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夫妻 [年代]》
第1章 敲门 麦收刚结束,麦子入仓,地里的男……
麦收刚结束,麦子入仓,地里的男女老少又忙着弓腰播种,地里总有忙不完的活。太阳刚冒头,一不留神,就跳出来大半,像个调皮的小孩子,看地里人被它晒得皱眉,恶作剧得逞般换个阵地。
柳树庄刘家小院
大门上光荣烈属的黑字红底木牌前几天刷了新漆,被火烧似的阳光一晒,似乎不用真实触摸,就能感觉木板烫手。
阳光越过大门,溜进院里,院角栅栏里的五只鸡被晒得懒洋洋,旱厕里的小白蛆推推搡搡争先恐后努力从坑里跑出来找太阳。
阳光又往里走了几米,钻进三间黄泥屋里肆意寻找目标。
躺在炕上的刘青青,热得满头是汗。阳光在她眼皮上努力找缝,用尽战术只想开疆扩土,阳光发现敌人似乎想主动认输,但缝隙开了又关,像逗它玩似的。
刘青青几次想睁开眼,想怎么也醒不来,头还胀得生疼。
“青青,我是周倩,青青,你在吗?在家吗?”
“闭嘴!”刘青青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声音却像猫仔闹奶似的。
大门外的周倩一直没听见来开门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自个声小,屋里人听不见,只好更用力拍门,但嗓音依旧娇滴滴,像撒娇似的“青青啊,青青你醒了没?你快出来啊,我快晒死了。”
刘青青终于睁开了眼。阳光赶紧往里钻,欢快地庆祝自己的胜利。
刘青青用手一挡,终于缓解了眼睛的刺痛。
门外到底是谁?没人开门不知道识趣地滚吗?真烦,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讲礼貌。
刘青青单手一撑,起身滑下炕,趿拉上叠缝三块碎布的军绿色布鞋,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一挽,刚要往外走,又退回来,对着土墙上挂着的小镜子,戳戳额头上的肿包,把头发梳成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凑近镜子仔细看,标志的鹅蛋脸,饱满的脸型骨架,开扇眼,驼峰鼻,嘴巴微俏,刘青青拍拍脸蛋,给出公正评价,长得不错,眉目如画,温婉可人。
刚起炕的烦躁褪去几分,刘青青打量下衣着,补丁叠补丁的灰褂子,还算干净的蓝裤子,就是这裤子有点短,像是借来的。
不伤风化就行,刘青青安心往外走。
“催什么催,投胎都没你着急!”
拍门声一顿,像被吓住了。但只是一瞬,又开始接着拍,“青青你终于来了,就知道你心疼我,一定刚醒就来给我开门。”
这声音,柔到造作,刘青青手臂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开门请人进来,不想再受这酷刑。
门一开,一只不算白但够滑的小手立马抓住她的手臂,刘青青下意识用力一甩,只听哎呀一声,然后就是人肉和地面的强烈撞击声。也不知道门口的土疼不疼。
刘青青把门推得更开,终于见到叫醒她噩梦的女同志,已到嘴边的道歉,突然不想说了。但见周倩皱眉冷脸,她又下意识想把人扶起来,帮她拍土,低声道歉求原谅。
刘青青用手指扣住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小可怜刘青青,而是当了九年鬼,见证了人间悲惨险恶和种种勾心斗角的重生青。不能再憋屈自己讨好别人,讨好就能赢来关心吗?可以,但假意的关心比草贱,就像你以为自己买到的是奢侈品限量版,其实旁人都在笑你抱着个假货当宝贝。
刘青青淡定地走出大门,关好大门,然后疯狂朝西边跑,上工点,地里人最多。
周倩懵了,她还等着刘青青那傻子来扶,然后那傻子怕她生气再打自个几巴掌给她解气。没得到想得到的待遇,周倩单手撑地,自个麻利地站起来,看到新裤子上沾的土,嘴巴一瘪,心里暗下决心,一会儿一定要忽悠那傻子去和庄里最胖的钱红文打架,然后再被打得额头带包。可她等啊等,只见刘青青越跑越远,周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追上刘青青拦下她,要不然自己会很倒霉。
刘青青边跑边打量这小村庄,阳光把一切照得太透,黄泥房,窄土路,朝西望过去,一大片田后又是一排矮泥房,隐约看到经久未修的房顶上长了一簇簇草,随风摆动不知道在笑谁。
回头望向那连绵的大山,这画面结合起来特别像她前世看过的现实题材文艺片里的落后山村,女孩被拐卖至此,多次逃跑却怎么也逃不出这令人绝望的愚昧和落后。视线向下,刘青青看到小跑着跟上来的周倩。
加快脚步,刘青青边跑边喊,把自己想象成广告片里被猛兽追的那个白裙子美女。
“爹~奶~娘,周知青又要撺掇我打架!”
这时,刘青青已经跑到了地头,但没找到家里人。只能边跑边喊边找人,她可真忙。
听见刘青青声音的婶子大娘,眼睛一亮,热闹来了,也不蹲着放种了,站直身子,竖起耳朵认真听,眼睛一会儿跟着刘青青,一会儿望望跟在后面跑得艰难的周知青。这周知青不行啊,才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膝盖上又是土又是血,两条□□花辫松散毛躁,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傲气和体面。
“张大娘,上回我和你小儿子打架,是因为他帮周倩干活,周倩给了他个笑脸,他以为周倩看上他了,就和周倩说谈对象的事,隔天,我就和张强打了一架,威胁他不能再纠缠周倩,要不然我就举报他耍流氓。那是我听周倩说张强要欺负她,才去当英雄的。张强哥呢,哎,我找不到他,张大娘你帮我和张强哥说说呢,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骗的,我就是傻……”
刘青青故意把傻喊得超大声,引得地里干活的人笑不停。笑完不禁纳闷今个女煞星怎么不喊打喊杀,开始做检讨了。
张婆子听完,撒腿往周倩那边跑,原来是这婊子算计自家儿子,她打不过刘青青,还打不过胳膊没几两肉的女知青吗?
周倩见张婆子扑过来,想躲却躲不开,白白挨了俩巴掌,张婆子似乎还没打过瘾,周倩在张婆子又伸手抓她时,拼尽全力往前跑,这才甩开了年过半百的张婆子。
看着越来越远的刘青青,周倩不甘心,“刘青青,你给我站住,闭嘴,闭嘴,都是瞎说。”声音像得了帕金森似的,抖抖抖,抖到最后几乎断气。
周倩越狼狈,刘青青喊得越带劲,“上个月,周倩见翠燕穿了条新裙子比她俏,她就故意在我耳边嘚嘚翠燕老欺负她,所以我才问候翠燕姐全身器官和十八代祖宗的。”
第2章 归来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汉子们也不……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汉子们也不翻地了,拄着铁锨,兴味地听着。知青们也停下手里活,越听越害怕,周倩撺掇刘青青打架的事,他们多多少少知道点,要是这事被庄里人都知道,整个知青所都会跟着丢脸。
最早下乡的周娟,是柳树庄大队女知青这边管事的,看到刘青青往她这边跑了,赶紧跑到地头,等着拦下刘青青,劝她有话私下说,什么都好商量,她会让周倩赔礼道歉。
想得挺好,但快到近前了,刘青青突然拐弯换方向,不走这头了。
刘青青侧头,朝周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歪歪头,正过脸,继续往前跑。
周娟愣在原地,被刘青青刚刚的小表情弄得心脏加速,后颈酥麻,那一瞬,她作为女同志,竟想把刘青青抱进怀里,摸摸头,宠溺地打趣句,别皮。
好像这样的刘青青无论多胡闹,她看在那张脸的份上都能点头原谅。是那张脸吗?不!是刘青青身上变掉的气质,从以前的暴戾到现在的乖巧,周萍只想让刘青青停在这一刻。她想当姐姐,有个刘青青这样的妹妹。
这头,刘青青终于看到原主的家里人,迎面跑过来的俩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丹凤眼,翘鼻梁,嘴巴扁扁少了点曲线,还有点黑,十三四岁,一米五出头。
俩弟弟跑到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下来,刘青青也赶快减慢速度停下来,这时才觉得累,心脏突突的还发胀发疼,似乎在抗议主人的虐待,嗓子火烧火燎的疼,鼻子不停出粗气,单手扶住大弟刘君谦的肩膀,才堪堪站稳,稍作休息赶紧说正事,“君谦,自牧,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报答大姐。”
并排站立的刘君谦和刘自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有什么可报答的?”
刘青青虚弱地摆摆手,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咱们要把坏人周倩的罪行说庄里每个人听,这回我和吴国庆打架,是因为吴国庆帮周倩干了一年的活。”
这里一直叫柳树庄,五十年代末多了大队部这后缀,人们还是习惯叫这里庄里。刘青青也很自然地这么说。
“你又威胁人家再骚扰周倩,就告人家耍流氓?”刘君谦抢话道。
刘青青一巴掌打在刘君谦后脑勺上,她已经很累了,让她一口气说完行不行。
“我打吴国庆是因为这小子威胁周倩二选一,要不嫁给他,要不把这一年的公分换算成粮食,还给他。”
刘君谦和刘自牧齐齐点头,国庆哥的要求很正常,昨个上门打架的大姐才有毛病。
无视俩弟弟眼里的谴责,刘青青坚持把话交代完,“我知道我错了,这事我以后跟吴国庆道歉。现在你们俩一个去找吴大娘,让吴大娘去大队部找人主持公道,另一个人绕着地头把吴国庆帮周倩干了一年的活,但周倩不愿意给粮的事喊一遍,最好庄里人都知道。”
话落,刘家小哥俩皆面露诧异,但很快想到什么似的,瞬间开心地接受脑袋变清醒的姐姐。兄弟俩一对视,明白了彼此的想法,稳重的刘自牧去找吴大娘,孩子头的刘君谦跑出地头,在路边的大树下捡了片树叶,轻轻一吹,地里四面八方的娃娃们纷纷朝着刘君谦站立的方向涌来,像支流汇入大海,命中注定般的相聚。
刘青青开了眼了,原来孩子头可以如此威风。
“刘青青,你给我等着,我让你编我瞎话,败坏我名声,我打死你。”
身后周倩那娇滴滴的声音突然拔高到极限,尖细刺耳,才喊了几个字,就破了两回音,成功打断刘青青的发呆。
刘青青赶紧四周观察一圈,见西边有个身影在招手,她眯着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但身后的叫嚣声越来越近,刘青青决定赌一下,就朝着招手的方向跑。
敌人即将到达现场,她要快点找到堡垒。
奶奶,优雅威严的奶奶在哪。
近了,又近了,招手的是她亲娘,奶奶就在娘身边。
跑到亲娘对面,刘青青低头朝娘腼腆一笑,侧头看向奶奶,奶奶明知道她来了,还是蹲着低头干活,似乎不想搭理她,又似乎低头故意掩饰什么。
刘青青像被罚站似地,站得笔直,正经做出检讨:“奶,娘,我以前错了,现在想改。我不想打架了,但跟在后面那个非要跟我打。”
话落,金大红往东边一瞅,还真有一女人带着一群人正往这边走。下意识把闺女拉到身后,试图把闺女藏得严严实实,那架势好像在说,谁想打我闺女,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但金大红身材偏瘦,个子不高,长相婉约,这副护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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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演戏 金大红把眼神从闺女身上移开,低……
金大红把眼神从闺女身上移开,低头把眼角的泪抹掉,正视前方,迎向踉跄的周倩,还有那群跟来看热闹的。
这时,下工钟声敲响,看热闹的人跟得更从容。
人群快速以半圆形围过来,这阵仗比在晒谷场开会还热闹。
刘青青左转头,握紧娘的手,右转头,环住奶奶的手臂,左右都是她的盔甲,就算再大阵仗,她也会挺住,突然热血,她想当众赢一次,证明软弱了一辈子的刘青青也能刚。
前世她当人活了26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只为了让奶奶爸爸看到她的优秀,但无论她读多少书,都读不出□□里的那块肉。但这一世不同,虽然只和奶奶和娘相处了几分钟,但她有原主的记忆,在刘家,原主如此胡闹,刘家也没放弃她。
她跑到地头闹这么一出,故意的。前世死后,她当了九年鬼,不用吃不用睡,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观察人间。她见过一女孩故意把上门要钱给儿子全款买房的亲妈,引到小区人最多的凉亭,故意激怒亲妈,俩人一言一语对峙,把亲妈重男轻女,女儿深受其害的事实明晃晃地摆在众人面前。亲妈想用舆论逼迫女孩,女孩成功让舆论反转。
她学的就是这招。
当时被伤透的女孩是怎么看偏心亲妈来着,对,眼皮半垂,一脸的漫不经心,不把你看在眼里,但我屈尊来看看你这回有什么新招?哦,还是老一套。
人群中央的周倩站在刘青青对面,实在气不过,刚要伸手往刘青青脸上招呼,迎上刘青青的孤傲眼神,周倩突然觉得自己在刘青青眼里渺小又卑微。伸出的手缓缓落下,握紧成拳,垂在身侧,指甲抠进手心,还是赶不走那种屈辱感,刘青青那眼神似乎已经给了她下了宣判。
金大红一直紧盯着周倩,见她把手放下,心里松了口气。
右侧的陶亦秋满意地看着孙女,魂魄归位的孙女终于有点像她了。不怒自威的皮相装得还行,但少了底气和果断。
刘青青要是知道陶亦秋所想,一定会说,奶奶您看得真通透,她现在手心出汗,心里打鼓,牙齿紧咬着,硬撑着演下去。
“周知青,我刚刚在地头说的那些事,哪件不是你干的呢,你要觉得我在编瞎话,把我打的那几个都叫来好了。”刘青青说得云淡风轻,一副我就是想把事说出来,根本没想闹大的无辜。说完,还朝对面的周倩眨眨眼。
刘君谦终于从人群后挤到前面来,站在奶奶身边,听了个话尾,“对啊,都叫来好了。”
刘青青侧头朝大弟笑笑。
刘君谦朝大姐点点头,伸头过去,用极小的声音说,“二弟一会儿带人来。”
话落,人群里又挤出一人,身材高壮,国字脸,粗眉毛,双眼皮,大眼睛,下嘴唇偏厚,笑起来一口大白牙,憨厚又质朴。
“爹”
“爹”
刘青青比刘君谦慢一步喊出声。
刘木森呵呵笑着,走到媳妇身边站好,立马板起脸。他干活的地在东北角,这不听见风声赶紧跑过来,哎,还是晚了,他一个当家的,既然是倒数第二个来助阵。
刘家五口站成一排,压迫感十足,看起来哪个都不好惹,就连最小的刘君谦对着大姐笑嘻嘻,站好后,看向人群,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要是有人欺负我姐,我就毁天灭地,大家伙都别活。
面对刘家五口的强大气势,周倩把身子挺直,脖子抬得高,眼神看上去很是坚定,双脚却诚实地后退两步。
清清嗓子,吞咽两口唾沫,缓解了下嗓子的疼痛,周倩侧头看向扎堆站在一起的知青,“我现在被人欺负诬陷,你们不帮我,要是哪天你们被欺负了,会有人帮你们吗?咱们知青在庄里本来就势单力薄,咱们是外来的,他们从没把咱们当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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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普信 “柳树庄大队的社员们针对过你们……
“柳树庄大队的社员们针对过你们吗?大队书记故意为难过你们吗?大队里有男社员故意骚扰过女知青吗?”刘青青的从容表情逐渐破功,松开娘的手,左手捂着心口,皱着眉,唉声叹气,“我脑子不好,反正我没想起来。我们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们却把我们当敌人。哎,真伤心。”
看刘青青这耍宝的丑样,庄里人憋不住笑出声。知青们跟着干笑两声,不敢和庄里人对视,目光不约而同齐齐看向周倩,他们对庄里人的不满,似乎大多因为周倩。
周倩明显感觉到知青们眼神里的控诉和指责,张张口,想说什么,但不知从何解释。
她知道刘青青说得那些都是真的。
如果她编些瞎话当解释,刘青青会不会把更多事情抖出来?她不敢赌。
周倩低头沉思,眼眶渐红,眼泪一滴滴打在土上,显得落寞又凄凉,带着哭腔喃喃道:“我不怕自己丢脸,我怕整个知青跟着我丢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和刘青青抱怨几句,没想她一听我受了委屈就去打人。还有偷野鸡和套麻袋打人的事,时间久了,没有证据的事,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不禁哭出声。
一直表情松弛的刘青青,这会儿开始急躁,这女人怎么一套又一套的。
陶亦秋轻拍孙女的手背,压住急于开口的孙女,孙女啊,脑子变好了,嘴也利索了,但经事少,还是嫩。
陶亦秋把手臂从陶亦秋的右手里抽出来,往前走两步,站在周倩的正对面,好奇地上下打量还在假哭的周倩,然后绕着周倩走了一圈。
周倩被陶亦秋看得心里发毛,感觉整个人被看透,把头低得更低,吓得一时忘了哭。
陶亦秋的声音悠悠传来,音量不大,却重重砸在周倩心底,沉又疼,彻底绝了她拉整个知青所当后盾的计划。
“我一老太太都知道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好粥。但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那锅好粥会觉得老鼠屎无辜。”
陶亦秋边说边踱步到知青们站立的那角,“你们读的书多见识的也多,你们和我这个老太太讲讲,这锅好粥,要怎么办啊?”
和周倩一直不对付的郑秀秀第一个迎上陶亦秋的和善目光,大声回道:“把老鼠屎扔出去,不能让老鼠屎把这锅粥彻底弄臭。”
陶亦秋满意地点点头,朝着郑秀秀优雅一笑。然后走回孙女身边。
郑秀秀内心在尖叫,面上却要使劲绷住,柳树庄最有气势的老太太对她笑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常去陶奶家串串门。
一声清脆的奶,打断郑秀秀的兴奋。
刘自牧带着钱大队长和吴家人来了。
人群都朝着刘自牧那边望,刘自牧才十三,虽然平时话不多,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扎,但被一群人注视着,丝毫没拘谨,大大方方地让人看,从容自信地朝着人群稳步靠近。
走在后面的钱大队长,则是把头微微抬高,手背在身后,脚步走得很刻意,迈出一大步落地时却往后收半步。
吴国庆搀着瘦弱的老娘,走在最后面。
等四人走进人群,钱大队长很自觉站北朝南,吴国庆和吴大娘站在大队长对面,刘自牧凑到大哥身边站立,歪头看一家人站成一排,低头偷偷一笑,很快又收回嘴角那微不可察的弧度。
该到的人都到了,大队书记在县医院,这几天不在庄里。看来今天主事的人,只有装腔作势的钱大队长了。
刘青青纳闷地看着钱建国,迎着太阳,昂着脸站着难道不晒?身材短而宽,身上衣服只有手肘处有个不大的方块补丁,刘青青觉得那补丁像故意缝上去的,毕竟那件灰色褂子看起来真的挺新,应该没下水几次,长相嘛,单眼皮小眼睛,鼻子塌而小,嘴巴却大而厚,强光照射下,写实到令人不适。
钱建国觉得自己这个位置非常好,站在主位方向,被最亮的光照着,人群中他一定是最显眼的那个,“事情呢,我也知道个差不离了,事情很简单,国庆帮周知青干活的事,有第三小队长的失察,社员和知青之间呢,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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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得偿所愿 “大队长,我儿子这样的,人……
“大队长,我儿子这样的,人家周知青怎么可能看得上。周知青是见我家孤儿寡母的,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是可怜,见国庆一把子力气没地用,就让国庆帮忙干活,到时候给我们家点粗粮,就当接济。是我家那傻子,见人家周知青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生了旁的心思。明个我就找媒人给他说亲相看,闺女留久了留成仇,半大小子炕上没媳妇也鳖得慌。”
话落,人群中传来一阵阵笑声,气氛突然没之前那么沉闷。
但人们也清楚,吴大娘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只要粮,不待见周知青当儿媳,但周知青要是不嫁给吴家,也不给粮,就是欺负孤儿寡母了。
刘青青和看热闹的庄里人同时看向周倩,等着周倩怎么说。
钱建国都快气死了,他是大队长,他明晃晃地杵在这呢,谁都不看他,他只开了个头,吴家就开始自个接话,他不要面子的吗。
钱建国清清嗓子,吸引人群的注意,没用,那就再咳嗽两声,终于都看向他了。
“周知青说说吧,打算给吴家多少粮,虽然之前没有社员帮知青干活,补贴粮食的先例,但人家帮你干了一年的活,你也没有什么都不给的道理。”
周倩未语泪先流,可怜兮兮地望着钱建国,“大队长,这一年来,吴同志只是偶尔在我实在干不完的时候帮把手,就我那点公分,也就只能让自个吃个半饱。但大队长说得对,有恩得报,虽然吴同志帮得我不多,但我还是愿意给吴同志二十斤粗粮。”
话落,刘青青捂着嘴,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陶亦秋拍拍孙女肩膀,佯装皱眉,让孙女给人家点脸,虽然有人不要脸,但咱家不能不讲究。
刘青青是憋住了,看热闹的却开始大笑出声。
周倩恶狠狠地瞪着刘青青。
刘青青摊摊手,表示这可不怨她,她已经不笑了。
周倩被刘青青那得瑟的眼神弄得心堵,目光流转看向吴国庆,哀怨地说:“吴同志,我的粮也不多,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
吴国庆:“我……”
“站一边去,你要是再敢说话,我死的时候就拉你垫背。我怎么能生出你这呆瓜,一定是你爹的种有问题。”吴大娘把儿子推到身后,朝着周倩方向,往前走了两步,这才接着说:“一天八个公分,年底能分到三百多斤粗粮,你说我儿子没帮你干多少活。红口白牙的,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三小队不都在一块干活吗?咱一个个问,问问我儿子到底帮你干了多少。本来想让你给点拉倒,你登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那咱就撕破脸,一点点算,你少给我一两,我就写举报信。”
吴国庆偷偷凑过来,扯扯亲娘袖子,提醒道:“娘,你不会写字。”
吴大娘用力甩开儿子手臂,心里更气,她到底养了个啥,胳膊肘往外拐,扯亲娘后腿。
吴大娘侧头看向刘家小哥俩,最后定在刘自牧身上,“刘小三,我给你一个鸡蛋,你给我写。”
刘自牧刚点头,刘君谦就抢着出声,“吴大娘,给我鸡蛋,我写。”
吴大娘嫌弃地道:“年级第一写的值一个蛋,你这年级第二要写的话,我把鸡蛋煮熟了,给你个蛋黄。”
刘君谦抿着嘴摇摇头,虽然不满吴大娘的区别对待,但还是很好心地给吴大娘出主意,“吴大娘,周知青要是现在没粮,可以先向大队借啊,等过年分粮的时候,再从周知青的公分里扣不就行了。”
吴大娘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回周倩身上,眼神变得嫌弃,“连个小孩都知道能先借粮,你哭哭啼啼干嘛?以前大宅子里,只有姨娘争宠才偷偷抹眼泪让大爷心疼,你哭的还没人家哭的好看,晦气。”
人群里又是一阵笑声,庄里人都知道吴大娘以前在大宅子里当过奶娘,知道大宅里的那些事很正常。知青们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倩被庄里人笑,他们也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
周倩哭是不哭了,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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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见 女煞星选谁不好,非要选知青所的……
刘青青再次抬眼打量周倩,长相只能算清丽,两条麻花辫上绑着红绸,身上是军绿色仿军装,崭新的,只是裤子膝盖处泥混着血,磨出了两三个小洞。
“周知青没有粮,但柜子里的新衣服和新布料不少,还有雪花膏香皂什么的,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和庄里人换点粮,轻轻松松一百多斤就出来了,剩下的再向大队借点,这不就行了。”
刘青青对着吴大娘说的。
吴大娘点头。
周倩跳脚,“不行!”
吴大娘恶狠狠瞪过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五天后,不给粮,我就举报。”
周倩蔫了。
钱建国急了,之前吴大娘说举报,他以为就是说说,现在一听吴大娘说得如此坚定,他怕了,“国庆娘,别动不动就举报,庄里的事,咱就在庄里解决,还有三个月公社就要评先进大队,咱们要是被评上了,明年就能分到一辆拖拉机。”
吴大娘见自己手臂被大队长拽住,根本没给好脸色,“劝我,不如劝周知青,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谁要是不让我好过,我就拉着谁一块下地狱。”
钱建国赶紧松手,眼睁睁看着吴大娘扯着吴国庆往家走,唉声叹气,回头看见刘青青正蹦蹦哒哒跑得欢快,心里堵住一团气,想找人出气,又不知道找谁出气,侧头看见周倩还没走,钱建国皱着眉说:“想想回城指标,想想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有污点的知青……”钱建国摇摇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说完,随着人群走了。
知青们也悻悻然离开了,没人招呼周倩一起回知青所。
现在周倩真成了公认的老鼠屎,谁都不想和她有牵扯,怕一起变臭。
周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想到遇到事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之前想和她谈对象的那几个泥腿子,之前吃过她桃酥的那几个女知青,这会儿都变哑巴了。
周倩望着远方发呆,眼前一切变得模糊,她不想相信一切是真的,恍惚间,她想说服自己上午的一切都是梦,但不远处那欢快的身影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周倩不禁喃喃出声,“刘青青身边是谁?她在拍谁肩膀?”她只能看到那个人的挺拔背影。
和家人跑散的刘青青在路边遇到一个落单的男同志,她搜索原主记忆,这好像是半年前来柳树庄大队下乡的男知青,不知道全名,只知道姓温,原主对这人的印象不深,只打过罩面一两次,没说过话,更没打过招呼。
这位男同志的厌世暴戾气质,吸引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下来静静让她看。
气氛很微妙,好像两个人自成小世界。刘青青的瞳孔被他撑满,身高应超一米八,站姿挺拔,简单的板寸,高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刘青青凑近点看,眼镜是平面的,里面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皮内双,眼形偏短却圆,黑白眼球分明,明明是呆萌的眼形,刘青青却无法从里面感受到温度和热情,全然是冷意和不屑。刘青青被这眼神刺痛了下,目光向下,他嘴唇偏薄,却很有肉感,此刻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却像在嘲笑。
刘青青心脏被揪得生疼,她好像在这位男同志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没得到过多少关爱,觉得自己在这世界可有可无,对这人间有点喜欢,但不多,前世她选择是听话装乖到处乞讨关爱,站在她眼前的温知青,好像把自己变成了刺猬,全身长满刺,把自己孤立起来,不接触就不会受伤害。
曾为同类,刘青青本想给这位温知青一个纯粹的友爱拥抱,但想想,这是74年,她踮起脚尖,好哥们似的豪迈地拍拍这位厌世少年,潇洒劝道:“不要因为你之前遇到的人都是坏蛋,就认定所有人都是坏蛋,人呢,很复杂,也很有趣,你就当个台下看戏的,看多了就看出意思来了。”
这明明是她刘青青当鬼九年的真心体会,但说出来,却像长辈在说教小辈。
刘青青退后两步,尴尬笑笑,赶紧跑。
刘青青以为自己观察了温思远很久,其实只是短短的几十秒。她以为自己说得语重心长,很是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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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打架 故意放慢脚步的陈红军没听见周倩……
故意放慢脚步的陈红军没听见周倩的回答,心里忧虑加深,思绪不由飘远。
温思远刚来时,因为不合群,又勾的好几个女知青天天偷看他。
同屋的几个男知青看温思远不顺眼,趁温思远不在,故意往温思远的被子和铺盖上泼水,温思远回来后,环顾一圈,看谁幸灾乐祸就往谁被子上泼水,铺盖当然也不能幸免,其中几个只想看热闹才偷笑,根本没参与恶作剧的不干了。温思远当时的眼神特别吓人,似在宣判,你没干,但笑也有错。
见温思远这么拽,所有男知青不干了,哪个新来的不是得缩着讨好他们就为了加入他们。一个人出拳,紧接着两个人三个人,全都上了,也没打到温思远一下。
想到那夜的惨烈,陈红军还觉得脖子凉飕飕的,那疯子专掐人脖子,在人快窒息时又猛地松手。
那晚,温思远淡定地躺在唯一干燥的铺盖上,把炕上剩下的几床干被子全盖身上,他们八个男知青只能使劲烧炕,只想把被子和床盖快点熥干,当时还在正月,河水冻的能当平地走,他们一宿没睡,只能一边小心翼翼跺脚取暖,一边哀怨地看着温思远睡得特香。
温思远的狠,不止对男的,对女知青也不会怜香惜玉。周倩只是凑在他身边多说了几回话,是那些嘴碎的女知青开始传,周知青好像和温思远谈对象了。结果第二天,温思远在早饭时,当着大家面,直接问周倩,“你喜欢我?”
周倩害羞摇头。
温思远竟冷冷地回:“我也没看上你,以后少找我说话,吵。”
那冷淡的语气,冻人。
还有那眼神,像看垃圾似的嫌弃。
但周倩没放弃,想到这,陈红军挺佩服周倩的,明知道温思远是个冷心冷肺做事还邪性的,周倩依旧追着温思远道歉,那会儿他对周倩还挺有好感,连他都能看出来周倩是假道歉真纠缠,恐怕知青所的人都看得明白,毕竟人家温思远都说了不必,不需要,闭嘴。
但周倩似听不懂,听不见,就等着有志者事竟成。
然后悲催了,在周倩追着道歉三天后,下工回来后,大家刚进院就闻见阵阵恶臭,是新鲜的屎味,春天的暖风一吹,不用靠近都想吐。越往女知青那屋靠近,味道越浓郁。
那时温思远站在人群后,冷冷地说:“那是我给大家买的猪大肠,没洗。周知青不是要道歉吗,就从自己被子里拿出来洗好,请大家一起吃吧。”
那天女知青那屋所有被子重新拆洗,被单是周倩一个洗的,被芯晾在外面散味,晚上挨冻的是所有女知青。
从那以后,柳树庄所有知青再见温思远只偶尔打招呼搭几句话,见他面露不耐烦就赶紧撤。上个月,温思远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成了县城垃圾站的临时工,自个在知青所的西南角垒了小灶,一个人开火不再和他们搭伙吃。之后白天就很少见到他。虽然温思远每周能休假一天,但就像今天这样,他们去上工了,温思远在知青所呆着。他们要回去吃饭了,温思远又一个人出来闲逛。
走进知青所,陈红军被屋里的说话声拉回思绪。
不用细听,陈红军也知道全是对周倩让整个知青所名声受损的抱怨。他离开前,他们就开始叨叨,现在还没停,陈红军从胸腔里挤出一股气,但心里还是郁闷。
迈进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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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撒娇 钱建国刚到家吃上饭,就有人叫他……
钱建国刚到家吃上饭,就有人叫他快去知青所,那边打群架了。
钱建国稳坐如山,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这会儿只要不死人,他打死不离开饭桌。
柳树庄大队最南边,刘家
刘青青是全家最后一个回来的,全家都在方桌旁坐好,就差她一个了。
刘青青笑嘻嘻地,有点不着调地坐好。
坐在主位上的奶奶动筷,全家开动。
方桌上,一小簸箩红薯,一大盆拌野菜,每人面前有一碗稀粥,只有爹前面的是大海碗。
刘青青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奶奶,头发齐整光溜溜梳到后面挽成一个揪,身子挺得直直的,五官委婉大气,虽然肤色被晒得偏黑,但难掩气质,吃饭秀气优雅,筷子抬起的高度,端碗的手势,吞咽的速度都恰到好处。奶奶应该出自名门的,至少按照闺秀小姐教养过,才会习惯成自然,举手投足自有章程。看奶奶吃饭,真是赏心悦目。
但身边大弟刘君谦的吧嗒嘴声,彻底打断刘青青的欣赏。
刘青青环视一圈,大弟吃饭狼吞虎咽,喝粥呼噜呼噜,夹菜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二弟吃饭很是斯文,细嚼慢咽的,眼神只盯着眼前,不像大弟似的,吃饭时眼睛也滴溜溜到处转。
爹吃饭时,总喜欢给媳妇夹菜。
娘总是躲,眼神示意婆婆和孩子还在。
但爹还是给媳妇夹,见媳妇碗里的粥快见底了,又把自己碗里的粥倒给媳妇半碗。
刘青青嘴角勾起,很和谐的一家人,比她上辈子的家人不知道好多少倍。要是上辈子的她可不敢有这想法,会觉得不喜欢自己家人的想法很罪恶。但被谋杀致死当了九年鬼后,见到太多儿女勇敢反抗不良父母,想法早就变了。
“大姐,你怎么吃这么慢,还剩最后一块红薯,你要是不吃,那我吃了。”刘君谦已经问一圈了,只差大姐。
刘青青赶紧把手里的红薯塞嘴里,然后伸手去拿小簸箩的最后一块红薯。
刘君谦哀嚎一声,但没上手抢。
刘青青边吃边得瑟,见大弟眼露不满,更是摇摆身子,嘴角咧得大大的。
“奶~,我还是喜欢缺魂的大姐,大姐变正常了,但没变好。”
刘青青愣住了,连嘴里的红薯都忘了咽,什么缺魂?这不是骂人吗?
金大红见闺女一脸懵,就讲了九年前道士上门的事。
刘青青迷惑了,九年前,她刚被谋杀致死。然后那会儿,道士就上刘家门了,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抛开这问题不谈,有道士的断言,那她以后就算性格发生更大改变,这家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正在沉思的刘青青被猛地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坐在对面的爹突然把头伸过来干嘛,人吓人会吓死人,刘青青想吞咽口水,却被嘴里的红薯噎住嗓子,一咳,嘴里的红薯往外一吐,正好打在刘木森眼睛上。
刘青青赶紧起身,帮爹捂眼睛。
刘木森推开闺女的手,坐回原位,侧头苦兮兮地看向媳妇。
金大红把刘木森凑过来的脸,使劲推远,孩子们都看着呢,没见大闺女和大儿子那坐等看戏的表情,还真把爹娘当笑话看了。金大红怒瞪大闺女和大儿子,偏头看向小儿子的眼神无比慈祥。
刘青青和刘君谦对视,娘这是区别对待。
刘君谦耸耸肩,早就习惯,“大姐,咱俩是捡来的,二弟是亲生的。”
刘青青真诚发问,“但你和二弟长得一摸一样。”
刘君谦认真回答,“那我是搭头。”
刘青青点点头,觉得此是正解。
这时,一直沉默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的刘自牧插话道:“我和大哥是同卵双胞胎。”
刘青青惊讶了,大弟和二弟过完暑假才去公社读初一,生物基因的知识不应该是初中知识吗?再说,这年代小学也没生物课啊。
刘青青探究地看向二弟。
刘君谦纳闷地看向二弟,二弟说得啥?他这个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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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俩祸害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刘青青迷……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刘青青迷迷糊糊,又听见敲门声,难道又穿越了?
“大姐,大姐,快出来,知青所打架了,咱看热闹去!”
困意和大弟的喊声在刘青青脑中拉扯,大弟坚持不懈的叫喊拉扯成功。
“好,马上。”刘青青下炕推开屋门,其实就一层薄薄木板,连锁都没有。但她没应答之前,大弟就站在门口等她。
刘青青心中感叹,大弟在尊重隐私方面被教育的很好。
七十年代,有这概念的人都不多。但这个家,却把三间屋子隔成了五间。最中间的是堂屋,吃饭做饭客人来了招待客人都在堂屋,右边那间用薄木板隔成两间,最里面奶奶住,靠外刘家夫妻住,左边这间同样也被隔成两间,最里边她刘青青住,外边这间两个弟弟住。
刘青青跟着大弟继续往外走,看到院里晾衣绳上晒着六块毛巾,虽然有两块毛巾都洗破洞了,但毛巾分用,在七十年代的乡下更是稀奇。
刘青青走到门口,看到大门上的光荣烈属红牌,再望望最右边那屋,一切又说得通。
刘青青还想细看看烈属红牌,却被大弟拉着开始加速。
“姐,咱们得快点,晚了,热闹就没了。”刘君谦在家里喊了一圈,最后只喊出来了大姐,喊人太费时间了。报信的三宝早就跑没影了。
刘青青还能怎么办,跟上大弟的步伐,朝着知青所的热闹奔去。
当鬼时,她最喜欢看热闹了,反正人又看不见她,她想笑就笑,想骂就骂。和观众看电视差不多的,但生活比电视剧和电影更精彩更狗血,刘青青看得跟过瘾,当鬼九年,她可长见识了。
刘君谦发现大姐似乎比他还积极,很快就变成大姐拉着他在跑。
等踏进知青所大门,发现已经围了很多人,有几个婶子上前拉架,被误打了几下后,也懒得再管。刘青青只想站在外围看,刘君谦觉得不过瘾,弓着腰拉着大姐往里钻,终于站在了看热闹人群的最前排。
刘青青左右看看,没发现钱大队长。目光直视,看到知青所堂屋里的盛况,刘青青不禁笑出声,四条长凳翻倒在地,十几个人纠缠成两团,中间几个在扯头发,外面几个使劲往中心挤,里面的又拽着外面几个人的手臂,试图找到支撑力,把自己摘出来。就这样拉拉扯扯,两团人越缠越紧。
手臂被轻扯,刘青青侧头,看到是大弟正指着个院角让她看,“周知青在那。”
刘青青不咸不淡地嗯了句,打架的两团里没有周倩,有点遗憾。
“大姐,她朝咱们这边走来了。”
刘青青多看了周倩一眼,和周倩的怨毒眼神对个正着,刘青青灵魂一颤,有人要害她!随即又恢复镇定。一直把别人当傻子的精明人,被人反将一军,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想报仇才叫正常。
周倩走到近前,想把刘君谦挤到一边,自个站刘青青身边,可惜没成功,刘君谦死死捍卫自己位置。
周倩只能绕半圈,试图站到刘青青左边。
但左边那个也不是好惹的,杨铁柱好不容易才挤到心上人身边,他才不让。虽然娘不让他娶刘青青,他也有点怕刘青青的拳头和暴脾气,但他喜欢刘青青这张脸,尤其是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刘青青的脸,啥也不干,看着就乐呵。
左右都不行,周倩就站在对面,把刘青青要看热闹的视线挡得死死的。
刘青青挥挥拳头,懒得和周倩多说一句。
周倩身子闪了闪,还是没走。
“我就问一句,你在路边堵住思远说了什么,为什么还拍他肩膀?”周倩加快语速问完自己想问的,正怕自己还没说完,周倩的拳头就挥过来。
活落,周倩见刘青青的拳头已经收回。这时周倩才想起来,刘青青说过的,她的拳头不打女人。如此一想,周倩大胆许多。
刘青青正忙着低头问大弟,“思远是谁?”
刘君谦摇摇头。
身后来看热闹的李春艳,早就看知青打架看烦了,听见有人问女煞星为何找温知青说话,一下子来了兴致,探着头问:“对啊青青,晌午那会儿,你和温知青说的话是啥意思?你看上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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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脱身 刚找了个边边站好,就听大弟问:……
刚找了个边边站好,就听大弟问:“大姐,你什么时候主动找温知青说话了?庄里人都说温知青性子太冷还闷,而且也很爱打架。我不想让他当姐夫。”大姐要是和温知青在一块,那一定是柳树庄名声最臭的一对。刘君谦想想大姐和温知青站在一起的画面,哦,妥妥柳树庄祸害二人组!
刘君谦摇摇头,不接受这二人小队。
好不容易岔开话题,让大家伙不再关注她干过的那件蠢事。没想到又被弟弟追问,那就再岔开话题,“你看里面那群打累了,竟然自个分开了,真没劲。”
刘青青指着知青所的堂屋,让刘君谦快看那群知青不打群架了,开始群吵了,正吵谁打了谁,谁又被打得最惨。
刘君谦死盯着大姐不放,“姐,你发誓没看上温知青。”
刘青青无奈闭眼,再睁眼,严肃道:“我才十七。”是这具身体十七,而她的灵魂已存在二十六加九年飘荡,35岁。
刘君谦见大姐不发誓,还找根本不是理由的理由,更加确信,大姐对温知青有意思。
以后得盯紧大姐,不能让大姐被温知青那张脸骗了,温知青在庄里没房子,要是和大姐结婚了,那一定会住在他们刘家。家里有一个爱打架的,他家还能赔得起鸡蛋,他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个蛋。
家里要是有两个爱打架的,家里五只母鸡下的蛋,全得赔给别人,他一个也吃不着。
想想鸡蛋的味道,真香,煮的,炒的,炸的最好吃,但他就吃过一回炸鸡蛋。想到这,刘君谦更不想让温知青进门了,进门的是姐夫吗?不,是无数只向刘家要鸡蛋的手。
刘青青见刘君谦没再追问,以为这事到此为止,开始津津有味地听那些知青们怎么吵群架。
没一会儿,大队长来了。来得可真晚,刘青青怀疑钱大队长吃了午饭睡了个午觉才来的。
钱建国一到,就直直往知青所堂屋走,用眼神示意旁边几个知青,让他们把长凳扶起来,他要坐。
因为大队长来了,所以才勉强闭嘴安静的知青们,根本没人搭理钱建国的眼神。
钱建国想摆大队长谱,却让自己落了面。
跟着一块来的钱红文,晚了钱建国几步,这会儿赶紧小跑过去,扶起长凳,还用袖子擦擦了凳面,才示意二叔坐。
钱建国心里稍微舒坦了点,但看这一屋子谁都不服谁的知青们,又开始头疼。
怎么沈军强在庄里的时候,没这么多闹心事,沈军强一住院,事全来了。
钱建国看向院里那些看热闹的人,目光锁定刘青青,眉头皱得更深。
刘青青纳闷,知青打架,关她什么事。刘青青瞪回去,钱建国眼神飘忽,迅速躲过,假装在瞪自个身旁的侄子钱红文。
钱红文查无所觉,正喜滋滋站在二叔身边,摆威风呢。
钱建国收回眼神,打量一圈堂屋里脸上多少都挂彩的知青们。
“有谁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钱建国故意压低嗓音,显得很是严肃。
郑秀秀先开口,“是我想和那三个开个玩笑,虚晃一下,吓吓她们,没想到一群人涌上来,就变这样了。”郑秀秀指指缩在角落被打得最惨的三个女知青,袖口领口被扯得松松垮垮,头发被抓得像树杈上的鸟窝,脸肿的像刚出锅的大包子。
刘青青悄悄给郑秀秀竖起大拇指,这姑娘霸气啊,敢打架,打完,还能找借口脱身。
钱建国可没刘青青的好心情,他沉着脸问郑秀秀,“那就是你说得吓唬吓唬?”钱建国同样看向角落里恨不得所有人都别再看她们的那三位女知青。
郑秀秀无所谓地回:“我们知青们关系可好了,都当家人处着,家人之间有点口角,很正常的,大队长家不吵嘴,不偶尔拍不肖子孙几巴掌?我对家人绝对是和风细雨,手高高扬起,轻轻落下,真的就只是吓唬吓唬。是有人趁机冲上来拦架,却偷偷下黑手下死手才变成这样的。”
缩在角落里,一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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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警惕 孙欣咽不下这口气,刚想开口,就……
孙欣咽不下这口气,刚想开口,就被身边的赵玉竹捂住了嘴,迎上孙欣的不解目光,赵玉竹坚定地摇摇头。
她不恨吗?她也觉得憋屈,她才是被郑秀秀打的最狠的那个。
但大家打成一团时,她也趁机打了别人泄愤。当时她看谁都像敌人,谁之前损过她、上回给她递饼子专门挑小的又是谁?上回谁撞翻了她搪瓷缸……她都想打,机会在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错过就是吃亏,她得抓紧时间下狠手。
现在好了,她根本没底气把事情都推到郑秀秀身上。
赵玉竹怀疑,现在想把大事化无的,都偷偷下了黑手。
刘青青歪着头,细细打量堂屋里每位知青的神色,有心虚的,有愤恨的,有无聊低头打哈欠的,郑秀秀的表情最好玩,像斗胜的公鸡,得意洋洋的。
目光扫过钱大队长,果然,钱建国死死盯着得瑟的郑秀秀,脸越拉越长。
刘青青撞撞身边的大弟,“是不是要上工了。”
刘君谦点点头,然后才说,“上不上工,和你有关系吗?只有麦收和秋收时你才下地,其他时候,你只会上山割三筐猪草完事,每天就挣仨公分,庄里只有八岁以下的娃娃才干这活。也就爹娘和奶奶由着你。”
语气里的哀怨,让刘青青难以忽视。
刘青青摸摸弟弟的头,保证道:“以后呢,我还是不想上工。”
刘君谦还以为回魂后的大姐会变勤劳呢,是他奢望太多。
刘青青盯着弟弟这失望表情,接着保证道,“但我以后会给家里带了比下地更多收入,以后你买书本的钱,你姐我包了。”
刘君谦没有丝毫惊喜,只有惊吓,他小声对大姐低吼,“投机倒把要蹲笆篱子,你在庄里打架就算了,至少还听话,奶奶不让你出庄,你就只在庄里胡闹。庄里人看在咱爷爷是烈士,多少会给咱家个面子,不会报公安抓你。你要是投机倒把,就算咱爷爷是二等烈士,大帽檐要抓你,谁能拦得住!”
刘青青感觉自个被弟弟训了,还是被弟弟当不懂事的小孩似的训话。
刘青青乖乖点头,放在弟弟头上的手,欠欠地揉乱弟弟半长的头发。
刘君谦甩开大姐的手,真是心累,怕大姐嫁错郎,更怕大姐往铁笆篱里钻。
刘君谦再小声警告一遍,“大姐,咱家真的不能出个蹲笆篱子的,咱爷爷会气得从祖坟里钻出来,拿着枪突突了你。”
刘青青想想那画面,还挺刺激。
见大姐笑得诡异,刘君谦心脏坠得生疼,他明明才十三,却要为大姐操碎了心。
刘家姐弟俩悄悄说小话间,上工钟声响,刘青青和刘君谦左右看看,原来看热闹的人已走了大半,堂屋里的知青们倒是整整齐齐,正在接受钱大队长的思想讲话。
周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知青所的堂屋,加入了被教育的队伍。
刘青青迈出知青所大门之前,多看了周倩一眼,心里警报拉紧。
但敌人还没出招,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先预防着吧。
出了知青所大门,刘青青往家的方向走,其实她是想进山看看。弟弟君谦跟着人群一块往地里去了,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一天能挣五六个公分了。
刘青青晃晃悠悠地往南走,和上工的庄里人方向不同。
庄里人因为上午刘青青在地里口齿伶俐能说会道还不带脏字,对她稍有改观,现在一看刘家丫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去上工的懒样,那点改观又拨回了原点。
这样的媳妇,谁家敢要啊,就一张脸能看,十七了,每天才挣仨公分,刘家夫妻宠闺女,刘青青这样的想来也不会干家务,委屈不能受,有力气不用在正道上,这样的,绝对是搅家精,得和妯娌婆婆天天干架。
就算有庄里小伙看上刘青青那张脸,想接触试试的,也被刘青青打得不敢再提。
一路上,刘青青和庄里人同情又探究的目光对视,差点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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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拮据 “唔”一声闷哼 “啊~!”……
继续往上爬,刘青青一路走一路找,腰上的小筐一点点填满,心里的郁闷撤走,心底欢喜慢慢爬升,这大山真是宝藏,草药品种多,年份还长。庄里人不认识草药,进山不是割猪草,就是采蘑菇木耳什么的,秋天,会采些榛子或野果,入冬前,会上山捡柴。这些能卖钱的草药反倒成了庄里人眼里一毛不值的野草。
刘青青左右看看,一个人影都没,这高度,娃娃们割猪草不会爬这么高。刘青青肆无忌惮地哼着小曲,就算跑调也没事,反正没人听见。
“吵!”一声低喃。
刘青青感觉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但又没听清,想到以前看过的纪录片,山里是动物们的家园。小心翼翼往前探着走,前后左右,再抬头看看树上,都没活物。
“唔”一声闷哼
“啊~!”刺耳的尖叫
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软中有硬,刘青青以为是蛇,心里毛毛,闭着眼,脚不停乱踩。刘青青已经被吓到意识全无,全凭直觉做事,以为自己只要不停地动,蛇就咬不到她,背上的空筐上下震动,腰上小筐里的草药不断被颠出来,尖叫声持续输出。
温思远快被吵死了,小腿还被人结结实实踩了一脚。这女人踩完一脚还不够,他军绿色裤子上的脚印猛地就多了四五个。
单手扶住树干,温思远皱着眉,忍痛站起来,绕到那个闭眼尖叫的女同志侧面,伸手一捂,耳边终于安静了。
刘青青的尖叫被捂住,呼出的气被堵回肺里,肺快被憋死了,刘青青猛地睁开眼睛,使劲拍打捂住她嘴的那只大手。
温思远也看出了刘青青的难受,迅速收回右手,甩甩手上残留的气息,还是觉得别扭,又把手往树干上蹭了蹭,手心蹭红了,丝丝痛意传来,温思远才收回手,自然地垂在身侧。
如此被嫌弃,刘青青很是平静,人家有洁癖是正常,有人就是觉得人很脏,但对于土啊,草啊,树啊,还有灰和土,什么的,反倒不怎么介意。当鬼时见过这类怪人,见怪不怪了。
她现在更多是愧疚和尴尬,低头看到温思远裤子上的脚印,毋庸置疑,应该是她干的。
那她到底是怎么踩到他的,刘青青侧头看到旁边大树下有本合上的书,还有一个被人半躺过的杂草压痕,看这长度,和温知青的腿长很符合。
一切明了,刘青青赶紧道歉,“温知青对不起,我没看见你在这睡觉。还有我踩你的那几脚,等明天醒来可能会青紫和胀痛。正好我采了蒲黄,可以消肿止痛,我分你。”
刘青青抓了包用大叶子包好的蒲黄递给温思远,见他没接,以为他不相信她一村姑会懂草药,只好亲身示范,正好她头上也有包。
展开叶子,把蒲黄倒进手心,搓出花粉,往自己额头上一拍,指给温思远看,“不是所有人都要害你,我呢,有错就认,蒲黄是我在河边采的,我自己都敢用,你还担心个毛。其实最好晒干了磨成粉再用,你自个看着办吧。”
刘青青看出温思远眼神里的防备和抗拒,又从筐里抓了包蒲黄强势地塞进温思远手心,不再多说,转头就走。
对于不愿和人多接触的温思远,刘青青很识相地不多唠叨,她觉得自个要是再多说点关心的话,会被温思远嫌啰嗦烦心。
为了不惹人嫌,刘青青越走越快,给温思远留独处空间。
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回头连温思远的人影都看不见了,刘青青开始割猪草,背后的大筐可还空着。简单机械的体力劳动,让刘青青有时间脑袋放空去回想刚刚自己有多蠢笨,为什么觉得自己脚下有蛇要跺脚,傻不傻,刘青青甚至怀疑自个是不是研究生毕业,还是当了九年鬼连做人的常识都忘完了。蛇难道不会仰着脖来进攻吗?蛇的进攻速度是她这个凡人能躲得过的吗
懊悔到最后,刘青青得出结论,人呢,遇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脑袋是木的,人是傻的。下回,她可能比这回还傻。所以要赶紧采些驱蛇的草药,弄成药包只有好上山随身带。
又半躺回树下的温思远,再一次酝酿睡意,闭眼全是那位女同志闭眼尖叫的样子,像极了他小时候养过的小黄鸭,每次他故意从身后吓小黄鸭,毛绒绒的小黄鸭就跺脚乱跑,还嘎嘎嘎乱叫。小黄鸭长大后就变了颜色,三年后就成了红木圆桌上的老鸭汤。
爷爷没和他打招呼就用他的小黄招待了客人。在爷爷眼里,小黄是畜生,他也差不多,是个给温家传宗接代的种猪。温思远睁眼低头凝视片刻自己的裆部,如果他这辈子不结婚,爷爷会不会觉得他一无是处。
不想再沉溺于自己是头公猪拼命往圈外跑,身后有好几只母猪在追的画面。
温思远闭眼再睁眼,试图把那惊恐的画面憋回去,仰头迎上从树叶缝隙里偷溜而下的光,心里默念,把自个当圈外的看戏人,什么公猪母猪都是别人的事,只要他不乐意,谁能逼得了他。如果觉得自己的日子不好玩,就看别人的日子当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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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因人而异 刘青青鼻尖的酸意刚冒出来,……
从地里往回走的刘君谦正拽着弟弟打赌。
“我赌大姐一定没做饭。”刘君谦说得斩钉截铁,回魂后的大姐虽然看起来稍微懂事了点,脑子稍微好使了点,但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太懂事,要是懂人事,就不会想着招惹温知青了,而是找个能干又脾气好的给他当姐夫,任劳任怨让姐姐欺负。
“大姐会做好。”刘自牧说得云淡风轻。
刘君谦朝弟弟做个鬼脸,快步往家跑,还没进门呢就闻见了香味,他不想回家了。
“刘君谦你是不是又想出去瞎跑。”走在后面的金大红不知道俩儿子的赌局,刚赶上来,就见大儿子到家门口了,又往外跑,说完,提着大儿子后领就让他回家。
刘君谦生无可恋地随着娘的手劲往院里走,回魂后的大姐捉摸不定,亲娘好不见外,他都大小伙子了还和小时候似的被提溜领子,他不要面子的吗?
幸好他家没邻居。他家左边是个破院子,十多年没人住了,右边隔着几十米,是生产队的牛棚。
不对,今天钱大队长在地头拿着大喇叭说了,明天牛棚就要住人了,以后挑粪的活就让住牛棚的人干。
庄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坏分子呗。
隔壁大队早就有了,队里最臭最难的活都能扔给坏分子。
至于为何以前柳树庄没有,是沈支书抗住压力一直往外推,最近沈支书病了,去公社和县里开会的都是钱大队长。
这不,坏分子首次进庄了。
刘君谦进屋前往牛棚那边望了眼,城里下放的坏分子会和庄里人不一样吗?
他五年级的老师也被打倒过,但现在和庄里人没两样。
坏分子也许是芯里坏了,外面看不出来。他老师平反了不再被叫坏分子,是芯被治好了吧。
刘君谦懵懂地想。
就算他够聪明,也想不明白这场动荡里,到底谁是坏人谁又错了,到底是什么坏了。
收回目光,刘君谦随着亲娘手劲往屋走,神情恹恹地看着大姐一眼,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姐。
刘自牧随后进来,一声大姐叫的比往常大声。
刘君谦眼神射过去,“你赢了又怎样,咱们又没说赌啥!”说完,得瑟地摆摆身子。
刘自牧掀锅盖盛饭,路过大哥时,小声回了句,“幼稚。”
金大红正抱着闺女胳膊,感动到哭,她提溜着大儿子进院时就闻到了饭香,她心里隐隐有期待,又怕落空,所以想可能是前面胡同张婆子的饭香飘过来的。进屋真实闻见饭香,看到冒着热气的锅,眼泪瞬间就留下来。
目睹亲娘和大姐如此黏糊的刘君谦看不下去了,双手抱于胸前,冷冷地说:“娘,我今个在地里干了一天活,我姐就在家做了一顿饭,哪个更累?”
金大红放开闺女手臂,把眼泪一抹,转身来扭大儿子耳朵,“你和你姐能比吗!你大姐就只能在娘家过几年好日子,等到了婆家,就得孝顺公婆,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还得被三姑六婆唠叨,你呢,能一直在家呆着。你说,是不是得趁着你大姐在娘家这几年好好让她歇着。”
话落,堂屋里的姐弟三人,和刚进院的陶亦秋和刘木森都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很怪,但莫名有道理。
还被亲娘紧紧牵制住耳朵的刘君谦先反应过来,“娘,娘,娘,你先放开我,这事咱得好好唠。”刘君谦踮着脚,抻着手臂,够着双手去掰娘的手,求娘的铁掌放过。
金大红见手里这块肉快被她拧熟了,亲儿子,还是心疼,放手前,留下警告,“以后还敢不敢说你亲娘了!”
解救回自己耳朵,刘君谦又能嚣张了,先后退两步,离娘远点,这才开口说道:“娘,你刚刚说的不对。你让我姐在家什么也不干,也不下地干活,庄里根本没人想娶她,那我姐就能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在家歇一辈子。这么算,我是不是比我姐累多了。”
刘自牧被娘的话震惊过后,又接着盛饭端菜,听大哥这么说,插了句,“先吃饭吧,会凉。”只要大哥想和娘争个长短,这事就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上了半天工,早就饿了,全家很默契地坐下再唠。
刘青青晚了一步,方桌旁只剩一个位置,左边大弟,右边亲娘,刘青青感觉自个坐过去像裁判,就等着她左手右手握紧身边人,认同谁,就高举谁的手。
但她别无选择。
刘青青摆烂似的坐下,一言不发,专心吃饭。
金大红喝了口稀粥先开口,“你姐是姑娘比你这半大小子身体弱,身子需要好好养着,对不对。”
刘君谦咬了口饼子,嘎吱嘎吱地嚼,像泄愤,“娘,你听这话像话吗?我姐一个人能找庄里挣十个公分的国庆哥干架,她身子弱,庄里就没身体好的了。”
“那是你不懂,姑娘家就是比小子身子骨弱。”金大红声音很大,却掩不住其中的心虚。
“娘,咱让活得最久的奶评理,奶你说,我娘是不是胡搅蛮缠。”刘君谦搬出家里的主心骨。
刘青青觉得弟弟那活得最久这形容词很怪,幸好奶奶没变脸。
陶亦秋依旧秀气地吃着饭,悠悠回了句,“因人而异。”
刘君谦觉得奶奶这话站他这边,朝娘挑挑眉,见娘没说话,那他先说,“娘,你算咱庄里最不重男轻女的,因为咱家的心都往我大姐那边偏,咱不能轻女,也不能轻男啊。我和我弟和庄里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挣差不多的公分,你没夸过我俩一句,我姐一年到头下地的时间不超半个月,因为打架赔给别人的鸡蛋一年到头得有上百个,今个我姐就做了一回饭。”刘君谦夹了口菜塞嘴里,吧嗒吧嗒,“做的还行,你就抱着我姐好一顿夸,好像我姐是我们姐弟里最好的。”
刘青青听明白了,大弟弟哪是要争个对错,而是在争爹娘的肯定和夸奖。
刘青青赶紧带节奏,“对啊,娘,俩弟弟学习那么好,脑子那么好使,以前我不懂事,还是俩弟弟看着我没闯大祸,今个我和周倩闹掰这事,还是因为俩弟弟帮忙,才让周倩吃这么大亏,让我解气。尤其是大弟,咱家谁心情不好,都是他哄。还有二弟,年年年级第一,眼里特别有活,看娘洗衣服累,还常常偷偷端着全家衣服去河边洗,回来晾上后,从来不说,从来不争功劳……”
刘青青还在喋喋不休,刘君谦已经被大姐夸得脸红脖子红,脚趾蜷缩,低头偷笑,小声发出嘿嘿嘿。刘自牧好点,但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似乎想早点逃离。
金大红被闺女这话弄一脸懵。
刘青青见娘还不接话,用手扯扯娘胳膊,侧头凑近娘耳边,低声提醒道:“你夸了我,没夸我俩弟弟,弟弟是不是得看我不顺眼,娘,为了我好,快接话。”刘青青几乎用的气声,生怕被同桌的俩弟弟听见。
金大红勉强明白闺女的意思,脸一下子就红了,羞的,闺女都给她台阶下了,她赶紧接过话茬说道:“呃,就是咱家这俩半大小子都能当大伙子用了,啥活都抢着干,干啥啥行,吃饭不挑,特别好养。”感觉夸的有点偏,金大红刚想摆正点。
刘木森接话了,“咱家这仨孩子,一个比一个好,爹娘因为有你们仨,觉得吃嘛都香,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刘青青觉得爹这话夸得有点过了,至少以原主以前的表现,还有她以后依旧能不上工就不上工的打算,爹只会半夜愁得叹气。
被夸到不好意思的俩弟弟,脸色也恢复正常了,盯着亲爹的眼神有点哀怨,似在埋怨亲爹为什么要打断亲娘真情实感的夸奖,而接上这种虚拉吧唧的。
坐在方桌主位的陶亦秋平静总结,“过犹不及。”
话落,金大红乖乖点头,其实根本不懂。
刘木森含笑看着自个媳妇。
刘君谦则扯着学习成绩一直不咋地的大姐,一定要和她解释清楚啥叫过犹不及。刘青青只好配合着点头,装学渣。
刘自牧少有的嘴角含笑,吃饭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些。
晚饭吃得热热闹闹,洗漱时,轮着用盆,端温水回自个屋擦洗。
刘青青自觉排到最后一个,从俩弟弟手里接过盆,舀好凉水,又用完锅里最后一点热水,刚要端进屋,正好看见爹从屋里出来把俩弟弟叫到院角,天刚擦黑,刘青青顺着墙根悄摸摸凑过去偷听,爹正柔声劝说,“别生你娘的气,这些年,你娘没少半夜抹泪,老觉得要是当年能追上那道士多问几句,万一能问出点啥,你姐就能早点好。现在你姐脑子清醒了,你娘这些年悬着的心终于安了,别嫌你娘不爱夸你们,她今天都夸你们姐弟仨了,我一句没捞着。”
好吧,亲爹的煽情只有几句,刘青青鼻尖的酸意刚冒出来,就被亲爹的争宠弄得哭笑不得。
空中浓墨又厚了几层,刘青青轻轻松松偷溜回堂屋,端起地上的盆,摸黑进屋擦澡。这年头灯油珍贵,能省则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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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拌嘴 这个,刘青青懂,财不外露嘛。……
刘青青不想再观看亲爸这憋屈日子,她要去看看她的仇人们在她死后活得有多光荣。
她先飘着找到了推她下楼的保安,跟了三天,就看见他和王琴在优雅的西餐厅接头。
果然如此,正如她猜测。本还对人性底线心存侥幸,现实总能给她当头一棒。
是她太单蠢。
嘴角不禁嘲讽一笑。
王琴面甜心恶,偷了她的设计进献给导师,获得国际大奖。
室友王琴是唯一见证她完成设计的证人,这证人却是凶手。
电脑和U盘半个月前就被偷,报警后一直没下文。
没证据,没证人,她说的话,谁会信。
还觉得不保险,非要她死。也是,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眼看王琴和保安要分头离开,她赶紧跟上王琴。
王琴开着红色轿车,驶进一家五星级奢华酒店,一进电梯就背对监控,解开风衣扣子露出里面的低胸紧身黑色短裙,腰一扭,眼睛迷离一抛,王琴似乎想变得风情,在鬼看来,只觉得风骚。
到了顶层,电梯打开,转过身,风衣只是松散掩着。
走出电梯,一步三扭,走到顶头的房间,刷卡开门,把里面正打算开门的中年男人一推,风衣一脱落地,两人身体贴合,像鱼遇见了水,好像怎么靠近都嫌不够融合。
刘青青简直没眼看,不对,是鬼都觉得晦气。中年男人的假发吻掉了,王琴竟然抱着地中海头顶忘情爱抚。
男低女高,男胖女瘦,不知道在进行和谐时,谁占上风。
俩大仇人,导师和她的所谓闺蜜在屋里酱酱酱,她站在走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风景,思绪乱飞。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被这样一对人算计。想哭,流出来的是血泪。
一墙之隔,里面□□愉。墙外,一只鬼默默诅咒。
早上十点,刘青青看王琴和陈建前后出门,在酒店不远处小路上碰头,像偶遇。
刘青青继续跟着,直到亲眼目睹陈建给王琴牵线相亲,鬼身震惊到发颤。
陈建还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这个学生啊就知道读书,到年龄了也不知道着急,他作为老师,就想牵个线,成不成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但有件事他得提前说,王琴可是他的得意门生,要是被欺负了,被辜负了,他可不干。
用漫不经心的轻松语气说着威胁的话。
王琴对面的男人毫不介意,喝了口咖啡,笑呵呵地保证,“能和王小姐交朋友,是他高攀,要是王小姐愿意,他一定对王小姐,不,是对琴琴好。”
刘青青好奇地凑近那绿帽男,仔细看,再多看一会儿,这认真的表情没一丝破绽,不知是真满意还是演技高。
王琴很满意钱松柏的讨好,但对他这个人却很是嫌恶。
刘青青啧啧两声,心里毛毛,她虽看不透这俩人心里的算计,但觉得这俩人真假,但又如此真实,是不是以前王琴算计她的时候,也是抬头笑呵呵,低头沉脸骂她傻。
是她没见识。
是她自卑到,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被算计,所以根本没在这些事上放过心思。
自嘲完,她去了各地游历,刚梦到她飘到川渝,隐约觉得是梦,又觉得自己就在其中,恍惚间,感觉脸很晒,眼前越来越亮,睁开眼,梦境消失,强光挤占眼球,把她拉回现实。
伸个懒腰,迎着太阳,闭眼让阳光肆意晒透她脸上的绒毛。
再睁眼,看到阳光把空气的尘埃照得无所遁形,刘青青滑下炕,不由感叹,人呢,不能太较真,要不看啥都脏。
就像她时刻呼吸着的空气。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刘青青洗漱吃饭,把昨天带回家的草药简单处理,她只会简单的炮制,还是脑中有理论,手上没经验。
处理好昨个的草药,刘青青背上一大一小俩个筐,开始往山脚走。
今个换条小路上山,看到的草药种类再次让刘青青欣喜。但想到今个再带草药回来,最好明天就去县城中药店一趟,有些草药越新鲜越好,而且她也得去探探价格。想来常见的能在山坡浅处就能找到的草药品种,价格不会太高,最好能进深山,昨个她只刚刚越过庄里人常活动的区域,再往深处走,驱蛇的药包她要弄好,防身的工具也得准备,最后能有把锋利的短刀,但在70年代,没票没门路,只要和铁有关的,啥都不好弄。要不去县城垃圾站逛逛,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说到底,还是得去县城,原主有记忆以来从未出过柳树庄,从家到县城到底要走多远,她不知道,但爹娘买东西都是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东西,来回一个多钟头。那县城只能比公社远,要不然爹娘会选择品类更丰富的县城供销社。
想到以后会常跑县城,刘青青想买辆自行车,但她现在存款为零,没自行车票,更没一百多块钱,真是从零做起,她要从一无所有到慢慢积累,再到花钱自由,内心被兴奋填满,她要奋斗,奋斗到钱再也无法带给她兴奋的那天,她就再找其他事情取悦自己。但一路奋斗,也不能委屈了自个。
刘青青讨厌说什么先奋斗后享受。当人的时间是有定数的,哪天过得难受都是损失,因为这都是自个的日子,干嘛要说年轻时难受没事,等老了再享受。
万一没老就嗝屁了,就像她的上一世,想想就觉得亏得慌。
思忖间,刘青青的小筐满了,还和昨个一样,下山再割猪草。
第二趟,第三趟
刘青青一上午就干完了她给自己定的一天目标。
晌午依旧是她做好饭,等家人下工回家,这种感觉很微妙,有种隐隐期待的兴奋,她上一世也常做好饭等爸妈回家,但更多的是忐忑和不安,怕被挑剔被训斥。
没一会儿,大弟弟和爹斗嘴的声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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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比较 “温知青?!” “温姐夫?!”……
“在清水县县城卖草药,换不了多少钱,最好有门路卖到外地去,最好还是外地的国营药店或医院。”
刘青青也冒过这念头,但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没门路,所以根本挣不了因地域带来的差价。
这时刘木森插话道:“要不我联系一下咱在沪市的那些老邻居。”
当刘木森提到沪市时,刘青青满眼惊讶,对上俩弟弟的眼神,很明显,姐弟仨都不知道爹曾在沪市生活。
金大红看仨孩子全盯着自个爹等答案,她也面露疑惑,婆婆二十年前带着俩儿子回的柳树庄,这不是庄里人都知道的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刘木森轻咳一声,知道自己在家太放松,一不留神嘴就秃噜了,用眼神询问娘,得到娘的点头后,他才说,“你们奶祖籍在苏北,但从小生活在沪市,就普通老百姓一个。”
这解释真是干巴巴,很明显,爹不想多提。
刘君谦还想追问,却被弟弟拦住。刘君谦知道自个没弟弟聪明,只好跟着聪明人一起闭嘴,连受宠的大姐都不多问,他也赶紧闭嘴。
刘木森看到孩子们想问又只能憋着的样,但只能假装看不见,还得叮嘱道:“出门别到处嚷嚷。”
目光扫视仨孩子,最后定格在大儿子身上。
刘君谦觉得憋屈,但他懒得再说,他现在更想争取和大姐一块上山采草药,之前是他误会大姐要投机倒把,现在知道不用蹲笆篱子还能挣钱,他迫不及待想加入。
但他刚开了个头,就被爹拒绝,“要是你不挣工分,而是跑到山上跟着你姐采草药,大家伙就更觉得卖草药挣钱了。你就在地里好好挣你的公分,等暑假结束,给我上学去。”
刘君谦还是不放弃,“那我可以在上工前,和下工后偷偷跟着我姐去山上找草药。”
刘自牧也举手。
但依旧被刘木森驳回,“你们能天不亮就起来,你姐还在炕上睡着呢。等下工了,天都擦黑了,进山危险,不能去。”
刘家小哥俩还想说啥,但见奶听完爹的话已点头,就知道这事没的商量。
气氛有片刻的低沉,刘青青开口说起明天就想去县城的事。
金大红想跟着,闺女从小就出过柳树庄。
刘家小哥俩又开始跃跃欲试,想争取。
陶亦秋一锤定音,“青青自个去,多大人了,去趟县城不用人跟着。记得戴上草帽,脸上抹点灰,到了县城别往热闹里钻。”
刘青青愣了一下,很快点头明了,她这张脸是有点招人。
原主和她上一世长得一模一样,但在上一世,她不觉得自个有多漂亮,是当鬼时,见过了各种各样女孩的美,她才知道,她这样的,算大众认同的那种传统美女,打眼惊艳,细看舒服,身材匀称。
事都谈开谈妥了,饭也吃的差不多了。
刘木森跟着娘进了屋,想问娘,为什么要让青青一个人去县城,姑娘家家的,又是这世道,不安全。
陶亦秋坐在炕沿,头靠在贴了报纸的墙上,半眯着眼,慵懒地说:“青青十七了,该经点事了。这两天你还没看明白呢,青青不一样了,有自个的主意和盘算。这样的姑娘,不能圈着,就得把她放出去,闯祸了,我兜着,吃亏了就当长教训了。只要没出人命,都不是大事。”
刘木森推口而出,“那万一要是闹出人命呢?”问完,刘木森就后悔了,果然被亲娘瞪了。
“青青有分寸,在庄上这么多年,青青三天一小打,十天闹一场,连人的腿都没打断过。再说,要是有人欺负青青,一般人打得过青青吗?”陶亦秋的表情很淡,似在说很平常的事。
刘木森诺诺点头。
陶亦秋又说到饭桌上提过的事,“和以前老邻居通信这事,以后不能再提。”
刘木森想到如今的世道,点头认同娘的决定。是他太想帮闺女做成事,让闺女更开心,把事想简单了。见娘面露疲倦,刘木森朝娘点点头,就回自个屋了。
进屋,坐在炕边,刘木森还是觉得娘心太大,他那娇娇的闺女,摊上了个雷厉风行的奶奶,还能怎么办呢?只能闺女受着。
抬眼看到媳妇进屋,赶紧把媳妇拉到身边,凑到媳妇耳边叨叨娘的铁石心肠。金大红只点头不说话,他娘他能说,要是她跟着说两句,当家的心里肯定膈应。
刘青青可不知道爹曾为她争取同伴,她还庆幸奶奶能放她一个人进县城呢,正躺炕上喜滋滋计划着明天去县城后要怎么逛呢,这时木板门响了。
“我没睡。”意思是可以进。
刘青青没想到进来的是二弟,赶紧坐起来,好奇地问,“找我有事?”二弟没事不会找她。
刘自牧本就话少,更不喜欢绕圈子,直接说道:“姐,你能不能去县城垃圾站帮我找这几本书。”然后他递出一张纸条和一块钱。
刘青青下意识把钱接过来塞进了兜里,纸条没接,当鬼九年,她没摸过钱,她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见钱,看见钱就想收,收了再掏出来更尴尬,那就先问清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去垃圾站找过?”
刘自牧点头,“我听老师说过垃圾站有些别人不要的书,可以花几毛钱买回来看。所以……”
“所以,你就偷偷自个去县城垃圾站找书?”
刘青青停顿片刻,又继续问:“告诉你这事的,是不是庄里曾被打倒过的那个老师?”刘青青记得大弟提过这人。这位老师虽然已经平反,但工作也从公社调到了柳树庄,所以才成了俩弟弟的五年级老师。但这位老师被整一遭,思想依旧活跃
刘自牧感觉到大姐语气里的凝重,隐约觉得自个似乎闯祸了,但具体闯了什么祸,他没搞明白,举着纸条的手刚要收回,纸条被大姐拿走了。
“姐!”刘自牧以为大姐要把纸条撕了,声音不禁拔高。
“咋了,啥事,要我不?”刘君谦从隔壁房间钻进来。但这看着也不像有事啊,大姐坐在炕上拿着一张纸条,正认真地看。二弟站在炕边,没啥表情。
刘青青看大弟也进来了,问道:“你也去垃圾站找书了?”
刘君谦摇头,“那天我逃课上山玩去了,没想到二弟也逃课跑出去了。我是这几天,见二弟老抱着书看才知道他看的不是课本。一问才知道。”
刘君谦见大姐脸色依旧不好,赶紧解释,“我没经常逃课,也就一周两三次,我还年级第二呢,柳树庄就俩考上初中的,除了这个看两遍就会背的,”刘君谦指指二弟,然后指指自己:“另一个就是我。”
他都解释了,大姐怎么脸色更差了,“大姐,二弟买书没花家里钱,是他给钱大队长写材料挣的钱,模仿大队长笔迹写一页材料两毛钱,这钱可好挣了,大队长还不敢往外说。”
还是不对?大姐脸色依旧沉,刘君谦实在不知道大姐到底为了生气了。以前他只怕大姐的拳头,但现在大姐脸一板,他心里就开始发怵。
等刘君谦不再自个往外秃噜了,刘青青才说道:“把从垃圾站买回来的书拿给我看。”
刘君谦和刘自牧同时皱眉。
刘自牧:“大姐,你想转手换钱?”
刘君谦:“大姐,你看得懂吗?”大姐上初中只读了一年,成绩倒数。二弟那些书,他看了两眼,字都认识,写在同一行上,他就看得云里雾里。
刘青青叹气,严肃地道:“现在有人会只因为看了本不该看的书,被抓被挂牌子被下放!”
刘青青以为这话,会吓住俩弟弟。
但大弟是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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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主动 她胆怯,在雨中病过,她怕被雨里……
等睡醒,外面的阳光都变得柔和,至少三点过。
睡完一觉,腿还是没歇过劲来。
刘青青不打算再进山,想到大弟说过,今个下午庄里会来俩下放的,她想去看看,心底有种见证历史的隐秘兴奋。
等她走到庄里主路,正好和庄口那群人撞上。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刘青青下意识躲到路边,藏进树荫里,觉得自己出门前,以看热闹的心境来见证别人的悲惨,真不是东西。
一对瘦弱夫妻相互搀扶,腿脚似乎不利索,压他们来的几个小年轻没好气地推搡他们快点。
刘青青感觉这情形像她看过的古装剧押解犯人的场景,只是犯人没戴脚镣手镣,但碾压犯人最后尊严的震慑效果不减。
刘青青凝眉,类似的场景,在如今的华国各个角落,是不是重复上演?
刘青青又把身子往树荫里缩了缩,现在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但袖子突然被拽了一下,低头,是君谦。
他怎么跑到这来了,不应该在地里干活吗?
刘青青从树荫里探出头,看到路遍站了很多够着脖子扎堆看热闹的,君谦应该和那些人一块来的。
刘君谦也探着头,但他看的,是正从他眼前经过的坏分子。
这对坏分子,头发黑白交错,脸上皱纹不多,很瘦,像皮挂在骨头上险险盖着,刘君谦盯着他们的眼睛看,很空,看久了,他眼眶发红鼻头发酸。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泪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扑进大姐怀里,紧紧抱着大姐不想放手。
刘青青被大弟弄得也眼眶发红,十几分钟后,那群人朝南边走远,从地里跑到路边来看热闹的也回去干活了,刘青青开始哄大弟,为坏分子而哭,要是被人发现了,这事可大可小。
她小声劝道,“好了,如果他们不是真的坏分子,以后生活会变好的,真的会好的。”这话,刘青青说得心虚,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没等到天明,在死后才恢复名誉。
刘君谦抬头,满脸的眼泪鼻涕,还拉着丝,“大姐,他们活该吗?我是不是不该同情坏分子。”说完,又钻进大姐怀里。
刘青青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大弟解释,当整个世道陷入混乱,只要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就能被扣上帽子,谁会在意帽子下的是人是鬼是不是英雄,被打倒的有活该的,但更多是利益或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这些话,她不能说。只能抱着弟弟,等弟弟平静,几分钟后,刘君谦不哭了,开始和姐姐谈条件,先从大姐怀里出来,左右看看都没人才小声说道:“姐,你去垃圾站帮二弟找书时,也帮我找找那里有没有小人书,钱,我先欠着。”后面一句,他说得极其小声。
刘青青笑着点头。心里感叹少年的情绪像夏天的雨似的,一阵阵的,这会儿又嬉皮笑脸了。
刘君谦甩着手,大步流星地回地里继续干活去了。等大姐给他带回小人书,他又能让小弟们跟着他享福了。
但不能老让姐贴钱,还是得找个挣钱的门道,对了,小人书给他的小弟们随便看,但能收他死对头的钱啊,书,是他买来的,和他不对付的,要是想看,就得给钱,钱不行,沾了钱就是投机倒把,那就让他们给他东西,给鸡蛋给糖块都行,那些东西可以给姐补身子。他也不算占大姐便宜。
就是大姐老去垃圾站,就会和温知青见面,俩人见面多了,不会真看对眼吧。这事闹的,闹心。
刘君谦所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
第二天,刘青青起了个大早,用灶灰把整张脸抹黑,脖子也没放过,戴着草帽边啃饼子边往庄口走。这个点路上基本没人,距离上工至少还有半个多钟头。大家还没出门。
刘青青出门时,家里刚做好饭,所以刘青青才有热乎饼子吃。
刚走出庄口,刘青青听见身后一阵持续的铃声,回头,一辆二八大杠直直朝她冲来。刘青青赶紧错开让路,但自行车到她身边竟然停下来。
车上的人,刘青青认识,出声打招呼道,“温知青好。”
话落,就落在地上了,温思远停了好久才接话,刘青青正打算点头先走。
“我去县里。”语气疏离,面无表情。
听他说话,还得猜,意思就是如果你也去县里,我可以顺路载你,如果不是,就算了。
刘青青觉得自己没意会错,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坐温思远的自行车,她拍了两下他肩膀,庄里人就开始传她看上了温思远。她要是坐上温思远的后车座,不小心被人看到,再传回庄里,不用三天,两天就能传出她要和温思远定亲。
但温思远也是好心,刘青青真心感谢,委婉拒绝,“我不着急,你上班赶时间,先走吧,我溜达着去就行。”
温思远点头,但没动,迟疑片刻才说:“我也不着急。”
刘青青干笑两声,“那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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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拜师 小狐狸一个,但是个心善的。”……
王治抬抬眼皮,屁股黏在椅子上没动,看进来的是个脸蛋脏兮兮的丫头,漫不经心地问:“你家谁生病了?什么病?怎么没去县医院啊?是不是又没得治才想起中医了?”
刘青青听出里面的不忿和满满的自嘲,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失意人,大环境如此,她改变不了,所以也不想说些空话当漂亮话哄人开心。
刘青青直接说明来意,“我是来卖草药的,收不收?”不收,她就走。
“西医起来了,看不起中医了,中医是老祖宗的智慧,中医震惊世界时,西医还不知道缩在哪个角里发芽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都觉得西边好,我说了多少遍,中医治根。上面竟然把我们中药店的俩编制匀到县医院那边,作为补偿,给我们分配了大房子。一个人三间房,一天来两三个拿药的,喝两天没效果,就上门说我是庸医。”
刘青青耐心听完王治的絮叨后,才提醒道:“你不怕我把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
王治摆摆手,语气依旧丧丧的,“你不会,我会看面相,你是个好的。”
这真不把她当外人。这年头看面相是搞迷信,传出去可能被抓。
刘青青再次表明来意。
王治终于舍得起身,走到柜台后,拍拍柜台。
刘青青把分类好的草药,一捆捆拿出来摆在柜台上让王治过目。数量不多,但品种多。
王治眼里闪过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依旧吊儿郎当地站着,像骨头被人抽走了似的。
“你家是不是有个老人懂点草药,这会儿想起来能上山采草药换钱了?”
刘青青本想顺着他的话点头。但想到这位医生的信任,实话实说道:“是我看过几本草药书,草药是我上山找的。”
话落,刘青青感觉打在她身上的目光,发亮又惊喜。
王治压抑着兴奋,傲娇地说:“能自个看草药书,对中医感兴趣,能记住那些草药,脑子还行,是个好苗子,给你个机会,跟我学中医。”
这语气,像施舍,似乎她不接受,就是不知好歹。
刘青青尴尬笑笑,假意拒绝:“我家在柳树庄大队,来一趟县城来回得四个钟头,不方便。”上赶着不是买卖,以退为进,吊着人心。
王治不放弃,“你就忍心看我这老头子一身本事只能带进棺材,死了都合不上眼。”
刘青青被王志可怜兮兮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叔您最多三十出头,还有好几十年时间慢慢找更合适的徒弟。”
王治被这话取悦到,哈哈大笑,哪里还有之前的颓废,“老头子我快五十了。再大几岁都能当你爷爷了。”
刘青青瞳孔放大,真心惊讶,这大爷保养的是真好。
王治再次傲娇地说:“丫头,老头子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拜师。你想想你的家人,如果哪天他们病了,你曾个机会学习高超医术给家人延长生命,但你放弃了。”
刘青青低头做思考状。
王治接着说:“你再想想,你在路边遇到一个突然晕倒的病人,如果你不懂医术,只能看着慢慢咽气。”
刘青青迟疑点头,然后问道:“为什么是我?”她真心好奇。
“因为你没一听有个便宜师傅就想占便宜,越不待见我,我越稀罕。不像我家那几个大兔崽子,光想着把我那几根人参骗去黑市卖钱,几个小兔崽子只想着跟我学了两三年,就去给大人物看病。我不给,这几个大兔崽子差点找个把柄,把我举报。你不一样,你太干净,老爷子我看见你就高兴。徒弟,来叫声师傅,让师傅乐呵乐呵!”
刘青青假笑两声,没顺嘴喊,而是把柜台上的草药往王治手边推了推,“您先看看这些草药能换多少钱。”
王治扫一眼,从柜台下的抽屉里掏出来两块钱,“给,只多不少。”
刘青青没接,而是问道:“公家收购东西,咱还是按规矩来。”
王治直接把两块钱往刘青青身上扔。
刘青青连忙把要从褂子上飘落的钱捂住,动作有点狼狈。
大爷这脾气啊,比小孩还小孩。
“记账我嫌麻烦,等后半天我孙子来了,让他给我称重记账。”
“大爷你高兴就好。“看来这么干也不是一两回了,刘青青安心把两块钱往兜里一塞,能合上账,那给的钱就没出圈。至于有没有少给,刘青青觉得大爷正想收她为徒呢,不会在这时候亏待她。
草药卖了,钱也拿了,刘青青弯腰背上筐,准备往外走,脚步迈得大,却故意走偏。
才迈出两步,筐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刘青青转头再低头,身后地上有蓝皮书,书皮上啥也没写。
“给你,七天后,来店里找我,我检查。”王治收起慵懒,说得很是严肃。
刘青青捡起书,没说来还是不来,而是踌躇犹豫,似有什么难为情的事要说。
“有屁快放,有话憋着,对肝不会。”
可是大爷让她说的,那她就直说了,“我还有两个弟弟,我想让他们一块和我背这本书。”
王治听懂了,“你是想他们也当我徒弟?”
刘青青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先让他们试试是否对中医感兴趣。”
王治冷哼,“还挺讲究。”
刘青青欣然接受,“师傅也会想要个喜欢这行的徒弟。”
刘青青说地肯定。
王治却从刘青青话里抓到了把柄,“一声师傅,一生师傅,作为师姐,你想要师弟,就自个挑。我要求不多,面相好,我看着顺眼,脑子不笨,嘴巴再甜点,一天能哄我笑三回就行。”
刘青青无言以对。这还不叫要求多。
但,是她故意给师傅留话柄的,师傅也如她所愿顺竿爬,认她做了徒弟。想让师傅再多收徒弟,要求多才正常。
认命地把书放进筐里,背上筐,慢慢踱步准备离开中药店。
迈出中药店前,她转身朝大爷,鞠了一躬才走。
柜台后站着的王治,捋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轻声嘟囔,“小狐狸一个,但是个心善的。”
他想收这丫头为徒,才不是什么看她不爱占便宜,他说想收徒时,这丫头想掩饰自己的兴奋,但修炼不成功,他只是看破不说破。打动他的是,这丫头听他嘟囔中医不受重视时,竟有一瞬的不忍。
离开中药店,刘青青没急着去垃圾站,而是顺着县城几条主街大概逛了一圈。看到了两层楼的百货大楼,四间屋的供销社,两层楼还带小院的县医院,最高建筑是纺织厂旁边的宿舍楼,占地广的是木材厂,木材厂旁边就是家具厂。刘青青站在门外看了会儿,里面进进出出的工人男多女少。
门卫见刘青青戴着草帽,脸上又是汗又是泥,以为这姑娘是赶路来找亲戚或对象的,半路摔了一脚,这会儿找到单位了,又害羞不敢上前打听。
门卫主动走过来搭话,“姑娘找谁啊,还有一个钟头才午休,你告诉车间和人名,我能进去帮你把人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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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被盯上 谁这么大声说话,万一把俏姑娘……
孙荣光要追上去,却被同伴拦住,“别欺负狠了,那是个有背景的。”
“有大背景的,会来垃圾站当临时工?”被拦下的孙荣光明显不信,出手踢腿的都是他,他就是看不惯温思远这样的假清高,每回见着他们都不咸不淡,一副懒得搭理的样。
“就那身手,一看就练过,没背景跟谁学?”劝架的人继续说。
“也许就家里有个退伍的亲戚呢。”说完,孙荣光看向门边小屋里,听着广播,啥事不管的老瞎子,那就是个退伍的。他说这话,还怕被老瞎子听见会不高兴呢,结果,老瞎子头都没往他这边歪一下。
“现在上面盯得紧,和前几年不一样!”拦架的人还在劝。
孙荣光把眼神转向明显是头的那位,“刚哥,那人看不起咱,你咽得下这口气吗!”
朱刚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而是躲在垃圾站门口的大树后,忙着偷看对街的俏姑娘,那脸白的呦,比刚出锅的大白馒头还诱人,还有那滴溜乱转的眼睛,虽然只在她稍稍抬头时,看了一眼,就一眼,他就想让那双眼里只有他。
孙荣光见刚哥没搭理他,也学着刚哥把半张脸遮住,顺着刚哥视线,往对面望。
“刚哥,你看啥呢!”
朱刚皱眉,谁这么大声说话,万一把俏姑娘吓走怎么办。
抬头,看到是孙荣光,一巴掌拍下去,啪一声,孙荣光右脸多了个大手印。
朱刚又举起手,孙荣光赶紧躲。朱刚皱眉瞪着孙荣光。又是这小子,要不是看他能打,朱刚真不想带他,天天把自个当大爷,最能惹祸的也是他。找猫逗狗没规矩,谁都想整,没分寸。真是力气多了,没地使。有人看不起他们不正常吗?正常人哪个看见他们不是绕着走,还没认清自个呢,他们不是报喜的,是瘟神。
朱刚转身教训孙荣光的功夫,刘青青把草帽压低,在地上随便抓了把土往脸上一抹,把筐藏在草垛后面,还往筐里塞了把草,快速钻进街边农田,低着头,跟着地里人一块干活,就她那灰扑扑的补丁衣服,和平平无奇的草帽,放眼望去,地里十个姑娘有八个和她撞款。
发现对街有人看她时,她就预备跑路躲躲,幸好那人转身给了她机会。
朱刚再回头,一看对街的娇俏姑娘没了,心里的失落变成火气,朝着孙荣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谁拦着都没用。
孙荣光觉得被刚哥打一顿就是最倒霉。
结果卸完货,他刚握住板车扶手准备推,手心就传来钻心的疼。孙荣光松手一抬,血直接射出来,木扶手上的刀片也露了出来,大半插入木头,刀尖露在外面,此刻被鲜血彻底染红。
“谁干的!我弄死你。”孙荣光恶狠狠喊完,气愤中,他往前一迈,猛地被脚下的木棍绊倒,脚踝撞上木棍,“啊!呃!”木棍上的铁钉直直扎进孙荣光脚踝。
孙荣光疼得只吸溜,再也喊不出声,低头看向跟着自己脚踝不停乱动的木棍,不长,上面却竖着四五个铁钉,他是不是该应庆幸自个没全中招。但他笑不出来,他快痛死了,他想晕,那样就不用醒着生疼了,但他翻了无数个白眼,就是不晕。
朱刚吩咐另外俩个小弟,赶紧把孙荣光抬上板车,那根还扎进肉里的铁钉,带着木棍一起上了车。
木板车一动,那根只有一个支撑点的木棍,前后摇摆地很是热闹,一根棍摇出了加油助威的气势。孙荣光咬紧后槽牙,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那木棍一动,他脚踝更疼了,手掌上的血一直不停,滴答滴答,像尿尿时的尿不尽。
朱刚催着推车的俩小弟快走,他走在最后,离开前,他想找垃圾站的人跟着一块去,这事可是在垃圾站出的,但小屋里的像没事人似的还在听广播的那位,继父吩咐过了,不能惹,有人保。视线朝院里扫,只看到温思远一个人,另一个不知道跑哪去了。
朱刚张张嘴,没喊出声,很明显,这事就是姓温的干的,看向若无其事正在整理旧报纸的温思远,这人镇定到令人心惊。
这时,温思远侧头,正好对上朱刚的打量,温思远像看空气般,直接漠视朱刚,转回头接着干活。
朱刚抿紧嘴,为盖住自己过分突出的门牙,上嘴唇紧抻,收回放在温思远身上的视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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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忿 “丫头,这事,我给你个交代,相……
许成业把手里的饼子扔进饭盆,把饭盆往旁边的矮桌上一放,迅速站起来,和善殷勤地快走到刘青青前面,做出引路姿势。
许成业在刘青青刚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这姑娘可是一进门,眼睛就慌乱地到处找,等看到温思远,眼睛突然就安定。转头去拿筐,再往里走,眼睛虽然不明着看温思远了,但眼角可没放弃偷看。
难道是姓温的暗恋者?想靠近温思远,又怕被拒绝,所以只敢偷着看。这些女同志就是看脸,怎么就没人多看看他呢,虽然这位女同志脖子上,手上,指甲里,基本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都是泥,但那只沾了土的手腕,像他从旧柜子抽屉夹层里找到的上好白玉。五官比他在电影里看过的演员都耐看。
既然这俩人还没挑明,温思远对这姑娘更是冷淡,没起身相迎,没出声招呼,那他就还有机会。要是温思远对这姑娘表现哪怕一丁点意思,他都不敢下手了,姓温的这人邪性,让他不高兴了,整人可来真的,这会儿门口的血还没干呢,他可不想当下一个。
刘青青被许成业的热情弄得浑身不适,许成业看她的眼神,像饥渴之人发现了甘露,生怕被抢走,更想赶紧喝进口。
许成业主动站在墙角成堆的旧报纸和旧书前。
刘青青想过去自己选,许成业却双腿一岔,身体半蹲,和墙角形成严密四角,堵得严严实实。
刘青青嘴角的笑,礼貌又疏离。她什么都没说,许成业却开始给她递报纸。
在许成业第三次递给她干净半新的报纸时,刘青青的指尖和他指尖相碰,刘青青迅速躲开,嘴角的笑消失,报纸散了一地,她确定这人是故意的,她故意只捏住报纸一角,想和他保持距离,她接过报纸,他却没松手,还故意往她捏住报纸的方向跃。
许成业也注意到刘青青的不悦,心虚解释道:“我怕你没接住,所以想帮你拿稳。”
刘青青没搭理许成业的狡辩,眉头舒展,眼睛一眯,笑得肆意,把已经到手的旧报纸对折,似扔炸雷似的,朝着对面用力一掷,许成业下意识下蹲,那沓厚厚的旧报纸从他肩头跃过,落入墙角,和同伴会合。
片刻,许成业从后怕中回神,怒目而视,“你干什么!矜持个什么劲,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人家姑娘了,哪家正经姑娘会盯着男人看,臭婊子一个。我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你手,你还想打人不行,这事传出去,我看谁还敢娶你,最后还不得来求我!”
刘青青没急着骂回去,骂人带脏字,太低级,骂人不带脏字,才好玩,刘青青想到当鬼时,看过的闺蜜帮好朋友骂渣男时的苏爽。
刘青青稍作思考,双手叉腰,眼睛瞪大,看许成业像不吃榴莲的人看到榴莲时的嫌弃,恨不得离八丈远,但又不得不在同一空间,语速像连珠炮,却又要努力保持口吃清晰,“你看上的没看上你,人家就有罪,刚刚讨好那几个小红兵,很憋屈吧,是不是很想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但人家要你吗?你说~我要是给你单位写举报信,你天天讨好的那几个会不会出来保你,还是就把你当个玩意,平时看着你点头哈腰的当个笑话。我是婊子,你是什么,哈巴狗?”
许成业没想到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姑娘,一下子变得,泼辣凌厉,刻薄。
胸脯被气得上下起伏,想骂回去,脑子却不能快过刘青青的语速。
“还有,你说我看了几眼男人不是正经姑娘,那你最适合娶个瞎子,只要瞎子在相看对象时,不会多看男同志一眼。瞎子同志嫁你也挺亏的,毕竟人家瞎子同志,眼瞎心亮。不像你长了俩大眼睛,把眼睛当弹弓用,见人就想抛媚眼,以前窑子里出来卖的,都没你努力。”
刘青青缓口气,稍作停顿,在许成业要插嘴时,又抢过话头,“是不是气得想打我,忘了和你说,我呢,在我们大队本就名声不好,不是因为爱看男同志,而是和男同志比拳头。好几天没活动拳头了,来吧,咱们打一场,谁输了,谁是孙子,跪下给对方叫奶奶。”
许成业终于知道骂什么了,“你下跪,得叫我爷爷。”
刘青青痞痞摇头,随意摆手,“好心提醒,我打架,我没事。你打架,可能丢工作哦。也好,你下岗,我上岗,绝不耽误垃圾站的活。”
许成业握成拳的手已蓄势待发,跃跃欲试,现在告诉他,动手等于丢工作,那不等于他站着等挨打。
不对,“你打了我,我就报公安。”
许成业见刘青青表情有片刻凝滞,以为吓住了对面这悍女。
结果,刘青青很快接话,语气里满是不在乎,“随你啊,你报我打架,我报你耍流氓。然后我打架就成了正当防卫。”
许成业觉得这女人彻底疯了,连自个名声都不要了吗?被男人摸了既然敢闹大,疯子,绝对是疯子,对刘青青的惧怕,又升了一层。
刘青青死盯了许成业眼里的惧意,刚要再加把火,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笑。
回头,刘青青的注意力被温思远的含笑眼神吸引,原来这刺猬还有如此外放的情绪,看来心还没被伤透。
温思远向前一步,和刘青青并排,这时,刘青青才注意到温思远右手有根柳条材质的鞭子,不粗,但打起来人,啪,又响又疼,鞭鞭入肉,还不会溅血。
刘青青微笑拒绝,“不用你帮我打。”
温思远收敛眼底的笑,把手里的鞭子往刘青青眼前递,“给你。”声音又低又冷。
刘青青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你刚编的?”
温思远指指垃圾站大门口边的那棵柳树。
刘青青点头,明白了,接过鞭子,出声谢谢。
“一毛钱。”
哦,要钱。啊,要钱。
刘青青想把鞭子塞回去,但温思远已向前几步,像拎鸡仔似的,掐住许成业后脖往垃圾站小院的中间空地带。
许成业试图挣扎,但挣扎无果,姓温的,一八米还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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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报复 “周叔,这玩笑不好……
这边刘青青答应的快,还顺势把鞭子扔地上,扶着周叔往门口小屋走。
依旧瘫在空地的许成业像被宣判死刑后的颓废。
周叔一般不管事,但他乐意管的,一口唾沫一个钉,言出必行。
许成业后悔了,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石头这会儿正被敌人搀着唠家常呢。他怎么会以为周叔会站在自己人这边,会保他。周叔就没把他当过自己人。想想就憋屈,姑娘们看脸,看不上他,他确信,要是温思远偷摸那姑娘的手,那姑娘只会抱着那只被摸的手傻笑。周叔是个瞎子,却也是个势利眼,温思远不就时常带些野味过来改善伙食吗?周老头就是向着姓温的。
越想,心口越堵,许成业低头沉思,过了几分钟,没想出啥反击的办法。刚抬头就看到温思远拿着饼子往小屋走。
待温思远彻底走进小屋,许成业才使劲呸了两声,嘴里含糊嘟囔道:“不是装着不搭理人家吗?这会儿又上赶着,真贱!”
小屋里,刘青青坐在周叔对面,唠得很是欢快,短短几分钟,大多是刘青青在说,周叔等刘青青说完那些家长里短才简短评价。
嗯,是那家男人不顶用才会让老娘和媳妇打架。
哎,爹娘老想着这样对孩子好,却不想着问问孩子怎么想。
刘青青敏锐地发现,周叔听到有关孩子的事呢,脸上表情会变得丰富。
刘青青就多给周叔讲她那俩弟弟有多皮,尤其是他那大弟弟。
虽然她对四十岁出头的周叔印象很好,没表情时威严正气,只要一笑,右边嘴角就会挤出一个酒窝,慈祥又和善。但她也没打算长聊,她还想着早点回家,让家人安心。
这趟出来,早就超过爹娘预计的时间。
她刚从凳子上起身,打算和周叔道别,去找几本书就回家。这时,小屋的门开了,温思远迎着从玻璃窗户里透过来的午后柔光,踏步靠近,刘青青竟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这人是故意往光里走,故意放慢脚步,故意用有擦伤的左手拿饼子。
等温思远稳稳站在她对面,刘青青感觉到强大的侵略感,不仅后退一步。同时温思远也退后一步,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懊恼,但很快消失,看到饼子就开始吞咽口水的刘青青,这会儿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饼子上,尤其热乎饼子的香味不停往她鼻子里钻,简直是勾引。
接着刘青青就听到了天籁之音。
“给你饼子。”
刘青青心里一喜,刚要从温思远伸过来的左手里接过饼子。
接着她又听温思远严肃地说:“五分钱,不要票。”说罢,温思远把右手也递过去,让刘青青看他手腕上的手表。
两只手都往她这边递的画面,有点可爱,刘青青想到了前世幼儿园小朋友洗完手往老师检查干不干净的画面,莫名重合。
刘青青觉得就温思远这性格,不会喜欢可爱这个形容词,她努力憋笑,接过温思远手里的饼子,又识相地凑近看了眼温思远右手腕上的明显有些年头的手表,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知道时间晚了,你怕我饿死,所以卖我个饼子吃。”
温思远把两只手都收回,微微点头,很是认同刘青青的理解,这位女同志果然懂他。
咬了口饼子,刘青青嘴欠地嘟囔了句,“你的东西都贵,专门坑我,柳条鞭我能还你吗?我根本没用。”
温思远冷漠地说,“一共一毛五,回庄里记得给我。”
说完,温思远就走了。
但没一会儿又端着个搪瓷缸进来了,啥也没说,就往刘青青手里塞。
刘青青接过搪瓷缸,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你觉得自个卖的东西太贵的,所以多给我杯热水?”
温思远点头。
扯了个凳子,坐在刘青青身边,眼睛放空,似在等谁?
刘青青呆呆站着啃饼子喝热水,一个陌生男同志坐在旁边就算什么都不干,刘青青都觉得不自在。
悄悄往另一边挪动半步,还是觉得被盯着,又挪动一大步。这个距离安全了。
温思远薄唇轻启,声音比之前还冷,“我没看你。”
刘青青赶紧给自己找理由,“我怕晒,那边快有阳光移过来了。”
这个理由很合理,因为温思远就坐在光里,柔光打在坐得板正得温思远身上,中和了几分他身上的冷意。
气氛有片刻的凝滞,周叔插话,打破了尴尬,“青青啊,吃饱了,让思远送你回去。你是柳树庄大队的,思远也是,你俩顺路。”
刘青青努力把咽下嘴里的饼子,赶紧摇头摆手,“不用麻烦了,温知青还得上班。”
周叔摆出不高兴的表情,沉着声音说道:“这里我还能做主,后半天这里没啥活,有活就让外面那孬种干,走之前,让他多干点。”
刘青青明白了,猥琐男的动作不保了。
这点让她欣喜,但想到周叔强势地让温思远送她,又觉得头疼。
这时,温思远表情淡淡地道:“送一趟,六分钱,一共两毛一。”
周叔拿起手边的木棍,朝着温思远的方向就挥过去。
本就站在旁边的刘青青比坐着的温思远更快,迅速移到温思远背后,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刘青青回头,看到木棍恰在距离她后背几厘米处停下。
虽然就听见周叔像小孩子得逞般的大笑。
刘青青这会儿才对周叔的耳力和身手有了真实认知。
刘青青不禁抱怨道:“周叔,这玩笑不好玩,吓人。”
周叔笑容一收,假装严肃道:“要不是丫头你拦着,我非得打温小子一棍,现在你救了他一回,让他免费送你回家,不收钱。”
说完,扭头,没有焦距的眼朝向温思远。
温思远没有说话,而是起身,走向小屋门边的木桌,端起桌上只残留了点菜汤的饭盒,往屋外走。
周叔用木棍点地,唤醒正盯着温思远背影看的刘青青。
“丫头啊,温小子是帮我洗饭盒去了。他没说不送,就是送。你挑你想要的旧书旧报纸去,挑好了快点回家,别人家里人担心。”
刘青青点头,想起周叔看不到,出声道:“知道了周叔。”
面对强势的周叔,刘青青认命了,坐温思远的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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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给钱 刘青青拄着膝盖,颤……
俩人找书,效率加倍,找不到纸条上的那几本,就找同类旧书。刘青青也没忘要给大弟找小人书,但翻翻找找,一本小人书也没有,十几本的专业书在身后垒成高达四十厘米一摞,刘青青摸摸左裤兜里刚挣的两块钱,再加上右裤兜里二弟给的一块,娘给的五毛。怎么算都是够的。刘青青忙着算钱。
温思远已站起身,抱着那摞书往门口小屋走。
刘青青拄着膝盖,颤巍巍站立,蹲久了,腿麻。
等她追上温思远,只见他已称重好,从自个兜里掏出一块八,放屋里木桌上的纸盒里。
温思远正熟练地在本子上做登记,刘青青站在一旁,赶紧把左兜里的两块钱往温思远眼前晃,“我有钱,先给你两块,剩下的五分,你要是能找零,我这有五毛;要不等回庄里了,我一定给你!”
温思远在本子上做好登记后,绕过刘青青,往小屋的最里角走,找到一根长麻绳,回头,和跟上来着急要给钱的刘青青对上,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是一愣,刘青青先回过神来,挪步让路,歉意一笑。
等温思远重回木桌前,刘青青才缓步跟上,只见温思远骨节分明的大手正用麻绳打结。麻绳的粗糙和温思远虽然手背带伤却依旧精致的手,形成鲜明对比,矛盾又突兀,似乎在证明,温思远这样的落魄贵公子,不属于这里。
刘青青看得出神,温思远把捆好的书往刘青青怀里一塞,然后哑声道:“跟上。”
刘青青险险抱住,瞪了眼温思远的背影,然后把书先放回桌子,把手里的两块钱塞回裤兜,才抱上书往外走,心里想着,等会儿再找机会给他钱,这人也是怪,标价的是他,这会儿,却不着急收钱。
走到门口,忽地想起什么,刘青青赶紧回头和一直装透明人的周叔告别,这才出屋。
坐在小屋靠墙位置的周叔,心里苦啊,为了这小两口能自在相处,温小子一进屋,他就走过去把木桌上收音机关了,给他们创造安静环境,怕有他在,小两口会拘谨,他这一瞎子还得装哑巴,还故意把椅子扯到啥也没放的墙边坐。要是这俩人办酒席,他得让温小子给他安排在主桌。
如果温思远知道周叔这么着急拉郎配,定会回他,这事我都不敢想,您老可想得真远。
刘青青抱着书出来时,温思远已经把自行车推到门口,身子坐上车座,一只脚踩上脚蹬子,一只脚踩地。
歪头朝后座点了点,刘青青很想表现得优雅从容,但手里有书,她纵身一跃想跳上后座,上是上去了,但屁股被硌得生疼。
见温思远已直视前方没看她,她赶紧一手揽住书,另一只手紧扒住后座边沿,小幅度调整位置。她一动,整辆自行车也跟着晃。
刘青青瞬间不敢动了,赶紧出声说:“我坐好了,可以走了。”
温思远没蹬上自行车出发,而是回头,单手把刘青青手里的书,提到前面,挂在车把上,但自行车还是没动,温思远歪着头看向刘青青,似在等什么。
刘青青把温思远的等待,理解为,给她时间再调调屁股,他可以等。
既然温思远如此体贴,那刘青青就却之不恭,两只手扒住后车座的前后钢条,大大方方地让屁股翘起又落下,终于找到舒服位置了,刘青青把袖子往上一撸,拍拍手,用眼神示意温思远把车把上挂着的那摞书递回来。
温思远见刘青青终于坐好,回头直视前方,蹬上脚蹬子,一用力,自行车瞬间加速。
没一会儿,温思远的清冽声音传入刘青青的耳里。
“不用担心,我可以。”
刘青青皱眉,心里暗暗吐槽,她才不是担心温思远因为车把手上挂了十几本书而掌控不住车把,就温思远挽起袖子后露出来的精壮手臂,不粗,但肌肉线条恰到好处。刘青青甩甩头,试图把欣赏男同志手臂线条的心思甩出去。
刘青青心里默念,我已经不是鬼,不能肆无忌惮的色,做人偷看男人身材,是可能被发现的,做人叫矜持,至少要假装矜持,矜持的姑娘不能因为男同志的身材,就产生绮丽想法。但越催眠自己,刘青青就越忍不住抓进后车座的钢条,努力歪着身子往前看,白皙又有肌肉线条的手臂,在用力后更勾人了。人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自带魅力,这说话,套用在有料的肌肉手臂上,同样试用。
怕被发现,看了几分钟后,刘青青赶紧收回目光,心里骂自个色女,然后又默默盯上了温思远的后背,褂子是深蓝劳动布的中山装,洗得发白但没补丁,尺寸很合身,隐约能看出腰身,比肩宽窄了几寸,背部是否有肌肉,刘青青没法透过褂子看本质,所以悻悻然转头,看向路边风景。路过好几个大队的主路口,还有成片的农田。初见,新鲜,看了十几分钟,刘青青开始犯困。车速不慢,但温思远骑得很稳。
不对,她的筐呢,她的医书呢。
困意赶走大半,刘青青轻扯温思远的衣角,感觉他身体一僵,刘青青头半圈,看周围没人,赶紧朝前喊道:“我的筐丢在垃圾站了,你明天能不能帮我带回来。里面还有点东西,最好别让那人看见。”
刘青青以为温思远只会简短点头,当答应。
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句问句,“所以我能看?”
刘青青一噎,停顿片刻才回道:“其实也没什么,筐里有本中医书,我怕那人报复我,在书里写点什么,给我栽赃个莫须有的罪名。”
温思远懂刘青青嘴里说的那人是谁,心里把许成业骂成窟窿,但一张口,只有简单一个嗯。
这事解决了,那她要怎么提在到达庄口前下车呢。
思忖间,自行车停了。
刘青青不明所以。
温思远单脚踩地,稳住自行车,转头对刘青青说:“你抱着这些书,走小路回家。”说完,指指路边被人踩出来的羊肠小路。
刘青青听懂温思远为何把这些书几个字加重了,去垃圾站买书这事不是见不得人,而是最好别大张旗鼓,太出头容易被当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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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错觉 刘青青和大弟同时出……
刘青青和大弟同时出声。
“你怎么没去上工?”
“有我的小人书不?”
刘君谦边把鸡食倒进鸡圈里的石槽,边回答道:“娘让我在家等着,等你一回来,就让我去地里告诉他们一声。”
刘青青提着书进屋,放进自个屋里炕沿后,出屋,准备自个去地里找娘。
爹娘和奶奶亲眼看道到她,会更安心。
刘君谦刚喂好鸡,把破瓷盆也刷好了,兴冲冲地往屋里跑,想找找那么高一摞旧书里有没有自己的小人书。
一出一进,姐弟俩在堂屋对个正着。
刘青青看懂弟弟的急迫,直接开口道:“不用找了,垃圾站里没小人书。”
刘君谦的肩膀立即塌下来,神情也变得蔫蔫的。
刘青青看着不忍心,稍作思考,说道:“要不我给你画小人书,上回你那些小弟帮了不小的忙,咱总不能让人家跑腿,却不给回报。”然后声音放低几分,装作成熟道:“当老大,得恩威并施。”
刘君谦却不买账,“姐,你会画吗?人家小人书上的画可复杂了,我也就看过一回,上回支书家孙子从城里带回来的。”
刘青青老神在在地道:“等着吧,等我画好了给你。”
说完,刘青青准备走,想到什么,又退回来,“对了,我问你,为什么二棍他们突然敢和我说话了?”
刘君谦立马挺直胸膛,一副等人夸的傲娇样,“当然是我的功劳,我上午在地里干活时,专门往人堆里扎,告诉大家伙我大姐是把周倩当姐妹,才那么容易被她撺掇着打架,我大姐不是脑子不好,是讲义气。”刘君谦见大姐面露惊讶,说得更起劲,“我还告诉大家伙,我大姐每回打架后,那天晚上都会抱着被子哭,怕家人担心,每次哭的时候还咬着被角不敢发出声音。”
越听,刘青青越觉得大弟在搞舆论这方面,绝对的无师自通。那些小弟像他手下的水军,他的文案主打卖惨。
但刘青青纳闷,“我咬着被角哭,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张大娘也问过刘君谦。
刘君谦理直气壮道:“那当然是因为我睡觉轻,晚上有点声音我就睡不着。”
刘青青默默举起手臂,把大拇指举到大弟眼前,本姑娘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睁眼说瞎话,眼神还如此坚定。
解开心中疑惑,刘青青继续往外走,刘君谦接着进屋,往炕上一躺,他昨晚因为今个可能会看到小人书,兴奋了半宿,这会儿期待落空,困意就升上来了,不过三秒就开始打鼾,声音不大,却引爆刘青青笑点,这叫睡觉轻,外面刚吃饱的鸡还在叫呢。
边笑边往院里井边走,打上一桶水,然后再舀水进盆里,被水一照,刘青青想起来了,她从垃圾站出来时,没再往脸上多抹点土,哎~谁让她见到温思远就想早点结束早点当平行线,总是急中忘事。洗好脸和脖子,扯了扯又是汗又是泥的褂子,回来再换吧。
还是先报平安去。
刚到地头,刘青青鬼使神差,往北边一望,隐约看到前边位于庄北的知青所三间土屋,这会儿,温思远应该早就到知青所了,也许在补觉也许在看书,刘青青摸摸口袋,里面还有一块钱,她在垃圾站时想给温知青钱,但他总是躲。
到庄口附近小路时,她给温知青手里塞钱,温知青可没表现出丝毫抗拒。好像之前他躲着不想要钱的行为,是在逗她玩。
温思远那厮,应该没那么无聊吧,他没理由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耍她。换个方向想,也许是温知青喜欢把事都做完了再收钱,他领悟到了她把帮忙找书这事提高价到一毛,里面包含了车费,所以温知青拖着不要钱,是因为责任感重。
胡思乱想间,刘青青慢慢踱步,没注意对面正有一熟人快步靠近。
等刘青青回过神来,和便宜大伯的距离只剩一两米。
搜索原主记忆,原主这便宜大伯,和她家有亲情,但不多,平日没来往,只有逢年过节大伯会来家里给奶奶送节礼,奶奶却从未留大伯在家吃饭,而大伯娘更是十几年没给奶奶拜过年。
俩人走近到面对面,作为小辈,刘青青先叫人,“大伯”。
然后她的招呼就凉了,因为对面根本没搭理她,而是错身走了。
刘青青转身,看向大伯的背影,瘪瘪嘴,这离开的走路姿势,很是嚣张,甩着手,八字腿,背挺的太直显得刻意,这是给她下马威,还是懒得搭理她?俩家虽然不亲,但还是亲戚,至少不是仇人吧。
想想刚才大伯那高抬下巴,用鼻孔看人的态度。
好像他是什么大官,她是要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沾上就是麻烦。
要是大伯态度好点,刘青青很乐意告诉大伯,长着一双逗号眼,塌鼻子,厚嘴唇,最好别把脸抬太高,会更难看。
她是长相歧视吗?
不,她只想人身攻击,但敌人已退。
旁边有人突然出声,打断刘青青的颅内假设报复。
“你大伯啊,没他媳妇心眼坏。”
刘青青看向说话之人,原来是在旁边干活的吴大娘。吴大娘这精神头可比前两天好多了,都能下地干活了,虽然干的是拔草的轻省活。吴大娘这话说的,矬子里拔将军,他这便宜大伯和自家媳妇相比,还算善良?
遇到吴大娘,那周倩的事,她得问问,不着急,先去爹娘奶奶那逛一圈报平安,回来再找吴大娘。
“大娘,您先干活,一会儿我回来找你啊,咱娘俩可得好好唠唠。”
吴大娘很喜欢刘青青这热乎劲,她家就剩她和国庆了,儿子就是没闺女贴心。
刘青青小跑溜丢地往娘和奶干活的那片地走,一路过去,不少人和她打招呼,还有打趣她的。
“青青啊,以后可再别把什么脏烂玩意都当姐妹!”
刘青青大声回道:“春艳婶啊,我瞎一回就够了。我觉得杨雪妹子就挺好,以后我多去你家找雪妹子玩,让雪妹子教教我怎么做针线活。”
春艳婶快速低头认真干活,假装没听见,这事她可不乐意答应,虽然刘家丫头三天没打架了,说话待人什么的看起来也懂事多了,但万一哪天刘青青又变回去,别把她家姑娘再带坏了。
刘青青就是顺嘴一说,没真想找人家去,夸春艳婶家闺女手巧,讨个巧而已。
“青丫头,周知青没下乡前,你是不打架,可没少骂街啊,以后可别干了!”
这话,听着像关怀,怎么茶里茶味的。
虽然在74年,没人用茶来做形容词,但异曲同工,茶,不就是坏心眼装好心吗?
刘青青当鬼九年,见过不少直姐怼绿茶。
故意从地头走近张婆子身边,认真且严肃地道:“谁家小孩不尿床,没在炕上拉过屎,长大了不就好了。但谁家孩子长大了,还愿意听长辈们说自个以前屎尿那事。”
刘青青说话声不小,里面的意思,懂得都懂,附近几十双眼睛往张婆子身上聚。
张婆子结结巴巴地回道:“小孩拉尿和你骂街有啥关系,所有小娃都拉尿,可没几个姑娘家十四五的时候就能站在别人家门口,把人家骂得出不了门。”张婆子越说越觉得自个有礼,越说越大声。
刘青青语气突然软下来,声音里带了哭腔,“张大娘,对不起,我给你道歉。前几年,你老在庄里说我娘长得太俏,”刘青青稍作停顿,没把那些年,那些闲话话说出来,但却能勾起大家伙的记忆。
“我作为我娘的闺女,不该为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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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屑 “这俩人本来没有事……
钱建业见刘木森低头干活,根本不搭理他,又往刘木森这边走了两步,想再膈应膈应刘四木,但想到二弟说的,刘家不能招惹狠了,钱建业又退回去继续干活。
钱建业的小动作,刘木森尽收眼底,心中的不屑更甚。
这边,刘青青往回走,又路过干活的吴大娘,她急着回家灌水,没多唠,就问了几句,周倩给你家粮食没?周倩有没有反悔?周倩有没有上门说晚几天再给?
几个问题下来,吴大娘全是摇头。
“那天后,我就没看见过她,反正后天是最后一天,过了后天她没给粮,我就去你家找刘小三去。”
刘青青明白,后手就是写举报信呗,这个时代的流行之一。
了解完情况,刘青青心里更没底了,她等着周倩报复呢,好几天了,周倩没动静。她以为周倩找上吴国庆,让吴国庆跟吴大娘闹,但没有。如果有,吴大娘心情不会这么好。
算了,等着吧,还有两天呢,她才不信周倩会乖乖自己凑粮给吴家。
把这事暂时放下,刘青青进家,先掀开锅盖看看锅里有没有凉白开,幸好,娘有晾开水的习惯。
把水壶灌满,刘青青舀了瓢水倒碗里,一口气喝完。
往地里送了趟水壶回来,刘青青觉得距离做饭时间还早,就背上大小筐,幸好家里筐多,不会因为她把一个大筐丢在垃圾站就耽误事,往山里走,能采多少算多少,她明天打算去公社的供销社去买纸笔,用来画小人书用,可以多买点,俩弟弟马上要开学,他们也需要。
口袋里这一块钱,足够了。但明天上午可能就没空上山采药了。
这天天算着钱过日子,刘青青对财务自由更向往了。
想到钱,刘青青干劲十足,但想到卖草药就得去县城,去县城来回要四个钟头,太耽误事了。
温思远,嗯~,他是最好的人选,可以顺道带过去,人品还可信,但她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触。
嗯,可以让二弟去,至少二弟不会因为话多让他心烦,给钱求人办事,就是不知道温思远是否乐意,他什么都提钱,但看起来又不像缺钱的,让刘青青看不透这人。
想到就要试试,万一能成呢。
下山时间偏晚,等刘青青忙完,回家做饭时,只能尽量选择简单的。
从鸡窝里捡了两颗蛋,打算做青菜鸡蛋汤。
蒸饼子太花时间,刘青青选择烙饼。
菜呢,就炒个好熟的丝瓜,再凉拌个青椒土豆丝。
所有都出锅,下工钟声响。
这会儿,刘青青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啥。
她忙活了这么久,大弟一直在屋里没出来?
敲门,等里面有人应答,推门进去,刘青青看到刘君谦正抱着本书,躺在炕上看,走近了细看,是本历史书。
刘青青问道:“你睡醒了,知道我在堂屋做饭怎么不出来帮忙?”语气里带了丝埋怨。要是这小子说出什么做饭都是女人的活,她定要给这小子上一宿的男女平等教育课。
刘君谦这会儿已经把书合上,坐了起来,面带愧疚地道:“眼睛看得太入迷,耳朵自动关闭,没听见外面动静。”
我信你个鬼。
你要是说,书里内容太勾人,本来想再看一会儿,一不小心时间就过去了。
这个理由才更合理。
刘青青撇嘴,再看大弟脸上的愧疚,就带了审视,愧疚是有,但更多的是心虚。
刘青青没好气道:“下不为例!”说完,就往外走。
刘君谦滑下炕,立马讨好地跟上。
姐弟俩一番讨价还价后,刘君谦承诺,这两天都早起去河边叉鱼,定会带回条大鱼改善伙食。
刘青青敷衍点头,没报啥希望,她只想让大弟知道,躲懒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时,爹娘他们陆续回来了。
吃饭时,刘青青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了中药店医生要收她当徒弟的事,还有师傅答应她可以选师弟的事。
然后全家都开始追问,这位医生姓甚名谁,之前师从何人,要不要拜师礼?
刘青青一问三不知,老实交代,她只知道师傅年龄不到五十。
爹娘和奶看向她的眼神非常一致,无奈又叹息,这孩子依旧不靠谱。
刘家小哥俩正处于兴奋中,刘君谦的激动更明显,正眯着眼,假模假样自个给自个把脉过瘾。
刘自牧却想看看大姐带回来的医书。
刘青青尴尬笑笑,对着二弟故意放大嘴形用气声说道,“垃圾站买书的事能不能说?”
刘自牧反应了会儿,才点头。
其实他没闹懂,医书和垃圾站买书有什么关系,医书是中药店医生给的,又不是在垃圾站买的。
等大姐讲完前因后果,刘自牧明白了。
刘青青没讲她遇到猥琐男和小红兵的事,要是让家里长辈知道了,她以后定不能独自去县城,甚至有人陪着也不行。
为了自由,她选择报小忧不报大忧。
刘青青正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
坐在旁边的刘君谦已全然没有要学医的兴奋,满脑子都在想是温知青送大姐回来的,虽然俩人是一手交钱一人出力,但温知青那性子为什么会搭理大姐。难道是大姐火力全开,一天就把温知青这十米冰层,捂热了。越想刘君谦越郁闷,他到处帮大姐挽回名誉,就是为了让庄里的婶子大娘们能看上自家大姐当儿媳妇,他这边革命尚未成功,大姐那边却大步跨进。
不行,既然大姐和温知青已到互相看对眼的第一步,那他就让这事只停留在这一步,以后大姐再想单独和温知青有接触,他撒泼打滚也得跟着。
他刚下定决心,就听大姐正提议让二弟去找温知青商量,看看能不能顺路帮忙把草药送到中药店,一趟三分钱。要是成了,这事以后就全权交给二弟。
不等刘自牧点头。
刘君谦连忙插嘴道:“这事成了,我去把草药交给温知青。”
刘青青悠悠开口,“可要早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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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堵人 所以看到是她,就肆……
今个起得早,刘青青赶上了和全家一块吃早饭,但方桌旁却少了两个人,俩弟弟去庄口堵人了。
吃到一半时,俩弟弟回来了。
刚进院就开始喊,
“这事成了。”蔫了吧唧的。
“温大哥答应了。”激动万分。
这会儿,刘青青终于注意到二弟对温思远称呼的改变,没想到二弟也会自来熟。
等弟弟们洗完手,在饭桌旁坐定,刘青青侧头,问二弟,“温知青答应给你写回信了?”
刘自牧连连点头,语气有掩不住的欢快,“嗯,温大哥人很好!”
话落,刘君谦那声拉长的嗯,阴阳怪气的。
刘青青皱眉看向大弟。
刘君谦见大姐有生气的苗头,不情不愿地说道:“对,温知青很好,好到帮咱们顺路带草药,一分钱不要。”他根本不觉得温知青是好心,这好心就是做样子给大姐看的。
但他不能否认,温知青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粗鲁爱打架。相反,和二弟说话时,文里文气的。没啥表情时,有点冷,但不吓人。
他之前就远远见过温知青一回,对他的印象全来自庄里人的闲话。
听大弟这么一说,刘青青皱眉,不要钱,白干活,不像温思远的作风啊,刘青青追问道:“他提什么要求没?”
刘君谦点头,“他说,他不会干针线活,像让咱娘帮他做两件衬衣,等秋天了,帮他做厚褂子,冬天帮他做棉衣。”
被分配到活的金大红纳闷地问:“他下乡时,这些衣服家里人没给他准备吗?他在城里四季也得有衣服穿啊。”
刘君谦摇头晃脑道:“人家讲究呗,每年都得做几件新衣服。”
金大红听大儿子这么说,明白了,温知青那样的,确实不像一件衣服要穿好几年的。想到自己这做衣服的手艺,能帮家里省钱,心里不禁偷乐。
陶亦秋目不斜视地吃着饭,听着小辈们一言一语的,想到了那个早死鬼,哎,没良心的玩意,为了救人,抛下她一个人活着,有儿有孙又怎样,她没了他。
刘木森见娘又发呆了,知道娘又想爹了,刘木森给大儿子使眼色,让他赶紧逗奶开心。
刘君谦一扫脸上的阴郁,扬起大大的笑脸,端着碗,和大姐换了个位置,紧挨着奶坐,手舞足蹈地跟奶奶讲,他上回偷看大妞姐相对象,那位男同志可好玩了,走路竟然踢桌角上,单脚蹦着,死命咬住嘴,那么疼死活没哼一声。
大妞姐朝他抿嘴一笑,那位男同志竟然滑下凳子了。
见奶有了笑模样。
刘君谦说得更兴奋。
“奶,你知道和我一块偷看的二棍说啥不,二棍说,大妞姐看着男同志的那种笑,叫发春,他娘在家说的,女同志看上男同志,眼睛就会发春……”
陶亦秋突然插话说道:“以后不许在提这词。”
刘君谦被打断,很纳闷,奶让他不能再说啥?
旁边的刘青青拽了下大弟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发春这词不能再说,奶会不高兴。”
刘君谦侧头看向奶,奶有不高兴吗,嗯,有点,但不多。
大不了以后,有奶在,他不说不就行了。
吃饭时,热热闹闹,等上工钟声响,全家去上工,刘青青洗好碗,泡上绿豆,又把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以前全家衣服都是放一块洗,大多时候是娘洗,偶尔二弟会洗,刘青青穿过来后,就没让娘帮她洗过衣服,晚上擦洗完换下来的脏衣服,她就放自个屋里,等第二天再拿出屋自个洗。
家里活干的差不多了,刘青青出门往公社方向走,边走边打听,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公社的供销社。
在外面看,这年头到处可见的黄泥房,门口右侧木板上写着红枝公社供销社。
走进去,迎面是靠墙摆放的整排木架,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小到一盒火柴,大到铁皮水壶、腌菜大缸。木架前,是长长的木桌,当柜台用,售货员就坐在柜台和木架之间的空地。
拐进里屋,卖的是布料和棉花,柜台后坐着一纳鞋底的大娘。
“看什么看!有钱吗?有票吗?啥都没有,乱看啥!”
只是把眼睛在一排排的布料上多粘了会儿,刘青青就被里屋的售货员大娘怒瞪训斥。
她赶紧把脚和眼睛同时撤回来,不想惹事。
憋屈吗?不至于,不就被说两句吗?她又不是炸药桶,一点就着。
对于这种看不起人的,不会因为和她吵一架,让她吃一次亏,她就能变了本性。
和这种人吵架,刘青青嫌累得慌。
刘青青想买的东西,都在外屋架子上,她说买大白纸和五根铅笔。
穿着红布褂子,梳着俩整齐麻花辫的秀气姑娘收了钱,把东西从架子上拿下来,放柜台上,还不忘和刘青青解释,其实更像抱怨:“你别怪钱大娘气不顺找人撒气。”姑娘指指里屋,声音又压低了些说:“钱大娘就是个临时工,最近她家儿子在相媳妇,踮着脚想找个城里的,人家媒人说了,乡下小伙找城里姑娘,要不找寡妇,要不就入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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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相看 看向眼前专门来找她……
看向眼前专门来找她的大伯,刘青青心生警惕。
有黄鼠狼要害鸡。
黄鼠狼正龇着牙,露着粉色的牙龈,装和善。
这模样,这态度,和昨个见面时,截然不同。不是有所谋,就是便宜大伯也被人穿了!
刘大强自以为笑得慈祥,又往刘青青这边走近了一步,刘青青背着手后退一步,只觉得毛骨悚然。
“青青啊,明天你堂姐相看,她一个人害臊,你陪她一起,大伯给你五毛,不一块,你还能在县国营饭店蹭顿饭。国营饭店的肉包子又大又香。”
大伯直接说明来意,没拉家常套近乎,可能也知道,自个和侄女之间,没啥近乎可套,所以直接利诱。
但他为何伸着头,还故意压低声音说话。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那就让旁边人都听见啊。
刘青青大声重复,音量更像吼:“大伯怕堂姐害羞,让我陪着去相看,还给我钱,还请我吃大肉包子,大伯可真好啊。”
就在前面干活的秋花婶子头都不抬地问:“刘记分员,咱们庄上什么时候有了堂姐相看要带上堂妹的。反正我娘家庄上没这规矩。”
秋花婶声音不小,正好被走过来要去河边舀水喝的郑桂英听见。
随即接话道:“我们柳树庄也没这规矩,到时候那人要是看上青青了,算咱青青抢堂姐姻缘,还是那男人混账啊。刘大强,不是我说你,你这当爹的不懂事就别瞎张罗,回家问你媳妇去。”
郑桂英夫家也姓刘,柳树庄姓刘的,往上数都是一家,只是有远有近,按辈分,刘大强得向郑桂英喊嫂子。
“桂英嫂子,就是做个伴,我没想那么多。”刘大强语气心虚。
其实他故意很小声和刘青青商量这事,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还想诓刘青青别告诉她爹娘呢,现在怎么办?他倒是想让自家闺女嫁,但那个人指定要刘青青。
“那是你不讲究,少来霍霍我们青青名声。就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以为谁看不透呢。要是想让人陪,你家儿子年纪小不扛事,那就让小二小三跟着去,他俩都十三了,尤其小二能说会道的,比媒人那嘴都不差。”
话落,正好拉着二弟跑过来的刘君谦,立马接话道:“大伯,我和二弟跟着去,大伯放心,有我在,兰兰堂姐什么都不用怕。要是有人欺负堂姐,我刘君谦第一个不答应。要是那男同志看起来还行,我一定给你把女婿忽悠到家”
说完,刘君谦还使劲拍拍自己胸脯做保证。
刘青青侧头,大弟来了,二弟也来了。姐弟仨站一排。
“大伯,您总让兰兰堂姐挣满十个公分才回家,进了家还得干活,堂姐哪有空和人说话,光低头干活了,当然见谁都怕。”
刘自牧也是会护姐的。
旁边干活的都竖着耳朵听热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乐得看刘大强这势利眼,被侄子们弄得下不来台。
其实让堂弟跟着堂姐去相看对象,也不合规矩,人家正式点的相看,都是家里婶子大娘的跟着去。但刘大强能提出让堂妹跟着堂姐一块去相看,那就是不讲究里的最不讲究。
这和男同志一回相看俩,没区别。
掉价的,可女方这边。
刘大强向来要面子,这回,真是面子里子自个让地上扔。
看热闹的,就见刘大强笑得勉强,正结结巴巴地道:“谁都不用跟着,有媒人呢,谁都不用跟。”
刘君谦向前一步,站在仨姐弟最面前,和刘大强面对面,拉长音调说道“大伯让我姐跟,却不让我和我弟跟着,你给我堂姐找的是啥对象?皇帝选妃?”
刘大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帝选妃是啥意思,脸涨得通红,甩下一句,“你们愿跟就跟”,赶紧跑。
他真怕说多错多,更怕刘小二这张破嘴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周围有片刻的宁静,看热闹的低着头,只敢憋笑,可不敢搭话。
皇帝选妃,皇帝都出来了,要是有人拿这当把柄,也不知道倒霉的是上赶着让皇帝选妃的刘大强,还是那位刘大强急着巴结的皇帝。
刘小二这张嘴啊,可是真敢说。
刘君谦很是满意自己吓走了大伯。
但该要的好处可不能少,凭啥大姐跟着去,有钱有肉包子,他和二弟就像白捡的。
见大伯还没走远,刘君谦赶紧喊道:“大伯,你答应了大姐的,准备双份啊,要不,我就去找大伯娘要。”
刘大强身体一震。
有侄子如此,倒霉至极。
但他还不得不给刘小二钱,他那张嘴和催命符差不多。
让刘青青陪着去相看这事,是媳妇交代的任务。
没成。
真不怨他。
他一大早就上山,准备堵上山割猪草的刘青青。
但太阳都升的老高,也没见着人影。
他路过二弟家,想推门进去,但不敢。
娘给他定了规矩,逢年过节送完东西就走,平常别进家门,如有不从,进一次,打一次。
他试过,娘是真下狠手。
这不,终于在地里堵到侄女了,生怕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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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工作 他只想宰人。 刀……
回头,看到是小舅舅来了,刘君谦那张拉长的苦瓜脸,瞬间变喜庆的苹果。
“小舅,你快救救你外甥,我外甥女逼着我学刷碗啊。”
说完,刘君谦后背挨了一巴掌。
“让你刷个碗,磨磨唧唧的,是不是大老爷们了。”
刘君谦不服气地回道:“说得好像你刷过碗似的。”反正他跟着娘回姥姥家,从没见过小舅刷碗做饭。
这话,让金三条怎么回,大姐和外甥们在时,他当然不刷碗做饭,他还要面子呢。
媳妇也给他这面子,等人都走了,关起门来,别说做饭刷碗,喂鸡洗衣服,他绝对是熟手。
尤其娘在摔了腰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炕上躺着,他干没干活,娘又看不见,不会又因为他帮媳妇干活在他耳边唠唠叨叨,所以这段时间,家里的活他基本全包,他多干点,媳妇就能少干点。
但这些事,他可不想告诉外甥们,尤其是这个嘴巴大又毒的大外甥。
金三条假意探头找人,然后问道:“你爹娘呢,还有你奶奶在家吗?”
这话刚问完,就见金大红和刘木森从自个屋里出来了。
“三条,你怎么大晌午的过来了。”这会儿天又晒又热,谁串亲,会选这个点,金大红突然变了脸色,“是娘……”
金三条赶紧安抚大姐,“娘没事,还是老样子,能下炕走几步,但她嫌累,就乐意在炕上躺着,能吃能喝能睡,有时候腰有点疼,她就吃两片止疼药。”
金大红听弟弟这么说,心安了大半,娘一年前下雨天出门摔了一跤,去县医院看过后,开了点药,就让回家躺着,一直是弟妹照顾着。
她隔个十天八天的就回去看看。
但柳树庄距西河大队有点远,西河大队紧挨着清水县,金大红来回一趟近五个钟头,先到清水县,穿过县城才能到西河大队。
老二金小红嫁到了县城,离娘家更近,半个多钟头就能回趟家。
嫁的远,就是有很多不方便。
刘木森见媳妇脸色依旧不好,语气欢快地劝慰道:“你看三条这样,也不像家里有事,有事也是喜事。”说完,上手推了推小舅子肩膀,让他有话快说,别在那当苞米秆直杵着。
金三条知道姐姐姐夫感情好,但没必要在他这显摆,大姐这不就发个愣吗,姐夫就拿他出气。
他赶紧交代喜事,“大姐,我媳妇怀孕了。”
话落,金大红的泪就流了下来,五年了,小弟结婚都五年了,终于要有孩子了,金家有后了。
刘君谦一下子跳起来,笑着喊:“哈哈哈,小姨再也不能撺掇姥姥骂妗子不下蛋了。气死小姨。”
此话一出,金大红和金三条同时愣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刘木森无语了,他大儿子这张嘴啊,这事啥时候掰扯不行啊,非得在大家伙都笑的时,炸个雷,把所有人的脸都搞黑。
说完,刘君谦就后悔了,干笑两声,转身,继续低头刷碗,我在干活,别看见我。
但背后,堂屋三个大人都盯着他,还有从屋里出来的刘自牧和刘青青也看向他。
谁让他说话那么大声。
奶奶还没出来,可能是睡熟了或懒得出来。
刘君谦知道无法装哑成功,只好把最后一个碗刷好,转头面向大家,老实交代道:“前年,还是大前年……”
金三条急切打断,“这不重要,你就说你小姨是怎么撺掇你姥的,撺掇了几次!”
刘君谦感觉小舅舅是真生气了,闭眼,加快语速说道:“我就偷听到一回,小姨跟姥姥说,妗子以前在娘家身子没养好,一年两年没孩子,时间长了,年纪大了,更怀不上。不下蛋的母鸡,谁会要,就咱家心善,还好吃好喝地供着,小弟还把她当宝。就那狐媚样,也不知道以前干不干净,身子弱是一方面,也可能是有过又没了,才不能生的,她嫁过来时,可都二十出头了,比咱小弟大五岁。小弟跟前,就这么一个女人,当然稀罕,咱私下让小弟见见别的姑娘,见的多了,不用咱们拆散,俩人老没孩子,她又见小弟对别的姑娘也亲热,慢慢俩人就淡了。小姨还让姥姥趁小舅不在家时,多骂骂妗子,让妗子知道因为她不能生,所以是整个金家的罪人。”
闭眼说完,一睁眼,正好对上小舅那双气愤到充血的眼。
“我杀了她!”
金三条这会儿,是真有杀人的心,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从前年开始,老娘那些老姐妹们再来串门为何总带着孙女。
他是老娘快四十才生的老来子,娘因为前面生了俩姑娘,被人嚼了十几年舌根,等生了他,娘才在老金家挺直腰杆。
金三条以为老娘受过那苦,不会因为孩子念叨儿媳,原来在他面前,老娘只说儿媳懒,他不在家时,还不知道骂了媳妇多少回不下蛋。
金三条越想,心里越难受。
金小红,是他姐,亲姐,为什么要回娘家挑事。
金小红每次回娘家,他媳妇哪次不是把家里最好的拿出来招待。
金小红每次回去,还非得带回去点啥。
他媳妇不仅当面没甩过脸子,晚上还在炕头劝他,说二姐虽然嫁进了城里,但城市户口没地,日子没咱想得那么好过。
金小红却这么对他,对他媳妇。
这话说给老娘听,老娘和儿媳至气,老娘不会生气吗?
不孝,没良心,心眼脏,搅事精。
金小红她该死。
金三条气得直转悠,旁边人在说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他只想宰人。
刀呢。
看到案板上的刀,金三条拿起来就往外冲。
金大红抱住小弟的腰,死命拖着,坚决不让他走出堂屋门槛。
刘木森双手握住小舅子拿刀的手,生怕他干啥蠢事。
陶亦秋本不想出来的。
小辈来家串亲了,有她在,小辈们反倒不自在。
在屋里躺着越听越不对劲,出来就看到,堂屋一片混乱。
俩孙子想上手拦,又不知道从哪插手,大孙女呢。
陶亦秋往院角看,这时候了,孙女扒拉那些草药干嘛。
刘青青终于找到了昨个采到的荨麻草,当时怕直接用手接触会痒,她摘了几片树叶护着手,才把整株都拔起来。
这会儿,刘青青赶紧跑进屋,找个件褂子套自己手上,然后拿着整株荨麻草就朝小舅一阵乱挥。
然后就听见哐当一声,刀掉了。
刘青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她了。但还不忘,赶紧抓住机会踢一脚,把刀踢远。
金大红放开小弟的腰,跑过去捡刀,然后拿着刀往自个屋里冲,上炕,藏被窝最下面才安心。
一切发生的太快,结束的也快。
所有人都折腾出了一身汗。
忙着抓痒的金三条也冷静下来。
见大姐一家因为他都吓得不轻,先朝着长辈陶亦秋认错。
见没事了,就找了个凳子坐的陶亦秋摆摆手,表示没事,但还是劝到:“以后脾气收收,别喊打喊杀的,她真死了,你有别活了,不值当的。”
陶婶的话,他听。陶婶说什么他都点头。
金三条虽然平常有点混不吝,但对长辈是真敬重,尤其是大姐的这位婆婆,不唠叨媳妇,不给媳妇气受,每次他来,打过招呼,就不掺和小辈们的事,每次留他吃饭也是真心的,不是那种嘴上好听,真留下吃饭就甩脸子的。
他也知道自己脾气暴又冲。
这回直接被气哭,多久没流泪了,上回还是他十几年前,大姐出嫁,看大姐被大姐夫接走后,偷偷哭的,那会儿他七岁。
卸力的金大红被当家的扶着,也找个凳子坐,见弟弟站着点头,还不忘抓脸。
赶紧看向自家闺女。
刘青青指指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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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心计 事定下来了,那宜早不……
“大姐,咱凑得出六百吗?我回家凑凑能拿出八十。”金三条怪不好意思,他留了私心,想留点钱在身上,毕竟媳妇年纪偏大,生孩子可能有危险,他想让媳妇在县医院生。
金大红摆摆手,“不要你的钱,现在秀儿有了,你那点钱给她留着补身子,她以前身子亏空,这几年才补上来,怀娃的时候可不能吃差了。”
刘木森也说:“三条,你的钱,你自个存着,养娃也费钱。”
姐姐姐夫都这么说,金三条就没充大头。
金大红走进自个屋里,没一会儿,出来,手里多了一沓钱,有大团结,也又一分一毛的毛票。
“我这有一百八。”
然后看向娘。
陶亦秋语气淡淡,“我这有四百。”
“啥”
“嗯~”
刘君谦和金三条同时惊讶出声。
刘青青也很惊讶,但没大弟和小舅那么夸张,这个家看起来确实不像有这么多存款的。
“早死鬼以前的工资津贴,牺牲抚恤金,还有木森未满十八岁前每个月的养育补贴,这些年花了点,但剩的也不少。”
刘木森听着不对啊,“娘,只有我的养育补贴,难道大哥的,你给大哥了?”
金大红扯当家的衣角,问这干嘛,像朝娘要钱似的。
陶亦秋摇摇头,不想多谈,只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哦。”刘木森不再多问。
刘自牧赶紧接话,“爹,我这有三块。”
刘青青掏掏口袋,“我还剩八毛。”
刘君谦也掏掏口袋,“嘻嘻,我没钱。”
金三条大包大揽道:“剩下的十几块我补上。大姐可别说不要,我又不是不让你还。娘那身子照顾不了月子,等秀儿生完孩子,还得麻烦你。”
金大红无奈叹气,对这弟弟好不亏,是个懂得感恩的。
“就算你不借钱,秀儿坐月子,我也得回去照顾段时间。”
陶亦秋朝金三条点头,不用怕她不乐意,到时候,她定放人。
金三条抓着痒,嘿嘿笑。
事定下来了,那宜早不宜迟。
陶亦秋安排道:“下午你俩就别去上工了,拿着钱,早点去货运站把手续办了。”
金三条提醒道:“得让大队这边开信同意。然后咱再到大舅那边的街道办事处开信证明亲戚关系。拿着这些东西才能去办接班手续。大舅和那边打过招呼了,只要符合规定,货运站那边应该不会为难。要是以后还需要什么手续,再慢慢补。”
口袋空空的刘君谦觉得这会儿自个应该能派上用场了,“爹,你去找钱大队长时,他要是为难你,你就诓他说,等明年咱大队分到拖拉机前,你会先教会几个钱家子侄怎么开拖拉机,到时候钱家就会多俩拖拉机手。不下地,光开开拖拉机,就能挣工分。”
刘木森皱眉,“但我不想教钱家人。”他更乐意看钱家倒霉。
刘君谦叹气,用一种你怎会如此不争气的眼神看向爹,“你这话只和钱大队长说,别人又没听见,到时候你说你没说,他说你说了,谁知道你到底说没说。再说,咱大队得了先进才能分到拖拉机。你觉得咱大队能得先进啊?”
虽然这么做不地道,但如果钱建国没起要好处的心思,这话他不会说。当条后路备着吧。
刘自牧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爹,我觉得大队长可能会想办法把你这工作抢过来。”
金大红点头,觉得也有这可能,钱建国可没啥不敢干的,以前有沈支书压着,还安分。这两年,沈支书隔三岔五就住院,钱建国可没少在队里搞幺蛾子。
刘青青稍作思考后,道:“那就和钱大队长说,大舅爷把这工作给我爹,是因为俩家都是军属。货运站能同意我爹接班,也是因为咱家是烈士家属。这俩条件,钱家都不符合,钱大队长有再多心思也只能歇菜。”
陶亦秋点点头,朝孙女投向赞赏目光。
刘青青被奶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上一世,她很少被家人肯定。
刘君谦灵光一现,“我得把这话散得全庄都知道。”庄里有些人见别人家吃顿好的,都能站在庄口酸半天,他爹有了工作,肯定也有人碎嘴。
他看向奶奶,等奶奶同意。
陶亦秋点点头,又补充道:“别提咱家是烈属。只说军属。”
虽然努力压抑住哽咽,但声音里还是带了哭腔。
怕小辈们担心,陶亦秋眨眨眼,尽力把眼里的湿润憋回去,语气平静地道:“行了,到这吧,大红进来拿钱,早去早回。”
说完,陶亦秋起身。
更像仓皇离开,不想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金大红等了会儿,才去敲婆婆那屋的门。
等拿着钱出来,金大红朝大家伙点点头,“没事了,娘缓过劲了。”
刘青青有些自责,是她先提出烈属身份的。但那时奶奶情绪没有大变化。可能是她没看出来。
刘木森看出闺女情绪不对,走过去,捏捏闺女手臂,又轻拍拍闺女的背,“不是你的错。”
刘青青勉强挤出个笑。
金三条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打哈哈道:“我这回来,见咱青丫头又好看了,有对象了没?小舅舅给你介绍个好的。”
刘青青连忙摇头。
刘君谦连连点头。
“小舅,说话算数啊。”
金三条其实没人选,他就开个玩笑。
这下尴尬了。
刘君谦一见小舅舅这样就知道,又是胡咧咧。爹娘老说他这张嘴不靠谱,他这嘴就随的他小舅。
朝小舅舅哼一声才解气,然后回自个屋了。
刘青青把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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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打架 “周知青他们在哪干那……
刘青青上山没多久,山下就开始热闹了。
最爱在庄里乱逛的三宝正往地里跑,边跑扯着嗓子喊,“大哥,大哥,周知青在和人,和人……”
金大红见是三宝,赶紧迎过去,半蹲着帮三宝顺气,顺势告诉三宝,“君谦今个去县城了,不在地里,等他回来,我让他去找你玩。”
这会儿三宝终于喘匀气了,但还是赖在金大红怀里,接着喊:“大娘,我大哥不在,那我找你。”
金大红点头,“行,你说。找我干嘛。”
“红文哥趴在周知青身上,呃,周知青羞羞,她不穿衣服……”
三宝还想继续说,金大红赶紧把三宝嘴捂住,尴尬笑笑。
但三宝声音不小,旁边人都听见了。
有人扒拉开金大红手臂,把三宝扯过来,兴奋地问道:“周知青他们在哪干那事呢”
金大红皱眉,眼神不善地瞪过去,说啥呢,三宝还是娃娃。
虽然她也挺想看热闹的,但这话不得避着点孩子。
那位婶子面色讪讪,但眼睛光芒不散,不只这位婶子,周围一圈都目光炯炯,等着三宝回答。
“在刘老大家隔壁。”
得到答案,人群朝着北边快速移动。几个生长队的小队长叫住要去看热闹的,但阻拦无果,这么大的热闹,想去看的人太多。柳树庄大队像片几乎不流动的死水,而一旦发生大热闹,就像一块大石头投进了死水,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激荡着死水里每一滴水的心脏。
钱家人打头,走得气势汹汹,心里已经认定是周知青算计了红文。他们整个家族已达成共识,让红文娶城里媳妇,红文可是初中毕业,红文进城只是开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钱家才不会在乡下窝着。
周倩找死,毁了红文名声,红文还怎么相看好人家。
他们钱家人最抱团,有事,一大家子全上,庄里没人敢惹他们钱家人,柳树庄钱家人,上数五代,同属一个爷爷的,钱家都当自己人。
庄里其他想看热闹的,跟在钱家人身后,脸上的笑不怀好意,钱家人的热闹,他们最爱看,尤其是晦气的热闹。
人群走到一半,有人反应过来,“刘大强家隔壁不是我家吗?他们在我家乱搞!”
“不对,三宝的刘大老是刘小二,走错了,不是这边。干那事得选个没人的地,全庄只有刘家隔壁那破院子没住人。”
众人点头,调转方向,往南边走。
这时,刘青青才从山上往下走。
等她到家门口时,只见隔壁破院子里围满了人。
先开门回家,把小筐放进自个屋里,这次没放院里。然后走到隔壁破院门前,也凑过去看热闹。
破院里乱成一团。
钱家人要打周倩,庄里的妇女主任招呼几个妇女使劲拦住。
她亲娘在哪?这么大热闹,她亲娘一定会跟来。
“哎呀,谁推我,我不是周知青。”
听声音,是她娘。
刘青青弓着腰往里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亲娘拉出来。
“娘,看热闹得会找地,有你这样深入虎穴就为观火的吗?”说完,刘青青发现自己脚上只有一只鞋,躬身又钻进去找另一只,忙着找鞋穿鞋,慌忙中忘了亲娘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凭,她也忘了解释。
“妮~,你说啥火?”金大红把头发理顺,摸摸脸,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乘机抓了她一把,真疼。褂子也扯开线了,她只是不小心占了个前排,还故意选了个边边,没想到钱家人这么猛,竟让半大小子也上手,那几个钱家婆子更是朝着周知青脸上猛抓,指甲里都是肉末啊。
金大红站在人群外围等闺女,踮着脚伸着脖子,慢慢的又开始往前钻。
终于把两只鞋都穿好的刘青青,赶紧拉住亲娘,“娘,咱回家看热闹。”
金大红一时没懂。
刘青青指指墙头。
金大红连连点头。
当然也不忘带走想看热闹却只能在人群后面听声的三宝。
很快,刘家右边墙上多了两颗头,和一个小萝卜头。
刘青青和娘踩着小板凳扒着墙头,俩人一举,直接把三宝放在墙头。
这会儿,刘青青也看明白了,被堵在屋里的是周倩和钱大队长的亲侄子钱红文。没想到,周倩憋了五天,就憋住这么一招。
刘青青觉得周倩就像被冲上岸的鱼,使劲翻腾找活路,但周倩忘了,翻腾错方向,只会更早死。
刚才她听人说,报信的是三宝。
这会儿,刘青青边看热闹,边问三宝道:“三宝,你为什么会跑去那家破院子玩?”
“是我老大让我跟着周知青啊,周知青是坏人,我是老大的好兵,好兵得干好事,还得干成事。”
刘青青低头看只有五岁的三宝,这话,定时她那大弟教的。
刘青青明白了,心里也有了新猜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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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告而取 灵光一闪,巧思上……
“娘,别吵吵,妇女主任奶奶要说话了!”
三宝带来前方战报。
李春艳立马抛弃张婆子,她可没忘今天是来看谁热闹的,钱家要倒霉了,快倒霉吧,她可太倒霉了,她家房子和钱家屁股对屁股,盖房子时她家故意在房后甩出一米当过道,钱大队长家房子翻盖,占了她家半米。
也不知道周知青啥眼光,选来选去,选了钱家钱爱华这房。
钱爱华家,四世同堂,到现在可还没分家呢。
钱红文是最小辈,嫁给钱红文,上面婆婆婶婆还有姑奶二爷什么的一大堆,可都在一个院里。
红砖瓦房,是气派,可过日子又不是和房子过。
李春艳觉得周知青脑子不灵光。
周知青还觉得自己顶顶聪明呢。
破屋里,妇女主任当问话人,周知青终于被扶上了炕,头靠在大树上,病蔫蔫的,头发乱糟糟盖住半张脸。
在炕上怎么靠着树?
因为这屋子太破了,窗户破了,屋墙倒了大半,几十年没人住了吧,一个白桦树从炕头拔地而起,穿透房顶,朝着太阳挺腰,风一吹,精神奕奕的,和周知青形成鲜明对比。
钱红文坐在地上捂着脸,怒气冲冲瞪着周倩,丝毫没有温存后的柔情。
今个也是寸劲,沈支书在县医院住院,钱大队长去公社开会了,所以妇女主任挑大梁了。
再说,搞破鞋这事,本就属妇女主任管。
只是十几年了,庄里没出过这事了,妇女主任问起话来,还有点生疏。
“红文,你先说,你和周知青是咋回事?”
钱红文憋着气不出声,被他爹踢了一脚才气冲冲嘶吼一句,“你问周倩,都是她算计我!”
刘青青单手扶额,钱红文笨啊,谁先开口谁占先机,妇女主任是庄里人,向着你呢,还不抓住。
周倩不用妇女主任问,就主动说:“我,我是被强的。”
周倩这话一出,钱红文直接跳出来,想上手打人,被钱家几个同辈抓回来。
打也打了,这事还得掰扯明白,反正他们是不信红文放着好好的城里媳妇不要,上赶着要周知青这个残花败柳。
在钱家人看来,周倩和吴国庆不清不楚一年,身子早就不干净了。
周倩能感觉到周围人的不相信,连知青所的老大姐周娟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嫌弃。
“是刘青青和钱红文合谋害的我!”周倩又抛出一惊雷。
趴在墙头上的刘青青无奈叹气,关她什么事,她怎么就成□□犯帮凶了。她想过安生日子,有人非把她拉进风暴中心。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还没完没了了
“刘青青,青青呢!”妇女主任吆喝着找人了。
很快大家发现刘青青趴在墙头,被所有人注视,刘青青不受控制地开始紧张,不怕不怕,她可以演大气场女主怼退心机小白花。
张婆子一脸幸灾乐祸,金大红握紧闺女手臂,李春艳直接喊出声,“周知青,你说青青害了你,你倒是说说怎么害了你啊,就青青那虎了吧唧的性子,她那脑子要是能斗过你,我可得高看青青一回,青青可是被你忽悠着壮着胆才隔三岔五打架的。”
李春艳这话一出,庄里人都回过神来,青青怎么样,他们可都看着长大的,打人骂人是好手,动脑子算计人,她根本没那脑子。
周倩渐渐哭出声,哽咽着说:“上回她在地里脑子灵活还能说。”
破院内嘘声一片,那叫能说?那是你坏事干的太多,刘青青当然说的顺溜。
这时知青所老大姐,周娟突兀开口,“你既然说是刘青青和钱红文害的你,你就直接说经过。”周娟真不想在这破屋里多呆,总觉得庄里人看向她的目光充满鄙夷,因为她和周倩一样都是知青。其他知青都没来,只有她被妇女主任找人叫来,说得有知青所管事的看着处理这事。
明明只有周倩谎话连篇还不知羞地搞破鞋,却让整个知青所蒙羞。她俩还一个姓,别人一骂周知青,跟骂她似的。
周倩哀怨地看着周娟,“娟姐,连你也不信我。”
周娟懒得和她多纠缠,“这么多人等着呢,要说就说,干脆点,磨磨唧唧的,像羊拉屎。”
周倩似乎被周娟的怒气吓到,猛地想到什么,眼神里带着惊恐,“是刘青青昨个给我递了纸条,让我今个上午来找她。结果,结果,我路过这破院子的时候突然被抓进来,然后,然后钱红文就开始扯我衣服……”
“你放屁,是你说让我帮你还了粮食,你就和我睡十回。”钱红文猛地起跳,暴躁出声。
周倩被吓得往后挪了一大截,缩到炕角。
刘青青趴在墙角深呼吸几次,做好演戏准备,再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强势,“周知青说,我给了你纸条你就来了,你可真听话啊。庄里人可都知道,咱俩前几天就断交了,不对是结仇了。”
周倩还是那副快断气的虚弱样,“纸条在这,你们可以看。”
周倩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叠好的纸方块。
妇女主任接过来,让身边自家儿媳史秋花念。
“倩倩,庄里只有你跟我玩。你好几天不搭理我了,我知道错了,是我娘逼我去知青所要钱的,我也是没办法。倩倩,明天上午你来我家找我好不好,咱俩还是姐妹。”
读完纸条,众人默默望向刘青青。
刘青青冷笑两声,透过瘫了大半的窗户,眼神射向炕角的周倩,像看乱吠的狗,不耐地藐视。
周倩迎上刘青青那寒冷的蔑视一切的目光,心脏紧缩,手脚发软,但低头,眼神又恢复自信,刘青青只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丫头,还不是她稍稍有点手段,就能拉着她一块身败名裂。
刘青青轻哼一声,把眼神从周倩身上移开,看向史秋花,声音清脆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命令,“秋花婶子,你把纸条递给我。”
史秋花下意识按照刘青青指示去做,走到墙边要递,刘青青伸手要接。
“不行,这是证据,刘青青要撕。”周倩突然拔高声音,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秋花婶子拿着,我看一眼。”
妇女主任点点头,史秋花执行。
这会儿,全场都能感觉到刘青青身上的凌厉,现在刘青青身上似乎有某种他们没见过的东西,眼神不自觉时刻追随,生怕错过。更有一种,他们这会儿要是不关注刘青青,就是对刘青青的不尊重。
刘青青在众人目光下,看向那纸条,她瞅,她再瞅,模仿得还挺像,有原主鸡爪字的感觉了。
“我再写一遍这纸条,大家看看我的字到底啥样。”刘青青说得笃定。
人群齐齐点头。
身边的金大红瞟了眼纸条,瞬间回神,赶紧拦住,差点被闺女眼里的自信唬住,她可认识闺女的笔迹,这不就是闺女写的吗。
“娘,不用担心,你上回见我写字是啥时候?”
“两年前吧,你上初一。后来你就不上学了,更不爱写字。”
刘青青更放心了,跳下小木凳,进自己屋里拿纸笔,绕过院子,到达隔壁破院子,当着大家面,一笔一划抄着写,和纸条上笔迹相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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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上门算账 “再敢闹幺蛾子,……
周倩也感觉到这微妙气氛,所以一口气说完,“我和钱红文约好,今天来刘家拿东西,我来拿之前送给青青的手绢,钱红文来拿刘青青的小衣裳。钱红文说他喜欢刘青青,但刘青青不搭理他。那他就拿走刘青青小衣裳和人说他和刘青青已经成了好事,那样刘青青不嫁也得嫁。”
钱红文喊周倩放屁的声音更大。
但周倩没理,而是继续说:“我们打算的是,先进这家没锁的院子,然后再从俩家中间的矮墙跳过去,但没想到,他拉着我进了这院子,就拉着我往炕上走,我不愿意,他说愿意娶我,说会帮我还吴家粮食,会给我好生活。”
陶奶奶听完,摆摆手,朝着钱家人说:“以后钱家人就不要来我家串门了,不管周知青说的是真是假,我家怕人说闲话。”
钱红文他爹钱建业想解释什么,但陶奶奶没听,带着儿媳妇和孙女转身回家。
进了家门,见院里还有人,没说什么,只多看了一眼,李春艳抱起三宝赶紧往外走,“晌午了,我回家做饭。”
“陶婶子,你家晌午做啥啊,上回我闻着青青做的菜就挺香,青青有空去大娘家啊,帮大娘做顿饭,大娘也尝尝你手艺。”张婆子一如既往的想占便宜。张婆子家算是距离刘家最近的,这几天老能闻见从南边飘过来的香味,比她家还靠南的就是独门独户基本算没邻居的刘家了。
张婆子专门找金大红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刘家丫头的手艺,这丫头脾气不好脑子不好,做饭的手艺还行。
“张大娘,我昨个路过你家自留地,你家韭菜长得不错,我中午要韭菜炒蛋,我也不到处找了,就去你家割吧。”刘青青放开奶奶手臂,作势要跟着张婆子一起走。她和张婆子上回在地里就差撕破脸皮了,这会儿张婆子还能一副热乎劲地夸她做饭好吃。真是只要有便宜占,脸皮算什么。
“真不凑巧,今个我家也吃韭菜,菜园里那点韭菜我早上就割了,青青等下一茬啊,大娘帮你留着。”
张婆子小脚倒腾得飞快,嘴里念叨着赶紧走,赶紧走,青青这丫头不骂街了,嘴巴比以前还厉害。嘴巴厉害有啥用,越厉害越嫁不出去。
张婆子刚走出刘家。
陶奶奶侧头轻戳孙女的头,“促狭。”
刘青青摇摇脑袋,挤着眼睛,逗奶奶开心,她看出奶奶刚刚在那破院是真动气了。周倩竟说钱红文要偷她小衣裳。
听起来是钱红文混账,但她刘青青名声也落不了好,这世道总对女子苛刻。她要是在那和周倩争论,和钱红文对质,赢了又能怎么样。庄上就喜欢传小姑娘们一些真假不论的闲话。
不和钱家人来往,让人们渐渐忘了,对她损失最小。
小衣裳其实就是内衣,这年头大多是姑娘们自己缝或娘帮忙做。
刘青青又说了几句俏皮话,见奶奶脸上有了笑模样,才进屋做饭。
金大红凑过来,和婆婆说,“青青长大了。”
“经事多了,总会长大。”陶奶奶感叹。
“也不知道那俩小子什么时候长大懂事,娘,他们跟着去相看,不会出啥洋相吧。”
金大红的担忧没有应验,她家俩小子在国营饭店吃肉包子,吃得正香。
清水县国营饭店。
一进国营饭店,刘君谦和刘自牧就自动后退半步,他们懂,他们就是陪衬,但他们可不是来蹭饭的,刘君谦提前向大伯要了两块六,两块是昨个答应好的,六毛是用来给奶奶买肉包的。然后又可怜兮兮的向大伯要了五个肉包的肉票,亲娘和亲侄子想吃肉包,大伯给票,没毛病。大伯是大队记分员,年底有公分和肉票补贴,比他家宽裕。
这会儿,刘君谦见堂姐已落座。
他赶紧拉着二弟去柜台要一个肉包,要了两碗热水。小哥俩一人端着一碗,回来后,在旁边桌子找位置坐下。
那两碗热水,服务员不愿给的,但刘君谦嘴甜啊,姐姐姐姐的叫,叫得大婶不停咧嘴笑。
刘君谦见隔壁桌三人瞧过来,充满探究,咧嘴一笑后说:“你们忙,我们小孩不掺和。相看是大人的事,我俩还小。”
听完这话,媒人和龅牙男眼神同时闪了闪。
刘自牧很快捕捉到,捧着半个肉包慢慢啃时,不忘注意隔壁桌的动静。
堂姐一如既往的文静,很少说话,大多是那位牙齿长得突出,个子特别不突出的青年在问。
这怎么像会审,不对,问的是堂姐的堂妹。
那不是自家大姐吗?
刘自牧拽拽大哥衣袖,让他细听。
这会儿他们又不说了,而是开始点菜。
每一会,他们那桌的菜齐了,白馒头,红烧肉,醋溜鱼,还有一盘油渣炒青菜,很是丰盛。
刘君谦和刘自牧拒绝了那位男同志和媒人招呼他们一起吃的好意,坚持吃肉包。
这么大一个肉包,吃完半个能八分饱。
刘君谦小声对二弟说:“堂姐没看上那男的,堂姐眼睛没发春。”
刘自牧闭眼叹气,稳心神,奶奶不让大哥说发春,他就在外面说。
自牧再睁眼,对面坐了一个绑着俩麻花辫的女同志,看起来比他大姐年龄还大。
“旁边有空桌子。”刘自牧语气冷淡。
刘君谦更绝,“天热,你和我们同桌,挨得近,更热。”
刘君谦从这女人眼里看到发春了,竟然是对他弟。
他弟的忠贞,不对,是清白,他来守护。
“妹,你怎么来了。”
隔壁桌那男同志说话了。
“快过去呀,你哥叫你呢。”刘君谦的语气依旧不好。细看,这兄妹俩真像,门牙相似的突出,像被禁锢的猛兽,时刻等着冲破牢笼吓人。看久了,令人不适。
“我就坐这桌,你能那我怎么样!”姑娘说话声太大,国营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随声望过来,面露不耐,但又不想惹事,所以没人出声抱怨。
收钱票的大婶,直接喊回去,“吃饭,保持安静。”喊完,还和君谦对个眼,姐姐做的对不对。
刘君谦高举手臂,帮新认的姐姐加油。
朱美丽不大小声了,但依旧不走。
刘君谦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端着空碗,拽着弟弟一起去还碗,然后直接坐在收钱票的柜台旁,刘君谦不信,有凶巴巴的大姐坐镇,那个赖皮糖还敢跟来。
朱美丽没跟过去,侧头走向哥哥这桌,坐下也不吃饭,就盯着刘若兰看,冷不丁得蹦出一句,“你配不上我哥。”
刘若兰臊得羞红,人家妹妹说没看上自己,那位男同志没否认。为了今个的相看,娘让她穿上了全新的褂子,绑辫子用的是红绸,脚上是县城供销社才有的塑料凉鞋。出门前,娘往她涂了粉和让她嘴唇抿了红纸。原来这样还是会被嫌弃。
刘若兰诺诺地说,“我知道。”
朱美丽高傲地回:“算你识相。”
这时朱刚好像才意识到不妥,出声阻拦,“美丽闭嘴,刘同志很好。”
刘若兰难受的心,突然被安抚,柔柔的,想靠近。是他误会朱同志了,他是好人。
朱美丽被哥哥凶,红着眼眶不敢再嚣张。
刘若兰想出声劝劝,但她真的不擅长,张张嘴,还是没说出口,怕说错话。
媒人出声打圆场,心里暗暗叹气,这女同志虽然长得还行,但性子实在小家子气,撑不起场面,难怪被朱家当筏子。
“天太热,火气爆,话赶话呢。”
刘君谦见这情形,把二弟留给陌生大姐看着,他收了两块钱,得干两块钱的事,他可是很按事说的。
刘君谦走过去,坐堂姐身边,双腿叉开,腰板一挺,嗓音往下压:“我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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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列队欢迎 心脏突突的,糟了……
“陶奶这比压寨夫人都有气势!”
“不懂了吧,这叫霸气。”
“陶婶第一回发这么大火吧。”
“上回被孙玉娇分家,陶婶也没啥动静,可见这回气狠了。”
“那孙玉娇到底干啥了,让陶婶发这么大火。”
邻居们摇摇头,回家睡觉去了。
屋里,孙玉娇气到发抖,见人走了,才朝刘大强低吼,“这就是你娘,你把她当娘,她把你当儿子,把我当她儿媳了吗?我这还不是为刘家好吗?我做错什么了,她凭什么这么对我!”
刘启明听娘这么说,也不哭了,直骂奶奶坏。
刘若兰要捂弟弟嘴,被弟弟猛地一推,身体一倒,手掌拄在碎碗片上,抬手,满眼是血。
她没有哭,习惯了,家被砸了,还等着她收拾。她也曾被娇养过,那时娘还常带她去姥姥家,有了弟弟后,姥姥也不想她了,只有过年才让她回去。
这边,刘木森扛着铁锅到家,堂屋的饭还没撤,热好的肉包还没动,显然之前大家还没怎么吃。
把铁锅放下,洗过手,刘木森也上桌吃饭,瞄着娘的脸色,和平时差不多,这就好了?
“别人干了腌臜事,我还要被气得吃不下睡不着?”陶亦秋慢条斯理吃着饭,没好气地反问。
“对对对,娘说的对。”刘木森连连点头,当了娘三十多年的儿子还不了解娘,娘回屋还得气一会儿,娘对大嫂是生气,对大哥是失望。
“你们仨听着,从今往后,见到刘大强一家不用再叫人,他们不配,他们找你干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还有朱家兄妹,以后他们要是故意贴过来,就让你爹去刘大强家撬锅。”陶亦秋说得斩钉截铁。
这是要断亲,虽没写断亲书,但这和断亲有区别吗?
姐弟仨连连点头,也想通了孙玉娇其中的算计。算计不了大的,就算计小的,君谦和自牧才十三岁,孙玉娇和刘大强为了巴结人,真是不要脸到家。
边吃饭,刘青青边搜索记忆,原主没见过奶奶发这么大火。
以前刘大强和孙玉娇也没干过如此出格的事。
想到这对夫妻,刘青青就觉得恶心,算计弟弟家孩子讨好人,这个亲大伯到底随了谁,还是近墨者黑,孙玉娇把刘大强带坏了。
刘青青本不想和刘大强计较,只想拆穿了他计谋,自己不进套没损失就行。但这对夫妻算计到了弟弟们身上,刘青青不想忍也不能忍。弟弟们对她真心实意,她要为弟弟们保驾护航。这次算计不成,那对夫妻绝不会因为奶奶发一次活,爹打砸了一次,就变怂。她可看得清楚孙玉娇看向奶奶的眼神,满满都是怨毒。
他们既然不想罢休,那她就要有所防备。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手,她得找到这对夫妻的把柄,让他们彻底安分。这事得从长计议。
刘青青看向奶奶,想到奶奶发火时的样子,原来性格真正强势的人发威是这样的,不发一言,就能让敌人心生畏惧。
只要说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眼神飒爽,神情威严。
就她那靠模仿靠表演才能装出来的厉害,和奶奶一比。
简直是小孩过家家和大佬出街之间的差别。
心里暗下决定,既然修炼不到家,那就多演几场,养成习惯,让习惯成自然。
喝完最后一口粥,怀着雄心壮志睡觉去,结果是成功失眠。
而这一夜,失眠的又怎会只有刘青青一人。
柳树庄大队牛棚。
杨松柏看着发烧的妻子,急得直转圈,本就稀疏的发顶又秃了些,今个下午他和妻子一起挑粪水时,有俩小孩子故意撞他们,妻子为了护住粪水,越小心手脚越乱,身体一歪,整个人栽进了粪桶里,臭烘烘湿哒哒走了一路,等他独自去浇粪水回来,妻子躺在草料上,哼唧哼唧地直喊头疼。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他还没想到能向谁求救,举目无友,孤立无援,杨松柏知道柳树庄里有赤脚医生,但他身上一分钱没有,来之前就被搜刮完了,再说,他们现在是黑五类,赤脚医生会搭理他们吗?
想他堂堂考古教授,竟被叫盗墓头子。
挖墓考古,不得了解老祖宗选墓地时的风水讲究吗?研究风水学是为了考古,却把那些人当成把柄。
摸着黑,杨松柏一遍遍给妻子敷额头擦身子。直到半夜,妻子终于退烧,杨松柏扛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夜半,钱大队长家。
钱建国躺在炕上,毫无睡意。
回想白天的事。
早上去公社开会,会议时间偏长,开到了饭点,他正好赶路回家吃饭呢,公社会计竟追出来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吃饭时,他听朱副主任提了两回自己二十岁的侄女。
钱建国懂了,这是想结亲,拿话试探他呢。
他当然乐意,但不能表现得太上赶着。
回庄路上,心脏欢快地跳了一路,他的笑咧了一路,快进庄了,嘴角一抿,长脸一板,想装严肃,眼里的喜悦又藏不住。
他发觉,自己一进庄子就被人围观,一个喊一个,一簇簇站起来,像迎接他似的。
他矜持地向庄里人打招呼,心里的欢喜又窜高半米。想着难道庄里人看出他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先巴结着。
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挺着腰,脚步放慢,磨磨蹭蹭半个钟头才到家。
现在想想,那哪是欢迎,庄里人不知道怎么笑他,笑他们钱家呢。
当时还没进门,就听见爹在咳嗽,媳妇在劝,还有应该在供销社上班的大嫂正瘫在院里哭,院里占满了人,整个家族的长辈们都到了。
心脏突突的,糟了,一看就是坏事,还是大坏事。
等听大哥说完,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一边低着头装鹌鹑的侄子,想骂,这时候骂又没用。朱副主任想结亲,钱家没了钱红文,还有他小弟钱建成,只是建成长得不如红文,小学毕业,还年纪稍大,二十有二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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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错觉 温思远像放风筝的,他……
钱建国早就醒了,但不能那么早出门。
他要沉住气,至少不能让家里人尤其是庄里人看出他的惊慌。
谁慌,谁就落了下风。
庄里人正等着看笑话呢。
到了知青所,屋里只有周倩,请假养伤中,整张脸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赤脚医生云老收费三元巨款,理由是伤口太多,费药费纱布。
钱建国进门后,大门堂屋门宿舍门全没关,怕别人说闲话,更怕周倩闹什么幺蛾子。
周倩见来人是钱建国,毫不意外,眼神哀怨。靠着墙,坐在炕沿边,样子恹恹的,看起来柔弱可欺。
看周倩这样子,钱建国心里暗喜,有点心眼又怎么,看来没啥大本事,也就只能算计到红文那毛头小子,在他面前还不是得缩着。
先关心了几句周知青的伤势,又埋怨了几句家里那几个娘们下手太重,才强势开口道:“我家那几个打了你,治伤的钱我们给,再送过来二十个鸡蛋,但你说红文强你,只是一面之词,没证据。我说你和红文谈对象,情不自禁破了禁忌,也会有人信。”
周倩摸着脸上的纱布,语气淡淡道:“钱上过学?”
钱建国暗暗得意,矜持点头,克制回道:“初中毕业。”
“那钱会计知道什么叫掉书袋吧。”
钱建国老脸一红,转回话题,“可以让你进门,但供销社的工作不能给你。”
“那就再给我买个工作,公社的行,县城的也行,我不挑。”
不挑个屁,钱建国心里气,面上不显。
“你没证据和红文成了事,最先冲进去的是我们钱家人,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谈对象举止亲密点。”
周知青低头,从自个铺盖下掏出一条肥大短裤,男士的,棉布的,红色的,裆部有块干涸的白块。
钱建国一看就懂,默默走了。
但他不认输。女人奸诈,那就让女人对付女人。
刘青青没想到自己来地里送绿豆汤,往回走时会遇到专门来找她的大队长。
提着空荡荡的水桶,刘青青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等着笑盈盈的钱大队长,一步步走近。
钱大队长来意为何,刘青青心有猜测,撺掇她对付周倩呗,最好能让她更恨王倩,她傻傻出手,他坐收渔翁之利。
“青丫头,我找你有点事,咱去旁边唠。”
刘青青左右看看,都是等着看热闹的。
“我觉得这挺好的,有什么话是大家伙不能听的吗?”刘青青语气天真,有着少女清澈的单纯。
钱建国被噎,脸上的笑容更盛,语气里甚至带了些祈求,“往前走几步,就几分钟。”
见钱建国如此坚持,刘青青知道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
早完事,早清净。把水桶和碗放在原地。
刘青青努努下巴,示意钱建国先走。
走出地头,穿过大树,走至庄里主路,上工点,整条路望过去,没人。
庄里主路,西边是柳树庄大队的成片农田,主路和农田之间稀稀拉拉种了十几棵树,夏天能乘凉,累了走过来能靠着休歇儿;东边是一排排的土屋胡同。
钱建国走在前面,心里忐忑,他竟有些怕这丫头,这才几天没见,这丫头和之前完全不同。昨个家人说刘青青嘴巴厉害,他不信。
现在信了。
今个他来地里才走了几十米,就听四五个人在说刘家青丫头脑子开窍了,之前被周知青忽悠,现在那脑子治服周知青,转半个圈就够。
刘青青脑子灵心眼多,对付起周倩来,那还不轻松。
但聪明人会跳进他的套吗?
钱建国找个了阴凉地,转身,站定。
跟在其身后的刘青青,站在钱建国对面。俩人之间隔着三四米距离,客气不熟。
“最近青丫头懂事了,天热,还知道来地里送绿豆汤。”钱建国想先夸几句,套套近乎。
“钱大队长,您有话就说,几分钟时间不长。”
刘青青不想和钱建国东拉西扯,她还想早点回家背医书呢。
她都计划好了,每天三十页,背不完不睡觉,她还得上山割猪草采草药,很忙的。
钱建国面露不悦,但很快压下去。
刘青青注意到钱建国的情绪变化,但现在她已经练出来了,不会因为有人朝她甩脸子,就下意识想讨好服软。
你因为我不开心。
但我因为你不开心而开心。
那我赚了呀。
成就感又加一层。
钱建国发现,刘青青表情更欢快了,似乎在看什么好玩的事,而现在刘青青跟前只有他。钱建国压下去的火气又往上冒,脖间青筋暴起,停滞片刻,继续挤出笑脸,牙根却死咬着。
刘青青眉眼弯弯,笑得更加灿烂。美滋滋欣赏人类情绪控制力实例。
钱建国险些破功,眼睛撇向旁边,赶紧出声说话,“周倩差点坏了你名声。”果然,一旦开始说话,情绪逐渐平稳。
刘青青耸耸肩,满不在乎道:“钱大队长也说了,是差点。而且差点坏了我名声的,除了周倩,还有钱家的钱红文同志。”
钱建国语气急切,“那是周倩编的瞎话,红文没想去偷……去偷东西。”他不好意思说那仨字,刘青青是未出阁的姑娘,他要是说出口,显得很不正经。他可是大队长,可不能给刘青青递把柄。
刘青青轻笑一声,“当时不在现场的钱大队长都知道是编的,所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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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临时工 刘青青意识到自己可……
傍黑,爹下班回家,比昨个回来早,赶上了饭点,带回了筐,还有两封信。
都是温思远写的,一封没信封,就几张纸,刘木森弯腰递给小儿子。
一封用信封装着,已封口。刘木森递给大闺女。
然后才坐下来吃饭。
坐在刘青青身边吃饭的刘君谦,脸色一下就变了。
刘青青把信封一折,往口袋里一塞,接着吃饭,不搭理大弟弟的愤恨。
刘君谦不忿道:“大姐,你说和温知青不熟的。”
刘青青点头,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才说道:“应该是周叔有事找我,温知青代笔。”
那个猥琐男的处理结果该出来了,周叔不得和她说一声啊。
她说的真诚,刘君谦却觉得大姐诓他。
但不经大姐同意,他不能看。
这道理,他五岁就懂了。
大姐的不能看,二弟的,他求求总能看吧。
等吃完饭,姐弟仨为了省灯油,凑在一个屋里。俩弟弟上自个炕上盘腿坐着。
刘青青坐在炕沿,拆开信封,就一张纸,两行字,笔锋苍劲,一撇一捺皆沉稳,应该没少练字。
“许成业因偷盗公家财产已离开垃圾站,现垃圾站缺临时工一名。周叔让我问你家中是否有人可顶班。”
刘君谦拿着医书挡脸,慢慢移到大姐身边,把头放在信纸下面,试图透过光从纸张背面看到纸上的字。
隐约能看到轮廓,但看不具体。
刘青青把纸一合,正好和从下往上看的大弟看对眼。
刘青青甩甩纸,“是周叔让温知青告诉我,垃圾站有了临时工的活,看咱家有没有人要去。”
刘家小哥俩异口同声,“小舅舅。”
刘青青把大弟的身体推正,这小子再低点,就趴她身上了,再歪点就摔炕下去了。
刘青青拿着纸,往外走。
“我去找爹娘说声,我也觉得小舅舅合适,正好小舅舅家离县郊的垃圾站很近,小舅舅上下班也方便。”
再说,小舅舅把工作让给了爹,这是人情,不能光收人情却不还,时间长了会寒了人心。
亲戚间,也得有来有回。
刘家小哥俩齐齐点头,昏黄灯光下,眼里都是兴奋,真心为小舅舅开心。
穿过堂屋,刘青青敲响爹娘的屋门。
出声应答的是爹,语气很冲。
刘青青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搅了爹娘的某种好事。
但这才吃完饭半个钟头,爹还挺……
她是当人闺女的,不可言,不可多想。赶紧把事交代了,还爹娘清净。
“爹,娘,周叔你们还记得吧,是垃圾站管事的,上回我和他唠的特别好。这回站里有个临时工的空缺,周叔问我咱家有人想去不,我觉得小舅舅挺合适的。”
话刚说完,门开了,娘语气里的激动,像是从胸腔里冒出来的,“闺女,你说真的,是县郊的那个垃圾站,离你姥家可近了。”
刘青青点头,想到堂屋没点油灯,连忙出声道:“周叔没把握的事不会让温知青带话,但这事得早办,早点让小舅舅去报到,可别让人截胡了。”现在城里等着抢工作的青年一抓一把大,当个临时工就能不用下乡。
金大红搓着手,不停跺脚,嘴边的笑咧到最大,还是觉得不尽兴。
这时,刘木森走到了门边,单手环住媳妇肩膀,手掌摩挲着媳妇手臂,半抱着媳妇。
媳妇在他耳边不停地说,三条有工作了。
刘木森不嫌烦地一遍遍嗯。
刘青青转身,悄悄回弟弟屋。屁股坐回炕头,心底的羡慕却越涨越高。
爹娘感情真好。
弄得她心痒痒。
但她上辈子没谈过对象。
穿进这个时空,她真实接触到的男同志,就那么几个,性格极品的占大半,长得极品的就只有温思远,那张脸,那身材,她忍不住想试试。
但她更怕试试变逝逝。
无论她在外演的有厉害,内里小怂包的本性一时半会改不了。
温思远那厮的性格太冷还带刺,这两次接触下来,更觉得这人性子难以捉摸,很多行为前后矛盾。
看不透,还是避而远之最安全。
“姐,你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难道爹娘不想把工作给小舅舅?”
收回心绪,刘青青看向问话的君谦,突然放声大笑,“被我骗到了吧。”
刘君谦气不过,扑过去,就要挠大姐肚子,大姐可是最怕痒的。
刘青青一手一个,紧紧钳住大弟手腕,一招制敌,让大弟只敢用眼神抗议。
刘自牧盘腿坐在炕上,对于大姐大哥的玩闹视若罔闻,所有心思都在温大哥给他写的信上,那些艰涩的名词和定义,温大哥竟然都知道。
看到最后一页,刘自牧拍拍大哥肩膀,又朝大姐摆摆手,让大姐也过来看。
出于好奇,暂时休战。
两颗头和另一颗头回合,头挨着头,凑一起,边看边唠。
“滇省那边真的有那么多种蘑菇?”刘君谦问。
“应该有吧。”刘青青回,她当鬼时去过,但没吃过,没想到温思远会去过。
“一楼不住,住二楼,原来竹子也能用来盖房子。”刘自牧感叹道。
“咱这靠山怎么没用石头盖房子?”刘青青疑惑问道。
这题,刘君谦知道,“因为山上的石头不能动,会惊动山神,遭报应的。”
说完,刘君谦歪头问大姐,“你忘了?”
刘青青细想,“之前没人跟我说。”
“哦,你以前太惹人嫌,谁会愿意和你说话,也就我是你弟,没办法才和你多唠两句。”
报复,绝对是报复,报复她刚刚和他闹着玩,没让他占到好。
再看刘君谦那得瑟样。
不就被损两句吗?
你想让我生气,我就抿嘴笑。似你在夸我,我在害羞。
刘君谦被大姐弄得很是憋屈,但又怕自己再说什么,大姐直接笑出声来,那他会被气死。
一页纸的内容不多,但很精彩,尤其是在交通如此不便的六七十年代,温思远竟去过滇省。还讲自己第一次吃虫子时闹的笑话。
怕拂了主人家面子,温思远闭眼吃了两只。
回到招待所后,灌水催吐不成,他竟然大吃特吃,想快点把虫子遗骸拉出来。
刘青青有点怀疑这故事,是温思远编的。
但他没有必要编个故事,逗自牧玩。信是写给自牧的,目的只能是分享。
他和二弟分享自己的游历故事,可以理解为好学生之间的心心相惜,所以解答完那些艰涩问题后,最后一页写点好玩的。
劳逸结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只是刘青青没想到,温思远会是个爱到处跑的,文字也挺好玩。
明明他看人时,眼睛是如此漠然。
真是个矛盾的人。
刘青青还拿着最后那页纸发呆,大弟又抱着医书去背了,他想在学医上胜过大姐,借此让大姐也品尝一下他的郁闷。
二弟又拿起之前的几页纸,开始读第二遍。
似乎,好像,刘青青是对温思远的游历故事最感兴趣的那个。
外面风吹进来,油灯闪了闪,刘青青从思绪中抽离,看向旁边的二弟问道:“这是温知青写给你的,但我和君谦也看了。”
刘自牧摇摇头,“没事,温大哥之前就告诉我了,他的信,你和大哥都能看,,温大哥还说了,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也能问他,他要是也不懂,可以写信问别人。不能不懂装懂躲过去。虽然现在不能考大学,但国家需要人才,大学总有一天会重新开放。我们要时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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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送礼 听弟弟这语气,就知……
等三人进屋,先把手里东西往柜台一放,身上的挎包水壶也卸下来,放柜台前的空地上,由大到小站成一排,和接受检阅似的。刘君谦发现腋下还夹着书呢,赶紧后退几步,把书放柜台上,又跑回来站好。
王治在门边凳子上一坐,头靠在门框上,慵懒又舒服,随口便开始提问,不指定谁答,似乎谁答都行。
但自从第一道题刘青青先答后,之后便成了默认,姐弟仨按年纪依次答题,除了刘君谦磕巴了两次,这次问答堪称完满。
本想挑刺立威的王治,再一次次的点头后,早就忘了自己的计划,脸上的笑根本藏不住。这是啥家庭,一下子出了仨聪明的。
这仨他都想收。聪明,眼神还正,虽然中间那个小心思多了点,但根没坏,人机灵点不是毛病,有时候还能救命呢。
等不再提问,王治刚想说你们仨都喊师傅吧。
站在最末的小子却抢了先,“大爷,我不想学中医。”
“理由。”王之沉声问道。
“不喜欢。”刘自牧语气平稳的答。
王治张张口还想挽留,但回想刚刚这小子回答问题时,答对了也没啥表情,本以为是三个孩子里最稳重务实的,原来骨子里比那个机灵鬼更随性。
点点头,王治同意了刘自牧的决定。
刘青青也没意见,这几天,拼命背医书的是大弟,二弟只是抽空看看,把更多时间都留给了那些难懂的理科书,有些是高中理科课本,有几本刘青青读起来都困难,二弟和温思远之间的通信,也变成了一天一封,幸好有亲爹这位任劳任怨的邮差。
刘君谦拉住二弟的胳膊不放,满脸惊讶与焦急,之前二弟怎么一点风声都不透。
他要是早知道,不得早点劝,不用这会儿,师傅都答应了,他却想替二弟说清。
他刚喊二弟。还没说那些劝说的话呢。
就见二弟朝着坚定摇头。
看二弟这样,刘君谦也不劝了。
二弟学啥都快,不跟着师傅学医,以后还能学其他的。
他得帮二弟留意着。
不能他和大姐都有师傅了,二弟却单着。
就这样,王治收了俩徒弟,正式进入教学中。
刘自牧独自往垃圾站点走,他要去找温大哥,顺便买几本书,再顺便看看小舅舅。
被排在最末的金三条不服气,我是亲舅舅。
刘自牧心里默默回,我和温大哥是兴趣相投的异性兄弟。
这边,王志坐在柜台后,闭着眼一直讲,刘青青和大弟拿着纸笔趴在柜台边拼命记,等肚子饿到咕咕叫,仨人才意识已经到晌午,该吃饭了。
没一会儿,王治的孙子王本来送饭,又照例问爷爷有没有什么账需要他补记。听爷爷说没有,却依旧站在柜台边没走。
刘青青绕出柜台,从地上挎包里拿出油纸包的饼子,递给大弟一个,俩人站在门边开始啃。渴了就拿起地上的军用水壶灌一口。
屋里四人,三人都在吃饭,刘青青见王本呆愣愣站在柜台边,所以搭话道:“王本,你吃了没?”
王本回:“不用你管!”语气很冲。
刘青青皱眉。
这小孩子看她的眼神像小偷,一说话和赌着气似的。他刚进来时,刘青青和大弟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这小子就崩了俩字,王本。
还以为这小子和二弟一样冷脸话少。
现在看来,人家就是不待见她,她当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专给自己找不痛快。
屋里气氛似乎比之前更安静,更紧绷。
刘君谦想替大姐出头,却被大姐拦下来。
王治一直坐在柜台后,低头吃饭,似没看见这几个孩子间的眉眼官司。
最先绷不住的是王本。
他动了,眼神看向柜台右角堆的那些东西,定在一袋硬糖上,停顿片刻才移开,眼神里有藏不住的贪婪,占有,和不忿。王本的这些小动作,刘青青不经意一瞥,看得仔细。坐在孙子身边的王治看得更是清楚。
但俩人都没理。
这会儿,王本收回目光,开始慢吞吞往外走。
虽然眼睛从硬糖上移开,但糖的甜味让他无限思念,家里已经好久没买过糖了,这种橘子瓣硬糖不要票也能买,但爹娘说,爷爷有钱,嘴馋了找爷爷,他们没本事,只能让他饿不死,想吃好的,求你爷爷,逗你爷爷笑,给你爷爷跪一个,一个不行,磕仨头,尤其是有外人在时,你爷爷要面子,会给你更多。
已走到门槛边的王本,猛地回头,朝着王治方向就是一跪,见爷爷像没事人似的一口菜一口饼子吃得香,还边吃边笑,王本脊背一弯,只要弯下去一次,之后就变得特别容易,他不记得自己磕了几个,但每次直起腰直视爷爷时,都在等爷爷来扶,但爷爷没有。爷爷那俩个新收的徒弟竟然也不帮他说话。
爹说的对,爷爷的心是向着外人的,不教他,却收泥腿子当徒弟。
拜师竟然就送这么点东西,除了硬糖是两毛钱一斤,送酱油送醋送碎成好几块的桃酥,真不嫌寒碜。
刘君谦啃着饼子没说话,只觉得这比他小几岁的小子,真给爷们丢人。啥也不说磕一个,一个不行,又一个,弯腰,弯腰又弯腰,膝盖可真软。问题是你也没说你要啥,或者求干啥?二愣子一个。
当然这话他可不会说出来,他脑子又没泡水,干嘛犯浑。
刘青青觉得这是师傅的家事,她没立场开口。
她才不会在这时候装善良,去扶小孩起来。
不知其全貌,不轻易插手。
砰砰砰,十几下,速度越来越快,像发泄更像威胁。
但师傅还是没喊停。
直到王治吃完饭,拿着空饭盒,绕出柜台,站到孙子身前。
砰砰声终于停止。
王治把扣上盖的饭盆往孙子眼前一递,见孙子没接,冷声说道:“自己站起来,回家想明白做错了什么!”孙子突然来这么一出,王治惊讶过后,想到孙子绕出柜台前看向硬糖的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年不上坟,跪下就磕,一个又一个,这是当他死了,给他送灵吗?要不是早已发誓不能再因那对夫妻动真气,他真想配一包毒药,让他俩一命呜呼,公安来了还查不出来。
本儿才十岁,下跪求糖之事,谁教的,还不是那对恨不得他早死的儿子儿媳。
把自己儿子教成乞丐,就为了气死老子,世间少有,却偏偏让他摊上了。
王本抬头,脑门红肿一片,鼻涕眼泪混在一块往下流,恶狠狠地死盯住爷爷,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是你亲孙子。”所以你不该主动给我糖吗?
外人根本听不懂爷孙俩之间的对话,但爷孙俩都懂。
为糖下跪,已经不是第一次,王本看见爷爷屋里有好吃的,求过,偷过,也磕过。
但那次屋里只有爷孙俩,王治为此狠狠打了孙子一顿。
现在看来,是他心软,纵的这小子有恃无恐,根本不长教训。
至此,王治不得不承认,这小子他教不好,在他这,这小子没得救了。
心里起了彻底放弃的心思。
没了儿子,没了孙子,但他现在有了徒弟。
叹气一声,忍住心底的难受,王治说道,“本以为你还有的救,没想到被你那对爹娘一篡夺就来闹我,给我添堵。你可真不怕我年纪大了被你这一身软骨头气死。你们怎么可能会怕呢,正盼着我早点死呢。”
王本没想过让爷爷死,他只觉得爷爷抠门,明明有钱却不给他买好吃的,有人给他送了东西,却不让他拿回家。
王治看懂孙子眼里的愧疚和惊讶,他是不是还得庆幸,至少还有孙子盼他长命,而不是偿命。
但这孩子心智不坚,品行不端,又摊上了那么一对爹娘。他带在身边教过,在他面前装乖,回到自己家,偷吃了家里柜子里的桃酥,却诬陷给邻居家小孩。失望之后,王治又指定让孙子来送饭,让孙子学着记账,这才几天,又出了这事。
王治和王本眼神对视,“以后不用再来,告诉你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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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白眼狼 哎,屋里那俩外甥……
等他们一走,纺织厂家属楼有则闲话快速传开,三楼西南角李科员家媳妇,可向着婆家了,从不往娘家带东西,只会把娘家东西往自己小家搬,还拿娘家的东西孝敬婆婆,只进不出,可会算账了。
谁家都希望有这么个媳妇,但谁家都不希望有这样的闺女。
这事传开,最丢人的不是金小红,而是金小红的丈夫□□。
家属楼西南角,灯亮至深夜,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训斥声,还有噼噼啪啪东西摔地的声音。
停息几个小时,天刚亮,西南角三楼又开始热闹。
门被拍得砰砰响。
金小红勉强把及腰的头发梳成辫子,一抓,细的和高粱秆似的,姓李的这么多年就一招,惹他生气了就抓她头发,把那些抓下来的头发放进一铁盒,存满了,就用碎布缝一个小人,把那些头发塞小人当内胆。她在床底下发现了十几个小人,她想扔了,只是提了一嘴,又被丈夫狠抓了一顿头发。
之后,她就没敢再动那些小人。
昨个,□□头一次不顾她喊叫,直接上手一撮撮地拔她头发,头皮都冒血了,所以她才想躲,没想到,她越躲,那男人抓她头发的力度越大,还露出瘆人的笑,好像她越痛苦,他越兴奋。她尖叫着喊松手,那男人却双手全上,拉扯间,撞翻了客厅不少东西。
这会儿,客厅还一片狼藉,金小红只想开门看看是谁,然后打发走。
家丑不可外扬,家属楼里可有不少人羡慕她,虽然是个乡下姑娘,却能嫁给城里工人,丈夫还对她好,不嫌弃她生了两个丫头,对她总是和颜悦色,就没见他们夫妻俩红过脸吵过架。
外面那些人当然不会知道,□□在家根本不爱搭理她,只是每段时间抽疯一回,抓她点头发而已,她能忍。
但昨个,他们闹得动静那么大,邻居们肯定都听见了,也许外面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大早就敲门来打听的。能找啥借口,借盐还是借粗?
金小红忍住心中不耐,小心翼翼开了一个门缝,刚要把头探出去,门被人猛地推开,砰一声,金小红后背撞到墙上,木板撞她脑门上又弹回,在第二次要撞上时,金小红赶紧从门口钻出来,也看清了闯进她家的高壮汉子。
“金三条你疯了,我又不是不给你开门,着什么急,我头撞疼了得住医院,给我五块钱。”
金三条才不搭理金小红的狗吠,这里他之前就来过一次,因为金小红说,姐夫不喜欢外人来。要不是那次金小红腰疼,得让他当劳力提东西,他连自己亲二姐夫家的门朝哪边开都知道的。那回,金小红让他放门口,就快回家,连家门都没让进,更别说让他喝口水坐下来歇歇。
吃他金三条挣工分换来的粮食时,一口一个家里人相互接济。
用不着他了,恨不得他这辈子别上门打秋风。
你不是爱打秋风,却防着我吗?
那我就有样学样。
金三条扫视了圈客厅,看到靠窗的那边隔了间小屋,门开着,打眼一扫,就知道那是厨房。
煤炉子上坐着水壶,屡屡白烟缓缓地冒着,时间还早,不到做饭点,煤炉子下面应该封着呢。
这可是好东西,金三条冲着煤炉子就去了。
他可是背着筐来了,找他们大队手最巧的,帮忙编了个最大的,他背上后,长度从肩膀到屁股,盖的严严实实,宽度远超他肩宽。
先从旁边水缸里舀出满满一瓢水,把烧水壶提起来,凉水一浇,蜂窝炉子灭得彻底,金三条把背上的筐卸下来,先把炉子装进去,再一点点扫荡整个厨房。
等金小红跟过来,只见小弟筐里装着煤炉子,烧水壶,这会儿又翻箱倒柜,把厨房里的油盐酱醋,米面菜刀,全往地上的筐里装。
“金三条,你到底要干嘛!”
金小红上前拦,金三条举着擀面杖胡乱挥。
挨了好几下后,金小红自己不敢拦了,就连忙跑进屋,把老李扯出来。外面这么大动静,邻居都跑过来看热闹了,家里男人却躺在床上当死鬼。
还有家里那俩赔钱货,昨个看她疼成那样,那俩白眼狼胆小鬼就躲在屋里不出来。
这会儿,家里东西都要被搬完了,还缩在屋里不出来,躺床上孵蛋吗?
先把老李扯出来,又去踹闺女房门。
三脚,门就开了。
她就说,怂蛋成双,早就醒了,却不出来帮忙。
一家人是都出来了,却依旧拦不住金三条的三光扫荡。
□□堵在厨房门口,不让提着筐的金三条出来。
小舅子筐里的那条肥肉,是他这个月的所有定量,他一点都没吃着呢。还有筐里的锅碗瓢盆,厨房没了这些,还教厨房呢,他家一会儿拿啥做饭,不对,下锅的米和菜也在筐里。
金三条朝着□□冷冷一笑,“不是倒插门,却天天让媳妇回娘家讨粮食,二姐夫,你这女婿当的可真轻松。”
堵在厨房门口的□□瞬间脸红,门口看热闹的议论声也传进屋里。
“我昨个就听说这事了,还以为是有人瞎传的呢。”
“李科员这小舅子也够傻,让姐姐占了这么多年便宜,这会儿才回过味来。”
“我听人说了,是金小红哄着家里老娘给的,这小舅子不是傻,是太孝顺了。”
“哼,说傻,谁傻,□□都不傻,娶一送一,娶媳妇送粮仓,可真会算。”
议论声越来越大,好像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觉得丢脸,但转念一想,名声还没坏透,他得赶紧抢救。
“这事我真不知道,家里吃什么都是小红管,要是小红真这么做了,我也得好好问问她,我给她那么多家用,那些钱去哪了,竟然跑回娘家要粮食。”
听□□这么说,金三条拳头硬了,这男人还能再没担当吗?
金小红听到老李这么说,第一反应是质问,但收到老李的警告眼神,她立马站队自己的小家,出声附和道:“我家老李每个月给我十五的家用,我们一家四口,吃啥买不到,你张口说我回娘家拿粮了,就拿了?谁看见了?”
金三条没想到,金小红除了挑事,没良心外,还足够无耻。
这一对,还真是,没担当迎娶大无耻,无耻到家了。
气愤至极,金三条忍不住笑出声来。
“供销社卖的粮食,和直接从乡下拿的能一样吗?麦子带着皮,苞米粒里还掺着土。”金三条提着筐往外走,肩膀一撞,就挤开了堵在门口的□□。
软脚虾一个,身高不超一米七,细胳膊细腿的,在乡下,五个公分都挣不到。
提着筐往门口走,金三条让邻居们看看他拿的粮食,是不是供销社卖的那种弄好的。
楼上楼下同层邻居看热闹不嫌天太早的都堵在门口,见金三条这不怕人看的样,就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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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小白人 不管这些主意,是……
这时,大家才有空看向几乎要疼晕过去的金小红。
金三条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移开目光,恶狠狠地道:“我媳妇怀孕了,三年内你别回娘家。我嫌秀儿看见你心堵,我怕你给我媳妇孩子使绊子,还有躺在炕上的娘,反正你回去也不上手照顾,还回去干嘛,全家供着你当大小姐!三年内,你回去一次,我就上二姐夫单位门口骂一天。”这办法是昨个来垃圾站找书的自牧,给他出的主意,但金三条觉得这主意更像君谦出的,又损又狠。
金小红攥紧拳头,低声哭泣道:“娘会想我。”
金三条低头斜了金小红一眼,二姐从小就偷奸耍滑,娘一直不喜欢她,是嫁进城后,娘觉得二姑娘给金家争面,能帮衬家里,才开始对二姑娘好,甚至有些讨好。
但二姐只在口头上给娘许好处,骗着娘不停往外掏东西,多少年了,说让二姐夫帮我找工作,他还不是一直在乡下种地。
二姐不提娘,金三条还忘了,“上个月你从娘那把家里的小铜锁拿走,说有办法洗干净,现在还我吧。”
那小铜锁,可是爹死前交代娘,要传给金家长孙的。
现在长孙有了,铜锁可不能落在没良心的二姐手里。
金三条朝屋里喊,“屋里那个喘气的,是你拿出来,还是我进屋自己找,别在屋里躲着了,你媳妇在门口快疼死了,还真想疼死这个媳妇再娶个新媳妇继续帮你从新娘家带粮啊?”
被金三条这么一喊,□□不得不出去。
蹲下身,背起金小红那刻,□□身子颤了颤,好不容易才稳住。
金三条眼里的嫌弃更甚,叹气一声,转身朝看热闹的人群,放柔声音道,“哪个大姐妹子发发好心,这俩人下楼梯时,麻烦前后护着点。”
金三条是好心,□□却觉得这是嘲笑,“别忘了给医药费。”
金三条耸耸肩,“你家敢要,我就敢给,就是我这张嘴啊,就爱找领导唠嗑。”自牧可说了,拿捏住□□怕丢工作的弱点,只要他没杀人放火,□□不敢找他算账。
不管这些主意,是哪个外甥出的,这俩外甥都是好样的。
想找二姐算账这事,在他成了临时工后,就歇了大半心思,打打杀杀的,万一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闹没了,最亏的还是他。
但昨个被自牧一说,再加温小子在旁边也点头。今个起个大早,这不就来了。他可真没打算让人挂彩,主要目的就是搬粮食,顺手看看厨房有啥好的就一块搬。
听金三条这么一说,□□不敢再要赔偿了,背起媳妇,边走,边小心躲开走廊里那些锅灶碗筷。
他家在过道里面最后一间,所以比别人家大了几平,这才有地把厨房安屋里,他能分到两居室,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他要是碰掉点啥,那些犯红眼病的恨不得让他赔个新的。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没碰到,但背上的金小红却踢翻了人家的烧水壶。
哐一声,是俩块钱消失的声音。
这还没完,小舅子已经背着筐追了上来,不停地问,小铜锁在哪?
金小红一个劲摇头,想躲过去。
但很明显,金三条不会放弃。
□□被问烦了,朝金三条吼道:“我背上的是你二姐,她是你推的。”
金三条满不在乎地回:“知道她撺掇我娘磋磨我媳妇那天,我差点拿着刀来你家砍人,现在你媳妇还活着,你得感谢我善良。铜锁我是一定会要回去的。你们今个不说,就明个再来,厨房空了,我就装点别的回去,我不挑,装满一筐就走。”
这会儿,金小红突然能说话了。
金三条严重怀疑,之前二姐额头冒汗是热的,不是疼的。
金小红心想,我是被你吓的,忘了疼。
金小红慢吞吞地艰难道:“在我屋床垫下面。”
话落,还想嘱咐金三条别动床下的东西时,金三条背着筐立马转身往回走。
背着媳妇继续往前走的□□,心里突突的,让小舅子找的是床垫下面,他应该不会看到床底那些东西的。
他想转身回去亲自盯着,但好不容易走到楼道口了,要是回去,还要再背着回来,他从未觉得这过道有这么长。
他的腿已经在打颤,但同事邻居们都看着呢,他要是连媳妇都背不动,那些在背后笑他娘们唧唧的,就更有理由到处传了。
金三条不负他们所望,不仅他看到了床底下的东西,他们的亲闺女也看到了。
为了避免之后扯皮,金三条把客厅里罚站的俩外甥女叫进主卧,让她俩全程观看,除了铜锁,他可没打算拿走卧室里的其他东西。
想翻床垫,得把床帘先掀起来。
金三条一见床单竟耷拉下来这么多,就为了好看,心里直骂浪费。
掀开床帘,从卧室门外钻进来的大片阳光大大方方地照亮大半床底,金三条趴在地上,头一低,低过头了,瞟见床底有东西,出于好奇,就探头看了看。
只一眼,差点把金三条的魂送走。
一排白色小人,头挨脚,从床头顺到床尾,像进行某种仪式。
金三条以前打架见血时,都没这么怕过。
这一排小人没五官,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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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贪心 但有人不长眼,竟然……
走出纺织厂家属院,金三条快步朝县郊走,他没想到打个秋风搬点粮食会出这么多岔子用这么长时间,他想一心赶路,快去上班。
但口袋里装着那小白人,他总觉得背后有不干净的东西跟了出来。
越害怕越好奇,前后看看,整条街没人路过,金三条把小白人掏出来,憋着气,用力一扯,小白人针脚挺密,没扯破,但金三条觉得这小白人是被下了咒,所以他这凡人才无法破坏。
金三条几乎是跑着到垃圾站点的,一进院就开始喊,“思远,思远呢,你快过来。”
温思远正在旧书堆里看书,听见金三条在喊,放下书,立马迎过来,看他背着筐走了一路累得满头大汗,作势要帮他卸下筐。
金三条侧身躲过,卸筐这事不忙,先帮他看看手心里的小白人,他纂了一路,小白人已湿了身,里面黑黢黢的东西更明显。
温思远看向金三条手心里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啥,小舅舅让他干啥?
“别愣着!你读书多,帮我看看这小白人代表什么?”
温思远皱眉,摇头,不知道。
“那你拿起来,用力扯一下,看看能不能扯开。”
温思远转身快步往门口小屋走。
金三条刚要喊住温思远别走,别留他一个人,他可不愿意和小白人二人独处。
这时,温思远从小屋里走了出来,手里多了把剪刀。
金三条心里多了底气,赶紧把手心里的小白人往温思远那边递,死死盯住剪刀扎进小白人肚子。
破了,真的破了。
里面是头发?
看长度是女人的头发。
一路的心惊胆战,并没有因为谜底揭晓而消失。
反倒觉得更瘆得慌,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小白人里装女同志的长头发干嘛?
难道是刘德生暗恋厂里某位女同事,所以搜集人家的头发在家做法,等那个女同志喜欢上他后,就和金小红离婚,和他真心相爱的女同志结婚?
但这不可理。
□□怎么可能找到人家那么多头发,床底那些小白人可有十几个。
想不通,又放不下。
金三条看向温思远求答案。
温思远在剪出女人头发时,就把剪刀往小舅舅手心里一放,跑去井边洗手了。
这会儿,刚洗好回来,又和小舅舅的期待眼神对上。
温思远隔着四五米站定,远远望着小舅舅手心里开膛破肚的碎布和一团黑发。
叫金三条小舅舅,是温思远提出来的,他和自牧兄弟相称,那就随着自牧叫。
“小舅,要不你先把手里的东西扔了。”一想到自己挨了陌生女同志的头发,温思远又想跑去井边洗手,硬生生把心里的嫌恶压下去。
金三条看看温思远再斗胆瞟一眼手心的一白一黑,胆颤又兴奋地问道:“你就不好奇这东西要是用来干嘛的?”
温思远淡然回道:“小舅你可以把东西先扔地上,再慢慢想。”真不用一直拿着恶心自己,很明显,小舅舅还很害怕那东西。
金三条一听,觉得对,扬手让地上一扔,忘了手里还有剪刀,又把剪刀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旁边的旧柜子上。那瘆人的东西不在自己手里了,心的害怕忽地卸走大半。
金三条感激地看向温思远,摆摆手,招呼温思远凑近点,快接着帮他参谋参谋这东西到底能用来干啥。
温思远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开口道:“小舅,我站在这也能看见,远望适合思考。”
金三条没太懂,但不耽误他觉得温思远有文化,“你们读书多的人,就是想法多。”
温思远眼底闪过心虚,但很快他半垂眼皮做深思状。
见温思远这样,金三条对远望适合思考这话,更加深信不疑。
趁着温思远思考,金三条把背上的筐卸下来,找个把凳子坐下,开始讲自己一大早是如何霸气地打秋风,怪不得人们都喜欢打秋风,闹一场就能白得东西的感觉,真不错,除了面子上不好看,没啥损失。
嘴里能吃到好东西和脸皮比。
算了他还是要脸的,尤其儿子要出生了,他得给儿子挣脸。
这回,他打秋风,是上门算账。
不对,这不叫打秋风,就是上门算账。
以后要和儿子提起,可不能秃噜错嘴。
等金三条讲完,温思远才沉声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儿子,而不是闺女。”小舅舅的一声声我儿子给了他灵感。
金三条听出温思远语气里的冷淡,啧一声,皱眉回道:“你这小子想啥呢,我才不重男轻女,是我儿子前几天给我托梦,在梦里喊我爹,还光着屁股朝我伸手,要我抱。我都看见他带把了,还喊他闺女干嘛,等他出生了,长成□□那样?”
□□不仅看起来就很不爷们,走路扭三扭,还喜欢给小手指留长指甲。大队里的娘们都不那么干,留那么长指甲怎么和面做饭。
想到那人,就嫌弃。
回去得和媳妇肚子里的臭小子说,以后要是留长指甲,他就,他就给儿子剪了。
到底是亲儿子,还是心软。
想到儿子,金三条就想笑。
刚笑出声,就听温思远道:“小舅,这东西会不会是李同志用来招儿子的。”
金三条点点头,还真可能。
但“金小红今年37了。”他想说可能生不出来了,但想到自己出生时,娘都38了,□□可能也想老来得子。
但小白人脖子上为何绑的是红线,像割脖似的。
金三条把红线指给温思远看,“那这怎么说?”
温思远答得很快,“红色喜庆。”
金三条嘴角一抽,初见温思远时,觉得这小子是闷葫芦。处了几天下来,金三条觉得温思远这人虽话少但心热,平时,不会主动找他唠闲嗑。他有事问温思远,这小子有问必答,从不嫌他烦。这小子有时还很奇怪,墙角那堆书,前天,非得摆成桃子形。
他问温思远是不是想吃桃子了,下个月山上的野果子们应该能熟,到时候他摘了带到垃圾站,谁想吃谁拿。
那会儿,思远迟了会儿才点头,明显是糊弄他。
那堆书被摆成桃子形,和今天温思远说红色喜庆一样,有道理但又很奇怪。
红色喜庆,所以用红线勒脖?
金三条从凳子上起身,目标准确的朝院角那堆碎瓷片里找了块大的,装上水,又走出来,把装有水的弯曲瓷片递给温思远,“帮我拿着,拿稳了啊。”
温思远还挺听话,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乐意,但还算给他面子。
温思远心想,我嫌弃,不是因为瓷片上有土,而是觉得小舅舅会把小白人身上的某一部分泡水里。
果不其然,金三条把小白人的脖子上红线撸了下来,正拿过来往水里泡。
温思远赶紧喊停,“小舅不用泡了,这红线是白线染了血才变成红色的。”
金三条抬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小舅,你看自个手心。”
果然,金三条看到手心有几道被汗水晕开的红色。
“小舅你再闻闻,是不是有股血腥味。”温思远因为十岁时遭遇了一些事,和血腥味共处整整三天,之后对血腥味就格外敏感。
之前没注意,现在金三条靠他太近,温思远确定自己没闻错。
金三条用两只手指捏着红线,往鼻尖凑。
没啥味啊。
还是用水泡吧。
温思远见小舅舅又要给红线泡澡,赶紧把手里的瓷片塞小舅舅另一只手里,水撒出了点,但不碍事。
金三条边自给自足给红线泡水,边打趣道:“思远,你这不行啊,比我还胆小。”
温思远心想,那我还是比你强点,我只是怕血怕黑,其他啥也不怕。
金三条看温思远心有不服那样,嘴角微抿,这小子还挺较真。
低头,接着看瓷片里的清水,红色晕开,再低头,用鼻子嗅嗅。
这回,闻见血味了。
把手里的瓷片往旁边一甩,指着沾了土的红线,问道:“思远,这你还能说是喜庆?”
温思远认真点头,“用沾了自己血的红线祈祷下一代血脉,不喜庆吗?”
金三条沉默了,说这小子胡诌吧,但看这小子表情又不像。
温思远见小舅舅没什么要问的了,转身回墙角接着整理那些书。
前天弄成桃形,花了大半天。
哎,怎么被小舅舅影响了,这不是桃形,是甲骨文的心字,象形。
今个恢复原样,又得费一番功夫。
本以为昨个小姑娘会去过中药店后,来垃圾站逛逛。
他不觉得小姑娘会看到心形的意义,应该和小舅舅一样觉得是桃形。
但现在她不懂,他懂,以后,她再突然明白一切时,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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