了?” 陈大夫冲她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们已经都搞清楚了!党组织确认了你的忠诚!但是,你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来吧,你先吃点东西,你一边吃我一边把情况告诉你!” 这顿宵夜是皮蛋咸肉粥加酱瓜。陈大夫知道佘曼诗在高烧后胃口不好,特地准备了清淡的食物。佘曼诗的确饿了,一碗粥很快就下了肚。当然,扬州三和酱菜园的酱瓜绝对是提高食欲的好东西。 佘曼诗听了陈大夫介绍的任务皱起了眉头:“敌人会相信吗?” “你必须让敌人相信!”陈大夫加重了语气。 “那……我试试看。”佘曼诗仍然有些信心不足。 “我相信,你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你有这个能力!而且,组织上会全力配合你的!”陈德昭用充满信任的眼光看着她。 “好,我保证……完成任务!”佘曼诗用力点头。 “这几天你再休息一下,把身体调养好。等条件都成熟了就去正金银行,把保管箱里的那本保密簿拿回来!” 第四十六章 灶王庙(三) 王一先生和江蓝萍赶着大车来到灶王庙时石心已经躺在草堆上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其余三人则关切的围着他,不时的量量体温、试试呼吸。 “你看,现在是三个了。”江蓝萍揶揄地对着老王说。 “这个叛徒,死了都不太平!”王先生笑了笑。说着,他走到石心身边,把起了脉。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很轻松,所以大家也并不紧张。反正有一个医生、一个护士在这里,怕什么? “什么?他自己一个人缝合了伤口?!”等王先生听说是石心自己缝合了伤口时,简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像他不相信石心是个叛徒一样。 “是的!”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异口同声地回答。 “高人,真是个高人!”王先生一个劲地点着头。 “大家先换下湿衣服烤烤干吧!”旁边的江蓝萍错开了话题。 “烤干了衣服我们就出发!”说着,王先生很识趣地退到隔壁去了。 “我们一起围着火堆烤衣服吧。”齐冰提议。 “可是……他……”钟心桐有些难为情地指了指睡在草堆上的石心。 “他……”齐冰撇了撇嘴,“睡着了,像个死猪,还打着呼噜……你们怕他偷看?”她笑盈盈地说。 “谁说他打呼噜像个死猪?!”穆玉露一听有人如此“恶毒”的形容自己的心上人,马上不干了。 “哟、哟、哟,心痛了不是?”齐冰继续笑着,“你说他不像个死猪倒像个个什么?” 穆玉露还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看他……打着小呼噜……像只可爱的小花猫!” “小花猫?!肉麻,真肉麻!”齐冰一脸的鄙视,“那你快去抱抱你的小花猫吧!” “你坏……”穆玉露作势就要去哈齐冰的痒痒,齐冰连忙逃到了江蓝萍的身后:“萍姐,救命……有人重色轻友要杀害好姐妹!” 江蓝萍笑着拦住了穆玉露:“好了好了,不要闹了。你们先烤衣服吧!我身上没湿,就坐在石心身前帮你们挡住他。”她在几个女子里年纪最长、处事也最老成,其余三人自然唯她马首是瞻。众女不再打闹,褪下外套、内衣、擦干身子、换上干净衣裳。 “哟,冰姐,你咪咪真大!老实交代,生过几个啦?”穆玉露一有机会就去招惹齐冰,报复刚才她对石心的“死猪攻击”。 “是呀是呀,我妈说生过孩子的女人咪咪就会变大。”钟心桐也不失时机的插话进来,一起攻击齐冰。 “哎哟,你们两个算什么意思?妻和妾一起上场?”齐冰的脸马上就红了,但她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抓住钟心桐和穆玉露的心病下手,试图分化她们。 “钟心桐、穆玉露,你们又来了是不是?”江蓝萍拿出大姐的腔调开始镇压她们了,“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轻薄!” 这二人吐了吐舌头,不响了。心里头却都在研究谁是妻、谁是妾的问题。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大家这才发现石心的鼾声消失了。 四个女子连忙一起回头,只见石心满脸通红地躺在那里……呼吸急促……最最要命的是他居然已经醒了!更要命的是,他的眼睛居然睁得老大! 除了江蓝萍没换衣服,其余三个女子无不衣难遮体、似穿非穿、似露非露。 这是真正的国色天香!简直是活生生、水灵灵的超级诱惑!石心正值血气方刚的壮年,哪抵抗得了?立刻变得血脉贲张、想闭上眼睛不看她们曼妙的身体都难。 三女发一声喊,伸手掩住关键部位,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偏殿里无遮无拦,又能躲到哪去?三人又羞又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江蓝萍反应敏捷,一伸手捂住了石心的眼睛,一边回头说:“你们快穿衣服!我来对付他!”一边怒斥石心:“看你这人文质彬彬的,怎么竟干出偷看人家小姑娘换衣服的勾当来?” 石心满脸的无辜:“我在睡觉,是你们自己很大声音把我吵醒,我一睁眼睛就看到了。你们没经过我同意就在我身边换衣服,还故意弄醒我,不是存心想陷害我?” 这四人被石心看似义正严辞又振振有词的一番话说得都愣住了。那三人更是无地自容,闷声不响地穿着衣服。钟心桐第一个醒悟过来:“萍姐,不是说好你负责挡住他,不让他看到我们换衣裳的吗?” 这回轮到江蓝萍脸红了:“我不是在……那个……劝架嘛!”说到这里她仿佛找到理由了:“你们三个不是在讨论冰妹的……”她停住话头,眼光在齐冰的胸口一晃。齐冰连忙在身后狂拉她的衣角,脸涨得像块红布。 “这事就到此为止,”到底是在娱乐界混过的,江蓝萍就是会捣糨糊:“大家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石心也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看如何?” 其余四人一齐点头。 见怪不怪的石心却在心里说:“想必曼诗的身体一定比她们更美吧?” 天亮了。 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晴气将军从梦中醒来。 在梦里,他又和他的滨崎步子同眠,醒来孤枕边却佳人不再。 他披起被子,点燃一支烟,呆呆地望着窗外秋雨飘摇中的梧桐树,心里忽然冒出一首俳句来: 秋雨亭台旁,梧桐立在水一方,惊鸿成绝响。 一向自诩为文武全才的他,也泛起秋愁来。他的“小鸟”,此刻已是在水一方,曾经给他精神和肉体双重慰藉的“小鸟”,现在却只留给他无限的惆怅。 这时,屋角的电话响了,打断了晴气将军的惆怅。他没好气地拎起听筒,是电侦课的松下一郎打来的电话:“报告将军阁下,乌鸦刚刚发来急电,电报已派便装通讯员送来,请您自译。”说着,他就挂断了电话。松下也知道,晴气将军爱睡懒觉,自己多半会打扰他的清梦,还是早点挂断电话免得挨骂为妙。 第四十七章 请君入瓮(一) 不一会儿,穿便装的通讯员就把电报送来了,等通讯员出去后,晴气从书架上拿起一本《鲁宾逊漂流记》来——这就是他和他派出去的特务“乌鸦”之间用来联络的密码——这封电报由一组6位数字组成,每个6位数字的第1、2位代表页码,第3、4位代表行数,第5、6位则代表列数。晴气只需按图索骥就能译出电报。 这种密码简单,密码本不引人注意。而且,对破译方来说世上有这么多书籍,天知道对手会用哪本书充当密码本?因此,密码的安全性也极高。 读完电报,晴气惊奇地吹起了口哨——那个石心居然被****方面自己给枪毙了!晴气的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这个知道很多秘密的可怕杀手竟然这么容易的就死了!甚至不用自己派人去杀他。看来那个支那女人佘曼诗已经被****认定是个出卖上级的叛徒。 那么他派出去的“小鸟”是不是也会受到怀疑、被调查呢? “乌鸦”的电报没有给出答案,他也不能再发电报去问——“战斧行动”由晴气一个人掌握,知道的人越少保密性就越高。 他的“小鸟”的掩护身份是一名进步青年——和其他几个同去的人的身份一样。而那个****的5号谍报员石心则是不折不扣的****党员。据此分析,****组织怀疑石心的忠诚性是顺理成章的,怀疑其他几个人的可能性不会很大,他们至多只会被甄别讯问一下。 想到这里,晴气放心了一些。 一个独自执行特殊使命的间谍,要想完成任务最主要的是靠随机应变的能力——这种能力与生俱来——而他的“小鸟”无疑属于非常机智的那种,晴气对她能成功地打入****的心脏充满了信心。 随后,晴气不由得佩服起李士群的反间计来,同时,连他自己都为李士群感到可惜——这是一条好狗,不过这条狗太聪明了,以至于不能久留!不知道他今天能否把张国正交出来?他李士群要是交不是张国正的话,他和影祯大佐就能名正言顺地收拾李士群了。 晴气将军又给自己的副官吉野打了个电话,让他继续守在正金银行,那个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一定会来的。 …… 苏北泰州北面的土路上,王先生赶着大车正不紧不慢地走着。这辆大车本来就是安排用来送他们去鄂豫皖游击区的,是王先生借口急着赶路而提前找来的。他甚至连车把式都没要,只为了不想让石心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 秋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敲打着大车那由苇席做成的顶篷。这单调的雨声如同催眠曲,把车上的石心等人送进了梦乡。石心挨的那一枪虽然没有致命,却令他大量失血。因此,眼下的石心很虚弱、很嗜睡。 钟心桐和穆玉露一左一右的躺在石心的身旁——大车上的空间就这么一点,只够三个人并排躺着。齐冰横靠在车尾的架子上,江蓝萍则靠在车头的挡板上打着瞌睡。 钟心桐和穆玉露都没睡着,各自想着心事——能和心爱的男人躺在一起自然令她们兴奋莫名。 “桐姐,冰姐的咪咪都被石大哥看到了,岂不是只能嫁他了?”穆玉露突然低声冒出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言下之意是她和钟心桐都没希望了。 钟心桐正在烦心竞争对手太多,自己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能成为石心的女人,被穆玉露一提更是不爽,没好气地反问:“你不也一样?连“那里”都被人看了去!你说,是不是故意的?” 穆玉露的脸立刻羞得通红:“嘘……轻点,羞死人啦!”她还没忘了反唇相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只穿个胸罩短裤站在那里!那你……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拉车的骡子鼻孔里喷着白气、打着响鼻,仿佛是在嘲笑她们的丑态。 钟心桐刚要发作,却见对面的穆玉露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石心的左手捧起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还满脸的幸福状。钟心桐又气又急又羞之余也不想落于人后,也依样画葫芦地如法炮制,把石心的右手也捧起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同样是一脸的幸福状。 两人的幸福自然都不是装出来的!她们怒视对方之余转眼望见石心睡梦中孩童般纯洁无邪的笑容,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只想着哪一天能做他的女人,整天就陪他这样躺着,就这样一路下去也心甘情愿。 当晴气庆胤将军还躲在自家的被窝里诗兴大发的时候,李士群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办公了。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吴四宝夫妻俩昨天晚上跑到旧仓街张国正金屋藏娇的地方把张国正给揪了出来——他派去盯着吴四宝的杨二和车那拇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的任务,统统向他作了汇报。 “这活干得漂亮。”李士群心里想。他也知道是余爱珍和吴四宝一起去的,现在他算明白了,余爱珍还是帮着吴四宝的——人家毕竟是夫妻嘛。 现在他就等着吴四宝把张国正送上门来啦。 这时候,吴四宝夫妻俩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张国正“洗脑”。 最后,吴四宝生怕张国正在RB宪兵队会受不了刑罚把自己拖出来,便安慰他说:“你放心去好了,我会托李部长替你想办法的。保证不会让你在里面受苦!” 张国正的心里还是不踏实:“那可是RB宪兵队,万一他们真的要把我拖出去枪毙那可怎么办?” 吴四宝心里说:“那再好不过了,你帮我顶罪,替我送死,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师父。”但表面上他是绝对不能这么说的,毕竟要让张国正乖乖地进RB宪兵队,还不能吐露实情把自己搭进去。 “你放心,做师父的怎么会让自己的徒弟被人欺负!那还有脸在江湖上混?”吴四宝把胸脯拍得山响,装出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样子来:“如果RB人胆敢拿你怎么样,你师父我第一个带人冲到宪兵队去救你出来。他奶奶的,老子连正金银行的小RB都敢杀,多杀几个RB宪兵又算得了什么!” 张国正被彻底感动了,他也拿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气来:“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卖你和各位弟兄的!” 吴四宝深深地给张国正鞠了个躬:“师父谢谢你了!”说着,他脸上还真挤出几滴眼泪来。 余爱珍在一边看得很纳闷儿:“这死大块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演戏了?”她也在一旁帮着腔:“国正,你放心去吧,就算你师父放你鸽子还有你师娘呢!我绝不会看着你受苦不管的!” 张国正知道自己的师娘号称女中豪杰,向来说话算话。这回,他算彻底放心了。 张国正就像一份作业,被吴四宝交给了李士群,李士群又马上派人把他转交到了北SC路上的RB宪兵队本部。 第四十八章 请君入瓮(二) 送走了自己的宝贝徒弟,吴四宝跌坐在那把舒适的皮圈椅里心里突然感觉空荡荡的。但这种空虚感并不能掩盖他心里的另一种感觉——他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张国正会不会经不住日本宪兵队的拷打而供出自己还是个未知数。就算张国正不出卖自己,那李士群呢?自己的小辫子已经攥在人家手里了,他会不会对自己落井下石、乘机加害呢? 吴四宝坐不住了,连忙跑到余爱珍的办公室去。尽管他们分开才几分钟,但吴四宝觉得还是待在余爱珍的身边心里才踏实。 “前天晚上你好勇猛哟!真看不出,你的床上功夫是超一流的……”余爱珍正在给那位住在新亚大酒店601房间的胡先生打电话。胡澜城虽然下岗了,但他在南京汪伪政府里的人头比余爱珍还要熟,所以托他帮忙还是找对了人。当然,余爱珍找胡澜城是有私心的,“外表迷人、床上勇猛”的胡澜城给了她一种全新的感受。虽然余爱珍和他只分开了一天,但她已经想他想得要发疯。 余爱珍本想和胡澜城在电话里多调几句情的,可是吴四宝恰好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她只能言归正传:“我们家大块头有麻烦,他的徒弟张国正去抢了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金库……哦,你已经知道啦?消息真是灵通!什么?李士群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汪主席了?汪主席今天就要签发通缉令!通缉谁?什么?我们家大块头?啊!”余爱珍抬头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吴四宝,心里有种天塌下来的预感。 “好、好、好!我让他出去躲一躲、躲一躲……谢谢您啊……要么我请你吃午饭吧……好,我到你饭店里来找你,嗯,好的……再见!” 余爱珍无力地挂上了电话:“你都听到了?汪精卫已经签署了捉拿你的通缉令,胡先生说你最好马上出去躲一躲,他再帮你想想办法,上下活动活动、打点打点。” “哼,那个小白脸,我才不要他搭救呢!搭救、搭救,都把你搭上床了!”吴四宝满肚子的醋意,气呼呼地说。 “你个猪头、蠢驴、呆瓜、傻蛋、笨B、戇大、神经病、十三点、二百五、大怪同志、阿缺西!”余爱珍又长篇大论的开骂了,“这个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人家胡先生从前是宣传部的常务次长,是汪精卫的笔杆子!人品嘛……绝对没问题!上次李士群派我到梅机关去办事,我被晴气那个老色鬼吃豆腐,要不是人家胡先生正好赶到,我就……唔、唔、唔……”说着,余爱珍还装模作样地抽泣起来。 吴四宝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眼泪下”。余爱珍这一哭,吴四宝算是彻底没了办法。他寻思了半天,目前是保命要紧,这档子臭事是暂时顾不上的了:“也罢,我就出去躲几天……你说,躲哪儿比较好?” “我看……”余爱珍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有了,你不如躲到……去,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别人绝对想不到。”余爱珍压低了声音,“我们这就回家收拾一下。” “那……”吴四宝朝门外努了努嘴,“那两个跟屁虫怎么办?” “那两个呆瓜?”余爱珍一声冷笑,“不用慌,对付这两个脑残的家伙本宝宝自有妙计!” …… 晴气将军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张国正已经被送交日本宪兵队的消息。他的嘴角也嘣出几声冷笑: “想玩舍卒保车的把戏?没门!张国正既然已经进了宪兵队,吴四宝很快也会进来。到时候,我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你!” 一想到吴四宝很快也能落入自己的手心,晴气将军就兴奋莫名。他的眼前又浮现起余爱珍那丰满、坚挺、白嫩的胸器来。 “吴四宝一进宪兵队,我不但能拿回中田丢失的那本保密簿,还能连带着把余爱珍这小美人也搞到手!” 晴气放肆的大笑起来,仿佛余爱珍已经成为他的床上佳人了。想着,他拎起了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给我接宪兵队影祯大佐……” 接下来就看影祯的了,如何撬开张国正的嘴、再把吴四宝也一起牵进来? 这应该不会有任何困难! …… 汪精卫签署的通缉吴四宝的命令是中午时分传到76号李士群办公桌上的——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这正是他本人向汪精卫提出的建议——拘捕吴四宝可以使南京政府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一种积极的姿态、处于主动的地位。 汪精卫在通缉吴四宝的命令里说:“吴四宝肆行不法,作恶多端,着即通缉讯办!” 李士群心里的小九九是:就算日后此事败露,他李士群也不会被牵扯进去,因为他和此事无关,还老早就要求逮捕吴四宝法办。最多只是一个监管部属不力的罪名。 而且,他还恳请汪精卫把抓捕吴四宝的活交给日本宪兵队去办——毕竟吴四宝是他引入七十六号的,现在再由他去抓捕岂不是给人落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口实?李士群也明白,吴四宝多半已经闻风而逃,日本人找不到他还会来麻烦自己,到时候又可以和日本人讨价还价、卖弄人情了。 这时,秘书小丁敲门进来,递上一份密码电报。这份电报是苏北情报站的张耀明发来的,要他自译。译文很简单:“六人被审查,石心被枪毙。” 李士群看完了这条电文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派在那六个人里的间谍有可能通不过****方面的审查而露馅,喜的是自己的反间计没有逼出佘曼诗,倒把那个可怕的杀手石心给干掉了。他又给张耀明回了一封密电,让他继续关注那几个人的动向。 “总的来说还是喜大于忧。”李士群想着,“我派过去的小姑娘那么纯洁,****方面怎么会想到她竟是七十六号的人呢?” 然后,他得意地跷起了二郎腿,反间计已经收获了第一个成果,那也一定能收获第二个成果。“佘曼诗,你跑不掉的,还是乖乖地把保密簿献出来投降吧!” …… 苏北泰州北的大路上,江蓝萍从梦中醒来,悠悠地睁开眼睛,却瞥见石心、钟心桐、穆玉露三人的那副怪模怪样,她不禁哑然失笑:“你们干什么呀?真的当你们的石大哥是个死人,就这样抬着他?” 幸好前面的王先生穿着雨衣,车篷前又挂了块挡雨的油布,他只听到车内的几个女子在嬉笑,并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第四十九章 请君入瓮(三) 就在石心他们身后很远的一片树林里,华东局社会部的部长黄善国穿着斗笠、披着蓑衣骑在他那匹栗色母马上,从望远镜中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他当然不可能见到车内的好笑场面,但他的脸上依然露出一丝别人难以觉察的笑意。 没人注意到大车上石心的耳朵在微微抽动。他灵敏的听觉已经扫描到黄善国呼吸时特有的频率,但他没有动,仿佛仍然沉浸在梦乡,依然闭着眼睛,脸上挂着孩童般纯真的迷人笑容,只在心里说了声:“CIAO”。(CIAO是意大利语,念“翘”,是“再见”的简略说法,也可在见面时当做“你好”来用。一般用在口语中和非正式场合。) …… 佘曼诗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才醒,她现在住的是安平医院的单人病房——当然,她的确是个病人,需要治疗也更需要保护——而安平医院正是这样一个安全的港湾。 佘曼诗刚在病房里吃了早饭,陈德昭就敲门进来。 “你好,小佘,今天气色不错!”陈大夫脸带微笑。 佘曼诗微笑之余心里不由觉得纳闷:“陈大夫这么早就过来莫非情况又起了变化?” 陈德昭看出了她的疑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床前:“来,有件事我要向你说明一下。昨天你来看病的时候我在给你喝的茶水里加了点巴比妥。” “巴比妥?”佘曼诗大惑不解地问。 “巴比妥是一种麻醉剂,服用后会进入医学上称之为‘基础麻醉’的状态。说话不经大脑思考,别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陈德昭实话实说。 佘曼诗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天呢,那该有多恐怖?! 然后,她的心底又隐隐约约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所以我才能确定你并不是叛徒……” “我昨天真的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佘曼诗明显还不太相信,“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陈德昭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的,人在‘基础麻醉’状态下经历的任何事都不会在记忆中留下痕迹!所以,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你根本不记得。” “那么……如果敌人也给我服用巴比妥的话我会有什么反应?”这就是佘曼诗感到不安的原因,“我是否一样会吐露真情?” “问得好!这个问题是这样的……”陈德昭沉吟着,这是他的专长,他很高兴能在这位美丽的女子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华。于是,他给佘曼诗作了详细的解释。 …… 影祯大佐一接到汪伪政府请求帮助逮捕吴四宝的公文就立即开始了行动——晴气将军已经给他吹过风了。他让自己的副手林少佐带人去七十六号抓人,另一路人马则由角冢阔海上尉带领,直扑吴四宝位于愚园路的豪宅。他自己则待在北四川路的宪兵队本部安排人员审讯张国正。 抓人嘛,对宪兵队来说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了。就算是抓吴四宝这样的重要人物,也不会太费周折的。 角冢阔海上尉是这么想的、林少佐是这么想的,影祯大佐也是这么想的。 但结果又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吴四宝不见了! 影祯大佐立刻把一个怒气冲冲的电话打到了李士群的办公桌上,让李士群把人交出来,却被李士群用“太极拳”给弹了回来。理由很充分:首先,国民政府是委托日本宪兵队抓人的,这件事也是由日本宪兵队全权负责的,七十六号不便插手。其次,吴四宝虽然曾是七十六号的警卫大队大队长,但国民政府的通缉令发布后,吴四宝已经被七十六号开除了,七十六号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所以,还是请影祯君另想办法吧。 影祯大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又把电话打到了晴气那里。其实,吴四宝、李士群、影祯的反应都早已在晴气的意料之中。 “把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吧。”最后,晴气在电话里这样对影祯说。挂了电话,晴气就吩咐司机梅津美冶郎备车去七十六号——驯狗光靠打电话是不行的,尤其是李士群这样聪明的狗就更需要他亲自出马了。 从梅机关所在的北四川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到特工总部七十六号所在的沪西极司菲尔路有很长一段距离。晴气将军那辆没有标志的黑色保险轿车先沿着北四川路往南,过了苏州河后再沿着静安寺路(就是现在的中华第一商业街南京路)往西。 在苏州河上的北四川路桥北堍,耸立着一幢十层楼的巨大建筑——新亚大酒店就位于苏州河边,和河边的电报局大楼只隔着一条街。晴气将军在经过新亚大酒店时特地拉开窗帘遥望601房间那正对着马路、紧闭着的窗户。他知道,他的好朋友——刚刚卸任的汪伪政府宣传部的常务次长、大才子胡澜城就住在那里。 这时,他很为自己没把老婆女儿带来上海而感到庆幸——他的这位好朋友可从来不管什么“朋友妻,不可戏”之类的古训,从少妇到少女,从朋友妻到邻家女,从中国人到外国人全都——通吃!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好朋友胡澜城,正拥着那个令他垂涎三尺的女人——余爱珍坐在窗前。余爱珍把头十分舒服的靠在胡澜城的肩膀上,任胡澜城的手从背后伸过来、紧紧地搂住她。胡澜城灵巧、柔软的手在她身上恣意摸索,摸过她身上的敏感部位时,她不时发出一两声舒畅的浪笑。 在她的记忆中,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倚在男人宽厚肩膀上的归属感了。所以,她闭着眼,虽然并没有和他做*爱,却在肉体上感觉很满足。 同时,余爱珍对自己的魅力也感到非常自豪:象胡澜城这样的“花心大萝卜”能对她如此迷恋,不正说明她魅力十足吗?她决定趁热打铁,把吴四宝的事情敲敲定。想着,她半转过身勾住了胡澜城的脖子: “宝贝,我们家吴大块头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哟?” 胡澜城心想:“那话儿来了。请我吃饭、和我亲热不都是为了这事吗?我早等着呢。” 他并不去接余爱珍的话头,只是望着窗外。 第五十章 雨雾(一) 从601房间的窗户看出去,透过蒙蒙的雨雾,可以望见不远处苏州河和黄浦江在外白渡桥畔交汇在一起。苏州河狭窄的的河面上停满了各式民船:挂帆的、摇橹的、划桨的、乌篷的,与河边林立的现代建筑格格不入。黄浦江宽阔的江面上则满是外国的炮舰:英国的“海燕”号(HMSPeterel)、美国的“威克”号(USSWake)、意大利的“勒班托”号(LePanto)和“埃尔马诺.卡洛托”号(ErmannoCarlotto),当然,最多的是日本军舰,几乎整个日本海军支那方面舰队的主力都在这里:旗舰“出云”号装甲巡洋舰、驱逐舰“拇”号、航洋炮舰“宇治”号、“桥立”号、“安宅”号,河川炮舰“伏见”号、“比良”号、“隅田”号、“坚田”号、“保津”号、“热海”号。 满江的军舰,只是没有一艘属于中国的海军! 胡澜城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惆怅——中国的国力如此孱弱,又怎能是日本人的对手?同时,对这些锚泊在江面上、挂着旭日旗的钢铁巨兽他从心底里感到敬畏,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发射的是死亡,带来的是血与火的涂炭。 有时,他真庆幸自己站对了队、找对了主子。日本人不打过来,能有他的出头之日吗?而如日中天的日本舰队正好给他的选择加上了绝妙的注脚。 见胡澜城正自出神,余爱珍不禁有些恼怒:姐姐我舍了自己的身子和你亲热,你居然连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她决定给胡澜城加点料,便用自己坚挺的胸脯在对方的胸膛上摩挲,再送上一个长长的香吻。 胡澜城的心一荡,知道自己冷落了眼前这位佳人。连忙抱住她的头,用自己的双唇封住了她的嘴,两人拥在一起滚落到铺着厚厚波斯提花地毯的地板上,就像一对八爪鱼似的紧紧盘结着。 吉野上尉继续在正金银行的办公室里打发着无聊的时间。这已经是他在这里守候的第三天了,那个晴气将军说一定会来的支那女人佘曼诗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虽然他深信目标一定会来,但到底什么时候她才会来呢?一天?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 吉野已经把佘曼诗的照片看了无数遍,把她的容貌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就算没有照片,他也能在茫茫人海里准确地认出她。 等待的时间问题总是过得很慢,桌上的报纸也早已被吉野翻烂。他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个角往外张望——这是特工的习惯,确切地说应该是在窥探。 他敏锐地注意到街上多了几张新面孔——有卖香烟的、擦皮鞋的、卖报纸的、拉黄包车的——自从上次他“教育”过七十六号来盯梢的特务后正金银行门口的街面上就新冒出这些可疑的人来。不用对方自报家门,吉野也能猜得出来,那肯定是七十六号盯梢的特务们化装改扮的。 吉野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就凭你们也配!”然后,他回头叫过几个手下,如此这般的安排一番。没过多久,门外街面上又多了几个新面孔——吉野把自己手下的人也派到了街上——此前,梅机关的人马都是在银行里面守株待兔,银行外面就是七十六号特务的天下——如果七十六号的人在正金银行门外抓捕佘曼诗,吉野上尉将会鞭长莫及。因此,把自己的人也派出去是最好的办法,只要佘曼诗一出现,梅机关的人就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她的行踪。 这边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也觉察到有“新面孔”加入他们的队伍,不用说,他们立马就猜出这是梅机关的人马。大家心照不宣、保持距离,打算进行一场抓捕人犯的“公平竞争”。 …… 佘曼诗早就想来了。一想到那本珍贵的保密簿时时刻刻可能出现意外,她就心焦无比。但她并没有意识到正金银行的保管箱已经成为一个陷阱,正张大了嘴巴等她送上门来。谁又能想到抢劫正金银行金库的居然是七十六号的干将吴四宝,而那本保密簿也已经落入了吴四宝的手心呢?! 当她把自己的要求向陈德昭提出时,陈德昭婉言拒绝了:“不行,条件还不成熟。”这件事,陈德昭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你这张脸现在是全上海滩最有名的一张,走到哪都会被认出来。你去正金银行不是不可以,但要等那个人和那样东西到上海后才行。那样的话,就算你被敌人抓住,我们的计划也能正常实施。否则的话,我们的计划只会前功尽弃。” “我还是想把那本保密簿悄悄地弄出来。”佘曼诗心有不甘。 陈大夫高深莫测地摇摇头:“再等两天,你放心,只要等两天!” 这场秋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士群坐在自己的皮圈椅里、背对着办公室的门、点着一支烟、望着窗外纷纷落下的雨珠心事重重。 影祯大佐的电话虽然被他顶回去了,但李士群知道日本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影祯在他这里吃瘪以后肯定会到晴气那边去告状——晴气比影祯难对付多啦——说不定会亲自到七十六号来找自己。李士群盘算着该怎么和晴气打太极拳,想来想去总觉得胜算太小。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的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然后便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办法有道理:“老子跑到苏州去办公,谅你晴气也对我没想法!”想着,他大叫了一声:“来人,备车!” “你这是要去哪呀?”耳边传来温文尔雅的声音中带着点日本腔。李士群不用回头都能听出这是梅机关的头子晴气将军来了。他和晴气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对他声音实在太熟悉啦。 而且,李士群对晴气的脾气也很了解。如果晴气一开始就和你客客气气地讲话,那说明他有求于你。 李士群一边后悔没有早点开溜,一边站起身来,装作万分惊喜的样子迎上前去:“哎呀呀,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肚子里却暗骂:“你这个老家伙,来得好快呀!” 晴气将军也装出一副老朋友间久别重逢的欣喜模样:“士群啊,你一到上海我就打算来看望你,只是公务缠身,直到今天才安排出时间来!”他肚子里也在暗骂:“你个老狐狸,休想和我耍花腔!”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却各自心怀鬼胎,盘算着该如何忽悠对方。 第五十一章 雨雾(二) 李士群忙不迭地让坐,叫手下人泡上茶来,两人落座后李士群首先开口:“将军,自从上次在苏州一别,我们已经有三个月没见面了。” “是呀,三个月前还是夏天,而现在,已是晚秋了。”晴气随口敷衍着,却不知不觉中带出心中的惆怅来。 李士群很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莫非……”于是,他顺着晴气的话往下讲: “是啊,这秋雨竟然下个没完没了,真有点惹人愁呀。” 晴气将军猛然惊觉今天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好像很低落,而且李士群也似乎已经窥见了自己的心态。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可以麻痹对方吗?便继续放纵着自己的思绪:“在我的家乡东海县,秋天也是这么多雨。从海上吹来的风咸咸的、湿湿的。没想到在上海也是这样。” 李士群心想:“敢情这老家伙是得了思乡症!嗯,让我和他淘淘浆糊。” “我记得将军已经好几年没回日本了吧?”他边说边拿起手中的杯子,轻轻吹去浮在水面上的泡沫,“什么时候带我一起去东海县?据说海上吹来的咸湿空气对肺脏很有好处的哟。” 晴气笑了,笑得很无辜,他亲热地对着李士群用力点着头:“好的,没问题。等这次皇军进入租界的事告一个段落后我们就一起去趟日本,你看如何?” “好,就听你的。我想坐船去,最好是日本邮船公司的广岛丸,听说这条船很大、很快、很舒适。”李士群同样报之以微笑,并夹杂着对日本技术的无限敬仰。 晴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容:“真是条好狗,连马屁都拍得恰到好处。”他想着又用力地点头:“嗯,就这么定了!”然后他话锋一转,但并没有切入主题,而是选了个相对平和的话题:“你看审讯张国正的时候七十六号派谁来旁听?” “这不?那话儿来了。”李士群心里嘀咕着,但他脸上丝毫没表现出任何不满:“这个嘛……嗯……我想让余爱珍去。” 余爱珍是张国正的师娘、吴四宝的老婆、七十六号里鼎鼎大名的母老虎、刑讯高手。让她去旁听日本宪兵队对张国正的审讯,一来可以震慑张国正,不让他乱说乱咬;二来可以在第一时间把审讯的动向传递给吴四宝,让吴四宝早作准备,也算是李士群卖给吴四宝的一个大人情;三来晴气外表虽然道貌岸然,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色鬼,李士群早就看出晴气对余爱珍有所企图,把余爱珍派去旁听晴气肯定不会反对;第四,余爱珍是七十六号的经理处长,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派她出场足以表明七十六号对此事非常重视。最重要的是,作为与此事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余爱珍,她去旁听日本宪兵队对张国正的审讯,万一日本人动用什么非人的刑具致使张国正承受不住,以余爱珍的母老虎性格和流氓风格,是绝对有能力跳出来搅局的。 晴气点了点头,心想:“真是很高明的一招棋!”他叹了口气说道:“好的,就依你,明天让余爱珍去宪兵队旁听。但是,有个条件……让她把吴四宝也带上!” …… “你这个小坏蛋,老是来赚我的便宜。”此时,北四川路上的新亚大酒店601房间里,吴四宝的妻子余爱珍正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却点着胡澜城的额头,眼光里满是爱怜。 胡澜城的手继续在她的身上肆意游走,仍然不接她的话头:“哇噻,你胸罩不穿咪咪还这么挺,真是少见!我喜欢、我喜欢!”说着他把脸凑到了余爱珍的胸前,闭起眼隔着外衣用鼻子剐蹭着她盈盈的双峰,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余爱珍被他恭维得心花怒放,把胸口直往他的脸上送,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背。但她总算没忘了今天来的正事:“宝贝,我们家吴大块头怎么办,都已经被通缉了。” 胡澜城把脸埋进余爱珍的双峰间,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让他先躲一躲。” 余爱珍觉得一个手撑住自己的脑袋实在酸得很,便索性躺在了地毯上,伸双手搂住了胡澜城,就像搂着自己的宝宝在哺乳:“躲了躲了,保证让他们找不着……来,喝点奶……”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容,如同钓鱼的高手在等鱼儿上钩。只不过,这一次她的鱼饵是她自己。 “你要记住,不要相信李士群和晴气说得任何话,干他们这行的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毫无信义可言!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地把吴四宝交出去,一定要谈好条件才行。”胡澜城嘴里说着,手可一点也没闲着,已经解开了余爱珍的衣扣,露出了她光滑圆润的香肩。 “我也是干他们这行的,我也是心狠手辣之徒哟。”余爱珍脸上笑着,腾出来的那只手却没闲着,而且手势不轻不重,恰好令胡澜城无比舒畅。 胡澜城被余爱珍一番调戏立刻亢奋起来,口中不禁呵呵的呻吟出声,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底是个中高手,知道如何挑逗男人的欲望,余爱珍并不急着让胡澜城得手。她轻轻一扭身子,挣脱了胡澜城的手:“不要嘛,你个小坏蛋。我们先把正事办了再办这事。” 她那娇憨的腔调无疑是火上浇油,胡澜城如何抵挡得住?他一个鱼跃扑住了她:“先把这正事办了再说吧!”说着,他一手拿住了她的胸器,一手熟门熟路的脱去了她的衣服。 余爱珍长长的一声浪笑,又闪到一边:“不行,你得帮我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点到了我才能给你!” 胡澜城的眼光只停留在她轻轻颤动的胸脯上,哪里听得进去?再也不顾什么大才子、大文人的风范一把抱定了余爱珍:“奶妈,我要喝奶!” 余爱珍又拿手指头在胡澜城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还大才子呢,说话怎么这么粗鲁,来点文雅的。” 胡澜城被她这么一点,骨头马上只剩下三两重,他一脸的嬉皮笑脸:“那好,就这么说吧——乳母,哺乳!” 第五十二章 雨雾(三)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日本支那方面舰队的“势多”号河川炮舰在南通附近的长江江面上截获了一艘三桅帆船。这条帆船老老实实地按照“势多”号的命令停船待检。 “势多”号是日本海军中最小的军舰,标准排水量只有338吨。乍一看外行的人会以为这是一艘老掉牙的内河客轮。但实际上,它配备的两门76毫米速射炮和六挺12.7毫米双联装重机枪火力强大,在长江里是个不折不扣的霸王。 “势多”的舰长六轮真弓少佐早已在望远镜里观察了这艘帆船很久。这是一条长江里最常见的帆船,经典的“沙船”船型,适合在长江下游和近海航行。船的吃水很小,看来没装多少货物。他一边命令机枪手戒备,一边让舵手把“势多”号靠了上去。 两船靠定,对面的水手扔过缆绳,“势多”号的水兵把缆绳系好,然后帆船上便架过来一块跳板——日本的河川炮舰干舷都很低,通常是贴着水面的,中国沙船的干舷反而要高出一大截,没跳板的话日本人就只能爬到沙船上去了。 “势多”号上的登船检查组已经准备就绪。枪炮官丰田副武海军少尉带领五名水兵和一名翻译官通过跳板来到了中国的帆船上,随后便控制了舵手和舱面。这事他们干得多啦,每天都要检查十几条这样的帆船,而中国人的帆船也大多很配合,毕竟帆船是跑不过炮舰的。 “船老大呢?出来,皇军要检查!”翻译官是个中国人,他背课本似的说着。这句话他每天都要说上十几遍。 船舱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胖胖的、圆脸,穿着件绸面棉袍,气质比一般的小老板要强多了,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派头。他连正眼也不瞧翻译官一下,直接走到丰田少尉的面前和他搭起了话:“哈希买玛希呆,道毛一捞希库。”——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丰田少尉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想到在这么一条小帆船上会有这么一位说一口流利日语的人物,还是正宗的关西音! 丰田一吃惊就会口吃:“您……您……您是?” 那人凑上前来,低声说:“我是梅机关的土居龙雄,奉晴气庆胤机关长的命令到‘那边’执行任务。这不,我刚刚从‘那边’回来。”说着,他亮出了自己的特别通行证,递给了丰田。 梅机关和晴气将军的大名丰田副武是听说过的。支那派遣舰队也有日本海军自己的特务机关提供情报支援,但大本营为了指挥方便,规定中国华中地区的情报活动统一由梅机关负责。现在的梅机关还兼着汪伪政府的军事顾问部,正是如日中天之际。 丰田翻开那本特别通行证——其实就是一张加盖了梅机关钢印的硬卡纸,上面写着谍报员的名字和衔级。眼前这位名叫土居龙雄的中年胖子居然是梅机关的中佐辅佐官——军衔比“势多”号的舰长还要高!丰田少尉连忙来了个立正、敬礼,毕恭毕敬的把特别通行证还给对方。 “还要检查吗?”中年胖子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您请便。”丰田少尉忙不迭地摇手,带着手下诚惶诚恐地回到了“势多”号上。两船解开缆绳,“势多”号拉响了长长的汽笛、转舵往上游驶去。自舰长六轮真弓以下站坡(一种海军礼仪)向帆船致敬。帆船上的土居龙雄也煞有介事的举手答礼。 渐渐的,“势多”号消失在水天线尽头的雨雾中,看不见了。 “土居中佐”笑嘻嘻地对从后舵走过来的船老大说:“老张,这张特别通行证还是很管用的吧?” “那是,老董。”老张抬手擦去脸上的汗珠:“不过还是吓了我一大跳。”然后,他挠了挠头:“我们证件部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连梅机关的特别通行证也仿得惟妙惟肖。” …… “把吴四宝交给宪兵队?”面对晴气将军含笑的要求李士群却几乎是在大叫了,“那怎么可能?我们又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已经不是七十六号的人了。”他又拿出了对付影祯大佐的那一套把戏来,然后便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也似:“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晴气将军一点儿也不焦急:“你真的无能为力?” “是!”李士群很坚决地点着头。 “那就算了。”晴气将军的话语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遗憾。 李士群没想到这个难缠的主居然这么容易就让自己给打发了,心中暗喜。 晴气站起向来,低声叹息着,像是自言自语:“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士群,你保重。”说着作势就要往门外走。 李士群听出他话里有话,似乎自己马上就要遭殃,连忙一把拉住他:“老兄慢走,此话怎讲?” 晴气将军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不慌不忙地说:“宪兵队的影祯大佐想必和你是老熟人了吧?刚才,他跑到我这里来告状,说是他侦察得知你和吴四宝、张国正一伙人串通一气抢劫正金银行金库。现在事发了,你还企图包庇吴四宝,想要帮助他蒙混过关……” 李士群赶紧表白:“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这是他血口喷人!”自打正金银行金库劫案被证明与七十六号有关后,他就一直在担心这种传言。现在倒好了,连日本宪兵队的头子都在这么说,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将军,你要为我做主呀!”李士群哭丧着脸说。 晴气又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是不相信的。可是,今天我来看你,发现你的确在包庇吴四宝,一点也不配合宪兵队的工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又如何为你说话?” 李士群傻了。虽然身为汪伪政府的警政部部长、特工总部主任、江苏省政府主席,可他深知,自己真正的主子是日本人! 对他来说,压力实在很大。因为劫金案虽与他无关,但毕竟是吴四宝和张国正一伙犯下的案子。而吴四宝一伙人又是自己引进七十六号的,自己还一直与吴四宝称兄道弟、亲密无间。而眼前,国民政府通缉吴四宝的命令已经天下皆知,吴四宝如不到案,以自己与吴的关系来说,肯定要给日本人视为嫌疑! 在有权势的日本人里,宪兵队的影祯与他不和已久,正巴不得他早点出事,好把他搞掉。现在能为自己说话的就只有眼前这位晴气将军了。要是连晴气都弃自己不顾的话,他李士群的好日子也就快到头了。 李士群把利害关系全都想清,立刻决定抛掉吴四宝、保住自己。反正他本来就有除掉吴四宝、借刀杀人的打算,这次抛掉吴四宝也算顺水推舟。想着,他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嘴脸:“晴气将军,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了解我的,我对大日本帝国可是忠心耿耿的呀!” 第五十三章 雨雾(四) 晴气心里暗骂:“你个老狐狸,变得好快啊。难怪你先做中*共,后来又投降中统,再后来又跳到我们这条船上。真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骂归骂,他脸上仍是一副诚恳的模样:“那就请你拿出实际行动来,配合日本宪兵队抓捕通缉犯吴四宝。” 李士群装出一副很痛心疾首的样子,还在眼角挤出几滴泪水,来了一声长叹:“他可是我的兄弟啊!为七十六号出生入死的老臣!我怎么忍心……” 晴气的肚子里暗笑:“演技真不错!” 随后,李士群满脸大义灭亲的慷慨:“好吧,我尽全力去抓吴四宝!”他到此时还不忘了耍个小花招,没说一定会把吴四宝交出来。 “是一定,不是尽力!”晴气对李士群实在太了解了,他这点小花招怎么骗得了晴气? 李士群默默不语,只无力地点了点头。 晴气将军满意地拍着李士群的肩膀:“好好干!哪天你坐上汪精卫的位子也不一定哟?”说着,他和李士群握手道别,走了。 “空头支票!”等晴气出了办公楼的大门,李士群才恶狠狠地骂出声来。其他大小特务没有一个敢伸出头来看的,他们知道,李士群光火的时候谁要是露脸的话,没准会被他一枪击毙。 李士群狠狠地关上门,好像要把肚子里窝的火都发泄在这扇门上。 这几天,没有一件事是称他心如他意的,李士群的心里早就堆积起无比的怒火。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来人!”他大吼道。 秘书小丁壮着胆子敲门进来。 “去,马上从地牢里拉十个犯人到我窗外,要快!”李士群几乎是歇斯底理地说。小丁从来没见过李士群的脸色像今天这样狰狞可怕,赶紧去地牢里提犯人,也不管李士群要玩什么花头。 李士群抽出腰间别着的两支三号勃朗宁手枪,退出弹夹,里面上满了子弹。他插好弹夹、打开保险、拉动枪机上了膛。这时,他听到窗外有特务吆喝犯人快走的声音,便推开窗,秋雨中,窗外的大草坪上一排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正鱼贯而行。李士群一言不发,双手各持一枪,抬手就射! “当、当、当……”他转眼间打光了枪中的子弹。作为一个留过苏、受过克格勃特殊训练的老牌特工,李士群的枪法是第一流的,而且众犯人还戴着刑具根本无从逃跑。 这是一场屠杀,当枪口喷出的淡蓝色硝烟被雨水慢慢稀释,大草坪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囚犯的尸体,十条鲜活的生命瞬间流逝。 李士群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心中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顿时觉得心里畅快了很多。 “把他们拖出去埋了!”他冲躲在一边的小特务叫着。然后,他关上窗,坐在自己的皮圈椅里,拿出一盒子弹、退下两支手枪里的空弹夹,一发一发的把子弹压进弹夹。 吴四宝是逃走了,可余爱珍还在。要抠出吴四宝就必须从余爱珍身上下手。 想着,他给自己的老婆叶吉清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他们要请余爱珍吃饭。 余爱珍从新亚大酒店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直到坐进自己的车里,她还在回味与胡澜城做爱时的美妙感受。那一浪一浪的快感仿佛仍旧弥漫在她的身体里。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胡先生不仅卖相好,床上功夫也是超一流的。每次和他上床,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新花样,每一种花样都是她闻所未闻的,都让她倍感刺激。 回到自己位于愚园路的豪宅后,余爱珍坐进自家的大浴缸。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拿过一块檀香皂,慢慢腾腾的在自己光洁的肌肤上涂抹。 缭绕的水蒸气中,她仿佛看到胡澜城正向她走来,亲吻她、爱抚她、和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做爱…… “要是胡先生真的能成为这幢豪宅的男主人那该有多好?”在洗完澡后穿浴袍的时候余爱珍还在浮想联翩。 这时,丫头小红在浴室门口探头探脑。 “什么事?你个不要脸的小骚狐狸。”余爱珍看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吴四宝不在,小红的靠山没了。不过就算吴四宝在的时候,也不敢对余爱珍出一口大气。在这里,余爱珍才是真正的女皇! “太太,有电话找你的。”小红怯生生地说。 “难道是胡先生又想我了?”一想到这里,余爱珍立即兴奋起来,连浴袍的腰带也顾不上系好就奔到客厅的电话机旁,她急切地拎起话筒:“宝贝,你想我啦?” “哟,爱珍,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宝贝啦?”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那腔调里分明带着几分戏谑:“是不是想你的情哥哥了?”这是叶吉清,李士群的老婆,她的好朋友。 余爱珍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晴转多云。她懒洋洋地靠在了电话旁的沙发上:“哦,是清姐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我们姐俩很久没坐在一起聊聊了。”叶吉清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既然是老朋友有请,余爱珍最近又挺空的。再说,这段时间碰到了吴四宝这档子烦心的事,余爱珍正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于是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好,我马上过来。”不过她也猜出叶吉清找她多半有着其他目的:“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俩只谈私事,不谈公务。” “好、好、好,就依你。快来吧。”叶吉清答应了。 …… 夜色降临,那条不引人注目的三桅帆船悄悄地靠上了上海南市董家渡的渔货码头。空气中弥漫着鲜鱼的腥味和咸鱼的盐渍味。等船上的水手在码头的栓缆柱上系好缆绳、搭上跳板后,那个冒充梅机关“土居龙雄”中佐的中年胖子,头上扣了顶礼帽、在腋下夹了把油纸伞、穿过两排水产行之间那条长长的、堆放着成筐渔货和冰块的通道往外走去。 此时,正是收摊时刻,水产行的伙计们都忙着打烊、收拾货物。没有人去注意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板模样的中年人。 他上岸的时机选得很好——显然是经过刻意挑选的——平日里在码头上如苍蝇般转悠的七十六号特务和租界的包打听们此刻都缩在码头对面小东门附近的茶馆里喝茶、吃面条,一边咒骂着这下不完的雨和满地的泥泞弄脏了他们光鲜的衣裳。 第五十四章 外来胖子 中年胖子环顾四周,在确认身后没有长出一条尾巴后他叫了辆三轮车。 三轮车驶进位于上海老城厢的学院街后便靠边停下。胖子打发了车夫,撑开伞继续步行。这里是老上海城的闹市,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旧上海的城墙是明朝时为了抗击倭寇从海上入侵而筑的,而现在,新一代的倭寇借着《淞沪停战协议》已经完全占领了她。 不要小看了这曲折的小街和古老的建筑,几百年前就已经是繁华的街市,而那时,号称中华商业第一街的南京路还只是上海县城外遍布着农田和菜地的郊区。 中年胖子穿行在狭窄的老街上,两旁是逼仄的、相互之间靠得很近的民居。 正是晚饭时分,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都亮起了灯。炒菜的油锅声、碗筷的叮当声、劝食的人声不断地撞击着他的耳膜。饭菜的香味更是扑鼻而来。 一般来说,胖子总是饿得比较早的,因为他们的消化功能要比常人更好。而此刻,中年胖子就已经饿了。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指针指着六点。他赶忙加快了脚步——约定的第一次接头的时间就快到了。 离这儿不远,上海老城厢里城隍庙东首的松月楼今天晚市的客人并不多。这是一家卖素食的餐馆,在这种战乱年头,老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是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来品尝素食的。 二楼临窗的座位上有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文士在看一份《浦江晚报》——陈德昭的眼前放了一盘“酱牛肉”、一盘“清炒虾仁”、一盘“糖醋大黄鱼”和一碗发菜草菇汤——松月楼的素食已经到了这种水平,用素鸡做的“酱牛肉”、用魔芋做的“虾仁”、用豆腐皮做的“糖醋大黄鱼”不仅外形、色泽都非常逼真,就连口感也十分相似。 他放下报纸,看了看手腕上的罗马表,又抬起眼光在窗外来回寻找。当他看到从空无一人的大兴街上拐进来一个打着油纸伞的中年胖子的身影时,他的心动了一下。 “莫非是他?” 果然,那人贴着着墙脚一路走来,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片刻,当那人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松月楼二楼的楼梯口。那个胖子四下张望了一番,认定陈德昭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便径直走到陈德昭的座头上坐下: “这位老兄,打扰了。我对素菜并不是很内行,你能向我介绍一下松月楼有哪些著名的素菜吗?听说上海功德林菜馆的素菜也很有名,那么和功德林的素菜相比,哪家更让你满意呢?” 陈德昭不慌不忙地回答:“春天,我喜欢去功德林吃鲜笋烧卖。夏天,我喜欢来松月楼吃净素冷馄饨。秋天,我的爱好是在这里喝发菜汤。冬天,功德林的全素火锅令我无限向往。” 中年胖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暗号对上了。但接头的过程还没结束,陈德昭从怀里掏出半块银元来放在了桌上。胖子也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块银元来——和陈德昭的半块银元正好拼成一块完整的银元——两个半块严丝合缝。现在他们可以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我是陈德昭。” “我是董金涛。”两人各自作了自我介绍。 “先吃饭吧,你一定饿了。”陈德昭压低了声音,“吃完饭我们就走,晚上我们三个还要开个碰头会。” 陈德昭向佘曼诗提起过的、这场行动必须等待的“那个人和那样东西”终于到了。 …… 这天晚上有五个女人睡不着。 在这五个女人里,余爱珍是最难以入眠的。 从李士群的公馆和叶吉清聚餐回来后,她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出她所料,在沪西忆定盘路李士群公馆的晚餐绝不是吃一顿饭般的简单。无论叶吉清怎么哄骗,余爱珍就是一口咬定:“我也不知道这个死大块头跑到哪里去了!” 最后,余爱珍索性闭上眼睛不说话了,也不管叶吉清在一旁急得吹胡子瞪眼却拿她没有办法。余爱珍就是这种人——你能指望一个女流氓彬彬有礼的听你劝说吗?这已经是余爱珍给叶吉清面子了,要是换上旁人,余爱珍早就拿大耳光扇将上去! 就在双方僵在那的时候,一直躲在餐厅外偷听的李士群终于出场了——既然叶吉清搞不定余爱珍,就只有让李士群亲自上了。 “你放心,只要张国正不乱咬人,你们家吴大块头是不会有事的!所以,你每天去旁听对张国正的审讯时多看着点张国正就行了。”李士群先给余爱珍点明了当前的局势。 余爱珍打心眼里害怕李士群,特别是他那双阴森森的眼睛,让她毛骨悚然。有好几次,她想问叶吉清,成天对着这么一双“狼眼”感觉如何,都没好意思问出口。现在,这双“狼眼”也瞄着她了,她不敢和李士群的目光相对,尽管如此,她仍然觉得后脖颈发凉、浑身不舒服。 在气势上余爱珍就已经先输了! 和自己的好朋友叶吉清淘淘浆糊是一回事,要应付叶吉清的老公李士群则是另一回事——难度岂止增加了一百倍?! “既然张国正不会乱咬人,那么日本人就抓不到吴大块头的把柄。既然日本人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就拿他没有办法。”李士群见余爱珍低下头去便知道自己的分析起了作用,就顺势来了个趁热打铁;“你们家吴大块头现在属于被通缉的戴罪之身,不过你放心,这只是国民政府做给日本人看的一种姿态。他只要到日本宪兵队的班房里去待上几天就可以平安回来,一点苦也不会吃的。”李士群的声音很柔和,充满了诱惑力。余爱珍沉吟着,犹豫起来。 “你要记住,不要相信李士群和晴气说得任何话,干他们这行的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毫无信义可言!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的把吴四宝交出去,一定要谈好条件才行。”这时,她的耳边又回响起胡澜城的话来。“对,不能相信李士群,不能随随便便的把四宝交给日本人!”想着,她抬起头来,两眼一片迷惘: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大块头躲到哪里去了!李主任,你要相信我,我只要知道这个死猪头躲在哪里,肯定会把他揪出来交给你的!”余爱珍说瞎话的本领不亚于李士群,满脸的诚恳。 “爱珍,想想你们家的房子、车子、条子吧!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家当都送给国民政府吧?”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叶吉清开口了。作为闺中密友,她对余爱珍的弱点了如指掌。这轻轻的一句话却似一声闷雷正轰在余爱珍的心坎上。是的,余爱珍心中真正舍不得的,不是在七十六号的显赫官职、不是和姘头们的男欢女爱、也不是和吴四宝的夫妻之情,而是她和吴四宝收刮来的巨额家财。有了钱,官职可以去捐、俊男也会自己送上门来。但要如果没有钱,重新回到自己幼时的贫困?她不敢想,她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没钱的日子怎么过?她真的无法想象。 李士群一边向老婆投去赞赏的目光,一边继续给余爱珍加压:“你只要把吴大块头交给日本人,你的家产我保证没人敢动。等大块头出来以后,你们继续享你们的清福,谁也管不着!” “不要说了!”余爱珍腾地站起身来决然的说:“明天早上九点我带四宝到七十六号来自首!”然后她咬着牙对李士群说:“你说话算话,我们家大块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说着,她拎起身边的小包也不和这二人道别,扬长而去。 现在,当余爱珍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静下心来时却又后悔了。 “你要记住,不要相信李士群和晴气说得任何话,干他们这行的都是心狠手辣之徒,毫无信义可言!千万不要随随便便的把吴四宝交出去,一定要谈好条件才行。”她又回想起胡澜城的提醒来。 “胡先生,我忘了你的提醒,没和李士群讲好条件就把四宝交出去了!”余爱珍的心里难受极了,就像一个刚刚卖了自己孩子的母亲那般的无助。 “明天到底交不交人?”她问自己。 在同一个城市,离余爱珍位于愚园路上的豪宅只有五公里的法租界高安路上的安平医院里,佘曼诗同样在自己的单人病房里无法入睡。 她刚才已经见到了今天才到上海的“那个人”和“那样东西”。虽然她并不喜欢“那个人”看自己的那种直勾勾的眼光——苏北根据地的女同志少她是听说过的,但也不能像个大色鬼似的盯着自己呀。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她沉浸在战斗前的紧张中。现在,用陈德昭的话来说“条件成熟了”。所以,她明天就能去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保管箱里取回自己存放在那里的那本保密簿。 一想到明天的行动她就充满了战斗的渴望——自从当上“叛徒”后她已经憋闷了很久,终于可以用战斗来证明自己了! 她在脑子里又一次重复着明天的行动步骤——去正金银行拿回那本保密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计划周密,确保人、簿无恙。 这天晚上她很晚才进入梦乡,在梦里,她见到了石心。 第五十五章 洪泽夜泊(一) 就在佘曼诗梦见石心的这个晚上,远在苏北的洪泽湖边有一条乌篷船停在岸边的矮柳丛中。秋雨密集地敲打着船的顶篷,在船舱里的石心听来,如同是榴霰弹在轰击着船篷。 位于江苏省西北侧的洪泽湖,周边水网密布,可以逆浍河而上穿过安徽省直通河南省境。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石心他们已经来到了洪泽湖边,于是弃车登船,明天就可以溯浍河而上进入河南境内,登岸后再找机会穿过津浦铁路、进入晋冀鲁豫根据地,过了山西就能直接进陕北了。 本来他们计划连夜上路的,但雨夜的洪泽湖雨雾茫茫,实在分不清东南西北,齐冰又嚷嚷着要求照顾一下几个女生的体力。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先在这里来个“洪泽夜泊。” 他们没有找船夫,只是直接从通过当地的党组织搞了一条小船。王先生在石心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摇橹,此刻他睡得正香,养精蓄锐,准备明天“大摇一场”。 江蓝萍早已在梦乡,小船轻轻地摇晃如同一个大摇篮。石心也在这雨声、风声、波涛声中打起了他标志性的小呼噜。 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都睡不着,各自想着心事。自从“灶王庙偷窥事件”发生以后,这三人一见石心就脸红。王先生也用“女人脸孔红,心里想老公”的古话来取笑她们。 这三人都抱定了一个想法:“自己的私密处都被石心看了去,今后就是死也要嫁给这个轻薄的家伙!” 石心在半夜里醒来——他有点内急。虽然受了伤,但他的动作却依然轻盈,没有惊动睡梦中的其他人。 黑暗里,他敏锐的感官发现船上少了一个人——齐冰不在! “这么巧?她也内急?”石心想着,便侧耳目细听岸上的动静,他可不想在解手时再撞见什么人。他灵敏的听觉扫描着岸上的每一条声波,绵绵的雨声中他听到了齐冰轻微的呼吸声,离岸边约一百米。 “她怎么跑这么远?”石心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悄悄揭开舱口挂着挡风雨的油布,一个“乳燕穿梁”已经跃到了岸上,如同一片羽毛般落地无声。他转到一棵树后,开始办自己的事。雨水不停地落下,他的躯体外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罩子,把雨水统统弹开——石心把一股真气逼出体外,形成了一个罡气罩,挡住了雨水的侵袭! 一百米外齐冰的呼吸声依然在他的耳中,但这时他觉察到离齐冰只有十来米的地方又有人发出极细微的吐气声,而且是两个人! “不好,齐冰有危险!”石心拔身而起,一只手已经变戏法似的掏出了那支从七十六号的特务袁诸彼那里抢来的二十响盒子炮。石心在树梢上纵跃,盒子炮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他必须接近到齐冰五十米以内才能保证齐冰的安全。 远远的,石心已经居高临下的看见齐冰正低着头往岸边走,有两个黑影也借着树木的掩护正一步步向她靠近。石心心中暗急,正想出声警告,却见齐冰双肩下沉,一只手撑着伞,另一手蓄势待发——竟是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原来她已经觉察到了危险!” 石心惊奇之余闭上了嘴,脚下并不停顿,几个起落之间已悄没声地掩近到离齐冰只有五、六米的一棵大树上。他稳稳地站在树杈上,把盒子炮又插回腰间。在这样的距离内,他自信出手比子弹更快! 即便在漆黑的雨夜里石心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个黑影的尊容——这二位青面獠牙,头上毛茸茸,有点像狗熊。就连石心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乍看之下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敢情这就是江淮一带盛传的毛人水怪?”石心暗自嘀咕。然而他可以肯定,这两个黑影虽然面目可憎,但从行动和呼吸上仍然属于“人”的范畴。 “莫非是歹人改扮的?”他正想着,却见其中一个黑影早已按捺不住从树后闪出、由左侧扑向了齐冰——他们发现湖边的这条小船后已经在树林里转了很久,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有个女子上岸又岂能放过?虽然黑暗中看不清这个女子的面目,但是无论侧面还是背影齐冰都让这两人充满了犯罪的欲望。 哪知道齐冰并不转身,一个侧踢,正中黑影的心窝。这一脚又准又狠,要不是齐冰的力量比男子略逊一筹,早就踹死了他!饶是如此,那人仍承受不起,闷哼了一声,脚下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想要稳住身形却无力地坐倒在了泥泞里,嘴角的鲜血汩汩而出。 另一个黑影一见同伙受伤倒地顿时大怒,抡起手中一根二尺来长的纯钢“杀破狼”甩棍照着齐冰的脑袋就是一下子。石心站在高处看得明白,手中早已扣好了两把飞刀,以备齐冰不敌时相救。(要买“杀破狼”甩棍,请到淘宝网) 只见齐冰轻轻一拧细腰,来了个“黄龙大转身”,已凑到了那“毛人”的近前。手中的油纸伞甩出一轮水花,那动作飘逸至极。齐冰抬手就是一个冲天炮,直朝“毛人”的下巴打去。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她已经可以看清对手的容貌了。“毛人”那狰狞的外表显然吓着了她,连挥出去的拳头都软了,脚下也发起飘来。 “毛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连忙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发动了反击——甩棍横扫齐冰的细腰,脚下一个“扫堂腿”! 齐冰的确是吓晕了——女人嘛,天生胆小——就算是女特工也不会例外——她勉勉强强地用手中的雨伞挡开了那扫向腰间的一棍,却躲不开下面那一记“扫堂腿”。随着膝弯一阵剧痛,她立刻站立不稳。 就在她将要跌倒在泥水中的一刹那,一条有力的臂膀拦腰抱住了她。 齐冰甚至不用看就知道是石心来了,尽管只抱过她一次,她却已经非常熟悉石心的怀抱。她双手搂住了石心的脖子、紧紧地贴着他——在石心的怀抱里、感觉着石心的心跳,她觉得无比安全。 第五十六章 洪泽夜泊(二) 石心看也不看那个“毛人”,只是问齐冰:“这么大的雨,你跑到那么远干啥?” 在齐冰的耳朵里,听到的只是怜爱,没有责怪。 “人家肚子不舒服嘛。”齐冰面对石心的提问,给出的回答却是嗲嗲的,石心听在耳朵里,感觉酥酥的。 石心一只手抱住了齐冰,同时另一只手接住了那把雨伞,而他飞起的一记“穿心腿”却一点儿也不酥!结结实实地踹在了“毛人”的前胸——比齐冰的穿心腿要快上十倍、狠上百倍! “毛人”立刻如同被一架威力巨大的弹弓弹射出二十几米去,胸腔的肋骨和心脏全部都被踹个粉碎,人还飞空中就狂喷鲜血死得一塌糊涂了。 石心抱着齐冰转过身来。 坐倒在泥泞中、受了伤的那个“毛人”显然被他的绝世身手给镇住了,一个劲地用双手撑着往后挪。 石心的脸上挂着冷笑,一步步逼上前去。 “把面具摘下来,我可以考虑饶了你。”石心的话语中满是杀气。 那人很听话,乖乖地伸手摘掉了头上那个带獠牙的毛茸茸的面具。石心和齐冰都看清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心里的敌意不禁去了不少。石心正想继续盘问,那人突然从面具里抽出一支手枪来,举枪就射! 他们之间只差一米! 齐冰不由得惊叫起来。 石心早已胸有成竹。那人的手才举到一半,石心已腾身而起,飞出的一脚正中那人的喉结。石心腿上的力量极其恐怖,居然直接把那人的头颅从脖子上踢飞! 石心抱着齐冰身形一点也不笨拙,继续向上跃去,避开了那人颈项中喷出的大股血箭。在空中一个转折,左脚轻勾,已踢中了那人脱手飞出的手枪。那手枪再度飞起,石心抱着齐冰的手伸出一个指头,正穿过那支枪的扳机护圈。这是一支王八盒子——丑陋的日本南部十四式手枪。齐冰分明听到石心“咦”了一声,他们再落地时已经站在那具被踢飞出去的尸体边。石心放下怀里的齐冰,把王八盒子塞在她手里:“拿去玩,我来搜搜这个家伙。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害人?” 齐冰接过伞和枪,只觉得浑身炽热、满脸发烧。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剧跳。 石心和齐冰回到小船上时其他几个人兀自熟睡未醒,俩人分头睡了。但这俩人却怎睡得着? 齐冰的眼前不停地回放着石心救她时的每一幕,心潮澎湃之余更是难以入睡。 石心虽然一睡下就闭起眼、打起了他标志性的小呼噜,还是那副虚弱、喈睡的模样。但他的心中升起很多疑问,他得考虑清楚。 …… 第二天早晨,上海的佘曼诗一觉睡到九点才起床。 照理说这天有任务,她是不应该睡懒觉的。其实,是她昨晚领受任务后太兴奋,老是睡不着,一直辗转反侧到天蒙蒙亮才入睡。 她梳洗完毕,急匆匆地吃了点早饭——今天一点胃口也没有,满脑袋都在想如何去正金银行拿回保密簿的事。吃完饭她特地回房换上了那套和石心最后一次接头时穿的衣服——宝蓝的绸缎旗袍外面套了件纯黑的羊绒大衣,脑后卷起的短发上戴着个白色的发箍,再用一条米色的纯毛大围巾往头上一裹。 窗外,一只白头翁站在枝头“叽叽咕咕”的自言自语,全然不顾秋雨打湿了羽毛,只是没有别的小鸟同它相和。 换好衣服,佘曼诗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是的,她还年轻,二十八岁,正是女人生命中最灿烂的年龄。光滑、细嫩的肌肤,丰满又不失窈窕的身材,再加上那张标准的鹅蛋脸上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对自己的美丽充满信心。 “难怪石心在和我接头时常常走神。”她想。 该背的都背了,该记的都记了,该带的也都带了。拿起一把伞,她毅然走出了房门。 经过陈德昭的诊室时,她没有进去,只用眼神与他打了招呼。在陈大夫的眼神里,她读到的分明是“期待”与“珍重”。 门口的预诊护士向她点点头,示意门外没有情况。佘曼诗头也不回地走出安平医院的大门,走进那绵绵的秋雨中。 这样缠绵的雨让她想起戴望舒的《雨巷》,她总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女郎。 黄包车、电车、出租汽车,她变换着交通工具,向着那个目标——居尔典路畔的正金银行大楼而去。 …… 也是上午九点,余爱珍和吴四宝站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李士群办公室的门外,却没有勇气敲门进去。而李士群早就得到了密报,知道吴四宝已经来了,此刻正得意洋洋的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鱼上钩呢。 “看你那熊样!”余爱珍对自己丈夫畏缩的模样很是不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进去,怕什么?反正他李士群已经保证你只要在日本宪兵队待几天,一点苦也不会吃的!我就不信,李士群会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再咽回去!” 吴四宝昨天就躲在离七十六号只有二百米不到的一家小旅馆里,小旅馆的老板和伙计都是他的人。果然,日本人满世界的搜捕他都抓不着——这就叫“灯下黑”! 他是今天早上被余爱珍从被窝里给揪出来的。其实,吴四宝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来自投罗网的。但事已至此,李士群已经郑重保证了,自己的老婆也已经答应人家了。他的命运已经不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吴四宝在心里头叹了口气,感觉到无限悲凉——不是吗?他吴四宝也算是上海滩上一个响当当的角色,自从他加入七十六号后,连青帮的几位大佬见了面也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吴兄”。在上海,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成什么:想要谁今天掉脑袋就不会让这人活到明天;看上谁家的房子,第二天人家就会乖乖的双手奉上;甚至在棉纱交易所里,他都能操纵涨跌。 而现在,先是抢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金库失了手,接着又把自己的宝贝徒弟张国正给搭了进去,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也要进班房去了! 班房,吴四宝不是没坐过,可这次是日本人的班房啊——多少人能从日本宪兵队的班房里活着出来? “也罢!就信他李士群一回!”吴四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第五十七章 虎口(一) “哎,要是能有什么灵验的护身符能保命就好喽!”吴四宝忽然想起自己在正金银行的保管库里找到的那本日本梅机关的保密簿来,绝对的灵机一动:“这不就是我的护身符吗?”吴四宝把嘴巴凑到余爱珍的耳边;“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我把它藏在……记住,要是你发现我的情况不妙你就用这样东西去和李士群谈条件,说不定能救我一命!” 余爱珍听罢便用力拧住了吴四宝的耳朵:“你个猪头、蠢驴、呆瓜、傻蛋、笨B、戇大、神经病、十三点、二百五、大怪同志、阿缺西!”她几乎把上海本地方言中所有能找得到的骂人词语都用上了,“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点告诉我的话今天也不会待在这里了!”她骂完了又叹了口气:“好吧,你放心,有了这张护身符我一定会把你活着弄出来!” “还有,正金银行门口蹲守的兄弟也不能撤,要是能抓住那个叫佘曼诗的女地下党,说不定也能换回我的一条命呢!”吴四宝此刻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只憋出了这一句。 “好,听你的!”说着,余爱珍伸手敲响了李士群办公室的门。 “请进!”李士群应声而出亲自过来开了门。他甚至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哎呀,是四宝啊!你来了?进来进来,快点进来!”尽管李士群心花怒放、庆幸自己总算渡过了一个难关,但他脸上却显得很沉痛。当他正想开口抚慰吴四宝几句时,没想到对方反倒先给他跪下了! “李主任,你要救我呀!”吴四宝的肥脸上涕泪横流,那一层层的肥肉如波浪般在他的脸上涌动着,看起来倒也颇为感人。“我跟着你这么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看在我对你一片忠心的份上,你这次一定要拉我一把啊!” 李士群完全没有想到吴四宝会来这一招,但他的反应也是极快,连忙双手拉起吴四宝,一边在心里骂:“你个死大块头,将我一军!”一边在脸上挤出诚恳的笑容来:“你放心!你为七十六号出生入死、立过大功无数,我李某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昨天已经告诉余处长了,你到日本宪兵队去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一点苦也不会吃。现在,我可以当着你的面再重复一遍。我,李士群对天发誓,保证我的兄弟吴四宝在日本宪兵队不会吃任何苦头、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话说到这里,李士群已是满脸的郑重。他这么出色的演技不由得吴四宝不信,连一旁的余爱珍也大受感动、连连点头。 …… 佘曼诗来到正金银行门口时并没有引起特务们的注意——她叫了一辆“飞云”公司的出租汽车,拉上了窗帘——到正金银行来办理业务的人一般都是坐汽车的——所以那些在天通庵路和居尔典路上蹲守的特务都没有留心到她的出现。 但是,正金银行大门的左右各有一个特务——扮作刷皮鞋的是七十六号警卫大队的顾布尚,那个卖香烟的则是梅机关的特务东芝次平。俩人都装作在门廊下避雨。当他们看到一个脸上裹根大围巾、只露出双眼的女人从一辆出租汽车上下来后都愣了一愣——那年头,女人们在天冷的时候都这副打扮——虽然他们通过照片记住了佘曼诗的样子,但照片是照片、活人是活人,更何况佘曼诗只露出了双眼。 俩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嘴里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在问对方:“是这个……女人吗?”望见对方也是一脸的疑惑,便都犹豫起来。 这两人在正金银行的门口左右已经一起蹲守了好几天,尽管属于两个不同的机构、不同的民族,但厮混的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混得熟了。现在,这两人已经像真正的同事或是搭档般相互产生了信赖感。 特工的职业敏感告诉他们一定要搞清这个女人的来历。 所以,片刻的犹豫后,俩人互相点了点头,一起悄悄地溜进了正金银行的大门、缀上了佘曼诗。门外其他的特务一见这二人有了动静,也都按事先规划好的方案散开,有几人跟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在外面堵门,以防目标逃脱。 正金银行的大门里是一个中间摆放了几张供客人休息的沙发的营业大厅,有两三百平方米那么大。正对大门的这一边是高高的、木制的、镶着玻璃的柜台。 大厅里有十来个客户,柜台前有人,佘曼诗走到柜台前的一张沙发边坐下,一边拿起一张供客户的《读卖新闻》假装翻阅着,眼睛却通过柜台上玻璃的反光观察周围的情况。 立刻,她就发现几个可疑的人在大厅里转悠,甚至连刚才在门外见到的擦皮鞋和卖香烟的小贩也在门边探头探脑——毫无疑问,那是敌人的特务——她被盯上了! 佘曼诗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 转身就走?那等于告诉敌人自己就是他们要抓的人。继续去拿回那本保密簿?要是敌人拦下自己进行搜查,岂不是人、簿俱失? 这时,柜台前办理兑换业务的一个日本老太已经办完了事,正拿着一沓日币走开。柜台里的银行职员慢条斯理地冲着佘曼诗用日语叫到道:“下一个……” 没有时间犹豫了,稍一迟疑就会露出马脚。佘曼诗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柜台前,用纯熟的日语问道:“请问,开一个日元账户要预存多少钱呢?” “又是一个来咨询的。”银行职员开心极了,只要这个客户在他手里开户,银行就会根据客户存款的多少给他一定比例的奖金。这位女士看起来打扮得很优雅,估计是个有钱人,而有钱人在银行职员的脑子里早就和“大客户”画上了等号。 那个日本职员一见来了个大客户真是欣喜若狂,连忙殷勤地回答:“只要预存十圆日币就行了,太太。” 第五十八章 虎口(二) 这个日本职员当然接到了通知,要他们在碰到一个支那女人前来要求查看保管箱时一定要拖住她,再向上报告。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分明是个日本人,也不是要查看什么保管箱,因此,银行职员根本没往报警上想。 佘曼诗继续装模作样地问到:“那么,开户需要什么证件吗?”肚子里却泛过一丝不快:“这日本鬼子居然叫我太太,难道我看起来真有这么老吗?还是……这套打扮显得老气呢?嗯,下次不能再这样配搭了。” “只要有您的护照或是移民证就行啦。”那个职员从一边拿过一张表格来,“再填一张表格……当然,我们可以代您填的。” “哦……”,佘曼诗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那几个特务都竖起耳朵在听她说话,当发现她是在说日语时,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放松。 佘曼诗在想,既然敌人已经盯上了正金银行并跟上了自己,说明银行的保管箱肯定是出问题了——说不定敌人已经知道了保管箱里的秘密,只等自己暴露身份、查询保管箱便可以将自己生擒。因此,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混出正金银行再说。 这时,她真庆幸自己没有随便解下头上的围巾。 她接着又问银行职员道:“那么,如果我让下人拿着我的证件来开户行不行?” 那银行职员一听就更开心了,果然是个有钱的主,家里还有佣人呢!“可以,可以,只要让佣人带上良民证就行!要不……太太您现在就把户给开了?” 佘曼诗微笑着摇摇头:“哎呀,我今天没带护照——谁会把那玩意儿没事带在身上呢?这样吧,这张表格给我,下午我填好了让我们家佣人来开户,不过她也是日本人,而不是中国人……您下午还在这个窗口吧?” “在的,在的,您千万要让佣人来的呀。”虽然有点惋惜,但下午就能为一家大户人家的太太开户还是让这个银行职员心花怒放,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说“您走好!” 佘曼诗答应了一声,返身缓步走向银行的大门——这种时刻,镇定就是最好的帮手。 那些梅机关的特务见银行的职员没发出信号,自然不会上前抓人。而那些七十六号的特务见日本人没动手,对方又是个说日本话的,自然也不敢上前抓人。 佘曼诗的眼光在他们身上一带而过,就当没事人似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一点儿也不慌张。 眼看她就要走出门去、蒙骗了十几个特务锐利的眼光、平平安安地的从虎口脱险——“抓住她!”突然的一声大喊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是另一个特务柳井正好到一楼来上厕所,从厕所出来时偶然一抬头看到了这个女人。 “她来了!”柳井的心里涌过一阵激动——他一眼就认出了佘曼诗——等待了这么多天的猎物终于出现了!尽管从未见过佘曼诗本人,但天天看着这个美丽的支那女人的照片,柳井早已对她的容貌烂熟于胸,特别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于是,他居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佘曼诗并叫出了声。 …… 七十六号那里,李士群今天亲自开车,陪着余爱珍将吴四宝送往北四川路日本宪兵队本部。 一路上,吴四宝不停地唉声叹气,这让余爱珍觉得很没面子。 “你有完没完?拿出点男人的气魄来好不好?”余爱珍终于忍耐不住了。 一见老婆光火吴四宝便不做声了。望着车窗外的秋雨,他的心里满是愁怨。 日本宪兵队本部出面接待他们的是影祯大佐的副手林少佐。昨天他把上海搅了个天翻地覆却连吴四宝的寒毛也没捞到一根,心里正窝着一肚子火呢。一见到吴四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奚落他的机会: “吴桑,你真会躲呀!现在怎么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吴四宝“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不理他。心里说:“不是我老婆叫我来,你们日本人才抓不到我呢!” 林少佐一见吴四宝不理他,心里更有气了。他绕到吴四宝眼前继续阴阳怪气的调侃他:“你的宝贝徒弟‘血腥太岁’张国正已经来报到了,现在你也进来了。真快呀,你们师徒二人在宪兵队里重新相聚,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吴四宝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就打算动手开打。李士群哪容许他再惹是生非?一把将他揪到一边:“吴四宝,你昏头啦?给我旁边待着去!”然后,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把林少佐拉到另一边,低声下气的恳求到:“林桑,吴四宝是一个粗人,请看在我的分上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讯问他时也请你们不要虐待他。”林少佐和他的顶头上司影祯大佐是穿一条裤子的,早就对李士群不满,想找机会收拾他。但抓捕吴四宝原本是他们日本宪兵队的活,李士群是属于拔刀相助的性质。再说李士群毕竟是汪伪政府的警务部长,这个面子不可能不卖给他。而且,这两天为吴四宝求情的说客早已踩破了宪兵队的门槛,林少佐接电话更是接得耳朵都红了。他也知道吴四宝暂时还不能动,所以,林少佐也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大声说:“好说,好说,看在李部长的份上我可以不和他计较。至于讯问嘛……我们也可以不动刑……算是例外……只要吴四宝把自己的事情说清楚就行。” 所有的人都对林少佐态度的突然转变都觉得很意外,但也都觉得很满意。就连吴四宝本人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于是,李士群递上了请林少佐和影祯大佐今天晚上去他们家赴晚宴的请柬、林少佐张罗着让手下把吴四宝送进那间为“特殊”人物准备的单人囚室、余爱珍连忙到轿车里把为吴四宝准备的生活用品拿进来……然后她还要去旁听宪兵队审讯吴四宝的徒弟“血腥太岁”张国正。 目前,管住张国正的嘴、不让他乱咬人是最重要的。 第五十九章 虎口(三) 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营业大厅里,当佘曼诗听到柳井的那声大喊后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蒙过所有人的眼睛、被敌人认出来了。在她的观念里,当那本保密簿没拿回来之前,她是不能落到敌人的手中的。想着,她拔腿就往门口跑——反正她离门口已经很近了,而且今天她特地穿上了一双平跟鞋,为的就是在逃跑的时候方便。她一边跑一边从小拎包里抽出了那支子弹已经上膛的“柯尔特”25袖珍手枪。 她还没跑到门口,就看到刚才还在门边闲逛的几个特务已经迎了上来,一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冲不出去,她只能返身往正金银行的大厅里退。 这时,七十六号的顾布尚和梅机关的东芝次平一左一右包抄了过来。这两人配合的倒也真是默契,就像真正的搭档那样左右夹击,使佘曼诗不能兼顾。 佘曼诗已经开枪杀过一次人啦,所以,她对自己的枪法充满了信心。当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一左一右扑上来的黑影后,毫不迟疑的向左右的黑影各开了一枪。 由枪械大师勃郎宁设计的“柯尔特”25的口径只有6.35毫米,后坐力不大,枪身也短小精悍,很适合力量小的女性精确控制。在这样近的距离内,手枪的命中率高得惊人。因此,东芝次平和顾布尚都被击中。 佘曼诗开枪时并没有瞄准,只是向着对方的身影射击。但是,6.35毫米的子弹仍然打爆了东芝次平的心脏!他的运气实在太差——在这么近的距离上,6.35毫米的子弹有着巨大的杀伤力。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向后抛起,后背撞到大厅里的一根大理石柱子上,又向前弹回到地板。他的眼睛圆睁着,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打中的。 顾布尚的运气要好很多,由于手枪开火时的后坐力,佘曼诗的手抖了抖,因此第二枪没有打中他的致命部位。只把他的右腿膝盖打了个粉碎——后半辈子他只能与拐杖为伍了——顾布尚倒在地上捧着自己的右腿大声惨叫起来。 但是,没人理他。一听见枪响,训练有素的特务们立刻卧倒的卧倒、隐蔽的隐蔽,纷纷拔出枪来。 这时,梅机关里负责这次抓捕行动的吉野上尉终于闻讯从楼上下来了。 天天看着这个美丽的支那女人的照片,吉野不但已经对她的容貌烂熟于胸,甚至还对她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情——确切地说,这种感情应该称作迷恋! 他实在忘不了佘曼诗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而在见到佘曼诗本人时他就更惊为天人了! 吉野上尉也拔出枪来,但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于梅机关的重要性:“不许开枪,抓活的!”他大叫着,“大家散开,小心不要再被她打中。”梅机关的特务们一听他的招呼,立刻散得更开、躲得更远了。 枪声一起,大厅里的顾客和银行的职员们无不大惊失色。职员们都往柜台下面钻,顾客们则尖叫着,逃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一窝蜂的往门外跑。眼明腿快的佘曼诗也混在人群里一起往外冲——这是她在百乐门舞厅曾施展过的“绝招”。 “拦住她,不要让她冲出去!要抓活的!”吉野上尉一边大叫着一边朝天鸣枪,试图制止混乱的人群:“大家不要跑,都停下来!”没人理他,他朝天鸣的枪反而更加加剧了现场的混乱。 梅机关的特务听从吉野的命令没开火,七十六号的特务知道正金银行的客户大多是日本人,也不敢开火。而且,对手有枪,特务们都不敢从自己隐蔽的地方跳出来拦截——完成任务很重要,但要为了完成任务而搭上自己的小命则不值得了。佘曼诗居然混在人群里冲出了银行大门,来到了门口的天通庵路上! 门外负责堵门的特务们虽然听到了正金银行里枪声大作,知道里面出了事,但他们分不清冲出门来的一群人里研究谁是他们要抓的对象。想要拦阻?逃生的人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推开试图阻拦的特务四散奔逃。 佘曼诗已经想好了退路——正金银行的对面、隔着天通庵路有一条小街——崇明路,里面是四通八达的小巷子,只要穿过马路冲进崇明路,再钻进那些小巷,敌人要想抓住佘曼诗就难了。 佘曼诗知道这是自己逃走的唯一途径,便不顾一切地往马路对面奔去,身边是几个一起逃命的顾客,身后是从银行里追出来的一帮挥舞着手枪的特务。 …… 李士群从北四川路的日本宪兵队本部出来后独自驾车回七十六号。 平时他出门总是前呼后拥的,他的保险轿车也总是由专门司机驾驶。而今天,吴四宝终于进了日本宪兵队的大狱,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轻车简从、独自驾车在秋雨中的上海游荡,对李士群来说是一种奢侈的放松。现在,他正乐在其中。 李士群的车技很好。从前在苏联受训的时候他就精通于各种车辆的驾驶,虽然近来开车的机会很少,但他的驾驶底子是摆在那里的。因此,今天的李士群开起车来游刃有余。 李士群先沿着北四川路往南,一路上都是新式的里弄房子。秋雨中,路边的梧桐树掩映着红瓦白墙的二层连排别墅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李士群放开了油门,让轿车缓缓地滑行,浏览着雨中的街景。 车到天通庵路口,李士群右转往居尔典路方向驶来。天通庵路的南侧是巴洛克式的大楼,北侧却是旧上海民居的弄堂。李士群喜欢这种强烈的反差,每次路过,他总是让司机拐过来。 经过日本正金银行门口时,银行的门内突然涌出一大群人来,更有几个男女直接冲到了马路上。李士群正在欣赏街景,放松的心情降低了他的警惕、蒙蒙的细雨阻挡了他的视线,等他发现这几个人几乎要撞到他车头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苏联留学时,他的驾驶教官曾告诫过他们,开车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刹车,但千万不要打方向盘,否则车辆会失控。言下之意是:撞别人行,只要自己不受到伤害就好。 李士群全力踩下刹车,伴随着他的那辆德国原装玛巴赫幻影天使防弹轿车所发出的刺耳的刹车声的是“嗵、嗵、嗵”三声巨响——他撞人了,而且一口气撞了三个! 第六十章 虎口(四) 佘曼诗是一个很机警的人,平时过马路总是左顾右盼的。但这次,由于右侧有另外两个奔逃的客户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从天通庵路的东侧无声无息滑行过来的那辆黑色轿车,等她发现有情况时已经晚了。 她右侧的一个中年男子先被撞飞,另一名青年人直接被轧在了车轮下!佘曼诗算是反应快的,她试图跳起来避让,却哪来得及?她只觉得双腿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被一块大搓板搓起的玩偶,横滚着被抛起来。先是头部和上半身撞上了轿车的前挡风、防弹的挡风玻璃没碎,她自己的额头及肋骨却断裂了。接着,佘曼诗又从轿车的顶篷上滚过,然后摔在了路面上、摔伤了头部和手臂,再也不动了。 鲜血,从她的衣服里、脸上迅速流出来,染红了地面和那根大围巾。秋雨不停地落下,很快,她的身体下形成了一个血泊。 轿车停下。李士群有点眩晕。这是他第一次开车撞人,而且一撞就是三个。当然,他并不担心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一九四一年,他李士群就是上海的无冕之王。撞死几个人算什么? 这时,他看到四周冒出一大帮拿着手枪的人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有刺客,他手上的血实在太多了!然后他便发现这群所谓的刺客里有不少是自己的手下——有几个眼尖的特务也已经认出开车撞飞那三个人的是自己机关的头头,连忙殷勤地过来帮李士群打开车门。更有从正金银行里追出来的小特务发现了那个被追赶的女人此刻已经倒在了李部长车后的血泊里,大声的欢呼起来。 李士群长出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刺客就行,撞了人没关系。 他很从容的下车,整了整衣服,脚踏实地后他的晕眩感立刻消失了。那伙特务都忙着向他敬礼,立刻有会拍马的特务为他撑起一把伞。 李士群先转到车头查看车辆受损的情况,到底是正宗德国原厂出品的玛巴赫幻影天使防弹轿车,真结实!车身上连一点被撞的痕迹也没留下。 但他心里又有些疑惑,自己并没有派人到正金银行附近来执行什么任务,这些家伙在这里干什么? 而梅机关的人一见七十六号的特务向开车撞飞目标的人敬礼,都有些糊涂,还以为这是七十六号另外布下的伏兵。他们围着三个被撞飞的人查看起来,吉野上尉第一个冲到佘曼诗的身边,他迫不及待地解开了佘曼诗那血迹斑斑的大围巾、端详起这个他守候了好几天、就像这秋雨一般朦胧的支那女人来。 虽然满脸是血,但吉野能认出这就是照片上那个美丽的女人。现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脸上满是痛楚。 李士群随手拎过一个特务来劈头就问:“这里怎么回事?谁派你们过来的?” 被李士群拎住询问的那个小特务连忙回答:“报告李部长,是吴大队长命令我们在正金银行埋伏,说是捉拿一个叫佘曼诗的女地下党。” “那么,这些人是哪个部分的?”李士群又指着梅机关的人问道。 “报告李部长,那是梅机关的人。” 李士群又开始眩晕了:“吴大队长?捉拿女地下党分子?梅机关?”他的脑子也飞快地运转起来,毕竟是一条好猎狗,反应就是快,李士群马上把“吴四宝抢劫正金银行”——“吴四宝派人到正金银行蹲守佘曼诗”——“梅机关也派人到正金银行蹲守佘曼诗”——“那本保密簿在佘曼诗手里”这几点串联了起来,并立刻悟出了其中的奥妙:“难道说佘曼诗把那本保密簿藏到了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正好被吴四宝当做财宝抢走了?所以吴四宝才派人来这儿守株待兔?”李士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有根据,“那么,日本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梅机关的人为什么也同时出现在这儿呢?” 现在他已经没工夫琢磨这个问题了,便继续问那个小特务:“那么……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呢?” 众特务一起把手往他的车后一指、异口同声地回答:“报告李部长,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已经被您撞死了!” 李士群愣住了,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天意吗?这个自己遍寻不着的女地下党居然会在这里撞上自己的车头,不是天意是什么?冥冥中那只无形的手把她送上门来啦! “我说过,她跑不了的!” 李士群正自得意,这边眼睛通红的吉野却已经冲了过来。他一把揪住李士群的衣领、发疯般的大吼道:“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 石心他们所乘坐的小船在洪泽湖上乘风而行。 连绵的秋雨已经停了,不过降水并没有结束——在北方,秋雨变成了冬雪、而且是真正的鹅毛大雪! 天是铅灰色的、岸是雪白的、水是黄绿的,在天地间飘舞的,是无数飞扬的雪花。 在船尾摇橹的王先生戴了副墨镜。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长时间暴露在雪光中会得雪盲症。 虽然他穿了簑衣、戴了斗笠,却仍然冷得全身发抖。落在他簑衣、斗笠上的雪,被他出汗的热气一蒸再化成水又重新在零下五六度的低温下结成了坚冰——整个一大冰罩!尽管王先生在剧烈运动,仍然挡不住一阵阵彻骨的寒意。 船舱里则是另外一番风光。 江蓝萍坐在前头,不时把头探出去欣赏外面的雪景,口中还“啧啧”的赞叹着。其余三女则围着石心,帮他为伤口换药。 石心靠在齐冰的怀里,沐浴在她爱怜的目光里。 穆玉露帮他取下了绑带、敷料和油纱。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长了个长条形的痂。他自己缝上去的羊肠线横亘在伤口上,看起来像一条小蜈蚣。这条小蜈蚣让石心想起了上海的蜈蚣帮,继而又想到了佘曼诗。想起了她那双美丽的、会说话的眼睛。 第六十一章 雪湖 在大雪风飞的洪泽湖的小船上,在一众美女的环绕、注视之下,石心想的却是:“佘曼诗要执行的那项使命不知进展如何?” 旁边的钟心桐见他看着自己的伤口发呆,还以为是伤口愈合得不好,便关切的询问:“怎么了,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穆玉露在一边替石心答到:“没啥问题,伤口长势良好,再过两天就能拆线啦!” 齐冰爱怜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石心的脸,此刻她却冷冷地来了一句:“我看呀,他一定是在想自己的相好!你们看他刚才发呆时满脸温柔、幸福、关心的模样肯定是在想着他心爱的女人!” 石心没有回答,脸却红了。仿佛是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他的心中一直在回荡着那个问题:“是吗?我是爱着佘曼诗吗?” 钟心桐和穆玉露见他默不作声,还以为他是默认了齐冰的话,立刻悲从中来,觉得自己满腔热忱都是白费,泪珠立刻都在眼眶里打转。 石心抬起头,见三女尴尬的表情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他的心思转得极快。佘曼诗早已名花有主,她的爱人是八路军的一名团长——她亲口告诉他的。所以,自己和佘曼诗是绝对没有可能的。而眼前的这三个女子无不美艳动人,还都想把终身托付给自己,看来自己未来的伴侣将着落在她们三个人身上。如何处理和她们的关系倒是难事一桩。比之行军打仗、杀人如麻要麻烦得多啦。 想着,石心抬脸向她们送出了自己标志性的微笑:“来,冰冰,托住我的身子。小桐,麻烦你把我的小药箱拿来。小露,你先用酒精棉球帮我清洁一下伤口,再换一块新的油纱。然后用块小敷料把伤口盖上。现在这个样子不用加压包扎了,你直接用橡皮膏固定就行。”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仿佛有一种魔力。这三人只觉得天一下子亮了,如同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浑身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心里的些许不快和醋意立刻烟消云散,都飞速行动起来为他服务。她们心里均想:“好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既然我遇到了又岂能让别人抢走?再说了,这么多人追求他,不正说明石大哥优秀吗?我没看错他!” 江蓝萍在旁边看了不禁莞尔,心想:“这位仁兄对付女孩子倒是真有一套!我如果再年轻几岁说不定也会被他迷住的!”心里想着,嘴上可没闲着:“石心同志,我看你还是去做你的叛徒算了。只要你不再是党员就能把这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起娶了去,岂不是三全其美?” “瞎扯。”三女一听都不答应,一起扑上去哈她的痒痒,“看你再乱说!石大哥怎么能去当叛徒?!” 石心拍手笑道:“江姐,你看,犯众怒了吧?” 江蓝萍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连忙讨饶道:“姐妹们,不要闹了,小心船翻掉。算我错了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乱说啦!” 三女这才放开她。心里均想:“石大哥这么优秀的男人,就算我们三女共事一夫我也心甘情愿!” 但一想到石心现在还背着“叛徒”的罪名时,三女就都笑不出来了。她们的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石大哥到了延安会怎么样?还会被当做叛徒来处理吗?” 石心换好药、整了整衣物走出舱去,船尾的王先生已经冷得快撑不住了。 “来吧,老王,我们换换班,你进去歇歇。” “那哪行?你伤口还没长好呢。万一伤口崩裂就麻烦了!”王先生当然不肯,“我还行,你自己进去休息吧。” 石心哪容他分说,笑着把他拖过来,三下五除三就剥下了他的簑衣和斗笠穿在自己的身上:“瞧,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然后,他拍了拍冻得硬邦邦的簑衣,“你看,外面这么冷,连簑衣都冻住了。这样下去你要冻坏身子的。我们船上的男人本来就少,万一你病倒了该叫我怎么应付?”说着,他拉开舱口的油布把王先生推了进去,王先生只觉得全身被一股大力笼罩着,根本挣脱不开。他心中暗想:“这位老兄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真乃神人也!” 石心不紧不慢地摇着船,一边欣赏着“无边大雪纷纷下、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湖上雪景。 没承想王先生只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又出来了,他哭丧着脸对石心说:“小石,还是我来摇吧!” “怎么了?”石心不解地问。 “船舱里的几位都说我欺负你人老实,骗你这个伤员在外面摇船,自己却躲进船舱休息。你说说看……这算什么事儿呀?” 说罢俩人一起哈哈大笑。 …… 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门外,李士群挣脱了吉野上尉的纠缠,旁边的小特务也纷纷冲过来抱住了吉野、保护自己的主子。 “吉野上尉是老熟人啦,平时见面时一直客客气气的,今天他是怎么了?”李士群很不解。他走到车尾躺在血泊中的那具“女尸”跟前,想看一看这个让自己大费周章的女地下党分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蹲下来抓起佘曼诗冰冷的小手,把了把她的脉搏,全然不顾吉野在一边吼叫:“不许你碰她!” 他觉察到这个女人的脉搏还在极微弱的跳动,“这个女人很有情报价值,死了实在可惜!”想着,李士群站起身来,他问旁边的小特务:“附近有什么好一点的医院?” “加布里埃尔医院,那儿有X光机的!”一个特务凑上来显摆他的见识。 “多远?” “就在武昌路,离这儿两条街。” “来,把她抬上我的车。小心,不要转动她的头部。”李士群记起从前在苏联受训时学到的急救知识,现在总算用上了。然后,他一指那个小特务:“你坐前面,带路!” 李士群回过头来对吉野说:“她还活着。我现在负责救活她,请你负责收拾现场。” 说着,李士群冲着手下七十六号的特务们一挥手,“你们几个上车,其余的人跑步去武昌路加布里埃尔医院。” 说着,他钻进轿车,发动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第六十二章 救命要紧(一) 吉野上尉愣在那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反正那个支那女人现在生死未卜。他匆匆地布置手下把另外两个被撞者的后事处理一下——他们都已经没气了。又安排其他特务清理现场,把梅机关和七十六号损失的人员送往上海派遣军总医院,然后便开着自己的车也赶往加布里埃尔医院。 吉野实在放心不下那个美丽的支那女人。 …… 已是午饭时分,安平医院里的陈德昭医生没有一点胃口。他在自己的诊室里转来转去,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难过。 佘曼诗出去两个多小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碰到了什么意外? 可能出现的情况无非就四种,陈德昭都已经考虑过了。 第一种情况:佘曼诗平安无事的拿回了保密簿,由于某种原因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这是最好的预想。 第二种情况:佘曼诗还在去正金银行的路上就被敌人发现并逮捕了。这个结果也不坏。他可以派别的人去取回那本保密簿,然后继续实施他们制定的那个计划。 第三种情况:佘曼诗到达正金银行还没有拿到那本保密簿就被敌人发现并逮捕了。这种情况比较复杂。敌人为什么会在正金银行抓到佘曼诗?是偶然还是有意设伏?如果是偶然事件的话,他可以派别人去取回那本保密簿,然后继续实施他们制定的那个计划。如果敌人是有意设的埋伏,那说明保密簿已经落入敌人的手中。那个计划只剩下一半可以实施,但需要重新评估风险。 第四种情况:佘曼诗在正金银行拿到保密簿后被敌人发现并逮捕了。这种情况是最复杂的。敌人为什么会抓到佘曼诗?是偶然还是有预谋的?如果是偶然事件的话,那个计划就只剩下一半可以实施,但需要重新评估风险。如果是有预谋的话,就必须搞清楚为什么。是不是又有某个地方漏风了? 当然,后两种情况里不论出现哪一种都不会影响到那个计划的另一半的实施,但是,都会影响佘曼诗在敌人心目中的分量。而且,风险会变得很大! 陈德昭感到自己的胃在痉挛,虽然是深秋,他额头的汗水却涔涔而下。 他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在他看来,干情报这行的“稳重”才是最重要的法则。 虽然,那个计划很诱人,结果会很辉煌。但是,如果出现意外的话,损失也会很惨重。不但佘曼诗会无法脱身,而且参与计划的另一个人——从苏北来的董金涛——也会无法脱身——昨晚的三人碰头会一结束,董金涛就已经离开安平医院,开始计划中他自己负责的行动了。 陈德昭思前想后,决定再等上一个小时,如果下午一点钟佘曼诗还没有回来,就说明她有可能落入敌人的手中。那么,那个计划就必须提前启动,他应该先把“那样东西”放到佘曼诗在法租界海格路大胜胡同的安全屋去。然后,他还要做很多事,其中之一就是向董金涛发出信号,告诉他行动已经提前开始。 …… 加布里埃尔医院是一家犹太移民开设的医院。院长亚伯拉罕?古里安从前是德国慕尼黑著名的外科大夫。希特勒上台后便开始有计划的排犹,古里安一家在德国待不下去了,先逃到了奥地利,在维也纳继续行医。虽然那里也有纳粹分子到处捣乱,但总的来说日子还能对付。但是,好景不长,1938年3月14日,纳粹德国吞并了奥地利,维也纳不再是个安全的场所。古里安到处奔走,试图弄到全家去法国或是英国的签证。但他递交给这两个国家驻维也纳领事馆的申请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如果弄不到离开奥地利的签证,等待他们一家的就只能是集中营、毒气室! 这时,古里安碰到了一个朋友,一个犹太人圈子里的老朋友——内科医生卡巴斯基,他给古里安指了一条生路。1938到1940年间,中国驻奥地利总领事何凤山抵挡住了来自德国方面的威胁,派发了至少2000多张到中国的签证,帮助犹太人离开当时弥漫着恐怖气氛的维也纳。他的顶头上司中国驻德国大使专程赶到奥地利斥责他,当时的中国外交部也因为他不听指挥而对他进行了处分。但这些都没有阻挡何凤山营救犹太人的步伐。 “早起的鸟儿有饭吃。”古里安一家马上赶到中国驻维也纳领事馆排队申请签证,并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中国。 在二战中,有六百万犹太人被屠杀,很多国家都看到了这一惨况,但是大部分国家都没有做什么。中国是极少数愿意帮助犹太人的国家之一。整个二战期间有大约五万犹太人从欧洲逃到中国,他们中的大部分定居在东方巴黎——上海。在上海的虹口一带甚至形成了远东最大的犹太人社区。 犹太人什么事都喜欢在自己的圈子里解决,看病也不例外。古里安和卡巴斯基合伙先开了一家诊所,古里安主“外”、卡宾斯基主“内”,专门为在上海的四万多犹太居民提供医疗服务。由于两人医术高明,很快声名远扬。不但犹太人前来就医,在上海的其他外国人和有钱的中国人也纷至沓来。小诊所很快就升级成了医院,医生、护士也添了不少——犹太人中有的是医务人才。古里安和卡巴斯基也逐渐转到幕后,不是疑难杂症,他们一般不会出手。 所以,李士群他们刚到加布里埃尔医院时接诊的只是急诊大夫来文斯基,对付头痛脑热或是骨折接生是他的专长。当他为佘曼诗做了初步检查后,摘下听诊器很疑惑的问一边的小特务:“这个女人快死了,你们何必送她来浪费时间?” 李士群可不管那么多,而来文斯基那种高高在上的口气也让他很不爽。要知道,他李士群是上海滩真正的王者,除了日本人,就数他大!一个小小的犹太医生胆敢这样对他说话? 第六十三章 救命要紧(二) 面对加布里埃尔医院来文斯基医生的诘问——心里倍感不爽的李士群只冲着身旁的小特务使了个眼色,那小特务马上会心的拔出手枪在空中乱晃:“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这个人一定要救活,否则你们的医院就甭想开了!” 来文斯基医生的医术不精、胆子更不大,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这种架势?早就吓得腿都发软啦。来文斯基医生也朝一边的护士连使眼色,那是求救。那个护士比较老练,马上跑到院长办公室请来了院长古里安大夫。 古里安院长到场后并不与特务们答话——这是他的高明之处——先检查病人的情况再说。他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者不善,犹太人千百年来积淀的智慧告诉他,只有把病人的事解决了才是避免事端的唯一出路。 “全身多处骨折。血压为5,心跳为30。”来文斯基用希伯来语小声地向古里安汇报了他的检查结果。 古里安的手轻轻的在佘曼诗的伤处探摸。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外科医生,他立刻发现眼前的这位病人伤势异常的重,不用看X光片他也能知道这个病人大概的伤情:左右腿的胫骨和腓骨开放性骨折、肋骨断了十几根、右大臂厷骨粉碎性骨折、鼻梁骨折,最要命的是她的颅骨闭合性骨折、额骨和颅底有凹陷,而且,她目前失血很多,是不是还有其他部位的内出血? 古里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立刻吩咐到:“来文斯基,心内注射肾上腺素N,然后送病人去做全身X光检查!时刻监视心跳情况,如果停跳,马上进行心脏复苏术!娜塔纱,手术室准备,去看看血库里还有多少血浆?伊莲娜,你去请哈根达斯医生和斯巴克林医生到手术室去。” 吩咐完了,古里安院长转身面对李士群,他早已看出这位始终一言不发的人是这一群人的首脑:“她是遭遇了车祸,我猜得没错吧?是谁把她撞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你不用管!”李士群冷冷地回答,“但你要救活她,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 古里安耸了耸肩:“她几乎被撞碎了!依我看,她活下来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 “你一定要救活她。”李士群依然面无表情,“我记得在希伯来语里‘加布里埃尔’的意思是天使,既然有天使在这儿,她就一定不会死的。” 古里安院长的眉毛动了动,他的蓝眼睛又在李士群的身上停留了几秒,他已经看出了面前这个人的不同凡响,但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去手术室做准备了。 李士群则开始忙着对着自己手下的特务们发号施令:“你们几个,把医院封锁起来,就诊的病人只许出不许进。你们几个,守在手术室外面。你,打电话回去,再调十个人过来,就说是我的命令。”说着,他跟着古里安医生向手术室去。 手术室在走廊的尽头,李士群才在手术室门口坐了几分钟就看见来文斯基医生和一个护士推着浑身是血的佘曼诗急急忙忙进了手术室,随后,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门口的那盏“Operation”的灯亮了起来。 他又坐了一会儿就听到走廊那头传来有人狂奔时才有的沉重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梅机关的吉野上尉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对这个女地下党分子如此关心?莫非他是来抢人的?”李士群心里嘀咕着。 虽然,他并不想在手术室外枯燥的等待中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但是,他还有些疑问必须从吉野这里得到答案,所以他决定再待一会儿。 “吉野桑,你还是要感谢我的哟。”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 …… 下午一点钟,佘曼诗还是没有按约在安平医院的门口出现,陈德昭大夫的心情愈加沉重起来。 “她一定是出事了!难道她真的落入敌人手里了?”陈德昭想着,却先拟写了一份广告,交给一个可靠的护士送到《浦江先驱导报》编辑部去刊登——那是一份给董金涛的暗语通知,告诉他行动已经开始。 然后,陈德昭带着“那样东西”出了门。 下了很久的秋雨终于停了,外面猛烈的、来自西伯利亚旷野的西北风带来的是阵阵寒意。陈德昭下意识地竖起了大衣的领子。 而天空中大块大块的铅云则预示着近来将会有一场降雪。 陈德昭先步行了一公里,在确认身后没有长出一根尾巴后钻进了霞飞路上的一个公用电话亭。电话接通后,陈德昭低声说:“表妹病了,你知道她在哪家医院看病吗?”说着,他挂掉了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他在七十六号内部的一个关系,搞清事情后会告知他结果,同时等着他发一笔奖金。 然后,陈德昭叫了一辆黄包车,海格路的大胜胡同离霞飞路不算太远,苋包车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陈德昭走进冷冷清清的巷子,地面还是湿漉漉的。他走过曾经爬满爬山虎绿叶的那堵墙,如今的墙上早已绿叶落尽,只剩下大网般罩在墙上的爬山虎的茎干。 陈德昭不可能知道几天前佘曼诗走过这里时的心情,也不可能知道佘曼诗此时正在生死线上挣扎。 陈德昭用佘曼诗给他的钥匙打开了那幢石库门房子前厢房的门。他走进屋子,关上门。想起佘曼诗告诉过他:“门左边有一个鞋架,鞋架的底部有三个鞋盒。你打开最右边的那个鞋盒,拿掉里面的鞋子,再拿掉下面的纸板就可以看见一个暗格。你就把那样东西藏在暗格里吧。” 他依言找到了那个“蓝棠”的鞋盒,取出里面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缎面软底鞋后,发现下面的纸板果然是活动的。 “真是个聪明细心的女人!”陈德昭赞叹着。随后,他掏出“那样东西”,小心撸平后放进了那个暗格,大小正合适。 第六十四章 刑刑、色色(一) 北四川路上的日本宪兵队本部的审讯室里,张国正此刻正在过堂。余爱珍坐在主审官旁边铁板着脸,一言不发。 昔日里的“血腥太岁”张国正被剥掉了上衣吊在半空。一个日本军曹挥动蘸了水的皮鞭正在为他提供“服务”。 每一鞭子下去都带掉张国正的一条血淋淋的皮肉,痛得他直龇牙。每抽一鞭,军曹都把鞭子在水里浸一浸,洗掉上面的皮肉。很快,蘸水的小铁桶里已满是张国正的皮肉碎屑和血水。但张国正面对审问官所提的:“谁是你的同谋和主使?”这个问题时就是不开口。 虽然惨叫连连,可他知道,绝对不能咬出七十六号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已经死了的胡可——余爱珍在他进来以前已经教过他了——要是咬出自己人、把吴四宝也牵进来的话,就没人能把他张国正再捞出去了。所以,他得死扛着。张国正也知道,要是他挺刑不住招出什么实质性内容的话——那是几乎是肯定的——他马上就会被日本人拉出去枪毙。所以,他得拖延,在挺不住的时候招些无关紧要或是无法核实的东西出来——这些东西在他进来之前余爱珍也已经帮他编了不少——这可以尽量拖延时间。因为审讯者要对他招的东西进行分析、核实,那他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小命是自己的,能拖一天就是一天。而且张国正还不想死,他还等着师父、师娘能兑现承诺把他给捞出来,再找上个李静燕般的姑娘继续过他从前那种逍遥快活的日子 当然,余爱珍那冷冷的目光一直像警钟般震慑他的心灵。他从骨子里害怕他的师娘。余爱珍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有一次,他饶有兴趣地跑去旁观余爱珍刑讯一个犯人,结果却在审讯室里吐得一塌糊涂——余爱珍问都不问,一上来就把那人的十个指甲全部拔掉!那人倒也死硬,就是不招。余爱珍竟命令手下脱掉那人的裤子,把打气筒的气嘴从那人的****塞进体内,然后开始打气——余爱珍亲自打!忙得不亦乐乎。那人肚子胀得老大,还是不肯开口。余爱珍继续打气,直到那人的肚腹爆裂、肠子飞出体外!余爱珍居然拉着那人的肚肠继续审问——那人最后是给活活痛死的! 张国正的外号是“血腥太岁”,但他发现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所谓的“血腥”和他在余爱珍那所领教到的相比只能算是小儿科。他在一边看得居然呕吐起来,余爱珍却“哈哈”大笑,用沾满鲜血和肠溶物的手拍着他的肩、取笑他太幼稚。 张国正害怕的不是余爱珍那千奇百怪的刑讯手段,而是她刑讯时的疯狂,血腥似乎更能使她快乐! 和余爱珍的刑讯相比,今天日本人的拷打实在太“温柔”了。 有时,当张国正支撑不住、将要昏厥时,他会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正被吊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审讯室里,而主审官正是余爱珍。余爱珍正拎着一个打气筒向他微笑…… 对面的余爱珍对今天张国正的表现大体满意。 虽然张国正一受刑就惨叫不断,一度让余爱珍以为这个沉迷于酒色的“血腥太岁”是个空心萝卜、不经打、很快就会招供。但张国正始终坚不吐实,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到底是受过训练的,知道反审讯是怎么回事。”她想,“要是让我来收拾他,估计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搞定。我只要拿个打气筒在他眼前晃晃就行了。”一想到上次张国正来“参观”时的熊样余爱珍就忍不住好笑:“就凭这种脓包还号称血腥太岁?他也配!” 余爱珍的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心想:“看来张国正还是能扛上一段时间的。让他扛着吧,最好扛到日本人枪毙了他。到时候,我们家大块头就有救啦!” …… 加布里埃尔医院里,手术室外。 吉野上尉根本没心思和李士群搭腔,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佘曼诗的安危。所以,当李士群“好心”的问起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正金银行时,他只回答说这是晴气将军的命令。 “晴气将军的命令?”李士群心里暗自嘀咕,“这么说晴气已经知道了佘曼诗会来正金银行,才派吉野来守候伏击?那么,他是怎么知道佘曼诗有可能把那本保密簿存放在正金银行的保管库里的呢?”他的脑筋又开动了,但百思不得其解。 李士群也知道,这个问题是无法从吉野上尉口中得到答案的,他也不一定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佘曼诗已经落入自己的手中了,但还不牢靠。因为梅机关也介入了此事。鉴于佘曼诗的情报价值和她有可能是知道那本保密下落的唯一活口,梅机关一定会拼命的来和自己争夺佘曼诗的控制权。 相对来说,佘曼诗对梅机关更重要。因为佘曼诗的上级——****沪西特委的书记陈毗梅一直在为76号服务,只要是佘曼诗掌握的情报,李士群一样都能通过陈毗梅得到,而且还要更早、更详细。再说,在李士群看来,那本保密簿说不定已经落入了吴四宝的手中。吴四宝当然不会带着保密簿去蹲日本宪兵队的班房,所以很有可能把保密簿托给余爱珍藏了起来。自己只要从余爱珍身上下工夫就行了。这样一来,对七十六号而言,佘曼诗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就让你们去守着一个快要死的女人吧,我去走捷径喽!”李士群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但是,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地把佘曼诗交出去,还得装作万分重视的样子——想要扔掉的东西就得紧紧抓住——这叫“欲纵故擒”! 想着,他说话了:“吉野桑,您就不用在这里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吧!这个女人的事就交给我们特工总部来处理吧。”他的话很客气,但表达的意思很明确:这个人是我们的。 吉野一直在观察李士群,见他眼珠乱转就晓得他在动歪脑筋,果然,这家伙一开口就想抢人,那哪行?他很坚决的摇着头:“李部长,这个案子是梅机关的事!你横插一杠,把我追捕的人犯撞成这个样子,已经很无礼了。现在还想抢人?门都没有!”吉野年轻气盛,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把李士群损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第六十五章 刑刑、色色(二) “你个小毛孩子,狗仗人势,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李士群气得直咬牙。但他压住了火气,和吉野“据理力争”:“这个女人是上海地下组织沪西特委的成员,根据我们特工总部和梅机关的协议,沪西地区的地下党活动应该由特工总部负责。” 这边吉野也不示弱:“不好意思,这件案子是晴气将军亲自抓的要案,不在协议的约束范围之内。请李部长就不要多费口舌了!” 两人一时僵在那里。 这时手术室的门恰好打开,满面愁云的哈根达斯医生走了出来:“请勿喧哗。” “医生,她怎么样了?”吉野上尉冲上去拖住了哈根达斯,全然不顾他手术袍上的斑斑血迹。哈根达斯医生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句医生在手术失败时最常说的话此时在两人的耳中显得特别刺耳,吉野更是差点没晕过去。但哈根达斯医生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而且还在继续尽力。由于病人失血过多,现在需要大量输血,而我们医院血库里的血浆却已经用完了。现在所以,目前急需血浆!” 吉野长出了一口气,他第一个卷起了袖子:“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抽我的!” 哈根达斯医生瞥了他一眼,眼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对日本人是深恶痛绝的,但吉野这样的人也许应该算是日本人中的另类。 “她很幸运,也是O型血。但你一个人不够,就是把你的血抽光了也不够,才五千多CC。由于她的创面大、创口深,手术时间长,出血会很多。所以,我们要准备一万CC血浆,以备不时之需。”他当然是在扯淡,纯粹是在唬这二位外行,好为自己医院的血库多骗一些储备血浆。反正这二位看起来路子都不太正。 吉野上尉眯起眼看着李士群:“李部长……”那意思很明白——我都献血了,你呢? 李士群的血精贵着呢,他当然不肯亲自献血。但又不想在吉野面前失了面子,便对身边一个手下命令道:“去,叫二十个弟兄来,跟着这位医生去验血。” 哈根达斯医生还没走的意思:“另外,我们医院的盘尼西林(青霉素)也已经用完了。但盘尼西林对这位女士的治疗也是绝对必需的……” 吉野从他的话里听出佘曼诗好像还有救,心中大喜,便又歪着头、怪腔调怪调的对李士群说:“李总经理,您开的华中物资商行里有的是盘尼西林吧?匀一点给人家呗!” 李士群肚子里把哈根达斯骂了五万遍:“你个死犹太人,算盘真精。”他的确开了个华中物资商行,专门从事在沦陷区和大后方之间的紧缺物资走私。倒卖盘尼西林和电子管,换购钨、钼和贵重金属。他靠华中物资商行发了大财。 李士群极不情愿地说:“好,我马上让人送一箱过来。” 吉野拍着哈根达斯的肩膀说:“你放心,他不给,你就来找我,他要是向你收钱,你也来找我。” 李士群的鼻子都气歪了,他再也不和吉野抢人了,甩手就手:“吉野桑,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处理呢!” 吉野也不理他话中带刺,满脸堆笑:“那我就不送啦。不要忘了送盘尼西林过来。” 吉野目送李士群出去,又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坐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 苏北来的董金涛,住在跨界筑路的西摩路太平花园——这套房子是陈大夫事先就替他租好的。 西摩路可是老上海大名鼎鼎的“洋人街”。这条“洋人街”的住客有点鱼龙混杂的味道,既有英国和法国的富商,又有犹太难民和西班牙人。而太平花园的大房东则是清末民初著名的外交家、法学家伍廷芳。多少年来,太平花园西班牙式的门窗、柱子、壁炉和镶了红木的地板都没有改变过。 白天,董金涛窝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虽然邻居多是些外国人,大家关起门来自家管自家的事,但谁又能保证这里没有巡捕房的包打听?董金涛是个老谍报员啦,警惕性还是很高的。 傍晚时分,董金涛悄悄出去买了份《浦江先驱导报》。 天很冷,西北风呼呼地吹着,把大街小巷上的行人一扫而空。董金涛压低了厚呢礼帽、用围巾把脸围住、双手拢在棉袍的袖子里。就算是这样,他仍然冷得发抖。 路边有家小酒馆,是借用邻街楼房的底层开的,门面比路面要低一米。随风飘来烫过的黄酒所特有的浓香。这股酒香把董金涛的馋虫给彻底勾了出来。 他就好这一口。 左右看看无人,他一猫腰就沿着台阶进了店。推开门口遮着的厚棉帘,酒香和着热气扑面而来。店里冷冷清清,就两、三个客人。他挑了个靠窗的座头——由于店面比路面低,他坐下来只需一抬眼就可以看清路上的行人。但路上的行人却不会低头来注意他——足够安全! 他要了壶热的嘉善黄酒,点了碟花生米、一斤真如白切山羊肉。黄酒暖身、羊肉暖胃。 烫过的黄酒盛在锡壶里,浓浓的米香弥漫在空气中。酒量超好的他还没开饮就有些醉了——在苏北,除了花生米,黄酒、羊肉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殄!今天,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打打牙祭啦。 小老酒喝喝,山羊肉尝尝,多么悠哉游哉的好时光! 三杯黄酒下肚,半斤羊肉入口,董金涛的眼光开始在路面上搜索目标——美女。根据地的女同志都很朴素,哪像上海的女子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动人、挺着高高的胸脯满街晃?董金涛刚到上海时就发现了这一点,特别是在和佘曼诗开过一次碰头会后就更加确信上海遍地是美女。 他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不被察觉的观察每一个行人——但是这么冷的天,路上没什么人,就算偶尔有几个女子,也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 董金涛不觉有些失落。 第六十六章 刑刑、色色(三) 当董金涛喝到第五杯黄酒时,盘子里的羊肉快见底了。这时,他瞥见一个穿着单薄旗袍的漂亮女子远远地走来——其实他是先看到了旗袍开叉处频频闪现的雪白美腿!他的眼光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的反复扫描着这个女子:头发随随便便的在脑后挽了个鬏、化着浓妆的脸蛋还算标致、身材也算诱人。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就像发现猎物的猎人。 与此同时,那个女子也看到了董金涛——她也是一个猎手——寻找着出卖皮肉的目标。他们的目光隔着窗玻璃只一碰,就立刻读懂了彼此的心思——潦倒的暗*娼和饥渴的男人。 那女子随即走进酒馆,径直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了董金涛的身边,还没坐稳,董金涛的双手已经搂住了她的细腰,又从她的腋下伸出、直接摸上了她丰腴的胸口。 那女子并不说话,只抓起盘子里的一块羊肉塞进口中…… 这俩人各有所饥,各取所需。 …… 这天天黑的时候吉野上尉在加布里埃尔医院的手术室外已经枯坐了六个小时。 七十六号的特务们献完血早已经撤走,而梅机关的人马则接管了这里的一切。 吉野已经向晴气将军作了电话汇报,不出他的意料,晴气将军要求他守在加布里埃尔医院里,一定要把这个支那女地下党分子救活! 部下们替他准备了便当,是从附近的“伊藤家”日本料理店买来的。那菜式比上海派遣军司令部食堂的伙食要好得多啦,但是吉野没有一丁点儿的胃口,眼前仍然是那张满是鲜血的美丽的脸和那双紧闭的、曾经会说话的大眼睛。 “加油!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吉野在心里头念叨着,不时抬头去看手术室的门上方亮着的那盏“Operation”灯。他的心头甚至升起些许内疚和懊悔来,同时也夹杂着对李士群的愤恨:“要不是这个狗杂种横插一杠子,佘曼诗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被这等待的焦急煎熬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相比之下,晴气将军的心情则要好多了。 他坐在施高塔路自己公馆的客厅里,刚刚用完晚餐。一边插着烟,一边满意地打着饱嗝。 不是吗?劫金案的主谋——七十六号的张国正已经在日本宪兵队接受审讯了、元凶吴四宝也已经正式归案。意外的惊喜是那个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果真如他所料去了正金银行。虽然,李士群中途杀出捣乱,把她撞得生死不知,还企图和梅机关争夺对她的控制权。但吉野是个好样的,成功地赶走了李士群,让他碰了一鼻子的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梅机关又折损了一员干将——老特务东芝次平被佘曼诗打死了。这已经是一周以来他损失的第六名手下了。 除此之外,一切尽在掌握。 晴气满意地微笑着,心里头则在盘算:佘曼诗去正金银行肯定是为了拿走那本保密簿。既然她的保管箱已经被吴四宝顺手牵羊的抢了,那么保密簿应该是在吴四宝或是张国正的手里。而这两位目前都在宪兵队,所以,他只要和影祯大佐打个招呼就行。一来在审讯张国正时留心一下保密簿的下落,二来明天就可以审讯吴四宝啦。给这个死胖子动点刑,问清幕后主使是不是李士群?还有,他把保密簿藏到哪去了? 想着,他拎起屋角的保密电话让接线员接影祯大佐,但是很不巧,影祯大佐外出了。 驻上海的日本宪兵队的指挥官影祯大佐和他的副手林少佐此刻正在李士群的家里赴晚宴。这两个日本人身边各放着一个锦盒——李士群送的五十根大黄鱼——二百五十两黄金令这二人的心情大好。虽然是老对头、总想着把李士群搞下去,但看在黄澄澄的金条的份上,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谁会和黄金过不去呢? 酒已过三巡,影祯大佐微醺。 他的眼睛老是在李士群身上转来转去,看得李士群直起鸡皮疙瘩。心想我金条都送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变卦吧? 林少佐到底是影祯的老部下了,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喜好男色。要不是他林少佐长像猥琐,估计也会像影祯的传令兵那样被影祯看上、天天要去和他“亲热”。现在这光景,看起来是影祯又瞧上了李士群、动起了歪脑筋。他不以为然的微笑着,连忙开口帮李士群解围。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收了人家李士群的金条,自然要帮人家的忙喽。 “李部长,影祯大佐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看在金条的份上,他说得很客气,但李士群知道,影祯的“想法”就是命令。他连忙赔上笑脸:“请说、请说。” “现在劫金案的罪魁祸首吴四宝已经被关押了,我们可以保证他在里面不受刑罚。余爱珍也可以经常来探望他、送些生活用品。这在我们日本宪兵队关押的人犯中间,可是绝无仅有的待遇哟!但是,这些事不能让别人知晓!你是聪明人,中间的利害关系你想必是明白的吧?” 李士群不知道他大兜圈子想要说什么,只能应付着:“谢谢、谢谢,士群明白!” 林少佐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所以,我们还要做戏给外人看。就请你命令南京的政治警卫总署署长马晓天立即来上海,让他以政治警卫总署的名义,把吴四宝的财产暂时查封,摆出惩治吴四宝的架势。你看如何?”林少佐一边说一边在观察影祯大佐的表情。果然,影祯大佐开始专心于他的讲话,不再盯着李士群了。“而且,余爱珍还是可以继续住在她们原来的房子里,只要不把房子变卖就行。” “金条的力量是无穷的!”李士群心想,对他来说,只要吴四宝免受刑罚,不把他自己牵涉进那件大案子去,什么都可以答应。再说,林少佐所提出的建议,也正是他想采取的下一个步骤,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好的、好的,就依影祯大佐的意思办!”李士群连连点头。 第六十七章 生死攸关(一) 沿着西摩路往北走,在离太平花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春风旅馆,其实就是为野鸳鸯们提供服务的情人旅馆。****难耐的董金涛早已把地下工作的警惕性抛到了九霄云外,跟着那个名叫“阿莲”的暗娼在春风旅馆开了间房。 房间很小,仅一床、一桌、一椅而已,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霉味。一进屋,董金涛先四下检查了一遍,在确认屋内没问题后,又拉开窗帘往外窥探了一番。 填饱了肚子的“阿莲”此刻也来了精神——战乱年头,干她们这一行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外国人能跑的都跑了,有钱人能溜的都溜了,日本人嫖*娼从来不给钱,黑帮分子嫖完了还要收保护费——她已经好几天没接到客啦,因此肚子也饿了一天。而今天这个胖子看起来很富态,起码是个跑单帮的小老板,弄不好是条搞走私的大鱼,她决定使出浑身解数来吊牢他——给自己弄张长期饭票、那个年头做妓女的都梦寐以求的长期饭票! “不要这么紧张,这里很安全的。你老婆肯定找不到!”阿莲亲昵的从身后搂定了董金涛。 董金涛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搂住她的双肩,又一次端详她:小模样还行,虽然有些憔悴,不过姿色还过得去,特别是她的胸脯挺、屁股大,床上的感觉自然差不了。尽管“阿莲”的相貌不能和那个只见过一面就让他念念不忘的佘曼诗相比,但“阿莲”身上的那股子风骚劲却也足够让他心动了。 阿莲正想着施展自己接客的第一招“妩媚诱惑”时董金涛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三下五除二,俩人的衣服已全体牺牲。继而董金涛在阿莲的脖子、肩膀和胸脯上又动用了舌头和牙齿,弄得阿莲疼痛不已。 没有什么前*戏,更没有别的准备活动。阿莲甚至来不及引导他,董金涛已经很粗暴地开始了。他的动作有一点笨拙,却绝对生猛。 这哪是嫖*娼?简直就是施暴! “啊哟……轻点……你弄疼我了!”阿莲细声细气地央求着。 她刚刚意识到自己猜错了。这人的老婆肯定不在上海,或者这人压根就没老婆。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饥渴,动作也不会这么生疏,就好像十几年都没碰过女人似的。 董金涛“嘿嘿”地冷笑着,丝毫没停下来的意思,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头,继续一波一波疯狂地干着自己的事。 “这床又小又硬,哪比得上家里我睡的那张大床!”董金涛心想,“要是把这女人弄回去干就好了。”想归想,他总算还没扔掉地下工作最后的一点警惕性,“不行,这样做太不安全了。” “真是比老外还要强壮!”阿莲赞叹着,接着便拉长了声音呻*吟起来——这不是妓女职业化的床叫,她是真的很满足。 这一夜,楼下值夜班的伙计被楼上的床叫吵得心烦意乱,一夜都没睡好。 他用上海土话骂着:“真来三,足足搞了一个晚上!幸亏今天店里没其他客人,否则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 半夜十二点,加布里埃尔医院手术室门前的那盏“Operation”灯终于熄灭了。 等了十二个小时的吉野上尉挡不住滚滚而来的睡意,已经在门口的长椅上睡着了。 手术室的门一开,几个满脸倦色的医生护士把佘曼诗推了出来。 吉野上尉被手推车的声音惊醒,一下子跳起来。昏暗的灯光下,他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蒙在佘曼诗头上的白被单:“她还是死了!”一股莫名的悲伤迅速涌上他的心头。 表情严肃的古里安正好来到他的面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把拎住前襟:“你算什么医生?为什么救不活她?”他那狰狞的表情让对方大吃一惊。不过古里安很快就平静下来,做医生的还会没见过闹事的病人家属吗?他的蓝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还活着!”他的声音不响,却很自信。 吉野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看到是佘曼诗盖着白被单的脚,她的头在床的另外一端,虽然也是白白的一片,但并没有盖上白被单。 “我们医院的眼科水平很高,您有时间可以来看看。免费的!”一旁高高瘦瘦的哈根达斯医生抓着机会就讽刺吉野。 吉野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在乎对方的讥讽,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误认为佘曼诗已经死了。 他急切地凑到佘曼诗身前,只见她的头侧向一方——这是因为佘曼诗出现了脑脊液耳漏,医生为她进行了顺位引流,并在左耳插了引流管。雪白的绷带裹着厚厚的纱布缠满了她的头部,只在眼睛、鼻孔和嘴巴处各露出一小条缝隙。吉野依稀可以看到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依然紧闭——只是那么一瞬间,李士群就把那个美丽的支那女人毁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吉野的心很痛,也极端愤怒。 他不知道的是,在白被单的下面,佘曼诗的躯体上打满了石膏、夹板和绷带、插了各种管子。 “送加护病房,观察72小时!”古里安医生对护士说。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吉野着急地问。 “醒过来?”古里安摇着他白发苍苍的头颅,“她伤得很重,虽然我们缝合了她所有的伤口,接上了她所有的骨折、止住了全部的内出血。但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撞击,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她活下来的概率不会超过20%。就算她不死,也可能会因为重度脑损伤而长期昏迷——也就是成为植物人。就算她不成为植物人,也会留下诸如失忆、失语、癫痫之类的后遗症……” 吉野几乎要被他这种冷冷的话语冻僵!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那……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和我说话呢?” 古里安医生高深莫测地翻着白眼:“运气好的话……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可以在两个月后和她作简单的交谈!” 古里安大夫所说的,关于运气好的话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吉野可以在两个月后和佘曼诗作简单的交谈当然又是在扯淡。 第六十八章 生死攸关(二) 古里安医生早就看出了这个中国女人是被日本特务抓住的抵抗者。而日本人则是犹太人的敌人,老是想着要帮着盟友德国纳粹把上海的犹太人“最终解决”掉。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古里安医生这样忽悠吉野上尉是打算保护这个中国女人,再找机会救她。作为上海犹太人圈子里德高望重的老者,古里安医生同时也是犹太人的抵抗组织“哈加纳”的一名赞助人。 吉野上尉听了古里安院长的话深受刺激,他竟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结局——这对他打击太大,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很重要!而且,由于十二小时水米未进,他也极度虚脱。刚才是守候佘曼诗的信念支撑着他,而现在,佘曼诗算是活着出来,他却垮了。 吉野上尉手下的特务连忙冲了过来,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哈根达斯医生蹲下身,试了试他的呼吸,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这位先生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行了。”然后他用希伯来语对护士娜塔莎说:“把他弄到留观室去,500CC葡萄糖静滴,再加2毫克冬眠灵。让他好好睡一觉。省得他老在这里碍事!” 有几个特务七手八脚地抬着吉野、跟着娜塔莎去留观室了。另外几个特务则跟着古里安他们推着佘曼诗进了特护病房——然后又被医生们给赶了出来,只能在门外守着。 等大家一起把佘曼诗移上病床平放好,古里安医生才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这是我所做过的难度最高的一个手术。”他用希伯来语对哈根达斯说,“我现在去楼上休息,你辛苦一下,继续值个夜班。” “好!”哈根达斯医生点着头。 古里安院长还不放心,继续叮嘱到:“这个病人属于重度颅脑损伤,你要多加注意。颅脑损伤的病情特点是多变、易变、突变、难以预测,即使已经手术多天的伤员仍有可能在手术后出现突然变化。因此,你要有效、及时地对她进行动态观察。” 哈根达斯也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了,但佘曼诗这样的病人实在很少见,他决定抓紧机会多学点本事,便问道:“要注意哪些要点呢?” 古里安医生报之以赞许的眼光:“问的好。你要监测颅内压、中心静脉压、动静脉氧差,对监护中出现的异常指标及时给予相应处理。要积极防治心、肺、肝、肾等重要器官的并发症,保持病人内环境的稳定。具体来说第一,当颅压大于七十六千帕时,病人可出现剧烈头痛、喷射性呕吐、血压的收缩压升高。 第二,进行意识观察,对昏迷病人通过诸如针刺、压眶上神经、压胸骨柄等疼痛刺激后观察其有无呻吟、皱眉、肢体运动及各种反射的出现;如果病人渐渐出现咳嗽、吞咽等生理反射,肢体出现运动,病理征消失这些征象说明病情在好转;相反原来清醒的转为嗜睡,对周围反应迟钝,躁动的转为安静、昏睡,并出现病理征,则提示病情在恶化。 第三,瞳孔的观察,瞳孔的观察在神经外科有着特殊的定位意义,如果出现的进行性单侧扩瞳,这是颅内血肿的有力体征,是由小脑幕切迹疝引起同侧的动眼神经牵拉所造成的;如果两侧瞳孔迟发性的散大、对光反应消失、眼球固定前视、深昏迷则表示脑干已失去机能,是濒临死亡的征象。 第四,生命体征的观察,病人出现血压逐渐上升、脉搏减慢,搏动强而有力,则提示有颅压增高,要引起注意。当颅压继续上升接近衰竭期时,脉搏渐增快、心跳减弱、血压下降、呼吸不规则或出现潮式呼吸,最后自主呼吸停止;对有枕骨骨折的伤员应特别注意呼吸的变化,呼吸变慢变深常提示有后颅内血肿,枕骨大孔疝的可能。” 古里安医生滔滔不绝地说着,哈根达斯医生则飞快地在病历本上记录着。这些知识他从前在医学院学习的时候曾经听外科的教授讲起过,但多年经来一直没有机会用到,尝到的知识几乎都要还给教授了。今天总算有机会实习一下啦。 “记住,这个病人对我们也很重要,不能有任何纰漏。一有异常情况要马上采取应对措施并通知我。”古里安医生叮嘱完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对于哈根达斯医生的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 …… 半夜,齐冰从梦中醒来。 他们的小船已经泊在了洪泽湖的对岸。这一带还在新四军的控制范围之内,故而可以安心休息。 万籁俱寂的夜晚,只有船舱外的雪在刷刷地下着 虽然刚刚进入冬天,齐冰却做了一个春梦。 在梦里,她和石心亲热、他们在开满鲜花的草原上缠绵、她把她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当他们在一起时,他对她是那么的温柔。 醒来,她的胸部依然紧绷、她的肌肤还在倾诉、她的身体仍有感触。 但那只是一个梦,她的绮丽的少女时代的梦已经破灭了。 她转过头,黑洞洞的船舱那头石心正打着他标志性的小呼噜。齐冰记起他宽厚的胸膛、想着他有力的臂膀。石心的怀抱是那么温暖,但现在,她却可望而不可及。 “我和他……可能吗?” 齐冰的眼角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 上海施高塔路晴气将军的公馆里黑着灯,晴气正睡得像个死猪。但屋角的保密电话却突然铃声大作,将他从梦中惊醒。 “是哪个天杀的半夜打电话过来?”不用说,十有八九是电侦课的松下一郎! 他没好气地拎起话筒,果然是松下一郎这个工作狂:“报告将军阁下,苏北情报组刚刚发来急电,电报已派便装通讯员送来。”说着,他就挂断了电话。松下一郎也知道自己又打扰了晴气将军的清梦,还是早点挂断电话免得挨骂为妙。 第六十九章 生死攸关(三) 不一会儿,穿着便装、骑着摩托车的梅机关专职通讯员就把电报送到晴气将军的官邸来了。晴气注意到他的雨衣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雪花——外面下雪了?等通讯员出去后,晴气将军披着被子走到门边,一股冷风立刻挟带着飘飞的雪花冲进门来。不知何时,洁白的雪已经铺满了屋前的小院。而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还在继续无声无息地下着。 外面的一切早已换上了一身银妆。 晴气打了个冷战,连忙关上门坐下来看电报。苏北情报组是梅机关下属最大的一个情报组,主要负责搜集新四军方面的各种情报,对苏北的国民党中央军部队的动向也非常关心。此外,这个情报组还负责监视伪军的动向,以保证他们的忠诚。 看完电报,晴气陷入了沉思。苏北情报组在他指定的那个死信箱里找到了一个小纸卷。用显影药水涂抹后,纸卷上出现了字迹。上面说那个可怕的杀手石心虽然被新四军的行刑队开枪命中前心,但大难不死,又被小鸟一行人给救活了。现在正继续和小鸟等人一起行动。 虽然战斧行动只由晴气一个人掌握,但具体的联络工作还是必须由梅机关派驻各地的情报组来完成。比如这次,他就让苏北情报组派人到洪泽湖边一片小树林的一个树洞里去取一样东西——那个树洞就是他和他的小鸟事先约定的、用来联络的一个死信箱。 这样做并不会影响到战斧行动的保密性,因为各地情报组除了知道有一个叫小鸟的情报员存在外,对战斧行动的其他细节一无所知。他们只干些最底层的活,核心的机密都藏在晴气的脑子里,整个行动的计划书也被他锁在保密室的保险柜里,开柜的密码和钥匙只由他自己控制。而且,自从上次发生了那个地下党的五号谍报员闯进保密室、杀死保密员、抢走保密簿的事件以后,梅机关的保密室加强了警戒,还增添了很多新式的机关和报警器。晴气将军相信,就算地下党的五号谍报员石心卷土重来,也攻不破保密室里设置的层层机关! “真他*妈的好运气!”晴气愤愤不平地骂着,“连前心中枪都死不了!”他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心里盘算着怎样除掉那个有可能知道梅机关许多机密的可怕杀手——石心! 猛的,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瓜:“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晴气的灵感又来啦——他想起了新近从关东军调来的号称日本陆军“狙击之王”的清水脉冲少佐。 “对,让他去。乘石心重伤之际干掉他!”想着,他再也睡不着,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上海派遣军的军官宿舍。 这个夜晚,有太多的人难以入睡。陈德昭医生就是其中一个。晚饭后,他在七十六号里的那个关系打电话来了,他猜想这个电话肯定也是在路边的电话亭里打的,因为为他可以听到背景里传来的汽车喇叭声。 “表妹被老李开车撞了,正在加布里埃尔医院抢救,梅叔守着她。” “佘曼诗被李士群撞了?怎么又会是梅机关的人在看守她?”陈德昭一下子晕了。他站在安平医院三楼他自己卧室的窗口沉思着,努力分析着每一条他得到的信息,以求得出答案。 加布里埃尔医院他是知道的,院长亚伯拉罕.古里安是上海滩上著名的外科医生。在医生的圈子里,他们俩彼此熟识,经常探讨一些医学方面的问题。而且,他们都隐隐约约地知道一点对方的隐蔽身份,但都心照不宣,只是在对方提出要求的时候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所以,佘曼诗在加布里埃尔医院里接受抢救他还是放心的——无论是古里安的医术或是人品,他都放心。 但是,佘曼诗是怎么被敌人撞上的呢?如果是一次伏击的话,敌人又是怎么知道她会去正金银行的? 陈德昭心乱如麻。 最后,他根据现有的线索得出了如下结论: 1、因为加布里埃尔医院离正金银行很近,所以佘曼诗肯定是在正金银行附近出事的; 2、梅机关已经接管了这件案子,因此,这次行动的对象已经明确了——梅机关; 3、这个行动的后半部分肯定可以执行,但必须先搞清那本保密簿的下落; 4、他必须尽快接近佘曼诗,搞清她的情况、得到那些问题的答案,并最终确定这个行动是否可以进行。 从入夜时分起窗外就飘起了雪花,现在,雪花已经把他的花园变成了一个洁白的世界。心事重重的他没有一点闲暇欣赏窗外的美景。他在考虑是否应该给苏北的黄善国发一封电报,但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前的情况还没明朗,发电报还为时过早。 那么,是不是给古里安打一个电话呢?敌人会不会已经开始监听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电话了呢?怎样能够做到不露痕迹、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接近佘曼诗呢? 想着,他拎起了桌上的电话。敌人现在就开始监听加布里埃尔医院电话的可能性不会超过50%,两个医生在电话里探讨医学方面的问题而引起敌人警觉的可能性不会超过10%。因此,打这个电话的风险系数不会大于5%。 虽然是个很谨慎的人,但陈德昭认为这个险值得一冒。 …… 清晨六点,董金涛光着膀子醒来,他身边的阿莲还在梦中。 他又一次端详着阿莲的脸庞,洗尽铅华的她其实很清秀,只是黑黑的眼圈和眼角的鱼尾纹带着一点风尘味儿。她的脸上兀自挂着微笑,不知正做着何等好梦。 董金涛的手又不安分起来,在被窝里摸索着阿莲柔软的身体。她被他弄醒了,睡眼惺松的冲他展露出职业的笑容。尽管是职业的,他仍然觉得她的笑容很迷人。 “老板,你姓什么?”她问。 “从来没听说妓女打听嫖客姓名的!”董金涛不想回答。 阿莲并不生气,“那以后我就叫你威猛先生吧!”她张开双臂吊住董金涛的脖子说。 第七十章 专家会诊(一) “威猛先生?!”董金涛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泛起一阵得意。他的手又不老实起来:“只要你想要,我就给!” “好……”阿莲拉长了声调,抛过来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昨晚的消耗很大,董金涛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附近有什么卖吃的地方吗?” “有……你想吃什么?大饼?油条?豆浆?我去买吧。”阿莲的回答很温柔,宛若一个妻子般的体贴,让董金涛心里暖暖的。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颏,眼睛里满是爱怜。另一只手掏出钱袋,轻轻摇着,里面全是党组织发给他当做生活费的银元。 阿莲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个胖子果然是张“长期饭票”! 银元沉甸甸的,董金涛拉开袋口倒了几枚在床上。一枚枚银元相互撞击着,那声音清脆、空灵。 阿莲一把抓起床上的银元:“咸浆还是甜浆?再来二副大饼油条够不够?”她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用得着这么多吗?”董金涛诧异的问到。 “这六块大洋是昨晚的过夜费,今天的早饭算我请你的!”阿莲乐呵呵地开始穿衣服。 董金涛一把抱住她:“瞎说,打一炮要六块大洋,你这不是讹人吗?” 阿莲搂紧了大洋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忘了向你报价目表啦,打炮五角一次,过夜两块大洋一次,限打四炮,超过部分每炮四毛。你自己数数看,昨晚打了几炮?”她笑盈盈地望着他,“你昨晚打了我十八炮!应该收你七块六!你是新客人,一块六毛算我优惠你了,只收你六块,再请你一顿早饭。你说你合算不合算?” 董金涛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又看看她笑颦如花,方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便一下子把阿莲按倒在床上:“不行,我亏了,再让我打几炮!” 阿莲一边按紧了大洋,一边笑着求饶:“我肚子也饿了,吃好早饭再来行吗?” 董金涛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行,不过吃好早饭要加倍打炮,而且是免费的!” 阿莲出去买早饭的时候董金涛才有空看起昨天买的《浦江先驱导报》,他先翻到第10版刊小广告的版面,留心着有没有约定的字眼。结果在第二排第一列看到了一个二手汽车出售的广告:“本人现有一辆美国原装雪佛兰AVEO五门轿车,二年六万公里。款式新、性能好。有意者请邮8384号信箱洽谈。” “这么说那个行动开始了?怎么这么早?”他想着,两根眉毛在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阿莲很快就回来了,端着从豆浆摊上借来的锅子。 董金涛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大饼油条,一边喝着甜滋滋的甜豆浆。阿莲则在一旁心满意足地喝着豆腐花。 “包月多少钱?”董金涛冷不丁的提问让她喜不自禁。 …… 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留观室里,吉野上尉刚刚醒来,他很诧异自己为何会睡在这里? 旁边的特务三井宽讨好地说:“吉野桑,你好点了吗?昨晚你在手术室门口昏倒时把我们都吓坏了!来,先洗把脸。早饭已经给您买好了,是鲻鱼寿司和牛奶。” 吉野哪里有心思吃早饭? “那个女地下党在哪里?”他急切地问。 “在加护病房。放心,柳井他们守着呢。” 吉野鞋带都没系好就奔了出去,他冲到加护病房门口时正碰上柳井他们两个特务一左一右地端坐在门边吃早饭:“******,你们俩就这种工作态度?” 这俩人吓得急忙把手里的饭团放到了身后。 “我问你们,女地下党的情况如何?” 这二人摇摇头:“医生在里边,不让我们进去,说是男女授受不亲。” “饭桶,不让你们进去你们就不能问吗?你们长了张嘴就只会吃饭?”柳井他们噤若寒蝉,开始狂抽自己的耳光。 “我再问你们,她随身携带的物品你们检查过了吗?”吉野还是杀气腾腾的。 “她的随身物品……”这俩人抽自己的耳光抽得更卖力了。 “你们两个……真是让我没想法!”吉野气不打一处来。对佘曼诗的担心化为无名的焦躁,火气自然也大了起来。 “出去!从这里跑步回梅花堂,向晴气将军报告今天这里的情况,要求立即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电话开展窃听、再对进出医院的每个人进行跟踪调查。汇报完毕后立马给我跑步回来向我报告晴气将军的命令。给你们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回不来,每超过一分钟就打十记军棍!” 从加布里埃尔医院到梅机关所在的梅花堂不远,才二公里,二十分钟跑来回刚够。这二位早饭也顾不上吃了,撒腿就往外跑。 吉野转过头对一边的三井宽说:“你去调两个人过来,守在门口。然后就去找到这个女人随身携带的物品,包括她的衣物,全部给我认真地搜查一遍。” “是!”三井很为吉野对自己的信任感到骄傲,“那这早饭……”他举起了手里的饭盒。 “早饭先放门口吧,谢谢你了。”吉野虽然不喜欢三井这种爱拍马的人,但作为一个管理者他也知道不能过分挫伤部下的积极性。所以……见好就收嘛。 吉野整了整衣物,很文雅的开始敲门。 古里安医生已经在病房里了。他也没吃早饭。 伤势如此重的病人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挑战,因此,他对佘曼诗的伤势格外关注。 听完了值班医生哈根达斯的汇报,古里安翻阅着哈根达斯记录的数据,眉头渐渐皱紧。现在是手术后七小时,麻药的作用刚刚过去,如果他对佘曼诗的前颅底凹陷性骨折的手术清创、复位正确的话,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哈根达斯医生的监测数据表明,佘曼诗的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心跳、呼吸、血压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但也有一些数据令他不安:佘曼诗的颅内压偏高,从1.5千帕逐步升高到了1.77千帕——这说明,她的颅内有血肿! 第七十一章 专家会诊(二) 古里安医生很有些疑惑。佘曼诗头部的外伤是头皮撕裂、颅底凹陷性骨折,但她的硬脑膜并没有开裂。而古里安医生已经为佘曼诗清了创、缝合了头皮、复位了骨折。如果颅内压升高是提示硬脑膜血肿的话,那就应该是“硬膜下血肿”。但据古里安医生所掌握的知识,“硬膜下血肿”一般要到伤后四到六周才会出现压迫症状。除非是还有一处他没有发现的“硬膜外血肿”导致的颅内压升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这说明佘曼诗的硬脑膜外的血管上还有某处伤口没有被自己发现、处理——这处伤口还在出血,从而引发了血肿。 这时,古里安医生想起来了昨晚接到的那个电话。他几乎可以肯定,他那位令人尊敬的中国朋友陈德昭医生和眼前这个身受重伤的女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但古里安医生对这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陈德昭的专长——神经外科——你不要以为神经外科是治疗神经病的,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神经外科就是颅脑外科。 古里安医生现在正需要一位神经外科专家的帮助,就算陈德昭不打电话来古里安也会向他求助的。 “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难道也是一名特工?”古里安又一次打量着佘曼诗。她露在绷带外面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盖在她的眼睑上。那眼睑肿胀着,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的双眼都显得安详而又沉静。 古里安医生承认,单就这双眼睛而言,这个女子就足以称得上绝美——他无法想象她睁开眼睛时的模样,一定是种不可思义的美丽。 这时,他很为昨晚自己的一项“善举”满意。佘曼诗的鼻梁也骨折了,作为欧洲最好的外科大夫,他精心复位了她的鼻梁骨,而且把缝合线做在了她的鼻腔内——这样一来,在她伤愈后就不会在鼻子上留下一条难看的疤痕。虽然只是一桩小事,但他可以保证佘曼诗在伤愈之后鼻子和以前一样的漂亮。 “高手毕竟是高手,比哈根达斯之类的菜鸟就高明在这里。他当然也会准确的复位鼻梁,但是,伤愈后的病人也许会抱怨鼻尖有点歪。”想到这里,古里安医生自信地笑了。 这时,吉野上尉来敲门了。 “这个家伙挺能睡的嘛!”哈根达斯大夫揶揄地笑了,“他是睡饱了,可我却一夜没睡!” 古里安院长一边示意护士去开门,一边用希伯来语对哈根达斯说:“你还要坚持一会儿,待会儿我要向你介绍一位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从他身上你能学到很多东西。” “你说的是……”哈根达斯一时转不过弯来。 吉野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到病床前关切地看着佘曼诗。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头部缠满绷带、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的佘曼诗和昨晚别无二致。他只注意到她伸出被子的右臂和双腿都打着石膏。其余的什么也看不出。 “她怎么样?”吉野转过头来急切地问古里安医生。 “到目前为止她还活着。”古里安医生又回复到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吉野继续追问。 古里安医生白了他一眼,心想:“这是个自己送上门来的机会,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引入陈德昭。” 他装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吉野一听此言连忙靠墙站好,免得再像昨晚一样被吓得晕倒。 古里安医生看着他的模样心里直觉得好笑,但脸上一点儿也没有表露出来:“病人身上其他部位的伤势都处于好转状态,心肺机能也还正常。但她的颅内压持续增高,我们认为她的颅内可能还有血肿。这会危及到她的生命!” 吉野一听就急了:“那还不快手术?” 古里安医生心里说:“外行就是外行,你当手术这么简单?” 不过,老于世故的他并没有直接反驳吉野,只是婉转地说:“手术只是备选的方案之一,因为病人的颅骨如果反复打开的话,会对颅骨的愈合不利,而且会增加脑组织感染的可能性。” “那怎么办?”吉野说着说着已经凑到了古里安眼前,矮小的他和高瘦的古里安站在一起显得十分可笑。 “我现在需要一名神经外科的专家前来会诊,以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古里安医生不紧不慢地说着。 “专家?我们大日本帝国有的是专家。只要你说,我马上从上海派遣军总医院里给你调十个过来!”吉野立刻来劲了。 古里安医生的脸上掠过一丝轻蔑:“据我所知,目前上海只有一位医生称得上真正的神经外科的专家,很不幸,他是个中国人。”他特地在“真正”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吉野听了这话甭提有多气馁了,但也没有办法,他试探着问:“要么您给他打个电话?” 古里安医生的回答让他很高兴:“行,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不过他的出诊费可是很高的哟!” …… 柳井他们回到梅机关的时候晴气将军刚刚送走了清水少佐。 清水脉冲少佐是一个精干、健壮的汉子。四方的脸形、浓浓的眉毛,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会对他生出许多信任感来。但是,三十岁出头的他在日本陆军里却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异类”。 他本是北海道的一个猎人,在北海道的深山老林里捕猎狐狸和雪貂。狐狸和雪貂都是灵活、多疑的小型食肉动物,而且,为了保证毛皮不受损,要么放夹子,要么必须一枪命中它们的眼睛,并且子弹必须同时穿过它们的双眼——这叫做“对眼穿”。 清水不喜欢放夹子,因为夹子会打断猎物的腿,一样会损伤猎物的皮毛。他喜欢用自己的猎枪进行精确射击。一般的猎枪都是滑膛枪,装填铁砂——也就是霰弹来提高命中率。但猎取毛皮兽时不能用铁砂猎枪,只能使用发射单粒弹丸的步枪。 第七十二章 专家会诊(三) 猎人清水脉冲用的猎枪是日本本土品牌友坂97式步枪,6.5毫米的口径,射程和精度都是第一流的。不用什么瞄准镜,清水从来只用步枪上原配的机械瞄具,在四百米射程绝对的内百发百中。 对猎人清水脉冲而言,最终的那一枪并不是狩猎的全部,真正刺激的反而是射击前的搜索、潜行、追踪、占位、瞄准。而他,也乐在其中。 如果不是一九二九年的深秋猎人清水脉冲在林子里碰到的那头黑熊和正被它所攻击的那个人,清水也许至今仍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猎人,在北海道的森林里游荡狩猎、过着自由自在的逍遥快乐生活。 那天,猎人清水脉冲照常去林子里狩猎,追踪一只狐狸留下的足迹,却意外地碰上了一头熊——也许是那只狐狸有意把他引过来借以脱身的,反正他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只狐狸,只听到了五声枪响。 连续的五发速射。 然后,便是黑熊的怒吼! 猎人清水脉冲在心里为那个开枪的人惋惜——他听出那五声枪响也是友坂九七式步枪的射击声,九七式步枪的弹仓容量只有五发,虽然再装填不是很麻烦,但那是在平时。要在一只熊的面前重新为自己的步枪装弹不啻于天方夜谈——除非你有极稳定的手,而且熊离你也必须足够远——此时最好的办法是赶快找一棵树爬上去,上了树再定下心来装子弹——否则的话,彼时的猎人就会变成此时黑熊的猎物。 清水脉冲连忙赶过去,他希望自己能来得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黑熊,站起来足有有二米多高,胸前的白月牙又长又宽。而那个开枪的人果然在树上,但不幸的是他的手仍然抖得厉害,把子弹袋掉到了树下! 清水脉冲掩近到离熊只有十米的地方才开的枪——他在下风头,而且动作极轻。和狐狸与雪貂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他自身就轻盈得像是一只雪貂。 他的第一枪命中了熊的左眼,黑熊震天的吼声着实把他给吓住了。但他的手没抖,倚在一棵大树旁迅速的拉动枪栓——退壳、上膛。熊朝着枪响的方向转过头来时,他的第二枪命中了熊的右眼,6.5毫米口径的子弹在熊的头颅内形成了巨大的空腔,把它的脑组织打得稀烂。然而,那头熊依然挥舞着双爪扑过来、继续吼声不断。 清水没有再开枪,他看出黑熊的身上虽然血迹斑斑,但总共只有眼睛上的两个伤口。所以,这依然是一张好皮子,一张他做梦都没想要得到过的完整黑熊皮——他不能再在这张宝贵的黑熊皮上开洞了。 这头黑熊直朝他冲来,但他看出它的力量正在迅速的衰弱,所以他决定赌一把、冒险不再开枪。 最后,大黑熊恰恰在清水脉冲的面前倒下,几乎鼻子碰到他的鼻子。而树上的那位中野先生则千恩万谢、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一位贵族——天皇御封的男爵、喜好狩猎。此外,他是日本陆军的一名大佐,正打算搜罗一批神枪手送到德国的埃姆登狙击手学校去学习西方的狙击课程——于是清水脉冲顺理成章的入选了,参军后马上被授予少尉军衔——他们这一批出国留学的人都代表着大日本帝国的军威,个个都是精英的步兵军官。因为他的年龄太小,只能授予少尉军衔。 那年,他十八岁。 日本人天生具有成为狙击手的潜质,他们吃苦耐劳、坚忍不拔。而清水脉冲的猎人经历更是对他成为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大有裨益——狙击手和猎手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猎杀的目标略有不同而已。 连清水脉冲的德国教官都承认,清水脉冲少尉是他们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学员,也肯定能成为一名最优秀的狙击手。 等清水脉冲学成归国,便进入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这是日本陆军军官晋升的必经之路(日本人所说的士官不是我们现代意义上的士官,而就是指普通的军官)。在陆士混了四年后,他便带着中尉的军衔到近卫师团充任司令部的参谋——那位中野大佐此时已经晋升为中将,担任近卫师团的指挥官,特地调他在身边。当然,他的主要工作是陪着师团长打猎。 直到9.18事变,关东军在白山黑水遭遇到中国军民越来越多的打击后,中野将军才把他推荐给关东军的石原莞尔——反游击作战中狙击手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他不爱杀人、喜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这在关东军里几乎是不可能的。命运选择了他成为一名狙击手,他却并不喜欢这个行当——只想着做回一个猎人。 虽然他从不违抗上级的命令,但也从不滥杀。不过,他的确很喜欢中国的东北,那里有着和北海道相近的自然环境,让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在作战部队干了一年后,他取得了100次狙杀纪录,然后便被调到关东军的狙击手学校当教官,军衔也升为上尉——作战部队的主官都不喜欢他。不是他不听话,而是他太沉默,既不钻营也不拍马,还不邀功。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后台,估计得在野战部队干一辈子的中尉。 石原还是蛮照顾他的,因为石原自己在陆军中也被称为“怪物”。怪物和异类自然是惺惺相惜的。再后来,石原自己在关东军也混不下去了,再也没人罩着清水。于是他又被排挤出来,狙击手学校也关了门。正当清水脉冲无处可去的时候,中野将军的帮助及时赶来,清水被调到了上海派遣军,军衔再升一级成了少佐。中野将军的好朋友晴气将军正好要建立一支在敌后活动的队伍,正缺人手。晴气才找中野帮忙,中野就马上就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戴着“关东军头号狙击手”的光环,清水脉冲少佐来到了上海,开始为晴气培训人员。而这次,晴气想起手上的这张好牌来。 他决定派清水去搞定石心。 第七十三章 专家会诊(四) 李士群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张国正、吴四宝都已经交给了日本宪兵队,自己和那件金库劫案也撇清了关系。唯一遗憾的是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落在了梅机关的手里。虽然他认为佘曼诗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情报价值了,但现在细想起来他又有点后悔。 是的,这个女人能在上海隐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肯定是有原因的——七十六号的密探遍布上海的每个角落,就连租界里也有他们的眼线。但佘曼诗仍然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李士群思考着。 “一定有人收留了佘曼诗,或者有一个组织在掩护她!” 想到这里,李士群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我的反间计失灵了?不可能,共产*党华东局社会部已经把那个可怕的杀手石心都当做叛徒给枪毙了,说明地下党已经确信佘曼诗是一个杀害了自己的上级——中*共地下党沪西特委书记陈毗梅的叛徒。那么,又是谁在帮助她呢?”李士群抽出随身携带的三号勃朗宁手枪来,退出弹夹,把子弹一发发的退出弹夹,再一发发的压进去。这是他思考问题时最爱做的“手工”。 “是一个私人的关系?还是……”李士群思前想后却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他决定换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为什么佘曼诗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正金银行?”他试着用佘曼诗的立场来思考这个问题——是的,作为一个优秀的老牌特务,这种换位思考的本领帮他解决过很多疑难问题。 “一个人如果被诬陷为叛徒的话,她会急着去做什么?”他问自己。 “毫无疑问,是赶快证明自己的清白!”李士群自己轻声回答着,话语里充满了恍然大悟的喜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这么说来,那本梅机关的保密簿里一定记录着可以证明佘曼诗不是叛徒、而陈毗梅是叛徒的材料——这就是证明佘曼诗清白的证据!”李士群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有依据。是的,陈毗梅同时也为梅机关的中田英寿提供情报——这是他李士群安排的,为的是增加晴气对中田的信任——那么中田肯定在自己的保密簿里记录了某些关于陈毗梅的重要信息——这些信息能证明陈毗梅是****地下党内部的叛徒,而佘曼诗却不是! 佘曼诗一定在得到这本保密簿后看过其中的内容,深深体会到这本保密簿的重要性,所以,她才会把保密簿藏进了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保管箱里,一个别人想不到的、却极端安全的地方。所以,佘曼诗才急着要去正金银行拿回保密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士群停下手里的活计、新上好弹夹,把食指伸进勃朗宁的扳机护圈,用中指在枪身上轻轻一拨,那枪便在他的食指上旋转起来。 “她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给谁看?难道说她又和上海地下党的秘密组织联系上了?那么,肯定是她说出了保密簿的事情地下党才饶了她一条性命,让她取回保密簿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士群停止了手上的游戏,把勃朗宁重新插回腰间的枪套。 “地下党的秘密组织……难道说他们又给沪西特委派了个新的书记过来?那么佘曼诗又是怎么和这个新书记接上头的?是不是佘曼诗还掌握着陈毗梅没告诉我的关系?” 李士群真的开始后悔了,佘曼诗是被自己撞倒的,自己怎么会这么糊涂?如此地把她让给了梅机关的吉野?这么多的疑问必须由佘曼诗来解答,自己却轻易地放弃了她…… 李士群开始狂捶写字台。 “情报!情报!珍贵的情报源被梅机关抢走了!” 他转念又一想:“那个女地下党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呢?”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吃不着葡萄的酸笑,“这事我得弄个明白。”想着,他按响了桌上的电铃,秘书小丁应声而入。 “你去武昌路的加布里埃尔医院一趟,查一下一个叫佘曼诗的女人的伤势——这人是死是活?警卫大队有几个人去过的,你让他们给你带路。” …… 晴气将军听了柳井的汇报后沉吟了片刻,柳井他们在心里祈祷:“快点呀,回去晚了我们要挨军棍的!” “你们回去告诉吉野,他干得漂亮!这个支那女人的案子就交由他全权处理,一定要救活她,再撬开她的嘴,这是个珍贵的情报来源。他的请求我会安排布置的,让他一定要注意加强保卫。有什么要求直接向我提。” 柳井二人一等晴气说完,敬了礼就往外飞奔,弄得晴气很不爽:“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 待柳井他们出去,晴气给宪兵队的影祯大佐打了个电话,请他从特高课借十个人来——皇军就要进占上海的外国租界,梅机关的特务已经都派出去了,有很多工作要完成——但他又要布置一个埋伏,等待佘曼诗的幕后主使来救她、或是探望她——所以,只能向宪兵队下属的特高课借人。 和李士群一样,晴气将军也认为佘曼诗的背后一定有一个组织在掩护、支持她,他也打算挖出这个组织来! 陈德昭大夫是十点钟到达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尽管他心急如焚,但积雪的路面妨碍了汽车的快速行驶,他叫的出租车是在上海的街道上一路蜗牛般爬行过来的。 当他踏过积着厚厚白雪的甬道来过加布里埃尔医院门口时,立刻被几个表情严肃的人拦住了,询问了他的来意,当得知他是前来会诊的医生后便要求他出示良民证。从这些人生硬的中文口音里他判断出他们是日本特务。借着对方查看他良民证的当口,陈德昭迅速四下张望,发现整条街上都布满了日本人的便衣。不用说,加布里埃尔医院已经被包围、监视起来了。 古里安医生在门里等着陈德昭,他们拥抱后一起穿过长长的走廊。陈德昭注意走廊里也有几个满脸阴沉的日本特务在游荡。他向古里安投去询问的目光,古里安则朝他耸耸肩,双手摊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佘曼诗的病房两边各有一个特务坐着,他们用狐疑的眼神审视着陈德昭,古里安连忙向他们解释:“这位是前来会诊的医生,你们吉野上尉批准的。” 特务三井仍然很认真地检查了陈德昭的良民证和随身携带的药箱,又一言不发的闪在一边让他们进去。 他们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爆发出一阵欢呼:“她醒了!” 第七十四章 专家会诊(五) 佘曼诗从麻醉的药效中醒来,只觉得浑身剧痛,尤其是自己的脑袋,更是疼痛欲裂。 她并没有彻底清醒,而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努力睁开眼睛,透过缠满头部的纱布的缝隙,她朦朦胧胧地看到有几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却看不清是谁;耳边隐约有一些说话的声音,却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是怎么了?又是在哪里?”她思索着,但紧接着头部又一阵剧痛袭来,她便再次陷入了昏迷。 陈德昭第一眼见到佘曼诗的时候也充满了震惊。作为一个神经外科医生,他见过各式各样头部重伤的病人,但望着眼前的佘曼诗,他的心情却异常沉痛。仅仅过了二十四小时,那个美丽雅致的女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浑身是伤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刚才,佘曼诗的眼睛睁开过一小会儿,但随后又闭上了。陈德昭努力想透过那道纱布的缝隙,从她迷离的眼神中读到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他知道,佘曼诗刚才是处于半昏迷状态,这也是颅内血肿的正常表现。如果伤员有颅骨骨折,而且骨折线通过血管沟,就会出现意识由昏迷到清醒、清醒再到昏迷的过程。 他也注意到那个叫吉野的日本特务在佘曼诗短暂醒来时的狂喜,心里暗自奇怪:就算是自己的犯人醒了,也不应该这么欣喜若狂啊! 陈德昭一边听着古里安的情况介绍,一边对着墙上的灯箱看着医院刚刚拍的X光片。古里安发现陈德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心下惴惴,生怕自己手术中有什么缺陷被这位神经外科的高手发现。失面子倒在其次,关键是病人有可能因此丧命或是留下什么后遗症。 “你为病人做颅底凹陷骨折复位时是否注意到骨折线通过了血管沟?”陈德昭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古里安领略到了高手的风范——高手就是高手,提问也直奔要害。 古里安的蓝眼珠转着:“注意到了。我还检查过那根血管呢。” 陈德昭的表情依然严峻:“静脉还是动脉?” “静脉!”古里安很肯定的回答。 “是不是这一根?”陈德昭指着一张X光片上的一条细线问道。 古里安仔细看了半天,他注意到细线的周围有一小片阴影,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时这根静脉没有出血?”陈德昭追问。 “是的。”古里安不安地问,“难道就是这根静脉出血了?” 陈德昭神情凝重地点头道:“是的,你来看。”他指着那片阴影,“这根静脉出血了,形成了一个血肿,造成了病人的颅内压升高到一个危险的水平。”说着,陈德昭用力撑开佘曼诗脸上缠满的绷带,翻开她的双眼看了看,“你看,她的左眼瞳孔进行性扩大,右眼瞳孔正常。”然后他取过一个小锤子,拉出佘曼诗的左手,在她的肘关节上轻轻一敲,佘曼诗的左手没有任何反应,而正常的人在肘关节受到敲击时应该有一个神经性的颤动。 “你看,病人的左侧肢体不完全瘫痪……所有这一切都提示病人的颅内血肿已经增大到了必须手术的程度!” “再来一次一手术?”古里安瞪大了他的蓝眼睛,然后便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不行的,这样的风险太大了,弄不好她的颅骨会坏死的!” 陈德昭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是的,手术风险的确很大。那只有试试另一个方法了。” “你还有不用施行开颅手术就解决卢布内血肿的办法?”古里安又一次瞪大了他的蓝眼睛。 陈德昭一边打开自己的药箱,一边点头道:“我想你从来没有见识过中医的雷火金针吧?” “雷火金针?” “对,三十六路雷火金针。这是我的祖传绝技,我刚刚研究出如何用针灸来消除病人的颅内血肿。今天就来试一试吧。” 古里安还在犹豫不决,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听着的吉野跳了起来:“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个蒙古大夫误人!”他把脸转向古里安:“这就是你所说的专家?我怎么觉得他是个江湖郎中?” 陈德昭针锋相对的迎上前去:“不手术,病人只有死路一条。手术的话,术后存活率只有10%,而且,如果颅骨出现坏死的话,还要进行第三次手术,会增大病人的痛苦和危险。而用针灸治疗,我有100%的把握!你自己选吧。”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吉野的心头,旁边的古里安医生却听得连连点头:“这位陈德昭陈医生是中国最好的神经外科专家,就是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既然他这么有把握,我觉得我们应该让他试试看。” 吉野继续用狐疑的眼光审视着陈德昭,然后恶狠狠地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好,就让你试,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全家抵命!” 陈德昭的心里就更是奇怪了:“这个日本人对佘曼诗的关心之情好像已经远远超越了警察和犯人之间应有的水平。他对小佘甚至比我还要关切!这是为什么?”心里想着,嘴上仍不卑不亢地说:“好的,就依你。现在请你出去。”然后他把脸转向古里安医生,“请你让人取一瓶医用酒精和一些棉球来。” “为什么我要出去?”吉野很不服气。 “因为我要直接在她的身上扎针,她是一个女子,你在这儿不方便。”陈德昭说得义正严词。 “那你不也是男的吗?”吉野还不服气。 “我是医生!医者父母心。”陈德昭脸上隐隐发青,然后他对着吉野大吼道:“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日本人难道连这点廉耻都不懂吗?” 古里安大惊失色,他以为吉野会大发雷霆。可是吉野却忍了,他咬紧了牙,脸色涨成猪肝样,然后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这时,一个护士端着一个白搪瓷的托盘走了进来:“您要的酒精、棉球。” 陈德昭冲着古里安笑了笑:“事不宜迟,让我们开始吧。” 第七十五章 转机(一) 李士群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秘书小丁没多久就回来了,但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 小丁在加布里埃尔医院门口就被拦住了。虽然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梅机关的人就是不让他进去,还说这是晴气将军的命令。要想探望女地下党分子,必须得有晴气将军的手令。 小丁汇报完出去后李士群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佘曼诗还活着?梅机关是不会派这么多人去保护一具尸体的。那个犹太医生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重的伤还能救回来。” 去找晴气讨手令?那不可能! 一来,讨手令时难免要被晴气奚落;二来,就算晴气肯给你手令也没有用,人在梅机关的手里,想要长时间地进行讯问梅机关一定会横加干涉的。 最好的办法是把佘曼诗偷出来! 想到这里,李士群自己也觉得这个念头太大胆!七十六号搞一次行动去偷梅机关的手里的人?这事不穿帮也还算了,要是走漏了一丁点的风声自己就算脑袋不搬家眼前的位子是再也坐不牢了。 但不偷人又怎么能找到那些答案呢?谁让自己当时那么大方地把如此重要的一个情报来源送给了吉野呢? 李士群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稳妥一点,先派一个人偷偷地摸进去探探情况。如果梅机关防卫严密的话,此事就作罢,如果有机可乘的话,就搞一次偷人行动。偷人嘛,七十六号还是很擅长的。 那么派谁去呢? 七十六号的人是肯定不能派的。万一这个人失手落到梅机关的手里岂不穿帮?得派一个局外人,和七十六号一点关系也没有——这种人青帮里有的是,而李士群也经常托这类人办些七十六号不能出面干的勾当。想着,他把警卫大队的夏伊跳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吩咐他去找江湖上有名的飞贼“金毛鼠”李传晖。这李传晖擅长高来高去、陆地飞腾之术,轻功是没话说的,常替七十六号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让他去夜探加布里埃尔医院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啦。 …… 此时,西摩路的太平花园公寓里,董金涛正站在拉开了窗帘的小阳台的玻璃门前看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路边的房屋、路旁的梧桐树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棉衣。偶尔出现的一两个路人在积满雪的街道上摇摇晃晃地行走着,宛如南极企鹅般的笨拙。 董金涛双手抱肩,一脸的满足。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他刚刚习惯了城市的舒适生活、却喜欢酒和美女。他觉得,他是属于城市的,特别是像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他应该好好享受上海的美妙生活。 董金涛从心里感谢黄善国给他这次机会,派他来上海执行这项高难度的任务。虽然他曾经因为酒色误过事,但他的能力是摆在那的,除了他谁又有这个本事? 董金涛的心里涌过一阵得意。他后退两步坐在床沿上,仍然可以透过小阳台的铁栅栏看到外面的世界。他的床很大、很软,墙边的热水汀送出阵阵热浪,房间里温暖如春。他没带阿莲回家,但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阿莲那坚挺的双峰、蛇一般妖娆的腰身、光洁的肌肤来。继而,他又想起佘曼诗曼妙的身材来,想象她的外衣下是不是有着比阿莲更丰满的双峰?更妖娆的腰身?更细腻的肌肤呢? “和这个小娘儿们上床,感觉一定比和阿莲做更妙!”董金涛发现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又雄起了,不禁对自己强壮的身体大感得意,“她的屁屁多翘呀!……一定很爽吧!”他的口水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仿佛他正在和那个他才见过一面的成熟美貌少妇在床上享受那云雨之欢。 “可惜,佘曼诗对自己总是冷冰冰的,看来得下点工夫才能搞到手。现在嘛……阿莲也不错,温柔体贴……床上功夫嘛……就更专业了,那就先包上她一个月再说。到时候,这张大床就有用武之地啦。”董金涛美滋滋地想着,他已经约了阿莲晚上在西摩路口的绿房子西菜馆会面。一想到又能和她一起过夜,董金涛就从心底里发出欢呼:“上海真好!” …… 陈德昭医生用酒精擦遍佘曼诗身上每一处裸露的皮肤,再用酒精消毒了带来的金针。然后点燃了每根金针尾部裹着的酒精棉球,便沿着“天突”、“膻中”、“鸠尾”、“巨阙”、“中脘”、“水分”、“气海”、“关元”、“中极”一路扎了下去。他的手法又快又稳,而认穴之准、劲力之足当世除了石心之外再也无出其右者。 一般人对扎金针总有些恐惧,但佘曼诗正好处于昏迷之中,一点儿也不会对陈德昭形成干扰。陈德昭扎针时更是潇洒自如。 古里安对中医只是略有耳闻,对针灸就更是闻所未闻了。当他看到又长又细的金针深深扎入病人的身体,病人却一点血也不出时,更是惊异地张大了嘴! 陈德昭扎完了佘曼诗胸腹间的穴位,便请一边的护士扶住佘曼诗的身体。由于佘曼诗需要引流,所以她是侧身卧姿,陈德昭可以很方便地对她后背上的穴位进行针灸。 他从“大椎”、“陶道”、“身柱”、“神道”、“至阳”、“脊中”,一路穴位扎下来,配合前面的“天突”、“膻中”、“鸠尾”、“巨阙”、“中脘”、“水分”、“气海”、“关元”、“中极”诸穴位,正好把“任督”二脉上的要穴扎了个遍。金针尾部的酒精棉球无声的燃烧着,跳跃着淡蓝的火苗。一般的中医针灸,都是在金针尾部点燃艾草,但艾草燃烧时的热量太小、见效慢。陈德昭改用酒精棉球,热量大,可以快速穿透病人的脉络、引导病人的血脉流动。 陈德昭缓缓地站直身子,这一遍雷火金针扎下来最是耗神费力。虽然是飞雪飘零的初冬,他仍然大汗淋漓!一旁的护士习惯性的用镊子夹起一片纱布为他擦汗。 病床上的佘曼诗静静的卧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七十六章 转机(二) 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除了心电图机正在“嘎吱、嘎吱”地吐出一条画着长长曲线的纸带、证明病人——佘曼诗的心跳尚未停止外,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每个人都在屏住呼吸等待陈德昭宣布结果,而陈德昭却只静静地重新搭着佘曼诗的脉,仿佛神游天外、没有任何想说话的迹像。 “她……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为她进行治疗后她一点动静也没有?”古里安院长忐忑不安地问陈德昭,“这次你可是赌上了你的身家性命哟!” 陈德昭又一次撑开缠在佘曼诗脸上的绷带,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没有动静比有动静要好。待会儿等酒精棉球熄灭后,请你再为她拍一张X光片,就是那条颅底静脉的位置。你会大吃一惊的!” …… 此时,侵华日军上海派遣军的军官宿舍里,清水脉冲少佐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行装。 他刚刚把自己的友坂“九七”式步枪分解后仔细检查了每一个零部件、用软布清洁后上好了枪油,又重新组装起来。他的友坂“九七”式步枪的口径为6.5毫米,初速为760米/秒,表尺射程2400百米。虽然6.5毫米的子弹杀伤力比西方国家动辄7.7毫米(0.303英寸)口径的枪弹要小一些,但作为著名的友坂“三八”式步枪的改进型,九七式步枪的后坐力很小,非常容易控制,因此精度非常高。更重要的是,友坂“九七”式步枪的枪口焰和枪口烟都比一般的步枪要来的小,因此特别适合狙击作战使用。 口径小一些并不妨碍清水脉冲对“九七”式的喜爱。相反,根据清水在德国培训时得到的知识,小口径的子弹在空气中飞行时极其稳定,但进入目标体内后,由于弹丸的“长径比”较大,特别容易“失稳”(弹道学术语)而在目标体内翻滚,从而在目标体内造成巨大的空腔。对偏爱射击目标眉心的清水脉冲少佐来说,这无疑增大了对目标大脑部位的破坏。 大口径步枪靠的是把大口径所带来的巨大动能传递给目标的“停止作用”来杀伤目标。 而小口径步枪则依靠小口径所带来的高精度和“内弹道”来杀伤目标。 两者相比,清水偏爱小口径的友坂“九七”式。 组装好手中的步枪,清水又从一个麂皮囊里取出了他的瞄准镜——世界顶级光学产品制造商德国福伦达公司(Voigtnder)出品的GwZF4——具备升降调节和风力偏差修正功能,4倍放大、8°视场。那年头的瞄准镜可是个精贵物件,怕摔不说,还怕潮、怕寒。他的这具枪瞄镜是他在德国受训时从德国带回来的原装货,配合他的“九七”式步枪可谓天衣无缝——400米距离上的误差不会超过0.2个角分——那可是瞄哪打哪的精度! 清水先查看了一下瞄准镜的归零,又检查了步枪上安装瞄准镜的导轨和镜筒上的简易弹簧闭锁装置,心里盘算着午饭后要到靶场去校枪的事。 他的背囊已经理好。那件他自己设计的伪装斗篷就卷在背囊外——日本陆军没有专门为狙击手配备伪装服(比如英美军队报装备的“吉列”伪装服),这件两面穿的伪装斗篷是他自己根据在德国学到的知识设计的。一面是各种绿、土黄、黑色的大大小小的色块,用于野外伪装。另一面则是纯白的雪地伪装。 他的猎刀就插在背囊的反面,随时可以拔出来。他不是武士出身,不喜欢那些装饰华丽的武士刀,只喜欢这把自小就带在身边的猎刀。 称手才是硬道理! 他的自卫武器是一支南部十四式8毫米手枪——中国人管它叫王八盒子。虽然样子丑了点、也常出些不大不小的毛病,但适中的握持角度和重心位置以及长达200毫米的瞄准基线使南部十四式手枪在清水少佐这样的高手手里拥有极高的命中精度。50米内百发百中! 清水检查完装具,便从地图袋里抽出那张华中地区的大比例尺地图来。晴气将军已经告诉他目标的行进路线——当然,晴气不会告诉他是代号“小鸟”的特工提供了这些信息——没必要让他知道这些。根据这些信息清水决定把狙击点放在河南省境内浍河边的一个小山坡上——地图上这里被标注为233高地——那里是***汤恩伯部20集团军的地盘。当然,他还调阅了陆航拍摄的这一地区的航空照片,确认了地形地物后他认为这是一个狙击的好地点。那张照片是两个月前拍的,透过专用的航空照片判读镜,他发现233高地上草木繁盛、怪石嶙峋,可以提供众多的隐蔽处,这对狙击手来说绝对是最重要的。233高地的另一个优点是清水去支那方面舰队查阅了浍河的水文资料之后才发觉的——浍河在233高地前拐了个弯,河面变宽不说,因为水流变缓,河床也淤积的厉害,水深只有20厘米,任何船只都必须拉纤通过。而且,为了减小船只的吃水,船只必须最大限度的减重——这意味着船上的乘客都必须下船、步行通过这一河段——作为狙击手,清水可以想象当他从瞄准镜中清晰地看到一串艰难跋涉的人影,再瞄准其中一个目标扣动扳机,将是何等的容易! “这么低难度的任务也要我出手?晴气将军真是太看重那个人了!”清水又看了一眼晴气将军提供给他的目标的照片——石心戴着黑边眼镜,平和得没有一丝杀气——晴气将军告诉他,这样一个文绉绉的人却是一个可怕的杀手,让他千万要小心。 “小心?我会的。”清水喃喃自语着,“我会小心翼翼的把子弹射进他的额头!再可怕的杀手也比不上一个金牌狙击手,难道他能躲得过我的子弹吗?我可以不被觉察的开火,他到死都不会知道谁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清水脉冲少佐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决定先去吃午饭,下午去校枪。然后就出发去大场机场,那儿有一架海航鹿屋航空队的“九六式”陆攻在等他——他将被伞降到233高地附近。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天气。 第七十七章 转机(三) 梅机关是由日本陆军主导的特务机关,而鹿屋航空队则是属于海军系统。在日本,陆海军之间的对立是人尽皆知的。海航的创始人山本五十六大将曾轻蔑说:“陆航的那帮土鸡也能飞起来?”可见双方隔阂之深。若不是晴气在军中为人低调、处事圆滑、人缘特好的话,海航才不会借飞机给他呢! 那时的日本军队里是没有“空军”这个概念的。航空作战力量分别由海军航空队和陆军航空队各自掌握。由于门户之见,日本陆航和海航的战斗机、轰炸机、侦察机和运输机从研制、生产到装备都自成系统,互不通用。而1941年时,日本陆航在中国境内只有些单发的战斗机、轰炸机和联络机,不能用来进行空投。而日本海航倒在中国布置了大量的远程打击力量,其中就包括了著名的“九六式”陆攻。“陆攻”是日本人的叫法,其实就是岸基轰炸机。这种双发双垂尾的远程轰炸机有着优良的飞行性能和强大的攻击能力。就在清水被空降到233高地的三天以后,也就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十日凌晨,英国远东舰队的“反击”号战列巡洋舰和“威尔士亲王”号战列舰——英国当时最强大的两艘战舰,在没有航空兵掩护的情况下贸然出击——被日本侦察机发现。11时30分在越南西贡地区的日本海航第22航空队派出86架“九六式”陆攻前往攻击这支舰队,只用了2小时就将这两艘巨舰送入了海底。 …… 古里安院长早就知道陈德昭大夫是一个优秀的神经外科专家,但没有想到他的能力强到如此地步。一遍雷火金针过后,X光片里那条颅底静脉旁边的阴影竟然缩小了20%!这意味着静脉上的出血点已经封闭,颅内的血肿也开始缩小!此外,佘曼诗的颅内压也降到了安全范围以内,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外科医生,古里安觉得这非常不可思议。 “奇迹!这绝对是一个奇迹!”古里安夸张地伸开双臂拥抱着陈德昭。 而闻讯进来的吉野更是用一种无比崇敬的眼光看着陈德昭,仿佛是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神。先前的傲慢和不信任一扫而空。 “不要高兴的太早!请记住,这是一例重度颅脑外伤的患者。”陈德昭倒是保持着他惯有的冷静,“病人的颅内还有血肿,生命体征也不稳定。你要警惕伤口感染和心肺功能衰竭。而且,她的大脑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就算一切顺利的话,她也起码需要一个月才能彻底清醒。要说话更是得等到二个月以后。在这二个月里,你必须处处小心,绝不能出半点纰漏,否则仍有可能前功尽弃!” 这一点古里安倒并不十分担心,他对自己医院的实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只要难缠的颅脑损伤能解决,其他伤情不在话下。 “你对颅脑外伤的护理有什么研究吗?”陈德昭明显不太放心。 “你这人真是太小看我了。”古里安医生心想,然后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颅脑外伤病人的手术后的护理按幕上、幕下手术后常规观察,但观察时间延长至72小时……”一边的哈根达斯煞有介事的又拿起笔来狂记,只不过他的眼皮实在挡不住浓浓睡意的侵袭,记着记着就往护士的身上靠去。 陈德昭笑盈盈地望着古里安:“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们医院的能力。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每天上午过来一次,权当查房,你看如何?而且……这雷火金针也不是只扎一次就万事大吉的,每天扎一次的话病人的康复速度会更快!” “那太好了!”古里安医生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 “不过……”陈德昭仿佛有些为难。 “不过什么?担心我们付不起你的诊金?” “那倒不是,我是怕进不了你医院的大门。”说着,陈德昭朝一旁的吉野上尉努了努嘴。 吉野不是傻瓜,知道陈德昭什么意思,现在正有求于人,他自然要竭力满足人家的要求:“没关系,我给您开一张特别通行证。凭这张特别通行证您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加布里埃尔医院!” “那就……谢谢了。”陈德昭的语调不卑不亢。 “这次多亏了你帮忙,”古里安拉住陈德昭的手说,“留在我这里一起吃午饭吧!我请你吃孜然羊排。” “好呀!”陈德昭抚掌笑到,“你们犹太人难得这么大方的。不过我要先给医院里打个电话,让她们不要等我回去吃了。” 电话在医生办公室里,陈德昭要通安平医院的电话后简单说了几句。细心的他立刻发现电话里有一种“沙、沙、沙”的背景噪音。陈德昭认为,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是电话监听造成的——敌人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监控已经开始了! …… 晴气将军是这天上午11点才找到宪兵队的影祯大佐的。因为昨晚在李士群家喝得酩酊大醉,影祯一直睡到早上10点才起床。然后,他又在自己的起居室里喝了两盏“还魂酒”。所以,当他接到晴气的电话时脑筋并不怎么清醒。 “吴四宝这条狗很不老实!”晴气劈头盖脸的大骂吴四宝的不是,“这个家伙居然藏匿了我们梅机关的一本重要资料!请影祯君务必撬开他的嘴,一定帮忙把我们的文件找回来!” 听着晴气恶狠狠的口气,影祯自己的身上也直起鸡皮疙瘩:“什么重要文件?”他不解地问。 “我们俩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丢人了。实话跟你说,我们的一本保密簿落在了吴四宝的手里。”尽管是在电话里,影祯仍能听出晴气的声音里满是杀气。“给他动刑,这种烂人只有给他动大刑才有用!” 影祯想起身后保险柜里锁着的那些金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收了李士群的金子,已经答应了人家不为难吴四宝的,现在晴气却让自己给吴四宝动刑,这可麻烦了!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敷衍着:“好、好,我一定搞定他。” 第七十八章 转机(四) 挂了电话,影祯大佐犯起愁来。晴气将军的忙是不能不帮的,对方的官阶比自己高不说,自己还欠着人家老大一堆人情。但吴四宝的刑又不能动,除非把那些金条退给李士群——那怎么可能?当兵来支那就是为了发财嘛! 那么,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既不对吴四宝用刑,又要把那本梅机关遗失的保密簿的下落从吴四宝嘴里掏出来? 直接向吴四宝讨?那不可能,他吴四宝还没有傻到会老老实实地把抢来的保密簿交出来的程度,他肯定会开出很多难以接受的条件或是纯粹的装糊涂。 “要么试一下‘说得快’?”影祯大佐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金条的力量是无穷的!连他这等平时总是稀里糊涂、一心想着玩男色的人物也玩起了“灵机一动”。 “说得快”是日本人对巴比妥的称呼。这种精神控制类药物可以让任何人说实话。 想着,影祯大佐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决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的副手林少佐去办。 这时候,余爱珍在沪西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自己的经理处处长办公室里坐卧不宁。 今天她没有去北四川路上的日本宪兵队本部旁听对张国正的审讯。不是她不想去,而是不用去——张国正昨天吃打不住招了——他是按照余爱珍事先为他准备好的“台词”招供的。招出自己的同伙是山东来沪的“狐狸帮”。然后他便一股脑儿的把联系这些黑帮分子的责任全部推到了胡可的头上——反正胡可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呗。当然,他也“如实招供”了山东来的“狐狸帮”目前常在上海浦东南汇县的新场镇一带落脚——那里是新四军游击队的地盘,就让日本宪兵队到新四军游击队的地盘上去调查吧。 张国正一招供,宪兵队可就忙开了。审讯工作先放一边,他们得去调查、取证、核实。张国正可以借此得到喘息的机会。而且,就算日后日本人再来提审他,他仍然可以装作吃打不住的样子招供这些人可能逃到胶东去了——那里是八路军的地盘——反正我是会招的、一定会招的,但是你们宪兵队核实起来绝对是白费力气的。 余爱珍烦心的不是张国正的事,而是吴四宝交代给她的那件护身符。虽然她看不懂上面写着的日文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件日本人的东西。这东西可以保住吴四宝的命?她并不确信,她能确信的只是这样东西会很烫手,如果日本人知道这物件在她手里的话就会引来无数的麻烦! 扔掉? 她也曾一度这样想过。但一想到这样东西将会是她们家大块头的护身符,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继续收着? 那也不行。难保日本人或是李士群不会派人来找,与其到时候被他们找到证据抓个现行,倒不如现在抢先一步把这样东西转移出去! 那交给谁呢? 吴四宝的徒弟们是不用指望了,都是饭桶。自己的姘头中间也没有一个可靠的。佘爱珍想来想去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此精明的余爱珍居然彷徨无计起来。 正在这个当口,她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正烦着呢,自然接起电话来也是没好气的:“喂,谁呀?”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和男性的魅力。余爱珍听了如沐春风,她一拍自己的大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打电话来的是胡澜城。 作为汪精卫“文胆”的胡澜城,与中日双方的高层官员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而且,他和余爱珍的“恋爱”关系一直处于地下状态,没人会怀疑到胡澜城的头上。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们俩交往的时间很短,但余爱珍早就认定了胡澜城是一个可靠的男人。如果不是她和吴四宝尚有夫妻的名分,她早就和胡澜城双宿双飞了。 想着,余爱珍立刻换上一种嗲嗲的腔调:“哟……宝贝,我正想你呢……这叫心有灵犀……好的,我马上过来……等我!来,香一个!”说着她对着话筒“啧”的送上一个香吻。 放下电话,余爱珍连忙飞车赶回家里。从佛龛背后取出那本性命交关的保密簿,放在自己的手提包里。想了想,又去卧室换上一套粉红的真丝内衣——今天,她要和胡澜城大干一场! …… 靶子山是离上海市区最近的一座小山——其实只能算是个小土丘,才十多米高。这里是上海历代驻军的靶场。 清水脉冲少佐没有穿斗篷,站在大雪中试枪。在射空一个弹夹的子弹、调校完瞄准镜后,他仍然觉得不过瘾,又打了立姿五发、卧姿五发,最后索性施展他的绝招——单手持枪、不用瞄准镜连续射击五发!枪枪都是十环! 一边的靶场管理员看了直啧舌头。这么大的雪,二百米外的靶子只是一个小白点,还不及天上飘落的雪花大。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二十发子弹全部打了十环,真是神呼其技了!最可怕的是他单手持枪的连续射。平常人单手据枪根本拿不稳,清水却能单手持枪连续射,依然全部十环!这是何等的手劲与准头? 靶场管理员算是军中见识神枪手最多的人了,但清水少佐这样的高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水瞥见他张口结舌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也有些得意:“狙击手是讲究天赋的。”想着,他掏出一卷白布条小心的绕在枪身上,一边慢步走向自己的汽车。他要赶往靶子山西北面五公里外的大场机场,海航的飞机会乘着天还没黑把他伞降到233高地附近,他落地后不久就可以借助迅速到来的夜暗隐蔽自己。 …… 陈德昭心事重重地回到安平医院,他并未注意到一辆没有标志的汽车远远地跟着他到了法租界高安路,停在了路的北首。没多久,另一辆没有标志的轿车停在了高安路的南首——梅机关对陈德昭的监视也开始了。 第七十九章 告白(一) 此时此刻,陈德昭站在正对着花园的窗前想心事。天已经快黑了,园子里的积雪泛着白光。屋子里开着热水汀,但陈德昭仍然觉得冰冷刺骨。佘曼诗伤成这副模样,那个行动起码是要推迟了。至于那个行动是否还能执行,必须等到佘曼诗清醒以后才能知道。虽然敌人肯定会监视他和佘曼诗的谈话,但他可以借着医生身份的掩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诸事不顺啊!陈德昭叹了口气,盘算着给黄善国的那封电报,电报里他将明确提出暂缓执行那个计划,并安排董金涛先接手沪西特委的工作,把沪西特委的情报网重新运转起来——如果那个计划仍需执行的话,接手沪西特委的工作对执行那个计划也将大有裨益。 陈德昭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午饭没吃饱——古里安医生真不愧是个犹太人,精明得可以。午饭时传说中的美味孜然羊排倒是出现了,但只有一小块,上面还没有多少羊肉!其他的便只有一盘清得可以用来顾影自怜的汤和一小片硬得可以用来砸人的面包。 想到古里安,陈德昭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然后陈德昭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今天傍晚他和交通员有一次接头,正好可以让交通员把电报稿交给秘密电台发出。 …… 日本宪兵队的牢房晚饭开得比较早。下午四点半,天还没黑看守就把一个饭团和一小碗酱汤从送饭的小窗口推了进来。 吴四宝望着那么一丁点晚饭又叹了口气——每次开晚饭的时候他总要望着餐盘叹气。过惯了好日子的他平时每餐总是要摆上二十几个菜,旁边还有下人服侍着。到了宪兵队的牢房里,嘴巴早就淡出鸟来,整天老是饥肠辘辘的。但是没办法,有饭吃总比饿着好。 “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吴四宝安慰着自己,他闭上眼嚼着难吃的饭团,想象这是沪上著名的德大西菜社的七分熟的牛扒——嫩嫩的、带一点儿血丝,香喷喷、有种黑胡椒的味道。“等爱珍来看我时,一定要让她弄点好吃的进来。而且等脱稍(出狱)后,我要好好补偿补偿自己的肠胃!” 他一口气喝干了酱汤,并没有觉察出酱汤里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味道。然后便坐在单人床上仰望对面带铁栏杆的窗外那一小块阴暗的天空。望着望着就觉得脑袋发昏,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朦胧中,吴四宝听到有人打开了牢门,感觉到有人用手推他,有人轻声喊他:“吴桑……吴桑……”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徒劳的一歪头陷入更深的昏迷。 影祯大佐的副手林少佐满意地看着他昏睡过去,吩咐手下的军医过来检查了吴四宝的身体状况。军医检查完后,收起听筒冲他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林少佐凑到吴四宝的耳边,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问道:“你手里有没有一本梅机关的保密簿?” “保密簿?”吴四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的……” 林少佐大喜:“你把它放在哪了?” 吴四宝此时的回答属于标准的梦呓:“放在……我们家佛堂的……佛龛后面……” 林少佐的心中涌过一阵狂喜,“说得快”果然是一件宝贝!只用了几分钟的工夫就从吴四宝的嘴里套出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他再也不顾睡在床上的吴四宝,转身冲出牢门去安排人员马上搜查吴四宝的豪宅。 而吴四宝则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并且一点也回想不起这晚曾经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当晚自己吃好晚饭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 余爱珍跨进新亚大酒店大门的时候,载着清水脉冲少佐的日本海航鹿屋航空队的“九六”式陆攻也轰鸣着离开了跑道。 余爱珍乘电梯上楼的同时,“九六”式陆攻的驾驶员正拉杆、收起落架、加油爬升。 当余爱珍走过长长的楼道、敲响601号房间的房门时,起飞后不久的“九六”式陆攻则刚刚爬升到云上。驾驶员柔和的收油门、推杆改平,然后他蹬左舵,“九六”式陆攻越过长江向西北方向飞去。 胡澜城刚拉开门,余爱珍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宝贝,我想死你了!”说着,她的脚轻巧的一勾,关上了房门。 她搂着他,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望着他。这时她们相识这几天来她第一次没有任何杂念的看他。 “真是一个美男子!”她从心底里赞叹。胡澜城既不能说清秀、也称不上雄壮,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俊朗”。单独看他的五官,每一样都并不算特别漂亮,但就是这些看似普通的眼睛、嘴巴、鼻子,却拼凑出一张天下最具诱惑力的男人的脸来。 余爱珍看的竟痴了。她的眼光里不知是赞叹、是怜爱、是欣赏还是敬仰,抑或兼而有之。 胡澜城也低头看着这位名声在外的美女。是的,她就像一朵玫瑰,艳丽不可方物,却又带着致命的刺。他有点不明白,那个号称雌老虎的余爱珍就是眼前这位娇俏的佳人吗? “宝贝,你在想什么?”余爱珍见他沉默不语,但好奇的询问。 “唔……我在想……你……”他本想问她别人为什么管她叫雌老虎,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了个比较稳妥的提法:“你在七十六号里主要做些什么工作?” 余爱珍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一听就明白了对方的含意,她的心一阵刺痛,难道自己在世人的眼里真的只是一只雌老虎吗?连超凡脱俗的胡先生也这么想? 她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实在太大,想找叶吉清倾诉却把自己的老公搭了进去。想和胡先生交流,对方竟也畏惧自己的名声。这叫她怎能不悲从中来? 余爱珍也不说话,扭头就打算挣脱胡澜城的怀抱往外走。她要用她的行动来表达她的哀怨。 胡澜城是花中圣手了,马上知道自己点到了余爱珍的痛处。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认识这位余处长以后,虽然只在一起过两次,但胡澜城总对余爱珍念念不忘。 他当然舍不得她走。 “珍……我……喜欢你!”胡澜城一把搂住了余爱珍的细腰。这句话虽然不算发自内心,倒也说得情真意切。 在余爱珍的耳朵里,这恐怕就是天籁了。 她回过身来泪眼朦胧的问到:“你不怕雌老虎吃了你?” “不怕……”胡澜城一下子压低了嗓音,他的话语那么轻柔,仿佛是从云端传来,却在余爱珍的心田回响,“你舍得吗?” 这句话不啻于肯定了余爱珍“雌老虎”的身份,余爱珍怎能听不出来?恼羞成怒的她又挣脱了胡澜城的手往外走:“不要碰我!” 第八十章 告白(二) 胡澜城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只那么一秒钟,他的脸上便又回复到真诚的模样——是的,这是他故意说的——在他看来,征服一个女人靠的不仅是他那张令天下女人都挡不住的脸、靠他那张能说出天下女人们最爱听的甜言蜜语的嘴,也要靠手腕——欲擒故纵的典故他比旁人理解得更深刻些。 胡澜城用力从背后搂住余爱珍,抚摸着她坚挺的双峰:“你是雌老虎也好、是灰太狼也好、是喜羊羊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情意、你对我的好。” 他的声音很软,如同她身上的丝绸内衣般的柔软。余爱珍信了,虽然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但她宁愿相信这次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 俩人间的一场风波就此消于无形。 …… 余爱珍从来没有恋爱过,但现在她以为这次她是恋爱了——和这位万人迷的胡先生。 女人,一旦遇到中意的男人总会身不由己地放下一切去爱他。无论是女魔头、女流氓抑或是女特工都一样,就连余爱珍这样精明强干、威震上海滩的女子也不例外。 这天,她和胡澜城又一次如胶似漆地纠结在一起。 当胡澜城褪去余爱珍的外衣时,鹿屋航空队的“九六”式陆攻已经飞到了洪泽湖的上空,领航员通过接收青岛和芜湖的无线电信标校对了方位,在确认航向正确后便把喉部送话器调到后舱的位置上,说了一声:“二十分钟准备!” 后舱的跳伞长拍了拍清水脉冲少佐的肩膀,示意他开始检查装备,一边又帮着清水背上伞包、扣紧了所有的搭扣。 当胡澜城轻柔地亲吻紧闭着双眼享受他轻怜蜜爱的余爱珍时,鹿屋航空队的“九六”式陆攻正斜着翅膀转向航向280,领航员把喉部送话器调到后舱的位置上,说了一声:“十分钟准备!” 后舱的跳伞长随即拍了拍清水脉冲少佐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一边把装着清水其他装备的木箱也搬到了舱门边。 当胡澜城体内的洪荒之力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余爱珍用一声愉悦的呻吟来回应他,一边抱紧了他。鹿屋航空队的“九六”式陆攻已经到了浍河边的233高地上空。领航员又一次核对了方位,对着喉部送话器说道:“高度1000,航向280,速度120。”然后,他按下了“跳伞准备”的按钮,一盏红灯立刻在后舱亮起。跳伞长立刻示意清水走到舱门边,把清水的开伞绳挂在了舱顶的导索上,一边打开了机舱门。 清水脉冲倒不怎么紧张,跳伞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早在德国受训的时候他就已经取得了跳伞徽章。除了机舱里久违的噪音让他不适外,其余则一切正常。他又一次检查了身上的伞具,确认无误后向跳伞长竖起了中指,走到了舱门口、右脚离地15厘米,做好了跳伞的准备。一股强烈的气流立刻冲进舱来、冲击着他的身体使他几乎站立不稳。 “抱紧备份伞,如果出舱三秒钟后主伞还不开,就拉备份伞的伞绳!”跳伞长向他大喊着。 这时,第三盏红灯熄灭,一盏绿灯亮起——可以跳了! “预备……跳……走你!”随着跳伞长的大吼和挥出的手势,清水少佐按照跳伞规程向外一倒就出了舱外,扑向茫茫云海下的233高地。随后,跳伞长把装着清水装具的木箱也投出舱外。 前舱的领航员看到后舱的跳伞灯熄灭后便把喉部送话器调到驾驶员,他面带微笑的说:“注意,天气预报说这一地区八百米以下的空中有切变风。请保持高度2000,航向180。” 飞行员一边拉杆爬升、蹬舵转弯,一边问道:“风切变?那跳伞下去岂不是会缠住伞绳摔死?” 领航员笑了笑道:“摔死个把陆军的傻老冒又有什么关系?陆军的那帮土鸡能飞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 绿房子西菜馆是沪上最有名的法式西餐厅,坐落在西摩路爱文定路口一幢绿色的小楼里。这里烹饪的法式洋葱汤、烙蜗牛、红酒鸡、麦西尼鸡、培根鹅肝酱、金碧多汤、羊排、猪排、方腿、牛排、猪排、红肠、奶油忌司、烙明虾、巴黎生菜、尼斯明虾、培根厚牛排、卢森堡牛排、槟斯鸭等各式美味在上海滩没有第二家西餐馆能做得出来。 下了很久的大雪还在下着,董金涛坐在绿房子西菜馆的一个角落里,远远地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感觉空荡荡的。 他的面前放着一瓶干红、两盘洋葱汤、一盘烙蜗牛、一盘红酒鸡、一盘培根鹅肝酱。作为主食的牛排因为阿莲没有到,所以还没上。 这年头,没有人再有闲情逸致来绿房子吃西餐了,这里的生意冷清了不少。租界里的包打听也不会光顾这样的高档场所。所以,对董金涛来说,这是一个福音。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他总希望自己的曝光率越低越好。 他无聊地看着酒杯里暗红色的葡萄酒,不禁想起李白的那首诗来: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入党十几年,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情报员,虽然他曾出色地完成过很多重要任务,但董金涛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得不到提拔。当然,主要是“作风”问题和喝酒误事。 前途在哪里?他不知道。 “幸好,我混到上海来了,否则苏北根据地那个鬼地方真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董金涛这样想着。 董金涛正自出神,眼角的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门边闪过——阿莲来了。 她今天换了件墨绿色的绸缎旗袍,贴身的剪裁衬出她诱人的身材,令董金涛呯然心动。 旗袍外面套了件灰呢子的大衣,这么冷的天不穿件大衣也对真不起自己。但董金涛不知道的是,这件大衣是阿莲今天才从昌记当铺赎回来的,如果不是早晨从董金涛那儿赚到的六块大洋,她的这件大衣就要超期了。 阿莲有点畏缩地走进绿房子西餐社的玻璃大转门,看得出她是第一次来到这家传说中的西餐圣殿,对绿房子的一切都感到万分新奇。 第八十一章 西餐 董金涛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的新欢阿莲走过来,他总觉得在这个女人成熟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天真的心灵,一点也不像一个以出卖皮肉为生的女子,却总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她。 “如果她不是****这行的,我倒可以考虑让她做我的女人。”他甜甜地想着。这样温柔体贴的女子,偏又乖巧可人,不由得让人不爱。可惜,他忘不了佘曼诗。于是,董金涛来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是送给阿莲的。 董金涛打了个响指,一旁的服务生立刻弯着腰上前:“老板,是不是可以上牛排了?”一边打开了干红的瓶塞。 董金涛点点头:“七分熟。”一边冲着阿莲招招手,心里想:“绿房子就是绿房子,连服务生的脑子都这么活络!” 阿莲有点紧张的在董金涛对面坐下,眼睛还是不停地四面张望,嘴巴里一直嘟囔着:“哎呀呀,真是富丽堂皇!绿房子西餐社的派头好大啊!” 董金涛冲她送出哈哈大笑:“不要这个样子,就像个从十六铺码头刚刚上来的乡下人。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服侍我,来绿房子的机会有的是!” 阿莲心满意足地向他甜甜一笑,嘴角露出两个酒窝。望着一桌子她从来没见识过的西菜,她由衷庆幸着自己的慧眼独具,找到了这张“长期饭票”! 董金涛将俩人面前的杯子都倒上了半杯干红,举起酒杯:“来,为了我们的相识!”说着便率先呡了一口。这边阿莲也忙不迭地举起酒杯,按照她的从业经验“咕咚”一口来了个干杯。然后便啧了啧嘴:“这酒……不太好喝,酸酸的。” 董金涛差点没笑出声来:“说你老土你还不承认!这是葡萄酒,不是一口气喝干的,要一口一口地品。开头有点酸,后来就甜了。”说着,他又为阿莲的酒杯满上:“来尝尝这个红酒鸡,是这里的特色菜”。 绿房子的红酒鸡通过“腌”、“烩”、“调”、“炒”、“烙”等工艺加工而成,味道正宗、其香迷人,阿莲吃了赞不绝口。 这时,服务生端上了“嗞呲”作响的腓力牛排来,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阿莲上上下下看了牛排半天,憋了许久,涨红了脸问董金涛:“这个……怎么个吃法?” 董金涛实在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老土。这是牛排,用刀叉吃的……知道你不会用,来吧,我教你……”说着,他站起身来转到阿莲的身后,手把手地教她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怎么样,嫩不嫩?” 而董金涛的眼光却向下从阿莲的领口望进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迷人的双峰的一角,一时竟看呆了。 阿莲见他半晌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董金涛张大了嘴,痴痴地望着自己的领口。这种人她见得多啦,知道他是借机偷窥。但她心里又有一些成就感,要知道这年头别的姐妹连肚子都填不饱,自己却傍上了这位老板,坐在暖和的绿房子里吃西餐。 她轻轻推了一把董金涛:“不要这样嘛,要不……今晚我们再去春风旅馆?” 董金涛听着她柔软的吴侬细语心里痒痒的,不知是屋子里暖和或是红酒的酒劲上来了,阿莲的脸庞红彤彤的,更见无限娇媚。 这一刻,董金涛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们今晚不去春风旅馆了,去我那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每个月给你十块钱零用,家用开销另算。你说怎么样?” 阿莲一个劲地点头,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张“长期饭票”终于兑现了! …… 陈德昭从安平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依然下着雪,他撑了一把伞,慢悠悠地走着。他和交通员的接头地点放在霞飞路上的德大西餐社,离安平医院三里地,他打算自己走过去。 拐过高安路路口的时候,陈德昭注意到有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他的眼光迅速往车厢里一扫,却见两个戴鸭舌帽的男子正抱着肩坐在前排聊天。 “莫非是盯梢的特务?”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陈德昭立刻怀疑起来,“他们盯我做什么?”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装作什么也没发现。 “如果那辆车跟上来,就说明他们的确在跟踪我。” 果然,走出几十米后,他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他不用回头就能猜出,那辆车跟上来了。 联想到下午他在加布里埃尔医院打电话时发现医院的电话已经被窃听,他马上就明白了。敌人肯定监视着进出加布里埃尔医院的每一个人,而作为古里安院长请来为佘曼诗会诊的医生,他当然也在被监视之列。而且还会被调查!想到这里,陈德昭心里反倒踏实了——他并不是作为地下党嫌疑份子被跟踪的,只要自己不露破绽,对他的监视很快就会撤销。 霞飞路西段的两边都是西式的花园洋房和公寓楼。高低错落的屋顶积满了雪,映衬着街道两边枝杈上同样积满雪的梧桐树,很有一种异域风情。 路上没有几个行人,这样萧瑟的、飘雪的冬天总带给人淡淡的忧伤。 陈德昭的心里没有忧伤,有的只是对佘曼诗安危的担忧——她不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落到了梅机关的手里。毫无疑问,这将是对她的一次真正考验! 至于将要进行的那次接头,陈德昭倒是并不怎么担心。信息的传递有无数种方式,一切都可以在运动中不被察觉的完成。 他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后远远地跟着那辆黑色轿车——另一辆停在高安路南首的梅机关的轿车则继续停在那里,以监视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拜访安平医院。 大约20分钟后,陈德昭已经来到了德大西餐社的门口,身后那那辆盯梢的轿车和他保持着三十米的距离,自以为没被他发现。这里已经是霞飞路最繁华的区域了,但跳跃的霓虹灯下没有几个行人。 第八十二章 险情(一) 陈德昭径自走进德大西餐社的门,也不回头张望。屋子里弥漫着煎洋葱的香味。他脱下大衣,搭在左手臂上,右手则捏着一个小纸团。虽然正当饭时,但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他朝一个墙角的座头走去,当他经过一位埋头吃着意式千层面的老头时,便把手里的小纸团弹到了对方的怀里——那份电报的电码就用密写药水写在纸团上,而这个老头也就是他要接头的交通员——这次接头就这么完成了,除了陈德昭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人觉察。而跟踪他的那两个人日本特务甚至连轿车都没来得及下,就更加不知道餐馆里研究发生了什么。 然后,陈德昭便坐下来,拿起菜单端详了几分钟后点了金枪鱼色拉、牛尾汤和牛扒——成立于1897年的德大是经营俄式西餐的,与绿房子西餐馆经营的讲究香味、色泽的法式西餐不同,俄式西餐讲究的是血和脂肪。因此,同样是牛扒,德大西餐社的和绿房子西餐馆的味道截然不同。 陈德昭点完菜,还让服务生去买了份《浦江先驱导报》,一边看报,一边喝着餐厅赠送的卡普基诺的咖啡。当服务生把菜端上来时,他注意到有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落座,点了一份“咖哩猪扒饭”。他猜想那个人也许是个日本人,因为据他所知“咖哩猪扒饭”是一道日本菜。 陈德昭心想:“你个幸运的家伙,你的同伙还得在外面挨饿守在车里。”同时他又为自己的钱袋感到痛心——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得天天都到德大来吃西餐,直到敌人解除对他的监视为止——他必须造成一种假象,到德大西餐社来吃饭是他的习惯。否则,大雪天在雪地里走近半小时的路跑到德大来吃西餐是会引起敌人怀疑的。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陈德昭独自坐在德大西餐社的角落里边看报纸边津津有味的品尝金枪鱼色拉和带着血丝的牛扒。那个吃意大利千层面的老头早已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子在吃光了面前的“咖喱猪排饭”后见陈德昭面前的饭菜只吃了一半便又点了一份“咖喱鸡排饭”,表情痛苦地往肚子里塞——那年头,餐厅里饭的分量都很足,一份饭够一个大汉吃饱,两份饭岂不是要撑死? 陈德昭装作没注意到他,肚子里却已经乐开了花:“真笨,让你慢慢等、慢慢吃,撑死你个小鬼子!” 门外轿车里的特务则饿得胃抽筋,他眼见着自己的同伙在店里吃了两份“咖喱猪排饭和鸡排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吃独食!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个馋鬼!” 陈德昭吃完,不紧不慢地擦了嘴,又小心地把报纸叠好,夹在腋窝下。他走到门口,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伞,重新慢悠悠地往回走。那辆黑色轿车则悄悄地启动,远远地跟着他,依然保持着三十多米的距离。 走出一里多地,他听到身后有刹车声,回头一看,只见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停在路边,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扑下车来,蹲在路边狂呕。 陈德昭差点没乐晕过去:“吃多啦?呕吐啦?白痴,就知道吃!吃多了伤肠胃你懂不懂?” 他的嘴角挂着笑容,开开心心的回安平医院去了。 …… 清水脉冲少佐跳出机舱后就进入了一片积雨云——就是那片给这里带来降雪的云层。虽然他出发前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在下雪,但他没想到云层里的温度是如此之低。他“呼呼”地往下坠着,丝毫没有腾云驾雾的快感。他的脸马上被冻僵,胡子眉毛上都结了霜,风镜上也结了一层白霜。而他穿的翻毛短皮大衣外面竟结了一层冰,感觉像是穿着一件冰的盔甲。 高度900米。 “好冷呀!”清水只来得及感叹了一句就听到“嘭”的一声,他身后的降落伞开了,紧接着身体便仿佛突然被人在半空中拎住,巨大的过载使得他两眼发黑。他并不慌张,知道这是因为身体承受的过载太大而暂时出现的“黑视”现象。但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却把他推入了绝境——那阵风把尚未完全打开的降落伞卷成一团、甩来甩去、扭曲着形状,而一根乱飞的伞绳竟然绕上了清水脉冲的左脚踝。于是,清水的姿态随即变成了头下脚上,他被倒吊在半空中,如同一块陨冰般的飞速下坠! 高度700米。 “我就要死了吗?”黑视依然没有消失,极度的恐惧却紧紧地攫住了他。清水知道他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来解救自己,否则,233高地将成为自己的坟地。 作为一个狙击手,即使身处险境也能临危不乱。清水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有着与生俱来的冷静。 高度600米。 他努力伸手从背囊中抽出了那把猎刀,又奋力向上弯腰用猎刀去割断伞绳。他的手虽然戴着厚厚的皮手套,但仍被这彻骨的寒冷冻得麻木。好在他是来自同样寒冷的北海道,知道怎样在肢体冻僵的情况下使用猎刀。 高度500米。 地球的引力牵引着清水向着地面飞速下坠。重力加速度已经拉紧了他,雪白的大地张开怀抱等待着他的坠落。清水凭着感觉用猎刀的刃口够到了那根要命的伞绳。耳旁是呼啸的风声,向上弯腰的姿势令他的肌肉非常酸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 高度400米。 清水脉冲少佐奋力推动猎刀的刀身,“拜托了!”他在心里呼喊。还好,这把猎刀足够锋利,轻轻一挥就割断了伞绳。一个180度的大翻滚后,他总算又回复到头上脚下的姿势,但他的主伞依然卷顾成一团、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当机立断!清水立刻解开了背后主伞包的搭扣,“呼啦”一声,主伞转眼间便被大风卷走,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高度300米。 清水用拿着刀的右手抱紧备份伞包,左手在伞包上摸索着开伞绳的拉环。可是,戴着手套的麻木手指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救命的拉环。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冷静!你要保持冷静!想一想,拉环是在伞包的正前方……对,就是这里。”清水大声对自己喊着。 第八十三章 险情(二) 高度200米。 清水脉冲少佐终于找到了备份伞开伞绳的拉环,他连忙用力一拉,并把伞甩向左下方,心里祈祷着:“拜托,不要再出什么毛病!” “啪啦”一声,洁白的伞花立刻绽放开来,清水脉冲少佐下意识地向后仰,生怕又缠上伞绳之类的东西。幸好,一切正常。那要命的大风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此时,在清水脉冲的眼中,这朵洁白的伞花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随着下坠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清水脉冲少佐在空中飘飘荡荡,连一直困扰他的黑视也突然消失了。漫天的雪光立刻刺得他睁不开眼。除了胸口被降落伞拎着往上跑让他略微感觉有些不舒服之外,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清水脉冲的心脏依然狂跳,他的呼吸依然急促,但他的生命已经不再有危险。 他扭头向下观察了一下地面的情况。透过飘落的雪花,可以看到左边缓缓流淌的宽阔河流应该就是地图上标注的浍河,右边巍然屹立的白色山丘应该就是233高地。他恰好向着233高地和浍河之间的空地降落下去。 “运气还行。”清水安慰着自己,一边拉紧伞绳,收腹、膝盖并拢,摆好了着陆的姿势。 比之此前刚从机舱里跳出来的几秒钟,他的降落可谓一帆风顺。他拉动伞绳,把自己的方向改为逆风,免得被风吹着提高着陆速度而使双腿受伤。迎着2米/秒左右的轻风,他迅速接地,在雪地上用脚后跟滑行了一小段,让自恋的他想起天鹅在水面上降落时的轻盈的身姿。 然后,清水顺势做了个翻滚,雪地吸收了他下坠的冲力。他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按照标准的收伞动作左右交叉拉动伞绳。于是,伞衣像是个洁白的大蘑菇般缓缓地瘪了下去。 “终于平安降落在233高地了!”清水长出了一口气。举目四望,很快注意到另一个降落伞从头顶飘过——那是装着他枪械装备的木箱。 清水收起降落伞的时候,胡澜城正拉下余爱珍粉红色真丝内衣的肩带亲吻她的香肩。 余爱珍故作娇羞地说:“不要嘛,人家可是有夫之妇!你就不怕我们家大块头拧掉你的头?” 胡澜城则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腔调,一点也不似平时道貌岸然的模样:“要的,要的。”他一边从肩膀往下吻过去,一边说:“依我看你们家大块头是没机会来拧我的头啦。” 余爱珍闻言一惊:“此话怎讲?” “他们师徒做下了这么大的案子,你说日本人会放过他们吗?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吧?”胡澜城又把脸埋进余爱珍那深深的山峰间。 余爱珍得意地笑了:“不怕,只要张国正不把我们家大块头招出来,日本人拿不到证据就没法给我们家大块头定罪?而日本人审讯张国正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听着,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乱说” “证据?哼哼……”胡澜城在余爱珍的山峰间冷笑着,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来自地狱般的阴冷:“你们七十六号抓人好像从来不讲什么证据的吧?你以为日本人就会比你们讲道理?别做梦啦!只要日本人认为你们家大块头有问题就肯定会干掉他的。” 余爱珍依然不慌不忙地搂着胡澜城的腰,一只手在他背部的肌肤上摩挲。胡澜城则显出了原始的本能,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乳母,哺乳!” “我们家大块头也算是为日本人出过大力的人物啦,日本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为难他的。”余爱珍自信地说。才说完她就听到胡澜城叹了口气:“幼稚,幼稚啊!”他恨恨地揉搓着她的双峰、爆发出体内的洪荒之力:“你怎么还不明白?张国正已经明确是这件案子的主犯了,那么谁是他的主使?肯定是你们家大块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吗?日本人难道会看不出?他们肯定会对吴四宝下毒手的!自从你把他交出去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了!” 胡澜城努力的进攻着,那海浪般汹涌的愉悦瞬间从余爱珍的身体一点涌向她的全身,她不禁呵呵出声,但仍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怕……我们有护身……护身符……噢!真爽……来吧,亲爱的!” “什么护身符?”胡澜城不解地问到,但这并没有妨碍他向着余爱珍胴体的深处继续进行探索。 余爱珍不知道的是,她自己在新亚大酒店和胡澜城风流快活,她那位于沪西愚园路的豪宅里却早已乱了套。日本宪兵队出动了两卡车的人马,由林少佐带队借“查封财产”之名把她们家翻了个底朝天。而真正前来查封房产的、从南京兴冲冲赶来的汪伪政府政治警卫总署的署长马晓天反倒被晾在一边、郁闷不已。 日本宪兵把余爱珍家的佛堂也彻底搜查了好几遍,尤其是佛龛后面的暗格,更是大搜特搜。不过他们没敢对佛像不敬,也没敢在佛堂里打、砸、抢。毕竟日本也是个佛教流传的国家,宪兵们大多认得观音菩萨的塑像,所以在佛堂里规矩了不少。 在余爱珍和吴四宝的豪宅里搜查的结果令日本宪兵队的林少佐很失望。金银细软是有一些的,全部被他和手下瓜分了。可是此行的首要目标——那本传说中的、梅机关的保密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在吴四宝所说的佛堂的佛龛后面也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难道是‘说得快’失灵了?吴四宝服了‘说得快’以后仍然没有说实话?”林少佐踌躇着,“不可能,‘说得快’这种药最是灵验不过,从来没失灵过!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那么,会不会被吴四宝的老婆余爱珍转移走了呢?”林少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叫来了早已胆战心惊的吴府的管家问话。 “余爱珍呢?” 第八十四章 夜深沉(一) “她中午回来过一次,然后就又出门了。”管家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林少佐才问完就后悔了,这个下人怎么会清楚主人的动向呢? 果然,回答和他猜想的一样:“不晓得,应该是去上班了吧?” “她的司机呢?” “我们太太从来都是自己开车,不用司机的。” 林少佐的头开始发晕,他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她的车牌号码是多少?” 这个问题管家是能回答的,他立刻来了精神:“报告太君,我们家太太的车牌号码是‘上海18-1818’。” 林少佐连忙吩咐手下人去查这辆车的踪迹,一边心有不甘的收队,心里盘算着找到余爱珍后怎样哄骗她把保密簿交出来。 …… 酒足饭饱,微醉的董金涛带着阿莲回到了自己位于太平花园的寓所。虽然他彻底抛弃了一个情报人员应有的警惕,把一个只见过两次面、不知底细的外人带回了家。但他总算还没忘记如何确保自身的安全——他瞥了一眼自己出门前塞在门缝里的一小段牙签——那段牙签还在,说明没有人从这扇门进入过他的房间。然后他便打开了房门,伸手到门边的墙上拧亮了灯、一把将阿莲推进门去——如果屋内隐藏着伏击者的话,阿莲会成为他逃脱的掩护——但是今天,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的屋子是安全的。 这套公寓由卧室、会客厅、厨房、卫生间组成。卧室的小阳台正对着外面的街道,旁边是一张挂着纱幔的、六尺宽的、又松又软的欧式大床。 董金涛拉上窗帘,脱去外套扔在沙发上,回头却见阿莲摸着西班牙式的门窗、柱子、壁炉和镶了红木的护墙板正自赞叹不已。 “真是好房子!你看,用的材料都是上好的!”阿莲的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怎么样,还过得去吧?”董金涛一把搂住阿莲问道,“现在你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不要像个木匠似的发呆呀!” 只见阿莲睁大了一双丹凤眼,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接着便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她立刻痛的跳了起来,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春风旅馆的床太差劲了,搁得我的腰疼!哪里比得上我家的这张大床?”董金涛自豪地拍着阿莲的后背,一只手去解她的衣服,“来吧,让我们在这张大床上好好享受享受!” 房间里的热水汀送来阵阵暖意,床上的鸭绒被挡住雪天的寒意。董金涛一把扯掉了阿莲的破内衣、崩飞了三粒钮扣,他满脸的鄙夷:“这么破的胸罩,还好意思穿出来?全是洞,连你的胸脯都露出来了——不过也好,我喝奶方便了!看看,你穿得这么寒酸,真丢人……明天拿二十块钱去,好好买点衣服!” 仍然没有前戏,也不用阿莲引导他,董金涛很粗暴地爆发出自己的洪荒之力。 “哎呀,你怎么这么猴急?慢慢来。”阿莲细声细气地央求着,“你要照顾到我的感受。” “什么,你的感受?你不就等着我来嘛!像我这么生猛的男人你难道感受不好吗?”董金涛满不在乎地说着,两手再度不老实起来。 “好……好……好,你真勇猛。”阿莲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一边大声地吟唱起**最擅长的歌谣来。 董金涛一边在阿莲的肌体上用洪荒之力横冲直撞,一边又赞叹不已。 阿莲的头向后仰起,随着他似乎永不停息的进展,两朵红云浮上了她的脸庞。 一番酣战之后,阿莲歪着头问道:“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吧?” “早就是了,怎么啦?”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总不见得老是让我叫你威猛先生吧?”细心地阿莲随手拉过那个破胸罩为董金涛擦去额头的汗水。 董金涛的心神一荡,除了他的母亲,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如此体贴过。他不由得心一热:“你就叫我金涛吧。那你叫啥名字呢?” “我叫苗翠花,花名阿莲。” 董金涛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上海女人的名字都很好听,没想到你的名字也这么老土!”说着他用脚勾开阿莲并着的双腿,又一次以下省略若干字,“不过你的床上功夫倒是不错的。”然后,他用舌尖舔着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冷不防一口咬在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上。 阿莲立刻痛得叫了起来:“哎哟,你不好轻点嘛?昨天被你咬的地方才结痂,怎么今天又咬啦?” 董金涛“嘿嘿”地笑着:“快说,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哪些亲戚?怎么会干上这行的?”他终于想起自己必须搞清身下这个女人的背景,虽然喜欢上海的奢麽生活,但他也不想糊里糊涂的成为敌人的阶下囚。 阿莲正处在无尽的愉悦之中,除了“呵呵”的呻吟,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董金涛一边奋勇前进,一边又咬住了她另一侧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快招,不招我就咬啦!” 阿莲欢畅的娇吟着,这床叫的本领是干她们这行的基本功,而她床叫的功夫在众姐妹里尤为出众。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愿意接纳自己的有钱男人,当然叫得更加卖力。不过她也真的怕欲火焚身的董金涛在自己身上乱咬,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痛说家史”。 …… 为了不引起负责警戒的日本特务的怀疑,李传晖选择了离加布里埃尔医院不远的一家名叫辣妹子豆花村的川菜馆,他在川菜馆的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个菜,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随便观望来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二楼临窗的位子恰好可以把加布里埃尔医院的东、北、南三边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用专业的眼光审视着梅机关的日本特务在加布里埃尔医院周围布下的警戒圈:有层次、有纵深,但没有立体感,所以——有漏洞。 加布里埃尔医院的西侧是北四川路,南边是武昌路,东墙外隔着一条小巷是辣妹子豆花村川菜馆的厨房,北面则隔着另一条小巷与一大片民居相邻。 第八十五章 夜深沉(二) 且说那“金毛鼠”李传晖在北四川路、武昌路的加布里埃尔医院附近已经转了好几圈。 个儿不高的他瘦削的外表下隐藏着发达的肌肉,细细的小眼睛精光四射。 为了不引起负责警戒的日本特务的怀疑,李传晖选择了离加布里埃尔医院不远的一家名叫辣妹子豆花村的川菜馆,他在川菜馆的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几个菜,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随便观望来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二楼临窗的位子恰好可以把加布里埃尔医院的东、北、南三边的情况尽收眼底。他用专业的眼光审视着梅机关的日本特务在加布里埃尔医院周围布下的警戒圈:有层次、有纵深,但没有立体感,所以——有漏洞。 加布里埃尔医院的西侧是北四川路,南边是武昌路,东墙外隔着一条小巷是辣妹子豆花村川菜馆的厨房,北面则隔着另一条小巷与一大片民居相邻。 日本人在北四川路和武昌路上都放了岗哨、在小巷里放了流动哨、在加布里埃尔医院的门口也加了双岗、在街面上还布置了便衣。但是,他们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二、三楼的窗口和屋顶却没有布防——至少李传晖从外面看来是这样的。而日本人对医院四周的制高点也没有控制。 如此的警戒线在李传晖这样的入室盗窃高手看来只能算是小意思,充其量也就防防小毛贼的水平。他观察了一会儿,吃光了点的口水鸡和担担面、选定了晚上进入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线路和撤退的线路。 李传晖决定在这天凌晨一点的时候开始行动,这个时候正是警卫人员最疲倦的时候。 他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付完账走了。 吉野上尉在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军官食堂里吃完晚饭后就独自出来散步了。 他踩着北四川路上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北风吹过他的脸如同刀割,他却浑然不觉。 由于那个被捕的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还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所以晴气将军就把他调回了自己的身边。当然,这个案子还是由吉野负责,但他不用天天守在医院里。具体负责医院保安工作的三井宽会守在病房的门口,一有动静就及时通知他。 但吉野还是不放心。 他忘不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双有着长长睫毛的、有着深深地双眼皮的支那美人的眼睛。 在这一整天里,佘曼诗那缠满绷带的头颅、紧闭的双眼无时无刻的在吉野的脑海中缭绕。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痛苦,每次想起她,他都感觉心如刀割。 现在,这双会说话的眼睛的主人却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人事不省、生死未卜! “怎么会这样呢?我当时为什么不去拦住她?或是索性枪击她的腿脚使她无法行走?打伤她的腿脚也许有点残忍,但总比让她冲出去被李士群那个狗娘养的撞成重伤好呀!”吉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那个女人开枪的,更不要说开枪击伤她的腿脚了。 他舍不得! 是的,他舍不得! 吉野终于找到了答案,自己为什么会不向她开枪而放她冲出去? 是他不忍心伤害她、舍不得她落入自己部门的魔掌! 但是,真就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他把佘曼诗放出了正金银行的大门,却导致她意外地被李士群撞伤!这让他怎能不万分唏嘘? “吉野桑,你好!”冷不防的一声问候把吉野吓了一跳。他抬头一看,是他布置在加布里埃尔医院周围的警戒人员中的一个——柳井。敢情自己不知不觉中散步散到加布里埃尔医院来啦! “怎么回事,我怎么跑到这里来啦?”吉野自己也有点糊涂。但他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迷惘,既来之则安之嘛,正好可以再看一眼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吉野冲着柳井点了点头:“辛苦啦!等会儿我让守在医院里的兄弟出来和你换班,外面冷。” 听了吉野的话柳井的心里暖融融的,虽然早上被吉野臭骂了一通,还差点挨了军棍,但吉野此时的关心无疑是对他最好的补偿。作为一个管理者,吉野深知软、硬两手要兼顾使用的道理。 吉野急急忙忙地走进医院,快步来到加护病房门口。梅机关的特务三井宽和另一个宪兵队的人正守在病房的门口聊天,一见吉野过来连忙站起身来。 吉野拿手一指宪兵队的人:“请你到外面把柳井桑替进来值班!”一边问三井:“三井桑,那个女人的情况如何?医院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三井来了个立正:“报告吉野桑,据医生说,那个女地下党分子还没有醒过来,我自己也进去看过两次,她也就比死人多口气的样子。医院里一切正常,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吉野白了他一眼,三井形容佘曼诗的词语让他很不爽。但他并未发作,只是用拳头捶了一下三井的后背,样子很亲热:“辛苦你了!” 但三井脸上的痛苦表情说明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被一个空手道黑带、合气道三段的高手捶一下背反绝对不像在按摩院里被小女生捶背那么享受。 吉野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有一个医生模样的男子和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子坐在床边——他没有见过来文斯基医生和伊莲娜护士——不过他很快就会和他们稔熟的,因为在将来的几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加布里埃尔医院。 吉野推门进去,并不在乎犹太医生和护士投来的,有点惧怕的目光。他只关心佘曼诗的生死。 佘曼诗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缠满绷带的头部只在眼睛、鼻孔和嘴巴处露出三条缝隙。透过那条小小的缝隙,吉野看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依然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在她的眼睑上,宛如睡着般的安详。 第八十六章 夜深沉(三) 但吉野知道,佘曼诗现在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吉野咬紧了牙关,这一刻,他恨透了李士群:“你这个刽子手,把佘曼诗这么温婉可人的一个美女毁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清醒过吗?”吉野问来文斯基。 “没有。”对方很干脆地回答他。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知道。”来文斯基颤抖着声音回答,“我们古里安院长说了,她可能今天醒,也可能明天醒,还可能永远不醒……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这个消息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吉野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感觉都有:“不是还有那个中国大夫吗?就是那个什么精神外科的专家?”他问道。 “哦,对啦。”来文斯基一听可来了精神,连他们院长古里安都把这位中国大夫奉为神人,他当然乐意看到一个中国人压倒了日本人,“这位大夫可是一个高手,只治疗了一次就把病人的颅内出血给控制住啦,连颅内的血肿也缩小了百分之十二!我们院长说,按照这个趋势,只要这位中国大夫再来治疗几次的话,病人的颅内血肿就会彻底消失,到时候病人就能醒过来啦。” 吉野叹了口气,真可惜,这么神的大夫不是日本人。不过他心里也充满了希望,有这么神的大夫相助不愁佘曼诗不醒过来。 “现在就看这位陈德昭陈医生的啦!”他想着,随手拉过一把凳子来,坐在佘曼诗病床前。他想撞撞运气,说不定她今天就能醒呢? 来文斯基大夫走出去吃晚饭了,病房里只剩下吉野和护士。吉野把脚跷在病床下的栏杆上,双手交叉,摆了个很舒服的姿势。 一时间,病房里寂静下来。只有病床边的心电图机在“嘎吱、嘎吱”地吐着无穷无尽的纸带。吉野看着那纸带,读懂了上面曲线的起起落落代表着佘曼诗的心脏还在跳动。 吉野选的这个位子正好面对佘曼诗侧过来的脸。他看过她的照片,可以想象纱布下她美丽的容颜。他的目光扫过她打着石膏的手臂和双腿,不禁发起愁来:“就算她不死也要面对我们梅机关无休止的盘问。如果她不说的话还要面临我们的拷打……”他不敢往下想。她是这样的美丽、柔弱,他无法想象自己不得不拷打这样的美人,或是劝说她背叛自己的国家。 吉野摇了摇头,努力想转换脑中思考的问题。他注意到被单下引出一根橡皮管,橡皮管导入床下的一个玻璃瓶,里面是半瓶淡黄色的液体。此刻,正有一些淡黄色的液体从橡皮管中滴下。 “这是什么?”他问护士。 伊莲娜护士白了他一眼,那眼光像是责备一个流氓:“那是病人的导尿管。”她冷冰冰地回答。 吉野的脸涨红了,从本质上讲,他还算是个害羞的青年,因此,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出门去上厕所。 清水脉冲少佐收好了自己的降落伞后就循着另一顶载着自己装具的降落伞飘落的方向而去——他的装备可全在那个木箱里。 要命的是他本人降落在233高地的南侧,而那个木箱却被风吹到233高地的北侧去了。没法子,他紧了紧腰带,开始爬坡,权当熟悉地形。 茫茫的雪野,让他回想起自己的家乡北海道来。一样的山坡、一样的树林。只不过北海道的树木是针叶林,而这里的则是落叶林。在北海道他就爬惯了山的,在中国的东三省更是成天在积雪的山沟里转,因此,对付233高地这样的小山丘还是毫不费力的。尽管如此,当他登上白雪皑皑的233高地顶峰的时候,仍然出汗了。 “看来我在上海的生活还是缺少锻炼啊呀!爬这么座小山竟然也出汗了!”清水脉冲对自己很不满意。 他站在山头举目四望,漫天飞雪伴着“呜呜”的风声令他无比亲切。他贪婪地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233高地上没有什么大树,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早就落光了叶子,被大雪一盖就像一个个雪球。 很快,清水选定了自己的狙击位置——在高地西侧的半山腰有一处岩石的凹陷,正好可以供他容身,还能遮蔽风雪。这里视野开阔,能够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浍河沿岸及岸边的小路。又紧邻着下山的小道,无论射击、隐蔽或是撤退都十分方便。 他先把降落伞放在那里,然后一屁股坐在积满雪的小路上,如同坐着儿童游乐的滑梯,一口气滑到山脚下。他敏锐的目光老远就在鹅毛大雪中找到了自己的木箱,虽然那个木箱罩在洁白的降落伞下面,远远望来只是地上鼓起的一个小雪堆。 清水拽着降落伞,沿着自己下来的“滑道”又把木箱拖到了半山腰自己选定的狙击点。他用猎刀撬开箱子、取出狙击步枪、趴在地上用瞄准镜观察着浍河的河面和河边的小路,一边调节着瞄准镜的焦距、测算着自己和目标可能经过的地方之间的距离。 他距浍河河道中心点三百米,距河边的小路275米——这样的距离正是他最喜欢的射程。他自信可以将射程内的目标一枪毙命。但是,还有一个因素——风! 2米/秒的微风就能使步枪在射击400米距离外的目标时偏离1.4米。所以,必须进行风修正。一九四一年,日本出品的瞄准镜都没有风修正功能。幸好,他使用的是德国福伦达公司(Voigtnder)出品的GwZF4瞄准镜,具备风力偏差修正功能。清水估计现在的风速应该在4米/秒左右,于是调节瞄准镜上的旋钮把代表瞄准点的小三角向右调了一个密位。这只是初调,明天他还必须根据风速再作一次精调。因为根据晴气将军的参谋人员计算的行程,那个支那人所乘坐的小船应该在明天上午8点至10点之间到达233高地——现在他可以休息,养精蓄锐,等着明天的致命一击。 第八十七章 夜深沉(四) 清水脉冲少佐并不认为明天的狙击会是一次困难的行动,在这样的距离上向一个毫无防备的目标开枪并击毙他是一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了。 那个支那人注定在劫难逃! 想着,清水的心里放松了不少。他用脚把地上的雪踩实,又将另一个降落伞展开,平铺在雪地上、放上那个木箱。再将第二个降落伞盖上去,然后,他用雪把降落伞的四边压住,以确保降落伞不会被风吹跑。一切都完成之后他钻进了这个由两层降落伞组成的“小帐篷”。那年头,降落伞都是用真丝制成的,既保暖又防潮,躲在这样一个“小帐篷”里既隐蔽又舒适。 清水从箱子里取出充当晚饭的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盘上腿,就着水壶里的米酒吃了起来。 外面的雪还在“刷刷”的下着,很快就铺满了“小帐篷”的顶。清水知道,大雪会掩盖他留下的一切痕迹。而且,明天……还会掩盖那个支那人的尸体。 此时,上海北四川路新亚大酒店的601房间里,胡澜城正靠在枕头上看余爱珍给他看的那个本子,却越看越感觉心惊肉跳。 “这是啥本子?”余爱珍只穿了件粉红色的真丝内衣,一只手搂着胡澜城,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巡逡。 胡澜城表情严肃:“这是梅机关中田英寿的保密簿!” “什么?中田英寿?!”余爱珍惊得差点从被窝里跳将出来,“他不是死了吗?听说是被一个地下党分子杀上门去拧断了脖子,抢走的就是这本保密簿?!”她的声音不高,但胡澜城听得出她的紧张。他深思了片刻: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上海派遣军司令部里都轰动了。问题是你们家大块头是从什么地方搞到这样东西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拨弄着余爱珍内衣的肩带。那真丝的料子滑滑的,勾得他的心也痒痒的。 余爱珍的眼珠一转:“他说好像是在抢金条那天从正金银行的保管库里得来的。” “正金银行的保管库?奇怪,怎么会在那里?不是说被一个地下党分子抢走了吗?”胡澜城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手沿着余爱珍内衣的肩带滑到她的胸口,又开始了他最爱的动作,“这个胸罩式样不错,手感也很好,从来没见其他女人穿过。” 话音刚落,他立刻觉得身下一紧,已经被余爱珍捏住了关键部位。余爱珍的脸上似笑非笑:“不要这么谦虚嘛!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剥过无数次别的女人的胸罩,包括什么朋友的妻子、医院的护士、邻居的美眉。”她的口气逐渐严厉,说完她手一松、头一扭,不睬胡澜城了。 胡澜城把保密簿随手扔在床边,连忙过来赔罪:“我随口说说嘛,你何必当真呢?话又说回来,你穿上这个胸罩胸部的线条就更漂亮了!” 余爱珍呼的一下转过身来,小脸和胡澜城贴得极近:“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很多女人,但是你要记牢,从今后往后,只要你还在和我相好,就不许再到外面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雌老虎终于发威了! 在伪装了很久小乖猫以后,余爱珍终于忍耐不住,发出了她的怒吼! 这一刻,胡澜城在震惊之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睡错了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和他说过话。眼前这个娇俏的佳人看来真的是传说中的“雌老虎”! 余爱珍发完威,悄悄观察胡澜城的表情,她见对方脸上阴晴不定,知道他受了刺激,心里便又不舍得起来。她把胸器送到他的嘴边,柔声说:“来,宝贝,喝点奶。” 余爱珍就是靠这种胡萝卜加大棒子的手段来驾驭男人的,百试不爽。胡澜城虽说是情圣,却也逃不出她的掌控。 胡澜城捧着送上门来的雪也似白嫩的胸脯,心里却不是滋味。他不知道的是,从那天起,他和这位又漂亮又强悍的余爱珍的命运便将紧紧地绑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余爱珍见对方兀自出神,只当他还在恼她,便又发起嗲来:“宝贝,刚才你把我的咪咪弄痛了,来,现在帮我揉揉。” 胡澜城的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面对眼前这主动进攻的佳人,他哪里会放过?立刻把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对着余爱珍的胸器温柔的用上了自己的嘴唇,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发挥起体内的洪荒之力来。 余爱珍满意地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想,那本梅机关的保密簿说不定是地下党分子抢来以后有意藏在正金银行的,你看呢?” “也许吧。”胡澜城开始出汗了,他利索地解开她腋下的胸罩扣子,“但我觉得这不是你们家吴大块头的护身符,恰恰相反,这是他的催命符!” …… 这是董金涛和苗翠花同居后第一次在自家的六尺大床上缠绵。床很软很舒适,而这二人的欲望也很强烈。 苗翠花是满心欢喜,对“长期饭票”的感恩里夹杂着一点对董金涛床上勇猛的迷恋。好几次,她都high透了。作为一个曾经的****她却从来没有体会过在同任何一个男人上床时达到high潮。所以,对她来说这次是全新的体验。她也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将进入人生中一个崭新的篇章——这是多少姐妹梦寐以求的生活——找一个“长期饭票”从良、做一个平凡的家庭妇女。 在high潮的愉悦带来的眩晕中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待他、把自己的温柔都给他、做好他的女人! 董金涛的心里带着一点违反纪律的快感。不是吗?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是绝对不允许把一个组织上不了解的人带回家的,更不要说是领一个暗*娼回来当自己的女人了。但是,谁来管束他呢?应该是他自己——每一个地下工作者都应当有着极强的自我约束能力。很可惜,董金涛在严格的纪律下已经被约束了太久,当独自行动的机会终于来到时,他却决定冒犯纪律、放纵自我。董金涛一次又一次的在苗翠花的身体里发挥着体内的洪荒之力,各种角度地变换着姿势。在苏北的根据地,他的欲望已经压抑得太久,而他董金涛却偏偏是一个欲望极其强烈的人。所以,到了上海、有了阿莲他就抓紧机会发泄。 后来,他甚至有了幻觉,想象身下这个不断呻吟、浑身是汗、娇喘连连的妇人就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美貎女郎佘曼诗。以下省略他们的床戏一千字! 董金涛甚至想象自己是在和佘曼诗缠绵L——这两人的背影和身材倒也相似。以下再次省略他们的床戏一千字!一股股细细的汗水不停地从董金涛的脸上滴落在苗翠花的背上,两人却都浑然不觉。 第八十八章 夜深沉(五) 董金涛不知道的是,他心目中性幻想的对象佘曼诗此刻正躺在病房上时刻面临着死神的威胁。而陪在她身旁的,则是一个RB男人——吉野上尉! 吉野上尉从厕所出来后,先在加布里埃尔医院里上上下下的巡视了一番。当他发现宪兵队的警戒力量都放在一楼,而医院的二楼、三楼和屋顶都无人值守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登上医院的屋顶,四下张望了许久,一个新的警戒方案在他心中成形了。 吉野上尉回到加护病房的门口,三井宽和柳井正倚墙坐着,一见他过来都忙不迭地起身、敬礼。吉野直截了当地向三井下达了命令:“你从街面上撤两个便衣下来,放到医院后面的小巷里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当潜伏哨,流动哨不要撤。二楼三楼的楼梯口和屋顶各加一个岗哨,再放上两个游动哨,交叉巡逻医院二楼、三楼和屋顶的情况。让他们特别注意临街、临巷的窗口!明白了吗?” 三井宽立正道:“听明白了,我马上去安排!” 吉野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你辛苦一下,调一个人过来和柳井君搭档守在病房门口,你亲自负责查岗。” “是!”三井宽立正、敬礼后去了。 吉野冲柳井点了点头道:“今晚辛苦你了,不要睡觉,经常从门上的玻璃往病房里看看。” 柳井见吉野上尉对自己如此客气,心里自然感激涕零,早晨被吉野训斥的不快也一起随风而去。 吉野推门进了病房,问护士:“她有什么动静吗?” 护士伊莲娜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任何动静。” 吉野肚子里暗骂:“******,这伙犹太人都是一种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全都一副死样怪气的模样!”他在老地方坐下,继续看着他的头部缠满绷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支那美人。 佘曼诗的双眼仍然紧闭,只有被呼吸带动的鼻翼旁的纱布轻轻颤动说明她还活着。 床头的输液架上挂着一瓶葡萄糖溶液,里面加了五百万单位的盘尼西林正在一滴一滴的滴入佘曼诗的静脉。 吉野上尉的目光停留在输液管里不时冒出的气泡上,那一个个小气泡从输液管里向上涌到输液瓶的液面上,又一个个的破裂。 “人的生命不也像这小小的气泡般的脆弱吗?”吉野的心里忽然涌过一丝感慨,“甚至不用施加外力,小气泡也会自己破灭。破灭就是小气泡的宿命。就像这位佘小姐,昨天上午我看见她时还是一个端庄、漂亮、鲜活的女士,转眼之间却被意外而来的一辆轿车撞得生死不知!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吗?”吉野突然想到自己和佘曼诗之间似乎也有某种命运的关联:“难道是冥冥中一只无形的手把她送到我的身边,再安排我来守护她、照顾她,最后……让我得到她!”他又一次仔细端详佘曼诗的脸,努力想从她那紧闭的双眼中找到某种暗示或是赞许。当然,什么都没有。佘曼诗的脸上除了绷带就只有纱布。但吉野却认为自己的想法极有道理:“一定是这样的!她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我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的目光又落到那根橡皮管上,恰好有一股液体从管中涌过——那应该是她的尿液。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掀起盖在她身上的白被单看一眼她美丽的身体,或成为那导尿管中的一个气泡,可以溯那根导尿管而上去亲吻她最私密的部位,就算破裂在她的身体里他也心甘情愿!他甚至幻想起白被单下她那性感的身体——连他自己也为这种疯狂的想法感到震惊:“不行,我不能这么无耻!我要像一个绅士般的赢得她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 林少佐派出去寻找余爱珍的人马都空手而归。 她不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特工总部上班、不在她常去的白玫瑰理发店做头、不在市内其他几处房产内休息,也没有她的轿车离开SH任何一个道口的记录。 余爱珍失踪了! 确切地说,应该是余爱珍和她的轿车一起失踪了。 RB宪兵队甚至动员了他们在租界里的眼线一起秘密的寻找余爱珍,但仍然没有结果。 “这个死女人死到哪去了呢?”林少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眼前那一堆找不到人的报告绞尽了脑汁,“人过留影、雁过留声。像她这样一个喜欢招摇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呢?难道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闪人了?不可能,我一从吴四宝的口里套到实情就采取了行动,她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那是因为什么?她躲到哪里去了?” 林少佐不知道的是,偷情专家余爱珍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特地把自己的轿车停进了新亚大酒店的后院。而新亚大酒店距离同在北SC路上的RB宪兵队本部不过百米之遥。 他自然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遍寻不着的吴四宝的老婆——汪伪政府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经理处处长余爱珍居然就躲在自己的鼻子底下和情人幽会呢! 此刻,北SC路上新亚大酒店601房间里,余爱珍、胡澜城这二位“床上运动员”正在“中场休息”,他们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那本被余爱珍视为救命稻草的梅机关的保密簿。 “为什么这本RB人的保密簿不是我们家大块头的护身符却反而是催命符呢?”余爱珍不解地问道。 胡澜城目光直视着余爱珍的俏脸:“我一直听人说,七十六号的余爱珍是一个女中豪杰,更难得的是,她不但外表美丽,而且精明能干,绝对的秀外慧中。”他慢腾腾地说着,双手却在余爱珍的身上巡逡,“但今天看来也只不过如此,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想不明白。” 余爱珍瞪大了一双妙目,她的目光在胡澜城的脸上来回扫射,仿佛想从他的脸上读出答案:“你是说……” 第八十九章 夜深沉(六) 胡澜城甭提有多得意了,现在看来余爱珍这个强悍的女人也有她的弱点——那就是她的智商还不如自己。这将是自己控制她的切入点。他微笑着,给了她一点提示:“这是一本保密簿,上面记载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保密簿的主人是你,而有人拿这本保密簿来和你谈价钱,你会怎么办?” 余爱珍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完全是因为她是个“局内人”,“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所以她无法用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客观的分析这个问题。而现在,经胡澜城一点,她立刻就晤出了其中的道理:“你是说日本人为了保守他们的秘密会杀人灭口?”杀人灭口可是干她们这行的家常便饭,她岂能不晓得其中的利害? 胡澜城没有回答,只是赞许地点着头。 “就连我和大块头这样的高级特工他们也会下毒手?”余爱珍还是有些不相信。但胡澜城向她肯定的扬起了下颚:“我算是看透了,你、我——大块头——都是他们的走狗!”他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就连汪主席也不过是他们誊养的一条狗,而走狗……是可以牺牲的!” 余爱珍终于明白了,她的心凉了半截:“如果,我去和他们谈价钱,就等于自投罗网,不但救不了我们家大块头,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胡澜城面带笑容,继续点头:“不是有可能,而是极有可能!”他俯身用胡子刮着她的双峰,“这其中的奥妙旁人是看不出来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如果你真诚的以为日本人会和你讲信义,那你就很傻、很天真了!在日本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信义!” 余爱珍吃吃地笑着,身体在床上扭来扭去:“不要嘛,不要嘛,痒死了……那么……这本要命的保密簿该怎么处理呢?” 胡澜城继续进行着他的游戏,把一口口热气吹在她娇艳的胸脯上:“毁掉它……你的咪咪好大、好挺、好嫩……就在这里。烧掉后从抽水马桶里抽下去……这个不用我来教你了吧……来,我们玩一个新姿势……老汉推车你玩过没有?” 那本要了很多人命的保密簿原件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几缕青烟过后,保密簿的灰烬被抽水马桶带进了新亚大酒店的化糞池里。 林少佐和晴气将军要是知道他们苦苦追寻的保密簿就这样毁在了这对奸夫***的手里,一定会气得吐血。 可是,他们不会知道这些。因为,除了胡澜城和余爱珍,从此便再也没有人知道这本保密簿的下落,但这对狗男狗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真相说出去的,因为,那会要了他们的命。 …… 夜幕,降临在豫皖边界的浍河边。虽然石心把船停在了一个背风的山坡后面,但呼啸的北风仍然不时裹挟着飞舞的雪花从他们的小船上掠过。 船舱里还算暖和,但穆玉露却睡不着。这一整天她都没有露过笑脸,不是因为别的,是她感觉到了齐冰和石心之间有了某种……异样。她发现齐冰看石心的眼神里比从前多了些许暧昧,而石心也有意无意地射来怜爱的目光——但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她身边的齐冰! 穆玉露很疑惑,大家成天待在一起,为什么石心唯独会对齐冰感兴趣? 她当然不知道洪泽湖边的那个雨夜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刻他们给彼此的温柔至今还在双方的心中回荡。但她感觉到了,女人的直觉——当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子时她会觉察出对方的每一丝异常——他的目光很少在自己身上停留、他的目光总是在齐冰的脸庞游移——带着他招牌式的微笑。 可她找不出原因,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齐冰比她和钟心桐都成熟了那么一点点吗? 穆玉露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但始终想不通。她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这场三个人的竞争中,她可能已经输了。 但她不甘心,她也不愿放弃。毕竟,象石心这样一个模样俊、本领大的男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船舱的那头,石心和王先生并排睡着,两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穆玉露真想过去向他表白心迹,告诉他,她是多么疯狂的爱着他!但她不能,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吐露心声。 这一晚,她没有睡着,任泪水浸混了当做枕头的小包袱。 …… 凌晨一点钟,武昌路上的加布里埃尔医院外有了动静。 有一个黑影在加布城埃尔医院对面的房顶上移动——金毛鼠李传晖是从医院北侧的那排民居的房顶上过来的。他在那排民居的屋顶上找了一处老虎天窗作为掩护,趴在老虎天窗的反斜面上窥视着医院的动静。 加布里埃尔医院的门窗紧闭着,走廊里亮着几盏昏黄的灯,不时有人影闪过——那是巡逻的日本宪兵。 李传晖有些踌躇…… “金毛鼠”李传晖能看出加布里埃尔医院里戒备森严——比他白天观察到的要严密很多。但他的委托人许给他的高额报酬又让他很动心,十根金条就是冒险的代价。他自信眼前这些个日本宪兵是防不住他的,对加布里埃尔医院所在的这种日式联幢别墅的结构他也非常熟悉。楼道里那些有规律的流动哨他可以避开,而可能布置固定岗哨的地方他也能躲开,所以,他决定试一试——金条再一次发挥了它的无穷能量。 医院的整幢楼里只有底楼拉着窗帘的两个房间里点着灯,结合白天发现的医院底楼的防御措施强于其他两层楼面的特点,李传晖判断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在一楼那两间亮着灯的房间里。 根据白天观察的结果,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天台是一个防御上的薄弱环节,因此李传晖打算用飞索登上医院屋顶的天台,再从天台通过烟囱下到底楼。 这个时候应该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黎明前的黑暗就是指这段时间。但是,今天在下雪,即便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刻,仍然可以借着微弱的雪光看清周围。如此一来,李传晖的优势——他练就的“夜眼”就不能称其为优势了。相反,他那套黑色的夜行衣在积雪的屋顶上却显得分外扎眼。 第九十章 夜探(一) 李传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天台——根据吉野的布置那里应该有一个固定的岗哨,但为了躲避风雪,这位宪兵队的下士缩进了通向天台的门道里,而且还打起了盹——凌晨一点钟正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刻。所以,李传晖没有发现任何危险。他从百宝囊中掏出飞索,飞索的一端有一个三爪钩,就像个小小的锚。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顶的边缘,慢慢抡动着手里的飞索、估算着自己和天台之间的距离,然后右臂一甩,那飞索箭也似的飞出,带着一缕风声、正挂在对面天台的石栏杆上,只发出了很轻的“当啷”一声。李传晖连忙蹲下身,一手牵着飞索上的绳子,等待着可能应声而来的警戒人员。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只要一有动静就可以飞身逃走。 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样的风雪天里,呼啸的北风遮盖了一切,再警觉的守卫者也不会注意到如此细微的声音。 李传晖一直在侧耳倾听,在确定安全之后,他站起身用力拉了拉绳子,“嗯,很牢靠!”想着,他攥紧了绳子,双脚轻点便已荡了过去。 他并没有选择将绳子系在腰间。那样的话安全是有保证了,但万一被人发现的话,他也将如同一只吊在半空的老鼠,没有逃脱的机会。 李传晖手脚并用顺着绳子爬上了天台,用手勾住天台的栏杆,并不马上翻身上去,而是又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除了“呜呜”的风声和“刷刷”的雪声,医院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放心的翻上天台,收起飞索、小心的钻进天台边的烟囱。烟囱烟囱口又滑又小,好在李传晖身材瘦削,恰好钻得进去。 加护病房的外面,柳井和宪兵队的小糸正昏昏欲睡。为了防止自己打瞌睡,这二位都站着。但宪兵队的小糸军曹拥有超凡的本领——站着也能打瞌睡。柳井只能不时的推搡他,免得他真的睡着。 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靠在椅子上不断地瞌睡又不断地惊醒。值班的护士伊莲娜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吉野不时起身察看佘曼诗的心电图和呼吸,他从心底里害怕她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无声无息地死去。还好,心电图机依然“嘎吱、嘎吱”地吐出一条画满高高低低曲线的纸带,似乎在告诉吉野,佘曼诗的心跳正常。而佘曼诗鼻翼边的纱布也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上下飘动,似乎在告诉吉野,病人的呼吸正常。 吉野抬腕看表,指针指向1点。 “这个时候正是夜行人最爱出没的时刻!不知道大雪是否会挡住地下党分子的步伐?”吉野的经验提醒他自己应该提高警惕,但他的生物钟却告诉他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他就在瞌睡与责任中挣扎着站起身来:“不行,我不能睡,我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望着躺在病床上头部缠满绷带、人事不省的佘曼诗,警惕终于赶走了本能,他站起身来,推醒了酣睡中的伊莲娜护士,让她看着点,然后才出去查岗。 门外的柳井正在那摇晃着又一次睡着的小糸军曹,小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使劲伸了个懒腰:“真困呢,几点啦?” 柳井心说:“我才困呢!你个懒虫站着也能打瞌睡,我倒在这里为你看着。”正想发作,吉野上尉开门出来了。他见这二人竟能坚持到凌晨一点而不打瞌睡,自然十分感动:“两位辛苦了,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来换班,请二位提高警惕,现在正是敌对分子最有可能出现的时候!” 柳井的经验告诉他,吉野说的没错。而小糸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撇着嘴:“哪来那么多敌对分子呀?”他想,“这么大的雪,就算有敌对分子也正躲在家里睡大觉呢!” “值班医生呢?”吉野问柳井。 柳井朝旁边的医生办公室努了努嘴:“听到呼噜声没有?睡得跟死猪似的!” 虽然加布里埃尔医院与日军无关,但作为SH的占领者,吉野总有着“此处我最大”的优越感。一股怒气浮上他的长条脸:“小糸君,进去把值班医生叫醒,告诉他,病人的生命掌握在他的手里。再让我看到他值班的时候睡觉,我就毙了他!” 小糸一惊,觉得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吉野从一楼查到三楼。各层的固定哨不是在打盹就是睡眼惺松,而各层楼面的游动哨也躲在角落里坐着,变成了“固定哨”。吉野气得鼻子都歪了。更可气的是就连他最最信任的手下、担负着巡查重任的三井宽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吉野上尉最后是在医院三楼的一间储藏室里找到鼾声如雷的三井的。 吉野开窗抓了很多雪塞在这擅离职守的家伙的脖颈里,再加上他最拿手的耳光侍候。三井宽更是挨了暴怒的他的一脚,差点没被踢晕过去。 吉野火大了,拖着三井就上了顶楼的天台:“我叫你偷懒!”他把三井的脑袋瓜子按在雪地里,“来来来,我帮你好好清醒清醒!”三井这回是万分狼狈,不但撞坏了鼻子,还吃了好几口雪,差点没呛死。不过这样一来他马上就清醒了起来。 “你真是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吉野上尉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三井宽剧烈的咳嗽着,耷拉着脑袋,压根不敢看吉野。 吉野随手像拎小鸡似的拎起了三井,一边四周张望着,一边问:“说,要我怎么罚你?” “这个……那个……”三井好生懊悔,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吉野突然没了动静。三井抬起头来,只见吉野正拧亮手电,照着天台栏杆上一处擦痕仔细地查看着:“这里有人上来过!你看,这是他蹬脚的地方……这是他搭手的地方。”三井可以感觉到吉野语气中的紧张,“脚印里只落了很少的雪花,他一定刚刚上来。三井,你去那边搜索,我搜索这边。”说着,吉野抽出手枪,打开了保险。 三井往北边只搜索了几步就在烟囱旁发现了大片积雪被扫落的痕迹:“这里,快来看!”他大叫。 吉野一个箭步就跳了过来,他看了看烟囱上的痕迹后就明白了:“那人进烟囱了!三井,这根烟囱通向哪里?” 第九十一章 夜探(二) “好像是各个房间的壁炉!”三井是建筑工人出身,自然答得上。 吉野大叫一声不好:“你守住烟囱!有人出来就抓住他!”说着他飞也似的往楼下的加护病房跑去。 吉野的心在颤抖,满脑子都是佘曼诗被人杀死在病床上的惨状——他都不敢再往下想。 “不要啊!”他在心里呐喊着。 当他气喘吁吁地奔到加护病房门口时,柳井正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吉野冲进屋里,护士伊莲娜正在给佘曼诗测脉搏,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 “有什么情况吗?”他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伊莲娜护士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没接茬。慢悠悠地测完脉搏,在本子上记录好才回答他:“没有异常。” “谢天谢地!我到得及时!”吉野松了口气。但他马上觉察出不对:“宪兵队的小糸呢?” …… 董金涛的心里好生激动,虽然他曾经和许多女子一起过夜,但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上床——尽管也许是“短期租赁”、尽管这个女人让他满意却不满足。这一刻,他的心头仍然涌起一股甜蜜。他望着身旁酣睡中的苗翠花,她凌乱的头发、露出被角光滑的香肩、粉嫩的玉颈,她不知做着何等好梦,兀自带着甜甜的微笑。董金涛发现,她的笑容很纯。 “这是我的女人!”他的心中有一种感觉在涌动,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帮她掖好被子。 窗外,雪还在刷刷的下着,他在温暖的被窝里搂住她,然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深夜,陈德昭还没睡。他关了灯站在卧室的窗前望着窗外的白雪世界。六边形的雪花不时落在玻璃窗上,又一点点的融化、慢慢地变形,最后拉长成一道水迹,像是离人的泪痕。 佘曼诗的伤势令人揪心,但他自信有能力救活她、使她清醒过来。 可是,她怎么会被撞上的至今还是个谜?是意外,还是埋伏? 还有,他们的那个计划也让他担心。现在佘曼诗已经落进了梅机关的手心,那个计划是不得不执行了。但是,如果那本放在正金银行的保密簿的原件落入梅机关的手里,佘曼诗又将靠什么去获得敌人的信任? 要么把她撤出来? 也不行,她伤得这么重,根本不能移动,怎么撤? 干情报这行的需要一点运气,但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建立在运气上。不冒不值得冒的险,这是陈昭德的原则。在他看来,这个险是值得冒的,可他实在不忍心让佘曼诗拖着伤病之躯去冒险。 陈德昭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在窗外的树梢、街道上停留,暗淡的雪光里,寂静的花园洋房宛若一个冰雪世界,他却无心欣赏。 突然,他注意到高安路的北首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车身上积满的雪告诉他这辆车在那儿已经停了很久。但他刚才分明看到那辆车的雨刮器动了一下,以刮去车窗上的积雪。 毫无疑问,那车上有人!那么,这应该是一辆负责监视他的汽车! 他又把目光投向高安路的南首,那里不出意料地停着另一辆黑色轿车! 电话被窃听、出门被跟踪、住宅被监视。这一切都源于对佘曼诗的出诊。陈德昭可以肯定,是梅机关安排了这次监视。这说明敌人很重视佘曼诗的情报价值,不但要不惜一切代价的救活她,还要监视和她接触的每一个人。 陈德昭并不紧张。一般来说,地下工作者应该尽量避免引起对手的注意。而一旦出现电话被窃听、出门被跟踪、住宅被监视的情况,就应该马上撤离。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同,整个SH唯他陈德昭有能力治好佘曼诗的伤,他不得不出面。而且他认为,只要自己的行动不露破绽,是不会引起敌人怀疑的。而目前看来敌人对自己的监视只不过是例行监视,等一段时间后敌人找不到他的问题,会自动撤销监视行动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必须小心谨慎,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这时,他不由得有些自得。就在他今天发给黄善国的电报中,他已经提出从今天开始,他只负责由佘曼诗和董金涛执行的这个计划,其他工作一律停止,由黄善国安排别的地下党员接手。 陈德昭的打算是,那个计划开始实行后他就只和佘曼诗单线联系,没有特殊情况,他也不会再去和董金涛联系。这样一来,起码可以保证三个人的基本安全。 至于董金涛,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老牌地下工作者了,独立工作的能力很强,用不着陈德昭操心。 …… 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一边拿手枪指着壁炉,以防那个潜入者突然从中出现,一边把门外的柳井叫了进来:“我发现已经有不明身份的人潜入了医院——很可能是****地下党分子,估计是从壁炉的烟囱进来的。你还记得刚才我让宪兵队的小糸到隔壁医生办公室去教训值班医生了吗?但是,他到现在还没出来,也许已经出事了。你去叫几个人,在这个病房门口加岗,再派两个人到屋顶天台上去协助三井。然后你亲自带人到隔壁去。注意,接近的动作要轻,突入的动作要迅猛!明白了吗?” 柳井是个老特务啦,这种事也干得多了去啦。他沉稳地点头道:“明白,吉野桑你自己也要小心呀!”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让吉野的心里一热。 护士伊莲娜一直在一边惊恐地看着他们。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她仍能感觉到他们的话语中满是紧张与杀气。 吉野回过头,用一种温柔得令人心惊肉跳的语调对伊莲娜护士说道:“护士小姐,请你坐在这里好吗?对……就坐在病床边。”伊莲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坐在病床边好像并没有什么害处,于是她就照做了。 其实,吉野给她安排的座位正好挡在病床上的佘曼诗和病房的壁炉之间——他这是想为佘曼诗安排一块“人肉盾牌”。 第九十二章 夜探(三) 柳井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就和手下人蹑手蹑脚地掩近了医生办公室的房门。他的计划是一个手下负责踢门,另一个手下先冲进去,进去后枪口指向右侧;踢门的老兄随后跟进,进去后枪口指向壁炉,他会紧跟在这俩人的身后——这样一来就算里有什么敌人他也是足够安全的,他可以借着两块“人肉盾牌”的掩护干掉任何可能出现的目标。 三人打开手枪的保险,站好位置,柳井冲另俩人一点头,踢门的老兄立刻飞起一脚把门踹开,那门“嗵”的一声飞向一边。第二个特务猛冲进去举枪占好了位置,其余两人持枪一拥而入。这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三支枪正好覆盖了所有的危险地带。 屋里的灯亮着,他们看清屋里的情况后都呆住了。 医生值班室里只有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潜入者。 值班的哈根达斯大夫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宪兵队的小糸却倒在了地板上。 柳井的第一反应是那个潜入者打倒小糸后逃走了,立刻绷紧了神经四下搜索起来。这间医生办公室靠墙放了几张办公桌。根本藏不了人,他又端着枪凑到了壁炉前,也没有动静。 “奇怪,出了什么事呢?”柳井有点犯晕。 这时,他听到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声音,小糸发出的——这个家伙竟然在打呼噜!在他蹲下身查看小糸的情况时终于发现是自己搞错了——小糸压根没有受伤,他只是睡着了。柳井的鼻子还在空气中闻到了浓重的酒气!当他看到小糸手边的空玻璃瓶时就一切都明白了——那是一个500毫升的70%浓度的医用酒精瓶子,现在已经被小糸喝空了! “这个土匪!居然把医用酒精当酒给喝了!”柳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害得我们为他担心了半天,还以为他被地下党分子暗害了呢!真是可恶!” “来人,”柳井开始发号施令,“把这个土匪拖到门外去,让他吃点雪,给我好好清醒清醒!” …… “金毛鼠”李传晖在满是烟灰、煤粉的烟囱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了底楼的总烟道。他的空间方位感极强,凭着感觉就摸到了底楼那两间亮着灯的房间的夹墙里。污浊的空气让他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咳嗽。还好,加布里埃尔医院新近添置了一批热水汀,不再烧壁炉,否则的话李传晖早就变成熏肉了。 “真他*妈倒霉,早知道里面的烟尘这么大就应该戴个口罩进来。”他狠狠地想着。“这金子还真不好赚呢!” 想归想,做归做。他头下脚上地爬到一个房间壁炉上的烟道口,悄悄地探出头去张望——这个时候正是吉野起身出来查岗,小糸尚未进屋的时候——李传晖只看到了一个医生趴在办公桌上睡觉。 “既然不是这间医生办公室,那就应该是隔壁的那一间病房。”李传晖想着便艰难地转过身子。要不是他人瘦,肯定会卡在烟道里动弹不得。好不容易爬到另一间病房的壁炉上方时,他已经筋疲力尽了。李传晖休息了片刻就用双脚挂住烟道里的砖块,来了个“仙人倒挂画”,仍然是只探出脑袋来张望。 这回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房间。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屋子正中的一张病床和床上躺着的那个浑身都裹在绷带里的人——他的委托人并没有告诉他那是一个女人。随后便看见一个护士背对着自己正在给这个人量体温——他的动作很轻,所以伊莲娜护士压根没注意到背后的壁炉里有一双窥视的眼睛。 “那么说他们让我找的那个人还活着。”一想到十根金条就快要到手,李传晖不由得心花怒放。“他们让我搞清楚这个人到底能不能说话?看样子是不能的啦,连嘴都瞧不见了,还说个鸟话?” 任务完成,李传晖又一次艰难地转过身,向烟囱的最上方爬去,心里想着那十根沉甸甸的金条。 “奇怪,我明明是看见屋顶天台的栏杆和烟囱上有人爬过留下的痕迹,怎么会找不到人呢?”吉野上尉在听取了柳井的汇报后疑惑不已,“难道那个潜入者还躲在这幢楼里?” 吉野上尉当然不可能知道,那个潜入者早已乘他出去查岗的工夫偷窥了病房中的一切,此刻正完成了任务在烟囱里往上爬呢! “柳井桑,你再辛苦一下,带几个人去把每个房间都搜一遍。” 柳井打心眼里佩服吉野高度的责任心,他哪里知道吉野是为了保证自己心中女神的安全呢?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吉野一听就知道这是王八盒子的射击声!他的反应也是极快,马上就想到这肯定是那个潜入者从烟囱里爬出来时撞上了自己布置的三井等人。 “快,你赶快上去增援,我守在这里。”他冲着柳井说。 柳井才出门,外面又传来了五六声枪响。 “快!快!快!”吉野挥舞着手枪催促着。 柳井等人三步并作两步从底楼狂奔到天台,期间没有再听到枪声。等他跑上天台时,上面已经围了一大堆特务,都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怎么了?怎么了?谁开的枪?”柳井过来扒开众特务也趴在栏杆上往下看。透过飘落的雪花他隐隐约约地看见楼下的小巷里有几支手电筒的光柱在晃动——那是小巷里的暗哨和流动哨——借着手电微弱的光芒,他似乎看到小巷的雪地上躺着一个人,身边淌着一摊暗色的液体。 “怎么回事?”柳井随手把自己刚刚派上天台的宪兵队的山口百会拖了过来。 “我们才上来就听到一声枪响,看见一个人站在栏杆上,正要往对面跳。于是我们就开枪了,那家伙中了枪摔到楼下去了,估计应该摔死了。” “那第一枪是谁开的?”柳井追问道。 “好像……应该是……三井桑开的吧。”山口百会犹豫着回答,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他回过头来问三井:“三井桑,是这样的吧?” 柳井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同事三井宽正捂着肩膀坐在雪地里,脸色极其难看。在他的肩膀上分明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第九十三章 夜探(四) “你受伤啦?三井桑,谁干的?”柳井扶着三井关切地问道。 三井宽痛得龇牙咧嘴,那把匕首插得很深,刀刃已经全部刺入了他的身体,只有刀柄露在外面。他挣扎着回答:“那个家伙从烟囱里爬出来,正好被我看见,我就用枪指着他,没想到他给我来了一记‘排山倒海’,差点没把我打得背过气去。我正要开枪,他反手又给了我一刀。要不是我闪得快,早就被他捅个透心凉啦……哎哟,好痛呀。” 柳井全明白了,他连忙让人把三井抬到楼下去医治,一边安慰三井说:“放心三井桑,这里就是医院,你马上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随后,柳井又让人到医院北侧的小巷里去把那个潜入者抬进来,看看那人究竟是死是活。他自己则到底楼的加护病房去向吉野汇报。 经这么一番折腾,整个医院都炸开了锅,驻院的医生、护士纷纷披着衣裳出来打探消息,还有的人慌慌张张打算逃出去,他们都被日军宪兵挡了回来。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古里安院长也来到加护病房来打探询问。 “院长先生,请你放心,我们大日*本皇军会保证每一个守法的上*海市民的人身安全。你瞧,我们刚刚挫败了一起袭击贵医院的阴谋。”古里安进来的时候柳井刚向吉野作了汇报。吉野脸上的神情分明带着救世主般的骄傲,好像古里安应该感谢他为保护医院的安全所做出的努力。 “那就……辛苦你们了。”古里安和日*本人接触久了,说话也带起了日*本腔调。他心里说:“呸,我敢肯定,所谓的袭击我们医院的人多半是冲着病床上这位女士来的。都是你们日*本人给我招来了麻烦。”然后他就回房继续睡觉去了。当然,这晚他是甭想睡着的了,年纪一大,神经衰弱的毛病就困扰着他,一旦被吵醒就再也无法入睡。他躺在床上仍在思索一个问题——这位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浪? 等古里安院长出去,吉野轻声吩咐柳井:“柳井桑,你再辛苦一下,带几个人把医院的每个房间都搜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这边柳井前脚才出去,那边宪兵队的山口百会又跑了进来:“报告吉野桑,那个从楼上掉下去的人已经摔死了。” 吉野心里暗叫了一声可惜,要是这个人活着的话他本是有机会挖出他幕后的主使的,而现在……只能碰碰运气啦。 “那就请你给他照张相,再麻烦你马上到特高课去查一查档案,核对一下照片,务必要把这人的来历搞清楚!”吉野上尉的话很客气,但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不由得山口百会不听命。 山口百会一边往外走一边叹气:“哎,今晚是甭想休息了!” 本来,吉野会出去看一眼那具尸体,但今天不行。那个有着一双会说话眼睛的支那女人还需要他的保护,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躺在这里,又不放心让别的什么人守着她,所以决定继续亲自守在她的身边。 吉野回过头,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佘曼诗。她缠满绷带的头部歪向一边,仿佛睡着了般的安祥。 此刻,离加布里埃尔医院不远的北SC路上的新亚大酒店里,胡澜城正搂着余爱珍沉浸在那温柔的梦乡里,忽听得窗外枪声大作。他猛然惊醒,一边的余爱珍早已轻盈地滚下床来,将尚未清醒的胡澜城连人带被子一卷、拖进了一旁的卫生间里——就像上次居尔典路日*本正金银行上*海分行劫金案的枪声传来时一样。她深知,自己的这位宝贝除了在床上特别勇猛外,其他方面的胆色都很差。因此,她依照老规矩先将胡澜城拖进卫生间避险再说,这也算是轻车熟路啦。 进了卫生间,余爱珍解开被子,将滚得七荤八素且惊魂未定的胡澜城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这一刻,她的心里一股母性的自豪油然而生:“放心,宝贝!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胡澜城被余爱珍搂在怀却仍自是惊魂未定,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余爱珍的怀里:“怎么又打枪了?子弹不会飞进来吧?” “放心,宝贝,子弹是飞不进来的!”余爱珍轻抚着胡澜城的后背,以下省略若干字。 “为什么你每次到我这儿来,外面总是要打枪呢?”他一边亲吻着她一边问道。 “这个呀……是警告!”余爱珍笑盈盈地说。 “警告?”胡澜城不解地问。 “对的,警告!”余爱珍被对方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以下省略若干字,“警告你……不要勾引别的女人……噢……不要嘛……枪声停了,我们到床上去吧……” 胡澜城并不答话,他已经进入了状态——那是一种忘我的境界,以下省略一千字。 余爱珍还他一声风情无限的低吟,伸手勾住了他的头颈:”宝贝,你要是觉得不安全就去我家吧,那儿舒服、还没有人打枪。”她情意绵绵地说。 胡澜城毫不犹豫地回答:“不,那里有别人,这儿只有我和你。而且……我不想闻到吴四宝的味道——死人的味道!” 余爱珍听他话中有话,猛然惊觉:“我们把那个护身符给烧了,我们家大块头怎么办?难道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没想到这边胡澜城来了一声长叹:“你还没明白?你们家大块头这回是死定了。以我和日*本人打交道的经验,他犯了这么大的事,又进了日*本宪兵队的大牢,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你的那件护身符其实是件催命符,烧了那玩意儿大块头也许能多活两天……珍,你朝露般清翠的容颜……总让我意乱神迷……否则,连他带你都会被日*本人灭口!”他继续以下省略一千字,“我已经托了很多朋友帮你去求情了,但我不能做得太露骨,不然的话,日*本人会把我们俩联系起来的……我可不想引火烧身……不过你也要想清楚,是不是该为自己留条后路……以下省略一千字” 余爱珍是何等人物?怎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眼前的这位胡先生虽然是她的梦中情人,但吴四宝毕竟是自己的老公呀!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自己的老公关在日*本人的大牢里,怎能不救?但是,如果救出吴四宝来,那自己和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胡先生就永远只能做地下情人啦! 一时间她彷徨无计,连”爱情“的愉悦也不能打消她的迷惘了。(。) 第九十四章 狙击(一) 胡澜城在一边看着余爱珍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就知道她内?32??正自天人交战,便在一边推波助澜道:“你看着吧,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救不出你们家吴大块头的!就算李士群出马也不行!” “可是……李士群答应过我的。”余爱珍无力地辩解着。 胡澜城摇着头、叹着气、退出了卫生间、转身进房上了床:“你们的李大主任?有事就往后缩的主!专门玩丢卒保帅的把戏!你不信就算了,不过现在我还要说一句,你近来最好低调点,日*本人说不定也会来找你的麻烦,比方说他们问你这本保密簿的下落,你要想好怎么应付。到时候不要说我没提醒你。”说着,他钻进被窝自顾自睡了,只留下余爱珍待在那里蹲在马桶边流泪。 …… 早晨,河*南境内大雪甫歇、朝阳如血。 浍河蜿蜒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缓缓流淌,闪着粼粼波光。河滩上的芦苇、河岸上的柳林、远处的村庄、天边的丘陵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河面上飘着一层洁白的薄雾。 一叶扁舟,也是一身白雪,挂着一张白帆沿着浍河鼓风而行。 船尾,石心伸了个懒腰,欣赏着这雪后的美景。举目四眺,没有一个人影,唯有一轮红日正自小船的后方缓缓升起,在水面上泛起点点红光。 祖国的河山如此壮美,如今却沦丧在日寇的铁蹄之下,怎能不叫石心感慨万千? 他随口呤出一首诗来: “昨日又大雪,天公大吐痰,红日东边升,便是化痰丸。” 这是明代著名的打油诗人“张打油”的大作,虽然粗浅,倒也传神。 石心正自出神之际,忽然察觉身边有人。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瓜子脸姑娘钟心桐。 “很美,是吗?”他轻声问道。 钟心桐“嗯”了一声。 “可惜,只有你一个人有缘欣赏这景色。”石心叹了口气。 “她们几个都还在睡懒觉呢。”钟心桐莞尔一笑。这几天她老是看着齐冰和穆玉露围着石心转,心里暗自着急却总也等不到和石心单独相处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能和石心共赏雪景,她怎能不欢欣鼓舞? 石心在船尾坐下,一只手把着舵。钟心桐悄悄坐在他身边,对她来说,能和心上人坐在一起,看看风景、说说话已经是无比的幸福了。她想找点话头和石心搭讪几句,但搜肠刮肚却想不到什么好的话题。憋了许久她终于说话了,但话题却让双方都感到无比尴尬: “石大哥,那次在灶王庙……你不是故意偷看的吧?”话没说完,她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 石心的脸皮更薄,还未说话脸也红了,眼前这位姑娘话里的意思他只隐隐约约懂了一些,但那天无意之中看到的美妙胴体却犹在在眼前。他的心一热,而钟心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双纤纤玉手却恰好伸过来搭住了他的手背。石心的心头又一震,翻手捏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抬眼看她时,却见钟心桐也正含情脉脉地看自己。虽然冬天的厚棉衣遮掩了她诱人的身材,但石心却突然间记起了那天煹火映衬下她曼妙的身姿、纤细的、圆润的、修长的……俩人四目相对,各自心神荡漾。 钟心桐那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分明有一点期待、有一点忧伤、也有一点羞涩。在石心的眼里,此时的她清纯中又带着几分娇媚,如同雪中的芙蓉般分外娇艳,不禁爱怜顿生,他颤声道:“那天我是无意的……但是……今天你也是无意的吗?” 说着,石心的目光落在掌心里钟心桐的小手上。不知天冷抑惑激动,她的小手雪也似的苍白,正自剧烈颤抖着。石心心中的火焰却刹那间便熊熊燃烧起来。 钟心桐尚在回味他话中的意思,石心却已忍不住将她搂进自己的怀抱,将两片火热的双唇印在她小巧的樱唇上。 这是钟心桐的初吻,她如同遭了雷击般的浑身酥透,既不挣扎也不叫喊,只“嘤咛”一声就伸手搂紧了石心、闭上眼沉浸在这做梦也想不到的温柔里。石心的舌头在她的口中寻觅、挤压着她的舌尖、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可以听到石心那粗壮的呼吸声,而她自己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随着雄性荷尔蒙的分泌,石心感觉到自己的体内的洪荒之力正澎湃起来,心跳也不由得加快,双手不由自主地想在钟心桐的娇躯上探索。而他怀里的钟心桐也正发生着同样微妙的变化。她用力地搂着石心,用自己的身体贴紧了他的身体,双唇也如同大功率吸尘器般的紧紧吸住了石心的嘴唇。 俩人正自意乱情迷之际,石心突然放开钟心桐,一个空翻就从船尾跃到了船头——他那时刻保持警惕的耳朵已经扫描到可疑的声波——有人正从船舱里出来——这个人听起来来像是齐冰。 齐冰也是才睡醒,打算出来透透空气。一出来就见到了满脸通红、正自出神的钟心桐。没有一个女人能从初吻的愉悦中马上抽身出来,钟心桐的心还在猎猎跳动、她的嘴唇还在火热的麻木、她的全身依然酥软、她的头脑仍然有些晕眩。在如此美丽的冬日早晨,把初吻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实在是一件值得回味许久的事。 在齐冰的眼里,钟心桐的脸色当然属于“可疑”的一类。她的眼光在钟心桐身上一转就开始担心起来,她担心的是自己的石大哥会不会和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小妹妹发生了些什么: “桐妹,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齐冰假装关心的过来试探试探:“咦,石大哥呢,刚才我还看见他出来呢。” 钟心桐仍然沉浸在方才的震颤中,竟然默不作声。齐冰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就更加生疑,正想继续盘问,石心的声音却从她身后传来: “我在这儿呢!”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石心在激情过后飞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冰妹找我有事吗?”石心刚从船头钻进船舱,又从船舱里来到了船尾,为的就是不想给人以他和钟心桐俩人待在船尾的映像。他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往钟心桐的身上扫去,只见钟心桐脸颊通红,就像冬天里的一枝红梅般艳丽无比。钟心桐一听到他的声音也抬起头来看他,俩人四目相交,都想起了刚才激情四射的一幕。石心的嘴角挂着笑容,钟心桐冲他一笑后连忙低下了头,心里满是甜蜜。(。) 第九十五章 狙击(二) 齐冰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漂来漂去,总觉得这俩人肯定发生了些什么?33??但石心明明是从船舱里出来的,好像又不太可能……可是钟心桐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女人脸孔红,心里想老公,”这句古话一般来说是不会错的。 …… 清水脉冲少佐从美梦中醒来。这个用降落伞改造的窝棚非常舒适,既保暖又透气。他躲在里面把斗篷盖在身上一点也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 他坐起身,心里还在回想着那个梦,回想着梦里的那个女孩。 清水脉冲还没有结婚,也没有未婚妻。但他心里有个人,就是那个他在来中国时所乘坐的、被日*本陆军征用的日*本邮轮公司的“砒鸩丸”号邮轮上遇见的女子。 他在船上只和她相遇过两次,说过三句话,但她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 在梦里,他又和那个和长头发的高挑女孩相遇、和她聊天。她美丽的脸庞上闪着羞涩的红晕,洁白的纱裙更是把她衬托得宛若一个公主,美得令他窒息。 清水不知道她姓什么,只知道她叫“步子”。当时,正当他和步子小姐在栏杆边说到第三句话时,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军人走了过来,叫走了她。那个男子挂了个少将的牌牌,他猜想那也许是她的父亲。 “是战争让我与她相识,也是战争让我无法和她长相厮守。”清水脉冲悲伤地想着,“我能再见到她吗?” 她的影子一遍遍在他的眼前出现,挥之不去。他们在“砒鸩丸”上交谈过的三句问答依稀仍在耳旁: “多么美丽的大海啊。”船上的清水对着身边这位素不相识的美丽女子大发感叹。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大海吗?” “不是。但每次见到大海我的心里总是有无限的感慨。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大海吗?”清水反问。 她笑了,很甜很灿烂:“我?噢,不。我从小在海边长大。” “哪里?” “濑户内海。” 她只对他说了三句话,他全牢记在心。但是,就算她对他说了三百句话,他也一句都不会忘! “如果我能活过这次战争,我就去找她。无论如何也要请她做我的新娘。”清水默默地想着,在他的心目中,他的“步子”小姐是世界上最圣洁、美丽的女子。 草草的吃过各种罐头构成的早饭,清水脉冲少佐端起他的友坂九七式狙击步枪来,又一次校正了他目前所处的位置和最佳狙击点之间的距离。和昨天一样,他距浍河河道中心点三百米,距河边的小路二百七十五米。 然后,清水惊喜地发现雪停了,一轮红日也正冉冉升起。这样的天气绝对适合他来狙杀那个支那人。 风速比昨天小了很多,大约是每秒2米,于是清水重新调整了由德国福伦达公司(Voigtnder)出品的GwZF4瞄准镜上代表瞄准点的小三角。一边叹息着为什么日*本造不出这么好的瞄准镜,还带风力偏差修正功能的呢! 然后,清水脉冲少佐检查了友坂九七式步枪的弹仓,又拉动枪机把子弹顶上膛。接着,他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张目标的照片,便架好枪等着目标出现。 瞄准镜里,浍河的水面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而清水则在心底里为那个支那人感到可惜:“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不过你要感谢我,为你选择了如此美丽的一个地方作为你的葬身之地。” GwZF4的视场只有8°,用来搜索目标有点勉为其难。但是,这次清水脉冲很“确定的”知道对方肯定是溯浍河而上,所以他只要用瞄准镜瞄着天边东南方的浍河方向就行了。然后嘛……就是漫长的等待。 作为一个狙击手,等待是门必修课。等待目标的出现、等待一个绝杀的机会。清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瞄准镜里浍河的河面,等待对他来说早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如同**的前戏,一样能给他带来快乐。 时间在慢慢过去,日头越升越高。浍河对岸的白杨树林里几只乌鸦在打闹、鼓噪。清水脉冲如同一块寒冰般的冷静、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等着目标出现后向他射出致命的子弹。 …… 上*海北四*川路。 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大院里的梅花堂——也就是梅机关所在地的三层小楼里,晴气将军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听取吉野上尉的汇报。当他听到今天凌晨侵入加布里埃尔医院后被击毙的那个身份不明的“入侵者”是上*海青帮的成员李传晖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我们的朋友李士群对这个支那女人仍然很感兴趣喽?” “李士群?”吉野上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晴气将军得意地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李士群这条支那狗非常小心。他一定是不想派七十六号的人过来被我们抓住把柄,才派了个青帮的人过来偷窥。就算失手也不会落下证据……他常干这种勾当的。”他话锋一转,恶狠狠地说:“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了。哼,休想!太低估我们的智力了!” 吉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他会不会再派人来?” 晴气将军摇头道:“不会了,这个家伙很谨慎的,李传晖死了以后他就更加不会再派人来冒险了!”晴气将军确定地说,“不过我在想,是不是把这个支那妇人转移到上*海派遣军总医院来?这样可以少很多麻烦。” 晴气说了半天未见吉野回答,他抬眼望去,只见吉野正自出神,便愠声道:“吉野,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地下党分子不派人来一探她的生死?这么重要的人物落在我们手里,他们难道不担心?” 晴气的脸上带着几分赞许:“有道理,往下讲。” “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已经进来了,要么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吉野胸有成竹地答道。 “你是说……那个中国医生?对他进行监视了吗?”晴气将军沉吟道。(。) 第九十六章 狙击(三)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他。”吉野叙述着自己的观点,“第?33??,他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而是由古里安医生推荐的——除非古里安也是个地下党分子——当然,那是不可能的。第二,我们已经监听了他的电话、监视了他的行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第三,我通过租界巡捕房查了他的过去,这个人很‘清白’,只是一个医生、一个在本地很有名望的好医生。” 晴气若有所思地坐下,他太阳穴上的一根青筋又爆了起来,便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按住太阳穴轻轻转了起来。 “所以,我认为是第二种可能,上*海的中*共地下党分子还来不及派人过来。如果把她转移到上*海派遣军总医院,她的安全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地下党分子就再也不会派人过来了。” 晴气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你是说准备继续把她留在加布里埃尔医院,然后……钓鱼?” “是的。”吉野点头道,“而且,据医生说她目前的状况也不允许我们搬动她,如果随意移动的话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行,这是个好主意。”晴气同意了吉野的打算,“不过你必须保证来一个抓一个,而且……我要活的。” 吉野立刻来了个立正道:“是!” 晴气笑眯眯地问:“今晚还去医院守着?你要注意休息哟。” 吉野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没法子,宪兵队那帮家伙的业务能力实在太差劲,我不放心。” 晴气没再吱声,只是盯着吉野看。吉野被他瞧得直发毛。 “我要提醒你,”晴气笑嘻嘻地说到,“干我们这一行的工作时不能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吉野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自己对佘曼诗那异乎寻常的关心,心想:“这条老狐狸,观察能力倒蛮强的嘛!”嘴上仍然不服气地说:“这个案子是我的!这个人也是我的!我已经让她被李士群那条狗给撞伤了,绝不允许让她再出什么意外!否则的话,我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 日*本宪兵队的林少佐刚上班就得到了七十六号里眼线的密报,说余爱珍今天准时前来上班了。但林少佐并没有采取行动的打算。因为,这天是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本正式向英美等国宣战了,日*本海军偷袭了美国在太平洋的海军基地珍珠港,同时轰炸了威克岛、关岛、马尼拉、新加坡、香港等地。而在上*海的日军悍然进入了英、法等国的租界,接管了租界的行政权,并对外国侨民进行登记、还将美、英等国的侨民都关押了起来。同时,日*本海军的支那方面舰队也采取行动,企图将正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英国“海燕”号(HMSPeterel)号炮舰和美国“威克”号(USSWake)炮舰全部缴械。这两艘炮舰上的水兵为了不让军舰落入日*本人的手里,打开了船底的通海阀,自沉了。 而日*本宪兵队则投入了全部精力来处理骤然剧增的占领地事务,哪里有时间来对付余爱珍? …… 正在河*南境内浍河之滨的清水脉冲少佐并不知道他的国家要采取那种近乎鲁莽的行动去唤醒另一个沉睡的巨人(美国)。他只关心他眼前的任务——狙杀那个名叫石心的支那人。 上午八点二十分,远远的,他在瞄准镜里看到东南方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个小白点,等到小白点再靠近些时他发现那是一艘挂着白帆的小船。 “目标出现?”清水脉冲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在瞄准镜里观察着。渐渐的,那条小船充满了他的瞄准镜,他可以看到船上不时有男男女女进出船舱,但是仍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孔。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可以看清有一个男子正坐在船尾掌着舵,而从外貌上判断此人应该就是他此行的目标——那个戴着黑边眼镜的支那男人。 “目标出现!”清水脉冲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激动,那只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一个目标。他的心情很平静,只等着目标进入有效射程后把一颗致命的子弹射入他的眉心。 那条小白船越来越近,离清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千米了。友坂九七式步枪的射程超过两千米,就是说子弹在两千米的距离上仍然有杀伤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将在两千米的距离上狙杀对手——他才没有那么菜呢!要知道,子弹飞过两千米的距离大约需要3秒钟的时间,对一个训练有素的人来话,三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躲开子弹了。更何况,子弹在这两千米的飞行途中要受到各种因素的干扰,命中率会大为下降。 清水脉冲会等待那条小船行驶到二三三高地前浍河上的浅滩时,船上的人因为水太浅而不得不下来拉纤的时候才动手。这时,射击的距离将不会超过三百米,他的子弹将在一秒钟之内射入那人的眉心——又快又准! 石心独自坐在船尾掌着舵,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他回味着钟心桐娇躯的颤动、她香甜的嘴唇、她紧贴过来的身体、她激情的表露、她期待的眼神。 说起来石心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记忆中上一次接吻还是在日*本留学时……他突然发现,此时脑海中出现的佳人不是刚刚和自己激吻过的钟心桐,也不是渴望把一切都献给自己的日*本姑娘春子,而是……佘曼诗——他在上*海的联系人! 那火热的嘴唇、那柔软的胸脯、那激动的喘息……仿佛都是佘曼诗的,而不是属于眼前、他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 “她现在还好吗?”石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计划不知道实施得怎么样了?”那种思念迅速变成担心,那种担心又转眼变成了揪心。 “不行!对她,我只能抱着同志式的关心,不能有任何非分的想法。”石心决然地摇着头,“她已经有丈夫了,她有自己的家庭,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第九十七章 狙击(四) 就在这时,石心灵敏的耳朵扫描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这种声音似曾相?33??,不久以前在横渡长江时他也曾听到过这种声音——是的,那是水变浅后波浪拍打船底的响声——前面应该是浅滩了。石心抬眼前望,船头前的河面上是一排排细小的波浪——根据他的经验,这种细小的波浪就是浅滩的特征。 石心转舵,把船靠在岸边。 “怎么停船啦?”穆玉露第一个探出头来问道。 “前面是浅滩,船吃水大过不去了。请大家先下船,这样船的载重减轻后吃水也会变小,我就可以把船拉过浅滩了。等船过了浅滩大家再上船。”石心说着就从船舱里拎出一卷缆绳来,系在船头的缆柱上,打了个水手结。 众人纷纷上岸,更有人如王先生之流的想要帮着一起拉纤,却被石心拒绝了:“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王先生,你的责任重大,要负责队伍前方的警戒,注意有没有可疑的情况。尤其是旁边的这座小山,上面藏个百八十人也没问题……齐冰,你那枝王八盒子也可以拿出来亮亮了。你走在队伍的后边,多看着点侧后方的情况。注意,枪口要向下,小心走火!” 石心分派完毕就把缆绳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向前快走了几步那缆绳便既绷直,拖动着小船缓缓前行。 “哎,小心伤口。”钟心桐、穆玉露、齐冰三人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言语中的关切连聋子都听得出来。 石心的心一热:“这三个女子对我可真好!” 而此刻,233高地上的清水脉冲已经用瞄准镜牢牢地套住了石心。他把代表瞄准点的小三角的顶端压住了石心的脑袋,手指也扣住了扳机。他是习惯瞄眉心的,但他所处的位置是在石心的侧上方,所以只能瞄着太阳穴。不过这对清水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把子弹射入太阳穴一样可以要了目标的小命。 那些话语是被一阵风吹进清水脉冲少佐耳中的。 虽然距离很远、声音很轻,但清水仍能分辨出那正是他梦中的女郎的话音。 “步子!”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或者是因为昨天跳伞时承受了太大的过载耳朵出了问题。 “她怎么会能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说支那话?” 但他仍然忍不住用瞄准镜去搜索那个银铃般声音的来源,于是,他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的步子小姐穿着厚厚的支那式的棉衣正在雪地上艰难地跋涉,一边在和身边的其他女子说笑。 没错,是她!狙击手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自从第一眼看到她,他就爱上了她,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心上人? “难道是我趴的时间太久产生了幻觉?”清水脉冲用力睁了睁眼睛,又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不是幻觉、不是做梦。那的确是她,在中支河*南的冰天雪地里,他居然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清水像是被霹雳击中般地愣住了。 但那只是一霎间的事。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狙击手,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杀了那个支那男人! 清水脉冲少佐重新瞄准了目标,用瞄准镜里代表射击点的小三角的尖顶压住了石心的太阳穴——他正处在最佳的射击位置上。然后,清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便扣动了扳机。 山脚下,穆玉露正在“拷问”齐冰:“冰姐,你手里的这把手枪是哪里来的?” 齐冰的脑海里猛然闪过那天晚上洪泽湖边的一幕幕,想起石心那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膀。她的脸,红了。 突然,石心大叫一声:“卧倒!” 与石心的吼声同时传入她耳朵的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叭!” “有情况!”五个人几乎同时卧倒,然后各自寻找灌木、雪堆隐蔽起来。 齐冰躲在一个雪堆后面,露出半张脸寻找她的石大哥,却没看到他。只看到江蓝萍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也正四处张望。 “江姐,你看见石大哥了吗?”齐冰低声问道。 江蓝萍把手往山坡上指了指就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这时,又传来了一声枪响,子弹就打在山坡上,溅起大片雪花。 齐冰凝神望去,只见石心正在山坡上飞奔,他的双足似乎并不着地,整个人却如同在雪上飘过般的轻盈。 “危险!”齐冰想叫却又不敢叫出声,生怕石心分神。 突然,石心一个侧滚,紧接着便是又一声枪响传来,石心的身边立刻溅起了大片的雪花。山脚下传来一片惊呼,这惊呼声来自齐冰、钟心桐、穆玉露。 齐冰、钟心桐、穆玉露都明白,有人找上她们的石大哥了! 石心显然没有中弹,他一长身直起身来又继续向着山坡上冲刺。 对清水脉冲少佐来说他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狙击目标,竟然能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躲开他的子弹!而且,这人在躲开子弹后非但不找地方隐藏起来,反而直朝着自己的方位冲了过来,看来是发现了自己藏身的地点、准备把自己干掉! 震惊管震惊,射击管射击。清水脉冲不是被吓大的,他具备了优秀狙击手的全部特质,处变不惊就是其中一条。他迅速拉动枪机,退壳、上膛、瞄准一气呵成,由于石心是面向清水进行冲击的,故而这次清水可以把瞄准点直接压在石心的眉心上。 “射击!”清水满怀希望地扣动了扳机,这样的近距离内他有绝对的把握狙杀目标,“哼,谁叫你不躲起来,反而冲上来找死?” 但是,第二发子弹也打空了——石心突然加速,从清水的瞄准镜中消失了! “妈蛋!”清水脉冲狠狠地骂着,“真是活见鬼!”他飞快地拉动枪栓,退壳、上膛、瞄准依然一气呵成,他对着石心的眉心再次扣动了扳机。 但是,第三发子弹仍然没有击中目标——他在瞄准镜里看到那个支那男人来了个侧滚,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的致命一枪。 “算你走运,看看你能不能躲开我的连环枪!”清水恶狠狠地叫着直起身来。“连环枪”是清水的绝技,他可以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完成拉枪机、退壳、上膛、瞄准的动作,从而实现连续击发。任你动作再快,也避不开接踵而至的弹丸。 拉枪机、退壳、上膛、瞄准,石心离他只有一百米出头,目标的身影已经充满了瞄准镜的镜头。清水再次扣动了扳机,然后飞也似的拉动枪机、瞄准、击发,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射出了最后一发子弹。 石心是用一个急停避开第四发子弹的,而清水则冲着急停的石心射出了第五发——也就是他弹夹中的最后一发子弹。 “你终于犯错了!”清水狞笑着,“急停可以闪开一发子弹,但是你一定不曾想到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开一枪。认命吧,你个可怜的支那人!”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射击一个固定目标对他这种高手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石心的确不曾想到这个狙击手的枪如此之快。才闪开第四发子弹,第五发子弹就扑面而来。要想再闪身已经来不及了! 好个石心,反应真是快,多少年来勤修苦练的武功就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他不转身、不躲避,运起“弹指神通”的功夫来,抬手对着子弹轻轻一弹。这一弹指的力道要拿捏得极准,弹偏了便是脑袋开花之祸,弹轻了至少也要受伤。没有绝高的胆量和足够的功力是万万不行的。 但石心就能做到! “铮”的一声,那弹丸在他一弹之下竟然立刻倒飞回去,甚至比飞来时更快,并且从清水的左胸一穿而过! 清水脉冲张大了嘴,他实在不敢相信对方竟然能用手指把子弹弹开。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子弹命中——这是从他自己的步枪里射出的子弹! 然后,他觉得左胸有点痛,接着呼吸也困难起来。鲜血涌入气管充满了他的肺泡,他剧烈地咳嗽着,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得流失。 在他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向山下的“步子小姐”投去最后一缕眷恋的目光。(。) 第九十八章 医嘱(一) 千里之外的上*海仍在下雪。 这天上午,陈德昭医生再一次出门?34?往武昌路上的加布里埃尔医院。他一出门就发现情况不对,马路上突然之间冒了很多日*本兵出来。 “日*本人进占租界了?他们向美、英宣战了?”陈德昭的反应真够快的,马上就想到了这一点,“这一天迟早会来的,鬼子的胃口大着呢。”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今天的路很不好走,大雪是一个方面,日*本兵的盘查是另一个因素。这时候,昨天吉野上尉为他开的特别通行证就派上大用场了。梅机关开具的特别通行证绝对“特别”,盘查的日*本兵一见之后立刻毕恭毕敬的原物奉还,还点头哈腰的陪上笑脸,马上放行。 陈德昭在心里暗自冷笑,但有一件事让他笑不出来——那条尾巴还跟在车后,只不过今天换了辆灰色的轿车来盯梢。 “看来鬼子是和我铆上了!”他恨恨地嘀咕着,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直奔加布里埃尔医院。 才到加布里埃尔医院门口的武昌路,一种异样的气氛就笼罩在陈德昭的心头。换句话说,他是觉察到了一股阴森森的杀气。路口设了拒马,蛇腹形铁丝网也拉上了,街角上还用沙包垒了工事、架起了歪把子轻机枪。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的日*本兵不停地围着加布里埃尔医院巡逻。 “出什么事了,好大的阵仗!怎么一夜之间鬼子就加强戒备到了这种程度?”陈德昭觉得很奇怪。 车子是不让通行的了,必须下车步行。要不是他有特别通行证,根本就进不了武昌路。他拎着药箱,眼光四处漂移,惊异地发现连医院的屋顶上也垒起了沙包、架上了机枪! “瞧这架势,防守好严密啊!看来连只鸟儿也飞不进来!”他感叹着。 他前前后后被搜了四次身、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加护病房的门口,而且一次比一次严格。那些表情严肃的日*本特务明显是认出他了,但仍然严格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他严加搜身。 “这里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了,否则鬼子的警卫不会在一夜之间加强到这么严密的程度。”陈德昭知道,如果加布里埃尔医院出事的话必定是由佘曼诗引发的,那么佘曼诗的安危就令人担心了。但他转念一想:“日*本人是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保护一个死人的,说明至少现在佘曼诗还活着。”推理归推理,他的心里仍然满是对佘曼诗安危的担心。 古里安大夫正在查房,虽然昨晚没睡好,但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从值班医生记录的数据来看,佘曼诗的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那要命的颅内压也在正常范围之内。 “中医真是一门神奇的医术!陈医生真是一位出色的大夫!”他从心底里发出由衷的赞叹。所以,当他见到陈德昭敲门进来时,连忙迎了上去,和他热情地拥抱:“啊,我的朋友,见到你真高兴!” “情况怎么样?”陈德昭着急地问,一边把目光投向躺在病床上、头部缠满了雪白纱布的佘曼诗。佘曼诗仍是昨天他走时的模样,甚至连脑袋歪着的角度也没有丝毫变化。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当他看到心电图机继续“嘎吱”、“嘎吱”地吐出一条代表心跳的曲线时,他的心才算完全放下。 “从这一夜的监测数据来看一切正常,甚至有了好转的迹象。”古里安的脸上带着笑意,“当然,你是专家,这个结论应该由你来下。不过我还是打算在你为她治疗后再给她照一次X光。” “行。”陈德昭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然后便拉出佘曼诗的左手开始诊脉。在诊脉时,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神游于天地之间般的不可捉摸。许久,他站起身来,从佘曼诗的脉象来看比昨天又好转了不少,陈德昭算是彻底放心了。古里安一直在旁边紧张地观望着,见陈德昭一脸的高深莫测,心想:“你老兄怎么也开始玩虚的了?” “怎么样?”古里安关切地问。 陈德昭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用德语——各国医生通用的语言向他提问:“昨天的那个日*本人呢?就是样子很凶的那个。” 古里安来中国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以说过得去的中文。平时和陈德昭交谈一般都是用中文,如今陈德昭却看似无意地说起了德语,他心里的某一根弦立刻绷紧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不应该被日*本人听懂的,便低声地用德语答到:“你说的是吉野先生吗?他昨晚在医院里守了一夜,早上才走。” 陈德昭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们这儿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怎么总觉得今天不大对劲?” 古里安也笑了:“你个老狐狸,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肯定和病床上的这位女士有着某种联系。”他心里想着,嘴上则据实回答:“昨晚有个人偷偷地溜进来,被日*本人打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掩盖不住昨晚的血雨腥风,仅用了七个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消失了。 陈德昭的内心深感震惊,情况的复杂性超出了他的想象。 “盘尼西林五百万单位静脉滴注。”陈德昭转开话题,开始给古里安下医嘱,“波依定10毫升加入500毫升的葡萄糖生理盐水静滴、甲氯芬酯10毫升加入500毫升的葡萄糖生理盐水静滴。” 波依定是一种高度血管选择性的钙离子拮抗剂,用来治疗颅脑损伤。甲氯芬酯则是一种神经元修补剂。 古里安有些疑惑地问道:“波依定一般都是手术后再用的,现在使是不是为时过早?而且,你的剂量好像也少了点。” 陈德昭笑道:“那只是一般的用法。中医讲究的是辨症施药,而不是照着书本机械的用药。你不知道,术后24小时使用波依定,可以加速病人血管的修复。但是波依定的副作用较大,所以首次使用时剂量不能太大,要逐日增加。” 古里安听了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高,的确是高!” “还有,我看病人的脑脊液耳漏已经结束了,如果下午2点后仍然没有液体从病人的耳中漏出,就可以撤除病人左耳的引流管。”陈德昭淡淡道,“现在请你再让人取些酒精棉球来,我要再为病人做一遍雷火金针。”(。) 第九十九章 医嘱(二) 浍河岸边的石心反运“弹指神通”的功夫射杀了那个暗藏在233高地上的狙击手。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尤其是狙击手最后的连环一击,要不是他艺高人胆大,此时躺在山坡上血泊里的可能就是他石心了。 “真是个可怕的狙击手!”石心在心底里赞叹着,“射击又快又准,隐蔽得也极好。除了我,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逃脱他的狙击!”他继续向山坡上清水脉冲少佐的藏身之处走去,一边侧耳倾听,以防对手还埋伏下了其他帮手。 除了呼呼的山风,没有一丝别的动静。 石心轻巧的在雪地上纵跃,没有留下半点足迹——这就是闻名天下的武当派“梯云纵”轻功,真正的“踏雪无痕”! 他走到俯身趴在雪地上的清水脉冲的尸体边,摇头叹息息道:“好小子,打了三枪都没打中我,你就急眼了吧?居然敢直起身来向我开枪!作为一个狙击手,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燥,你这么浮躁,怎能不败?” 他翻过清水的尸体,清水身下的积雪已经被他的鲜血染红,而他左胸的伤口竟然已经在严寒中和自己的军服冻在一起! “话说回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枪法不错嘛!”石心检查着清水的遗物,当他翻开清水的斗篷、看到他的黄呢子军装时便又叹了口气:“这么好的狙击手难道是个日*本人?” 石心费力的解开清水的军装,看了眼军装的衬里,那儿通常缝着一块白布,布上印着军装的主人的血型、军衔和所在部队的番号。清水的军装衬里上也有这么一块布。 “妈蛋,果然是个小鬼子,还是个少佐!”石心恨恨地骂着,然后便开始检查清水的口袋。 那本黑封皮的小笔记本就揣在清水上衣的右胸口袋里,而石心的照片就夹在笔记本里! 那诧异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望着自己戴着黑边眼睛的标准照,石心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狙击,对方正是冲着自己而来!无数的疑问马上从石心的心头升起,他的眉头随即拧成了一个“川”字。 “鬼子怎么能够如此精确的掌握我们的行踪?”他不敢往下想,“莫非是她?”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石心躲避着心头的疑问,蹲下身,把清水身上有价值的物品统统搜刮出来。特别是清水随身携带的大比例尺中国地图是一样难得的宝贝——放在一个黄色的麂皮图囊中——日*本人早就做好了入侵中国的准备,从十九世纪末起就不断派遣特务入境,以旅游、考察之名测绘中国地形——所以日*本人的地图反而比当时的国民政府的地图来得精确。 石心站起身来,把笔记本塞入地图囊。这时,他的手无意之中碰到了窝棚的真丝面料,那柔软的手感一下子触动了他敏感地神经,再定睛细看,终于发现这是两个降落伞。 “呵呵,我倒是挺值钱的嘛,鬼子居然伞降了一个狙击手来对付我!”他自言自语道。 “鬼子为什么要追杀我?难道……是那本保密簿?”石心的心思转得飞快,马上就猜到了问题的症结,“但是,鬼子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也太准确了点吧?” 他们六个人里有内鬼! 这是毫无疑问的,在这一路上无数的蛛丝马迹,让石心的怀疑越来越重,而经过今天的“致命狙击”后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内鬼是谁。但他决定隐忍不发,装作什么也没发现——“放长线钓大鱼”是干特工这行的重要原则。抓住一个敌方的特务也许很容易,但要搞清这个特务的来龙去脉就难了——她的任务是什么?她的上级是谁?她来和谁联系?她的背后是否存在着一个间谍网?要弄清楚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着她,远远地监视她的每一个举动,等一切都弄明白了再收网。 用他们的行话来说这叫做“养金鱼”。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穆玉露焦急地喊声:“石大哥,你没事吧?” 石心的心里热热的:“这个小妮子对我可真好!”他转身向山下的众人挥手道:“没事了,我马上下来。” 就在这一转向的工夫,他突然想起刚才枪响时王先生、齐冰、钟心桐卧倒后隐蔽的动作来。虽然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但他仍然记得每一个人的动作细节:王先生是一个滚翻就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齐冰更厉害,用的是侧扑加滚翻;钟心桐最绝,居然用了一个倒翻的动作就直接躲到了身后的灌木丛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三个人都受过特种训练!就算你平时掩饰的再好,但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受过的训练就不知不觉地用上了。 只有江蓝萍和穆玉露隐蔽的动作显得笨手笨脚。 “好大一个金鱼缸啊!”石心苦笑着往山下奔去。 …… 正待在上*海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里的李士群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金毛鼠”李传晖的死讯。 他在日*本宪兵队里的眼线向他说凌晨在武昌路上的加布里埃尔医院里打死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侵入者、他布置在加布里埃尔医院外围的探子汇报说今天医院周围的警戒加强了好多倍、他的秘书小丁回复说“金毛鼠”李传晖早上没有回家,也没有和他联络。 虽然是看起来各不相干的信息,但在李士群这里却能拼凑出一条完整的情报来:“金毛鼠”李传晖进入了加布里埃尔医院,但在离开时被发现并打死了;那个叫佘曼诗的女人还活着,而且日*本人已经把她像宝贝一样的保护了起来。 已经付给李传晖的五根金条是不用要回来了,就当给他买棺材。剩下的五根金条是省了,而且李士群已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全部信息。所以,他对这次行动很满意。 “这就叫先见之明!”李士群一边庆幸着自己没有派七十六号的人潜入加布里埃尔医院去冒险、避免了七十六号和梅机关之间一次可能的冲突,“当初的谨慎还真英明!”他自我赞叹着。一边又为没能把佘曼诗弄到手而深感懊悔:“我当初怎么那么糊涂?居然把这么个重要的情报源让给了日*本人,现在又要想尽办法去打探她的消息,说不定她已经开始向日*本人招供了呢!我真是自作自受!”然后,他便自我安慰起来:“也许她只是回光返照?弄不好今晚就死翘翘了呢?也可能她被我撞残了,日*本人得到的只是一个白痴?当然,最好她和别的地下党分子一样死硬,日*本人从她嘴里什么也得不到,只能把她给毙了!”(。) 第一OO章 医嘱(三) 想到日*本人也许从佘曼诗的嘴巴里得不到任何情报,也有可能把她也给枪毙了,李士群不禁“嘿嘿”的冷笑起来,他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宁死不屈的佘曼诗被日*本人拉出去枪毙的情景来,“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工夫救活她、保护她,到头来她要是什么都不肯招的话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看你晴气的那张老脸往哪搁?” 一想到晴气那张因恼羞成怒而涨成猪肝色的脸,李士群的心里就说不出的畅快:“叫你和我抢人?!”那样吃不着葡萄的酸味弥漫在他的心中。 这时,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到时候日*本人真的因为撬不开佘曼诗的嘴而要把她枪毙的话,我倒可以再去把她要过来。日*本人没办法并不代表着我也没办法!”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脑海里闪过余爱珍刑讯女犯人的种种阴毒手段——用烟头烫上面、用竹条抽下面……甚至于让男特务当众强来!李士群相信,没有余爱珍搞不定的女犯人。 “如果佘曼诗向日*本人招供的话我也有办法再把她弄回来!”李士群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意淫:“我们可以发起一次诋毁佘曼诗的行动,就说她实际上是地下党派过来的间谍,等她失去了日*本人的信任后,一样可以为我所用。”他为自己的灵感迭出得意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宛若夜枭唔啼,说不出的难听。他甚至想象自己在日*本人的刑场上救下佘曼诗的情景,佘曼诗因为这“救命之恩”而对自己感激不尽,从此死心蹋地的为自己卖命。 “要是佘曼诗向我们七十六号吐露了全部实情,晴气那老家伙岂不是要发疯?” 想到这里,李士群的心情好极了。他推开窗,任清冷的空气卷走了室内的温暖。窗外的花园白雪皑皑,雪花依然在不紧不慢地飘落着。他从心底里感谢这寒冷的雪天,给他带来了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思路。 李士群按响了桌上的电铃,秘书小丁应声而入。 “让兄弟们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谁认识在加布里埃医院里当下人的中国人。” …… 此时,河*南浍河之滨的233高地的山脚下,众人的目光和询问是那么的关切,石心却突然觉得这一切却都那么的虚伪。 “没什么,一个小鬼子而已!”他淡淡地向大家解释着。 都知道他武功很高,众人对他有点冷的口气也没有在意,只当他在摆酷。 “小鬼子?”齐冰关心地问道,“和上次在碰到的‘毛人水怪’一样,也是日*本人派到大后方来捣乱的?” 石心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吧。”说着自顾自地挽起拉纤的缆绳,重新开始拉纤。 “你们碰到过‘毛人水怪’?”一旁的穆玉露反应倒是挺快,一下子听出了他们对话中的隐情来,“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她这么一问,钟心桐也觉得里面有问题,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于是众人的注意力都离开了这个从天而降的狙击手,开始追寻那虚无飘渺的毛人水怪。 石心装作没听见,只把船拉得飞快,远远地跑到前边去了。而齐冰不禁回想起洪泽湖边的那个雨夜来,一想到石心那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膀,她的脸上就立刻飞起两朵红云来。 正如她在这天早晨觉得钟心桐的脸色“古怪”一样,她的神情在其他几个女子的眼里也同样属于“可疑”之列。穆玉露的心里更是急如火焚,生怕齐冰和她的石大哥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 “你还不从实招来,‘毛人水怪’是怎么回事?”穆玉露是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这个……那个……”齐冰开始支支吾吾的,最后,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就是那天晚上,我们的船停泊在洪泽湖边……不说了,不说了!”她突然扭捏起来,把众人的胃口一下子吊得老高,“你们还是去问石大哥吧,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穆玉露和钟心桐一听心里就更加起疑了——雨夜、湖边、孤男、寡女,再加上“毛人水怪”,几乎具备了“出问题”的全部元素。这俩人的心里不禁浮现出诸如“英雄救美”、“干柴烈火”之类的词句来,于是越想越是紧张。 钟心桐倒也罢了,早晨的那个吻带来的激动还在她的心里回荡,她自信她的石大哥对她是真心的。可穆玉露就不同了,这几天她老感觉石心和齐冰之间似乎有些什么,而今天的情形就更加剧了她的疑心。她是直性子,不把事情弄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既然齐冰不肯说实话,那就只有去问石心了。她气呼呼的向石心奔去。 这边齐冰的肚子里正暗自发笑,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是要让穆玉露和钟心桐两个觉察出她和石心有了什么,从这三女追一男的游戏中自动退出。眼见着穆玉露那心急如焚的样子,她甭提有多高兴了;“小妹妹,追情郎你还嫩着点呢。” 穆玉露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地奔跑着,拼命追赶石心。石心不紧不慢地拉着小船,始终和她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穆玉露无论怎么加速都赶不上他。 穆玉露的心都要碎了,自己的心上人居然躲着自己,这不是明摆着承认和齐冰之间有过什么了吗? “石大哥,你等等我!” 石心听她的声音中满是悲怆,回头一看,只见泪珠已经在她的双眼中打转。心中不忍,便放慢了脚步,心想:“这个小妹妹对我倒是真心,只是不知道她在哪里受的训练?”前次卧倒时,石心并未看出她身手有何异常,但刚才他有意考量她的脚力,虽然在雪地中跑了这么长一段路,却并不见穆玉露气喘吁吁,可见她的耐力非同一般。照理说,一个医院里的护士应该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象穆玉露这样耐力上佳的,自然令人起疑。想到这里,石心心中那根警惕的神经又绷紧了。(。) 第一O一章 医嘱(四) 穆玉露当然不是傻瓜,自己和石心之间又没有什么名分,要是赤裸裸的去追问那晚他和齐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无异于自取其辱。不过她的脑筋倒也转得极快,转眼间便想好了方法。见石心放慢脚步,连忙赶上前去发起嗲来: “石大哥……”她拉长了声音说道,“‘毛人水怪’是怎么回事嘛?告诉我听听啦?”说着竟拉起石心的手臂摇晃起来。 石心见她强颜欢笑、眼眶中却含着泪珠的急切模样又不忍起来,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你真的想知道?很恐怖的哟!” 远远地,王先生走在队尾,摇着头对江蓝萍说:“你见过比孙中山先生更懂得‘博爱’的人吗?” 江蓝萍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会意地笑道:“这个石心,刚刚才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现在又玩起了四角恋爱。真是一个能人!哦不,情圣!” …… 当清水脉冲少佐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南京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的病床上。 柔和的阳光透过细碎花的窗帘照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点点刺眼。 一名长相清秀的女护士正在为他擦身,朦胧中他的第一反应却以为那是他的“步子”小姐。那舒缓的手势、柔软的小手、滑腻的肌肤使他暂时忘记了身体的伤痛。 “步子!步子!步子!是你吗?”他颤抖着声音说,还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但他刚一仰身,左胸就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又把他痛晕过去。 那双柔软的小手立刻伸过来,轻轻地按在他的双肩上。虽然她的手势很温柔,但清水脉冲却马上被她按倒在病床上。没有反抗,只有身上酥麻的感觉和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翻右手捏住了地柔若无骨的小手:“步子,不要离开我,请不要再离开我!” “你伤得很重,医生说你需要绝对卧床静养,不能乱动!”女护士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责备,但更多的是怜惜。她并没有急着把手抽出来,任凭清水把她的手贴紧自己满是胡子茬的脸庞摩挲着。 随着对病房里光线的逐步适应,清水脉冲的视力也逐渐恢复,他终于发现眼前这白衣白帽的女郎并不是自己那朝思暮想的“步子”小姐,而是位素不相识的女护士。他连忙触电似的放开了她的手。还好,作为一名狙击手他的反应极快,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赶紧又闭上眼睛、把头歪向一边,装作又睡着了。 女护士见他头一歪的模样却以为他又出了什么状况,立马伸手试了他的呼吸和体温,又把了他的脉搏。在确定他只是昏睡过去之后,才放下心来,继续为他擦身。 清水脉冲这才发现下身有点凉凉的,好像短裤已经没有了,敢情人家是在给自己擦身!他的脑海里回忆起刚才那个女护士清秀的脸庞,虽然不及“步子”小姐的艳丽无匹,倒也纯情可人。更何况人家素昧平生的却在给自己一个大男人擦身。 清水脉冲的窘迫卷土重来,尽管紧闭着双眼装睡,可是他通红的脸颊已经说明一切了。 女护士擦得很认真,连他皮肤里每一个皱褶里的老齦都不放过,全用软毛巾沾着温水擦洗干净。对一个男人来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帮你擦洗身体下方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更何况清水脉冲自幼生长在北海道的深山里,除了自己的老娘外没有接触过别的女子。成年后又一直生活在军队中,接触异性的机会少之又少。今天的这位女护士竟然算是他生命中亲密接触的第一异性了! 一股暖流不禁在他的心头涌动,进而流淌到全身。这暖流令他觉得浑身都软软的,沉浸在一种感激和幸福混杂的感觉中。 “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姑娘!”清水由衷地赞叹,而他体内的洪荒之力也立刻举手表示同意。 女护士马上注意到了他身体的变化,但全然没有想到他是醒着装睡。根据她所学到的医学知识,这是男性在睡眠时的正常现象——她以为病人清水脉冲少佐正是处于深眠状态,作为一个护士,男人她看得多啦,丝毫不以为意。她顺手用毛巾把清水的洪荒之力往下一压,又给他套上了短裤。 清水脉冲却恰在此时睁开眼来: “我这是在哪?”他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吃力地问道。 这回轮到女护士害羞了——自己才欺负了人家人家就醒过来了——日*本是一个男性至上的国度——一个女子这样欺负一个男子是一种极不敬的行为——护士也不例外。她的心头不由涌过一阵紧张,等听到清水的提问她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 “你是在南京中支方面军总医院里。”很文雅的语气、很动听的关西口音,惹得清水脉冲的心一荡。 但他随即又想起自己是在河*南境内的233高地与那个可怕的支那人遭遇的,在自己向对方射出步枪中的全部子弹后,反倒被对手用手指反弹回来的一粒子弹命中了左胸。 “怎么会是南京的中支方面军总医院?我是怎么来的?”清水脉冲有点糊涂。 女护士冲他抿嘴一笑。这笑容让他忆起自己失去知觉前向他的“步子小姐”望去的最后一眼。一样甜美的笑容,在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窝。 “听说你是在受伤后被第11师团派出的搜索队发现的,他们把你送到了徐州,紧急抢救后再从徐州空运到南京来的。” “第11师团派出的搜索队?徐州空运到南京?”清水脉冲心里直打鼓,“为了我居然动用了精锐的第11师团,还动用了陆航的飞机?”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转念一想就猜出这一定是晴气将军帮的忙。在支那,只有他拥有如此大的能量,可以调动各个方面的力量。 见清水脉冲仍在沉吟之中,那女护士接着向他解释:“医生们都说你的运气好,要不是你的心脏和常人不一样长在了身体的右侧,那发子弹肯定要了你的命!”(。) 第一O二章 你快醒来 清水听着女护士欢快的语调,不禁放松了很多,他觉得听这位护士说话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不觉多看了她几眼: “你是?” “我是你的床位护士,我叫松岛莱莱子,以后……你的护理工作主要由我来做。你就叫我莱莱子好哩。”莱莱子那一头乌黑的短发、圆圆的脸庞、水灵灵的眼睛、凹凸有致的身材,透着青春的活力。虽然美艳不及“步子”小姐,但清水脉冲仍然看得呆了。 “我的心脏……那个心脏怎么长反了?”他连说话都不那么利索了。 莱莱子察觉到他通红的脸色,又回想起刚才他肃然起立的洪荒之力,隐约地意识到对方的心意,脸刷地一下全红了。她连忙转移话题:“一般人的心脏都长在左边,可你倒好,心脏长在右面。连肝、脾、胆的位置也全部和常人不一样,都长在反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清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仿佛自己成了一个怪物。 “医生说你这种情况很少见,不过还算正常。”似乎是看透了清水的心理,莱莱子安慰起他来,“你不知道,那颗子弹差点就把你的肺动脉打烂了,我们这儿最好的医生高田右卫门大夫给你做了八个小时的手术,差点没把肺动脉接好!你还昏迷了七天,直到今天才苏醒。” 清水听了她的话有些头晕:“高田大夫……他是你们这儿最好的医生?” “是呀!他可有名啦。”松岛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在日*本读医专的时候他就是学校里最好的教授,还教过我们呢。” “是吗?他你们教什么?”清水脉冲一见松岛莱莱子和自己说话时轻松的模样也跟着放松起来,连带着说话也不那么吃力了。 松岛护士正要回答,脸却又红了:“他……教我们妇科。” “妇科医生?!”清水脉冲差点没晕过去,“他给我做了手术?” “是呀,”松岛莱莱子忽闪着大眼睛,“有什么问题吗?我听说他后来改行当外科医生了。” “改行了?”清水脉冲的脑子开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飞。 “嗯!”松岛肯定的点着头,“自从他给自己的夫人接生结果他夫人难产死去后,他就改行当外科医生了。” “天呢!”清水脉冲彻底晕了,“妇科教授……给自己老婆接生……结果老婆被他接死了……他就改行当了外科医生……然后来支那……现在给我做了手术?”他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万幸,我还活着。”他想。 “放心啦,这种手术他做过上千例啦,就算是我这样的菜鸟要是天天做这种手术也早就变成熟练工了!不会有问题的!”松岛仿佛猜出了清水的心情,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说:“不要怕,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一星期后,上*海加布里埃尔医院。 屋顶的积雪几乎都快化尽了,只有在背阴的地方还残留着几许残雪。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际,北风呼啸着掠过大地。虽然没下雪,但天气依然寒冷,医院的屋檐上悬着一根根透明的冰柱。 吉野上尉从佘曼诗的加护病房里走出来,靠在门外,点燃一根烟,冲着天花板吐出一串蓝灰色的烟圈。 病房里,那个著名的上*海医生陈德昭正在为佘曼诗做针灸,他照例被赶了出来。 在吉野的记忆中,佘曼诗躺在这张病床上已经有十五天了,但他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古里安医生早上在查房时让护士拆掉了用来固定她骨折的鼻梁的绷带——虽然只露出了眼睛、嘴巴和鼻子,头颅的其他部位依然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可她那美丽而不带一丝血色的苍白脸庞仍然让他呯然心动。 吉野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支那女子的美丽,他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尽管在无数个夜里他曾无数次端详她的照片,对她的美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这一次,吉野还是在审视她的脸庞时张大了嘴巴、淌下了口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心头盘旋。 连一旁的古里安大夫在见了佘曼诗的本尊后也惊为天人。 “如果她睁开眼睛,我一定会感觉天亮了!”吉野上尉暗自想着。 “这就是你们那位李先生干的好事?”最后,古里安医生是这样问吉野的,“这样一位端庄漂亮的女士你们也忍心下毒手?” 这次,吉野没有发怒。他打心眼儿里赞同古里安院长的看法。 “李士群,我和你没完!”他恶狠狠地想着。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佘曼诗去正金银行取保密簿,他是不会相信这位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士会是一个地下党分子。 吉野的脑海里闪过特高课刑讯室里的那些刑具,他不敢想象自己将用这些可怕的刑具来逼迫她背叛自己的祖国或是出卖自己的同志——如果她真的这样做的话会损害她在他心目中的女神形象。 可是,如果他不逼迫她的话又该怎么办?你吉野不做的话其他人也可以做。而吉野是无论如何舍不得把佘曼诗交给其他人来审问或是对她进行刑讯、把她打得皮开肉绽——他不忍心。 吉野的心乱极了,他双手抱头,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该怎么办?难不成带上她逃亡?” 这时,加护病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陈德昭拎着他的小药箱走了出来。他看到吉野那突然之间变得很零乱的头发感到有些奇怪。 “陈医生,她怎么样了?”吉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扑上来询问。 陈德昭在纳闷吉野对佘曼诗的那种异乎寻常的关切,但他却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她很好,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吉野的声音中满是期待。 陈德昭转过身,和吉野面对面,他的目光直射吉野的双眼,好像要把他的心思全部挖出来放在显微镜下细细端详:“我今天又给她开了点吡拉西坦,这是一种治疗颅脑损伤的新药。我还让古里安大夫加大了波依定的剂量。”(。) 第一O三章 财迷 陈德昭医生照例故弄玄虚地说了一大串药名,吉野上尉听了如坠五里雾中,却听不到一点实质性的内容,自然愈发糊涂。 吉野心里说:“我的祖宗,我的老神仙,你快告诉我吧,直截了当地说,她什么时候会醒?”他的心情已经写在了自己的脸上,陈德昭从他的脸上读懂了他的心情。他想了想,挤出一丝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好的消息。” 吉野的脑子“嗡”的一声,“不好的消息?”他的眼前又闪现出诸如“植物人、长期昏迷、失忆、脑残、痴呆”之类的词句,那是他最忌讳的词语,更不想在陈德昭这位权威的口中听到。 “先讲讲那个坏消息吧。”他苦着脸问道,随即便把身体靠在了墙上,生怕自己将会受不了可能的噩耗的打击。 “坏消息是我的出诊费要加倍。”陈德昭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吉野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佘曼诗再也醒不过来的坏结论,其他任何消息都不能称之为坏消息。 “那么请你快说说好消息!”他急切地问到,不自觉的用上了“请”字。 陈德昭笑眯眯地回答:“好消息就是,从明天起我会一天两次来给病人做针灸,这样她在两周内就能苏醒过来!” “太好了!”吉野拍着双手几乎要跳了起来。然后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控制住喜悦的心情,握着陈德昭的手用力摇晃着:“您真是辛苦了!太感谢您了!她的伤势就拜托您啦!” “那我的出诊费?”陈德昭似乎是个财迷,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势头。 “行,包在我身上。你要是能早日把她救醒,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除了把诊金双倍奉上,还会向您额外赠送二十两黄金以示感谢!” “好,那就一言为定!”陈德昭笑逐颜开的往大门走去,才到门口,却被古里安大夫神秘兮兮的拦住:“见者有份哦。” “什么?”陈医生很不解。 “不要跟我装糊涂了!都老朋友了,还和我来这套!二十两黄金呢,见者有份、一家一半。”古里安露出犹太人的精明本色来,“这笔生意可是我介绍给你的哟。” “行,好说、好说。”陈医生大笑着走了出去。 吉野掐灭手中的烟头、走进加护病房。 病床上,他心目中的女神静静地平躺着,头部依然缠满了厚厚的纱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所在的一部分脸庞。伸出被外的右臂和双腿都打着石膏,没有受伤的左臂上则打着点滴。 吉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惯常坐的那个地方,双手抱肩目不转睛地盯着佘曼诗。他多么希望他的女神现在就能醒来。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醒来的她。他该怎么做?拷打?审问?诱骗?还是晓以大东亚共荣圈的大义?抑或带着她远走高飞? 吉野的心乱极了。 佘曼诗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依然紧闭着,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柔和的光泽,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莹润。吉野的目光扫过白被单下她起伏的身体,又落在那根导尿管上,他的心里涌过一种冲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邪恶的冲动,于是他脸红了。 “你快醒来吧,我的女神!”吉野在心里高喊着。 这天,当吉野上尉回到北四*川路梅机关的总部后立刻把佘曼诗很快就能醒来的好消息报告了晴气将军。晴气笑眯眯地听完了他的汇报,心里却在审视这个他最得力的助手——经验丰富的情报官员,聪明能干、有冲劲、忠诚,出色的协调能力和领导才能——是干这一行的一块好料——唯一的缺点是有时会在工作中带那么一点点感情色彩——不过这没啥,他可以指导吉野的,帮他把把关。 作为一个管理者,晴气将军对自己的每一个下属的能力、性格都非常了解,“知人善用”是他的风格。他已经看出了吉野对于佘曼诗那异乎寻常的关心,他认为那是年轻人对美丽异性的一种短暂的迷恋——不是吗?他自己年轻时也曾迷恋过军校附近的一名艺伎,以至于差点在决斗中把同样喜欢那名艺伎的同班贵族同学中野给劈死。结果那名艺伎非但不赞赏他的“英武”,反而为此与他断绝决了关系。而中野却从此和他成了生死与共的好朋友——毕竟俩人曾同时迷恋过同一个女子,也算“英雄所见略同”。 所以,晴气决定继续让吉野负责佘曼诗的案子,只不过他必须提醒吉野,工作时不能带什么个人色彩。 “你干得很好!”晴气保持着他的笑容,“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干我们这行的,工作中不能带任何感情因素——那是绝对有害的。有时候,感情会蒙蔽你的眼睛!” 吉野一边心不在焉地点头称是,一边在感叹自己的上司拥有一双很毒的眼睛。 “您真是明察秋毫啊!”他由衷地赞叹着。但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佘曼诗那缠满绷带的头颅和闪着莹润光泽的美丽脸庞来,“不会的,我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的!”他对自己说。 “另外,”晴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但口气却非常严厉,“你的钓鱼战术好像还没有结果吧?” “是呀,我也很奇怪,***,在上*海的地下党分子为什么还没上钩?”吉野下意识地挠着头皮,“难道说上次那个青帮成员李传晖其实是地下党派来的?” 晴气将军的眼光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认为更大可能是你布置的防卫太严密了,地下党被你吓跑了!” “吓跑了?”吉野沉吟着,“你是说……” “记住,防卫要外松内紧,让敌人觉得有隙可乘,这才能把地下党分子引出来!懂了吗?”晴气的口气又变得和蔼起来,“你这个人就是太死板,不会变通。记住,‘挑逗和勾引’不是仅仅用在女人身上的。当敌人没有破绽时,你就要去挑逗敌人,引诱他们犯错误!记住了吗?”(。) 第一O四章 长刀之夜(一) 吉野上尉在听了晴气将军的“教诲”后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谢谢将军的教诲,我马上就去布置。” 等吉野上尉出去后,晴气把自己深埋在那张宽大的皮椅里,而他的眼前却又闪现出滨崎步子少尉那曼妙的身体来:她撩人的呻吟、诱人的身体、深邃的眼神、娇嫩的肌肤,她一切的一切都曾经为他所有,而现在,她却远在天边——和那个可怕的支那杀手在一起,承担着巨大的危险。 晴气将军突然感到一阵虚脱,心里空荡荡的寂寞。他的小鸟已经飞走了,而那个地下党的可怕杀手却仍然逍遥自在的好好活着。 一想到自己的小鸟现在正和那个五号谍报员在一起他就寝食难安,他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担心,担心出现一种最坏的结果。那种结果坏到他不敢想象。 英勇的清水脉冲少佐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因为心脏正好长在了右边,早就进了靖国神社。不过晴气将军并不担心搞不定那个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他还有一张王牌——他一得到清水少佐受伤的消息后就把这张王牌打了出去。 “他们应该已经缀上那个支那人了吧。”晴气想着,眼前不禁闪过那一群精干的黑衣忍者的形象来——石原莞尔知道他在搞敌后特种作战的尝试,特地在日*本以军部的名义征招了了一批高手忍者给他送来。 忍者,他从小就听老人们说起过的神乎其神的黑暗武士一定能干掉那个可怕的支那地下党的5号情报员石心! …… 此时,石心他们一行六人已经横穿HN省,来到了陕*西省境内。 这一带是国民政府中央军的地盘,王先生去搞了辆马车,混在滚滚西行的难民队伍里,沿着从南阳到西安的大道缓缓而行——你想快也快不起来,这已经是到西安的最快捷的一条路了。只有到了西安、联系上八路军驻西安的办事处之后才能搞到去延安的通行证。一九四一年,国民政府的中央军已经把陕北根据地彻底的封锁起来,要想没有通行证抄小道进入苏区不是不可以,石心自信完全能够毫无声息地潜入陕北。但是,要带上身边这四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再加上一个王先生一起偷入陕北根据地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五位要轻功没轻功,要武功没武功,虽然石心看得出其中几人曾经受过特种训练,但他们却缺乏通过封锁线的必要条件——速度与火力——用速度通过封锁线、用火力压制住中央军的攻击。 所以,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走“正规途径”,先到了西安再说。而且,石心打心底里不愿意冒险。尽管他知道身边这几个人有点来路不正,但大家相处久了自然有了感情——特别是和齐冰、穆玉露、钟心桐的感情与日俱增,这三女早就死心蹋地地爱上了他,而他也对这三女产生了一种割不断的情愫——他明知道她们中有的人和自己并非“一路的”,却并不忍心让她们在过封锁线的时候遇到危险。 十二月底的陕*西实在是冷。大路两旁的山峦都银装素裹,黄土路面上的积雪还没有化,被大队的难民一踩都成了满是齐膝深泥泞的烂路。有时到了晚间泥泞会结上一层冰,可是冻得并不结实,到了第二天人马一踩立刻又回复到泥浆一片的老样子。 有一辆马车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虽然没有篷可以遮风挡雨,但至少不必在泥浆里跋涉。好在这几天并未下雨或是下雪,没有车篷还能凑合。只是那冷得要命的风肆无忌惮切割着每一个人的肌肤。 石心赶着马车,王先生坐在车尾,其余四女则分坐在石心身后。 在兵荒马乱的日子里,连洗漱都成了一种奢望。石心记得上一次洗澡还是一个星期前在河*南的事,而洗衣服就更不用指望了。由于每天都要往前赶路,就算有时间洗衣服,这么冷的天第二天早晨衣服也来不及干。因此,众人的衣服不是半干就是极脏。王先生的呢大衣都变得油光锃亮,而四位女子棉袄也脏兮兮的,和周围的难民们别无二致,甚至还生了虱子。 石心回顾身边的几位美女,长途跋涉早就使她们花容失色。为了挡住满天飞扬的尘土,四女都在头上蒙了块毛巾。齐冰正细心地捉着棉袄里的虱子,穆玉露则在搓头颈里的老齦,钟心桐最是文雅,正在梳头。但是N天没洗头的后果是她的头发都已经毡并在一起,无论她怎么梳也梳不开,还差点梳断了梳子。 石心摇头叹息,露出一丝苦笑:“这就是我在56次列车上遇到的那几位美女?现在看来和路边的农妇又有啥区别?” 这天晚上他们宿在商洛城里一家叫旺财的小旅店里。 听到房顶上有动静的时候石心刚刚入睡。 他睡得晚并不是因为他警惕性高,而因为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刷马、喂马、检查马蹄就是一项极繁重的活。马其实是一种很娇贵的动物,你不把它服侍好了,第二天它就无法为你服务。这活只有石心能干得了。等到把马安顿好了,石心才有时间享受一下旅店里的热水澡——七天以来的第一次——有点奢侈。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已晚,大家都已经入睡,他也没机会独自享受到。然后,他抓紧时间洗了衣服,漂洗干净后又用热水泡透、拧干,晾在生了火的房间里,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干。 “如果能把衣服在太阳下晒晒就更好了。”石心钻进被窝的时候是这么想的,“不过哪有时间呢?只好穿在身上再晒太阳喽。” 旅店的被子有股很不好的气味,估计一年多没浆洗过。石心叹了口气,管它呢,能住上旅店就已经很不错啦,至于被子干净与否,无所谓。他早年参加长征时条件比现在要差多啦,连被子都没有,整个一幕天席地,不一样过来了? 陕南的商洛小城里,石心才睡了一小会儿,刚刚有点迷糊,他那时刻保持着警惕的灵敏耳朵就扫描到了可疑的声波——有人从旅店外的小巷子里跃上了旅店的屋顶,不是一个,而是一伙!(。) 第一O五章 长刀之夜(二) 石心立刻警觉起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夜行人活动?莫非……”细听之下分辨出了8个人的脚步声。这种脚步声很怪,和中原武林的轻功步法截然不同——步幅小,步频高,虽然动作很轻,但在石心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阵越来越紧的鼓点。 忍者?! 他的诧异直接写在了他的脸上。在RB生活了这么多年,石心曾经利用暑假的机会去暗访过熊本县——不是为了去看可爱熊本熊——而是去探访那里著名的忍者村。他偷窥过忍者练功,对这种古怪的轻功身法是再熟悉不过了。如今竟然在中国腹地的商洛小城碰上一伙忍者摸进自己住的旅店,他怎能不心惊? “莫非又是梅机关派来的杀手?”石心的脑筋转得极快,马上意识到这一定是上次敌人派狙击手狙杀自己不成后采取的后续行动。“真是紧追不舍呀!” 他回头一望,同屋的王先生睡得正死。侧耳倾听,隔壁的四女也早已入睡。 “反正他们都睡了,正好可以陪这伙忍者好好玩玩!” 这时,四名忍者已纵身跃上了石心所在房屋的屋顶四角,另外四名忍者则守在对面的屋顶,也分别占据了四角的位置。 “看来这伙人早就缀上我们了,连我睡在哪个房间也摸得一清二楚!”石心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八个人的占位大有讲究,前面的四个是负责进屋攻击的,后面的四个是负责补漏的。他们的站位把四面八方全罩住了,任何一个方向上都有人截击,还能得到身边另外两名同伙的协助,一般的人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石心,石心早已乘着他们立足未稳之际从窗子中一闪而出,直接跃上了对面的屋顶,绝对不给对方进屋攻击的机会。 对面屋顶负责补漏的老兄只看到了一条人影扑面而来,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经被石心欺近身旁,伸手搭住了头颈。石心的手腕只轻轻一拧便听得忍者的颈骨发出“喀嚓”一声脆响,忍者就直接瘫倒在了屋顶上。 石心既然判定对方是梅机关派出的忍者,下手就决不留情,这“金刚铁腕”的劲力可以把铁柱直接拧弯,拧断一个人的头颈自然是“轻而易举”。 两边的忍者一见苗头不对,立刻出手。 “近用刀劈,远用镖打”,这俩人同时各放出了四枚飞镖,这八枚飞镖飞行的方向一致,但旋转的方向恰好相反,力道也完全相同,正好抵消了彼此飞行时发出的尖啸,这种“无声无色”的暗器功夫在暗夜中用来偷袭是再高明不过的手段了,就算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无能施展“听风辩器”的本领。 可是石心早已料到了对方的招数。身子后仰,让开了飞镖,双手轻描淡写的顺势一挥、一送,各两枚飞镖分别飞向左右两个忍者,另外四枚飞镖则直奔最远端房顶上的那个忍者。他的用意很明显,先把离自己最远的对手干掉,再腾出手来收拾离自己近的。 这反戈一击的八枚飞镖被石心一挥一送后旋转方向全部转为一致,力道却大得惊人。朦胧中只见飞镖发出的几缕寒光,而飞镖飞行时发出的“呜呜”呼啸之声更是摄人心魄。 那三个忍者耳听呼啸之声,知道飞镖正向自己飞来,心里大惊之余连忙闪避。哪知道石心手上的劲道非他们所能想象,而飞镖飞行之快也出乎他们的意料。忍者们的脑子里还在转念,飞镖就已经上身。左右两人在印堂和膻中穴上各中了一枚,印堂和膻中都是人体要穴,被寻常武者重击一下也足以致命,更何况是石心这样的超级高手?俩人哼都没哼一声就仰面栽倒在屋顶上,只有四肢还在神经质地抽动。 最远端的忍者逃生的时间略微多些,他飞身而起就想开溜。但石心对他特别照顾,为了防止对手逃脱,四枚飞镖呈一条斜线飞来,那忍者只闪开了一枚,却在胸腹间中了其余的三枚,巨大的冲力打得他立刻失去了身体的重心跌倒在屋顶上。要知道RB忍者的飞镖都是锋利的三角星,高速旋转之下如同一个小小的切割机,三台“切割机”在这个忍者的体内横冲直撞,把内脏和血管切割得七零八落。这忍者倒在屋顶上痛苦地翻滚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口中鲜血汩汩而出。 石心举手间就干掉四名外层补漏的忍者后,他得手之后并不迟疑,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转折就落在了自己所住的房间的屋顶上——落在内层四名忍者围成圈子的垓心!虽然是身涉险地,但他却动作潇洒,似乎根本不以为意。 一弯钩月从云层中露出一小脸,晚风拂过他的衣襟猎猎作响。 清风明月,正是杀人好时光! 石心的目的很明确——不让一个忍者漏网! 这四个剩下的忍者眼见石心举手之间就干掉了四名同伴,无不血贯瞳仁,拔出家伙就要和石心拼命。RB忍者和标准的武士一样,一般有两把刀。一把长的打刀(又称为太刀)用来战斗,一把短的“胁差”用来砍下敌人的头颅或是自杀。经常在影视作品中看见某RB武士拿着一把长长的武士刀准备切腹自杀,不禁哑然失笑。切腹自杀用的是短刀“胁差”,切腹后身边的自杀助手再用长的太刀砍下自杀者的脑袋,至此自杀算是正式结束。所以,用打刀或是太刀自杀的绝对不是RB的武士。 石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担心的是对方逃走,忍者冲上来和自己拼命他是再欢迎不过了。 四名忍者拔出刀来,虽然是深夜,但石心仍能在借助黯淡的月光看清对方刀身上因为反复折打而形成的美丽花纹、感受到刀上传来的阵阵寒气。 RB的造刀技术源自中国唐代,但在明朝之后锻打造刀之术在中国因为战乱而失传,所以RB的造刀术反而从那时起超越了中国本土。RB刀刀身坚固、刀刃锋利、装饰精美,连石心这样的大家也非常喜爱。(。) 第一O六章 长刀之夜(三) 石心右手前伸,左手背在身后,两脚站了个丁字步,如渊停岳峙般岿然不动,取的是以静制动之势。 而那四名忍者虽然急于为同伴报仇,但在见识了石心非凡的身手之后,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非同小可。因此,他们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围成一圈,绕着石心缓缓转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出手时机。 石心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睛紧紧盯着这四人的肩膀和脚步。尽管他对RB忍者的功夫心知肚明,却也不敢托大。毕竟,敢于从RB千里迢迢赶到中国来行凶的忍者绝对不会是庸手。 寒冷的冬夜里,四名褐衣的忍者,围着石心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们在寻找一个破绽——石心的破绽。但石心偏偏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让忍者们觉得无从下手。 这时,石心稍稍转了一个角度,把后背对准了其中一人——破绽终于出现了!忍者们立刻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向石心发动了攻击。 背后的忍者是主攻,他挥刀斜劈。 身前的忍者挺刀分心就刺。 石心左右两侧的两个则是一个砍头、一个砍脚。 这四人的刀势把石心的上、中、下三路全部封住了,四把长刀编织了一张要命的钢网。无论你如何闪避都让不开快刀的招呼。端是天下无双的致命配合! 一时间,屋顶上刀风四起、刀光纵横,忍者们的脸上分明挂着得意的狞笑! 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石心。 石心之所以把身体转动一个角度就是要诱对方出手。对于如何应对忍者们的攻击他早已成竹在胸。 只见他左手一迎、一拒,右手一牵、一带,硬生生地在长刀编织的钢铁之网扯开了一个口子。而他的身体竟然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这个口子里窜了出去。 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四名忍者手中的长刀,经石心的一迎、一拒、一牵、一带竟然都改变了方向。左边的那位一刀砍掉了右边那位的脑袋。而右边那位早已把左边的这位一刀拦腰砍为两段!身前的忍者一刀刺来果真刺进了软软的人体,正自高兴却发现刀尖上挑着的竟是自己的同伴!他大惊之下刚想开口呼叫,对面同伴的长刀恰恰在此时落下来,把他斜劈成两截! 屋顶上登时血肉横飞、尸体纷纷跌倒。 这“移花接木”的功夫的确威力无穷! 石心却毫发未损的站在一边,举手之间四名高手忍者就被他一鼓全歼,而他身上却连一点血迹都不曾溅到。他侧耳倾听,四下里除了晚风在轻轻低吟,没有其他的可疑声音。 搜查!石心顾不上冲鼻的血腥气,把每个忍者的身上都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不出他的意料,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他的标准照,也都没有带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的文件。除了八把精美的太刀、八把漂亮的“胁差”和一些忍者常用的暗器、工具外,就只有一个瓷瓶里装的药品比较有价值。 石心苦笑着收好自己的照片:“我现在估计是在RB人里知名度最高的中国人了!连这伙忍者都人手一张地带着我的照片。”他蹲下身,细看那白瓷瓶,见瓶身上写着两个日文字“无痕”。 “难道是传说中的化尸粉?”石心记得自己在RB留学时曾偶然听医学院的老师说起过这种无比珍贵的药物。他拧开瓷瓶的塞子,从瓶口扇了些风到鼻子边,立刻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腐蚀性气体的味道——果不其然,这就是超强腐蚀剂——化尸粉! 石心的脑海里马上闪过用化尸粉化掉这伙忍者的尸体、再把这伙人的遗物全部扔进护城河的念头来。想着,他就如同蝴蝶般在旅店的屋顶上纵来跃去,把忍者的尸体全部拎到了旅店外的小黑巷子里,堆作一堆。然后,他用指甲盖挑了一小撮化尸粉在其中一名忍者的刀口上,就用手捂住鼻子躲到一边去了。 才片刻工夫,只听得“呲呲”一阵轻响,随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忍者们的尸体在冒出一股淡淡的黄烟后纷纷迅速缩小。仿佛是冬天的积雪融化在春天的暖阳里,只一转眼间,一堆血尸便化为一摊酸臭的脓水和几片褴褛的碎布。 “宝贝,真是好宝贝!”石心欣喜地站起身来,眼见着地上的脓水慢慢渗入地面,他才放心地抱着一大堆太刀、“胁差”往护城河边而去。 …… 这天晚上,远在南京的RB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的一间单人病房里,清水脉冲在床上辗转反侧。 “步子”小姐美艳的容貌和松岛莱莱子护士甜美的笑容不停地在清水脉冲的眼前交替出现,最后竟重合在一起!令他分不清谁是那个在轮船上见他一见钟情的“步子”小姐,谁是那个日夜陪伴在他身边、对他悉心照料的松岛莱莱子小姐。 他的“步子”小姐只和他说了三句话,除了在“砒鸩丸”号邮轮短短的一次见面外,便只有在河*南浍河岸边的233高地上远远地瞥过一眼。在此之外,他和她的相遇便只能在他的心头模拟、他对她的思念便只能在他的心头盘旋。那思念像一把小小的钢丝锯,在他的心口慢慢地磨。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忧伤。 而有着甜美笑容的松岛护士,自他入院以来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不但给他打针、换药,还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在他必须卧床静养的那段时间里,象喂饭、擦身之类“亲密接触”的活计松岛都坦然面对,清水可以感觉到她的温柔体贴。起先,他自己还有些害羞,很不好意思接受松岛周到的服务。可后来,他每天总是期盼着松岛的出现,特别是她无微不至的擦身,让他觉得这是双方在肉体上的交流。 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每当松岛莱莱子为他擦身时,清水脉冲的身体总是酥酥的,心里总是痒痒的,而他的小弟弟却总是肃然起敬的。(。) 第一O七章 医院情事(一) 有时候清水脉冲不由自主地想去摸一摸松岛莱莱子那柔软的小手,正如他当初迷迷糊糊中将她误作“步子”小姐而捏紧她的小手一样。但有时候他又总是想:“这是她的职业,也许她对每个病人都是如此?并不单单对我一个人这么体贴周到?”然后,便是对自己的“自作多情”的嘲笑。 直到有一天,军官病房的护士长过来查房时对清水脉冲大发感叹,说他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到松岛莱莱子小姐的照顾——她的父亲可是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的院长、中支方面军总医官、著名的胸外科大夫、松岛平助中将!她的叔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陆军大将松岛幸之是北支方面军的司令官!医院里那么多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医生追求莱莱子小姐,可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司令部里那么多将门之子、名门之后天天给她送花,她理也不理。而且,她从来没有照顾一个病人这么长的时间,也从来不曾整天守在同一个病人的房间里。 清水脉冲这才知道一直照顾自己的这位有着甜美笑容的松岛莱莱子小姐竟然是这样一位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是想错了,松岛莱莱子对自己真的“很特别”! 但清水脉冲一直很迷惘,自己的相貌一般、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军衔也不算高,人家凭什么看上自己? 而且,他心里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他只见过两面、说过三句话的“步子”小姐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松岛莱莱子和“步子”是清水脉冲这辈子碰到的头两位妙龄异性,在此之前,他的感情经历是空白。偏偏这两个女子都很优秀,实在让他无法取舍。照理说,那个“步子”小姐他只见过两面、说过三句话,而松岛小姐则和他朝夕相处,又对他体贴入微,如何选择早该明了。可是,清水偏偏就是忘不了“步子”,这是他的第一个梦中情人。她那美艳绝伦的脸庞总是在他的梦中出现。 现在的清水脉冲,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两位美女间迷失了。 就在清水辗转反侧之际,病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作为一个狙击手,清水脉冲有着灵敏的听觉,他立刻警觉起来:“是谁半夜三更悄悄摸进我的病房?” 清水脉冲歪过头、眯起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但他浑身的肌肉已经全部绷紧,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应付可发生的危险。常年狩猎和从军的经历使他在近身肉搏中更喜欢使用柔道招数,他自信虽然伤势尚未痊愈,仍然有实力一招擒敌。 那个偷偷进来的人一身白衣白帽,蹑手蹑脚地掩近床边。清水心中暗自冷笑:“哼,想化装成医生来欺骗我的眼睛、降低我的警惕?当我是傻瓜?休想!”他的手脚在被子下边暗暗摆好了姿势,就等着那人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可是,突然间清水脉冲的手脚又僵住了,“怎么会是她?”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半夜三更走进他病房的“神秘人”,意识到这个人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甚至能嗅到她身上那淡淡的体香——他的床位护士松岛莱莱子小姐几乎天天陪在他的身旁,清水熟悉她的一切。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清水脉冲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她也和我一样,夜不能寐?”想到这里,他突然紧张起来,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松岛莱莱子熟门熟路地走到他的床边,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在确定清水已经熟睡之后,便侧身坐在了他的床头,一只手搭在他的枕边,抚弄着他的头发。 “你倒是睡得香!”松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责怪,但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们俩人可以听到,“你不知道,人家想你想得有多苦?” 清水脉冲只觉得一阵晕眩,但他的心里瞬间便被惊喜和甜蜜所充满,暗自庆幸自己装睡有多明智,否则哪听得到佳人的真情流露?他真想马上跳起来对松岛莱莱子说:“是的,我也在想你!”但是,作为一个狙击手,他有着冷静地头脑,即便正在面对一个漂亮女孩向自己真情告白的时候也同样保持着清醒。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松岛小姐会对并不出众的自己情有独钟,也许继续听下去就会有答案。 松岛的手指滑过清水浓浓的眉毛,抚摸着他的四方脸。那柔滑的肌肤、暧昧的接触惹得清水脉冲的心痒痒的。他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自己的脸上直传到全身,刚才还紧绷着的肌肉立刻松弛下来。 只听松岛莱莱子柔声说道:“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上了你!就算你是处于昏迷之中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没有一个男人能在一个漂亮的女子对你娓娓述说她的仰慕之情时保持冷静,尤其是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并已暗生情愫的女子,清水彻底陶醉了。爱情的波涛来得如此汹涌,转瞬间就把他的心吞没了。狙击手的最后一点冷静让他继续伪装睡着,想再听听松岛莱莱子的甜言蜜语。 “那些医院里的花花公子大夫,个个油头粉面,没有一点儿男人味。那些司令部里的小军官,个个粗陋无礼,没有一点儿绅士味。”松岛的左手抚摸着清水宽厚的胸膛,继而又把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是清水的初吻,他立刻触了电似的愣在那里,呼吸也几乎停滞——用医学上的术语来讲,这属于“接吻性休克。” 松岛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正清醒得听着自己的述说,她还以为清水仍在梦中,所以才大胆的一吐心事:“只有你,带着山野的气息,却又腼腆得如同一个小姑娘。你是那股清新的山风吹开了我的心扉,从你捏住我的手那天起,我便已经把自己许给了你。”(。) 第一O八章 医院情事(二) 同一个夜晚,上*海虹口武昌路的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正凝视着安卧在病床上的佘曼诗——他心中的女神此刻仍然头部缠满了雪白的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所在的一片脸庞。她的双眼依然紧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如同睡着般的安祥。 床头点着一盏黯淡的灯,灯光下她的脸庞闪着莹润的光泽,吉野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脸颊上有一抹红晕。他的心中涌过一阵欢喜,五周以来,他每个晚上都守着病榻上的佘曼诗,看着她的脸色由死灰转为苍白、由苍白转为红润;看着她的右臂和双腿拆去石膏只剩下夹板;看着她身上插满的各种管子逐渐拔去,最后只留下一根导尿管;看着她从一整天都在吊盐水到现在每天只需要吊两小时的盐水;看着她从靠盐水中的葡萄糖等营养物质维持生命到现在可以进食一些流质食物——他心目中的女神正在逐日好转、离她清醒过来的时刻也将越来越近,这怎能不使他欢欣鼓舞? 随着对上*海的全面占领,梅机关的工作量也大增。作为晴气将军最得力的助手,吉野上尉每天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但他每天总是坚持要到加布里埃尔医院来两次。一次是下午三点——陈德昭大夫老是在这个时候为佘曼诗做完了针灸,他可以向陈大夫询问她的伤势进展。另一次就是在每天的晚上,他总是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从北SC路上的梅机关总部步行过来为佘曼诗守夜。他喜欢坐在她病床的右边他惯常坐的那个位子上看着她发呆。 今天下午,吉野上尉比往常稍微早到了几分钟,却听到了一个令他无比振奋的消息。那时,当吉野刚刚走到加护病房的门口,就听到病房里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那声音很轻,但吉野受过训练的耳朵也不是摆设。作为一个在中国活动的老牌特工,吉野精通汉语,对上*海土话也略微能听懂一些,可是他侧耳倾听了半天,只听到陈大夫好像在说些什么,却一句也没有听懂。 “难道是她醒了?”吉野的心里充满了喜悦,真想马上就冲进病房看个究竟。只是想到上次陈大夫曾对他大吼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日*本人难道连这点廉耻都不懂吗?”他才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大和民族是懂礼仪的民族,不是吗?为了帮助你们落后的支那人,我们把军队都开到你们国家来了。”作为“高贵的、懂廉耻的”大日*本帝国的陆军军官,吉野上尉要尽力维护本民族的“光辉”形象。反正陈德昭很快就会出来的,反正一问陈德昭就能什么都清楚,那么再等一会儿又何妨?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的说话声消失了,然后,陈大夫拎着他的小药箱推门出来。 “她醒了?”吉野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 陈德昭抬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回答很干脆:“没有。” “那你在和谁说话?”吉野开始起疑心了,“她肯定醒了,请不要欺骗我。”说着,吉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陈德昭,手指搭上了腰间的手枪套。 陈德昭肯定是看到他威胁性的动作了,因为他的脸上分明闪过一丝惊慌,他好像有点犹豫,四下张望了一番后把吉野拉进了加护病房。 吉野的心中暗笑:“想跟我玩什么花招?你还嫩着呢!干这一行,我可是老手哩。” 陈德昭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向他吐露实情,又怕旁人听到,所以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和你说的话是医学机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特别是那个古里安老滑头。你要是和他说了,他学到了我的本领就会来抢我的饭碗!” “原来如此!”吉野心里说,“这帮大夫把自己的绝招看得命根子似的,生怕别人学去。”但他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说下去。” “你知道什么叫‘唤醒’吗?”陈德昭问道。 “唤醒?”吉野上尉有些糊涂。 “对,唤醒。”陈德昭显然对自己的成就很有些得意,“根据我的研究,和昏迷中的病人经常说说话可以加速脑外伤病人的清醒!这种交流就叫做唤醒。” “哦!”吉野犹如醍醐灌顶,顿时恍然大悟。 “而我刚才就是在唤醒她。因为经过我的治疗,病人脑部的血肿已经全部消失,在药物和针灸的共同作用下,她的颅内损伤也已经基本修复。换句话说,她很快就会醒来。所以,我每次针灸之后都和她说十分钟的话,以期能唤醒她。”陈德昭继续低声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那个犹太人古里安,千万!千万!” 吉野一听说佘曼诗很快就能醒来,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笑嘻嘻地说:“放心,我不会说的。请你相信一个大RB帝国军官的承诺!”然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是不是也可以和她说话?” “行!不过……” “不过什么?”吉野急切地问。 “不过,在唤醒时请你讲中文。”陈大夫答道,“当然,‘唤醒术’最好由病人的亲人来实施。如果你能找来病人的亲属就好了。” “亲属?我到哪里去找她的亲属?”吉野心里说,“据我所知她倒是有一个丈夫,不过那人是八路军的一个团长,最近还因为她的‘叛变’而宣布同她离婚了。因此,目前为止她是没有亲属的。”他转念一想:“我天天陪着她,对她无比仰慕,将来还打算做她的丈夫,难道不能算她的亲人吗?”他一抬眼,见陈德昭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似乎自己的心事已经为对方窥破。以吉野如此之厚的脸皮居然也脸红了。 现在,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不在场,吉野上尉打算试一试陈德昭大夫所说的“唤醒术”。 当然,他是说中文的“官话”。(。) 第一O九章 医院情事(三) 南京鼓楼边的RB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的军官单人病房里,清水脉冲少佐被松岛莱莱子小姐的一个香吻弄得血脉贲张、神魂颠倒。他的心刹那间被甜蜜和惊喜所灌满。虽然“步子”小姐是他心中的第一个梦中情人,但作为狙击手的他脑子转得极快,他的“步子”小姐只和他说了三句话,除了在“砒鸩丸”号邮轮短短的一次见面外,便只有在HN浍河岸边的233高地上远远地瞥过一眼。而眼前的松岛莱为子小姐尽管美艳不及“步子”,却和他朝夕相处,又对他体贴入微。现在,当清水听到了松岛的真情告白之后,转瞬间便做出了决择——抛开虚无缥渺的“步子”小组,接受松岛的爱情! 他睁开眼睛,冲着松岛莱莱子微微一笑,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她。他的双唇随即便吻上了近在咫尺的松岛的红唇。 松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原本以为正处于熟睡中的心上人突然之间清醒过来、并且热烈地拥抱自己、还献上一个热吻,让她不由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 但清水脉冲那火热的嘴唇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在所有的美梦里是不会有这么真切的感受。 “原来美好的事物并非都只能在梦乡里寻到!”松岛莱莱子这样想着,“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祷,才把清水君唤醒、并且让他爱上了我?还是……” 算起来这都是俩人的初吻,但接吻从来都是天生就会的。松岛紧贴在清水的身上、捧住他的头颅一顿狂啃。而清水除了牢牢吸住对方外,双手也不老实起来,开始在松岛的娇躯上探索——这也是人类天生就有的本领。而他的小弟弟更是站得笔直,怎么那么巧?正好顶在了松岛莱莱子的关键部位!以下省略若干字。 这样的亲密接触对这俩人来说都是全新的体验,而这俩人马上就爱上了这种体验,并沉浸在这难得的缠绵里。 松岛不知道的是,她那柔软的**恰好压在清水前胸的伤口上。那种麻麻、痒痒、酥酥、热热的感觉直接传到了清水的心里,他不禁“呵、呵”地呻吟起来。 “怎么了?清水君。是不是弄痛你啦?”松岛立刻来了个急刹车,她急急忙忙地直起身来,一手拧亮了床头灯、坐在床头关切的询问着,“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伤还没好。” 清水甭提有多扫兴了,他第一次品尝到和异性亲热的美妙滋味,才刚刚开始却戛然而止,怎能不叫他痛心疾首? 灯光下松岛的小脸泛着兴奋的红晕,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她那诱人的红唇、迷人的曲线让清水实在难以自禁。他抓起她的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是那股清新的山风,吹开了你的心扉。从我捏住你的手那天起,我便已经把自己许给了你!”他的脸上含着幸福的微笑,他的声音里带着热切的渴望。他把俩人的手又按在了松岛娇艳的胸脯上,感觉到松岛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莱莱子,我喜欢你。” “你好坏!”松岛拿一个手指头点在清水的脑门上,脸上却灿烂着甜蜜的笑容,“原来你压根就没有睡着,一直在偷听人家说心里话。” 清水被她这么一点,骨头轻得连一两重都不到了,仿佛已经身在云端。以下省略若干字:“你这样深情的告白,我就是睡得再死也要醒来听个明白的呀!” 松岛的脸上泛起一片羞涩的红云,一边挣扎着想要闪开。但清水的双手是何等的有力,她哪里挣脱得开?不由得求起饶来:“你真坏……不要这样嘛……我们还没结婚呢……啊……你个北海道的蛮子……不要这样,小心崩开了伤口……我们俩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是让我先来帮你检查一下伤口吧。” 清水笑嘻嘻地松开左手、张开左臂,另一只手却仍然搂着松岛莱莱子:“好吧,你来检查一下伤口……哎……你这样可爱,我怎么舍得放手?” 松岛又拿一个手指头点在清水的脑门上,娇嗔道:“我迟早是你的人,你又何必这么猴急?”她不再挣扎,任清水的右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俯身揭开贴在清水左胸伤口处的纱布检查起来。 清水手术后已经三周,胸腔内的血管和组织以及伤口都已经好了个七八成。因为是开胸手术,所以他的左胸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上面密密麻麻的缝了不少羊肠线,就像一条大蜈蚣。经过刚才一番热烈的缠绵,伤口虽然没有崩开,却也有些泛红。这显然是他方才血脉贲张造成伤口皮下新长好的毛细血管又重新裂开的结果。好在缝合伤口的高田右卫门大夫医术虽不怎么高明,缝合的技术倒是第一流的、缝得非常牢靠,伤口并无大碍。 松岛莱莱子检查一遍后总算放心,又重新把纱布贴好,坐在床头关掉了床头灯。一只手从清水的颈下穿过搭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搭在了他的腰上。清水顺势把头靠在她的胸口。俩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病房里黑漆漆的,一弯钩月挂在天际,几缕淡淡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来,投射在床前,形成一个个洁白的方块。俩人都不说话,相互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清水抬眼看了看松岛挂在脸上的犹豫,问道:“你在想什么?” “清水君,我现在算不算是你的爱人?”松岛仔细选择着辞令。 “当然是喽!”清水有些奇怪。 “那爱人之间是彼此不保留任何秘密的喽?”松岛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目光中满是期待。 “对呀,彼此完全敞开心扉。”清水坚定的回答。 “那好,给我讲一讲‘步子’小姐的事吧,就是那个你在昏迷的一周里每天都要叫上一千遍的‘步子’小姐。” 清水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他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医院情事(四) SH虹口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正坐在佘曼诗病床右侧他惯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双手抱着肩、把脚跷在病床下的床架上,摆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望着他面前的病床上躺着的他心目中的女神佘曼诗。吉野的目光从她缠满了雪白绷带的头部掠过,停留在她精致的五官上。 虽然她的双眼依然紧闭,但吉野看过她的照片,知道她有着一双迷人的杏核眼。再加上那长长的睫毛,她的眼睛岂止是“会说话”?就算紧闭着也摄人心魄! 吉野上尉一直在想象佘曼诗睁开双眼的情景,想象她对自己微笑时的模样。这时,他的心头涌过一阵甜蜜——他对佘曼诗那虚无缥缈的感情同样也会给他带来甜蜜。 佘曼诗的鼻子很挺,又不失秀气。前段时间吉野一直在担心她折断的鼻梁骨是不是会在她的鼻子上留下难看的疤痕,在她鼻梁上的纱布拆掉后他还特地仔细的观察过。现在看来那是他多虑了,佘曼诗光滑圆润的鼻翼、挺拔细巧的鼻梁上没有任何疤痕,连一丝皱褶也没有。这时,吉野由衷地感激古里安大夫——后者曾经不无得意地告诉吉野,是他在为佘曼诗做手术时特意把手术的开口留在了病人的鼻腔内部,而古里安大夫在修复佘曼诗的鼻梁时也非常小心,这才保证了佘曼诗的鼻子“整旧如新”,和受伤前没啥两样。 “你真美!”吉野喃喃自语道,“我已经这样看了你三十五天,但一点也没厌倦!” 在吉野看来,她的“悬胆鼻”加上她的“樱桃小口”真的是“绝配”!她的嘴巴不大,但嘴唇却并不薄。在吉野的眼里,她的嘴唇很性感。佘曼诗的嘴唇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血色,吉野却在想象这样的小嘴涂一抹艳红的唇膏后将是怎样的一种诱惑?他的脑海中甚至浮现出这张美丽的小嘴和自己接吻时的情景。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来了一阵悸动。 加护病房里的心电图机依然在“嘎吱、嘎吱”地吐着看来永无止境的纸带,纸带上起起伏伏的曲线正如吉野此时的心情。 “现在,你是属于我的!”他对病床上的佘曼诗说道,嘴角挂着得意地笑,“我是你的主宰,对你拥有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利。所以,我终将赢得你的芳心和你的人!”他的心头泛滥着提前透支的快感,而这快感却是建立在他想象的感情之上。但吉野根本没意识到这种快感是多么的虚无,也无意从中自拔,因为,他很满足。 正当吉野上尉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并进入一种似梦非梦的状态时,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就是那种躺在床上的人因为挪动身体而造成金属床架摩擦的声音。而他跷在床架上的双脚也感觉到了小小的震动。声音不响,但很清晰。 “她动了!”吉野几乎是狂喜起来,这是他一个半月、五个星期、三十五个夜晚、四百二十多个小时以来第一次发现佘曼诗还能动!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会不会是我的错觉?”吉野那情报人员特有的冷静在提醒着他。他审视着眼前的佘曼诗:她的身体在被子下的形状、床单上的皱褶——这一切都改变过了!这不是他的错觉,佘曼诗的确动过了! 吉野上尉转身往外走,他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连门也开不利索了。 “她动了!”吉野冲着门外值班的柳井大叫着,后者异样地发现吉野上尉的语无伦次。“柳井君,麻烦你把古里安医生请来,跟他说病人刚才动过了!”吉野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他让笑容在自己的脸上尽情绽放。 “吉野今天是怎么了?”柳井暗自在肚子里嘀咕着,“不就是那个支那女人动了一下嘛,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柳井正自昏昏欲睡,他极不情愿地起身去叫古里安大夫。而吉野则飞快地回到病床边,生怕错过了佘曼诗的下一次动作。 古里安院长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吉野在病房里兴奋地来回踱步,那神情如同一个刚刚捡到一粒糖的孩童。他暗处诧异吉野的失态:“真见鬼,这个小鬼子怎么对这个中国女人如此关心?”但他表面上仍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古里安装模作样的拿听筒在佘曼诗的身上东听听、西按按,又翻开她的眼皮瞅了瞅,然后便问道:“她动过了?你没搞错?”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是说天这么晚了,你一定很疲倦,人在疲倦的时候难免会发生幻听、幻视之类的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古里大夫曾经救过佘曼诗的命,吉野上尉肯定要抽他,这分明是不相信我嘛!但他忍了:“不会搞错的,我清醒着呢,她的确动过了!” 古里安的蓝眼睛在吉野的脸上转了半天,吉野从他的目光中分明读到了怜悯、同情、探询,然后便听得古里安吧了口气道:“吉野先生,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听他的口气,吉野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但是,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古里安的语气一转:“吉野先生,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的确没看错的话,那么……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病人的脑神经正在迅速的生长、大脑的机能正在逐渐的恢复……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 原来古里安大夫正想按照他一贯的做法说:“这只是正常的神经性肌肉抽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存心想让吉野空欢喜一场。可他突然之间想起了下午陈德昭医生告诉他的话:“她很快就要醒了,让RB人知道也无妨。”古里安知道陈德昭这样说一定有他的用意,所以他临时改口,来了个大喘气。 吉野上尉真的是大喜过望,就差抱着古里安来个亲吻什么的。他高兴得直搓手,却突然脑子短路、想不出什么庆祝的办法。(。)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医院情事(四) 古里安大夫见到吉野上尉这副憋气的模样便很识相地退了出去。一边感叹着吉野上尉的“不正常”,一边发愁自己的神经衰弱又将给他带来一个不眠之夜。而吉野上尉则决定继续守下去,说不定佘曼诗马上就会醒来呢? 尽管,佘曼诗就要醒来的好消息令他的中枢神经一度兴奋,但是,连日的劳累和熬夜让他坐着坐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时,病床上的佘曼诗悄悄睁开双眼,鄙夷地瞥了一眼熟睡中的吉野幽幽地叹了口气,又动作轻缓地活动了一下四肢。 …… 陕南小城商洛的夜晚静悄悄的。 只有呼啸的北风在屋顶上游逛,仿佛想要把空气中的血腥气吹散。石心以一敌八,干净利落地消灭了八名前来偷袭的RB忍者,未费吹灰之力,还缴获了一大堆忍者的装备。虽然有两把RB刀锋利而又精美,石心有点爱不释手,但带着RB人的东西在国统区通行是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所以石心只能跑到城外把战利品全部扔进了护城河。 万籁俱寂的小城,石心施展轻功在屋顶奔跑、纵跃。带着一点宣泄、释放多日来郁积在心头的怨气——敌人不停地派人来追杀自己,自己却只能见招拆招,没有任何反攻还手的机会——这不是他石心的性格,他不喜欢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但是,这种局面一时半会还无法改变——派出一拨拨杀手的幕后主使远在千里之外的SH石心倒是很想赶回SH去,把梅机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RB鬼子杀个干净。可他不能,他是有任务在身的,他必须护送这一男四女五个人平安到达延安。他也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这群人不简单。 “那伙忍者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个小旅店里落脚的?”石心的眉头皱了起来。 跟踪? 不可能!要知道像石心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牌特工是绝不会被人缀上而不知不觉的。更何况要在大队的逃难人群中跟踪石心他们而不引起他的怀疑就必须动用大量的人力,但以石心的机智和武功,只要瞥一眼就能从一个人的神情、动作中看出他是否受过特务训练,动用十几个人来跟踪石心而不被他发现依然是不可能的。 石心有这个自信。 “那么,还是我们这群人里有人沿途给敌人留下了记号,好让他们一路追寻而来?”联想到浍河岸边的那次致命的狙击石心就更加确信这个推测了。 “要么我就来个将计就计?”石心暗自下定了决心,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如果我将计就计蒙骗了敌人的话,那么潜伏在我身边的敌人肯定会察觉出我对她产生了怀疑,必定会提高警惕或是中断她的使命。到时候我再要把她揪出来也就难了。”想到这里石心作出了决定,他决定继续装糊涂,静观敌人的下一步行动,等到了延安之后再将隐藏在自己身边的敌人特务一网打尽! 他要用自己当诱饵,来引诱敌人露出更多的马脚。 远远地,小旅店已经在望,石心放慢了脚步,施展“凌波微步”的轻功、高高跃起、悠然落下,身形飘逸至极。 “孤芳自赏!”他的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成语来——像他这样高妙的轻功,却只能自己欣赏,真是有点无人喝彩的寂寞。 “要是她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可以牵着她的手一起在这清风弦月的晚上凌波微步”。这时他才发现,他所思念的那个“她”不是丰满艳丽的女郎齐冰、不是秀丽的瓜子脸姑娘钟心桐,也不是清纯可人的大眼妹穆玉露,竟是远在千里之外、而且早就名花有主的佘曼诗! 一想起佘曼诗,石心的心头就忍不住涌过一阵暖流,她的一颦一笑和甜美脸庞不由得浮现在他眼前。他仿佛仍能闻到她身上幽兰般的气息、仍能感觉到她的吐气如兰…… “你现在还好吗?”石心在心里轻声呼唤着。 正在石心心摇神荡之际,他忽然发觉自己所住小旅店的院子里有了动静——一个人影从江蓝萍、齐冰、钟心桐、穆玉露所住的房间中一闪而出! 石心的心一紧:“不好,难道是敌人乘着我外出的工夫对付穆玉露她们了不成?”一想到穆玉露等人可能会有危险他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来。 定睛细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吓自己——那个人影其实是齐冰,她正裹着件老棉袄往后院跑。 “我记得房间里面有尿壶的,她往后院跑什么?”石心猫在屋顶决定看个究竟,“难道是她不喜欢夜壶,偏要去后院上茅房?” 小旅店的茅房就在后院,很好找,就算不用眼睛也能找到——那时候,抽水马桶还是大城市里的稀罕物件,西北小城商洛的居民们是想也不敢想的。小旅店的茅房只要用鼻子就能找到——那个臭味就甭提啦! “像她这样一个爱干净的女孩子,怎么愿意跑到这么臭的茅房去?”石心决定跟上去看个明白。他刚一长身,却发现四女的房间里又闪出一个人影。他用眼角的余光一瞥就已经看出那是钟心桐。只见钟心桐一袭黑衣、鬼鬼祟祟地跟在齐冰的身后,还拿一方黑帕子蒙住了脸,只露出精光四射的一双眼睛。 “哈哈,有好戏看了!”石心登时来了兴趣。 “钟心桐跟踪齐冰!这说明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至少说明钟心桐对齐冰也产生了怀疑。但是,据石心所知,钟心桐并不是一个中*共的地下党员,她在上海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洋行职员”,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进步青年。那么她是如何对齐冰产生怀疑地? 联想到那天在浍河边钟心桐在听到日本狙击手射击的枪声后隐蔽时敏捷的身手,石心愈发觉得事有蹊跷。一个普通的“洋行职员”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的! 那么,这个瓜子脸姑娘钟心桐又是何方神圣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块头的命运(一) 只见那齐冰用一只手捂着鼻子,熟门熟路地直往后院而去。看来她一定曾经借机熟悉过这家小旅店的环境。她一边疾走,一边警惕的四下张望着,一副生怕自己的行动被别人发觉的模样。 钟心桐盯得很小心,并不过分靠近齐冰。很显然,她也已经猜到齐冰的目标是后院的茅房,所以她也用一只手捂起了鼻子。而石心则在屋顶上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和她们保持着目视可及的距离。他并不想让这两条金鱼缸里的美丽金鱼发现自己正在被监视。 齐冰直接冲进了臭烘烘的茅房,解开肥大的棉裤蹲了下来。 “装得真像!”石心心里暗笑。 但随后茅房里竟真的传来了“高山流水”的声音。 “难道我们都搞错了?她真的是过来如厕?”石心只看到齐冰那白晃晃的丰臀在黑暗中显眼地晃动着,不禁让他回想起那夜在灶王庙见到的齐冰那性感、撩人的胴体来。他的嘴唇开始发干,心跳也加快起来。 如果不是断定齐冰在茅房里肯定要玩什么玄虚,石心是不会半夜三更偷窥一个女子如厕的。他有点恋恋不舍的移开自己的目光,发现钟心桐正从墙角露出半张脸来,也自探头探脑。 石心暗自好笑:“这个齐冰,也太大意了,两个大活人跟着她都不知道!”也难怪齐冰难以发觉,石心本来就像一个影子,只要他不想让你发觉你就根本无法发觉他的存在。而钟心桐显然也受过专门的跟踪训练,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行迹。 小旅店的茅房也就是一个茅坑围上一圈小矮土墙再加一个茅草顶棚,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只见齐冰一边蹲坑一边在茅房的土墙上摸索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许久,她停止了摸索,又从矮墙后伸头四下警惕的张望着。在确认没人暗中窥视后,她摸出一个火折子打亮了。借着那小小的火光,石心看见她的手中分明捏着张小纸条! “哦,原来是取纸条!”石心的脸上挂着微笑,“也亏他们想得出,把纸条放在这种地方让齐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去取!”他知道,纸条上不是情报就是上级给齐冰的指令,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齐冰看完纸条就把纸条在火折子上点燃,等纸条烧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扔进了茅坑。 这时,石心眼角的余光瞥见钟心桐的脑袋往后一缩,然后他的耳朵便扫描到钟心桐的脚步声往房间去了。 …… 第二天,也就是公历一九四二年民国三十一年的二月一日。 SH冬天早晨的阳光懒懒地照进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李士群的办公室里,把办公桌前李士群的影子投射在他面前的文件上。 李士群的脸阴沉着,因为他面前的这份文件正是将他曾经的爱将、得力的手下、追随他多年的心腹却又跑去抢劫RB正金银行SH分行金库里的黄金、给他闯下滔天大祸的吴四宝从RB宪兵队引渡回七十六号的引渡文牒。 根据这份引渡文牒,吴四宝将由RB宪兵队交还给汪伪政府处置。而且,李士群业已通知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经理处的处长、吴四宝的老婆余爱珍,由于被RB宪兵队抵押的张国正始终没有把吴四宝供出来,所以RB宪兵队认为吴四宝参与RB正金银行SH分行抢劫案的证据不足,予以无罪释放,她明天就可以去RB宪兵队把吴大块头接出来。但是,为了惩戒吴四宝,做点官样文章给RB人看,李士群宣布将吴四宝关押三年,关押地点就是苏州观前街吴四宝自置的一座洋房。而吴四宝被查封的财产,也将由南京的政治警卫总署署长马晓天来沪,负责全部发还。 余爱珍这段时间仍然和胡澜城打得火热,几乎每天晚上都跑到新亚大酒店601房间胡澜城的住处去鬼混。她一得到吴四宝将要脱稍(黑话,就是指出狱)的消息,当天晚上就在床上告诉了胡澜城。胡澜城听了这个消息倒是深感意外,还有些不信。而他身旁的余爱珍却颇为自得地说:“亲爱的,你看,事实证明是你多虑了。人家李士群还是蛮够意思的,并没有食言。瞧,他不是把我们家大块头给捞出来了吗?” 胡澜城只微微一笑:“你不觉得这事来得太容易了吗?”他一边在余爱珍娇艳的身体上使用自己的舌头和鼻子,一边努力发挥着自己的洪荒之力,“吴大块头受惩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受惩罚倒是件不正常的事。说得不好听点,他被枪毙一百次都不算过分,如今却这么方便地脱稍了,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有问题?”余爱珍的双手搂紧了胡澜城,“来,亲爱的……加油……噢……我喜欢……”她当然不是一个傻瓜,否则也不会帮着吴四宝混到现在这样高的位子上,经胡澜城一点便沉吟起来:“你是说……RB宪兵队会扣着人不放?” 胡澜城额头密布细汗,胸腹间的汗水则甚至打湿了余爱珍的真丝内衣:“这倒不会!”他眼望着余爱珍丰满的胸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担心的是他们在大块头出狱前做些什么手脚,你去RB宪兵队领出来的是个活人,到了家里也许就会变成死人一个!” 余爱珍拿手指头一点胡澜城的脑门:“去、去、去,不要瞎触霉头……不过这种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嗯,不可不防。我明天一早就给大块头梢话进去,让他在饮食起居方面多加小心。” 胡澜城赞许地点着头,嘴巴里却来了一声叹息:“哎,吴大块头这绿帽子戴的倒也值得,老婆和老婆的姘头齐心协力来救他的命……”他捧起余爱珍的脸庞,轻轻一吻,“你们家大块头出来后你还能天天来陪我吗?看来我们这对野鸳鸯又要开始打游击了。”脸上也作唏嘘状。(。)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块头的命运(二) 余爱珍见胡澜城说得动情,不由得也感动起来,她立马抱紧胡澜城送给了他长长的一个热吻:“傻瓜,看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呀?你不想想,我们家大块头要在苏州关三年禁闭,我只需在苏州陪他过上个十天半月就可以借口回来上班。到时候不一样天天陪着你?” “那你在苏州陪吴四宝的时候可不许和他上床,否则我岂不是亏死了?”胡澜城满脸的认真。 这边余爱珍冲他嫣然一笑:“嘻嘻,我算过了,那几天我正好老朋友来,不能行房。他就是想和我上床也没有那个条件!” “大令,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最迷人!”胡澜城的眼睛里满是迷恋,双手又熟门熟路地摸上了余爱珍那对傲人的胸器,“我只怕你们家吴大块头在牢里待了这么久,一看到你如此美丽又动人,一定会饥渴难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将上来。到时候你身弱力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他先如何如何再*如何如何”胡澜城唾沫横飞,全然不似平时的温文尔雅。他才说了一半话头已被余爱珍打断:“他敢!再说,我会把他的相好小红也一起带到苏州去,来个李代桃僵。让他们两个在苏州做那禁闭夫妻,而我们俩则在这里过我们的快活日子。” 吴四宝若是听到了这番对话,恐怕会气得发疯。而李士群要是听到了这番话,少不了又要笑着称赞胡澜城驭女有方。 幸好,这对狗男女把行迹隐藏得极好。他们俩的奸情保持了近二个月也未被李士群这耳目众多的特务头子察觉。不过,李士群自己也觉得奇怪,象胡澜城这样一个拈花惹草的高手近来怎么老实得一点动静也没有?不过他哪里有心思细究?只要这大情圣不对自己的老婆下手他李士群就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在此之前李士群所做的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是他放的烟雾弹。吴四宝的命运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决定了。 就在昨天晚上,在李士群的官邸,举行了一次家宴,名义上是为刚刚晋升为中佐并将回国赴任的宪兵队特高课林课长送行。赴宴的人就这么几个:晴气将军、影祯大佐和林中佐。 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李士群请这伙RB人吃饭当然不是仅仅为了给林中佐送别这么简单,如何处置因涉嫌RB正金银行SH分行黄金抢劫案而关押在RB宪兵队大牢里的吴四宝、张国正师徒才是这次会面的正题。 李士群家除了中餐厅外还有一个日式餐厅,陈设都按RB人的习惯布置。地板上铺着榻榻米、门是移动的纸门、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矮几当餐桌。 晴气将军等三人落座后发现身边的榻榻米上各自摆着一个精致的锦盒,用手一掂感觉沉甸甸的压手。这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受李士群的礼品了,甚至不用打开锦盒,光凭着沉甸甸的手感就已经猜出里面又是金条。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三人立刻明白今天李士群定是有求于己,随即便都在金条的感召下换上了笑眯眯的嘴脸。 “一点薄礼,略表心意,还请笑纳。”李士群竭力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免得给RB人留下自己属于那种哈巴狗的映像。 晴气将军在一边冷眼旁观,心想:“这条好狗还拽上了嘛,看他玩些什么花活。” 李士群拿过一瓶朝日烧酒,给在座的每个人斟满:“今天在寒舍略备薄酒,为林中佐回国高就送行。感谢林中佐这么多年来对士群的照顾与支持,也祝林中佐官运亨通、飞黄腾达!来,我先干为敬。”说罢,他一仰脖把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 这边林中佐连忙出来答谢:“李桑,你太客气了。这都是晴气将军和影祯大佐对我的栽培。” 仆人们流水般将酒菜端上桌来,李士群则忙着给三人夹菜、布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晴气等三人虽是酒场老手,脸上也已经开始发红,唯有李士群面不改色。这三人很是纳闷:“这家伙的酒量见长嘛!” 他们哪里知道,李士群这滑头喝酒也带作弊的。他在酒席开始前偷偷在厨房里狂吃了一碗肥肉,肥肉下肚后脂肪随即涂满了他的胃壁,因而肠胃不再吸收烧酒中的酒精。所以,他饮这51度的烧酒如同喝白开水,根本不会醉。真正做到了“酒肉穿肠过、清醒脑中留。” 李士群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要在酒席间保持冷静的头脑。虽然,他自忖影祯和林中佐还好对付,但对付晴气这样的老狐狸是绝对不能喝醉的。 李士群放下酒杯,用一声长叹开始了自己的戏份:“哎……吴四宝和张国正这对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混账师徒真不是东西!把我们堂堂特工总部的颜面都丢尽了!” 影祯大佐和林中佐几杯酒下肚都有些醉了,闻听此言只是微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晴气将军虽然也有些醉了,但他的头脑还算清醒。听了李士群的这声长叹反而警惕起来,他也不作声,心里说:“那话儿又来了,看看这条支那狗玩些什么花活!” 李士群见三人都醉醺醺的不答话,正合他意,便继续表情沉痛的往下说:“吴四宝和张国正本是沪上帮会成员出身,他们二人在我们特工总部草创之初倒也立下些许功劳,可谁知这二人不识好歹,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拉帮结派、以权谋私……” 李士群边说边做捶胸顿足状,显得好不痛心疾首。影祯大佐和林中佐不知是真的醉了呢还是收了他的金条存心帮忙,居然很配合的在一旁频频点头。而晴气将军则冷眼看着李士群,心想:“李士群的演技真不错,已臻炉火纯青之境。他这扮小丑的冷幽默功夫恐怕天下无人能及!” 晴气将军也不说话,只装模作样笑嘻嘻地跟着点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块头的命运(三) 李士群见参加聚餐的三个RB人都在点头,还以为自己的金条加酒精的“双精”战术已经起了作用,心里说:“晴气啊晴气,任你平日里再狡猾也逃不出我的算计!”得意管得意,他的脸上可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继续按照“痛心疾首”的戏路往下演。 李士群冲着晴气将军、影祯大佐和林中佐垂泪道:“其实,我一直在想如何把这些家伙清理出去。就拿吴大块头这个赤佬来讲吧,不仅太君们恨他,连我也恨透了他!有他在我们七十六号,我这份家当迟早会给他拆个精光。因此,我秘密地草拟过一份《纯化特工计划书》,打算把吴四宝、张国正之流的帮会流氓排除在我们七十六号的大门之外。哪承想,《纯化特工计划书》还没来得及实施,吴四宝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竟然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来,真是令人发指!” 李士群的绝技之一便是眼泪随叫随到、逼真动人,否则他也不会被晴气将军在背后唤作“影帝狗”。 李士群一边摇头、叹息、垂泪,一边又斟满了一杯酒:“来,这杯酒献给那些不幸遇害的海军陆战队皇军们!”说着把杯中的烧酒撒在了榻榻米上。晴气等三人都坐直了身子、举起酒杯,也把烧酒撒在了榻榻米上。 晴气看着他那挤出来的眼泪暗自摇头:“你说的倒是好听!谁不知道吴四宝是你的左膀右臂?现在倒把自己说得多么有先见之明,把自己洗得一干二净。你这鳄鱼的眼泪骗得了谁?” 李士群待众人坐定,又开始了他的表演:“现在吴四宝和张国正已经落入法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二人作恶多端,终于自作自受,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对我们七十六号来说也是件好事。只是……”他突然犹豫起来,似乎有什么很为难的事说不出口。 “李桑,有话尽管说嘛!不要这样吞吞吐吐的。”说话的是林中佐,他即将回国赴任,又收了李士群的金子,因此一力在旁帮腔。 李士群冲他感谢的一笑:“我是想,张国正、吴四宝虽然十恶不赦,但毕竟是我们七十六号的人。还请诸位顾全一些国民政府和我们七十六号的面子,把这二人交给我们七十六号自己惩办。不知诸位太君意下如何?”李士群说完这番话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人,心想自己这金条加酒精的“双精”战术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原来如此!”晴气将军想,“汪精卫、李士群之类的人也真有趣,既然做了大RB帝国的狗还死要面子。不过,这件事倒并不难办,只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这怎么可以?”影祯大佐酒劲上涌,忘记了刚到手的、黄澄澄的金条,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不行、不行。他们杀害的是大RB帝国的士兵、抢劫的是大RB帝国的银行,理应由我们RB宪兵队来处置他们!”这话说得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晴气听闻此言默不作声,悠悠一笑:“正好有人跳出来打横炮!” 林中佐则面露尴尬之色。 两人的目光一起往李士群这边投去。 李士群暗自叫苦:“这个影祯真不是个东西。喝了我的酒、收了我的金子,还不给我面子。”不过影祯说的也很有道理,李士群知道硬来是不行的,只能来软的。他刚想开口,这边林中佐先说话了: “影祯君,依我看还是把吴四宝他们从我们宪兵队放出去来,由七十六号自己去处置吧。一样也可以杀掉他们,并且李桑也能借此加强自己的权威,从而更好的统制七十六号。”林中佐到底是收了金条的,说话就是帮忙,而且还说得上纲上线,不露破绽,“李桑是忠心为我们大RB帝国服务的,李桑的权威越高,就等于我们大RB皇军的权威越高。此外,我以为,杀支那人的事最好让支那人自己去做。这可以证明我们大RB帝国皇军和支那人民是亲善的,我们到支那来是为了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伟大事业的!” 林中佐虽然军衔比影祯要低上一级,但这次他回国后却将升任全RB宪兵司令部特高课第二处的处长。尽管职位不算很高,却是身在中央、手握大权的实力派人物。他说的话自然很有分量。 影祯大佐斜睨了他一眼,心说:“你倒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反正你也要回国了,居然狂送顺水人情。”想要和他顶两句,对方那“日中亲善”、“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大道理又难以反驳。再一想,林中佐马上就要回国高就,有道是“朝里有人好办事”,自己何必为了两个支那人与他扯破脸皮?因此便不再言语。 一直默不作声的晴气将军终于开口了:“我看这样吧。人,由李桑领走。但是,如何处置必须绝对贯彻RB宪兵队的意图。”他这一说既给了影祯的面子,又顺了林中佐的意思,李士群也能接受。一句话摆平了三个人,三方都满意。 “真是个糨糊高手!”李士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金条加酒精的“双精”战术只成功了一半,最后还得按着RB人的意思来做。 这边晴气正斜眼看他:“狗就是狗,想要自己做主?门儿都没有!” 虽然不太满意,但李士群仍然强作欢颜:“全听晴气将军吩咐!” “那好,”晴气见在座三人都无异议,便得意地点着头,“我们今天就把吴四宝和张国正的事给定了吧!” “张国正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居然敢去抢劫太君的金库还敢对皇军下毒手,真是死有余辜!现在,既然他已经招供了自己是劫金案的主犯,所以,我提请将他立即枪毙、明正典刑!”李士群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词严,听得三个RB人频频点头。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李士群的“舍卒保车”之计。(。)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块头的命运(四) 李士群的如意算盘是:反正张国正已经招供了,因此他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李士群首先提议将张国正处死,以在会商中获得主动。而张国正一直在等候吴四宝托李士群来替他讲话,所以始终未把吴四宝供出来。既然RB宪兵队查无实据,不能马上将其明正典刑,李士群还想最后努力一把,尽量把吴四宝给活着捞出来。 毕竟,吴四宝鞍前马后为李士群当了这么多年的走狗有功劳也有苦劳。尽管,李士群早就想甩了这个流氓包袱,但如果自己不尽力的保住吴四宝,将来传出去自己的手下人就会说他关键时刻总是出卖自己兄弟,到时候他再想象从前那样统驭七十六号的特务就不似从前那么容易了。 再说吴四宝的老婆余爱珍又给李士群的老婆叶吉清送了大把的金条,托叶吉清在李士群面前说说情。李士群便有再硬的心肠也禁不住这“枕头风”的****吹拂。 李士群说完便不再吱声,他在等待RB人的表态再见机行事。 “行,张国正由七十六号带走、枪毙!”影祯大佐的宪兵队平日里和七十六号原本就有不少摩擦,早看着张国正不顺眼啦,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落井下石的好机会。“那么吴四宝呢?”他抬起那张因为酒醉而通红的胖脸来,拉长了声调问道。 李士群看着影祯胖脸上那一个个通红的麻子和鼻头上胀大的黑头不觉万分恶心,联想到关于影祯喜欢男色的隐约传说,他差点没把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其实,当初吴四宝才入狱的时候李士群就向影祯和当时还是少佐的林中佐送了重礼,求他们罩着吴四宝,而今天的锦盒中又起码装着百两黄金。影祯和林中佐与吴四宝本来就没啥深仇大恨,况且谁又会和金条过不去呢?因此,宪兵队的这两位高管并无杀吴之心。 林中佐到底跟随影祯的日子久了,知道自己上司的肚子里在动着哪根花花肠子。他一听影祯的腔调就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意,正好他也是转着同样的念头,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吴四宝的罪行查无实据,而且,他为我们皇军整治SH的治安还是出过不少力的,我看还是让李桑领去赶出七十六号、永不叙用算了。” 林中佐这一说正合李士群的心意,李士群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就差给林中佐作揖了。心想:“我这金条加酒精的双精战术到底起作用了!” 心里开心管开心,脸上是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出来,还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林中佐真是好心肠,倒便宜吴四宝这个癟三了!我是再也不会用他的了!” 晴气将军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二人一唱一和,心里暗自冷笑:“又想玩舍卒保车的把戏,哪有那么容易?” “张国正虽然没有供出幕后主谋是吴四宝来,但他是吴四宝的心腹徒弟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这吴四宝肯定是劫金案的幕后主使!”晴气清了清嗓子,冷冷的发话了,一边拿眼睛斜睨着李士群,“他只不过是一条卑贱的狗,却妄想着要从主人的手里抢夺食物,还胆敢攻击高贵的主人!这样的野狗还要它做甚?杀!”他的眼光里满是轻蔑、鄙视与杀气。 李士群当然听出了晴气的弦外之音。 “他只不过是一条卑贱的狗!”这句话如同惊雷劈在李士群的心头:“原来在RB人的眼里我也只不过是一条卑贱的狗!” 这一刻,他心灰意冷到了极点。自己为RB人出生入死、立下大功无数、被国人骂作“汉奸”,到头来换得的竟是这么一句评价! 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李士群的眼前刹那间闪过“背叛”、“投靠”、“造反”之类的词句,想起了如何去联络ZQ方面的军统乃至延安方面的中*共地下党…… 但这只是一转念的事:“管他呢,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和RB人的账以后慢慢算!”李士群面不改色,就像没事人似的,静听下文。 察觉到自己被主人鄙弃的野犬只能找时机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拿鼻子指着夜空中的一颗星偷偷哀嚎。 晴气这一刻爽到了极点,他威严的扫视着在座的三人:“诸位,吴四宝必须死,他必须为自己犯上作乱、破坏大东亚共荣的可耻行为付出代价。”他的目光定格在林中佐的脸上:“尊贵的皇军士兵的鲜血不能白流!我们必须让这些卑贱的支那人懂得,大RB帝国的战士是不可冒犯的!”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晴气撕下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伪装,变得杀气腾腾。林中佐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着头,甚至还有些内疚:“是呀,一百条支那人的贱命也抵不上一条皇军士兵的宝贵生命啊!”他惊异地发现,晴气的眼睛红通通的,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令人凛然。 晴气将军也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说出来心里反而舒畅了很多。他又把目光转向李士群,李士群虽然故作镇静,但他的脸色仍然很不好看。当然,任何一条野犬在被自己的主人痛骂时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晴气知道李士群眼下心情必定极差,他心里暗自得意:“哼,平日里你在支那人面前作威作福,宛若SH的土皇帝,现在你终于该明白谁是真正的主宰了吧?”不过,李士群目前还有用,还不到和他撕破脸皮的时候,为了安抚李士群,晴气的声音登时柔和起来: “士群啊,我们把吴四宝交给你,你也把他一起枪毙吧!其实,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要是你的手下今后老是犯类似的毛病,你这特工总部的主任还怎么当?岂不是要被他们连累死?” 李士群心里暗骂:“放屁!别假惺惺地充什么好人。你就知道强*奸我的意志,哪是为了我好?”这种话他只敢在肚子里说,脸上是一点也不敢显现出来的。非但如此,他还装出一副痛心疾首、心痛无比的模样来: “这个……吴四宝跟随着我这么多年……哎……叫我怎么下得了手?” 晴气在一旁暗自冷笑:“真会做戏,RB电影金樱花奖最佳男主角奖应该颁给你!别给我装什么大头蒜了,做了**还想立牌坊吗?” “士群!”晴气将军“语重心长”地敦促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块头的命运(五) 李士群心想:“想让我背黑锅?没门!我才不上当呢。要我去杀吴四宝?做梦!”他的脸上一副苦样,一个劲地哀求:“叫我如何下得了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林中佐一看,自己不插手是不行的了,那沉甸甸的金条可不能白收: “既然李桑这么为难,我们也不必强迫他。我看这样吧,我们在吴四宝出狱前给他吃一点百灵丹,三十六小时后就能要了他的命,就像是他暴病而亡。外人既不会怀疑到我们皇军的头上,也不会对李桑说三道四。影祯大佐,你看如何?” 百灵丹是一种慢性毒药,里面有败血性毒菌。吞服之后,毒菌在人体内每分钟繁殖一倍,三十六小时后发作。在繁殖期间,绝无中毒现象,但一经发作,便无药可救。 作为日本在上海宪兵队的最高首脑,影祯大佐当然知道这种可怕的药物,看着李士群为难的样子和自己身边盛着金条的锦盒,他点头同意了:“好,就依林中佐所言。”说着,他们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晴气将军。 晴气一见事已至此,便不再坚持必须由七十六号出面处决吴四宝,反正只要吴四宝偿命就行。再说,影祯和林中佐的面子是不能不卖的,而且自己也收了黄金,不能把事做得太绝。这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好吧!”晴气在众人的酒杯中斟满了日清烧酒:“来,为了此事的圆满解决、为了我们的精诚团结,干杯!” 四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晴气补充道:“士群啊,你通知余爱珍明天到日本宪兵队本部来接吴四宝,再由你宣布将他管押三年,关押地点就是他在苏州自置的洋房里。而他被查封的财产,也由士群电告在南京的马晓天来沪,负责全部发还。”一说到余爱珍,晴气就忍不住想起她那娇嫩、丰满的身体来,口水差点淌下来。他咽了口口水:“你必须给外界一种假象,皇军和七十六号都不想要吴四宝的命,他的死纯属暴病,明白了吗?” 李士群老老实实地点头称是,心里却说:“真够毒的,看来我今后和你打交道要更加小心,天晓得你什么时候会对我下手,也拿什么百灵丹放在我的饮食里。” 吴四宝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 在这个清冷的二月早晨,李士群望着自己桌上的引渡文牒,昨晚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他闭上眼摇了摇头,生怕吴四宝的形象在眼前出现:“四宝,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为什么要去打日本人黄金的主意。” 李士群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坦然的理由:吴四宝的死是他自找的,是日本人下的毒手,他李士群已经尽力了。 李士群提起笔,在引渡文牒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按响了桌上的电铃对着就声而入的秘书小丁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小丁,你带上这份文牒和余处长一起去日本宪兵队本部把吴大队长接回来。顺便把张国正也一起提出来,不要带张国正回七十六号,直接绑赴中山北路的杀人场执行枪决。” 此时,身在日本宪兵队大牢里的吴四宝早已得到了这个“好消息”。 “不就是在我那幢苏州观前街的房子里关押三年吗?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想到这里他就浑身放松。苏州是他的地头、而观前街的那幢房子又是他的房产,想必负责看管自己的人员也必定是他的那帮徒子徒孙们,“关押三年不就等于放假三年吗?”想到这里,吴四宝咧开嘴开心地笑了。更妙的是他已被查封的财产也将全部发还——在这次风波中他的万贯家产毫发无损,这怎能让他不高兴? “真该好好感谢李士群!”吴四宝这回可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李士群,“他真的没有食言!” 跟了李士群这么久,吴四宝对李士群惯常的“舍卒保车”、“过河拆桥”、“言而无信”的作风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他才会被这次李士群的“言而有信”、“拼死相救”所深深感动。他还以为自己劳苦功高,而李士群又“念及旧情”才助他出狱。 可怜的吴四宝压根就没有想到他那必死的命运已经在昨天李士群家的晚宴上被决定了,而他还憧憬着出狱后要好好的享乐、享乐,补偿一下自己。 这时,牢房的铁门一阵响,吴四宝这才想起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了——他在日本宪兵队本部的最后一顿饭。今天送饭的日本军曹铁板着脸,不似平时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老子今天马上就要脱稍了,临走还敢给老子看面孔!”吴四宝用上海方言狠狠地骂着,“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 今天的早餐,是一个凉的小酸饭团和一碗米汤——日本宪兵队监房的标准伙食——吴四宝一看就大倒胃口。 “不吃、不吃!”他嘟囔着。 “反正过一会儿爱珍就会来接我出去,出去再吃也不迟!”他是这么想的,再说余爱珍也托人捎话进来,让他饮食小心。所以,他把餐盘推在一边并没有吃的意思。 平日里,送饭的日本军曹送完饭、关上窗就走人,但今天他非但不急着离开,还站在门外盯着吴四宝的一举一动。见吴四宝不吃早饭,他立刻勃然大怒,一股红潮涌过他的脸颊:“你滴,吃早饭滴干活!不吃,就不要想出去滴干活!”说着还吹胡子瞪眼的吓唬吴四宝。 吴四宝可不是被吓大的。 他刚要发作,转念一想今天就要脱稍,何必再因为吃早饭的事节外生枝、和日本人发生摩擦? “吃就吃吧。日本总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老子的早饭里做什么手脚吧?”想着,他不再迟疑,抓起饭团咬了一口——又冷又酸的饭团,那个难吃劲就甭提了。吴四宝也不咀嚼,第二口直接就着米汤把小饭团咽下了肚。 日本军曹见他把早饭统统咽下了肚,这才满意地关上门走了。 林中佐所说的“百灵丹”——日本宪兵队药剂室里最强烈的慢性毒药就下在那碗看似平常的米汤里,败血性毒菌开始在他吴四宝的体内繁殖,每分钟增加一倍。 三十六小时后,等毒性发作吴四宝便会和自己的宝贝徒弟张国正在另一个世界里碰头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块头的命运(六) “冷米汤、冷饭团!这活罪我吴四宝算是受到头了。今天回家一定要好好祭祭五脏庙,顺便再去和小红那小****温存温存……”吴四宝当然不知道这冷饭团里加了多么厉害的毒药,所以他的眼前此时浮现起的是他的丫鬟小红那浑圆柔软的双峰、幼滑的肌肤来,“这个小****,操起来就是有劲。除了不会床叫,其他一切都好。说到床叫,当然是我们家爱珍水平高,那个浪劲就别提了。不知道这个荡妇最近是不是又在外面轧姘头了?看来老子头上的这顶帽子已经绿油油的啦。嗯,今天回家先和爱珍这狐狸精干!我已经憋了很久啦。哈哈,给她的姘头也弄顶绿帽子戴戴!” 吴四宝这边正自胡思乱想,那边铁门又响了。他抬头一看,隐约望见自己的老婆余爱珍正和日本宪兵队特高课的林课长站在门外。他的心中涌过一阵狂喜——自己终于可以脱稍了! 随着牢门洞开,余爱珍和林课长脸上的笑容立刻呈现在他眼前。 “说到老婆,老婆就到!”吴四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花。 “达令,我来接你了,你可以跟我回家了!”余爱珍的声音嗲嗲的。她今天穿了一套墨绿色丝绒旗袍,迷人的曲线令在场的每一位“中外人士”都垂涎三尺。而旗袍开叉处露出的雪白玉腿竟让林中佐这样的“正人君子”也禁不住一个劲地偷看。 在吴四宝的眼里,自己的老婆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娇美可爱过,甚至比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模样清纯的少女余爱珍还要迷人。 虽然俩人不算什么恩爱夫妻,但仍然不由自主地来了个拥抱。 吴四宝喜极而泣:“爱珍,我脱稍了,你在外头辛苦了!” 余爱珍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达令,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老古话是一点儿也不会错的。 一旁的林中佐笑容渐渐在脸上僵住,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道:“可怜的人,致死还蒙在鼓里!快点回家去吧,回去好好等死。”想着,他转过身去,不再看这二人的亲热劲。 等这二人意识到身边还有外人时,都不好意思起来。以吴四宝脸皮之厚,居然也脸红了。 余爱珍拿手指一戳吴四宝的额头:“你这死鬼在监牢倒逍遥自在!你可知道老娘我为了搭救于你在外面奔走呼号有多辛苦?”讲到心酸处,余爱珍又拿起别在旗袍右襟边的手绢抹起了眼泪。她这话与其说是在述苦,不如说是在发嗲,吴四宝到底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她的用意,连忙作揖道:“多谢老婆大人相救,四宝这厢有礼了。” 余爱珍赚足了面子,轧足了台型,牵起吴四宝的手就往外走。 吴四宝瞥见一旁的林中佐表情很不自然,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肩头挂着中佐的牌牌,心想自己将来还要在日本人手里混呢,这礼数上是万万不能缺的,连忙拱手道:“哟,林课长已经晋升为中佐了嘛,恭喜、恭喜!” 林中佐心里说:“谁要你个死鬼来恭喜?”脸上只淡淡一笑,算是答礼。 这边余爱珍一拉吴四宝,和林中佐道了别,俩人施施然地去了。 吴四宝和余爱珍从北四川路的日本宪兵队本部出来后便上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保险轿车。 一上车吴四宝就勾住了老婆的脖子,另一只手就不自觉地往余爱珍那边摸过去,嘴巴里还哼着小调:“摸呀摸,摸呀摸,摸到爱珍的咪*咪边,爱珍的咪*咪大又圆,摸得四宝我心儿欢……” 刚刚的一阵欣喜早已过去,对吴四宝的厌烦又重新回到了余爱珍的心中。她不耐烦的挣脱了吴四宝的怀抱:“正经点!” 吴四宝没理她,手脚继续不干不净的在她的身体上乱摸。 “哟,没想到经过这次牢狱之灾你吴四宝的胆量倒是见长啊!”余爱珍的柳眉竖了起来。 吴四宝当然知道自己老婆的眉毛竖起来是光火的前兆,再不收手估计就没好果子吃了。他不情愿地缩手,嘴巴里还在咕哝:“阿拉可是夫妻啊,有啥正经不正经的?” 余爱珍拿手掩着鼻子:“你、你、你,几个月没洗澡了?臭得要死,头发也长得像个野人。”她躲到了车厢的另一端,“和你说正经的,回家快点洗个澡、剃个头,先把祖先给拜祭了,谢谢祖宗保佑,得以渡过这场劫难。” 吴四宝听她说得有理,挠头道:“也是,这次多亏娘子搭救,李士群也出了大力。等我祭完祖先就到李士群的公馆去,谢他拯救之恩。” “是呀!你现在尽管仍是阶下囚,但你的面子已经挽回,这李士群自然要去谢的。”余爱珍的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还有,你的行李我已经替你理好,明天就出发去苏州。观前街洋房里的三年监禁是不能不去的。”说到这里,余爱珍的眼前已经浮现出吴四宝一个人在苏州软禁,她自己则和胡澜城二人在上海风流快活的画面来,脸上的笑容里不由多了几分春色。 “难道就不能在上海再盘桓几日?”吴四宝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余爱珍哪里肯依,她巴不得吴四宝早点发配到苏州去,自己好在上海过那快活的日子。不过话还得说的冠冕唐皇:“你越是晚走,外面的闲话就越多,李士群就越是难以做人。他好心救你,你怎能让他下不了台?再说,你只有早日远离上海这个是非圈子才能保住性命,免得哪天日本人变卦,你要是还待在上海的话,他们一伸手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吴四宝和余爱珍这夫妻二人正在车厢里头谈话的当口,他们的保险轿车已经驶上了北平路,离他们位于愚园路上的大豪宅又近了许多。这时,余爱珍瞥见一个穿灰色棉袍的中年胖子正在横穿马路。 “乡下人,乱穿马路。”余爱珍鄙夷地撇了撇嘴。(。)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会说话的眼睛(一) 余爱珍并不认识那个被她称为“乡下人”的乱穿马路的胖子,当然,她也不想认识。但是,如果她知道这个穿灰色棉袍的中年胖子就是中*共地下党沪西特委的新任书记董金涛的话,她会大吃一惊的。 苏北来的董金涛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由于“那个行动”尚未开始,陈德昭便安排他熟悉沪西特委残存的人员和手头的工作,把沪西特委的情报网重新连接起来——这也能为即将开始的“那个行动”打下良好的基础。 到底是个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董金涛很好的胜任了沪西特委书记的工作。不仅把因为陈毗梅毙命而断裂的关系网重新编织了起来,还修复了上海到苏北的交通线,连积存在机要员手里的情报他也全都安排秘密电台发了出去——这些情报正是苏北所急需知道的——但秘密电台长时间的工作又容易暴露目标——这就需要高度的技巧和策略——而董金涛正是这方面的专家。 今天早晨他刚和陈德昭接完头,正急着往住处赶。陈德昭在接头时对他前一段时间的工作表示满意,并通知他“那个行动”一周内就会正式开始,让他做好准备。 “准备?我早就做好了。以我的能力完成这种任务不是小菜一碟吗?”董金涛肚子里嘀咕着,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只在脸上挂了点骄傲的笑容——他当然是有这个资格如此骄傲的。 最后,陈德昭看着董金涛略微有点发黑的眼圈关切地问道:“最近是不是熬夜太多了?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累坏了身子。” 陈德昭的话让董金涛的心里暖暖的,又有一些歉疚——他经常熬夜倒是真的,但并不是为了工作——以他的能力完成眼前的工作还没到必须熬夜的份上——他熬夜是因为他每天晚上都要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阿莲那花样无穷的床上功夫令他着迷——阿莲虽然不是书寓里的先生(旧上海滩一种卖身不卖艺的艺伎)出身,却也是受过正规妓*女训练的“长三”(旧上海滩的正规妓院里陪酒、打茶围、过夜都收三块大洋,因此称作‘长三’)——专业的技能自然了得,非那些路边的流莺可比。而董金涛那强壮饥渴的冲动也令阿莲无比迷恋。 普通自由恋爱的夫妻都是先建立精神上的依存关系再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但董金涛和阿莲却正好相反,尽管也是属于“自由恋爱”的范畴,可他们俩偏偏是先在肉体上相互依恋,再建立起精神上的感情。 接完头,董金涛急急忙忙地往家赶——在他的眼里,西摩路上太平花园自己的住处就是一个温暖的家——有自己的女人。一想到阿莲正在家里等着自己,董金涛的脚步就轻快了不少。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不但经常横穿马路,还时不时在商店的橱窗前逗留,以观察身后是否长出了一条尾巴。 今天平安无事,但谨慎永远都不会是多余的。 董金涛在路边的小店里切了二斤真如山羊肉,打了一斤黄酒,准备回家和阿莲好好喝两盅。 推开房门,他习惯性的闪向一边——只怕屋里埋伏着敌人向他偷袭。 什么都没有发生,厨房里传来煸炒菜肴的声音、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油焖冬笋的香味——阿莲可是操持家务的一把好手,烹饪手艺之高完全可以和饭馆里的厨师媲美。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一碗油焖冬笋,也能烧得鲜美无比。 董金涛的心头涌过一阵甜蜜,这个女人他算是找对了!他拎着酒、肉偷偷掩进厨房,放下酒、肉后便从身后一把抱住了阿莲。 自从和董金涛做了这露水夫妻后,随着生活的改善和董金涛孜孜不倦的“滋润”,阿莲的身材也日渐丰腴起来。董金涛的双手熟门熟路地搭上了她丰满圆润的以下省略若干字,身子立刻酥了半截。他的以下省略若干字紧贴着阿莲的以下省略若干字不停地摩擦着,口中“呵呵”的呻吟出声。 阿莲也不回头,自顾自地炒着菜,这种事她见得多啦:“每次我炒菜时你总是过来偷袭我。小心,不要溅到热油。”她并不挣脱董金涛的怀抱,相反,她很喜欢这种别致的交流方式。 阿莲的容忍无疑是对董金涛的鼓励,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中午吃油焖笋和凉拌木耳,还有一个酸菜鱼片。” “翠花,你真是个好妻子!”董金涛的嘴巴凑到阿莲的粉颈边,舌头在她的颈上轻舔。阿莲被她舔得心痒难忍:“不要急嘛,人家正在烧菜呢……等吃完午饭我们有的是时间做……” “不行,我等不及了。来,翠花,上酸菜!” 此时,虹口武昌路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刚从梦中醒来,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整夜坐在椅子上而酸痛的四肢,又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是一个好天,上午的阳光从朝南的玻璃窗投射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吉野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和飘浮的白云,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要是佘曼诗能在今天醒来该有多好?” 突然,他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凝视着自己——房间没有其他人,谁会盯着他看? 难道是……她?! 吉野猛地转身,看着病房上的佘曼诗。这个美丽的支那女人头部依然缠满了雪白的纱布、右臂和双腿打着石膏。 但她的双眼却是睁开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正盯着他,眼光里满是惊恐! 吉野的心头涌过一阵狂喜——她终于醒了! 他冲到床前:“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佘曼诗并没有回答,而她目光中的恐惧却在加剧,还含着深深的敌意。 “她怎么会这么怕我?”吉野上尉心里纳闷,“我的中文说得很标准呀?” 他见佘曼诗的目光老是在自己的身上转,莫名其妙中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日本陆军的军官服呢!胸前的勋略表、肩上的肩章都昭示着他是一个日本军官。 吉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真该死,我怎么忘了换装啦?”(。)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会说话的眼睛(二) 当一个被捕获的中国地下党的女地下党员躺在病床上面对一个日本军官时,她除了感觉到惊恐和仇恨还会有什么? 曾经,在无数个难眠的长夜里,吉野上尉无数遍梦想过佘曼诗第一次醒来时自己和她的对话。他甚至已经专门设计好了一段“台词”:“尊敬的佘曼诗小姐,你好。让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日本梅机关机关长晴气庆胤将军的副官吉野花道上尉,负责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是被七十六号的头子李士群开车撞伤的,伤得很严重。如果没有我们梅机关的帮助,你早就丧命了!是我们梅机关救活了你、保护了你。当然,我们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获得你的回报,只是出于一种义愤。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组织对你所做的一切,也知道你目前的处境。当你的国人都唾弃你的时候,只有我们梅机关相信你是清白的。因此,我们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 可是今天,当他面对苏醒过来的佘曼诗时却意外地紧张起来,把先前想好的、并且已经在心中预习过无数次的“台词”忘了个一干二净。 睁开眼后的佘曼诗美丽不可方物,吉野望着他心目中的女神目瞪口呆,心里一个劲地说:“她真美!她真美!她真美……” 他已经完全被她的美貌所震撼、所折服。他只想对佘曼诗说:“偶的神啊,你真太美啦!” 佘曼诗见眼前这个日本军官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一开始还有些诧异,然后便意识到这是拜自己的美貌所赐。她的心里,有七分对吉野的鄙视,也有三分对自己容貌的骄傲。 其实,在陈德昭的精心治疗之下,她在一周前就已经苏醒了!而且,在神医陈德昭的精心治疗下,她身体的机能恢复得很好。陈德昭已经借每天替她治疗的机会把当前的情况和她和任务重新向她介绍了一遍,他们决定从今天开始实施“那个计划”。 佘曼诗甚至知道眼前这名日本特务是梅机关的吉野上尉——陈德昭都向她介绍过——在中*共地下党的资料库里,吉野花道这样的特务也是记录在册的。 陈德昭还告诉佘曼诗,这位吉野上尉对她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关心,并且让她注意利用这一点。 “异乎寻常的关心?”佘曼诗一直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今天,在看到吉野这副痴痴呆呆地德行后她算是明白了。“如何利用吉野的关心为自己的工作创造有利条件?”佘曼诗自有分寸。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吉野望着他心目中的女神目瞪口呆,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宛若耳边的响雷。他的头脑却和他的身体同时失灵,既不能思考、也不能行动! 如果不是佘曼诗的嘴唇恰好在此时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吉野的这种“断电”状态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其实,对吉野来说出现这种“全身断电”的情况一点也没关系——他巴不得多看佘曼诗几眼、和佘曼诗多待一会儿。 但是,佘曼诗不喜欢。 吉野的这副嘴脸令她作呕,她得快点转移吉野的注意力。所以她的嘴巴动了动,装作无力说话的样子——当然,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也的确没什么力气说话的。 吉野突然之间“来电”了。他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起来,身体也恢复了运动。他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佘曼诗的嘴边,想听清楚她到底在说话些什么。 佘曼诗的嘴唇翕动着,她说的是:“你这条倭狗!” 吉野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这是对他的侮辱!吉野真想给对方一个厉害!可他怎么能对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下手?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他的女神? 但是,被自己的梦中情人用这样一种鄙夷的语气唾骂实在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对吉野“脆弱”的心灵是一种沉重地打击。多少个夜里他在自己的梦中描绘出的那个美丽、温柔的支那女子佘曼诗的形象在这一刻被无情的击碎了,而击碎这一切的却是美丽的佘曼诗本人! “你这条倭狗!”这五个字把吉野的心的打进了冰窟、砸了个粉碎。 她真的很美!但此刻,吉野却觉得她的美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即。 佘曼诗说完这话就闭上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把头歪到一边去了。在她闭上眼的一刹那,吉野分明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几分疲倦、几分骄傲、几分落寞、几分伤感。 吉野又一次愣在那里,她那慵懒的倦态、她那骄傲的嘴角、她那落寞的孤寂、她那伤感的叹息再次震撼了他,他的心底也生出几分落寞、几分伤感、几分惆怅…… 许久,吉野上尉才清醒过来,他望着她缠满绷带的头部和她那紧闭着的双眼,她那长长的睫毛盖在她的眼睑上,安祥而又沉静。“她这样对我是正常的,我们本来就是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这一刻,他的心里甭提有多难过了,“但是,我一定能说服她、转变她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保护她,也只有我才配爱她!” 吉野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既然认定了佘曼诗是自己的佳偶,便一定要坚持到底。 他站直了身子,想了想,走到门口让柳井去打电话向晴气将军汇报今天的巨大收获。 …… 此时,远在两千多里之外的陕西省商洛县城的北关大道上,石心他们刚刚通过了守军的盘查出了城。 今天的天阴沉着,大块的铅云布满了天空。猛烈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大地,卷起一阵阵风沙无情地抽打着路人。 石心不知从何处弄了块破帆布,给马车加了个篷。这样一来同行的五人总算能免了那风吹雨打、日晒沙拂之苦。赶车的还是石心。不是王先生的赶车技术不行,恰恰相反,赶了这么长时间的大车,论手法之纯熟、经验之老道,王先生已经根本不输给职业的车把式。但他和职业车把式的真正差距在于他不会照顾马匹,每天到了住宿的地方总是石心负责涮、喂、饮、骝。因此,石心和拉车的黄骟马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黄骟马也把石心当做自己的主人。王先生却做不到这一点,他只能算是一个驭者,对马匹而言“驭者”和“主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黄骟马对石心是彻头彻尾的“爱戴”,在黄骟马的眼里,王先生比路边的拴马桩好不了多少。所以,黄骟马就会无条件的执行石心的每一条指令,甚至不用石心发出指令它也会心领神会地采取正确的步骤。而轮到王先生赶车时黄骟马的表现就不一样了,就像那句老话说的,黄骟马“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工作起来是没有一点积极性的。所以,平日里仍然是石心负责赶车,王先生则充当他的替补。(。) 第一百二十章 岔路 石心悠闲的赶着车,至少外表看上去很自在。他斜坐在车辕上,两脚随随便便的荡着、马缰松松的放在手边、马鞕轻轻地在空中晃动却从不落下去。 他的目光四处游动着,从土路两边积满雪的、光秃秃的山峦到路上艰难跋涉的路人,再到自己车上坐着的五个人。王先生戴了顶毡帽坐在车尾,脸晒得黝黑,活脱脱一个跑单帮的商贩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上海来的医生。江蓝苹坐在石心身后的车头上,由于昨晚才在商洛城里好好地清洗了一番,石心已经闻不到她们身上那股熟悉的汗臭加油腻的酸膨味。江蓝苹的目光也在车外游离,两眼空洞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齐冰穿着刚刚洗净、晾干的棉袄,里面的虱子也早已在昨天客栈中开水的冲淋下一扫而空。此刻,她正闭眼打着瞌睡。 “昨晚蹲茅坑蹲得累了吧?日头才上三杆你就犯困啦?”石心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眼前不禁闪过齐冰那白花花的丰臀,继而又联想起那天在苏北灶王庙中见到齐冰****的丰美胴体来。他的脸一红,身体不由得有了反应。 “真是个美艳绝伦的成熟女人!”石心这么想着,“只可惜我怎么看都觉得她有点来路不正。” 今天的穆玉露不再搓她头颈里的老齦,经过昨晚的洗漱,她又回复到那个清纯可人的邻家女孩模样。石心的敏锐的嗅觉细胞甚至能感知到她身上那淡淡的体香。石心的目光在她淡蓝士林布棉袍隆起的前胸一晃,又落在她的脸上。哪知穆玉露也正看他,两人四目相交石心倒是坦然,穆玉露却深深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胸口,脸庞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 钟心桐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如瀑布般披在肩膀上,衬着她标准的瓜子脸更显得妩媚动人。石心回想起昨晚她跟踪齐冰时那机敏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二十出头、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也是个训练有素的高手! 钟心桐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和齐冰亲密地靠在一起,要不是亲眼看到,石心怎么会相信她今天凌晨还在跟踪、监视齐冰的一举一动。 “她不会的,在她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点破齐冰身份的。”石心心里盘算着,脑子里立即蹦出诸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类的句子来。 这条大路在商洛城北分岔,一条奔西安、一条奔宜川。人群都沿着大道往西安而去,石心却把马车赶上了去宜川的岔道。 江蓝苹第一个感觉出了问题:“小石,我们不是去西安吗?怎么又折向东北?” “方向感好强呀!”石心暗自赞叹着。他镇定的答道:“计划没有变化快,前面路上的情况有变,我们不去西安了,而是走这条路过草链岭、华山,从敷水、大荔、澄城到黄龙,然后再转道去洛川,一样能进陕北。” “什么?不去西安了,这是为什么?”众女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不去西安我们怎么和八路军办事处联系上、怎么拿到去延安的通行证?” 石心不慌不忙地回答:“这条路虽然略微绕了点道,但是走的人却少,我们前进的速度反而能够加快。而且……”他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众人无不感觉到他目光中所蕴含的那种自信,“洛川也是陕北的一部分,到了洛川也就等于进了陕北。王先生已经都安排好了,到了黄龙就有人接应我们。王先生,我说得没错吧?” 王先生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众女一路跟随石心,早知他精明能干、无形之中唯他马首是瞻。听他如此一说就算有啥想法也都无话可说。石心的意思明白着呢,反正我会安全地把你们带回陕北,至于走什么路、用什么方法大家就不要管了。 “好耶,我早就想去华山看看了。”穆玉露在一边拍手笑道。 齐冰推了她一把:“傻瓜,我们不是出来旅游的。你要想游华山,等你结婚后让你夫君陪着你逛吧!” 除了石心和穆玉露,众人一阵哄笑。 穆玉露两颊绯红,并不反驳,只是拿眼睛偷偷地往石心那边看。此时,石心也正回头看她,目光中满是宽慰与理解。穆玉露冲他呡嘴一笑,刹那间一种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全身。在她的心目中石心正是她理想的夫君,他的宽慰与理解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美丽的暗示。而现在的她正回味着石心的眼光,满心的甜蜜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讪笑。 石心轻轻晃着马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呤出一首诗来: “自古华山一条道, 千山万仞何其高。 但见天边烽烟起, 屠尽胡虏裂长刀!” …… 就在石心他们离开陕南的商洛城的当口,南京闹市鼓楼边的日本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的军官病房里,清水脉冲少佐刚刚从美梦中醒来。 在梦里,他的伤已经好了,还和松岛莱莱子小姐一起回到自己的家乡北海道、拜见自己的父母,然后他便牵着她的手在北海道的山间漫游…… 清水少佐在这美梦中沉醉,所以一贯早起的他今天居然睡到了日头老高才醒来。 他揉了揉眼睛,轻轻动了一下左臂、感觉到左胸的伤口情况正常。这时,他发现自己的颈下还垫着一条手臂,自己的腰腹间搭着一只小手,那小手雪白粉嫩、柔若无骨。他蓦然回首,只见松岛莱莱子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你陪了我……一夜?”清水脉冲一下子心潮澎湃起来,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松岛莱莱子甜甜的一笑:“是呀,你这家伙连做梦还在笑,而且口水长流,恶心死了。”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清水脉冲的短发,清水的心儿也随着她的手势一荡、一荡。“快说,你做的何等好梦?是不是又在想你的步子小姐啦?” 清水的脸微微一红:“哪有的事……我是梦见……” “梦见什么?快招!”松岛莱莱子急切地追问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翁婿(一) “我是梦见……我们俩结婚后……洞房花烛那一晚……”清水脉冲地笑嘻嘻地答道。 “你好坏!”松岛一扭头不看他了,“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哪知道……哪知道你也是个油嘴滑舌之徒。” 清水一把搂住她道:“是你自己问我梦见什么了的,我只不过是照实回答……怎么就成了油嘴滑舌之徒啦?是不是我得吹个牛才算是老实本分之辈呢?” 松岛莱莱子拿手一推他的肩膀:“你看你、你看你,嘴皮子多会翻?说起话来一串儿一串儿的,怎么算不上油嘴滑舌之徒?”她一边说一边摇着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清水不说话了,他用双手捧起松岛的小脸,深情地凝视着她。 松岛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你怎么这么看我?” “你知道吗?你带着几分薄怒的娇嗔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贫嘴!”松岛莱莱子娇嗔道,她的脸上果真挂起了几分薄怒。清水脉冲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竟似呆了。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忽然开了,随即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莱莱子,你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油嘴滑舌的贫嘴家伙吗?” “父亲!”松岛莱莱子刷的一下就从病床上蹦了起来,满脸惊惶之色。 “父亲?”清水脉冲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直起身来,满脸的尴尬。毕竟,在自己的病房里搂着人家的女儿调笑,却被当老爸的撞了个正着。他清水偏又是皮薄之人……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的院长、中支方面军的总医官、著名的胸外科大夫松岛平助中将今天穿着全套的黄呢子军服,勋略表和勋章挂满了前胸、挎了一把军刀。虽然五短身材的他挺了一个大肚子,因为肚子大特地选了大一号的将军服,肚子前的衣襟纷纷拱起、露出里面的白衬衣,但他穿着将军服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松岛平助缓步走进病房,顺手关上门,两眼死死地盯着坐在病床上的清水脉冲。松岛莱莱子知道她老爸的暴烈脾气,知道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就在眼前,不由得紧张地捏住了清水的手。 松岛平助中将盯着清水看了半天,许久才吐了一句:“你就是那个把我的女儿花得五迷三道的清水脉冲吧?” 他的语气很冷淡,措辞也极其无礼。清水可以从他的眼睛里读到深深的敌意,但他并没有示弱的意思。你是将军也好、是我未来的岳父大人也好,用这么无礼的口气与我说话就甭想得到我的好脸色。 他不卑不亢的答道:“是的,我就是人称关东军第一杀手、杀死过一百名支那人的清水脉冲少佐!”语气铿锵、毫无惧色。 松岛中将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奇之色,随即便笑出了声:“小子,还挺横嘛。”他一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了松岛莱莱子一记响亮的耳光:“你竟然瞒着我整天和这么一个猥琐的家伙鬼混,真是把我的脸也丢尽了!”他嘴上和清水说话,手上却教训自己的女儿,就连清水脉冲这样的大行家也一时准备不足,来不及保护。松岛莱莱子那娇嫩的脸蛋上立刻留下了五道红手印,她一手捂脸,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你干什么?!”清水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他噌的一声就跳下病床、挡在松岛莱莱子的身前。 松岛平助看都没看他一眼:“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那意思明摆着,你是外人,没你说话的份。这话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也就灵了,可这清水脉冲偏不是个好惹的主,你是莱莱子的老爸那没错,但你不能打我心爱的女人! “有我在,就不许你欺负莱莱子!”清水明知面前站着的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但他一点儿也没有打算屈服的意思——做男人的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那还叫男人吗? 松岛莱莱子一直躲在清水的背后默不作声,她也实在无话可说。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两个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无论她如何表态都会伤害到其中一个。但现在她再不说话是不行了,这对未来的翁婿之间的对话火药味十足,以她对这二人的了解,这二人话不投机弄不好便会动起手来。 “爸爸,我和清水君是真心相爱的……”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松岛平助将军粗暴地打断了:“不要说了!这小子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什么值得你去热爱的?嗯,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他身上研究有哪些吸引你的地方?又有哪些东西能令你如此神魂颠倒?” 松岛莱莱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她的父亲,如同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他为人宽厚老实,又充满幽默感,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心也很开心。” “幽默?幽默就能过日子?”松岛平助将军冷笑着,一脸的不屑,“你要是喜欢幽默的话就去找个漫才九段吧,一定比这小子幽默百倍。”他回过头对着清水说:“小子,你只不过是个北海道的猎人,仗着枪法好、会杀人才混到了一个小小的少佐,你想想,你能给我女儿带来什么?是野猪还是狍子?”(注:“漫才”就是日本的相声。) 清水涨红了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在心底里,他倒是觉得这位松岛平助将军的话语蛮幽默风趣的。 松岛将军得意地拍着他的肩膀:“年轻人,我女儿只是一时觉得新鲜才说她喜欢你。作为父亲我是最了解她的性格了,过几天她一定会后悔的!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看你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啦。” “什么,你要赶清水君走?”松岛莱莱子一听她父亲的话就急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来个釜底抽薪吗? 正在清水脉冲面红耳赤、松岛莱莱子泪如雨下之际,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翁婿(二) 这一回随着马靴着地的呱呱声走进病房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两位日本将官——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胖的那位和松岛平助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他满脸的干练、老辣却是松岛平助所没有的,肩膀上还挂了个大将的肩章。高瘦的那位是个中将,披着黑色斗戴着白手套,浑身上下收拾得一尘不染、长条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 “叔叔!”松岛莱莱子对着那个矮胖的大将惊喜地叫着。 “幸之!”松岛平助对着那个矮胖的大将高兴地喊着,“什么风把你吹到南京来啦?怎么事先也不告诉我一声?” “莱莱子,我的好侄女!”矮胖子冲着松岛莱莱子张开双臂,“一年多没见,你愈发美丽动人了!” “中野将军!”清水脉冲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保护人中野木根中将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便一个剑步跳到中野身前:“你也来支那啦?” 进来的矮胖子便是松岛平助院长的弟弟、日本陆军响当当的人物——北支方面军的司令官、陆军大将松岛幸之。 进来的瘦高个就是蒙清水搭救过性命的中野木根将军。 众人一见面,松岛莱莱子搂着自己的叔叔又笑又跳,全然忘记刚刚才吃了自己老爸一个耳光。中野则拉着清水的手问寒问暖、笑逐颜开。 就把松岛平助晾在一边。他左看看叔侄二人正自亲热,右看看中野将军并不熟悉,想要搭话又没人理他,好不尴尬! “是呀,我上个月就调到支那来了,在北支方面军担任参谋长。听说你受伤了,好生挂念。”中野木根用力拍着清水的肩膀,“怎么样,伤好些了吧?” “没啥问题了。”清水腼腆的一笑。 “没问题就好啊!”中野依然笑呵呵的,“这几天正好和方面军的司令官松岛将军一起到南京和你们晴气将军开个碰头会,所以就过来看你啦……啊,我忘了给你介绍了……”中野拉着清水来到松岛幸之大将跟前:“这位是我们北支方面军的司令官,松岛幸之大将!” 清水“啪”的来了个立正、敬礼。 松岛幸之大将上下打量着清水,脸上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你就是那个杀人机器、号称关东军第一杀手的清水少佐?” 这边松岛莱莱子又过来插嘴,她拉长了声调说:“叔叔,我可告诉你,清水君是我的病人,你这么凶神恶煞的别把我的病人给吓着了。” 松岛幸之的眉毛挑了挑,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听中野参谋长介绍你是块当兵的好料,怎么样,有兴趣到我们北支方面军来干一番事业吗?” 旁边的中野将军连忙给清水解释:“我们司令部的作训参谋前些日子碰上游击队阵亡了,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能顶上。我就向松岛司令官推荐了你。你放心,晴气将军那边我已经打了招呼,他会放人的。顺便说一句,由于你在梅机关的优异表现,晴气将军在最近的军官叙评中给你评了个‘功勋甲’,你马上就要晋升为中佐了。当然,就算他不帮这个忙,你到了北支方面军松岛司令官也会给你晋升一级的。” 松岛幸之大将很有涵养的点头微笑着,心里头却在叹气:“这个参谋长业务能力、人际关系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唆了。每次发言总要说上一大串,真让人抓狂!” 清水又来了一个立正、敬礼:“清水脉冲愿意为将军官阁下效劳!” 他话音未落,一边的松岛莱莱子可不干了:“不行,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能把清水君从我的身边抢走!”情急之下她的眼泪又出来了。 她这么一说令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莱莱子……”清水伸手捏住了她的小手,松岛莱莱子的小手却反扣上来,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仿佛生怕他被人抢走。 松岛幸之将军的眉毛又跳了跳,他看了看清水,又看了看松岛莱莱子,便什么都明白了。 松岛平助院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开口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莱莱子,不要胡闹。清水君他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能在你叔叔手下当兵,是每一个帝国军人的荣幸,你为何要阻拦他呢?”他的如意算盘是快点把清水打发到外地去,越远越好。免得成天和自己女儿泡在一起铸成大错。 “这个……”中野将军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啦,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他心里想:“好你个清水脉冲,真看不出来,住院、住院居然把院长的女儿、司令官的侄女也骗到手啦!” “清水君,你有什么想法吗?”松岛幸之大将地笑盈盈地望着清水。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愿意跟着松岛司令官、中野参谋长到北支去闯荡一番!”面对松岛幸之大奖的提问,清水脉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侧身对着松岛莱莱子——听他这么一说她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莱莱子,你放心,海枯石烂我决不变心!你要等我回来娶你!” “清水君……我舍不得你走啊!”松岛莱莱子再也顾不上这么多人在场了,一下子扑在清水脉冲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松岛平助愣在一旁、表情尴尬,松岛幸之则颔首微笑。 中野木根心想:“这清水脉冲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的心腹,而松岛莱莱子又则是松岛司令官的侄女。我要是撮合这二人成为一对,不就等于我和松岛司令官联姻了吗?” 想到这里他拍手大笑道:“安静、安静,听我说,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众人一听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都静下来倾听,连松岛莱莱子也停止了哭泣。 中野木根清了清喉咙道:“清水是我看着他从一个小兵成长起来的,人品绝对没话说,我也可以做他的长辈。松岛姑娘呢也是名门闺秀、典雅俊秀、知书达理。今天既然双方的家长都在这,而这小两口又你情我愿,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依我看咱们今天就把这婚事给定下了,松岛司令官和我做证婚人,明天就把婚礼给办了。然后清水跟着我们回北支,松岛姑娘留在这里陪着她父亲。大家意下如何呀?” 清水和松岛莱莱子当然是绝对赞成的,一起把感激的目光投向中野。 松岛幸之大将也正抱着和中野同样的想法,闻听此言便点头称是:“这个主意极好,我看就这么定了吧。大哥,你也一定是同意的吧?” 松岛平助一脸的无奈,他当然是打心眼里不乐意的,怎奈这松岛幸之虽是他弟弟,但他打小就听弟弟的话,而这中野木根听说偏偏又是天皇面前的红人、军部里的权贵,自己一个也招惹不起。想不答应却硬不起来,只能点头应允了这桩婚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娘的代价(一) 在情报界,把策反、利用对方的特工称为“新娘的代价”。可是,那个被策反的特工并不被称为“新娘”。 现在,摆在晴气将军和吉野上尉面前的难题是:如何策反佘曼诗这个中共地下党在上海的重要特工、获取她所知的情报、得到那份“新娘的代价”。 这不,晴气将军和吉野上尉正开会讨论这个难题呢。说是开会,其实就他们俩,当然,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晴气将军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深深地陷在宽大舒适的皮椅里,地笑盈盈地对着站在他面前的吉野上尉说:“你放心,这个支那女人是你的,她是你的新娘!” “我的新娘?”吉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想到躺在病床上那仙女般美丽的佘曼诗,他的心又不由得一热。 “对呀,我们要得到她‘新娘的代价’,而这件事又由你来负责,她自然就是你的新娘喽!”晴气将军依然笑容可掬地说着。他的意思很明白,我知道你对这个支那女人很感兴趣,也放手让你去干,但你必须把情报搞定! 吉野上尉当然听出了晴气将军话中有话,也知道这个支那女人并不好对付,但让他全权负责此事却是他求之不得的,因此他讪笑着,并不接茬,只用手挠着后脑勺。 对吉野这个部下晴气是很了解的,吉野也是他在“野村情报学校”任教时的学生,他看着吉野从一名对情报一窍不通的士兵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特工。在内心里,晴气更是把吉野当做自己的孩子,而吉野也很乐意把晴气当做自己的父辈。因此,在梅机关众多的特工中,晴气只对吉野特别关爱,吉野也对晴气无限崇敬。两人保持着一种超越上下级而近乎父子的关系。这在梅机关中是绝无仅有的。晴气是一个无比多疑的老牌特务,对谁都不信任,无论是自己人还是他的中国走狗。如果说在梅机关中他还信任某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也只能是吉野上尉。 因此,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晴气总是用一副慈祥、亲切的笑脸来面对吉野。当然,在布置任务时他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严肃与认真的。 “你看用多少时间能‘说服’她与我们合作呀?”晴气的笑容显得很有耐心,“一个礼拜?” “这个嘛……”吉野有些踌躇。其实,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总觉得心里没有底。 对于落网的敌方特工处理起来无非就是四种方式:策反、杀害、交换、释放。 任何一个落网的敌方特工都有利用价值,梅机关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对方和自己合作。“说服”的工具有很多种,像什么刑讯、恐吓、假枪毙、栽赃、金钱、美色都可以用来“说服”对方。 如果实在“说服”不了对方的话,梅机关一般会把这个没用的累赘给枪毙了。如果恰好也有己方的特工落入对方手中,那么就来一场交换,把自己人给换回来。 有时候,对于不肯合作的死硬分子也可以直接把他们释放,他们的自己人反而会对他们被捕后的平安归来产生怀疑——怀疑的结果一般就是不加重用,这样一来到时候再去策反他们就容易多了。 对于吉野上尉来说用刑讯的手段去“说服”佘曼诗和自己合作是他所无法接受的。就算她没有受那么重的伤,他也实在“舍不得”对她下狠手——她是那么的美丽动人,总有一些虚幻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想用一种“和平”的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既不伤害佘曼诗、又能得到她所知的情报。 情报界有过这种先例,派一个特工与落网的敌方特工朝夕相处、建立起一种精神上的依恋,从而软化对方的立场并最终策反成功。 吉野上尉就是这么打算的,他想与落网的中共地下党女特工——佘曼诗朝夕相处、建立起一种精神上的依恋,从而软化对方的立场并最终策反成功,从而用一种“和平”的方式达到两全齐美的结果。有时,他甚至想象这种朝夕相处的结果必然是让佘曼诗爱上自己——以日本人的标准而言吉野的确可以算一个美男子。但是以中国人的标准而言他略微秀气了些、缺少男子汉的气概。尽管还没结婚、也还没有固定的女友,但吉野对自己的魅力还是非常自信的。至少,梅机关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女职员对他的外表和气质是推崇备至的。 “一个礼拜可能不够。”吉野知道,尽管晴气将军对他特别照顾,但他的热情笑容所代表的宽容是有限度的。不过他对这件事已经深思熟虑,并准备了充分的理由。 “说说你的打算。”晴气知道吉野本质上是个很有想法的知识青年,他这样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她很重要!”吉野开门见山地说,“虽然李士群的反间计看起来很成功,但从事发后她能在上海隐匿这么久来判断,这个女人的背后肯定有人在帮助她,说不定我们能够从她身上入手破获上海的中共地下党组织。” 晴气赞赏地看着吉野,心里说:“思路清晰,不枉我栽培你一场。” “所以,我们不但要尽快从她嘴里得到中田君那本保密簿的下落,还要让她尽可能多的吐露上海中共地下党的内幕。”这番开场白在吉野心里不知已重复了多少遍,因此说来异常的流畅,随后他话锋一转,“但是,以佘曼诗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我们还不宜过她采用过急、过激的手段。”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晴气将军,正如他所预料的,晴气将军也正投来探询的目光。他得意地站直了身子继续侃侃而谈: “我在来您这儿之前请教了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古里安大夫,据他介绍,佘曼诗由于头部受到重创,脑组织和脑血管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如果不是那个叫陈德昭的支那医生正好是世界一流的神经外科专家的话,佘曼诗现在多半已经成为植物人或是重度脑残——智力只相当于一个三、四岁的婴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新娘的代价(二) 说到这儿,吉野上尉有意停顿了一下,果然,他又如愿的在晴气将军的脸上找到了惊愕的神情,心头不禁涌过一阵得意。 “尽管佘曼诗脑部的损伤都已经得到了修复,但是她的脑组织功能还不稳定,而受伤的脑血管也还很脆弱,因此,她不能受什么刺激。否则的话她的旧伤就会发作、她脆弱的脑血管会又一次破裂而使她重新陷入昏迷。到时候,我们五周以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就算有陈德昭大夫的帮助也至少得再等上五周的时间。”吉野说到这儿又停下了,他在观察晴气将军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一样,晴气将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那么……” “为了验证他的说法我又特地到上海派遣军总医院请教了神经外科的主任医师工部元外郎大夫。他是我们国内这方面的权威。”吉野偷眼瞟了一下晴气,只见晴气正全神贯注地听着。 “我给他看了佘曼诗的病历,他不但完全同意古里安大夫的看法,还提醒我们千万不要移动她,也不能让她着凉,他说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打个喷嚏也会闯下大祸!” 吉野注意到晴气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这个结果让晴气很不满意:“既不能问口供,又要尽力保护她,连伤风感冒都不行……你这不是帮我捡了个烫手的山芋回来嘛?摸又摸不得、扔也扔不得!那么……” “您是想问,那么她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们合作是吧?”吉野笑嘻嘻地问道。 “是的,你和我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没告诉我你打算拿这位玻璃水晶美人儿怎么办呢?”晴气将军的口气变得不耐烦起来。 吉野上尉依然是不慌不忙的腔调:“不急,我问过陈德昭大夫了,他说大概再过一周的时间她就能回答些简单的问题了。我又向工部员外郎大夫求证了同样的问题,没想到他比姓陈的还要保守,居然说要再等一个月!” 晴气的眉毛挑了挑:“你看哪个更可靠些呢?” “我当然希望这个支那女人越早开口越好,所以我打算在一周以内说服她和我们合作。” 晴气将军的眉毛扬了起来:“哦?只要一周?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对她下毒手而打算等上一个月呢?” 吉野不是皮薄之人,但这句话恰好点破了他的心思,所以,他脸红了:“哪会……我从来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因此,在这一周时间里,我打算天天陪着这位佘曼诗小姐,和她建立起一种精神上的……依恋关系……哦不,是信任关系!” 晴气将军在一旁很鬼地笑了:“小子,说实话了吧?行,我答应过你的,她是你的新娘。给你两周的时间,你搞定她。不过,我要再一次提醒你,你在工作中不要夹杂任何私人的感情,你要建立的是她对你的依恋……哦不,信任关系,而不是你对她的精神依恋!” “这……怎么会……”吉野被他说破了心事一下子扭捏起来,“将军,我们还是谈工作吧……我在想,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帮忙哩,关键时刻你出下场说不定能收到决定性的效果呢。” “嗯。”晴气将军满意地点着头,“你还要我帮些什么忙呀?” 吉野清了清喉咙:“最后,关于佘曼诗的保卫问题,我想我们绝对不能松懈。既然现在还不能把她转移到上海派遣军总医院,我们就不得不继续加强加布里埃尔医院的警卫工作。” “嗯,有道理。”晴气将军觉得脖子有点酸,因为自从这全会议召开以来,他就一直在不停地点头。 “我有一个建议,”吉野上尉凑到晴气将军跟前低声说,“我想从上海派遣军总医院调一个可靠的女护士来,替换掉这里的犹太人护士,这样更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 “嗯,有道理。”晴气将军用手揉着酸痛的后脖颈,“你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她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绝对可靠,还正好是个经验丰富的护士!待会儿我就把她从南京的中支方面军总医院给调过来。” “还有,我还有一个想法……”吉野的声音更低了。 “……你这个小鬼头,就是主意多!好,就听你的!”晴气将军听罢吉野的主意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突然铃声骤起,把正在密谋的晴气将军和吉野上尉吓了一大跳。 晴气没好气地拎起话筒:“喂,我是晴气……哦?是吗?消息可靠吗?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继续观察各方面的反应。嗯,你辛苦了!” 晴气将军的眉头又挑了起来,嘴角挂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是梅机关派驻苏州的分支机构的头头角田植男少佐打来的电话。当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的对外身份是中支派遣军驻汪精卫的江苏省伪政府的联络官。 角田少佐在电话里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一九四二年二月四日凌晨,从吴四宝位于苏州观前街的洋房传出了消息:“吴四宝死了!” 角田植男和吴四宝也算老相识了,吴四宝回苏州后角田少佐还去看望过他,当时吴四宝还精神饱满地表示希望早日恢复自由,可以为“大东亚共荣”的伟大事业继续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并请角田帮他运动运动。当然,角田也没少收吴四宝的好处,十根小黄鱼金条是少不了的。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消息,说是吴四宝突发急病,于当日凌晨死去了。 角田少佐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在欢送林中佐回国的晚宴上,晴气将军、影祯大佐、林中佐和李士群早就密谋决定了吴四宝必死的命运,所以他对吴四宝的死讯深感震惊。但对晴气将军来说这只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这个胆大妄为、抢劫正金银行上海分行金库、杀害警卫金库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的原上海滩小流氓终于在他的一再坚持之下被干掉了,晴气将军怎能不笑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华山论剑(一) 原来,就在吴四宝在离开上海的日本宪兵队监房之前所吃的“最后的早餐”的米汤里,林中佐早已叫人下了毒。这种被日本人称之为“百灵丹”的毒药是一种慢性毒药,里面有败血性毒菌,吞服之后,毒菌在人体内每分钟繁殖一倍,三十六小时后发作。在繁殖期间,绝无中毒现象,但一经发作,便无药可救。 因为当做早餐的饭团和米汤都是冷的,吴四宝吃了就觉得不舒服,还曾和余爱珍提起。但余爱珍的心思哪在自己老公身上?她就想着早点从苏州溜回上海来,好和那个风流才子胡澜城继续鬼混。所以,余爱珍并没有把这当回事。而吴四宝则由于脱稍之后的兴奋,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天晚上吴四宝还盘算着要在余爱珍和小红俩人里挑一个陪他过夜,他已经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啦,正饥渴得紧,想找她们发泄一下。他甚至幻想让这二女一起上——这可是他多年来的梦想——不过梦想终归只能是梦想,一想到余爱珍发怒时那凶悍劲,他就不寒而栗。 晚饭后,他偷偷跑到小红那儿把小红好一番蹂躏。小红那丰乳、玉臀和他进入她身体时发出的哀求般的呻吟是他在日本宪兵队的监房里渴望已久的。没有轻怜蜜爱、没有前戏,他粗暴地进入她的身体,正如当年他第一次**她的情形一样。 吴四宝发泄完**后便大笑着出去洗了个澡,心里盘算着再和自己的老婆大干一场。 可是,没想到到了半夜里吴四宝还未摸上老婆的床,自己倒先不行了。 病症来得如此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百灵丹里的败血性毒菌到了三十六小时便准时爆发。吴四宝上吐下泻,开始还能挣扎着自己往卫生间里跑,可跑了几次以后,随着体内电解质的大量流失他是彻底虚脱了,后来他就只能躺在床上又吐又泻的,把他的卧室弄得臭气熏天。再后来,他这些天摄入的食物,不管是否消化,已经全都排了出来。应该没有东西好排泄了吧?他还继续上吐下泻。不过吐的全是胆汁、胃液。然后,吴大块头就休克过去了。 余爱珍心急火燎地把吴四宝送到了了苏州城里最好的苏州国立医院(手下人拿枪顶着院长的脑门让他亲自救治),院长和手下的大夫一看,这完全是一种霍乱症状嘛。连忙按照标准的霍乱处置方案开始抢救:先是进行快速输液以纠正低血容量休克及酸中毒。由于吴四宝剧烈泻吐、严重脱水,致使血浆容量明显减少,出现了周身循环衰竭。而电解质丢失又引发了急性肾功衰竭。躺在病床上的吴四宝烦躁不安、眼窝下陷、两颊深凹、精神呆滞、皮肤干皱缩,连嗓音都嘶哑了。随着体温的下降,他四肢冰凉、脉搏细弱、心率低钝,血压下降。 大夫们一见情形不对,赶紧给吴四宝氧气吸入,并注射强心剂治疗。 但是,到了这步境地,吴四宝的生命已是无法挽救。因为败血菌在体内专门破坏白血球,更使人体内部的水分通过吐泻排泄殆尽。用治疗寻常霍乱的办法来治疗败血菌中毒是根本行不通的。 这天凌晨4点56分,吴四宝在极度痛苦中死于“心脏衰竭”。 由于大量脱水,素以大块头出名的他死后的尸体缩小得像一只猴子干! 吴四宝投奔李士群,帮着日本人在上海滩上横行一时,前后不过三年,就这样被他的主子抛弃、毒毙了。 …… 三天后,陕南草链岭脚下的土路上。 这条从陕南商洛到陕北宜川的土路,由南往北迤逦过草链岭、华山、敷水、大荔、澄城到黄龙,然后再折往东北进入陕北。而草链岭、华山一带正是秦岭中段的北侧,山势陡峭、险峻,道路也极难走。石心他们的大车刚刚能够通行。 草链岭虽然不像华山那么出名,海拔高度却达到了2900米,远高于华山的2100米。尽管山峰不及华山的巍峨、陡直,倒也挺拔雄伟,山间点缀着泛黄的松柏,更显苍凉。光是山顶的积雪、落差上千米的峡谷和道路旁边的万丈悬崖就让车上的众人咋舌不已、啧啧称奇。 越往北行天气越是寒冷,虽是早春二月但山风却依然冰冷刺骨。而这大山里的天气也古怪得紧,时晴时阴、时雨时雪,真叫人苦不堪言。 随着海拔的高高低低,拉车的黄骟马的状态也好好坏坏。有些路段石心只能下来拉着“罢工”的黄骟马通过,还有些路段甚至要全车人一起下车才能过去。 众人的怨气石心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一些——为什么要走这条劳什子破路?出于对石心的敬畏大家没有明说,但一肚子的不爽都挂在了脸上。石心没有解释,只带着大家一路前行,他在等待那个人的出现,等待着他的宿命——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附近窥伺——从离开商洛城、拐上这条岔路的第二天起他就已经觉察到了那个人的存在——在他们一行六人中某个人的指引下,那个人已经缀了上来——石心甚至从他的轻功步法中猜出那人也是一名忍者。 石心并不慌张,是的,那是一个高手——可以说是他出道以来所遇见的实力最强的高手——但石心并不认为那个人难以对付:“一个忍者有什么好怕的?”在他的眼里,忍者的功夫也只不过如此,就算十个这样的高手一起来,他也足以摆平。 石心不知道的是,这个缀上他们的忍者来头不小。正是当今日本最著名的忍者——甲贺流派的第十四代传人藤田东湖。1938年,晴气将军——那时候他还只是大佐——在日本国内的中野特务学校当教务长时就认识藤田了。特务学校请藤田给学员们上课,传授忍术、更是传授一种“忍”的精神。在危难关头不是求死,而是求生。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是爬也要爬着把情报送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华山论剑(二) 藤田东湖这次应晴气将军之邀带了八个得意弟子来华,本来只不过是想观赏一下支那的风景和皇军的军威的——杀人的事让徒弟们去做,在他的映像里,还没有什么人值得他亲自出马。可是,这一次他错了。在盯上那伙支那人很久以后,他决定在商洛城动手,并派出了全部的手下,自己则留在城外的小庙里睡觉。没想到八个徒弟一去不返,他在城里城外找了半天,连一点影子也没找到。他当然明白八个徒弟一起失踪意味着什么——他太低估了那个支那人,而现在,他只能亲自出手、为自己的徒弟们报仇雪恨。 石心并不知道这些,这不,他仍然靠在车辕上眯着眼睛打瞌睡——今天轮到王先生赶车,他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今天的路是好走多啦,他们已经穿过了草链岭,远远的华山那巍峨的群峰也已在望。 这条山路正穿行在一条岩石峡谷中、沿着一条结了冰的小溪缓缓而下。路的左手边是高高的山崖,右手边则是小溪的乱石河滩。在很难照进阳光的谷底,河滩上的积雪尚未融化,和结了冰的小溪连成洁白的一体。 石心眯着眼,目光偷偷从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的身上溜过。钟心桐正自左顾右盼,穆玉露倚在钟心桐的肩膀上、身上围了一根被子、也正瞌睡到深处,小脸红扑扑的,好不可爱。她们的对面,齐冰侧对着石心靠着江蓝苹似乎也在瞌睡。她的长发披下来遮住了脸,只有她那鼓胀的****炫耀着自己的美丽。 “空谷幽兰!”石心的心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个词来。在这岩石山谷的崖缝里倒真有一些兰花,但这样的季节兰花还处于休眠状态,根本不会绽放。只有几只乌鸦在山谷的某处“呱、呱”的鼓噪着,让人说不出的烦闷。 就在石心纳闷着:“那个忍者怎么还没出现?昨天还听到他在我们后面一里多的地方跟着呢,怎么今天后面就没了动静呢?”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车下传来很轻的一声“咔嗒”!虽然只是极轻的动静,但在石心的耳朵却不啻于一记惊雷——作为一个制作诡雷的专家,他当然听得出那是卡簧动作时发出的响动,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要卡簧一动,诡雷上的****二秒钟之内就会随之动作、点燃诡雷的装药。到时候大车上的六个人都将被炸得尸骨无存! 石心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忍者埋的地雷,在日本忍术里管这个叫“地火”。石心也知道一定是拉车的黄骟马触发了“地火”。如果是他来赶车的话,他是会仔细搜索路面的可疑情况的,可惜,今天赶车的是王先生。王先生也许精通医术,但绝对不会精于扫雷。 “我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石心顾不上自责,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拯救整车人的生命! 而此刻车上的五人还不知道已经身入险境。 他想也不想,一个旋子就跳到了车后,双手握住左右车架,大喝了一声:“有地雷!”运足了全部功力连大车带拉车的黄骟马一起抡起、甩了出去! 连马带车再加上五个人的分量足足有一吨多,居然被石心像扔砖头一般扔过路边一块二米多高、四五米宽的巨石甩到了十几米外积雪的河滩上! 这是何等的神力? 更绝的是,大车落地后正好侧翻,车底竖起,把人、马都挡在后面。而黄骟马落地时竟然是四脚着地!人、马因为那块巨石和车底的保护必然不会被爆炸的冲击波和弹片伤害,而河滩上的积雪也起了一个很好的缓冲作用,保证人、马都不会摔伤。 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巨响,伴着橙黄色的闪光“地火”爆炸了! “地火”爆炸的时候石心离爆炸的中心点只有不到二米的距离,他本能的使了个“金刚铁板桥”仰面倒下,随即身子便贴着地面倒飞而出——任何埋在地下的爆炸物爆炸时都是向上呈扇面状炸开的,只要你身子贴着地面、并且离爆心足够远的话是不会受弹片和冲击波太大伤害的。 如果石心一听到卡簧的“咔嗒”声就自己逃开的话,如果石心不是用足全身的功力把大车甩到河滩上而无力施展自己的“金刚不坏体”神功的话,如果他不是离爆心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的话,如果爆炸能够再晚上那么一秒钟的话…… 如果以上任何一条都能够成立的话,石心就能在这次爆炸中安然无恙,他有这份化险为夷的功力。 可惜的是,他不但不自己逃命还用足了全身的功力把大车甩到河滩上,而且处在离爆心只有两米不到的距离上,最要命的是“地火”从被触发到爆炸只有两秒钟的工夫,留给石心的时间实在太短! 爆炸产生的弹片和冲击波都追上了石心,他像一片枯叶般的被炸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车上的五个人都没受伤,只是滚作一堆而已。所有的人都被摔打和爆炸的巨响给震懵了,过了半天才明白过来、相互搀扶着从乱作一团的行李里钻出来。 “怎么会有地雷呀?” “真的好怕人哟!这么响,吓死我了。” “还好,石大哥救了我们,大家都没事。”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雪花、搓揉着因为摔打而出现的瘀青。王先生则过去拉住受了惊的黄骟马的笼头。 “咦,石大哥呢?”钟心桐第一个发现石心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守在他们的身旁,而眼尖的穆玉露却已经望见石心直挺挺地躺在远远的土路上、满脸是血、一动不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个地雷爆炸形成的弹坑如同鬼怪的大嘴,正正“呵呵”地吐着硝烟。 “石大哥……”穆玉露哭喊着奔了过去,其余众人也都一窝蜂的涌上前。 穆玉露只觉得两腿发软、心脏在耳边轰雷般的跳着,生怕走过去见到的是她石大哥的尸体。才奔出两步,脚下一软便绊倒在河滩的石头上,泪水已不知不觉中挂满了脸庞。她感到呼吸困难,张大着嘴想吸入更多的空气,冰冷的山风灌入她的肺里、刺激着她的肺泡。她努力睁开朦胧的泪眼,只看到她的石大哥身边已经围满了人,耳边传来了钟心桐那凄惨的哭声:“石大哥,你不要吓我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华山论剑(三) 穆玉露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扎进人堆。只见石心正躺在钟心桐的怀里,双目紧闭、头上的鲜血不停地往下淌,而钟心桐则哭得泪人也似。王先生正在为石心把脉,只是他的手却不住颤抖。齐冰正发疯似的在石心的浑身上下摸索、寻找是否有其他伤口。江蓝苹则急得在一边直搓手,嘴巴里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石心的惨状,穆玉露的心都碎了,她毕竟是护士出身,抓起石心的右手也开始把脉,眼睛却焦急地盯着王先生的神情,心里说:“石大哥,你不会有事的!”这时,她分明感到石心的脉搏正在跳动,虽然没什么力量,却清晰、稳定。 “他还活着!”王先生和穆玉露几乎是同时大叫起来。王先生更是欣慰地说:“他只是左眼外眦和脸颊表皮撕脱,清创、缝合后就好了。”众女闻言都伸头过来细看石心脸上的伤,穆玉露和钟心桐等更是担心着石心是否会因此毁容。 于是众女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他们哪里知道,石心的外伤虽然只有一处,但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却乘虚而入破了他的护体罡气、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撞得移了位。要不是他内功深厚早就内脏破裂死于非命了。饶是如此,他丹田的真气也被震得四分五裂,不说运功了,就是要想动一动也非常痛苦。 石心缓缓地睁开眼睛,还未说话先吐了一大口鲜血,溅了钟心桐一身。钟心桐没动,却把他的头颅抱得更紧。石心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惨然一笑:“坏了,大面积表皮撕脱,要毁容了。”话音刚落,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全喷在穆玉露的脸上。 见石心睁开双眼,穆玉露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她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而是用目光搜寻着石心的眼光。可是,她失望了。石心的目光的确是向她这一边投来,却不是投向她,他对穆玉露身边的齐冰说:“他想把我们都炸死!” 齐冰本来也自垂泪,见石心冲她说话立刻止住了泪水,眉头皱得更紧、脸色也极难看。 此刻,穆玉露顾不上心碎,焦急地推着王先生:“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给石大哥把伤口处理了。反正石大哥的小箱子里手术器械都带着。” 王先生低头沉吟道:“我看行,先把外伤给处理了,但他这样吐血的话看来内伤也不轻……” 不知什么时候石心手里已经多了个翠绿色的小瓷瓶,想必是他从怀里掏出来的。那瓷瓶的胎质晶莹剔透、翠绿欲滴,竟是难得一见的南宋龙泉窑珍品。 “桐妹,麻烦你把瓶塞打开,给我吃一粒。”石心的声音虚弱而又无力。 钟心桐含着泪拔掉瓶塞,倒了一粒龙眼大小的绿色药丸在手上。众人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芬芳,有点像桂子又有点像春兰,却远比桂子、春兰来得浓烈,当真是闻所未闻——这疗伤圣药“小还丹”的香味又岂是寻常人所能知道的? 钟心桐的心一荡,心上人居然指定自己来给他服药,这是何等的信任与荣光?她瞥了一眼石心,而石心也正抬眼看她,眼光里满是鼓励与信任。她的心又一热,便拿起药丸喂入了石心的口中。 石心把“小还丹”含在舌下,然后对着众人说道:“小露,麻烦你去大车里把我的小箱子拿来……王先生,我受了内伤,暂时不能移动,你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为我把伤口缝合了吧。”他的话断断续续,显然每说一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一听说石心受了内伤,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穆玉露本来因为石心冷落自己、只和齐冰与钟心桐答话正暗自伤怀,见石心派她活计连忙抢着去拿箱子。 王先生打开箱子拿出双氧水和药棉正要开始清创,石心却突然贴着地面从人堆里滑了出去:“大家快躲到那块大石头后面去,不要乱动,有事我来应付!” “出什么事了?”大家的心头都挂着一个问号,“没什么动静啊,石心怎么连缝合手术都不做了?”众人疑惑地看着石心,继而举目四望。 山谷里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清冷的山风把淡蓝的硝烟徐徐吹散,那蓝烟被山风带到半空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绚丽。 “没人呀?石心莫非是被炸晕了?”江蓝苹低声地咕哝着。她的话才出口,立刻招来了钟心桐和穆玉露的白眼。 石心依然保持着卧姿,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根黑色的短棒——只有齐冰认出这是那天在洪泽湖边石心从“毛人水怪”手里救她时缴获的战利品——杀破狼甩棍(购买杀破狼甩棍请到淘宝网)。 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看来是石心武学的要诣。 其实,石心何尝不想跳起来把那个暗藏的忍者揪出来,只是他内伤太重,实在没有力气施展轻功,只能躺在地上借着“小还丹”的药力引导丹田内早已被震散、乱作一团的真气。 正在众人抬头张望之际,石心面前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人。 除了石心,没人注意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人就像一个幽灵,突然出现。 石心灵敏的听觉早已觉察出这个忍者就隐身于路边的悬崖之上,而忍者纵身跃下的动作也着实毫无声息,就像一只狸猫般的轻盈。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短靠、打着绑腿,连衣的面罩套在脑袋上、只露出锐利的双目和扁平的鼻孔。他斜背着一个皮囊,但石心的目光却被这人手里的一把太刀所吸引。 在日本留学期间石心对日本的剑道有过深入的研究,对日本历史上的名刀也非常熟悉。他一眼就认出这名忍者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冰影”,刃长70.6CM,乃是著名刀工之定所作。相传为新撰组剑士号称“剑圣”的土方岁三所有。刀身上的铭文是“冰影”,在刀柄上也刻有铭文“临兵斗者皆阵烈在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华山论剑(四) 这柄刀的刀身上有着据说用千年玄冰淬火而形成的冰片状花纹,而修长的刀身又呈淡淡的半透明蓝色,看起来果然如同“冰影”般的不可捉摸。而这人尽管还站在石心二米开外,石心仍能感觉从刀上传来的寒冷气机。 “这人的纯阴内功看来已经有四十年的功力,配合这把千年玄冰淬炼的冰影绝对不可小觑。”石心心里盘算着。要在平时,就算这样的高手石心对付起来也不在话下,但今天的情况却非比寻常。由于内伤,石心不但行动不便,而且也很难催动内劲伤敌。石心的武功属于内家门派,讲究的是“由内而外”的修炼,一招一式都以内功为基础。如果不能运用内功的话,招数的速度、力量都要大打折扣,就算你的招数再精妙绝伦也发挥不出一成的威力来。 这边王先生等五人已经手忙脚乱地躲到了那块大石头的后面,纷纷挖出头张望。 “这人是干什么的?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穆玉露呆头呆脑地问道。 “看样子有点像日本浪人,不过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钟心桐一边回答,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这是个忍者,日本的忍者!”齐冰接过了话茬。 “忍者?忍者是干什么的?”众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陌生的名词。 “对,忍者!”齐冰的话语中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他们是杀人的专家,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看来那颗地雷就是他干的好事!” “要么我们几个一起上,乱棍打死老师傅,帮石大哥料理了这个小鬼子?”穆玉露的心里挂念着石心的安危,总想着过去帮忙,说着就要往前冲。 旁边的齐冰一把将她揪了回来:“不要瞎胡闹,这个忍者看起来很厉害的,你过去只能添乱,还要让石大哥分心照顾你……” 穆玉露一吐舌头,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忍者,仿佛是要用自己的眼光把敌人杀死,但她说出的话却很没底气:“这大白天的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啊?哦,对啦,我一看这个人就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他不是人,他是鬼!” 其余几人也有同样的感觉,那忍者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擎刀,刀锋指向身后右上方,肃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有他那精光四射的双目露出冷冷的杀机。 在石心的眼里,眼前的忍者就像一块寒冰,散发着无穷的寒意。但是,他的心里没有怯意,碰到高手当然就要亮剑。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就是甲贺流的藤田东湖?” 藤田用一种生硬的中文答道:“正是!你就是石心吧?”他的眼光里没有惊奇,“起来纳命吧!” 石心轻蔑地摇摇头:“我就是石心,对付你这样的庸手躺着就行。” 其实他是爬不起来,却想通过言语激对方动怒。练武之人最忌的就是心浮气躁,动手时一旦陷入“浮躁”的境地,那离失败就不远了。 哪知这个藤田并不上当,他的剑术是属于日本“心形刀流”的,“心形刀流”讲究的是“练刀先炼心,心静而刀成”。所以,藤田有着第一流的养性功夫,要想随随便便地激怒他是不可能的。 藤田东湖心知眼前的这个支那人是第一流的高手,论武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以藤田的功力,要一举歼灭那八个徒弟而不让一个人逃脱也绝非易事,而眼前这个叫石心的支那人不但做到了这一点,还未曾留下一丝打斗的痕迹,实在是一个可怕至极的对手! 本来,藤田东湖还在考虑自己能否是这个支那人的对手?幸好,这个可怕的对手已经被自己埋设的“地火”炸伤了,从他嘴角的血迹判断还受了不轻的内伤。因此,现在正是除去这个支那人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藤田东湖的嘴角挂起了狞笑,眼睛里的杀气大盛:“十公斤的苦味酸炸药味道不错吧?”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经欺了上来,手中的“冰影”幻化成一轮淡蓝色的光影,紧紧地裹住了石心! 那道冰一般的光影裹住石心也就一瞬间的事,藤田手中的“冰影”倏发倏收,人也重新退回到二米之外。石心从对方的眼睛里隐约读到了懊悔和惊异。 其实,藤田东湖刚才的招数全是虚招,为的是试探一下石心的虚实,所发的三招没有一招用老,都是在即将碰到石心的身体时收手、而后变招。在他的心目中,石心尽管可能受了内伤,但他手刃八名忍者的巨大威慑力仍然在藤田的心头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令他招数不敢用老,以免被石心所乘,自己却又来不及变招。 哪想到石心早就料到了他使的是虚招,刀影加身并不躲避,连动也没动一下! 藤田东湖见状好不懊恼,早知道对手不躲不避的就应该一刀把他的人头给切了!不过,对石心这份眼光和定力他也深感惊诧:“果然是我平生仅见的劲敌!” 躲在大石头后面的五人见藤田的刀光裹住了石心,无不大惊失色,但看到石心仍然平安无事地躺在地上就都感放心不少。在他们的心里,石心是天下最善战的高手。 只见那藤田东湖姿势不变,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擎刀,刀锋指向身后右上方,肃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两眼却在滴溜溜地转动——他是在找一个一击致命的破绽。 显然,藤田已经想到了克敌制胜的办法,他围着石心开始转圈——石心躺在地上,双眼只能看到前半球的影像,如果要想看到后半球的情况就必须转头。藤田的如意算盘是,反正你受了伤、体力肯定不行,只要我转得你头晕了再出手岂不是大占便宜。 他的鬼心思石心岂能不知?他索性闭上眼,凭着自己超凡的听力关注着藤田的动静。 藤田一见石心闭上眼便以为有机可乘,抡起刀来当头砍下!石心听得刀风凛凛并不慌张,待刀锋即将砍到自己之际右手一抖,杀破狼的甩棍暴射而出,直点藤田的胁下,正是攻敌所不得不救。藤田刀势已老,来不及圈刀回挡,只得倒纵而出,才将将躲开这一棍。石心苦于行动不便,无法乘胜追击,否则早就贴身而上取了藤田的性命。不禁暗叫一声:“可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华山论剑(五) 藤田大惊之余见石心并不乘胜追击,知道对手内伤不轻、行动不便、自保有余、伤人却难。眼珠一转便定下了克敌的法则——持久战、快进快出。 而石心这边也正想着把“引蛇出洞”、近身肉搏定为破敌的方针。 藤田两次出手都无功而返却并不着急。这六人里除了石心余下的都是庸手,而这条路上一天也不会路过一个人,他根本不担心对方会有后援。他抱定了持久作战、拖死对手的策略,重新回复到左手捏个剑诀向前伸出、右手擎刀,刀锋指向身后右上方的姿势,继续寻找石心的破绽。 石心的双眼紧盯着藤田的眼睛,见藤田目光射向自己的双腿便意识到对手试图攻击自己的下盘。藤田的双肩一动刚要出手,冷不防瞥见石心的目光正瞄着自己的左肩窝,心下大惊——他这招“秋风扫”直切对手的双腿,另外伏下三招厉害的后手,等着石心出手防御、要害部位露出破绽时再痛下杀手。而他这“秋风扫”的破绽便在这左肩窝,哪知他甫一出手石心就已经看出了他的破绽!藤田知道,对手一旦洞悉了自己的破绽便会加以攻击,再要诱对手露出自己的破绽已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他只能收手。 在大石头后躲着的五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当中细微的变化,在他们看来那个日本忍者的姿势自上次出手后便一直保持不变,想是正在动着坏脑筋。 藤田知道今天碰上了硬茬,但他并不气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手腕一抖,手中的“冰影”宝刀立刻幻化出一片蓝光,同时贯注内力,纵横的刀气中渗出阵阵寒气。然后,他手腕一抬,“冰影”宝刀中宫急进,直挑石心的心窝! 刀势狠辣,不愧是“心形刀流”的传人! 但是这次,石心的应对更加出乎他的意料。藤田原本是等着对手用甩棍挡格,自己好用宝刀斩断对方的兵器。哪知石心并不挡格,而是在地上一转身,这一转身就转到了藤田的跟前,甩棍再度挥出,直指藤田的****——又是藤田所不得不救的要害空门。此时藤田刀已递出,而要圈转长达70厘米的刀身回来挡格对方的进攻又为时已晚,正所谓“刀长莫及”,只能再来一个倒纵,退出二米开外才站桩停住。但石心的凌厉还击仍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妄动。 高手过招往往兵刃并不相交,对方一动便已经互知招数,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因此在大石头后的五个外行看来,刚才藤田的三进三退、石心的两次出手实在是平淡无奇。他们哪里知道,藤田东湖的三次进攻无不凶猛老辣,寻常武师根本无从守御。若不是石心经验老到、闪避和还击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早就尸横当场、被藤田取了性命。 虽然在刚才和日本第一忍者藤田东湖对阵的这三招两式中石心占据了上风,但着实耗费了他极大精力。石心的丹田之气原本已被震散,好不容易借着“小还丹”的药力引导归拢了一些,却哪堪这场激斗?此时,石心早已内息紊乱,正好借着藤田东湖暂时后退之机重新归拢真气、以备再战。而他额头的汗水和着脸上伤口流出的鲜血不停地淌下、不但涂满了他的俊脸,甚至还渗入了他的左眼。 石心仿佛不经意间抬左手擦眼睛。 藤田东湖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一次挥刀切入! 偷袭! 而且是从石心无法视物的左侧攻击他正在擦眼睛而无还手之力的左手!用意既高明,用心又极毒辣! 据说,日本“心形刀流”的嫡派传人,幕末第一美男剑士“独臂伊庭八郎秀治”曾在幕府讲武所授课,他的剑术千变万化,一刀技、二刀技、小太刀技无不精熟。 作为研习“心形刀流”四十余年的高手藤田东湖的剑术同样承袭了伊庭千变万化的风格,而他的纯阴内功配合手中那把无坚不摧、锋利无匹的宝刀“冰影”更是能将“心形刀流”的剑术威力发挥到极点。 此时,藤田手中的“冰影”宝刀幻化成一座冰山,直直压向石心——死神的镰刀正在挥舞,而死神的微笑正挂在藤田的脸上。 哪知这正是石心的诱敌之计! 藤田纵横的刀光刚要切到石心的左腕,石心的左手已然落下,正好伸进自己的怀中,而他的甩棍也恰好在此时点来,正点在“冰影”宝刀的侧面。 以己之钝挡彼之无锋! “冰影”宝刀随即被荡开,藤田暗叫一声“糟糕!”胸前空门大开,但他的反应也是极快,手腕一抖、刀身一横,“呲”的一声轻响已经把石心的甩棍削为两段! 大石头后的五人一见石心手中的甩棍被削断,无不大惊失色,穆玉露更是惊叫出声! 但石心并不慌张,他早已伏下了厉害的后手,藤田的招数无不在他的算计之中——他的左手已经闪电般的从怀中拔出——手里握着一支大张着机头的二十响驳壳枪——从半截甩棍下翻出——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藤田的胸膛!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 藤田东湖瞥见乌黑的枪口时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敢情自己上当了。他百忙之中一个“鹞子翻身”向后翻去,想要避开射来的子弹。 怎奈距离太近,肌肉爆发的速度怎能快得过火药推动的子弹? 藤田算是躲得快的,但石心射出的两颗子弹仍然全部命中了他的身体——左右肩窝各被一粒子弹贯穿、肩胛骨全部碎裂!痛彻心肺的他发出狼嗥般的一声惨叫,却从左手的袖筒中放出一团股浓烈的烟雾来——正是忍者惯用的飞烟遁术。他的身子随着那“鹞子翻身”之势连续的几个筋斗越翻越高,消失在浓浓的烟雾中。只有他伤口中飞溅出来的鲜血顺着他的翻滚之势如下雨般甩出,就像一轮血箭。 藤田东湖从石心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第一百三十章 华山论剑(六) “嗯?他逃走了?”石心略感疑惑,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不曾放松、每一种感觉器官都在搜寻藤田的踪迹。但藤田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未曾留下一丝痕迹,除了——他的血! 这时,一滴鲜血从天而降打在了石心的脸上。 这不是石心自己的血,那就只能是藤田东湖的——他就在石心的上空,一连串的筋斗越翻越高,翻到最后一个筋时他伸直了身子,头上脚下地俯冲下来,双手握紧了他的“冰影”——他把这一招“天河倒挂”施展得出神入化。 要不是藤田的鲜血出卖了他,他原来可以一刀把石心钉死在地上的。 石心暗叫一声不好,用尽全身的力量把身子向旁边移去,同时手中的二十响驳壳枪再次吼叫起来,向上喷射着死神的怒火。 这一次,藤田东湖是在劫难逃了。石心连续射出的四发子弹全部从头顶钻进了他的头颅。7.63毫米的子弹在不到两米的距离上发挥出可怕的威力,藤田的头颅被打得稀烂,人还在半空中就当场毙命了。但他的俯冲之势不减,“冰影”宝刀散发着无穷的寒意直接把石心钉在了地上! 石心两手一摊,再也不动了。然后,藤田的尸体才“咕咚”一声掉在地上,就躺在石心的身边。只有“冰影”宝刀插在石心的身上微微颤动,一阵山风掠过,“冰影”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大石头后的五人早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场打斗吓得张口结舌,很久才意识到这两大高手的恶斗竟然以两败俱伤的结局收场,无不悲痛欲绝。 “石大哥……”齐冰哭喊着奔了过来。 “石大哥……”钟心桐只哭喊出这三个字就哽咽着再也发不出声了。 “石大哥……”穆玉露更是哭得当场背过气去,直接倒在了江蓝苹的怀里。 王先生和江蓝苹也双目含泪、唏嘘不已。众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两人身旁,只见那个黑衣的日本忍者脑袋开花,白花花的脑浆涂了一地,只有一条腿还在神经质地抽动。石心用他惯常的仰面朝天的姿势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是血、双目紧闭,左手还攥着他的20响盒子炮,那把蓝瓦瓦的日本刀就插在他的肋侧! “石大哥!”齐冰和钟心桐立刻扑在他的身上痛哭起来。马上,刚刚苏醒过来的穆玉露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石大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呀……让我和你一起去!”穆玉露说着就拔起插在石心身上的“冰影”宝刀往脖子上一抹。 其余四人都没有想到她如此刚烈,居然动不动就要为石心“殉情”,想要阻拦都已来不及。“冰影”宝刀是何等的锐利,只要在脖颈上轻轻一抹必定人头落地。眼看着这清纯可人、如夏日里才露尖尖头的荷花般清新的美丽少女就要自刎“殉情”。 就在穆玉露拔起“冰影”宝刀往自己的雪白粉嫩的脖子上抹去、打算为心爱的石哥哥殉情之际,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了穆玉露的手腕,穆玉露只觉得手腕上一股大力涌来,手中的刀便拿捏不住。由于手中刀被凭空夺去,穆玉露又正闭眼等死,她的重心随即失去,往下便倒。 那人连忙伸另一只手接住了她,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穆玉露对这个怀抱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掺着重重的血腥气,但是穆玉露仍然嗅出他身上那强烈的男子气息——是他,没错,这是石心的怀抱——她日思夜想的石大哥的怀抱! 她睁开眼,眼前是石心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但此时,在穆玉露的心里,这张鲜血淋漓的脸是世上最亲切、最英俊、最令她动心的脸。很自然的,她玉臂轻舒勾住了石心的脖子。 “你吓死我了,为什么要躺在地上装死?”穆玉露娇嗔道。 “你也吓死我了,为什么要抹脖子?”石心反问道,语气里却听不到一丝责备。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人家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穆玉露再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这话一出口,她的脸马上就红得像块大红布。而这边石心听了她的真情流露也不由心神一荡,心里热热的。 穆玉露感情上的包袱算是扔出来了,旁边齐冰、钟心桐两个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般的不是滋味起来。她们俩眼望着石心搂着穆玉露的那股亲热劲,心里甭提有多酸涩啦。钟心桐更是后悔:“早知道我也自杀一次得了!省得让穆玉露和石大哥搂搂抱抱的看着闹心。” 一边的江监萍到底是老江湖了,知道怎么打圆场,一看苗头不对立刻出来捣浆糊:“行了行了,王先生,快点给小石处理伤口吧。” 这天中午,位于南京鼓楼的日本中支方面军总医院住院部前的回廊上,一身戎装的清水脉冲和一身便装的松岛莱莱子正依偎在一起。 这年南京的冬天迟迟不肯离去,天空中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鹅毛大雪。远远的,隐约中远方钟山的山顶已经蒙上了一层白纱。近处,医院的所有建筑的屋顶都积上了一层雪,而花园里的树木、草坪也全部一片雪白。 松岛则靠着清水的肩头,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暖。 “你的手怎么这么热?我的手都快冻僵了。”松岛莱莱子边说话边打颤。 清水连忙把松岛的小手揽进自己的军大衣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你忘了,我是北海道的猎人、蛮子,对这种天气早就习惯了。”清水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乡愁。 女人的直觉告诉松岛莱莱子她爱人的感伤:“是不是又想起北海道了?想起了爸爸妈妈?” 清水点点头:“就你知道我的心意。” 松岛莱莱了的脸突然红了:“自从昨晚……我们那个了之后……我感觉自己已经能够读懂你的……身体语言了。” 想起昨晚病床上两人激情迸发的一幕、想起松岛青涩的呻吟和床单上的嫣红,清水脉冲的心里不由得来了一阵悸动。他轻轻在松岛的额头一吻:“是的,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你我夫妻同心一体……你还痛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道别 松岛莱莱子的脸更红了:“你这个北海道的蛮子,这么粗暴!痛,当然痛!”她用小拳头敲打着清水的肚子,“可是……我又好欢喜那种感觉……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清水搂紧了松岛,任那股甜蜜在心头涌动。 “那么我们的孩子该什么时候出生呢?”清水笑嘻嘻地问道。 “孩子?”松岛睁大了眼睛,“你当我是老母鸡,想生孩子就生孩子?”然后她屈指算了算,“哎哟,好像是在‘前七后八’的危险期里耶,说不定哟。” “啊哈?!我们会有孩子啦?”清水开心得跳了起来。 松岛含笑道:“还不一定呢!现在我是你的人啦,你到了北支可要时时刻刻想着我哟!还有……我们的孩子。”她害羞地抱着清水。“听说北支比南京要冷多了。” 清水自信地一笑:“想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不过北支再冷能冷得过满洲吗?你放心,连满洲的低温我都挺过来了,北支的那点天气算得了什么?” 松岛莱莱子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她把头紧紧地贴在清水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北海道和满洲很相似是吗?” “是的,到了那里我有种回家的感觉。” “你在满洲杀了很多人是吗?我的夫君真的是他们所说的杀人机器?”松岛莱莱子抬起头,清水在她的大眼睛里读到了渴望——知道真相的渴望。 他垂下眼睑低声回答:“我首先是个军人,是个在野战部队服役的军人,是个狙击手。我的使命就是发现敌人并消灭他们!”他的声音不响,但很有力量,“我是帝国的军人,执行命令、杀死敌人是我的职责。” 松岛莱莱子听了他的回答显然有些犹豫,她的大眼睛忽闪着:“但我听他们说,那些和我们作战的支那人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也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学生、工人、手工业者或是……和你从前一样,也是猎人。” 她的声音同样很轻,但在清水脉冲的耳朵里却不啻于一阵惊雷滚过,他警惕的四下张望着、双手捧起了松岛的小脸:“亲爱的,你是听谁这么说的?这可是违禁的话,要是让宪兵队的人听到你就完蛋了!”他审视着手掌间松岛那美丽的小脸,却仿佛在审视一个陌生的女人:“你的小脑袋里怎么会有如何此古怪的念头?”他的口气里充满了关切和紧张:“答应我,亲爱的,这种话只能跟我说说,和其他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都不能说”。 松岛没有理会,反而挺起了胸膛:“夫君,我说错了吗?你在瞄准镜里应该看得最清楚了!” 清水脉冲仿佛是突然惊醒一般,他的眼前泛起那些被他狙杀的男、女“抵抗分子”——那些朴实的、战斗的、热切的、毫无准备的脸。是的,他们是农民!是学生!是工人或是……和他从前一样,也是猎人。 是的,他从来没注意到这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枪口下的那些人是些怎样的人? 他从来不曾考虑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将猎杀当做了自己的职业——就像很久以前在北海道的森林里被他猎杀的狐狸、雪貂、黑熊一样,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枪口下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刹那间,这些脸被一种鲜红的颜色渲染——那是血液的颜色——是他,清水脉冲亲手把子弹射进了他们的身体、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清水不敢再想,他闭上眼睛,想把那些可怕的景象从眼前抹去。可哪里抹得去?这一刻,他的心里满是愧疚,不是对那些被他杀死的男女,而是觉得愧对松岛莱莱子。 是的,他让他心爱的女人伤心了。清水想了想,小心斟酌着词句: “如果,我不去射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害我或是我的同伴们。而且,我只不过是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上小小的一个螺丝钉,只不过是在执行上级给我的任务——占领或是杀戮。”他顿了顿,却不敢去看松岛的眼睛,“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决不会去杀害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也不会让我的手下去干相同的事。”他的神情很郑重,没有一丝虚伪,松岛知道清水只要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她满意地点着头,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要是没有这场战争就好了,”她低声说着,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憧憬着一件很美妙的事,“我愿意陪着你,在北海道的森林里游荡,你打猎我操持家务……晚上你回到家里会尝到我亲手为你做的饭团和味噌汤……哦,我的手艺很好的……” 清水在她描绘的未来里陶醉着,两人闭上眼、肩靠着肩、手牵着手,在这寂静的回廊里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之中。 回廊外,大雪刷刷地下个不停。 “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回北海道去……”清水幸福地说,完全忘了思索自己的爱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刚才这番话。 “你走后,明天我也要离开南京了,离开这个我们第一次相逢的地方。”松岛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你的老上级、叔叔的老朋友晴气将军那儿有个活计要让我过去帮忙,既然你已经不在这里,我就同意了,就当去上海散散心。” “那个老特务?你要去那个老特务手下帮忙?”清水差点笑出声来,“你是个小护士,而他那里却是特务机关,你去他那儿帮忙?我刚从他的手下混出来,你倒又填了进去?看来我们夫妻俩和晴气将军还是很有缘分的嘛。” 松岛莱莱子转过身来,和清水面对面:“答应我,你在北支开枪杀人前千万要想想我今天说的话,也要想想我们未出生的宝宝……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 清水的心里涌过一阵悲伤,他望着松岛那满眶的泪水不觉心一软:“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为了我,也为我们可能会有的孩子。”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松岛更是泣不成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毁容(一) 同一场大雪也正正飘落在南京东南方三百多公里的上海。雪下得如此之大,以至于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窗户也几乎要被雪花落满。 吉野上尉坐在加护病房佘曼诗病床前他惯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双手抱着肩膀。病床上,他女神、“新娘”、头部缠满厚厚绷带的佘曼诗正闭眼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这一次,吉野并没有望着他的“新娘”发呆,而是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雪花出神。 三天了,三天来他每天都待在佘曼诗的病房里泡上一天,然后趁着对方睡着再溜回自己的办公室处理本应在白天处理的工作。除了医生、护士进来为佘曼诗治疗、换药、擦身他会离开病房一小会外,其他时间他都陪着她,希望能和她建立起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或者如他私下里打算的,建立起一种她对他的依恋。 可是,三天下来他不得不悲伤地承认,这个目标的实现看来是遥遥无期的了——佘曼诗压根就不理睬他!整天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要么就睁眼望着天花板装白痴。就算偶尔她的目光恰好和他相遇时,也是带着一种强烈的鄙夷。吉野感觉在佘曼诗的眼里自己就是一条沿街乞讨的癞皮狗! 在这三天里,吉野从“大东亚共荣圈”的“光辉前景”到小日本对大中华的“真心帮助”,从遣唐使的历史渊源到丰臣秀吉的雄心壮志,从佘曼诗的家庭出身到窗外的大雪,几乎把吉野认为有可能引起对方兴趣的每一个话题都说遍了。但是,无论吉野怎么白活,佘曼诗就是不理他,连一点赞许或反对的表示也没用——她全部的反应就是“毫无反应”! 私下里,吉野认为佘曼诗的反应很正常,她要是和自己搭话才怪呢——每一个落入敌人手中的特工都不会答理敌人的,要是她答理吉野的话吉野会觉得很受伤——他心目中的女神可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叛徒! 然而,吉野依然很着急。 晴气将军的脾气吉野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他如果在二周之内搞不定此事的话,晴气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换人。吉野倒不是担心自己在晴气跟前的影响力会因此受到挫伤,他是担心自己的那些豺狼般的同事们会如何“说服”佘曼诗来和梅机关合作——他们才不管你是个伤员呢!老虎凳、辣椒水、电椅之类的刑讯手段可是梅机关的拿手好戏。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也是他最担心的在于他的同事们在百般折磨佘曼诗仍不能达到目的后会使出最恶毒的一招——性*侵——是的,他毫不怀疑,他的同事们会这样做的,他也不止一次地见识过同事们的“杰作”。 然而,这却是吉野所无法忍受的。 佘曼诗是吉野的女神、是吉野的“新娘”、是吉野的禁脔,他怎么能让佘曼诗落到梅机关自己的那帮“畜生般”的同事的手里?所以,吉野觉得自己必须抓紧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在两周的期限内说服佘曼诗和自己合作——对,就是只与他吉野自己合作。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街道两旁的房屋早就披上了洁白的盛装。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令吉野颇为满意的,至少今天佘曼诗没有再骂他是“倭狗”,也没有赶他出去的意思。 “既然她能够容忍我的存在,就说明她还不是完全的对我抵触,就说明和她建立起一种信任的关系还是有希望的。”吉野在肚子里盘算着,“现在门上有条缝,我该如何以最快速度把这扇门打开呢?难道……”他想起当初给晴气将军出的那个主意来,“嗯,是时候试试当初的那个办法了!” 想着,吉野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又闭眼做起了美梦:“要是她能够陪着我一起在这美丽的大雪中漫步,那该有多好?” 此时,就在他们头顶的二楼、仅仅隔着一层楼板,古里安院长正在和一个浑身都是烟灰的人低声交谈着:“他就坐在那里看着她发呆?” 那个浑身都是烟灰的人正是医院里的斯巴克林大夫。表面上,身材瘦小的斯巴克林只是个不起眼的医生,但实际上他却是在上海的犹太人抵抗组织“哈加纳”的一名骨干成员。不要看他的个子不高,但从前他在家乡德国却是个拳击好手,并在和褐衫党的冲突中积累了丰富的打斗经验。而且,因为身材瘦小的缘故,他为“哈加纳”执行过很多特殊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的身材,古里安院长今天又安排他从二楼的壁炉钻进烟道,偷偷地溜到到楼下加护病房的壁炉去窥探动静。 这种活计对斯巴克林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们之间就没有对话?”尽管古里安院长已经从加护病房的护士嘴里得知了佘曼诗从来都不搭理吉野,但他仍然想知道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们之间是否会有对话。 “没有,那个中国女人根本不理睬那个日本人,就像……就像对待路边的一只癞皮狗般的不屑。” …… 陕南草链岭的山路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石心抬到一块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王先生和穆玉露则打开石心的那个医药箱,开始准备为石心清创、做缝合手术。 穆玉露一边往外拿着双氧水,一边嘟着嘴气呼呼地样子,眼睛里却嗪着晶莹的泪花。旁边的江蓝苹窥出了她的心思,便板着脸对石心说:“你这人也真是的,干吗没事装死?那把刀插在你身上跟真的似的,把大家都吓坏了,害得穆玉露妹妹差点为你拔刀殉情。你难道觉得这很好玩吗?”此时,她说起话来倒是一点也不留情面。 穆玉露的头埋得更低了。 石心被江蓝苹说得很不自在,连忙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把刀差一点就刺中我了,要不是我躲得快……其实那刀正好刺穿了我的棉衣把我钉在了地上,而我又正好受了内伤,和这个忍者的打斗又耗费了我很多内力,所以我刚才是……咳咳……脱力昏过去了那么一小会儿……没想到小露妹妹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幸好我清醒得还算及时……”(。)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毁容(二) 平时一向能言会道的石心此时竟语无伦次起来。加之他刚刚和藤田东湖大战了一场,虽然成功制敌,但刚刚聚拢起来的内力却也耗费巨大,哪说得了这么大段的话?说着说就开始不停地咳嗽,说到最后竟又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这口鲜血又喷在了穆玉露的脸上! 看着石心那虚弱的模样,穆玉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的钟心桐尽管也算是她的情敌,然而穆玉露的难过其实也痛在她的心里,她伸手揽住了穆玉露的肩膀,掏出一块手帕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这边王先生正用双氧水给石心清洗伤口,双氧水冒着泡,剧烈地刺激着石心的神经、疼得他直龇牙。而王先生在看清了石心的伤情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石心左眼外眦和脸颊上的伤口足有十五厘米长,而且那块“肇事”的、被爆炸崩出的锋利石片也还嵌在石心的伤口上,伤口的皮肉往外翻着,分外的可怖。 “来,小穆,镊子。”就像在医院的手术室里做手术一样,王先生向穆玉露伸出了手,一边又问石心:“清创时伤口会很痛,要不要来点局部麻醉?” 石心惨然一笑:“不用,麻药比较珍贵,还是带到根据地去留给更需要的病人吧。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挺得住!” 钟心桐就单腿跪在他的身边,见他淌着血的嘴角还骄傲的翘着,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她的心都要碎了,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而她身边的齐冰则一言不发的傻坐在那儿,只望着石心出神。 王先生是个老牌医生了,石心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所以他不停地提醒着王先生:“王兄,清创时小心血管和神经。这一带神经比较多,乘着神经还没有收缩的时候你还能把神经接起来。要是接得不好的话我也要面瘫喽。” 王先生手里忙活着,嘴巴里也没闲着:“您被炸糊涂了吧?接神经?你甭想了!接神经可是显微外科的事,我们这儿哪有这条件?我看过了,你运气好,没伤着神经,也没伤着那根静脉,要是伤着的话麻烦就大了……小穆,剪子……你看,这些烂肉只能剪了……小石你忍着点,可能有点痛……放松,不要咬紧牙关,你这脸上的肌肉都紧绷着让我怎么给你清创呀……哎,不要说话,一说话肌肉就动,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捣乱嘛?” 石心被他说的直摇头:“明知道我会痛,还要让我放松——我能放松吗?你可是在从我的脸上剪肉呀!”而且王先生还不让他说话,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正当石心脸上的疼痛到了极点,有些忍无可忍的时候,一左一右两只柔荑般的小手伸过来分别捏住了他的左右手。石心看都用不着看就知道左面的小手是钟心桐的,而右面的小手则是齐冰的——穆玉露正忙着给王先生打下手呢,哪里腾得出手? 钟心桐和齐冰见石心饱受煎熬的模样无不心疼欲碎,眼中含着泪偏又帮不上忙,只能伸过手来抚慰心上人。哪知她们才捏住石心的手,石心却已经手腕一翻反扣住了她们的一双柔荑。 一般人忍痛时手里要有什么东西也会用力按捏,仿佛捏得越用力疼痛就会越轻,何况是石心面临的这种切肤之疼?他一扣住二女的小手就忍不住要用力捏一捏。 石心是何等手劲?就算他现在受了内伤、功力不足从前的十分之一,那手劲也是极度可怕的,足以把二女的小手捏成齑粉! 好在石心虽然受伤但克制力仍然超群,竟硬生生忍住不发力。继而却体会起那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的不同来:不要看齐冰身材高挑丰满,手却不如钟心桐的大。一般来说手掌的大小代表着心脏的大小,钟心桐个小而手大,说明她的体力必定好于个大而手小的齐冰。此外,俩人的手掌一般的柔滑、细嫩,石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日苏北灶王庙中她们****的胴体来,不由得心情荡漾了许久。 如此一来随着注意力的转移,石心居然暂时忘却了疼痛,等他想起自己还在做手术时,王先生已经清创结束开始缝合伤口了:“不要乱动,我要给你缝合伤口了。” “且慢!”石心说道,“冰冰,拿面小镜子来。” “小镜子?”齐冰有些奇怪,但还把自己的小镜子递给了石心。 只见石心用小镜子对着自己清创后的伤口,再斜眼看着小镜子,藉此来观察伤口的状况。 “王兄,你打算用几号线来缝合伤口?”他问。 “几号线?”王先生作为一个老牌外科医生被他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外科医生用的当然是用十号线喽。” 石心摇头叹息道:“这么长、这么大的伤口,本来就会留下很大的疤痕,你再按照外科的惯例用十号线来缝合,疤痕和针脚岂不是会更大?我看还是用最细的零号线吧,针脚密一些。”说完他意犹未尽的叹气道:“哎,这个可恶的小鬼子,我本不想取他性命,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然埋地火来炸我们,害得我毁了容,我不杀他怎么对得广大革命群众?!” …… 上海。 北四川路梅机关所在的小楼“梅花堂”也已经在大雪中变得银装素裹。 晴气将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也正自发愁。 他刚刚得到消息,他派去收拾那个地下党5号谍报员的九名忍者已经损失了八名! “真是个可怕的杀手!”他想,“幸好,剩下的那个忍者是藤田东湖,再厉害的敌人在藤田东湖面前也会变的不堪一击!” 他的眼前不由浮现出藤田东湖那总是沉默着低头思索的形象来。是的,他和藤田是老相识了,早在一九三八年他还在日本国内担任中野特务学校的大佐教务长时就已经认识藤田了。当时,是他提出要请号称“东瀛第一忍者”、甲贺流嫡传弟子的藤田东湖来给特务学校的学员们传授忍术、继而和藤田成为朋友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花招(一) 其实,晴气自认为与藤田是同一类人——都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靠着自己的努力再加上机缘巧合才爬上了如今的高位。唯一不同的是,两人一个身在军界、一个却身在江湖,而且藤田东湖的行事也更低调。 这一次藤田能亲自出马带着八大弟子来支那完全是冲着晴气的面子来的,当然,藤田东湖也想和支那的武林高手会会、证明一下自身的实力。没想到,刚到支那藤田的八大弟子就一齐丧命,只剩下藤田一人去追杀那个可怕的中共5号谍报员——石心。他能行吗? 对藤田的实力晴气是充满信心的,但为什么他的八大弟子会一起丧命呢?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晴气思索着,他太阳穴上的一根青筋又爆了起来,就伸出一根手指压着太阳穴轻轻地转动着。 另外,还有一件烦心的事。他的爱将吉野上尉刚刚来过,向他汇报了这几天来“说服”那个女中*共地下党分子佘曼诗的“收获”——那就是“一无所获”。虽然晴气给了吉野两周的时间,但他从心底里希望能早点撬开这个支那女人的嘴、搞到中*共地下党在上海的新情报。象吉野这样花了三四天还没“说服”对方和梅机关合作,怎能令晴气不着急? 还好,吉野提出今天就试试他曾经提出的那个办法,晴气立刻就同意了。到底是自己的心腹爱将,真的识时务,知道梅机关这段时间情报来源损失很大,才想尽一切办法来为自己分忧。 “要是梅机关里能多几个像吉野这样能干的年轻人就好了!”晴气由衷地想道。 屋子里开着热水汀,不断有雪花飘落在窗户上又不断地被融化,化成一条条水迹,像一张斑驳的泪脸。晴气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专用慰*安妇”滨崎步子少尉来,想起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一个个消魄之夜来:“她现在还好吗?” 这天晚上,吉野上尉照例跑到加布里埃尔医院来守夜。和往常一样,他先跑到医院的各个角落转了一圈、查了一遍岗哨才回到佘曼诗的加护病房里,在他惯常坐的那把椅子上落座。 病床上,头部缠满雪白绷带的佘曼诗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沉稳而又平静,那双会说话的美丽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盖下来,神情安祥而又恬静。 吉野望着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丽女子,心里忽然之间生出很多惆怅来。他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你是个日本女子,或者你不是什么中*共地下党分子那该有多好?” 吉野的双脚跷在病床下的床架上,双手抱肩摆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就像他平时守夜时摆的姿势一样。连日的疲劳消减着他神经的兴奋度,没多久他的鼻腔中就发出了一阵接一阵均匀的鼾声。 佘曼诗这回是真的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时已是半夜时分,病房里的日光灯已经关了,只有墙角边的一盏小夜灯还幽幽地亮着。佘曼诗睁开双眼时赫然发现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这个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通过了梅机关设下的重重岗哨深入到了防卫严密的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 “难道是党组织又派人来联系我了?”佘曼诗暗自诧异,“奇怪,小日本怎么如此松懈,连这个叫吉野的家伙也睡得这么死、没有反应?”她斜眼瞥着吉野,但见吉野仍旧摆着他惯常的姿势、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他为什么要蒙面呢?是怕鬼子看清他的容貌?”佘曼诗的心里直打鼓。 这时,那个蒙面人也已经注意到她睁开了眼睛:“你就是佘曼诗?”他低声问道,佘曼诗听出这人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是呀。”佘曼诗轻声答道,“你是……”她话音未落却见蒙面人的眼中凶光暴长,手中已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这个可耻的叛徒!我要为陈毗梅同志报仇!”蒙面人咬着牙、恶狠狠地说着,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 佘曼诗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这样?” 她口中惊恐地叫了一声:“啊……”那蒙面人手起刀落,直往佘曼诗当胸刺来,身受重伤的她又哪里躲得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旁的吉野上尉恰好被佘曼诗的惊叫惊醒,由于他睡得并不深,所以清醒得也极快。他一睁眼就发现情况紧急,连忙飞起一脚踢中了蒙面人的手腕。作为柔术黑带、合气道三段的搏击高手,吉野这一脚自然非同小可,那把匕首脱手飞出正好钉在窗户的木框上! 吉野一脚得手又腾身而起,连环踢出两腿,全都踹中蒙面人的胸膛,直把那人踹得飞了起来。不过那人的身手也颇为了得,借这两腿的力量一个翻滚就到了门边。他知道碰到了吉野这样能打的高手自己绝对讨不了好处,还是选择撤退更为稳妥,因此拉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吉野想要追赶,但一想到病床上身受重伤的佘曼诗需要保护就又犹豫起来,只能大叫道:“快来人,有奸细!”只听走廊中那人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等到各个岗哨反应过来,那人早就去得远了。 吉野铁青着脸来到佘曼诗的病床前,只见佘曼诗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便压住火气细声问道:“佘小姐,你受惊了,没事吧?” 正如他所料,佘曼诗仍然没有理他,但他却从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读到了他所期待的感激。 吉野的心头涌过一阵狂喜:“她终于感激我了!说明她开始接纳我了!”只要对象的心里产生了感激之情,那么和对象之间建立起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并说服她和自己“合作”就方便多啦。 这时,梅机关的特务柳井冲进病房来:“出了什么事?” 吉野跳起来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混蛋!你是怎么负责警卫工作的?刚才有人潜进加护病房,差点害死了佘小姐!”(。) 第一百三十五章 花招(二) 柳井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五个通红的手指印,他根本没有想到与自己关系向来很好的吉野上尉竟然变得如此暴怒,捂着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吉野反手一个耳光又抽将上去:“还不快点派人去追?!你再给我去查一遍岗,搞清楚那个人是怎么溜进来的。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就自己切腹吧!”柳井连躲都不敢躱,“哈依”连声地答应着,灰溜溜地出去了。 吉野回过头来冲佘曼诗微微一笑:“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不过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现在,请你告诉我,刚才那个人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他的眼中闪着殷切的火花,期待着佘曼诗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佘曼诗第一次回答他的问题,尽管她的声音很轻,但吉野仍然清晰地听到她说:“谢谢你救了我,那个人……”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吉野的心情一下子从大喜转为大悲,连忙大叫:“护士、护士!快点请古里安大夫过来!” 其实,古里安院长早就被刚才楼下的这一阵骚乱吵醒,正想下来打探消息,却正好赶上了佘曼诗突然之间昏了过去,连忙过来做检查。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又是量颅内压、又是拍X光片。 吉野上尉则在病房外焦急地转来转去,心想:“坏了坏了,要是佘曼诗因为这件事而旧伤复发,我们岂不是要前功尽弃、又得等上五个礼拜?哎,我怎么这么大意,这个花招虽然好用,但对佘曼诗的身体却是一种挑战,她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就损失惨重了!” 病房里,古里安院长神情凝重地对着X光片端详了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请吉野先生进来吧。”他对一边的护士说。 当吉野心急慌忙地走进病房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病床上头部缠满雪白绷带的佘曼诗的鼻子上又插起了氧气管。 “古里安院长,她怎么样了?”吉野着急地问。 古里安院长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她受了刺激,昏过去了……刚才是不是出过什么状况了?” “这个嘛……”吉野倒被古里安院长问得不好意思起来了,“是,出了点小状况……还好我及时发现,没有出酿成大错。” 古里安院长的蓝眼睛滴溜溜转着,目光也在吉野的身上转来转去,有点不怀好意,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是吗?我看没这么简单吧?” “这个老滑头,眼睛好毒呀!”吉野上尉用日语小声嘀咕着,但现在他还得依靠古里安大夫来医治佘曼诗,所以他只能由着这个犹太人。 “她……是不是情况很严重?”吉野忐忑不安地问道。 古里安院长忽然笑了,露出一口金牙:“她……只不过是受了惊吓,由于她的心脏比较虚弱,所以出现了大脑暂时供氧不足的现象。”他拍了拍吉野的肩膀,故作亲热地凑上前去,“你放心,吉野先生。我给她拍了X光片,她的脑血管并没有再次破裂,也就是说她在吸氧后很快就能醒来。”说着他脸上挤出一丝献媚的笑容来。 吉野上尉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他望着古里安满口的金牙想着:“幸亏你是在中国,要是你现在还待在德国的话恐怕早就被盖世*太保把你抓去、送进集中营、再把你送进毒气室。等你被熏死后,你那一嘴的金牙和你头顶稀疏的头发都会被拿去‘再利用’,连你这一身脂肪也会被炼成人油肥皂——哪轮到你在这儿神气活现的!” 他转念一想:“只要佘曼诗平安无事就行。”于是他也立刻在脸上挤出两朵笑容:“太谢谢您了,古里安大夫!辛苦您了,没事的话您就回去休息吧!” 等古里安院长出去后吉野便重新在他惯常坐的那个位子上落座,心有余悸地望着病床上他那头部缠满雪白纱布的“新娘”,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她对我说‘谢谢’了!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我的工夫终于没有白费,看来,说服她与我们合作是大有希望了!” 古里安院长走回楼上自己的房间,四下张望了一番后便关上了房门。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满身烟灰的斯巴克林医生还站在壁炉前,一见古里安进来便迎上前来:“那个中国女人没事吧?” “没事,只不过受惊吓昏了过去。我给她吸了点纯氧,她很快就会好的。”古里安平静的回答,“你看清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里有个穿黑衣服的人蒙着脸进了房间……” “他是怎么进来的?”古里安问道。 “嗯……从房门进去的。” “房门?”古里安的蓝眼珠转动起来,“你肯定?” “没错,是从房门进去的。”斯巴克林肯定的回答。 “那就奇怪了……”古里安摸着下颏的短须沉思起来,“外面有那么多日本人的岗哨,他是怎么进去的呢……进去后他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斯巴克林大夫答道,“这个人进去后什么也没做,就站在那个中国女人的床前。” “他什么都没做?”古里安急着问。 “是的,什么也不做,就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发呆,等那个中国女人醒来后才和她说话。” “其间有多久?”古里安又问。 “总有半个多小时吧。” “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病床前发呆?”古里安开始用手挠着他那稀疏的头顶,“他们说什么来着?” “那个人问她是不是叫佘曼诗,她回答说是,然后那人就把刀举了起来,说是要给陈什么同志报仇。这时候,那个日本人吉野正好醒了过来,一脚踢飞了刀子……我倒挂在壁炉里看得头都晕了。那个日本人的动作好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打跑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招(三) “那个日本人三下两下就把那个蒙面人给打跑了?”古里安追问着,他的蓝眼珠里映着窗外无声无息飘落的大雪,这雪花仿佛都落在了他的心头——既寒冷、又沉重。 “难道是这样?”古里安沉吟着。 “是怎样?”斯巴克林不解地问道。 “那个蒙面举刀是要杀这位佘小姐,这个你能确定的是吧?” “是呀?”斯巴克林莫名其妙地点着头。 “你想,他在病房里待了这么久,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这位佘小姐醒来才对她下手?要是换作你的话,到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去杀人肯定是越快越好。”古里安平静地分析着。 “是呀,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蒙面人压根就不想杀死这位佘小姐?”斯巴克林的脑子有点开窍了。 古里安赞许地笑道:“是的,他根本就不想杀害这位佘小姐!而且,他也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日本人的岗哨发现!” 斯巴克林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听了古里安的分析后马上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个蒙面人压根就是和日本人一伙的?所以他才能自由进出我们医院、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加护病房里。” 斯巴克林挠了挠头:“怪不得,我看那个日本人吉野蛮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在身边转上半小时也没有察觉,搞了半天他们是一伙的,是在演戏!” 古里安院长满意地看着斯巴克林,脑子里升起诸如“孺子可教”之类的话来:“回答正确!他们是在演戏,而他们期待的观众只有一位……就是病床上这位佘小姐。” “我还是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演戏给她看呢?”斯巴克林来了个刨根问底。 “这就需要你继续观察下去了,只有你能给我们答案。你要把在加护病房里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记住,再告诉我。”古里安冲他笑了笑,“好了,休息一会儿就去上班吧。” 其实,这个精明的犹太人已经隐隐约约地明白了日本人的用意:冒充中*共地下党来暗杀佘曼诗,告诉佘曼诗,她已经为自己的同志所不容、已经没有后路;通过保护她来赢得她的好感,从而和她建立起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总之,日本人肯下这么大的工夫肯定是因为这位美丽的女士一定掌握着某些重要的情报。 “真看不出,小日本还会玩这种鬼花招。”古里安的嘴角挂着冷冷的笑,“须知,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此刻,就在离加布里埃尔医院不远的北四川路上停着的一辆没有标志、拉着窗帘的黑色轿车里,吉野上尉正和一个黑衣男子在说话。罩在黑衣人脸上的黑帕子已经取下,露出一张圆圆的脸盘。 你可不要小看这个长一张肉肉脸、小眼睛、三十来岁的男子,他可是号称上海宪兵队特高课第一搏击高手的有马相直中尉!此时,有马揉着自己右手腕上的淤青骂骂咧咧地推了吉野一把: “臭小子,下脚好狠啊!差点把我的右手腕都踢折了!” 吉野歉疚地赔着笑脸:“抱歉呀,有马君,这不是工作需要嘛?我要是不和你真打那个支那女人就会看出破绽来的。” 有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吉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这种神情吉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了,在他的记忆中,他在那个支那神经外科专家陈德昭的脸上也看到过这种似曾相识的表情。 “吉野君艳福不浅呢!”有马重重地叹了口气,“难怪近来你每天晚上都不回宿舍睡觉却跑到这家犹太人医院来守夜,原来这家医院里居然藏了如此漂亮的一个支那女人!嗯,吉野桑好眼光,这女人就算受了重伤也非常养眼!” 有马相直中尉也算是吉野上尉的老朋友了,两人之间常常开些不分轻重的玩笑,大家都不当回事,但这一次,吉野脸红了:“不要瞎说,这是我的工作。” “哎哟,夸你两句你还拽上了,整天陪着个千娇百媚的病美人,这工作我也喜欢呢,要不我和晴气机关长说说,咱们俩换换?”有马不怀好意地笑着。 “不行、不行,这事儿一直是我在接手,怎么能说换就换?”吉野决然地摇着脑袋。 有马又大笑起来,他用力拍着吉野的肩膀:“你看你,急了吧,我又不是真的要和你抢——朋友妻不可戏嘛!不过你要是真的对她不感兴趣的话就让给我吧,我……”有马不怀好意地讪笑着,那样子就差口水往外淌了。 吉野有点恼羞成怒地推了有马一把,他可是真的急了:“你不是说朋友妻不可戏吗?这个支那女人是我的,你可不能动歪脑子……好了、好了,不要说题外话了,谈谈那个支那女人吧,当你拿着刀对她说要为陈毗梅同志报仇的时候她是什么表情?” “哈哈,原形毕露吧?好、好、好,朋友妻我不戏,朋友不在小调戏,只摸****不摸屁!”有马哈哈淫笑着开始回忆:“嗯……恐惧,她当时的表情称得上惊恐万状!” “你肯定……她会不会是装出来的?”吉野提示着。 “不会,我敢肯定她是发自内心的害怕!” 就在这个夜晚上海的古里安院长又被他的精神衰弱折磨得难以入睡的时候,陕南草链岭通往华山的那条土路边的一个小草棚里,有几个人也睡不着。 这个小窝棚就在路边的一个小山包后面、一片荒地的边上。由于有小山包的阻挡,站在土路上根本看不见山包后面居然还有个窝棚。要不是齐冰正好跑到山包后面去解手,大家是不会发现这个刚好能够容纳六个人的小窝棚的。 虽然石心因为受伤被王先生把整个左脸都用纱布包扎了起来,只露出一只右眼能够视物,但这已经足够了,经验丰富的他仍然“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夏天农民用来看守庄稼的窝棚。于是,石心他们六个今晚就宿在这个小窝棚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雌兔眼迷离(一) 劳累了一天、又担惊受怕并施行了一场手术,王先生早早就入睡了。江蓝苹就睡在王先生旁边——这年头,在逃难的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问题了。一般来说,四个女子里江蓝苹最能睡,基本上每次到了宿营地、填饱肚子后她都是倒头就睡、第一个进入梦乡。 其余四人就睡得没这么踏实了。 石心又服了一粒“小还丹”,接着便不顾众女惊奇的目光盘腿而坐运起了功、引导那股热热的药力在脏腑间运行,一来是治疗内伤,二来努力要把丹田内被地雷的冲击波震散的真气重新聚拢起来。 但是,谈何容易。像他所受的内伤本已极重,后来在与藤田东湖的一场激斗中又不得不运用内功,这就更加重了他的伤势。普通的武林高手要是受了这样的内伤无不当场毙命,就算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也要将养个半年才能初步恢复。石心虽然称得上是当代的第一高手,又可以象吃花生米般的服用少林派的疗伤圣药“小还丹”,但是要想痊愈仍然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按他自己的估计,恐怕要到两个月以后。 今天的一场激斗本来已经使他很疲惫了,又受伤流了这么多血使他愈发的虚弱。石心只运功引导真气在“任督”二脉中运行了三个周天就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他收功后睡意便滚滚而来,伸了个懒腰就倒在干草上睡着了——现在他连话都不敢说,生怕牵动了左脸上的伤口、造成伤口愈合不良,更不要说张大嘴打一个深深的哈欠了。 其余三女如众星捧月般将他围在中央,都痴痴地望着他,见石心入睡都略感宽心,但却都担心着他的伤势,哪里睡得着? 齐冰望着脑袋被裹成粽子状、只露出一只眼睛的石心实在是心痛不已。从前那个英俊、潇洒的石大哥竟然被藤田东湖的“地火”毁成了这副模样,还流了那么多的血,她能不心疼吗?“这个可恶的藤田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想用‘地火’把大家一起炸死,实在是太可憎了!就算石大哥不把他干掉,我也要杀了他!” 今天的事钟心桐一直没怎么办上忙,见那穆玉露忙前忙后的照顾石心又是喂粥、又是帮他洗漱,自己却只能在一边干看着、插不上手实在是心有不甘。但没法子呀,谁叫人家是护士呢? “要是我也是护士就好了!”钟心桐这样想着。 这天晚上,钟心桐就睡在石心的右边,由于俩人相距很近即便在漆黑的窝棚里她也可以看清石心的一举一动。她心疼地看着头部裹满纱布的心上人,感受着他的温暖,心里却恨恨地想:“这个穆玉露真是笨蛋,竟然胆敢把石大哥包扎成这副模样!她也算是个老护士了,难道就不能把石大哥包扎得漂亮点?” 对于石心的伤势,众女里最清楚的莫过于穆玉露了。作为曾经的护士并粗通医学知识的她当然明白自己的石大哥这回肯定是会在左脸上留下难看的疤痕了。如果他有幸不是“疤痕体质”的话,那么在他的左眼外侧和左脸颊上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细疤,随着时间的推移,疤痕会由红变淡,但可以肯定的是,疤痕会比较明显。如果石大哥不幸是“疤痕体质”的话,那么这条疤痕会不断地增生,虽然颜色也会变淡,但疤痕的宽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变越宽——穆玉露实在不敢想象这位玉树临风般的石大哥一旦在左脸上留下这么一道疤痕会是什么模样? 她不敢想,可她还是忍不住要想,所以她在石心左侧的草堆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此刻,被三女围在垓心的石心睡得正香,打着他标志性的小呼噜,根本无暇顾及她们三人的心事。而这一夜,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三人各想着各人的心事,又用各自的方式彻夜难眠。 这三女何曾想到,她们心目中的偶像、被她们众星捧月般围在正中的石心此时此刻却梦见了另外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这一晚,石心梦见了他在上海的联系人佘曼诗,他在梦中与她接头,他们在“凯司令”的火车座上共进晚餐,他向她汇报工作、她向他布置新的任务。 在梦里,她的吴侬细语听来是那么的真切,每一句都落在他的心坎上。 她怜爱地抚摸着他受伤的脸庞:“你的脸怎么了?”原本火辣辣作疼的伤口被她柔软的手一抚摸竟然立刻就生出一种清凉的感觉! 石心当然不可能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那美丽的联系人佘曼诗此刻也是满头绷带的躺在病床上、受了比他还要重的伤,最要命的是,她落入了梅机关的魔掌,危险时刻与她相伴。 第二天清晨,大雪中的上海悄然无声。天边没有日出、天上没有云彩、街上没有行人,只有漫天的雪花无声的飞舞,固执地把大地装扮成洁白的一片,阻挡着本应到来的春天。 北四川路武昌路口的加布里埃尔医院加护病房佘曼诗病床左侧的椅子上,吉野上尉刚刚从熟睡中醒来。自从经历了昨晚的“地下党分子袭击事件”并与有马相直中尉交换了对佘曼诗的看法后他就睡得特别香,居然坐在这种硬板凳上他也能安然入睡。 因为,有马中尉告诉吉野,在他持刀威胁佘曼诗并对她说:“你这个叛徒!我要为陈毗同志报仇!”的时候他在这个支那女人的眼里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惊恐。作为梅机关老人的有马相直中尉杀过不少的人,当然见识过临死之人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恐怖与绝望。他相信,他在这个支那女人眼神里看到的正是这种对死亡的恐惧。 所以,吉野上尉理所当然地认为佘曼诗一定会相信是自己从前的同志为了给被她杀死的前中*共地下党沪西特委书记陈毗梅报仇而潜入她的病房来谋杀她,也一定会相信是他吉野上尉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了她的性命。(。)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雌兔眼迷离(二) 所以,这个支那女人一定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也必定会对他吉野上尉的救命之恩充满了感激之情。 这样一来,佘曼诗——这个美丽的支那女人——他的“新娘”,就极有可能与他合作,并建立起对他本人的信任与依恋。 正因为确信这一切都会发生,吉野才放心地睡得那么死,一觉睡到天亮。 吉野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去看躺在病床上的佘曼诗。佘曼诗的上下眼皮还搭在一起,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神情安祥。她的鼻翼一张一翕,呼吸轻而均匀,显然她仍在梦中还未醒来。 “她真美!”望着病床上的美人吉野不由自主地想着。尽管守着病床上的佘曼诗已经整整六周了,成天面对着同一个女人、同一张脸、同一种神情,但吉野仍然觉得看不够。既没有因过分熟悉而产生的麻木,也没有因为整日的雷同而产生的厌倦。 这就是绝色美女的威力!即使她自己是无意的,但旁人仍能从她的脸上读到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绝代风华。无论时间如何流逝,美女始终是美女,永远不会令人生厌。 佘曼诗就是这样一个美女,她那不带一丝瑕疵的面容、不带一点淫邪的端庄总让吉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某位仙女。他迷恋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神情。 甚至于佘曼诗轻蔑地骂他“倭狗”的样子在他的眼里也无比可爱! 吉野上尉不知道,他的这种症状在精神卫生学中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单相思综合症。 吉野望着挂满雪花的窗户正自出神,忽听得病床上有轻微的响动。 “她醒了?”吉野急忙回过头来。只见病床上的佘曼诗刚刚睁开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缠满绷带的头部也正缓缓地转向他这一侧。 不知怎么的,吉野的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紧张,想要上前搭讪又怕再一次被骂作“倭狗”还要惹得自己的女神不高兴。他尴尬地笑着,甚至像个乡下少年般的手足无措。 看到他那可笑的模样,佘曼诗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露出一口皓齿! “她对我笑了!”吉野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片光明,天上的铅云仿佛都已散去、遍地的积雪好像已经融化、春天的暖阳也正照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笑容,“她笑起来真的好美!” 吉野上尉他那因尴尬而紧绷的脸部肌肉立刻松弛下来,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 吉野在佘曼诗的眼光里已经看不到曾经的敌意,发自内心的欢乐立刻在他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不听使唤。“你醒了?”这三个字只在他的喉咙口“咝、咝”作响。 一周前还在骂我“倭狗”,今天却对我莞尔一笑!反差太大,这转变又来得太快,以至于吉野幸福得有些眩晕。 但佘曼诗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他兴奋不已:“昨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重伤未愈的佘曼诗体虚气短,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如黄钟大吕般在吉野的耳边回响,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妙计终于奏效了!”一股狂喜冲上他的脑门,他终于看到了成功希望,更确切地说他是看到了一些更美好的东西…… 佘曼诗对他心生感激之情、佘曼诗答应与他“合作”、佘曼诗把她所知的情报都告诉他、他与佘曼诗的感情与日俱增、他和佘曼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一幅幅、一幕幕美妙的憧憬在吉野的眼前一闪而过,在他的心中,这美妙的憧憬马上就会变成现实——仿佛幸福就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就在吉野陶醉在看起来唾手可得的幸福中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加布里埃尔医院的护士伊莲娜推着一辆小车走进门来——吉野知道,每天早晨七点三十分护士都要进来给佘曼诗喂半流质(她还不能吃固体食物,只能吃些稀饭、牛奶、鱼汤之类的流质、半流质)、量体温、测血压、换床单枕套、擦身——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被赶出去——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三十了!他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眼手表,指针指着七点半:“天呢,昨晚我睡得可真够死的!”伊莲娜护士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吉野,肚子里骂着:“下流坯!东洋猴子!人家进来给病人做清洁卫生,这个家伙还色迷迷地赖着不肯走,明摆着想乘我给病人擦身之际揩油吃豆腐。不行,我得把他哄出去!” 她正想开口,那边吉野上尉已经看见了她责备的眼神,忙不迭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出去。”一边快步走出门外、反手带上了门。 “奇怪,这个家伙怎么变得有礼貌起来了?”伊莲娜不解地摇着头,一边地笑盈盈的对佘曼诗说:“你醒啦?这个日本人讨厌死了……嗯,今天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啦!” 吉野走到门外正好看见门边守着的柳井,在他的眼里柳井今天特别可爱。幸好,他的头脑还算清醒,否则他说不定会拥抱柳井。但他的语气中却满是按捺不住的喜悦:“哎呀,柳井桑,今天天气不错啊……你早饭吃了吗?” 柳井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吉野,昨天晚上挨的那一记耳光所留下的红印还在他的脸上,所以他对吉野的客气有些猝不及防:“头儿今天是怎么了?这段时间以来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难道是买六合彩中了大奖啦?”他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当然说的是另一套话:“是呀,今天天气真好、雪真大……早饭还没吃呢……这是兄弟几个为您买的早饭,是刚从对面伊藤家买来的,还热乎着呢。”说着,柳井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饭盒来递到吉野面前。其实,柳井他们每天早上都为吉野买一份早饭,然后便视吉野的心情好坏与否决定是否送进去。结果近来吉野的心情一直不好,也不拿好脸色给他们,吓得他们几个特务连马屁也不敢拍了。今天总算有了个拍马的机会,柳井又岂能错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雌兔眼迷离(三) 吉野今天的心情暴好,他说了声“谢谢”就笑嘻嘻地接过饭盒,坐在柳井的身边一起吃了起来。今天柳井他们买的是鱼子酱寿司和热可可,正对吉野的胃口,他吃一口寿司、喝一口可可,吃得好不热乎。柳井在一旁赔着笑脸,心里却在纳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哈,瞧他乐得这屁颠屁颠的模样……还说什么天气真好,外面这么大的雪,走廊里不像房间里有热水汀,坐在这儿冷都冷死了!” 吉野上尉一边吃,一边亲切地拍着柳井的肩膀:“柳井君,这些日子你辛苦啦。多亏了你前前后后的照应着,这儿才没出什么大事,等这件事告个段落后我在晴气机关长那里给你请功,帮你弄个‘勋功甲’怎么样?” “勋功甲”相当于记一等功一次,当然是无上光荣的好事了。柳井立刻满心欢喜的一个劲道谢,肚子里在说:“这段时间跟着你我可没少吃苦,没日没夜的警卫、查岗,昨晚还被你扇了一个耳光,到现在还痛呢!” 这时,吉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坏了、坏了,我还有事呢!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忘了呢……柳井桑,你慢慢吃,我得回去一趟。”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出医院,跳上停在门口的他自己的车,一溜烟地开回位于北四川路上的梅机关去了。 柳井越看越觉得吉野不对劲:“头儿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变得丢三落四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等吉野上尉再次驾车回到加布里埃尔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五分钟钟以后,车上还多了两名乘客。 根据他在加布里埃尔医院混了这么久的经验,早已算准这时候护士应该已经完成了在佘曼诗病房中的工作,医生也查完了房。所以,他现在进到加护病房去应该没有闲人在旁边。 果然,除了病房门口守着的柳井,就只有佘曼诗一个人待在加护病房里。 “柳井桑,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外吉野上尉轻声吩咐着柳井。 “是!”柳井答应着,心里却在诧异吉野居然出去换了一套笔挺的黄呢军服,还刮了胡子、打扮得精神焕发。 吉野上尉整了整衣服,敲了敲门才轻轻地推门进去。 病床上,他那头部缠着厚厚纱布的“新娘”佘曼诗正闭目养神。他有意甩着正步,擦得锃亮的马鞍踩在地板上“哇、哇”的响。那意思很明确——我吉野又回来了! 但佘曼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吉野上尉丝毫不以为意,他走到病床边,在他惯常坐的那个位子坐下,屁股只沾了半个凳子,双手摆在膝盖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每个人周围一米之内的范围称作“私人空间”,吉野有意进入佘曼诗的“私人空间”当然是为了宣告自己对佘曼诗所拥有的绝对主宰权。 “佘小姐……”他低声呼唤着,不要看他表面上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心里却紧张地打着鼓。 病床上的佘曼诗缓缓地睁开眼睛,那目光中没有恐惧、没有鄙夷,只有一丝——迷惘。 随着佘曼诗睁开她的一双妙目,吉野突然觉得眼前一亮——他竟然想起了春天在他的家乡盛开的樱花。 吉野的家乡奈良县吉野山以樱花而闻名,有日本第一之誉,被称作“吉野千棵樱”。而此时,面对又一次睁开双眼的佘曼诗,吉野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春天的家乡,那漫山遍野的粉色樱花在烂漫春光中灿烂的绽放着。花丛中,蝶舞蜂飞、花香阵阵…… 只看了佘曼诗一眼,吉野上尉便生出了无限浪漫的幻想来。 她那迷离的眼神触发了吉野上尉心中某根神经、勾起了他心中某种尘封的记忆,他一下子忘掉了早已在心里预习过千百遍的台词,变得口吃起来。 “佘……佘……佘小姐,你看……你看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了,是不是……是不是……”他的嘴唇发干,心跳加剧,手脚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小心的选择着辞令,尽量不去刺激对方:“你看……我们能不能进行某种合作?” 这哪里像是在策反一个敌方的特工?分明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向心目中的女神求爱! 直到说出了这句话,吉野上尉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脑筋也突然变得活络起来,先前预习的“台词”居然自然而然的从他的嘴巴里蹦了出来:“只要和我们合作,大日本皇军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他特地在“人身安全”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你从前的同志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 吉野的语气很轻柔,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他一点点也不想伤害自己心中的女神、不想威胁、不想恐吓,只想说服,用他看来最文明的方式。 同时,吉野也很担心,担心自己又是自作多情,到头来再次换来一句冷冰冰地“倭狗”。 不过,这一次看来有戏,佘曼诗没有毅然决然的用“倭狗”来回绝吉野。吉野甚至在她的眼中读到了矛盾、犹豫、紧张、痛苦、挣扎…… 他知道自己的女神心里正自天人交战,但他相信自己的计划一定能奏效、自己连日来的付出也不会白费,他的女神一定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和自己合作! 吉野默默地等待着,甚至不想多说一句话来打动她。因为他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地了。 他只将殷切的目光投向她。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但在吉野看来却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几年。终于,佘曼诗缓缓地点了点头,像是作出了某项重要决定。吉野发现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耳朵里传来她虚弱的声音:“我要见你们的晴气庆胤将军。”话未说完,两颗大大的泪珠已然从她白玉般的脸上滑落。 吉野知道,佘曼诗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但他却不知该惊喜还是该悲哀。照理说,能够策反一名掌握着重要情报的敌方特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吉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是的,佘曼诗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她也将一直处于他的保护之下。但是,他,吉野却逼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背叛了她的祖国!(。) 第一百四十章 雌兔眼迷离(四) 吉野上尉不敢往下再想,他只轻轻冲佘曼诗点了点头:“好的,我马上安排!”说着,他击掌两次。 再说门外的柳井正靠在墙上打着饱嗝、剔着牙缝,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机关长?”他惊喜地叫着。 来人正是梅机关的头子晴气庆胤将军,他冲着柳井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接着便拧开加护病房房门的手柄走了进去。 一身戎装的晴气庆胤将军笑容可掬地踱着方步来到佘曼诗的病床前,心里却在赞叹:“真是个美貌的支那妇人,难怪吉野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步子也算是个绝色美女了,可是和眼前这位佘曼诗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你看,人家虽然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仍然散发着一股无法抵挡的魅力!”他斜睨了一眼吉野:“这小子,艳福不浅呢!早知道佘曼诗这么漂亮,我就亲自来抓这个案子了,哪能轮得到你吉野插手?哎,现在倒好,让你这臭小子占了先。” 晴气将军一边在心里头转着这些龌龊的念头,一边却冠冕堂皇地说道:“哎呀,佘曼诗、佘小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他这一套是专门用来送给那些策反过来的敌方特工的套话,但用在今天这种场合却不太合适——人家佘曼诗正身受重伤躺在病床上呢,你却说什么“不同凡响”之类的虚话,这不是明摆着讥讽人家嘛? 吉野在一旁听了急得直冲他使眼色,他却浑然不觉。 佘曼诗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静静地听晴气大吹法螺。 睛气将军换上了一副非常关怀佘曼诗的模样:“你的伤势好些了吧?听说你被李士群那个家伙开车撞伤了,我连忙指示吉野桑一定要把你救活。你看,天照大神保佑,你不但幸运的活了下来,还一天天好了起来,真是叫人高兴啊!” 佘曼诗心中一动:“怎么会是李士群开车撞伤了我?” 吉野上尉知道,晴气将军并不是那种唐僧般多嘴的人物,他之所以和佘曼诗如此套近乎,完全是为了让佘曼诗对梅机关心存感激、再打消她的顾虑、使她消除戒心、对晴气产生一种信任感——这一切都是为了从她口中套取情报。 随后,晴气又换上了义愤填膺的嘴脸:“这个李士群,竟然把你伤得那么重,要不是我们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疗,你的生命便很有可能毁在他的手里!”他一边说一边大摇其头,一副对李士群的人品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个李士群,人品太差!” 佘曼诗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晴气将军却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着他的高谈阔论:“现在,我们大日本皇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势如破竹,打得英、美殖民主义者猪突狼奔,把无数亚洲人民从西方殖民者的统治下解放出来。在中国,******和他的那个腐败的政府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 半小时后,心事重重的吉野把春风得意的晴气将军送出了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大门外。晴气仍然沉浸在成功策反一名敌方重要特工的巨大成就的喜悦中,他拍着吉野的肩膀:“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要首先搞清楚中田英寿的那本保密簿的下落,这个女人肯定知道。然后,要把她身后的那个组织也一起挖出来,搞清楚她为什么能在上海藏这么久。还有,从今天起,这个女人护理工作由松岛莱莱子小姐负责,她很可靠——你上次不是向我提出过的吗?你看,我马上就把她给你调过来了。”最后,晴气抓住吉野的双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记住,工作中不要带任何私人感情!不过你放心,她是你的……我保证!”然后,晴气将军钻进自己的轿车,司机梅津梅冶郎发动车子一溜烟地去了。 吉野上尉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把手插在黄呢子军大衣的口袋里:“也许,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这时,就在他身后的医院二楼的一间拉着窗帘的房间里,古里安院长正躲在窗户边、拉开窗帘的一角向下窥视着。 他并不认识晴气庆胤将军,但他作为上海当地的犹太人抵抗组织“哈加纳”的资助人是曾经听说过这个人、知道吉野的上级——梅机关的头子叫做晴气。而且,他从吉野对晴气的恭敬态度以及晴气黄呢子军大衣上的将军标志里猜出这个四十出头的日本将官应该就是晴气庆胤将军——也就是“哈加纳”在上海的老对手! 当然,古里安还有别的渠道能确认晴气的身份——他转过身,满身烟灰的斯巴克林医生就站在他的身边。在烟道里钻了这么久,他是真的很疲倦。 “你说吉野向这位佘小姐介绍那个日本将军时说他是谁?”古里安的双眼紧盯着斯巴克林,好像生怕遗漏了后者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斯巴克林对古里安院长的这种问话风格早已经习惯了,因此他很镇定的答道:“晴气庆胤将军,没错那个叫吉野的东洋鬼子是这么说的……你放心,我到上海这么久了,中文已经很不错了……不过,那个叫吉野的东洋鬼子中文说的一点儿也不比我差,还不带一点日本腔……因此我听得很清楚,那个日本人就是晴气庆胤将军。” 古里安院长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这么说来昨天晚上日本人演的那出戏是奏效了喽?我们的加护病房里现在躺着的是一个变了节的中国抵抗分子喽?” “是的!”斯巴克林医生做咬牙切齿状,“我们辛辛苦苦地救活了她,原本以为她是一个爱国的抵抗分子,没想到到头来却帮了东洋鬼子一个大忙……这个女人真是无耻,这么一下子就变节了……院长,要不要我去干掉她?”(。)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雌兔眼迷离(五) 看着斯巴克林大夫摩拳擦掌的样子古里安院长反而笑了:“你认为有这个必要吗?”他拍了拍斯巴克林的肩膀,“年轻人,你要记住:冲动是魔鬼!首先,这个女人和我们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和瓜葛,你去杀死她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其次,就算你真的觉得有必要杀了她,也不能在我们医院里动手,这会连累整个医院的,弄不好还会连累到我们的事业。第三,把她留在我们医院里对我们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什么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斯巴克林大夫听着听着就有点糊涂了。 “她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日夜监视之下,就连她们的交谈内容我们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谁说我们就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呢?” 斯巴克林听了古里安一席话顿有茅塞顿开之感,对古里安也佩服得五体投地:“高!的确是高!姜到底是老的辣!” “其实,我倒是挺同情这位佘小姐的。”古里安说。 “同情她?一个变节者?” “是的。你想,她一个弱女子……受了重伤,又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这可是天下最残暴的、最无耻的一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根本毫无抵抗的能力,连逃走或是寻死的可能也没有。你说她该怎么办?是被日本人折磨、****后悲惨地死去?还是出卖自己所知的、也许已经过了时的情报保全自己的贞洁和性命?更何况日本人又演了一出戏使她信以为真自己从前的同党要来杀害她——你想一想,她已经无路可退了,除了和日本人合作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斯巴克林大夫是第一次从古里安院长的嘴里听到这样“****投降主义”的话,不禁大感意外。他喃喃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如果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也可以和那个女人一样投降东洋鬼子?” “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古里安院长的口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们和她不一样!你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希伯来族的战士!我们的战士怎么能像这个柔弱的女子一样去投降敌人呢?你要是这样做的话,我第一个就先干掉你!”望着目瞪口呆的斯巴克林,古里安意识到自己把对方吓懵了,他连忙换上一脸慈祥的微笑:“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希伯来的战士,你是不会像这个女人一样软弱的。去吧,去休息一会儿,我估计过一会儿那位吉野先生就要开始问话了,而你也就又得钻进烟道去上班了!” 送走了斯巴克林,古里安院长站在窗户前又出起了神。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连斜对面电报大楼的外墙也都已经变成了白色。 古里安院长在想:“这件事我是不是应该通知陈德昭大夫呢?如果我要告诉他的话又该采取何种方式呢?” 自从佘曼诗的伤情好转以来,陈德昭已经有几天没来给佘曼诗治疗了——据陈德昭自己说是用不着了。但古里安猜出陈德昭肯定会对佘曼诗的近况感兴趣的,作为情报界的老手,他们俩都隐隐约约地知道对方的背景,但彼此都心照不宣。 古里安知道自己的医院一定已经被日本人严密的监视着,而医院里的电话也一定会被全天监听着。如果贸然打电话告诉陈德昭自己所知的一切无疑是自杀。那么,就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吗? 古里安院长想了想,拎起了桌上的电话按了按插簧:“接线生,给我接法租界安平医院。”然后,听筒里便传来了人工交换机插拔接线插头的“嗵嗵”声。当然,还有一种“沙沙”的噪音,古里安知道那是有人在窃听他的电话——他早年在德国的时候盖世太保就已经这样对付他们犹太人了。 安平医院里接电话的正是陈德昭大夫,古里安不知道陈德昭在电话的那头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扬起了眉毛——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电话也被窃听了。 古里安院长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一个老朋友在问候对方:“陈大夫,近来可好?外面雪下得很大,你可要注意保暖、小心感冒哟!” 陈德昭意识到古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否则以对方犹太人的精明是绝不会打一个电话来无关痛痒的谈论天气的。他的回答也很平静,如同老朋友之间的客套:“谢谢关心,你自己也要注意保养哟!你的神经衰弱是不是好些啦?要不要我来帮你开个药方?” 古里安在肚子里感叹:“这个家伙,水平好高呀。我从来没告诉他我有神经衰弱,他倒看出来了!果然有些门道。”嘴巴上却在假惺惺的客气:“不用啦,早好啦!” 陈德昭在电话里“嘿嘿”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不会向你收费的!” 电话这头古里安院长被他说得倒有些脸红:“哪里哪里,既然你这么大方倒不如过来给我的病人做一次复诊吧,对,就是那个重度颅脑损伤的病人,你帮她治疗了一个疗程后就想撒手不管了?起码要复诊一次吧,给点术后医嘱也行。” “这个嘛……我最近很忙呀!”陈德昭在电话里假惺惺地推托着,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佘曼诗那边可能出现了新的情况,“外面的雪这么大……” “老朋友,帮个忙吧……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好,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上午你过来复诊,否则我欠你的诊金就不付了!”古里安院长也假惺惺的在电话里威胁着。 “你个老财迷!”陈德昭又笑了,“好吧,我来!” 放下电话,陈德昭望着窗上不停融化着的雪花出起了神——从古里安的口气里判断佘曼诗应该没什么危险,难道说她已经开始运行那个计划了?可是,古里安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决定第二天去搞个清楚! 那两个负责监听加布里埃尔医院和安平医院电话的梅机关监听员摘下耳机后各自叹了口气:又是一段平淡无奇的对话,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尽管他们的工作就是从一段段看似平淡无奇的电话中找出蛛丝马迹,但自从他们监听加布里埃尔医院和安平医院的电话以来就从来不曾发现过什么问题——全是普普通通的对话,他们真怀疑上面是不是搞错了,害得自己正在浪费时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华山赏刀 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晴气将军刚回到自己位于北四川路上海派遣军司令部里的办公室就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的桌上放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绝密报告,说是他派去干掉那个地下党5号谍报员的日本第一忍者藤田东湖也死在那个可怕的支那杀手手中了! 连藤田东湖这样近乎于神的人物也不是那个支那人的对手!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藤田东湖和石心斗了个两败俱伤,只不过最终仍然是支那杀手石心棋高一招。尽管如此,那个可怕的杀手终于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他派出去的代号为“小鸟”的间谍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她所知的一切。 看完报告,晴气把自己深深地埋在皮圈椅里,两个眼睛死鱼般的向上翻起。毕竟,从大喜到大悲的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即便是晴气这样的老特务也需要时间来抚平心理上的波动。 他太阳穴上的一根青筋又暴了起来,便伸出一个手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轻轻转动。 现在佘曼诗已经同意与梅机关合作了,那么,作为除了佘曼诗以外唯一一个见过中田英寿遗失的“伊-1939-中田-7301号”保密簿的人——地下党的5号谍报员石心就更应该被消灭了!上海虹口北四川路上的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梅机关办公室里,晴气将军在继续思考如何除掉石心的问题:“奶奶个熊,这个支那人好不扎手!我打出去的每一张好牌都被对方化解、成了有去无回的死招。不过现在倒是一个好机会,这个可怕的支那杀手石心恰好受了重伤。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应该就乘这个机会让他从地球上彻底消失!” 而今天和佘曼诗的会面又让他想起了另一张面孔——那张和佘曼诗非常神似的嘴脸令晴气将军又一次灵感横生。 “……这可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哟!”晴气将军恶狠狠地自言自语着:“如果你真的以为我手里就只有这几张牌的话那你就太小看我了!我每一张牌都留了后手,这一次也不例外!以你现在的状态碰到那个女人的话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说到这里,晴气又得意起来,忍不住仰面“哈、哈、哈!”的大笑着,仿佛那个可怕的支那杀手马上就会在他的笑声中灰飞烟灭。 二月的上海正沉浸在纷纷的飞雪中,而秦岭山脉东部、陕南华阴县境内的华山一带却是春光灿烂的好天气。石心他们六人乘坐的马车正沿着一条山路缓缓而行——赶车的是王先生,由于担心石心的伤势,他不敢把车赶得太快。 脸上被纱布裹成粽子状、只露出一只右眼的石心就躺在大车正中,江蓝萍、齐冰、钟心桐和穆玉露如众星捧月般的围着他、照顾着他。 昨晚的休息加上“小还丹”的药力使石心恢复了不少。今天一早起来石心便又运功疗伤,他意外地发现丹田中的真气又聚拢了很多,而且周天的搬运也不似昨晚那般的滞涩。随着震散在奇经八脉中的真气不断地被石心归拢在丹田之中,他的功力也在逐渐增强,而不断增强的功力又使他拥有更大的力量来聚拢真气——这就是只有象石心这样的绝顶高手才拥有的超级自我修复能力! “小还丹真是一种神奇的疗伤圣药!我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居然只花了一夜的工夫就恢复到了原来二成的功力!以此看来,再花个七八天的工夫我的功力就能完全恢复了!”石心喜嗞嗞地想着,当然,他也明白,只有内功到了他这等登峰造极的境界才能恢复得如此神速,不禁又有些自得。 而他左脸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了,不再似刚受伤时那般火辣辣的疼痛。毕竟,他在搬运周天时曾把真气集中在伤口周围(气功的术语叫做“病灶”),以促使伤口更快的愈合。所以他估计自己脸上的伤口再过个三、四天就能拆线了——比常人要快上一倍。 至于是否会在自己那张俊脸上留下疤痕,他倒没有想过。他可不像齐冰她们对自己的容貌那么关心——而齐冰她们关心他的容貌胜过关心她们自己的容貌——石心认为男人嘛,长相无所谓——军人嘛,身上有疤也是很正常的。像这种皮肉伤在石心的心目中是很普通的事,战场上缺胳膊少腿、缺耳朵少眼睛的事多了去啦! 暖暖的阳光透过笘布上的缝隙照在大车里,有些晃眼。石心感觉自己像是裹在萤里的蚕宝宝,懒洋洋的。 远远的,海拔二千一百六十米的华山已在身后。在五岳之中,华山以险著称,登山之路蜿蜒曲折,到处都是悬崖绝壁。而华山东峰(朝阳峰)、西峰(莲花峰)和南峰(落雁峰)峰顶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映衬着湛蓝的天空更显得格外的雄伟壮丽。 然而,车上的众人除了石心却都对这北国的美景漠不关心。只有石心用他仅有的、露在纱布外面的右眼欣赏着西岳的险峻。 看了一会儿风景,石心的眼睛酸了,毕竟他平时习惯了用两只眼睛视物的。于是他收回目光、把玩起从藤田东湖手中缴获的那对“冰影”宝刀来——无论长的“打刀”抑或短的“胁差”,这一对宝刀的刀身上都有着据说用千年玄冰淬火才形成的冰片状花纹,而比例协调的刀身又呈淡淡的半透明蓝色,虽然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也仍然散发着阵阵寒意。 石心双手捧着“打刀”的刀背,将刀刃向上,仔细地欣赏着刀刃上精美的花纹——这些花纹都是在制刀时经历高温锻打和淬火才产生的。 制刀时刀工将烧红的钢块捶打锻造,钢块捶打开后再折叠起来捶打,如此反反复复,捶打到第十次,就会有2的10次方也就是一千零二十四层的钢材叠加在一起。通过这一步骤,可将钢材中的硫等杂质和多余的碳素等清除,以增加钢材的弹性与韧性。这就好比揉面一般,捶打的层数越多,钢材中的碳和各种成分就会更加均一,钢的晶粒也会更细致,最终锻造出来的钢材品质均一、达到数千层,十分强韧。 而淬火时则在刀的表面生成一层非常坚固的“马登斯晶体”,刀刃与刀面的边界处产生出如同洒上银沙般的颗粒状纹样,这些细小的白点形成白雾一般的花纹,称作“匂”。 “冰影”宝刀上的“匂”尤其漂亮,衬着刀身淡蓝的颜色宛若是一块真正的玄冰般变幻着不可捉摸的光彩。 石心随手拔下穆玉露的一根秀发往刀刃上一放,那根秀发立刻一断为二! “真是把锋利无比的宝刀!”石心由衷地赞叹着,而一边的穆玉露竟也因为石心拔了她的头发用来试刀而沾沾自喜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地狱天堂(一) 说起来石心的心情还是很郁闷的。 他之所以不走大路而改走小道,就是为了要引跟在自己身后的敌人出手,以便自己一鼓歼之,从而一劳永逸的解决一路上总是遇袭的问题。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对手很难缠,虽然他成功消灭了敌人,但自己也受了重伤。 石心承认,自己太托大了,这就是骄傲的代价! 现在想来,他的“引蛇出洞”的计划看起来很完美,却疏忽了一个最最重要的因素——那个一直给日本人通风报信的间谍就隐藏在他们之中,尽管他已经基本确定这个间谍是谁,却没有采取应有的措施控制住她向外传递情报。所以才造成了日本人的袭击源源而来,连他这样的高手也应接不暇,最终落了个受伤的下场。 他能不郁闷吗? 其实,石心是完全可以揪出那个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不断给日本人通风报信的间谍的,只是一个特工的职业习惯使他老是想着要放长线钓大鱼,总想等到了陕北这个特务开始行动时再把她连同她背后的那个间谍网连锅端掉——用情报界的行话来讲这叫做“养金鱼”。 事到如今,石心有些骑虎难下:如果不马上揭露她的身份,日本人的袭击肯定会继续接踵而至,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很难保证众人的周全。但马上揭露出她的身份,那么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岂不都是白费力气?更重要的是他想挖出敌人潜伏在陕北的间谍网的目标也将落空。 现在,他必须作出决断——揭露她,还是继续养金鱼? 揭露她,很简单,她跑不掉的,从此路上也不会再有日本人来兴风作浪。要挖出她所知的一切可以就地审问,也可以把她押回陕北再审问。如果嫌带着她不方便,枪毙她也行。反正在抗战时期枪毙一个日本特务是名正言顺的事。 但是,石心的决定是继续养金鱼。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又怎么能半途而废?也许会冒风险、也许还会流血,但他认为如果能挖出鬼子在陕北潜伏的间谍网,这一切都值得。 不过,石心提醒自己有一点必须注意,就是从今往后必须加强对她的监控,连她传递出去的情报也要事先,以免事到临头自己措手不及。 想通了这些,石心的心里畅快多啦。他收起“冰影”宝刀,仿佛不经意间便把头枕在了齐冰修长的大腿上、躺在充满了温暖阳光的大车里打瞌睡。石心的心里却盘算着晚上如何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全然不顾齐冰幸福得胀红了脸,而其他女子又向他们投来的忌妒、羡慕、恨的目光。 …… 这天晚上,上海的雪终于停了。 北四川路上新亚大酒店的601房间里,汪伪政府特工总部七十六号的经理处处长、刚做了寡妇的余爱珍正依偎在著名的汉奸文人胡澜城的怀里,乖巧得像只小猫。 “这么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余爱珍恋恋不舍地问道。胡澜城刚刚告诉她,他已经被汪伪政府任命为法制局长,明天就要去南京赴任了。此刻胡澜城的脸上理所当然的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要么我们一起去南京?” “那么……我在七十六号的工作怎么办?”余爱珍迟疑着问。 “我昨天不是让你去向李士群请辞了吗?怎么,他没同意?” 余爱珍点头道:“是呀,他说什么我现在无依无靠,七十六号就是我的依靠。他让我在七十六号安心干下去,生活上也好有个着落。” “鬼话、全是鬼话!”胡澜城愤愤不平地说:“我敢担保,你们家大块头的死他脱不了关系,就算不是和日本人合谋,也至少是他默许的!你们家大块头跟了他那么多年,他竟然不挺身相救,真是太无情无义了!” 余爱珍觉得胡澜城如此义愤填膺地揭他好朋友李士群的老底是出于对自己的“真爱”,但她仍然忍不住摇头叹息道:“经过这件事我算是彻底看清了,什么汪主席也好、李部长也好,吴四宝也好、余爱珍也好,都只不过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日本人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杀!”说着说着,她悲从中来,竟趴在胡澜城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说到这里,两个人突然之间都默不作声,心头一起涌上“兔死狐悲”的悲凉——是的,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只不过是两条依附于外族、为本民族所不齿的野狗! 许久,俩人都不说话,只有余爱珍在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泪水打湿了胡澜城的肩头。胡澜城轻柔地搂住余爱珍抽动的身子,重新审视着她:“嗯,你还是有点头脑的,我一直以为你也属于那些胸大无脑之辈。” 余爱珍被他逗乐了,她推了一把胡澜城:“呸,你以为我和你其他几个姘头一样,我可是胸大有脑!” 俗话说“若要俏,一身孝”,今天的余爱珍穿了一袭本白的缎子旗袍,勾勒出她丰腴成熟的********。胡澜城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她旗袍内那波涛汹涌的双峰几乎要把胸罩也撑破。虽然是情场老手,而且对余爱珍的胸器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仍然禁不住要口水长流、身体发硬。 胡澜城一把捏住她的胸脯又开始了他惯常的把戏,口中不停地调笑:“是吗?让我检查一下,你究竟是胸大还是脑大?” “你不是早就检查过了吗?”余爱珍被他惹得娇喘起来,伸手去摸他下方,却摸到了胡澜城雄起的洪荒之力。 那兔死狐悲的悲凉如同过眼云烟,只一瞬间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对汉奸男女现在满脑子都是及时行乐。 在床上一向讲究情调、注重前戏的胡澜城今天竟变得迫不及待起来,他心急火燎地把俏佳人抱到了床上、解开了她的衣服。她那细腻的、富有光泽的肌肤,她那纯白真丝胸罩勾勒出的、轻轻颤动的双峰如同一根无形的线索,牵引着胡澜城的目光,牵动着他的手在她的娇躯上恣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地狱天堂(二) 胡澜城飞快地变成精光,他大叫了一声:“乳母,哺乳!”就开始了此处省略一千字。? ? 余爱珍呵呵地呻吟着:“哟,今天又开始讲文明话了嘛?” 胡澜城的脸埋在她的***间、此处省略一千字,含混不清地回答:“怎么,你要我说粗鲁的?那好,这就来点直白的,奶妈,喂奶!” …… 那伙人掩过来的时候,石心他们几个已经入睡了。 今天晚上他们宿在华山北面的一个小村庄里。 黄昏时分,当石心他们刚进村时其他几个人还满世界的想找老乡借宿,却被石心冷冷地一句“这个村庄里已经没有人啦!”给当头浇了盆冷水。 的确,这个小村不但冷冷清清,而且鬼气森森。整个村子不见一缕炊烟、一星灯火,不闻一点人声、一丝犬吠。 “奇怪,人都跑到哪去了?”钟心桐不解地嘀咕着。她信步向前走去、随手推开一家人家虚掩着的院门,向里头张望了一下,只见一具木犁靠墙放着,旁边倒着两把锄头。 破败的土坯墙和茅草屋顶宣示着这是一户穷人家。 钟心桐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院落,四下打量着。接着又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走进了灶房。她随手揭开散落着几只锔过的破碗的灶台上的锅盖,却现里面是一摊黑糊糊的东西,闻起来还有点香。正当她疑惑这是什么的时候,石心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这是炒麸皮,香吗?吃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硌牙!” 钟心桐其实早就察觉到石心跟在自己的身后了。不是她的听觉如何灵敏,也不是石心的脚步如何沉重,而是石心头上缠绕的绷带所特有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出卖了石心的行踪。那种特殊的味道,老远就能闻出来。 俩人从灶间出来后,又向朝南的正屋走来。 还没到门前,石心就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抽动着鼻子像是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钟心桐见状也费解地停下,用力吸着鼻子,也想闻出些什么。但她却什么特别的味道都不曾觉。 “有血腥味,很浓!”石心的这句话把钟心桐吓了一跳:“死人?!”她的诧异挂在了脸上,“我怎么什么也没闻到呀?” 石心并不回答,又侧耳倾听了片刻便一言不地推开了同样虚掩着的正屋的房门,眼前的景象立刻让钟心桐大吃一惊——屋子躺着好几具血淋淋的尸体、遍地已经凝固了的血迹!那鲜血早已渗入了地面的黄土,呈现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深棕色。 钟心桐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恐怖场面,差点没吓晕过去,胃里也立刻翻江倒海起来。要不是她强自克制,早就吐了石心一身。钟心桐战战兢兢地向屋子里张望着,两只手却死死地抓住石心的衣袖,人也靠紧了他。 最触目惊心的是土炕上仰面倒着的一具赤身**的女尸——她的头颅已经被砍下,滚到了炕脚边。她颈项边的破炕席和炕边的土墙上那喷射状的血迹仿佛在述说着头颅被砍下时的惨烈、她身上的累累伤痕仿佛在控诉她所遭遇的令人指的罪恶。 钟心桐哪里还敢往里再看?她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惊惧的泪水。 石心愤怒地握紧了拳头,“这帮畜生!”他的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浓浓杀气,他那露在纱布外的右眼圆睁着,几乎要瞪裂了。 土炕边的黄土地上倒着两位老人,像是一对老农民夫妻,至死都手牵着手。石心上前用他仅有的右眼检查了他们破碎的下巴和胸前利刃刺穿的伤口,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来迟了一步,要是昨天能到达这里的话,这件些乡民说不定就不会惨死在这里。” 石心看了一眼炕桌上的油灯,又蹲下身望了望炕洞里燃尽的炭灰,便站起身一言不的出去了。 这时,夜空中远远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妈呀……”。 钟心桐被吓得一激凛:“怎么回事?”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好像是穆玉露……”石心边说边拉着钟心桐飞奔而出,虽然他的内伤只好了五、六成,却已经不妨碍他施展绝世轻功。钟心桐只觉得一股大力从石心的手上传来,身不由己地跟着石心飞跑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吃力。 石心穿过小巷、越过土墙,只两三个起落间便已赶到了出惨叫的那个院落里,心里还在猜疑:“村里除了我们已经没有旁人了,怎么回事?难道是小穆她们碰上什么机关了?” 等他在院子里站定才现敢情穆玉露、齐冰、江蓝萍和王先生都在,个个都面带恐惧之色,穆玉露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小脸刷白,嘴里一个劲地嘀咕:“死人,全是死人!” 石心瞥了眼屋子里头那几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摇头道:“我们也看到了,这个村庄看来是被血洗了!”他低头沉吟道:“奇怪……锅里有吃的、斗里有粮食、缸里有饮水、炕上有被褥、灯里有灯油、柜子里有衣物……这个村庄里的人必定是遭受了突然的袭击,一点准备也没有……” 众人的心里都盘旋着同一个问题——谁干的? “会不会是土匪?”齐冰插嘴问道。 “不会,”王先生摇头道:“如果是土匪袭击的话村里的人一定会四散奔逃,但现在村里的道路上一具尸体也没有,乡民们都在家中遇害……难道是……” “难道是土匪事先潜入村里,又突然分头堵住各家各户开始屠杀?”江蓝萍歪着脑袋言了,但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也不像,土匪的计划不会这么周全的。再说他们的目的只是抢劫财物,为什么非要斩草除根的大屠杀呢?” 除了石心,众人一时都愣住了,都用问询的眼光去看石心。 只见石心似乎并未认真听他们的对话,却用力吸着鼻子,仿佛从空气中嗅到了某种信息。(。)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地狱天堂(三) “前面还有有死人味!”他又冷冷地开口了,然后便自顾自地沿着村里的土路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用力地嗅着。 “死人味?”江蓝萍有些不相信,“他的鼻子这么灵?” “嗯,人的一种感官受限后,另一种感官会变得特别发达!”穆玉露在一边煞有介事的介绍着,“比如石大哥,他的视觉受限制后,嗅觉就变得特别灵敏。这在医学上是有先例的。” 王先生在一旁点头道:“小穆说得不错,到底没有白当护士,医学知识还是蛮丰富的嘛!” 钟心桐在一旁接腔道:“是呀,刚才我们在那边的人家里也是石大哥先闻出了血腥气,然后再发现的尸体。” 这一刻,她们俩又同心协力的为石心帮腔,全然没有平时争着讨石心欢心时的暗斗。 众人哪里知道,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磨练出来的石心当然对死亡的气息自然非常熟悉喽。 这几人嘴上虽然在镇定地说话,但身在这鬼气森森的村庄、天色又渐渐暗了下来、而且听说前边还有“死尸味”,无不心中惴惴不安又反胃反得厉害。胆子小的如穆玉露、钟心桐之流更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地要往石心身上靠。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石心他们六个人的脚步声在村里回荡。 尽管白天阳光明媚、照得人暖暖的,可是一到了傍晚山村里便又是冷风凛冽。那一股股阴风在小村的路巷中游荡,卷起灰尘和沙土,更发出“呜、呜、呜”的呼啸之声像是在黑暗中有无数的恶鬼正在奸笑。 石心走着走着就听见身边传来“咯、咯、咯”的古怪声音。他不用回头就可以猜到那是穆玉露和钟心桐的牙齿在打架——部分是因为夜间的寒冷,但更多的是因为她们害怕。 石心想了想,伸左右手分别牵住了穆玉露和钟心桐的小手,将她们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不要怕,有我在呢!” 一股暖流刹那间从石心的手指传到了她们俩的指尖,继而又传遍了她们俩的全身。可是,她们的牙齿竟然继续打架,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激动。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担惊受怕、风餐露宿的艰辛都被这股暖流融化了。穆玉露和钟心桐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在她们的心里,就算为了这短暂的牵手而付出一生的等待也情愿! 她们不约而同地望着石心,眼光里充满了满足还有幸福。穆玉露正望见他缠满绷带的侧脸,登时心疼不已,只鼻子一酸泪水便在眼眶里打转。 天色已暗,齐冰和钟心桐都不曾察觉穆玉露脸上由怕到喜,再由喜转忧的表情。齐冰更是看见心上人石心竟亲昵地拉起两名情敌的手,却唯独撇下自己一个,当真是心碎欲绝。她倒不怪石心的用情不专——本来也无专情可言,他们四人之间本无名分——却怪穆玉露、钟心桐成天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博取了石心的欢心。而齐冰双目中向两个情敌的背影射出的妒火更是足以将她们俩的后背烧穿。 石心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牵着她们的手纯粹是为了给她们俩壮胆。但在穆玉露和齐冰、钟心桐的眼里这次牵扯手却有着特殊的意义。 众人跟着石心往前走着,齐冰吃醋管吃醋,但警惕性仍然很高,右手伸在怀里已经按住了“王八盒子”的枪柄。 他们穿过几间土坯房,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前。高高的砖墙后露出更加高大的瓦房,门前还有影壁,连村里的土路到了这儿也成了条石铺地,俨然是个小小的广场。 石心继续在广场上转来转去,搜索着别人看不见的痕迹,猛的,他在广场边一棵大树下的井边停住了。 石心站在井边用力吸着鼻子,转头问王先生:“王兄,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气味有什么不对吗?” 王先生也学着他的样子努力嗅着空气中的信息,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那就请你打一桶水上来仔细闻吧。”黑暗中,石心那露在纱布外的仅有的右眼炯炯放光,有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不知怎么的,井上的水桶已经掉在了井里,连轱辘上的绳子也全部放了下去。王先生顺从的开始摇轱辘,打算把水桶吊上来。 他以为这将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但他才摇了几下轱辘就觉得不对劲:“邪门,这水桶怎么如此沉重?难道是个超级大铁桶?”他的额头冒汗了。 江蓝萍连忙上前帮忙,俩人用尽了力气那轱辘才缓缓地的转动起来,像是那小小的水桶有千斤的分量。 摇着摇着,轱辘上的绳子越来越多,眼见着水桶就要上来了,但这二人却无论如何也摇不动了。那根绳子就像是焊死在井底似的,一动也不动。 “这是水的表面张力,说明水桶就在水线上。”石心也很疑惑:“不会吧?难道绳子上另外挂着什么东西不成?还是我来吧。” “那怎么行?你的伤还没好。”王先生和江蓝萍异口同声地回绝。但石心的身手何等快捷?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一轻,石心已经站在了井前开始摇轱辘。 “哎,你慢慢点,小心伤口……”齐冰想拦也没拦住,只能摸出一支“千里火”打亮了为他照明。 石心出马果然不同凡响,三下五除二就把轱辘摇动起来,甚至只用了一只手、很轻松的样子。王先生和江蓝萍看了都顾不上擦汗、直吐舌头。 众人的好奇眼光都盯着井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挂在了绳子上。象齐冰之类的聪明人,更是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穆玉露则不自觉地往石心的背后躲 随着石心快速摇动轱辘,绳子迅速地收回,借着齐冰手上“千里火”的光亮,大家终于看清了那样随着井绳一起升上来的东西——那是一只手! 一只从井里伸出来的手! 一只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的手! 一只至死还拼命挣扎、紧紧攥着井绳、死了都不放的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地狱天堂(四) 除了石心,其他五人都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齐冰那高举“千里火”的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使得众人在火光中的影子也不停地晃动着在身后的墙上摇来晃去,更加剧了这恐怖的气氛。 齐冰忍不住拔出“王八盒子”来壮胆。 穆玉露忍不住抓住了石心的衣襟。 江蓝萍忍不住闪到了齐冰的身边。 王先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钟心桐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瞪大了惊恐地眼睛:“难道这又是一具女尸?” 只有石心,似乎早已知道了答案继续平静地摇着轱辘。 那只手的腕上竟然还戴着一只金丝镯子! 众人克服了最初的恐惧,都在想这位落下井去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怜人? 渐渐的,这人的手臂露出井台。那是一条修长的手臂,虽然被水泡得有些肿胀,但看起来线条仍然是那么的匀称。 “她怎么没穿衣服?”穆玉露第一个醒悟过来。她想探头往井里看,又害怕突然出现什么无名的恶鬼会把她拽到井里。 这时,石心伸手把她拦住,自己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真的只有一眼哟,便停下手来不摇了。 “还是不要把她拉上来吧!”井边的石心嗓音很低沉,有种说不出的悲怆。 众人又一次被惊呆了。 这时,冷不防原本站在一边的钟心桐突然间“咕咚”一下栽倒在地,敢情是昏了过去。 石心连忙回身去看钟心桐,连轱辘也不摇了。那具女尸带着井绳“扑哧哧”地往井下坠去,她手腕上那金光闪闪的金丝镯子在“千里火”的照耀下只一闪,便永远消失了。这不起眼的小井居然很深,好久才传来“扑通”一下落水声。 只有那轱辘的木柄还在轴架上兀自晃动,仿佛一切都只是个噩梦。 众人都不再去理会什么恐怖的裸*体女尸,一起跑到钟心桐身边查看,但恐怖早已紧紧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心。 只见石心已经将钟心桐抱在怀里,在她“人中”穴上轻轻一拂,钟心桐登时长出了口气“嘤咛”一声苏醒过来,两眼中早已泪如泉涌。她一见自己是在石心的怀中,就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凄苦,抱住石心便放声大哭起来。 石心脸露尴尬之色,但仍轻抚钟心桐的后背,柔声安慰她:“不要怕,没事的,有你石大哥在这里。” 他举目四望,大家对钟心桐的昏倒、痛哭都感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齐冰和穆玉露更是认为她一定在借机同石心亲热,脸上均有愤愤不平之色。 石心想对她们笑笑以示自己的无辜,但满脸都被纱布绷带缠绕,又如何笑得出来? 石心想放下钟心桐,但见她搂自己搂得极紧、又哭得极惨,心里便不忍起来,只能抱着钟心桐站起身。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王先生:“王兄,天色已晚,虽然这个村庄里到处是尸体,但一来再找地方住宿恐怕不切合实际,二来这所大宅子中似乎并没有死人的味道。要么今晚我们就住一次大瓦房?” 石心表面上是在询问王先生的意见,实际上却是在发号施令。而众人也早已习惯了他的发号施令,便一齐点头同意。齐冰离大门最近,她推开虚掩的黑漆大门,却不进去,手里平端着那把“王八盒子”。 看到齐冰手上的“王八盒子”石心不由想起了洪泽湖边大雨中的那晚,他也是这样抱着齐冰,心里一热。抬头去看齐冰时对方恰好也想到了洪泽湖边的那晚、也正拿火辣辣的目光扫过来,那眼光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述说,却又显得无限妩媚。 俩人四目相交脸立刻都红了。 还好天黑,其余众人都不曾察觉。 齐冰连忙转过头去,把拿着“千里火”的左手先伸进门去——既能看清门内的情况,又能在万一遭到门内埋伏的人攻击时不受太大的伤害。 石心看了她的举动暗自点头——果然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不过他却“呵呵”一笑:“不用紧张,里面没人!” 大家和石心混的日子久了,都知道他耳聪目明。想必他那灵敏的耳朵早已扫描过每一条可疑的声波,他敢这样说一定是已经确认了这家大户人家的宅院里已经没有危险。 于是齐冰放心的往里走。没想到石心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保证里面没有死尸!” 是的,死人是没有呼吸的,石心当然听不到死人的声音。 穆玉露和江蓝萍立刻被他逗乐了。 齐冰虽然也觉得好笑,但一想到里面也许又有什么恐怖的尸首便寒毛也竖了起来,把手里的“王八盒子”攥得更紧了。 众人进了院子,王先生把大车也赶了进来,石心反手拴上了门。大家这才发现这个院落竟然设计建造得很有江南园林的风格:粉墙黛瓦、青砖铺地、墙边竹影婆娑、屋上马头墙高耸。连“轿厅”、“夹弄”这些江南园林特有的建筑式样也一应俱全。 穿过仄仄的夹弄,眼前居然是一个太湖石圈起的小小池塘,甚至有假山、芭蕉、修竹点缀其间。虽然仍是早春,池塘的水面上只漂着几片枯叶、竖着几支残荷,但大家仍能想象春暖花开时这个院落中的美景。 一条回廊曲曲弯弯绕过池塘直通正堂,回廊两边花草、灌木、乔木高低错落有致。石心边走边用他“硕果仅存”的右眼分辨着花草树木:“这是山茶花……这是牡丹……女贞……这是什么花?” 他怀里的钟心桐抽泣着回答道:“呜、呜、呜……垂丝海棠……呜、呜、呜……” 石心低头看她,见她双目中闪着晶莹的泪光、香肩耸动,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分外动人,不禁将她抱得更紧了。 正堂的楹联是龙飞凤舞的金字草书,上联是:江南春来草长莺飞看不尽,下联道:塞外瑞雪斛满仓盈数有余。正堂上挂着一块黑漆匾额,上书“金粉世家”四个行书大字。落款是“钟无期”。正对大门的条案后的粉墙上也悬有一画,借着“千里火”的光亮石心隐约看出画上画的是“入吴图”。他随口吟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地狱天堂(五) 齐冰举起“千里火”凑近了那画细看,果然见作者的题跋是:“录王江宁诗……” “感觉怎么像是到了上海城隍庙的豫园?”穆玉露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众人皆有同感,只有钟心桐仍然躲在石心的怀里不停地抽泣着。 “这幅画的落款是钟北川,上面匾额的落款是钟无期,看来这户人家是姓钟了。”王先生沉吟着说。 石心突然感到怀中钟心桐的身子猛的一阵颤抖,暗忖:“果真如此!” 他说道:“大家不要赏画了,书画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快些安顿下来祭祭五脏庙吧,我的肚子已经空空如也、饿得咕咕叫了!” 众人依言穿过正堂,从一扇月洞门来到了后院。 没想到这所宅院的后院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两棵银杏树立在院中,树下摆放着石桌石椅。五色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一直通向左侧的书房和右侧的厢房。 “这扇小木门应该通往后面的厨房和柴房。”石心指了指小径尽头的一扇小木门,“今天轮到谁做饭啦?” “你怎么知道后面是厨房和柴房?”今天正好轮到齐冰和王先生下厨房,齐冰对石心的这种“未卜先知”的能力很是诧异。 一边的王先生是个聪明人,连忙过来解释:“江南民居的布局都是一样的,这一进院子是书房、卧室,那么下一进院子就必定是厨房和柴房了。” 听了王先生的解释齐冰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真看不出,两位对江南的民居还是蛮有研究的嘛。” 石心像是饿得等不及了,不住地催促:“你们两位到厨房去慢慢讨论这个问题吧,厨房里也许有吃的,不过要注意有没有毒……这个王兄最内行了。而且,千万只能用水缸里的水,不能用井水。”他回头问江蓝萍:“江姐,今天房子很充裕,大家是分头住呢,还是老规矩睡通铺?” 江蓝萍白晢的脸蛋上泛起一阵绯红,她喃喃道:“房子宽裕还是分开睡吧……要不男同胞一间、女同胞一间?”她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其余几人。 “还是男同胞一间、女同胞一间吧!”虽然好几个人都想享受一下独处的大床,但王先生这么一说大伙儿也就不便再说些别的了。 “我今晚住这间!”钟心桐忽然指着一间厢房说道,态度很坚决,“我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面面相觑:脾气向来很好的钟心桐今天怎么变得如此乖张?齐冰吐了吐舌头、拉着王先生去后院做饭了。穆玉露狠狠地盯了眼“赖”在石心怀里不肯下地的钟心桐,心想:“你晕也晕倒了,石大哥抱也抱过你了,你怎么还霸占着石大哥不放手呀?” 她内心里的不悦已经写在了脸上——小嘴噘得老高老高,灵机一动间她寻到了一个妙招来提醒一下钟心桐:“石大哥,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你要小心哟,抱着心桐姐这么久是会把伤口崩开的!”说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往钟心桐脸上瞄。 她那话中的意思旁人怎能听不出来?江蓝萍也一个劲地给钟心桐使眼色,让她快点下来。可是钟心桐似乎对这一切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就是躲在石心的怀里抽泣着不下来! 穆玉露哪受得了这气?柳眉一挑就想说:“心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是存心想让石大哥的伤口崩裂嘛!” 石心见势不妙连忙开口岔开话题,说道:“好吧,你就睡这间……小露,你和江姐住隔壁那间吧……放心,里面没有人……呵呵,死人、活人都没有。”说着他抱着钟心桐来到了那间厢房的门前。 江蓝萍立刻会意的拉着穆玉露走到隔壁去了。 可是,两间厢房的门都上了锁! 那边穆玉露已经不满地嚷嚷起来:“哎呀,没钥匙怎么进门呢?” 石心正想把锁震断,钟心桐突然说:“小露妹妹,钥匙应该在门右边花窗正中的牡丹花的花朵后面。” “你怎么知道的?”穆玉露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房门右边的花窗,借助黯淡的光线她发现那紫檀木的花窗正中果然有一朵雕刻精美的镂空牡丹花,那牡丹花后面的空间看起来恰好能藏下一把钥匙,连忙伸两个手指头进去一掏,手指立刻碰到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那里果然藏着一把钥匙! 穆玉露手拿钥匙还在犹豫间,一边的江蓝萍早已等不及了,她嘴巴里说着:“我来试试!”就从穆玉露的手中抢过钥匙,往锁眼里一捅,那锁“咔吧”一声就开了。 这边钟心桐也已熟门熟路地伸手从门边花窗正中牡丹花的花朵后面抽出了另一把闪闪发亮的黄铜钥匙来,打开了面前的门锁。 由于石心那敏锐的听觉早就觉察到房间里没有活人、灵敏的嗅觉也早就判断出房间里没有死人味,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抬脚进门。 钟心桐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包火柴、划着了一根,那小小的、跳跃的火光把钟心桐的脸也照得阴晴不定。 “右手边的桌子上有灯亮……”她的话才说完石心就已经来到了桌前,原来他那“硕果仅存”的右眼即便在黑暗中竟也能视物! 那桌上果真有一盏镀银的煤油灯! 钟心桐点上灯,把火拧到最大,那黄色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这间雅致、古朴的厢房。虽然石心已经环顾过四周,但灯光下的屋子给了他另外一种感受。 “这就是你的闺房?”石心的声音很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与同情。这时,他感觉到怀里钟心桐那娇小的身躯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抽泣着问:“你已经看出来了?” 石心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一进村我就看出来了……没想到我们竟然跑到你家里来了……没想到你竟然会是陕西人!”他叹了口气,“井里的那个女子应该是你们家的人吧?” 失去家人的痛苦、回到家乡的兴奋一直像小兔子的爪子在钟心桐的心头挠啊挠,听石心说这里便再也按捺不住、趴在他的肩上又号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地狱天堂(六) 石心本想把钟心桐放下,但见她哭得如带露梨花般楚楚可怜又于心不忍,只能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后背又温言劝慰。没想到他这一劝慰,钟心桐反而哭得更凶、搂他也搂得更紧了。 对付面前的这种状况石心是一点经验也没有的,只好耐着性子等钟心桐哭累了再说。 许久,钟心桐的哭泣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抬起挂着泪花的脸庞,眼光中满是哀怨:“你看见井里还有其他……还有其他人吗?” 石心没有作声,但他沉痛的表情分明是在承认。 出乎石心的意料,钟心桐并没有又一次地哭晕过去。她的双手握紧的拳头,石心甚至可以体会到她目光中那燃烧的怒火。 “陈小忠!你个黑猩猩,就算把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要为我屈死的亲人报仇!”钟心桐搂紧了石心、咬牙切齿地说着,几乎要把自己的银牙咬碎。 “陈小忠?黑猩猩?”石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的脑筋也是转得极快:“莫非就是血洗钟家庄的那个坏蛋?” 钟心桐恶狠狠地点着头:“除了这个无恶不作的土匪还能有谁?把全村的人都杀光,把我的家人都投到井里……还有……杀害我的丫环莲花……石大哥……呜、呜、呜……我要报仇!” “土匪?”石心疑惑道。 “对,这个匪号黑猩猩的土匪本名叫做陈小忠,就是离我们村子不远的华山北峰云台峰上黑狼山寨的土匪头子!” “山寨版的土匪黑猩猩?”石心想了想又问钟心桐,“你们本来就有仇?” 钟心桐那泪盈盈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你怎么知道?” 石心心里说:“你一见自己丫环的裸尸就知道是黑猩猩下的毒手,那当然说明你们本来就有仇。”但他并没有阐明自己的推断,只淡淡道:“猜的。” “这个黑猩猩从前是我们家的护院武师,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教过我们姐俩几招武功,后来……”钟心桐的眼前仿佛又浮现起儿时的自己和莲花在自家的庭院中、在村外的田野里追逐、嬉戏,耳边又回响起莲花那银铃般的笑声。但此刻,儿时的玩伴莲花却和自己阴阳两隔、再也不能见面,当初自己离家时的分手竟然成了永别!这怎能不叫她肝肠寸断?钟心桐又一次哭倒在石心的肩膀上,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 石心的心当然不是石头做的,被她这么一哭不禁怜爱顿生,拿手搂紧了她娇柔的身躯。为了转移钟心桐的注意力,他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后来,当你们长大、变得亭亭玉立时,这个山寨版的黑猩猩却对你们起了歹念?” 钟心桐那泪盈盈的双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奇:“你怎么又知道了?” 石心心里说:“这个故事比较老套,我一猜就猜出来了。”但他不便点明就继续往下“推理”:“这个黑猩猩一定是想对你们动手动脚,你爹发现后将他一顿暴打又赶出门去,黑猩猩也就此一怒之下跑到云台峰黑狼山寨去入伙当了土匪。” 这回钟心桐不哭了,她显然是被石心精准的想象力给镇住了,靠在他的怀里抽泣着点点头道:“听说这黑狼山寨乃是白莲教的分舵,寨里倒也有几个好手。” “我靠,这个故事真够平淡无奇的!”石心在肚子里叹了口气,但钟心桐一家的遭遇也着实凄惨,不由他不心生怜悯。 钟心桐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石心仍然抱着自己,幸福的同时又生出许多心疼来。悲伤似乎突然之间从她的脑海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拭去,只害羞地低下了头、拿手指了指里屋的大床,示意石心把自己放到床上去。 “这就是你从前的卧房?”石心望着那垂着粉色纱帐的床铺问道,“怎么像是一直有人住的样子——你看,一点灰尘也没有……”石心沉吟道:“……是了,一定是你父母舍不得你走、时刻想念着你,才命人天天打扫你的闺房,好似你从来不曾离开。” 钟心桐闻听此言刹那间想起自己的严父慈母来、想起平日里在父母的膝下撒娇、想起他们凝视自己时那慈祥的目光,忍不住又哭了。 钟心桐的床上铺着粉红的雨中夏荷织锦缎床单,床角摆放着粉色蝶恋花的湖州丝绵被,而叠放在丝棉被上的那对粉红枕头上的枕巾上则绣着鸳鸯戏水。 石心仿佛看到少女钟心桐正坐在床边、手拿绷箍和银针,在那粉色的枕巾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她的眼里应该满是憧憬和希望,而那时她的心中应该正在想象自己个梦里的如意郎君——她的如意郎君会是自己吗? 石心不敢往下再想,先把钟心桐放在了床上,随手搬开被子、拉过枕头来给她垫上。作为第一流的中医,又在日本留学过西医的石心有些不放心钟心桐的身体情况,便拉起她的右手来给她诊脉。 当他的手指接触到她那幼滑娇嫩的肌肤时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暖暖的、痒痒的,令他的心神一阵荡漾。 石心努力摄住心神,仔细分辨着钟心桐的脉象,像他这样的内家高手定力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虽然钟心桐的手在微微颤动,显然是心情激动,但石心仍能判断出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刚才的晕倒只是受了强烈的刺激。治疗的方法也很简单,甚至不用服药,只需卧床静养或是睡上一觉就行,但她能安得下心吗? 诊完脉,石心抬起他那“硕果仅存”的右眼看了看钟心桐,想寻找她心情激动的原因——中医不是讲究“望、闻、问、切”的吗?他一边“望”,一边还在“问”:“这枕巾绣得真漂亮,是你从前绣的吧?” 哪知这一“问”正好点醒了钟心桐,让她回忆起少女时代坐在床边、手拿绷箍和银针,在那粉色的枕巾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在心中憧憬着那个未来的如意郎君——眼前的石心的确算得上自己的如意郎君,但自己能从和齐冰、穆玉露的竞争中最终胜出、成为石心的另一半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地狱天堂(七) 钟心桐并不回答,只一翻手抓住了石心的手掌,一边偷眼去看石心,恰好和石心的目光相遇。 尽管只有一只眼睛露在纱布外面,但石心仍然读懂了钟心桐的目光。而钟心桐则感受着石心的手掌所传来的温暖,那温暖从她的指尖一直传到她的心底,并在那里激荡着、贲张着她的血脉。她用双手紧紧握住石心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想把自己内心的激动再回传给心爱的人。 石心的手触及到她柔软、挺拔的胸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和她眼光中那几多渴望、几许热切、几分羞怯,不由得心头一热,再也把持不住,俯身在她芬芳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石心的这一吻半是怜悯半是喜欢。 但在钟心桐的眼里、在刚刚失去家人亟需一个温暖怀抱的钟心桐的心里这就是一种巨大的安慰,却也不啻于一种暧昧的暗示——至少她把这个吻当成一种暗示——所以她不再犹豫、抛开了少女所特有的矜持、迸发出她内心里一路上积累起来的、对石心的全部爱慕——她一下子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着石心:“心哥哥……我……喜欢你!” “心哥哥”,这是钟心桐内心里对石心的专用称呼,此刻竟也大胆直白地说出口来。她为自己的勇敢感到骄傲、为自己的真情流露感到晕眩,为身在石心的怀抱里感到幸福。 石心倒手足无措起来,他从没想到钟心桐在感情方面竟然如此主动! 但这样的接触、这样的拥抱使他回想起苏北灶王庙中无意中见到的钟心桐那美丽的胴体、回想起浍河的雪船上和钟心桐曾经有过的那忘情的热吻来,一股柔情在他的心中流淌,向来沉稳的他竟也躁动起来,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钟心桐的红唇,而她的香唇也正凑上前来。 他俩又一次长吻、热烈地拥抱。 这一次,他俩比浍河的雪船上吻得更狂热、更持久。 他搂紧了她、她紧贴着他。 他的舌头用力挤压着她的舌头,在她的口腔中探索。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她的双手在他结实的后背上摩挲。 他把她压倒在大床上,吻得她几乎要窒息。 她幸福地闭上双眼,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花。 这一刻,石心以为自己是爱上钟心桐了。在他内心里压抑了很久的“爱情”在这陕南的黄昏里复活了。 他脸上的绷带摩擦着她的脸,面部敏感的神经使她觉得脸上痒痒的。但更痒的是她的心,因为石心那火热的嘴唇已经离开了她的双唇沿着她圆滑的下巴、粉嫩的脖颈一路亲吻下来。 她可以听到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感受他热切的渴望。 而她也同样心潮澎湃,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石心的爱情来得如此突然,根本不容她思考。她想都不想就飞快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她高耸白晢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 他的舌尖在她的粉颈上流连,她那细嫩的肌肤和淡淡的女儿香令他如痴如醉。 他的双手也不安分起来,从她的背后滑到她的肋下,继而又从她的肋下向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摸索。 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柔软而又圆润,尽管只在纱布外露出一只右眼,但石心仍然对她那精美的身体感到震惊。有一刹那,他竟然停顿下来,因为她那美得令人眩晕的处女的胴体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是的,虽然曾经有过恋爱的经历,但他却是第一次和一个异性如此热烈的缠绵。 石心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那火是爱,也是炽热的欲望! 是的,本质上讲,石心是一个富有理智的文艺青年,但他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更何况他本来对钟心桐就颇有好感,而这段时间众人同舟共济,更是日久生情。终于,欲望的熔岩烧化了理智的岩石,他心底的火山爆发了——他的双手温柔地抚摸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他的双唇重新吻上了她同样滚烫的嘴唇——仿佛他已经这样做过许多次,一切都如此的自然。 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钟心桐任由自己心爱的男人爱抚女人最敏感的部位,而他对她敏感部位的爱抚又进一步激起她的万种风情。 “心哥哥……”她低吟道。她的低吟柔若飘絮,既像那无坚不摧的熔岩,也似是那靡靡的风,就算石心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此刻他心底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也将在这低吟中土崩瓦解。 石心感到嘴唇发干、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而他身体下方的钟心桐也喘息起来,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夜晚,敞开胸怀的她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那团爱情的、欲望的火焰也在她的体内燃烧着、释放着无穷的热情——她对石心的仰慕和暗恋在这一刻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什么仇恨、伤痛在这时似乎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只有爱欲的火花在热烈的绽放着。 就在石心的手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向钟心桐的腰际、而钟心桐也打算褪去自己全部的衣物、把童贞的身体献给他时,远远的,传来了齐冰的喊声:“开饭啰!” 钟心桐还来不及叹息时间过得太快,石心还来不及懊悔自己的动作太慢,又一个“搅局者”登场了——穆玉露在外面心急火爎的敲起了门:“石大哥、心桐姐,吃饭啦!” 石心应了一声“哎”,却在心里长长地叹息着,隐约间又觉得仿佛有些对不起穆玉露。但是,至于为什么会对不起穆玉露偏偏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石心抬眼看着钟心桐,想说些什么,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觉得从今往后命运已经将自己的和眼前的这个瓜子脸姑娘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钟心桐的瓜子脸红扑扑的,一边默默地整理衣衫,一边在肚子里在暗骂穆玉露坏了俩人的好事——上一次雪后在浍河的船上,是齐冰走出船舱打断了他们的初吻,没想到这次好不容易在自己的闺房里又觅到一个机会和心爱的人亲热,却又被穆玉露给打断了。钟心桐怎能不痛心疾首?(。) 第一百五十章 地狱天堂(八) 这一天,钟心桐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和悲喜,既承受着失去家人的痛苦,又满怀着收获石心的爱情的幸福,不知该哀伤还是欢喜? 她对着石心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可她眼角的泪花却让这笑容那么的惨然。 外面的穆玉露不知是没有听到石心的应答还是实在心急如焚,又在那里大声嚷嚷起来:“石大哥,你没有事吧?吃饭啦,快出来吧!”她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似乎已经意识过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快去开门吧,你再不出去人家要以为我把你给吃了呢!”钟心桐赌气似地轻轻一推石心,话语中满是浓浓的醋意。 石心并没有理会她的醋劲,只在她额头又轻轻一吻,口中大声应道:“来啦!”便起身到外屋去开门。他才走了一步就又回过头来,钟心桐也正望着他,俩人三目相对便都想起了刚才那千分恩爱、万般柔情,不由得脸都红了。 石心过去开了门,穆玉露在外面等得早就心焦了,见自己敲门里面却没有反应,早把最坏的情况设想了一千遍——石心大哥和心桐姐姐——孤男和寡女——待在一间房里不肯出来——俩人在过长江时就眉目传情,这一路上又是感情日深——这个中的缘由不是虱子头上的秃子明摆着的吗? 晚饭的时候穆玉露一直闷闷不乐,尽管齐冰和王先生分别献上了他们最拿手的菜肴——蛋炒饭和饭炒蛋,还有清炒土豆丝,齐冰甚至在厨房里找到了一块咸肉烧了个白菜豆腐炖肉汤——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即便是钟家这种大户人家的厨房里除了粮食外也没有多少副食品。 齐冰的手艺很不错,她炒的蛋炒饭金黄透亮,老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还吃口软糯。而她煮的白菜豆腐炖肉汤,不但肉炖得极烂、入口即化,而且还在汤里加了点酱油,吃起来别有风味。连石心这样的大吃客都深表赞赏。 但是穆玉露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她的石大哥和钟心桐二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去敲门时石心更是磨蹭了老半天才出来开门——对石心而言,那只是短暂的一瞬——对穆玉露而言,她在他们的门外却经历了漫长的等待。穆玉露早就把钟心桐当做争夺石心的主要竞争对手,她也知道石心对她们三个女孩子都颇有好感,虽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但穆玉露仍旧制定出了“克敌制胜”的方针策略——她能做的就是减少石大哥和其她二女的接触机会、增加自己和石大哥在一起的时间——这样长此以往石大哥还不是自己的? 可是今天的局面她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钟心桐昏倒、赖在石大哥的怀抱里、她的石大哥抱着妖妖艳艳的钟心桐进到那间屋子里,她却连一点阻止的办法都没有!她甚至怀疑钟心桐不是真的晕倒,而是有意借机与石大哥亲热? 穆玉露的心乱极了,石心开门时已经不似往日那般的热情,在穆玉露的感觉里,他的态度叫做“冰冷”。而方才她眼角的余光扫到钟心桐坐在里屋的床上衣衫不整、脸也红红的,在穆玉露的感觉里,这叫做“暧昧”。 石心和钟心桐在一起又做了些什么? 穆玉露实在不敢想象,却又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这蛋炒饭是用猪油炒的吧?就是香!”石心赞叹不已。 齐冰一直在厨房里忙碌还没有听说他和钟心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事件,因此在得到心上人的夸奖时自然是喜不自禁:“是吗?好吃就多吃点!”她的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 “这个白菜豆腐炖肉汤就更灵光了,肉烂不说、这白菜竟也烧的极嫩,很爽口!是把汤端上桌之前才放的吧?”石心到底是在上海见过大世面的,点评起菜肴来也极为专业,更难得的是他对烹饪一行竟也非常内行,齐冰被他一表扬当然是乐不可支,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刚才石心缠绵的热吻和温柔的爱抚所激起的波澜仍在钟心桐的内心荡漾,坐在石心对面的她现在却连一眼也不敢看石心,依然在心底回味着石心的每一次触摸、每一次爱抚,而对口中食物滋味的好坏浑然不觉。当她注意到石心又对齐冰的厨艺大加赞赏而齐冰也正笑颦如花时便不满地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石心一脚——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了,你怎么能再对别的女孩“另眼相看”呢?由于距离近、动作轻,石心竟毫无觉察。虽然脚上吃痛却又不想声张,只用他“硕果仅存”的右眼狠狠地瞪了钟心桐一眼,算是回敬。哪知钟心桐“行凶”后并不抬头,装成没事人似的继续吃她的饭,还一本正经地夸奖齐冰的手艺如何如何好。 石心真是哭笑不得。 饭还没吃完,石心却暮的来了一句:“下雨了!” 众人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细密的雨点打在窗外院子里芭蕉树叶上的“滴答”声。穆玉露走到门边、打开门往外一望,只见院子里鹅卵石的地面已经湿了,门边芭蕉树硕大的湿漉漉的树叶折射着屋里的灯光,亮亮的。 穆玉露的心头突然涌上一阵凉意,好像少了些什么,空荡荡的。两行热泪早已不知不觉间流淌下来,她连忙用袖管擦干眼泪,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这顿味同嚼蜡的晚餐。 晚饭后,王先生给石心换完药后,众人便洗洗漱漱、各自入睡。 有两个人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钟心桐躺在自己从小就睡熟的大床上却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空气中仿佛还有石心的气息、床单上似乎还有石心的痕迹、枕巾上好像还有石心的落发——她的肌肤仿佛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触摸、她的胸脯仿佛依然能够体会到他的爱抚——他给她的温柔无处不在,她的灵魂依然沉浸在同他灵魂的水乳交融里、她的身体依旧感触在同他身体接触的震撼里。 然而,失去亲人的痛苦又反反复复的撕扯她的神经——惨死的莲花、井里的家人,他们的形象不停地在她的眼前闪现,一遍又一遍。(。)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地狱天堂(九) 就在这个短暂的傍晚,钟心桐回到了家乡却失去了亲人、本应悲痛欲绝却又收获了一份期待已久却又意外无比的爱情。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旧窗棂,钟心桐又回想起刚才晚饭时穆玉露那古怪的表情、哀怨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穆玉露的心境。刹那间万千感慨涌上心头,虽然雨声阵阵颇有催眠的功效,但她又怎能安然入眠? 伤心的穆玉露比钟心桐更加无法入睡。和她同住的江蓝萍和齐冰早已进入的梦乡,她却仍旧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来来往往的回想着她从认识石心起到今天的每一幕场景,回味着石心给她的每一个笑容、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曾经以为自己的石大哥一定会在她不懈的努力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今天,短短的一个傍晚石心就已经离她那么遥远! 他的好、他的笑,难道都将成为记忆中的美好往事?自己真的已经在这场竞争中输给钟心桐了吗? 她觉得不服气,钟心桐哪点比自己好?论外貌、论身材、论学识、论体贴自己都比她强!石大哥怎么会看上她的呢? 一转念,穆玉露又责怪自己胡猜乱想,也许石大哥真的是在给心桐姐把脉诊疗?他们共处一室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不觉间,她的脑海里飘过这样的句子: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半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孤立在冬雨中/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芭蕉残/满地殇/谁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无眠/神伤。 天微微亮/我轻声地叹/一夜细雨如此惆怅! 夜深了,雨依然下个不停。穆玉露和钟心桐终于挡不住疲倦纷纷睡去。 所以,当那伙人靠进钟家庄的时候,除了石心大家都不曾觉察。 石心由王先生换好药后照例服下了一粒“小还丹”,坐在床上双腿盘起呈“趺跌”状,引导着药力在任督二脉中运行。把被炸弹冲击波震散的内力逐步归引到丹田之中。 说说简单,做起来却是万分的凶险。原本在没受内伤时轻而易举的事,到了现在却极不容易,稍不留神走岔了气就有可能走火入魔,轻者瘫痪、发疯,重者当场就会内火焚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石心运功疗伤时非常的谨慎,绝不心急冒进,以免走火入魔。 好在离受伤已经过去了两天,他的内力也恢复了五、六成。这“小还丹”果然是疗伤圣药,随着功力的恢复,石心驾驭内息的能力也就越大,治疗内伤的速度当然逐步加快,如此便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原本预计要几十天才能痊愈的内伤,估计只要再过上十来天就能完全复原了。不过以他的功力哪怕只恢复到从前一半的水平也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就在石心灵台清明、调息运气之际,他那敏锐的听觉突然扫描到了极不寻常的声波——村外出现了大批的人群!石心连忙收功,把气息重新归入丹田,凝神再听时却发现不但钟家庄的四面都传来了脚步声,而且还能听到一些金属的碰撞声——毫无疑问,那是人们在行走时随身携带的枪械和刀具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音。从脚步声来判断,至少有二百来人围住了钟家庄。 这么多人在夜间包围钟家庄意味着什么? 联想到钟家庄里遇害的村民,石心可以肯定这伙人多半就是华山上黑狼寨的土匪,而他们此行的目标显而易见就是自己这六个人! 石心的脑子飞速的运转着: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要干掉这些土匪对他而言并不是件难事。只不过其余五人的战斗力较弱,万一自己腾不出手来保护他们,这五人难免要吃亏。 因此,石心马上决定让其余五人先躲一躲,由自己来解决这伙土匪。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叫醒大家再找一个可以供他们躲藏的地方。 石心立刻推醒了王先生,然后两人便急急忙忙的分头去叫醒其她四女。由于一路行来横穿大半个中国,众女早就在石心的督促下养成了警醒的习惯,睡得都不太死,故而一叫就醒,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完毕可以出发。 石心叫醒钟心桐后急急的问道:“心妹,这里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吗?比方说地窖或是秘道?” 钟心桐那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便有了答案,她冲着石心甜甜一笑:“我们家储藏蔬菜的地窖不够隐蔽……还是躲到秘道里去吧……怎么了,心哥哥,我们莫不是要玩躲猫猫?”这是石心第一次管她叫“心妹”,如此亲昵的称呼透着俩人关系的不同寻常,钟心桐更是把这视为石心承认她为恋人的信号,自然欢喜。 石心正色道:“不要闹了,村外有大队人马包围,我估计是黑狼山寨的土匪又下山来了。所以,请你带着大家先到秘道里躲一躲,等我解决了这帮土匪再出来。” “黑狼山寨的土匪?”钟心桐圆睁双眼,眼眦都快瞪裂了,“他们在村外?好,我这就找黑猩猩拼命去!”说着她作势就要往外冲。 石心连忙把她拦腰抱住:“心妹,不要急,报仇的事交给我,你快带大家躲进秘道去!” “不要嘛,我非亲手宰了那个黑猩猩不可!”钟心桐血贯瞳仁、挣扎着想要冲出去。 石心灵敏的听觉已经扫描到村外的土匪拉开枪栓、拔出刀剑、散开队伍、掩进村子的声波。钟家庄是一个小村,就算土匪们挨家挨户的搜寻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里。时间就是生命!石心一把抱起钟心桐就往外走,也顾不上什么姿势、什么雅不雅观了。钟心桐顺势又搂住了石心的脖子,心里甜滋滋的。 俩人才走出门外,迎面却碰到了穆玉露!(。)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地狱天堂(十) 穆玉露本就睡得不死,见半夜三更王先生来敲门就知道出了事,却不见心上人石心过来,她都不用问王先生就猜出石心肯定是到隔壁房间里去叫醒钟心桐了。 “坏了,钟心桐又要乘机和石大哥亲热了!”想到这里穆玉露就紧张得要命,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却恰好看到石心拦腰抱着钟心桐从房间里出来! 钟心桐的笑容里是满足、是幸福、是得意、是温馨…… 但钟心桐的满足便是穆玉露的失落、她的幸福便是穆玉露的不幸、她的得意便是穆玉露的悲伤、她的温馨便是对穆玉露的冷漠,穆玉露真的是心如刀割。 泪水刹那间便涌出了她的眼眶,她颤颤微微的举起手指着石心和钟心桐,声音里早已充满了呜咽:“你们……你们两个……”她想说“无耻”,却又不忍把“无耻”的头衔安在心爱的石大哥身上,在她的心目里,石大哥总是无辜的,一定是钟心桐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发嗲、骗石大哥抱着她,多半又是装什么不舒服来着。 “你……真是不知羞耻!”穆玉露哭着说,说罢便一扭头泪流满面的跑了回去。心里想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今天,他对她真的很不同!” 钟心桐倒是心中坦然,还带着点打败情敌后胜利的得意。石心则不同了,心中惴惴,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穆玉露。 钟心桐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石心表情严肃的打断:“心妹妹,时间紧迫,你先带着大家到秘道中躲一躲,我料理了这帮土匪、给你家人报仇后你们再出来!” 刚刚得到心上人垂青的钟心桐还想翘翘尾巴、发发嗲,但一看到石心眼中的凝重便知道现在不是发嗲的时候,只得收起千种风情、万般温柔正色道:“好!我这就去!” 石心继续叮咛道:“还有,记住不要和穆玉露她们拌嘴,她年纪小,你要让着她点。” 钟心桐急了,心里说:“她要和我抢你,我又怎么能让她?”便低下头不说话,石心只当她答应了,在她额头又轻轻一吻,便放下她,牵起她的手往隔壁房间走去。 隔壁屋子时里的齐冰、江蓝萍、王先生等人先是见穆玉露哭着跑回来都觉奇怪,又见石心居然和钟心桐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神情亲密地走进门来时便立刻明白了个中缘由。 江蓝萍轻声咕哝了一句:“偶滴神,真快呀,才抱了那么一会儿,这就……这就好上了?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一旁的穆玉露听了心里就更不好受了,哭得是愈发的凶。而这貌似调侃的一句话在齐冰听来却极为刺耳——她也在心里深爱着石心,今天竟让钟心桐莫名其妙的占了先,真是既心痛又愤懑。 女人一遇到感情上的挫折总免不了要掉眼泪,女特工也不例外。这不,虽然强忍着,但齐冰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四个女子里穆玉露正一个劲地抽泣、齐冰泪眼朦胧、江蓝萍的嘴角挂着看白戏后讥讽的笑,只有钟心桐享受着一口气击败两名情敌的快乐,在心里偷着乐。 而王先生面对这四角恋爱的尴尬场面也倍感尴尬。 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都不说话了。 石心敏锐地觉察到屋内的气氛不对,此时,他可顾不上因为解释儿女私情而浪费时间,直接拿出他从前指挥部队的口气来毫不犹豫的发布了命令:“情况紧急,大家先跟着心桐到秘道里躲一躲,等我消灭了外面的土匪后大家再出来。” “好啊,都叫她心桐了!”齐冰冷冷地来了一句,但她话语里带着的哭腔在旁人听来怎么听都觉得她不是在讥讽而是在哭诉。 石心可不管这些,他当然听出了齐冰话里的悲痛、不满,话外的失落和不情愿,但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心桐,你在前面带路。”他用硕果仅存的右眼扫视着大家,目光特地在穆玉露和齐冰脸上停留片刻,这俩人同时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怜爱和关怀,他的眼睛仿佛在说:“乖,不要使小性子了,听话!” 虽然打心眼里对跟着钟心桐进秘道有一万个不情愿,但穆玉露和齐冰还是顺从了石心的意志,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去。 钟心桐高高兴兴地带着众人来到正房前,熟门熟路地伸手从门边的窗格里掏出钥匙来打开了门上的锁、推门进去。齐冰举高了手中擎着的煤油灯,心里却在疑惑为什么钟心桐对这里如此的熟悉:“莫非……” 借着煤油灯惨白的光线,众人看清这间屋子的格局和厢房差别不大,也在外屋陈设着桌椅、里屋是卧室,只是面积更大,想必是户主的起居室。 钟心桐引着大家来到里屋,举目四望,眼前是熟悉的往昔,一想到父严母慈,脸上短暂的喜悦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换上了一副哀伤的模样。 一旁的石心看得清楚,在心里长长的叹息着。 钟心桐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住泪水、蹲下身,在那张红木大床的床沿背面的下方摸索着。很快,她拧住床沿上雕刻的一条虬龙口中所含的龙珠向右连转三圈,只听得地下“噶啦啦”一阵巨响,脚下的青砖地面也跟着剧烈振动着,那五尺宽的红木大床竟然连同床底的地面一起升了起来。 除了钟心桐,大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被这巨大的响动、古怪的机关给吓了一跳。 那大床升起三尺来高后便停住不动了,露出黑洞洞的地道进口和一排向下延伸的石头台阶。 穆玉露好奇地用手敲打了一下随着大床一起升起的床底下的地面,却发现这块地面竟然是纯钢铸的!只不过表面涂成了青砖的模样。 尽管和钟心桐并不对路,但穆玉露还是由衷地赞叹道:“亏他们想得出,地道的入口竟然造在了主人卧室的床底下,而且连地面都用纯钢来打制,还伪装得如此之好,真是够绝的!” 穆玉露说完就冲着齐冰吐了吐舌头。 虽然她从前和齐冰属于“情敌”关系,但自从刚才目睹了钟心桐和石心亲昵地搂搂抱抱后,穆玉露对齐冰的敌意便去了不少。在她的观念里,齐冰和她同属“受害者”的范畴,她们俩目前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因此对齐冰倒生出不少亲切之感来。 其实,齐冰也是这么想的,见穆玉露冲着自己吐舌头也报之以苦涩的微笑、附和着说:“是呀,一般人的确想不到地道的入口会藏在这种地方。而这地面与周围的青砖咬合得严丝合缝,果然做工精细!”钟心桐听她称赞自家的地道,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哪知齐冰继续说道:“一般的正经人家哪会花这么大的工夫去修如此精密的地道呢?看来这户人家有点来路不正呀!”原来齐冰早已猜出钟心桐和这家主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才借机讥讽,出出心头的那口怨气。 钟心桐刚刚浮现在脸上的笑容马上凝固,正想反唇相讥,却被石心恰到好处的插话给打断了:“心桐,这条地道的出口在哪里呢?” 石心的亲昵称呼就是对钟心桐最大的鼓励,什么齐冰的讥讽、穆玉露的幽怨都随风而去。她立刻打起精神来回答:“好像……貌似……我也不是很清楚耶……” 石心侧耳倾听,地道里没有人是肯定的,但他的耳膜扫描到了一种奇怪的声波,他刹那间就猜到了地道的出口是在哪里了。 “进口的机关可以从地道里面打开吗?”石心又问。 “行!”钟心桐接过齐冰手中的煤油灯、沿着入口处的台阶往下走了几步,然后伸手指着墙上一处龙头状雕饰道:“就是这个开关,向右转三圈就能从里面打开机关了。” 石心点头道:“行,大家快点进去!记住,千万不要往地道深处走,就待在进口的地方。我过一会儿就回来接大家。” 等众人鱼贯而入、并从里面关上地道口的机关后,石心打开了外屋的一扇窗便从房门退出屋外,并重新锁上了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从窗户进去,再从里面关上窗,别人自然无从得知他的去向了。 夜雨绵绵,一阵冷风吹来,站在屋檐下的石心竟也打了个寒战。 他的眼前仍然闪现着穆玉露走进地道时看着他那幽怨、不舍的目光。她的眼神他都懂,所以,在这早春的夜晚,在这冰冷的雨中,石心的心里竟然涌过一阵惆怅。 他的耳旁仿佛还回响着齐冰关切的话语:“外面下雨,小心伤口进水……厨房里有斗笠,你不要忘了戴上。” 她的柔情他也懂,所以,在漆黑的无雨夜,石心忽然感觉原来惆怅并非遥不可及。 他慢慢地踱到厨房,找到一顶斗笠戴上,他的心里暖暖的,似乎戴上的是齐冰的温柔、穆玉露的依恋、钟心桐的关爱。 石心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叹息,只是不由自主地想叹气。 远远的,村里已经出现了匪徒们嘈杂的喧哗,甚至还夹杂着一两声犬吠。石心猛然警醒:“不好,土匪进村了!”他拍了拍背在身后的“冰影”宝刀——又到了月黑风高杀人时! 想着,石心腾身而起,累世颖的纵上了三、四丈高的屋顶,循着犬吠声而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酒入愁肠(一) 此刻,千里之外的上海也正下着一场绵绵的春雨,只是上海的早春比之陕南的早春要温暖得多。印度洋上的暖湿气流穿过青藏高原、不远万里送来了温暖、潮湿的空气,也带来了上海1942年春天的第一场雨。 北四川路上靠近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一家名叫“浪速”的日本居酒屋里,吉野上尉正在喝他今晚的第四瓶日本烧酒。 吉野是这家居酒屋的常客,照例占了靠窗的那副座头一个人自斟自饮。透过雨水淋漓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惨白的路灯下清冷的街道上偶尔驶过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路人。也可以看到写着“浪速”字样的纸糊白灯笼在店门外的风雨中飘摇。 刚进店时点的几样下酒菜早已被吉野上尉一扫而空,吉野又让老板娘上了照烧鸡腿、天妇罗和烤鳗鱼。 天色已晚,店里的客人也已走得差不多。虽然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一伙年轻军官是这儿的常客,但一来下雨天人们都懒得出来喝酒,二来发饷的时候未到,小军官们早已口袋空空,就是想出来喝酒的也因为囊中羞涩而作罢。 吉野和一般的小军官不同,尽管也是单身、尽管也没有女朋友,但他从来不去慰安所之类的地方发泄****尽管只是一名上尉军官,和别的小军官的军饷一样少得可怜,但身为梅机关头头晴气将军的副官,他每个月还可以领到一笔金额可观的交际费和津贴,就算他天天出来喝酒也还能攒下足够的钱汇回日本的家里。更何况,他今天就是来喝酒消愁的。 自从今天上午晴气将军来到加布里埃尔医院“说服”佘曼诗同梅机关“合作”以后,吉野就正式开始了他的工作——获得“新娘的代价”。 佘曼诗很虚弱,但她也很配合。 吉野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佘曼诗小姐,你能告诉我那本编号是‘伊-1939-中田-7301’的保密簿在哪里吗?” 佘曼诗微微眨动她那露在绷带外的双眼,有几秒钟,吉野上尉以为她的双眼是在冲着自己放电,或者是故弄玄虚的想要编造谎言来哄骗自己。但显然,佘曼诗是打算诚心诚意的与梅机关合作的,她回答的声音很轻微,但吉野恰好能够听清:“在我手里!” 这是吉野第一次同她说话,第一次听到她正式的回答。 “她的声音真的好美!”吉野心想,心头不自觉的冒出“莺鸣翠谷”之类的词语来。一想到也许今后他就能天天听到这个动听的声音,吉野就忍不住想要幸福的大笑。 当吉野上尉听到病床上的佘曼诗向他坦承那本要了很多人性命的“伊-1939-中田-7301”的保密簿就在她手上时,却不知怎么的心头突然涌过一阵莫名的失望, “在你手里?你是说那本编号是‘伊-1939-中田-7301’的保密簿在你手里——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把它放在哪儿了吗?”吉野尽量把语速放得很慢,语气也尽量客气。 佘曼诗想必是在思索,因为吉野看到她那乌黑的眼珠正在滴溜溜地转着。 “她思考时的模样也是那么的美!”吉野在心底赞叹着。 “我把它藏在大胜胡同我的安全屋里了!”佘曼诗仿佛很疲倦,因为吉野觉察到她的声音愈发轻了。 “大胜胡同我的安全屋里!”这几个字如同声声响雷在吉野的耳旁炸响,特工的敏感告诉他:有戏!“原来她还有间‘安全屋’?不知是谁提供给她的?难道她和上海的中共地下组织又接上了线?难道说李士群的反间计失败了吗?”吉野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思维敏捷的他马上抓住了其中的要点:“坚持住,佘桑。这里有个问题——一点小小的疑问——据我所知,你应该把这本保密簿藏在了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委托保管箱里!既然你说那本保密簿是在你的手里,那么难道说你有两本保密簿?” 吉野认为这是一个破绽——是佘曼诗的一个重要破绽。“难道她还有什么疑虑,因而不肯老老实实的与我们合作?抑或她根本就是在扯谎、她刚才所说的仅仅是一种试探?” 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作为一个老资格的谍报工作者,吉野曾经跟随晴气将军策反过许多敌方的重要人物,因而他对被策反对象的心理和反应是有一定了解分析的。 现在,吉野的目光死死盯在了病床上佘曼诗的脸上,确切的说是死死地盯住了她的眼睛,试图捕捉她目光的每一丝游移。 “是的,我是有两本保密簿,一本原件我把它藏到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的委托保管箱里了……那儿是日本人的银行,你们怀疑不到。”重伤后的佘曼诗身体极其虚弱,才说了这几句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停了停,闭上眼休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还有一本是我手抄的,藏在了我住的大胜胡同的安全屋里。” 说完佘曼诗又看了吉野一眼,仿佛在说:“我没有说谎,你相信我吗?” “原来如此!”吉野当然相信佘曼诗这番听起来很符合逻辑的话,他就差没跪下来吻着佘曼诗的手说:“我相信、我全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真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吉野又开始在心底里赞叹着,“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柔弱、美貌的女子,竟然也是一个细心、专业的特工!” 作为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吉野是不会吝啬把赞美之辞都献给佘曼诗的。 “果然不出晴气将军所料,她竟然真的把那本保密簿的原件藏在了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继而又阴差阳错的被抢黄金的吴四宝抢了回去——吴四宝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看来我还得感谢吴四宝哩,要不是他恰好去抢了正金银行的保管箱,佘曼诗也不会闻讯而来查看保管箱,更不会落到我吉野的手里——这不是天照大神的眷顾吗?”吉野心里想着,仿佛冥冥中真的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佘曼诗送到了他的身边。 ——这难道就是天意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酒入愁肠(二) 等佘曼诗把她安全房里藏匿保密簿的具体位置告诉吉野后,吉野立刻来到病房门外,让守候在那里的特务柳井马上带人到大胜胡同佘曼诗的安全屋去搜查核实。等他重新走进病房,打算继续问话时,却发现病床上头部缠满雪白绷带的佘曼诗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沉稳而又悠长,那双会说话的美丽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盖下来,神情安祥而又恬静。 吉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新来的日本护士松岛莱莱子拦住了:“吉野桑,你不要忘了。她是一个病人,脑部曾经受过巨大的创伤。她现在的伤势只是初步愈合,脑部器官还很脆弱,不能长时间的用脑。所以……今天就至此为止吧——病人已经睡着了。” 吉野又看了眼病床上头部裹着厚厚纱布的佘曼诗,心里不由泛起千般怜爱:“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我也舍不得呀。”但松岛的口气却让他极为不爽,心想:“奶奶个熊,晴气将军说是给我派了个可靠的护士,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监工啊!” 想着,他苦笑着又走了出去。 此后,整个下午佘曼诗都一直在昏睡。 吉野没有再去打扰她,一来是于心不忍,想让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能得到更好的休息,二来是派往大胜胡同的柳井一伙人有了惊人的发现——他们在门边的一个鞋盒底部的暗格里找到了那本佘曼诗手抄的保密簿——真是巨大的收获,佘曼诗果真没有扯谎。吉野一得消息就马上命令柳井亲自把那本簿子送到梅花堂去,不许任何人翻阅,他自己也从医院赶回了位于北四川路上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内的梅花堂,亲自把那本保密簿直接呈送给了晴气将军。 晴气将军听完了吉野的汇报,又翻阅了几页保密簿,虽然强忍住了笑容不想让吉野察觉,但吉野分明看见他的眼睛在发亮:“很好,干得漂亮,吉野桑!第一天的收获就这么丰富,看来我们的确是挖到了一个金矿!” 晴气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有些诚惶诚恐的吉野,脸上终于绽放出了吉野意料之中的笑容——就像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自己恋爱中的孩子,有一点疼爱又带着些戏谑:“你很有眼光,你的新娘是好样的,她的‘新娘的代价’是一座宝库。你要抓紧时间挖掘这座宝库,等你把她的宝藏挖掘完了,你就可以让她成为你真正的新娘了。” 吉野上尉的脸上挂着害羞的、幸福的微笑:“机关长,你又拿我寻开心了……”这种害羞与微笑在满是杀气的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在阴森恐怖、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梅机关的办公室里却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 晴气将军收敛住自己的笑容,正色道:“私生活管私生活,工作管工作。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在工作中夹杂任何私人感情——对干我们这行的来说,那是绝对有害的。”他顿了顿,看着吉野脸上若有若无的不以为然的表情郑重的说道:“吉野,你是我的学生,又跟了我这么多年,可以说是我心腹中的心腹……” 吉野听他这么说,又见他神情凝重,连忙来了个立正:“谢谢将军的栽培!吉野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晴气将军挥手示意他稍息:“所以,我提醒你的话绝对不会害你。你一定要注意,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会感情用事——这一点有些像女人——这是干我们这行的大忌,所以我只能时刻提醒你,你也要时刻提醒自己——毕竟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晴气抬眼看看面前羞得满脸通红的吉野刻意的把口气变得很和善,不想过度刺激他:“当然,你聪明、能干,业务能力在机关里也是顶尖的,不枉我对你的欣赏。” 晴气到底是个老江湖了,为人处事自然要比吉野要老辣得多,他既指出了吉野的弱点并提醒他改正,又不失时机的赞扬了他几句,以免打击吉野的士气。毕竟,吉野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关于挖掘佘曼诗这座金矿的工作,你要注意两个方面:第一,不能急着赶进度,记住那句支那的古话——‘欲速则不达’。你所获得的每一条情报都必须进行准确的核对,以确保情报的可靠性。第二,就是我一直提醒你的,在工作中不要夹杂私人的感情,更不能被感情迷住了眼睛。如果,她对你说了假话,而你却被她所误导,那结果将是灾难性的!” 吉野听到这里不由警觉起来:“老头子难道闻出了什么不正的味道吗?” 晴所将军又瞥了眼额头开始冒汗的吉野继续说道:“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由你来负责的,你前面的工作做得很好。但是,鉴于你对这位佘曼诗小姐的特殊感情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伟大事业,要是换了旁人的话……”晴气有意停顿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吉野,吉野顿时感觉有千把钢刀在头皮上来回的刮,晴气笑了笑:“你猜,要是换了旁人我会怎么做?” 吉野此时已成惊弓之鸟,哪敢乱说?他迟疑着回答:“换人?” 晴气将军又笑了,笑得很和蔼:“对,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会撤换掉那名对自己的俘虏产生感情的特工,再把他送上军事法庭!因为他违反了铁的纪律!然后……”晴气将军有意拉长了声调,“我会把那个支那女人直接枪毙!虽然她主观上没有,但客观上却在腐蚀我们梅机关的钢铁队伍!” 吉野听了晴气将军的话简直是不寒而栗,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恩师、顶头上司竟然是如此严酷的一个人! 晴气见他的模样不觉好笑,连忙和颜悦色地安慰他:“当然,那是换作旁人,对你就不同了,谁叫你是我最欣赏的学生呢?瞧,这个案子还是由你来负责,这个女人还是你的新娘。但是,你必须彻底、完全地控制住她,从她的口中掏出每一份有用的情报,而且,不能被她牵着你的鼻子走。”但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又不自觉的严厉起来:“如果哪天我发现局面已经失控了,我就会……”(。) 第一百五十五章 酒入愁肠(三) “你就会扔给我一具冰冷的尸体,再把我也送上军事法庭!”吉野上尉在心里嘀咕着,嘴巴里则说:“放心吧,将军,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出现,我会完成好这个艰巨的任务的!” 晴气将军又一次展现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那就好,我的信任就是你的权力,放开手去干吧!” 而现在,到了晚上,当吉野上尉回味着他和佘曼诗交谈时的每一个细节: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她那因为虚弱而经常闭上的美丽双眼、她那因为伤痛而经常微蹙的眉头、她那轻微的话语、急促的气息牵动着吉野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心疼、使他揪心。 可是,这个美丽、柔弱、聪慧的女子、这个身受重伤亟须自己保护的女人、这个让他魂牵梦萦到了非卿不娶地步的支那女子——却是一个叛徒——一个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背叛了自己的组织和事业并已经开始出卖自己曾为之奋斗的组织的情报!她出卖的不仅仅是地下党的情报,还是她自己的灵魂,在吉野看来,佘曼诗出卖的是吉野上尉对她的爱慕! 虽然身为一个从事尔虞我诈工作的职业特工,尽管在他的工作中充满了阴谋和背叛,但是,吉野上尉在骨子里却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痛恨那些出卖自己组织的“叛徒”! 但这个令他无比蔑视的叛徒,却同那个令他无比爱慕的女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吉野上尉的心乱极了。 他把瓷瓶中最后一点烧酒斟进了自己的酒杯,虽然已经喝得很多,但他的手依然稳定,虽然心乱如麻,但他的手一点儿也不抖。 “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叛徒!”吉野上尉在心底里对自己说,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己的声音应该带着点哭腔。 “她居然这么快就成了一个叛徒?!”吉野恶狠狠地咬下一块烤鳗,似乎他口中正被快速咀嚼的不是一块鳗鱼的肉,而是那个名叫佘曼诗的支那女人身上某个部位——随便哪个部位都行——没有***只有愤怒和失望——他,吉野所爱慕的女人,怎么能是一个无耻的、出卖自己灵魂的叛徒?!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忘了她、蔑视她,她是一只下贱的支那母狗!不值得你去付出爱情!” “忘了她、蔑视她,她是一只下贱的支那母狗!不值得你去付出爱情!” 这个声音还没从吉野上尉的脑海中消失,他的脑袋已经自己先摇了起来。 又有另一个声音从他心底响起:“不,她这么美丽、这么柔弱,她是个弱者,既然没有死成就应该求生。她需要的是我的保护,我怎么能鄙视她、抛弃她?!” 这时,佘曼诗那缠满了雪白的、厚厚绷带的脸庞又在他的眼前浮现,吉野的心忍不住软了。 但要重新燃起自己对一个令人憎恶的叛徒的爱意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叛徒、爱人……爱人、叛徒……叛徒、爱人……爱人、叛徒的选择题在吉野的心头往复盘旋,他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猛的,吉野抓起桌上的酒瓶用力向前掷去,正好砸在面前的玻璃窗上。作为一个合气道三段、柔道黑带的高手,他这一掷自然非同小可,于是,酒瓶和玻璃齐碎、雨水和残酒同飞。早春寒冷的晚风立刻伴着雨滴一起飞进窗来,吉野却自顾自地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闻声而来的老板娘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但随即便镇定下来——开酒馆的还没有见过喝醉酒的吗?这样酒后砸场子的情形她可识见得多啦,更何况面前这位发酒疯的又是自己店里的熟客——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的军官,她连忙上前温言慰问:“吉野桑,时间已经不早啦,您也该回去休息了。” 哪知吉野却跳起来一把揪住老板娘的前襟——老板娘心里“嗝登”一下:“完了,又来一个借着酒醉来吃老娘豆腐的!真看不出,平日里挺斯文的一个人怎么也和那些小军官一路货色——真是画龙画虎难画谱、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但是,自己在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旁边开居酒屋本来就是要靠着这帮人面兽心的小军官们吃饭的,只要生意能做下去被这帮家伙吃些豆腐也就吃吧。更何况,眼前的这位吉野桑英俊潇洒,虽然个头矮了些,但以日本人的标准而言也还够得上是个美男子的。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想必不会像野战部队的官兵对待支那的妇人那样将自己先奸后杀的吧?想到这里,老板娘努力在脸上挤出点风情万种的笑容来,甚至还用力地挺起了自己那并不丰满的胸脯。 哪知吉野却并不对她动手动脚,而是抽泣着问道:“告诉我,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老板娘长出了一口气,甚至于略微有些失望:“怎么做?简单,一个酒瓶三毛钱,一块窗户玻璃两块钱,加上你喝了这么久的酒菜钱……你是老客人啦,我也不和你计较,只要付给我十五块日元就行了!” 吉野被冷风一吹酒有点醒了,掏出一沓军票来,随便数了几张塞进老板娘的手里:“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这些钱……不用找了。” 他竖起衣领、没有撑伞,走进了门外早春深夜寒冷的雨中。 吉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又冒着雨跑到了北四川路、武昌路口的加布里埃尔医院。这晚的雨很大,虽然穿了件风雨衣,但当他赶到医院时仍然已经被雨浇了个透湿。 加护病房门口的走廊里亮着一盏暗淡发黄的灯。值班的护士、看守的特务都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着落汤鸡也似的吉野,吉野只当没看见他们。他走到加护病房的门口,透过门上的一小块玻璃望见病床上头部缠满雪白绷带的佘曼诗正在梦乡。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上,那样的恬静、安祥。 吉野上尉转过身,他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恶斗(一) 陕南。 华山北麓。 山脚边的钟家庄里,石心正施展轻功在农舍的屋顶上跳跃。他灵敏的听觉已经扫描到四面八方近二百名冲进村庄的匪徒所发出的声波,但他并没有惊惶失措——敌人虽然数量上有将近二百,但并非集中在一起展开冲击,这就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更何况就算这两百名土匪聚拢来发动集团式冲锋他也不会在意的——从前在红军中战斗时,他曾经无数次面对敌人整连、整营、甚至是整团人马的集团式冲锋,他都勇敢的指挥自己在兵力上并不占优势的部队进行反冲锋,而他自己更是手持一对大斧冲在最前面、直接杀入敌群中大开杀戒——他相信这样一句话:两军相逢勇者胜!而他那卓绝的武功使他杀入敌阵后更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不但大量杀伤了敌人,还将对手的进攻队形冲乱,从而为自己所在的部队创造出全歼敌人的机会。 所以,面对这区区两百名土匪,石心是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的。 他决定循着犬吠先把敌人带着的狗干掉,免得敌人籍此找到秘道的入口,然后便以顺时针方向展开掩杀。 杀狗也许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今天的狗听起来却不怎么简单,那低沉的吠叫具有极大的震慑力,连石心这样的高手都满腹狐疑:这是怎么样的一条狗? 那狗果然与众不同,还没等石心欺近便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立时站住、喉咙里滚过一阵低吼。 石心的轻功虽然已臻化境,但狗却能在五十米外听到他的心跳、二百米外嗅到他的气味! 石心立马听到有土匪在高叫:“小心,有人过来了!” “停下!” “注意四周!” “有人,人在哪儿?” 接着便是众土匪七嘴八舌的吆喝。 石心暗自冷笑,循声望去,尽管是漆黑的深夜里,他那硕果仅存的右眼仍能看清那群衣冠不整的土匪站在土路中央叽叽喳喳、东张西望的可笑模样。但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群人的身上,他更关注的是那条狗——那条叫声特别、感官敏锐的猛犬。 黑暗中,他发现那是一条黑色的巨獒,看起来有小牛犊大小,颈上的毛已经警惕地竖起,绿幽幽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猛犬——藏獒?”石心从这条狗不同凡响的吼声、巨大的体形和凶悍的眼神中意识到这条狗也许并不好惹。 但石心怕什么?这条该死的狗必须死,就算是头老虎,只要它有可能威胁到王先生他们的安全石心也会毫不迟疑的把它消灭! 想着,石心从屋顶上迅速接近到土匪们的侧后方,在他移动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注意到那条狗也随着他的移动转动着身子,而那条狗的主人——一个四十来岁的粗壮汉子却仍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嘴里不停地说着:“旺财、旺财,你发现什么了,怎么这么紧张?” 如此凶悍的一条藏獒居然叫作旺财?石心不禁哑然失笑。 旁边的土匪四处张望不见人影,也疑惑地问道:“陈当家的,好像没有人呀,旺财怎么叫得这么凶?” 石心心头一动:“陈当家的?莫非就是那个外号叫做黑猩猩的土匪头子陈小忠?”一想到眼前的这个土匪有可能就是杀害钟家庄合村居民和钟欣桐一家人的凶手,不由得怒火中烧、咬紧钢牙。他一声怒吼,拔出背后一长一短两把日本刀来,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直接跃过了三、四丈,跳在了这一人一狗的身旁。左手长刀直劈那条藏獒,右手的短刀已经剌到了“陈当家”的前心。 哪知,这一人一狗都不是善茬。那“陈当家”的凭着“冰影”宝刀的淡蓝色反光,竟然觉察到了石心那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一刀!他微微一侧身就闪开了刀锋,口中“咦”了一声,并伸出两指想要夹住刀身来个空手入白刃。 而那条藏獒的反应更是让石心吃了一惊,它往前一跃、直扑石心的肩膀、张口就咬,不但避开了石心那长虹经天的一击,还直接威胁到了石心的安全! 这一人一狗果然身手不凡! 但石心的武功又岂是凡人所能想象?那一人一狗的钳形攻势配合得本来极为巧妙,要是换做旁人也许就被“陈当家”的夺去了手中短刀、被凶猛的藏獒搭住肩膀后咬断喉咙。但石心真个临危不乱,虽然一上来就因为大意一击未中,但此时临机变招却是极快。他的右手手腕轻轻一抖,本来“陈当家的”是用手指来夹他的刀背,但经石心手腕一抖却变成了刀刃向上,正好像是“陈当家的”自己把手指凑到刀刃上去一般。“冰影”宝刀是何等的锋锐?“陈当家”右手的食指立时被削断!而石心左手长刀没有劈中那藏獒,马上手一立,用长刀的刀柄在那直扑上来的狗肚子上一迎一送,那狗立时腾身而起,不是扑在了石心的肩膀上,却直接搭上了“陈当家”的双肩,要不是它及时闻到主人的气味,早就一口咬断“陈当家”的喉咙了! 说时迟,那是快,石心的右手并没闲着,短刀反叉,乘那狗扑住主人一愣神的工夫,已经扎入了藏獒的前心,顺势一推,直接在半空中就将这头凶悍至极的藏獒来了个大开膛。那狗的鲜血喷涌面出,染红了胸口一撮白色绒毛,也喷了“陈当家”的一身。而“陈当家”的食指被削断,正自疼彻心肺之际又冷不防被自己所豢养的几百斤重的藏獒一扑哪里还站得住?直接来了个倒栽葱摔倒在地,刚想来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却觉得喉咙上一凉,已经被石心左手的“冰影”宝刀指住了咽喉!紧接着胸口一紧,如同有千斤巨石压将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使不上劲。“陈当家的”知道碰上了生平仅见的绝世高手,自己这两下子和人家差得太远,再挣扎也是徒劳,只好乖乖地躺在地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恶斗(二) 这人倒也硬气,尽管被石心削掉了一个手指、尽管十指连心疼痛无比,但他居然并不呻吟,强忍着伤痛,却把目光转向趴在自己的身边、已经被石心开膛破肚的藏獒身上。 那藏獒虽然生性强悍,但石心下手何等老辣?一刀得手就几乎已把那狗从纵向里一劈为二,只有脊椎这里还连着点骨肉,此时内脏、附件早已散在泥地上、趴在那里咽最后一口气了。 这一人一狗毕竟是好几年的主仆了,人狗之间的感情也是极深。而今一个断指、一个将死,都把悲哀的目光投向对方。那狗更是满怀依恋地看着主人,口中低声呜咽着什么,像是在作最后的道别。 “陈当家的”躺在泥地上正想着手下的兄弟们该如何来解救自己,却听得耳旁刀风大作、眼看着刀光闪烁,自己手下的弟兄惨叫声不断,却听不到一声兵器相交之声。想必是这个头上缠着纱布、戴着斗笠的怪人武功高绝、下手狠毒,只一招间便将自己身边的弟兄们杀死,弟兄们根本来不及抵抗、招架,更不要说开枪射击了。 想到这里,“陈当家的”不禁毛骨悚然:“天底下竟然有这等可怕的高手,恐怕连自己的师傅,黑狼寨的大当家——人称长臂猿的袁仁也不是对手!难道他就是那个叫石心的人吗?” “陈当家的”正想着,忽然发现身边的惨叫之声已经停止,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全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敢情自己这一路的弟兄竟然顷刻间就已经被对方屠戮得一个不剩!他正觉恐怖间,忽然察觉胸口一松,那人施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小了些,至少可以喘口气、说句话了。只听那人冷冰冰地问道:“你就是黑猩猩陈小忠吧?” …… 且说钟心桐和穆玉露、齐冰、江蓝萍、王先生他们进入地道后纷纷东张西望。虽然齐冰手中的煤油灯只照亮了地道中一小片空间,但仅从这一小片空间上也能发现这条地道修得极为讲究。二米来高、一米多宽的地道全系花岗岩条石砌成,条石之间严丝合缝。由于高度和宽度都较大,因此地道一点儿也不显得低矮、压抑。地道的墙壁上每隔三米还凿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平台,想必是用来放油灯的地方。 钟宅地下的秘道里,齐冰等众人向前走了几步,想找个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果然,沿着地道走出五六米、拐过一个弯角后,地道便突然间变宽,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室!石室中用条石搭成的石桌、石椅摆放得极为错落有致。石室一角的大缸内盛着清水,另一个角落里一个开凿在石壁上的小隔间里甚至还摆放着一个红漆的马桶! 尽管和钟心桐是“你死我活”的情敌关系,尽管已经隐隐约约地觉察到钟心桐和修建这条秘道的主人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但是穆玉露仍然由衷地佩服这条秘道修建得精致、而修建这条秘道的主人也极为细心周到——连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考虑周全了! 齐冰走近盛水的大缸,揭起上面的盖子就着手中的煤油灯端详了缸里的清水半天,又用鼻子凑上前去嗅着些什么。王先生在一旁笑道:“这缸水恐怕是没人敢喝了!” 穆玉露在一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没人敢喝?” 王先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小穆,你也算是学过点医的,应该知道人在呼吸的过程中鼻腔里会有很多飞沫喷射出来,而飞沫中则含有大量的细菌。”王先生瞟了一眼齐冰,继续说道:“像她的脸距离水面这么近,鼻腔中喷射出来的飞沫全都飞到水里去了,如此大量的细菌……你说这水还能喝吗?”边说还边作摇头叹息状。 穆玉露本来并没有觉得齐冰的动作有何不妥,但经过王先生这么一解释,顿时觉得这缸水中满是齐冰鼻腔中分泌的飞沫,立时恶心起来。 齐冰好像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条石兀自出神,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穆玉露虽然觉得恶心,但现在她同齐冰无论如何也属于“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关系,所以见齐冰兀自出神也就不再追究“细菌飞沫”的事,只一推她:“冰姐姐,想什么心事呢?” 齐冰被她一推才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悠悠说道:“我在想……现在石大哥是不是已经在外面和土匪们干上手了?不知他和土匪动手会不会影响到他的伤势?”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除了钟心桐之外,其他几人便都聚拢在她的周围一起表达着对石心的担心。只有钟心桐独自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心里很不是滋味——石心已经和她如此的亲热过了,算是正式确认了她作为他另一半的身份,只是没有公开宣布而已——既然石心已经是自己的恋人,那么她就不能再容忍别的女人再对石心牵牵挂挂、嘘寒问暖。特别是穆玉露和齐冰,她一直把她们视为爱情路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爱情是独占的、排他的,爱人是不能共享的! 她心里想着:“哼,心哥哥已经是我的人啦,你们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这样一来,石室里就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一方面是独自坐在一边生闷气的钟心桐,另一方面是聚在一起、群雌粥粥、叽叽喳喳表达着对石心的关怀、担忧的齐冰、穆玉露等人。 “这世道,世风日下,土匪横行,连我们也碰上了土匪,而且一下子就来了两百多!”王先生摇头叹息着。 齐冰像是抓到了机会,开始话里有话的贬低当地人:“是呀,看来这儿的民风顽劣、盛产土匪……我就怕石大哥眼睛不好,着了土匪的道……哎,真叫人担心!”她一边说一边还有意无意的向钟心桐坐的地方张望,明摆着是把钟心桐也划入“土匪”一类了。 王先生脸色微变、穆玉露却在一旁啃着手指头“吃吃”地坏笑起来。 连穆玉露都听出齐冰话里有话,钟心桐又怎能听不出来?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更是按捺不住、柳眉一竖,跳起来就要发作。(。) 第一百五十八章 恶斗(三) 江蓝萍一开始就发现苗头不对,眼见着地道里的五个人竟隐然分成了两派——齐冰、穆玉露一伙和钟心桐几乎势同水火,而此刻更是像要动起手来,她连忙出来打圆场。 江蓝萍轻巧地闪到钟心桐面前拉住她的手、装作亲热的样子用力摇晃着,嘴巴里也打着哈哈:“心桐好像对这个钟家村很熟嘛,这伙土匪的来历你想必也有过耳闻吧?”双目却一个劲地向她使眼色,那意思分明是在说:“看在我的分上,不要和她们两个计较!” 钟心桐虎着脸,肺都要气炸了,但此时,她的耳旁又回响起石心刚才叮嘱她的话:“还有,记住不要和穆玉露她们拌嘴,她年纪小,你要让着她点。”一想到心上人的叮咛钟心桐的心里就甜丝丝的,什么齐冰的冷嘲热讽、穆玉露的挑衅都被这股甜蜜给融化了。再加上江蓝萍的劝解并及时过来岔开话题,她总算压下了怒气静下心来回答江蓝萍的提问: “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钟家庄附近的最大的一股土匪就是我们村边华山北峰云台峰上黑狼寨的匪徒,据说有两三百人的规模。山寨大当家的袁仁,外号‘长臂猿’,据说为人狡猾、武功也极高。二当家的‘黑猩猩’陈小忠,武功不怎么的,却无恶不作,是个丧尽天良的刽子手!”说到这里钟心桐不禁咬牙切齿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哥哥说外面有二百多名土匪,所以我估计这次包围我们村的就是这伙黑狼寨的土匪!” 穆玉露、齐冰虽然和钟心桐是情敌,但也一直在认真地听她说话,一听到土匪一方不但人多势众,领头的还是个高手,不由得都为石心担忧起来。一个说:“哎呀,那么多土匪,石大哥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齐冰则皱起了眉头,随手将手中的煤油灯放在石桌上道:“要是石大哥碰上了那个‘长臂猿’,想必会有一场恶战,只怕石大哥的伤势……”她不说话了,心中的担忧直接挂在了脸上。 钟心桐用一种轻蔑的眼光看着正对石心牵肠挂肚的齐冰和穆玉露,心里说:“心哥哥是我的,不用你们俩操这份闲心!”嘴上则说:“心哥哥那么高的武功,收拾这伙土匪岂不是易如反掌?什么长臂猿、什么黑猩猩不都是手到擒来?某些人就不要杞人忧天啦!”她的语气中满是骄傲。 钟心桐的骄傲就是穆玉露、齐冰俩人的耻辱!她们俩人这才注意到钟心桐称呼石心所用的“心哥哥”——这是她们这群人中从来没有过的对石心的称谓,而且是那么的亲昵,透露着钟心桐与石心关系的不寻常,也刺痛着穆玉露和齐冰的心。 齐冰马上就反击了:“我是担心……某些人来路不明,石大哥不要着了她的道!”她口中“来路不明”的某些人自然指的就是钟心桐了。 一场刚刚平息下去的冲突转眼间又要爆发! 江蓝萍见势不妙,连忙又跳出来打圆场。她又一次“热情”地拉起了钟心桐的手开始问长问短,以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其实,钟心桐并不想反击齐冰的挑衅,因为她的心里在想:“哼,随你怎么说,反正心哥哥已经是我的了,你再挑衅也没有用。” 这边江蓝萍已经问上了:“心桐对本地的情况这么熟悉,口音中又有些陕西味,莫不本地人?” 钟心桐慢悠悠地答道:“是呀,我就是华阴县本地的人。”仿佛一点儿也没被齐冰和穆玉露激怒,而她的心里却一惊:“我自以为陕西土音已经被我掩藏得极好,怎么还是被人听出来了?” 那边江蓝萍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这个村叫做钟家庄,而心桐妹妹正好也姓钟,一定就是本村的人吧?” 钟心桐淡淡一笑:“江姐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着。我恰好就是钟家庄人。” 江蓝萍又道:“我看你对这幢宅院非常的熟悉,想必这里就是你家吧?” 其实,不止是江蓝萍,王先生、穆玉露、齐冰等人都有这等想法,只是没问出来而已。听她如此一问都一起竖起耳朵来,目光也都聚焦在钟心桐身上。 而钟心桐此时又一次想到了自己全家都已经被黑猩猩陈小忠所害,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转瞬间便挂满了她的脸庞——这不啻于承认了这里就是她的家。 “那你的家里人……”江蓝萍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钟心桐家里人的悲惨结局。钟心桐却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怆,一下子扑在江蓝萍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连穆玉露、齐冰之流的情敌也不禁心下慽慽,同情之心大起,均觉钟心桐家人的遭遇未免太惨,而自己刚才出言挑衅、贬低于她未免太过分了。 正当众人聚在一起安慰钟心桐之际,地道的另一头却突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经过地道的传送与放大传到众人耳朵里时已经变得虚无缥渺。 齐冰是第一个听到这种声音的,她立刻做了个噤声腔的手势:“嘘……静一下,那是什么声音?” 经她这么一提醒,众人都竖起耳朵来细听,果然听到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好像是雨声吧……奇怪,这儿怎么听得到雨水的声音呢?”穆玉露第一个发表了意见。 “不像,应该是滴水的声音……但地面上很干呀,哪来的水?”王先生觉出不对了。 “有点像井里的水在波动。”江蓝萍的论断最是惊世骇俗,而且非常具体、专业。 “井里的水……在波动?”大家又侧耳倾听。 正听着,不知不觉中地道那一头的黑暗中竟然冒出一个白色的人影来。 那白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缓缓逼近,地道里黯淡的光线下竟看不清这人的腿脚,仿佛是幽灵一般的飘来。众人一起侧耳倾听竟然也没有察觉到这白色人影的动静。(。) 第一百五十九章 恶斗(四) “井里的水……在波动?”那白色的人影开口了——冰冷的声音是一个女声,却没有一点人的气息,仿佛是从地狱中传出的声音。 王先生、江蓝萍、穆玉露、齐冰、钟心桐等人在深夜的地道里冷不防听到这样一种声音无不吓了一跳,毛骨悚然之余回头一看更是大惊失色——就在煤油灯惨白的灯光下,他们的面前站着个长发遮面的白衣“女鬼”! 这几人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了,可他们望着眼前这个长发遮面、看不清颜面、说话冷若冰霜、不见脚步却能移动的“女鬼”仍然吓得寒毛全体肃立,穆玉露之类胆小的更是一个劲的往后缩。 作为这群人里唯一的男性、正牌的医生,王先生本质上是一个坚信无神论的科技工作者。虽然他也被对方的“女鬼”形象吓得不轻,但医生是不相信有鬼魂之说的。更何况他跟着石心从上海一路打打杀杀到了陕西,尽管石心从未向他传授功夫方面的诀窍,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王先生自忖经历了如此多的激烈打斗,格斗方面的本领看都看会了。所以,他义不容辞的挺身而出,心里想着:“我是男人,我的阳刚之气应该专破女鬼的吧?”旋即又想起石心临敌时最爱用的飞腿踢敌的招数,于是自然而然地跃起来了个“双飞燕”直踹对方的前心。口中还不忘大喝一声:“什么妖魔鬼怪?我王一来也!” 王先生飞在空中还在自得动作如何潇洒飘逸、“女鬼”一定会被自己踹得原形毕露,他甚至仿佛看到了对方倒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模样,嘴角不禁带上一丝得意的笑。 就在他的脚要踹中“女鬼”之际,王先生突然觉得右脚腕上一紧,如同上了一只钢箍,左脚便已踢不出去,紧接着脚底一股大力涌来,他便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其他四女只见那“女鬼”拎住王先生的腿往外一掷,王先生便倒飞而出!同时感到头顶上一阵风掠过,王先生便已经撞在了她们背后的石壁上。 从本质上说王先生是个懂得保养的医务工作者,而且也算是受过点特种训练的,经过了长途跋涉的锻炼,他的身体已是非常强壮。所以,撞在地道的石壁上后他并没有当场毙命,而是沿着石壁缓缓滑落下来,口中鲜血汩汩而出,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齐冰、钟心桐等人都算得上专业的格斗选手,眼见着白衣“女鬼”只一抬手间便击倒了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还将他如扔小孩似的掷出,手法之快捷世所罕见,她们竟然连对手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鬼”似乎只抬了抬手,王先生便被扔了出来! 这是何等惊人的武功? 钟心桐和齐冰跟着石心从江南杀到西北,也算是见识过天下最高深的武功了,但见了这白衣“女鬼”的身手后却都不寒而栗,均想:“这女鬼的武功高得紧,似乎不在石大哥之下。” 更要命的是自始至终这“女鬼”的面前总是遮着自己的长发,众人看不到她的眼睛,却总觉得有一缕阴森森的目光从那长发后射来——这是她们从未体会过的恐怖。 白衣“女鬼”摆平了王先生后便继续向前逼近,大家仍然不见她的脚步是如何移动的,而她身上那不知什么面料的白色长袍居然如同鼓满了风的船帆猎猎飘动着——但这地道里却绝对没有风,一点风也没有! 好强的内功! 钟心桐和齐冰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虽然这二人算是仇深似海的情敌,但还没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值此大敌当前的时候竟起了同仇敌忾的信念。在这一眼对望之中两人便已定下了共抗强敌的决心。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还不给本小姐现出原形?”钟心桐大喝了一声,算是给自己壮胆。而齐冰则悄悄地把手伸进怀里,想去掏那支“王八盒子”——这刚才还水火不容的一对情敌此时竟然有了默契的配合——钟心桐负责分散对手的注意力,齐冰负责拔枪杀人。 只听那“女鬼”“桀、桀”一阵冷笑,宛若怪枭夜啼,这仿佛来自地狱之中的笑声化为无缘的恐怖紧紧攫住了四女的心。 “我是阴间索命的使者,今夜就是来要你们的性命的!”那“女鬼”接着说道。 钟心桐本质上是一个“胸大有脑”的女孩,她知道以己方四人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眼前这个高手的。因此,唯一的求生法门便是拖延时间等待石心赶来救援。所以,眼下能拖多久便须拖多久。 虽说是拖延时间,但钟心桐在言语上却一点儿也不示弱。 “哼哼,索命的使者?”她也还以冷笑。 那白衣“女鬼”倒没想到她如此硬气,言语中带了一点惊诧:“小妮子,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钟心桐为了拖延时间继续和“女鬼”大捣酱糊:“哼哼,就算是来索命的你也要先报上名来。就算你武功真的很高,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起码你也得让我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下呀?” 那白衣“女鬼”听她这么一说居然笑了,只不过众人看不见她的笑容:“无知的家伙,我偏不告诉你我是谁。等我索了你的命去你自己去问阎王爷吧!” 钟心桐听她口气知道这“女鬼”立时三刻便会动手,心想:“真要命,心哥哥,你在哪里呀?”她银牙一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也许还能有条生路!” 当下里,钟心桐又来了一阵冷笑:“索命、索命。我倒要看看是你索了我们的命,还是我们充当你的索命使者?!”说着,她双肩一沉,作势便要向前扑出。 对面的白衣“女鬼”见她双肩一动就知道她要出手,早已拉好了架子等她来攻。 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齐冰已经打开了保险、握紧了枪柄,一听钟心桐的口气便知道现在是最好的出枪时机,乘着对方全力防范钟心桐之际,她拔枪就射!(。) 第一百六十章 恶斗(五) “王八盒子”虽然不是什么好枪,但在地道这样的狭小空间战斗里却仍是一件利器。关键是双方的距离很近,实在很近。而齐冰的枪法就算非常的烂,要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脱靶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齐冰的射击并不像一般的初学者——比如佘曼诗之流的乱开枪。她“当、当”射出两枪后,紧接着又是“当、当”两枪,四粒子弹直奔白衣“女鬼”而去!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齐冰相信自己的子弹一定能在对方的身体上钻出四个血窟窿来。 而一旁的钟心桐等听到了齐冰射击的枪声才出手——她刚才那一沉肩膀、作势前扑的动作竟然是虚招! 本质上讲,钟心桐小姐是个脑大有胸的文艺青年,而且脑比胸大。她早已盘算好,先来个假动作吸引白衣“女鬼”的注意力,等齐冰射出子弹的同时再上前夹击,定可将这白衣“女鬼”干掉、变成真鬼! 本质上讲,钟心桐是个有脸蛋、有身材、有头脑、有武功的文艺青年,而且,她的武功比她献给石心的那对高耸白晢的双峰更令人震惊——钟心桐直扑上前,双手插向对方的两肋——她的双手已经贯注了千钧之力,就算面对着一个石人她也有把握将其击碎——而且,她的手法极快! 理论上讲,白衣“女鬼”是躲不过这子弹加铁手的合力一击的。 江蓝萍和穆玉露在一旁握紧拳头看着,甚至已经开始准备鼓掌喝彩。 但事实却出乎她们每个人的意料,那白衣“女鬼”面对射过来的子弹、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内竟然能够躲闪!她的身子突然之间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如同一张薄纸般的一折为二——齐冰射出的四粒子弹贴着她的前胸一掠而过,只激起她前襟衣裳的一阵波动! 仿佛早已料到对手会这样闪避,钟心桐的那双铁手直接插向白衣“女鬼”闪下去的身躯,几乎和着飞来子弹的节拍、闪电般的插到了对手的肋下。 钟心桐可不是王先生之类的格斗菜鸟,早已想好了对手可能的闪避、招架招数,并已准备好了厉害的后手。她要的就是眼前这种机会,给她这种机会她就能一击致命!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女鬼”的身躯继续后仰,恰好躲开了钟心桐的铁手,非但如此,她仰倒后的态势极佳,钟心桐全力进攻之余胸前门户大开,“女鬼”左手在钟心桐的手肘上一托、使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右手已如疾风般点了她胸前的“膻中”穴。钟心桐立刻气机呆滞、被自己的冲劲带出去老远,“扑叽”一下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人还在半空就已经昏厥了过去。 四女中武功貌似最强的钟心桐——只一个照面也被摆平了! 江蓝萍和穆玉露准备鼓掌的四只手已经拍不到一起,张大了准备喝彩的嘴也惊得闭不起来——天呢,真的是见鬼了! 齐冰也很震惊,但她受过的训练不允许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停滞。震惊管震惊、害怕归害怕,架还是要打的——明知打不过也要打,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从本质上讲,齐冰是一个有胸有胆的女青年,而且胆比胸大。反正手里有枪、心里不慌,一见钟心桐倒地,她便毫不迟疑的继续向白衣“女鬼”射击——她手中的“王八盒子”里还有三发子弹,还可以做一垂死挣扎。 江蓝萍、穆玉露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都期盼着齐冰能干掉这个白衣“女鬼”——齐冰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齐冰这次射击吸取了上回落空的教训,她的手向外甩出,扣动了扳机。乘着那个白衣“女鬼”使了个金刚铁板桥、身体后仰到极致还来不及直起身来的机会对着她就是三枪——这是她弹夹里最后的三颗子弹——第一发子弹直奔对手的脑门、第二发子弹瞄着对手的胸膛、第三发子弹射向对手的小腹——白衣“女鬼”就算是再高的高手,在身体几乎和地面平行、又失去重心的情况下如何能躲得开这三颗分别射向身体不同部位的子弹呢? 那白衣“女鬼”似乎早就料到齐冰会乘虚而入,人还在空中就将双手下伸,在地道的地面上一点,她的身体居然平平向前飞出!非但又一次使齐冰射出的子弹全部落空,而且口中一声怪叫、双腿齐飞直踹齐冰的小腹。 齐冰见对手身体向前平飞时就已经知道这次又要糟糕,她暗叫一声:“不好!”右手将手中的“王八盒子”劈面向对手掷去,左掌一竖一挡恰恰封住了对手的飞腿。反应之迅速、变招之快捷足以同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比肩! 可是,她的功力毕竟要比白衣“女鬼”差上一大截,虽然对手只是借着手臂一撑的力量踢出一腿、虽然她的单掌已经封住了对手的飞腿,但飞腿上传来的雷霆万钧的力量却是她万万承受不起的。 齐冰只觉得左臂上一股大力涌来,胸口立时气血翻湧,几乎要被这股力量窒息!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连退了三步,想要稳住身形却仍然被那股力量推着继续往后踉跄,只得来个倒踩七星步,又往后退出三步想要化解这股力量。哪知脚下一软,身子竟然径直向后摔出!若不是身后恰好站着江蓝萍和穆玉露,两人一起伸手扶住了她,她恐怕早就和钟心桐一样被对方打得趴在地上了。 仅仅挡了白衣“女鬼”轻描淡写的一脚,齐冰就差点没跌倒在地,只能借着江、穆二人的一扶之力勉强稳住了身子,暗自调均丹田中乱作一团的真气。心里只想着:“天呢,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这么高的高手?” 此时,只听那白衣“女鬼”口中轻轻地“咦”了一声,使了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子,想必对齐冰的“表现”也略感诧异。而她刚才向前披下遮住颜面的长发,经过金刚铁板桥和鲤鱼打挺的动作过程都甩到了脑后。三女借着煤油灯惨白的灯光看清了她的容貌,无不大吃一惊——这白衣“女鬼”居然是一个面容姣好的绝色女子!配上她那青春的脸庞、一身白色纱裙和曼妙的身姿,称得上是绝代佳人。而她长裙的衣角上则用白色的丝线绣着一朵莲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恶斗(六) 如果是男人看清她的容貌后难免不会愣上一愣,可她面对的是三个女子。 美貌的女子碰上别的漂亮女人非但不会发愣,还会心生醋意。更何况眼前的这个漂亮女人武功又极其高强,齐冰、穆玉露、江蓝萍三人就更加对她充满了敌意! 不过齐冰她们也算长出了一口气,至少她们看清了对面的是一个敌“人”,而不是什么鬼魅。在女人们的心目中“鬼”可比武功高强的敌人要可怕多啦。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高手实在太难缠了,且不说穆玉露和江蓝萍在武功方面都是菜鸟,就算穆、江二人会武功,她们两个加上齐冰也抵不上这白衣女子的一个手指头——对于这一点,齐冰、江蓝萍和穆玉露是完全观点一致的。 但如何对付眼前的这个狠角色呢?要是石心在,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她们来发愁,石心即使不是这白衣女子的对手,起码也能力保大家安全撤退。但现在石心正在外面收拾那群土匪,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土匪有两百来人,够他杀上一阵的了——所以,目前只能自力更生、克服困难。 穆玉露倒是想过赶紧逃出地道去向石心报警,但外面有这么多的土匪,万一碰上个把漏网之鱼岂不是更糟? 望着倒在墙边、口吐鲜血的王先生和躺在远处人事不省的钟心桐,齐冰心里暗自叫苦:“要是石大哥在就好了!” 穆玉露和江蓝萍的心里此时也在盼望石心赶快出现打败敌人。 但是,此刻的石心在外面也正遇上了大麻烦。 他正用脚踩着那条藏獒的主人“陈当家的”,询问他是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土匪头子“黑猩猩”陈小忠,黑暗的雨夜里,他仍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恐惧。 劣势管劣势、恐惧管恐惧,身为悍匪的“陈当家”倒也颇为硬气,虽然被人踩在脚下还被削掉了一个手指头,但他回答起石心的问话来仍然满是匪气:“不错,爷爷的名讳岂是你这种狗崽子所能叫的?!” 石心本来就等着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后一脚结束黑猩猩的生命,而现在“黑猩猩”如此的狂妄又惹得他怒火中烧。他正想脚上发力直接踹死这在钟心桐口中杀人无数、无恶不作的土匪,忽然之间察觉到周身的气流有异——像他这样的内家高手都有“护身游潜”,相当于一个围绕自己身体的气场,属于人体五种感官之外的第六感——他感觉到正有两股尖锐的气流在切割他的“护身游潜”——是飞刀——而且是内家高手发出的飞刀,直接从头顶飞来! 石心想也不想,身体已向前窜出,刻不容缓间闪开了飞刀,那两把飞刀贴着他的后背一飞而过,却直接命中了躺在地上的“黑猩猩”陈小忠,一中前胸、一中小腹。 可怜的陈小忠上身的鲜血喷起老高,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当场咽了气。 而石心在空中一个转身后看清了身后的景象:一个六旬开外的长须老者不知何时欺近到了离他只有十公尺的地方。石心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自他出道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够接近到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而不被他发现的——这是怎样的一个高手?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穷乡僻壤? 来的正是黑猩猩的师傅、外号“长臂猿”的袁仁,他远远地望见自己的助手被一个头上缠着绷带、戴着斗笠的怪人踩在脚下就已经猜出陈小忠碰上了那个叫石心的人了,连忙发出两口飞刀直取石心,而且他的飞刀走了一个高抛弧线——从来没有人这样玩飞刀的——但袁仁就是要玩个出其不意——没想到石心没中招,自己倒霉的徒弟却挂了。 这叫他怎能不义愤填膺? 袁仁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只差拍着胸脯、抓着胸毛扑上来撕咬石心的脑袋了——他当然不会那么做,他从石心刚才闪避的动作之中就已经掂出了对手的分量——对付石心这样的身法敏捷的高手是不能冲动的。 想着,袁仁一个纵身就跳到了离石心只有五米的地方,双目死死地盯着石心、喷射着他的怒火,仿佛想用眼光将对方杀死。而他的一只右手已经伸到身后,拔出了他的兵器,一把来自于南洋的烂银蛇形剑。 石心看他纵身跃过来的姿势就更加吃惊了——他一跃就能跳过五米!这轻功已经不逊于自己了,而轻功是以内功为基础的,轻功如此高妙的人其内功想必也高得很。 石心本想乘对方立足示稳之际直接贴身上前,施展快攻刀法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但转念一想还是先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再说——虽然对方一上来就对自己痛下杀手,但自己却连对方是谁也还没搞清楚。难道这样一个高手也是黑狼寨的土匪?石心不相信,所以他决定把一切都弄明白了再说。 想罢,他客客气气地开口了:“这位老人家,在下石心这厢有礼了。请教您的尊姓大名?不知阁下为何用飞刀伤人呢?我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袁仁一听对方自称石心,心里暗叫一声“来得好!”对手果然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当下嘿嘿一阵冷笑:“老夫袁仁,江湖朋友送我一个外号叫做长臂猿,乃是这白莲教的大护法。”袁仁得意地自报家门,“石老弟,这就叫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陈小忠本是我的徒儿,你竟然对他痛下毒手!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败类真是人人都可得而诛之,偏生老夫又有好生之德,不忍心看着你这副模样在外行走,还是快点过来引颈受戵吧!” “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败类真是人人都可得而诛之!”这句话在石心这里分外刺耳,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着实为对方感到悲哀,这样的一位武林高手居然到是白莲教的护法!白莲教这一向来隐密的会道门又怎会找上了自己? 在石心看来这袁仁多半是在为日本情报机关卖命,“难道说白莲教已经和日本人勾搭上了?”想到这里,石心决定今天只能出手消灭这个武林败类加汉奸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恶斗(七) 俗语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俩人早知道今晚的一场大战势所难免,都不再说话,只拉开了架子、准备出手。 袁仁把蛇形剑平举在胸口,剑尖直指石心,一副渊停岳峙的大家风范。 石心张开双臂、挺直了身子,右手高举着长刀、左手低擎着短刀,也是一代宗匠的派头。 只一亮相,两人就各自在心里头叫了一声好。如同棋手碰到了最有力的挑战者、琴者遇上了千年难逢的知音,两人充满了喜悦。 在这潇潇的春雨中,在这静静的夜里,他们将以性命相搏! …… 地道里的江蓝萍开始发挥自己的专长。 她的专长是什么? 嘿嘿,捣襁糊——也就是忽悠。 像她们这种在娱乐圈混的女演员,哪一个不是襁糊桶极深的老襁糊?她自信靠着自己的这张生花妙嘴,就算不能说得对方回心转意,起码也能保住自己不丢小命。 这不,她客客气气地开口了:“哟,这位女侠好俊的功夫呀!更难得的是模样也俊俏得紧!” 平常的经验是:当你赞美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的时候,对方是不会把你列为敌人的。 哪承想那白衣美女双眉一立、冷冷地问道:“你是同性恋?” 江蓝萍脸一红,连忙澄清自己:“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不对!”这白衣美女摇头道,“你不是女同性恋?那你称赞我长得漂亮是何居心?是不是想动什么坏脑筋”敢情这白衣美女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不但思维方式极其诡异,而且话语也非常尖酸刻薄。 襁糊高手江蓝萍开始觉得脑袋发晕、眼前发黑,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上邪,怎么让我碰到这么一个难缠的主?连拍马屁的空子都不给我钻!” 现在,江蓝萍明白她目前只能为自己辩解了,还要能让对方相信,否则的话躺在地上的钟心桐和王先生便是她的榜样。 “嘿嘿……”江蓝萍讪笑着,“你长得漂亮……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能在这样的小地方碰到你这样的一位大美女赞美几句也是很正常的嘛!”说着,她努力在脸上挤出几分干笑来。 “不对!”这白衣美女又摇头道,“你在说瞎话!” 这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都是一惊,只听那白衣美女继续说道:“你的两个同伴都已经被我打得不省人事,你却在这里和我套近乎。你自己说吧,是你打算卖友求荣,求我饶你一条性命呢,还是你笑里藏刀、暗藏杀机也想来试试我的武功?” 江蓝萍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眼睛开始发黑,在她看来这白衣美女说话之尖刻、锐利已经远远超过了上海娱乐圈的那群“娱记”,非但没有丝毫的娱乐性,还杀气腾腾令人胆战心惊。 以江蓝萍头脑之灵活、见识之广博、口齿之伶俐、襁糊之精深,此刻也不禁犯起晕来——这白衣美女敢情软硬不吃,根本就不给你忽悠的机会! 一旁的穆玉露倒是善解人意,看出了江蓝萍的窘迫,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道:“江姐,不要和这种人浪费时间了,哼,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横行霸道的欺负我们,算什么高手?等会儿石大哥进来后,一定会像捏死个蚂蚁一样把她踩扁的!” 江蓝萍还来不及表态,对面的白衣女郎已经冷冷地笑道:“哼……就凭你们那个姓石的废物点心也想修理我?我看此时他在外面应该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吧!” …… 霪雨霏霏,村边的空地上石心和白胡子老头袁仁相隔五米静静地对峙着。 经过最近几天的服药休养,石心的内伤已经好了七八成,对付一般的高手自是不在话下。但眼前的这个“长臂猿”可不是一般的高手。石心本来已经把一股罡气逼出体外,在自己身体的周围形成了一个气罩,以免雨水淋湿自己。而此刻,他惊异地发现对面的“长臂猿”身体的周围也仿佛有着一个无形的罩子,雨水一接近他身体三寸之内的范围竟会自动弹开!原来这袁仁也是一个绝顶的内家高手! 而这袁仁也同时发现了雨水在离石心身体一尺左右的距离上就会被弹开,貌似石心的内功要比自己更为高上一筹,不由得心生忌惮。 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谁也不先出手。 高手过招绝不轻举妄动,都在等待那个最适宜的出手机会,但这个机会却始终没有出现。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石心有点急了,每一滴雨水敲打着他的斗笠都像敲打在他的心眼上,他时刻担心着地道中那五个同伴的安危。 于是,他首先发动了攻势——凝聚起一股内劲旋转成一个真气的漏斗,再把这个真气漏斗的下口对准了“长臂猿”的身体。于是,天空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景象——他俩上空的雨水仿佛突然之间收到了统一的命令、或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竟齐刷刷的往袁仁的头顶飘去! 不,更确切地应该说是飞去,那无数的雨滴宛若暗器高手发出的绣花针,挟带着强劲的力量直朝“长臂猿”的头顶“百会”穴招呼! 而这边袁仁的感受可就不仅仅是淋几滴雨水那么的简单喽。他先是感觉到周身的气流有异,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雨势突然加大,似乎有无数细小而有力的“雨滴”要突破自己的护身游潜要钻进自己头顶的“百会”穴。 而他的“百会”穴上已隐隐有了巨大的压力。 袁仁大骇,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手开始进攻了——而且是用一种他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而这种攻击方式更让他体会到对手的不同凡响。 一般武林人士过招放对都是刀对刀来枪对枪,要么就是拳脚相加,水平高一些的则会点穴什么的。武功再高强一点的就开始在拳脚接触的同时加点内力的比拼——这种方式袁仁就很擅长,自他二十岁出道以来打遍天下罕逢对手,一般的刀枪拳脚在他眼里已经是小儿科了,他出手时往往直接加上内劲,几乎一两招以内就能把对手搞定。(中国的内家拳法有好几种,形意拳、八卦掌、太极拳就是其中最为人们所熟知的功夫) 像今天碰到的这个叫石心的家伙一上来就用无形气劲裹挟着雨水进行攻击的方式,他是第一次见到。而他自己也是在五十岁过后才开始逐步尝试的,运用的还不纯熟。他也相信,这种高深的内功较量是几乎没有机会发生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恶斗(八) 但是今天,在这华山脚下的小村里,袁仁偏偏就遇上了这么一个高手。他只能运起内劲,从丹田中深吸了一口真气逼出体外,进一步加强头顶的气罩厚度,以免被那挟带着对手内劲的雨滴击穿“百会”穴。 而且,袁仁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单从内功上讲自己未必会是石心的对手。 …… 地道里的江蓝萍闻听白衣女郎说道石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话不禁心下黯然,眼珠滴溜溜乱转谋划着逃走的办法。而穆玉露、齐冰二人闻听此言却都大怒,尽管这两人在武功上和这白衣女子差得太远,尽管刚才石心还和钟心桐大玩暧昧游戏,但在她们俩的心里石心的光辉形是不容别人诋毁的。 于是,俩人不约而同地娇斥一声:“胡说!” 齐冰拉开架子便准备开打,而穆玉露已经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般冲了上去——她可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发起怒来就更加不讲什么招式。见过女人打架吗?女人打架时的五大绝招无非就是揪头发、抓脸、拧耳朵、踹肚子、咬鼻子,虽然穆玉露也算身出名门,从来不曾使用过这五大绝招,但这五大绝招几乎是天下女人的本能,仿佛是从娘肚子里带出来的一般,不用教也会使。 此刻,满腔怒火的穆玉露上前不假思索地就伸手去揪那白衣女郎的头发,下面照着对方的肚子就是一脚,还张开嘴来、伸长脖子打算去咬白衣女子的鼻子。 要是钟心桐在一边看着的话也许会指责穆玉露的打法近乎泼妇,哪有什么武林人士对阵的风范?而她动作之不雅、神态之疯狂更是众人从未领教过的。 可是,这种无赖式的打法未必就是无效的战术,而最讲究武林人士风范的钟心桐本人此时倒是被打得趴在了地上。 白衣女郎眼见穆玉露这疯了一般的打法反倒吃了一惊——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招数——刹那间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绝顶高手——穆玉露只一滚就攻到了她的怀里,而白衣女郎又突然感到头上吃疼,原来头发已经不知不觉中被穆玉露给揪住了,紧接着小腿的迎面骨上一疼,又挨了穆玉露狠狠踢出的一脚。还好穆玉露的武功较差,否则要是换上钟心桐、齐冰之流的话这一脚岂不是要把她的小腿踹断? 然后…… 穆玉露的门牙就几乎要啃到白衣女郎的鼻头上了,吓得她连忙双手捂脸往后一仰。但她忘了,她的头发偏偏还被数穆玉露揪着呢,她的头只往后仰开一小段距离,要不是她的双手捂着,鼻子早被穆玉露咬了去!结果不但发根一阵剧痛,右手手背还被穆玉露狠狠地咬中,差点没让穆玉露叼下一块肉去! 以她这样的绝顶高手,照理不应如此狼狈。但问题是穆玉露根本没有武术根基,当然不按常理出招,她的“五大绝招”连最普通的长拳都算不上,更不要说什么擒拿手了。因此白衣女郎初见之下根本不知如何招架,而双方的距离又如此之近,立刻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可白衣女郎这一仰就把她胸腹间的软肋全都卖给齐冰了——齐冰早就偷偷地掩近正在一边等着出手的机会呢——这样的大好机会她又怎会错过?她双手一合来了招“推心置腹”,运足了力量直击白衣女郎的小腹,这一下要是打实的话准保打白衣女郎的内脏全部震碎! 不过齐冰使的招数虽然来势汹汹,但相比穆玉露的蛮斗对白衣女子来说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虽然脸被自己的双手捂着,但她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了齐冰的攻势,当下便腾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挥,手掌迎上了齐冰的双掌,似乎仅仅要赶走一只可恶的苍蝇。可是,身为“苍蝇”的齐冰感受就不那么轻松了,她只觉得双方单掌上的力量汹涌而来,要不是她曾经有过一次与对方交手的经历、知道对手的内力大得惊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及时闪身撤掌,否则双方这一掌要是对上的话齐冰就算不被白衣女子的内力撞死,也至少会被震断双臂! 好在穆玉露恰好向下拉扯着白衣女郎的头发,双脚乱踢间又正好踢到了她膝盖后的腿弯,白衣女子立时腿一软重心失去摔倒在地! 不过高手就是高手,临摔倒也不忘了抓个垫背的,只见她右手暴长竟已扭住了穆玉露揪着她头发的左手,向上一推——这小擒拿手中的“金丝缠腕”端的厉害,穆玉露只觉得左腕上一阵剧痛,她若是不放手的话便会被立时扭断手腕! 好个穆玉露,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拼着被白衣女子拧断手腕的风险也不放手,她左手仍然死死的揪住对方的头发,右手一缩化为一个肘锤、合身扑了上去,肘锤直顶白衣女郎的前胸。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她这一肘正好顶在对方胸口的“膻中”气海上,白衣女郎只觉得气机一滞,差点没背过气去。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只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拼命一滚才从穆玉露这要命的攻击下滑开。还没等她缓口气,早已守候多时的齐冰再也不顾什么招数了,上来一把就要掐住她的喉咙!吓得她连忙一侧头,齐冰就势一手按住了白衣女郎的肩,另一只手直接去挠她的脸皮。 三女立时滚作一团。 …… 地道外的细雨中,袁仁强运内功勉力支撑着不被石心攻破头顶“百会”穴的防御,尽管只有那么两、三秒的工夫,他却耗费了巨大的精力、感觉如同过了两、三年。 就在他如履薄冰拼命支撑之际,石心这边的攻势竟然又生出了新的变化。 原来石心并不想和这“长臂猿”死拼内力,一见自己的第一招已经收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而对手的全部注意力也已经被自己调动到了头顶,无意之中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于是,他马上决定来个将计就计,手中的长刀一收、身子向前弹出已到了“长臂猿”的近前、与此同时他的短刀一挥、幻起一片淡蓝的刀影,直奔“长臂猿”的肋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斗(九) 须知武林高手对决也像打仗一样,讲究虚虚实实,作为兵家高手的石心自然深谙个中的窍要。? ? “长臂猿”大骇,对手刚才还在和自己比拼内力,哪知仅一眨眼的工夫却又贴到了自己的眼前,向自己挥出了致命的刀光! “长臂猿”仿佛感觉到对方刀上那冰冷的杀气正在割裂自己的护身游潜,他仿佛看到了那把可怕的短刀已经剖开了自己的胸膛。无奈中,袁仁拼命倒跃而出,想要摆脱对手的攻击。 哪有那么容易? 石心另一只手上的长刀早已挥出封住了他的退路! “长臂猿”是一个高手,尽管被石心克制得手忙脚乱却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人在空中竟然也能做出一个缩头的规避动作,但石心凌厉的刀光依然削掉了他头顶的一撮髻。与此同时,“长臂猿”的反击来了——他的袖口突然迸出一篷蓝色的光芒——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向着石心的全身笼罩过来——暗器,这就是“长臂猿”的看家暗器——“飞茫神针”,十步之内百百中,而且针尖上都喂过剧毒的“蜈蚣涎”,真正见血封喉的“大杀器”。 如果不是石心的武功太高,“长臂猿”几个照面下来就呈败象,他是不会轻易使出这看家保命的绝技的。 石心早就料到对手会用暗器来寻求脱身的机会,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歹毒的暗器,这“飞茫神针”还未近身,他就已经闻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腥味——毒,好强的毒性!他不敢怠慢,左右手的双刀各自画出一个圆圈,使的是太极剑中“如封似闭”的招数——这天下最强的守御功夫在石心的手里自然能挥出最佳的效果,“冰影”宝刀在石心的内力灌注之下画出一道淡蓝的光圈,那篷蓝色的“飞茫神针”一遇到这淡蓝的光圈立刻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长臂猿”出的“飞茫神针”竟然全被石心用内功吸附到了“冰影”宝刀的刀身上! 而“长臂猿”则借着石心收刀防守的工夫,连忙抓紧机会挥舞手中的蛇形剑动了反击——他的身法也是极快,仅一个闪身就已经闪到了石心身后,蛇形剑直取石心的后心! 袁仁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好不容易有了反客为主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一招“仙人指路”使得又快又狠,灌注了他十成的功力,就算石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也会被这一剑贯穿! 好个石心,面对“长臂猿”从身后动的凌厉攻势却丝毫不以为意,而且他的应对招数更是离奇——他并不回身迎敌,仅仅把身子一偏,避开了“长臂猿”烂银蛇形剑的锋芒,同时大踏步地后退,而他手中的长刀也向后横着挥出,化作死神的镰刀拦腰切向“长臂猿”! 那边“长臂猿”的招式已经用老,想要变招也已来不及,只好把手中的烂银蛇形剑一立,以期格开石心的一击。两件兵刃相交立时火星四射,出一声大响。 那“冰影”宝刀乃是倭刀中的极品,不但刃口锋利,劈斩起来的力量尤其巨大,在石心这类一流高手的手中几乎拥有无坚不摧的威力。 而“长臂猿”手中的烂银蛇形剑也非凡品,乃是东南亚的高手匠人融合了西亚大马士革刀的“百炼精钢”技术,又继承了缅刀的柔韧性打制而成。不但锋利不输于倭刀,而且韧性十足,绝对不会在重击之下折断。 这两件震古铄今的神兵利器甫一相交,交手双方都感觉到了从对方兵刃上传来的巨大劲力,各自退后几步以卸去这股力量。 相较之下,石心退得潇洒飘逸,“长臂猿”却退得略显笨拙,他后退三步后原以为已经卸去了从石心刀上传来的力量,刚想停住身形,哪知石心的劲力极是怪异,他刚一凝身,却感觉到手上又一股大力涌来,手腕酥、差点拿不稳掌中的烂银蛇形剑。只能再退三步,一边运起内功相抗——他不知道这“长江三叠浪”的内功招数却是峨嵋派的看家本领。 等“长臂猿”稳住身子后却心疼的现自己的烂银蛇形剑的剑刃之上竟然崩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对此,“长臂猿”当然心知肚明,这并不是自己的兵刃不如对手锋利,而是因为自己的内力和对手仍然有差距,所以两把锋利程度相似的兵刃相交之下吃亏的反而是自己这把韧性更好的烂银蛇形剑。 “长臂猿”心痛之余已经明白自己也许无论如何都无法取胜对手,该是寻个机会开溜的时候了。 想归想,要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石心怎么会放过这个到手的猎物?他后退三步之后便稳住身形,亮出双刀猱身又攻。口中一声清啸:“还给你!”说着一抖双手的“冰影”长刀,原本被他以内力吸附在刀身上的“飞茫神针”经他一抖之下全都向“长臂猿”倒飞过去,而且去势更急! 一大篷蓝茫刹那间笼罩了“长臂猿”的全身。距离是同样的近,空中飞行的同样是“飞茫神针”,但这次受攻击的却是“飞茫神针”的主人——“长臂猿”袁仁本人。相比之下,他的功夫却较石心略逊一筹,眼见着招架和躲闪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使出最后的绝招来——金钟罩、铁布衫。这种横练的硬气功可以崩开一般的兵刃劈斩,他自信同样能防住自家“飞茫神针”的攻击。 “长臂猿”一提气,浑身的每一条肌肉刹那间都变得坚硬如铁。他自信就算是一把菜刀劈在自己的身上也会被他崩出豁口来! 果然,那些银针一接触到他的外衣就纷纷跌落在地上,没有一根能穿透他的外衣对他形成直接的危害。“长臂猿”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这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只有像他这样浸淫了几十年童子功的高手才能纯熟运用,以致达到了如此之高的境界能够挡开各种暗器的进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恶斗(十) 但袁仁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石心反射出“飞茫神针”的同时也已又一次贴身上来,这种如影随形的贴身功夫乃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南海普陀山冷琴阁的“六随”身法,无论对手如何闪避均可持续贴身置对方于自己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而现在,石心右手的长刀使的是一套“斩马刀法”,有意识地把“长臂猿”右手的烂银蛇形剑挡格在圈外使他无力回救,而他左手的短刀则使的是一套“五虎断门刀”,刀刀不离“长臂猿”的要害。 …… 此时,钟宅的地下秘道中,白衣女郎、齐冰和穆玉露三人正打成一团。 穆玉露的双手紧紧地拽着白衣女郎的长发、用自己的体重牵制了对手的行动范围。下面还不时来上一两脚,狠踹白衣女郎的下身。而且,一有机会她就张开樱桃小嘴,努力地想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而齐冰同样使出女孩打架的招数夹杂着一点大、小擒拿手,从头锤、肘击到拳打、掌劈,再到膝盖顶加指甲挠和嘴咬,姿势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招数要多下流就有多下流。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在一旁观看地道中这三个女子的打斗,肯定不会想到这是三位美女在贴身肉搏而会以为是几个泼妇在打架。而她们的口中不时发出一声声痛哼、尖叫、怒吼、喘息,夹杂着衣服撕裂的脆响更是为她们的“泼妇”行为加上了绝妙的注脚,并在那幽长的地道中久久回荡。 齐冰和穆玉露本来也是温婉可人的女子,之所以如此泼辣的打斗完全是为了求得一线生机。 一开始,白衣女郎倒真的很狼狈。在穆玉露那种不要命兼不入流的打法的攻击下她手忙脚乱,根本没有一般意义上的见招拆招,有的仅仅是招架、挡格、闪避乃至挣扎。而齐冰的加入更是令她的处境雪上加霜——齐冰乘着穆玉露拎住白衣女郎头发使其行动不便的机会展开了暴风骤雨般的进攻。白衣女郎已经被穆玉露打得手忙脚乱了,哪里还挡得住齐冰这种高手的打击?先是小腹上中了齐冰一脚,虽然她有气功护体却也痛彻心肺,接着又被齐冰扯烂了衣衫的前襟露出了贴身穿着的白色胸罩。冷不防这边穆玉露又一膝盖顶在她的尾椎骨上好一阵酸痛,她刚一转身,齐冰的手指却在她的粉颈上挠出五道血痕来,火辣辣的疼! 虽然白衣女子又气又急又痛,但她的头脑总算还比较清醒。她知道当务之急是先干掉揪着自己头发、使自己行动不便的穆玉露,只要自己有了腾挪的余地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被动挨打了。 想着,白衣女郎不再招架齐冰、穆玉露的进攻,拼着再吃几记老拳也要摆脱头上的累赘。她看也不看齐冰右手就突然伸出、朝着齐冰前胸狠抓一把。到底是高手,白衣女郎这一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齐冰愣是闪避不开!仿佛是在报复齐冰刚才撕开了她的前襟,她的五根手指好不凑巧地搭在了齐冰的**之上! 女人打架是不管部位的,抓住什么算什么,白衣女郎当下右手用力,直捏得齐冰花容失色,又痛又羞“啊”的一声尖叫,连忙本能地向后抽身。一边的穆玉露见势不妙刚想使出揪头发的故伎来,不想白衣女郎的左手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戳到了她的肋下的“章门”穴,立时全身麻木,只有双手还死死抓住白衣女子的头发不放。 齐冰也知道以自己和穆玉露这点微末道行要想在和对手的打斗中全身而退是几乎不可能的,此前之所以能打得白衣女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全是靠了穆玉露“揪发”之功,要是穆玉露被摆平了自己便再也没有胜算。她的反应也是极快,脑子里甫一转念,身子便已扑了上去,全然不顾自己胸口的剧痛。 可是,白衣女子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会重新扑上来,她可不想让刚才肉搏的一幕重演,早就有了准备。既然穆玉露已经被她点了穴道不会动弹,她便能腾出手来对付齐冰,而她飞出的一脚又快又狠,齐冰合身扑来宛若是配合着她飞出的一脚——就像是齐冰直接往她的脚上凑! 双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而白衣女郎踢出的一腿又是如此之快,力量也远胜过方才的那一脚。 连齐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要命的一腿了。她一闭眼:“永别了,心哥哥!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爱你!”她动情的呼唤着石心的名字。她以为,这是她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他为“心哥哥”了。 的确,白衣女郎这一脚要是踢实了的话齐冰是必死无疑的。 …… 这时,村边的空场上石心和“长臂猿”袁仁的决斗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石心右手长刀的“斩马刀法”乃是一套极冷门的刀术,就连“长臂猿”这样的武术大行家也没见识过。他拼命舞动手中的烂银蛇形剑仍然抵挡不住,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寒冷刺骨的刀气所笼罩,只能一个劲地往后退。但石心的“六随”身法把四面八方都罩住了,无论他怎么退都逃不出那道淡蓝色的刀光所编织的罗网。 袁仁也知道,今天不拼命是休想活着回去了。他睁大了通红的双眼作那困兽之斗。 相比之下石心要轻松得多啦,他仅凭右手的长刀就已经克制住了对手,而他左手的短刀则刀刀不离袁仁的要害。 “五虎断门刀”是少林派的主要器械套路之一,但凡练武之人几乎都会耍上几招。但这套看似普通的刀法到了石心的手里却发挥出了异常的威力。袁仁明明看出石心使的是一招“时迁杀鸡”,刚一闪身,石心的短刀却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撩来,袁仁差点自己撞上了石心的刀锋。明明知道这招“风摆荷花”没啥危险,方一抽剑挡格,石心右手的长刀偏偏在这个时候搭了上来,将他的烂银蛇形剑压下。于是,袁仁胸前空门大开,而石心的短刀就在这一刻中宫疾进,要不是他躲得快,早就被一刀抹开了肚皮。(。)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恶斗(十一) 这“长臂猿”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对自己没信心。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跑,再不跑就完蛋了!” 但是谈何容易,在一退再退之后他终于发现石心把他逼到了一个墙角里——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到底是华山派的高手,“长臂猿”虽然身临绝境却并不抛剑投降,他竟然疯了般的发动了反扑,剑剑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 钟宅底下的秘道里,齐冰闭眼等死,但她所等待的致命一脚并没有降临,只有一阵劲风掠过她的脸庞、掠起她的几缕秀发。 白衣女郎那雷霆万钧的一脚竟然踢空了!擦着齐冰的脸踢到了空中!她自己反倒被自己踢出的一脚带得失去了重心,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摔倒。 齐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对方突然善心大发?不像,听她那一脚的风声就知道对手是明摆着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对方没算准部位?不可能,白衣女郎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么可能一击不中? 其实,那白衣女郎这雷霆万钧的一脚之所以没有踢中齐冰并不是她突然善心大发,也不是她没算准部位,白衣女郎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哪会心慈手脚软或是踢不正部位? 那是穆玉露临危救急,没错,是被白衣女子点了“章门”穴而不能动弹的穆玉露救了齐冰! 穆玉露不是什么高手,也不会什么“移穴大法”,更没有穿什么刀枪不入的宝衣。她被点中“章门”穴后立刻浑身麻软,根本就不能动。她之所以能够搭救齐冰全是出于运气——她被点穴后自然就失去了身体的重心,失去了身体重心的穆玉露自然要往地上摔,但她僵硬的双手还死死地拽着白衣女子的长发,于是连带着白衣女子的重心也被她往后拉去。这才使齐冰避开了那可怕的一脚得以死里逃生。 齐冰一见自己竟然没被踢中当然万分高兴,但已经没时间庆幸什么了,眼见着穆玉露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眼见着白衣女郎正挣扎着站稳身子想要去掰开穆玉露那紧紧拽着自己长发的双手——这正是上前偷袭的好机会,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要这白衣女郎腾出手来,她就再也没有取胜的机会了! 想着,齐冰装作筋疲力尽的样子往地上一躺,然后便一滚直接滚进了白衣女子的怀里——齐冰也知道以自己这两下子和人家堂堂正正的对阵一定会输得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她也耍了个心眼,先诈死,然后便继续刚才已经试验过并被证明非常管用的“泼妇打法”。但是这一次,她亮出了身上最后的法宝——虽然她的手枪里已经没子弹了,但她的裤腿里还掖着一把匕首——她一滚进白衣女子的怀里左手就直接去抓对方的眼珠,同时一抬右膝直顶白衣女郎的下*身——这两招都是虚的,意在分散对手的注意力,真正要命的杀招在她的右手上,她的右手顺势就把右腿肚上别着的匕首擎在了手里,只轻轻一捅,那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就已经刺中了白衣女郎的小腹!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冰没有想到,武功如此之强的一位高手居然这么容易的就让自己给搞定了! 但是,她显然高兴得太早了些——她突然发觉情况不对,手中的匕首好像刺在了一块坚冰之上,根本刺不进白衣女子的肉体,只是沿着对方的腹肌一路滑将过去、划开了她洁白的衣裳。 “金刚不坏体神功!” 齐冰曾听石心说起过这种功夫,也曾在苏北的小郭庄见识过石心凭着金刚不坏体神功在近距离上被7.92毫米口径的大威力步枪弹命中而仅仅受了轻伤。要知道7.92毫米口径的大威力步枪弹的初速可达780m/s(音速的二倍半),而枪口动能则达到了3884焦耳。 焦耳是一个能量单位,3884焦耳则是一个很抽象的数字,说得实在点就是3884焦耳的能量可以把一头七百多斤重的牛提起一米高! 奥斯卡获奖影片《辛德勒名单》中就有一个经典的镜头:纳粹分子在集体屠杀犹太人时特意将受害者排成纵队,然后从正前方一枪射去,一颗枪弹就可以穿透并杀死几名犹太人。这个场景是根据真实历史记录拍摄的,在让人真切感受到纳粹的残酷的同时,也体现出7.92毫米口径的步枪弹威力大和穿透力强的特点。 试想,这样巨大的能量集中在一颗直径只有7.92毫米的小小弹丸上威力就大得惊人了!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可以计算一下,假设弹丸命中人体时接触面的大小就是以7.92毫米为直径的一个正圆形,那么3884焦耳的能量传递给这零点几平方厘米的肉体时所产生的压强大约是78.84兆帕。 那么78.84兆帕的压强又是什么概念呢?这里举个比较直观的例子。上个世纪70年代初,美国投入巨资将其民兵3战略导弹发射井的抗核爆效应超压强度从7.03兆帕提高到14.06兆帕,可以保证导弹发射井被600米外的大当量核弹头命中时不受损。而目前世界上五大国的战略导弹发射井的抗核爆效应超压强度普遍只有13—20兆帕。 也就是说,78.84兆帕的压强达到了50万吨TNT当量的原子弹爆炸时距爆心600米距离上的核爆效应超压的4倍! 世上只有“金刚不坏体神功”才能经受住如此高能量的打击! 而现在,当齐冰拼尽了全力却发现手中这把锋利的匕首仍然无法刺入对手的身体时,她真的是出离震惊了。 “怎么回事?难道就连这年纪轻轻、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人也会那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体神功?”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感官,“不会吧?这年头怎么武功高手满天飞呀?还净让我给碰上!不可能,多半是她穿了什么钢丝背心之类的装备,让我再换个地方剌剌!” 想着,齐冰就打算挺匕首去刺对方的咽喉。 哪那么容易?白衣女子被她偷袭剌中小腹就已经万分愤怒了,哪里还会容她继续胡来? 就在齐冰一愣神的工夫,白衣女郎已经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闪电般地搭在了她拿刀的右手腕上,只轻轻一拧,齐冰就感觉手腕上如同上了一只铁钩,然后一阵剧痛传来便听到了自己右手腕折断时的“咔嗒”声。 她的右手腕竟然生生被这白衣女郎拧断了! “啊!”一旁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的穆玉露听着齐冰凄厉的惨叫不由得毛骨悚然,想要帮忙却苦于穴道被封、动弹不得根本无力相助,只急得泪如泉涌。 这边齐冰只觉得痛彻心肺,差点没疼晕过去。豆大的汗珠转眼间布满了她的额头。 只见白衣女子狞笑着抓起齐冰虽然已经折断却依然紧握着匕首的右手缓缓回推。齐冰从对方的充满杀气的目光里瞬间读懂了她的用意,心下大骇,拼命想要挣脱,却哪里逃得掉? 那白衣女郎捏着齐冰的断手,把齐冰手中的匕首刺进了齐冰自己的胸膛!(。) 第一百六十七章 疑问(一) 华山北麓钟家庄村外的空地上,石心面对“长臂猿”袁仁拼了老命的疯狂反击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他早就料到对手为了活命必定会拼死一搏。所以,他见招拆招、应对得从容不迫,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武功套路。他这才惊异地发现,这“长臂猿”的武功路数居然是正宗华山派的功夫,甚至在以内功相搏时发现连“长臂猿”的内功也是华山派的。 “这就奇了,华山派的高手怎么会落草为寇又入了白莲教呢?”石心暗自奇怪。 华山派也算是北方武林的名门了,其武功路数传播甚广,但招数可以模仿内功却是一点也模仿不来的。都必须由师父一对一的言传身教一代一代的向下传承的。而石心和“长臂猿”几番内力较量,早已试出对手的内功宏大刚正,绝不似那些下九流的邪门歪道。因此,他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老者必定是华山派门下的高手,以他的年纪来推断多半是华山派里的长辈名宿。 一般来讲,象华山派这样的名门正派对其门下的弟子也必然管教得极严,绝不可能有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上山落草为寇的情况出现,更不用说是“长臂猿”这样的耄耋名宿入了白莲教了。 虽然心下生疑,但石心手里却一点也不敢放松——和“长臂猿”这样的高手对阵一不留神就会挂彩受伤——既然石心打起精神认真对付这“长臂猿”,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便显现无疑。尽管袁仁拼命反扑,但石心左拆右挡得毫不费力,而他信手回击一两招又令这“长臂猿”感到难以招架,要不是石心见对手的武功也是出自名门正派,因此手下留情,“长臂猿”早在一百招开外就尸横就地了。 石心一边和对手周旋,一边侧耳倾听,他灵敏的耳朵立刻扫描到其余的匪徒攻进村庄四处搜索、到处打砸的声波,不由得担心起藏在秘道中五人的安危来。一想到秘道中的五人失去了自己的保护可能正面临着危险,他的心中就不免焦躁起来。 “也罢!管他是名门正派还是山寨土匪,先把他解决了再说!”石心刹那间作出了决定不再和“长臂猿”耗时间。于是他突然之间加快了出招的节奏。 武林高手对阵也和打乒乓相仿,一旦一方突然变化了节奏另一方必定会不适应。而今石心手上的速度和劲道就猛然起了变化,这“长臂猿”虽是高手却也猝不及防。只见右手长刀搭在“长臂猿”的烂银蛇形剑上轻轻一挂,“长臂猿”只觉对手的长刀上如同涂了胶水,竟然甩也甩不开。就在这时,石心左手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也已闪电般横扫过来,双刀交叉这么一绞。 石心的刀来得太快,“长臂猿”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觉得手上一轻,手中那把锋锐无比的宝刃——烂银蛇形剑竟然被石心的“冰影”宝刀齐柄绞断! 袁仁一惊,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抽身后跃——但他忘了,自己的身后是一堵墙——他刚刚跃起就撞到了墙上。他这一跃劲力十足,那堵土墙居然被他撞塌了半截! 但就这么一撞的工夫,石心已经又一次贴身上来,他手中的长刀一翻而上,抵在了“长臂猿”的咽喉上。 袁仁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刀气瞬间传遍了全身。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仍然骄傲的挺直了身子,并未露出胆怯之色。 虽然脸上缠了不少绷带,但石心仍然面带笑容:“袁老前辈,我们谈谈如何?” …… 此时,千里之外的上海依然沉浸在夜色中。法租界高平路的安平医院三楼陈德昭院长的卧室里,陈大夫正躺在床上、刚刚从梦中醒来。窗外的春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德昭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滴敲打院子里的梧桐树叶、敲打卧室玻璃窗的细碎声响。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种天籁,而他也沉醉于这种天籁之中。 虽然日本人已经全面接管了上海的外国租界,但安平医院是在法租界内,而法国自战败投降后成立了维希政权,由一次大战中的抗德英雄贝当元帅担任政府首脑,负责法国南部地区的行政管理。因此,现在的法国名义上算是德国纳粹政权的“盟国”,而同为纳粹德国盟国的日本法西斯就只能将维希政权当做“盟国”来对待。所以,上海的法租界俨然成了日本人管不到的国中之国,没有受到横行霸道的日本兵的太多骚扰。所以,陈德昭的安平医院也幸运的平安无事,他才有这份闲情逸致躺在自家的大床上听这春天的雨滴在夜晚的瓦片上歌唱。 第二天一早,陈德昭就要到加布里埃尔医院去给佘曼诗复诊——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他不但要从佘曼诗的嘴里了解到“那个计划”的最新进展,还要搞清为什么古里安也会从佘曼诗的身上嗅出一点与众不同的气味的? …… “以袁老前辈这样高的武功怎么会在黑狼寨做那土匪头呢?” 陕南钟家庄外的场院上,石心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当然,他的口吻很客气。 没想到这“长臂猿”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冷笑道:“哼,黑狼寨的土匪又能怎样?你这句话又算什么意思?你当我是劫道的下三滥吗?我们白莲教可名门正派!” 石心心里一动:“他果真是白莲教的?为何又同时是黑狼寨的匪首?偏偏他还是正宗的华山派功夫……”他当下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么袁老前辈今晚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来到这钟家庄呢?” “嘿、嘿!”“长臂猿”又来了一阵冷笑,他瞥了石心一眼,全然不顾自己脖颈上架着的长刀正拿在石心的手里,仍然是一脸的傲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你来陕西就是为了对我们白莲教不利的……别当我们不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白莲教当然是要出手剪除的喽!不过……我看你武功高强,心地也还算良善,想必你是良心未泯……嘿嘿,不是我倚老卖老,我奉劝你还是早日改邪归正,以你的武功加入我们白莲教一定大有可为,到时候我这大护法的位子让给你也是可以的嘛!”(。) 第一百六十八章 疑问(二) 石心被袁仁这么一说居然脸红了:“天呢,我什么时候打算对白莲教不利啦?又是谁到处传播这谣言有意引起双方的冲突?难道又是梅机关的小鬼子?” 好在天还黑,而他的脸上又缠绕着不少纱布绷带,袁仁并没有看出他的心思。袁仁见石心沉吟不语,还以为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对方便继续趁热打铁:“怎么样,考虑一下吧?你这么高的武功不入我们白莲教大干一番事业实在太可惜了!这样吧,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好好再谈谈。” 没承想他对面的石心却报之以一笑,笑得很无辜:“白莲教?你真的以为我会加入你们白莲教?老实告诉你,我是共产党员,我们共产党是站在抗日救国第一线、为全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奋斗的!”石心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长臂猿”不信,而石心架在袁仁脖颈上的长刀却也慢慢地垂了下来。 “到底是谁在散布谣言呢?看来只能着落在这‘长臂猿’的身上寻找答案了……时间紧迫,我就只能试试摄魂大法了!” 想着,他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异常柔和,右目之中也放出一种异样的光芒,而袁仁的双眼也正好直瞪着他,见到他眼中放出的异样光芒后竟然如同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不由自主地跟着石心的眼光转动。 只听到石心异常轻缓地说道:“我是你的朋友……你会对我说心里话……” 而石心对面的“长臂猿”也像着了魔似的重复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会对你说心里话……” ——摄魂大法——这种东方催眠术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以“长臂猿”这样经验丰富、内功精纯的华山派高手猝不及防之下竟也着了石心的道,被他控制了心神开始老老实实地回答石心的每一个问题。 “你是华山派的弟子吗?你的师父是哪一位?”石心依然保持着他那轻柔的话语,仿佛生怕惊醒了梦中的袁仁。 “是的,我是华山派嫡传弟子,我的师父是‘八臂剑仙’刘谦。”袁仁目不转睛地看着石心的右眼,而他回答问题时的腔调活脱是一个虔诚的小学生。 石心听罢心又一动,他当然听说过华山派的前任掌门“八臂剑仙”刘谦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宗师。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是华山上黑狼山寨的大当家吗?” “长臂猿”点摇头道:“是。” 石心知道,人一旦被他的摄魂大法控制后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因此,他问道:“这钟家庄里无数无辜百姓是不是你们下的毒手?”石心的这个问题非常“正点”,如果袁仁回答“是”的话,那么他们这伙人毫无疑问就是土匪。 然而,袁仁很干脆地回答说:“是!” “好,很好,你真是我的好朋友。”石心赞扬了一句,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告诉我,是谁告诉你那个叫石心的人是一个汉奸的?”他又问道。 …… 这天晚上,位于千里之外的上海虹口日本租界武昌路旁的加布里埃尔医院里有两个女子正睡不着觉。 头部缠满了雪白纱布和绷带的佘曼诗躺在加护病房的病床上正紧闭着双眼,鼻孔有规律的一张一翕着,仿佛正在梦乡。但此时,她的大脑却是清醒的!她知道,整个白天她都处于日本特务的全方位监控之下,她越是昏睡越是能表明她重伤未愈、身体虚弱——这样才不至于引起敌人的警觉。所以,她索性就在白天呼呼大睡,经常把那个叫吉野的日本特务晾在一边。 她也知道,吉野来找她一半是要从她的口中套取情报,另一半是怀有私心的——曾经,在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的好几个夜晚,她发现这个日本特务傻乎乎的痴望着自己、或是在一边喃喃自语、或是坐在自己的病床边打着瞌睡。 作为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佘曼诗当然明白这个叫吉野的日本特务的表现意味着什么——他是爱上自己了——但她却并不以此为傲。虽然她对自己的美貌颇为自得,可她同时也对这个日本特务充满了憎恶。尽管,为了“那个计划”她不得不接近吉野、拉拢吉野、控制吉野,然而她却宁愿自己只和这个日本人保持一种纯工作的关系,并尽量拉开距离,免得这个日本鬼子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何况地下党曾有明文规定,绝对禁止利用美色去获取情报。 佘曼诗认为,这段几天梅机关一定在分析、研究那本从她位于大胜胡同的安全房鞋盒的暗格里得到的编号是伊-1939-中田-7301的中田英寿的保密簿。她可以肯定的是,日本人肯定如获至宝,以为挖到了一个大宝藏。她还意识到,这个名叫吉野的日本特务之所以频繁的前来“探望”她除了私心外必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厚厚的纱布下面,佘曼诗暗自窃笑:“哼,他一定会问我是如何在上海潜伏了这么久的,想继续从我的嘴里套取我们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的情报?没那么容易!” 从本质上讲,佘曼诗是一个熟女,当然深谙挑逗和引诱的技巧——越是难到手的东西就越是珍贵,这个浅显的道理她自然心知肚明。她就是不想轻易地吐出“那个诱饵”,她必须让日本人急不可待,然后——才抛出“那个诱饵”让梅机关一口吞下。这样,日本特务才会深信不疑,组织上制定的“那个计划”才能继续开展,她的使命才能更好地完成。 想到这里,佘曼诗轻出了一口气,悄悄地转动了一下酸痛的头颈——由于必须长期保持同一种姿势,她的脖子已经有些僵硬了。然后,她又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那次可怕的交通事故已经过去近四十天了。仗着年轻、也依靠陈德昭医生精湛的医术,她恢复得很快,右臂和双腿的骨折也已经初步愈合。医生拆去了断肢上的夹板,现在的她只在右臂和双腿的骨折处打着石膏绷带。(。)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疑问(三) 说伤口不痛那是骗人,但至少目前的伤口疼痛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唯一让她心烦的是时常袭来的晕眩,严重时甚至会让她暂时失去知觉。虽然不是医生,也不懂什么医术,但佘曼诗仍然肯定的知道这种晕眩必定是那次撞车的后遗症。 正在这时,加护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佘曼诗甚至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又是那个叫吉野的日本特务,他每天晚上都要跑到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来为自己守夜。她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没有一个正派的、有民族正义感的中国女性愿意在一个日本特务的“注目礼”下安然入眠的——“日本特务”这个名词在当时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目中就是一种邪恶、凶狠残和无耻的代名词。 但是,佘曼诗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环境——这就是她的工作环境——她不但必须在这个邪恶、凶残、无耻的日本特务的注视之下泰然自若、行若无事,还必须安心入睡,不露出一丝破绽。既然当初她选择了共产主义作为自己的信仰、选择了地下工作作为自己毕生的事业,她就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奉献和牺牲就是她的归宿! 当然,她身上的那种机敏和睿智也是她完成使命、保护自己的重要保障。 佘曼诗仍然闭着双眼,装作依然在沉睡中。可是,她的耳朵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警觉的扫描着吉野发出的每一条声波——对这个叫吉野的日本特务佘曼诗充满了戒备和不信任。 吉野走进加护病房后,照例先走到病床边俯视躺在病床上、头部缠满了厚厚绷带的佘曼诗。他心目中的女神此时正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恬静而又安祥。 不知怎么的,自从那天佘曼诗答应与他合作并告诉他那本“伊-1939-中田-7301”保密簿就藏在她位于大胜胡同的安全房鞋盒的暗格里之后,他总不免把她和“无耻”的叛徒画上等号。虽然,在今夜春雨的酒醉中他已经想明白了、原谅了她对自己祖国的不忠诚,但佘曼诗在他心目中的圣洁形象难免要打上不小的折扣。 在吉野上尉看来,既然她佘曼诗不是什么圣洁的女子,那么他看佘曼诗的眼光自然就可以“合理”的带上一丝猥*亵。 他走到平时自己惯常坐的那张椅子边坐好,双手抱肩、又把双脚跷在病床下的铁架上摆了一个很惬意的姿势——这也是他每天晚上都会采用的姿势。 他的目光扫过被单下佘曼诗那波涛汹涌的身体,想象她丰腴的胸脯、纤细的腰身、秀美的玉腿,憧憬着有一天能拥有这一切——虽然未婚,也没有固定的女友,吉野对女人的身体却也是很了解的,他刚满十六岁时他老舅就带他去妓院“扫盲”了,所以吉野的“初夜”其实是给予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职业妓*女,既无快感可言,更无爱情好讲——所以,他特别期望能拥有一个完美的女人,演绎一段美丽的爱情。 现在,吉野总想着有一天能使佘曼诗心甘愿地成为自己的女人,用自己的体液去洗涤她的灵魂、再用自己的爱情去拯救她那颗曾经背叛的心。 佘曼诗虽然紧闭着双眼,但她仍能感觉到吉野向她投来的灼灼目光,她甚至能体会到那目光中所涵蕴的痴痴深情、热烈的渴望和……无耻的淫*荡。 在雪白的纱布绷带下,佘曼诗无声的、狠狠地咬着牙:“你这个下作的倭狗特务,等我完成了这个任务一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挫骨扬灰——就算这样也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正当吉野上尉坐在佘曼诗的病床前看着从她的被下引出的导尿管、想象着自己哪天也能逆这导尿管而上、进入这个大美人的身体、占有她、俘获她的心而意淫不断、胡思乱想、身体发硬之际,加护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有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吉野虽然下体发热,但他的头脑总算还保持着清醒,他灵敏的听觉立刻觉察到了闯入者的出现——这不是犹太护士伊莲娜熟悉的脚步声!于是他本能地跳将起来,以为这回真的是上海的中*共地下党组织派人来与佘曼诗联系、或是要刺杀她。 他当然要保护她的安全、捉拿闯入者! 作为合气道三段、柔道黑带的吉野木根上尉,他的身手自然非常敏捷——吉野只一翻身就已经闪到了门边,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锁喉动作就把那个白衣白帽的闯入者打翻在地、反剪了双手,他甚至还腾出一只手来拔出了手枪指着门口,以防有更多的“地下党分子”冲进来。他的心里还在冷笑:“哼哼,想冒充医院的护士溜进病房?休想!当我吉野木根是吃素的?” 但是——没有什么更多的地下党分子,而那个被他反剪了双手的闯入也开始愤怒的大声嚷嚷起来——而且用的是地道的日语:“臭小子,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吉野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而闯入者柔若无骨的小手和幼滑的肌肤也证明这是一位女性——就是那个应自己的要求由睛气将军刚刚从南京中支派遣军总医院调来的松岛莱莱子小姐! 吉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下意识地放开了手、又退出两步:“糟糕,这下可闯祸了!我怎么把松岛莱莱子小姐当做地下党分子给打翻了呢?”吉野的心里暗自叫苦。他连忙上前搀扶松岛莱莱子,却在恼羞成怒的松岛莱莱子愤怒的目光下不知所措的又一次往后退去。 松岛莱莱子气呼呼地站起身来,一边抚摸着自己被扭痛的双臂和挫伤的膝盖,她高贵的、大家小姐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作为中支派遣军总医院的“院花”、将军世家的千金,她哪受得了这种龌龊气?她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个耳光就扇在了吉野的脸上:“你丫的生眼睛了没有?看清楚我是谁了吗?你丫的小流氓,居然敢对本小姐动手动脚的!你丫的是不是不想混了?你信不信明天我就让晴气叔叔把你拉去喂你养的狼青?!”(。) 第一百七十章 疑问(四) 从本质上讲吉野木根上尉是一个年轻有为又不畏**的有志文艺青年,对这种世家子女的纨绔做派是最最看不上眼的,更何况自己还挨了松岛莱莱子一个大耳光,要放在平时他早就对松岛莱莱子恶言相向甚至出手教训了。但是这一次他理亏在先,而吉野上尉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一旦自知理亏就硬不起腰板来。再说这是在佘曼诗的病房里,他也怕因为和松岛莱莱子争执而吵醒了病床上的佘曼诗。于是他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办法,低声下气的给松岛莱莱子赔不是:“真不好意思,我睡糊涂了。一听到有人进来就以为是支那的地下党分子来捣乱……你看……病房的光线又这么暗,我实在没能认出您来……误会、完全是误会。对不起您了!” 从本质上讲松岛莱莱子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不似一般千金小姐那样的胡搅蛮缠。回想刚才这吉野并没有借机吃自己的豆腐,而现在又是一脸真诚的道歉,她的气也消了大半。又想到刚才自己的这个耳刮子甩得也是不轻,吉野上尉的脸上已经隐隐浮现出五条红红的手指印来。在男尊女卑的日本社会里,女人甩男人一个耳光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虽说自己是将军家的女儿,而对方也是犯错在先,但抽人耳光总是很失礼的行为。 于是松岛莱莱子的心里便生出些许歉疚来,轻声道:“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吉野桑。刚才我也是气晕了——被你吓了一跳,所以失礼了。”说着,她给吉野上尉鞠了个躬以示歉意。 就在这时,门外负责守卫值班的梅机关特务柳井听到里面一阵喧哗连忙打开门在门边探头探脑,一见吉野上尉一手拿枪指着护士松岛小姐、脸上的表情好不尴尬,并且吉野的脸颊上却不知哪里来的一个红红的手掌印,想必是吃了松岛莱莱子小姐一个耳光。而背对着自己的松岛护士正撅起屁股给吉野鞠躬。 “这个小女人的屁股倒是蛮大、蛮翘的。和她上床一定很爽!”柳井的口水都要下来了,“可惜,听说她是晴气将军的老朋友松岛将军的女儿,咱可望而不可及。”他正在门边惆怅呢,目光敏锐的吉野上尉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吉野上尉正火大呢,瞥见这个出气包自然不会放过。他冲着柳井一招手:“进来说话。”脸上还带着亲昵的笑容。 柳井知道自己多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但顶头上司召唤又怎敢不听?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病房,他才走到吉野上尉面前还没站定,吉野的耳光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落在了他的左脸上!柳井甚至还没来得及捂住火辣辣疼痛的左脸,刹那间右脸上也吃了一记同样火辣辣的耳光。 吉野上尉两记耳光抽好,心里顿时畅快了不少,他一把将柳井拖到门外:“来、来、来,我们好好谈谈,省得你没搞明白又出去瞎说、败坏了人家松岛小姐的名声。” 柳井在肚子里骂:“好你个吉野,肯定是你调戏人家松岛小姐不成,结果却挨了个耳光……你已经有了这个支那病美人,居然还要去调戏人家松岛小姐,真是色胆包天……找我谈什么谈……无非是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老兄,就算我不说,人家松岛小姐也会去晴气将军那告发你的!” 只有病床上的佘曼诗在厚厚的绷带后面静观这一出闹剧、冷冷地笑着。 …… 陕西华山脚下钟家村外的场院上,石心把自称是华山派名宿的“长臂猿”袁仁逼在了一个墙角,开始了他的“审问”。 “这场大屠杀果然是白莲教指使黑狼寨的土匪干的!”石心早已义愤填膺,他决定问出幕后主使之后便杀了这袁仁给无辜的百姓们报仇。 就在石心心中千头万绪、心乱如麻、寻思着该如何进一步从“长臂猿”的口中获得相关的信息之际,他忽然惊觉身后传来凌厉的兵器破空之声——有人偷袭! 而且从那强劲的兵器破空之声来看偷袭之人手劲极强,显然内劲充沛、分明是个厉害的角色! 石心大惊,他护身的游潜一与那偷袭的暗器接触便已心生警觉、立刻腾身而起,来了个“白鹤冲天”在空中潇洒地转了个身、稳稳地落在那堵矮墙之上想要看清身后的偷袭者。 可是这一次他要失望了。 以石心这么快的身法,以石心这么敏锐的目光竟然没有看清偷袭者的身形! 他只望见场院边的树丛一阵晃动,弹开无数雨滴。隐约有一个白色身影如掷星跳丸般的愈行愈远,眨眼间便消失在霏霏夜雨中。 那两把飞刀夹带着强劲的风声从石心的脚下电射而过直奔墙角的“长臂猿”袁仁而去。 袁仁也是高手,但他方才正处于石心“摄魂大法”的控制之下,压根就没有任何自卫的能力也作不出任何反应。 于是,一代高手、华山派的名宿、白莲教的大护法“长臂猿”袁仁居然被两把飞刀透胸而过,连挣扎喘息的机会也没有、连惨叫也未曾发出就被两把飞刀钉死在了土墙上! 石心本想去追赶那个神秘的偷袭者,但一想到在钟宅的地下秘道里还有他的五个同伴,他可不想离秘道太远而丧失了保护同伴的机会。而且袁仁的“坦白”更引起了他对身边那四个女子中某人身份的疑问,联想到商洛小城里旺财客栈的那个夜晚,石心决定今晚就搞个明白。 想着,石心叹了口气,从墙上跃下地来,探了探袁仁的鼻息——就这一转眼的工夫“长臂猿”已经气绝身亡了——他唯一的线索断了! 怀着些许歉疚,石心为袁仁合上了那双圆睁的怒目。 是的,袁仁当然是因他而死——要不是他把袁仁逼入死角、要不是他用“摄魂大法”控制了袁仁的心智而使袁仁丧失了抵抗能力,袁仁本不会命丧于此。(。)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古井丽影(一) “好狠的心!”石心当然知道这是对手在杀人灭口,他低头用他硕果仅存的右眼仔细查看着那两把致袁仁于死地的飞刀。他惊奇地发现这两把飞刀居然和“长臂猿”方才用来袭击他的飞刀非常相似。他连忙回头看那“黑猩”陈小忠的尸体,果然,插在陈小忠尸体胸前的两把飞刀已经不见了——那个偷袭者竟然掩近到他的身后拔下陈小忠尸体上的飞刀再射向他,而这一切他竟然毫无察觉! 石心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这是何等的高手?! 要知道“黑猩猩”陈小忠的尸体就在石心身后二十米开外的泥地上躺着,这个偷袭者能够潜入到离石心只有二十米的地方、再从陈小忠的尸体上拔出飞刀,然后向石心掷出而不被石心察觉一丝动静,这是何等轻捷的身手? 象石心这样的高手在与敌人过招时无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内功越是高的人其耳目也必然越是敏锐。以石心的武功在二十米之内却听不到一丝动静,足见这个偷袭者的功力之高深莫测了。 虽然正逢天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影响了石心的听觉,虽然石心恰好头部负伤、左眼和双耳被纱布覆盖导致了他的听力和视力有所下降,但雨声的影响和他感知能力的下降是有限的。 因此,石心知道自己碰上了平生前所未见的第一高手,其武功绝不在他目前的武功之下! 石心推倒了土墙、掩埋了“长臂猿”的尸体,虽然他不是丧命在他手里,却都是在和他的打斗中被人杀死,他觉得自己欠死者一份人情。 然后,归心似箭的他急忙往回赶,那个超级高手的出现和“长臂猿”的“自白”使他再也顾不上去对付其余的“黑狼山寨”的土匪,一心想着快点赶回钟宅的秘道,既要确保五个同伴的安危,也要搞清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他轻轻一长身,立刻拔地而起跃上了近旁的茅屋屋顶,正想施展轻功往前走却忽然觉察到今晚的气氛有些异常。 “怎么回事?”石心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还吵吵嚷嚷往钟家庄里涌去的那伙人突然之间都不出声了,只有早春的寒雨“刷、刷、刷”地敲打着屋檐、树梢、泥地和石心头上的斗笠。 “难道说那伙人都逃走了?”石心寻思着,“不会溜得这么快吧?即便这伙人是逃走了,我也应该听得到他们出村后的动静呀?怎么现在方圆二公里内都悄无声息了呢?” 想着,石心双脚一点、高高跃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子、越转越高,正是武当派驰名天下的轻功绝技“梯云纵”。 俗话说:“跳得高、看得远”,石心正是借此机会环顾四周的情况。他惊奇地发现整个钟家庄里已经没有一个人影,死一样的寂静! 当他重新脚踏实地的时候眉头已深深锁起,他又一次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因为他虽然不曾见到一个活人,却在空气中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比他们方才进村时闻到的血腥味还要浓烈! 而且,他已经瞥见小村内的几条土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具尸体,从这些人的装束、打扮和手里的兵器上来看分明就是刚才那伙吵吵嚷嚷着涌进钟家庄的土匪。 “难道这伙人都已经被杀了?”石心的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不是因为那伙土匪的死,而是为了藏在钟宅地下秘道里的五名同伴——他飞快地往回赶,生怕在秘道里见到已经尸横遍地的同伴们。 石心在死寂的小村里飞奔,不时跨过几具身体还有热气、伤口仍然滴血的尸体。没错,他们就是那伙土匪——居然这么快就已经被人不声不响地杀了个精光,每个人都是一击毙命、而且致命伤都是咽喉部位的一个血口子。所以,连石心这样的大行家都不曾听到一声死者临终前发出的哀号。 “难道就是那个偷袭者干的?”石心的寒毛已经全体起立,他原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人拥有这种骇人听闻的身手,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并杀死二百来人。但今夜,在见识了那个偷袭者的武功后他方才明白自己是想错了——这世上还是存在着与他武功相若的高手的。 没有曲高和寡遇知音的喜悦,只有深深的恐惧:“在这个夜里,在个不起眼的小村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武林高手,而且武功一个比一个强?” 石心用脚指头想想都能猜到这伙武林高手必定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却越想越是害怕,生怕敌人伤害不到自己却去加害自己的同伴们——虽然齐冰、钟心桐和王先生勉强能算得上练家子,但他们和真正的武林高手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两者完全是鸡蛋与石头的关系。 一想到这里石心的脚步就不由得加快。他跃过一间茅屋,眼前就是钟宅前的那个小小广场——广场上条石铺地、广场边的一棵大榆树下有口青石围栏的古井,围栏上的昔日雕刻的图案早就在岁月的消磨中迷失了形状。 石心前脚刚刚踏上钟宅的围墙,冷不丁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叫他:“石心、石大侠,你终于还是回来了!”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而且发声的人似乎就在他的身后! 石心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他在遭到偷袭后早就提高了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算是身后的一片枯叶落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而现在居然又有人掩到了他的身后,还开口说话,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怎么又冒出一个高手来?”石心并不生气,“看来这华山附近真是个盛产武林高手的所在……难道……这就是刚才杀害袁仁的那个高手?”他知道,这人目前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否则她要是刚才就出手暗算自己的话结果就很难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古井丽影(二) 今晚石心已经遭遇了太多离奇的事,故而仅仅吃了一惊后就迅速恢复了平静:“嘿嘿!”他冷笑一声,“石某人离开江湖已久,敢情近来江湖上是高人辈出呀!” 他转过身来、环顾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石心并不慌张,朗声说道:“女侠既然要找在下,又何必躲躲藏藏的不出来照个面呢?” 说着,他把目光聚拢在那口古井上,在他看来只有这口古井中才有可能藏得住人。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带着一种独特的回声,一个鬼魅似的人影果真从那口曾经填满了尸首、曾经出现过那具裸体女尸的古井中缓缓升起! 从本质上来说石心是一个胆大心细的成熟男人,加之武功高强又见多识广一般来说遇事是不会大惊小怪的。但当他在这个下着潇潇春雨、夜深人静、遍地死尸、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偏僻小村的古井边,竟然看到一个长发遮面、看不清颜面、穿着件不知什么布料做成的白色长裙的女子从那口古井中缓缓升起时还是被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作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兼无神论者,又在名牌大学里受过系统的医学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他是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鬼”这种一事物的。 因此,眼前的这个从古井中缓缓升起的白衣女子只可能是一个身怀绝技、装神弄鬼的武林高手! 石心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转着念头:“刚才那个偷袭我的人也是一身白衣,莫非真的是她?” “她对我似乎并没有敌意。”这时,一阵轻风掠过,石心的目光扫到被风吹起的白衣女子身上破碎的前襟里隐约露出的一小块雪白胸罩时,不禁心中一荡——他的脑海里回想起的并不是刚才抚摸过的钟心桐高耸的****竟然是他在上海的联系人佘曼诗那呼之欲出的圆润胸脯——他曾经好几次在和佘曼诗接头时无意间瞥到过她那迷人的胸脯——他忽然发现这两对若隐若现的几乎要把雪白胸罩都撑破的丰腴胸脯是何等的相似? 有着这样诱人身材的女子会是怎样的一副尊容呢? 是否和佘曼诗一样也是位绝色美女呢? 作为从来没有性经历的壮男的石心,在这样一个春雨绵绵的寒夜里、在一个躺满尸首的小村里、面对一个从古井里缓缓升起的穿着雪白胸罩有着丰腴胸脯却看不清嘴脸的女子,闻着空气中强烈的血腥气味和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幽幽体香——所有这一切既浪漫又神秘、既充满了诡异又反差悬殊——而他身体的某个部分却有了反应,人居然不由自主地走神、开始浮想联翩。 然后,随着大脑思想的不集中,他的目光也开始走神,在这白衣女子的身上四处游荡。 一阵晚风吹过,轻轻拂动她的长发,石心却猛然发现她波动的长发下面、那白嫩的粉颈上隐隐有几条鲜红的挠痕——那分明是女人指甲留下的杰作。 石心猛省! “糟糕!难道说钟宅地下的秘道已经被她发现了?心桐她们都已遭了她的毒手?”石心知道,留在钟宅地下秘道里的五个人里只有三人还能算得上“会家子”,但就算这三人的本领加在一起也及不上眼前这个神秘的女郎——石心的心里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武功明显已经超过了自己目前因受伤而退步的功力、简直与自己未受伤时的武功相若! 因为,就算是石心本人想从一口井中缓缓升起也将极为困难——不是做不到,而是需要消耗大量的内力——以他目前这种内伤未愈的状态更是绝无可能的了。 所以,石心才猜想秘道中的五人也许已经被害了,而钟心桐她们拼死抵抗才在这女子的脖颈上留下了指甲的挠痕。 想到这里,石心不禁怒火中烧,满腔的愤怒化为灼灼的目光直向那白衣女子射去。 而那白衣女子此刻刚好升上了井台,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子。她那白色的长裙随着她的身体一起旋转着宛若是雨夜中盛开的白莲花,灿烂美丽又轻盈飘逸。 像是故意的卖弄又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轻功如何高妙,她轻盈的落在井边的条石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石心满腔的怒火瞬间化为极度的震撼——仅仅凭着这一手高妙的轻功他就可以断定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的武功绝对不在自己全盛时之下,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真要和对手动起手来恐怕羸面不到三成!而且,石心更注意到这女子的裙角上用魄的丝线绣了一朵盛开的莲花。 “白莲教?!”意识到对手的武功高强、自己无法靠武力搞定后,石心决定智取对手,先不和这个女人发生正面冲突、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石心石大侠,”那女子的语气里少了点戏谑,多了几分尊重。 石心知道对方是打算和自己“谈谈”了。 “她要和我谈什么呢?”石心觉得毫无头绪。 不过有一点他却非常奇怪,就是这个白衣女子的声音与一个他所熟悉的人极为相似——那个人就是佘曼诗! 这二人的声音同样的轻柔、舒缓,充满了女性的柔美和魅力,每说一个字、一句话都像在撩拨你的心弦,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话语思考。 佘曼诗的声音石心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回想到刚才瞥见的白衣女子那丰美的***他甚至曾经以为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就是他在上海的联系人佘曼诗。 “不会的,佘曼诗可不会武功。我和她接触了这么久她如果真的会武功的话我早就看出来了!但两个人的声音和身材又怎么会如此相似呢?”石心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双方那破碎的前襟内隐隐露出的丰腴胸部,他的思想又开始开小差了。 “我知道石大侠武功高强,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一路来过关斩将、见神诛神、见佛灭佛,能走到这华山脚下着实令人佩服。听说石大侠还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精通医术,堪称是当今武林里一位文武双全的奇才呀!”这白衣女子一上来就给石心戴了顶高帽子,好一顿猛夸。(。)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古井丽影(三) 但白衣女子的这一番话却让石心看透了她的来历和目的: 敢情这人竟然是和日本人一伙的,多半是梅机关的晴气派来杀手! 石心他们这一路上的遭遇和石心曾经留学日本的经历除了地下党情报组织里极少数的一两个人知道外就只有日本梅机关的特务头子晴气庆胤将军知道的最清楚了。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海虹口武昌路边的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头上缠满了雪白绷带的佘曼诗正假装睡得正香,却竖起耳朵幸灾乐祸地听着新来的日本护士松岛莱莱子和那个梅机关的日本特务吉野上尉吵得正凶,肚子里暗暗好笑。 “吉野桑,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半夜三更地跑到女病人的病房里来,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松岛虽然向吉野道了歉,但见到吉野欺负柳井便又生起气来。她初来乍到的,当然不知道吉野每天晚上来佘曼诗的病房里守夜的习惯,而她的心里还在为吉野刚才对她的“袭击”感到恼怒。在松岛莱莱子看来,这个吉野多半是个轻浮之徒,否则怎么会一见面就对自己“动手动脚”、又三更半夜地跑到这个美丽的支那女人的病房里来呢? 想必这个下流的家伙是打算乘人家受伤在床、行动不便之际“揩油”、吃豆腐吧! 一旦认定了吉野是一个下流家伙,松岛说起话来自然就毫不客气:“真没想到,堂堂的吉野上尉竟然是这样一个小流氓!” 松岛莱莱子自小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出身豪门的她随父亲松岛中将来中国后一直被各式各样的男医生和青年军官们捧着,所以养成了说话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习惯,挖苦起别人来更是老辣。 这不,吉野就被她说得很难受。 想在加护病房里为自己辩解几句吧,又怕声音太响影响了病床上自己那身受重伤的“女神”的正常休息。想把松岛拖出去私聊吧,又怕被让门口值班的特务柳井等人看笑话。这帮家伙最是无聊,十有八九会给自己添油加醋的到处宣扬一番,到时候自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名声败坏、有苦说不出。 再说,这位松岛小姐偏偏家境显赫、后台极硬,在晴气将军面前也有很大的影响力,极是难缠。 所以,吉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和对方下面冲突,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淘淘襁糊算了。 想着,吉野上尉先做了个“嘘”的手势,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松岛小姐,这里是加护病房,请您小声点。” 而松岛莱莱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嗓门有些失控,便拿出“淑女”的派头来,声音也轻了下来:“既然你明白这里是病房,那好,就请你以后不要在夜里到这加护病房来。你白天来属于工作,我不管你,但晚上有医院的医生、护士和我照顾她,你来了只会添乱。而且,病人还很虚弱、她身体的免疫能力还很差,你很有可能会将外界的病菌传染给她?——那会要了她的命的!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就连感冒对她来讲也是万分危险的吗?” 松岛莱莱子到底是个名门之后,讲起话来有理、有节、理由充分,让吉野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但吉野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每个晚上不陪着自己的“女神”? 只有守在佘曼诗的身边,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听着她的每一声呼吸,他才能安然入睡。 “我……我是她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每天晚上来这儿守夜不是为了……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吉野上尉弱弱地争辩着。 这压低了声音的回答更像是委屈的申诉而不像是努力的争取。 从本质上讲,佘曼诗是一个“胸大有脑”、精通日语的语言天才,她静静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只当这是一档难得的娱乐节目。 ……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石心当然知道“无关者不知”这一情报界最基本的原则,因此他很确定的判断出眼前的这位白衣女子绝对不会是党组织派来和自己联系的,因为组织上不会把他的经历随随便便告诉一个普通的联络人员。更何况,他离开上海前佘曼诗就曾告诉过他党组织派来的联络员会以何种方式与他接头、以及接头时的暗语。而这位白衣女郎的言行与佘曼诗告诉他的接头方式和接头暗语根本对不起来! 既然对方不是党组织派来和自己联络的人,那么,眼前的这位有着和佘曼诗一样丰腴的胸部的女子就只可能是梅机关方面的代理人了。 石心甚至已经猜到,梅机关之所以能够查明自己曾经留学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经历,多半是跑到自己当初供职的同仁医院去调取了自己的档案,而档案里的照片也正是那些追杀自己的杀手身上所带的自己的照片的源头。 既然面前这白衣女子是梅机关派来的人,一上来又拼命的拍自己的马屁,那么对方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企图拉拢或是收买自己。 石心就是这样一个思维极为敏捷的人,早年在红军里同白匪战斗的血与火的考验、晚些时候从事地下工作的经验,使他拥有比常人更强、更快的推理和思考能力,也使他无比的沉着。因此,在判明了对手是企图收买自己的敌人、而这敌人的武功也可能已经超过自己后,尽管他此时早已怒火中烧、心急如焚,时刻为留在钟宅秘道里的五个同伴的安危担忧,他仍然不动声色的与对手周旋着。 他“哈哈”一笑,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小姐过奖了,石某人愧不敢当,愿听小姐指教。” 那白衣女子一见石心客客气气地同自己讲话不带一分杀机,想必是被自己的武功所震慑,心想:“这石心倒也是个识货的主,不但识货而且挺识相。”想着,她决定趁热打铁继续游说。 “据我所知,你的组织早已抛弃了你,在苏北就已经把你枪毙了一次。要不是你身负绝世武功,恐怕早就成了自己人的枪下之鬼了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古井丽影(四) 石心肚子里暗自好笑:“那话儿来了,果然是个说客。小鬼子的消息倒也灵通,看来上回那次假枪毙的戏演得很成功,敌人相信了。那么佘曼诗在上海执行的任务应该会顺利得多。”一想到他那美丽、温柔的联系人佘曼诗,石心的心里就不由一荡,不自觉地拿他硕果仅存的右眼去瞟对方那对与佘曼诗同样诱人的胸脯。 而此时此刻正躺在上海加布埃尔医院加护病房的病床上的佘曼诗并不知道石心也在想念她,而且这种想念带着一丝邪念——石心正拿眼前这白衣女子那呼之欲出的**同佘曼诗同样诱人的双乳作对比,并且对比得春心荡漾、身体发硬。 佘曼诗正躺在病床上听那个讨厌的吉野上尉和新来的松岛护士在那儿唇枪舌剑的低声争论着。精通日语的她把这场争论当做一场“漫才”(日本相声)的表演、一场难得看到的白戏。 不过佘曼诗从这场免费的“漫才”表演里收获的并非仅仅是娱乐,她不但再一次意识到了日本特务吉野对她那近乎病态的迷恋,也觉察到这个新来的松岛护士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连平日里对下属吆五喝六的吉野上尉在松岛的面前也表现得低声下气——想必这松岛护士的来头不小,而且多半担负着什么特殊的使命。 佘曼诗暗暗地告诫自己,敌人正在自己的周围编织着一张越来越严密的监视网,自己只有提高警惕、谨慎行事才能胜利的完成“那个计划”所赋予自己的使命。 佘曼诗更意识到,对这个新来的松岛护士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此刻,松岛莱莱子正拿出一副床上女病人的保护者的派头在那里训斥着吉野,所谓的“唇枪舌剑”更多的是从松岛这儿攻出,而吉野则愁眉苦脸的为自己分辩着,妄想保留他每天晚上来加护病房守夜的权利——那是他精神的寄托,每天晚上见不着心目中的“女神”叫他怎么活? 但这个理由却是说不出口的。吉野只能拿自己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必须保证佘曼诗的安全来说事。但松岛莱莱子又岂是这么好对付的? 她把柳眉一竖,毫不客气的反驳道:“没错,你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也必须为她的安全负责,但是,她的安全由这所医院里里外外这么多宪兵队特高课的弟兄们负责,用不着你每天晚上巴巴地跑来守夜。要是你觉得自己很能干的话,我可以代你转告晴气叔叔,请他把这些宪兵队的兄弟们全数撤走,由你一个人保护她,你看如何?” 正在吉野上尉目瞪口呆、双手齐摇之际,松岛护士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接着说道:“谅你也没那个本事,所以,你得听我的——她的健康自昨天开始由我全权负责。我现在认为你每天晚上跑到这儿来守夜影响了重伤病人的正常休息,对病人的健康和恢复是极端不利的。所以,从今天起,请你用不着晚上来医院守夜了,她的安全由宪兵队特高课负责、而且……我会代你照看好她的!” 到底是将军家的小姐,说起话来就是有水平,打着官腔满口的大道理,仿佛真理都在她那边。 这回吉野是真的急眼了,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呀! 一直在梅机关里享受至高无上的优越感的吉野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人! 望着松岛莱莱子嘴角挂着的骄傲笑容,吉野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往脑袋上聚集——此刻,她的骄傲却挫伤着他的自尊,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利刃切割着他的神经,她美丽的脸庞在他眼里却变得如此可憎。 “妒忌,她肯定是妒忌我的佘曼诗那无与伦比的美貌才限制我和佘曼诗的接触。”吉野在肚子里骂着。 从本质上讲吉野还算是个知书达理的特务青年,作为一个中国通他也深知“识时务为俊杰”这句中国古话在现实中的含意,所以他本不打算和松岛莱莱子作正面的冲突。但是他知道,在这场关系到他“核心利益”的争论他是不能失败的。他的“核心利益”就是天天守着心目中的“女神”,哪怕只是这样痴痴地望着她也行。 这次,吉野是真的急了,当他听到松岛莱莱子不打算再让他来佘曼诗的病房守夜时顿时不干了——这不等于要了他的命吗? “不行,这个支那女人是我的……犯人,我对她拥有绝对的控制权,这是晴气将军赋予我的神圣权利,决不容许任何人侵犯——包括你,松岛小姐……她是我的!”因为激动而又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嗓音,吉野的声音变得沙哑,平时很文雅的面容此时在松岛莱莱子看来却显得十分狰狞。 松岛莱莱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轻蔑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条浑身长癣的癞皮狗。她轻摇螓首,不以为然地叹了口气:“真想不到,晴气叔叔最得力的部下、他最最信赖的学生居然是你这样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家伙。满脑子只想着女色,连一个可怜的、身受重伤的支那女人都不放过!” 在厚厚的脱脂棉纱布敷料和重重叠叠缠绕的绷带的后面、躺在病床上的佘曼诗正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这幕难得的闹剧。在她看来,这属于敌人内部矛盾的爆发,是狗咬狗的“漫才”小品。不过她同时也在纳闷,这本该合作的两个特务怎么还没开始合作就吵得如此不可开交呢? 吉野被松岛莱莱子的一顿臭骂弄得怒火中烧。从本质上讲,他是一个尊重妇女的绅士,否则也不会对佘曼诗如此宽容。但松岛的恶语相向彻底激怒了他,吉野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就想出手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佘曼诗在病床上暗笑:“哈哈,狗急了要跳墙啦!看你怎么收场?!” 松岛早就看出苗头不对,心里说:“哟呵,还想动手不成?”当下便拿话挤对他:“哟,理屈词穷了吧?恼羞成怒想打人?打呀、打呀,来,往脸上打!正好让晴气叔叔看看,他手底下都是些什么货色?”(。)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温柔乡(一) 听闻此言,吉野刚刚挥起的拳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哼,好男不跟女斗,我不和你个小女人计较。反正我每天晚上都来值班,你同意我也要来,你不同意我照样来,看你拿我怎么办?有意见你去找我们晴气将军提,我才懒得答理你呢!” 这边松岛莱莱子也毫不示弱地说:“好,你还嘴硬,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晴气叔叔是由着你这个流氓呢还是听我的?” 吉野不是被吓大的,他当然不会吃松岛莱莱子这套。但今天这个女护士不知中了什么邪,老是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是什么流氓。此刻,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起身就走。他用力拉开门、冲出门去,一甩手又用力地把门关上,借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但他马上就后悔了——他的“女神”还在熟睡中,关门的巨响岂不是要惊醒她? 吉野的反应也是极快,他一个转身,飞也似的拉住了就要关上的门,总算没让门发出一声巨响。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又留恋地看了眼病床上的佘曼诗——病房那黯淡的灯光里,头部缠满了厚厚的脱脂棉敷料和重重叠叠绷带的佘曼诗安静地躺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盖在眼睑上,圣女般的安神恬静。浑身包扎着的纱布刺眼的白着,衬着她苍白的面容整个人如同一块羊脂玉般的纯洁。 望着心目中的美丽“女神”,吉野心中的怒火刹那间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温情。 “我一定会回来的!”他在心底大喊着。 而松岛莱莱子看到他先重后轻的动作不由哑然失笑,她撇了撇嘴:“你个小流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决不轻饶!” 躲在厚厚的纱布和绷带后、倾听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的佘曼诗感到有些失望:“‘漫才’就这么结束了?真没劲,吉野也太不成器了。怎么没打起来呢?真是可惜!”不过她的心里也隐约有些触动:“这个吉野,为什么对我这么在乎?” …… 陕南华山脚下钟家庄的古井边,石心用他硕果仅存的右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白衣女子。除了那对和佘曼诗极其相似的***他惊异地发现对方身上居然没有湿! 要知道她是从一口井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身上没有水? 要知道现在正下着雨,她又为什么没有淋湿? 石心因为戴着斗笠,所以他只需逼出一小部分内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罡气罩”来挡挡雨就足够了——这也与他目前内伤未愈的情况相匹配。 但在白衣女子的眼里就有些奇怪了——看石心刚才施展轻功在村里飞奔时感觉他的武功很高,但现在看看他的“罡气罩”却如此之小,雨水几乎要打到他身上了才被弹开——连石心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罡气罩”甚至还比不上那个不幸身亡的“长臂猿”——所以,这白衣女子现在正疑惑石心的内功和轻功为何差异这样大? 当她看到石心头上的斗笠又想起别人告诉过她的,这个男人刚刚受了很重的内伤时,她觉得她已经找到问题的答案了。 在披散下来的长发后面,她展开眉头笑了。 然而,她的“罡气罩”却让石心心惊不已——比石心的强太多啦——雨水在离她的头顶三四尺的地方就会远远地弹开——就算石心不受什么内伤时也只是略高于这个水平,而且谁又能保证人家没有留一手呢? “真是个可怕的绝顶高手!”石心在心里感叹着,同时又愈发为自己那些留在钟宅地下秘道里的同伴担心起来——在这样一个高手面前钟心桐她们是毫无抵抗能力的——不管钟心桐是否隐瞒了武功,也不管齐冰如何形迹可疑,她们终究是自己的同伴,一路跟着自己从上海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地来到了陕西,无论她们的目的是否纯洁,无论她们是否肩负着不可告人的使命,她们毕竟是自己的同伴,石心决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同伴出现任何意外,就算真的证明她们是敌人派来的特务,他也必须把她们带回陕北根据地去接受人民的审判。 不过,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则是另一回事了——石心正是这种隐藏自己内心想法的高手,如果没有这种本领的话他也不可能在残酷的情报斗争中存活下来。 虽然脸上缠满了绷带,而且伤口还有一点痛,但石心仍然微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被我的组织抛弃了,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他地笑意富有感染力,让白衣女子不由得不相信他地笑是真诚的。 “小姐请继续讲。”石心说道。 “你看,既然你已经被你的组织抛弃了,就算你回到了陕北也还是会被当做一个变节分子抓起来……然后……再死一次!”说完这话,白衣女子隔着自己垂下长发观察着石心的表情——确切地说是紧盯着他那硕果仅存的一只眼睛。她曾在某个地方见过他的照片,知道藏在那纱布和绷带后面的是一张无比英俊的脸。 她只看到他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动,有几秒钟她甚至以为这只如晨星般明亮、溪水般清澈的眼睛正在冲着她放电,配合着他玉树临风的气质她实在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对方的眨眼是因为紧张——人在紧张时总是不自觉的眨眼,而紧张者本人却往往并不知情。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石心的心坎里、真正的切中要害! 白衣女子看得出,对方刚才还坚毅无比的目光转瞬间就涣散开来,想必正在做激烈地内心斗争。她决定趁热打铁:“既然你已经不再是什么共党分子,那么就不妨和我合作,你我联手干一番轰轰烈烈大事业如何?我想,以你那么的出众武功、出色的头脑、出类拔萃的军事才能是不愁干不成大事的!” 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很柔很柔,如同一片柳絮拂过他的铁石心肠——即使再硬的心肠、再有理智的头脑也会不自觉地向她举手投降。(。)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温柔乡(二) 可是,石心似乎不为所动,他仍然保持着他的冷静和理智,只不过又笑了笑:“和你联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一位呢?我又凭什么和你联手?” 白衣女子开始在肚子里赞叹:“好深的定力哟,在我这样迷人声音的勾引下居然还能保持镇定,真是难得!看来不增加点说服力是不行的了!” 想着,她轻轻一抖娇躯,她那满头的长发刹那间飞起,齐齐甩向脑后,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来。 用沉鱼落雁来形容她的美貌都嫌不够,用羞花闭月来描述她的面容尚且不足。 而石心也在一瞥之下立即呆住,千言万语都在喉头滚动,却只喃喃地说出两个字:“曼诗?” 石心并不是惊诧于白衣女子的绝世姿容——当然,她的确是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任何男子见了都会痴迷——而是惊诧于那张和他在上海的联系人佘曼诗如出一辙的动人脸庞——标准的鹅蛋脸、弯月般的蛾眉、秋水般深沉的双眸、精巧的悬胆鼻、无比性感的红唇,还有——那对同样呼之欲出、几乎要把胸罩也撑破的丰腴双乳——这不就是那个让他在无数次梦里念念不忘的佘曼诗吗? 石心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这一刻,他的心脏因为久别重逢的激动剧烈跳动着。 “是她,她终于也来陕西了!”石心这样想着,心里不由涌过诸如“梦想成真”和“机缘巧合”之类的词句。在一阵狂喜和稍微的羞涩过后他就打算冲上去和眼前的梦中佳人来个战友式的拥抱。 但是,他竟然停住了,因为他突然之间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迷惘——那种每个人在面对一个热情的陌生人时都会有的迷惘。 佘曼诗怎么会对石心感到陌生? 佘曼诗怎么会用那种口气对石心说那种话? 佘曼诗怎么会如何凑巧的在这里出现? 佘曼诗又从哪里学来如此出神入化的一身武功来? 除非——佘曼诗并不认识石心! 除非——佘曼诗并已经站到了地下党的对立面去! 除非——佘曼诗在石心离开上海后一直跟着他们! 除非——佘曼诗一直在向石心隐瞒着自己的武功! 但是,她不可能不认识他,就算让她装着不认识她的心虚也逃不过石心锐利的目光。 她是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就算他自己叛变了他也不相信她会成为一名可耻的叛徒。 据他所知,她在上海还有极其重要的使命,这个使命对地下党在上海的工作具有战略上的意义,而且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因此,她不可能一直跟在他后面前后脚的来到陕西。 以石心的阅历、见识和细致的观察能力,武功再强的高手也无法在他面前隐瞒什么。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石心飞快地作出了准确的判断——眼前这位与佘曼诗有着完全相同的天使般美丽容貌的白衣女子绝不可能是他上海的联系人佘曼诗,而是一个仿真程度极高的“赝品”、一个完全以假乱真的“山寨版佘曼诗”! 而且,石心“一眼”就看出了正版佘曼诗和“山寨版”佘曼诗之间的细微区别——是的,她们的面容、身材决无二致,但上海的佘曼诗端庄温婉如仙子,而眼前的这位“山寨佘曼诗”的美丽中却带着几分妖艳,眼光中闪烁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魅邪。 现在,石心的心里只有冒出一大串疑问——这个“山寨版佘曼诗”为何会在钟家村出现?是巧合还是敌人刻意的安排?“长臂猿”袁仁是她的属下吗?她和钟家庄的血案又是否有关系? 这一连串的问题必须从对方的身上得到答案! 就在这时,“山寨版佘曼诗”又开口了,她的声音仍然是无缘的轻柔,充满了女性的魅力。石心这才意识到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和上海的佘曼诗那么的相似:“怎么,认出我了吧?是受伤后视力下降了,还是被我开的小小玩笑吓坏了?是我佘曼诗呀!”她格格地笑着,真的像老友重逢般的开心。 “那么,这的确是有预谋的喽?”石心的心里一震。既然是有预谋的,那问题可就大了! 在陈毗梅还是中共地下党沪西特委书记的时候,他一直通过佘曼诗向石心布置任务,从来不和石心直接接头。根据七十六号特务头子李士群的安排,陈毗梅已经把有关佘曼诗和石心的情况透露给了他表面上的主子——梅机关的中田英寿——其实就连中田本人也是李士群安插在日本梅机关内部的一名间谍。而中田英寿则把陈毗梅透露给他的全部情报都一五一十地记录在自己那本编号是“伊-1939-中田-7301”的保密簿里——也正是这本保密最后落入石心的手里、出卖了陈毗梅并要了他的狗命!石心在夜闯梅机关、杀死中田英寿并抢走了他的保密簿后才发现了自己所在的中共地下党沪西特委里隐藏着一个梅机关的“鼹鼠”,所以他在奉命离开上海前通过“死信箱”把那本保密簿和除掉这个叛徒的工作留给了他的联系人佘曼诗,由佘曼诗在百乐门舞厅与陈毗梅接头时完成了那致命的一击。 据石心所知,七十六号的特务头子李士群和梅机关的老鬼子晴气都已经知道了佘曼诗曾经是他在上海的联系人,都有可能派遣一个外貌酷似佘曼诗的女子冒充佘曼诗来接近自己。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眼前这个“山寨版佘曼诗”究竟是谁派来的?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石心知道,这种答案是没人会主动告诉你的,只能靠自己到“山寨版佘曼诗”的嘴里去套——危险?当然有!但这就是职业特工的工作。 很多人以为特工的工作就是偷偷情报、搞搞破坏,其实这是一种误解。特工的工作是搜集、整理、分析、得出结论的全过程,并非偷偷情报、搞搞破坏般的简单。用“信息管理”的观点来看,搜集到的情报仅仅是“未经处理”的信息,只有经过整理、分析后才能成为有价值的“情报”,否则就只能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温柔乡(三) 所以,真正优秀的特工往往并不是身手矫健的硬汉,思维敏捷、反应迅速、心细如发、坚定沉着的智者才是特工的最佳人选。 象石心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实在是特工中的“极品”。 而现在,面对来历不明、目的也不明,而偏偏又武功高强的“山寨版佘曼诗”,石心能做的就只有智取了。望着她那和佘曼诗一模一样的迷人脸庞和诱人身材——多少次他曾在梦中思念过却又只能藏在心底的爱慕——这一刻,石心决定营造一种亲昵的氛围迅速拉近和“山寨版佘曼诗”的距离,也好借机拥抱自己的梦中情人——哪怕只是个逼真的替代品。 “亲爱的……曼诗……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他张开双臂给有些措手不及的对方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 千里之外的上海,正是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刻。 晴气庆胤将军在自己位于虹口施高塔路的官邸里刚从梦中醒来。在梦里,他又和他的学生兼“专用慰安妇”滨渏步子少尉缠绵在一起,她性感的肉体、撩人的呻吟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早早的从熟睡中醒来,又许久地回味着。 他的眼前又回忆起她那张迷雾般美丽的脸来——是的,迷雾般的美丽、雾一般的美人。虽然他占有了她的身体,但晴气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占有过她的思想——哪怕只是一分钟。他知道,滨渏之所以能成为他的“专用慰安妇”不是出于什么爱慕,更多的是对自己这个当老师和上级的敬仰以及对自己权势的畏惧。 有时候晴气真的猜不出,他这个美丽的、性感的学生、部下兼情人在与他做爱时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获得了满足? 不过这对晴气将军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本人感到满足就行了! 而今,滨渏少尉被晴气将军派出去执行那个“战斧行动”已经很久了,但他对她的思念却与日俱增,而他内心的空虚也与日俱增——老婆不在身边的他需要一个女人来填补生理上的需求。 晴气的眼前不由又闪过余爱珍那俏丽的脸庞、袅娜的身影。自从上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狂吃了余爱珍一顿豆腐后他就对余爱珍那坚挺念念不忘起来,老是想着找机会再请这位七十六号的大美女吃一顿“日本豆腐”——被日本人吃豆腐自然是“日本豆腐”喽。 “真是个有劲的骚娘们!”晴气一只手按下自己正雄起的洪荒之力,一只手摸着自己颌下的短须。 可惜,余爱珍并不是那种能做他情妇的女人——这个女人太骚,听说外面的姘头就有一大堆,还净是些汪精卫政府里的重要人物,要是自己和这个**有上一腿岂不是和汪精卫手下的饭桶们成了便宜连襟? 这时候,他倒是同情起短命鬼吴四宝来:“可怜的大块头,临死还戴着好大一顶绿帽子……哈、哈、哈……” 此时,晴气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另一个女人的脸庞来——她的头部缠满的雪白的绷带,正由他最得力的部下吉野日夜照顾着。 虽然只见过佘曼诗这个美丽的支那女人一面,她那天仙般的姿容仍然深深地印在了晴气的心底。 “真是个美艳绝伦的女人,比起步子和余爱珍来都要胜上一筹。”黑暗里,晴气的口水从嘴角不自觉地往外淌。 可惜,这个女人偏偏又是自己最得力的部下吉野的心上人。并不是晴气庆胤的品德如何“高尚”而不会做那横刀夺爱的勾当,也不是因为吉野是他的得力部下,他不好意思夺人之美——恰恰相反,他连自己的学生兼部下滨渏步子都占为情妇,去抢吉野看上的女人更是易如反掌。而是因为他仍然顾忌着如果他抢了自己部下的女人的话,今后又如何让自己的部下为自己卖命? 所以,佘曼诗这块嘴边的肥肉是只能放着看却不能享用的了。 “真是便宜了吉野那小子了!”晴气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送给他的礼物吧!”他悻悻的想着,“……就当一盆养眼的花……” 一想到佘曼诗晴气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一个女人,她有着和佘曼诗惊人相似的脸庞、一样动人的身材——他甚至猜想她有可能就是佘曼诗的姐妹。但是李士群在把这个女人推荐给他的时候并没有谈及这一点,只是告诉晴气,这是七十六号在北方培养的地下组织的首领。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有着和佘曼诗惊人相似的外貌才激发了晴气将军的又一个灵感——用假佘曼诗来干掉石心。 “她应该已经跟上那个可怕的杀手了吧?干掉他,不要留活口!” …… 这已经是石心今夜第二次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如此亲密的拥抱在一起了。 第一次是和瓜子脸姑娘钟心桐,而这一次却是和更加美艳的“山寨版佘曼诗”。 当他的胸膛印上她丰满的胸脯时,她和他都不由自主的震颤着。 一样的迷人脸庞、一样的诱人身材,她那呼之欲出的双峰在他的胸膛上摩挲时他以为怀中的佳人真的就是他那美艳绝伦的联系人佘曼诗。 “曼诗……”他充满感情地、万般温柔地呼唤着——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呼唤只在他自己的梦里出现过,而此时,他的拥抱、他的呼唤仿佛是对自己美梦的重温却又感觉那么的生涩。 他抱紧了她,双手在她那肉欲的身体上不安份的游走——她那纤细的腰枝、圆滑的香肩——都在微微颤动着——这时,石心在满足梦想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得意:“哼哼,想拿山寨货来忽悠我?当我看不出来?这种送上门来的豆腐我只能笑纳了!” 他用力亲吻着她的粉颈、紧紧地贴着她的娇躯,就象一个久别重逢的恋人在亲吻自己的爱人。 这一刻,她的心里却乱极了。 派她来的人曾告诉过她石心和佘曼诗的关系,他们只是猜想在这样一对俊美的男女特工之间是否存在着超越工作关系的感情——这种情况在情报界很普遍。(。)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温柔乡(四) 当白衣女子第一眼看到石心时就被对方的迷人风度所深深吸引。 虽然此时他的头部缠满了纱布,虽然他只露出一只眼睛,但她仍旧折服于他那卓尔不群的气质。她承认,她有些喜欢上石心了。 他是如此特别! 现在,当石心呼唤着“曼诗”亲热地拥吻她时,她也在思考:“也许我们当初的猜测确实成立,石心和佘曼诗的确是一对恋人?”所以,她也只能逢场作戏、按照“恋人”应有的反应和石心亲热,心里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期待和欢喜。 她极力应和着他身体的诉求,而她自己身体里的一团火也慢慢的开始燃烧。 虽然是“山寨版的佘曼诗”,但眼前的佳人却同样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美貌女人。在一番亲密的接触后,石心竟也有些把持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愈发澎湃了。 当然,刚开始时俩人还各自心怀鬼胎、相互揣测着对方的来历和用意,但到了后来这二人竟然真的有些情不自禁了。 石心是要摸清对方的来路,所以只是把这白衣美貌女子当成自己梦中情人佘曼诗的替代品——革命不是吟诗作画、请客吃饭,抗日也不仅仅是上阵杀敌。面对这种送上门来的美女,而石心又必须搞清她的幕后内情,与之虚与委蛇有可能露出破绽,也就只好逢场作戏。而此时,石心的心里又夹带着一点点私心杂念,在和这令人肉欲横生的肉体亲密接触后终于开始把持不住了,恍惚中他开始认为怀中这千娇百媚的佳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却又始终可望而不可即的美貎联系人佘曼诗。 这“山寨版的佘曼诗”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虽然她一上来就抱定了逢场作戏的念头,但石心是如此的卓尔不群,她又曾在离开上海时见过他那张英俊潇洒的标准照,知道石心头上那层层的绷带下面是一张令所有女人着迷的脸。所以,她居然也有些动心了,一任石心拥着自己狂吻、双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在石心宽厚的背脊上摩挲。才开始的时候她的动作还有着模仿电影里恋人亲热镜头的成分,到后来竟也纯出自然、情难自巳了。 毕竟,她面对的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她早就听说了他显赫的过去也见识了他卓绝的武功,这样文武双全又英俊潇洒的男人对她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况且,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缠绵在一起,那种前所未有的触摸、那种激情四溢的碰擦,完全陌生却又如此令她欲罢不能。 而石心那骄傲的嘴唇、刚毅的下巴、温柔的呼唤、如火的亲吻、狂野的爱抚更是令她春心荡漾、芳心窃喜。 在这个春雨爛粣的夜晚,她爱上了这种全新的体验! 她也爱上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 石心的心当然不是石头做的,他心底那道理智的岩石似乎又要被激情的熔岩融化了——这已经是今夜的第二番冲动了,来得毫无征兆却更加猛烈!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佘曼诗——让他日思夜想却又可望不可及的熟女特工。而她先是羞涩继而热烈的回应也让他难以自巳。 “曼诗……我……好想你!”石心深情地呼唤着,进而把她搂得更紧。 在她的耳朵里,这深情的呼唤半是欢喜半是悲伤。欢喜的是眼前的男子用情竟是如此的深,悲伤的是:“可惜,他爱恋的对象并不是真正的我,却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要是我能早点遇上他那该有多好?” 当石心开始亲吻她的粉颈时她满怀信心的想到:“会有办法的,这样的好男人我绝不会错过,我一定要把他搞到手!” 而她此行的目的却似乎已经被她远远地抛在在脑后了。 此刻,陕南华山脚下钟家庄钟宅门外的空场上,石心正搂抱着他性感、美丽的梦中情人——尽管是山寨版的——但也足够使他意乱情迷! 而他怀抱里的“山寨版佘曼诗”也似乎忘却了她来时的使命,转而一心一意的要俘虏石心的心,任由石心火热的嘴唇在自己的娇躯上游走、任石心不安分的双手在自己的躯体上肆意摸索。 石心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这样的美人,偏偏又生着和佘曼诗一样魔鬼般的惹火身材、天使般的姣好面容,还主动的投怀送抱、积极的迎奉配合。俩人的拥吻激情四溢,甚至超过了石心方才和钟心桐的那一场缠绵。 石心是愈发把持不住了——她诱人的身体和微微的娇喘如同一种激励——激励着他血脉的贲张、刺激着他神经的兴奋、引诱着他体内洪荒之力的爆发——他开始喘息,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身体上却如同一贴兴奋剂——她竟然是第一次!这样火热的缠绵令她措手不及却也爱不释手——他双手的每一秒爱抚都拨动她的心弦、他舌尖的每一次探索似乎都触动着她的灵魂——她爱这种感觉。 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求。 他的每一次爱抚都在倾诉。 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呻吟。 他的每一分悸动都令她心醉。 俩人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寻了千百度的另一半、越来越难以克制心中涌动的那股如火的欲望。 终于,欲望似乎已经战胜了理智,石心搂着怀里的佳人高高跃起,在空中轻巧地转了个身,热烈的姿势并没有改变,人却已经上了钟宅的屋顶。 再两个纵跃,便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钟心桐闺房的门前。 “好俊的轻功!”“山寨版的佘曼诗”在心底里暗自叫了声好,不由得坚定了她要将眼前的如意郎君搞到手的信念。 石心仿佛欲火焚身般飞也似的抱着“山寨版佘曼诗”冲进了钟心桐的闺房——那闺房的空气中恍惚还飘散着钟心桐的芬芳、绣床上似乎还残留着钟心桐的体香,而石心却好像早已遗忘。 他粗暴地把“山寨版佘曼诗”摆放在大床之上,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飞快地除去了她那洁白的衣裳。(。) 第一百七十九章 温柔乡(五) 以上省略了1000字,虽然是一段很美的、不带丝毫色*情的描写,但受困于QD的限制却不得不隐藏不发,实在是太可惜了。 …… 窗外早春的夜雨霏霏,雨珠打在院子里的芭蕉叶上“嘀嗒”作响。 在这个充满了江南情调的院落里,在这个春雨蒙蒙的凌晨,这对初次相识却又在内心里感觉到似曾相识的男女,一个把对方当做自己暗恋对象的替身,另一个把对方当做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来猎获的目标,本着逢场作戏的原则却在相见第一面的十分钟后彼此把生命中最宝贵的童贞献给了对方。 虽然他们事先只有隐约的预感,虽然事态的发展又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想,但他们坦然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个做得如痴如醉,一个爱得无怨无悔。 也许,他们都明白天亮后俩人会各奔东西。也许,过了今夜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相逢。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做得更猛烈、爱得更疯狂。 顶点一次次的出现,他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她不知道的是,那一刻,石心已经在她的体内播下了生命的种子。那种子会在她的体内生根、发芽,并会在九个月后结出丰硕的果实。 终于,石心似乎有些倦了,他停止了自己的进攻、侧身一滑便躺在了她的身边。而他的双手却仍然恋恋不舍的停留在她迷人的胴体上。 他敏锐的洞察力和清醒的头脑仿佛突然之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注意到在那条他曾经和钟心桐缠绵、恩爱过的粉红色雨中夏荷织锦缎床单的正中央刚刚盛开出一朵鲜红的莲花——那是女子初夜时因以下省略若干字破裂而流出的一小滩血液——石心作为一名医生当然知道得很清楚——她竟然是一名处女——这血却不是这床的主人钟心桐的——“山寨版的佘曼诗”居然是一名处女! 石心立刻意识到自己找到了一个问题的切入点。 他停下手里按摩对方胴体的活计,开始斟字酌句的和对方搭话:“对不起,我……实在是情难自已……” 她捧起他那张曾经英俊、现在却裹满纱布的脸,眼角还挂着因为疼痛和兴奋而流出的泪花:“你的伤口……还疼吗?” 这本是石心想要问她的话,现在却从她的嘴里问出来颇有些本末倒置的感觉。他也由此体会到对方的外貌和身材虽然和佘曼诗相比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却性格迥异——佘曼诗属于那种秀外慧中、温婉可人、内敛型的大家闺秀,而眼前这位刚刚把贞操献给了自己、并在床上表现出无限热情和主动精神的“山寨版佘曼诗”的性格正好相反,张扬而又充满了操控全局的欲望。 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自然要讲究点策略,而作为万人迷式人物的石心想当年也是众女性追逐的偶像,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而这一路陪着四个美女千里迢迢而来更是积累了丰富的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 第一百八十章 温柔乡(六) “你叫……什么名字?”石心一只手玩弄着对方的长发、另一只手却在撩拨对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弄得“山寨版佘曼诗”心痒难挠。她“咯、咯、咯”的娇笑着:“不要嘛……呵呵……人家痒死了嘛……”她撒娇似的靠在石心的胸膛上,用她娇美的胸脯来回蹭着:“我是你的曼诗呀……哎……你呀……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本想说“你怎么糊涂了?”但看着石心那清澈的右眼里一本正经的郑重目光就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她并不恼怒,反而把赞赏写在了自己美丽的脸蛋上:“真是个绝顶聪明的男人,我没看错你。告诉我,除了我在井台边和你说的那段话外,你还看出了什么破绽?” 石心的目光里变幻着欣赏、迷恋的复杂表情:“你不也一样绝顶聪明吗?可以说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集智慧、纯洁、美丽和高超武功于一身的女人。”他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一点儿也不造作。然后,他指了指她身侧那粉红色雨中夏荷织锦缎床单中央刚刚盛开的一朵鲜红血花:“就在刚才你还是个处女,而我所认识的那个真正的佘曼诗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那个派你来的人难道没告诉过你吗?” 她望了眼那滩曾经属于自己的、代表着自己失去的童贞的鲜血,脸上带着些许凝重、些许迷惘,仿佛是在和逝去的少女时代作最后的诀别。 “哦……他没告诉我……而现在……我是你的女人了。”她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落,努力在脸上挤出些骄傲的笑容来,但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她……也是你的女人吗?” 虽然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石心自己很在乎他吗?如此一来俩人对话的主动权不就又回到石心的手里了吗? 但她仍然焦急地、满怀渴望地盯着石心的眼睛,想要知道答案。 石心的心一热:“原来她对我的感情是真的!” 原来“山寨版佘曼诗”是喜欢石心的! 面对“山寨版佘曼诗”的提问,石心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心里说:“我倒那么想来着!可惜,真正的佘曼诗不是我的女人——从来都不是——也许永远都不会是了!” “山寨版佘曼诗”在他的目光里分明看到了黯然神伤,于是紧张起来,生怕石心会说出什么令她伤心的话来。哪知石心莞尔一笑道:“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将是唯一的……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般的女人如果听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这样说定会欢欣鼓舞,可是“山寨版佘曼诗”却颇为伤感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装着她……刚才……你是把我当做她了……而我……只不过是她的替代品……”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已淌满了她俊俏的脸庞,“你明知道我不是她,为什么还要……还要占有我的身子……你这样做难道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石心本想回答:“你不也是自愿的吗?我可没有强迫你呀!”但是,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发现这样的回答太过无耻,和市井流氓并没有什么区别。再说,他是为了套取对方的身份、搞清对方的来历才和对方逢场作戏的,也的确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心中一直暗恋的女人佘曼诗的替代品。哪晓得对方年龄虽然和正版佘曼诗相仿,却竟然是一个处女,怎能不使他心生内疚呢? 他那炽热的身体迅速地冷却、狂热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连忙拉过一床被子盖在俩人赤裸的身体上借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了她,你们是如此相像,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石心的眼光里闪烁着歉疚,“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唯一的女人,除了你我不会再去碰别的女子。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厮守在一起,做你的男人!”石心说这话时神色庄重,举起左手做发誓状,“我——石心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这时,他感觉到被子下面一双柔软的小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被子外面,她把脸庞贴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 面对着“山寨版佘曼诗”这一温柔的举动,石心又笑了:“不过你也要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呀?难道我连自己女人的名字都没有权利知道吗——那样岂不是太荒唐了?” “我叫……虞婷,虞美人的虞,婷婷玉立的婷。”她抬起脸,石心在她的杏核眼里看到了晶莹的泪光,“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了……我是个苦命的人……你不要因为我如此随便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你而轻贱我就行了。今天你说会对我负责,过几天又说我们俩彼此还不了解……背着我偷偷想你的曼诗……占有了我的肉体却又在精神上背叛我。” 石心一把将虞婷搂在怀里,在她芬芳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虞婷、虞婷,好美的名字。果然是‘虞美人的虞’,真似一支亭亭玉立的虞美人呀!” 俩人就这样搂抱着,都不说话,默默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暖。 石心在奇怪虞婷怎么还不亮出她的底牌——她千里迢迢跑到陕西来不会仅仅为了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他的,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而虞婷呢,则在斟酌着自己的切入点、酝酿着自己的台词,想用一种不落痕迹的方式来说服对方。她也知道,经过刚才的一番对话她已经让石心明白了他是如何的亏欠自己,这是她用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作赌注换来的,而她则是心甘情愿地献出了这份赌注——毕竟石心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她早在见到他之前就已经被他迷住了。而且,为了实现她的那个“宏伟目标”,石心这样文武全才的帮手是必不可少的。要抓住这种千载难逢的人才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献给他、从此和他结为一体、使他永无二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温柔乡(七) 这时,虞婷的目光瞥到了石心胸膛上那个刚愈合不久的弹孔。她想起她离开上海时梅机关的头子——那个色迷迷的日本将军晴气曾经告诉过她石心因为被怀疑是共产党内的叛徒而被枪毙过一次,仗着运气好才逃脱了性命——便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想着,虞婷开口了:“这个伤口就是那次枪毙留下的纪念?”她边说边顽皮的用手指抠那个铜钱大小、略微凹下去的伤口,那手势不轻不重,恰好令石心麻痒难忍。 “婷妹,你又淘气了!”石心笑盈盈的,心里却说:“那话儿来了,看你怎么说?” “你的金刚不坏体神功怕是已经练到了第九层吧?否则怎么挡得住步枪子弹的射击呢?”虞婷满脸的敬仰和心疼,“好险,要是枪手的枪口再偏左一点点你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以你的武功要从行刑队的手里逃脱也不是什么难事呀,你为什么不跑呢?” “我为什么要跑?我要是逃跑的话岂不是承认自己真的就是个叛徒了?”石心反问道。 “那你干吗不申诉呢?”虞婷歪着脑袋,满是怜爱地问道。 石心这边来了一声叹息:“要是有人听我的申诉我也就不会被枪毙了——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我是个叛徒,我是百口莫辩呀!” 虞婷纯纯地笑了,露出一口编贝般整齐洁白的牙齿:“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一张嘴也有百口莫辩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老公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哩!” 石心心中一热、脸上一红,幸好虞婷的目光穿透不了他脸上缠绕的绷带,他拿手一点虞婷的鼻子:“你个小坏蛋,说话净会编排人。”说着拿住她的**轻轻一拧,“以后还敢这么乱说不?看我不把你的奶黄包拧下来当点心吃喽!” 哪知虞婷反而笑嘻嘻地挺起胸膛道:“来啊,来吃啊,你当我怕你吃奶?恐怕你吃奶的时候会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上吧?” 石心被她逗乐了。他第一次发现虞婷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虞婷笑完了又换上一副忧虑的面孔:“那我的郎君现在还戴着叛徒的帽子喽?” 石心又叹了口气:“是的,我现在算得上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这一次,他的叹息是发自内心的。 虞婷见石心一副心事重重、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心生怜爱,她轻柔地抚摸着石心胸膛上那个疤痕继而用她柔软的舌头舔舐起来。 石心只觉得她那湿湿的、热热的舌头在自己的胸膛上如灵蛇般蠕动着,不由心痒难搔,继而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伤疤处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啊哟,我还没吃你的奶,你倒先吃起我的来了!”他调笑道。 那边虞婷不以为然地笑道:“哼,吃你的奶?就怕你没那套设备!” 石心看着她那巧笑嫣然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荡、竟也有些痴了。 “喂,你发什么傻呀?”虞婷见他目光呆滞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美女战术成功了一半,心想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我可不想自己的夫君老是受着被人冤枉的气!”她撅起小嘴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来。 虞婷本意是想激发起石心对共产党的怨恨来,没想到石心反而捧住了她的脸柔声道:“亲爱的,你生气的时候也那么的美!” “我晕!”虞婷在肚子暗暗骂道,“好你个小滑头,给我装傻充愣?那我就索性点醒了你!”想着,她又开口了: “依我看,你既然在共产党边混得不开心、还背了个叛徒的恶名,不如换条船划划——以我们夫妻俩的武功,这世上又有谁能抵挡?以你文武全才的本领,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这世上又有谁能比得上?你我夫妻合力,取这天下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吗?”虞婷边说边亲昵地把她柔软的轿躯紧紧地贴在了石心的身体上,一边又献上一个热烈的香吻。说这话时虞婷显得豪情万丈,仿佛她真的已经问鼎九州、成为中华的主人一般。石心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竟然有如此之大的野心! 一般男子要是美人在怀、热吻连连,自然会被弄得神魂颠倒、满口答应对方的要求。但石心的心却似石头做得一般,在血脉贲张之际仍然保持着清醒。 “那话儿总算来了!陪你吻也接了、床也上了,我拿我的童子之身作诱饵总算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嘿嘿,当我是满脑袋只装着女人的淫棍?也太小看我了吧?把贞操都给了我,却还不明白自己男人是如何一个人,这不是打你自己的耳光吗?” 石心当下不动声色地答道:“亲爱的,你说的是哪条船呢?事先声明,我决不和日本小鬼子合作,晴气那个老倭狗我早就想干掉他了,只是组织上还没有下命令给我。和这种人合作绝对辱没祖宗的!你不想自己的男人除了背个叛徒的恶名又当上万人所耻的汉奸吧?” 石心原以为虞婷定会力劝他投靠日本人,说不定会蹦出什么“大东亚共荣”之类的鬼话来。哪知虞婷竟然附和着一个劲地点头:“哪会?晴气那个老色鬼我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不是我正好要借他的招牌来发展自己的力量,我老早把他那双色咪咪的眼珠挖出来当炮踩了!” 石心一听自然大感意外,他原本以为虞婷多半是梅机关派来收买自己的,没想到虞婷竟然一点儿也不拿梅机关的头子晴气将军当回事,还说什么正好要借梅机关的招牌来发展自己的力量,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说来虞婷一直在和梅机关勾结,并借着日本鬼子的力量在壮大自己的势力。那么,她刚才所说那一番话非但不是空洞的妄想而且已经付诸实施了喽?” 虞婷见石心右眼的眼珠正自乱转,还当他动了心正在思考如何回答,便决定来个趁热打铁:“亲爱的,这乱世之际正是你我有志青年大展宏图之时,你我二人已经夫妻一体,等我们取了天下,这天下不还是你的吗?到时候不管你是学朱元璋当皇帝也好、学孙逸仙当总统也好、或是学那蒋光头当委员长了好,我都只做你的贤内助,如那马大姐当当皇后也好、像那宋庆龄贵为国母也好、或者学那宋美龄出访国外也好,我永远都躲在你的身后做一个好妻子也就足够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温柔乡(八) 石心叹了口气,心里说:“你为了拉拢我做帮手连自己的贞操都搭上了,可见为了权力你可以牺牲一切。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站上了权力的顶峰,你那可怕的权欲膨胀起来还会像现在这么乖巧吗?再说,你当我石心是什么人啦?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我早已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解放全人类的光辉事业,又怎么会去为了一些个人的利益而与你同流合污呢?”当下便沉默不语。 虞婷见他不作声还以为自己趁热打铁的力度还不够,便拱入石心的怀里发起嗲来。当然,平时颐指气使惯了的她撒娇自然不是强项,比起上海七十六号的经理处处长余爱珍或是董金涛新招募的床上娇娃苗翠花来要差上一大截。不过,她那种纯出自然的撒娇却别有一功,不怕石心不动心。 只见虞婷趴在了石心结实的身体上、将她那浑圆丰腴的胸脯紧紧地贴住石心的胸膛,进而用她的香唇封住了石心的嘴巴。初尝***美妙滋味的石心哪受得了如此的撒娇?立刻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体内的洪荒之力再度雄起,再度进入了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俩人又一次八爪鱼般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在一起…… 许久,俩人都不愿分开。 石心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你为了达到利用我的目的居然一次又一次的用肉体来打动我,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妓*女?”但他也知道虞婷对自己可以是真心付出的——人家把贞操都献了出来——只不过她要求的回报比较高昂。 “要在中国这个乱世里夺权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哟!”石心仍然停留在虞婷的以下省略若干字里,一面装作忧心匆匆的样子说道,“你没有钱、权、兵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虞婷在石心的又一轮进攻下不但芳心窃喜,而且也香汗淋漓起来,一听石心开始松口了更是欢欣鼓舞。为了打消爱人的顾虑她连忙说:“所以,我找了个捷径。” “捷径?” 等石心听白衣美女虞婷解释完她所谓的“捷径”便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整个人一下子从头顶凉到了脚底——这真的是条捷径,而且足够大胆也足够毒辣!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战士和地下工作者,石心拥有极其敏捷的反应。但是这一次,他被虞婷所说的“宏伟”计划深深地震惊了,以至于他竟然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心里只想着一个问题:“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延安的中央机关正面临着一场可怕的灾难!还好敌人的行动并非迫在眉睫,我还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延安去排除这个危险!”他知道,自己是有时间、有途径向上级报警的,但是,刚才虞婷曾不无得意地告诉过他,她实际上是江湖上一个极隐秘的门派——白莲教的教主,而她们在延安的中*共中央首脑机关里有一个人,这个人的位置之高、隐藏之深是一般人所无法想象的。如果他贸然向中央报警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会中途截留他的警报,并凭借他的巨大影响力和话语权掩盖一切,那么他今天所做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虞婷居然是白莲教的教主! 而白莲教居然在延安的首脑机关里有自己的眼线! 这两条不啻于天方夜谭的消息极度震惊了石心,他飞快地判断出虞婷绝不可能骗自己——她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决定先同虞婷虚与委蛇,先稳住她,然后自己尽快回到延安去揭开那个大阴谋的真相! 虞婷见石心又一次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压根不相信自己规划的“宏伟蓝图”,为了增强石心的信心她继续说道:“你放心,自我接任教主以来这我们教里的力量成倍增长。现在,普天之下都有我的教众、率土之滨都有我的信徒。我教中的人众已经遍布各行各业、甚至连那重庆政府、南京政府和共*产党里我都伏下了人马。到时候,只要我振臂一呼,各路人马一起响应……哼哼……这天下还不是我们俩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哈、哈、哈、哈……”虞婷说这话时意气风发,仿佛中国的天下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而她最后那一声长笑更是笑得高亢激昂,她有意在石心面前炫耀自己高深的内力,这一笑运足了内功,不但声震屋瓦,而且绵绵不绝,直笑了三四分钟才停下来。 石心自然知道虞婷的用意,随手送了个马屁给她:“哟,婷妹,你好俊的内功呀。哥哥我可是望尘莫及呀!”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的,石心从她这长长的一笑中觉察到虞婷的内力修为已经不逊色于自己未受伤时的水平。而他对虞婷的心理也拿捏得极准,知道她是想给自己敲敲警钟、也正期待着自己的赞扬,石心本不是喜欢阿谀奉承的小人,但为了迷惑虞婷他还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辞。果然,虞婷听了他这淡淡的表扬竟也心花怒放起来。灿烂的笑容立刻飞上了她本已红扑扑的脸庞——而此时俩人还胶着在一起,根本不曾分开:“怎么样亲爱的?这下应该没有顾虑了吧……哦,轻点嘛……人家是第一次嘛……还不适应……你太用力人家会痛的!” 石心并不回答,只用双手拿住了她肉欲的胸脯继续以下省略若干字着——***的滋味是如此美妙、女性的身体是如此诱人,初次尝试后的石心真的有些“爱不释手”了。 虞婷见他还不说话,有点急了,想抽身出来却又有点舍不得,只拿手指头一点石心的脑门嗔道:“你说话呀!” 石心知道火候到了,便用一种犹犹豫豫的腔调开口了:“你既然已经都布置好了……那还要我来帮什么忙?我不如就待在你身边、天天陪着你,你我过那神仙誊侣的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温柔乡(九) 虞婷听了连忙解释道:“哪的话?你在这个计划里扮演的可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呀!我们先把你运作到延安的首脑机关里去,待你站稳脚跟并在党内竖立起自己的威信后再借日本人的手……当然,那天你会……,等到那群龙无首之际,你出来登高一呼、收拾残局,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你登上……哦……好深呀……原来行房是这样快活的一件事啊!”她呻吟着,用充满鼓励和爱慕的眼光注视着石心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是你的人啦……你要对我负责到底的……到时候等你掌握了延安方面的力量和地方组织,我再……一定能扫平南京的汪精卫政府和重庆的蒋介石政府——那时候,你我不就是这泱泱中华的主人了吗?你说你的角色重要不重要?”虞婷兴奋地说着,***的刺激和美梦的憧憬令她眉飞色舞的脸上一片绯红、更显得妩媚动人。 但是此刻,石心的心里已是冷到了极点——虞婷的阴谋是如此的可怕,却偏偏选择自己来担任那个颠覆性的角色!不过他的心底还留有一线希望——幸好这个阴谋已经被自己获悉了,他可以赶回延安去清除那个隐藏在组织内部的“大鼹鼠”,给虞婷的计划来个釜底抽薪! 想到这里石心不禁感到轻松了不少,脸上却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来:“可是,我现在还背着叛徒的大帽子呀?你怎么能把一个叛徒运作到延安的领导机关里去呢?”然后他苦笑着摇起了头,“错了,你一开始就错了——你选错了人,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你还不了解共产党,他们消灭起那些变节分子来是毫不留情的,我一回到延安就会被扣起来,如果不跑的话肯定会再一次被枪毙——那样的话我还没有爬上去就已经先挂了!” 石心是一脸的苦恼,虞婷却“咯、咯、咯”地笑了,笑得很灿烂。她亲热地吻着石心缠满绷带的脸:“傻哥哥,你当我舍得让你去冒险吗?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摘掉那顶叛徒的帖子的!” 当她继续在石心的眼里读到不相信时便又吻了石心一下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相信我,没错的!” 石心倒是很想知道虞婷会采取怎样一种方法来给自己洗刷掉叛徒的罪名。是靠中*共内部的那个“大鼹鼠”来帮自己? 作为一个老牌的特工他猜虞婷多半会这么做,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大鼹鼠”是否也同时在为日本人或是七十六号服务——这一点很关键——可是他也知道提出这个问题目前还不是时候,他不能问得太多,以免引起虞婷的怀疑。因此,他不再对此问题纠缠,而是用一种将信将疑的口吻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他也感兴趣的方面:“那么,日本人怎么办?他们还占了我们的半壁江山,有无数的同胞在鬼子的铁蹄下备受煎熬。” 虞婷又笑了:“哟,你还真爱国呢,说出来的话比正牌的共产党还要共产党,一点也不像个叛徒!”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是被冤枉的!”石心提醒着。 “哦、哦、哦,我们的石大英雄是被冤枉的,怪不得一心想着国土、人民……”虞婷笑了笑亲吻着石心的胸膛,“我看你是在担心你将来的国土和子民吧?”说着,她的一双妙目在石心的脸上转来转去,仿佛想要从他的脸上挖出点什么。 幸亏石心的脸上还缠绕着绷带,所以虞婷看不出任何端倪,而石心的眼光里则充满了坦诚,让虞婷不由自主地相信他:“根据我们和日本人达成的协议,我们夺取政权后和他们东西分治。我们占领着重庆政府和共产党的地盘,而日本人则继续占领他们现在的地盘,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石心怔怔地看着虞婷却并不说话。 “怎么了,你的眼神怎么这么怪?”虞婷问道。 石心笑着摇头道:“以你这么聪明的人,日本小鬼子的话也信?” 虞婷抱着石心的脑袋在他脑门上用力一吻后笑道:“看来我没选错人,你的眼光真的很厉害嘛——鬼子说的自然是鬼话,谁会信?等我们占了江山、稳住了阵脚、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第一个就要拿小日本开刀,到时候我让你亲自领兵如何?” 石心心里说:“你看,说着说着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说什么‘我让你亲自领兵’,还不是我在前台做你的傀儡,你躲在幕后操控?” 不过,石心仍然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日本人可是很厉害的喽,就连蒋介石手里那几个由德国教官调教出来的德械师这么牛的角色,在淞沪抗战那一仗中也都被小鬼子打成了残废!” “看来你还没有读过你们共产+党里的能人毛泽东写的著作《论持久战》吧——我倒是拜读过了——而且读过好几遍。日本必败、中国必胜是毫无悬念的事,只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回,轮到石心大吃一惊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竟然是白莲教的教主已经够令人震惊了,而这个女人居然还读过毛+主席的《论持久战》岂不是更加令人大跌眼镜? “你还读毛+主席的著作?”石心诧异道。 “为什么不能呢?我可是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吸取世上每一种理论的精华哟!”虞婷骄傲地挺起了她的胸膛。 “是嘛?”石心拉长了声调,一边揉搓着她美丽的以下省略若干字一边又一次向她身体的深处以下省略若干字着:“也对,你的胸怀不但广阔而且高耸入云,而且把我的精华也吸收去了。” 虞婷“咯咯”娇笑着,在石心的以下省略若干字下又喘息起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呀……啊,要命……你好勇猛哟!要把我的以下省略若干字都捅穿了……而且,我们还有制胜法宝……” “什么法宝?”石心追问道。 “嘿嘿……”虞婷却冲石心扮了个俏皮的鬼脸,“我不告诉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温柔乡(十) “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你肯定和外国人搭上了关系,可以得到外援呗!”石心一本正经地说。 这一次,大吃一惊的人换成了虞婷,她停止了随着石心的进攻而波动的身体,凝视着眼前这个英俊、健壮却又睿智的男人:“你怎么知道的?”她的口气里带着某种紧张,石心甚至能体会到周身的气流又起了某些微妙的变化——他知道虞婷正在凝聚力量,如果他的回答有什么闪失的话虞婷马上就会向他痛下杀手。 “哟,不会吧,你动不动就要杀夫呀……干什么你?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寻找外援是每个当政者必定要做的事——我要是你的话也会这么做的!”石心说完就坦然的去吻虞婷那诱人的胸脯,全然不顾她正紧张地想要出手伤人。 他把脸庞埋在虞婷那深深的***里,像是在温存,其实却是在感受对方的心跳——她的心跳逐渐平缓——他知道自己的话对方相信了。 这边虞婷又一次捧起他的脸、主动地用她的香唇封住了石心的嘴唇,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的夫君真的卓尔不群,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是天下第一流的……噢……你怎么又来了?轻点、轻点!噢……救命呀!” 石心笑呵呵地威胁着她:“快说,你到底说不说?” 虞婷嗔道:“你要我说什么呀?” 石心一边下身用力,一边扭紧了对她的双峰大下咸猪手:“快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钟家庄?还有,‘长臂猿’袁仁是不是你杀的?” “啊哟……啊哟……你不能轻一点吗,捏得人家的咪咪都肿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暴力呢?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你的一举一动我了如指掌……噢……你好厉害……噢,你来钟家庄我早就知道了……”虞婷被石心的“上下夹击”弄得娇喘连连、呻吟不已,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在石心对此已有领教,自然听得明白:“看来她在我的身边也埋下了眼线,这事儿我得弄个明白。”石心想着又道:“你我已经是夫妻了,你不用再对我隐瞒什么……说吧,我身边是谁在向你通风报信的?” “嘻嘻,我就不告诉你,看你拿我怎么办……啊哟……求你了,轻一点好不好,人家是第一次呀!”谁能想到,堂堂的武林高手、白莲教的教主虞婷此刻竟然被石心玩弄得如小猫般喵喵不断,甚至还耍起了无赖! 石心可不管虞婷如何求饶,他必须搞清楚自己的身边是否真的有一个白莲教的探子。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身边那个梅机关的特务把自己的行踪回报给了上级,她的上级再通报给虞婷——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时间上来不及。试想,就算那个梅机关的特务在石心他们来到钟家庄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了出去——事实上要在石心这个老牌谍报员的眼皮底下干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梅机关要收到这个消息也起码得在一小时之后——你想,梅机关的探子不可能随身背着发报机跟着石心他们一起活动吧?那时候的电子技术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什么计算器大小的快速发报机还没发明。所谓的便携式收发报机(比如马可尼公司出品的那种)都要用大皮箱来装,仅仅一个电子管的体积就和现在的超小型发报机机相仿!所以,这个特务必定是通过一个“死信箱”往外传递纸条,而就算梅机关派来取纸条的人随身带着发报机可以随时与上海的总部联系,还要拿着密码本把情报转换成一串密码,再拍发出去——那可是个细活,也极为费时——然后梅机关总部再通知虞婷,让她来钟家庄——这也需要时间发电报通知——为什么不能打电话?接电话必定要在沦陷区内,那时候离陕南最近的日本侵略军占领区也还在河南、山西一带,等虞婷接到电话通知再赶过来早已是一天以后的事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无线电收发报机远远地跟在石心他们身后等通知。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虞婷本人直接去那个“死信箱”里取得纸条——这样最直接,但是梅机关会把同自己特务的联系方式告诉虞婷吗? 或者,虞婷根本就不是通过梅机关来掌握石心行踪的,她一直就跟着他们,躲在暗处窥视着、寻找着每一个接近石心的机会,这样的话她才能拥有最快的反应速度,第一时间出手。 石心的脑子里飞快地闪着各种念头,一想到虞婷有可能一直就在暗中窥探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完全有这种能力,可以不被石心发觉的做到这一点——他就不寒而栗。 当然,石心也有同样的能力——他不禁面红耳赤起来,因为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虞婷就完全有可能“目击”他此前和钟心桐的那缠绵悱恻又暧昧无比的一幕。 还好,从虞婷的语气里判断她并没有见到那令人尴尬的情景,否则的话……岂不是要羞死人? 石心的心里动着这些念头,动作可一点也没有停下。他继续用力以下省略若干字着虞婷丰腴的胸器,用一波一波似乎永无止境的进攻以下省略若干字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嘴巴里还在威胁她:“你不说也没关系。其实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抓住她,你猜,我会怎么收拾她?”说着,他用力捏住虞婷的胸器一扭,再次以下省略若干字她的身体。 “什么?你敢……”但石心那生猛的进攻和对她双峰的揉搓令她刹那间进入了又一次高潮,一种快感瞬间从她的以下省略若干字弥漫到全身。 “哦……”虞婷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欢愉多过痛苦的呻吟,一只手扬起作势要抽石心的耳刮子,却又软软地垂下搭在了石心汗滋滋的后背上。她的身体竟如一把角尺般的折起紧紧地贴着石心同样姿势的身体。俩人的汗水汇聚在一起洇湿了一大片床褥。 “噢……我好喜欢!”刚才还带着三分薄怒的虞婷一下子又变得小猫般温顺,“不要嘛……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人的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的吗?” 石心却突然之间像换了个人似的:“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你要对我坦承相见。现在是你隐瞒在先,我也只好出轨在后喽!” “好你个……无赖!啊……以下省略若干字。”虞婷举起手来作势又想来个“兰花拂穴手”什么的收拾下这可爱又可恨的爱人,可她的手才挥了一半时石心的又一波进攻恰恰在此时以下省略若干字她的身体,于是三分薄怒变成了七分娇憨、两分舒畅、一分浪荡,化作嫣然一笑:“我才不怕呢,就算你睡了她我也无所谓……我身材比她好、脸蛋比她漂亮、年纪比她轻,而且……她还结过婚…、生过孩子……”虞婷突然慌张地停了下来,紧张地张大了嘴巴——她竟然在无意之中泄露了她安排在石心身边的那个探子的身份! “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口风这么松?”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注视着石心的表情。 石心在心底里“嘿嘿”一阵冷笑,心里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你看,我才稍微给你灌了点迷汤你就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了。所以说女人是感情动物而男人是理性动物,别看你平时脑子精得跟什么似的,一和我上床你就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了!” 但他却装作没事儿人似的用一个长吻封住了虞婷的芳唇,吻得她几乎要窒息、吻得她紧张的神经又逐渐松弛下来、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那一波波的动作中,只用心配合着他的动作并沉醉其中。 许久,石心才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你怎么连那个‘长臂猿’袁仁都不放过呢?他一个糟老头子值得你出手吗?” 虞婷的眼波里闪过几许愤怒惘:“袁仁?他和他徒弟错误理解了我的指令,居然滥杀无辜,我怎能不宰了他!” 石心捧起她那毫无瑕疵的脸,认真端详着。他在她的眼光中读到的是坦然和真诚,他看得出虞婷没有对自己说谎。但问题就出在这里,白莲教的教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呢?还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石心的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石心和虞婷的年龄都不算小了,但作为童男童女的他们却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俩人尽情的做着爱、享受着灵与肉的升华,谁都不愿停止这欲望的运动。 石心并不是那种耽于美色的人,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没搞清楚,那就是地道里自己五个同伴的安危——他的任务是护送他们去陕北延安,所以他决不允许这些人在快到目的地时出现什么意外——正所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我那些同伴和你毫无瓜葛,他们应该没事吧?”石心试探着问道。 “你是说地道里的那几个傻瓜?”虞婷的脸上还带着无限的春意,“他们呀……似乎不太友好,所以……”虞婷吃吃地笑了,“所以我小小的惩戒了他们一番……你看,他们连我的脖子都抓破了,我是瞧在你的份上才不杀他们的!”说着,虞婷气呼呼地撅起了小嘴:“咦,你是怎么知道我进过地道了?” 石心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但以牵挂着同伴们的伤势——虞婷的武功是如此高强,地道里那五个人就是合起来也抵不上她一根手指头。能在她的手底下活命应该是很值得庆幸的事了。 仿佛是为了奖励虞婷的“仁慈”,他弯下腰、亲吻起虞婷的粉颈来,既而用他的舌头在她的脖颈上舔舐起来。而虞婷则立刻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弄得浑身酥软、娇笑不止:“饶了我吧……呵呵……好麻呀!” 石心爱怜的括着她挺拔的鼻头:“小傻瓜,那个地道我也进去过,我在地道里听到了外面有井水波动的声音。所以我猜想地道的另一头多半通向门前的那口古井。而你呢?我的宝贝,你正好从井里出来,这不等于向我宣告你也进过地道了吗?”石心的脸上挂着点戏谑的笑容,“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地道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Donde Voy(一) “我……”虞婷开始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胸口上都是你捏出来的红肿……好痛哟!” 石心把脸一板:“快说,不说我就把你的咪咪拧下来下酒!” 虞婷却还以嫣然一笑,眼光里闪着既调皮又狡猾的神色:“原来你们共*产党是靠吃奶才过的草地、走完了两万五千里长征?嘻嘻,我就不告诉你,看你拿我怎么办?” 虞婷原本以为石心一定会恼羞成怒,哪知道石心一听此言却低下头黯然神伤道:“我已经不是共*产党了——他们已经把我开除了——你知道吗,被自己所热爱的组织所抛弃是多么痛苦?不,你不会明白的,你永远不会懂得我现在的苦楚……” 虞婷听他说得动情,连忙收敛起娇狂的气焰,用小手捧起石心缠满绷带的脸庞,但见石心的右眼里闪动的分明是晶莹的泪光。 男人的眼泪! 虞婷的心一热:“我懂,你的一切我都懂!”说着,她把石心的头搂进自己的双峰间,一只手轻拍他的背脊,“亲爱的,不要难过了!有我呢,至少我不会抛弃你……” 石心的这一番发泄并非仅仅是一种造作,因为他此时忽然想到了井冈山上反五次围剿时牺牲的战友、过湘江时被鲜血染红的江水、长征时倒在雪山草地上的烈士、西征时在高台浴血战死的兄弟们,以及……远在天边、执行着一个几乎必死任务的佘曼诗。他的悲伤当然情真意切,仿佛是他多年来郁积在心头的一股怨气的总爆发。 触景生情的石心不由得唱起了一首歌: Dondevoy,dondevoy(我将何去何从呀,我将何去何从?) Daybyday,mystoryunfolds(岁月流逝,我的故事一页页展开) Soloestoy,soloestoy(我好孤独,我好孤独) AllohedayIwasborn(就如同出生那日一样无助) Dondevoy,dondevoy(我将何去何从呀,我将何去何从?) SongsoflovetalesIsingofnomore(爱情的旋律我已不知从何唱吟) Soloestoy,soloestoy(我好孤独,我好孤独) OnceagainwithmyshadowsIroam(与我的影子又一次开始孤独徘徊) Dondevoy,dondevoy AllohedayIwasborn Soloestoy,soloestoy StillohmyshadowsIroam(我还是形单影只,孤独徘徊) 虞婷虽然没有听懂歌词的大意,却被石心那低沉而又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所演绎的忧伤旋律深深打动。她的心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这首是什么歌呀?真好听?你能告诉我唱的是什么吗?”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tears。”石心答道。 “tears?什么意思?”虞婷圆睁了一双妙目,满脸的疑惑。 “tears就是眼泪,所以这首歌的中文名字叫做《泪花》。这是一首西班牙曲子。”石心把中文意思念了一遍给虞婷听,虞婷听了竟也痴了。她轻声吟唱着Dondevoy,dondevoy,Daybyday,mystoryunfolds的曲调,许久都不说话。 “你是想起……她了吗?”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怀里的爱人也许正在思念那个远在上海的、和自己有着同样容貌的正牌佘曼诗,心中更是酸楚。 石心在她怀里摇头道:“不,我是想起了我在红军中的兄弟们,我们一起反围剿、渡湘江、爬雪山、过草地,想起了我曾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战斗过。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长眠在祖国的土地上,为了一个伟大的追求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就连教我唱这首歌的陈师长——他曾经在西班牙内战中参加过国际纵队——这是一首西班牙歌曲——也在长征的路上壮烈牺牲了。”石心抬起头、直视着虞婷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他们都是共产党员,我曾经和他们一样也是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和他们有着同样的追求、同样的理想。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了、再也不是了!你说,换作你的话会不难过吗?” 虞婷几乎是被彻底震撼了,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怀里的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高尚。她哽咽着说道:“不要难过了!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你回去之后我们会帮你洗刷掉叛徒的罪名,你还是去当你的共产党员,和从前一样。” 石心冷冷一笑道:“和从前一样吗?哼哼……”他退出了她的身体,坐起身开始穿衣服,“从前那个心里装着民族大义的热血共产党员石心在刚才已经死了——死在了你的身体里!从今往后,这世上只剩下一个披着共产党员外衣的石心,可他却是白莲教的教众!” 虞婷也默默地坐起身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一直回荡着DonedeVoy的调子,有种说不出的哀怨。 她惘然的穿着衣服,回想着石心同样充满怨气的话语。 今晚,她把自己纯洁的身体献给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英俊男人,在和石心激情四溢、美妙无比的**中完成了自己处女时代的葬礼,换来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效忠却把他曾经的理想和忠诚都埋葬在了自己的**和**里。 “从今天起,我的爱人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叛徒!”虞婷这样想着,“他将全心全意地为我们白莲教服务。”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似乎她完成的并不是一件壮举,而是刚刚遭到了一次惨败——不是吗?今天她可是收服了一个武林中近乎无敌的绝顶高手,这个人不但武功高强,还有着经天纬地的雄才伟略、是她征服世界不可或缺的帮手。更重要的是,今天她也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这个人不仅卓尔不群,而且对她很温柔——尽管他在和她做爱的时候也许会想着另一个女人——但她无所谓,至少他的身体现在是属于她的了。 可她却依然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的男人不开心,所以——她也不开心。 虞婷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对她竟如此重要,正是她等了一辈子又要一辈子牵挂着的。 她叹了口气,望着穿好衣服正默默无言的石心心里突然冒出些许愧疚——她竟然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夺走她贞操、和她做爱时还想着其他人的男子心生愧疚! “冤孽,这大概就是老人们所说的冤孽吧!难道是我上辈子欠他的,为什么总要牵挂着他、他难过我也跟着难过呢?”虞婷心里想着,便决定补偿一下石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 Donde Voy(二) “说到那个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它的存在了!”虞婷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 石心蓦地转过头来,眼光里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虞婷甜甜的一笑,笑容中又带着些许骄傲和神秘,“我才不告诉你呢,你不是很聪明的嘛?那你就自己猜吧!” 石心抓住虞婷的双肩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口中喃喃道:“难道说……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们两个根本不像是姐妹……虞婷是你的本名吗?你是不是姓钟?” 这一回,轮到虞婷惊诧不已了,但随即她的脸色又转为自豪:“我的爱人就是比别人聪明,一下子就猜出答案了!没错,这里就是我的家,钟心桐就是我妹妹,这间房子就是她的闺房!我当然熟悉自己家里的一切,包括那个地道。” 石心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似乎要把他的头都挤破。以他这么睿智的头脑在此刻竟然也有不够用的感觉。 为什么虞婷和钟心桐这俩人名为姐妹,相貌却一点儿也不相像? 为什么虞婷和钟心桐这俩人名为姐妹,姓氏却各不相同? 钟心桐会不会就是自己身边那个向虞婷通风报信的白莲教的教众? 事实证明钟心桐很可能一直在对自己说谎,如果她不是白莲教的话那么她又是为谁服务的?她去延安的目的是什么?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多问题几乎是同时出现石心的头脑中,简直要把他的脑袋也想破。不过,睿智就是睿智,石心决定把复杂的问题按照由易到难、由表及里的顺序分解开来处理。只要虞婷配合,自然就能找出问题的答案。而虞婷现在应该是最配合的时刻,所以石心决定马上开始询问。 “亲爱的,你妈贵姓?”石心收敛起悲愤难平的模样,换上一副体贴温柔的样子。他的一只手钩着虞婷的粉颈,另一只手偏又不老实起来,摸索起虞婷那对比成熟少妇还要丰腴的胸脯来。 “我妈姓虞呀!你问这个干什么?”虞婷睁大了一双妙目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随即明白了石心的用意,“哦,我懂了。没错,我是跟我妈姓虞,而心桐妹妹则是跟着我老爸姓钟。” 她的回答非但没把问题解释清楚,反而给石心带来了更大的疑惑。要知道当时还处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状态的中国社会里,男尊女卑的情况非常严重,一个家庭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必定是跟父姓,象虞婷这样的情形非常罕见,除非她是她的母亲和前夫所生的孩子,而钟心桐则是她母亲和钟家的主人所生的孩子!或者…… “你还有哥哥姐姐吗?”石心又问道。如果虞婷上面还有哥哥姐姐的话她跟母亲的姓氏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了?你这人好奇怪哟,占了人家的身子才开始打听人家的家庭情况。”虞婷被石心问得有些糊涂了,但觉得心中有愧的她仍然如实回答了石心的提问,“没有呀,我是家里的长女。” “那么,虞婷有可能是她母亲‘拖油瓶’带到钟家来的。”石心想着,然后他的脑海里又突然闪过另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看似荒唐,但他却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我猜你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吧?”石心笑嘻嘻地问。 这边虞婷的脸却一下子拉了下来,她的脸一红:“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哼,我以为自己保养得好,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你说,我哪里显老了?是不是眼角有鱼尾纹了?还是……还是我的皮肤已经不够光滑了?” 等石心把心中的疑问都一一搞清楚后,他的心里充满了震惊——他的那个灵机一动的猜想竟然就是事实! 而虽然钟心桐并不是白莲教的教众也不曾向虞婷通报过石心等人的行踪,但她的行为仍然很可疑。 尽管石心搞清了和虞婷有关的那些疑问,但却引出了更多的谜题。他突然发现自己目前正处在一个迷局的当中,他却不是主角!所有的当局者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他却不知道这只手来自何方? “我一定要把这只幕后黑手给揪出来,保证党中央和革命圣地延安的安全!”他暗自下了决心。但石心转念一想:“或许这只是婷妹在诈我?也许她只是拿大话在画一个虚幻的大饼给我打气,她所说的只是为了笼络我?”不过,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石心相信谨慎永远都不算多余,“到了延安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心事重重的石心低头沉思着,他身边的虞婷却梳理、打扮完毕站起身来。在她看来,自己刚刚满足了石心全部需要——无论是**还是的好奇心。她宽慰地想着:“现在我可没有什么对不起心哥哥的了。” “好了,天快亮了,我也要回去向晴气那个老色鬼复命了。”她叹了口气,“你呢,快去地道里解救你的那些伙伴们吧!” 石心猛然从沉思中惊醒:“糟糕,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他连忙也站起身来:“好,我这就去!”却被虞婷一把拖住:“哎,不要急着走哟!”她说着便又把她那又香又甜的双唇凑上前来,石心心领神会地撅起嘴来,等待着和佳人的又一次热吻。 哪知虞婷却突然伸手一把拎住了石心的耳朵道:“你给我记住,不许和你那几个女伴勾勾搭搭,特别是不许你对我们家心桐妹妹再动什么歪脑筋!听到了没有?” 一来俩人靠得极近,而石心正一心一意地等着接吻,绝对的猝不及防。二来虞婷本身就武功高强、出手自然快若闪电,令人防不胜防。因此石心竟然没有躲开虞婷的“毒手”。 虞婷的声音虽然不是吼叫,却充满了威胁,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隐藏着杀气,所有这一切和她刚刚表现出来的温顺、委婉判若两人,令石心一时无所适从。他口中喃喃道:“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你尊重自己爱人的人格,这也是你对自己的尊重!”(。) 第一百八十七章 Donde Voy(三) 虞婷的脸上本来还挂着得意的笑容,但听了石心这郑重其事的一番话后便收起了这副轻狂的嘴脸——她知道石心有些生气了——毕竟是自己的爱人,连忙发嗲道:“人家只是开个小玩笑嘛!”说着还把身子往石心的身上靠去,一边用她那对超过36D的丰腴双峰——真正的“人间凶器”——在石心的胸膛上来回摩挲,一边正式献上了石心等待已久的自己的香吻。 俩人又一次紧紧地盘结在一起,吻得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吻得情不自禁、难以自己。 “你放心,我会无时无刻都牵挂着你的。”虞婷生怕再吻下去又会回到床上去以至于耽误了彼此的行程,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嘴,却见石心弯下腰来捧着她的胸器继续亲吻。虞婷见石心对自己如此迷恋,不由得又得意起来:“哦……亲爱的……我们还有的是机会……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现在可是我们的事业的关键人物哟,到了延安自然会有人来和你联络。接头的暗号是……” 俩人又缠绵了一番,石心才万般不舍的松开了虞婷:“你这一去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会再见的,相信我,不会很久的。”虞婷把石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郑重地说道,“我的这里已经属于你了,除了你我的心里不会再有其他人!” 石心望着她真挚的眼神和因离别而微微泛红的眼圈不由得心一热。他捧起她美丽的脸庞在她光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送走了虞婷,石心也走出钟心桐的闺房,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长的地懒腰——屋外的雨还不紧不慢地下着,但东方的天际已经曚曚发亮——今晚,他为革命奋斗了一整夜:杀过人、杀过狗、也把自己的初夜留给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 石心沿着走廊走向地道入口所在的主卧房,心里却在想着虞婷和钟心桐这对神秘的姐妹,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不是吗?这一晚,要不是穆玉露出来搅局他应该已经成为妹妹钟心桐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了。要不是妹妹钟心桐把他们引进钟家庄,他也不会在一夜之间就得到了姐姐虞婷的爱情和身体——如同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献出了自己的童贞! 姐姐和妹妹、同一个房间、同一个晚上,几乎相同的方式和目的,却得出了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不是命运的捉弄吗? 石心不知道自己该是庆幸还是惋惜,这对同母异父的姐妹花是如此美艳却又如此令人捉摸不透,让他既心生爱怜又不禁万分警惕。 细雨中,石心加快了脚步飞奔入那间主卧室——地道中那五个同伴的安危时刻牵动着他的心。 虽然早已从虞婷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同伴们被她“修理”了一番,但当石心沿着地道口的台阶走进地道时仍然被眼前惨烈的状况吓了一跳。尽管比不上石心早先在战场上见过的血腥,但地道里五人的惨状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借着地道里油灯暗淡的光线,石心看见江蓝萍斜倚在石阶上、肩膀上大片的血渍说明她受伤不轻。而离江蓝萍不远处,王先生歪在墙脚边、胸前一大摊血渍。不过石心一眼就看出他的胸口并没有受伤,而王先生嘴角边的血迹则告诉石心他是受了内伤,胸前的血渍缘于他口中狂喷而出的鲜血。 石心倒吸了口冷气,心里说:“小婷下手也真够狠的!” 再往里走没几步,只见穆玉露倒在甬道正当中一动不动、满头是血。石心突然紧张起来,生怕穆玉露已经遭了虞婷的毒手,眼前看到的是她的尸体。他连忙蹲下身用手去试穆玉露的呼吸,他并没意识到的是自己的那只手正不自觉的颤抖着。 还好,穆玉露的鼻翼尚在微微的翕张着,石心的手也感觉到了她鼻子里喷出的些许热气,他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再一看,原来穆玉露是被虞婷封了穴道,而她头上的鲜血则来自于一块撕裂的头皮——石心知道待会儿只要为穆玉露缝合伤口再包扎起来就行了,没什么大碍,最多头部会缠绕很多纱布、样子吓人点而已。他不知道的是,虞婷因为一上来就被穆玉露揪住头发从而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恼羞成怒的在击倒穆玉露后拎住她的头发好一阵撕扯作为报复。虞婷手上的劲力何等之大?以至于把穆玉露的头皮都撕裂了一大块。 真正吓人的是四肢摊开、仰面朝天躺在穆玉露身旁的齐冰——她的胸口抽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身体下的一大摊血渍已经凝固了! 见此情景石心的脑袋不由“噏”的一声,心里说:“完了、完了,看这样子要出人命了!虞婷下手也忒狠了点,怎么把匕首插人胸口上啦?” 他连忙伸手去试齐冰的呼吸,却惊喜地发现齐冰还有微弱的呼吸,再一搭齐冰的脉搏发现她虽然脉搏也很微弱却依然平稳,并无性命之忧。他一边责怪自己在虞婷身上磨蹭得太久才回来一边心中诧异:“奇怪,她受伤这么久了,照理说这么重的伤是会要她命的!这是怎么回事?” 石心来不及细想便起身往里走,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钟心桐正直挺挺躺在不远处。 尽管他已经从虞婷的嘴里证实了钟心桐就是她的妹妹,可是看着钟心桐那一动不动的模样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生怕出现姐姐误杀妹妹的人间惨剧。 所以,当他走近钟心桐并把脸朝下躺着的她翻过来时,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当石心觉察到钟心桐的体温还算正常、感觉到她脉搏还在跳动后总算又把心放下了。然后他便发现钟心桐非但没有失去知觉,还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喜悦。但紧接着,她却哭了起来,两滴大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迟到的恋人,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在哪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Donde Voy(四) 石心一看钟心桐那眼珠乱转却不说话、也不能动弹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是被虞婷封了穴道,心想:“到底是姐妹情深,虞婷果然对钟心桐手下留情,只将她点了穴道。其他四位看来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她修理得好惨!” 石心在钟心桐的腰间推拿了几下,用内力帮她解开了被封闭的“膻中气海”。钟心桐虽然四肢麻木、浑身酸痛,但穴道刚一解开仍然一下子蹦了起来搂住了石心痛哭起来:“你到哪里去了?人家等你等得好苦,你不在我们被坏人修理得好苦!” “那话儿来了。”石心暗自叫苦。一想到自己已经和钟心桐有了肌肤之亲,刚才却又跑去和人家的姐姐***就他而言这是对钟心桐的伤害,不免心中有愧起来。 从本质上讲,石心是一个诚实本分的君子,虽然长期在敌后出演着尔虞我诈的活剧,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坦承。要让他在伤害一个曾经和他山盟海誓过的女人而不脸红是不可能的。要不是他脸上层层绷带的掩盖,钟心桐一定会藉由他的脸红看出他的尴尬。 不过,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地下工作者,石心的声音依然平静得不露一丝破绽,他的眼光也像没事儿人似的避开了钟心桐的目光:“外面的土匪很多,而那个黑猩猩虽然武功平平,但长臂猿却非常扎手,我费了不少工夫才料理了这两个坏蛋和他们手下的两百多个土匪,也算为你的全家和无辜的村民们报仇雪恨了!” 石心当然不会告诉钟心桐他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他不但决定要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还打算演得更逼真些。 “你碰上长臂猿和黑猩猩啦?”钟心桐惊喜地睁大了美丽的大眼睛同“你把这两个恶棍都杀了?”然后她便紧张地在石心的身上看来看去,“长臂猿武功很高的,他没伤着你吧?”当她看到石心并未受伤后才长出了一口气。她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让石心的心一热——钟心桐虽然也许一直在向他隐瞒着什么,但至少她对石心的爱意不是假的。 “要不是我内伤还没痊愈的话本不要费这么大劲的,”石心故意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两个坏蛋终于在今晚一起毙命了!” 钟心桐闻听此言立刻开心的鼓起掌来:“好,杀得好。来,奖励你一个吻。”说着她搂紧了石心献上了长长的一个香吻。当她那柔软的胸脯贴紧石心的胸膛时,石心的心不由得一荡。他突然回想起虞婷那更香更甜的吻、那对更丰满坚挺的胸脯、那诱人缠绵的呻吟和她在自己身体下扭曲的赤裸身体来。 因此,尽管钟心桐吻得激情幸福,石心却吻得兴致索然,敷衍的成分更多些。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对钟心桐的感觉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和她接吻时却在想着和别的女人做爱!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敏感的,这句话在钟心桐的身上得到了应验。她敏锐地感觉到石心在接吻时热情的消退,但她把这归结为石心的疲惫:“心哥哥,你是不是累了?还是和长臂猿大战一场后又牵动了内伤?”她关切地问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冲着石心忽闪忽闪。 石心却在心里比较着虞婷和钟心桐这对姐妹谁的眼睛更美——俩人的眼睛同样妩媚,相对来说虞婷的眼睛更大些、睫毛也更长些,而且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诱惑力。但钟心桐的双眼中却总是闪烁着一种与她“骗子”身份不相称的清澈。 石心摇头淡淡地道:“还行,我的内伤没啥大碍,只是杀了一晚上的人比较累。”他转念一想便计上心来、抱起钟心桐拐进了那个小小的石室:“来、来、来,我正好有事要和你私聊。” 一听石心要和自己私聊,钟心桐的心头涌过一阵紧张和激动。她以为石心要和她再亲热一次,甚至可能重温那被穆玉露撞破的鸳梦。 哪知石心把钟心桐抱到一边后却并不对她动手动脚,只贴着她的耳朵对她嘀嘀咕咕:“有件事我必须得到你的帮助,你也要答应我为我保守秘密。” 满心欢喜的钟心桐一见石心并不是来和自己亲热的,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但心上人正需要她帮着做一件需要保密的重要事情,足以说明她在石心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一阵自豪涌上她的心头,便一个劲地点起头来:“嗯、嗯、嗯,你说吧,心哥哥。只要我能做得到的,就算让我去死也行!” 见钟心桐如此的认真石心的心里不由又一热。他在钟心桐的额头轻轻一吻作为鼓励:“不过这件事的难度非常高,而且必须由你独自完成。不知你愿不愿意迎接这种挑战?” 钟心桐一听就更开心啦,石心这样看重她,她怎能不欢欣鼓舞? “好的,你让我去做什么都成!”她郑重其事地说道。 石心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一见她应承下来便继续和她进行“嘴对耳”的私聊。 钟心桐开头还地笑嘻嘻的边听边点头,但石心要她做的这件事实在太过棘手,她听着听着便惊异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石心也注意到她的紧张表情,便宽慰地握住了她的双肩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完成,我看好你哟!” 和钟心桐私聊完,俩人便忙着救治地道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其他四个同伴。 从本质上讲,石心是一个精通中西医、内外科的优秀大夫,医术不在上海安平医院的院长陈德昭医生之下。加之他内功高强、自幼便练过“洗髓经”和“易筋经”这两项武林绝学,所以他中医的“望”、“闻”、“问”、“切”功夫比陈德昭还要厉害。 石心救人时采取的是先难后易的顺序,也就是先救治受外伤最重的齐冰、受了内伤的王先生,再去医治穆玉露和江蓝萍。(。) 第一百八十九章 Donde Voy(五) 石心先在齐冰的全身探摸了一遍,发现她除了胸口的一处刀伤外,右手的手腕也被拧断了。他在心里头暗自叹息道:“婷妹下手也忒狠了点,这分筋错骨手的威力太大,她怎么忍心用在齐冰的身上?还好碰到了我这样的大行家,要是让一般的医生来医治的话齐冰的这条手臂难保就会残废!” 他一边苦笑着摇头一边飞快地封闭了齐冰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止住了她的出血,然后便轻轻地拔出了那把精光四射的匕首。 “好锋利的匕首呀!”石心赞叹道,随手把匕首递给了凑过来帮忙的钟心桐,“心妹,你去把我的小药箱拿过来!” 钟心桐应声而去,石心则熟练地解开了齐冰被鲜血浸透的上衣——这已经是他在这个夜晚第三次解开女子的上衣了、也是他第三次面对如此皎洁、圆润的一对淑乳——他依稀还记得苏北灶王庙里见过的齐冰那赤裸的成熟胴体,但今天她那诱人的淑乳就在他的手边,如此鲜血淋漓却又如此真切。 阴森森的地道里、紧闭双眼只穿着胸罩的半****丰满的胸脯上尚未凝固的鲜红血迹。 尽管当夜石心已经同一位美女有了肌肤之亲、同另一位处女偷尝了禁果,可他仍然不由自主地在心底里泛起一种罪恶的冲动,下身的某物正疾速雄起。 平心而论,齐冰身材之窈窕、胸脯之丰满决不输于虞婷和佘曼诗,胸围之大比之钟心桐这等少女明显要胜出一筹,石心的右手在封闭完她的穴道后竟忘了收起。 这时,拿着小药箱过来的钟心桐见石心半蹲在齐冰的身边、一只手按在齐冰的丰腴的胸脯之上正自出神不由醋意大发。她早就看出来齐冰对自己的心哥哥情有独钟,也一直将齐冰视作自己的头号情敌。而今眼见着齐冰那对明显比自己大出一号的淑乳又怎能不妒火中烧? 她上前恼怒的一推石心:“救人要紧,你出什么神呀!”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钟心桐当然不会恶言相加,这样大声说话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很严厉了。 石心猛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竟然当着钟心桐的面摸着人家齐冰的胸脯出神! “我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色迷迷的?”石心胡思乱想着,一边尴尬地用右手接过钟心桐递来的小药箱。哪知钟心桐递药箱是假,拧人是真,石心刚一接过药箱钟心桐的小手就已经闪电般的翻起、用力在石心的右手背上狠狠一拧。以石心武功之高强、内功之精纯、反应之敏捷,居然没有躲开。想必是他被钟心桐撞见了自己“色”的一面而魂不守舍之故了。 石心手上吃痛,便抬头去看钟心桐,正与她幽怨、恼怒的目光相对。而钟心桐的双目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一见石心望过来眼泪早已控制不住淌满了她的瓜子脸。 石心的脸发红,忽然想起了虞婷在和自己分别时眼光中所蕴含的和现在的钟心桐几乎完全相同的幽怨神色,耳旁仿佛又响起了虞婷的话:“……你不是说过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个人的吗?你不是说你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的吗?”他知道,此刻钟心桐的心里一定也盘旋着这个念头。 一股愧疚刹那间充满了他的心房。 “其实……我是在查看她伤口的深度……你看,虽然这一刀扎得很深,但是并没有穿透她的胸壁……所以,尽管她流了很多血,她却不会出现气血胸之类的麻烦情况。”以石心之伶牙俐齿此刻竟也变得支支吾吾,“唔……你去把这颗药丸给那边的王先生服下,等他清醒后请他给穆玉露缝合伤口。齐冰的伤势……比较严重……必须由我亲自手术。”说着,石心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一粒“小还丹”来递给了钟心桐。 但钟心桐接过了“小还丹”却并没有起身去给王先生喂药的意思,反而继续蹲在石心的身边。 石心奇道:“怎么了,你还不快去救王先生?” “我不放心!”钟心桐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不放心什么?连我的医术你都不放心?”石心反问道。但在钟心桐看来,他这样的回答无疑是在转移视线、施放烟雾。她鼻子一酸,眼泪便又流将下来:“你刚才这样痴痴呆呆地看着这个不要脸的小骚狐狸,还魂不守舍的用手去摸她的……呜、呜、呜……你叫我怎么放心?” 石心一听就明白了,原来钟心桐还在吃齐冰的醋,连忙拼命解释:“人家齐冰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你还喝哪门子的干醋呀!我刚才发愣是因为觉得她穿的这个胸罩有点怪……” 石心话还没有说完,钟心桐已经啐道:“我呸,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石心知道钟心桐是想歪了:“你还没听我说完呢,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呢?你看,她的伤口留了这么多血,可她的胸罩上却点血迹也没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钟心桐经他这么一说也奇怪起来,低头细看时果然见齐冰的灰色胸罩周围凝固着不少血渍,但胸罩上倒的确没有一丝血迹。但她嘴上却一点儿也不放松:“你看的倒很仔细嘛?连人家齐冰的胸罩上没有血迹也看得这么清楚,还在思考为什么!哼……” 听她这么一说石心知道一场风波马上就要过去,他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她胸口中刀却没有马上毙命吗?你看一下刀口的位置。” 钟心桐连忙低头,只见齐冰中的这一刀正在胸口正中,便作恍然大悟状:“哦,我明白了,这一刀并没有刺中她心脏的部位,偏了那么一点儿。”但她随即改口道,“可我看这和她的胸罩也没什么关系呀!你就知道色迷迷的看着人家齐冰的胸口。” 面对钟心桐酸溜溜的咭问石心又笑了:“那么你知道为什么那一刀会偏了这么一点点而没有刺中她的心脏吗?”(。) 第一百九十章 Donde Voy(六) 钟心桐白了石心一眼:“那我怎么知道,谁像你那样满脑子的鬼心思!” 石心伸手攥住了钟心桐的小手,以石心手法之快钟心桐怎能躲闪得开?她只娇嗔道:“干什么你呀?不要碰我。”身子却有些软了。 石心“嘿嘿”一笑:“你摸一下她的胸罩就明白了,她的胸罩上可大有玄机啊!” “我呸,你少来!”钟心桐又要啐他,但她的手被石心攥着根本抽不出来,石心拉着她的手直接去摸齐冰的胸膛。 “你自己摸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下流!”钟心桐作势又要啐他。但是,当她的手接触到齐冰的胸罩后便不再做声了,而惊奇则挂上了她的脸庞,“这是什么、什么料子?这么光滑又这么……有弹性?”钟心桐居然在大听广众之下评论起来。 石心得意地笑道:“没想到吧,我们的同伴齐冰齐小姐居然穿着一件钢丝内衣!这也是为什么她能逃过这一劫的原因……那一刀本来就是冲着她的心脏去的,只不过被她的钢丝胸罩挡了挡。这一挡不但衰减了刀上的力量,而且把刀锋弹到了右侧,这才使得齐冰能够刀下逃生!” 钟心桐听了咋舌不已:“真是好险!不过冰冰姐也真够绝的,居然能未卜先知的穿着个钢丝胸罩来防身,真乃神人也!”然后她又白了一眼石心、冷笑着说:“哼、哼,也只有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家伙才会看人家女孩子的胸罩看得这么仔细,否则谁会注意到一个胸罩中的奥妙呢?” 石心把脸一板:“你净瞎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手上用力,钟心桐半推半就地倒在了他的怀里,嘴里表白道:“你又耍流氓欺负我……哎,这辈子我是逃不掉要被你这个色鬼不停地轻薄非礼了。”她嘴上说着,身子却早已酥了半截。 石心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兰花般芬芳的处女体香、耳边是她秀发的轻柔撩拨——这秀发无疑撩拨的是他的心,他的心不由一热,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在她芬芳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你不也早就被我看过了一切,还要嘴硬!” “你好坏嘛!”钟心桐半是害羞半是撒娇地扭过头去。 还好石心没忘了救人要紧,他又在钟心桐的小嘴上吻了吻便正色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快去救王先生要紧!” “好吧!”钟心桐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来,“你去救你的老情人……我可不放心……但不放心又有什么用呢?” 等石心给齐冰她们缝合了伤口、接好了断骨、解开了穴道、治疗了内伤、服过了药物,已是好几个钟头之后了。 这一晚下来,除了石心自己毫发无损之外——还享尽了人间艳福——其他五人个个带伤。他扫视着身边这五个跟着自己从上海一路千里迢迢而来的同伴,心里少不了的是几分没有保护好他们的愧疚。 钟心桐算是运气最好的,只不过被点了穴道、摔了一跤、蹭破点皮——当然,这是做姐姐的虞婷手下留情。江蓝萍的运气也不错,和虞婷捣了半天浆糊的结果是肩膀上吃了“温柔一刀”,并无大碍。 而虞婷对这五人里唯一的男性——王先生也没有痛下杀手,他被掷到墙上撞了个半死、虽然吐了一大口血但实际上内伤并不是很严重。在服用了少林派的疗伤圣药“小还丹”、又由石心为他推血过宫之后已无大碍,还帮着为穆玉露缝合了头皮撕裂的伤口。 可怜的穆玉露有生以来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被点了穴也倒罢了,因为头皮大面积的撕裂,眼下脑袋被王医生用敷料和绷带裹成了粽子状,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所在的一小块脸。虽然伤口很疼,但她仍然倔强的不吭声,还吵嚷着要找那个白衣女鬼报仇! 最惨的自然是攻击虞婷时最最卖力的齐冰了,幸亏石心妙手回春,否则她那只被拧断的手腕说不定就此废了。而且,由于绷带耗尽,石心在为她包扎时甚至把自己头上的绷带也捐献了出来,只在自己的伤口上用橡皮膏固定了一长条敷料。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他的双眼都能视物了。 此刻,失血过多的齐冰兀自昏睡不醒。 “我的肚子好饿哟!”钟心桐在一边嘀咕了一句。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感觉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打斗了一个晚上、又受伤流血,不饿才怪呢。 石心下意识地抬腕看了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在不见天日的地道里连时间也仿佛停滞了。他俯身抱起依然昏睡着的齐冰对大家说道:“走,大伙儿出去散散心换换空气,顺便搞点吃的。” 钟心桐瞟了一眼石心怀里右手腕上着夹板,胸部因为包扎而显得异常“丰满”的齐冰,那眼光里是掩盖不了的醋意,仿佛是在说:“你果然对她很不同!” 一旁的穆玉露正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见此情景不由黯然心碎。在刚刚过去的那十几个小时里,她心爱的石大哥先是和钟心桐搂搂抱抱、让她受尽了屈辱,现在又主动抱起了受伤的齐冰,这叫她怎能不伤心欲绝? 穆玉露忽然意识到,在这场三女追一男的竞争中自己已经输了,甚至连出场比赛的机会都没得到就败下阵来,而且输得极惨又极不甘心。 一直昏睡的齐冰恰在此时苏醒过来——胸口和手腕虽然经过了石心的手术,但麻药的药效刚过她就疼得醒了过来。齐冰只依稀记得打斗中那个白衣女鬼拧断了自己的右手后又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么我现在已经死了喽?”齐冰自忖,“怎是被人抱着呢?”她又有些纳闷——这怀抱是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在长江北岸的芦苇丛中、在洪泽湖边的小树林里她都曾这样依偎在石心的怀抱里——然后,手腕和胸口的剧痛一起袭来,她不禁呻吟出声:“哦……我这是死了吗?怎么这么痛?” 石心一见齐冰醒来,立刻关切的低下头来:“你醒了?伤口很痛是吧/?不要紧,我马上给你想办法。”他的话音轻柔,齐冰单单听着石心的话就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那种酥酥软软的感觉瞬间就令她的伤口不再疼痛了。 “心哥哥,是你来救我了吗?”齐冰又轻声问道。这话方一出口,马上就招来钟心桐和穆玉露的无数白眼:“就你这穿钢丝胸罩的妖精也配叫他心哥哥!”。 不过光有心理疗法是不够的,石心伸手又封闭了齐冰伤口四周的几个穴道。众人只见他手指轻捷的在齐冰的身上指指点点,就像在跳一场手指的舞蹈。当石心按到齐冰的“天突”、“巨厥”等胸部周围的穴位时,齐冰的身体不由得一颤,连带着石心的心也跟着一荡——他又想起了齐冰那对丰腴的、充满诱惑力的******在钟心桐、穆玉露的眼里石心的动作就大有问题喽。她们只看见石心用手指在齐冰身上的“关键部位”摸来揉去,还柔声细气地问道:“现在不疼了吧?”齐冰立刻就面红耳赤、故做害羞状地问道:“好了,不疼了。”那声音要多妖娆就有多妖娆,要多淫——荡就有多淫——荡。 钟心桐望着齐冰那嗲兮兮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要脸!”她在心里暗骂着,“居然霸占着心哥哥的怀抱不肯下来。”她全然忘了齐冰正身受重伤,也忘了十几个小时前霸占着石心怀抱的正是她本人! 钟心桐过去扶起墙角边的穆玉露:“走吧,小露妹妹!”她话中有话地说道:“这里空气不太好,我们姐俩上去透透气。” 穆玉露也正抱着同样的想法,任由钟心桐亲热地搀扶着自己向外走去,全然忘了仅仅在十小时之前两人还是势同水火的情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忠告(一) 此刻,千里之处的上海北四川路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梅机关晴气将军的办公室里,晴气庆胤将军正冲着站在自己面前且神色尴尬的吉野上尉哈哈大笑:“你真是太神经过敏了,怎么把松岛小姐也当做刺客来了个擒拿锁喉呢?”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用揶揄的目光在吉野的脸上扫来瞄去,眼神里满是嘲弄。 “我……我……我怎么会想到这个松岛护士会半夜三更跑到佘曼诗的病房里去呢?”吉野一点也不觉得理亏,但被晴气机关长窥破了心事的他还是有些心虚,不过他仍然努力为自己辩解:“将军,这个女人对我们很重要,她是我们破获中共上海地下组织的唯一钥匙,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提高警惕、不能再让上回李传晖夜闯加布里埃尔医院的险情重演。” 晴气将军颔首微笑道:“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在保持警惕性的同时也要明确的区分目标的性质嘛。”晴气心里说:“我听你说话上纲上线的腔调倒很有些将军训话的派头!” 他接着笑道:“吉野桑,你昨晚是不是太疲倦了?以至于糊里糊涂的把护士当成了刺客?我看你今后就不要去医院值夜班了,把这个工作交给同事们去做嘛,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呢!我可不希望我最得力的手下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还弄得精神萎靡。” 不让吉野去守夜等于要了他的命,他又怎么会答应?连忙道:“报告机关长,去医院守夜一点儿也不影响我的日常工作和正常休息,更何况如此重要的犯人还是我亲自看守比较放心。” 吉野自以为是晴气将军的爱将,晴气一定会满足他的要求。哪知今天的风水好像和往日不同,晴气将军突然板起脸来摇头道:“不行,你看看你自己,自从你接手了这个案子之后人已经瘦了一大圈,成天黑着眼眶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一看就是睡眠不足造成的。我不能容忍你为了一个支那女人而憔悴成这个样子。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医院守夜,由柳井负责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安全、松岛小姐负责佘曼诗的健康护理。你只要负责从她嘴里掏出我们需要的情报就行了!” 吉野闻听此言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心里翻来覆去的只闪着一个念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不让我去守夜让我怎么活呀?” 就在吉野上尉被晴气将军的决定弄得手足无措之际,真正的中共地下党派来同佘曼诗联络的情报员陈德昭医生已经顺利地进入了加布里埃尔医院佘曼诗的加护病房——吉野上尉给他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并没有收回,而且医院门口看守的特务们早就和陈德昭厮混得很熟,所以在陈德昭出示了依然处于有效期内的特别通行证后特务们只对他进行了例行的搜查也没多加盘问就把他给放进去了。 古里安院长早就在二楼自己那间可以俯瞰医院大门的卧室的窗前等着了,他一看到陈德昭走近医院的大门就匆匆忙忙地从二楼赶下来,正好迎上了刚进门的陈德昭。 “啊,亲爱的老朋友,你气色很不错嘛!”古里安张开双臂热烈的拥抱着陈德昭,肚子里却在说:“哈哈,你果然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吧?我早就猜出你和病床上的这位中国小姐关系不同寻常!” 陈德昭也回以热烈的拥抱:“是呀、是呀,老朋友,见到你真高兴。”他心里却在嘀咕:“好你个老狐狸,看样子你是闻出什么味道来了,否则你怎么会巴巴地请我来复诊呢?” “先去我房间喝杯茶吧,我请客!”古里安院长面带微笑地说道。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呀!”陈德昭满脸的惊喜,“你这犹太人居然请我喝茶,真是难得呀!好啊、好啊!” 古里安被他说得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正色道:“请不要把我们犹太人和吝啬鬼等同起来,我们犹太人对自己的朋友向来是以诚相待的!” 听古里安院长表情严肃的这么一说,陈德昭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一直当你是好朋友!”两人会心地一笑,携手上了二楼。 古里安把陈德昭引到客厅,分宾主落座。古里安一边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陈德昭面前的茶杯满满的斟了一杯红茶一边笑道:“怎么样,没诳你吧,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正宗祁门红茶,你不会不懂红茶吧?品品看口味如何?” 陈德昭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道:“嗯,很不错。内质清芳并带有蜜糖香味,仔细回味更蕴含着兰花的清香,而且馥郁持久。而这汤色红艳明亮,滋味甘鲜醇厚。果然是祁红中的上品!” 古里安惊讶地看着他:“厉害、果然是厉害!真想不到,陈大夫也是此道中的行家,只一口就把我这极品祁红的优点全都喝了出来。” 陈德昭淡定的一摇头:“茶是好茶,可惜这茶杯实在小得可怜,喝得不过瘾。” 古里安一听此言马上由惊转笑:“刚才还道你是个中行家,怎地不知喝祁红都是功夫茶,哪有用大杯喝的道理?”然后他眉头一皱,“好你个老滑头,竟然在我面前装蒜。” 陈德昭哈哈一笑道:“开个小玩笑。我看你这祁红应当是去年八月份所采收的吧?这个时候采摘的祁红品质最佳。不但外形条索紧细匀整、锋苗秀丽,而且色泽乌润,只要一看这宝光就知道你把看家的极品祁红都亮出来待客了。好朋友,果然是好朋友!” 他心里却在想:“我从来没见这老狐狸如此大方过,今天竟然用这么好的祁红来招待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古里安则继续在茶叶上发展话题:“陈先生的确是大行家,评论得好不内行。在我看来清饮最能品味祁红的隽永香气,即使按照我们在德国的习惯添加鲜奶亦不失其香醇。而且,老朋友你可知道,春天饮红茶以祁红最为适宜?” 他一抬头,只见陈德昭虽然笑容满面,但两道锐利的目光正在审视着自己,心说:“不愧是干这一行的老手,我才请他喝了一杯茶,他就知道我有事要和他商量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忠告(二) 离加布里埃尔医院才二公里远的北四川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梅机关晴气将军的办公室里,此刻吉野上尉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晴气的办公桌前来回打转。 晴气将军看着他的模样不禁暗自好笑,心里说:“到底是年轻呀,被我诳了一句就急成这个样子!”当下冷冷道:“吉野桑,你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吧?” 吉野一听他话中有话,抬头看时却见晴气将军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心里知道这事儿还有戏,连忙害羞道:“嘿嘿,机关长,你就别再和我开玩笑了……” 晴气两眼一翻:“谁和你开玩笑?我和你说正经的!” 吉野一听苗头不对当下便撅起嘴来不说话了。 晴气将军见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忍俊不禁:“瞧你这嘴撅的,都能挂上个酒瓶了!这个支那女人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不行……我绝对不能再让你插手这个案子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毁在这个女人手上的!” 吉野急的双手直摇:“不要啦,老师!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既然知道这个女人对我如此重要就不要再把我和她分开。” 晴气看着吉野那就差给自己下跪的样子再也按捺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的天,我最最得力的助手、最信任的手下、最有才华的学生竟然看上了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支那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居然还是个地下党分子!而且她的老公还是八路军的一个团长!呵、呵,真是笑死人了,我们的吉野居然对她动了真情!” 从本质上讲,吉野是一个很内敛的人,也很害羞,因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的老师兼长官,嘴巴里喃喃地纠正道:“她现在……现在已经不是地下党分子了,而且……她老公……她老公也貌似……貌似已经和她离婚了!”不过他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底气。 晴气斜眯了吉野一眼,心里说:“佘曼诗所掌握的情报是如此的重要,而她现在又只认吉野一个。再说吉野这小子跟了我这么多年,赏他个支那女人玩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给他好好敲敲警钟,免得他玩过火……” …… 守在加布里埃尔医院加护病房门口的梅机关特务柳井由于昨晚目睹了吉野上尉和松岛莱莱子小姐的冲突后兴奋过度、一夜没合眼,以至于光天化日的上午反而精神萎靡不振。 就在他哈欠连天的时候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手里拿着病历的陈德昭大夫出现在他的面前。 从本质上讲,柳井也算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务了。但是对于陈德昭这样的熟面孔他并没有提起太高的警惕性——他也听说过关于眼前这位中国医生神乎其技的医术的传说,并打心眼里佩服陈德昭——再说,谁没有个头痛脑热的时候?和一位神医保持良好的关系会是每个普通人的选择——柳井也不例外。 所以他只是草草的查看了陈德昭的特别通行证,又搜了搜他的身——近两个月以来,他已经无数次的搜过这位陈大夫的身,他也知道从这位陈大夫的身上是搜不出什么危险物品的——不过搜身就是他的工作,明知道没有结果也得继续往下搜。 陈德昭自始至终都面含微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却在冷笑:“小鬼子,看你们还能蹦嗒几天?” 柳井搜完陈德昭的身,很客气的为他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当陪同的哈根达斯医生从里面把门关上后柳井在想:“我敢打赌,这位文质彬彬的医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支那的地下党分子。”想着,他笑盈盈地在门边坐下,跷起二郎腿准备打瞌睡。 当陈德昭又一次见到躺在病床上、头部缠满雪白纱布、浑身是伤、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佘曼诗时,他们两人的心里都不由起了一阵激动——陈德昭心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位女性的敬佩——她战斗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身受重伤却又不得不时刻和死神打交道——这种超人的勇气和智慧怎能不令人无比敬佩?而对佘曼诗来讲,陈德昭无疑是她眼前最亲的亲人了——曾经的丈夫远在天边、曾经心动的石心又远走天涯,而现在的陈德昭既似长兄又是慈父、更是她的领导。能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中和他见面怎能不令她激动万分? 但是,这二人都不能表露一点儿内心的激动——不但隔墙有耳,而且旁边还站着一个哈根达斯医生呢——他倒不是来监视这两人的,“勤奋好学”的他做梦也想着从陈德昭那里偷师学一点儿高超的医术呢。 陈德昭拿起佘曼诗的病历认真地翻看着,这倒不是做作,他必须通过记录着佘曼诗日常生命体征的病历来了解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然后,他便用听诊器在佘曼诗的身上东听听西敲敲,哈根达斯医生也跟着陈德昭在病床前转来转去。 陈德昭见了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不动声色的在病床边坐下来开始为佘曼诗诊脉。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诊脉乃是中医的绝学,哈根达斯这样的外人又怎能看得懂?他只见陈德昭坐在那里如同木雕泥塑般的巍然不动,又象老僧入定般的双眼微合、面无表情——陈德昭正神游于佘曼诗的脉络之中,分辨着她脉搏的每一次振动所带来的信息。 而哈根达斯则在一边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好呆呆地等待着陈德昭睁开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陈德昭才悠悠地睁开眼来,哈根达斯努力的想从陈德昭的脸上瞧出些佘曼诗病情的端睨来,但陈德昭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 哈根达斯暗自叹息道:“哎,这个中国医生的面部表情和我们古里安院长倒是蛮相象的,总是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难道说医术越高明面部神经就会越麻木吗?嗯,这倒可以成为今后的研究方向。”他正自胡思乱想,这边陈德昭倒先开口了: “依你看用格拉斯哥愈后评分(GOS)法给这个病人打分,她能得几分呀?” 格拉斯哥预愈后评分(GOS)是对颅脑外伤病人愈后情况进行评价的一种常用方法,一般分为为“良好”、“中残”、“重残”、“植物生存(持续昏迷1个月以上)”和“死亡”。哈根达斯在医学院里倒是听老师讲过这个方法,但从来没能用到过,因此回答起来吱吱唔唔的: “嗯……啊……当然……那个……所以……她肯定不会是死亡,”哈根达斯很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感到满意,并决定继续发挥这种聪明才智,“而且,她也不会是植物生存……依我看,她不是重残就是中残,要么……”他看了眼陈德昭越睁越大的眼睛知道自己的话也许有些离谱,“当然,她也有可能属于良好。” 陈德昭并没有笑,他赞赏的拍了拍哈根达斯的肩膀道:“不错,你的分析很有逻辑性,判断也比较准确。总体来说你思路的方向也是正确的。” 哈根达斯听了陈德昭的赞扬简直是心花怒放——这可是神经外科的泰斗级人物啊!他能对自己如此赏识,不但令他感到无比荣耀,更令他意识到自己也许正是犹太医学界千年一碰的奇才!想着,哈根达斯站得笔直,把胸脯也挺了起来。 陈德昭肚子几乎要笑破,但他表面上仍然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转过身去和颜悦色地询问病人佘曼诗:“小姐,最近你是不是经常出现突如其来的头痛和眩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忠告(三) 佘曼诗有气无力地答道:“是呀!医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般来说,头部外伤后主要的后遗症就是头痛和晕眩。通常伴有头昏、乏力、失眠、性格改变、记忆力减退等症状。当天气变化,疲劳或噪音等会加重或诱发头痛。你只要按时服我给你开的药并注意休息,很快就会痊愈的。”陈德昭和蔼地笑着,一边转过身来给哈根达斯医生下医嘱: “达纳康五毫克加五百毫升葡萄糖生理盐水静脉滴注,每天一次;两小时后用卡马西平三毫克加五百毫升葡萄糖生理盐水静脉滴注,也是每天一次。吡拉西坦片每日三次、每次一片,饭后半小时口服。” …… “吉野上尉,”在梅机关总部的办公室里,晴气将军一脸严肃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正想在地板上找个缝隙钻进去的吉野上尉,“我曾经给过你的忠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个一干二净吧?”他的目光阴冷,仿佛是救世主高高在上的看着尘世间愚蠢、无知的俗人,“你这是在执行任务!你的工作是从敌人那里收集到可靠的情报,而不是在大学里谈情说爱!”随着语气的逐渐严厉,他的目光也愈发的锐利。 吉野被晴气训得无地自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此时他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别无选择的他只能祭出日本军官应付上级责骂的不二法门——“啪”的一个立正,然后——就像他的手下犯错误时一样——开始抽自己的耳光,一边抽一边说道:“机关长训斥得好,吉野一定牢记机关长的教诲,把个人感情和工作完全分开,绝不辜负机关长的期望,坚决完成任务!”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自虐了。”晴气将军满意地冲着脸颊通红的吉野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再抽自己耳光了,“我相信你!”不过他心里却在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就是你性格中的弱点,你能克服吗?”但是,为了鼓励吉野的自信心,他不得不装出一副非常相信的模样。 听到自己的长官叫停,吉野上尉这才停下了抽自己耳光的动作,在他脸颊上昨夜由松岛莱莱子留下的手印之上又留下了他自己的几个手印。他脑子里还在转着“真倒霉,昨晚才被那个松岛小护士抽了个耳光,今天又不得不自己抽自己的耳光”的念头,晴气将军却已经开始拿他脸上的红手印说事了: “你脸上的这个红手印是松岛小姐留下的记号吧?”晴气的话里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的奸笑。 吉野一听,敢情晴气将军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摸了个一清二楚!“多半是柳井那个快嘴的家伙把爷爷的丑事到处宣扬,以致传到了机关长的耳朵里,看我待会怎么修理他!”他登时又羞了个面红耳赤,好在他的脸本身就红得可以,故而晴气将军并未察觉。 “这个小女人把佘曼诗当做她的私人财产,把我们几个负责警卫的弟兄都当成色狼来防着!”吉野气呼呼地说道,“将军,她哪里是什么护士,我看分明就是一个修道院的院长嬷嬷!” 晴气倒被他这种耳目一新的说法逗乐了,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你个小鬼头,吃了哑巴亏就这样败坏人家松岛小姐的清誉!成何体统?” 吉野一见晴气将军不怒反笑,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心知暴风雨已经过去,晴气的心情此时必然好转,所以他的心情也放松起来:“将军,你不知道……她半夜三更、蹑手蹑脚地溜进病房来……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活脱就是个支那地下党派来的刺客。” 晴气将军笑得更开心了,他冲着吉野大摇其手:“得了得了,吃亏就吃亏,人家可是松岛将军家的千金,中支派遣军总医院的院花,心高气傲着呢。你把人家来个擒拿锁喉只吃了轻轻一个耳光绝对算是赚了大便宜的呢!” “将军,这个小心眼女人是不是跑到您这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哼……”吉野还要咬牙切齿地发表心中的不满时却被晴气摆手制止了: “你先想想怎么处理好和松岛小姐的关系吧,今后你和她在工作中接触的机会可多着呢。我希望看到的是你们密切配合尽快把佘曼诗所掌握的情报全部给我掏出来。你要是处理不好和她的关系可是会影响到你工作的哟。到时候别怪我事先没警告过你就换人喽。” 吉野本来还想在晴气将军面前发发嗲,但一听到晴气说要换人便立刻紧张起来,他掂出了晴气话中威胁的分量,只能作出妥协:“是,机关长,我听你的,搞好和她的关系。” 晴气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那么每天晚上你是不会再去医院守夜以免和松岛小姐发生冲突的喽?” 这个问题切中吉野的要害。“这个嘛……”吉野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这叫吉野怎么答应?每天晚上守着自己的梦中情人、看着她安然入睡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现在突然之间要求他改变这个习惯简直是要他的命!吉野万难接受。 晴气将军看着他窘迫的模样是又好气又好笑。气只气吉野对佘曼诗竟然如此割舍不下,笑只笑他窘迫的样子实在逗人。 晴气原本打算再压一压吉野,逼他答应今后不再去医院守夜的事,但他转念一想今天吉野已经很受打击的了,再逼迫他一下的话虽然也能达到目的,可是也会严重的挫伤吉野的自尊心。和大多数喜欢蛮干、不研究部下心理的日本军官不同,晴气特别关心自己手下的心理状况、总是试图将部下的心理调整到最佳的状态、以保持高昂的士气。所以,他决定向吉野妥协,满足他的要求,从而使吉野对自己感恩戴德、更加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 “放心,这个支那女人迟早是你的,你又何必急在眼前、只争朝夕呢?”晴气将军慢慢腾腾、悠悠然地开口了,“做为帝国陆军中最优秀的分子,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有长远的目光,要从战略高度来分析问题、研究对策、解决问题。”晴气将军仿佛又回到了中野特务学校的讲坛上,眼前的吉野还是当初那个从步兵转行过来的新手,“就这件事而言,你不用过于着急。我已经答应你佘曼诗是你的新娘,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猴急。等你把她所掌握的情报全部掏出来以后,她就是你的了,你再怎么享用她也没有人出来说三道四,更不会受那个松岛小姐的窝囊气。” 以吉野跟着晴气将军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当然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这样和自己说话必定是要说服自己接受他的意见——不再去医院守夜!他的心中刹那间涌过一阵悲哀。(。) 第一百九十四章 痛下杀手(一) 陕南华山脚下的钟宅里,石心他们刚刚胡乱吃了点东西果腹。由于做饭手艺最好的齐冰和穆玉露全部重伤,所以只破了点皮的钟心桐和轻伤的江蓝萍就担起了开伙的重任。不过这二位的手艺比之齐冰她们可差得太多了,就算与只会烧烧蛋炒饭的王先生相比也差距甚远——钟心桐是富家小姐出身,年幼时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长大后虽然不知从哪里学了点野外生存的本领,却也只会生个火、烧点水、能把生米煮成熟饭已经很难为她了,甚至还一个劲的向石心推荐生吃虫蛹有多么美味。直气得石心大摇其头。而江蓝萍呢则一直在娱乐圈里混,从前在上海时家里也是养了老妈子的。尽管她很少有实践,但由于拥有丰富的下馆子的经验,她品评起菜肴来倒是十足地道。不过,她做的饭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居然是夹生饭,但作为娱乐圈里一份子,江蓝萍却声称自己奉献了意大利特色菜——意大利夹生饭,大家难以下咽完全是因为对意大利口味的不适应,与她本人的手艺无关。 这二位做的饭众人也只能“胡乱”下肚了。 就在大家胡乱对付着用餐时,齐冰正好从昏睡中醒来,生活阅历丰富的江蓝萍舀了点早已准备好的米汤喂给重伤的她和穆玉露喝下——根据石心的医嘱,失血过多、身体虚弱的齐冰目前还只能进点流质食物。而头皮撕裂的穆玉露由于头部包扎了很多绷带实在张不开嘴、又担心咀嚼时崩开刚刚缝合好的伤口,所以她也只能喝点米汤。不过石心的小药箱内有的是大把的灵丹妙药,从少林派的疗伤圣药“小还丹”到补充体力的“参七丸”都给二女口服以加快她俩恢复的速度。 齐冰和穆玉露方才在地道中曾拼死的并肩战斗过,给虞婷制造了很大的麻烦,此刻她俩也并排躺着,很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不过,作为竞争石心爱情的失败者,这个“失恋阵线联盟”此刻的心情都是极差。尤其是眼见着钟心桐在她们的石大哥的身边转来转去地献殷勤自己却插不上手,心里都如同有只小猫的爪子在抓,那滋味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而经过了这一场并肩战斗,齐冰和穆玉露之间的友情又更进了一步——如果不是穆玉露拼死相救,齐冰当时也许早就被虞婷给一脚踹死了! 俩人先前只是同路的旅伴而已,还一直是竞争石心爱情的情敌;而后,当钟心桐明显的俘虏了石心的爱心后,这二女便成了“失恋阵线联盟”的战友。而地道里的一场恶斗过后,两人与“白衣女鬼”虞婷生死相搏,穆玉露更是舍身相救齐冰,虽然二女最终落败,但侥幸生还后这二人都把对方当成了死生与共的挚友、可以用性命相托。 此时,石心也已经看出这二女脸上的神情沮丧,知道她们除了肉体上的伤害更有心灵的创伤。为了转移她们的注意力,尽管早已知道了凶手就是自己的床上新欢虞婷,他仍然开始向大家询问地道里发生的情况。 “萍姐,是谁把你们伤成这样的?”石心问江蓝萍。 “我们?”江蓝萍还没说话就开始叹气,脸上甚至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怖,“一个白衣女鬼,哦不,应该说是一个白衣女子。” “武功高得可怕,心哥哥!”钟心桐也凑上前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和她交手只一招便被她封了穴道动弹不得!” “一个武功很高的白衣女子?”石心貌似不太相信的样子。 “嗯,真的很高!”王先生也拖着虚弱的身子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我本以为飞起一脚就能搞定她,哪知道却被她莫名其妙的拎住了脚腂给扔了出来,差点没把我给撞死!”他边说边一个劲地摇头。 “一个武功很高的白衣女子?”石心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没听说江湖有什么武功很高又喜欢穿白色衣服的女子呀……难道……” 众人都一起竖起耳朵来听他的下文。 “……难道说退隐多年的古墓派高手‘老龙女’又重出江湖了?”石心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会吧!”江蓝萍脱口而出。 “为什么?”石心不解地问道。 众人的目光又一起聚焦在江蓝萍的身上,只见她不慌不忙地说道:“因为我们几个看见那个白衣的女子实际上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绝对不是什么‘老龙女’那样的老太婆。”然后,她叹了口气道:“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就算到上海当电影明星也绰绰有余,谁又想得到她竟然是如此心黑手狠的一个杀手!” 大家一听她的分析果然有理,无不点头称是。 然而石心似乎还有些想不通:“难道不可能是老龙女改扮的吗?须知那老龙女乃是江湖上最有声望的易容高手,要扮成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本也不是什么难事。想当年她刚出道时就以十八岁的年龄扮成个八十岁的老太,一举击杀了黑道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人称‘绝世妖皇’的东门吹雪。” 众人一听石心说得如此神奇无不心驰神往着那段令人无限向往的故事。 “不会是她的!”江蓝萍肯定地摇着头,“她的容貌可以改扮成年轻人的样子,但是她却无法模仿出二十几岁年轻女子的声音。我们几个都听过她说话,那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绝不会是一个老太改扮的!” 望着江蓝萍脸上挂着的自信,石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她又是怎么会跑到地道里来的呢?” “这个嘛……我就不太清楚了……没看清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她是从心桐妹妹身后突然之间出现的……所以我们几个一开始都以为是碰上了一个女鬼,把大家都吓得够呛……心桐妹妹,你说是吧?”江蓝萍把问询的眼光投向了钟心桐。(。) 第一百九十五章 痛下杀手(二) 石心插嘴问道:“难道她不是从那个地道的进口闯进来的吗?” 钟心桐这边也奇道:“是呀,很奇怪的!她非但不是从地道口进来的,反而是从地道的另一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过来。” “从地道的另一端进来的?”石心追问道。 “嗯!”众人一同点头,连躺在一边身体虚弱的齐冰也坚定的表示赞同。 “这就奇了……”石心又在那里沉吟起来。 “对了,她进来之前我们都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井里的水在波动。”头部受伤的穆玉露小心的用手压住自己的伤口轻声说道。 “对、对、对,大家都听见了。”江蓝萍在一边肯定的附和着,“当时我们还奇怪呢,说哪里来的这种怪声音。” 石心转头问钟心桐:“桐妹,知道这条地道存在的还有其他人吗?” 钟心桐忽闪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道:“就我们家里几个人知道……我爹妈、姐姐……就连家里的佣人、家丁也都不知道的。怎么了,你怀疑是我家里的人?”说到这里,钟心桐突然之间不吱声了,因为 ——她看到了石心向她射来的冷冷的目光。 “确切地说我认为是你招来了这个白衣女杀手!”石心的声音不大,却冷若冰霜。 钟心桐错愕地望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心哥哥……你……开什么玩笑?” 石心并没有理她,他转过身去向着其余四个震惊不已的同伴阐述自己的想法:“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自从我登上第56次列车后就一直没能摆脱敌人的跟踪?” 众人在惊讶之余也纷纷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其实这个疑问也是一路之上一直悬在大家心头的一块巨石。 “在56次列车上就有几名七十六号的特务企图向我下手;在我们过江后,洪泽湖边也出现了敌人的踪迹,那一次他们是打算对齐冰下毒手。”石心顿了顿,他在等待一种效果,等待大家的思路按照他的方式走下去。他用眼睛一瞄就知道众人都已经入迷了,都在想着这一个个为什么。只有钟心桐无助地靠在墙角边,满脸都是被抛弃的绝望。 “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他问钟心桐,“不会,我知道你不会说的。”石心叹了口气又摇着头走开。 “大家想必还记得我们在浍河岸边遭遇的那个鬼子狙击手吧?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会经过那里?并且在我下船拉纤的时候向我开枪?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巧合?”石心拉长了声调,眼光有意无意地瞟着钟心桐,而后者此时早已热泪盈眶,她想起的是自己和石心在浍河的雪船上那次令她终生难忘的初吻。她不明白的是,昨天还和自己卿卿我我,几乎做了自己男人的石心怎么仅一夜的工夫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本来我也以为那只是一次巧合,但是,当我搜查了那个被我击毙的鬼子狙击手的行囊后我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我们此前的行程和他推算的我们经过浍河岸边233高地——也就是那座小山——的大概时间,还有——我的照片。因此,这绝对不是一次巧合,而是一次计划周密的预谋!”石心的脸上带着一种捉摸不定的笑容,不知是自豪还是戏谑,“很不幸,他算得很准。只不过他没算准我会对一个隐蔽得非常巧妙的狙击手发起冲击。所以,他送了小命。更不幸的是,在大家躲避他的子弹时我的眼角余光正好瞥到了钟心桐同学居然只用了一个倒翻的动作就直接躲到了身后的灌木丛里——要知道,我们亲爱的钟心桐同学在上海的时候只是一名普通的职员,那么她这样好的身手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钟心桐在听到石心称她为“亲爱的钟心桐同学”时,心中不由一荡,她又回想起昨晚和石心在自己的闺房中那激情四溢的一幕。然而世事变幻人心难料,昨日的恋人今天却变成了一个冷酷的审判者,毫不留情的一层层剥下她的伪装。 她的心里不再有甜蜜、眼里只有苦楚的泪水。 而其余众人听石心说得有理,钟心桐又缩在一边默不作声就更加认定钟心桐行为可疑了。 “她的功夫是家传的?”石心自己先摇起了头,“不会,如果她是家传武功的话,她的家人也不会惨死在那口古井之中、她的丫环也不会赤身露体的被人扔进井里,所以……” 石心讲到钟心桐那赤身露体的姐姐时,心里想的便是不久之前自己和虞婷在钟心桐的牙床之上疯狂**的情景。虞婷那呼之欲出的丰腴双乳、纤细窈窕的腰身、她那泛着汗水的赤裸身体里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诱导着他一次次的探索她的身体。 一想到这里,石心不由脸孔发红、心跳加速、身体发硬,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在钟心桐的胸前晃来瞟去,心里比较着这同母异父的姐妹俩谁的胸脯更坚挺、丰满。 石心努力摄住心神,咳嗽一声不再胡思乱想。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望着其余四人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她这么敏捷的身手只可能是受过特务训练的结果——我们的这位钟心桐同学实际上是梅机关打入我们内部的一个特务!” 尽管众人都已经猜出了这个结果,但一经石心点明后大家还是深感意外——谁能相信这样一个娇美和气的女孩子竟然会是日本梅机关派来的特务! 于是八道目光一齐聚焦在钟心桐的身上,有愤怒的、疑惑的、也有——幸灾乐祸的——齐冰和穆玉露心里就或多或少的夹杂着这种感觉——原来心哥哥早已识破了她的身份,既然钟心桐是个日本特务那么我和心哥哥岂不是还有机会? 虽然身受重伤,可齐冰和穆玉露的心里却幸福得乐开了花。 石心两道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了钟心桐的脸上,而后者此时已经是面无血色:“就是你,把我们的行程一次次的通报给了你的主子!又是你,引来了藤田西湖那一帮忍者害得我们大家差点都送命!也是你,昨晚又引来了那个白衣杀手差点把大家都杀害!”(。) 第一百九十六章 痛下杀手(三) 就在陕南钟宅里的几个人对石心指出钟心桐居然是梅机关的特务而大感震惊之际,远在上海虹口北四川路的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部真正的梅机关办公室里,晴气庆胤将军正看着自己的副官、自己最欣赏的学生、也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吉野上尉暗自好笑。 “怎么了,不情愿吗?”晴气知道吉野对女支那地下党分子佘曼诗的那种特殊的感情,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动。不是吗?只有自己这样多情的老师才能教出吉野这种多情的学生来。而此时,他又不由得想起自己另一个学生来——俏丽的滨崎步子少尉来——他的专用慰安妇、他的心肝宝贝——晴气耳边仿佛又响起她撩人的呻吟来、她浑圆的胸器、修长的玉腿仿佛还是昨天。 “特工也是人,”晴气想着,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跟前的吉野,而后者正紧张地站得笔直,“吉野这小子的弱点是容易感情用事,对一个特工来说这是一个致命的毛病。但是,只要这个弱点是捏在我的手里而不是捏在敌人的手里就不能称之为弱点了。恰恰相反,那将是吉野的命门,是我掌控他、操纵他的命门。” 吉野上尉虽然一直低着头站在晴气将军面前不敢直视他的脸,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对方射来的目光不那么锐利了——风向又有新变化了?吉野盘算着。特工是不应该被动等待的,尤其是这种至关重要的事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了。 “我是否应该做些什么来改变一下这种不利的态势?”吉野想着,但根据他跟着晴气混了这么多年而得来的经验,晴气这人有着极强的操控欲,最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啦。如果他此时做些什么的话,多半会事得其反的。所以,吉野决定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晴气庆胤将军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眼前的吉野似乎只是办公室里的一个茶几。“师生的情谊就像我套住吉野的那副嚼头,上级的权威无疑是我驾驭吉野的第一根缰绳。而现在,他对支那女地下党分子佘曼诗的这种迷恋无疑将成为我驾驭他的又一根缰绳!这样一来,任你吉野再聪明能干、再才华横溢,也将始终被我牢牢地控制着,心甘情愿地做我的走狗,为我工作、替我卖命。” 想到这里,晴气将军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吉野见晴气将军不知何故发笑,心里正自疑惑。但领导发笑想必不是什么坏事,自己的那档子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因此,他也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出声。 晴气一见他那种尴尬的模样更加觉得有趣,自然笑得更欢。这样一来,吉野就愈发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不自觉的伸手去挠自己的后脑勺。 “现在看来套在吉野这小子身上的缰绳是有些太紧了。嗯,是时候给这小子松一松嚼头了。”晴气脑子里的念头飞快地转着,“我还要靠着他从佘曼诗的嘴里掏出中共地下党在上海的秘密组织的重要情报呢。如果把他逼得太紧了谁来帮我卖命呀?” 作为日本军队里一个比较另类的管理者,晴气将军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很“体恤”下属的感受的,知道如何去掌控部下的情绪。这不,他立刻换上了一种异常“和蔼”的表情,冲着吉野上尉展现他“迷人”的笑容:“你看这样行不行?”连他商量的口吻也变得异常柔和,但在吉野听来却觉得毛骨悚然。以他的经验当然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又要开始“作秀”了。只听晴气将军继续说道:“要么这样,你每天晚上还是照常去加布里埃尔医院守夜……” 吉野只听了这前半句就觉得眼前仿佛云开雾散,窗外的绵绵春雨也似乎转眼间就停了下来变成了灿烂的艳阳天,真心的笑容马上就挂上了他的脸庞。可他才笑到一半就被晴气将军接下去的下半句话给兜头浇了盆凉水。只听晴气将军继续说道:“你坐上半小时,看着放心了就回宿舍睡觉吧。” “半小时?”吉野上尉差点没叫出声来,“天呢,半小时怎么够呀。和一整夜的陪伴相比半小时等于什么都没有。” “要么我在黎明前离开?”吉野试探着问道。 “什么呀?你当我是小摊贩,可以讨价还价的?”晴气将军把脸一扳,不过吉野怎么听都觉得希望尚未破灭,“不行,你最多只能在那里呆一小时!”晴气用手刹有介事地摸着颌下的短须,眼角眉梢却含着笑意。 吉野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有戏,情知晴气将军并没有把话说死:“要么让我呆四个小时?我下半夜回来睡觉?” 哪知晴气将军突然之间跳了起来,把吉野倒吓了一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 “好,就这么定了。你就守前半夜,后半夜回宿舍休息!这可是你说的哟,别后悔、也别说我欺负你。”晴气的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吉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中招了。他立刻就后悔起来,一边骂着自己好不愚蠢:“我为什么不说要在病房里呆上八个小时呢?怎么这如此轻易地就让步让到半夜了呢?”他后悔得拼命捶胸顿足。 一旁的晴气将军笑嘻嘻地望着他,实在忍俊不禁。心里说:“做了你这么多年的老师和上级,要是连你的臭脾气都没摸透我凭什么来驾驭你这匹烈马?后悔了吧?后悔也没有用。你呀……还嫩着点呢!” …… 而此时,陕南钟宅里正在进行的对钟心桐的“审判”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我没有说错吧?亲爱的钟心桐小姐。”石心转过脸对着钟心桐说道。尽管他的口气非常柔和,但在钟心桐听来这柔和的、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却那么的冰冷。“钟心桐小姐”,这种敬而远之的称呼无疑一下子划清了石心和她之间的界线。曾几何时,她和石心是那么的亲密无间,而现在,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和石心的距离就变得如此遥远。(。) 第一百九十七章 痛下杀手(四) “不、不、不,你一定是搞错了。我不是什么梅机关的特务!”钟心桐无助地辩解着,但她抽泣的声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吗?是我弄错了?”石心又笑了,笑得很和蔼,他亲切地问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留在地道的五个人里只有你一个人毫发无损,其他几个人却个个带伤,齐冰和王先生还差点送了性命?” 钟心桐一下子语塞,她支支唔唔的答道:“她点了……我的膻中穴……我就昏过去了……我可是尽了全力向她出手的呀。” 石心满意地点着头:“是吗?你是尽了全力向她出手的,而她还击时却只不过轻描淡写的封了你的穴道就放过你了?”刹那间,他的目光又一次凌厉起来:“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她对别人都痛下杀手,却唯独对你手下留情?” 听到这话,钟心桐的瓜子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她心里明白,铁证如山自己是想赖也赖不掉的了。 “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石心得意洋洋地问道,一边转回身去走到其他四人身前和众人骄傲的一笑。 俗话说“冲动是魔鬼”,其实骄傲也是魔鬼! 就在石心自以为揭穿了钟心桐的本来面目并把她问得哑口无言而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钟心桐在他身后突然出手了。她双掌一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插石心的后心,就算他石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也会被这一掌击个对穿! 而她掌上所带的力量更是大得惊人,甫一出手房间里就满是她双掌带起的劲风!原来钟心桐的武功果然很高强,貌似丝毫不逊色于那个白衣女杀手虞婷。 既然已经撕破面皮,那么钟心桐出手就不再留情。这一次她是决计要取了这个没良心的石心的小命了。从前那个美丽清纯的钟心桐已经消失了,代之以一个杀气腾腾的女煞星! 齐冰一惊之下想叫却无力叫出声。 穆玉露的“小心”二字还在她的喉头滚动。 王先生打算起身挡住钟心桐,哪里来得及? 江蓝萍惊诧的张大了嘴。 咬牙切齿地钟心桐哭着叫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 上海虹口武昌路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陈德昭医生刚刚把哈根达斯大夫打发去医院的药房查查看有没有西药达纳康。这种药在那个年头还是一种新药,主要通过增强前庭神经功能代偿来治疗眩晕,能够帮助佘曼诗从重度颅脑损伤的眩晕后遗症中尽快的恢复过来。 当然,让哈根达斯大夫去小药房里查看纯粹是为了把他支开,免得他待在一边碍手碍脚、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东西。 “小佘同志,你受苦了!”哈根达斯大夫一出去陈德昭的口气马上就变了、甚至换上了另一种不同于上海本地话的方言。而他话语中饱含的那种同志式的担心和关爱令佘曼诗的心里热乎乎的。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佘曼诗淡淡地一笑。受伤两个月以来她的伤势已经好很多了,但这一笑仍然令她头部的伤口一阵作痛。在陈德昭看来,她的笑容只不过是裹在脸颊的绷带上鼓起两个小小的包而已。 但陈德昭已经懂了。 “目前进展如何?”陈德昭知道时间紧迫,单刀直入的开始了解情况。 佘曼诗尽管仍然非常虚弱、提不起精神来,但她也知道以后不一定再有这种难得的机会当面向陈德昭汇报工作,所以她强打起精神来把近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向陈德昭做了报告。 “很好!敌人已经咬了第一口饵,他们很快就会急着咬第二口的。你要掌握分寸,既要吊足他们的胃口,又不能把他们逼得太急。”陈德昭满意地点着头,又继续关切地说道,“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只要你觉得有危险的话就用我们约定的方式通知我,我再把你撤出来。” 佘曼诗还在思量这句话的含义,盘算着该怎么回答时,陈德昭突然提高了声音用上海话说道:“侬现在的情况还不错,好好休养很快就会痊愈的。” 佘曼诗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之下马上意识到是有外人进来了,便配合的答道:“医生,我现在就是经常头晕。你看是不是开点药给我吃吃?”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女声从陈德昭背后响起:“咦,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松岛莱莱子在她最不该出现的时刻出现了! 她这回是例行的查房——这是她的习惯——在负责询问的吉野上尉进来前先进入病房为佘曼诗量体温、测血压,从而确定她的生命体症是否适合接受询问——其实,松岛莱莱子打心眼里希望佘曼诗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接受询问。这当然不存在什么“妒忌”的问题,而是出于一种同情——她对这个落入梅机关魔掌的支那女人怀着一种深深的同情——不是吗?梅机关是干什么的?那是一帮无耻的阴谋家!比方说那个吉野上尉就很流氓。更何况这个可怜支那女人还身受重伤……哎,真是的,松岛莱莱子决定尽自己所能的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 当松岛还在门外时她就听到加护病房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人说话。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个无耻的吉野上尉提前进来了呢,再仔细一听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听懂里面在说些什么——到中国这么久了,年轻、聪明、好学的松岛莱莱子已经能听懂大部分的中国话,还能说上几句非常标准的南京话。而平时她在旁听吉野上尉审问佘曼诗时则能基本上听懂他们的中文对白。 但是今天,她侧耳听了几句却不知道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也许是上海方言?”松岛想着,她头脑中那根警惕的神经终于绷紧了。 当然,陈德昭是绝对不会用别人轻易能听懂的中文“官话”或是上海方言与佘曼诗进行交流的,尽管上海方言对日本人而言已经是晦涩难懂近乎于天书了。 他和佘曼诗恰好都是浙江瑞安人士,虽然瑞安话和上海话都属于中国七大方言区中的吴语系,但瑞安话却与闽语系中的闽北方言更接近些,所以就连上海人也认为瑞安话听来象“鸟语”。(。) 第一百九十八章 痛下杀手(五) 陕南钟家庄的钟宅内,“原形毕露”的钟心桐乘着石心得意扬扬背对着自己的工夫发动了突然偷袭——她也明白,不把自己心爱的石大哥打倒的话她是逃不掉的。钟心桐的偷袭既快又狠,在这一刻她才暴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武功境界——丝毫不逊色于那个白衣女煞星虞婷——原来她在地道中和虞婷的交手竟然并没有显露自己的真功夫。 就在其余四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得张大嘴巴、以为石心这回一定是在劫难逃的时候,石心突然转了个身。 他这一转身不但轻描淡写的避开了钟心桐那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还正好凑到了钟心桐的跟前! 尽管就武功而言钟心桐不一定比石心差多少,但要是论起临敌的经验来钟心桐就相差太多了。等她发现大事不妙时自己的招式已经用老,想要变招哪里还来得及? 石心伸手在她的“膻中”气海上一捅,那动作及姿势和白衣女煞星虞婷在“地道大战”中封闭钟心桐时的如出一辙,但手上的力道却大不相同了! 要知道这“膻中气海”乃是人体“任脉”上的要穴,被寻常人重击一下也会昏厥,更何况是石心这样的绝世高手? 仿佛是愤于钟心桐对自己“忘恩负义”式的偷袭,石心这一指上贯注了全部的力量。只见钟心桐的口中喷出了老大一团血雾,而她的身子却像一滩烂泥般的软了下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有爬起来!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众人先前还看着钟心咬牙切齿地偷袭石心、为石心的安危担心不已,但石心只是一转身,攻击者钟心桐自己反倒成了被攻击的对象、口吐鲜血被击倒在地。 只有雪白粉墙上钟心桐吐出的鲜血如朵朵春梅,令人心碎的开着。 虽然大家都已经确认钟心桐就如石心所说的那样是梅机关混进来的特务,身负不可告人的使命;虽然齐冰和穆玉露都对钟心桐抢走自己的心上人耿耿于怀,都想着把她踢到一边去,但是,人是有感情的,特别是两个月来钟心桐和众人从上海一路行来、同舟共济、披荆斩棘、同甘共苦,众人早就当她是集体中的一分子、是自己的姐妹,此时募然见她倒地,虽然明知她是敌人却都忍不住担心起她的生死来。 “心桐……她这是怎么了?”江蓝萍的问题可以讲是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石心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石心的脸色极为难看,两眼中含着重重杀气。他把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答道:“她刚才不是说那个武功高强的白衣女杀手在打斗中点了她的‘膻中气海’吗?须知这‘膻中气海’乃是人体要穴,被高手点了自是非同小可,哪有她那样太平。所以,我方才也用重手法点了她的‘膻中穴’,好让她体会一下‘膻中穴’被点的真实感受!” 大家从来不曾听石心如此冷冰冰的对自己人说过话,颈后的寒毛无不肃然起敬,心中各自暗中猜测着钟心桐的生死。 江蓝萍壮起胆子又问道:“那么……心桐……她现在是怎么样了?一动也不动……貌似……貌似……”她本想说“貌似死了一样”,但她实在不忍说出这个可怕的结局,以江蓝萍之能说会道竟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没想到石心倒是很大方地说出了这个结果:“你问她?哼哼,被高手点了‘膻中’岂有不死之理?!”他的声音依然那么冷淡,还带着几分嘲弄,在众人听来却感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没有人会相信他在谈论钟心桐的生死时竟是如此轻描淡写。 王先生还有些不相信:“别开玩笑了,小石……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他伸手去试钟心桐的呼吸——没有! 他又去搭钟心桐的脉搏——还是没有! 王先生慌了,连忙翻开钟心桐的眼皮——瞳孔已经放大了! 王先生的嘴张得老大、惊得呼吸都要停滞,那个可怕的、众人都不愿看到的结局居然成为了现实——活泼、可爱、泼辣、能干、直爽、漂亮的瓜子脸姑娘钟心桐竟然真的被石心杀死了! 她竟然死在了自己昨晚才刚刚赢得的爱人的手里! 石心竟然毫不留情地把昨天还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女友杀害了! 只一个照面、没有任何犹豫! “你杀了她?”穆玉露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仅仅因为她是个日本特务?” “她偷袭我!”石心冷冷答道,“我不杀她,她就要杀我,然后……她还会杀了你们灭口!”他似乎对此问心无愧、心安理得,他严峻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个人的脸孔,而每个人也都从他的目光中体会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寒意。 “原来石心竟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众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 而触动最大的莫过于齐冰和穆玉露这对“失恋阵线联盟”的战友了。一方面,钟心桐的死无疑为她们再次展开对石心的追求开了绿灯。而另一方面,她们俩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目中那个宽容、仁慈、幽默、机智的石大哥同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一个真正的职业特工是没有感情的情报机器,为了保存自己、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 石心就是这样一个职业特工。 但他早先在齐冰和穆玉露心目中宽厚大哥的美好形象在这瞬间却土崩瓦解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56次列车上见到的那个石大哥吗?这样一个遇事不动声色,下手偏又老辣狠毒的石大哥还值得我去爱他吗?” 齐冰和穆玉露又一次不约而同地想着。 石心见众人对他杀死钟心桐这个日本特务的行为非但不予赞赏反而都噤若寒蝉、颇有不满之色,想必是摄于自己的威信没说出来罢了,心里必定认为自己有妄杀钟心桐之嫌。他哈哈一笑:“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我杀她杀错了不成?”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但大家的眼神里分明透露着相同的答案:“是的,你不该杀了钟心桐!”(。) 第一百九十九章 泪花(一) “你究竟是谁?谁允许你闯进这间病房里来的?”上海虹口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日本护士松岛莱莱子一边用敌意的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一边用略带南京口音的中文官话大声向他发问。 门外值班的日本特务都听到了她的声音,但这些日本特务早就和陈德昭熟识了,知道这是一场误会,所以没有人愿意进来赶这趟混水。 陈德昭回头一看身后这个漂亮的、长着一副东方面孔的女护士就已经猜到这一定是古里安院长和佘曼诗所提到的那个日本护士了。他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是陈德昭大夫,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继续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再问出诸如“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之类的话来。然后,他将出示那份特别通告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果然,松岛莱莱子在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之后便开始用充满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德昭,一边打量一边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像,我看不像!” 陈德昭的主要工作方向是入侵上海的日本“上海派遣军”,他理所当然的精通日语。不过,他依然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露一点听得懂日文的痕迹,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她说我不像什么?难道我的形象不像一个医生吗?” 突然,只听松岛莱莱子大叫了一声:“哇,原来你真的就是那个神医陈德昭大夫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今天终于让我见到本尊了!”她开心的拍着着手,就差扑上前去抱着陈德昭又跳又笑了,“你出神入化的医术早就传遍了宪兵队,大伙儿都把你说得象个神人一样。能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呀!”她忙不迭地开始鞠躬,“陈大夫您好,我叫松岛莱莱子,是这儿新来的护士。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陈德昭倒是对松岛的这种表现有些准备不足,心想:“天呢,哪里蹦出来一个日本疯女人?不过也好,疯女人总比狡猾的特务要容易对付一点。”当下便含笑回礼道:“松岛小姐太客气了,陈某实在担当不起啊。认识你很高兴!” 病房上,厚厚的绷带和纱布后面佘曼诗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看她昨晚和吉野吵架那样我还以为日本鬼子派了个如何厉害的角色来监视我呢,搞了半天却是这样一个疯疯颠颠的傻蛋。哎……看来鬼子的日子是长不了啦,连个精明强干的人都派不出,他们不败亡才怪呢!” 就在此时,哈根达斯大夫正好推门而入,他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陈医生、陈医生,我在我们医院的药房里找到达纳康了!” “很好,谢谢你了,哈根达斯大夫。”陈德昭礼貌地点点头,脸上也挂着满意的笑。 从本质上讲,哈根达斯大夫是一个勤学好问的有志青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陈德昭学习的机会。这不,他晃着手里的一瓶吡拉西坦药片又凑上前来求教了:“陈医生,这上面说吡拉西坦是治疗老年痴呆症的特效药,为什么你要开给病人服用呢?要知道这位病人的年纪还很轻,我看她也没有出现痴呆的症状呀?” 陈德昭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心说:“外行就是外行,教都教不会。”不过表面上他仍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很好,你的提问很有见地,说明你是一个爱开动脑筋的聪明人。” 哈根达斯被陈德昭这一夸几乎连北也找不着了——要知道这可是来自于神经外科界泰斗的赞誉呀! 正当他扬扬得意之际,只见陈德昭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你说的很对,吡拉西坦的确是治疗老年痴呆症的特效药,但它同时还适用于急、慢性脑血管病、脑外伤、各种中毒性脑病等多种原因所致的记忆减退及轻、中度脑功能障碍,也可用于儿童智能发育迟缓。它对老年痴呆症有效也是因为它具有抗物理因素、化学因素所致的脑功能损害,改善学习、记忆和回忆能力,可以改善由缺氧造成的逆行性遗忘。它之所以具有这些功效是在于它能够影响‘胆碱能神经原’兴奋传递,促进乙酰胆碱的合成。还可以增加多巴胺的释放,从而增加患者的记忆能力。” “哦,原来如此!”小医生哈根达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陈医生博闻强记、精通药理学,真是令人无比敬佩。” 就连一边听着的松岛莱莱子也不禁对陈德昭的深湛医术肃然起敬。 陈德昭被哈根达斯一捧倒并没有飘飘然,心里说:“这是神经外科的常用药,我要是连这种药的作用都记不住的话那就真的叫外行了!”当下他并不动声色,而是继续说道:“你要注意的是吡拉西坦的不良反应。人体消化道的不良反应常见有恶心、腹部不适、纳差、腹胀、腹痛等,症状的轻重与服药剂量直接相关。而人体中枢神经系统的不良反应包括兴奋、易激动、头晕、头痛和失眠等,但症状比较轻微,且与服用剂量大小无关,所以你要加强询问病人的感受。在停药后,以上症状便会自行消失。偶而也会有轻度的肝功能损害,表现为轻度转氨酶升高,但与药物剂量无关。停药后症状也会逐步消失,不必过度惊慌。” 就在陈德昭在佘曼诗的病房里向哈根达斯、松岛莱莱子他们解释自己所下的医嘱时,满身烟灰的斯巴克林医生正从古里院长房间的壁炉里艰难地往外爬,等了他很久的古里安连忙上前将他扶了出来。 “怎么样?他们说了些什么?”古里安急切地问道。 在漆黑的烟道里爬了半天,又在加护病房的壁炉里倒吊了半天,斯巴克林早就累得精疲力竭,还渴得要命。他抓起古里安放在桌上的那壶极品祁门红茶,也不管烫与不烫,直接“咕东、咕东”喝了个一个二净。 古里安院长看着心疼得要命:“我的极品祁门红茶呀,就这样让斯巴克林这不识货的小子给白白糟蹋了!”(。) 第二百章 泪花(二) 等斯巴克林喝完了茶(他竟然没品出这茶的好坏来!真是令古里安痛心疾首),又喘了半天的气,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个中国医生先询问了病人病情,又给她诊疗了一翻,然后就给她开了药、下了医嘱。”他一抬眼,只见古里安正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个蓝眼珠瞪得溜圆,双手也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什么事儿呀,值得老头子这么紧张!” 为了表现自己的记忆力超群,斯巴克林把陈德昭的医嘱也背了一遍:“达纳康五毫克加五百毫升葡萄糖生理盐水静脉滴注,每天一次;两小时后用卡马西平三毫克加五百毫升葡萄糖生理盐水静脉滴注,也是每天一次。吡拉西坦片每日三次、每次一片,饭后半小时口服。” 古里安见斯巴克林正注视着自己,连忙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再然后他就打发哈根达斯去药房查药,他自己则坐在那个中国女病人的旁边问长问短的。”斯巴克林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他又偷眼去观察古里安的表情,只见后者本已瞪得溜圆的两个蓝眼珠开始放光,心中更加疑惑:“怎么老头子对这个中国医生来复诊的情况这么关心?好奇怪哟!”他眼珠一转便自作聪明的恍然大悟:“看来老头子是想从这个中国医生那里偷学神经外科的技术,不要看这个中国人有点其貌不扬,这人可是国际神经外科界的权威泰斗呀,要不是老头子把他请来帮忙,加护病房那个中国女人肯定被老头子开刀给开死了。哎,隔行如隔山呢,老头子在骨科方面是一把好手,论到神经外科就比人家差得太远了。” 斯巴克林正自胡思乱想,这边古里安又急着向他摆手示意他快点往下说:“他们说了些什么?” 一听古里安院长这样提问,斯巴克林不由自主地挠起了自己的后脑勺:“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懂!” “是不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轻了,你没有听清楚?”古里安试探着问。 “没有!”斯巴克林坚决地摇着头,“他们说话的声音是很轻,但我的耳朵又岂是吃素的?”他的脸上泛着自信,“我能听清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我就是听不懂……他娘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些啥米!”他的自信转眼间又变成了沮丧。 “你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古里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斯巴克林来到中国上海已经好几年了,不要说难学的中文他已经熟练掌握,就连外国人听来如同天书般的上海方言他也能听会讲,“难道他们的上海话说得特别快?” “特别快?没有!那个中国女人半死不活的,说一句话要喘上半天,哪里讲得快?”斯巴克林又开始摇头,“我来上海这么久了,再快的上海话我也能听懂。我敢肯定,他们说得绝对不是上海话,而是……就像鸟语!” “鸟语?”古里安无语,一对深蓝色的眼珠继续滴溜溜地转着,他们绝对不会想到陈德昭居然会用瑞安话与佘曼诗交谈。他肚子里却在暗骂陈德昭:“好你个陈德昭,真看不出来啊,警惕性还挺高的嘛!和自己的病人交谈既不说官话也不用上海方言……有鬼、果真有鬼!你以为不说上海话也不说官话就能够瞒天过海了?哼哼,这不正说明了你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同寻常了吗?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就叫欲盖弥彰!” 不过对古里安而言只要知道陈德昭和加护病房的这个受了重伤的中国女人关系不同一般就足够了,他才不想去揭陈德昭的老底呢。因为从本质上讲“哈加纳”和中共的地下组织是友非敌,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日本鬼子。 此时,古里安皱起了眉头,心里却在想:“这就奇怪了……”回想到佘曼诗入院的那天晚上陈德昭给自己打来的电话,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看来陈德昭这老狐狸是在得到那个中国女人在我们加布里埃尔医院里的消息后才有意打来那个电话的,其目的是想通过我介入到对那个中国女人的救治中。那么他这样做又是何用意呢?” 一边的斯巴克林看着古里安的眼珠不停地往上翻,几乎把眼白也全都翻了出来。根据他的经验,他知道古里安此时正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中不能打扰,便知趣地坐在一边,开始细细的品味古里安院长泡着的红茶。 “毫无疑问,这个中国女人是日本人的俘虏,那么陈德昭削尖了脑袋要接近这个女人肯定是要搞一次针对日本鬼子的行动。可是……陈德昭和这个中国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古里安的右手托着左手,左手则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短须继续苦思冥想着。 …… 此时,陕南华山北蔍的钟家庄里,石心正耐心地向众人解释自己杀死钟心桐的原因:“刚才我已经说了,这个钟心桐其实是日本鬼子安插在我们中的一个特务,她的目的多半是混在我们中间一起进入陕北根据地,去实现她不可告人的阴谋。仅仅从这一点来说,我早就应该杀了她。而且,我们一路行来也是她不断地招唤敌人前来骚扰,前几次还只不过是我个人受到了伤害,而昨晚却几乎害得大伙儿一起送命,我今天要是不除掉她的话天晓得日后她还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石心边说边观察大家的表情,果然,众人听他分析得有理,脸上的表情渐渐松驰下来。 “而我的使命就是护送大家安全的到达陕北延安,并且目前我们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我不希望大家在根据地的门口再受到无谓的伤害。所以,我才痛下杀手,剪除了这个埋在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大家说我做得对吗?”(。) 第二百O一章 泪花(三) 作为石心最坚定的支持者,穆玉露虽然对钟心桐之死感到难以释怀,仍然第一个跳出来表示赞同。 “石大哥,你做的对!”穆玉露虽然因为头皮撕裂头部缠满了绷带而不能大声说话,但她那轻微的声音却无疑是对石心最有力的支持。 听到穆玉露出言表示支持石心,齐冰也不甘落后地说道:“嗯,钟心桐是该死!”她的身体比穆玉露还要虚弱些,但屋里此刻正寂静无声,所以大家仍然听清了她的话。 齐冰心里说:“哼,钟心桐,你敢和我抢心哥哥,这不是找死吗?就算石大哥不杀了你,我一有机会也会干掉你的。这次让你死在了心上人的手里还算便宜你的呢。” 石心见穆玉露和齐冰表示支持,顿时轻松了不少。一直紧绷着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他明亮的目光扫过穆玉露和齐冰期待的脸庞,眨着眼把最灿烂的微笑送给了她俩以示嘉许。心里却在想:“齐冰啊齐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问题吗?你那个钢丝的胸罩就很有玄虚呀!” 穆玉露和齐冰当然想不到石心的肚子里正在动这等歪脑筋,见他脸上冲着自己挂起了标志性的灿烂微笑无不欢心鼓舞,也纷纷强打精神绽放着自己的笑容。 江蓝萍在一旁看得清楚,她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你们两个小姑娘真是不知死活,情敌才送了小命你们就朝着石心这家伙乱抛媚眼。不要傻啦,天晓得你们的石大哥哪天神经又搭错了,给你们也安上个什么特务之类的罪名,把你们也向象可怜的钟心桐一样杀了呢……幼稚呀,到底涉世未深,就是幼稚!” 作为在上海滩电影界小有名气的女演员,江蓝萍对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看得实在是太多了。在她的眼里这世上的男人应该都是那种口蜜腹剑、始乱终弃的主。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石心先生多半也是这路货色,江蓝萍甚至认为石心杀死钟心桐并不一定是因为钟心桐是什么梅机关的特务,反倒有可能是因为石心玩腻了钟心桐想甩了她去和穆玉露或是齐冰相好,而钟心桐多半是不肯放手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江蓝萍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这天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边叹息着自己的命运,一边又叹息着可怜的穆玉露和齐冰又落入了石心的“魔掌”。当然,作为在娱乐界混了许久的人物,江蓝萍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她只是用一种带着淡淡忧伤的腔调深深叹了口气道:“那么心桐的……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扔在这里?”她本想问“心桐的地尸体怎么办?”但又生怕过于刺激石心,便略去了“尸体”二字。 她那淡淡的忧伤的确很有感染力,当然,她在上海拍电影时最拿手的就是苦情戏。所以江蓝萍在电影界有个外号叫做“苦情西施”。 石心瞪了江蓝萍一眼,江蓝萍立刻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他低头想了想道:“好吧,就把她的尸体放在那条地道里吧!” 说着,石心一把抱起钟心桐的尸体夹在了腋下、三蹿两跳便出了房门跃进了那条地道入口所在的正房,当他开动机关进入地道时很自然的换了个姿势抱着钟心桐尚且温软的尸体,正如她活着时他抱她的姿势一样。 石心点亮了地道里的油灯,钟心桐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仍在地道中回荡,她那诱人的娇喘仿佛仍在石心的耳旁回响。但现在他曾经怀抱的那个佳人却正在渐渐的冷去,而下手的正是他本人! “天意弄人!”这句话突然之间涌上了石心的心头,“所有的甜言蜜语、所有的温柔激情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过眼云烟。”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钟心桐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在那间石室里的石凳上,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算是最后的道别。 …… 十分钟后,等石心赶着马车、带着受伤的众人离开钟家庄时才发现下了一晚上的雨已经停了——刚刚到来的冷低高压驱走了降雨的西南暖湿云团,重新用北风吹干了潮湿的黄土地,也吹走了满天的阴云。缕缕阳光穿过稀疏的白云照到马车的篷布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只有寒风呼啸着在山间游荡,吹动马车的篷布“啪啦、啪啦”作响,犹带呜咽之声。 石心不由自主地唱起了那首《泪花》 AlloneIhavestartedmyjourney/我总是一人孤单前行, TothedarknessofdarknessIgo/在一处处黑暗间踯躅, Withareason,Istoppedforamont/只因某种原因暂缓脚步, Inthisworldfullofpleasuresofrail/在这满是短暂欢乐的人世稍作停留, TowownonItravel/在城市与城市间穿梭, PassthroughfacesIknowandknownot/与熟识或陌生的人擦肩而过, Likeabirdinflight,sotisItopple//如同飞鸟我有时也偶然趔趄, Tiandtiagain,justfarewells/跌倒后只能一一挥手作别, Dondevoy,dondevoy/我将何去何从呀,我将何去何从? Daybyday,mystoryunfolds/岁月流逝,我的故事一页页展开, Soloestoy,soloestoy/我好孤独,我好孤独, AllohedayIwasborn/就如同出生那日一样无助, Tillyoureyesrestinmine,Ishallwander/如不是你的眼神将我牵缚, NomoredarknessIknowandknownot/我还将继续在无边的黑暗中驻足, Foryoursweetradedmyfreedom/为了你的柔情我牺牲自由, Notknowingafarewelwaits/却哪知只换来又一场别离, Youknow,heartsberepeatedlybroken/你可知心也会被一再伤害, Makingroomfortheharrowstoe/只为容纳更多的痛楚, AlongwithmysorrowsIburied...Mytears,mysmile,yourna/我的眼泪,我的笑还有你的名字将与悲伤同埋, Dondevoy,dondevoy/我将何去何从呀,我将何去何从? SongsoflovetalesIsingofnomore/爱情的旋律我已不知从何唱吟, Soloestoy,soloestoy/我好孤独,我好孤独, OnceagainwithmyshadowsIroam/我与我的影子又一次开始孤独徘徊, Dondevoy,dondevoy/我将何去何从呀,我将何去何从? AllohedayIwasborn/就如同出生那日一样无助, Soloestoy,soloestoy/我好孤独,我好孤独, StillohmyshadowsIroam/我还是形单影只,孤独徘徊! 唱着唱着,他的眼前浮现起上海的佘曼诗那有着深邃眼神美丽的脸庞,这脸庞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却又惆怅得那么迷人。渐渐的,佘曼诗的忧伤眼神幻化成虞婷那充满欲望的媚眼,她赤裸着的丰腴身体似乎依然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撩人的呻吟仿佛仍在撩拨他的心弦、令他血脉贲张。 石心娓婉的歌声也感染了车上的每一个人,这是大家第一次听到一向以豪迈示人的石心竟也演唱如此缠绵的歌谣,无不凝神细听他动人的歌声。 齐冰和穆玉露这对患难朋友并排躺在马车正中,听着石心的《泪花》都是似懂非懂,却都被这忧伤的旋律打动。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和石心在56次列车上的初次见面、想起了长江边第一次投入石心那温暖的怀抱、想起了苏北灶王庙里的那一场香艳的误会,继而又想起了钟心桐的横刀夺爱和突然死亡,无不黯然神伤。 而石心虽然眼望前方,但他的眼前闪现的却是身后的穆玉露和齐冰眼中那幽怨的目光。俗话说“女人的心事你最难猜”,她们的心事石心当然只朦朦胧胧的懂那么一点儿,但他此刻的心思却怎会在她们俩的身上? 江蓝萍抱着她那条受伤的胳膊斜倚在石心的身后,北风掠起她鬂角的几缕秀发,她的目光却凝视着远方穿过天边的云彩的山峦。王先生则有气无力地坐在车尾横档边他惯常坐的位子上,两眼透过篷布的缝隙看着白云间时隐时现的蓝天,思维里却是一片空白。 经过了这一晚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特别是经历了钟心桐的突然死亡,再听石心唱上一曲忧伤得能让人自杀的《泪花》,马车上每个人的心情都暴差,眼眶里都不自觉的闪着泪光。 石心唱罢,忽然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也已经湿了。此时的他心中如同压了块铅般的沉重:“虞婷所说的那个大阴谋到底是真是假?是她正在酝酿还是已经开始实施?抑或根本就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他凝了凝神、努力摈除心中的杂念、挥动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啪啦”一响:“走吧,让我们出发去陕北!”(。) 第二百O二章 使命(一) 当陈德昭拎着他的药箱走出加布里埃尔医院的时候,古里安院长正躲在二楼自己房间的窗帘后面审视着他。古里安目送着陈德昭钻进自己的小轿车渐行渐远,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要知道现在的加布里埃尔医院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好几十号日本鬼子可以称得上是龙潭虎穴,而陈德昭为了完成他那不为人知的使命竟然毫不畏惧的只身涉险,这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和胆色! “放心吧,老朋友。尽管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尽管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但是,仅凭着你的勇气和胆色,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帮助你!” 陈德昭的汽车刚刚才从古里安的视线中消失,另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又停在了加布里埃尔医院的门口。古里安院长撇了撇嘴:“吉野这小鬼子倒是挺准时呀,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跑到我们医院来。这个家伙,象只苍蝇似的,讨厌得很!”不过,讨厌归讨厌,古里安倒是并不反对吉野的到来。因为吉野的到来意味着加护病房里的那个中国女人还有情报价值。只要那个中国女人还躺在他的医院里,他就可以通过壁炉里的斯巴克林大夫源源不断地偷听到吉野和她的全部对话——也许里面真的会有一些有用的情报呢? 今天的吉野上尉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后就铁板着个脸、并不像往常那样急着往里走,而是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扫视着房前屋后的岗哨。老特务柳井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他了,一见这情形登时就明白了:“看来头儿今天是来找茬的,多半是在晴气机关长那里受了气。晴气将军向来是很宠信头儿的,怎么会给他气受呢?”柳井开始转动他的小眼睛,“嗯,是了!十有八九是松岛小姐跑到晴气机关长那里去告头儿的状了,说不定说他耍流氓来着。哎……人家松岛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是将军家的千金。和机关长的关系那叫一个铁,自己家的后台那叫一个硬,头儿呀头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应该明白的,你是斗不过人家松岛小姐的!” 这边柳井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偷偷地溜回到自己位于加护病房门前的岗位上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的一举一动。生怕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抓住什么因头,一不小成了吉野的出气筒。挨几句骂是小,再象昨晚那样被吉野抽上几个耳括子可就惨了。要知道吉野可是练过合气道和柔道的高手,下手又特别狠,平时搏击训练的时候就常把他们一伙特务揍得鼻青脸肿的,好几天都消退不了。要是今天自己不幸撞在了吉野的枪口上,这一轮耳光下来,自己的大牙估计就得全体阵亡了。 柳井正在门边胡思乱想之际,就听见医院的门外传来了吉野愤怒的声音:“你这是怎么站岗的?嗯?!军容军姿没练过吗?嗯?!”然后便是吉野揍人前的暗语——“八格”!接着便传来了“噼啪”两记响亮的耳光声。柳井的心一紧,脸上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仿佛被吉野抽耳光的不是门外站岗的宪兵队小兵,而是他柳井本人。他在肚子里咒骂着:“他娘的,下手可真够狠的,连我这儿都听得见耳光声!听这声响,估计门口宪兵队弟兄的大牙是保不住了。幸亏挨抽的不是我,我可得小心点……” 医院门外的这一番动静连病房里正在给佘曼诗量体温、测血压的松岛莱莱子也听到了,她气呼呼地走到病房门外、不满的问柳井:“柳井桑,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影响我的工作嘛!” 柳井一听肚子里就乐开了花:“哈哈!头儿,你的死对头出现了!来、来、来,让我再给你加点料,看你今天怎么下台阶?!” 想着,柳井吱吱唔唔的开口了:“貌似、貌似……貌似……那个……我们的领导……那个正在训人!” 松岛莱莱子一见柳井这样就知道这事多半又是吉野干的好事,当下里柳眉一竖:“貌似什么?你这人说话怎么吱吱唔唔的?你们领导是谁?说来我听听!” 柳井一听心中窃喜:“哈哈,有戏!松岛小姐火了!看来我这料加得正好!”他心里转着这鬼主意,嘴巴上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们的领导……那个领导……您不是都知道的嘛,就不要让我们做下属的说破吧!我们还要在人家手底下混呢。” 到底是老特务了,柳井那一脸的苦相很逼真。 松岛莱莱子一听,果然是吉野在外面制造噪音,小脸一板扭头就回病房去了,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收拾吉野。 “这个吉野上尉真不是东西,不但对我的病人心怀不轨、老是想着要赚便宜,口口声声地说什么这是他的犯人,却跑到医院来制造噪音影响我的工作、还影响我病人的休息。看来我今天早上给晴气叔叔打的电话效果并不好嘛,我还得继续修理修理这个下游胚!”松岛莱莱子一边轻摇螓首,一边不以为然的轻声自言自语道:“哎,晴气叔叔的手下怎么净是这类货色,素质就是差!” 松岛莱莱子以为病床上的这位支那女子佘曼诗是不懂日文的,哪晓得佘曼诗的日文说得可不是一般的好。佘曼诗把她的轻声细语听得一清二楚,肚子里暗自好笑:“哟,这两位算是干上了,针尖对麦芒呀!” 吉野上尉今天一大早就不痛快,在晴气将军那受了一肚子的气,差点被取消夜里来加布里埃尔医院守夜的资格,他好说歹说才劝得晴气将军网开一面让他每天过来值半个晚上的夜班。从守夜一整夜,到只能值半个夜班,这么大的落差他心里怎么会好受?所以,今天他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来上班的。在医院的门外他找了宪兵队的岗哨一堆茬子、抽得宪兵们掉了一地大牙,心里总算舒畅了不少。等他走到加护病房的门口时,心情差不多已经转成多云了。只见门口的特务柳井正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动静,一只手还搭在腰间的手枪皮套上。吉野满意地冲他点点头、伸手亲热地拍着柳井的肩膀:“辛苦了,柳井桑!” 说着,他径直走进了加护病房,开始他今天的工作。 还在门外时吉野就已经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佘曼诗和一边忙忙碌碌为她测量血压的松岛护士。吉野不自觉的比较着这两个女人:佘曼诗尽管头部还裹着纱布,但在吉野的眼里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无以伦比的美丽。相比之下,就日本人的标准而言松岛莱莱子也算是个大美人了,可她和佘曼诗在一起时就显得黯然失色。更何况,在吉野的心目中佘曼诗是文雅、恬静的东方女神的化身。而这位松岛小姐呢?自从昨晚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吉野已经把松岛莱莱子和“泼妇”划上了等号。“泼妇”和“女神”自然没得比。 一想到松岛莱莱子是个泼妇,吉野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好笑。而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佘曼诗,他又忍不住开心的要笑。此时,吉野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他满面笑容的推门而入并知趣地闪在一旁、看着松岛护士干自己的工作。 他心情好,可是有人就是不愿让他有好心情。这不,松岛莱莱子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哟,你干了坏事倒是一点儿也不脸红啊!” 吉野被她说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我哪里又惹到这个泼妇啦?”(。) 第二百O三章 使命(二) 从本质上讲,吉野是一个从容、淡定的老资格特工,因此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呀?” 松岛莱莱子对他的从容淡定还以一声冷笑:“哼!你就别猪鼻子里插蒜——给我装象了!刚才医院门外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你这不是故意影响我的工作和病人的休息吗?” 病床上的佘曼诗一听就乐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那话儿来了,漫才表演马上就要开始啦!” 松岛莱莱子本以为吉野定然会勃然大怒,和自己大吵一场,自己正好可以借机再到晴气将军那里去告上一状,把这个讨厌的吉野赶走。哪知道吉野居然没有光火,依然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是吗?我刚才是在外面训斥几个不负责任的卫兵来着,嗓门也的确大了点。如果因此而影响你的工作和病人休息的话,那我道歉。”说着,吉野竟然真的给松岛莱莱子鞠了个躬。 这回轮到松岛大惑不解了:“奇怪,这个小流氓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彬彬有礼起来了。真是神经了!” 她哪里知道吉野早就想通了——作为一个职业特工,吉野有着冷静的头脑和沉着的品性——他决定不和松岛莱莱子发生任何冲突,不给她任何向晴气将军告状的机会,免得节外生枝晴气将军把自己来加布里埃尔医院值半个夜班的权利也取消了,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所以,他拿出一副很绅士的派头来,任你松岛如何凶蛮,我吉野就是不生气。他一边鞠躬肚子里一边还在咒骂:“我只当给死人鞠躬,就怕你松岛消受不起!哼哼!” 病床上的佘曼诗也颇感失望和意外。失望的是一场精彩的漫才演出算是看不着了。意外的是这个叫吉野的小鬼子竟然如此有礼貌,看来此人极其狡诈,非常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佘曼诗关照自己,今后同这个人打交道时还得多加小心,绝对不能被他表面的假象所迷惑。 松岛莱莱子还想再找点茬,却又一时找不到,只能气呼呼地、心有不甘地继续干自己手头的事。吉野看着她那撅得老高的小嘴,心中暗自好笑:“和我来这套?你还嬾着呢!” 吉野见松岛不再搭理自己,知道自己“退避三舍”的法子已经起了作用,当下里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背着手等待松岛莱莱子收工后自己就可以开始又一天的询问工作了。 而松岛莱莱子呢,她也知道吉野在等着自己收工。于是,官家小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有意放慢速度、磨磨蹭蹭的不着急。她一边干活一边小声地用日语嘀咕着:“好你个小流氓,跟我玩阴的!嘿嘿,你不要让我抓住把柄,否则我绝对要让你好看!” 病床上的佘曼诗听了不禁莞尔,心想:“这二位算是铆上了!看着吧,有的是好戏在后头呢!天晓得他们两个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不过也好,敌人内部出现了矛盾、离心离德,我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吉野是明白人,一看她这样心里头马上就悟出了其中的道道来。他也不催促松岛,反而跑到走廊里去和柳井聊天了:“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反正佘曼诗已经开始和我们合作了。她迟早会一五一十地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的。而你,松岛莱莱子小姐,总不见得在病房里给病人量一天的体温和血压吧?” 吉野等了许久才见松岛护士慢慢腾腾地推着小推车从加护病房里出来,一脸的不服气。那样子好像在说:“今天算你赢回去一局,咱们骑驴看戏本——走着瞧!” 吉野上尉望着松岛莱莱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不禁暗自摇头:“早知道晴气将军给我弄来的是这么一个主儿,打死我也不会向机关长提议要调个可靠的护士来配合我的工作。这哪是配合呀,压根就是捣蛋!” …… 这天下午五点钟,春雨濛濛中的上海西摩路太平花园里董金涛的“安全屋”。 董金涛很舒服地坐在自己卧室窗前的一张藤椅上,悠闲的双手抱肩、隔着薄薄的白纱窗帘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西摩路上稀少的几个撑着雨伞匆匆而过的行人。一生中,他总是这样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审视着每一个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人,研究着对方的行为特征、判断对方的来历和目的,然后——要么偷偷逃走,要么继续不为人知地躲下去。 不过今天不同,他确信自己是安全的。对他来说,难得有时间、有这种闲情逸致躲在窗帘背后看看窗外的风景、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他刚才的确有些紧张,因为下午三点他出去买报纸时在西摩路、新闸路口的那个邮政筒上看到了一个用白色粉笔画着的小猫咪——这实际上是一个记号、一个陈德昭和他约定好的记号,这个记号说明在那个陈德昭和他约定好的死信箱里有一样东西。 等他拿到了那样东西后心中的惴惴不安略微消退了一些——那是一个小纸卷——空白的,必须回家用显影药水涂抹后才能看清。 董金涛到家后就把自己的女人阿莲打发出去打一斤白酒、切两斤牛肉。等阿莲出去后,他便藏在临街的窗帘后面,看着她走远才溜进厨房拿起了醋瓶——是的,中共地下党使用的显影药水就是日常生活所必备的醋——在城市里随处可得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那个小纸卷被醋涂抹后立刻显示出几行淡淡的字迹来,董金涛飞快地看完了上面的内容便走进卫生间划着了一根火柴把纸条点着了,并把灰烬撒在了抽水马桶里抽掉——董金涛对自己的安全有种近乎偏执的执拗,不把自己留下的每一丝痕迹消灭干净他是不会放心的。 纸条上的内容董金涛早已猜到了大半——实际上他一直在等这个通知——“那个行动”终于开始了!陈德昭在纸条上要求他放下手里一切其他的工作、切断所有工作关系、全心全意的隐蔽下来、等待“那个行动”的开始。 董金涛现在的心情反而没有刚拿到小纸卷时那么紧张,因为他知道“那个行动”终于就要开始执行了——等待永远比面对更会令人倍受煎熬。董金涛情愿马上就投入到危险的工作中去,也不愿总是在无谓的等待中忍受煎熬。 此时的他反倒轻松起来,眼睛虽然还望着窗外的街景,脑海里却浮现出同他配合执行“那个任务”的美女佘曼诗来。她清丽脱俗的容貌、丰满而又窈窕的身材、文雅得体的谈吐早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特别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那么迷人、那么摄人心魄,在他的心头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相比之下,董金涛的女人阿莲——苗翠花尽管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谈吐也不算粗俗、床上功夫更是了得,但他还是常常会想起佘曼诗来,哪怕只见过一面。用董金涛的话来说,苗翠花和佘曼诗不在一个档次上、她们之间没有可比性。 西摩路边梧桐树梢上那嫩绿的新芽已经悄悄地从枝条里露出头来,被春雨一洗更显得青翠欲滴。而在董金涛的心里也有一种渴望正在萌动——是的,尽管每天阿莲都为他提供肉体服务、尽管每一次他都在和阿莲***时把她幻想成佘曼诗并和她达到高潮,但他仍然不满足,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能削减他对佘曼诗那曼妙身体的欲望。他总是会幻想着如何占有这个令他欲念横生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 然后,董金涛很舒服地靠在藤椅上,闭上眼开始幻想自己如何通过工作中的接触来增进和佘曼诗的感情,如何引诱她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最后,董金涛充满信心的自我安慰道:“没问题,她是个熟女,单身一个人在上海一定会很饥渴的。只要我施展点小手腕,我和她自然是干柴烈火、水到渠成!这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不愁搞不到手!” 就在董金涛意*淫连连、口水涟涟、体内洪荒之力又开始澎湃之际,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从他的身后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对坚挺的胸脯在他的脖颈上摩挲、一阵浓烈的香粉气息也随之传进了董金涛的鼻子。有一刹那,董金涛以为是老天洞悉了他内心的渴望,把佘曼诗“空降”到了他的身边。但他随后便意识到这是出去沽酒、买肉的苗翠花回来了。 董金涛暗自叹了口气:“可惜,阿莲只是阿莲,不是佘曼诗!”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他的不悦,却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把揪住了阿莲那丰满的胸脯:“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你呢!来吧,给我做奶*推。”(。) 第二百O四章 彩虹(一) 第二天早晨,石心他们已经离开华山很远了。华山那标志性的巍峨山峰也逐渐隐没到了东南方的地平线下。虽然日头高高的挂着,但肆虐的西北风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呼啸着带走了阳光下的每一丝暖意。 马车上没人说话,人们都绷着脸想各自的心事,完全不似平日里有说有笑的样子。 经过昨天的治疗和晚间的休养,齐冰和穆玉露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有石心这样的医术高手调养,再服下了石心药箱里那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丸、散、膏、丹,这两人情况好转的速度快得惊人。就连同是医生的王先生也大为惊诧。 此时,这对“难姐难妹”并排躺在马车的正中,身上盖着同一条被子。 齐冰因为大量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泛着一抹奇异的红晕——今天早晨石心为她伤口换药时手指温柔的触摸依然在她的胸脯上颤动,那种异样的感觉依然在她的心头荡漾。仿佛这并不只是一次寻常的换药,而是他和她有意的温存。 而现在,她得意地想着:“穆玉露那个小妮子一定妒忌得要发疯,她一定在想为什么自己的胸口上不也中上一刀呢?” 马车上的齐冰此时幸福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似乎她已经在这场重新开始的、竞争石心爱情的比赛中获取了胜利,全然忘记了就在二十四小时前她心爱的石心还毫不手软的杀死了自己的情人——钟心桐。 爱情总是能让女人头脑发昏,但象齐冰这样为爱痴迷的还很少见。 果然,她身边的穆玉露心情就差多啦。尽管因为头部缠绕了不少的绷带难以转动而看不见一旁齐冰的表情,可她仍然能够感受到齐冰的洋洋自得。她的小嘴一撇,心里说:“算你狠,正好胸口受伤了。看石大哥为你换药时你那副德行,真是淫荡的不得了!算你咪咪大死了,咪咪大又有什么?那叫胸大无脑,我咪咪虽然不如你大,可我的脑袋比你好使。这叫做有胸有脑、百战百胜,看我怎么想办法把石大哥再赢回去!” 穆玉露在那里暗暗憋气,全然忘了一天以前她还曾和齐冰并肩战斗过,还同为“失恋阵线联盟”的“难姐难妹”。 斜倚在石心身后的江蓝萍此时的心中也荡漾着一种齐冰相同的感受。就在今天早晨,石心为她受伤的肩膀换药时,她第一次向石心展现了自己的身体:圆滑的肩头、半露的酥胸,虽然她并不是有意走光,但石心还是无意间瞟到了她深深的***作为一个熟女、一个过来人,江蓝萍对“爱情”的理解比穆玉露之流的小姑娘更为深刻,她才不想如同穆玉露那样,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般傻傻的爱着石心。而且,一开始她还不屑于和钟心桐、穆玉露这样的小姑娘一起竞争石心——“天下难道就只有石心一个好男人吗?”她是这样想的——但今天,在她把自己引以为傲的成熟身体展现给石心、石心又用极其细腻的动作为她处理了伤口之后,她内心的某些东西开始复苏了——作为一个离过婚、感情上受过伤害的女人,这种异样的动心已经很久不曾体会了,难道今天…… “不去想他!”江蓝萍几乎是在强迫自己,但耳旁缭绕的却始终是石心昨天唱过的那首歌:“Dondevoy,dondevoy/Daybyday,mystoryunfolds/Soloestoy,soloestoy/AllohedayIwasborn”。 她的一只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似乎只是想减轻伤口的疼痛,但她的本意却是想继续感受石心在她肩膀上留下的些许温存。 石心漫无目的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心头盘旋的却一直是《泪花》那忧伤的旋律:AlongwithmysorrowsIburied...Mytears,mysmile,yourna(孤单、悲伤的我,把眼泪、欢笑还有你的名字一同埋葬)。 这两天来,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少了些什么。而此时,坐在气氛压抑的马车上,唱着:AlongwithmysorrowsIburied...Mytears,mysmile,yourna的忧伤曲调他才突然意识到马车上少了钟心桐爽朗的笑声——平日里她总是用灿烂的欢笑感染着每一个人。但现在——这笑声已经不在了。 石心的眼前又浮现起他点中钟心桐“膻中穴”时她脸上那略带惊诧的表情——她一定不敢相信自己心爱的男人会对自己下毒手——可是,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丝笑意,仿佛这仅仅是石心在和她开一个小小玩笑。 “也许我真的对她太过残忍了?”石心问自己,“不管怎么说,我都只能这样做!”他又努力给自己寻找着理由,一边抖了抖手,那马鞭立刻在黄骟马的头顶“啪啦”炸响,黄骟马一听主人催促,便跑得更卖力了。 中午时分,正当每个人都饿得有些头晕眼花、酝酿着如何开口要求停车开饭时,石心突然手指着远方叫道:“看,彩虹!” “只听说有望梅止渴的,没听说过有望虹止饿的。”江蓝萍低声嘀咕着。 除了她,马车上只要能动的人无不直起身子来往前张望,就连齐冰和穆玉露这两个重伤号也手扶着栏板费力的向外看去。 果然,远处的地平线上挂着一弯绚丽的彩虹,在路的尽头变幻着神秘的色彩。 “真的有彩虹呢!” “好美的彩虹!” “我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过彩虹了!” 突然出现的彩虹一下子打破了两天来马上沉闷的气氛,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己见到彩虹后的感慨。 “奇怪,今天又没有下雨,哪里来的彩虹呢?”江蓝萍第一个发出了疑问。 “昨天不还在下雨嘛!”穆玉露喃喃道。 其余几个人则将询问的眼光投向石心,根据这一路而来得出的经验,大家知道他一定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果不其然,石心笑道:“这和下不下雨没有关系。前面出现彩虹是因为那里有一条河。” “前面有条河?”齐冰瞪大了一双妙目,“你怎么知道前面有条河?莫非你有千里眼……哦,我明白了,你从前一定来过这里!”开心的她正要拍手,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处,立刻就痛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O五章 彩虹(二) 一见齐冰那痛苦的模样石心就急了:“你……小心!不要乱动!”他关切地叫道,一闪身就蹿进马车、蹲在了齐冰的身旁伸手扶住了她。他的关心无疑是最好的止痛片,齐冰顺势把身子幸福地偎在了石心的怀里,刹那间一股暖意滚过齐冰的四肢百髓,令她浑身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穆玉露在一旁又撇了撇小嘴,心说:“心哥哥哪都好,就是对所有的女人都太滥爱了些,处处留情!” 石心则在一本正经地责怪齐冰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乱动,小心伤口崩裂来个大出血岂不是要了你的小命!”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当着大家的面解开了齐冰衣衫,又解开齐冰胸前缠绕的绷带查看起她的伤口来,一点也不忌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说法。其余众人倒是都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对石心来说,医生为病人检查伤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在齐冰的眼里他的亲昵行为就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了。她只觉得石心的一举一动就如同一个体贴的丈夫,令她陶醉、令她痴迷。似乎石心已经承认了和她的恋爱关系。 “心桐妹子死了,我和心哥哥之间的障碍终于扫除了!”想着,齐冰把自己的胸脯挺得更高,只盼望着石心能够多摸自己一下、多看自己一会儿。 “还好,我的缝合技术没有退步,你的伤口没有出啥问题。”检查完齐冰的伤口石心长长地出了口气,一边重新为齐冰包扎,“你以后可要注意了,平躺休息知道吗?没有我的许可不能乱动!听到了吗?” 虽然石心的口气十分严厉,但在齐冰听来他与其在训斥自己,不如是一种关切的叮咛。她乖巧的依偎在石心的怀抱里点着头,让人不由自主的自主地想起“小鸟依人”之类的成语来。 穆玉露再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心想:“心桐姐的尸骨未寒,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跑出来勾引石大哥了……老天真是对我不公,怎么才死了一个钟心桐又冒出来一个齐冰了呢……嘿嘿,你以为赖在心哥哥的怀里有什么好下场吗?心桐姐就是前车之鉴!哼!” 想着,她连忙咳嗽了一声、开始打岔了:“石大哥,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前面是条河的吗?难道你真的来过这里?” “我并没有来过这里,”石心在确认齐冰并无大碍后才将她重新小心的平放在马车上,转过身来回答这个问题,“你们看,今天的空气温度很小,所以大气中并不存在出现彩虹的自然条件。那么前方为什么会出现彩虹呢?原因很简单,这是因为那里有一条河,而且河的流速很快,因此有大量的水汽存在于河流的上方,被阳光一照就出现了彩虹。这就是我判断前方有条河的主要依据,另外嘛……”石心又笑了笑,“我听到了水声……现在大家也应该能听到了。” 众人竖起耳朵细听,果然听到了远方隐约传来“轰隆隆”的水声,都不约而同地赞叹道:“好灵敏的耳朵!” 江蓝萍在这几个人里面算是比较爱动脑筋的,她为了表现自己的善于思考,眼珠一转又提出一个难度更高的问题来:“石兄弟,一条河那么长,水汽的分布应该是均匀的,那么为何只在我们这条路的前方出现彩虹呢?” 众人一听无不点头附和:“是呀,这是为什么呢?” 穆玉露心中暗自为石心着急:“要命,这个江蓝萍怎么问这种刁钻的问题呢?这下石大哥恐怕难以回答了。” 石心略带惊奇地看了江蓝萍一眼,眼光着几分赞许:“不错,这个问题提得有一定的水平。江姐,看来你是真人不露相呀!” 江蓝萍被他一夸不禁得意起来,但又故作扭捏地低下头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只见石心不慌不忙地说道:“好现在我来解开你的疑问。出现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可能。” 江蓝萍见石心镇定自若,还说有两种可能,想必对这个问题早就成竹在胸,不禁惊道:“有两种可能?” “是的,”石心点头道,“一种可能是彩虹升起的地方那条河恰好拐了个弯,或者河道里存在某种障碍物,水流冲击河岸或是障碍物之后才水汽升腾,被阳光一照自然就出现彩虹了。” 众人听他分析得有理,无不竖起耳朵盼望着下一种可能。头部缠满绷带的穆玉露更是急着问道:“那么另一种是什么呢?” 只见听石心冲着穆玉露微微一笑、直笑得穆玉露心花怒放。他慢悠悠的悠悠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里有一座桥,河水冲刷桥墩之后才水汽升腾,从而在阳光下出现彩虹了。” “前面有座桥?” 正在大家纷纷不敢相信之际,石心已经用手中的马鞭遥指着前方高声说道:“看呢,桥!” “真的有桥?”凡是能起身的人都直起身来向前眺望,“没错,是有一座桥!” 此刻,大家对石心的敬佩简直无以言表,特别是穆玉露和齐冰,就差扑上去亲吻她们心目中的神人了。就连一向自视颇高的江蓝萍也由衷的由衷地赞叹:“石大哥真的是聪明绝顶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一条山涧前。这条名叫九曲溪的溪流是渭河的一条支流,从秦岭的北坡奔流而下在黄土高原上切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后向南汹涌而去。河面虽然不宽,水量却是不小,并且因为几天来绵绵不绝的春雨而涨起了水,老远就能听到河水咆哮的巨响。 河上只有一座小木桥,是由几根大木头简单拼接在一起而成,并在沟壑的崖壁上用另外几根大木头支撑着。河水猛烈冲击着支撑小桥的原木,升腾起阵阵水汽。 拉车的黄骟马走到了桥边就不再往前走了,任凭赶车的石心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肯挪窝。(。) 第二百O六章 彩虹(三) “哈哈,这畜生今天犯起犟劲儿来了嘛!”石心跳下车咒骂起来。 马车上凡能走动的人都搀扶着下了车,连头皮撕裂的穆玉露都颤颤畏畏地走到山涧边低头往下看。 奔腾的河水象是像是头狂野的猛兽,在河道的桎棝中咆哮着溅起无数水花。浑黄的河面上泛起阵阵白色的泡沫、瞬间又破灭在水面下无数的旋涡中。 震耳欲聋的水声、湍急浑黄的河水、诡异的旋涡、变幻莫测的彩虹、呼啸的北风、湛蓝的天空下一座孤零零的破桥。 一阵风吹来,似乎整座桥都被风吹得晃动。 穆玉露看了直头晕,差点没从崖壁上栽到山涧里去。要不是石心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走过来伸手把她扶住,她说不定就已经在九曲溪的旋涡里打转了。 穆玉露顺势倚在石心的怀里冲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心哥哥,童话里不是说善良的人们是可以从彩虹上走过去的吗?” 石心见她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不禁心一热,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肯定会忍不住亲吻穆玉露那娇柔的嘴唇。石心双臂用力抱了抱穆玉露那娇小的身体:“傻姑娘,那是童话呀!” 被石心抱在怀里的穆玉露自然意乱情迷,只盼望着能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有力分钟。 其他几人见了这九曲溪的阵势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腿肚子也跟着开始转筋,人更纷纷向后退去。 “我们一路行来大江大河过了不少,连长江那等凶险的天堑也过来了,但今天碰到的这条山涧似乎特别险恶。”江蓝萍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今天会在这里出事。”这句话一直在她口边徘徊,但是她没敢说出口。 “石老弟,我看这座桥恐怕承受不了我们马车的份量分量。”受伤后一直不太开口的王先生忍不住也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来,但他的话音未落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石心连忙放开穆玉露伸手点了王先生背后的“肺愈”穴,王先生只觉得一股阴凉的气机从背后直入心肺,胸口的不适刹那间便被驱散,变得舒畅无比。他冲着石心会心地咧嘴一笑算是表达他的感谢。 石心点头沉吟道:“急流加危桥,的确有点悬!这样吧,所有的人都下车,由我赶着马车先过桥试试看。如果连马车都能平安过桥的话,就说明这座桥没啥问题。那么大家再过桥也不迟。” “还是我来吧!”王先生在一边抢着说,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又一阵咳嗽袭来,几乎把肺也要咳将出来。石心在他背上的“肺愈”穴又轻拍几下,不但又一次为他止咳,也表达了自己的感谢和宽慰:“还是我来吧,老王。你先把身体养好,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你赶车的机会有的是!”说着,他跳上车把齐冰从车里抱了出来、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安顿她坐下,又把车上的行李一件件拎下车、以减轻马车的重量。 “石大哥,我们难道不能绕路吗?”穆玉露弱弱地问道,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要几分钟时间。”石心报之以甜甜的笑地笑容,心里却暖暖的:“这小姑娘对我可真好!”他一伸手便抓住了黄骟马的笼头就往桥上走去。那黄骟马本已被九曲溪的巨响吓破了胆,哪里肯上桥?但石心的神力又岂是它所能抵抗得住的?石心手上用力,黄骟马立刻嘴上吃痛,只能乖乖地跟着石心走上桥。 旁观的众人无不提心吊胆的看着这一人一车走上那没有护栏的破桥,眼看着石心拽着黄骟马走到了桥中央都略微松了口气。哪知道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黄骟马又停下不动了。 原来,马的眼睛在头的两侧,所以马看不清自己前方的物体,对自己身体两侧的物体倒是看得很清楚。而此时的黄骟马已经走到了桥的中央,它的两侧是万丈深渊和咆哮的河水,正好充满了它的视野、刺激着它的神经、令它无比恐惧。 黄骟马腿发软、打着响鼻、用蹄子刨着桥面,停在了桥中央,再也不肯走了。 石心一看就知道这匹马被吓住了。 “可惜,这不是我们红军的军马,无论我怎么训练,还是不能把它的胆子练大!”石心暗自叹息着。须知马的品种决定了马的优劣。这匹拉车的黄骟马受品种所限只能用来拉车、耕地,要象军马那般的骑乘、冲锋是绝对不行的。倒不是体力上有差距,而是胆量太差。 石心别无选择只能拉马前行,一边给马壮胆。他上前搂着马脖子温声细语的鼓励了黄骟马半天:“乖,过了桥就行了。才几步路,不要怕!” 石心和马“交流感情”后便拉着马的笼头继续前行。没想到,这次一向温顺听话的黄骟马竟然并不买账——恐惧的本能压过了对主人命令的服从——虽然嘴上吃痛黄骟马仍旧用蹄子抵着桥面往后退,试图抵抗石心向前拖它的努力。 石心一见就火大了,心想:“拍你两个马屁你还拽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想着,石心脚下来了个千斤坠、手上继续加力。 要知道这座桥只是一座供行人通过的小木桥,一吨来重的马车停在上面本已经超出桥的承重能力了,而连日来的河水冲刷也造成了桥下支撑桥身的原木的松动不稳,更何况连人带马都在桥面上用力,这力量又何止千斤? 小木桥再也承受不起重压,随着木材瞬间断裂发出刺耳的“喀啦”声和桥梁垮塌的“轰隆”巨响,十几米长的木桥瞬间解体。石心连人带马车和木桥的残骸一起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往山涧中坠去! 说起来,石心的反应是非常快的,而且他随机应变的能力也远远强于常人,称得上处变不惊。他一听到脚下木材的断裂声和桥基解体的怪响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收住千斤坠的式子,右手下压,以马的笼头为着力点、借着这一压之势人已经向上升起,双脚在黄骟马的身体上又一踩再次借力跃起,一个“鹞子翻身”向岸边纵去。(。) 第二百O七章 彩虹(四) 今天,梅机关的吉野上尉心情原本并不算好。但在见到病床上的佘曼诗之后,他心中的阴霾立刻一扫而空——和佘曼诗一起工作、盘问她所知的一切情报对吉野来说真的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虽然佘曼诗的模样和昨天他见到她时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吉野看来她那被层层绷带所勾勒的脸庞比昨天更为红润,这预示着她的精神也应该比昨天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回答自己的问题。 “佘小姐,早上好!”吉野照例客气的和佘曼诗打招呼,尽管他并不指望对方能满面笑容的回一句“早上好,吉野桑!”——佘曼诗尽管已经答应和梅机关合作,但她对待吉野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她要是能正眼看一下吉野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果然,佘曼诗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瞟了吉野一眼,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算是对他笑笑打了个招呼。对此吉野倒是毫无怨言的,佘曼诗能冲着他微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这预示着今天的工作也许会比前两天顺利。”吉野把佘曼诗那勉强挤出的皮笑肉不笑当成了今天良好开端的暗示,心里不觉喜滋滋的。 “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比昨天好多了。”吉野由衷地笑着。 他哪里知道佘曼诗正在厚厚的绷带后面暗自咒骂:“小鬼子,你以为赔几个笑脸就能诱骗我说出掌握的情报吗?休想!看我今天怎么戏耍你!” 受到佘曼诗笑容的鼓舞,吉野决定今天就开始盘问对方在上海是否还有其他的隐藏地点?她又是如何躲开七十六号在上海全城展开的搜捕的?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组织在保护她? 不过,这些他所关心的问题是不能直接问出来的,他必须绕几个圈子——用他们的行话来说这叫开场白: “告诉你一个最新的消息,也许你会感兴趣。昨天下午2点钟,由高木雄武海军少将指挥的我大日本帝国的神勇舰队(重巡洋舰‘那智’号和‘羽黑’号,轻巡洋舰‘那珂’号和‘神通’号以及14艘驱逐舰)在印度尼西亚爪哇海马威安岛附近以少胜多击败了由荷兰海军少将多尔曼率领的荷兰、英国、美国的联合舰队(盟军联合舰队有三艘重巡洋舰、二艘轻巡洋舰和九艘驱逐舰),三国联合舰队的旗舰——荷兰海军的巡洋舰‘德鲁伊特尔’号以及另一艘荷兰巡洋舰‘爪哇’号在战斗中被我大日本帝国海军的强大鱼雷所击沉,三国联合舰队的指挥官多尔曼海军少将与旗舰“德鲁伊特尔”号一同沉没。此外,我大日本帝国的强大舰队还击沉了敌人的两艘驱逐舰。在这次被称为从日德兰海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水面战斗的海战中我军大获全胜!” 吉野上尉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横飞,他也是今天早晨才在梅机关的内部简报上看到这条消息的。他不但因为这条消息大感振奋,而且他认为用这条消息来打击佘曼诗的信心、竖立起大日本皇军的威信是很有份量分量的。 说完这段话后吉野就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病床上的佘曼诗、观察着她的反应。果然,他发现佘曼诗的眼光黯淡下去、眼神中带着一种深深的震惊和无助的悲哀。吉野知道,自己的办法起作用了。 “怎么样?不敢相信吧?你一定想不到黄种人也能在现代海战中击败强大的白人殖民者吧?”吉野决定乘热打铁趁热打铁,“想一想本世纪初我们就曾在对马海战中全歼了沙俄的太平洋舰队、在对俄战争中打败了强大的俄国陆军你就不会奇怪了。” “那是在中国的领土上!”佘曼诗冷冷地回了一句。 吉野并不觉得尴尬,他早已料到佘曼诗会这么反驳他,对此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腹稿:“是的,那是在中国的领土上。但是,我要提醒你注意的是,如果没有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流血牺牲,你们中国的辽东半岛和满洲至今还在俄国人的铁蹄下呻吟。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俄国人吞并就象就像从前的外兴安岭地区一样成了俄国熊的乐园。” 佘曼诗本想继续反驳吉野的谬论,但联想到自己已经答应和对方合作了,刺激也应有个限度,便决定不再出声,只把头歪向另一边以示不满。 吉野当然不是傻瓜,他看得出佘曼诗并不买他的账。不过他认为佘曼诗没有继续反驳自己的言论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她的敌意在降低、合作的意愿在上升——这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他决定继续发挥自己的“口才”:“我知道,你们中国人一直把我们日本人当成侵略者,其实这是一个很大的误会。试想,中国因为国力衰弱而被西方殖民主义者入侵。我们日本同样也曾因为国力衰弱而被美国强盗侵略。所以,我们两国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们日本强大起来后第一个就要来帮助中国、赶走那些白人侵略者。” 佘曼诗心说:“小鬼子挺会说道的嘛,居然能把黑的说地说成是白的,把侵略说成是帮助,真够不要脸的。”当下冷冷道:“那么威海惨案、济南惨案、南京惨案中你们的大日本皇军在干什么?郊游吗?那么多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是怎么死的?自杀吗?” 说着说着佘曼诗就不由得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吉野的心头“轰”的一声响:“天呢,看来她心里对我们日本人的敌意还不小哩!不过,就算发怒时她也是那么美,那红扑扑的脸色好迷人!” 现在吉野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承认皇军的罪行无疑是在扇自己的耳光,如果狡辩的话无疑会增强对方的敌意,要和佘曼诗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就更难了。 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是为皇军的罪行辩解或者索性说那是卑鄙的捏造,还是勇敢的承认真相来赢得对方的好感与信任? 吉野知道,今天的工作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第二百O八章 彩虹(五) 陕西的九曲溪畔。 眼看着石心一个“鹞子翻身”就能脱离险境、攀上山涧的崖壁,哪里知道一块巨大的桥板碎片正好旋转着兜头向他砸来。这块桥板由两根圆木拼成,要是被砸实了是必死无疑。 好个石心,人在空中已无处可闪。但见他双掌一合,来了一个“穿云势”,只听得“喀啦”一声巨响,这块巨大的桥板直接被石心击了个粉碎!他也从无数的木头碎片中一穿而出。 但是,就因为被这块桥板挡了一挡,石心的翻腾之势也只能至此为止。离崖壁只有不过两丈的距离,他却再也纵不过去。人在空中又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再怎么纵跃也摆脱不了地球引力的作用。 他笔直的往下坠去! 石心已经想好,他要先来几个前空翻以减轻下坠,然后施展“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在水面上借力后重新跃起,再用“梯云纵”沿着崖壁一路而上,照样可以脱困。 从这十几丈高的深渊坠落下来也只有几秒钟的光景。石心刚刚调整好身体的姿势就已经临水了。他算得极准,在双足触水的一刹那在水面上轻轻一点,这“登萍渡水”的功夫工夫在内家高手使来可以收到神奇的效果,人可以利用水的表面张力、如同蜻蜓点水般在水面上移动。 石心如果没受内伤的话是完全有这个实力的,就算他从再高的地方跃下也能够毫不费力的化解掉下坠的冲力。但是今天,他的内伤只好了七八成,勉强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已不似平日那般游刃有余。更要命的是他落水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大漩涡。他甫一落水就察觉到脚下不对,还没有等他重新跃起就被漩涡巨大的力量向水底扯去。 石心只觉得眼前一黄,鼻子、耳朵同时进水。要不是他及时屏住呼吸,那挟带着大量泥沙的河水几乎就要灌进他的肺里去。饶是如此,冲进鼻子里的水也冰凉着直冲脑门,耳朵里“咕咚、咕咚”的满是水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竟然忘了入水时最重要的动作——捏住自己的鼻子了! “很久没下水,连捏鼻子都忘了!”石心暗暗责怪着自己。 论水性,他是没得话说,否则过长江时他摇橹的水平也不会超过长江上的老把式老江了。 石心明白,此时他已经陷入了一个异常危险的境地——如此寒冷的天气掉进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活活冻死。而此刻,冰冷的河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身上的棉衣,并从领口、袖口、裤腿等处直接灌进了他的衣内,那种刺骨的寒冷瞬间降低着他的体温、麻木着他的神经、抽搐着他的肌肉。有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而身上的皮肉正在在被河水一寸一寸的冲走。 以石心的经验,一般人在十度以下的水里是支撑不了几分钟的,很快就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死。但石心并不因此而惊慌,他运起内功,把一股真气在周身的经脉中游走着、抵御着这无比的寒冷。而漩涡则裹挟着他不断向下沉去、旋转着顺河而下。 再说桥边的众人,眼睁睁看着木桥突然之间断成了几截、石心连人带马车都坠入了湍急的山涧,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有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穆玉露第一个跳起来,惨叫了一声“心哥哥!”就挣扎着扑到悬崖边往下看去,她以为能够看见石心正爬上悬崖、会对她甜甜的一笑,却只看见石心的黑发在水面上一闪就在吐着泡沫的漩涡中消失了。 “心哥哥!”穆玉露撕心裂肺的哭地哭喊着,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将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到心爱的石大哥了——没有石心的日子可叫她怎么过? 几乎是一种本能,穆玉露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了高高的悬崖、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心哥哥,我来了!” 穆玉露当然不会水,不过就算是一个精通水性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样寒冷的河水里存活下来——都会被冻僵后呛死! 所以,穆玉露刚掉到山涧里就狂呛了几口水,人还没被冻僵就已经窒息得失去了知觉、象一段木头般被河水冲走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一旁的王先生、江蓝萍、齐冰三人连阻拦也来不及,只听到“扑通”一声穆玉露已经在水里了。等他们踉踉跄跄地赶到岸边时只看见穆玉露缠满绷带的白色脑袋在一个个漩涡间打着转,转眼间便被汹涌的河水吞噬了。 岸上这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在短短的一分钟里就接连失去了两个同伴,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的主心骨,这怎能不让人悲痛欲绝、六神无主? 巨大的悲痛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呆望着奔腾的河水禁不住泪如雨下。 齐冰更是大叫了一声:“心哥哥,我也来了,让我和你一起去吧!”说着作势也要往山涧里跳。 王先生和江蓝萍也算是有经验的人啦,他们不约而同的不约而同地想到:“我们已经一时疏忽让穆玉露小妹妹跳下山涧去了,要是让你也跳山涧殉情岂不是太无能了?不行,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也跳下去!” 想着,这二人连忙一左一右架住了齐冰的双臂,总算没让这山涧里再多一个冤魂。 江蓝萍和王先生把齐冰架到一处背风的山崖下,齐冰早已泣不成声,嘴巴不停地喃喃道:“你们别拦着我,让我和心哥哥一起去吧!” 江蓝萍放下齐冰的手温言劝道:“傻丫头,石大哥福大命大,他……不会有事的!”嘴巴虽是这么说着,但她自己心里却也和齐冰一样空落落的没有底。不知什么时候齐冰原本开始泛红的脸又变得苍白,她惨然一笑:“是的,心哥哥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说着,她却“哇”的一声哭得更惨了:“为什么,老天待我如此不公,要把心哥哥从我的身边夺走?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他不会有事的……我要去找他!”齐冰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又要往山涧边走去。(。) 第二百O九章 彩虹(六) 江蓝萍和王先生一看自然急了,急忙又去拦她。哪知才一拉齐冰的手,齐冰竟象一棵枯木般倒了下来。 “小齐,你怎么了?”王先生惊道,他伸手一试齐冰的口鼻,竟然气息全无! …… 上海虹口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的额头开始渗汗了。 是为皇军的罪行辩解或者索性说那是卑鄙的捏造,还是勇敢的承认真相来赢得佘曼诗的好感与信任? 吉野面临着两难的决择。 勇敢的承认真相?这固然能够赢得佘曼诗的好感、信任乃至合作,但却是军纪所不允许的!日本当局的立场现在是、将来是、永远是不但否认事实还要闭着眼说瞎话。要是他承认这些事实存在的事传出去的话就连晴气将军也会一起受牵连着糟怏。 对吉野上尉来说,他的另一种选择就是不承认什么“威海”事件、什么“济南惨案”、什么“南京大屠杀”?他可以说那都是支那政府的捏造、是宣传的需要。但是,如果他这话他此前费尽心机在佘曼诗心目中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就会瞬间崩塌。佘曼诗仍会轻蔑地叫他一声“倭狗”!什么信任与合作统统免谈!得不到佘曼诗所掌握的情报事小,如果佘曼诗因为不合作而被杀害的话吉野的损失可就大了! 因此吉野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承认事实为妙,毕竟他和佘曼诗的对话是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的。 “我很遗憾!”吉野轻声的,但语气诚恳的开口了,“我们大日本皇军里的确有那么几个无耻的败类,把支那人民的生命当儿戏、把大东亚共荣圈的伟大事业当作当做儿戏、把军人的荣誉当作当做儿戏,在支那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我为他们的行为感到可耻,并在这里真诚的向你道歉!” 佘曼诗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吉野,只见他的表情很严肃、声音很沉痛,心里却没有些许感动:“小鬼子,演技倒也不错,装得还挺逼真的嘛!”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一个日本人用沉痛的口气谈论日本军队在中国犯下的罪行,但她仍然认为这是吉野耍的一个花招:“嘿嘿,当我傻瓜?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演戏给我看了,现在让我看看你怎么下台?” 想着,佘曼诗长长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吉野先生能够这样看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我觉得你的态度还不够诚恳。军国主义就是军国主义、侵略就是侵略、屠杀就是屠杀,你不用为你们国家的侵略政策进行粉饰,也不用把那些反人类的罪行推到个别人的头上。那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屠杀!是法西斯!永远应该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佘曼诗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了,虚弱的她说完之后几乎马上就要晕过去。她闭上眼开始休息,就把吉野晾在了一边——她有理由这样骄横,因为她知道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就是自己最好的护身符——而且,经过这么多天以来的接触,她也看出这个吉野对自己有一种近乎痴迷的依恋,就算她的言辞再激烈他也不会生气的。 吉野的脑袋里又“嗡”了一声:“天呢,难道这还不够?”他觉得自己所说的已经够真诚了、自己的道歉也已经够深刻了,怎么佘曼诗还不满足呢?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这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佘曼诗又闭上眼把头一歪养神去了,把他整个儿晾在一边。他那个尴尬劲就甭提了:“合着我表白了半天全都成了白费力气?” 按照吉野上尉的脾气换上旁人他早就把你拎起来辩个究竟了。可是这回他面对的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还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让他有火也发不出,只能愣在病床边干着急。心里说:“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又来这套啦?你损我两句倒也罢了,你这一闭目养神不理我,让我今天的预定工作该如何完成呢?” 从本质上讲,吉野木根上尉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务,从容、淡定是他的本色。在他的眼里,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呢? 他的眼珠一转便已计上心来:“反正我也已经说了对一个皇军军人而言不该说的话了,反正我今天对她所说的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听得到,反正她很快就会成为我的新娘的。所以,我应该表现得再沉痛一些,把道歉的话说得更深刻一些,只要能够说服她尽快吐露心中的秘密,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我又不会损失什么。” 想着,吉野上尉开始抹眼泪:“我真的很难过。”这倒是真的,一想到自己的“女神”对自己的国家和军队依然充满了仇恨,自己和她之间依然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他又怎能不难过? 这些眼泪权当是他郁闷心情的一次发泄,哭来自然情真意切。但在佘曼诗看来,这是吉野所耍的又一个花招。厚厚的绷带后面佘曼诗暗自冷笑着:“我知道你的演技很出色,不过想要骗倒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嘿嘿,且看你如何把这戏演下去?” “我承认,这是有组织的犯罪。军部的某些人为了达到震慑你们国家人民、消磨你们抵抗意志的目的而授意那些战地指挥官纵容自己的部下实施了灭绝人性的屠杀!”吉野的声音不知不觉间颤抖起来,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些被机枪成片扫倒的无辜平民、那些被砍掉脑壳的可怜百姓、那些被先奸后杀的中国妇女、那些被刺刀剖心的手无寸铁的人们……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所服务的这支军队的“杰作”、都是他所为之奋斗的国家的罪行。那些受害者的鲜血仿佛在时隔多年之后才穿越时空当红了他的衣裳、充满着他的视野。那些受害者被杀害前发出的绝望呐喊仿佛突然之间响彻他的内心。而那些受害者临终前的眼神——或愤怒、或绝望、或惊恐、或无助都在他眼前闪现……注视着他令他闭上眼也摆脱不了深深的深深地负罪感和恐惧!(。) 第二百一十章 彩虹(七) 这么多年来吉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国家和军队究竟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干了些了什么,他又应该作出何种补偿。 “我为我的同胞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最后,吉野上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 陕西的九曲溪里,石心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入水底。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惊慌。以他的功力在水底屏气一两个小时绝对不成问题。他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快点脱困,好继续护送岸边的众人去陕北。 要脱困就必须挣脱漩涡的束缚浮出水面。一般人一旦被卷入漩涡后往往会惊慌失措、拼命挣扎,结果便是根本挣脱不了、被漩涡卷入深深的深深地水底缩成一团窒息而死。 虽然被一个大漩涡卷进了水底,但石心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是一个玩水的大行家,镇定自若的他知道如何摆脱水里的漩涡:如果已经接近漩涡,只要不踩水、立刻平卧在水面上沿着漩涡边用爬泳姿势快速游过就行;如果已经陷入漩涡,只需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并用力向外游,待游出漩涡中心再浮出水面即可。 而石心也有着自己的一套挣脱漩涡的方法——他张四肢,人成一个大字形,如同一段枯木般顺着漩涡旋转的方向滑到了漩涡的边缘。然后,他双手一收、两腿用力一蹬、借着漩涡的离心力向外游去。收、蹬、游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他的身体猛的一蹿,径直游出了漩涡的范围,然后便一个猛子浮上了水面。 “自由的空气真好!”他一边双脚踩水、一边吐出肺里的浊气、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甩掉脸上的水珠他举目四望,蓦然发现眼前的水面比方才他落水的地方开阔了不少,自己正在水中央。而在如此宽阔的河面上河水流淌的速度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加快了。 “怪事,水面加宽后水的流速怎么反而变快了呢?”石心暗自奇怪。紧接着,更不寻常的事发生了,耳旁竟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大水声。石心凝神向前看去,只见两旁逼仄的悬崖突然消失、眼前一片开阔。而开阔的水面上伴着“隆隆”的水声是大片升腾的水雾。 石心的心一动,他猛然意识到前方可能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他决定跃出水面看个究竟。想着,石心一提丹田之气、双足用力踩水,整个人如同一条跳过龙门的鲤鱼般跃出水面、在空中越升越高。他首先看到的是灿烂的阳光下那阵阵水雾幻化着五光十色的霓裳、一道美丽的彩虹当空而起横跨在河的两岸。 石心定睛细看,透过阵阵雾气他终于看清那巨大水声的来源——他正跃起在一个大瀑布的上方! 九曲溪在这里汇入渭河,由于九曲溪河床的海拔高于渭河的河床高度,故而九曲溪在奔向渭河的最后一百米上形成了一个落差二十多米的大瀑布。而这几天的几场春雨更是使九曲溪的水量大盛,白练般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出河床砸向渭河的河面,水花飞溅之余声势更是浩大,几里之外就能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响声。要不是石心恰好被漩涡卷入水下,他老早就应该觉察到这不同凡响的声音了。 而此刻,石心跃出水面的地方正好就是瀑布的最上头——换句话说,他正跳在二十多米高的空中——然后,便会坠下二十多米高的谷底! 一阵北风吹来,浑身早已湿透的石心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虽然由于水的表面张力,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跳进水里和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跳到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但石心并不担心这些,他的轻功根本不在乎这点高度。他心惊的是从九曲溪的上游漂来的一样东西——水面的一团白色物体在浑黄的河水上载沉载浮——他一眼就认出那是穆玉露缠满绷带的头颅! 石心随即便联想到会不会在他落水后又有什么人袭击了留在岸边的同伴们,而穆玉露更是不幸被打入水中。 “奇怪,当时怎么没发现周围有敌人呢?”石心心中诧异,“还是……出了别的什么意外……不过,救人要紧,等救起穆玉露一问就明白了!” 就在石心身在半空、脑中念头急转之际,穆玉露已经被大水冲到了瀑布口上,眼看着就要掉下二十多米高的瀑布! 石心知道,由于水的表面张力,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跳进水里和从二十多米高的地方跳到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别说穆玉露现在生死不明,就算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穆玉露从这么高的瀑布上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 穆玉露不是石心,她不会轻功。 石心一见大事不好,连忙在空中一个转折朝着穆玉露落下的地方直扑过去。而此时,穆玉露已经被水流冲下了瀑布,直直往下坠去。 石心心中着急,接连使了好几个“千斤坠”,终于在穆玉露离水面还有五、六米高的时候靠近了她的身边。他知道,这种时候是不能去抱穆玉露的——她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那股惯性十分巨大,他要是贸然一抱的话就算他自己承受得了这股冲击,穆玉露也会被他手臂上反弹回来的反作用力给活活震死! 所以石心用双掌托住穆玉露的臀部使了个太极拳中的“粘”字诀一接一送,化解了她急坠之势,又将她向下的惯性拨为横向。于是,穆玉露横飞出去。这样一来,她只相当于从四米多高的地方掉到水里,完全不会再有摔死之虞了。 但石心手上这一托一送等于把穆玉露的下坠之力都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体上,他的下坠之势陡然增快。眼看就要扎进河里。 好个石心,一提丹田之气、运足了全身的力量双足在水面上又是一点,这“登萍渡水”的绝世轻功岂会再度无功?他整个人如同打水漂的石子在河面上轻盈的向前弹跳,正好把横着飞出的穆玉露搂在了怀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彩虹(八) 穆玉露甫一入怀石心就吃了一惊:“怎么这么沉?”敢情这穆玉露身上所穿的老棉袄早已吸足了水,而她本人又被淹得毫无知觉,因此石心才感觉她异常沉重。 这“登萍渡水”的轻功最是讲究真气精纯,石心略一分心脚下立刻一软,便再也不能在水面上跳跃“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 上海虹口武昌路边的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佘曼诗躺在病床上虽然双目紧闭,但她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对于这个名叫吉野的日本特务所说的每句话她都听得很清楚——他的语气、他的措词,她甚至可以想像想象吉野说这话时脸上挂着的郑重其事、沉痛歉疚的表情。 但是,佘曼诗根本就不相信吉野说的是他的心里话。在佘曼诗看来,刚才吉野上尉那声情并茂的道歉只不过是这个狡猾的日本特务的又一次逼真表演而已:“真是个狡猾奸诈的家伙!演技也越来越出色了,可以去参评日本电影金樱花奖啦!”她在心里嘲弄地想着,“不过这小子的胆子也蛮大的,身为日本军官居然敢对我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属于卖身投靠的‘汉奸’呢,要是将来我把他今天说的话给抖出去他可吃不了得兜着走!嗯,看来他是急于讨好我来着。”佘曼诗的念头转得飞快:“那么,他又为什么急于讨好我呢?”厚厚的绷带后面佘曼诗的嘴角挂起一丝冷笑:“哼哼,不外乎两个原因。不是他的上司——那个老奸巨猾的老特务晴气将军催着他快点搞到我所掌握的情报,就是这个下贱的小鬼子色急攻心!” 佘曼诗果然是个干地下工作的老手,只不过耍了耍小脾气就把对手吉野上尉的底摸了个大概,而吉野本人不但被蒙在鼓里,还心甘情愿、大动感情的表演了一番。 既然摸着了对手的底,佘曼诗对付起吉野来自然更是游刃有余。只见她幽幽地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她的星眸。 吉野见她醒来自然心中大喜,凝神看她时却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他的心头不禁涌过一阵狂喜:“太好了,她流泪了!她竟然真的被我感动了!”他突然想大叫、想大笑、想给佘曼诗来个热烈的拥抱——他那难以名状的兴奋在心头剧烈跳动、热血冲上他的头脑——还好,他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理智告诫他,不能那么做——大叫或是大笑会制造噪音,进而影响到佘曼诗的休息。而拥抱佘曼诗就更加不切实际了——这会破坏掉他刚刚在佘曼诗心目中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会使他此前的努力都前功尽弃的。 “冲动是魔鬼!”吉野上尉提醒着自己,“我今天的首要任务是从她的嘴里掏出情报来,拥抱她的欲望必须克制一下。反正她怎么也逃不出我吉野的手心,迟早是我的女人!” 想到这里,吉野上尉的心情平静多啦。不过当他从佘曼诗的眼神里读到亡国的苦楚、被囚的屈辱、孤单的落寞……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感动时,他的心境便又一次波澜壮阔起来——她的哀怨深深打动了他、刺痛着他的神经、收缩着他的心灵,他几乎要为她的伤痛而流下泪来。而佘曼诗眼中那一丁点儿感动又令吉野无比振作——那就是他的希望——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完成任务的希望、他得到这个美貌佳人的希望——那几乎就是他今生今世的全部希望、他生命的意义。 “难得,你还是个正直的青年。”正在此时,佘曼诗慢悠悠然地开口了。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称赞我!”又一阵狂喜涌过吉野的心头,他顿时感到眼前一片光明。然后,当他看到佘曼诗那被雪白纱布勾勒得完美无瑕的脸庞时不禁又意淫连连:“即使是悲伤时她也这么美!就连她眼角的泪珠看起来也如此晶莹!” 佘曼诗尽管没有正脸看吉野,但她已经感觉到了吉野那灼灼的目光。她狠狠地咬着牙:“下流鬼子,夸你两句你就拽上了?想这么快就从我这里得到进一步的情报?没门!这钓鱼的游戏我还没有玩够呢!” 想着,她装作说话说累的样子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这边吉野上尉正想乘势和佘曼诗继续搭话,好套取情报,哪知对方在这紧要关头居然又开始闭目养神了,他怎能不急? 不过,吉野并没有被方才的喜悦冲昏头脑——他到底也是个老资格的特务了——根据多日来“审讯”佘曼诗得出的经验,他认为对方也许只不过是疲倦了想休息一会儿,也可能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有意装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不愿面对的,就是头部的重伤使她的脑力出现了衰退——上海派遣军总医院的工部员外郎大夫曾经向他提起过的——虽然他不懂医术、虽然他一直在祈祷不要出现这种状况,但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自主地担心佘曼诗会记不起某些重要的东西——不是有意的,而是因为脑部受伤的后遗症。 当然,吉野上尉情愿相信佘曼诗没有什么要命的后遗症,而是有意无意地在装困——不是吗?越会耍小花招的女人就越难到手,但越难到手的女人才越有吸引力、也越可爱。 佘曼诗就是这样一个爱耍花招、很难弄到手又可爱得要死的美丽女人,令吉野总是情不自禁的想念她。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进来?”吉野关切地问道。 “假惺惺!”厚厚的纱布后面佘曼诗暗自骂道。但她的工作需要她接这个腔,于是她答道:“还好,只是有点头晕。”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吉野哪知道她肚子里转的这些念头,还以为自己有机可乘,便决定继续和佘曼诗兜兜圈子、慢慢地套她的话。 “我真的很佩服你,”吉野装出一脸的真诚,摆出一副闲聊的样子:“一个弱女子能在七十六号发动的全城搜捕中隐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很不简单呢!” 根据他的经验,女人是喜欢赞美的,被男人捧、被男人仰视的感觉妙得很。 时刻保持着警惕性的佘曼诗一听就明白了:“哈哈,那话儿来了。想夸我两句等我丧失了警惕性再来和我兜圈子、套我的话?”她在厚厚的绷带后面冷笑着,“你当我是才出道的雏儿?这么容易上当?” 但是,她的工作需要她接受吉野的吹捧。于是,佘曼诗的脸上挂起了一抹害羞的笑容,带着一点点得意的表情。(。)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真情流露(一) 陕西渭河里,石心刚一落水马上就开始踩水。他的水性好得没话说,尽管手里托了个穆玉露,依旧能够把大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上。 石心现在担心的问题是他怀里抱着的穆玉露的生死——他一看穆玉露那白得发青的脸色就已经意识她多半已经喝饱了水,再一试她的呼吸,那种气若游丝的症状告诉石心穆玉露此刻命悬一线! 他必须马上救她——控水、人工呼吸、心肺复苏术——但石心头痛的并不是这些,望着穆玉露满期头的绷带都已被浑浊的河水浸透,他才真的有些头大——伤口感染、坏血病、并发症,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穆玉露可能会面临的麻烦。 “先不管这些!让我马上把她救过来再说吧!”石心狠狠地咬了咬牙,便开始动手救人。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托着穆玉露的这个姿势对于施救来讲非常别扭。不过他的脑筋转得极快,立刻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身子往后一仰便改成了仰泳的姿势,又顺势把穆玉露面朝下的平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把她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双掌分别夹住了穆玉露的前后心并向上一推。 这样一个姿势既能够保证顺利的顺利地控出穆玉露呼吸系统中的进水,又能够防止她垂下的头颅浸到河水里。而此时他的双腿也不再用力蹬水,只轻微地摆着控制着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就象就像一条小船般载着昏迷的穆玉露漂在河面上随波逐流向下游漂去。但石心夹着穆玉露前后心的双手并没有闲着,他运起一股内力透过右手在她胸腹的大穴间游走,而左手则直接抵在她背后的“肺愈”穴上,用内功把呛入她体内的河水向外逼出。 石心只感觉到头颈里不断有温温的涓涓细流淌入,斜眼看时却只见穆玉露的口鼻之中泉水般不停的往外冒水,而她那些带着体温的“泉水”都恰好灌进了石心的脖领。他咧嘴笑了,不是笑穆玉露的口鼻喷水,而是欣慰穆玉露的呼吸声正由细变强、渐渐有力起来,而她的脸色也正逐渐红润。石心知道,穆玉露的小命算是让自己给救回来了。 眼见着穆玉露的呼吸渐渐平稳、口鼻中的出水也越来越少,石心明白火候差不多了。他放下穆玉露,就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体上。抬手在她的“大椎”穴上猛击一掌,穆玉露“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又吐出了一大口水,而她的双眼却也随之睁开。 穆玉露有些惘然地看着石心,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作为一个王牌医生,石心当然明白这是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人必有的症状,于是他伸手搂住了穆玉露那娇小的身子,依然保持着仰泳的姿势,两腿用力蹬水向岸边游去。 穆玉露终于有点回过神了,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四周的波涛滚滚的渭河水,又瞪眼看了石心老半天才弱弱的问道地问道:“心哥哥,我这是死了吗?” 石心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问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强忍住笑正色道:“嗯,没错,我们这是在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没想到在过奈何桥时桥又塌了,我们俩掉到了黄泉里。” 石心本以为穆玉露定会俏脸一扳指责自己又胡说八道,哪知她双目一闭,把头幸福地靠在了石心的肩膀上、双手也搂紧了他微笑着说道:“没想到我是在死了以后才能得到你……也好,黄泉路上能和你一起走我也知足了。” 石心听了这话心里热热的,他捧起她缠满混漉漉绷带的小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道:“傻妹妹,刚才黑白无常说我的杀孽太重,死后要下油锅的,你总不见得和我一起下?” 穆玉露头也不抬、眼也不睁、想也不想的答道:“那我就和你一起下油锅吧!” 石心闻言好不感动,而穆玉露那柔软的胸脯压在了他的身上更令他有些情不自禁,雄起的洪荒之力恰好与穆玉露的敏感部位天衣无缝的吻合。俩人精神亢奋之余均想起了“苏北枪毙事件”中钟心桐和穆玉露趴在石心的“尸体”上痛哭时石心的身体所发生的同样反应。石心更是联想到了那日灶王庙中窥见的穆玉露那娇美的胴体,居然开始血脉贲张了。 穆玉露奇道:“心哥哥,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身体还会有感觉?” 石心再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道:“傻丫头,你再仔细看看这蓝天、这白云、这大太阳。你以为想死真的很容易吗?”说着他用力抱紧了穆玉露情不自禁的在她芬芳的嘴唇上又是一吻。 穆玉露又抬头看了看河谷上空的蓝天白云和云隙间洒落的点点阳光,一阵北风吹过,浑身湿透的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她这才明白自己并没有死,敢情又让石心给救了。 此时,她既为方才的真情流露而害羞不已,又为能够再次能够死里逃生而庆幸无比,更为能够以这么一种奇特的方式和石心亲热而幸福得发抖。 石心见她颤抖不已还当她怕冷,连忙运起内功、右手顺势搭在她后颈的“大椎”穴上、用“小天星”的掌力将一股纯阳之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穆玉露的体内。这暖流在穆玉露的周身经络里不停地运转,而和石心在一起的幸福则久久的停留在了穆玉露的心底。 “我好喜欢这种感觉!”穆玉露继续把头偎在石心的肩膀上,心里想着“要是我能这样陪着心哥哥一辈子,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而石心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个疑问:“差点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掉到河里来的,是不是大伙又受到了敌人的袭击?” “我?是……没有……我是……自己跳下来的。”穆玉露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是自己跳下来的?”石心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还不敢相信。 “人家看到你掉了下去,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所以……我就跳了下来……你到哪里,我也到哪里!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三章 真情流露(二) 穆玉露的声音因为羞怯而变得很轻,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如黄钟大吕般在石心的耳旁炸响:“原来她对我用情这么深!” 漂浮在渭河上的石心,感动如同身旁的波浪在他的心头起伏,让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回答穆玉露的真情告白。 穆玉露接着说道:“心哥哥,你好坏,骗人家说什么我们已经到了黄泉路上,把人家的……人家的……心里话都骗了去……你……你羞也不羞?” 石心的脸真的红了,他为自己的“多情”羞愧不已——心里老是惦记站有夫之妇佘曼诗,又把虞婷当做佘曼诗的替身占有了。一路上和钟心桐、穆玉露、齐冰玩着四角恋爱的游戏,又差点和钟心桐做那男女之事。而今还惹得穆玉露为他跳河自尽,现在却又搂着她、贴着人家的敏感部位。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护送这五个人一路行来总是心猿意马,老想着拈花惹草之事?”石心困惑极了。 这边穆玉露见石心不说话,还当他恼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连忙安慰道:“心哥哥……那都是我自愿的……我是……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要……不要不理人家呀。”这情窦初开的少女终于抛开了传统礼教的束缚,把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石心此时却在想这一路上和自己有联系的女子几乎都是这么说的,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自己。但他明白,自己心里真正牵挂着的偏偏是自己的联系人——那个远在上海的有夫之妇佘曼诗!而他对虞婷所做的承诺“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也犹在耳边,自己的承诺是不能不履行的。 在刚认识佘曼诗时,石心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将会和这个娴静美丽的女人一起度过,即使在她声明自己是有家之人后他也仍然等待着某种奇迹的出现。 和这四女一男离开上海后他虽然渐渐体验到了钟心桐、穆玉露、齐冰——有时甚至是江蓝萍——对他的爱慕,也曾经为她们那或直接、或婉转的表白所感动,但他仍然在思念着佘曼诗、牵挂着她的一切。 直到钟家庄那一晚,他先是险些和钟心桐行那男女成人之礼,又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初夜给了素昧平生的虞婷,还向她作出了今生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承诺,他的情感世界才彻底乱套了。 究竟是该拒绝这纷纷扰扰的爱意、无边无尽的深情,还是听天由命、来者不拒? 石心必须作出选择! 他曾经是想过拒绝的,但拒绝又谈何容易?! 想要拒绝那些女孩的款款常情又不伤害她们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石心之精明强悍,碰到了感情方面的事也变得犹犹豫豫、手足无措起来。 而眼前这位清纯可人的穆玉露的痴情他不是不懂,但他更想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定位在“兄妹”或是“同志”的层面上。然而,真正到了美人在怀时他偏又割舍不了,连带着雄性荷尔蒙的分泌也激增起来,把什么“兄妹”、“同志”的关系抛在了脑后。 穆玉露见石心仍不说话,她哪里知道石心心里头转着那么多念头,还当他依旧不肯原谅自己。这下她可真的急了:“心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你不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她一侧身就往水里滚。 石心大惊,他没想到平时乖巧依人的穆玉露脾气竟是如此刚烈,动不动就要寻死觅活的,连忙一把抱紧了她说道:“傻姑娘,我哪里不理你啦?我只不过是在考虑你头上的伤口进水后会不会感染才出了点神。你千万不要误会啊!”为了安抚她,石心又送上一个热吻。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决定暂时不拒绝穆玉喜事对他的感情,但这样的决定其实后患无穷,永远无法解开他感情上和这几个女子的纠葛,只会“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快到岸边了。”为了转移穆玉露的注意力石心有意说道,“你看,那边的崖壁上有个山洞,我们先进去避避风。” 穆玉露用力抬起头来,举目张望。只见渭河的两岸都是高高的悬崖,北边的山崖上果然隐约有一个山洞,洞口黑骨龙冬的看不真切。 “山洞这么高,我们怎么上去啊?”穆玉露不禁担忧起来。 石心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说着,他用力蹬了几下水,靠近了山洞下的悬崖。然后便突然将穆玉露往上一抛! 石心手上的力道何等之大?这用力一抛直把穆玉露抛起了三四丈高。穆玉露只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向上飞去,而身下就是渭河浊黄的河水滚滚东去,她正要惊叫间却见石心从水中直蹿出来,双足在悬崖上轻点几下,如同上楼梯般的垂直向上,恰好接住了自己。 这武当派的绝顶轻功“梯云纵”果然不同凡响,石心怀里抱了个人,仅凭着双足在悬崖上的借力就能垂直向上跳跃,每次都能拔起二丈多高!只七八个起落间便已经跃到了离水面将近六十多米高的洞口。他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旋子,一转身间就站在了那个山洞的洞口。 这个一人来高、三、四米深的天然山洞是几十万年前古渭河水位较高时在黄土高坡上冲击出来的回水洞。随着渭河的河床不断的向下切割黄土高原,这个洞的洞口也离水面越来越远。 山洞里还算干净,洞的一角甚至还有几堆干草和木柈子——这正是石心他们可以用来烤干衣物的最佳燃料! “奇怪,这些干草和木头分明是有人有意放在这里的。但这个洞是在悬崖之上,除非我这样的绝世轻功,否则一般人是根本到不了这里的!”石心暗暗称奇,“那么这些干草和木料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自己生了腿跑进来的?不可能,要么是有人从悬崖上槌绳而下?这倒是有可能的,但放干草和木头在这种地方又是为了什么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真情流露(三) 上海虹口武昌路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特护病房里,面对吉野的恭维躺在病床上的佘曼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最终不还是落到了你们的手里?”但她高傲的嘴角分明是在说:“就凭你们也想逮住我?我只不过运气差了那么一点点!” “哪里的话?”上海虹口武昌路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在继续对佘曼诗施展着他的“拍马大法”:“象佘小姐这样的女中豪杰就算是在日本也是极这少见。依我看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川岛芳子第二!” 吉野这样说是有他的用意的。一来,日本女谍川岛芳子是蒙古王公的女儿,过继给了日本浪人川岛浪速为女,长大成人后却为日本人卖命反过来危害自己的祖国,在吉野这个日本特务看来她当然是一个“好榜样”。二来,吉野今天一进病房就感觉到了佘曼诗对他有一种抵触情绪,而方才他和佘曼诗的那段争论更使他坚信自己的感觉是正确的。因此他用川岛芳子作为比喻既能够试探佘曼诗此时的心态,又能借以暗示对方“你现在是在我们的手里,只有像川岛芳子那样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国者、和大日本帝国好好的合作才有你的活路!” 厚厚的纱布后面佘曼诗鄙夷地撇了撇嘴:“川岛芳子算什么东西!她是一个可耻的叛国者,终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而我佘曼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爱国者,岂是川岛芳子之流所能比拟的?” 但是,佘曼诗也明白说谎是她的工作、伪装是工作的需要。她既要装出叛变投敌、“受宠若惊”的无耻相来,又不能和刚才自己的表现反差太大、以免引起小鬼子吉野的警觉。所以,她只淡淡一笑:“是吗?”声音里只带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得意,但她的眼神里却已溢满了笑意。 吉野的目光是何等敏锐?他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一变化,心里说:“哈哈,你到底还是吃了我的马屁!”——他在中野特务学校里学过的,对付女人最好的办法是送她名贵的首饰,如果首饰不灵的话就可以送顶高帽子给她戴戴——女人总是喜欢赞美之辞的。 吉野决定趁热打铁、继续他的忽悠。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天李士群正好开车路过正金银行的门口又正好撞到了你,恐怕我们还没有机会在这里聊天呢。”吉野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那个家伙人品既差,车技更烂,居然把你撞成了这副模样,真是气死人!” 他的心疼倒不是装出来的,每次从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出来吉野总是要在心里大骂一顿李士群这个“支那猪、人渣!”以泄愤。 “下次让我碰到,看我怎么收拾他!”吉野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这样说当然是为了拉近与佘曼诗的距离以博取她的好感。他满心期待的等待着佘曼诗会微笑着附和,哪里知道佘曼诗的反应却令他大跌眼镜。 她睁大了一双妙目迟一字一顿的说道:“李士群?”那眼神分明是在诧异:“李士群是谁?” 吉野上尉见了她木讷的表情直如五雷轰顶,几乎就要晕倒:“苍天!干特工的居然不知道李士群是谁!难道她真的如同工部员外郎医生所说的因为脑部受伤而导致了记忆力的衰退?”吉野不敢相信这一假设,那等于宣布他此次工作的死刑,“要么她是有意装糊涂?”吉野分析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什么呢?要知道她已经开始和我们合作了,在我面前装糊涂是没有理由的!” 吉野决定静观其变,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李士群呀,就是那个……”吉野试图诱导佘曼诗的记忆。 还没等他说完,佘曼就抢着说道:“哦,我想起来了……” 吉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想起来就好,只要你不是记忆力衰退一切都好办。” “李士群一定是给你开车的司机!我没猜错吧?”佘曼诗笑盈盈地说着,却又差点把吉野上尉吓一跳,“这么烂的车技你还要他干啥,直接把他拉出去枪毙算了,也好给我出出气!” “我晕!”按理说佘曼诗的话很可笑,但吉野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到底是真的糊涂还是在装糊涂?”但望着佘曼诗那清澈无瑕的眼神,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对方是在有意装糊涂。 “李士群不是我的司机,他是七十六号的头头!这下你该想起他是谁了吧?”吉野上尉试着提醒佘曼诗。 只见佘曼诗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仿佛是在努力地从记忆深处搜刮着什么。吉野紧张地注视着她表情,仿佛不是在等待佘曼诗的回答而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七十六号的头头?”佘曼诗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着,“好像有点映像……爱文定路七十六号强生出租汽车公司是吧?他们的老板原来就叫李士群?” 吉野听了她的回答是又好气又好笑,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完了!”他想,“她连李士群是谁也想不起来,看来她的大脑的确是受伤太重,以至于记忆力出现了大幅度的衰退。这下可好,让我怎么从她的嘴里把我们需要的情报都掏出来呀?!”他的眼前瞬间便闪过了自己因为完不成任务而被晴气将军臭骂、撤职、遣送回国,而重伤的佘曼诗由于失去了利用价值也被晴气拉出去枪毙,并在被枪毙之前惨遭晴气和自己同事们的****这残酷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飞也似的闪过,他努力闭上眼却仍然挡不住这些景象在自己的脑海中翻腾。 正在他痛苦不已之际,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大脑中出现——为什么她前些日子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把那本保密簿藏在了安全屋的鞋盒里,到了今天她却连李士群是谁也忘记了呢?不对,她是在装糊涂、是在耍我!(。) 第二百一十五章 真情流露(四) 特工就是特工,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反应是特工的本色。等回过神来的吉野重新抬头看佘曼诗时,却见对方正一脸坏笑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狡黠和得意:“哟,开个小玩笑你就当真了?” …… 渭河北岸悬崖上的山洞里,石心已经顾不上揣摩这个山洞里为什么会有木柴和干草了。他明白当务之急是尽快烤干俩人身上的衣服,如时也要把穆玉露被河水浸泡过的伤口重新处理一遍。否则的话,伤口感染是会要了她的小命的。 想到这里,石心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现在既没有生火的器具,也没有药品和器械——他那个珍贵的小药箱还留在九曲溪边呢。 这个山洞虽然背风,但洞里的温度却并不高。石心眼见着怀里的穆玉露因为身上的湿衣服带走了热量又开始冷得发抖,心里好不着急。 当然,关键时刻他可以用内功帮助穆玉露驱寒,甚至可以蒸干她身上的湿衣。但石心不到迫不得已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一来是他的内伤还未痊愈,频繁催动内力对伤势的好转不利;二来他还准备留着点内力为穆玉露疗伤呢——那可是件极费内功的活。 穆玉露倒也倔强,尽管冷得直抖她仍然咬牙挺着,不出一点声音叫冷。石心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不心疼。时间紧张,他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内功为穆玉露驱寒再说。于是他把怀里的穆玉露放在地上,让她脸朝洞壁般腿坐下、双手叠放在膝盖上。 穆玉露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问道:“心哥哥,你要做啥呀?”她那柔软的吴侬细语引得石心的心一荡。他连忙定了定神答道:“来,我马上为你驱寒。” 说着,他也盘腿坐在了穆玉露的身后、解开了棉衣的扣子双手抱圈准备运功。 石心解开上衣的扣子是为了不想在运功时被棉衣束缚,但却无意中碰到了那个他一直背着的皮囊——就是从浍河岸边那个被石心“击毙”的日军狙击手清水脉冲身上摘来的,一直和“冰影”宝刀背在一起。而此时他灵机一动,想起这个皮囊里好东西还有不少呢。 “要是皮囊还没有湿就好了!”石心喃喃自语道,“现在只能碰碰运气了。” 想着,他解下背上的“冰影”宝刀靠在墙边,又把皮囊也解了下来。 皮囊的里外两面都已经湿了,但里面还套着一个帆布袋。石心一摸帆布袋的表面就放心多啦——防水性能超群的帆布袋还干着呢。他解开帆布袋口扎得很紧的绳结,惊喜地发现里面除了那套地图外居然还有一包防风火柴和一个急救包。 “这个小鬼子倒还真是个心细之人啊!临死前还为我们做了件好事!”石心笑盈盈地冲着穆玉露吐了吐舌头。防风火柴可以生火,而那个急救包正好可以为穆玉露重新包扎处理头上的伤口。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俩人三下五除二就在山洞中央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火来。虽然木柴燃烧时冒起的青烟有点呛人,但跳跃的火苗所带来的温暖却令人舒心。 “你先把衣服烤干吧。”石心望着穆玉露那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小脸很大度的说道。 “这个……还是你先烤吧。”穆玉露突然之间变得踌躇起来,还害羞地低下头去。 “她害羞什么?”石心有些纳闷儿,不过他马上就回过味儿来了:“哦,明白了,原来她是因为怕在我面前换衣服而觉得不好意思。我怎么忘了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回忆起在苏北灶王庙里窥见的穆玉露那凹凸有致的胴体来:她纤细的腰肢、圆润的翘臀、盈盈的双峰仿佛就要从眼前的厚棉衣中破茧而出、投入他的怀抱。 石心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耳边响起的却是虞婷那哀怨的语调:“心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今生今世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 “是的,我答应过你的,今生今世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石心在心里默念着。他转念一想又自我嘲笑起来:“石心啊石心,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色了?只不过是烤烤衣服,你怎么就想歪了呢?你这样胡思乱想岂不是自作多情?怎么竟然连穆玉露这样清纯的小妹妹也不放过呢?不好,这样真的很不好!” 穆玉露偷偷抬眼看石心,却见他正兀自出神,并没有背过身去的意思,脸上便更是发烧。但她转念一想:“早在苏北的灶王庙中心哥哥就已经把我的身体看了个够,而刚才渭河之中我也已经把心里话都说给心哥哥听了……像他这样优秀的男子对我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哎,这辈子我是非他不嫁的了!既然我迟早是他的人,现在当着他的面脱掉棉衣烤烤火也算不了什么。再说……这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忒难受了,又冷又重的。”既然已经想通了,穆玉露心里也就豁然开朗,她终于放下了小女子的最后一点矜持、红着脸除下了自己早已湿透的棉衣。那棉衣浸透了河水,沉沉的,穆玉露又是第一次烤衣服,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石心虽然处于“出神”状态,但他的感官还在,见穆玉露犹犹豫豫地脱下棉衣又捧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便猛地醒悟过来,心中暗自诧异:“怪了,她怎么就把棉衣脱了呢?” 石心的智商何等之高?而最近这几天的“艳遇”又令他的“情商”突飞猛进。他一看穆玉露那绯红的脸庞、木木的表情就已经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心中一热好不感动,柔声说道:“露妹,让我来。”说着从穆玉露的手里接过了那件沉甸甸的棉衣。他眼角的余光已经扫到她感激的目光,也注意到她又脱下了身上同样已经湿透了的粉色毛衣。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衬衫,被水浸透后变得几乎透明的衬衫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映衬出她身体优美的曲线。而石心那锐利的目光一眼就透过她的衬衫看清了她那双被白色乳罩勾勒得浑圆、高耸仿佛是被河水泡大了的双峰。(。)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情流露(五) 就在这一瞬间,石心觉得自己的嘴唇正在发干,体内的洪荒之力开始横冲直撞。 就在石心再度欲火攻心之际,虞婷那哀怨的语调又一次在他的耳旁响起:“心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今生今世不会再去碰别的女人!” 石心猛然警醒:“老毛病怎么又来了?”他不由得自我解嘲起来:“子曰:‘食色,性也!’,看来我是**过旺呀。用中医的话来说是‘肾火’太旺,要服些轻火的药物。嗯,到了陕北之后我要多弄些枸杞子吃吃,这是陕北的特产。”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石心有意岔开话题:“你从来没烤过棉衣吧?嘿嘿,你知道吗,烤衣服之前应该先尽量把衣服拧干,这样衣服干起来快。否则的话你这么厚的一件棉衣吸饱了水,起码要烤上两三个钟头才会干。”说着,他冲穆玉露送上他招牌式地笑容、走到洞口去拧水。石心的手劲是何等之大?只见他单手一抖那件厚棉衣就已经拧成了一条长棍、甩出一轮水花。然后他双手用力一拧,棉衣内的水立刻“倾巢而出”,那落下的水珠被洞口的风一吹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远远的飘向了六十多米下的河面。 洞里的穆玉露望着煹火升起的袅袅青烟中被照进洞口的一缕阳光勾勒出一圈金边的石心那伟岸、俊逸的背影,心中回味着他方才送来的甜甜笑容,只觉得一股暖流在胸口涌动——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异样感觉——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爱”,她只想马上就投入石心的怀抱。但她又不敢动,生怕一动之后胸口的这股暖意就会随风而去、再也抓不住。 石心拧过的棉衣几乎已经干了,他反身回到火堆边,向穆玉露望去,却正好和后者投来的痴痴目光相遇,俩人四目相交不由都是脸一红。穆玉露脸红的是自己的心事也许已经被心上人窥破,石心脸红的则是他正好居高临下的从穆玉露的领口向下望见了她深深的***而她那隐藏在透明的衬衫内娇美的身体又引起了他身体某个部位的变化。 石心低下头,努力不去看穆玉露那诱人的躯体:“来吧,我们把棉衣烤干,然后你先把棉衣套上再把衬衣、毛衣一起烤干。”说着他示意穆玉露站起身来,“来,你拉这头,我拉另一头。注意,棉衣不要离火堆太近……哎,就这样正好。不要急,很快就会烤好的……你不冷吧?” 穆玉露瞥见石心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欲望,心头的暖流突然之间化成一种渴望——渴望着石心能过来抱她一抱、吻她一吻。 但石心的头却已经低了下去,她努力寻找他的目光,可他的眼睛却只盯着跳动的火苗,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 穆玉露在心底里惨惨地叹息着:“看来他的心还不属于我,也许还装着别人。难道是心桐姐令他难忘?还是齐冰姐让他割舍不下?” 这一刻,俩人都不说话,专心致志的烤着衣服。整个山洞里只有燃烧着的木柈子发出“劈劈啪啪”的爆裂声。 棉衣很快就烤干了,石心把棉衣递给穆玉露、拿起那件毛衣说道:“你……把衬衣换下来吧,先穿上棉衣,我去拧拧毛衣。” 说罢他便转身走到洞口去拧水,留下穆玉露在洞里面更衣。 石心站在高高的洞口,俯视着洞下滔滔的渭河水滚滚流过,深深地吸了口洞外清新的空气便开始拧水。他听到身后有“穸穸索索”的衣物声,知道穆玉露正在换衣裳。他估摸着她应该换得差不多了,正要转身,却听得身后传来“咕咚”一声,似乎是穆玉露栽倒在地,他一惊连忙回身观看。只见穆玉露果然双目紧闭横躺在地,更要命的是她的衬衣、乳罩都已经脱了下来,棉衣却只穿进了一个袖子就昏倒了,她的酥胸、蛮腰全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外、呈现在石心面前的是一道活色生香的粉色大餐! 石心连忙回身扶起了她,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伸手开始为她搭脉。他的手才搭上穆玉露的手腕、还来不及欣赏她的胴体就先吓了一跳:“哇噻,体温好高呀!” 石心已经猜到穆玉露多半是因为先前头皮大面积撕裂而失血不少、体质大为削弱,今天又先是溺水,出水后还被冷风一吹着了凉,再加上头上的伤口被浑浊的河水浸泡后出现了伤口感染。这几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便造成了她的高烧从而导致了突然晕倒。 而穆玉露的脉象也证实了石心的猜测,他一边诊脉一边就眉头紧锁起来。为穆玉露固本培元、驱逐邪寒倒不是件难事。石心仅凭点穴或是“放气”就能能够轻松做到。难的是为穆玉露重新清洁处理伤口,他的小药箱还留在了九曲溪边,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了小药箱里的药品和器械让他如何为穆玉露处理伤口? “这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石心叹息道,“只有碰碰运气了,难保那个急救包里又藏了什么宝贝呢?”他决定先用急救包为穆玉露重新包扎,再想办法解决她的高烧——用中医的话来说这叫“先治本,后治标。” 想着,石心打开了那个鼓鼓囊囊急救包——这可是他的全部希望所在! 急救包打开后石心惊呆了——这可真是一个“超级急救包”呀!里面不但有常见的三角巾、绷带、敷料、敷料,甚至还有一些用棕色玻璃瓶装着的酒精棉球! 要知道酒精棉球不但能用来消毒伤口,还能涂抹“太阳”穴通过物理蒸发来降低病人的体温,绝对是此时最应景的宝贝。 石心打心眼里感谢那个被他“击毙”的日军狙击手清水脉冲少佐:“真是多亏了你呀!要不是你千里迢迢的把这些好东西送到浍河边,又恰好在此刻让我用上,今天我为穆玉露疗伤时还真的会碰到麻烦呢!”这时,他的内心竟然还产生了一丝歉疚:“早知道你这么上路,我倒是应该留你个活口!”(。)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真情流露(六) 现在好了,有了这批意外的“横财”石心处理起穆玉露的伤口来自然是游刃有余。作为一个王牌医生,清洁伤口、重新包扎那只是小菜一碟,而穆玉露的伤口虽然被水浸泡过,但由于石心当初缝合得很牢靠,所以伤口并未脱线。短短的十分钟后,石心就用崭新的敷料、药棉和绷带把穆玉露的头部重新裹了个严严实实。 …… 这年上海春天的雨水特别多,下了五六天的绵绵春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是不紧不慢地下着。 虹口武昌路边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坐在佘曼诗的病床前百感交集——佘曼诗竟然用恶作剧的装糊涂和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可是吉野认识佘曼诗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也意味着佘曼诗对他虽然还抱有敌意,却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 “真是个绝色的美人!”吉野在心底里赞叹着,“尽管头部还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可她狡黠的笑容依然那么妩媚动人,而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更是美到了极点,既如此清澈无邪又充满了成熟妇人的魅力。”吉野的心里荡漾着一股春风般的暖意,这暖意既来自于佘曼诗那动人心魄地笑容,更源于她方才开的小玩笑——这个变节者居然敢和审问者开玩笑,这只能说明她已经渐渐地把对方当做一个朋友——当做一个“自己人”。 对吉野来说,这是一个美妙的信号,佘曼诗能够把他当做“自己人”比他从佘曼诗的嘴里掏出情报来更重要——那只是他工作上的诉求,在心底里吉野梦想着有一天眼前这位美丽的支那女子能成为自己的爱人、陪自己过一辈子。而今天佘曼诗的表现无疑给了他极大的鼓舞——他的渴望已不仅仅是一个梦。 窗外的雨水敲打着窗玻璃,又在玻璃上汇聚成一条条小小的水流就像一张张斑驳的泪脸。这雨声就像一种催化剂,令人的心情不断的惆怅、不断的忧伤。但是今天,吉野上尉的心情决不会惆怅忧伤,他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突破的曙光。他知道,只要再进一步佘曼诗就会原原本本、老老实实的把她所掌握的一切统统向他坦白。 “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你怎么突破了!加油啊!”吉野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他决定采用单刀直入的办法,乘佘曼诗小玩笑得手正自得意的功夫直接向她提问。这种提问方式和节奏上的突然变化往往会令被审问者猝不及防,在震惊中老实交代——这正是吉野平日里最拿手的审讯方法之一。 “不要得意得太早了,我的曼诗小姐!”吉野在心里头冷笑着,“来吧,让我们开始吧!” 想着,吉野开口了。他热情地说道:“那么,请把你在躲避李士群的七十六号搜捕时向你提供保护的人告诉我吧——我们已经是战友了,告诉我吧,让我请他们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工作。”他的声音很热切、像是一种呼唤又充满了感召力。而他明亮的眼睛也直视着佘曼诗,仿佛正期待着她给他一个圆满的回答。 “那话儿来了!”厚厚的纱布后面佘曼诗冷冷地笑着,“看不出啊,真有你的,你还有两下子,跟我来这一套。想给我来个突然袭击再一举突破我的心理防线?没门儿!” 佘曼诗用目光迎住吉野对她的审视:“保护我的人?你认为有吗?”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逃避对方的眼光,胆怯、慌张、退缩就意味着心虚、意味着撒谎,对方会无休止的追问下去、把你逼到死角里——那样的话,主动权就由对方掌握了。但佘曼诗并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她要让审讯的进程按照她的计划发展。是的,她是会说出她的保护人、吐出那个“诱饵”的,但不是在今天。 佘曼诗又冲着吉野展现她那无辜地笑容,那眼光分明是在申诉:“相信我吧,我说的都是真的。”尽管她笑得很真诚,可她自己也知道吉野未必会相信。但这就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让吉野相信她是一个为了活命可以出卖自己组织的女人,一个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可以在关键时刻卖关子、装糊涂的女人。虽然她不是,但这就是她的工作,她必须装作这样。 吉野在心底里又一次赞叹起来:“好美地笑容、好美的女人!就连骗人时也那么艳丽!”作为一个老资格的特务,他当然能够觉察出佘曼诗笑容里的真诚,但在吉野看来,她地笑容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虚伪——不是吗?她从来都不会连续对自己笑一次以上的,但今天她却连续对自己笑了两次!这是为什么?她喜欢自己吗?不,她心虚了,在用笑容为自己掩饰! 他决定点破她的谎言,让她快点“配合”。 “有的,绝对有!”吉野坚定地回答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在那段时间里一直有人在保护你。说吧,他是谁,现在躲在哪里?”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的语调后面是一股杀气、一种威胁。尽管他喜欢面前的这个女子,但他必须让她明白他才是这里的主宰,在他面前耍花腔是没有好处的。 “哟,这小鬼子跟我较上真啦!”佘曼诗暗自好笑,“根据你们掌握的情报?你哪来的情报?你要是能掌握到这些情报的话还会巴巴的守在这里、成天扮小丑吗?唬谁呀你?” 想归想,说归说,佘曼诗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出来,于是有意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哦,是吗?” 吉野立刻就从她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丝慌张,心里说:“哈哈,有戏!看来大功告成就在今天。” “告诉我,是谁向你提供了那间安全屋?又是谁指使你去正金银行的保管箱里取东西的?”为了不过分刺激佘曼诗吉野将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压低、变柔,“说吧!你看,我们现在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第二百一十八章 真情流露(七) 病床上的佘曼诗见吉野这副可憎的嘴脸不禁又要发笑:“给你一点因头你就上钩了?是的,是有人保护我来着,也有人指使我来着。可我今天就不告诉你!”她之所以不打算在今天就把那个“诱饵”抛出去是因为今天陈德昭来给她复诊过了。她深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敌人把陈德昭的到来和她吐露真情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和话,是会暴露陈德昭的。 …… 石心为穆玉露重新包扎好伤口后才有心思为她整理衣物——她刚才棉衣只穿了一半就晕倒在地,由于石心急于处理她的伤口,所以只把她平放在干草堆上,用那件棉衣盖住她赤裸的上半身就动手为她处理伤口。而现在,既然伤口已经包扎完毕当然不能再让穆玉露这样衣不遮体的睡着——她会着凉的,而且,她还穿着湿棉裤,石心必须为她换上一套干净的干衣服。 干净的干衣服?没有!他们的衣服都在过九曲溪时留在了岸边,要去取的话不但需要重新横渡渭河,还要溯九曲溪而上,时间上来不及,就算他拿到了衣服,要再重新横渡渭河回来的话也会把干衣服弄成湿衣服。更何况石心也不放心把穆玉露一个人扔在这个情况不明的山洞里——他不放心。 当今之计只能自己动手把穆玉露身上的衣服烤干了再给她穿上。 于是石心抱起穆玉露除下了她身上盖着的棉衣又熟练地给她穿上。跳跃的火苗暗红的光线里穆玉露幼滑的肌肤闪着莹润的光泽,她皎白的***骄傲地挺立着。 虽然石心最近已经见过三名美女的玉体,但见到穆玉露那傲人的双峰时他仍旧怦然心动,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看来小露从小的营养就不错呀,中国妇女里像她这样不穿胸罩***也能这么坚挺的女子能有几个?” 虽然石心近来已经抚摸过三名美女的胸脯,但他见到穆玉露那傲人的***时仍然想要摸一摸,潜意识里甚至想要吻一吻。 “你怎么能这样?不得到小露妹妹的允许你是不能随便抚摸她的!”此时,石心的理智占了上风,他飞快的为穆玉露穿好了棉衣,尽管在为她扣纽扣时隔着棉衣又触摸到她柔软的胸脯时心情好一阵激荡。然后,他脱下了自己穿着的棉衣——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在刚才和穆玉露一起烤衣服时暗运内功给蒸干了——盖在了穆玉露的双腿上。 但石心想想又觉得不妥:“难道就这样让小露妹妹穿着湿裤子睡着?这样的话她不但会邪寒入内、病情加重,而且还会湿气入体,会使她的病情复杂化,治疗起来更是麻烦。”想着,石心就打算去脱穆玉露的裤子,但他的手才接触到穆玉露的腰身时又停住了,“她是一个女孩子,而我又不是她的丈夫,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为人家换裤子呢?”石心又踌躇起来。 从本质上讲,石心是一个敢作敢为的汉子,但自从和虞婷发生了性关系后便在心里划了一道红线——这是一道感情的红线,守着自己的承诺,不再去碰别的女子——而今天这种脱少女裤子的事是万万不能做的,就算虞婷不在身边也不能越过这道红线。 “但是,我是一个医生,难道就这样看着她着凉却无动于衷不施救吗?”医生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那就是绝不能见死不救,“那么,不给她换下湿裤子算不算见死不救呢?”石心又犹豫了。 “时间紧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石心的理智再度占了上风,“现在我是一个医生,必须履行救死扶伤的职责!”想着,他熟练地褪去了穆玉露的棉裤和卫生裤(那年头的人把棉毛裤称作卫生裤)放在了一边,她只穿着内裤的修美玉腿却又一次令石心怦然心动、停下手来。她的白晢肌肤、她的匀称玉腿、她露出内裤底端的一小撮毛发又一次令他浮想联翩。他突然有种罪恶的冲动,想要亲吻她后再占有她那冰清玉洁、鲜花般娇嫩的身体。连石心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这种罪恶的念头,但体内再度开始横冲直撞的洪荒之力告诉他自己的冲动很强烈。 穆玉露正在昏迷之中,想要占有她对石心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闭上眼睛,努力不去看穆玉露那令他想要犯罪的胴体,一边警告着自己:“不行,她不是你的女人。她只是你的同伴、你的小妹妹,你不能侵犯她的纯洁!”于是,石心闭着眼、抑制住内心的躁动、摸索着褪下了穆玉露的内裤,又闭着眼用自己的棉衣裹住了她赤*裸的下身。 他听到自己的心在“呯呯”的跳着,那心跳仿佛是一种呼唤、一种渴望:“睁开眼,欣赏她花朵般娇柔的身体、抚摸她、得到她!她是你的,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去呀,睁开眼,上吧!”这种呼唤充斥了他的耳朵、这种渴望填满了他的思想。石心只能努力闭眼,不去看也不去想。可是,他越是不去看就越想看,越是不去想就越渴望。他感到自己的大脑在充血,紧闭着的眼前满是红光。颤抖的手也有些不听指挥,当他接触到她光滑的身体时更是心神荡漾。 还好,裹衣服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在石心美人在怀、心中天人交战眼看就要把持不住之际,衣服已经裹完了,他终于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才做完一件极费力气的壮举。而他额头的汗珠却不知什么时候淌满了脸颊。 这时,他才注意到穆玉露的鞋袜早已不知去向,估计是她在落水时被河水冲走了。而她露在棉衣外那浑圆光滑的脚腂却恰好攥在石心的手里。石心看着她纤细的秀足,抚摸着她脚底因为长期步行而生出的老茧——这老茧已经在河水长时间的浸泡中发白、起皱——石心不由生出许多感慨来。是的,几个月来,他们横穿了大半个中国,连步行带坐小船、乘马车走了三四千公里,连穆玉露这样文秀、乖巧的大都市女孩的脚上都磨出厚厚的老茧来,这是何等的艰辛?(。) 第二百一十九章 真情流露(八) 刹那间,刚才还膨胀在石心心中的性冲动消散得无影无踪,望着干草堆里头部缠满了雪白纱布的穆玉露石心的心里升起一种责任感:“我一定要把小露妹妹平平安安的带回陕北根据地!” 想着,石心除下了自己的鞋袜,把自己唯一的一双厚袜子套在了穆玉露那双柔荑般的玉足上。这双本来已经N天未洗的袜子经过刚才从九曲溪到渭河的一番“洗礼”已经干净了不少,虽然有些大,但已足够保暖。 石心小心的为穆玉露掖好了盖在身上的棉衣,脑子里默念着刚才为穆玉露诊脉时她的脉相、盘算着该如何注入内力帮她驱寒、疗伤。 “嗯,就这么办!”望着穆玉露的玉足,他忽然有了主意。 石心盘腿坐下,捏住穆玉露那双纤美的脚,把掌心抵在她足底的“涌泉”穴上、平心静气地运功将一股真气灌入她的经脉,为穆玉露驱逐体内积累的邪寒之气,又将真气聚拢在她头部的病灶(气功中将伤口或是患处都称作病灶)附近,为她放气疗伤。 说起来石心的内伤已经好了八九成了,只要不是和高手比拼内力,象放气疗伤这样的活计还是可以胜任的。况且穆玉露虽然伤得不轻、病情也颇复杂,但她受的毕竟不是内伤,所以治疗起来并不吃力。等石心催动内力在穆玉露的体内运行了三个周天之后,她的面色已由通红恢复到红润,呼吸也由急促转变为平稳。石心在为她又一次诊脉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穆玉露睡在草堆上沉沉地睡着,缠满了绷带的头部歪向一边,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甜甜地笑。石心坐在火堆前,一边为她烘衣服,一边看着她的安详的睡姿心里充满了成就感。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他抬腕看了眼“罗马”的全钢防水表竟然已是下午两点,他们已经六个钟头不曾进食了。 所有的干粮食物都还留在九曲溪的岸边,要回去取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自己饿几顿倒无所谓——从前的红军时代他经常是和普通的战士一样在战斗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是还有一个受了伤的穆玉露呢!身体虚弱的她可饿不起。 “那就只有出去就地筹粮了!”石心对着自己笑了笑,这是他的本行,红军时代的石心作为部队的参谋长除了规划作战方案、行军路线之外,筹粮也是他的主要工作。想当年过草地断粮的时候他连自己的皮带也煮来吃过,而吃什么野草、虫子、蛇之类的更是“家常便饭”。不过,以穆玉露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吃些熟的、易消化的食物,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她是万万不能吃的。 “那么我就必须出去搞点锅、碗、瓢、盆之类的家什了,还得客串一下厨师的角色。”石心自我解嘲的想着,嘴角挂着几分戏谑的苦笑,心里突然跳出三个字来——过家家。 “先把烘干的衣服给她穿上再去筹粮吧。”一想到又要见着穆玉露那诱人的胴体石心就忍不住心神荡漾,只盼着手里的衣服能快点烘干。可穆玉露的胸罩和内裤倒是干得很快,但她的毛衣却不是想干就能干的,离火太近了会被烤焦,离火太远的话又干不掉。烤到后来连一向遇事不慌不忙的石心竟也心浮气躁起来,恨不能马上就把手里的衣服烘干好为穆玉露穿上。 在石心的记忆里,时间从来没有过得像今天这般慢过,他几乎是看一眼熟睡中的穆玉露就试一试衣服的干燥程度,而那件毛衣就在石心焦急的心跳中不紧不慢地干着,冒着几缕淡淡的水汽。 终于,在石心焦急的等待中穆玉露的毛衣总算干了,石心迫不及待地抱起一堆衣服跃到了干草堆旁,伸手就揭去了裹住穆玉露下身的棉衣。她关键之处的黑森林诱惑地隐约着那个敏感的部位、她匀称的玉腿高傲地伸展着性感的炫耀。 “原来小露妹妹的身体也如此诱人!一点儿也不比婷妹、桐妹、冰妹她们缺少女性的魅力。”石心只觉得满眼都是穆玉露白花花的翘臀美腿,一颗刚刚平复的心又“咚咚”的狂跳起来,只想着拥抱她、亲吻她,再进入那个黑森林下的私密地方、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还好,男人是用大脑进行思考的,女人是用***进行思考的。石心的理智尚未离开他的身体,他不停地警告着自己:“你应该只当她是你的小妹妹,不能动不动就用**的眼光看待她、老是想着占有她。”以石心这等老成持重,此刻他居然也脸红了。只见他做贼也似飞快的为穆玉露穿好了裤子,当他把手放在穆玉露棉衣的纽扣上,打算为她穿上内衣和毛衣时却又开始踌躇了。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一次见到穆玉露那娇美的胴体,他真的很担心,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会忍不住把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火再一次释放出来、剥夺她那诱人的贞操。但同时他又充满了渴望,她那惹火的身体实在令他无法忘怀。 此刻,那个曾经的、自信满满的石心不见了,代之以一个扭捏的、矛盾的、欲火和理智正交战不已的男人。 “你是一个正派的男人!请不要忘了对婷妹的承诺!”理智这样对石心说。 “那可是鲜花般娇美的青春身体、那可是温柔可爱的清纯女孩、那可是对你充满了敬仰并愿意为你去死的女人,占有她有什么不可以?”欲望这样对石心说。 “不行,那是禽兽不如的事,你怎么能做?再说,她正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你怎么能乘人之危呢?”理智又一次警告着石心,石心猛的一凛:“要是我真的做出这种事的话,我岂不就成了那种下三滥的无耻之徒了吗?” 想到这里,理智终于战胜了欲望、道德终于击败了本能、意识终于取代了潜意识,他终于回复到了那个侠义本色的石心。 石心轻轻抱起躺在干草堆里的穆玉露,小心地将她搂在怀里,尽量不去动她受伤的头部。然后便褪下了她身上裹着的棉衣。穆玉露那幽兰般淡淡的处女体香挑逗着他的嗅觉,她那蓓蕾般饱满的胸脯晃动着他的视觉,她那杨柳般轻柔的腰肢拨动着他的心弦——而所有这一切——她美丽的、纯洁无瑕的胴体就在他的怀中,仿佛一只祭坛上待宰的羔羊只等待他的享用。 石心强迫着自己不存邪念,抵制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他为穆玉露套上文胸,又为她扣好腋下的扣子,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圆润的胸脯。 就在他心慌意乱兼手忙脚乱之际,他怀抱里的穆玉露忽然“咽咛”一声从昏迷中醒来了。(。) 第二百二十章 干柴之于烈火(一) 上海虹口武昌路边的加布里埃尔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吉野上尉正在对佘曼诗步步紧逼,一定要追问她是如何躲过七十六号追捕的?是不是有什么人偷偷地保护过她?这个保护人又是谁? 此时此刻,佘曼诗并不打算马上把那个“诱饵”抛出去,今天还不是时候,她得想办法再拖上几天。所以,当吉野用“我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之类的话来哄骗她时,她只冷冷的“哼”了一声:“是吗?战友值多少钱一斤呢?” 吉野当场就愣住了,这个刚才还冲着自己展现迷人笑容的支那女子怎么一转眼就又变成了这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满腔的喜悦刹那间灰飞烟灭,代之以深深的震惊和疑惑。这从极冷淡到极热烈又转变得极冷淡的过程实在太突然,反差太大的结果是吉野的心跳忽快忽慢,而他的心血管也似乎受不了这种刺激——具体的表现是脑袋发晕。 “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值多少钱一斤?”吉野有些失态的、不自觉的、喃喃地重复着对方的话,脑子一时半会还转不过弯来。等他回过味后来便在肚子里狠狠的骂着:“女人真是善变,刚才还是晴天,现在居然就开始下雨了!” “此话怎讲?”吉野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女神”如此多变,一定要问个明白。 只见病床上的佘曼诗“嘿嘿”地笑了:“傻瓜,你还不明白吗?那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你说我能随随便便地告诉你吗?一旦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的话我不就一文不值了吗?” 吉野心里总算平静了一些:“还好,原来她只是有些顾虑——这对叛徒来说是正常的,我可以打消她的顾虑、让她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想着,他开口了,用了一种尽可能开诚布公的语气:“你放心,我们现在是、将来是、永远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请不要再有什么顾虑——来吧,告诉我,那些保护你躲过七十六号追捕的人在哪里?”说罢,吉野继续用他标志性的、期待的目光望着佘曼诗,那眼神里满是鼓励和希望。 “真是拎不清!”厚厚的纱布后面佘曼诗轻蔑的想着,“看来这小鬼子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让我给他来点冷处理。” 于是,佘曼诗疲倦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吉野一见她打哈欠却急得要死——这是她每天休息前的标志性动作,一旦她重新闭上眼休息的话今天想要完成突破就不可能了。 但吉野上尉又怎肯放弃今天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佘曼诗心情好了,愿意招供了,又怎么能够让她睡着呢? “坚持住!佘桑!”吉野急了,要不是佘曼诗浑身是伤的话,他早就扑上去抓住她的肩膀来回摇晃了。 佘曼诗哪里睬他?自顾自地闭上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这回吉野上尉可是真的急了,气急败坏的他俯身一把揪住了佘曼诗的衣领就打算动粗。 正当佘曼诗耍尽小花招,想把那个“诱饵”晚几天再吐出来而吉野正急得要发疯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松岛莱莱子小姐悄无声息地走进了病房、站在了吉野上尉的身后。 吉野上尉的后脑勺上并没有长眼睛,但他仍然觉得后脑勺上有点发毛,根据他的经验身后应该有个人。吉野猛一回头,却见松岛莱莱子护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鄙夷、蔑视和愤怒:“放下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的病人?” 吉野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完了,这个煞星怎么在这种时候出现了?真是不合时宜!”但他的脑子转得极快,早晨晴气将军给他的忠告还犹在耳边。吉野可不想搞僵同松岛莱莱子的关系,否则晴气将军一定会取消他每天来加布里埃尔医院守夜半个晚上的权利的——是的,将军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他可不愿意冒这种险。 吉野的脸立刻挂起讪讪的、不自然地笑容来:“是松岛小姐呀……嘿嘿……你好……”他尴尬地直起身,两手却不知道往哪放,只能紧张地搓着手。 自从今天早晨松岛莱莱子到晴气将军那里告过吉野一状、晴气将军作出吉野会同她好好合作的承诺后,她就放心了不少,至少对吉野是一种警告,让他不能为所欲为。但松岛莱莱子心里面对吉野的为人还是不太相信的——在她看来,这个吉野上尉压根就是一个人渣、流氓,尽管晴气将军作出了对他严加管束的承诺,但她仍觉得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吉野这种大色鬼、人渣是改不了吃屎的性的,他多半还会去借着工作之名骚扰那个可怜的支那女人——但这是松岛所不允许的,她已经把自己当做了那个可怜的支那女人的保护者,不但要帮助她尽快恢复健康,还要防止她受到吉野这种流氓的侵犯。 因此,松岛莱莱子决定没事就到佘曼诗的加护病房里看看,免得那个“流氓吉野”又乘她不在做出下流的事来。而现在,那个“流氓吉野”果然乘她不在的当口对可怜的支那女人大下“咸猪手”,这怎能不让她义愤填膺? “看来我是对的,这个流氓还是改不了吃屎的性!看我怎么收拾他!”松岛在目睹了吉野的“罪行”后狠狠的想着 “你——太令人失望了——真是无耻透顶——给我滚出去!”出离愤怒的松岛莱莱子为了不影响病人的休息尽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样一来她的低吼听起来反而显得无比狰狞恐怖。 “这女魔头又发飙了!”吉野心想,他决定不和对方正面冲突,免得又授人以柄,所以,他将手背到身后彬彬有礼的答道:“松岛护士,请你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病床上的佘曼诗又开心地笑了:“哈哈,不用我亲自出手就有人帮我出头。妙,又能看一场免费的‘漫才’表演了,且看小护士如何搞定小特务。松岛小姐,我看好你哟,不要让我失望哟!”(。) 第二百二十一章 干柴之于烈火(二) 渭河峡谷绝壁上的山洞里,石心刚刚为熟睡中的穆玉露穿上内衣,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穆玉露恰好在此时醒来,瞪大了一双妙目看着他:“心哥哥,我这是在哪儿?” 石心却如同做了贼似的脸红起来,自己本是好意,为穆玉露烤干了衣服再给她穿上,哪承想她却在最暧昧的时刻醒来了——自己正把她搂在怀里,一只手还按在人家的腋下,人家的衣服也是自己给脱光的,虽然是为给她换上干衣服,但是穆玉露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她多半会认为自己乘着她昏迷之际动手动脚,想要轻薄非礼——这误会可闹大了! 面对穆玉露的提问石心故作镇定地回答:“你的伤口被河水一泡就感染了,所以你刚才发烧后晕了过去。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为你重新处理好了伤口,并且为你作了退热处理——你已经没有大碍了。”他的心里却在祈祷:“小姑娘不要问长问短啦,再问下去就穿帮啦,快点再昏过去吧,求你了!”尽管他也知道,穆玉露重新昏过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那……谢谢你了,心哥哥。”穆玉露心存感谢的说道,一边伸手摸了摸头上干爽、清洁的绷带,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心上人如此体贴入微的照顾她,她当然幸福得很。 可是穆玉露这么一抬手问题就来了——她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光光的,继而又感觉到身上凉凉的,她立刻就一激灵,人也清醒起来并马上意识到自己上身没穿衣服,再进行了一番“系统自检”后便知道自己上半身只穿了一个胸罩,而下半身的裤子都是干的——她记得自己晕倒时还穿着湿裤子呢。穆玉露什么都明白了,她眼中朦胧的迷离随即化为震惊和羞涩,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只直直地盯着石心那只清澈的眼睛。 石心一见她抬手就已经预料到大事不好,这事儿眼看就要穿帮,以他之机智百变此时此刻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妙计来化解眼前的误会。他甚至不敢开口解释,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是越描越黑的。 石心静静地等待着,他已经从穆玉露的大眼睛里读到了极度的震惊,所以他等待着她会来一场愤怒的大暴发、等待着她会把自己骂作“流氓”、“色鬼”。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在她发火的时候不辩解一句,等她火头过去后再慢慢找机会向她解释清楚。 哪知道穆玉露并没有愤怒的呵斥石心,哪怕连一点点不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原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穆玉露的脑子里已经迅速地转了好几个念头。作为一个护士,她对“生理卫生学”自然非常清楚,性知识也比一般的女孩子要丰富得多。她在“系统自检”中已经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受到性方面的侵犯,而且——她相信石心的人品——她无比坚定地确信自己的心哥哥绝对不会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情。所以,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打心眼庆幸自己的眼光独到——这样一个面对**都坐怀不乱的高尚男子不正是自己未来最好的伴侣吗?而且,最妙的是现在山洞里就自己和石心孤男寡女两个,同自己竞争石心爱情的两个对手,一个已经被石心杀死在钟家村,另一个此刻正身负重伤,待在渭河的对岸、九曲溪的岸边,想来也来不了。更何况,以自己目前的伤势也需要石心一步不离的守护着,这不正是想方设法增进石心对自己爱情的好机会吗? 但穆玉露随即又想到:“那心哥哥为什么不动我呢?难道是我的身材不如心桐姐好?还是我的胸脯不及冰冰姐大?或者……是心哥哥的心里仍然装着心桐姐,对我根本没有意思?”这样一想,穆玉露不禁又犯起愁来。 石心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穆玉露,观察着她的眼神、揣摩着她的心思。却见她的目光由惊到喜,再由喜到忧,甚至流露出几分失望、几许忧虑来。他哪里猜得到穆玉露那小女儿家的心思反反复复、思前想后?一时也不作声,只等着穆玉露开口再随机应变。 穆玉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石心惊了个喜出望外:“心哥哥,就算是待在这个山洞里过一辈子,只要有你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点上海女孩特有的“嗲”,说着她把身子紧紧地依偎着石心,一双小手也翻上来搂紧了他。 对石心来说这不啻于一次突然袭击——他正全神贯注的准备着解释那场美丽的误会,哪知道穆玉露根本没提那件事,却直接表白了她的爱慕。面对这清纯女孩的率真爱意,石心的心不由一荡,他下意识的为她裹紧了棉衣,眼光却不经意间透过她的领口又瞥见了她白晢、圆润的双峰。 “心哥哥,你知道吗?在长江岸边你第一次抱着我跳上那条小舢板时我就已经这么想了,我只盼着能够那样地依偎在你的怀抱里一直走到延安去。”穆玉露缓缓地说着,因为石心给她头部的伤口做了加压包扎、绷带缠得很紧,所以她无法大声说话。但如此一来她那柔软的吴侬细语听来就更是动人了。石心的眼前不由闪现出长江南岸谏壁镇的芦苇丛里,他第一次抱起穆玉露纵身一跃跳上小舢板时的情景来,心里顿时泛起一阵甜蜜、嘴角也挂起了笑容。 石心地笑容对穆玉露来讲无疑是一种鼓励,她本来就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向石心表白自己的心事。因此,她在见到石心那甜甜的笑容后像是得到了许可一般继续倾诉着自己的爱意: “可是,后来你却不知怎么的和心桐姐姐好上了,对我总是若即若离的。和我说话时也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知道吗?那段日子我可有多难过?” 石心真的没有想到穆玉露这小姑娘的心思竟是如此细腻,回想从苏北到陕西的那一段路上自己的确把心思更多的花在了钟心桐和齐冰的身上,对穆玉露并没有十分在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干柴之于烈火(三) 正当石心与穆玉露在渭河峡谷悬崖上的山洞里搂搂抱抱之际,另一对男女也正在上海西摩路畔太平花园的寓所里紧紧的盘结在一起。董金涛和苗翠花这对露水夫妻的确称得上是野鸳鸯中的极品,别的野鸳鸯大多只有一夜情,但他们俩却在一夜缠绵之后欲罢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寻那云雨之欢,最终同居在一起。 对苗翠花来说,她原本只是想在这兵荒马乱、生意惨淡的岁月里找一张“长期饭票”、解决自己吃饭、穿衣的生存问题——自打她干上这一行开始就已经忘了什么叫女人的“贞洁”、什么叫做人的“廉耻”,只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谋生的一种工具,用来换一口饭吃。可是,和这个自称叫做“金涛”的男子同居了这么久之后她发现对方不但手头宽裕、出手大方,而且在床上也十分勇猛,连她这样从业多年的老牌妓女也刮目相看、非常满足。更难能可贵的是,虽然她出身低微,但是这位先生“金涛”却并不嫌弃她,只要一有时间就整天和她腻在一起。尽管他的动作和言语略显粗鲁、话也不多,可是她还能抱怨些什么?在这种年头,从前的姐妹多半都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悲惨日子,有的甚至成了路边的饿殍。更有的姐妹出门碰上日本兵,受尽凌辱后搭上了性命。而她——苗翠花却过着比从前更快活的日子,腰包鼓起来了倒还是其次,关键是她既不用出去接客,也不用为了生计到处奔波,更不用担惊受怕被流氓欺负、被鬼子凌辱——她还能抱怨什么?有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有一个安全的“家”,不用再出卖自己的肉体去换一口饭吃——这是多少姐妹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而现在她过的正是这种神仙般的日子! 苗翠花和董金涛住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短了,但她仍能不时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迷恋——她把这当做“爱”,她以为他是“爱”自己的。而她也是全心全意的付出自己的感情、用她的全部感情来爱他的。 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和这位“金涛”的关系到底是算夫妻呢还是“包养”?虽然形式上没有区别,但本质上这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关系。要是“包养”的话,她仍然是在出卖自己的肉体换一口饭吃,只不过客户只有一个。 也有时候她在猜测,自己的这位“金涛”到底是干什么的,说他是个跑单帮的小老板吧又不像。自从俩人姘居在一起后就没怎么见他往外地跑,要知道单帮客可是三天两头到外地去采买、出货的呀。说他是个做本地生意的小老板吧也不太像,哪有做生意的窝在家里的时间比在外跑业务的时间更多的?也许他做的生意比较特别? 到后来,苗翠花是懒得猜也懒得想了,反正只要每个月有银元拿、只要“金涛”对自己好就足够了。至于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她是再也不感兴趣了。 对董金涛来说,和这个本名叫做苗翠花,花名叫做“阿莲”的女子相遇是一种偶然、和她出去开房过夜只是为了发泄、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姘居是一时冲动也是一种危险的举动。作为一个地下党的谍报人员,是应该将私生活放在脑后的,更不允许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组织上安排的住处同居——这不但违反了地下党的钢铁纪律,也违反了最基本的地下工作的安全原则。但是—— 董金涛不在乎这些!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被管束得太久,好不容易有了目前这种独当一面的机会又怎能错过这难得的放纵机会?工作,他可以完成得很好——他有这种能力。女人,他也同样需要——他有这种体力。危险,他可以躲开——以他的经验根本不用担心危险会找上门来。 而且,他觉得能找到“阿莲”这个女人真的是一种幸运:她能干,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她漂亮,即便洗尽铅华也是一个秀丽的女子;她体贴,就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照顾着他的生活;她性感,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床上功夫让他如痴如醉;她忠实,在这个世界上董金涛仿佛就是苗翠花生命的全部。 此刻,刚刚睡完午觉的董金涛和苗翠花正相拥着躲在被窝里。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的,没完没了的春雨敲打站窗帘外的落地长窗,那种单调的雨声令刚刚睡醒的他俩依旧昏昏欲睡。松软的鸭茸被挡住了早春的寒冷,光着身子侧身睡着的董金涛从身后抱着同样光着身子的阿莲正上下其手,在她日见丰腴的身体上到处探索。 摸着、摸着,两人的欲火渐渐旺炽,阿莲的呼吸开始短促,她娇喘着说:“老金,你要做什么?”董金涛体内的洪荒之力也开始发硬,他笑嘻嘻地答道:“亲爱的,我在打球呢。”说着,他用双手拨弄着阿莲的胸器,仿佛真的是在玩弄一对肉球。 阿莲“咯、咯”娇笑着,半是挑逗半是央求:“不要嘛,你这样玩球人家会有反应的。” 董金涛哪里理她,用自己的大杀器在阿莲的丰臀上来回摩挲:“反应,我这里早就有反应了,你才知道呀?”说着,他猛然发力又开始了进攻。 他身下的阿莲回过头来送他一个风情万种的浪笑,于是他便乘势低下头去吻住了她的红唇。阿莲的手一勾,搂住了他的脖子。 …… 陕西渭河峡谷北岸悬崖上的山洞里,石心搂着头部缠满绷带、棉袄里只穿着胸罩的穆玉露不禁有些意乱情迷。她幽怨的目光他当然懂,而她抵紧他胸膛的柔软双峰更是给他强烈的暗示。雄性荷尔蒙又一次开始分泌,石心的喉咙发干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只听穆玉露继续幽幽说道:“那些日子我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看着你和心桐姐有说有笑的样子、看着她在你的怀抱里那种甜蜜的模样我真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