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 第一章 倒霉差使 大明景泰七年九月三十。 夕阳西下,宣武门大街上已经人踪罕见,远处的钟鼓楼上钟鼓齐鸣,已经到了申时三刻,冬天天儿冷的早,前一阵子还下过一场大雪,街角的积雪到现在也没有化尽了,刑部衙门高堂重檐,檐角下一长溜的冰棱,就好象一排排的长矛。 “好家伙,总算要散值回家了,这是咱们最后一天来刑部了吧,明天就分派新差事了———这天,冷的真邪乎!” 就在刑部大堂左侧的一排低矮的房舍里,两个年轻男子正靠在一个小火盆前烤火。 他们都穿着赤黄色罩袍,腰间系着犀角带,挂着铁牌,并且在腰间另外一侧挂着一柄腰刀。头顶上,都是黑色的毡帽,帽檐底下,是两张冻的发青的脸。 天儿太冷,火苗太小,这点火光只能给人心理的安慰,取暖的作用就是有限的很了。 刚刚说话的男子身形高大,四方脸,浓眉大眼,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一嘴的络腮胡子,模样威猛极了。 另外一个,则是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看起来秀气的很。他身形挺拔,虽然天冷的厉害,却没有象同伴那样不停的跺脚取暖,显得极有风度。 这两人,前者叫任怨,年纪二十出头,后者叫张佳木,还不到十七,两人都是锦衣亲军的“军余”,身上的打扮也是标准的锦衣缇骑的打扮。 听到任怨的话,张佳木搓差手,笑着道:“九哥,不在这儿‘坐记’,也是在别的衙门,咱们是不可能派到好差事的啊!” 暮色之中,张佳木的声音温和深沉,虽然在抱怨着,不过声音中却透着一股沉稳自信。 “说的也是……”任怨的大嗓门明显也低沉了下去。 “不过,”他精神一振,又道:“总之不要派咱们去‘听记’就是了!” “坐记”是派到各衙门记录来往人员,查看有无特异情形,汇总上报。 这个差事很无聊,而且一点油水也没有,宣门武大街这里是国家三法司所在: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他们办事都有规矩流程,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去刑部大堂公然索贿吧? “听记”就是到诏狱、刑部大牢,大理寺等执法机关的监狱里头打探消息,相比坐记,听记可就更惨了,没油水不说,还得天天听着犯人被打的鬼哭神嚎的,一个月下来,犯人不死他们也要崩溃了! 这个时辰,刑部的堂官早就闪的不见踪影,司官们也回家抱孩子去了,只有那些小吏们还留守值班,不过辛苦归辛苦,好处也不少。 任怨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是来探监的犯人亲友,关在刑部里头的非富即贵,一般的百姓哪会关在这儿?来探监当然不能空手了,想见人就得送银子,各级狱吏都要打点到———真是钱拿到手都软啊! 狱吏们当然不可能独吞好处,上司要分一些,锦衣卫的官员们也要拿走一些,但是两个小喽罗,喔,就是在屋角烤火的这两个家伙———他们是谁? “哼哼,等老子补上校尉!” “九哥,我记得你排行第九啊……就算伯父不幸,当然,我只是假设———好象也轮不到你吧?” “总有机会的,卫里一旦补缺,我们军余总比普通百姓容易入选吧!” 锦衣亲军是上十二卫之一,虽然实际上是大明的特务间谍机关,但建制是和别的亲军卫一样的,有指挥使,同知、佥事、东西两司房、经历司、南北镇抚、十四个千户所,机构很多,正式在编的最底层的也不是小兵,是官校,也就是校尉和力士。 校尉是锦衣卫自己特有的,穿飞鱼服,戴纱帽,系鸾带,佩绣春刀,都是精选细选的大汉,比普通的亲军各卫的军兵都要高出一头。 力士是旗手卫划过来的,看名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还有一千五百零七人的大汉将军,在御前护驾,入直在御座两侧,出则扶辇而行,就是皇帝的近身保镖。 再往下,就是穿着赤黄衫的军余,他们也算是锦衣卫的外围编制,但待遇条件比起正式的校尉和力士来就差远了。 好不容易熬到申时末刻,两人都如释重负,这个鬼地方,阴森森的,点着火盆都感受不到一点热气,早走为妙。 两人跑到当值的小旗官那里交卸了差使,两个家伙都是黑成墨的军余,那个小旗根本不理他们,挥挥手就叫他们走人。 憋气也没有办法……虽说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但站的是矮檐,还真是没有办法不低头。 两人家都住宣南,离宣武门也不算很远,又都没有马,只能安步当车,在暮色低沉的京城街头缓缓而行。 沿街的铺子都在上门板,点灯炒菜,一股诱人的饭香菜香沿街漂出来,两个高大的锦衣卫缇骑就不停的扭动着身体嗅着香味,两个人在刑部那里吃的就是咸菜窝窝头,年纪又都是能吃的时候,块头又大,所以压根就没吃饱,这会正是饭点,这口水可就真忍不住了。 况且沿街还有高门大院里传来酒肉香气,还有丝竹之声,那些高门前都放着一排很高的戳灯,把门洞子照的雪亮,站门的豪奴如狐,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这两个走路的缇骑,这股子别扭劲儿,可就真甭提了。 “唉!” 两人都是同时一声叹息,夜色之中,彼此看看,都觉得有趣极了,不约而同,一起大笑起来。 “九哥,你食量大,我这还有一块菜饼子,你吃了吧?” “拉倒吧,我食量大,你难道是小丫头片子?” 这么着说说笑笑,走的倒是轻省多了,天快黑透时,张佳木先到了家门口。 他家也是锦衣卫的世家,去世的老头子是正经的校尉。 张佳木比任怨强的地方就在这儿了,等他满十八了,就能到中军都督府和兵部办理袭职手续,那会儿,就是正式的校尉了。 至于任怨这个军余能不能补上缺,就得看运气了。没运气,有钱去贿赂上官也行。 张家的小院的门首在宣南坊里的江米胡同还真不显眼,附近住的不是锦衣卫就是府军前卫、旗手卫,都是军官武职世家,门头看起来就比已经明显破败的张家要光鲜的多了。 张家门首,连盏灯笼也没有,只有一开间的一扇小门,须得借着点别人家门口的光,才能看清楚门在哪儿。 看着深沉的夜色,张佳木微笑道:“九哥,在我家吃了再走吧,一会我点着灯笼送你回去,现在,天太黑了,又冷!” 任怨知道他家很不容易,虽然在当值的时候大家一样,但任家老爷子还没退职,一个月也有几石米,他自己也有俸禄,家里几个哥哥也是军余,一样领饷,所以任家的温饱还不成问题。张家就不同了,就张佳木一个人领俸禄,有老母在堂,还有一个妹妹,再加上一个跟了多年的老仆一家两口,五口人,就指着他一个月一石二斗粮吃饭,日子是很紧张的。 他婉拒:“不必了,也就几步路了,家里也准定留饭,早回去的好。” 彼此相知,话也不必多说,两人长长一揖,任怨临走之前,又笑道:“佳木,明儿一早,又轮着抽签,我看哪,这一次没准能转运!” “哦,九哥,你这是什么道理?” “我总觉得,这两个月,你小子变了个样。凡事都上心,肯做事有担当的样子。不象以前,就知道和兄弟说些抱怨的话,现在,反而是你劝着我了。” “唉,九哥过奖了!” “不是胡乱夸你,总之,确实是长进了。前儿个,你还和我说,机会重要,自己有没有力量也重要。要是见天就知道怨天怨地的,自己不长进,机会来了,咱们也接不住不是?” 张佳木笑笑不说话,这段话确实是他有意劝任怨的。 任怨这个人不笨,身形高大魁梧,在普遍是高个子的锦衣卫里也是出挑的。武艺也高,骑射俱佳,和自己也差不离。就是有点口没遮拦,没心没肺的。在别的卫里还好,他这样的人总有出头的机会,在锦衣卫里,这样可不成! 既然他明白了,也就不必多说,兄弟俩约好了明儿一早晨见面,一起去皇城西面的锦衣卫衙门接下个月的差使。 他们这种军余缇骑,差使不固定,每月轮换一回,很辛苦的。 任怨一走,张佳木上前一步,打算敲门。手刚抬起来,木门呀然一声,已经打开了。 “娘,这么冷的天你干吗还出来!” 原来是他的母亲徐氏出来接他,张佳木忙上前接了灯笼,高高举起,一边扶着母亲往小院的堂房走,一边埋怨着:“天儿这么冷,你穿的又少,路又滑,跌着怎么办!” 张佳木的母亲徐氏已经五十多了,三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儿子,在当时都算老来子了,所以一向把他当心尖子看,每次下值回家,是必定翘首而盼,就等着宝贝儿子早点进门。 听着儿子抱怨,当娘的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儿子已经懂事了,不再象以前那样,有点儿不知道上人的艰辛,也不懂疼热,下值不用心,下值就知道去野。现在好多了,上值用心,闲了在家和任家的九哥儿一起练武,或是陪着妹妹玩耍,老老实实的挨家呆着,不乱跑。 总之,她心里满意极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章 静夜思 她唯一两桩心事,一则补缺,不知道满了岁数后能不能顺利补下缺来,第二,就是说媳妇。 现在这境况当然说不得这话,况且当娘的对儿子最了解不过,知道张佳木必是饿了,当下只笑着道:“乖儿,你饿了吧?饭早就好了,就等你回来就开饭,去,洗了脸和手,到上房来吃饭!” “哎,知道了!” 寒家小户的,没有太多的规矩和排场,门房张福一家也都在上房了,见着张佳木回来,张福老婆金氏已经在摆饭,张福在灶房打了洗脸水过来,热腾腾的,让张佳木擦脸洗手。 没一会收拾停当,也换了家常衣服,一大家人终于在油灯下聚齐了,准备开晚饭。 晚饭简单,无非是一些稀饭,白粥,萝卜丝儿、咸菜碟儿一类,只有两碟大家都不动筷子的荤菜摆在桌子的正中算是应景,热气腾腾的杂粮面馒头放在黄杨木的大盘里,分别摆在桌上两边。 “乖儿,多吃些!” 一家人坐在桌上吃饭,徐氏不停的给张佳木挟菜,她原本就很宠溺这个儿子,张佳木一直就是恃宠而娇,有点儿不知上进。现在渐渐长进懂事,两个月前,还曾经从马上摔下来,撞伤头部,受了重创,所以徐氏自然对他更加溺爱,没过一会儿,张佳木面前就堆了一大堆的吃食。 张佳木摇摇头,慈母多败儿,徐氏看来真的是很溺爱儿子,不过,身为儿子的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对母亲抱怨就是了。 他稀里哗啦的喝着稀饭,挟着咸菜就着馒头,吃的甚是香甜。 他的小妹子叫静初,才十二岁,见哥哥这么吃法,也是有点儿心疼,便向着徐氏道:“娘,明儿我们买只鹅给大哥吃,好不好?” 明朝人最重烧鹅,吃鹅在官员来说都是享受,平民百姓的,不是逢年过节是舍不得吃的。 女儿懂事,心疼哥哥,当娘的也很欣慰,便答应下来。 张佳木也感动,笑嘻嘻的叫着妹子的小名,道:“小花儿,有这份心就行了,哥哥不爱吃鹅!” 说到这又有点惭愧:“哥这个月也没几个钱落手,答应给你买的好桂花头油,还有红头绳,还有那些小玩意儿,都没买。” 张静初斯斯文文的吃着饭,很懂事的向哥哥摇头道:“这是和你说笑话呢,我要那些干吗使呀,每天看书写字还忙不过来。” 小姑娘生的眉清目秀,一身青缎比甲穿在身上也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样子,张佳木对她甚是欢喜,现打定了主意:明儿抽签,要是能落个好差,一定多弄点钱,给小姑娘做几身新衣服。等哪天皇城里开大市,再去淘点好的玩意给小姑娘的房里摆上。 饭后大家围着铜火盆烤火说话,不外乎是一些家常,过了半个时辰,就各自回房睡觉。 百姓家里灯油也是很要钱的,不是家里有读书应试的人家,到了这会是必定要熄灯睡觉的了。 况且,天寒地冻的,早点进被窝是正经。 母亲和妹妹一屋睡,就在上房,张佳木自己睡的是西面的偏厢。房间里都是贴的大青砖,墙壁正中是黄花梨木的供桌,接着就是搁些小物件摆设的多宝搁,再就是书架,铁梨木打的翘头案,虽是武臣世家,文房四宝什么的也有。墙壁上,有宝剑,刀,墙角还靠着马槊、关刀、长枪什么的,还有弓箭、牛皮,生漆,也堆在角落。 天寒地冻的天气,没一会各屋的灯都灭了,他的房里点了盏油灯,人斜倚在床上,两眼睁的很大,双手抱在脑后,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看到他的双眼,就可以发觉眼神中蕴藏的东西实在不是一个十六七岁少年人所应有的。 事实上,躯体还是原本的躯体,但已经换了一个人。 一场意外之后,原本张佳木的身体里融入了一个来自于几百年后的一个灵魂,移魂夺舍之后,很多记忆的片断都模糊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有一个和睦美满的家庭,有父母高堂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儿子……但一场车祸之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但不知道怎么的与张佳木的身体和灵魂相结合,然后渐渐融合,现在已经分不清他是张佳木,或是张佳木是他了。 差了几百年的时空与南北千里的距离,两个灵魂居然交汇融合,然后历劫重生,经过这一件事,简直就是和脱胎换骨一样! 假托养病,其实是在调节自己的心理,到这会儿,经过和新的家人这些天的相处后,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况且原本的记忆也在,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张佳木已经觉得可以从容应对,不必再想太多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鸡鸣已停,隔着几条街的钟鼓楼也开始了敲鼓的声响,张佳木知道,按后世的算法,现在应该是六点半不到,就这会儿,整个北京城已经活过来了。 按着当时的规矩,这一天初一是朔日,文武百官要穿公服朝拜宫门,普通的锦衣卫旗校则要到各自的该管上司那里,摇签抽签,分派这一个月的新差使。 想到这儿,张佳木精神一振,家里境况很难,母亲生他时年纪大了,这年月卫生饮食条件都很差,五十来岁的人,身子却很弱,需要补品将养调理身体。 小妹妹也很招人疼,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给她攒一笔过的去的嫁妆将来才不得受苦。 他自己来说,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更加不可无钱。钱这玩意,说起来很没趣的东西,但要是没钱,也最揣折人的志气! 该起床了! 他掀开厚实的缝着青色小碎花的棉被,这被子真是死沉死沉的,压的他难受死了。 不过床真不错,竟然是用紫檀木打的拔步床,木料好,木工活细腻,而且大极了!这床,是张佳木唯一觉得在大明时期的物质享受了。 老仆张福已经起来开了大门,手里一把大扫把挥舞的虎虎生风,他的老婆金氏手里提着几个净桶,站在门前,一边和老头儿说话,一边等着人来收净桶。 当初张佳木父亲在时,虽然不甚得意,一家子的日子还过得,除了张福这个跟了张家几十年的老仆外,还有两房仆人,不过,老头子一死,日用艰难,都已经打发出去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章 点卯 这个两进的小院,也是当年太爷爷手里置办下来的,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院子小小巧巧的,大块的青砖铺地,有两座花台,种着一些芍牡丹之类的花卉,中间是一株有了年头的夹竹桃,院子四角摆放着一些盆景,不算精巧,只是雅致的俗物罢了。 正房的两角还有两个大荷花缸,一则储水,用来防备火灾,二来也是用来观赏。 整个院子并不大,院墙也是有了年头了,墙上的粉涮看起来斑驳褪色已经很久没有粉过,角落里的墙砖都露了出来,碎碎杂杂的长满了绿苔,看起来很不体面。 住人的是第一进,进了正门的小小门房倒座就是正院上房,三间上房,一明两暗,中堂会客,供奉祖宗遗相,两间暗房建成了暖阁住人。 上房的左右两侧就是东厢和西厢,也各有三间,东厢住的是张佳木,西厢则是老仆张福两口子住,地方大住不下,显的空落落的。 院子西侧有一座小月洞门,从夹墙过去就是后院,有几间小房,都破败不堪了,倒是种着几株花树,有两株腊梅已经开花了,艳而不俗,算是后院很好的点缀。 还有一个小小的辗子辗平的演武场,边上有一个架子,放着刀枪剑棍之类的武器,除了这些,还立着几个箭靶,用来练习射箭。 上房已经有动静了,老人睡觉不比年轻人,睡的早,醒的也早。特别是一年前老爷离世,刚过了五十就守寡,恐怕寒夜之中,辗转反侧,很难安眠了。 成年男子在当时就是一家的主心骨,张老爷子离世,而张佳木这个唯一的嫡长大少又很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的,前些日子好端端的又摔了一跤,差点没命。这么一来,徐氏安人把全部的精神都用在照料张佳木身上,每天几乎都围着他转,这会起来,张佳木如果不起来过去,恐怕母亲没多久就会过来看他了。 张佳木躺在床上这些天,家里上下不安。 虽然府里并不宽裕,但每天的药都是用上好的,吃食也是他头一份,每天问寒问暖都是发自真心,再加上原本灵魂的记忆犹在,实际就是两人合二为一,很快,张佳木就适应并且享受这种暖融融的亲情,陶醉其中。 老旧的房门吱呀声中,张佳木推门而出。他身形魁梧高大,臂长肩宽,一副武人子弟健壮的好身板,天寒地冻的,只穿着一件绣着五福图案的小袄和棉裤,也没有戴暖帽,只是束着网巾,扎住了长长的头发。 天虽亮了,头顶的天空还是青灰色的,依稀还能看到三星在望,深呼一口清新的空气,倒是有一种以前那副亚健康身体时没有过的爽利清醒的感觉! 他心里觉得挺痛快,恨不得喊上两声,很想对着天空叫一声:“大明朝,老子来了!” 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就是了…… 一家人吃罢早饭,还没说上两句话,外头门房的老头张福上来禀报:“大爷,外头有任家的哥儿来拜,说是约好了的,和大爷一起去点卯上值。” “好!”张佳木精神一振,朗声吩咐道:“请他略等一会,我就出去!” 眼看儿子要动身,老太太却又把儿子拉住,再三叮嘱:“你在卫里,凡事不要强出头,事事谨慎小心,知道吗?” 张佳木心里知道,张家之所以越来越败落,吃亏就是在凡事不敢出头上了!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善良老实的人就等于是羊,锦衣卫里可是成群结队的虎狼之辈,羊入狼群,下场唯有被人连皮带骨的吞食下去! 但母亲垂训,做儿子的似乎也不必当面折辩,他低声答应下来就是。 徐氏一边说着,又用手摩擦着张佳木身上的衣服,苦笑道:“今年还没给你做新棉袄,看这件,已经穿的又透又薄!”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人家是买卖衣服的,张家曾经有几个厮养仆,但张佳木身上的衣服全是徐氏亲手缝纫制成,这真的是儿子身上衣,慈母密密缝,寸草之心,如何报答! 他只得宽慰道:“娘,儿子身上不冷,天天习武打拳的,身子壮的很哪。” 虽然明知儿子在空言安慰,不过当娘的心里还是好受了不少。徐氏也知道儿子说的是实情,正当年的小伙子,壮的小牛犊似的,天天习武不缀,身子确实很硬朗。 要不是前一阵子不慎摔伤,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汤药呢。 她含笑帮着儿子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知道不便再耽搁,便即让他立刻去上值点卯。 当下告辞了千叮咛万嘱咐的母亲,回房换了赤黄色的长衫,戴上大帽,再佩上犀角带,系上腰刀,黑鞋白袜,这一身打扮起来,倒也精神爽利。 出了内宅门,到外院小客厅前远远看到任怨,一大早晨,也是一副精神爽利的样子。 兄弟两人见面行礼打了招呼,张佳木便道:“时辰还早,咱们脚上走快些,九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哈哈!” 一大清早,张佳木精气神俱佳,也感染了任怨,两人一路急行,大冷的天,没一会儿就走的额头冒汗。 锦衣卫按最官方的说法,是御卫上直,巡查缉捕。一个顿号,就不同于其余的御卫上直的亲军诸卫。 差事有三样:一,缉访京城内外奸宄,由本卫管卫官奉敕专管,领属官两员,旗校八十人;二,辑捕京城内外盗贼,由本卫指挥一员奉敕专管,领属官五人,旗校一百员;三,修理街道,疏通沟渠,由本卫指挥领属官三人,旗校五十人。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锦衣卫的人员,职责,已经不知道比当年扩大了多少倍上去。别的不说,就是京师六部,三法司,国子监,三大营,哪儿没有锦衣卫的人?东司房有用子丑寅卯时辰的铜印十颗,分掌辑盗校尉,每印一个档儿头,下管旗校若干,光是这个,就有正式的旗校几百人,下管的缇骑,帮闲,卧底,加起来真不知道有多少! 任怨和张佳木,就在东司房下管,每天跟着不同的档儿头承领不同的任务,就是从来没捞到好差就是了。 锦衣卫正式的衙门在大明门外西侧,与中军都督府等衙门在一起,不过,那里是入值上朝所用,平时并不用来办事。 从宣南坊出来,过正西坊,再绕过崇文门,京师里京营各卫很多,各有地盘,今天要去的是在城西的锦衣卫自己的办事官厅,路途遥远,可真是有的赶了! 道路情况也不算很乐观,京师原本也是规划的很好,横平竖直,依坊而居,但开国已久,京师人口早过百万。原本很宽阔的都被两边的铺子人家搭的房檐地基给侵占了不少,道路两边的水沟都是明沟,张佳木几个人一路奔驰过来,看到不少百姓都往路边的明沟里倒垃圾,脏的臭的倒的满沟都是。 到这会儿,张佳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大明京师的环境卫生要五城兵马司加巡城御史还不够,还得加上一个人见人怕的锦衣卫! 就这么闲聊天边聊边快走,跑了小半个时辰,天光大亮,太阳光也暖和了不少之后,总算是跑到了东司房的大门外头。() 第四章 意外 他们哥俩,倒确实是来的最早的一批。进门的时候,除了原本在里头应值的锦衣卫,黄衫缇骑,就他们来的最早。 守值的是一个百户,三十多岁的一个中年人,方面大耳身高体健的样子,看着倒是挺和气的,见这两个后生的模样和点卯的时间,不觉点了点头。 虽然是赞许的样子,不过,也并没有和张佳木两人说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点卯时间都快完了,穿麒麟服和飞鱼服,头戴纱帽,腰佩绣春刀的锦衣校尉和力士们就多了起来。 穿着赤黄衫的军余缇骑也很不少,大家都不和校尉打招呼,校尉们也不理会他们,只是自管自的招呼说笑。 张佳木略微打量,发觉这些人多半是面色阴狠,看起来就不是善类。 最碍眼的,就是那些戴着尖顶小帽,穿着青色曵撒,脚穿白靴的东厂番子们。他们的神情可就更阴冷了,一个个猫在角落里,都不出声,只是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昔日的同僚们。 这也不奇怪,虽然东厂今天要抽签派差,但也会派出人手到这里来盯着,厂卫的耳目还不止这些花样,没准说笑的锦衣卫里就有东厂的暗桩探子,谁说的清? 就这么闹腾了一会,来了一个指挥佥事,东司房就是他的管辖之下,大人来了,大家老实下来,整个官厅上下内外立刻鸦雀无声。 佥事大人一正位,各级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校尉,力士,缇骑,过千人一起跪下堂参,动静威风,场面可是大的很了! 张佳木跪在尘土飞扬的地上,心里头唯有一个想法:“大丈夫当如是啊……” 男子汉大丈夫,虽然今人未必比古人强,他的历史知识就是一小白,根本派不上用场,但多了几百年的知识沉淀,多了后世职场厮杀和信息爆炸时代获得的那些知识,能不能派上用场两说,但要他甘心当个嗑头虫,那也是绝办不到的事! 指挥佥事在普通锦衣卫眼里已经是天人般的人物了,下头跪着的这些校尉和缇骑们虽然恭恭敬敬的,但佥事大人连眼皮也没有夹一下,只朝着一些个得力当红的千户百户们笑一笑,就这么着,千户百户们就是已经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 等下头叩完头起来,佥事大人微微一笑,道:“抽签吧,一会还有事,早点抽早完事!” 每月初一抽签分派差事,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做惯了的,大家一听吩咐,东司房的人立刻就忙活起来。 签,这是早就弄好了的,十个印,分派的档儿头却有过百,下头的旗校,缇骑几千人,按范围职权分派好了,各自领签干活,等下个月再来抽签领活。 小半个时辰之后,尘埃落定,张佳木这一次好象是真转运了,和任怨一起,分到的差使是跟着档儿头小旗逯杲到南城正南坊一带,查办辑捕妖言惑众的乱党。 这是个好差! 上个月,张佳木和任怨这哥俩分到了刑部“坐记”,整整一个月喝足了冷风,这下好了,张佳木和任怨都是一脸的笑,这一个月总能落个三瓜两枣的,贴补一下家用也好! 张佳木惦记着给母亲买点补品,给小妹买点小玩意什么的,而任怨已经在算计,这个月弄多少钱,除了上交给家里,总还能藏点私房。 抽签结束,大伙便四散而去。有人去各处坐镇听消息,叫“坐记”、有人流动侦伺,则是“打事件”,还有人去“打桩”,“铸铜板”,总之大家各忙各的,没一会功夫就全散干净了。 张佳木所在的小队有十来人,他们是去正南坊“打事件”,主要任务是侦查奸盗妖言,这是个不错的差使,街面上转悠几圈,开眼的都会送上点好处,档儿头拿一半,下头的人多少都能分润一些。 没过多会,穿着飞鱼服,系着鸾带,佩着绣春刀的小旗逯杲便扬着脸过来了,他看看众人,似乎有点发楞,不过,还是飞快的吩咐道:“有事的赶紧着去家料理了,这一个月要好生当差,没事就住在正南坊里的铺舍里头,不要回家,听到了吗?” 一般锦衣卫办差还没他这么严厉的,大家白天上值,晚上回家就是,不过逯杲这货是有名的脸黑心狠,虽只是个小旗,不过在锦衣卫里也很有点小名头了,没有人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是,小人们听到了!” 底下所有人一声暴诺,当下就各自散去了,逯杲自己也开步走人,张佳木几个还是头一回跟他办事,逯杲却是连一句话也没有,就那么扬着脸走了。 任怨脾气暴,到底也是锦衣卫世家的人,总有点大爷脾气,当下对着逯杲的背影骂道:“狗东西,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张佳木心里倒没有什么,他将来能补校尉,但现在是军余,就是要把自己军余的身份时刻想着!一个军余,而且是挺黑的军余,人家凭什么开眼看你? 要想让人高看你,就得先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来! 他向着任怨笑道:“走吧,也不必回家了,费事。咱们打发人回去把铺盖什么的都带上,一起再到正南坊去报道就是了。” “也是,”任怨收了脾气,摸着下巴笑道:“这一次真是天开眼,估摸着是谁出了错,不然咱哥俩也捞不到这样的好差,不必和那小人置气了,捞两个钱来用是正经。” 他说的乐观,张佳木心里却是隐约有点不安。 这一次,差使来的真便宜,宣南那里,听说高门大户很多,距离皇宫大内也近。这种好地段,要是好捞钱,怎么着也轮不着一个小旗当档儿头,领着一群不那么风光的缇骑过去。 看来,其中必有原由,只是一时半会的,也想不明白就是了。 城西离正南坊好歹近了很多,正南坊距离南宫和大内很近,不少富豪官宦人家,一路上障碍也少,任怨和张佳木得了好差,一路上兴头很足,看街上景色,顺道瞅着那些上街的小媳妇大姑娘什么的,太阳高照,暖风轻拂,心情自然是愉悦的很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章 惊变 两人正乐呵呵的赶路,不远的街角处人仰马翻,两人正纳闷,一个大婶扯着大嗓门叫:“不得了了,马惊了啊。” “这么大件事?”张佳木倒是精神一振,道:“走,看看去!” 虽然这里不是张佳木和任怨的管区,不过街面上出事,锦衣卫当然责无旁怠。 两人甩开步子一通猛赶,就在这个胡同口的转角处,一辆马车正向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驾车的车夫已经吓傻了,站在车上一动不动,两匹辕马明显是受了惊的样子,长嘶吼叫,四足翻飞,因为受制被捆,两匹惊马就带着车用远远超出正常的速度狂奔,照这样下去,马车里头的人非死即伤。连带着,街道上也会有不少人被车撞死撞伤。 “九哥,你躲开!” 眼看惊马越来越近,两匹马都是好马,高大神骏,用来做辕马拉车都可惜了。不过这会张佳木也无暇去想这些,他就知道,两匹奔马最少有六百斤以上的重量,加上车身和车上乘客的重量,还有这么快的速度,一般人撞上了,非死即伤。 他不仅没躲,反而先是一手把任怨推开,然后自己挺身而上! 任怨和张佳木是打小一块长大,一起习武,一块当值点卯,可是张佳木现在要做的,真的叫他吃了一惊。 “佳木!”任怨吼道:“你要找死吗?”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奔马带着大车已经到了两人近前,任怨下意识间就退了几步,这种惊马狂奔的威势,实在是太吓人了,怪不得他。 不过张佳木却是不避反上,他冷静的站在一边,马车虽然速度很快,不过他的反应却是更快。 “给我停下!”他先是闪身躲过了马车,然后大步从后头追上,一声暴喝之后,双手已经抄起了垂在车辕一边的马缰绳,双手用力一拉,两脚顿地,犹如铁桩一般! 就这么一拉一顿,双马长嘶而立,刚刚还势若奔雷的一对惊马生生被他拉定在原地! “干的好,干的漂亮!” 一旁的任怨话都说不利索了,事起突然,从事发到张佳木上前拉住奔马,不过几息间的功夫,这么点时间,张佳木处理的漂亮极了,刚刚身形一让一躲,然后一追,一拉,说起来简单,但是没有十几年的苦练功夫,不把桩功给练到极致,两条腿练成铁铸的一般,再配上眼力腰劲配合双手一起发力,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极致,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办的到! 任怨自忖,他就绝不可能办的到。论力气,他可能和张佳木差不了多少,大家一起玩石锁的时候心里大致有数。但是论眼光的快捷迅速,伸手的稳和准,处理的时机的恰当,种种细节配合在一起,才能这么断然处置成功。不然的话,就算拉停了马,这车也得非翻了不可。 任怨这么一喊,两匹刚被拉停的马又有点受惊的样子,其中一匹枣红马膘肥体壮的样子,甩起后蹄就往张佳木身上踢过来。 “小心!” 任怨话音未落,车子里也传出一声叫喊,不过声音脆若黄莺,原来是个妙龄女子。 “嘿!”张佳木刚刚也正得意自己出手的漂亮,见这马还敢不老实,抬手就是一拳。他身形高大健壮,这一拳过去虎虎生风,一拳下去,那马吃痛,接连后退了几步,这才又停了下来。 这一下,露脸可真是露大了。 原本就是一身很漂亮的服饰,虽然不如飞鱼服那么华丽,穿在张佳木身上也是阳刚气十足。再加上少年人一脸锐气,再加上身形魁伟,容貌却不象任怨那样凶蛮霸气,长的还算清秀俊郎,再露了这么一手,刚刚满街奔逃的人不知道怎么又聚回来了,拉马的时候,看到的人还少,这会又这么威猛至极的一拳,这一下,满街的人都喝起震天响的彩来! 张佳木也很得意,索性向四周团团一揖,这一下,喝彩声就更大了。 这么一会功夫,车上的车夫也回过神来,跳下车来先看了看马,然后就趴在张佳木身前,叩头而谢,咚咚有声,没几下就在额头上嗑出血来。 张佳木大为吃惊,连忙将那车夫扶起,这会才看出来,这个车夫也是一副赳赳武夫的样子,握他胳膊时,也是满膀子的腱子肉,结实极了。 看神情,也是明显长期居于上位的样子,一张脸不怒自威,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车夫这种人能穿着的,这一下,张佳木有点迷糊,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车夫? “多谢你了,”车夫已经恢复过来,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张佳木,又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锦衣卫的军余。” 不仅是人,声音也透着官派。 张佳木警惕起来。京师里面藏龙卧虎,有时候救人也未必是好事,人心叵测。不过,今天这风头出也出过了,后悔也晚了。 看他的样子,车夫笑了笑,也没有问他的姓名,只是微笑道:“少年人,还真不光只有一身好武艺,不错,不错。今天的事,我记下了,日后必有重谢。” “不必,”张佳木知道这人不是善主,索性再卖个好,很干脆的说道:“救人性命是功德,要谢干什么!” 他其实已经看到了,这马车上有放着法华寺领的佛香,再看看马车来的方向,这显然是到寺里进香回来。既然是香客,自己这话也算投其所好了。 那车夫虽然不是凡俗之辈,不过也真没想到张佳木的眼光和判断有这么高明。这一下更显的高兴了,笑呵呵的又看了张佳木两眼,这才又坐回车辕,一声吆喝,就这么赶着车走了。 任怨在一边听的真切,有点气不过,道:“什么人啊,救了他们性命,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再不济,也该谢点银子啊。” 在京师里能用豪华后档车的,当然也不是小户人家,被人救了命,拿出几吊钱来也是该当的。 张佳木不好和他细说,只是含混一笑,就催道:“走吧,咱们自己的差事要紧,去的迟了,咱们的小旗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好,这就走!” 两人又重新上路,却是都没有看到,那不远处的轿车上轿帘一掀,一双明亮的大眼盯着张佳木看了再看,惊鸿一瞥,却也是秋波似水,动人极了。 …… 午时之前,虽然经过小小耽搁,张任二人还是及时赶到正南坊中。 当时的坊都有坊门,还有兵丁守备,五城兵马司常年夜巡,白天有巡城御史,每隔一段距离,就有铺舍,是一种小房子,里头是坐铺火夫,从百姓中抓的差,每天跟着巡逻治安,很苦的差使。 人齐就分派差使,两人一组,一共十三个人,逯杲自己带着两亲信,其余十人,正好分成五组。一坊之地不大不小,这个密度也差不多够了,真有什么事发生,立刻就能发现,其余各组,也可以就近赶来协助。 张佳木冷眼看着,觉着逯杲还算精明干练,虽然人品很烂,能力却还过的去。 他和任怨分一组,负责的是正南坊靠东北方向的几条街,那里已经靠近南宫和东华门一带,再深入一些,就是大内了。 从初一开始,两人就兢兢业业的开始巡逻任事。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章 开荒任务 “我说佳木,”任怨用胳膊肘捅捅张佳木,问:“今天收入多少?” “不多啊九哥!”张佳木摇头,叹气:“加起来才三两五钱银子和两千多大钱,”他向后努了努嘴,又道:“还得分三成给那些狗,再交五成给上头小旗,你算算,我们能剩下多少?” 锦衣卫当然不能事必躬亲,这么大的范围事全自己做,钱没赚到就累死了。每个锦衣卫都会在巡逻的范围里临时雇佣一些当地的无赖流氓什么的,有些不便亲手做的事就交给他们做。弄来的好处,分点渣给他们就行了。 现在看来,他们缇骑捞的好处不多,走狗们也快饿死了。 几天下来,张佳木已经大致有数了。正南这里靠近大内的左顺门,住户非富即贵,虽说没有什么公爷侯爷的大贵之家,但住的官员也不少,富民中和上头能拉上关系的也挺多。 这样一来,大家办事当然就放不开手脚,锦衣卫成了没牙的老虎,谁还理他们? 他们打听了一下,除了自己这里情况不妙,逯杲和其余的小组收入也不容乐观。 怪不得派了他们这些人来,看来这里头水很深啊。 “张大人,任大人,”两人正在发愁,一个叫李瞎子的无赖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趴在地上嗑了个头,接着禀道:“两位大人,逯大人有事相召!” “什么事?”张佳木目光炯炯,审视着这个无赖。 这伙人,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没有一个好东西,绝不可信任。一般人遇到锦衣卫绕道走,他们倒是苍蝇一样嗡嗡飞过来……呃,这么形容自己,似乎也有点太过不堪。 如果说锦衣卫是体制内在编的坏人,那们这些人就是不在编的恶犬,更加可恶。 李瞎子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嗫嚅着道:“听说,是有一个百户官驾临,正在逯小旗那里训话。” “原来如此!” 张佳木与任怨霍然对视:看来上头对逯杲和旗校们的工作不满意,派人来督促来了! 这开荒的工作还真难啊…… 张佳木心里有点不明白,正南这里达官贵人这么多,现在风声又紧,何必非得来这里搞的鸡飞狗走的呢? 两人匆忙上路,一路上人神辟易,连叫花子和卖菜的大婶都躲的飞快,今天缇骑们都杀气腾腾的,大家还是小心为上啊。 逯杲呆的地方不是铺舍,他征用了一个富户的别院,虽然不大,但干净清洁,比起普通的校尉缇骑又要强的多了。 不过逯小旗正垂头丧气的跪在院子正中,上房台阶上摆了一张椅子,上面坐的是锦衣百户门达,他满脸虬须,肌肉壮实的要把衣服给撑破了———张佳木进门的地候,门百户正劈头盖脸的斥骂着逯杲。 “混帐,当初你拍胸脯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大人,我逯杲你还不知道吗?石头里面我都能熬出油来,现在你把油拿来,拿来啊!” 门达中气壮的跟牛一样,声调高的象咆哮的野马,其声震天,直入九霄。在这样的痛骂之下,逯杲的头垂的都快碰到地面了,往常的能言善辩已经没有了影子。 “混帐,说话,说话啊!”门达见他如此,更加愤怒了,双手在椅把上拼命的拍击着。 “属下无话可说。”逯杲跟斗败了的野鸡一样,他都快哭出来了:“这里全是刁民富户,大人又交待不能随便用强,可是不用强他们根本不买我们的帐……” 听着这话,门达冷哼一声,张佳木听的都是浑身一震,逯杲更是脸上变色。刚刚门达咆哮骂人,大家还觉得不如何害怕,不过这么阴森森的哼了一声之后,所有在场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好啊,你真是有出息了。”门达阴森森的冷笑道:“事儿办不好,怪话还挺多,嗯?” 这一声带着绝大威压的“嗯”之后,逯杲的小脸彻底白了,他拿掉自己头上的纱帽,免冠之后,趴在地上叩头不止,没一会功夫,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了。 张佳木虽知他不是好人,心里还是忍不住震动不已。锦衣卫,真是对外人狠,对自己人也狠啊! 看到逯杲叩头不止,门达却是状极悠闲,刚刚还愤怒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却好整以暇的捧着一个造型精致的紫砂小壶,开始一口一口的品着茶。 别人在庆幸雷没有劈到自己头上,张佳木的心里却是翻腾开了。 这一次,上头为什么要经营正南坊,他觉得没那么简单。现在的锦衣卫不比在正统年间了,张佳木懂的不多,也是一直听任怨在科普,正统年间,锦衣卫办事哪管你什么证据,想搞钱直接就冲到人家里去,拷打之状惨不忍言,不把你家产弄干净了不算完。只要被锦衣卫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 锦衣卫的赫赫凶名,岂是白来的?洪武年间杀人如麻不说了,从仁宣到大明英宗正统年间,哪一朝不是血债累累? 皇家的走狗嘛,真老实不咬人了,皇帝还养锦衣卫干吗使呢? 不过现在锦衣卫却是收敛多了,原因很简单:当朝最得力的大臣正在扼制打压着锦衣卫。 这个人,在历史上赫赫有名,就算张佳木这样的历史小白也知道,他,就是于谦。 大明少保,兵部尚书于谦。在土木堡之变京营五十万精锐尽丧之后,于谦当时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却是拥立今上景泰皇帝,调中都山东班军入卫京师,挑精锐成立十团营,于谦自己亲自束甲上阵,一直到把入侵的瓦刺太师也先打跑为止。土木之变,大明差点就有亡国之危,所赖当时有于谦在,才挽回了社稷危亡。 因此,于谦也被当今皇帝信任,虽然不是内阁首辅,但事事询问于谦的意见之后才施行,景泰一朝,于谦是说一不二的。 国家有正人当朝,锦衣卫的威风就小了许多。现在很多案子锦衣卫根本不接或是接不到,直接就归了刑部。在民间,锦衣卫也不敢胡乱抓人,总得有手续,有证据,这样别人才不好说话。 有了层层束缚之后,办事当然就难多了。 虽然事情有古怪,不过,他想了再想,决定博这么一注! 张佳木向前走了一步,向门达拱手道:“大人,小人有办法敲响这个竹杠!” 见他如此,任怨惊的都呆了,大冷的天,额头上开始滴下汗来,张佳木一直是个很冷静稳重的伙伴,怎么就突然跑出来找死? “哦?”门达上下打量了张佳木一下,脸上的笑容就可堪玩味了。他向着也起来发呆的逯杲很深沉的笑笑:“逯杲,你这头猪,怎么调教的属下,一个军余也敢出来插话!” “呃……”可怜逯杲连张佳木叫什么都不知道,想解释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门达也不管他,向着张佳木微笑着道:“看样子你是个军余了,来,不要害怕,有话就说!” 门达的笑容可怕极了,一边笑,脸上的刀疤如虫一般的抖动着。 张佳木神色坦然:“大人,小人以为,正南坊里打不开局面,大伙收不到银子,也震不住坊中莠民,实在是不能怪逯杲小旗的。” 这是实情,逯杲的心狠手毒是卫里有名的。锦衣卫里心狠手辣的人很多,逯杲能在卫里以心狠出名也不是白来的。听说他当年“打桩”,也就是到人家里用拷打的手段逼人钱财的时候,逯杲最喜欢用火烧富人家的小孩来逼人给钱,因为不小心把人烤到七成熟的时候也挺多———真是畜生!() 第七章 百户威风 “好好,好的很,你说下去。” 张佳木还在思索着,身边劲风一掠,他扭头一看,却是任怨神色仓惶的奔了出来,他跪在地下叩头,叩的碰碰有声:“大人,张佳木这小子有疯疾,发作起来连自己亲娘都不认得……请大人饶他这一回吧。” 够兄弟啊…… “搁棍!” 门达突然暴怒,大喝一声,将手略微摆一摆,立刻就有几个校尉冲了过去,驾,挟、按、动作迅速快捷,眨眼功夫,高大健壮的任怨已经被按翻在地上,四个校尉已经拿着上红下黑的棍子搁在了任怨的屁股上,只要门达一声令下,就能动手。 门达点了点头,道:“那军余,今天你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你和你的这个义气兄弟,一人四十杖是跑不掉了。” “嘿……” 一边旁观的锦衣卫们都是脸上变色,门百户还真是够狠的! 锦衣卫的大杖可是一般人能受得的?四十杖打下去,轻则一个月起不来床,重则就是残疾了。杖重的很,打到二十以上,就能把人屁股上的肉一片片的打下来,打烂,一直到打裂打碎盆骨! 大明开国以来,死在锦衣卫杖下的文官武将真不知道有多少! 一般犯事的卫官不是重罪的话,打个几棍关上几天,也就算交待了。听说门达百户是跟着刘敬指挥的,当红的百户,气魄就是不一般啊。 “是,大人。” 张佳木倒是神色不变,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不管他要说什么,就这么镇静的样子已经让在场的人觉得很不错了,重责威胁之下,能保持这样的风度,也实在是难得了。 他道:“小人的办法必定有效,只要大人放手让小人去做,就一定能成功。” 门达也在沉吟思索,一时决断不下来。 他当然也知道逯杲的能力在属下中算很强了,要不然的话当初也挑不中他。不过这些天下来,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下不了手。锦衣卫们一行动,坊里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跟来了,没过多久,就会有巡城御史有意无意的接近过来,还有明里暗里的东厂番子们,没有切实的手段和理由随便抓人拉人,御史一状告上去,皇上下旨彻查,不要说逯杲,就是他这个百户也要倒霉的。正南坊的事,内情复杂极了,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能扛下来的。 银钱什么的,其实还在其次,其中最深的原因连门达自己都不敢去想,这一次没几天他就过来查看,也实在是因为正南坊的锦衣卫能不能打开局面,不光是银子的事,还干系到他门达的性命前程! 门达本来没有心思听一个校尉都不是的军余胡扯,这么多人没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好主意?他狞笑一声,打算叫人动手。 就在这当口,门达身边一个校尉急趋上前,在门达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 门达满脸震惊之色,用不敢相信的眼光扫视了张佳木几眼,半响之后,才阴着脸点了点头,自己喃喃低语道:“这个小子,居然还有这层硬关系。那么,就看看他说什么再处置也好。” 门达不愧是百户,心思动的极快。 他把手中的小茶壶往侍从怀里一丢,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台阶之下,笑着踢了逯杲一脚,道:“起来,算你好狗运,栽培了一个好属下。好么,有人帮你顶,这下可没你的干系了。” 言下之意,这事的干系就落在了张佳木身上。张佳木神色不变,逯杲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是回头扫了张佳木一眼,却不做声。 门达又道:“既然这个军余是条汉子,出来揽了这事,你们就跟着他做事。做的好,我有话说,做的不好,我来料理。但要是有谁捣乱———有人敢吗?” 当然没有人敢,在场所有人都道:“请百户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生办事!” 逯杲则走到张佳木面前,皱着眉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但既然有办法,现在就是你做主。小子,我们这一档兄弟的前途性命,就全在你的身上了!” 他额头上血迹俨然,不过声音沉稳,透着一股狠劲儿,刚刚的折辱和困顿,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逯杲放在心上。 张佳木心中暗赞:是个角色。 别看门达凶巴巴的,看起来真正够狠的还是逯杲啊。 他笑着答应下来,道:“请大人放心,小人敢出来说话,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前程开玩笑———还请大人坐镇指挥,小人才能按计行事。” 逯杲木着脸,只是点头道:“当然,这原本就是我这个档儿头的差事,现在要劳烦你了!” 这就是惦记上了!张佳木心中一凛,看来,逯杲小旗的胸襟真的很不开阔啊。现在还用得着自己,他没有办法。要是做的不好搞砸了,或是这事完结风声过了,逯杲估计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的。 这种人,一旦出手,张佳木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着眼前面色阴沉的逯杲,张佳木微微苦笑,和这样的人共事,就好比在自己被窝里放了一条蛇,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了。 不过现在办事要紧,门达还在等着呢,这位百户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锦衣卫里,只讲事,不讲情。 张佳木神色从容,别人可是紧张死了。逯杲这个小旗没有办法,这个二百五军余站了出来,要是他也不成,恐怕今天这一关就难过了。 好在张佳木调度也算从容,无形之中教人对他信任了不少。 他先教人调了五六个帮闲无赖进来,他的计划,这伙人是关键。 李瞎子也在其中,除了他,还有达舍,薛胖子几个,都是心思玲珑,嘴皮利落,长相又看着挺忠厚的无赖,这样的人,比一脸横肉的流氓可怕的多了! 张佳木把他们拢成一圈,小声教导着,这几个无赖先是困惑,接着又恍然大悟,一刻钟的功夫,他们看张佳木的眼神就迥然不同了。 这小张军余,真是够阴险啊! 门达在一边皱眉听着,先不做声,等张佳木说完了,忍不住大赞:“当真得窍!能不能成,这思路就很巧妙。”他又夸逯杲:“逯小旗,你眼光还真不错,带的人,有点慧根。” 接着他又许诺:“这事办成了,我有重赏!” 逯杲呆着脸不语,却在一边直掐自己的腿,这么简单有用的招数,自己之前为什么想不出来! 教导完毕,所有的缇骑都换了便装,腰刀什么的也用布裹了起来,大家摩拳擦掌,准备一会大干一场。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八章 请君入瓮 他们选的地方,是正南坊里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人流很大,店铺行人最多。 “救命啊,好心的大爷大娘,谁救救我爹啊。” 李瞎子背着达舍,一边嚎哭,一边就在大街上最热闹的地方跪了下来。几个无赖早商议好了,一见他出来,大伙就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缘故。 “我爹他中风了……”李瞎子哭的一脸的鼻涕眼泪,一副孤哀孝子的模样。被他背着的达舍也是京城无赖,只不过是个蒙古鞑子,从永乐年间就打朵颜三卫到京师来,家业早破败了,天天在街面上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论说起来,和汉人也没啥区别了。 就是一脸的大胡子,又灰又白的,年纪不大,看起来挺老相的,说是李瞎子他爹,从长相来说,也差不离。 “啧啧,中风了啊,这可没救了。” 几个帮闲无赖一起摇头,都说无药可治了。达舍把脸板的铁青,强忍着笑,李瞎子趴在他身上大哭不止,搞的他痒痒极了,说起来,他倒是颇为辛苦。 这么一闹腾,街面上原本人就多,大明的百姓可最爱看热闹,长日无事,闲的发慌的人大有所在,没一会功夫,就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快,让开让开,请了医生来。” 薛胖子早就溜了出去,看看火候差不离了,于是把装成医生的一个中年无赖请了进来。之前特意换了衣服,一身道袍,戴着正阳巾,倒真还有点医生的样子。 围观的人看到医生来了,大伙儿让开一条道,让医生进去。 那无赖演的也象,原本京城无赖敲竹杠的手段很多,装病讹人的事也没少干。大伙儿各司其职,分工明确,这种事早就干的熟极而流了。 在达舍手腕上号了半天脉,又看眼睛,再摸下巴,捣了半天鬼后,医生摇头:“罢了,这孝子,你家老爹是没得救了,我看,你有寻医买药的钱,早点料理后事最好。” 这一声出来,李瞎子更是哭的震天价响,四周的百姓都是摇头叹息,看这孝子还真是孝顺,哭的这么伤心,还真是怪可怜的。 动静越大,围观的人越多,李瞎子就哭的越大声,看起来涕泪交流,果然是可怜的很了。 “让开让开,让我来看看。” 正乱的不可开交,一个姓曹的无赖排众而入。这厮穿的光鲜,脸上也极忠厚的样子,他一进来,三言两语问清了原故,就故意做出一脸怪象来。 有人故意凑趣:“这位大爷,您有什么话就说,再这么下去,这孝子就得哭死了!” “唉,也罢!”曹姓无赖跺一跺脚,道:“我在广渠门外仙师那里求了一道符水,包治百病。原本是给我瘸腿的二叔求的,既然这么着,先救人要紧。” “符水?有用么!” “怎么没用,那仙师信的是无生老母,最灵验不过。广渠门那里可是已经人近皆知了。” 广渠门是当时京师最偏的一座城门,出了广渠门就是荒郊野岭,住家不多,全是农田阡陌。这里的人,当然不知道广渠门那儿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仙师”。 不过,当然是先试符水。 有人找个碗来,符纸烧在碗里,兑上水,然后搬开达舍的牙关,灌了下去。这符水不管如何,达舍“哎哟”一声,就这么悠悠醒转了。 “天爷,真的有用啊!”薛胖子先一声喊,接着,不少围观的百姓也是惊叫起来。 这年头,有几个百姓经得起这样的忽悠?符水有效,就在眼前演了这么一出,当场便有不少百姓上钩,有人开始打听仙师所在,请符纸要花多少大钱,曹姓无赖神气极了,开始大谈特谈仙师符纸和无生老母的灵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曹姓无赖兴致上来,说的就更加起劲了。 什么不守妇道的小媳妇被仙师做法用风吹了几十里地,某人七十多了请了符纸还生了大胖小子,瘸了二十年的瘸子一纸符水下脚,立刻健步如飞。 曹无赖说的是眉飞色舞,四周围观旁听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围观诸人中也有几个觉得眼前这场景颇有些不对,在听到无赖们提起白莲教之后,几个聪明人就恍然大悟。 “哎,列位大爷,可不要说这等事……”刚要阻止,已经晚了。 四周路口已经被封锁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壮汉横冲直撞,手中的绣春刀已经拔了出来,在空中挥舞,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张佳木带头排众直入,提起中气,用最大的声音狂吼道:“锦衣卫缇骑办事,所有人给我双手抱头,全部蹲下!” 这就是钓鱼执法了…… 张佳木想的这损招一点也不稀奇,其实再过几十年,锦衣卫自己也就发明了这一套办法,都是有流程的。他倒是不知道锦衣卫会弄这个调调儿,不过后世的钓鱼执法那可就是太有名了。 有现成的招数,不用白不用啊! 这群无赖就是鱼饵,听妖言的或是想请符水的百姓,就是上勾的鱼儿。大明这会言官可以胡说八道,百姓可是没有什么自由可言的。锦衣卫原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查办谋逆与妖言惑众情事,什么明教啦,白莲教啦,都属于妖言的一种,敢胡说八道的,立刻拿办查问,就算是有人说妖言,胆敢围观的,其罪也是一样,一般要逮拿审问! 今天这事,任是刑部或是皇上知道了,也不可能对锦衣卫的做法有什么非议之处。 这一手,玩的漂亮! 在他的吆喝之下,几十个围观百姓都吓的小脸苍白,大家下意识的照张佳木的吩咐去做,一个个原地蹲下,双手抱头,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吓的尿裤子了。 张佳木看到眼前这一幕,知道自己的事已经做完了。再多事下去,就有点不知进退了。 他退向一边,站在逯杲身后,一副忠心护卫的样子。任怨向他眨了眨眼,暗中又竖了一下大拇指,兄弟两人无声一笑:今天这风头,可真是出足了。 逯杲无声的叹一口气,今天的事注定要载入锦衣卫的史册的,可惜,主角不是他。 因为兴头不高,吩咐起来也是有点有气无力的:“来人,将在场所有人犯,一律拿下,拿至北镇抚司,好生拷问妖言情事!” “是,大人!” 其余的校尉缇骑都是兴高采烈,这一回大家可是露脸了。回去卫里之后,可真有的吹嘘了。 在捆人拿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反抗。锦衣卫的厉害在场没有不知道的,所有人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的,有几个锦衣卫脸都笑烂了,这捆的不是人,捆的是一群群活动的银子啊。 又有面子,又有里子,一切都拜张佳木所赐,想到这一点,大家看向张佳木时的眼神也显得友好多了。 锦衣卫里,不怕你狠,不怕你有本事,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进锦衣卫,就得象张佳木这样的,手狠心狠的同时,还得有办法,心思灵活。 “收队!”逯杲大声命令着:“派人送信给百户大人,这儿的事办完了!” 门达已经知道了。 这边事情的发展一直有人不停的给坐镇的门达报告,等无赖们身边围了一群人,还有人打听符水什么的是否有效的时候,门达已经知道,这件事算是成功了。 “好小子,看来不仅有一身好武艺,心思也很灵动,还真的值得栽培一下!”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赴宴 刚刚知道张佳木身后有贵人相助的时候,门达最多打的也就是不轻易得罪人的主张。现在看来,张佳木不仅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军余,而且心思灵动多智,这样的人才,在锦衣卫里也是很难得的。 他知道,经过前一阵的那件事,再加上今天的事,张佳木这个军余想不出名也难了。京城里最近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大家都在扩兵买马,门达自己觉得运气挺好,在这种时候,有这么一个能力远超常人,又眼看着要出头的部属在麾下效力,好生笼络着,将来就会是他的一大助力啊。 等逯杲带着众人返回的时候,门达的脸都笑烂了。刚刚的杀气已经飞到九宵云外去了,他极亲热的拍着张佳木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干的漂亮!” 张佳木觉得肩膀都要被他拍的骨裂了———这厮到底是在夸奖他还是在责罚啊…… “大伙儿听好了,”门达拍了几下终于住手了,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众人,特别是垂头丧气的逯杲:“这一次,是小张军余立下大功,本官事先说好会有重赏,当然不会食言而肥。” 他又转过头来,向着张佳木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正式的校尉了!” 锦衣卫袭职补缺当然是有一套流程手续的,张佳木之前试过几次提前袭职都没有成功,没办法,没银子没后台,就只能等了。 门达虽然只是个百户,不过把一个军余补成校尉这点小事还是不成问题的。有他这句话,张佳木就是正式的大明武官了。 “谢大人栽培!” 大喜之下,张佳木俯首躬身,向门达行礼致谢。 门达呵呵一笑,将他拦住,道:“补授校尉,这是你该得的,谢什么谢。没准,上头还会加赏,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成就,你可要稳住啊。” 这会门达已经不是残暴可怖的锦衣卫百户了,谆谆嘱咐,就象是张佳木的家族长辈在关心教诲他一般。 张佳木不禁打了个寒战,锦衣卫里能得高位的人,真的太可怕了。 他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大人的教诲,属下一定会牢记在心,一日也不敢忘怀。” “嗯,这样就好。”门达又转过头去,向着众人道:“除了张校尉加赏二十两银子,你们,每人再赏五两,兔崽子们,好好乐去吧!” 大家欢声雷动,一起躬身行礼,齐齐喝道:“谢百户大人赏!” 门达微笑点头,负手而行,悠然的仿佛神仙中人,不染尘世烟火。 他的亲信校尉们当然紧随而去,只有一个校尉留在原地,在人不注意的时候,向着张佳木轻声道:“大人说了,校尉要是有闲,晚上可以到坊里的金鱼胡同大人的府邸里去。” 这就是明显把张佳木纳为私人亲信的表示了,张佳木不及细思,只得连忙答应下来。 那个校尉微微一笑,又向着逯杲点一点头,然后才施施然去了。 “张大人,恭喜你了!” “我早看出来,张大人英气勃发,少年才俊,迟早非池中物。前几天我这么说的时候,你们还笑我来着!” “大人,晚间有空的话,我们不如到太白居去痛饮几杯,为你庆贺一下。” “哪里,各位前辈的夸奖晚辈可不敢当啊!” 张佳木笑的脸上的肌肉都疼了,这一伙龌龊小人,前几天还在说任怨是个白痴,他只是个没用的小白脸,现在就是摇身一变,变成了青年才俊了。 这种小人,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倒也不必得罪。倒是逯杲硬郎依旧,后来看到大家闹的不成话,冷着脸把这群苍蝇赶走了。 到最后,张佳木告辞的时候,逯杲才昂着下巴道:“张校尉,让我们再看将来吧。” 这样的人……张佳木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逯杲回心转意,他只能长叹口气,依着礼节向逯杲躬身一礼,然后才和任怨一起退了出去。 今天的事,对一个上司来说是难堪了一点,不过,没有他的难堪,怎么能让张佳木有鲤鱼跃龙门之感呢! 出了大门,任怨就使劲的拍着张佳木的肩膀,欢喜不尽的道:“大人,这下好了,伯母要是知道了,还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张佳木也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一个军余和一个校尉差别可太大了!虽然校尉也没有什么品级,但总算也是正式的大明武官了啊。 很有“班生此去,无异登仙。”之感了! 不过他还没有被冲昏头脑:“九哥,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好兄弟。” “好!”任怨这才又用回旧称,他很羡慕的说道:“佳木,这一下,我们家老爷子更要指着我鼻子骂人了。一般的兄弟,我还比你大,可你都是校尉了,我什么时候能补上缺还不知道呢!” 他说的也是人之常情,人比人,气死人。 张佳木灵机一动:“百户让我去他家,九哥,我把你也带上,看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成啊。”任怨不是很高兴,他向来是想以自己的武艺出头,不成想,却要靠张佳木带着走门路,这一时间,还是挺别扭的。 到了晚间,张佳木看看无事,天已经黑透了,不是有身份的人早就进屋歇着,不敢在街上乱走。他和任怨一人提了一盏灯笼,到金鱼胡同里去。 门达虽然只是个百户,但手里差使很多,算是卫里的红百户。他家也是锦衣卫的百年世家,这么多年,似乎也积攒了不少家底。这座位于胡同深处的府邸是三进套两进的大院,大门三间七架,用的是黑门铁环,也是六品官员才有资格拥有的府邸大门。 两人拾阶而上,到了门前请门房传报,没过多久,里头已经传来门达的朗朗笑声,任怨和张佳木面面相觑,这一下,面子可当真不小。 “咦,大郎你还带了人来?”门达看到任怨,显得有些意外,不过,显然并未着恼,称呼上,也不是用官称,当时的人称官家的少年为秀,比如有名的万三秀,称普通人家的少年则是郎,这般称呼,就是私宅呢称,极亲密了。 “是的,大人。”张佳木近前行了一礼,微笑道:“卑职与任大哥亲兄弟一般,还望百户大人提携照顾。” 照顾一个小小军余对门达这个百户来说当然是小事一桩,他打量了任怨一下,笑道:“还不错,是个好苗子。”说到这,他倒是象突然想起件事来一样,接着道:“巧的很!有一件事,正好可以叫你们哥俩去!” “请大人吩咐就是。” “不必急,先吃饭再说。” 百户府就比张家那样的小院要大的多了,院子是三进套两进,房舍总有四五十间,院落间隔也大的很,吃晚饭的地方摆在花厅。 当时吃饭还不讲圆桌,八仙桌也少见,讲究的大户人家,还是讲究分食。 花厅里人已经不少了,大家分别坐下,每人面前一张小几,摆着酒壶等物,门达一进来,就下令上菜。 菜也丰富:燌羊肉、清蒸鸡、椒醋鹅、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蒸鲜鱼、五味蒸面觔、羊肉水晶角儿,等上到三鲜汤的时候,算是酒足饭饱。 撤了酒菜上茶,门达借着茶雾,打量着张佳木。 这个年轻人,城府似乎很深。他的家境已经打听明白,虽是锦衣卫世家,但这些年境况不好,饮食上面当然就差了许多。门达今晚有意好酒好菜,光是酒就是四品,菜也很丰富,但张佳木举筹饮杯的时候,很能克制自己。到了这会,才知道用心全白费了。 一个人,在酒桌上才能见真性情,张佳木这个人,看不大明白啊……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章 射柳大会 门达先开口:“大郎,你补了校尉,想来令堂会很高兴!” 提母亲,没提父亲,显然是自己家里的情形已经被摸透了。虽然有心理准备,张佳木心里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提到父母,必须起身。他站了起来,向着门达道:“有劳大人垂问,下午已经派了人到家里禀报,想来家母是会很开心。” “是的,”门达慢吞吞的道:“我想,令尊已登仙界,令堂一生荣辱就看你的了。” “卑职明白,所以大人有什么吩咐,一定尽心尽力的去做。” 门达心中若有所悟:眼前这年轻人不是什么不在乎,至少,他很在乎功名利禄。原因则很简单,家有老母在堂,还有一个幼妹,他撑不起来,这个家就没有起色。 这样就很好办了,明白这点,门达心里高兴极了。 他站起身来,走近张佳木和任怨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会,才笑道:“不坏,这件事你们做得。” 不等两人发问,又道:“宫中要在正月里‘射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在挑人,每个百户都荐两个人,正好,就是你们俩!” “射柳”大约源自辽金,蒙古人也很喜欢,到了大明这会儿,已经是宫中上下最喜欢的体育与比武兼备的项目了。从成祖到景泰,哪一朝的皇帝都喜欢,宫中隔一阵子就会举行射柳比赛,优胜者,当然大出风头,会有厚赏。 最要紧的,就是宫中的射柳活动是在天子眼前进行,还有比这个更诱惑一个武将的事么? 张佳木和任怨都是锦衣卫世家,这其中的含意当然不用别人告诉他们。两人对看一眼,都是看出来对方眼中的狂热之意。 干了! “谢大人栽培!” “卑职一定给大人捧一面金牌回来!” 当时射柳的优胜者,照例会赏金牌,有这一句话,门达就更加满意了。 他虽然有意结纳张佳木,但也不会随便把机会给人。任怨不必提了,下午他派人打听了一下,任家也是锦衣卫世家,任怨排行老九,是家里块头最大,武艺最精的一个。性子也憨厚老实,其实是干大汉将军的好料子,就是家里没钱,一直没机会贿赂上官让他入选。 张佳木更加不必说,长街定马,在京师上层里已经广为流传,门达运气好,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到这点,门达很自得的一笑。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门达很郑重的说道:“射柳可不是比武艺,要紧的是马术和射术,两样缺一不可。” 确实如此,百步之外,插柳入地以帕为记,武将骑马射柳,中白者为胜。以当时武人的射艺来说,中柳不难,但难在骑射配合,然后力度,精准,甚至是一些花巧功夫,不光是准,还要漂亮好看。 京师有三大营,十团营、御马监下四卫、锦衣卫、旗手卫、府军前卫、金吾卫、燕山卫等上二十二卫,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万人。 这么多人中挑选好手,能在各营中出头,再送到宫中的,已经是千中选一,在这么多好手包夹之下,想在天子面前再狠狠的露一下脸,得有多高强的实力! 况且,历年射柳,勋戚公侯家的子弟,还有那些被封为散勋常侍的高级武官家族出身的青年武将们才最重照顾,实力加关系,每一层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能夺得第一的人,无疑就是那一天的天子骄子! 而此时此刻,张佳木才不管什么射术,马术,他就知道,这个机会可比在大街上抓人要好一万倍!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金牌,是老子的!” …… “小张校尉,这是你的那份。” 小旗逯杲掌握着分钱的事,大家的银子每天都是汇总了交上去,这个月差使已经办完,交了给上头的那份,留着自己的,剩下的,就是分给下头的校尉缇骑们了。 这件事上,逯杲干的还是挺漂亮的,虽然深恨张佳木抢了他的风头,折了他的面子,但该分的钱还是一分不少的给了张佳木。 这会大家伙已经知道张佳木被划归门达的百户所治下,以后不必再抽签了,下个月的差使继续留在正南坊里。任怨虽然还得去抽签,不过也被调派参加射柳大会的比赛,看到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大家和逯杲一样,都是嫉妒满心! 张佳木除了门达赏的二十两,这些天收来的大钱碎银全加在一起,也有七八两多了。 这在当时已经是巨款了,加起来,够在城外买近十亩地了。 银子全部装在蓝色的小布包里,小三十两,加上一些零碎制钱,拎着也很有份量了。任怨银子只有张佳木三分之一不到,就算这样,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长这么大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银子呢。 大明比不得大宋,开国之初,金银铜等重金属已经被蒙古人搜刮一空,明朝之初又回复到了以物易物的水平,开国时,赋税都是收的实物,一直到正统年间才把二百万石粮折成了一百万两金花银,供皇室内廷使用。 所以这会子还算好,市面上已经有不少金银流通了,换了五十年前,就算是搜刮整个北京也没多少银子啊。 领了银子,两人就往坊门处走。这一回正南坊的差使,真的是让两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会儿,都是急着回家显摆和报喜。 正喜滋滋的走着,正南坊的坊门处来了一队人,带队的戴着纱帽,穿着七品文官的补服,元青色的官袍,皂靴,牛角带。 在这个文官的身后,则是一队顶盔束甲,手中刀戟耀眼的大明精锐禁军。 “是巡城御史高平!” 张佳木和任怨一见就认了出来,这厮原是都察院派到南城来巡视的巡城御史,不仅是正南坊,附近的五六个坊都归他管。 这厮向来和锦衣卫过不去,之前大伙儿在正南坊里打不开局面,主要也是他在其中做梗。前些天,张佳木设计逮了不少人,当时高平不在,听说事后极不高兴,扬言要拿锦衣卫的人法办,难道他们哥俩倒霉,正撞到枪口上了? 大明京师分东中西南北五城,由五城兵马司各领兵马分坊巡逻,弹压地方,逮捕辑盗。但兵马司的指挥才是正六品的武官,京城里公侯世家数都数不过他,一个六品坊官管得了谁?说句难听的话,侯爵府里的三等奴才也比一个坊官威风! 而御史就不同于普通的兵马司指挥了。大明很重视言官督察,都察院向来有敢言的传统,言官清贵,就算是公侯驸马也不必惧怕,甚至有的御史会有意碰一碰这些权贵!遇到这种不怕死,穷的叮当响的御史,勋贵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愿意和他们多计较。 话说白了,负责京师治安的三个部门中五城兵马司是普通的职能部门,锦衣卫是皇家鹰犬,而巡城御史代表的就是整个文官集团! “拿下!” 看到两个锦衣卫,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御史二话不说,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禁军一起暴诺一声,长枪大戟,立刻就架在了张佳木和任怨两人的头上。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一章 分斗 任怨沉不住气,立刻勃然变色,怒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高平冷笑一声,也不下马,斜眼看着张佳木和任怨,道:“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任怨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答是好,张佳木却微微一笑,道:“银子。” “哪来的?” “办案以后,上官赏赐。” “办的什么案子,谁的赏赐?” 口气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到现在,张佳木已经明白过来,什么也不必说了,这厮就是找麻烦来了。 这位高平御史生的瘦瘦小小,三角眼,大白脸,山羊胡子,标准的奸佞长相,真是让人望之而生厌啊。 他带着点提醒的味道向对方道:“大人,我们锦衣卫的事,好象还不必由都察院来管吧?” “锦衣卫的事是不用本官来管,不过,本官奉命巡视南城,正南坊里的事就都能管。” “好吧,随大人处置好了。”张佳木打算认倒霉了,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和巡城御史还真碰不起。反正,就算是拿了他们,门达也会想办法捞他们出来。 锦衣卫和都察院斗法,这种神仙打架层面的事,他就不必掺合了。 最多吃几天牢饭就是了! 他朝任怨使了个眼色,任怨会意,虽然极为愤怒,还是与他一起把手中的包裹放下,然后再解下腰刀,两人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嘿嘿……来人,再给我搜他们身!”高平这种人真是讨厌极了,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他扬着下巴命令道:“把银子收起来,把他们的号牌也给我缴了,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违禁物品,今天本官非拿他们法办不可!” 口气这么张狂,尽管被禁军围着,张佳木还是低声问任怨:“九哥,这个御史不是傻的吧?” “戚,他才不傻!”任怨也低声道:“这厮可能就要升官了啊!你不知道吗?他前一阵子上了奏折,请皇上下令把南宫所有的树木都给砍了。经过这件事,皇上对他很信任啊,现在有风声出来,他可能要升佥都御史了!” “惭愧……”张佳木一脸白痴的样子,很坦然的向任怨道:“我还是不懂。” 任怨也是一脸无奈,张佳木什么都好,就是以前对世事不大上心,京城里八卦流传,是个人都会多少打听一些,可他就是一点不上心,以前一门心思练武,现在一门心思捞钱升官,别的事竟是一概不理的。 高平原本就是一个正七品的监察御史,瞧准了当今皇上景泰帝和太上皇帝正统帝这兄弟俩之间的矛盾,一个是兄长,太上皇,一个是弟弟,当今皇帝。当哥的土木堡之后被一轿二马迎了回来,就此囚禁在南宫。 当弟弟的还是不能放心,担心自己的皇位不稳。 去年还是前年,高平上了折子,说是太上皇居住的南宫里树木太多,请把南宫树木砍光,免得宵小借着树木与宫禁里头连络。 其实是没影的事,南宫不大,就一个主殿叫黑瓦殿,又叫黑老婆殿,很小的配殿,没有花园什么的,树木也少,就宫墙那里有几颗大树,太上皇夏天热了时乘凉用的。 就是这么着,当今皇帝也觉得受不了,看了高平的奏折,觉得甚是有理,于是批准了。 树砍了,太上皇也没地儿乘凉了,皇上心里痛快了,高平御史可不就要升官了么? 就这么点事,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眼看就要有大兵上来搜身,两人都是觉得有点儿忍不了了。 好歹也是锦衣卫的人,巡城御史要逮他们,那没办法。不过要是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被搜了身,这脸还往哪搁? 要不说高平太不知进退了,这是逼着张佳木和任怨当场翻脸啊。或者说,人家就是故意这么着,就逼着你犯上动手,事儿闹大了,才能见出高大人办事的风骨来啊。 “佳木,”任怨用手推开几个上来要翻捡的禁军,问道:“怎么办?” 张佳木一边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围过来的禁军将士,一边答道:“不成就打他娘的!” 锦衣卫和都察院这点猫腻他早看明白了,老实被逮走,丢了上头的脸面,就算保出来也没脸混了,在这硬顶一场,打几个禁军官兵没多大罪,就算都察院要法办他们,锦衣卫上层也肯定要力保的。 就是没来由的卷到这种漩涡里头去,实在有点不甘心。 高平带着的禁军也为难。他们都是从十团营里选出来的,有人出身是金吾卫的,也有人是燕山卫的,还有羽林卫的,多半都是京卫世职出身。锦衣卫虽然和其余京卫不大对盘,好歹还有点香火情,大家也实在有点下不了手。 “快点,没听到本官的命令吗?” 高平不干了,他为人心胸狭隘的很,又善投机,现在正当红,所以下头人都怕他。锦衣卫这一次在正南坊搞事,很多大佬非常的不开心,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一次闹的越大,他越能出风头,有利无弊! 这一下可不能不动手了,一群禁军挤了上来,带队的队官向着张佳木苦笑道:“兄弟,要对不住了!” “没什么,”张佳木不动声色,手却把刚刚丢下的腰刀捡了起来:“要搜身,只能动手,话先说在头里,你们虽然人多,不过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话说的狂妄极了,但霸气十足,而且极具自信,手里没两下子的人,还真不敢这么嚣张。 刚刚说话的禁军队正心里一沉,暗道:“这厮看样子还真扎手!” 在场的禁军都不是傻子,眼前这两锦衣卫的人是不是硬点子,一看就能看出来。特别是张佳木,渊沉岳峙,一看就知道不是俗手,真动起手来,恐怕要血染长街了。 但高平的命令也是不能不听的,禁军们虽然为难,还是越靠越近,两边都是骑虎难下,眼看一场厮杀将不可避免。 “住手!”远处一声吆喝,人还未至,一支铁箭飞袭而来,正好落在张佳木和禁军们中间,这一箭力道很大,离的老远就有破空之声,各人刚退得一步,铁箭嗡然一声,直插入青石板所铺成的地面之中。 各人都是霍然变色:好准的准头,好强的力道! 远处蹄声如雷,几十个骑士狂奔而来,虽然只二三十骑,但个个锦帽貂裘,威风凛凛,寥寥数十骑,竟有千军万马,千骑卷平岗之势。 这一下,高平也不能不声色大动了。 来的是府军前卫的御前禁军,个个戴凤翅铜盔,结顶红缨,身着明甲,一个个手持关刀,背负铁弓,看起来威风极了。 御直护驾的亲军,锦衣卫、旗手卫、府军前卫这三卫和皇室的关系最密切,锦衣卫的大汉将军,旗手卫的力士,府军前卫的御前带刀官,都是皇室的私人保镖,他们在京中地位超然,统领他们的大将也都是有爵位的勋戚,一般的势力是不会去招惹他们的。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二章 靖远伯 为首的将军,张佳木和任怨一看便认得了:就是那天在坊里赶马受惊又被张佳木救下来的那个车夫! 张佳木还好,任怨的嘴里已经能塞进一个咸鸭蛋了! 前任车夫朝他们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向着高平一拱手,微笑道:“高大人!” 虽然当手一箭就是他射的,但礼数倒是丝毫不缺。 “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正在带人处理公务,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牵扯进来,难道你府军前卫就可以如此胡作非为?” 高平脸色发白,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不过架子不倒,向对方厉声质问。 “高大人息怒,”被称为李将军的是大明府军前卫的指挥使李春,高平发怒,李春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只道:“这两个小朋友是我的旧识小友,本将想带走,高大人意下如何?” “不行!”高平气的差点气疯了,李春要是盛气凌人也罢了,偏生这种居高临下又很淡定的态度让他实在受不了,这根就是没有把他高某人当个人物来看啊!他怒道:“这两人是要犯,本官要带回都察院详加审问,李将军,你要干预御史问案吗?” “不敢。不过,靖远伯府有件难事,想请这位姓张的锦衣卫校尉回去问问。高大人,我先把人带走,一会再给你送过去,如何?” “靖远伯府?” “是的,伯爷吩咐我务必把人带到,请高大人通融方便,算本将欠大人一个人情好了。” 高平一直打官腔,李春却顾左右而言它,一轮对答下来,刚刚还气壮如牛的高御史已经平心静气,只是面色又青又白,手抚山羊须,沉吟不语。 他当然想要表现一下风骨,今天拿这两个锦衣卫的小卒开刀,也是做好得罪人的准备了。不过,一下子就惹上靖远伯加府军前卫指挥使,再加上锦衣卫的反弹,就算是高平存心惹事,却也知道:这个篓子他捅不起。 “好吧,”高平恨极了,但也没有办法。他道:“今天就给足下一个面子,这两人,备案记名,等伯爷那里完了事,再说吧。” “好,如此就多谢高大人了。” 李春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身后有人牵来两匹好马,张佳木和任怨翻身上马,两人心里都得意非常。 张佳木很友善的向着高平笑了一笑,看着对方风中凌乱的狼狈样子,不觉哈哈笑出声来。 李春骑马在他前头,听闻他笑出声来,不由也笑了一笑,不过,他很快向着张佳木道:“年轻人,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切记,切记!” 张佳木凛然,的确,他是有点得意忘形:“是,卑职失态了!” 他又笑道:“不过,总要谢谢大人。” “不必谢我,高平真是闹的太不成话了———真是伯爷找你有要事交待。你不要以为,我是记着上次你拉住马车的事,那个一码归一码和伯爷无关,懂么?” “是的,卑职懂了。” 张佳木一阵头疼,原以为,今天李春前来是还报上次拉车定马的人情。李春一来他就认出来了,这位指挥使就是那天赶马车的车夫,他当时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个指挥使赶马车,想来里头坐的是靖远伯府里的人。不成想,自己所猜想的一点也不对,而且李春隐隐警告,到了靖远伯府,不必提起那天的事,这件事,真是蹊跷! 想不明白,也不必再想下去。 靖远伯府,倒是也在正南坊中,就在靠近大内和南宫的交界,地势空旷,几乎没有几户人家,一路看过去,大门都是朱色锡环,全部是官居一品或是一品以上的公侯之家才能有的风流气象! 任怨和张佳木都有点看傻了,这种地方,象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没有机会过来的。在大街上根本也看不到什么人踪,普通的百姓和下层的官兵根本就没有机会近前,早在街口就被人赶走了。 到了伯爷府前,两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似乎要择人而噬,大门前,有家兵站班,扛着仪刀,仪戟、青罗伞、对牌,看到李春过来,几个门政迎上来:“李老爷,伯爷正在里头等着,已经催了几回了!” 倒不愧是以军功起家的伯爵,靖远伯府看大门的似乎都是军人出身,一个个打扮的利落干净,行动干脆利落,都是孔武有力的样子,眼神扫视之时,精光灼然,令人暗自心惊。 李春带的人早就打发走了,身边只留下几个随从,他跳下马来,把马缰绳交给伯府下人,笑道:“这不是来了么,伯爷还是老脾气,交待事下来,非得立刻办好不可。” 他显然是和伯府上下都很熟,和靖远伯也是熟不拘礼,敢在背后开几句玩笑。 安顿好了,李春神态轻松:“小张校尉,你这位同伴就在门房等吧,你随我进去见伯爷。” 张佳木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他一个锦衣卫的小小校尉,前几天还是个军余,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就是个锦衣百户了,突然一下,就要去见大明的伯爵,而且,是手握军权,提督十团营的大人物! 以永乐四年的进士出身,任过给事中,当过御史,风骨硬挺,永乐年间就已经俨然是名臣。后来以文臣转武臣,兵部侍郎出边关任上,以皇帝许便宜行事的特权,斩都指挥使安敬! 其后三军用命,在边境屡败蒙古,后来以文改武,做到武臣顶尖,封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靖远伯王骥! 老伯爷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伯爵武臣,高平那样的御史未必会卖面子,但王骥可是五朝老臣,而且是科场前辈出身,大明科场规矩极严,后辈见前辈执弟子礼,他高平可以得罪锦衣卫和普通的武臣,可是得罪王骥,他还真不敢。 老伯爷已经年近八十,花厅阶下负手而立,却仍然腰背挺直,虽只在三层石阶之上,俯视之间,却有睥睨众生之感! 在这样的老人面前,不要说礼仪应当,就算是这种气势,也令得张佳木不得不俯首,低头。 “好,”王骥虽老,眼神却锐利异常,盯着张佳木看了半天,终于展颜一笑,点头称许道:“不错,虎背雄腰,看你双腕和指间茧子,习武总也在十年以上了?” 这就是问话了,张佳木不敢怠慢,连忙答道:“回伯爷,小人今年十七,五岁开始随父习武,距今已经十二年了。” “哦,你的父亲,我倒是很熟!” 张佳木大感意外,他的父亲不过只是个普通的锦衣卫校尉,怎么会入得了王骥这种身份人的法眼?这倒是真的很奇怪了! 王骥也不解释,只悠然道:“你父亲就是习武的好材料,可惜了的,没赶上随永乐爷北征,一身好武艺,用不上啊。” “多谢伯爷夸赞,小人先父泉下有知,也必感愧的很。” “哈哈,你父亲的性子,是很老诚实在的。”王骥目光如电:“听说,你在正南坊里干了件很漂亮的事?小子,就算要博出身,做事要凭良心,不可损阴德。” 老头子是说的真心话,还是在试探?在大明混到王骥这样的高位,还会有这种政治洁癖?当真是如此,干吗巴巴的把自己找来! 那天设计抓人的事,说张佳木没有一点报愧于心也是假的。不过,让他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那么做。 老头子这般责备,张佳木倒是不信了,他将心一横,昂首道:“敢问伯爷,当初斩安敬,到底是他怯敌惧战,并且贪污军饷,还是伯爷要杀人立威?” “你好生大胆!”王骥须发皆张,年近八十的老人,发起怒来,真是有威不可当之感。不仅是张佳木,便是一旁的李春和府中下人,忽啦啦跪了一地! 当年的事,一直引为平生快事,别人提起来,也说他杀伐决断诛除不法,胆大心事,行方而智圆,真的是干了一件很漂亮的事。 然而午夜梦回时,杀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安敬究竟是什么原因,别人不说,自己心里可清楚的很。 这少年人,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amp;amp;amp;lt;ahref=.&amp;amp;amp;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三章 旧识 “你顶的老夫好,”王骥张牙舞爪一番,奈何张佳木根本不怕,他倒是有点儿欣赏这个略显莽撞的少年人了。 以他的见识,什么人什么性子在他眼下几乎无可遁迹,在他看来,张佳木虽然精明多智的样子,毕竟还是少年,有点不怕死的血勇之气。 他哪里知道,张佳木是摸准了王骥这种人的性格,一见面就故意训斥为难,大摆伯爵的威风,这么老的老头了,哪来这么大的火性? 当然是试探,看看张佳木是不是块材料!既然对方招数来了,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快入土的老头子,性格最是自负,认准了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因为其一生经验已经成型固定,一旦有了判断,脑海里就不会再有别的答案了。 既然他想看看张佳木的风骨,而且想看看这少年是不是奸险小人,那么,就展露一点莽撞和血勇给他看就是了。 效果果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 王骥吃了顶,脸上却和气多了,老头子抚着额头,叹息道:“好吧,英雄出少年啊。张家大郎,你的父亲当年可不敢这么和老夫说话的!” 他再三提起张佳木过世的父亲,弄的张佳木甚是奇怪。他的父亲,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校尉,老头子这等身份的人,怎么对一个死去的锦衣卫校尉这么念念不忘? 王骥似乎也知道自己有点碎嘴了,他自失一笑,心道:“年纪大了!” 当下不再说这些闲话,向着张佳木道:“小子,随老夫进来,里头倒是有你的故人在等着,老夫不发话,他也不便出来,恐怕是等急了。” “是,但由大人做主。” 故人这个词,对一个十来岁的年轻后生来说真的是更加奇怪了。张佳木总以为今天一行不过就是些公务上的交待,最多是李春的面子推荐他过来,不成想,竟是王大伯爵真的有所安排,这可真是叫他诧异极了! 王骥先行,会客的地方在伯爵府的小客厅,外客能到这儿来,已经算很有面子了。两个穿着华丽的小丫头子站在廊下,看到王骥和李春、张佳木三人过来,立刻伸手把棉帘子掀起来,隔的老远,就能闻到香风扑鼻。 到底是少年人,张佳木忍不住瞄了两个小丫头几眼,都是十五六的年纪,白白净净的,打扮的俏丽漂亮,看他看过来,两个丫鬟也不躲,只是抿着嘴笑。 张佳木微微一笑,闪身进房,大冷的天,虽然离天黑还早,屋里已经生了好几个铜盆炭火,红色的火苗赶走了寒气,不大的厅房里暖融融的。 李春显然是熟客,进了房不要主人让,自己跑到外间黄花梨的多宝阁前,一边看,一边笑道:“我看看伯爷最近添了什么好物件没。” 多宝阁上摆放的都是些精巧的古董物事,从青铜器到宋瓷,一共摆了十二样,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批,所以李春才有此说。 王骥笑笑,也不理会,伸手往左侧客位一指,道:“张家大郎,看看那儿坐的是谁!” 从大日头里进来,张佳木视力一时还没适应下来,眨巴了两下眼,才看清楚座中人是谁。他大喜,趋前两步跪下,取下毡帽,叩首道:“恩师!” “好,”座中人也是很欣慰的样子,站起身来受了他这个头,然后伸手把张佳木拉起来,笑道:“大约有好几年没见了,你可长高太多了!” “是的,师傅。” 在王骥这个小花厅里等着的这人,却当真是张佳木的师傅,名叫哈铭,是个蒙古人。张佳木小时先是随父习武,后来又跟着这个蒙古人学骑射,一身骑射本领冠绝常人,都是拜哈铭所赐。这位师傅已经很久不通消息,让张佳木非常想念,今天一见,想起当年慈父延请明师教授骑术射法,但今天恩师能得重新见面,慈父却已经溘然长逝,对答之时,已经颇动感情了。 哈铭懂得他的心思,也不多说,只是轻轻抚拍他的背部,以示安慰。 师徒二人这么静静了站了一小会功夫,张佳木才又问道:“师傅,好几年不见,您老人家可在哪儿?土木之变以后,听说师傅平安无事,先父极为高兴,多方访探师傅的下落,可惜后来就是寻访不着,先父很不开心,却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的话也不尽不实,当初哈铭是个蒙古降人,在三千营里干到了总旗,和张佳木的父亲不知道怎么认识有了交情,还到张家来教张佳木骑射功夫。后来正统皇爷,也就是当今太上皇被王振挟持北征,五十万大军被也先全部歼灭,多少名臣大将死于此役,包括名将英国公张辅在内,无一幸免。 消息出来,京师里都是愁云惨雾,当时张佳木才十一岁,年纪虽小,但当时的情形可是记的清清楚楚。别人他不理会,却是很担心自己的授业恩师———哈铭当时也是从征大军中的一员。 好在后来消息传来,哈铭平安无事,但多少侥幸脱得性命的武将都回了北京,哈铭却一直没有消息。 后来,张佳木的父亲多方打听,有一天回家之后神色大变,张佳木上前打听消息,却被严父勒令再也不许提哈铭是授业恩师,不仅不许提这件事,连哈铭这个人也不准提起。 严父如此训令,张佳木也只好听从,所以哪怕就是任怨也不知道此事。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渐渐忘了幼时的这位师傅,今天一见,很多往事浮上心头,千言万语,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其中况味,哈铭有些知道,也有些不明白,不过自己这个徒弟很重感情,对他这个师傅的关心发自真心,这倒是教他十分欣慰的。 授业之时,张佳木七岁,一直教到十一岁北征,几年功夫朝夕相处,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好了。”哈铭笑道:“我们俩的事,且容以后有空慢慢再讲,来,我替你介绍一个人。” 这会张佳木才注意到,在哈铭上首还有一个人,头顶是黑色的折上巾,身上穿的是斗牛服,银带、皂靴。 “这位是?”他面露犹疑之色,这位上座的人身份显贵是必定的了,因为斗牛服和蟒服不是一般人能穿着的,只有皇帝信任的亲贵大臣才会被赐斗牛和蟒服。而眼前这位,看着挺憨厚和气的样子,方面大耳,一脸福像,虽然穿着斗牛服,也并不象个身居高位的人。 上位者的气质是很容易分的出来的,眼前这位,倒象个街坊里茶馆的老实人,就是一个挺和气的中年大叔。 哈铭一笑,道:“这可是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大郎,这是你们锦衣卫的试百户袁大人,你快见过了。” 试百户,就是说并不是正式的百户,这样的官在锦衣卫里就不算什么了。非得象门达那样的实缺百户,才算有权。 不过,张佳木也不敢缺了礼数,能在靖远伯府里当座上客,又和哈铭,李春等人熟识,这个试百户大人也不是那么简单! “卑职见过袁大人!” 袁百户笑了笑,伸手把张佳木搀扶起来,端详了一下,道:“不错,看着很精神。”他突然有点感慨:“和当年老张大哥长的真象!” “可不是!”哈铭也道:“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佳木,”袁百户又接着道:“我托大,叫你声贤侄吧,你还记得我不?” &lt;ahref=.&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四章 新的任务 “世叔说的哪里话来,”张佳木见机很快,他迅速改了称呼,道:“世叔,我还真不记得了。” “是了,”袁百户笑道:“当年我去你家,你才几岁,不记得也是该当的。” 他这么一说,张佳木倒是仔细看了他几眼,脑海里灵光一闪,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笨蛋,接着才又道:“世叔,侄儿真该死!” 他跪了下来,叩一下首,道:“侄儿谢过世叔的栽培!” 原来这个试百户就是这个月初在东司房值班的锦衣卫军官,张佳木和任怨进门的时候,袁百户打量了他们半天,后来抽签抽了个好差,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想来,就是袁百户暗中有所助力了。 袁百户很欣慰:“不赖,你记性可真好。”他紧接着又道:“不过,当时我可不知道你是我张大哥的儿子,当时是看你们当差勤谨,看着又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能帮一次是一次吧。” 他人生的方面大耳,一脸正色,神态安详平和,说这种话,张佳木真信。 但他想不通,怎么最近接连遇到贵人,自己死去的父亲,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认得这么多达官贵人但他自己却只是一个小小校尉? 张佳木的心思,在场的人都看了出来。袁百户和哈铭相视一笑,哈铭先开口:“大郎,你也不必多想了,今天私谊说到这儿,有空我们叔侄几个再聊。靖远伯这里,我们不便以私废公,伯爷找你来,可是真有公事。” “是,请伯爷吩咐。” 提到公事,那么就不能不讲规矩,张佳木的身份和王骥差的太远,正好在座的又是叔辈,他便站班伺候,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站着等王骥吩咐。 王骥年虽老迈,精神还是很好,他中气十足的道:“是这么一件事,就是昨天,户部给事中杨煊家里出了点事。事原不大,但牵扯很多,皇上叫我查办复奏。我看,正南坊里的东厂番子实在靠不住,锦衣卫呢,老夫也不很熟,今早我传召了门达过来,他荐了你,又听李春指挥说你武艺高强,我想,武艺很好,人也聪明精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虽然你还年轻,应当能拿的起来!” 老头子毕竟是老了,说话有点道三不着两的,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事也没说明白。 李春皱了皱眉,上前补充:“昨天也是蹊跷的很,大冬天的,打了冬雷。原本也不相干,但雷劈中了杨大人家的厢房,死了几个奴仆,现在有传言,杨大人修身不谨,必有欺天之事,已经有几个御史要弹劾他,这件事不查明白了,干系很大。” 原来昨天天黑后下了点小雨,而且打了一阵雷,冬天打雷原本就是很少有的事,这个户部的给事中杨大人家遭了雷劈还死了人,想想也还真算倒霉。 搁几百年后,也就是补几根避雷针的事。明朝雷击的事可不少,特别是殿阁建筑,建的高,又没防雷设施,拿紫禁城的三大殿来说,就被烧毁过几次。 不过雷击坏人一说,深入人心,这位杨大人凭白被雷劈了,找不到好理由开脱的话,还真是不安于位,非得自己辞职走人不可。 当然,这是最表面的原因。张佳木以前对朝局不大关心,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估摸着,肯定和权力斗争有关。肯定是一派打另一派,神仙打架,借着雷击的事两边斗法。 很明显的,眼前这汪水深的都快成黑潭了吧…… 看着这些爷爷辈叔父辈的老狐狸们,张佳木很想大叫一声:“大爷大叔们,放过我吧!” 不管怎么说,得先推托一下! 他道:“伯爷,卑职只是个锦衣卫的旗校,哪有这种资格主办刑案!” “不妨事,”王骥飞快的道:“是门达百户荐的你,他挂名,你主事,他对你放心,我对你当然也放心的很!” “你好生办事。”大约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所以王骥带着一点歉意道:“这件事过去,我会给你说话,总不能太亏待你。” 以他的身份地位,保举一个锦衣校尉太容易了! “是,”张佳木肃然道:“既然伯爷严命,卑职当然竭诚效力,绝不会推诿坏事。” 这下公事算是谈完了,王骥一端茶,身后长随便高唱送客。 已经快到吃饭的时候,不过张佳木的身份还真不够在王骥府上留饭,所以张佳木从容行礼,向着众人告辞。 别人都坐着没动,哈铭把张佳木送到大门口,笑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张佳木苦笑道:“见步行步吧,师傅,这一次徒弟可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这样不好么?大郎,京师风雨将至,安避家中当然可保平安无事,但富贵险中求,不置身其中,恐怕你这一生也只能是以校尉终老。” 这话,乍听之下,平平无奇,略微一想,其中含意很深。 张佳木这会才若有所悟,问道:“师傅,这个杨给事,是怎么回事?” 哈铭出来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个,因此立刻答道:“皇上换太子的事,你知道吧?” “记得好象是景泰三年的事,怎么了?” “原本的太子是太上皇的儿子,皇上的侄儿。皇上废了他,立了自己儿子。这也不能说错,谁不愿传位给自己的子孙?可惜,后立的太子福薄,没几年就死了。杨给事前一阵上了个奏疏,请皇上‘早建元良’,这个中含意,你懂没有?” “懂了!” 张佳木悚然而惊:当今皇上和太上皇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天家的事是没有什么伦常亲情可讲的,兄弟两人早就掰了脸,听说太上皇在南宫连饭也吃不饱,现在立太子的事已经是天下第一事,杨煊这个奏折,肯定是有人授意,早建元良,当然是早点复立原太子朱见深,这件事真的是大的不能再大了,卷到这事里头,极为不智。 “你放心好了。”哈铭看出他的心事,安慰道:“这件事,两边相持不下,皇上既然叫查,就是要给各方一个交待,伯爷负责此事,我们这些叔辈又怎么会叫你出来背黑祸。小子,你好生办你的事,不管查出什么结果来,总之你自己得大大露个脸,懂么?” 这才是哈铭叫他出来吩咐的用意了! 还不等张佳木答话,哈铭又神色轻松的笑道:“听门达说,他推荐你参加射柳?” “是的,徒儿想试一试。” “你的弓马功夫可是我一手教的,不要给我丢脸!” “不敢保一定获胜,总之徒儿尽全力就是了。” “怎么不敢保?”哈铭大为不满,连连摇头:“我教的徒弟,又是张尚荣的儿子,总要有点不甘人后的气势。” 他又道:“今天没空了,这几天内,我总要抽个时间出来,到你家去看看。你要小心,如果你真的不堪,我要代你父亲责罚你。” 哈铭在蒙古人中都以善骑射闻名,不然的话,当年北伐打瓦刺也不会挑他这个通事入营从征。早年教授张佳木武艺时,哈铭就极为严格,如今有他去指点,必定能够事半功倍。 张佳木大喜:“徒儿恭候师傅大驾光临!” 哈铭哼一声:“走着瞧吧,你不要当我在说笑。” 说罢,他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在一边等候的任怨一眼,笑着说声:“不坏。”然后,就这么施施然入内而去了。 看着任怨一脸好奇的过来,张佳木感觉自己还是没怎么回过神来。 这一天,事情可真是太多了! 射柳的事,过几天就要开始,先在锦衣卫里头比试,然后再和其余各卫选出来的比试,过五关斩六将,其中的辛苦当然不必说了。能不能出头,尚在未定之天。 御史高平那边,将来会怎么找他麻烦,也是很值得头疼的事。 还有自己的小旗官,胸襟似乎也不大开阔…… 还有自己的师傅和叔执辈们,神神秘秘的,究竟他们是哪一派,背后的势力又是谁,颇堪玩味。 还有,自己父亲的身份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有点云山雾罩。 门达百户大人似乎对自己期望值有点过高……现在最头疼的,就是那个该死的遭雷劈的杨给事中家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他怎么才能在这件事里捞到好处,在王骥这样的元老重臣面前,好好的露一回脸! &amp;lt;ahref=.&amp;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五章 搅动风云 这么多事,就算是当着任怨也不好多说。 看到任怨迎上来,张佳木微微一笑,道:“九哥,咱们回家去!” 任怨可是满脑子的疑问,不过,他现在对张佳木可是佩服极了,这小兄弟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清楚的很,跟着他走,准没错儿。 出外一个月,又是少年,当然想家了,任怨也是一笑,道:“那就快点走,这个时辰,总还能赶得上家里开饭。” “家里是必定会等的。” “佳木,现在咱有银子了,买两匹马怎么样?四百来斤的三岁口好马,估摸着,五六两银子也就到手了。” “这主意不坏!” 正南距宣南不远,两人谈谈说说,没一会功夫也就回到了宣南坊中。 府、县、坊、牌、铺,大明京城政治架构和街道都是层次分明,架构严谨。 城市街道一般是按钟鼓楼的所在四散辐射,宣南坊中也不例外。钟鼓楼所在的大街最为宽阔热闹,沿街都是店铺商家,来来往往不少行人客商,儒冠僧尼,流民乞丐,赶场的妓女乐师,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张佳木心情极好,穿越以来,虽然头疼的事儿不少,但好歹是打开了局面,回想一个月前,他和任怨两人在刑部坐记时吃的那种苦,遭的那些白眼轻视,不由得不让人心生感慨! 一路上边走边看,陈宝良的羊肉面店,富泰祥的鞋店,孙春阳的南货铺子、戴春林的香料铺子,林林总总,真不知道有多少家! 这还不算是最热闹的地方。 京城里,两个地方最热闹。一个,就是正阳门东西大街,店面铺子最多,商家的招牌幌子能把天给遮住,在那儿,凭你是天上有的,地上走的,就没有买不到的货物! 第二个,就是按前朝后市规矩,皇城里每到一定时间开的大市。按春秋古义,天子居朝堂于前,建坊市于后,以便利国惠民。 现在当然不比上古那会儿,但老祖宗的精神倒还没丢。从玄武门到景山,好大一块地方,到了开市的时候全城的商铺都到那儿摆摊卖货,在皇城开市,不是上等精品的货物也断然拿不出手,论说起来,皇城大市可又比正阳门东西大街要更热闹,货物也丰富的多了。 张佳木在戴春林的香料铺子里买了些桂花油,又买了两斤羊头脸肉,叫伙计片的雪花般轻薄俏式,再又在南货铺子买了点酱料什么的,最后还买了蜜饯攒盒,买了这么一大堆,算了算,花费了三两多银子。 搁以前,当然舍不得,也没这么多银子。 到了胡同口,兄弟两人分手。这一回,可有点依依不舍的味道。 以前哥俩都是一起办差,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一下猛的要分开,两人都觉得有点不好受。 好在,过一阵子就要一起到大营去参加射柳比试,张佳木倒是想起来要提醒他:“九哥,回去之后要好生多练骑射,你说买马我倒想起来,赶紧去买,咱们以前练的多,这两年可没了马骑,骑术不过关,射的再准也没用。” 射柳是讲骑射配合的,两样真的是缺一不可。 任怨连连点头,道:“你事忙,过几天我有空就去看看,就便买两匹回来。” “好!”张佳木想了想道:“马鞍什么的家里都现成的,倒不必再费事。但马一定得好,口要壮盛,腿劲要好,九哥,你可得看好了!” 不管有没谁在背后照应着,张佳木觉得凡事还得先靠自己。要是射柳大会拿了金牌,这一生大约也不会愁吃喝了。 至于国家大事,废立太子,去他娘的! 他说的郑重,任怨也知道此事要紧,当下郑重其事的答应下来。 两人长揖而别,任怨自己回家,张佳木信步而前,看着长着青苔,砖缝里残留着衰草的门首,心中感慨万千。 不管怎么说,有家才有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根啊。 他轻轻拍门,没有几下,门房老张福已经连声答应,跑了过来。 开门一看,老头儿干瘪的脸上露出极其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张佳木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小门小户的,日子过的挺紧,张福跟了张家几十年,平时也是默不言声的,到这会儿,张佳木才知道,原来这老奴仆脸上还能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是大爷回来了。”老张福又惊又喜,都顾不得张佳木,连忙就回过头去,冲着院子里头大叫。 “哎,张福你这是干吗!”张佳木埋怨着,心里也有点说不出来的感动,这么着一来,等他进了院子,不大的小院正中已经站了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人。 老张福两口子,母亲,小妹、这是自己一家子人。意外的是,还有舅舅徐胜一大家子人,七八口子,和张家自己家人站一块儿,黑压压站了一地。 舅舅是一向不大上门的,他老人家也是锦衣卫的校尉,就在正阳门东西大街上当差任职,不红不黑的混日子。因为张家日子难过,舅舅家想必不想沾包,怕受连累,这一回刚补了校尉,这一大家子可就不请自来了。 “好外甥,你可回来了。”徐胜可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反正这小子亲娘是自己亲妹子,他就算不满意又能怎么着! 张佳木是没办法,就这么几个亲人,能包容就包容得了。 他露出一脸笑,举着手中的大包小包,道:“舅舅来的巧了,正好,我买了不少好东西,还说给舅舅送些过去,可巧你老就过来了。” 这当然也是满嘴胡说八道,不过,有这态度就行了。 到这会,徐氏也放下心来,看着一个月没见的儿子,因见张佳木又黑又瘦,不觉心疼起来。 “娘,我这是每天射箭练的,”当儿子的知道母亲的心思,一看徐氏脸色,张佳木便笑道:“儿子要去博一个宫中射柳的名额,不累点苦点,成么。” 儿子出息了,母亲自然开心,这么一排解,徐氏心里好过了许多。她拍了拍张佳木身上的浮尘,笑道:“进房说吧,里头有好东西给你瞧!” “什么东西?”张佳木一边走一边和妹妹小花说话,拿买的攒盒零食和胭脂头油什么的逗她玩儿,心里倒是奇怪,家里哪有什么闲钱给自己买稀奇的玩意? 到了堂房正中,一看就明白过来了。 黄杨木打成的大供桌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套衣物,有纱帽、飞鱼服、还有靴子、腰牌、鸾带,最后,还有一把精致漂亮的绣春刀。 徐氏笑道:“大郎,这是你们卫里门百户差人送来的,派来的人,可着实把你好生夸了一回,说你办事很得力认真,百户大人对你喜欢的紧。儿子,你可要好生当差,不要辜负了大人的信任才是。” 这就是锦衣校尉的全套装扮了,从今儿起,他可以脱了身上的赤黄罩袍,穿上飞鱼服,佩上绣春刀,成为一个正式的锦衣卫校尉了! “来,穿上给娘看看!” 徐氏心里高兴极了,自从老爷离世,家里顶梁住就是眼前这个尚未娶妻的儿子,眼看着儿子补上了缺,她的心事也算是去了一半了。 张佳木知道母亲心中高兴,只得凑趣,于是解衣换衫,徐氏和舅舅一家子都笑呵呵的看着,堂房之中,一团喜气。 “对了,”徐胜似乎刚想起来:“大郎,前些日子,朱指挥使到正阳门那边去,召集了人说话,特意提起你来,虽说他为人刚正,对你办的差不是很欢喜,但夸你是个聪明人,还说,正阳门那里乱的很,他打算和门大人打个招呼,调你到正阳门那儿去当差。” 徐胜极为欢喜的样子,他道:“朱指挥可是掌刑的指挥使,他老泰山又是于少保老大人,大郎,要是你巴结上了他,可又比跟着门达百户强一百倍了!” 舅舅口中的朱骥指挥使大人,应当就是另外一派的大佬之一了吧? 看来,前一阵子,他跟着门达搅动正南坊的大局,引起的反弹当真不小!自己这个小小校尉,居然惹动起了京华风云,各方势力,都已经开始对他加以关注! 他苦笑道:“舅舅,我一个小小校尉,岂能巴结得上?况且,上头有命叫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哪有我自己做主的份?” 这么一句话,徐胜似乎得了回答一般,哈哈一笑,就把话题揭过去,不再继续说了。 张佳木暗自摇头:徐胜身后的这位大佬,眼光似乎很差劲啊……挑了这么一个唬烂的说客来,岂不是事倍功半! <ahref=.>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六章 杨大老爷 一家人聊了没一会就开饭,徐胜酒量极宏,说话也还算风趣,和张佳木说些锦衣卫里的掌故,倒教张佳木长了不少的见识。 后来张佳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举起酒盏到眉间,敬了舅父一碗,然后笑道:“舅舅,我父亲当年在卫里如何?” “你父亲啊……”徐胜也是一饮而尽,仿佛不胜唏嘘:“尚荣哥武艺高,人也好,就只拿俸禄,不该取的钱一文不取,要不然,你们娘母子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落魄。” 坐在一边的徐氏听着很不乐意:“弟弟,你喝多了!” “说的是实话么。”徐胜确实有点酒上头,他摇头晃脑的道:“尚荣哥就是太老实了,不然,凭他的出身……” “他什么出身!”徐氏大怒,起身撤了徐胜的酒盏,厉声喝道:“不准再喝,也不准再说,吃饭,堵住你的嘴。” 可怜徐胜已经大把年纪,儿子都快能娶媳妇的人,被他姐姐这么断喝也没有办法,只得眨巴眨巴眼,就此住嘴。 张佳木心里真是好奇…… 但眼下再问,明显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于是也只得默然不语,没一会功夫,金氏端上面汤来,大家喝了汤,徐胜带着家人告辞而去,临行时向着张佳木道:“朱大人那里,我会帮你好好说上几句,虽然舅舅只是个校尉,但说话还是有人听两句的。” 明知他在吹牛,张佳木也不说破,笑笑说道:“起动舅舅劳心劳力的,怎么敢当呢。” “没事,没事,一切有我。”徐胜醉醺醺的去了。 徐胜走后,张佳木刚想回房,却被暴走的娘亲拎到了上房。 “儿子,你也补了校尉了,”徐氏端坐椅中,板着脸道:“主意要拿定了,我们张家忠厚传家,锦衣卫里也千万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懂么?” 诱抓百姓不知道算不算伤天害理……张佳木老老实实的垂着手站着:“娘请放心,我一定不干那些欺男霸女的事。” “嗯,”徐氏点一点头,脸上怒气稍解,她又想了半天,才又道:“儿大不由娘,我也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是先和你说,家大业大,子孙胆也大,祸事也大!咱们现在虽然过的窘迫一些,但平安无事就是福!” 这些话,尽管有不小的道理在,但张佳木听着实在是没法入耳。 这一通庭训可真不短,一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完。 等好不容易放他出来,张佳木可真是长出了一口闷气。 换了以往的他,可能也就被说动了,平安是福,说的倒也不错。可是换了现在的他,对着这个破败的小院,勉强温饱的生活,黯淡无光的前程,就真的能沉的住气,静的下心? 万难办到啊…… 但自己究竟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前程又将如何?怕只怕,稍有不慎,在这纷乱如麻的京城各派势力之中,他这样的小虾米随时都会被人吞掉啊…… 就这么在家里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天,这是门达特意给的假,赏他立的功劳。 两天过后,拜辞母亲和家人,仰首出门的时候,张佳木回首看着自家小院,终于明白:自己恐怕要有负家中亲人的叮嘱和牵挂了! 他的正份差使已经挪到了门达那边,所以上值还是在正南坊里。 一路急行,到了坊门附近,虽隔了几天,街面上倒是情形依旧,没有一点变化。 只有一群闲汉无赖,远远看到他过来,伸头探脑的看了一阵之后,就有几人欢天喜地的奔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张佳木用的很得力的李瞎子和薛胖子几个。 “好我的大人,您老可算回来了。” “是啊,咱们可等了好几天了!” “大人,小人们又能伺候你老,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一众无赖七嘴八舌,拍马逢迎的招数层出不穷,没说几句,就有人提议到坊中的酒楼里去,给小张大人接风洗尘。 “好了,”张佳木面沉若水,他喝道:“这一回的差事不要人多,你们都在坊里候着,要用人,我找你们!”说罢歪着头看了一看,张佳木就点了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对别人挥一挥手,赶苍蝇一般就赶走了。 看着留下的两个青皮无赖,张佳木皱眉道:“换身光鲜点的衣服,到门大人府上来找我。” “是勒!” 两个家伙欢天喜地的去了,张佳木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向着金鱼胡同的门达府邸而去。 一边走,脑海中还在快速的思索着。 杨煊这人他不知道,大明的文官已经渐成气候他是清楚的。给事中和都察院的都察御史都不是一般人,那是一般人绝不敢招惹的言官! 就算在文官系统内部,言官也是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 他可没有和文官集团过不去的打算,一个小小校尉,随便出来一个大佬也捻死了他。再说,他求的是富贵显达,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也不可一日无权,想成功,就得有人脉。别弄到最后,没有人脉不说,还凭白得罪了一大堆人。 到时候,乱蜂蛰头,可就真麻烦了! 到了门达府邸门前请见,门房报进去,里头传出话来,立刻请见。 张佳木排众而入,等在百户府里的有总旗、小旗、大队的校尉,军余缇骑,大几十号人衣着光鲜,就守在外院等候,唯独张佳木一到就传,这份信任倚重就别提了。 越是如此,新差事的重要性也就沉甸甸的压在张佳木的心头,门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到了客厅,门达正与一个客人对坐饮茶,见他进来,门达双眼一亮,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道:“好了,人来了。” “就是他?” 与门达对坐的正是家里遭了雷劈的杨煊,四十来岁年纪,面色红润,气度沉稳,只有眉宇间隐隐显露出忧虑之色。 上书言建储大事,原本就可能大倒其霉,但杨煊也没想到,自己家里居然遭了雷劈祸事。如果是因为上书言事被责罚倒不要紧,但如果因为雷劈一事被责,那对他的名声就大大有碍,一旦罢官,将来想起复做官可就难了。 他看着张佳木,面露薄怒,道:“门大人所说的校尉,就是眼前此人?” 他这般无礼,张佳木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上前道:“见过杨大老爷!” <ahref=.>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七章 查案 “是的,”门达知道他的意思,连忙道:“杨老爷,请放心好了,小张校尉如果办不下来,我这里也就没有人能办了。” 锦衣卫的能耐杨煊倒还是知道的。洪武年间,大臣晚上回家干什么,是玩牌还是写诗,或是干些不轨勾当,皇帝都清楚的很。锦衣卫发展了近百年,机构庞大,特务侦察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防不防胜。 可以说,大明只能是有锦衣卫想不想查的案子,而没有查不出来的案子。 既然门达这么看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想来也确实有可取之处,想到这一点,杨煊心气平了。 他站起身来,沉吟着道:“那么,就请张校尉着手办事,如何?” 张佳木答道:“是,卑职这就过杨老爷府上去查看。” “好,这件事压在我心上太难受了,如果……”杨煊话说了半截,最终没有说出口来,只是点了点头,自己就带头先走了。 他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是很明显的。如果张佳木查不出什么来,他就只能辞职走人了。不然的话,等到有人出折子弹劾他,到那时可就更加难堪了。 杨煊先走,到杨府查案,门达这个百户也得去。这是皇上特别交办下来的御案,不少大臣都等着消息,他这个锦衣百户如果不用心去做,来日大祸,就在眼前! 门达一边换衣服,看着脸上没有表情的张佳木,心里却是一阵后怕。 这件事似乎有点轻率了啊…… 皇上交给王骥办这件事,王骥又交给他,他又把千斤重担交给眼前这个年轻后生。办砸了,王老爷子的面子就是皇上也不能不买,最多罚俸就算是重罚了。但他门达呢?他可是扛不住的啊!他不能不说话了:“佳木,这件事,干系实在太大了,你有把握没有?” “他妈的,”张佳木心道:“好象老子自己想干似的!” 但这种话只能吞在肚子里,他想了想,才慢条斯理的道:“大人,要是想漂亮完事,卫里不少前辈都比我拿手的多。” “但是,”他又紧接着说道:“如果说要查看蛛丝马迹,查个清楚明白,我想,卑职不会比任何人差就是了。” 上一次钓鱼的事给了他不小的信心,古人当然不比后人差,论狠论心机,锦衣卫里比他强的人多了去了。 但论思维发散,逻辑推理和历史沉淀,他张某人当然也是在锦衣卫里不做第二人想。 这件雷击案,也颇有推敲的地方。 当然了,皇帝交办下来的案子,就是因为有不能服人的地方,否则,要是没有疑点,还查个屁? 门达极欣慰地:“好的很,你这样有信心,最好不过。” 他又突然问道:“哈通事和你是什么关系?” 怎么突然问哈铭?张佳木不及细想,如实答道:“哈师傅是我骑射的授业恩师,自小教卑职骑马射箭,后来随太上皇北征才断了音信。” “哦,”门达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看了张佳木几眼,道:“哈通事人不错,我们交情也是很好的……” 说到这儿,他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笑道:“不过,佳木,你背后有贵人相助啊!” 张佳木脑子动的极快,说哈铭,哈铭不过是个通事,袁百户只是个没职没份的试百户,王骥老爷子只见过一面,当然不是说他们。 舅舅徐胜?别开玩笑了…… 那么,当然就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李春了。 百户是六品官,京卫指挥使可是正三品的高级武官了。况且,李春奉上唯谨,办事小心,最近有风声,他可能升任都督佥事,这样就是开府二品,地位比起门达来真是天差地远了。 但李春是什么人,张佳木一点也摸不清楚。如何选择,他心里明白的很。 他飞快的答说道:“就是一点小事,说不上什么交情,向来也是没往来的。大人,我想李指挥使就是还我一点人情,卑职的前程,还是在大人手中!” 门达果然很开心,但是他连连摇头,用神秘的口吻道:“不是这么回事,小子,你运气可真是够好的!” 他又道:“运气好,也是你有本事,长街定马,换了我肯定不成,哈哈。” 张佳木被他说的云山雾罩的,看门达的样子,必定不会和他细说,他也就跟着笑笑,脑子又转到杨煊家里的事去了。 门达换好衣服,与张佳木一起出门,外头伺候的锦衣旗校们围拢过来,站班伺候。 门达向着一个小旗官厉声喝道:“来,把这几天查的东西呈过来!” 虽然不大情愿,但那个小旗官还是把手中的卷宗呈给了张佳木。 这几天,门达已经把杨府上下所有人都控制住了,连只狗也不要想出大门一步。所有仆人的底细都查了个底儿掉,连所有人的祖上三代都摸排研究了一遍。 不要以为后世查案才有这些手段,锦衣卫办起案子来,不仅是肆无忌惮雷厉风行,而且行事细密没有疏漏,看着手中厚厚的卷宗,上头用绳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的,其中还不乏下人们的初步口供,又大致去掉了一些不大需要细查下去的名单。 杨府四十三人:男二十七、女二十六;主人家口七人,仆人三十六名,年过六十的四人,其中包括杨给事中的父亲,年在十二岁以下的九人,包括杨大人的一对儿女。 仆人的亲友,社会关系,最近来往的人员名单,统统都查的清清楚楚,一字一笔一丝不苟的写了下来。 细腻,太细腻了! 到这会儿,张佳木才发自内心的由衷的感到害怕。怪不得明朝人视锦衣卫如虎狼,提起来都是心惊肉跳,恨不得避鬼神而远之,这个组织的机构和运行已经成熟无比,再加上无限的执法权和那些让人闻之而色变的酷刑,哪怕就是张佳木这样的锦衣卫内部人士,也是感到心寒害怕,对这个组织的敬畏之心大起! 这就是提前几百年出现的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混合组织啊…… 他翻看着卷宗,门达就在一边静静候着,杨府那边,早就派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怕人起事作乱。 门达府邸里,校尉如虎狼侍立两边,就等着张佳木看完说话。 岂料张佳木看的仔细,看完之后,却是不发一词,只是长出了一口气后向着门达道:“大人,我们去杨府看看再说。” “也好!” 门达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挥手下令,道:“出队,到杨给事中府!” 发书好些天了,蒙大家支持上了新书榜。因故荒废一年的人,能有眼前这成绩,感觉真的不赖。 总之,要谢谢大家的支持。 有什么意见或建议,还望在书评区提出,觉得好的,也请留下几句话来,只要不是侮辱性的话,作者是不怕大家提意见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啊,大家三言两语的,没准就能激发我的想法了。 大伙儿一起努力,我写本好书,大家闲暇之余能轻松消闲一下,岂不两便快哉! &lt;ahref=.&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八章 内鬼 大队的锦衣卫出来,街面上立刻清净无比。正南坊原本就是一个很特殊的坊,平民百姓并不很多,等门达和张佳木他们出来时,街面上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只黄狗夹着尾巴,从胡同口一窜而过。 杨煊的府邸就在坊中深处,地段不是很好,胜在地方还挺大,不然,也容不下几十口人居住。 到了府门前,杨府所有的下人已经全部在前院院落里等候,张佳木一眼扫过去,发觉院子里灰尘杂物满地都是,很明显,这几天这些下人一直在被看管审问,家务活已经没心思做了。 从前院进去不远,过了倒座,从垂花门再进去,绕过一道门,就是东西南北厢房对列的一个院子,这里是下人们的居所,出事的房间,就在这院子里了。 张佳木一进院门就看个不停,被雷击到的房间是东厢,碧瓦飞檐已经消失不见,房顶上就剩下光秃秃的房梁,墙壁是青砖抹着糯米合缝抹起来的,坚固无比,就是这样,墙壁上也是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雷击之威,真的能致如此吗? 此案的疑点颇多,怪不得杨煊不服,而且皇帝会被人彻查。 拿不出有说服力的东西,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处置人,还不如直接拿杨煊的奏折说事比较好。 现在杨煊家里的情况已经牵扯到大明朝堂最深层的权力之争,可以说,张佳木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在暗中瞩目着! 这种感觉,还真不赖! 他在现场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还在倒塌的房间里窜上跳下的,门达看的皱眉不已,心中已经隐约觉得自己恐怕挑错人了。 门达如此,在场的其余锦衣卫旗校们也都是面露鄙夷之色,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这小张校尉看起来是个聪明人,前一阵子办的事也很漂亮,但办案可不比在大街上勒索人,灵机一动可是没有用的。 就这么窜上窜下的,能查出原因来? 倒也不能怪他们这么想,锦衣卫断案是可以用刑的,任你是一身铁骨,进了北镇抚司也能把你熬成铁水! 既然能用刑,何必费事研究物证?再者说,当时的条件搞物证调查也根本就是没影的事。 唯一值得一提的,倒是仵作验尸的水平在中国是很不错的,但这个案子的几个死者在房里全烧成了焦炭,锦衣卫的仵作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异样,所以这一层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上下折腾了半天,张佳木甚至用手在没倒塌的砖墙上抹来抹去,弄的一手黑灰,最后,还在自己鼻子上闻来嗅去的,这一下,不仅门达大为皱眉,还有的锦衣旗校笑出了声来。 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好不容易,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张佳木总算从废墟里出来,要了洗脸盆打水洗脸洗手,正好,被他派去做事的两个无赖在府外求见,守门的进来一说,张佳木立刻叫进来,李瞎子和薛胖子俩人一左一右,夹在张佳木耳边窃窃私语了半天。 听到最后,张佳木还是一脸木然的样子,一见如此,杨煊急急迎了上来,目光中满是希望:“小张校尉,可有所得吗?” 他在自己家里已经没办法保持镇定了,阖府上下的杨家人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个年轻俊秀的锦衣校尉。 张佳木要来查案,风声早传了出来,杨家上下也都议论纷纷,传言这个张校尉年纪不大,但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在坊里办了好几件让人竖大拇哥的事。 今天这事,可就全靠他了! 要是老爷被罢官免职,或是充军发遣的话,府里的下人可能被官卖为奴,或是星散四去,重找东家,总之,这会子主子和奴仆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杨老爷倒霉,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至于杨煊的亲人已经实在耐不住了,他们比普通的下人还要关切的多,两个老人白发苍苍,正是杨煊的父母,杨煊问话,张佳木还不及回答,两个老人家已经跪了下去! “校尉大人,咱们杨府上下可就全靠你了!” 老太爷老夫人一跪下,其余的家人仆妇们也全部跪了下去,黑压压跪了一地。 杨煊的小女儿才五六岁大,梳着小辫儿,也随着爷爷跪在地上,两只眼睛又大又圆,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张佳木看。 见家人如此,杨煊也撑不住了,他跪在老父老母身边,泣道:“儿子不孝,让父母如此担忧,实在是该死!” “唉,大家起来!” 张佳木原本还想卖卖关子,让悬念继续持久一点时间,这样过一会儿好多看看同僚们的脸色变化,可惜,他的心肠还没有硬到让一个家族从老到幼跪在自己面前还不动心的地步。 封建社会啊……就在几十年前,明太祖和成祖这爷俩还喜欢诛人三族,壮丁不论男女全杀死,十六岁以下男的充军,女的送到教坊司,给千人骑万人压,诛连之惨,至今叫人想起来还胆战心惊! 锦衣卫,就是在这种惨酷的大屠杀中被利用到极致的皇家鹰犬啊…… 他定了定神,用着极为自信的语调向大家宣布:“好了,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 “当真?”刚刚张佳木还一脸木楞的样子,杨煊都已经绝望了,要不然也不会情绪失控跪在父母身边哭泣。他好歹也是大明文官,传了出去,科举同年和同僚们都要笑话的。 “是的,”张佳木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在杨府家人之中转悠了几圈,看他的动作,不仅是杨府上下,就是门达和所有的锦衣卫也都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张佳木的动作。 “小子,出来吧!”转了几圈之后,张佳木站在一个下人面前,伸手一拉,就把对方给提溜了起来。 那下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一身青衣头戴大帽,刚刚也混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张佳木的动作,这会子被他给提了起来,那人吃惊过甚,嘴巴先是张的老大,却不出声,半响过后,才叫起屈来:“大人,怎么把我给提出来了,这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张佳木嘿然一笑,双手一丢,那人“砰”的一声被丢在地上,砸起一堆灰尘来。 “张校尉,”杨煊先是看呆了,现在见他如此,颇不乐意,道:“我府里下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干系?” “有什么干系?”张佳木哈哈大笑,手指着那人道:“这是个内鬼!”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九章 最大赢家 “大人,着实冤枉!”那下人叫起撞天屈来,他道:“我在府里已经五六年,向来老实,太爷和老爷都知道的。” “是的,他是不错。”杨煊也道:“这人叫英明,虽不是我家老人,但当差几年向来勤谨,也没事非。平时没事也不出府,怎么会是他捣的鬼?” 不但是他们,门达也不大赞同张佳木所说。府里下人的底细,锦衣卫们早就查的清楚,他略一示意,就有一个校尉上前禀报:“大人,这厮我们查过,京城北面德胜门北关教忠坊的老住户了,身家清白,前几年到杨府做事,老实本份,从不生事。” “嗯,”门达点了点头,铁青着脸道:“再看看!” 张佳木根本不理会杨煊,他盯着那个叫英明的下人,问:“雷击那天,傍晚就下雨,你顶风冒雨的出去,干什么去了?” “回大人,”英明一点不惧,挺直了腰板,答道:“小人职司是杂役,遇着该买的东西,就到帐房老秦那儿支银子,再出门买去。” 他想了想,又道:“那天去买了一锭墨,还有两令纸,再有一些杂物,开销是十一两银子,这些,都有帐!” 一旁的帐房老秦听到说到他,连忙插嘴:“是的,那天是小人叫他去买东西,回来后报了帐,我看钱物相抵,就记上了,别的可没有了。” 英明也是跟着冷笑:“府里一天到晚,出入的人总有好些个,大人,你可不能为了销案就胡乱拿小人开刀。” 他又掉转头去,冲着杨煊拼命碰头,咚咚有声:“老爷,求老爷给小人做主。” 这厮真是的唱念作打俱佳,张佳木很想颁个小金人给他,他道:“你演的不坏。不过,我帮你把画皮给揭了吧。” 他略一示意,李瞎子和薛胖子就过来,张佳木道:“这厮除了买杂物,还干了什么,你们说!” 李瞎子人前露脸,甚是得意,他道:“是!大人交待之后,小人就到杨府来打听。那一天有七个人出门,三个是回家探亲,现在还没回来。还有三人就到胡同口转了一圈,和人说些闲话就回去了,这些小人们都打听明白了。就英明一个,说是出去买东西,出去整一个半时辰,买什么要这么久?小人们就觉得他可疑!” 薛胖子不甘他一个人出风头,立时就接话道:“觉着可疑,咱们就顺着他买东西的店铺一路又打听着重走了一次,一共用了半个时辰多点时间就回来了……这法子是大人交待的,现在可以问他,这么久时间,他去哪儿了?” “是啊。”张佳木微微一笑,问着已经发呆的英明,道:“你去哪儿了?” 这种法子看起来笨级了,其实就是最简单的案件重现,但当时的刑案老手也想不到这么个办法。张佳木不懂刑侦,只是在了解了那天出入情形之后,觉得英明嫌疑最大,但因为帐目明白,锦衣卫也没有把英明列入嫌疑名单,而他就交待几个无赖一查,英明出入的时间明显不对! 如此逼问,一般人当然就吃不住劲,但英明脸上神色不变,答道:“我在路上闲逛,不成么?成天在府里,出去玩玩怎么了?” “况且,”他又接着道:“这房子是雷击倒了的,请问,小人能捣什么鬼?大人,小人可不是雷公,能用雷劈人。” “阴险狡诈之徒,好生可恶!”门达听到此时,也觉得这人最为可疑。他瞪了其余的旗校一眼,意思很明显:这么简单的疏漏你们都查不出来? 一众锦衣旗校当然觉得丢脸的很,于是有几人上前,对着英明客客气气的道:“你还是说了吧,不然,有你受的。” “这……”锦衣卫的手段,京师吃奶的孩子都知道一些。英明就算是再硬挺,这会也是有点脸发白。 不过,他还是咬着不松嘴:“小人不服,天雷击人,和小人有什么关系!” “放屁!”张佳木终于爆发了,这王八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真当大爷是傻子?锦衣卫没想到的事,他早就想到了。 什么狗屁天雷击人,这冬天打雷能打到人原本就少,能把一幢还算坚固的房子震成那样,更加就是胡说八道。 如果说之前张佳木心里还只是有点疑惑,到了杨府一看,心里就彻底明白了。 房屋不是被雷击中然后烧毁的,压根就是被火药给炸的。整个房顶都飞了,四周的墙壁也被震裂了,不仅是被火药给炸了,用量还不少。 自从大明成祖建神机营后,明朝对火药火铳的运用已经极为先进了,可以说,在当时的明朝火器运用水准不仅没有落后于世界,相反,是全面领先的。 在北京城里,有专门储藏和制造火药的火器局,民间因为禁用火铳,所以火药用的很少,就是逢年过节放点烟花爆竹什么的,这一点倒是和后世一样。 这件案子,就是英明这厮干的。他干的也算漂亮,趁着下雨天打雷的当口,用火药炸飞了一间房,还炸死了几个人,此事一出,风言风雨的,杨煊辩无可辩,眼看就要丢官罢职了。 就算是锦衣卫,想到用火药炸房子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这就是一个认知问题,搁现代人脑子很容易想到的事情,在古人脑子里却压根没有概念,毕竟当时火器的运用还只是启蒙阶段,用火药炸房子,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张佳木骂完之后,将一张纸往英明鼻子前一伸,喝道:“这是什么?” 英明这下无话可说了! 这是张佳木刚刚从房子里搜刮到的一点火药残渣,下雨天,又是雷击过的房子,根本无人探查究竟,很容易的就让他找到了火药的残留。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奇怪,造成这么大的损伤,火药用量当然很大,当时民间根本搞不到这么多火药,英明这厮的火药是从哪儿搞来的? 他冷笑道:“好狗东西,用火药炸了房,死了这么多人,你倒是没事人一样?” 杨府上下已经哗然,府中上下,还真没有人疑到这看着忠厚老实的下人身上。而且,也没有人想到是火药炸的房。 原本只是请这位大人来查清杨煊无有不义情形,或是逮个替罪羊什么的,没想到,这位大人看着年轻,从从容容的,就把这泼天大案给破了! “青天啊!” 突如其来的,杨老太爷已经涕泪交流,老头儿扑到张佳木脚下,连连叩头:“青天,大人真是包公再世,断案如神,断案如神啊!” “青天再世,青天再世啊!” “包公怕是不如,是狄公!” 底下一伙人嚷嚷的张佳木头都大了,他也很得意,今天可又是大大的露了一回脸。现在不要说是门达了,连在场的锦衣卫旗校们,尽管是老手,但都是对他露出佩服之至的表情。等门达把经过报上去,不要说李春、哈铭、袁百户他们,就是王骥老爷子,还有一群国家重臣,甚至是皇上,都可能知道他这个小小锦衣旗校的大名,今天这场辛苦,很值! 尽自得意,但案子还有疑点,他急着要问下去。 不过,英明已经不让他问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英明从容起身,向着张佳木挑了一个大拇指,露出一脸笑来。这么大罪又被查了出来,这厮居然还如此从容,一时间,众人都是看的呆了。 “门大人,给你看看这个。” 英明居然大摇大摆的走到门达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铁牌,丢给门达。 “混帐东西!” 门达看完之后,脸色沉的能拧下水来,他把铁牌又丢给英明,喝道:“滚蛋,叫你上官到我家来,给我一个交待!” “是喽,”英明笑嘻嘻的行了个礼,答道:“您老放心,准定不叫您老为难就是。” 说完,就这么摇头晃脑的走了。 “佳木,”看着英明走了,门达沉着脸道:“你差使办的漂亮极了,我会和伯爷说你的功劳。但是这件事,我们不必管了!” 门达说罢,扬声喝令,就这么带队走了。 只留下杨府众人面面相觑,委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大的事,就这么虎头蛇尾的完了? 张佳木心中疑问很多,不过,好在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今天的事,只有他可能是最大赢家! --------- 各位书友,本书情节已经深入,各方势力大乱斗展开,主角光采会越来越强,请大家看了收藏点击推荐啊!!! 今晚周日,晚上十二点再发一章,没睡的兄弟记得看了给几张推荐票,谢谢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章 变故突起 一路上门达阴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见他如此,所有的锦衣卫们都不敢吭声,老老实实的跟在门达身后。 等回到自己家中客厅里,门达“砰”的一声摔了一个花瓶,骂道:“真不是东西,气死老子了!” 到这会儿,大伙早就明白了。 一个向来有面子的小旗上前,轻声道:“是不是东厂的人?” 门达瞪眼道:“不是他们还有谁?英明这厮,看样子是几年前就安插到了杨府,一直没用。前一阵杨老爷上了折子,东厂的人就给他一个厉害,嘿,用火药假做雷击,这一手可真够狠的。” 说到这,门达脸色和缓,用极为激赏的目光看着张佳木,他道:“这件事,是那群没卵子的人干的鸟事,但佳木你办事可真漂亮。你放心吧,你的功劳不小,该给你的赏赐绝不会少。” 他顿了一顿,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响过后,才道:“升你做总旗,似乎有点快。但你接连立功,似乎也没有什么。” 张佳木大喜过望,几乎有欢呼雀跃之感。但他定了定神,稳住了心气,很沉稳的答道:“些许微劳,当不得大人这么夸赞。” “当得,”门达现在对张佳木真的是欣赏极了。他想了想,道:“让你当总旗,我可做不了主,只能向上头力荐,所以这是个空头人情。” 一边说,门达一边起身站起来,在自己房里看了半天,终于找了一柄镶嵌着绿松石和红宝石的绣春刀来,抽开一看,寒光四射,不用说,这是一柄难得的宝刀。 门达似乎也有点不舍,但还是交到了张佳木的手里,笑着说道:“赏人银子是常有的事,但赠人宝刀,这在我也是头一回。大郎,你拿去!” “这……”张佳木真踌躇了,门达对这柄刀的喜爱是很明显的,他不确定门达是真要送,还是做做样子:“似乎太过贵重了,卑职不敢当此厚赐。” “当得。”门达把刀塞给张佳木,笑道:“佩上我看看。” 这样的神态举止,是真的把张佳木当成心腹,并且有种长辈对子侄的感觉。不仅张佳木本人,四周伺候的旗校们都用羡慕之极的眼神看着他,这小子,运气真是太好了。 门达并不理会别人,只是笑咪咪的看着张佳木换刀,等他换完,他上下端详了几眼,点头道:“不坏,名马宝刀,英雄所爱。可惜,我只有宝刀,没有好马,哈哈。” 他开玩笑,大伙儿也便随着一起笑。看张佳木时,果然都觉得不错。 长身玉立,身高体健,剑眉星木,气度谦和温润,这样的人穿着一身浆洗的干干净净的飞鱼服,再佩上一柄华丽漂亮的宝刀,果然是一表人才。 门达大为满意,笑了一阵。不过,脸很快就阴了下来,他道:“今天的事,一会我就去见指挥和伯爷,上禀上去,咱们就不必管了。还有,杨府的事,出去不准乱说,都听到没有?” “是,听到了!” 众人都是暴诺答应,大伙儿不傻,牵扯到东厂和内廷的事躲还躲不及,怎么会去招惹! 张佳木也是连忙答应下来,但他心里有疑问,虽知多事,但不问心里太难受了,他道:“大人,那个英明就算是东厂番子,但这件事是皇上交办的,就这么叫他走了,皇上那头就这么好交待,况且,还有那么多大臣看着,皇上就算不喜欢杨大人上的奏折,似乎也不能叫番子去杨大人家炸房子吧?” 他有话没敢说出来:要是真这样,这皇上也太下作了吧? 门达闻言,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才道:“到底你还年轻,经的事不多。这里头的事太多,真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啊。” “总之,”他接着说道:“皇上可以敷衍,东厂可是越来越难得罪了。这件事情,皇上未必知道,但厂公和司礼监是肯定知道的。咱们要是不放英明走,捅下了大篓子,公公们恼了,可比皇上恼了要吓人多了!” 说到这,一旁有个小旗倒是先恼了:“大人,要我说我们锦衣卫干吗怕东厂!这些年,公公们越发欺到头上了,再退下去,我们锦衣卫成什么了!” 要说起来,锦衣卫这些年威风确实大不如以前。洪武年间宦官根本没有势力,锦衣卫这个特务组织一家独大。 后来成祖年间虽然组建了东厂,但皇帝信任的是指挥使纪纲,锦衣卫的威风比洪武年间只强不差。 就是正统年间,因为锦衣卫掌卫指挥使马顺是司礼监太监王振的干儿子,所以卫权仍然大过厂权,东厂就跟着锦衣卫屁股后头混吧。 现在可不成了,太监权力越来越大,东厂到底是内臣,可以直接在内廷里向皇帝报告情况,无形之中就亲近方便了许多,锦衣卫有什么事,还得用正式的奏疏,远近之分,昭然若揭。 特别是现在太监又有兵权,御马监下管的四卫就不必说了,两三万人的禁军精锐都直接在太监管辖之下,而曹吉祥、刘永诚这样的大太监还在十团营里提督监军,此消彼长,这几年来,锦衣卫受东厂的气委实是不小。 这些事,上头的人当然心知肚明,锦衣卫内部对东厂渐渐嚣张也很不满意。但势不如人,只能暗中隐忍罢了。 指挥使们都没法子,门达一个小小百户有什么可扑腾的? 他瞪大了眼,盯着那个小旗,道:“好的很,你真有志气,实话和你说,你去把东厂给烧了,上头一定很高兴。” “呃,”小旗打了个哆嗦:“卑职可不敢。” “不敢就甭在我这废话!”门达一顿脚,喝道:“事都完了,还赖在我这干吗?滚滚滚,快离了我这!” 百户大人心情不好,众小旗校尉立刻跪辞,作鸟兽散。 张佳木也拜辞,门达对他当然客气许多,在座椅上呵了呵腰,笑了一笑,才道:“你去吧,我一会就写说贴向上头说明今天的事,放心,不会埋没了你。” 有这么一句话就行了,张佳木板着脸退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碰了大钉子。其实,心里愉快极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了门达府邸大门,一眼看到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正鬼头鬼脑的猫在街角,他上前就是一脚,笑骂道:“两个混帐,等我发赏是吧?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大人,小人在你心里怎么就这么没成色,”李瞎子挨了一脚,脸上笑的春光灿烂:“小人们的前程都在大人手里,赏不赏的,大人看着办就是了,小人们还敢争不成?” “这话说的是了。”张佳木甚是嘉许:“我用你们的日子多的是了,好好巴结差事,有你们发财的时候!” 正训戒这两个青皮,街角又跑过来一个,看到张佳木就道:“大人,坏了事了。” 张佳木神色一凛,喝道:“慢着点说,什么事?” “大人,任爷刚刚叫人给逮了去!” “什么?”张佳木大吃一惊,任怨好歹也是锦衣卫的缇骑,谁敢抓他?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一章 拼命! 事情很简单,那个叫曹翼的无赖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前些天,任怨和张佳木商量着买两匹好马,张佳木没空,他就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今天一大早晨,任怨先点了卯,这个月他又得了个闲差,没什么事,所以点卯之后任怨就溜了号去买马。 马市在德胜门外,任怨是军户世家,挑马的眼光很好。而且,运气颇佳。他在马市里可巧遇到两匹上等马,马主用关系从口外弄了不少好马来,就剩下两匹,都是三四岁口的青壮马,高大雄壮,每匹都有五百斤左右,在蒙古马里是难得的神驹了。 任怨好说歹说,以他锦衣卫的身份,再加上马主不想再耽搁,于是八两银子一匹买了下来。这价格算是很赚了,要是搁几十年后白银大量涌入时,这种上等好马少说也得大几十两了。 得了这两匹马,任怨心里可高兴极了,他反正是没事的人,也没多想,就一人牵着两匹马跑到正南坊里来了。 原本也不会有什么事,正南坊的局面打开了,现在就是锦衣卫的天下。坊里的无赖闲汉们都认得他,一看任怨牵着两匹好马过来,大伙儿都围了过来奉承,任怨也很得意,手舞足蹈的把买马的经过说了,一边吹牛,一边等张佳木办完事回来。 结果就是这么点时间就出了事。任怨吹牛的街口是坊里的要道,过往的人很多,一般人看到锦衣卫和混混们在街头上早就避走了,可是有一群人不但不避,看到这边人多,反而围了过来。 这群人头顶尖顶小帽,穿曵撒,白皮靴,手里拿着铁鞭铁索什么的,一个个都是面色阴冷,被人欠了八百吊钱的倒霉样。 任怨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东厂的番子是见树踢几脚的,没事也要惹出事来。京师里头,除了少数人之外就没东厂惹不起的。原本锦衣卫也不必尿东厂这一壶,但现在厂权渐渐压过了卫,虽然大伙儿都憋气,不过上头都没办法的事,下头小喽罗还有什么想法不成? 一看到番子们过来,任怨就住了嘴,挥挥手叫大伙散了,他自己打算牵马到锦衣卫当值的铺舍里去,在外头还是太张扬了点。 原本就这样没事了,东厂的番子们看到是锦衣卫的人,楞征了一下,带队的役长挥了挥手,番子们也就打算走了。 最近正南坊里锦衣卫风头正劲,干了几件大事,面对锦衣卫咄咄逼人的扩张态势,东厂上头似乎也没有什么办法,大家相忍为安,少出事为妙。 事情就坏在两匹好马上了,任怨牵马走过,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番子役长眼前一亮,立刻就看到这两匹马了。 好马难得,当时的京城坐轿子的人少,骑马和坐车的多。一看到这两匹好马,带队役长眼前一亮,喝道:“那汉子,过来!” 说话很不客气,任怨就带了气,问道:“什么事?” “这马不错,我要买你的,”役长一边说一边过来,拿手摸了摸马,又端详了一下,心里更加喜欢,便又向着任怨道:“三两一匹,不欺负你。” “三两?”任怨一笑,道:“三十两也不卖,您把手拿开,我又不是贩马的。” 东厂的人原本就有点惹事的心思,任怨答的这么不客气,役长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按他们的想法,还真没欺负人,东厂的人什么时候给过别人银子?况且是带着一队几十人等于是锦衣卫总旗的番子役长? 一句话不对,役长下令,立刻就有几个“干事”过来,铁索一套,把任怨一锁,役长才道:“好小子,看你就不象汉人,准定是蒙古奸细,不然哪来的这等好马?带回去,严加盘问,非得拷问出实情来不可!” 一看东厂和锦衣卫之间起了纷争,众无赖立刻就鸟兽散了,任怨就这么着被带走,连着两匹刚买的好马,也被牵走了。 好在曹翼记着张佳木就在门达麾下效力,也是正当红的校尉,他们就指望锦衣卫吃饭,别人跑了,他就屁颠屁颠的跑来报信了。 说完之后,已经一嘴白沫,曹翼看着张佳木的脸色,问道:“怎么办,大人?” 李瞎子脑子转的快些,看到张佳木脸色不善,忙道:“大人,不能和东厂硬顶啊。快些回去见门百户,请他老人家出面,赶紧把人弄出来。过了今天,明天就算把人弄出来,人也废了!” 京城里的无赖对顺天府和东厂、锦衣卫的办事手段都熟悉极了。东厂本来没有监狱,抓的人按理是交给锦衣卫处置的,但凡事都没有绝对,抓了锦衣卫的人,难不成还往锦衣卫送?没有正式的监狱,几间小黑房总有的。 进门先用杖打,然后用鞭,夹棍、几轮酷刑下来,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打废了,就算不死,以后也是个半残,京城里头,被东厂或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打残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正南坊里就有不少! 张佳木也是醒悟过来:没错,救人要紧! 门达的担当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地位,一求之下门达肯定答应。但他去托人,再去求上面,然后说动东厂的人,打笔墨嘴皮官司,没有几天扯皮准定保不出人来。 几天之后,任怨还能不能自己走路,这个就很值得怀疑了。 自己去救? 饶是和任怨亲兄弟一样的交情,张佳木在这一瞬之间,还是犹豫了。 东厂的厉害,犹在锦衣卫之上。用刑的惨毒,株连的狠毒,绝不给人留余地,只要被东厂盯上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不弄的你家破人亡,绝不会完事。 但就这么看着自己兄弟被人搞死搞残? 这口窝囊气,实在是难咽下去啊…… 薛胖子最善察颜观色,他小心翼翼的劝道:“大人,忍字头上一把刀,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啊!” “忍?去你娘的!”张佳木终于忍不住了,不要说什么大道理了,也不要谋而后动,要是就这么当了缩头乌龟,连自己兄弟也护不住,以后还怎么挺得起腰板来! “李瞎子,你去门百户那里,给他报信!”张佳木想一想,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刀,道:“告诉他,我与任怨生死,就在他老人家那里了!” “啊?” 李瞎子大惊失色,想劝,想了再想,没敢。 张佳木的脸色太吓人了!面色如铁,双目通红,递刀的时候,两只手的骨节都捏的惨白。 在场的无赖都吓坏了。小张大人一直就是那种和和睦睦对人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象普通的锦衣卫,整天阴沉沉凶巴巴的。 现在这模样,谁都知道他动了真怒,一劝之下,恐怕适得其反。 张佳木不理他们,又道:“曹翼你带我追过去,薛胖子,你找个医生跟过来———要真的,不要那种瞎糊弄的!” “是是,大人。” 曹翼汗落如雨,无赖都是欺良怕恶的,锦衣卫他怕,东厂他更怕,原想报信弄点好处,谁知道张大人一听就燃了,现在要激出大事来,他也跑不了。 曹翼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薛胖子也好不到哪去,两人都是惨白着脸,虽然答应着,脚下却是一步没动。 张佳木知道他们生性,沉声道:“万事有我,你们躲远远的,我叫你们再过来。” 说罢,拔腿就走,只赶着曹翼在前头引路。 这一回,和狗日的拼了! ==== 读者诸君,请赏几张推荐票啊!() 第二十二章 乱 长街之上,张佳木疾奔如火。 而宣南坊中,锦衣卫百户门达心中却是一片冰凉。花厅的方砖地上,跪着捧着宝刀的李瞎子,刚被门达泄恨时踢了好几脚,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虽然狼狈极了,但他却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连动也不敢动! 谁知道门百户盛怒之下,会拿他如何办理? “太胡闹,太胡闹了!”门达如拉磨的驴一样,在自己家的客厅里转个不停。转来转去,看到一个大花瓶,伸手拿起来“砰”一声,又摔了个粉碎。 可怜在廊下伺候的小丫头子们一个个吓的脸发白,老爷今天真是邪性了,已经摔过一个,怎么又摔了一个瓶! “这么说,他走了有一会,追不上了?”门达摔瓶之后冷静了许多,问李瞎子道:“你们怎么不拉住他?” “拉不住啊!”李瞎子都快哭了,他道:“大人,要是拉得住,小人们敢不拉么。” 门达“哈哈”笑了,上下打量了李瞎子几眼,道:“听说你是个机灵人,下去等着,今天这事要是闹大了,你等着被剥皮!” 丢下已经吓傻了的李瞎子,门达横下心来,喝道:“来人,拿大衣服来,我要出门!” …… 门达换了衣服,就直奔靖远伯府。好在,就是一个坊里头,骑着马一柱香功夫也就到了。 刚听到张佳木这么莽撞时,门达也怒极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知自爱? 这种事情,是脑子血一涌就敢上的吗?任怨当然是无辜的,卫里头也一定会给他出头,但那是上头的事,门达这个百户都不一定沾得上边,怎么张佳木一个刚补缺的校尉就楞敢去抢人? 糊涂,冲动,太糊涂,太冲动了。 可回头一想,说明这年轻人够胆,重义气。门达现在欣赏张佳木只是他脑子好使,今天这事一出来,反而觉得这小子真是一块好料子,不但有文,而且有武。 怕就怕,人家人多势众,不抢回任怨来,反把自己给折进去。 门达气就气在这儿了,就算要抢人,也多拉一些兄弟去啊…… 到了伯爵府里,他是常客,不需要通报,直接就进了内院门。 王骥正在会客见人,门达坐在客厅的另外一头,只觉心急如焚。好在,没一会主人会了客下来,彼此间熟不拘礼,伯府下人过来伺候老头子更了衣,又上了茶,门达便上前见礼。 “你似乎有急事?”王骥虽老,身上责任一点没减,挂本兵官衔,管十团营并正南坊中事物,其实,也就是当今皇帝给自己的太上皇哥哥找的看守,所有关于南宫一带的事情,都先由王骥处理,理不清理不顺了,才会上禀给皇帝处理。 身负重任的人,精气神当然很好,一眼就看出来门达有很急的事情,所以干脆就不寒暄了,直接问正题。 门达刚开了口说了两句,王骥喊停:“先不要说,”他扭头道:“来人,把李指挥和哈通事给我请进来。” 这两人,差使也在正南,所以没事就在府里伺候,倒是一叫就来了。 人到齐了,王骥才叫门达接着说,等门达说完,在场的人都是面色沉重,一时间,房里倒静默了下来。 半响过后,王骥才摇着头道:“这小校尉,倒是还有点血气之勇。今天杨煊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原说就要提拔他,上回我也说过这话,原想,不提个总旗,最少也是个小旗。这种殊恩,锦衣卫里可不多见啊。” 门达拍腿道:“可不是这么说?这后生,实在能干,不瞒伯爷您说,卑职是打算拿他当副手看的,正南坊可不是一般的坊,他拿的起来。今天闹这么一出,事就难办了!” 老头子原本还有点犹豫,门达提起这个,他想起张佳木快刀斩乱麻的功夫就解决了杨煊府里的麻烦,这能力,当然是没得说了。 至于杨煊府里的那个东厂番子,他自然会和宫里的公公们去分说,这事不急。 倒是人才可惜,老头子这会儿才真正动了怜才惜才的心思,他道:“这件事,我当然会说话,一会,我就去见司礼的兴公公,还有王公公,东厂就是他管。” “但是,”他皱着眉道:“这些阉人,可不是好说话的。这件事究竟怎么着,我实在没把握。” 哈铭是张佳木的授业师傅,关系当然不必提了。但王骥说的是实,所以尽管他满脸焦急,也是跟着道:“看这小子是不是好命了,说的动,就没事。说不动,也只得由他。” 这会众人再看李春,李春站起身来,也不推辞,只道:“是不是能救得下,那位主儿也不一定有把握。老实说,内宫的事,着实麻烦!” 尽管在场的人都是大明官场和军中系统中数得着的人物,但提起和内臣打交道,各人都是大皱其眉。 就算是王骥,也真的是没有什么把握。 门达知道事情就是这样,他站起身来,道:“那么,我就回去派人打听消息去,有什么事,再来禀报。” “你先别急走,”哈铭拦住了他:“去一次锦衣卫衙门,求见几个指挥。” 门达皱眉道:“这事伯爷要是管不下来,他们又顶什么用?” 王骥可是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授位伯爵,又管十团营,兼兵部尚书,超品武臣大员,要是王骥都管不了,找几个锦衣卫使有什么用? “这你不必多想,哈铭道:“总之,信我的没错。” “也好!”门达却不过他的情面,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也就是跑跑路的事,他答应下来,决定立刻就去。 锦衣卫衙门在皇城西,与中军都督府和光禄寺等衙门在一起,不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是不必去上衙门的。 门达答应下来,哈铭这才真松了口气,他以手加额,苦笑道:“这一下,就真的看这孩子的运道了!” 张佳木一冲动之下,倒是搅的一群天大的官员帮着他擦屁股,这份光彩荣耀,也就不必提了。 没一会功夫,王骥与李春等人分别出府,门达也带着人往锦衣卫衙门去回事。哈铭坐立不安,想着实在不放心,于是带着几个随从,却是往着东安门外的东厂胡同那里赶。 算算时间,张佳木要么半途追到人,要到就已经到了东厂,哈铭决定,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动静再说。 虽然已经做了许多,但哈铭心中明白,这一次,张佳木委实是吉凶难测! ==== 求票,求推荐票!!!!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三章 面圣 哈铭去追张佳木,李春出了伯府,吩咐赶车的下人:“去东华门!” 正南坊距离东华门很近,赶车的答应下来,知道李春事急,半空中把马鞭甩的啪啪作响,后档车风驰电掣一般,向着皇城宫门疾驰而去。 也就是小半个时辰,车身一停,不等着跟来的下人来扶,李春自己就跳下马来。 守东华门的是御前亲军,皇城亲军由锦衣卫、府军前卫、旗手卫这三卫组成,定额是八千七百多人,今天巧了,守门的百户官正好是府军前卫的。 看到李春过来,那百户一溜烟似的跑过来,行了一个军礼,眉飞色舞的道:“大人,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邪风!”李春没好气的回他一句,伸手把自己腰间的金牌解了下来,丢给那个百户,道:“验牌!” “是勒!”换了别的指挥,百户打死也不敢验什么牌的,但李春不同,对别人严,对自己也并不例外,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验看。 李春的牌,是义字第二十一号,这牌,是出入皇城提调禁军的关防金牌,领了之后绝不能遗失,不然,将有重罚。 验看了,百户陪着笑将李春送了进去,从东华门一路进去,没走多远已经到了内廷和外廷交界的地方,到了这儿,就算是李春这样的高级武官也进不去的,里头也没有禁卫亲军,全是内臣宦官了。 乾清门小角门处,李春没了指挥使的威风,点头哈腰的向着几个没品没级的小内使道:“请公公格外成全,下官是真的有急事。” “急事?”内使们横眉立目的道:“你有急事,偏我们就没差使?” “唉唉,是是,下官糊涂的很!”李春一边点头哈腰,一边从袖子里摸出几颗小元宝来。都是内廷银作局打造的马鞍型元宝,一个五两重,他笑道:“给几位公公拿去喝茶!” “这还差不多。” 宦官是最爱银子的———天知道他们拿着给谁使去?但拿了银子,脸上的神情就好看多了,一个年轻的内使懒洋洋道:“好吧,我帮你进去一趟。” “有劳,有劳!” 李春放下心来,安心在角门这陪着几个嘴上没毛的阉人扯闲篇。好在,他也不亏,就是这么闲扯的时候,才能不经意间得到不少内廷消息,这可是花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 没过多久,那个进去的小宦官跑了出来,他向着李春一摇头,道:“那位主儿早出去了!” 李春大急,问道:“那么请问,去哪里了?” “说是去外头玩了,谁知道去哪儿了!” 这么着,可就真没办法了。 李春摇了摇头,心里懊恼的紧。他这个指挥,最硬的关系就是太后,他是太后的远房亲戚,说起来算是外甥。除了太后,就是和今天来找的那位打的交道多,一个指挥使,能和内宫拉上关系,岂是容易的事?要不是这层,他能从一个普通的小旗一路升上指挥使,还能再升都督佥事? 这一次,差事可是真办砸了。 那天张佳木救了他们主仆俩,上头发下话来,救命大恩不能不报,但似乎也不便张扬出去,毕竟怕朝野议论。但是,李春的责任可就重了,要盯着那少年人,总得想法还了这个人情才是。 上头交待下来的事就是第一要事,别的差事尽可以放一放。可就是这么一点小事,也没办好! 想到可能失去内宫的赏识,尽管是寒冬腊月,李春额头上的汗水可就止不住了。 唯今之计,就是赶往东厂,看看能不能凭他的面子把张佳木保下来,便是保不下来,也要守在那儿,绝计不能让东厂的人把他杀了或是打废了。 …… 李春和哈铭分头赶往东厂的时候,老伯爷王骥也赶到了宫中。 他的身份可比李春贵重多了,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城,接着请见皇上,见了皇帝之后,正好说正南坊杨煊的案情。 对外面,怎么个说法还要和内廷的公公们协商,看看如何办理。 对着皇帝,王骥倒是直言不讳,只道:“东厂这件事办的可不漂亮,就这么被一个锦衣卫的小校给查了出来。要是传扬出去,只怕于皇上的声名都是有碍的。” 国家重臣,五朝元老,就算对皇帝说话也不必太客气,他这么说,皇帝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也只得一忍了之。 王骥说了半天,皇帝倒是只对张佳木感兴趣,金口一开,问道:“这么说,这个小校尉很能干不是?他叫什么来着?” 皇帝顾左右而言它,对东厂的包庇态度已经一点不加掩饰了,王骥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也只得凑趣道:“回皇上,校尉叫张佳木,是个年轻后生,锦衣卫世家出身。身家清白,也确实是个干才。” “哦,朕知道了。” 听完之后,皇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王骥知道,皇帝这是不欢喜张佳木查出来的结果,所以尽管对张佳木的能力颇为欣赏,但就是不愿褒奖提拔。 皇帝,自从唯一的儿子死后,性情大变,越来越偏执,而且身体也越来越坏,对大臣召见的少,凡事只信内臣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王骥深知此点,知道此时更加不必提张佳木和东厂的冲突,一旦提了,皇帝可能震怒,到时候,连和平解决此事的最后一点可能也没有了。 果然,皇帝最后表态:“王卿,杨煊雷击一案,卿去与厂臣王诚商议吧。如何办理,商议定了之后,由你们复奏就是了。” “是,”王骥无奈,只得起身答应了,底下无话,就叩头请辞出来。 开头不顺,往下更加不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兴安根本没见他,同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并提督东厂的王诚倒是见了他,先谈杨煊家的案子。没等说完,王诚便起身:“老大人,我还有事,这件事就这样吧,底下您不必管了,我们东厂接了就是。” 王骥被他这么一噎,底下张佳木的事根本来不及说出口来,老头儿须发皆白,就这么被晾在那儿呆了半天,半响过后,王骥才苦笑摇头:“嘿!”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四章 怒闯东厂 王骥碰钉子的同时,张佳木拉着曹翼夺路狂奔,向着东厂方向一路追赶过去。 到底经过了一点时间的耽搁,一路追过去就是不见人,倒是路上的百姓,看到一个锦衣卫的校尉一脸杀气的跑过,立刻都是鸡飞狗走,躲闪不迭。 东厂的办事地方就在皇城的东安门外。 后来时间久了,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胡同,京城里的人都叫它东厂胡同。 远远看到东厂胡同里头的真武庙的庙顶时,曹翼可就打死也不走了! “大人,”他带着哭腔道:“小人真不敢过去!” 张佳木知道,带着他也是没用了,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回头去找薛胖子庄小六几个,想办法弄辆车过来!” 他怀疑任怨已经在受刑,一会抢了人出来,就得立刻用车接走,不然的话,扛着任怨那么大个头的累赘还怎么在东厂番子里杀进杀出的? 张佳木已经决定硬来了,曹翼倒是有个良心的,先是欢喜不禁的答应了,却又担心张佳木,劝道:“大人,东厂的番子都是虎狼啊,您老不要和他们硬顶了。” 说到这,他咽口唾沫,用害怕的眼神看看四周,见左右无人,才又放心的说道:“小人说话可能不入您耳,不过还是得说———得小心把您自己个也折进去!还有,您老要是和番子们动起手来,就算您老占着理,但打死了人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您也得抵命不是!” 虽然是无赖,话说的是一点没错的。 东厂的人和谁讲过理来?既然不怕和锦衣卫撕破脸抓了任怨,那么,非得惊动两边上层,折冲往还一番,这才可能把任怨给放了。 还有一种结果,就是东厂就不放人,然后锦衣卫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把官司打到御驾之前,要么,就想办法阴东厂一道,也逮一个东厂的番子,逮着了就不放,往死了折腾。 但不管是哪一种办法,任怨可都是死定了。 锦衣卫的上层也不会真的为一个小小军余的死活上心,北镇抚司南镇抚司,每天弄死的官员百姓和锦衣卫自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一个小小军余的死活,不会有人当真放在心上的。 就算是管,也就是要保锦衣卫的面子,就是一个面子问题罢了! 这些话,也无须和曹翼说清,但曹翼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张佳木沉吟了一小会功夫,曹翼以为他回心转意,于是就老老实实的在一边等着。岂料张佳木一开口,倒是惊了他一个跟头:“你说的是,我想,用刀也不大好。” 接着他吩咐曹翼道:“去,给我找根合用的棍子来!” 可怜大天白日的,又是隆冬时节,曹翼鼻尖上全是汗珠:这位小爷,胆子也大的离谱了一些吧? 于是张佳木打量着东厂那边的情形,曹翼一脸倒霉的去给他找棍子。 摸索了半天,张佳木都等的不耐烦了,只见曹翼捧着一根一尺来长的厚木条子跑了过来。 “这是什么?” “回大人的话,”曹翼哭丧着脸道:“实在找不到什么棍子,小的从那边一户人家的大门上削下来的,您老将就着使吧!” 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木头门栓被这厮弄了下来,慌乱之间还有如此急智,也算了不起了。 张佳木用赞许的眼神看了这无赖一眼:三十来岁,獐头鼠目的样子,个儿也矮小,面色黄腊,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营养不良,就是一双小眼不停的转动着,露出狡猾的光来。 他摆了摆手,道:“快点按我的吩咐办事———我可事先说明了:你如果敢跑了不来,就算我折进去了,一样会有人把你们全逮了出来,一个个剥了你们的皮!” 曹翼原本还真打着一跑了之的心思,被张佳木一语点破,他吃了一惊,只得道:“校尉大人交办的事,我们可从来不敢打折扣,大人,您放心好了!” “嗯,去吧!” 张佳木微微一笑,挥挥手叫那无赖走了。 自己紧了紧手中的木门栓,虽然不及长棍,但也大小合手,而且大门的门栓是用铁梨木打的,沉重厚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别说,还真趁手。 闹腾到现在,已经快到申时初刻。 冬天天黑的早,夕阳西下,光影之下,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高大少年,长身玉立,傲然而行,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根木门栓! 离的老远的曹翼眼睁睁的看着张佳木越行越远,走的不慢,背影却是宛如山峦,他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怪怪的,一股热气直往眼眶子里钻,没来由的,竟是滴下几滴泪来。 “没成色的货!” 曹翼“啪啪”几下,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咱快点去找人,不能教大人看不起咱!” …… 张佳木施施然的往东厂衙门里走,先前还没有人注意他,到后来看他怪模怪样的,一群番子开始围了过来。 有人问他:“你怎么回事,穿着飞鱼服又没佩刀,还拿着个门栓———这里可是东厂,不是你们锦衣卫撒野的地方!” 张佳木一笑:“合着你不是锦衣卫?” 那人顿时语塞,被他噎的一时半会的说不出话来。 东厂的番子都是从锦衣卫里头挑出来的。当然,挑的都是百里选一的“人才”。不是最狠最奸狡的根本不能入选。 时间久了,虽然番子们是锦衣卫出身,可是还把自己当锦衣卫的,可是一个也没有了。 被人拿住了话把,众番子一时无语,张佳木又是一笑,向着离着最近的番子问道:“劳驾,问一下,今天有人从正南坊拿了人回来没有?” “原来是这事啊?”在场的众番子都是眼前一亮,当先那人就道:“没错,你算问对人了。”他道:“那个军余就是我们拿的,一个人两匹马,现在全在里头了,怎么着,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张佳木把玩着手里的大门栓子,笑道:“看你们的样子,也就是个‘干事’,你们出去办事,总得有‘役长’带队,请把他叫出来,我和他说话。” “嘿,反了小子你的!” 在场的番子们立刻就炸了营了,从来只有他们欺负人,还真没有被人这么顶过,就算是大明的文臣武将们,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今天看这小校尉的意思,竟是打到东厂的门头上来了! “拿下他,给他过一遍全刑,叫他知道,东厂可不是人随随便便能惹上门来的!” ------------ 张佳木从东厂出来,曹翼畏畏缩缩的从街角跑了过来。 “大人,小人的差办砸了!” 张佳木打量了一下,果然没有他要的东西,他勃然大怒,用大门栓子打的曹翼满脸开花:“票呢,不是说读者投了不少票吗,全让你给‘漂没’了吧?” --------------------------------------------------- 开个小玩笑……很恳切的向读者诸君请求推荐票。作者写的再辛苦,能看到收藏点击推荐往上涨的时候,心里总会是很愉快的。 请大家看完书后,不要急着关闭窗口,而是在书的主页上选择推荐本书,投下您的推荐票再走。 这样,您看的愉快,作者也愉快,也会给大家写出更好的章节来。 又,本书已经到了高潮部份,写到现在,感觉也算用心,真的请大家用推荐票来支持一下,谢谢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五章 打脸 在场的东厂番子们叫嚣着,只是无人上来动手。 张佳木身高体壮,体形匀称,手里还有一个大杀器门栓在把玩,番子们眼多毒,知道这个人不是好惹的,都想着叫别人打头阵,自己则缩在后头等着捡便宜。 向来东厂拿人还没遇到敢抵抗的,今儿这么一碰,东厂的底子可就全露出来了! 他们不动,张佳木当然也不动。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是那种讥讽味道很浓的笑,也不是面色狰狞的狞笑,笑容淡淡的,双眼的眼角有点下弯,嘴角和下巴却是微微上扬,仿佛是见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物,却又不值得一笑似的。 张佳木生的还算俊俏,可是他脸上的这种笑容,可真教在场的东厂番子们气的心口疼。 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闯在东厂的大门前,用这种云淡风轻笑看风月式的笑容来挑衅来着?从永乐年间建东厂起,谁敢?! 这么一闹腾,东厂门前的番子们可起越聚越多了。 他们有人知道底细,已经暗中去禀报当事的役长出来处理,有人叫嚷着要用铁索把张佳木索了进去,给他过一遍全刑,可这种都是色厉内荏,嘴巴上叫的厉害,脚下却是往后头缩,把别人推到了前头。 还有人知道事情不对,没准一会儿会大打出手。这锦衣卫的小子看起来就是硬点子,手底下没两下,敢这么狂?于是这等人最聪明,干脆不瞧这热闹,嘴里附合着,一边说一边走,没一会功夫就溜之大吉。 更多的番子则是困惑不解,一脸迷糊,在他们的认知里,着实弄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仗着谁的势,竟然敢如此大胆狂悖! 在宽达十数丈的东厂大门前,巍峨高耸的真武庙下,张佳木以一人对数十人,而且对方人数还越来越多,他竟是就这么长身而立,沉渊岳峙,宛如山峦!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东厂的人越聚越多,但就是没有人敢动手!在场的番子们一个个脸都涨的血红,感觉丢光了东厂的脸,但越是之前没有人敢动,到这会儿,反而越发没有人敢第一个上。 先前的番子是被镇住了,后来的不乏有大胆敢动手的,但他们没摸清楚底细,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呆着,不敢乱动。 就这么一来,张佳木以一人之力把东厂的大门给堵了,后来说了出来,京师之中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觉得痛快,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回事情喝了个酩酊大醉,醉卧之时,还在犹呼“痛快”而不止!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奉命跑了过来。 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青衣戴小帽,看起来似乎是东厂里头的杂役小厮,他看着张佳木,怯生生的道:“这位大人,我们李大人说了,问你敢不敢进去说话?”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番子们都感到大丢其脸,有人脸已经红的跟鸡血似的。 人家就一个人,在场的番子都快一百了,其中也不乏好手。 里头这位李爷,是役长档儿头里最得势的,说是役长,其实掌刑千户也不在他眼里。原因很简单,李役长是司礼少监李泰臣的本家侄儿,虽说少监不是太监,但司礼少监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就算是阁老尚书,见着李少监也要笑脸相迎! 可他怎么就这么孬种呢! “得,”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进去就进去,也没什么大了不的。”他扬了扬下巴,很客气的对那个小厮笑道:“你,头前带路。” “哎!” 一个青衣小厮在前,张佳木缓步在后,四周则是亦步亦趋的东厂番子,张佳木进则他们同进,急则趋行,缓则缓行,亦步亦趋,这么一大群戴着圆帽,穿着白皮靴,一样佩着绣春刀的东厂番子随着张佳木一个人的动作而动作,眼前的场景,在番子们来说是屈辱极了,在张佳木来说,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威风豪气! 好不容易到了东厂的大堂,迎面先是一副岳飞的画像,下面上着供香,岳飞的画像上头,就是一副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百世流芳。 呃,看着眼中情形,想想东厂现实,张佳木心里好强烈的一种不适感啊…… “这个校尉,你好大胆啊!” 就在张佳木东张西望的时候,堂里有人先开了口。 三角眼,吊角眉,如同锥子似的下巴,一脸的刻薄像。说话的人,就是拿捕任怨的东厂辑事役长李石,这会儿,他用洋洋得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张佳木,活生生象一只刚在爪下捕了一只老鼠的猫儿样。 张佳木笑道:“怎么着,李役长无故拿人,不是更大胆吗?” 张佳木打定了先说理的主张,不过,看着眼前情形,说理似乎有点不切实际了。 不要说跟过来的番子们,眼前李石的四周可全是人,虽然没有穿着重甲的甲士,但所有围在李石身边的番子们都是手持长枪,也不知道刚从哪个库里翻出来的,枪上还全是灰尘咧。 张佳木的反应似乎在李石的预料之内,四周这么多拿着长兵器的手下,李役长的胆子可大了很多,他踱了出来,手摸着下巴笑道:“无故拿人?我们东厂拿人什么时候还要理由了?明告诉你吧,不仅你那个军余兄弟要留下过堂,就是你,今天也必定是走不了了。” 张佳木笑的更灿烂了:“役长大人这是说,你就是不讲理了?” “没错!”李石瞪眼道:“甭以为你身后有什么靠山就敢这么狂,告诉你,没有人的靠山比东厂更硬!” “啪!” 一门栓正打在李石的脸上,打的又狠又准,一下子在李石的长条脸上打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眨眼功夫,这痕迹由浅变深,由白变紫,又红又肿,看着真是好玩极了。 “你敢打人?”李石先是被打的一阵发晕,晃了晃脑袋,半天才惊醒过来。 他吃惊极了,就算是眼前画上的岳飞重生,就算是眼前所有的房屋都变成废墟,就算是所有的番子都变成小白兔……就算是听过古往今来所有鼓儿书戏词里的那些稀奇事儿都加在一起,都没有办法让李石清醒过来! “他,他敢打人?他敢在东厂打我?他敢打司礼少监的侄儿?他他他,他硬是打了?” 脑子迷迷糊糊的李石根本没办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一个堂堂东厂的辑事役长,司礼少监的侄儿,就这么在东厂的大堂里,当着几十上百的属下,就这么被一个笑咪咪的小白脸给打了! “没错,我是敢打你!” 张佳木抬手又是一下,这一下抽中了李石的鼻子,打的鼻血长流,四周的番子们还是在石化状态,根本无人阻止。 他道:“横行不法,闹市捕人夺马,东厂的名声都叫你这种人给败坏了,不打你,打谁?” 话音犹未落,“啪”又是一下,这一下打在嘴巴上,生生把李石的门牙给打飞了两颗,这一下,可终于把李石给打醒了,他哭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点给我把他拿下!” ======== 再次恳请读者老爷赏几张推荐票,多谢!() 第二十六章 恶战 李石话音未落,张佳木已经大步上来,用手拉住李石的肩膀,一扳一拉,瘦弱矮小的李石已经整个人被他抱在了自己的前胸。 “都别动啊,谁敢动,谁就是和李役长过不去啊。” 张佳木脸上还是笑咪咪的,但话里的狠劲却是叫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战。给李石啪啪啪来了三下之后,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是个真敢下手的狠角色! 眨眼之间,张佳木已经把李石抱在怀里,大手卡住了李石的喉咙,李石被他卡的脸都涨紫了,听到张佳木的话,李石心知小命就在人的掌握之间,从来都是他掌握别人的生死,今天却是头一回落到如此地步———他尿裤子了。 “你们,咳咳,都给我老实点,不要动!” 李石挣扎着,向着四周的番子们下令。 张佳木扑哧一笑,乐道:“我正想这么说,你倒是乖!” 他勒了勒怀里的李石,笑道:“走,把我送到门口……还有,派人把你逮的那个军余也带过来!” “是,是是是!” 李石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张狂样子,他迭声下令,让四周的番子散开,同时叫人去把早晨逮捕的军余给送过来。 在场的番子又气又急,恨的要死。但偏偏一招输招招输,上来被张佳木把李石给制住了,大家投鼠忌器,眼睁睁的看张佳木勒着李石,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从大堂到外院,距离总有二三百步,四周番子刀枪齐出,枪刺如林,刀盾如海,而张佳木就在这千军万马之中挟着李石,大摇大摆的又从东石的内堂完好无缺的走了出来! 到了外院,看看大门在望,张佳木心知今天此事已经有可能成功,他禁不住仰天叹了一口气:人的一生,总会有逞一时血气之勇的时候,今天这件事,干的他姥姥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到了大门前,任怨已经被人送了过来。 他倒是没有受什么罪,就是脸上又青又肿,可能是被人拿捕是抵抗,因此被打了几拳,精神看着还是挺好,衣衫上也没有什么血痕,看起来还没有被用刑的样子。 “九哥,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佳木,你这闹的是哪一出?” 张佳木看到他的样子可算是长出了口气,今天这么着闹腾,要是任怨已经被打残了,那可真是太不值得了! 这点儿时间任怨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倒也是傻大胆,外头那么多刀枪剑戟的,他冲着张佳木嚷嚷道:“佳木,你这可是太大胆了吧?疯了不是,这样你救我出去,咱哥俩以后怎么办?” 张佳木冲着任怨笑笑,笑容洒脱极了,他道:“我没想过。” 任怨语塞,其实他心里明白,张佳木再来迟一会自己就得过堂用刑。今天被番子拿捕的时候,他很是还了几下手,一会过堂,非得被往死里折腾不可。 他自己个没有干过打人的活,但东厂和锦衣卫里用刑的水平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师傅,那些人自幼家传的功夫,用豆腐练杖,要练到豆腐上的纸碎了而豆腐平白干净,一点皱折没有,到这种程度,才算成功。 落到他们手里,他就没有想过能囫囵着出去。可没成想,刚进来没一会功夫,张佳木就冲进来了! 自己兄弟,一切也无须多说,任怨点了点头,咬牙道:“好吧,咱哥俩杀出去再说。” 两人一左一右,夹着鼻青脸仲的李石,三人一体,向着门外而去。 只要能到达东厂的大门外,再喝着番子不跟过来,然后潜入胡同,上了曹翼等人赶过来的马车,一溜烟走人,今天的事虽然闹腾的大发了,但最少眼前的事就算完了。 但事与愿违,张佳木和任怨的运气都不算好。 东厂里头闹的跟什么似的,早就引了不少人围观,东厂在皇城一侧,经过的都是皇城里的来往人员。有宦官,有力役,也有守皇城的卫兵,还有一些路过的文武官员和随从。 这么一会功夫,外头聚集了不少人,看到张佳木和任怨夹着人出来,外头已经是惊呼声一片。 “来人啊,给我把人拿下!”一个特别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给我上,不要管那个番子是死是活了!” 能做这种主的,当然不是一般人。说话的人骑在马上,人长的很端正,五官清秀,就是脸白的吓人,下巴上也没有胡子。而且,头上戴着乌纱帽,穿着蟒袍,不问可知,这是一位品级很高的公公。 已经有人把他认了出来:“是御马监的曹公公!” 原来是分管十团营的太监曹吉祥,位高权重,一个东厂辑事役长,在他眼里和蚂蚁也差不了多少。 得了曹公公之令,在场的番子无不扬眉吐气,离的最近的十余人“嘿!”了一声,十余支长枪已经向着张佳木等三人刺了过来! 事出突然,张佳木只顾着把任怨往一边一推,自己一避一让,枪尖堪堪就从他肩膀旁边刺了过去,李石躲避不及,身上已经被捅上几个透明窟窿,鲜血狂飙,眼见是不得活了。 就是任怨,肩膀上也是被刺了一枪,鲜血长流,将衣衫染的血红一片。 “九哥,你往正南那边方向跑,有人接应!”任怨已经受伤,张佳木无可退避,对面又是十只支长枪戳刺过来,他身体一转,左手横向一带,动作快若奔雷,对面番子眼睛一眨的功夫,十余支长枪已经被他挟入肋下! “咔嚓!”一声脆响之后,张佳木身形又一转,十余支长枪已经被他全部拧断! 已经到了拼命的时候,张佳木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他冷眼看着有点害怕番子们,杀气腾腾的叫道:“不想死的就别过来!” “反了,反了!” 曹吉祥隔的老远,眼前情形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小校尉有如此身手倒是教他起了点爱才之念,但张佳木又如此狂傲,却又教他怒不可遏。 他喝道:“给我上,拿不下他,我把你们全剥了皮!” 有此严令,纵然张佳木已经扔了门闩换了两柄短枪在手,还是有大批的番子涌了过来。 张佳木回头一看,任怨果然在这种时候聪明的紧,受伤之后,他不仅没强留下来,反而已经折身跑了,饶是他心中杀气弥漫,还是忍不住一笑:自己兄弟,果然不是那种白痴,明明是拖累了,还非得留下来一起送死不可。 面对强敌,心无怪碍,张佳木手握两柄断枪,心中一片空明:“来吧!” ========== 国庆这几天可是忙坏了,每一章都是抽出时间来码的,字字血泪啊,所以,还是很有资格求推荐票的啊……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七章 暗箭难防 长街苦斗,对方人多势众,迭出杀招,遭此强敌,偏生张佳木又要留手,不敢痛下杀手。 刚刚和任怨说没有打算是实话,但他估计门达总会救他,况且还有哈铭,王骥,打一架的话,罪过不大,被捕之后总也有机会翻身。要是杀人的话,事情可就真的没有转圆的机会了。 虽是留手,但东厂番子们都是欺男霸女的好手,真本事却是稀松的紧。讲起打架来,一百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况且,他边战边退,已经到了胡同口,敌人虽多,耐何施展不开,最多三五人同上,张佳木手持双枪,戳刺抡打拍,妙招迭出,番子们根本不是对手。 打了两刻功夫,皇城长街上躺了一地的番子,张佳木只受了点轻伤,却是越战越勇。 他边战边退,只要再挡片刻,把番子们杀退一些距离,就能想办法逃走了。 “这么看,东厂全是废物不是?”曹吉祥骑在马上看了半天,越看越怒,脸色已经是阴沉的可怕。 他也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虽说东厂不归他管,但也是声气相连。 东厂丢人,丢的可是内廷公公们的脸! 曹吉祥看看左右,道:“那么,我身边有能人没有?” 他提督十团营,麾下全是大明京营的悍将,此语一出,众将皆面露愤色。 当下便有把总官朵颜上前请战:“公公,末将愿往与这小子过一过手。” “好,”曹吉祥点了点头:“原就说要叫你去,总得你自己说去最好。” 朵颜虽是蒙古人,也是京卫军官世家出身,他的家族中,有在亲军诸卫的,也有在五营三千神机三大营的,现在他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已经挑在十团营里当马步把总,世职是指挥佥事,除了家世之外,没有过人的骑射武艺功夫也是断然不行的。 朵颜默然点头,叫过来自己的亲兵,脱了身上铁甲,他一直面无表情,卸甲完毕,面对张佳木时,双眼才露出炽热的光来。 他大步向前,一路上所有的东厂番子都被他振臂挤开。 等朵颜到了张佳木面前时,两人对面而视。 一个是身高体长,身形匀称,身上到处都是武者的勃勃生机与力量。 一个则是矮小粗壮,罗圈腿,看不到腰身,全身上下,犹如一块铁板,每一寸肌肉都犹如钢铸铁打,与张佳木比起来,朵颜就是一头嗜血的野兽,与张佳木对视时,双瞳之中竟是毫无表情,犹如死灰。 看到朵颜,张佳木面色凝重,对方身上的危险味道浓烈的都遮掩不住。这是一头野兽,杀人如麻,双手犹有血痕。 朵颜也用欣赏的眼光看向张佳木,这个少年面色如玉,身形高挑,让人看起来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他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一句汉人的成语:如沐春风。 他歪着头笑道:“少年人,你的身手很不错,我来陪你玩玩?” “你真看的起我,”张佳木苦笑道:“不过,打就打好了。” 话音未落,朵颜已经一拳往张佳木的脸上轰去。 两人都弃了兵器,但朵颜这一拳竟是“啪”的一声巨响,一拳之威,竟能撕锦裂帛! 张佳木神色不变,左腿上前半步,右手却迅如闪电一般,一把拿在了朵颜的腕关节处,然后顺势向前一拉,自己身体又疾冲向前,半转身,左肘迅速向朵颜的喉咙关节处击去。 朵颜面露诧异之色,他虽然年不到三十,但十几岁时先在紫荆关,后来到宣府,大同,在边关已经打了好些年仗,手里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的博斗经验可都是在战场上用身上的累累伤痕换回来的! 眼前的这个年纪人不过十七岁年纪,就算是自幼习武,他哪来的这般果断敏捷? 这只是神思之中一瞬间的事,张佳木如此狠攻,朵颜的反应也是快极了,他侧身一躲,让开了这一肘,整个人亦是顺着张佳木的这一股劲力顺了过来,然后双手环抱,竟是用上了蒙古人的摔跤功夫,一下子,就把张佳木缠住! “小子,这一手不赖吧?”朵颜大是得意,叫道:“说声认输,我带你到公公那儿给你求情,他最爱好汉,你又没杀人,没准能饶了你。” 张佳木并不出声,用左肘往朵颜胳膊上一击,朵颜只觉双臂一麻,竟是不自觉便松了手。 他正发楞,张佳木却是一把抓住他肩膀往后一拉,右腿横扫,手腕一抖,朵颜已经如同一条破麻袋般的飞了出去。 这一下摔的可重,张佳木因为朵颜实力太强,因此不敢留手,这一下用足了全力,朵颜被抛的又快又急,摔下之后跌的半天也爬不起来。 “好,打的真好。”虽然跌的一嘴鲜血,朵颜还是强撑着胸口爬起来,含糊不清的夸赞着张佳木的技法真的是炉火纯青了。 “对不住了,”张佳木也有点歉然,道:“收不住手。” 他们俩打的电光火石一般,说起来长,其实也就是照面几回合的事。高手过招,绝对不会你来我往打上几百个回合,那是。 四周的番子看的呆了,刚刚张佳木就是大杀四方,打的他们胆战心惊。张佳木枪法纯熟老辣,挑刺戳扫都是动作极快,对面的番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高手打庸手,就是这样,跟大人打小孩似的。 也就是朵颜这样水准的,才能和张佳木过上几招,而且还有点机会。 他们这一楞,张佳木就有了机会,他也管不得朵颜了,回身便跑。 正转身时,突然心生警兆,身子下意识的一闪,一只利箭已经“嗡”的一声射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劲力之大,把他又向前带了几步,然后便只觉肩胛骨处一阵巨痛,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过去。 “曹钦,你这个混蛋!”朵颜已经在往后头骂人了,这般暗箭伤人,确实有点丢脸。 那边曹钦却是很得意,他是十团营的指挥使,正三品武官,职位不低,年纪却也只二十余岁,原因也很简单,他是曹吉祥的侄子兼养子,自幼就喜欢弓马骑射,手中弓箭向来例不虚发。 “怎么样,”他向着曹吉祥道:“父亲,还是儿子的弓箭看得吧?” 他身边的堂弟曹铉武艺犹在他之上,委实也不喜欢他这一手,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暗箭偷人,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戚,铉弟,你这是什么话。”曹钦也不介意,他这个弟弟,就是向来鲁莽,一天不顶他几句就不舒服。 曹吉祥横他们兄弟一眼,只是冷然道:“又没射死,你们没看到么,他已经跑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八章 巧遇 曹氏兄弟转头一看,果然,身上还带着箭矢的张佳木已经跑的人影也见不着了。 曹钦大怒,向着曹铉道:“铉弟,不是你跟我缠夹不清,我能教他跑了么?再射他几箭,还怕他不成个刺猬!” 曹铉当然也是大怒:“你自己不盯着人,难道还不准我说话?战场上要是你分分神,还有你的命在吗?” “这里又不是战场!” “是不是战场,你都不能分神!” “还不是你蛮不讲理?” 曹吉祥被这两活宝气的直哆嗦! 曹钦、曹铎、曹铉这几个全是他的侄子,太监本身无后,所以对宗族之子都很疼爱,视若亲生一般。 这几个混帐在武学上也还争气,曹铉武艺最高,骑射俱佳。在他的麾下,有百来名蒙古鞑官,都是骁勇善战,骑射俱佳。 但这些蒙古鞑官也都不是曹铉的对手,校场比试,经常一招就被曹铉打下马来。 武功高强,但脑子一个个好象都不够使。 有的时候,曹吉祥恨不得把这几个侄子回炉重造一下,他自己可是曹家有名的聪明人,不然也混不到大明宦官的最高层,可这几个侄儿……真他娘的不象是曹家的人啊! 曹吉祥冷冷道:“你们几个去追,追不到,回来我一人打你们二十军棍!” 曹钦很委屈:“父亲,这厮又不是我们的犯人,我们京营兵又不管抓人,咱们管他是跑了还是怎么地呢,依儿子看,我们不要管这个闲事了,还有啊,我看那小子身手不错……” “混帐!”曹吉祥恨不得反手给他两耳光。不过曹钦是他收养的义子,地位尊崇,他那些小兄弟已经够不给他面子了,再当面给他难堪,只怕就更那啥了。 曹吉祥一发火,曹钦只得闭嘴不语,其余几个曹氏兄弟都是面露笑容,老大吃憋,他们还是很开心的。 “你们都给我去追,”曹吉祥脸色又青又白,当真气的不轻,他道:“擅闯东厂的要犯要是给跑了,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去追,死活不论!” 张佳木已经消失在胡同里了。 从东安门附近一路出去,张佳木选择的路线是一路向北,因为受过箭伤,他跑的并不快,如果不是一路上有建筑物挡着,又有些行人阻路,曹氏兄弟和禁军的马队早就追上他了。 他一路奔逃,只觉得身体里越来越冷,张佳木知道,这是流血过多,如果再不找地方安全的躲起来,起出箭头敷药裹伤,怕是就算东厂不找他,这条小命也得交待了。 但现在不是着急箭伤的时候,要命的是穷追不舍的东厂番子和禁军们。在黄昏与夜色交接的昏黑之中,张佳木一人在前,绕过无数的胡同小巷,后头几百步后,就是如狼似狗的番子和骑着马的京营官兵。 一路上鸡飞狗跳,打着火把的番子与京营兵把小半个京城都惊动了,狗声狂吠,孩童的哭叫声,女人的尖叫,男子沉闷的喝斥,再加上番子们的吼叫与马蹄踩在青石板路上的清脆响声…… 张佳木自嘲的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真算是个人物了啊……” 肩膀上的箭影响到了他的行动,张佳木知道,非得找个地方避一避了。 在靠近德胜门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坊门,坊门大开,好象也没有看到坊兵,他心中大喜,加紧脚步,向着坊门处奔去。 在他身后,京营兵终于甩开了碍事的番子,火把的亮光出现,马蹄声清晰可闻。 张佳木心中大急,他是受伤的人,体力早就透支,京营兵都骑着马,这里又是坊门处,空旷开阔,对手只要挥鞭打马,没几下就会追上来的! 他慌不择路,过了坊门就绕道而行。 这个坊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活鬼,道路都宽的吓人,坊里也没有几个活人,这样再想借着地形和人流来阻止对方的追击已经绝无可能。 绝路,绝地。 张佳木心中虽然焦急,却并没有绝望之感。天佑善人,况且,他自觉是两世为人,死便死了也罢,谁知道魂魄又去了哪儿? 穿越客的优势大约就是这点了,既然知道灵魂不灭,还怕个鸟! 正在此时,异变突起,就在他奔行的道路前方,又是灯火大起。虽然亮,但不是火把的亮光,而是不少人举着灯笼,似乎是某个大官的仪仗过来。 张佳木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有变化就有转机,他向着那队人狂奔而去。 惊呼声大起,提着灯笼的都是一些穿着青衣的奴仆下人,一个满身血污的高大少年冲了进来,各人都是下意识的躲闪,并没有人想起来要拦他一拦。 “哪儿来的狂徒?” 仪卫中间,一辆马车轿帘大开,一个少女正皱着眉从车上下来。 这少女年纪不大,生的白白净净,瓜子脸,小小巧巧的甚是可爱,一身黄衫,脚踩快靴,腰间竟又是佩着一柄宝剑。 如此打扮,在少女的俏丽之外,又多添了几分英武爽利。 灯光的光线之下,把少女的脸庞照的红艳艳的,漂亮极了。 看到张佳木,她先是着恼的样子,待看到他脸之后,竟又是若有所思,再接着,却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先是惊喜,然后又是愤不可遏。 她道:“你怎么回事,京师里头,谁用箭伤了锦衣卫的校尉?” 声音也是干脆利落,问的又急又快:“快说呀,这样还有王法没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干吗去了!” 张佳木听着她问,脸上却是露出笑来:“我惹的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怕是惹不起。” 黄衫少女歪着头想了一想,道:“也是,能把锦衣卫的人伤成这样,当然不是常人。”她看着张佳木的伤势,又大皱其眉:“现在不说这个,得赶紧给你治伤。” 对答这么几句,竟好象是熟人似的,语气里也透着一点亲切。 张佳木想来想去,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再仔细看看眼前的黄衫少女,俏丽可人,飒爽英姿,闹了这么一天,又身受重伤,他的自制力降到最低,打量了几眼,他动心了。 “哎……” 被一个英轻男子这么盯着看,对那个少女似乎也是头一回,她脸红了,想要斥责张佳木,却只是轻轻哎了一声,就又住了嘴。 好在,这会子杀风景的人赶了过来,对面火光大亮,曹氏兄弟几个带着京营兵骑马追了过来!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九章 重庆公主 “终于还是追上来了啊……” 张佳木心中涌起一阵深深的疲惫感。他太累了,从早晨到杨府破案,然后就是任怨出事,接着到东厂救人,一环接一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 然后再大打出手,其中还有朵颜那样的强手,再接着身中一箭,然后带着伤亡命狂奔。 到了这会儿,他终于累了,从内心到肉体,他都累坏了。 “去他妈的,爱怎样就怎样吧,老子懒得跑了。” 他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发黑,意识也渐渐模糊,眼前所见,只有一个娇倩美丽的少女,正用关切的眼神在看着他。 晕倒失前,失控的张佳木突然把黄衫少女搂在怀中,用力一吻。 天晕地转…… 眼前一切失去了颜色,唯有柔软的双唇让他沉醉,还有淡淡的清香环绕在鼻间,挥散不去。 “你,你疯了!” 黄衫少女猝不及防之下被张佳木抱了个满怀,对方高大的身体让她无法推拒,一吻之后,更是让她脑子一片混乱,不过她倒是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动作,旁边发呆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原本就是迷迷糊糊的张佳木被公主摔了个大背跨跌在一边,再看他时,却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公主……” 这会子黄衫少女身后已经站满了身着劲装的侍卫,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男子吓的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他立刻跪在黄衫少女面前,抱拳请罪:“臣下侍卫不周,让这个狂徒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哼,你也知道护卫不周!” 黄衫少女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她恨恨的看一眼昏倒在地上的张佳木,怒道:“把他送到大姑姑府里,着人严加看管!” “是,”那武官忙不迭答应了,却又问道:“那么,要给他治伤不要?” 黄衫少女并不答,只是狠狠瞪他一眼,武官福灵心至,不敢再问,忙着人把张佳木抬了起来,送到附近的驸马都尉石璟府邸里去了。 至于曹钦等人,早就看的呆了。 看到张佳木被抬起来,曹钦还想说话,曹铎曹铉两人一左一右把他夹住,三人并身后的京营兵们一起跪下,大伙儿一起道:“臣等叩见公主殿下!” 在大明,公主虽然不似汉唐的公主那么有权势,可以开府建衙,但承金册,领两千石俸禄,而且驸马都尉为亲臣,在国家朝堂政事上也很有地位,算是一种变相的公主权力的外延。 而且,公主与亲王一样,都是礼绝百僚,哪怕是公侯遇亲王公主,亦以臣礼相见。 眼前的黄衫少女,是当今太上皇的长女,重庆公主。 太上皇生有重庆、嘉善、淳安、崇德四个女儿,除了黄衫少女,也就是重庆公主外,其余三个公主年纪尚幼,都还没有成年。 重庆公主年方十四,尚未选定驸马。因在宫中闷了,有时会微服私行,有时则带着护卫,没事儿就到自己两个姑姑家里去游玩解闷。 上次在长街上惊了马,危急之间,就是张佳木将她救了下来,拉马定马,英姿飒爽,漂亮极了。重庆公主自幼喜弓马射箭,当时对张佳木的身手很欣赏,再加上救驾功劳不小,对张佳木的映象着实不错。 只是因为她的身份不便声张,所以就下令李春暗中寻找机会,想办法补偿张佳木护驾救命之感,没想到,今天刚从大姑姑顺德公主府里出来,就在坊门前遇到张佳木,莫名其妙的,还被他亲了一下! 曹氏三兄弟叩首下去半天也没有回应,曹钦抬起头来,用好奇的眼神看一眼公主,发觉公主神色不善,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殿下,刚刚那小子……” “你说什么?”重庆公主瞪大双眼,跺着双脚,娇声喝道:“滚,快滚!” “呃,”曹钦还想再解释两句,曹铎和曹铉飞快的把他又挟起来,兄弟三人立刻掉转身体,溜之大吉。 奔到了几百步外,曹铉满头大汗的回头看看,因见公主仪卫已经向宫中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向着曹钦道:“大哥,你胆子真够肥的。” “怎么了?”曹钦闷也闷死了,先被养父喝骂,再又被公主怒斥,人也没抓到,白辛苦一场,想想真是气闷死了! 他如此不开窍,曹铉“嘿”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曹铎性子良善一些,开导曹钦道:“这位公主是太后跟前最宠的,向来骄纵,当初太上皇,现今的皇帝,这两位都不敢去惹她,你真大胆,还敢在她面前置辩什么吗?” 他又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刚刚那小子可真够大胆的,是个人物。公主都敢亲,还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 曹铉也笑,不过笑了一阵,却道:“这件事咱们得吩咐手下,烂肚子里!” 这话见的是了,曹钦虽然鲁莽,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这件事关系到皇家脸面,一会禀报给曹吉祥必定也是如此吩咐。 当下也闷不作声,一场厮杀追赶,最终成了一场闹剧,兄弟三人都有点意兴萧索的样子,骑马赶路,就这么懒洋洋的又回到东厂附近。 曹吉祥还等在原地,又有几个武官模样的在曹吉祥身边,正在分说什么。 三人到了近前,才认得是府军前卫的指挥使李春,还有一个似乎是蒙古鞑官,似乎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名字来。 见了曹吉祥,三人下马见礼,曹钦垂头丧气的说明经过,原本以为要被重责一番,不料曹吉祥面露喜欢之色,向着李春拍手道:“瞧,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巧的事了!” 听说张佳木已经被长公主带走,李春心里一块大石头也是落了地,他极欣慰地:“好了,千斤重担,我可总算是卸下来了!” “不一定,”曹吉祥摇头道:“东厂不归我管,不过,王诚和舒良几个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就算是公主,也不好出头硬保他不是?” “不过,”他又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一边掉转马头,一边道:“我也觉着这个小校尉是个命硬的主,能不能扛过这关,咱们走着瞧吧。” 一边说,曹吉祥就这么打马走了,仿佛极怕沾包甩不脱似的。 众人一时皆散了,倒是夜色中哈铭揪着自己下巴上的大胡子,心中盘算着:“这遇上公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注:明朝对公主待遇尊礼尚可,驸马都尉也有一定的政治舞台。不象清朝那么变态:公主被囚禁深宫,嫁人后受制于精奇嬷嬷,连行个房都要贿赂那些嬷嬷,人生从来不得自由,故明公主长寿者多,而清公主终二百多年只有三个活过五十岁的。 <ahref=.>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章 处理意见 张佳木醒来已经是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了。 窗外有株老树,枝干上落叶已经掉落个精光,裱糊的窗户纸好象刚换过,但也是挡不住窗外的寒风,一阵阵的冷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推开窗向外看去,只见一堵堵的高墙,除了寥寥的几颗树木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凳子,还有放衣物杂物的柜子,都是用最劣的木头打造的,散发出一股霉味来。 在床边,有一个小小的火炉,生着木炭,炉子很小,炭火很少,微弱的火苗无助于驱除寒气,只能给人一点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住这样的房子当然很受罪。 但如果是在锦衣卫管辖下的诏狱里头,那么,这间房无异于天堂了! 张佳木现在就被关押在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南镇抚司与北镇抚司两边相望,相隔不远,又被称为“南所”和“北所”。 北所关押的是锦衣卫根据皇帝诏命或是自己凭驾帖抓来的犯人,隔的很远,都能听到犯人被酷刑折磨时发出的惨叫声。 那是座人间地狱! 南所用来关押锦衣卫的内部人员,不管是什么罪名,都关在这里。 张佳木昏迷了很久,醒来之后,之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唯有肩头的箭伤犹在,动作时牵扯到了,就会很疼。 已经被人上了药,并且取出了箭头,还消了毒,用棉布细心的包扎了起来。 这让他想起昏倒前惊心动魄的一吻……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那般无礼,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吃惊和一点若有若无的甜蜜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感受了。 他问自己是否后悔,当然是很干脆的一个字:不! 那个黄衫少女的形象已经烙在他心里,男人总是喜欢漂亮女孩子的,亲了就亲了,这有什么好生悔的? 唯有一点不安,就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凭自己的遭遇来看,显然是极有身份背景,不然的话,怎么从曹氏兄弟手里夺了他下来,又治了伤之后,才把他送到了锦衣卫的南镇抚司。 关在这里,心里只有两件事,第一,那个少女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第二,还有没有可能被放出去? 这些现在无从说得,连打听的人也没有。倒是他从自己现在被关押的处境来分析,似乎情况还算乐观,要知道,不管是北所还是南所,进来的人不被毒打刑求几乎是不可能的,没有家属送饭的话,连饭也没得吃。 听说,有的犯人被毒打之后没有人管,被老鼠啃食四肢五官,遭遇之惨,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可以形容。 他有这间房可住,说明事情尚未绝望。 …… 张佳木抬头看天的时候,就在他不远处的锦衣卫正堂里,几个指挥使对面而坐,百户官门达站在正中,正在向几个锦衣卫使汇报着昨天的情况。 门达昨天受哈铭之托找锦衣卫使报告消息,到了晚间风云突变,张佳木直接打进了东厂大堂,伤人无数,救出了一个任怨的同时,可把东厂给得罪惨了! 早晨的时候,锦衣卫收到风声,司礼监的几个公公都气的早饭也没吃,后来直接把状告到了御前。 现有决定出来:要把张佳木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事情重大,京师里已经人近皆知,如何处理这件事,锦衣卫内部也很有争议。 主张依顺东厂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刘敬,他皱着眉头道:“这么说,他可真够莽撞的!要我看,干脆依了东厂和几位公公算了,为这小子得罪他们,犯不着!” 刘敬和宫中的关系并不一般,说话当然也是向着公公们,偏有人不愤,同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蒙古人朵儿性子粗直,他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可我偏不愿意!” 刘敬脸一红,想要和他发火,想了一想,没敢。 朵儿生的五大三粗,大马金刀的坐在椅上,侃侃道:“咱们受这些没卵子货的欺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永乐爷时锦衣卫是什么风光,纪纲那反贼不必提了,后来的卫使们,谁在阉人面前低声下气的?” 他的话,虽然粗直,但也近乎于众人的心理了!别的事也还罢了,但这个小校尉争气的很,打人打到东厂去了,老实说,真真是给锦衣卫上上下下几万人出了一口恶气! 这些年来,锦衣卫受东厂的气真的是受够了! 事情一出来,全锦衣卫上下都疯了。 东厂要提人,首先南镇抚的人就拒绝了,根本没有问上官的意见。 还有不少旗校暗中给张佳木送衣服和食物,更有人自作主张生了火取暖,这种待遇,凭你是阁老尚书,只要进了锦衣卫的大狱就甭想了,可张佳木偏偏就令锦衣卫上下努力,一起给护了个严严实实。 刘敬已经有点后悔,从朵儿的话和其余各指挥的态度来看,他的话要是传了出去,以后在锦衣卫里就别想服众了。 经朵儿这个粗货一搅,厅里的气氛就和刚刚不一样了。 门达这个百户在指挥使面前也是够资格说话的,他接着朵儿的话头,笑道:“朵儿大人说的是这么个理,咱们锦衣卫是给皇上办事的,什么时候轮着东厂指手划脚的?” 话不重,但透着有骨头,在场的人都是一副赞同的表情。 座中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打了人家的人,说来说去,不加以惩处的话,怕是说不过去。” 朵儿和这个年轻人关系很亲近,别人没敢接话,他却瞪着眼道:“打人可不犯死罪,更说不上是凌迟了。大明律令,不能当儿戏吧。” “不是说死了一个吗?” “戚,那是他们自己人捅死自己人,刀枪没眼,手上功夫不行,可怨不着咱们的人!” 门达又插话:“还有,王老伯爷很看重这个校尉,已经和东厂那边疏通。不过他老人家也说了,他的面子怕是不够,已经点了名说,请朱大人务必秉公办理。” 王骥和李春等人的面子,还有宫中似乎也有不愿严办的风声,这些东西,说实话,居于首座的这个年轻人都不大在意。 他谁的面子也不会甩。 他是国家宣力武臣,锦衣卫掌卫事指挥使朱骥,更为关键的是,他是大明少保,兵部尚书于谦的女婿! 在于谦的授意和朱骥自己的努力下,锦衣卫这头怪兽已经被驯服的差不多了。国有正臣,不需要厂卫这种特务政治横行,这是他和于谦爷儿俩的共识。 正因如此,张佳木是否能干,后台关系有多硬,这都不在朱骥的考虑之中。锦衣卫里,十个有八个是京师武官世职,要么就是文官勋臣家的子侄出身,谁后台不硬?要是全考虑到人情,他这个掌印指挥使就不用做了! 他的岳父从来不讲人情,朱骥当然也从来不讲。 但他要考虑大局! 随着锦衣卫的全面退缩,东厂反而气焰越来越嚣张了。天顺年间司礼监太监王振掌权,阁老都被他一言斥退,尚书和公侯驸马见了王振都要叫一声“阿翁”,被王振迫害的文官不知道有多少! 虽然王振亲信锦衣卫,但东厂的权力也在不停的扩张,到现在,东厂已经隐隐有凌架于锦衣卫之上的样子了。 和锦衣卫比起来,阉人才是文官集团最大最阴狠的敌人! “好,”朱骥用下了决心的口吻道:“这件事,咱们锦衣卫内部处理好了,姓张的小校尉,擅闯东厂,殴打番子,”朱骥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道:“着南所镇抚打他二十杖,以做薄惩!”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一章 升官 “二十杖?” 在座的人都心怀鬼胎的笑起来。 换了别的人,这二十杖足以要了他的小命。不过,换了张佳木,二十杖怕是给他捶背吧?不要说二十杖,换成二百杖是一样的,打完之后,张佳木一样能精神抖擞的出去喝茶。 “是的,”朱骥做了决定,神色也很轻松,他道:“东厂和内宫那边,由我去说。” 当然得由他去说,皇帝这几年谁的面子也不给,哪怕是内阁首辅。但于谦的话,一句就是一句,从不驳回。东厂和司礼监加起来,也顶不过于少保一句话。 这些阉人最识好歹,这件事他们闹的再凶,只要于谦一句话就会风向逆转。没有人会和于谦做对,那会让他们失去皇上的信任。 经过土木之变以后,皇上对于少保的信任是没有保留的。 “还有,”朱骥神色俨然的说道:“咱们锦衣卫做事要讲究公道,这个姓张的小校尉,已经几次立了大功。靖远伯保他,门百户也保过他。我看,罚归罚,我们还是要赏。” 朵儿拍手:“这话极是,公道极了!” “那么,我看给他加个试百户吧,怎么样?” 在座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试百户从六品,百户之下,总旗之上,其实是没有固定职司和下属的,不会侵犯到大家的地盘,就看朱骥怎么安排了。 倒是门达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原本是想把张佳木保成小旗或总旗的,这一下子给张佳木保成了试百户,与自己已经可以并肩而立,这以后还让他怎么带人办事! 好在朱骥已经有了安排,他道:“门百户,正阳门东西大街那里最近乱的很,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去整顿一下,你觉得如何?” 门达大喜,躬身下去,道:“卑职谢大人抬举,等卑职到任上值,一定把地方切实整顿好,绝不再教大人劳神烦心。” 正阳门东西大街的油水可比正南坊要强一百倍,而且闹事的都是些小混混无赖什么的,比起藏龙卧虎的正南坊,门达算是交了好运了。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办了。” 朱骥起身,看了看左右,笑道:“监刑就让门达去吧,我们就不必看了。” …… 二十杖堪堪打完,张佳木果然连油皮也没被刮破几层,他脊背上看似鲜血淋漓的,其实只是皮外伤,敷点外伤药上去,没几天就会痊愈。 朱骥果然是神通广大,头天傍晚说了打二十杖完事,第二天东厂那边果然就偃旗息鼓,竟是默认了这种处置方法。 这么一来,锦衣卫在连续被东厂压了几年之后,经过这一次的反弹,全卫上下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张佳木做为锦衣卫的后起之秀,也成为大闹东厂的英雄人物,不仅是锦衣卫,就是京师里面的坊间胡同,也到处都在传他单枪匹马扫平了东厂的英雄事迹。 上头有照应,下头得人心,所以这二十杖等于是挠痒痒,根本就无所谓的事。 监刑的是门达,头天晚上他故意没打,好教张佳木好好再休息一晚,第二天又拖到快午时,等消息确实了,这才通知了南所的镇抚,再叫了专门用杖的校尉进来,然后搁棍,用杖。 五棍一换人,一边打一边叫,声势倒是挺大的。 换人四次之后,二十杖打完。受刑的人叫也没叫一声,监刑的门达一脸喜气,上前给张佳木恭喜:“张大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锦衣卫的试百户了!” 张佳木垂首道:“大人,卑职能有今天,全是大人的栽培之恩!” 门达对他大为赞赏:“好,没有一点虚骄之气,好的很。” 他又道:“正南坊可就交给你了。”门达眼神中大有深意,他接着道:“坊中情形复杂,你接了事就知道了。总之,可不简简单单只是去收银子,懂么?” 天大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张佳木颇感无奈,他人生的轨迹已经有了质的变化,入了那些大人物的法眼当然是好事,但也代表他从此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要想重新做回自己,就得做那个操控别人的人上人! 不过门达又大笑:“当然,多收银子总是好事。听说,你家很贫寒?不必怕,当了百户之后,总归不会再受穷就是了。” 这倒是实打实的好处,但张佳木所求绝不是常例收取的那点银子,不过在门达面前,也不必多说,他只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下来,并无别话。 门达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己晃晃悠悠的走了。 他一走,等在外头多时的任怨和徐胜一起窜了进来。 任怨顾不得他一身血污,一把就将他搂住,两眼已经落下泪来。 张佳木很虚弱的笑道:“九哥,你这样是心疼我还是害我啊……把我勒的快喘不过气来了啊……” “佳木,你这么着是为什么啊?” 这两天,任怨急的都快疯了,他自己受的伤根本不放在心上,就是想不明白,张佳木怎么敢冲到东厂冒着被杀的危险去救他。 虽然兄弟情意可感,但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张佳木也是笑着摇头,并不解释。 怎么向任怨说呢?穿越客才明白的,什么都是虚的,眨眼成空。只有经历过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他是冲动了些,不过重来一次,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吧。 “唉!”任怨憨直,他不愿说,也就不问。当下小心翼翼的把张佳木扶起,看他这个样子,一边施刑的校尉边收拾家伙,边笑:“不必这么小心,小张百户回家调养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 张佳木升了百户,徐胜这个舅舅是最高兴的,他一脸春风,笑道:“说的是么,我见打人多了,今天这几位是真的留手了。” “那是,”施刑的校尉们乱纷纷的答道:“小张大人削了东厂的面子,咱们卫里的人还不照看他一下,还是人么?” 说着,大家纷纷散了,倒是一个穿着官袍的经历司的官员过来,把张佳木的告身腰牌新官服都送了过来。 除了飞鱼服外,还有元青色的小碎花银带展脚幞头公服一套,冠服、祭服、绣着黑熊补子的常服一套,然后还有狮型图案“智”字金牌一副,排号也吉利,正是中国数字中最大的九字。 金牌之外,又给了一块小巧玲珑的玉制牙牌,上刻一个“武”字,另外一面是张佳木的姓名,这一下,他可是正经的大明武官,领月俸十石。 看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可是半天功夫就赶出来的,以大明的行政效率,可算是极为高效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给他这么大的好处……反常即妖啊。 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任怨和徐胜已经搀扶着他往外走了,南所门外,李瞎子几个无赖正伸头探脑的向这里看,一辆马车就等在外头。 刚过午时,阳光灿烂,张佳木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好,听着舅舅的唠叨,他也微笑道:“好吧,升官了当然是好事,我们回家。” -------------- 求票,求票,求票!!!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二章 人生百味 张家已经乱翻了天。 他家在江米胡同,胡同口有一个铺舍,里头有火夫铺卒巡夜,五六个人的样子,都是胡同里的住户。 张佳木坐着马车回来的时候,胡同口已经点了一排戳灯,把整个胡同照的通明透亮。 母亲徐氏在内,妹子,老仆,加上舅舅一家人,还有胡同里的邻居住户,铺卒巡兵,黑压压站了几十口子人。 见他下了车,除了母亲家人之外,黑压压跪下一地人,铺卒牌长老何带头,大家一起给他叩头见礼,都道:“见过百户大人!” 从六品的武官,在正统景泰年间还是挺值钱的。 “起来,大伙儿起来。”张佳木跳下车来,用手先把几个年纪大的长者扶起来,接着再扶别人,打板子的时候没事人一样,这会倒是闹出一头汗来。 好不容易把左邻右舍都打发走,又到堂屋给祖先上了香,一家人才又团团坐了,看徐氏———现在她可以被称为安人了,已经是对着张佳木泪眼相向,虽然对着儿子,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救人是义行,就是当娘亲的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况且任怨也在,任家上下对张家也是千恩万谢的,两家这下算是结了生死之交,交情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一直这么传下去了。 任家老爷子有话,从今往后,任怨就听张佳木提调,这条命算是卖给张佳木了。 这一层不必说它,儿子还升了官。 老张家从拱卫司开始就是锦衣卫,一直到现在几代人都是校尉,到了张佳木这一代手里终于升了官,从校尉到百户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按大明的传统,这个世职也是能跟大明始终,一直就这么传下去。 论情论义,论世职变化,张佳木都做到了最好,只是当娘的看着儿子肩头的箭伤,后背的杖痕,又怎么能忍得住双眼泪痕呢。 好在,有舅舅在,虽然二百五了点,对付娘亲还是足够了。 张佳木有意打岔,问徐胜道:“舅舅,朱大人原说想我去正阳门,怎么又把门百户巴巴调了去?”他眨了眨眼,故意装着遗憾的样子:“那里油水可比正南要多多了啊。” “阿迷陀佛,儿呀,我们不要什么油水了吧?领着俸禄,一家人够吃就行了!” “哎,大姐你说的这什么话!”徐胜跳出来反对,他挥着拳头道:“不捞白不捞,现在谁不捞?不捞,那是傻子!” “况且,”他又道:“现在谁的俸禄能领足了?除了那些鞑官,咱们京营各卫的武官谁能把俸禄给领足了?大姐,不是我说你,想靠俸禄吃饭,那是昏话。” 徐胜虽然激愤,说的倒也是实情。大明武官的俸禄,外省早就发不足了,十成里只好发五六成,剩下的不足之处,就用钱钞补足,不过,谁都知道,大明宝钞早就是废纸了———擦屁股还嫌它硬! 京卫俸禄并不抵钞,但也发不足额。严重的年间,十石俸禄实发一石的也有过,除了那些蒙古鞑官们,现在谁的俸禄也领不齐。 张佳木一年俸禄是一百二十石,实领到手最多六七成,就算皇上有点赏赐什么的,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况且,最重要的就是当了官后,必不可少的应酬是得用的,不然的话,当官不落好处就算了,还凭白得罪人。 这其中的关节,徐胜可比张佳木清楚的多了。 冰炭敬、三节送礼、常例银子等等,徐胜说的眉飞色舞,兴致高极了! 张佳木打趣道:“舅舅,这官不如教你去做吧,你准定比我内行多了。” “我不成,”徐胜还有点自知之明,他道:“朱大人叫你去正南,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活计。” 他扳着指头算:“内阁大学士王文、都御史萧惟贞、靖远伯王骥、副都御史徐有贞、尚书王直、尚书王翱、都督张軏兄弟两,大郎,你算算,一坊之中住了这么多大官,虽然公侯不多,但有几个是咱惹得起的?” 虽然说法很俗,但说的也是正南坊里的情形,于是张佳木和任怨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的听着。 徐胜看他们这样,也很得意,他道:“坊里一直是东厂的地盘,大郎过去是打开了局面,但大郎这一回把东厂得罪惨了,可要防他们给你捣乱!” “你的该管千户是杨英,他也不是好说话的人。” “还有,巡城御史是高平,他可是向来看咱们锦衣卫不顺眼!” 说到这,张佳木和任怨相视一笑,但并没有和徐胜说那天的事。 “还有,”徐胜越说脸色越不好看,他接着道:“正南坊是南宫所在,南宫里头,可是现关着一位太上皇!” 张佳木面色凝重,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说出了他心中隐忧。 最近这一段时间下来,他已经看出来京师中风声不对,文官武将公侯郧戚们看似绕着太子复立这件事做文章,其实是盯着皇上的身子骨,盯着可能突然会空下来的皇位! 这张椅子的归属,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事。 卷到这种事里头,要么飞黄腾达,要么会倒大霉的! 现在张佳木就恨自己历史知识不够,当年学的那点书本上的知识全还给老师了,现在鬼知道太上皇和皇上这两派是谁赢了? 要是知道,站队的问题可就不愁了! 况且,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暗处,谁是太上皇一边的,谁是皇帝一边的,谁弄的清? 想不明白,就不想。 张佳木和任怨偷偷使了个眼色,两兄弟从房里偷溜出来,到了厢房,张佳木劈头就问:“九哥,那天我是叫谁给救下来的?” 任怨面露难色,不过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瞒也瞒不得,他沉声道:“佳木,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可得稳住了。” “是,”张佳木脸色平静,道:“你说吧,九哥。” “是重庆公主。那天她救下你,又派人治了伤,第二天天一亮,宫门一开,又叫人传话给顺德大长公主,叫人把你给抬到南镇抚司去了。” 尽管心里有些准备,但听说是公主时,张佳木心中还是忍不住狠狠一疼。 皇家公主,没有求亲的道理,虽然皇室公主择夫都是看人品家世,嫁给穷书生的公主也不是没有。 嫁给武官世家的公主就更多了。 但公主可遇而不可求,自己打定了上门求亲的主意,看来是要落空了。 “佳木,你可要挺住了。” “没事,”他神情不变的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九哥,和我一起去正南,咱哥俩联手,打一个大大的基业出来!”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三章 上任 任怨精神一振,问张佳木道:“那我得先问问,你打算怎么做法?” 张佳木摇头,道:“还没通盘想好,做事要有办法,咱们先把正南坊的情况摸清楚弄熟了,然后再说其它。现在早早的就定下办法来,不好。” “嗯,”任怨大为赞许的样子:“我家老爷子说,我比你差的太远,跟着你办事准没错。老实说,我先前还是有点不服气,咱哥俩在一起几年了,没发觉你比我能干多少。现在看来,你是真比我强多了。” 张佳木哈哈大笑,道:“那是任大叔夸我来着,你也当真了。” “哪儿呀,”任怨摇了摇头,刚想接着这话题再说,不过眉头一皱,突然拍了拍自己脑袋,道:“佳木,射柳的事你也可别不放在心上!” 不是他说,张佳木几乎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也往自己头上猛一拍,道:“唉呀,不是你说,还真忘了。” “射柳是宫中大典,千户参加的都有,百户官参加也不算什么。” “今天是十一月初六,初九那天比试,是吧?” “没错,”任怨想了一想,道:“佳木,你最强的对手,怕就是射你一箭的人!” “是吗?”张佳木摸了摸肩膀上的箭伤,笑道:“很好,那我们就来个一报还一报!” …… 张佳木在家歇了两天,初八到正南坊接事。 他接见两个总旗和下属小旗,校尉,军余,甚至是普通的无赖子,也召集了伶俐得用的,总有百来号人,把临时征辟的百户府的院子站的满满当当的。 门达把自己的心腹都带走了,现在张佳木麾下多半是从别的百户那里抽调过来的人手,他自己是从军余一路上来的,时间也短,想建立起自己的班底,还是难了些。 尽管如此,张佳木还是求了上头,恩典下来,先把任怨补了个校尉,想给他升官,还得任怨干出点实绩功劳来,他才好再说话。 锦衣卫里升迁是极难的,张佳木可以说是一个异数。 年纪才十七还差点,还没成婚,从军余一路到百户用了两月时间,这种异数,开国以来没有过,他已经是锦衣卫里的一个传奇人物了。 两个总旗,一个叫刘勇,一个叫王琦。 王琦似乎是刚袭职不久,年轻气盛的样子,一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张佳木。刘勇就是个老官吏了,看着很精明干练,就是年纪大了些,估计都快六十了。 资格这么老,张佳木和他说话便客气了许多。 十个小旗也是参差百态,他一个也不认识。 一百二十个校尉,还有四十多个黄袍军余,一百多个无赖,这其中有多少可以慢慢培养,倚为心腹,又有多少必须想办法挤走,还有多少,是东厂的暗桩探子,又或是哪位大人放在这里的密探? 人一多,姿态也不一样,从眼神看就复杂多了,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锦衣卫里,有善良的人,但绝没有简单的人,看着他们,张佳木不禁暗中苦笑:想做大事的人,先站在这二百多人面前,用几句话把他们搞定先? 他自认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在刘勇把小旗们一个个介绍完了之后,张佳木就客客气气的笑道:“本官初来乍到,还望各位鼎力相助,大家一起把正南坊的差使办好,不要辜负上头的期望———就这样了,散了吧!” “是,大人!” 底下二百多号人一起答应下来,历来上官上任都要大讲特讲,甚至会为难几个人来立威。眼前这位百户大人名头响亮,看着却是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说话倒也简明干练,张佳木的表现,虽说不是王霸之气十足,叫人纳头就拜,倒也得分不低。 只是王琦看向他时,眼里头的不屑之意就更浓了一些。 普通的校尉和军余无赖们散去,院里就剩下两个总旗和小旗们。 张佳木微微一笑,自己在廊下摆的椅子上坐下了,任怨侍立在他身后,摆起这个架子来,倒还象模象样的。 他向着刘勇道:“刘大哥,这里是你一手布置的吧,让你费心了。” 门达是在自己府邸里办事的,张佳木把自己给卖了也没办法在正南坊里弄个大宅子。刘勇找的这个地方,是一幢两进的小院,前面已经收拾了左右厢房,摆了桌子椅子,用来办公。穿过倒座门,过影壁,就是后院,是张佳木歇息的地方。 最贴心的就是还立了几个箭垛摆了一排兵器,大约是知道张佳木有练箭习武的习惯吧。 院子虽然不大,也有二十来间房,收拾的整洁有序,干干净净,这个差事,算是办的挺用心了。 听到张佳木的夸赞,刘勇也挺得意,不过他只是含蓄的笑笑,答道:“大人喜欢就好,这也是卑职的份内事,只要您不觉得太简朴就行了!” 王琦扑哧一笑,打岔道:“大人一直都是挺简朴的,他应当不会怪罪的吧。” 这是暗指张佳木家境贫寒,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一入耳就听了出来。 任怨大怒,一张脸涨的通红,就算是在场的小旗们也觉得王琦太过份了一些。他们用眼神交流着,互相打听着王琦的底细———可惜,没有人知道。 王琦插了话,噎的大家说不出话来,他却挺得意,自己拍了拍手,从外院奔进来两个健仆,王琦吩咐道:“牵进来吧!” 张佳木只冷眼瞧着,却要看看这厮在搞什么花样。 刘勇大觉尴尬,想劝两句,但他人老成精,已经看出来情形不对,这王琦怕是故意找事来着。张佳木虽然年轻,但上头赏识,而且名头在外,锦衣卫里普通的总旗如果不是白痴,是不会象王琦这样故意找茬的! 没一会功夫,两匹高大的骏马被牵了进来,任怨已经先叫起来:“这是我买的那两匹马!” 这两匹马陷在东厂里,任怨心里一直放不下,今天看到了,虽然是意外,但是一直间欢喜不禁,竟是从廊下跑了下去,手摸着两匹马儿,脸上全是欢喜之色。 王琦冷笑道:“这是大人的爱马,因为这两匹马,闹了泼天大事出来。今天卑职特别领了这两匹马出来,送还给大人!” 这一下,王琦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不过,张佳木心里闹不明白,这厮如果真是东厂的人,为什么这么凶蛮霸道当面顶撞自己,而不是暗中给他使绊子呢?() 第三十四章 用人问题 张佳木挥挥手,叫人把两匹马给牵到后头马厩里去。 有权有势就是好,后院夹墙里头还有马厩用来养马。柴草和马料也都是官方给的现成的,包括养马的马夫,柴薪差役,也都是官方给工资。 两个马夫领的年俸等于一个知县呢。 王琦冷眼看着两匹马被牵到后头去,自己冷笑一声,道:“大人,下官还有点事要办,就不在这里伺候了,告辞。” 说完之后,就这么自顾自的走了。 这么嚣张,连刘勇也有点看不下去了,锦衣卫里上下等级森严,还真没有下属敢这么和上司说话的。 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都等着看张佳木的决定。 张佳木抬头看看天空,起风了,天空浮过一层厚厚的乌云,迎面吹来的风里带了渗人的寒意。 他蹙眉道:“今晚准有一场雪,刘总旗,知会五城兵马司和坊里的铺舍,小心巡逻,找几个富户捐些破被子什么的,坊里有些流民,不要冻死人才好。” 刘勇凛然:“是的大人,下官一会就去办。” 张佳木又看看诸位小旗,道:“本官初来乍到,一切还都仰赖诸君,大家先各自去办差,按常例做事,有什么命令,我会叫任怨校尉通知大家的———就这样吧!” “是,大人!” 各小旗答应一声,对没看成热闹颇感失望,但上官有令,无甚说得,当下就先各自散去了。 刘勇也要告辞,张佳木看着他,这位总旗已经须发皆白,满面皱纹,虽然老迈,眼神里却满是精明。 张佳木看他,刘勇也在打量着张佳木,这么年轻的百户实在是很少见的,特别是闯东厂的事传出来,更有一番传奇色彩。 这样互相打量是很尴尬的,但刘勇年近花甲,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他只是笑吟吟的按着自己的腰刀,等着张佳木说话。 “刘总旗,”张佳木先开了口。 “是,大人。”老狐狸笑吟吟的答应一声。 “这个王总旗,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回大人,下官和王总旗都是千户杨英大人调派过来的,下官原本一直在德胜门当差,王总旗原本在哪里,下官并不知道。” “哦!”张佳木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这个刘勇总旗原本是个守城墙的老家伙,王琦则是一个眼高于顶傲气过人的年轻人。他的顶头上司把这么一对活宝送来当自己的助手,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决定不绕弯子了:“刘总旗,我想委托你查清王总旗的底细,你看怎么样?” 刘勇吃了一惊:这位百户,这样做事也太不合规矩了吧? 哪有一上任就叫属下做这种事的! 他思虑再三,不懂张佳木这么要求的用意,下意识的就回答道:“大人,下官才疏识浅,又一直在德胜门当差,这件事恐怕办不下来啊。” 张佳木微笑道:“刘总旗,你也是锦衣亲军世家,不比那些后招募的,他们都被发配到外地去了,但在京城里,你为什么一直看守德胜门?要知道,同样守城门,待遇也是有高下的,这么多年,派你去崇文门那边没有?” “呃,”刘勇下意识的答道:“没有!” “为什么没有呢?”张佳木咄咄逼人:“崇文门管税,那里油水高,轮不着你啊,刘老哥!” 刘勇默然,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刻了。 “总之,”张佳木总结道:“刘老哥想事事置身事外,这很不错。但如果老是这样,遇事没有人帮你争,那就只能一直被人靠边放着了。” 说完之后,他向任怨点了点头,道:“九哥,我们去选几个人,再各处转转。” “好勒。”任怨知机,立刻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哥俩略一收拾,就要出门,临行之际,张佳木向着正发呆的刘勇笑道:“刘老哥,我这里可正缺人!” 刘勇可是聪明人,刚刚只是脑子轴住了,一时没想明白。 这会儿,他才是真明白过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 他是一直干苦差的,那些一直在各衙门里坐记的锦衣卫军官总还能捞点好处,就算清苦,也是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可他呢?一直苦哈哈的在守城墙,巡逻查防,得罪人不少,好处可是一个大子儿没有。 要是日子过的舒服的话,他才五十来岁,就老成这样? 他老刘家也是锦衣卫的世家啊,传承百年,混成这样,真是羞对祖宗啊。 这一次千户杨英把他从德胜门调过来,先是以为交了好运,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不对。小张百户冒起太快,虽然锦衣卫内部不少人对他心有好感,但杨千户肯定不是这么认为的。而杨千户背后则有指挥使刘敬,张佳木是打东厂起家,刘敬可是和宫里的公公们,还有几个都督府里的都督交情莫逆。 他们能给张百户好儿吗? 换着这种小心翼翼不想卷进去的心思,刘勇刚刚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种墙头草张佳木明显也是不想要的,要么投效卖命,要么在这里也穿小鞋。杨千户调他过来,也没安什么好心,要是两边都不讨好,他哭都找不到坟头去! 明白过来,当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刘勇做恍然大悟状:“大人,下官立刻就去查,晚上,准定给您回信。” 怎么也是锦衣卫里的老人了,查一个后生小子的底还查不出来,刘勇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张佳木知道他想明白了,笑着挥了挥手,就和任怨一起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出了门任怨就忍不住了,他道:“佳木,你现在可真有一套!” 这当然说的是收服刘勇的办法,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这没什么,刘总旗是个苦人儿,他要真给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他的。”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安步当车,开始巡视整个正南坊。 新的百户府就在正南坊正中,往北一直走是功德坊,再往西北走点,就是德胜门。东南方向,就是大内的东华门和左顺门。 东北方向,就是紧邻着大内的南宫。 张佳木这一次出来,一是要挑一些跟着他办事的亲随,第二,就是要去看看南宫。 南宫是他心里最大的隐忧,京师内暗流涌动,各派势力围着皇宫大内和南宫而动,张佳木不是傻子,其中的风险早就察觉到了。 但究竟要怎么做,如何做,和谁商量,这些,还都是没谱的事。 历史的真相就如同南宫黑灰色的宫檐一样,压抑沉重,不乏诡异,做为一个穿越客和刚刚掌权的年轻人,他未来的道路还真的是够漫长艰险的啊…… &lt;ahref=.&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五章 新案子 从百户府一路走过去,沿途的商家店铺的老板,伙计、酒楼的跑堂、赶场的妓女、卖符卖香的和尚道士、乞丐流民、坊中居民、做小买卖的、酒招茶楼,熙熙攘攘的人流挤满了街道。 这会儿正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候,太阳光均匀的洒落凡尘,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距离春节也很近了,性急的人家已经开始在置办年货了。 这会可比不了后世,不少东西就是得早早预备的。农业社会,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过年,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人流一多,商家也卖力气,不少店家换了新的幌子,迎风轻摆着,喜气洋洋的。 街上人一多,烂鱼死虾也就多起来了。 有满街乱晃的相公篾片,无赖花子、和尚道士、进不了大酒楼的老妓女、卖俏混日子的漂亮后生、龙阳相公,还有小偷扒手,打手流氓,真真是人间百态,精采纷呈。 两个穿着锦衣卫的飞鱼袍,身上佩着绣春刀,又是高大威猛的年轻壮汉,坊里还有不少人都认识他俩,一路走过来,真是神鬼辟易,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见张佳木与任怨过来,立刻互相通风报信,溜之大吉。 一路向西北走,店铺商家就越来越少,高门大户也就越来越多,朱门锡环,富贵风流,便是那些豪奴也是鲜衣锦服,傲气逼人。 走了没一会,天变了,风也凌厉起来,吹在人脸上,刮的生疼。 不远处传来吵嚷声,任怨精神一振,道:“前头好象出事了。” 是出事了。前头已经围了一大圈人,这里不比普通地方,百姓民居和店铺已经很少,多是高门大院,谁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走近一看,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赶到了,坊兵们见是锦衣卫的人来了,当前一位还是挂着牙牌的大官,忙不迭的让开一条道来。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任怨算是张佳木的亲信,这会儿他已经挺胸凸肚的上前,大打官腔起来。 张佳木听的肚里暗笑,远远看到有个武官骑在马上,眯着眼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兵马司指挥,面熟的很,看来原本也是在坊里常见的。 大明京师分为五城,中南西北东,出现在这里的当然是南城兵马司的指挥。 正六品武官,巧巧比张佳木高了半级。但坊官又不能和锦衣亲军比,对方也瞧着了张佳木过来,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跳下马来,过来与张佳木平揖见礼。 “这位大人,”张佳木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坊官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他搓着手答道:“是都督府出了事,里头出了条子,叫我过来抓人。可巧,正遇着这群无赖,抓了他们,偏不服气,就吵了起来。” 张佳木听他一说,拿眼看过去,巧了,全是熟人。 李瞎子,薛胖子、曹翼、庄小六,都是曾经跟着他混事的无赖。 这会儿这群人被坊兵围在里头,曹翼脸上还挨了几下,鼻青脸肿的,甚是狼狈。 见了张佳木过来,这伙无赖叫起屈来:“大人,听说您当了百户,咱们几个凑了些银子,买些礼物孝敬,不合走在这里就被抓了起来,您老可得给小人们做主啊!” 这些家伙一边叫屈,一边把手里的大包小包举了起来,粗看过去,不过是一些寻常物事,不值几个钱,但包装的倒是挺好,看来是用来送礼的了。 张佳木心里有点小感动,不过脸上并无表情,他向坊官问道:“我要请问一下,都督府里出了什么事?” 他们说的都督府,就是殁于土木堡之役的英国公张辅的二弟张軏的府邸,正南坊中的都督就此一位,别无分号。 “唉!”坊官闻言叹气,摊手道:“真真是蹊跷极了!昨天晚上,都督府里几个小丫头出来看灯,申时末刻就出去,到子时也没回来,都是上房里得用的人,也不知道是叫人拐了还是跑了,总之都督他老人家大发雷霆,现在着落兵马司立刻找回人来,并且要拿办坊中闲杂人等,切实严办一下,好给都督出气。” 张佳木一听大怒,哪有这样办事的! 但发火亦无济于事,都督是大明一品武官,权势极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能硬顶的。 他想了一想,又问道:“再要请教,贵官可有什么头绪没有?” 坊官愁道:“哪来的头绪?没影的事,拿这伙人回去,也是要严刑拷打,好看看有什么消息没有。” “那好,”张佳木断然道:“人交给我,这件事我们锦衣卫接办了,你看怎么样?” 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原本这件事既然交了五城兵马司,锦衣卫正好乐得脱身事外,现在张佳木这么一接,可就是把麻烦也接了过来。 坊官笑的脸都变形了,看着张佳木活脱脱就是个二楞子,他立刻吩咐把人移交过来,然后又派人去都督府回禀此事,接着又跟张佳木打了几句官腔,然后就乐颠颠的走了。 “谢大人活命之恩啊!” 李瞎子带头,其余一群无赖跪在地上,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真是天昏地暗,这快下雪的冷天,也真难为了他们唱念作打俱佳的可怜样。 “都起来,”张佳木挨个踢一脚,笑骂道:“你们能凑什么钱给我买东西?这边全是高门大户,是你们来的地方?要我说,抓你们可真不冤枉。” 任怨也笑道:“甭问,准定是在哪个大宅门外聚赌,骗那些下人的银子,我说你们可真够狠的,人家赚两钱容易么。” 被他们这么一说,一群无赖脸上都是讪讪的,看来任怨说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张佳木一升官,这些人当然拼命想巴结了。跟着一个军余和跟着一个百户就是冰火两重天,跟着军余就混口苦饭,跟着百户,就算补不上校尉什么的,赏赐好处也少不了,从此就是吃饭买两个馒头,吃一个,丢一个了。 李瞎子垂头丧气的:“大人,咱们真是不争气,想着在你面前争脸,谁知道丢了大人,还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出来。” “这倒不必说了,”张佳木神色淡然,只道:“都督府的事,你们倒是给我切实打探清楚了,知道么?” 见各人小鸡吃米般忙不迭点头应了,张佳木又是一笑,道:“走,带我去看看南宫去!” ========= 三江封加更一章,请大家继续支持,求推荐票支持!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六章 钱皇后 景泰年间的南宫可真是落魄极了,说是宫,其实就是很大的一片荒地。 从巍峨的宫墙朝里看,只能看到黑老婆殿的宫檐,诺大的南宫里头,就那么一座宫殿,小而简陋,还是元朝遗留下来的旧殿。 原本就荒凉,太上皇入住之后,当今皇帝听信谗言,又把所有的树木给砍光,整个宫殿里头除了枯草就是白地,还有一些个秃树桩子,在此朔风乍起天将欲雪之时,看起来真是凄凉极了。 宫里人也少,张佳木在高处看了半天,影约看到三五个宦官,然后,就一个人影也瞧不着了。 看完之后,他默然不语,召来守备南宫的小旗问话。 整个南宫,有三个方面的人手看管。 东厂的番子是一部份,锦衣卫一部分,五城兵马司是一部份,巡城御史偶尔也会过来,只是来的少。 一座不大的南宫,守备的人手好几百人,总负责人是靖远伯王骥,老伯爷英雄一世,到老却成了一个牢头狱卒。 宫里的人是不能外出的,有什么要采买的,全部由锦衣卫代劳,东厂番子再监视锦衣卫,层层设防。 至于宫中人的吃饭问题,则是由光禄寺负责。每隔几天,光禄寺的人送酒饭吃食过来。 穿的衣服,则是自己缝制。 问了半天,张佳木有点迷惑,这位太上皇被看管的这么严实,怎么当今皇帝还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能实在是太过紧张自己的皇位了吧。 今天巧了,光禄寺派了个小吏过来送酒饭过来。送饭的小吏并不认识张佳木,见了这锦衣卫百户这般年轻,忍不住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 张佳木并不理他,下令打开食盒盖子查看。 菜式很少,饭的量也很不足,有一道鱼,张佳木上前闻闻,一股锼味扑鼻而来。 他向着光禄寺的人问道:“要请教一下,这是给多少人吃的?” 对方嫌他多事,翻着白眼道:“十一人,怎么了?” 张佳木在心里默算一下,觉得这点东西是无论如何不够吃饱。他没有说,只是又问:“那么,鱼怎么是锼的?” 对方的态度恶劣极了:“这又关百户官什么事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语,不远处,几个东厂番子在向这边指指点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因为是张佳木在这里,大闹东厂的威风劲还没过去,东厂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后来呆的无聊,索性就走了。 张佳木心中突然一阵难过,说起来是亲兄弟,为了一个皇位,做弟弟的就这么虐待哥哥? 伐南宫树木,金刀案、吃食供给不足,不给衣物,说起来是亲兄弟,听说当年太上皇对皇帝还算是兄弟情深,御驾亲征时,着由景泰帝监国,就是明证。 而做弟弟的这般虐待防范,一顶金丝翼善冠,果然会使人心智失常啊。 这话当然不能说,也轮不着他说,于是他点点头,微笑道:“没有什么,本官新上任,总得多问问。” 他拱了拱手,向着光禄寺的人笑道:“耽搁你们功夫了,这就请吧。” 毕竟是锦衣卫,对方也很客气的点了点头,一行五六个人,扛着食盒就这么进去了。 张佳木问守门的小旗:“薛小旗,你这里多久了?” 这个小旗是一直在南宫,领着几十个校尉军余守备,差使很清苦,这一次门达带走不少人,就是把他给留下来了。 可见也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听着上官问话,薛小旗振奋精神,答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在此已经四年多了。” “好,”张佳木点头道:“南宫这里实在要紧,你当差当的很辛苦,我也知道。这么着吧,再过一阵子,我找着合适的人,就派人来替换你,再给你调剂个好差。” “那敢情好!”薛小旗真的是苦极了,在南宫这儿,除了宫里的人要出来办事时会贿赂他一点,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可能捞到半点好处,苦了几年,家里婆娘都要闹翻天了,新上司一上任,就要调剂调剂他,这话简直就是玉旨纶音一般,他眉开眼笑的答应下来,躬身道:“卑职先谢过大人了!” “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张佳木警告他:“南宫的差要当好!” “是,卑职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出半点差子。” 说话的功夫,光禄寺的人先走了,接着过了不久,从南宫里出来一个老宦官,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因为百户在这里,守宫门的锦衣卫连连摇头,把他撵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出来一个素裙荆钗的妇人,守门的这次没拦,就由着她径直向张佳木这边走过来了。 “薛小旗,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妇人怀里还揣着个大包,张佳木好奇的问:“她是要干什么?” 薛小旗大是尴尬,脸上有点说不出来的诡异味道。 张佳木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是不是拿东西出来,换吃的来了?” “是,大人真英明!”薛小旗连忙拍马屁,答道:“光禄寺送的那点吃的,根本就不够饱。南宫里头没法子,经常拿些手工活,或是物件东西,由我们经手拿去卖了,再买吃的给他们。不然的话,早就全饿死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妇人已经走到近前,看着她的样子,张佳木吃惊极了! 看起来她容颜姣好,年纪还不到三十,少女时必定是个万中选一的大美人。而奇怪的是两鬓斑白,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还多,这还不算稀奇,她的双目已经明显瞎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眼里风韵犹存,而看向自己时,眼神里的蕴藏的东西复杂极了! “怎么?”她先开口:“薛小旗,难道又要多抽分了?” 话里虽然是讽刺味道浓极了,但偏生她说出来教人生气不得,反而有点惭愧的感觉。 薛小旗呐呐答道:“不是,适才是小人的上司在这里,不便让人出来,倒不是想为难什么。这么着吧,您把东西放下,我去给换就是。” “好,”对方点了点头,笑了一笑,道:“百户官真是年轻英俊。” 她用长辈的口吻夸了张佳木一句,然后就这么又一路走回去了。 张佳木大为惊奇,先是翻看送来的包裹,见是一些手工女红什么的,用了很大心思的东西,看起来花样鲜奇,做工细致,这一包拿出去,换个几两银子还不成问题。 他问道:“这是什么人?” “大人,”薛小旗附耳过来,轻声道:“这是钱皇后,眼前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缝制。这几年来,就是靠她做些手工卖了钱来贴补南宫里的用度,不然的话,太上皇怕早就饿死了!” 张佳木深身一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背影,肃然起敬。 这就是太上皇的原配皇后,当年土木之变,太上皇被也先俘虏,钱皇后每天以泪洗面,最终把眼也哭瞎了。 现在太上皇被囚禁南宫,她又自己做手工活来贴补家用,曾经的一国皇后,贤德至此,那么,深宫中的太上皇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用不容质疑的语气下令道:“从今往后,不准你们抽她的分,该得的银子,我补给你们!” ---- 有事更新晚了些,今天会努力更新的,请大家投推荐票支持,谢谢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七章 招兵买马的开始 看完南宫,张佳木回头就走,李瞎子几个跟在后头,窃窃私语。 大约他们也是头一回能靠近南宫这儿,这一回算是开了眼,长了见识了。 任怨颇有不安的感觉,他向着张佳木轻声道:“佳木,皇上和太上皇的事,我们做臣子的是不便参于其中的……” “九哥,”张佳木颇感沉痛的道:“我没有参与其中啊,就是觉得看不过眼,况且小恩小惠的,大约也不妨事吧。” “没有就好!”任怨想了一想,张佳木只是禁止锦衣卫再盘剥钱皇后的那点辛苦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大约也不会让人想太多,这样想一想,他放心多了! 任怨没说话,张佳木倒是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当锦衣卫说难听点就要欺男霸女的,薛小旗没做错,皇后怎么了?不抽分一样不给你方便,叫你饿肚子去。 他钓鱼执法的时候,可没觉得那些倒霉鬼值得同情啊。 他想了再想,大约人都是贱骨头吧。看到大人物和贵族什么的被迫害,同情心就会泛滥。想到这,张佳木暗自警告自己:现在尚不到站队的时候,以后千万要小心,不能落人口实。 回到新的百户府附近,差事烦重,张佳木决定就住在这儿,不回家了。 他看了看跟来的无赖们,想了再想,最终还是决定了:“李瞎子,薛胖子,你们俩明天再带几个人来,以后就在我身边当差吧。” “是,大人!” 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是无赖中的首领人物,李瞎子机灵多智,薛胖子脸厚心黑,两人搭挡不知道骗了多少良善,张佳木一收下他们,两个家伙大喜过望,答应的又响亮又干脆。 “还有,”张佳木提醒他们:“晚上给我出去打听消息去,都督府里的案子我接下来了,你们可不要叫我丢脸!” 两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张佳木对他们的能力还是很信任的,这些家伙无恶不作,就是正南坊里的地头蛇,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是瞒不住他们的。 至于曹翼和庄小六这两人,张佳木决定留下他们来当长随伴当兼警卫。好歹自己也是个百户了,身边没有几个机灵的人跑腿是不行的。 任怨虽然好,但张佳木是叫他九哥的,买札草纸的事,总不能叫九哥去吧? 听说留下来当长随,庄小六和曹翼两人牙都要笑掉了几颗。刚刚李瞎子和薛胖子被留用,这两货还心里直冒酸水,现在留下自己来显然是大人更看重他们,这两家伙当然欢喜不尽了。 正要给他们交派任务,留守百户府的一个后生军余匆忙跑了过来,他先向张佳木行了个礼,然后报告:“大人,刚刚有位哈通事来找,现就在里头等着。” “啊,”张佳木以手抚额,笑道:“师傅说过要考较我来着,这几天混忙,竟是忘了。” 他从南所里回家后,哈铭就去张府里看过张佳木,但当时张佳木肩膀上还有箭伤,又受了杖责,当然没法考较功夫,这会哈铭又来找他,当然就是因为明儿就要开始射柳比武的原故。 这位师傅,神神秘秘的,但是对张佳木的关切之情是显而易见的。 “好了!”张佳木转过头去,向着庄小六和曹翼吩咐:“你们给我办第一件差去,我有东西,放在南市街孙宝良家,你们去给我取来。” 吩咐完了两个伴当,张佳木与任怨两个拾阶而上,一进了门,刘勇正坐在门房里发呆。 现在已经是申时,天早黑透了,风也越来越大,冷的邪乎。 这个天气,街道上已经不见几个人影,店铺也差不多要关张了,刘勇这个总旗不回家抱孩子去,留在这儿干什么? 张佳木与任怨对视一眼,大致猜到了刘勇的来意。 “刘总旗,你来的正好。”张佳木笑道:“一会我们喝酒吃火锅,你也来!” 火锅这玩意虽然由来已久,元明清时已经快成型,但这说法还不多见,刘勇听了先是一楞,然后可能想通了是什么,于是忙不迭含笑应了。 寒暄了一句,张佳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刘勇大冷天的不回家,总不会是未卜先知,知道自己今晚要打牙祭? “大人,”刘勇会意,上前一步,低声道:“下官把那小子的底给查出来了。” “好的很,”张佳木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说起来,那厮靠山极硬。是司礼兴公公的亲戚,还不算远亲。所以,进了锦衣卫不说,还补了总旗。” 话不必多说,张佳木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这一次,扫了东厂的面子,给他调派手下的时候,故意派了这么个有强硬后台的年轻二楞子过来,没城府无所谓,给他眼里添点堵才是要紧的。 兴安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当今内廷公公中的第一人,论起权势地位,谁能和他比?有他的亲戚在这,等于多了耳目在,没事还能给张佳木找事添乱,这个安排,想来是哪个公公吩咐下来,由锦衣卫指挥使刘敬和千户杨英共同操办下来。 这种做法,说不上多有想法,但也不无用处。 明朝武官法纪的败坏,也是从正统到景泰年间开始。先是正统年间的巡抚制度,靖远伯王骥当年不过是个兵部侍郎出任巡抚,在边关就悍然斩杀了二品武官都指挥使安敬,开了以文制武的先河。 然后于谦也重巡抚制度,大设巡抚,现在十三布政使司并按察、都司之上都有都御史充巡抚总制,国家以文制武的制度算是差不多正式形成。 在内朝,宦官监军提督京营也是在正统和景泰年间开始,宦官司礼监凌驾于内阁之上,也是正统年间开始。 至于宦官子弟补授为锦衣卫和京卫武官,使得明朝武官渐渐又多又滥,国初才一万多武官,到嘉靖年间就有八万多人,都是正统和景泰年间造的孽。 武官比狗还多,钱粮大权也在文官手里,又不经过考试,烂鱼死虾脏的臭的,上不得马开不得弓箭的一样能当武官,文人好歹要考试吧?所以明中期后,文看不起武,其实也是有道理在的。 “好,”张佳木用嘉许的眼神看一眼刘勇,笑道:“我知道了,咱们先不去管他,老刘,进来喝酒暖身,一会火锅到了,咱们涮锅子!” --------- 本书算是写的极用心了,还有不少段子故事在后头,不敢说写本怎么好的书,但已经是出尽全力。 期望大家能和我一起把这本书完成,喜欢我的朋友,期待你的推荐票和收藏。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八章 投壶(求推荐票!) 他暂且不想理会这事,但刘勇还有话说:“大人,怕是不管他不成。下官查清楚了,明儿在锦衣卫大校场里比试,王总旗也是参加的。” “哦,”张佳木大感意外,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他问道:“那么,他身手怎么样?” 刘勇道:“听说还不赖,身手很好。不过大人放心,这小子弓马不行,射柳比的是弓马,又不是街头动手打架,大人是稳赢的。” 张佳木呵呵一笑,拍拍刘勇肩头,二十不到的后生用慈爱的眼神拍着五十多岁老头的肩膀,场面真有点那啥。 他夸刘勇:“刘总旗果然是消息灵通,办事很得力。” 有上官的这种程度的夸赞,刘勇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但还是很得体的谦虚了几句。 锦衣卫的官场习气还是挺严重的,和后世比起来,好象也差不多。 当下无话,三人一起进去,哈铭还在上房等着咧。 进了上房,张佳木先给哈铭行礼:“师傅,几天没见您老,徒弟可想死您了。” “油嘴滑舌!”哈铭倒是没有因为张佳木当了百户就高看一眼的意思,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他皱眉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我今天过来,是要考较一下你手上的功夫的,这会天黑成这样,还能看什么?” 哈铭倒还真尽心尽力,张佳木心中一阵感动。他旧有的记忆里,哈铭算是除了父亲之外最亲近的人了。 当下摸了摸自己脑袋,笑道:“今天去南宫看了看,不知不觉就耽搁了。” 哈铭脸色变了变,看起来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看到师傅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张佳木灵机一动,对任怨道:“九哥,劳烦你拿个瓶和几支箭来。” “要投壶么?”任怨很有兴趣的样子,道:“你等着。” “是,”张佳木笑着回答,又道:“瓶口要小,”他想了一下,道:“我在客厅看到一个小瓶,插花用的,瓶口正好是两矢大小,就用它了。” “这么小的瓶?”任怨可吃了一惊,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张佳木,很为难的挠头几下,不过还是匆匆去拿瓶了。 投壶还是春秋上古时就有的游戏,那会的男子不会射箭是种耻辱,但有人真不会射,于是就用投掷箭矢来代替,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士大夫间的游戏。 唐宋时,投壶很盛行,元明之际已经开始衰落,但还是有不少人玩儿。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射箭,但投壶也很考腕力,眼力,还有身体的协调,投壶高手不一定会射箭,但射箭高手不会投壶的还没听说过。 没过一会,任怨拿了一个青花小瓶过来,果然瓶口很小,最多就容两矢投入,稍有偏差,肯定就偏瓶而过,或是把瓶给投碎了。 张佳木笑道:“九哥,这可是元青花瓶,刘总旗他们特意送的,投碎了,你得赔我。” “好,”任怨也是高手,他笑道:“赔就赔!” 投壶自有一套礼仪,两人各四支箭,八矢在手,三揖三让,按理该是两矢半的距离,不过张佳木和任怨都是高手,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于心,站在瓶口十步之外,都已经到了上房的另外一边了。 “开始,九哥!” 张佳木一声叫喊,自己手中的箭已经出手,一箭在空,第二箭已经又接着,第一箭刚刚入瓶,第三箭就已经又再次出手,第二箭刚一入瓶,第三箭紧跟而至,而前三箭入瓶之后,第四箭堪堪掷到,叮咚一声清脆悦耳,四箭全入。 瓶口原本不过就两矢箭头大小,四箭投入,瓶口塞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缝隙可投了。 投箭入壶不算稀奇,但这样的连珠箭法而投,几乎是目不暇接,旁观的人看起来,四支箭似乎都要连成一线,就听得箭头入瓶时的叮咚脆响,再欲观时,四箭已经全部入瓶了。 “神乎其技!” 任怨还在发呆,哈铭也没说话,一旁观战的刘勇先击掌而赞:“大人,下官见投壶多了,投成这般模样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哈铭也道:“不赖,投的真不错。” 任怨却是大叫不服,他还没来的及出手,这般投法,对他来说不大公平。 哈铭见他如此,板着脸道:“后生,投壶规矩当然不是这样,不过,要是战场射箭,谁快谁慢,这是要命的事,这点道理,你不懂么?” 他是张佳木的授业师傅,板着脸说两句也没什么,况且,说的也极有道理。 任怨点了点头,把手中箭矢放下,笑道:“哈师傅说的是,佳木是比我强多了。” 他自己想明白了,这般快法,不论是准头,力道,手腕与身体的配合协调,眼力与信心,这方方面面都得很强才行,任怨自忖入瓶不难,但如此稳准快,他万万不成。 哈铭对张佳木这一手也满意极了,不过当时讲究严师高徒,所以哈铭反而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训着张佳木:“投壶是小技,投的好,不能说箭就射的好。” “是的,师傅。”张佳木笑嘻嘻的答道:“不过徒弟每天勤练不停,九哥也是知道的。” 任怨做证:“是的,佳木每早起来,最少练一个时辰,他现在的地位,很不容易了。” 张佳木肃然道:“我不是什么有天份的人,就是欧阳修不是写过卖油翁的故事么?无他,唯手熟耳。所以,我天天练,不敢说比人家强,但敢说我比人家勤快就是了。” 这一下哈铭大感欣慰,他道:“你明白这些,我很高兴。这样的话,明天你们比武,我就放心的多了。” 说起这个,张佳木就把王琦的事提了出来,哈铭想了一想,笑道:“不必理他,一个太监的亲戚,京师里面,还轮不着他们张狂!” 张佳木知道自己这个师傅身份不简单,有他这一句话,那就成了。 正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曹翼和庄小六两人捧着小火炉进来,先支炉子,然后放琉璃盆子,削成薄片的羊肉、兔肉、还有狗肉,驴肉,除了这些常见的肉食之外,还有口磨、白菜等蔬菜,切的精致小巧,放在碧绿的琉璃盘中。 再有,就是各种酱料,林林总总,摆了七八个小碟。 琉璃盆子放在炉上,没一会锅中翻腾,肉片放在里头没一会功夫就涮的雪白,一股沁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张佳木一边在心里遗憾着没有辣椒,一边举筷让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师傅,刘总旗,九哥,今天吃火锅,可真应景!” “是啊!”哈铭在一边答应了一声,他推开木制隔窗,看着黑沉沉窗外,漫声应道:“你们看,下雪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九章 比试 大雪下了整一夜。 第二天张佳木起来,外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从上房里推门出来,站在阶上远眺出去,根本就看不到别的颜色。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扫雪车之类的技术,雪落下来,总得很多天才能化掉,真的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喝,干冷!” 住在西厢的任怨也推门出来,看到张佳木起来,哥俩见了礼,先洗涮了,然后看着下人把当中庭院扫干净了,天还早,半空里三星在望,两人都是天天习武的人,没有二话,先各自练一套拳。 中国的武术,有“明成清盛”一说,套路和搏击之术发展到明朝已经大体完备,武官之家的子弟都是自幼站桩打拳,练习弓马,从少林拳到太祖三十二路长拳,再到少林棍法,正统景泰年间,正是武学蓬勃发展之时,到了嘉靖年间,更是出了很多名家,连武学著作都有很多。 任怨打的是少林拳法,而张佳木则是六步拳和三十六合锁,两人先是各自练习套路,接着互相拆打,就是当时的“舞”与“对”。 足足练了半个时辰,都是打出一身汗来,这才算是晨课完了一半。 换了平时,张佳木得到后院再练半个时辰的弓箭,这才算完事。 自从穿越过后,他感觉对自己的自律功夫是越来越强,每天越是辛苦,精神就越足。可能是知道人生苦短,所以越加珍惜的原故。 今天要去校场大比武,所以看看差不多就停了手。两人洗脸擦汗,然后下人送上杂粮馒头和萝卜干来,还有稀饭,张佳木与任怨对面坐了,吃的咯吱咯吱响,喝着热气腾腾的稀饭,倒也痛快舒服。 昨晚那顿饭花了张佳木一两三钱五微的银子,以他的俸禄来说是大手笔了。 吃完了,各自上马,趁着雪后没有什么行人,虽然犹有不少积雪,但倒是正好适合赶路,两人风驰电掣般的赶路,到锦衣卫校场外时,路上顺天府的人已经带着各坊里甲,督促着各坊的居民出来扫除积雪了。 锦衣卫的校场里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在这里,一个百户就显不出什么来了。按足规矩,验牌,验名,到了校场里头时发觉,张佳木和任怨虽然不是到的最晚的,但校场里已经是站了满满当当过百号人了。 锦衣卫现在也是好几万人,够资格参加射柳比武的当然不多,有自信参加并且拿到名次,而且还能被推荐的可就更少了。 放眼看过去,熟人还真不少。 试百户袁彬负责提调参加比武的校尉军官们,看到张佳木和任怨过来,他匆匆而过,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逮杲也在,正带着人摆弄着箭垛,看到张佳木进来就远远避开了。 他们到了没多久,一大票指挥使、同知、佥事,千户,百户,几十号人骑马赶到,所有在校场内的锦衣卫官校出来迎接,百户官门达骑马上前,朗声道:“大人们有令,积雪寒冷,今天免大家跪拜。” 也确实是难跪拜,校场中央的积雪扫了,辕门处扫了,但道路两边全是积雪,而且今天是比武射柳,大家都穿着盔甲,冰冷沉重,再跪在地下,也太难为人了。 大家抱拳作揖,算是行礼,张佳木打量这群官儿时,却发觉王琦也骑马跟在队伍后头,两人视线交汇,王琦向着张佳木冷冷一笑,做了一个不屑一顾的手式。 “这厮真狂啊,”张佳木对着一旁的任怨笑道:“一会看我给他个厉害瞧瞧。” 任怨不以为然,道:“又不一定会遇得上。” “等着瞧吧,”张佳木冷笑道:“蠢人总会找机会给自己过不去,那小子一定会想法撞上我,他后台够硬,我看,他会得偿所愿的。” 因为关系到选拔好手入宫的大事,又是早就定了日子,所有的指挥使都到齐了。 朱骥居中,刘敬等人站在左右,也没有人训话,击鼓三通,阅武厅上旗帜招展,下头开始抽签,射柳比赛正式开始。 张佳木第一轮的对手是一个中年校尉,脸色红润,眼神锐利,一看就知道是个经验丰富的好手。 他看着张佳木,笑道:“下大雪天射柳,还真是头一回,好玩。” 张佳木也笑:“天子射柳是在春暖花开时,咱们是什么人,难道那会儿让天子等咱们?” “你说的不错。”那红脸汉子哈哈一笑,道:“我叫武志文,沧州青县人。实话说,我弓马功夫平平,咱们随便玩玩———大人是必定赢我的。” 如果张佳木是博闻强记的人,就会知道眼前这位是景泰六年的武进士。 沧州武风炽盛,能在沧州打出名头来,再又击败其余各地的好手,夺得武进士的桂冠,自身功夫得强到何种地步? 然而虽是武进士,和文进士却没得比。不少武进士只能被发用到边关当个低等武官,武志文能被选入锦衣卫里当个校尉,算他祖上有德。 两人客气了几句,已经有人把两支树枝插入土中,系帕为记,张佳木和武志文两人退在数十丈外,一边有人举旗猛然一挥,两人开始纵骑狂奔。 鼓声亦起,隆隆的鼓声之中,两人策马急前,在距离柳支百步开外,一起搭弓,嘿然一声,两支无羽铁箭破空而出。 张佳木一箭破空而出之后,心无挂碍,人马一体,继续奔驰向前。 武志文却是顿了一顿,在马上射完箭后,这才又接着策马奔驰。 射柳以断白接驰为最上,断白不能接驰为下,不能中白者再下,或中白而不能射断柳叶者再下,当然,要是干脆射不中的,那就什么也甭提了。 张佳木身份敏感的很,阅武厅上不少人都在注意着他,一看他如此骑术,已经有人吃了一惊,再看他对面的柳枝已经中白而断时,不少人更是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凉气。 京师中善射者极多,但如此神射,京营并亲军诸位二三十万人,只怕万中也无一人。 袁彬在一边看的真切,心中只觉得欣慰极了,他与哈铭相交莫逆,心中不觉暗道:“老哈有这么一个徒弟,足慰平生!” 武志文不能接力射箭,已经输了一筹,虽然中白,但并没有射断,又输一筹,两人弓马功夫高下立判,当下他哈哈一笑,策马到得张佳木近前,将手中弓箭一抛,笑道:“张大人,卑职输的心输口服!”() 第四十章 斗技 射柳的规矩是三驰三射,武志文现在就把手中弓箭一抛,认输认的干脆极了! 他为人这般光棍上路,一时间,张佳木对他的印象就好极了。 武志文原本就算是场中强手了,毕竟马上驰射这种神乎其技的玩艺不是人人能掌握的。 论骑射功夫,汉人终究要逊游牧民族一筹。 张佳木强在有一个启蒙的好师傅,接着自己又每日苦练,天赋也还算过的去,老实说,能盖过他一头的也不是没有,但锦衣卫这种皇家亲军肯定就不多了。 武志文弃箭,场边擂鼓一通,有一些锦衣官校开始为张佳木欢呼起来。 那边任怨也战胜了对手,一脸轻松的驰马跑回来。 比赛的规则张佳木不大清楚,不过他只要再战胜两个对手,就算选拨成功,明春宫中射柳的名额里就有他一个了。 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公开比武,又当着这么多指挥使的面,就算有人想舞弊也不可能。 休息了一会之后,第二轮比试开始。 任怨去比试去了,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一个武举人,也是沧州人,估计将会有一场恶战。 张佳木倒是轻松了,他的对手是一个小旗,刚刚把他战胜武志文的经过看的清清楚楚,衡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实力,那个小旗果断认输。 这一轮张佳木就可以休息一下,好整以暇的看看任怨比试。 原本是这么打算,不过天不从人愿,有个校尉跑来传话,朱骥请他到阅武厅见面说话。 “下官见过列位大人!” 阅武台上全是大官,朱骥戴着乌纱帽,绯色盘领长袍,金花腰带上系玉质牙牌,补子上绣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在台上正中端坐,他今年刚过而立,英俊瘦削的脸庞上满是沉静闲雅,如果没有这身武官的官服,倒很象一个风流儒雅的秀才儒生。 这是一个叫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大人物,看到张佳木,朱骥恰如其分的点头微笑,既不生硬,也不刻意的纡尊降贵,总之,张佳木心想:这是一个知道把握分寸和距离的人。 同时,他又在想:女婿如此,朱骥的岳父于谦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朱骥还没说话,身形矮小粗壮的蒙古人指挥使朵儿就先开口:“小张百户,你的骑射功夫可真不赖,是自己练的,还是有师傅?” 张佳木想说哈铭,不过在开口的时候,下意识的答道:“大人,下官的弓马是和先父所学。” 这倒也不算撒谎,他的一身功夫,教授最多的当然还是他的父亲。 “哦,”朵儿点点头,笑道:“还真不坏,有空了,你去我府里找我去,我们切磋一下。” 张佳木知道这位指挥对自己印象很好,东厂的事能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解决,这其中,朵儿出力很大。 他诚心正意的答道:“是,下官的粗浅功夫能入大人的眼,有空了,一定去府上讨教。” 朵儿“哈哈”一笑,斜眼看了旁人一眼,道:“你功夫这么好,偏有人不服,朱大人,你来说吧!” 他语气中似乎有怨气,朱骥看他一眼,眼神中隐隐有警告之意,朵儿虽然还是一脸不服,但就此住嘴,也就不说话了。 朱骥沉吟了一下,开口说话:“张百户,你的骑射功夫是极好的,不过,王琦总旗适才恳请与你比试搏击功夫,想问你愿不愿意来着?” 他的语气中充满无奈,显然,朱骥本人也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张佳木早知会有此事,微微一笑,道:“做武将的,弓马要好,斗技也得过人才行。既然王总旗要比斗技,下官自然无可不可。” 他又道:“我要请问一下,王总旗是要马上斗技,还是徒步手搏?” 朱骥道:“是徒手步斗。” 张佳木答应的如此爽快,朱骥也有点意外。宫中射柳是武将难得的荣耀,而且关键是很容易被天子记住,一生荣辱关键没准就在这一场射柳比赛里。张佳木的弓马功夫已经无人能敌,如果他坚决不答应,朱骥也会主持公道的。 他用提醒的口吻向张佳木道:“本官要提醒你一下,你可以拒绝比斗技,仍然试弓马!” 有此一话,张佳木对朱骥毕竟没有太过失望。 他笑道:“下官愿比斗技,实在只是觉得王总旗恐怕不是对手的原故。弓马,斗技,对下官来说是一样的。” 今天朱骥能允许王琦出来闹腾,当然也是因为宦官势力因为东厂事件引起的反弹,如果一味压制,恐怕会引发更进一轮的对抗,这种对抗,是朱骥这种身负全局责任的人不想看到的。 张佳木肯委曲求全,朱骥就已经很欣赏了,再加上他的话,朱骥更是大为激赏,他往自己的坐椅扶手上轻轻一拍,笑道:“如此很好,召王琦来,叫他们比试!” 射柳比赛成了比武斗技,这戏剧性的变化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没过一会,有人清理出一块场地来,王琦和张佳木都换了箭衣劲装,两人在场面活动着身手。 “大人,这小子不是弱手。”刚刚和张佳木还是对手的武志文对着张佳木轻声耳语:“看他身形虽然瘦削,但胜在灵活,一会动起手来,大人要防他偷袭。” 有个不认识的武官也道:“没错,我看他双手似乎是练擒拿的多,估摸着,一会要以摔抱为主。” 更多的校尉们开始聚集成一个个小圈子,打量着张佳木和王琦,轻声议论,还有人暗中开盘招赌,只是当着那么多上官,不敢太过份了。 这一次是袁彬当裁判,他看看张佳木,又扭头看了看王琦的下盘,张佳木心中明白,这是暗示王琦下盘不稳,他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明白。 因是内部比武,所以并不用器械,两人都是徒手,袁彬等两人都入白线圆圈之后,吐气开声,喝道:“开始!” 话音犹未落,王琦已经一步过来,他身手果然快若疾风,几乎是眼皮一眨,两手已经揪住张佳木胸口,两肘在他胸口用力一顶,右腿屈前,压住张佳木膝前,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若奔雷,倒果然是一个斗技好手! “小子,去吧!”王琦一抓得手,两眼中尽是得色,双手全身一并用力,一股弹劲经过腰力汇总而出,在他的想象之中,张佳木已经非飞起来不可了。 &lt;ahref=.&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一章 意外收获 “去?去哪儿?” 张佳木微微一笑,双手不动,双腿不动,竟就是一字马站在原地,任凭王琦来回推摇,他就是扎着马步,丝毫不动。 “这……” 王琦这下丢脸可真是丢大了,兴兴头头上来,动作也快如闪电,疾似奔雷,很漂亮的一手抓着了人,但人家可动也不动,凭他施为,但不管他怎么使劲用力,张佳木就偏生是动也不动。 四周的锦衣卫官校们都是笑的打跌,张佳木原就比王琦高大的多,王琦瘦弱矮小,这会子攀在张佳木身上来回摇晃,再加上脸涨的通红,真的就如同一只猴儿一般。 “胡闹,胡闹!”袁彬含笑摇头,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责备。 不远处阅武厅上,朱骥微笑,朵儿跺脚,刘敬脸色难堪,三个指挥使大人神态各异,后头那些同知,佥事,千户,镇抚,也都是各有表情,这一下原本有点沉闷的气氛立刻活了过来,整个校场内变的热闹极了! 又由着人哄笑了一会,看看王琦脸色悲愤的都要立刻自绝经脉而亡了……张佳木不为已甚,笑着出脚一勾,正在努力想推倒他的王琦根本没加防备,再说他下盘也练的不行,一勾一拉,“砰”的一声跌在了还有残雪的硬土之上。 这一下可真跌的不轻,起来之后,鼻血长流,眼角似乎还有泪痕。 想想也是,一个纨绔子弟,晓得什么世道险恶?大约和一些三流的枪棍教师学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平时人都让着他,这一下试出真水平来了吧? 张佳木很大度的伸出手去,一把将王琦拉起:“王总旗,其实你身体很灵动,天赋很好,练武的话是很有前途的……” “姓张的,山不转水转!” “小王总旗,你有空来找我吧,我帮你练练下盘功夫。” “呸!” 王琦恨恨的走了,张佳木哈哈一笑,也就不再继续各应他了。 这小子看反应倒不是坏到骨子里的坏人,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一样。 到了朱骥那儿复命,几个指挥使态度不一,不过就算是刘敬也板着脸夸了几句。 一旁有经历司的人已经把张佳木的名字记下,宫门禁地出入向来就是锦衣卫监管,百官入朝引见都是锦衣卫带班,明春射柳大会,别的卫选出来的人还要向锦衣卫报备,锦衣卫自己把名字记下来,明春跟着全班人马一起入宫就行了。 一场大会,就这么在有点闹剧式的结尾中结束了。 在场不少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张佳木原本就是个大闹东厂的牛人,现在更是出了名,不少官校在出门的时候还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任怨在他一旁也觉得与有荣焉,挺胸凸肚的扭姿做态。 他经过一番辛苦也干掉了对手,这一下哥俩都是得偿所愿,可以一起到宫禁里去一展身手了。 虽然宫中射柳是武人最风光的时候,但现在张佳木对这件事兴趣不是很浓,现在他要考虑的就是安定正南坊的局势,细心的培植自己的势力,再弱小的草,也得叫它先发芽不是? 除了任怨之外,只有一个首鼠两端的刘总旗算是他的人,屈指算算,对头倒是不少。 虽然有门达和王骥老伯爷,但关系都似近实远,门达这人一看就知道是利欲重的人,共贫贱易,共富贵难,现在他升了官,门达想拿他当下属心腹用的打算落了空,以后再见面,也就是当初那点香火情了。 王骥老伯爷身份太高,平时也高攀不上,也就是坊里有了事能去求见。 哈师傅和袁百户神神秘秘的,老实说,张佳木也有点不敢太和他们掺合。去东厂打人那是一时冲动,真的和一群怎么看都象阴谋家的人混在一起,张佳木还真不敢。 李春……张佳木猛一摇头,把刚起来的一点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了。 求人不如求已,好在他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也是该打造自己势力的时候了。 正好,脑子里动念头的时候,嗑睡遇枕头,张佳木适才的对手武志文,任怨的对手刘绢并肩过来,四人刚刚是对手,但也算打出了一点交情来,张佳木迎上去,拉着武志文笑道:“老武,还说一会去找你,可巧你就来了。” 武志文笑道:“卑职和大人一见如故,请大人恕卑职孟浪,卑职想请大人一起吃酒,未知大人能不能赏这个脸?” 那边任怨和刘绢已经聊天了,所以说老话说的好,了解一个人最好的途径就是先做他的对手,经过刚刚的比试,沧州这两个武进士已经甚得张佳木和任怨的好感了。 “这个脸我可不能给,”张佳木一语即出,武志文和刘绢脸色大变,张佳木接着又笑道:“我好歹也是个百户,当然是我请客才是!” 武志文和刘绢看起来就是混的不得意的,他们是沧州青县人,凭武功打出来的前程,锦衣卫现在垂承百年,内部派系分别也很严重了,只有象张佳木和任怨这种京卫世家才算真正的内部人士,象恩荫和武举选拔进来的,当然是肯定要被排挤的。 一个是有意结纳,要招兵买马,一个是一心投效,想图个前程升腾,两边一拍即合,四个人立刻苟且在一起,往正南坊方向去了。 四个人在路上边走边聊天,张佳木问话,武志文和刘绢回答,把个任怨凉在了一边,好在任怨也不笨,知道张佳木想收这两人,所以也就笑咪咪的跟在一边,偶尔说两句闲话打个岔什么的,四个人谈谈说说的,也甚愉快。 等要到坊门的时候,一行四人已经是恋奸情热了。 张佳木对这两个沧州人甚是满意,他沉吟着道:“你们好赖也是武进士,补了校尉,每个月都去各部坐记,是辛苦了些。” “是的,大人。”提起正事,武志文也不隐瞒什么,他沉声道:“习得屠龙术,卖于帝王家。大人,老实说,咱练了二十年武,一身功夫沧州无人能及,天天当这个差,心里很觉得不值。” 说的太直率了,刘绢颇感不安,他插话道:“武大哥,咱们还算不错了。上几年的武进士得罪了太监,不是被发配到边关去了?” 一语警醒,武志文也知道自己说的太直率了,于是闷然点头,话却是不肯再说了。 张佳木知道两人心思,一边带着两人往酒楼去,一边笑道:“我与两位大哥一见如故,既然两位在别处当差当的憋气,不如到我这儿来吧!” 两人就等他这句话呢,这个小张百户为人爽气的很,又是好武的人,在射柳的时候看出来张佳木的脾气秉性后,两个武进士就一心要投靠,有他这句话,不枉跟来这一次! 两人长揖到地,一起道:“就等着大人这句话咧!” 看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张佳木心情大好,今天比武,这两人算是极丰厚的意外收获!() 第四十二章 请教头 从坊里太白居里出来,任怨和武志文还在争着今天的烧酒“上头不上头”,张佳木一眼就看到李瞎子几个猫在酒楼外伸头探脑的向这边看。 他心中一阵不悦,这几个家伙,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已经叫他们奔走办事,补成军余也是指顾间事,出来做事的时候,还是不脱那种无赖习气。 他没好气的走上前去,冷脸问道:“什么事?” “大人,”李瞎子看出张佳木神情不愉,飞快的答道:“坊事最近有事,得空要给你回回,还请大人示下,什么时候?” 曹翼和庄小六两人也在,今天校场比武,这两人是进不得大门的,所以张佳木不曾叫他们跟着,这会倒是牵着两匹马,就在酒楼外等着。 “你们俩过来!” 张佳木先把这庄小六两人叫过来,对他们道:“这是你们武哥和刘哥,认识一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多亲近,亲近!” “是勒。” 两个无赖是向来心黑嘴甜的,一听吩咐,立刻趋前行礼,嘴里一迭声的武大哥,刘大哥,这般亲热奉承,倒把两个武进士弄的老大不好意思。 况且,也不明白这两人的底细,这两人张佳木已经给他们补成军余,现在也是戴着毡帽,穿着赤黄长袍,挂腰刀穿短靴,也都是二十左右正当年的年纪,打扮之后居然还算是英气勃发,一点不象是街头混饭的小混混。 “老武,小刘,”张佳木现在已经和两个沧州武进士熟不拘礼了,他点着名道:“你们看,这两人怎么样?” 武志文闻弦歌而知雅意,皱着眉上前捏捏庄小六两人的胳膊腿,捏的这两人龇牙咧嘴,过了半天,才摇头道:“年纪虽不小了,但身子还没僵,现在每天练几个时辰,还能当个人使。” 张佳木当然也没指望他说出“哎呀,这两流氓骨格精奇,将来可能是一代宗师”的话来,听说练练就能用,当时就拍板把这两个货给卖了:“好了,老武小刘,我一会就写个说帖给你们百户,下午就把你们调我这儿来。明儿一早,我再选几十个年轻后生给你们,劳烦你们先当三个月的教头,怎么样?” 每个百户麾下当然都不可能就额定的那点旗校,象门达在正南当百户时,除了下属各小旗、校尉、军余,帮闲的无赖最少也有好几百人,每个锦衣卫旗校都会自己招纳手下,把收入分给他们,要都是自己办事,累也累死了。 张佳木新官刚上任,要培养一些心腹得力的手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一点也不受疑忌,这会还是大明早中期,要是到了中后期,一个高级武官没有几千号私家保镖,也就是私属的苍头家丁,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大人吩咐,”武志文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尽心尽力就是了。” “小六,曹翼,你们俩以后就跟着武教头吧。” 看到两个教头答应下来,张佳木心情大好,吩咐两个亲随伴当:“这阵子你们习完武再来我这里当差,不要怕苦怕累,想不想补成校尉?想的话,就给我先把苦吃足了。” 还不等两人回答,张佳木又道:“还有,坊里总有百来个不到二十又愿效力的闲汉?有的话,你们尽数找了来,这段日子,我来管饭,练好了留下来,以后就有饷拿,拿多少,到时候再说罢了。” 不管得不得用,先管饭,这一条已经够吸引人了。 大明京师连饭也吃不上的人大有所在,京师人口现在最少有一百万以上,一个坊平均就有好几万人,每个坊里的流民无赖闲汉多的令人发指,这些人往好了说是官府的帮闲打手,往坏了说就是破坏社会稳定的潜在不法份子,把坊里的年轻闲汉先养起来,然后熬鹰似的熬他们,不管以后如何,先这一手就干脆漂亮的很。 武志文和刘绢彼此对视,心里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跟着一个庸庸碌碌的老大,不如就跟个年轻有为心里有想法敢想还敢做的。现在小张百户明显是在招兵买马巩固地盘,正南坊这么大,油水比不得正阳门和崇文门也差不到哪儿去,趁着现在他夹袋里心腹不多,正是咱哥俩挺身而上的时候啊! 武志文道:“大人,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刘绢紧跟:“大人说帖一到,咱们百户同意放人,我们就即刻过来。” 这两人都是穷的喝风的黑校尉,估计他们百户连他们姓什么都不清楚,张佳木这个当红百户调他们过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两人又都没有带家眷在京,走动过来就更方便了。 确定了教头,张佳木带着一群人回到百户府,又和刘勇商量了操练人马的地点,再送走了武志文和刘绢,再写好说帖叫人送到武志文的百户那儿去,接着又吩咐庄小六等人去招兵买马选定人手,忙忙碌碌的,到了快掌灯的时候,才轮着李瞎子上前来说话。 “你的差事肯定没办好,”张佳木不等李瞎子说话,自己就先道:“我的话没错吧?” “是,大人明鉴万里!” 李瞎子还念过几年私塾,肚里有几句文言,关键时刻就用了出来。 “戚!” 张佳木冷笑一声,没给他好脸,斥道:“亏你们每天说嘴,什么坊里大小事情没有你们不知道的,这么个小小案子,你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李瞎子脸红的通透,不过事没办好,他也没有办法狡辩,只得道:“大人,恕小人们无能。” “就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没有。大人,小人们怀疑,是别的坊有人过来犯案。”李瞎子看看张佳木的脸色,又道:“而且,不大象是咱们这种人犯的事。” “这件事,先搁着吧!” 张佳木也很无奈,他是想和都督府搞好关系,故意接了这个案子在手,不成想一点头绪没有,算是砸手里去了。 张佳木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件案子有多难,关键在于,恐怕李瞎子他们做事不得其法。 他打算有了空,自己去做这件事,不过现在,他有事情要问刘勇。 “刘总旗,我们公账上面,还有多少银子?”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三章 想钱想疯了 刘勇对张佳木此问并不意外。 他奉调过来时,接收了之前的公账下来,做为总旗,原本就是百户的助手,按照分配,王琦负责协助管理外勤,刘勇年老,管理内务。 现在王琦不见踪影,刘勇只能内外一把抓,很是辛苦,不过内心却踏实多了。 听了张佳木的问话,他定神想了一想,不过最终不敢确定,还是折身回屋子里取了账簿子出来,翻看了一下,才道:“回大人,公账上有一百七十六两四钱银子,不多了。” “这么少?”张佳木倒吸一口凉气,门达这个家伙,还真够狠的啊。 正南坊面积不小,两座城门,有居民四万多人,七条大街,胡同三十多个,还有酒楼一百多家,客栈、酒家、茶楼、各式店铺,还有小商小贩就不计其数了。 虽然比起别的坊来说,正南坊因为达官贵人多些,油水要相对少些,但每个月收上来的银子最少也该有三千两左右。 这还是因为有东厂的番子在捣乱,而且豪奴健仆很多,不好随便得罪他们。 况且,巡城御史也常常来,不然的话,翻几番也不是问题。 大明的商税征收就是不折不扣的悲剧,开国之初,金银匮乏,为了恢复民间元气,明太祖对农税和商税都采取的低税收政策。 到了正统景泰年间,国家经济实力渐渐恢复,民间已经由国初的以物易物恢复到了贵金属交易,而税收还是以实物和农税为主,就在十年前才把两百万石的漕粮折成了一百万两的金花银,去掉京师武官俸禄和一些用度,剩下来的归入皇家内库。 但民间的财富的恢复和增长积累,则远远不止皇家的内承运库和太仓库的收入可比。 到了万历年间开海禁,白银更是如水涌入,江南的文官集团和士绅大发其财,赚的盆满钵满,万历皇帝看的着实眼红,也派税监矿监去征收商税矿税,结果引起反弹,弄的自己名声其臭无比。 这个,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正南坊现在局面已经打开,以后不敢说财源滚滚,但常例收入准定少不了。去掉校尉小旗总旗们的收入,还有军余帮闲的那份,再把送给上官们的那份去掉,张佳木自己一个月总能落下六百两左右。 一头牛才三两,一亩地四五两,一个月收入能买两百头牛,或是一百来亩地,怪不得门达住那么大的宅子,养几十个仆人,看来不管是大明大清或是某天朝,当官果然还是最赚的行当啊。 就是门达这厮心黑的狠! 上个月收入不低,按规矩,每个月百户也得拿出银子来当公账开销,张佳木事前算算,怎么也得有千多两,不料只有百来两,这个落差就有点大了。 锦衣卫除了自己俸禄之外,是需要很多杂项开支的。 下头军余的补助,雇佣打杂闲汉的开支、日常公务使费、添制衣裳装备、赏赐有功下属———总之,开支是很浩大的。 门达这一走,卷走了不少银子,张佳木笑骂之余也有点发愁:这个月可刚开始,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总不能这样坐食山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看张佳木现在前拥后呼的,要是说句他没钱,那些侍奉的人转眼就鸟兽散去也。 一想到未来前景黯淡,张佳木打了个寒战,他转身回屋,坐在椅上闭目苦思,不但是李瞎子,就连刘勇和任怨都被他赶了出去。 到了晚间开饭,两个新教头也赶了过来,看到上房一片漆黑,一大票人神色凝重的端坐不语,武志文和刘绢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在听到是为银子发愁之后,两人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就跟大伙儿在厢房坐下,静静等候。 良久之后,上房传来一声吆喝:“来人,点灯!” 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家鱼贯而出,先由府中的下人到上房点了灯,屋子立刻亮了起来,大家进去之后才打了个寒战,原来张佳木就这么干坐着想办法,连个取暖的火盆也没升。 这真是想钱想疯了啊…… 大家又忙不迭叫人来升了火,把门窗关严实了,这才感觉到些许暖意。 张佳木倒是精神十足,干劲飙升的样子。 他目光炯炯,看向大伙。 眼前就是他现有的班底了,刘勇,老成持重,经验丰富。武志文和刘绢,出身沧州武进士,武力值高,忠心度么,还有待考验。 李瞎子几个,忠心度已经颇高,能力也不错,就是人品值是负的。 忠诚度最高的当然是任怨,武力值也够,就是脑子不大够使…… 唉,他暗中叹了口气,现在看来,还缺个狗头军师的角色。这个不能急,慢慢物色吧。 锦衣卫在大明名声太臭,那些学习帝王术的读书人不可能加入锦衣卫的,给多少钱也不行。嘉靖年间,锦衣卫都督陆炳位极人臣,有个进士出身的文官沈练加入了锦衣卫经历司,陆炳顿时拿他当宝贝供着,没事就带出去给自己争面子。 陆炳都这样,张佳木一个百户想招纳自己的幕府,那纯粹是痴人说梦啊。 总的来说,刚刚当上百户就凑起这个班底来,张佳木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他轻咳一声,底下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静待他说话。 张佳木先问:“刘总旗,我们正南坊里,谁负责街面上的事?” 他说的街面上的事,当然是指的修理街道,疏通沟渠,这是很黑的差使,按例是全城由指挥一员,属官三员,旗校五十来管。 正南坊这里当然不会由指挥亲来,是派了一个小旗,还有几个旗校,他们底下有多少人手一起维持,上头可就不管了。 对这种没油水的差使,锦衣卫上下都不热衷,根本无人理会。一直到宪宗成化年间,才有锦衣卫旗校和巡城御史,再加兵马指挥都因为街道卫生没搞好下了监狱,后来才有人重视,现在这会儿,根本没有人管的。 刘勇当然也不记得本百户里谁管这个,他想了半天,才道:“大人恕罪,街面上的事向来没有人在意,是哪几个人在管,下官还真不记得了。” “哈哈,不要紧!”张佳木摆了摆手,笑嘻嘻的道:“列位,众列位,咱们的银子,就打这儿来了!” <ahref=.>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四章 新思维 张佳木的话,众人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张佳木打个哈哈,再打个呵欠,开始撵人:“大伙儿回去歇息吧。” “对了。”他道:“武大哥,刘大哥,明儿一早,我们一起挑人。” “好!”武志文先答应下来。 刘绢接着问道:“我要先请问一下,大人练这些人,有什么名目没有?” 张佳木一皱眉,刘绢说的倒是个问题。 他一个百户,现在就练自己的家丁队,似乎太过招摇。上头虽然不管这些,但自己也要防人说闲话。 况且,私属家丁的话,俸禄就得从自己私账里开销,不能动用公账银子。 张佳木现在当然没这种豪气,他想了一想,道:“暂且叫坊管小队吧,这些人,我正巧要借重他们管理街面的事,用这个名义,正好。” “是,大人说了算。” 反正就是找个名义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当下武志文和刘绢含笑而退,再接着刘勇与任怨也告辞,一时间,上房就剩下张佳木一个人。 这是个临时租用的百户府,原本的主人是个刚被外放的京官,京里的房子没用了,暂且租出来收租。 其实大明也有不少廊房是朝廷建的公舍,由文员武官入住,房子不收钱。永乐年间建成的官员廊房有超过万间,但是几十年过去了,房舍败坏,或是被百姓侵住,又或是内府的人要收点租钱,住那种房,还不如自己建房或是租别人的。 因为是租的房,家俱什么的都是现成的,罗汉床,画屏、多宝搁、几案、书桌,一应俱全。 大客厅的黄花梨的官帽椅正好八张,可以让人对面而坐,侃侃而谈。 倒是被褥全是自己拿来的,用粗棉布缝纫而成,和家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差。 这还只是个小京官的院落房舍,家俱中也有不少并非红木打造的劣制木头,要是换了门达,或是靖远伯府,那种风流富贵气象,又不是这里可比的了。 人走光了,房里一时间就剩下他一个人,环顾左右,条件是比在家里强多了,但是,备感冷清。 但现在不是接家人来的时候。 他刚上任,根基不稳。得罪的人也多,如果不切实办几件大事,好好再露几次脸,官位不稳,到时候如果被剥职免官,狼狈而出,还不如不来! 要知道,他的百户这两个字上,还有一个“试”字。 切实做事,保国利民,以穿越客之身份改变历史,这些二百五的想法早就被抛诸脑后了。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穿越时间越久,剩下的念头反而只是让自己和家人过好日子,如此而已! 正在想事,房门哑然而开,一个被唤做“小三”的青衣小厮端着盆热水悄然而入。 是下人端洗脚水来了,睡前泡脚,极益于健康,特别是武人临睡前,热水一泡舒筋活血,对身体极有益处。 张佳木将双脚放入铜盆之中,水温极热,就是刚烧开的水凉了片刻功夫,伸脚而入,烫的很,然而,也舒服极了。 他搓着脚,和小三随意聊天,待他泡完脚,小三要抱盆而出的时候,张佳木突然想起一事,问他道:“小三,这院里有茅房没有?” “回大人,”小三不知道他的用意,小心翼翼的答道:“院里是没有。” “那么,”张佳木接着问:“你们也用便桶?” “大人,我们是什么人,也配使便桶?院里虽然没有茅房,但我们几个下人都是去胡同里的茅房。” 小三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很小,这个年纪出来做小厮,家境一定很困难。怀着一定要把主人伺候好的心思,所以当差很是勤谨,张佳木对他也极满意。 这会被张佳木一问再问,却闹不清他的意思,小三的脸上充满着困惑。 听了他的回答,张佳木脸上倒是一副释然的表情。 便桶这玩意,叫张佳木使着来说,真是很不舒服。小小一个红漆木桶,又不舒服,摆在床里又有味道。 但冬天天冷,夜里起夜还是这个方便一些。 如果所有下人也使这个,每天涮洗清洁就是一个大工程,所以下人们还是去胡同里的官茅房,虽然不便,但出来当差做仆人的,还能事事求享受不成? 他已经洗完了脚,不过却披衣而起,趿了鞋,向小三笑道:“走,看看官茅房去。” “这……”小三面露难色,也委实难猜张佳木的心思,实在不敢立刻就答应下来。 “我和你说,”张佳木道:“跟着我办事,说一句就是一句,办好办坏不要紧,要的就是这吩咐了就答应的劲,能做到就留下,做不到明儿一早你就走吧。” 小三如何能走?十五岁年纪,身形单薄的向豆芽菜一般,由此就可见家境困难到什么地步。 当下立刻答应下来,出去找了一盏羊角灯来点着了,小三在前,张佳木在后,一主一仆前后出了门。 天可真冷! 前晚刚下了雪,当时雪化的慢,隔了一天,大街上的积雪有人扫,胡同巷子中心也有人打扫,然而道路两边的积雪犹深,趿鞋前行,时不时一脚踩在雪深处,再加上月明星稀,劲风吹掠,那股感觉就甭提了。 从院里出来,向东迤逦而行,足足走了一百来步,在灯笼的照亮之下,才看到一间小屋子在街转角处,只容一人转身大小,也没有灯光。 到此,小三怯生生道:“大人,就是这儿了。” “这么小,早晨起来,岂不是要排很久队?” “是了!” “好,我知道了。” 只略看了一眼,张佳木就转身回去,一路上却不再提茅房的事,又问着街道情形,最后却又问小三如何洗澡。 “回大人,小人自己烧水洗。”要不是在人矮檐下吃饭,小三真想把灯笼一扔就走,这位大爷太难伺候,脾气虽说不大,也不象要打人的样子,但问东问西,又叫人摸不着头脑,心里那股不上不下的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人了。 张佳木也不为难他,打听了一通之后,哈哈一笑,把这个一头雾水的厮养小仆给撵去下房睡觉去了。 天儿已经不早,张佳木心头倒是一团火热。 谁说锦衣卫非得欺男霸女才能显山露水来着?现在是于谦当朝,做事得分清当权的大佬喜欢什么。 既然锦衣卫负责街道卫生这一块,这种黑差事,没有人管的区域才容易出成绩。不然的话,又不能随便抓人打人,又不是边关武将能疆场厮杀,现在还上哪儿显本事去? 大爷我就偏搞环境卫生了! ---- 请各位读者大爷看完了记得赏几张推荐票呀,切切,切切。 &lt;ahref=.&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五章 挑人 第二天照例四更就起身,打拳,射箭,和任怨对舞斗技,彼此都出了一身大汗。 然后洗脸抹身换衣服,吃早饭。 到了辰时初刻,刘勇先到,然后两个教头也来了。 看到武志文和刘绢,张佳木笑道:“昨天一时疏忽了,没叫武大哥刘大哥一起过来住。后来你们走了,我倒不安了好一会子。” 话不一定要说的多漂亮,在乎的是真情实感,有张佳木这句当真关切的话,两个新来的心里真是热热乎乎的。 两个新人无话可说,张佳木便道:“两位住处在哪儿,一会派人把铺盖搬了来,以后住在这儿,我也好早晚请教。” 武志文和刘绢对视一眼,心里着实感动。 都是河北沧州人,燕赵男儿就是讲的一股爽快劲,当下两人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一拜,一起道:“大人如此关怀,卑职愧不敢当。从今往后,但有驱使,卑职绝不推诿,一定竭心尽力,非把大人交待的差使办好不可。” “当得,当得。”张佳木笑吟吟道:“一会就得劳烦两位挑人,人挑齐了,还要把场子给建好了。” 练新人的地址昨晚已经定下来了,就在百户府往西南两里多地,那里荒地多些,圈了几间小房搁东西,再圈了三亩多大的一块荒地,派人夯实了,再送些器械什么的过去,那里就是一处象样的营地了。 早有交待,今天来参加挑选的都先到那边去了,正好,夯地建场缺人手,没练武前,先做杂役,现成的人力,当然不能浪费。 这边人齐了,张佳木让刘勇留下,提调诸小旗正常巡街,处理突发事件。 当然,要紧的就是收取常例规费银子,这一层可千万耽搁不得。 众人聊了一会,张佳木带着人就要出门,远远的看到王琦过来了。任怨一见就笑了,道:“王总旗伤的当真不轻,现在还是鼻青脸肿的。” 众人都笑,不过王琦走的近了,大家又把笑容给收起来,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教王琦看了着实尴尬。 “王总旗,你来的正好。” 张佳木大打官腔,道:“刘总旗主内,你主外,他留守,你出外。我有事要忙,底下各小旗并校尉军余,就由你来统管就是了。” 王琦就是不愿把权力拱手相让,这才不顾脸上的伤痕跑了过来,现在张佳木仍然叫他负责外事,提调诸小旗做事,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勉强依了上下官的体例拱了拱手,王琦转身就走了。 在场没有外人,任怨问张佳木道:“佳木,怎么还把大权给这小子?” 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这是上头分派他过来的任务,我还能教他闲着不成?” 见任怨还要说话,张佳木摆了摆手,道:“现在不说这个,我们去看场挑人。” 不仅是任怨不解,就是刘勇这样的老油条也猜不中张佳木的心思。当下各人无话,该留守的留守,该出外的出外,百户府里没一会功夫就走了个精光。 距离不远,天儿又冷,索性就都不骑马,大家安步当车,一起走过去。 一咱上行人已经不少,早晨的时候小商小贩是最多的,从城外送菜进来的,打短工的,卖土产的,挤了满满当当一街全是。 沿街房舍,多半搭了披檐,占了道路,遮了沟渠,当时也没有垃圾车什么的,沿街居民倾倒垃圾全在明沟里,再加上挤挨不动的小商小贩,那股味道就甭提了。 还好这会是天寒地冻的冬天,要是换了春天,准有时疫发生。 张佳木若有所思,怪不得这年头把防疫病当成天大的事来看,就眼前这情形,一旦到了冬春之交的时候,没有时疫才是怪事。 他倒是不知道,明末的时候,京城里就因为卫生情况大大不妥爆发了一场鼠疫,京城内病死无数人,包括守城的京营兵马,李自成轻松打下北京,原因很多,据有的学者考证,当时爆发的鼠疫就是重要原因之一。 …… 三里来路,因为走的全是人多的大街,反而步步难行,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好在越往西南,人烟就越稀疏,远远的,一块不大的空地终于出现在眼前。 大明的京师不比盛唐的长安,长安城里还能有空地种庄稼,大明京师里,能找到这么一小块没有人居住的空地,已经极为不易。 李瞎子,薛胖子、庄小六、曹翼,无赖中的四大金刚已经等在门口,往里头看去,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随便打量一下,就能看出来全都不是善类。 “见过大人!” 四大金刚带头,后头有一百多人一起躬下身来,一时间,张佳木有种错觉,眼前这种场景,在后世的某种类型片上似乎常看到啊…… 他轻咳一声,四周立刻鸦雀无声。 “好,很好。”这个场面,张佳木倒真的有点楞了,说什么是好呢? 老实说,还真没经历过。 好在他甚有急智,见众人等他说话,他就转过头来,向着两个新鲜出炉的教头问道:“两位,看看眼前的人如何?” “是,大人!” 两个教头也有点懵懂,他们俩都是武学世家出身,但当教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但差事要紧,两人走到这群无赖的队里,开始相看人手。 这是有学问的,张佳木自己也看。 先看眼神,再看个头,再看筋骨,接着,就问话,看肌肉弹力。 总的来说,眼前这群人十有八九都算合格。除了十来个太过刁滑惫懒的当场挑了出来不要,别的人,全留下来。 这群人,好勇斗狠的时候多,他们自己也练过些粗浅功夫,论起身手和打架的经验来当然比普通百姓强的多了。 相看了半天,武志文过来报告:“大人,一百一十七人,裁退十五人,还剩下一百零二人。” “好,”张佳木心里极为高兴,眼前这伙人,就算是他起家的真正班底了! 挑这伙人而不是在普通百姓里招募新人,是因为锦衣卫的差使不仅是一个听话办事,或是会点拳脚就能成的。 得有眼力价,得会随机应变,得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坊中无赖,加以约束训练,就是将来他麾下得用的最佳班底。要是弄一群老实人过来,听话是听话,调教他们办事就得好几年,实在是得不偿失。 至于无赖奸滑难管,他倒是有信心,能把这群孙子管的服服帖帖的。 原本的小旗官和校尉们,他现在暂且不用,还交给王琦去管,就是用的引蛇出洞的法子。谁愿跟他,谁愿跟着王琦走,又有谁想居中看风色观动向,都可以慢慢分的清清楚楚。 人心是世上最难看清楚的东西,他要多看看,再看看。() 第四十六章 难搞的小队 坊管小队正式挂牌成立了。 大明景泰七年十一月十七日。经过了小半个月的场地整修,夯实了土地,弄齐了器械,再修了十来间房舍,打好了床,一百来号人全部住下,还雇了厨子,跌打医生,这么一弄,居然也是井井有条,齐齐备备。 等大堂挂了匾额,又在大门处挂了对联,放了鞭炮,坊管小队的上上下下的心就算定了下来,这个单位,在法理人情上就算正式成立了。 印,当然是没有的。 锦衣卫才有一颗木印,东厂没印,只有钦差关防,一个百户官弄的玩意,还想有印? 小队的队长委了任怨,这是张佳木准备了很久的起家的基业,给别的人,他断然不能放心。两个副小队,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个哼哈二将这阵子表现的挺不错,着实巴结上进,该是给根骨头的时候了。 两个总教头,武志文和刘绢。 张佳木答应他们,在这边当教头,按小旗的例给他们按月分银子,三节额外还有犒劳。同时暗示,等小旗有了缺,优先给他们补,就是任怨也得往后排。 这么一弄,两个教头就安了了心,踏踏实实的帮他训练人手。 …… 看看天到了午时,张佳木坐在椅中伸了一个懒腰。 今天又是一切如常。锦衣卫说忙是很忙的,坊里上下没有什么事是锦衣卫不能管的。顺天府管不了的事儿,锦衣卫都可以管。 家常里短的闲谈可以是妖言惑众,拿办。外地行商可能是蒙古探子,拿了拷问!卖茶叶蛋的王大娘乱丢垃圾,锁了带走! 说不忙,那就可以万事不理,只要坊里没大事儿,就不会有人找麻烦。 后人总有误解,以为锦衣卫就专管祸害大臣,诬陷忠良,其实搁景泰年间那是没影的事。锦衣卫怎么办差,得看上头的要求。上头要拿人,比如洪武年间太祖皇帝要对付功臣,事事要锦衣卫出头办事,所以洪武年间锦衣卫那是杀了个尸山血海!永乐年间,永乐爷要瓜蔓抄抓人,更是弄的天下骚然,大明朝野,谁不知道锦衣卫的凶名? 正统年间,也是威风。到了景泰年间,一是有于谦,二来是内臣宦官势力大涨,两面夹击,锦衣卫的威风已经大不如以前。 现在的锦衣卫,就象是老虎被拔了牙,正懒洋洋的睡觉打盹儿呢。 刘勇主内,王琦奔走于外,又没有什么要紧差使:诉讼,地方赈济,建粥厂,施放被褥药材,这是顺天府的事。 抓几个偷儿扒手,调停一些邻里吵架的小事,这是五城兵马司的事。 压制豪门恶奴,制衡权贵,这是巡城御史的事。 张佳木有意放任,坊里的情形,似乎又和他拉事前差不多了,各方势力各司其职,锦衣卫又只是街面上的摆设,只管收银子。 好在,这方面的局面是打开了,各种行当应该上交的银子是分文不少。这小半个月,张佳木已经把收上来的银子用了不少,不然的话,坊管小队那边根本就应付不下来。 倒是有一条,对东厂丝毫不假辞色,东厂的番子在正南坊已经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现在不仅是锦衣卫的人,就是坊里的兵马司、铺舍火夫,甚至帮闲无赖,都已经不肯卖东厂的面子。 没有了势,东厂在正南坊里已经是瞎子的眼睛聋子的耳朵,纯是摆设。 左右无事,张佳木交待了刘勇几句,就在曹翼和庄小六的簇拥下,离开百户府到坊管小队那边去。 这两货这阵子吃足了苦,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白天要跟着张佳木办事,下午到晚上加班操练,比一般的队员还苦一倍,不过他们知道机会难得,好歹是熬了下来。 出了百户府门,一边走,一边闲谈。 张佳木问他们:“最近这两天,队里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两个流氓对视一眼,彼此都是心思灵动的人,四眼一交汇,怎么说话心里就有数的很了。 “有是有,”庄小六道:“就怕大人听了不高兴。” 这种就是有情况要汇报了,张佳木面无表情,道:“说来听听看吧。” “两个教头,似乎为人有点过于忠厚,不大服得住人。” “请假的人多了,装病的也多了。练的太苦,大伙有点受不住倒是真的。” “任大人已经开发了几个,还打了十来人,但恕小人直言,这样不能教人真心服气,咱们这伙人就是这狗怂脾气,心里不服,任是怎么捶打,该耍奸还是耍奸,该偷懒还是偷懒,打是没有用的。” 张佳木默然不语,现在的情况是他事先就预料到了,并不会让他意外。 招这些流氓无赖,好处是稍加训练约束,就是现成的人手,过几个月就能用。坏处就是他们耍奸偷懒的多了,从没干过正事,从头到脚的流脓水儿,根本吃不了苦。这种人,用打是打不服的,不要说打,砍头也不成。 戚继光为什么要到义乌去招农民兵,而且指明了要忠厚老实话也不多的?因为他被无赖兵痞伤透了脑筋,再严明的军纪都约束不了明军中的无赖流氓,砍头都不成。 任怨现在的办法就是恩威并施,又打又拉,老实说,对普通人这一手是足够了。对这伙无赖,这种办法是不行的。 但要是把他们彻底给收服了,用处可就太大了。 有两个耳报神在,张佳木对那边的情形也算是了如指掌,听着他们说话,张佳木并不急于表态,只是道:“到了再说吧,我可告诉你们,别人闹事你们只和我说,要是有人和我说你们也在里头掺合,我可绝饶不了你们。” 别人不知道他的手段,两个家伙天天跟在他身边左右,那可是知道的太清楚了。 无赖们私下议论,小张百户看着天天笑咪咪的不大恼人,但心里城府很深,做事也有决断,就是还不知道心是不是够狠,但无论如何,对别人可以打马虎眼,对他则万万不可。 当下两人凛然称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张佳木身后,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 到了小队门首,两边的对联描金绘漆,非常堂皇漂亮。 对联挂在大门两边,牌子是张佳木自己动手写的,左面是“朝廷心腹”,右面则是“天子近卫”,非常的恶俗无趣,但张佳木自己看着,心里却是满意极了。() 第四十七章 器材 上司驾到,坊管小队里立刻鸡飞狗跳。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一首一尾,摆队欢迎。两个教头也走了过来,和张佳木致意寒暄。 虽然坊管小队要紧的很,但张佳木并没有直接干预管理,而是基本上放手,只是隔几天过来看看,今天过来,预期也是到了队里要出情况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从任怨以下,队里几个头头都是脸色阴沉沉的,和阳光普照的天气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见了礼,外头队员仍然训练,张佳木则与任怨几人分别落座说话。 他来了,大家似乎有了主心骨似的。 虽说只有几天没过来,但是坊管小队里情形不妥,大家还是很有话说的。 张佳木坐着,从任怨开始,队里的人分别说话,总而言之,情形不好。主要是任怨为人憨直,李瞎子几个能力又有限,出身也是和队员一样,谁肯鸟他们? 教头武艺高强,但不是京城人,当时也是有城乡歧视的,城里人看不起乡下脑壳,两个教头又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就更加的难以管束队员了。 任怨的办法就是打和开革,反正张佳木放权给他,这几天已经打走加开革弄走了不少人,好在有一些锦衣卫的军余自愿补进来,勉强还维持了一百左右的人数。 “佳木。”任怨以手抚额,道:“总之我头疼极了。” 还没说完,外头又有吵吵嚷嚷嚷的声音。 任怨勃然大怒,起身怒道:“又是怎么了?” 张佳木笑道:“九哥,别气坏你自己的身子。”他站起身来,道:“我们出去看看。” 原来现在正是放饭的时候。 队里吃饭可不能完全和百姓的时间一样,现在看看时间还早,但已经在放晚饭。吃了晚饭休息一刻时间,接着再晚操,然后天黑不久,全队就都休息了。 张佳木设计的训练课目,再加上两个教头的斗技训练,训练课目是排的满满当当的。这些队员都是好吃懒做的主,能挺到现在还是看准了坚持下去,以后准能吃香喝辣。不然的话,就凭一天管三顿饭,人早就跑的一个也不剩下了。 按着规矩,吃饭时队员们盘腿坐在校场上,按十人一分队坐好,分队长用大铁桶打来饭,每人两个蓝花边的大碗,一碗给饭,一碗给菜,有汤有水,吃个热乎劲儿。 有几个人因为自己分的饭少,和放饭的分队长吵了起来,乱七八糟吵个不停,任怨忍不住头疼道:“这都什么人啊,多半勺少半勺的事,大男人家,这就吵个不停。” 李瞎子在一边皱眉道:“任头儿,话不能这么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分饭不公平,下头当然会有怨气了。” 这会他一副胸有丘壑的样子,满脸的怀才不遇。其实这些队员真的交给他管,他一样的抓瞎。 现在这么能说,不过是因为张佳木在,故意表现争宠来着。 张佳木笑笑不言声,走上前去,看看大桶里的饭菜,笑了一声,道:“还真不赖。” 任怨粗直性子,当然不会贪污大家的饭食银子,顿顿有肉不敢说,但肯定管饱。 大桶里装的蒸馒头比海碗还大,小山似的堆在桶里,另外一个桶里是熬白菜,闻起来也是香气蒸腾,勾人食欲。 不过任怨领悟力还不够,不知道训练新兵的大杀器是红烧肉加馒头,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叫人遗憾的紧了。 “好了,好了。”张佳木走到吵嚷的几个队员面前,轻轻一按,几个正吵的脸红脖子粗的队员一下子就全停了火,全被他按在原地坐下。 然后他自己抄起勺子,一人补半勺,笑道:“这成了吧?” 到底是身份不同,几个人不好再吵,脸上也有点讪讪的,张佳木挥手道:“先吃饭,吃饭皇帝大,吃饱了再说。” 各人一时无语,“稀里哗啦”的吃将起来。 看他们吃的香甜,张佳木笑道:“这些天,大伙儿吃的苦头不小,明儿加菜吧,买头猪宰了,炖肉吃!” “大人英明!” 场中所有人都是眉开眼笑,一边胡吃海喝着,一边感谢着张佳木决断英明,不愧是百户大人,果然是气度不凡。 任怨和李瞎子几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张佳木走开,在校场看器械设备的时候,任怨忍不住埋怨道:“佳木,你只管自己做好人,这不是把我们撂一边去了?” 武志文也道:“大人,一味怀柔对这伙人怕是没用。” 刘绢在一边看着那伙无赖,一脸嫌恶,道:“给他们天天吃肉也不中,才好好练了几天,一个个都有病了,偏吃饭的时候又好了,什么德性。” 张佳木打了个哈哈,摆手道:“这些我都懂,这一次过来,就在这里好好呆几天,把这些人收拾服了再走,各位就放心吧。” 有他这话,别人当然没有什么话可说。 他们倒是不知道张佳木的心思,现在正得意着呢。 场里的器材,全是他看着眼熟的玩意,都是他叫人画了图样,慢慢儿打造出来,划时代的产物啊,他看着眼熟极了,心思根本就暂且没放在那伙无赖身上。 收拾他们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慢慢来就是了。 倒是眼前这些器物,他喜欢的紧啊。 单杠、双杠、高低杠、跳箱、山羊、跨栏、平衡木、铁饼、标枪、铅球、跳高驾,攀索、攀岩墙、独木,只要他想的到的,不管是特种部队用的,还是学校用的,一古脑的全弄了出来。打造这些东西,花费可真不小,当初弄的时候,任怨几个还反对来着,现在练了这么些天,其中妙用已经有不少人觉着了。 下一步,就是要弄哑铃、杠铃,总之,这些玩意可比石锁什么的合用多了吧? 除了这些,还有正经的四百米一圈的跑道,就是没法儿弄出蓝球和足球来,不然的话,张佳木可就更高兴了。 有这么一个场地,再有银子还有人,他的精锐小队计划几乎只是时间问题。一个百户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这样了,有这么些人手,还怕将来做不出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篡朝夺位咱不敢,比百户再进几步,怕是还有可能吧? 夕阳西下,张佳木在校场上来回转悠,摆弄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脸上神情似悲似喜,倒惹得一群下属摸不着头脑:咱这百户大人,抽的是什么疯?() 第四十八章 保证金制度 “佳木,这样做合适吗?” 刚打了四更的鼓点,营房里百来号人还睡的横七竖八四仰八叉的,张佳木和任怨披挂整齐,穿着厚实的棉袄,一人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鬼鬼祟祟的趴在营房窗外。 里头还是呼噜声一片,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顺着窗户就往外飘,两个教头隔的老远,也能闻到,连忙都皱着眉闪到一边去了。 “合适,谁叫他们听了更鼓还不起来?” 张佳木脸上笑咪咪的,撰着皮囊的手一松,羊皮囊里的水就均匀的向着屋里洒过去了。 他已经动了手,任怨将心一横,也是把手一松,两股水流一起喷射而出,整个屋里就全是水雾了。 张佳木哈哈一笑,就又窜到别的屋子那边去,然后依法炮制。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各屋里鬼哭神嚎的,这么大冷的天,虽然水其实不多,撒在头脸上抹一下就没事了,但睡在床上原本暖暖和和的,又是在睡梦之中,冷水激在脸上,那种感觉可就甭提了。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就是,不受这活罪了,老子回家啃窝窝头去也不在这受这罪了。” 几轮激射过来,屋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叫骂声。 任怨有点吃不住劲,李瞎子几个也是默然不语。张佳木这一手实在太狠了,早晨起这群大爷起来晨操是挺困难的,但这么一弄,估计当场就要走不少人了。 果然,没一会儿,屋里头有个脾气最爆的就窜出来了,一出门,看也不看张佳木,扛着自己的小行李包,就气冲冲的往外走。 这厮名叫黄二,生的五大三粗,在流氓界也是干的打手这一行,武功底子颇是不错,连两个教头也很夸他,已经委了他做分队长。这会脸上头上全是水珠,也不擦拭,就这么铁青着脸往外走。 京师的流氓界也是分工很多的,有拆白党,破靴党、相公、龙阳、讼棍、打手等等,老实说,干打手的还是性子比较直爽老实的。 “黄二,”张佳木把黄二拦住,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不过你想,不用这法子,能把你们都顺顺当当叫起来么?” 黄二扭过脸去,嘴上不语,脸上却很明显的写了两字:不服。 自从张佳木到坊管小队住了下来,每天是阴招损招狠招层出不穷。十天不到的功夫,整治的大家伙欲仙欲死,黄二往外头走的戏码已经演了不少回了,就是没有一回走成功的。 果然,张佳木警告他道:“前天你和我比腕力可是输了,答应了怎么着十天内也不能走,你黄二在街面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这么不要脸了?” 他这么一说,黄二气的差点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 这些天下来,比腕力,比摔跤,比斗技、比赌钱,张佳木就瞄着他们这些闹腾的最凶的人,上来就赌,赌了还一定赢,赌注就是赌三天到十天的时间,输的人,怎么着也不能翻脸走人。 无赖说起来棍打不怕,攮子插身上也不能皱眉,但就是不能被人挤兑的言而无信,要是真有这种名声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事? 他们这种心理被张佳木掐的死死的,反正他怎么赌都是赢定了,偏这些人又要脸面,只要他找了上去,还不能不应赌。 这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张佳木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简直就是欣赏着黄二的窘态为乐。 太不厚道了…… 跟在黄二屁股后头出来的一看眼前的情形,都是一脸的晦气。 这戏码,不论是早晨半夜中午晚上,每天都要演几回。大家都腻味死了,偏生小张百户乐此不疲,玩的还上瘾了都。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 没过一会儿,一百零八号好汉全从屋里头出来了,然后列队,查看衣服穿的是不是整齐,闹腾了一会,天空已经隐约发亮,露出鱼肚白来。 张佳木的训练方法很新鲜,和京营诸卫完全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晨操是先列队,看衣服姿势,接着跑圈,十二圈跑完洗洗吃早饭,然后练站姿,练走路,然后玩场上的器械。 吃了午饭,就是两个教头带着,练博斗技巧。 晚课就是再跑圈,练器械,睡觉之前,还要各分队总结今天的得失,先进的有计分,后进的也有计录。 有了这个,其实队里上下都争着先进的那个小红旗,谁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谁想落在后头,名字上挂着小黑旗? 别看无赖们一个个叫的嘴响,但这么些天下来,练的也挺带劲的。 就是身上的流氓习气实在一时难去而已。 张佳木上窜下跳的,也是给他们一个扭转过来的契机和说法,自己舍点脸皮下去,把队里气氛搞起来,再把真正的不服份子给压下去。 估计等他走后,任怨几个也就能接上头,继续把这个坊管小队给管好了。 人齐了,张佳木也就收了脸上笑容,正色道:“这些小孩闹的玩意,估摸着你们也烦了。老实说,我也烦了。” 全队鸦雀无声,不过各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黄二几个胆大的,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甭乐。”张佳木道:“都是七尺高的汉子,我知道你们,没有笨的,身上有懒筋不错。但出来在街面上找钱,有几个不是为了家里的?” 他开始点名,也难为他,这些天来把这些人的家底摸的清清楚楚。 黄二家里有老娘,没老婆孩子。李瞎子家里有爹有娘,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其余无赖,多半也是有妻有子有父母高堂。 真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只是少数,毕竟他开的是坊管小队,不是孤儿院。 提起各人的家小,大伙儿的脸上就阴沉多了。经过太祖和成祖,再有仁宣之治,大明这会儿正是由盛转衰的时候,京城之中流民众多,吃不饱穿不暖的无赖流氓多半都是家里贫寒,文不能中进士,武又不能边关杀敌,不上不下,只能在京师各坊胡作非为,混口苦饭,养活自己和妻儿老小父母高堂。 其实都是些苦人儿,不然谁愿意甘为人下? 张佳木的话,算是把他们心里最深处的疮疤给揭开了,血淋淋的疼。尽管还是有不少人脸上是那种不在乎的无赖表情,更多的人却是铁青着脸。 不是为了一口吃的,谁愿到这儿来遭这种罪?但在这里吃饱了,家里却多少天没有进项,心里头能不急么? 张佳木的话,算是真打动人心了。 但还不够。他略一示意,身后的曹翼和庄小六等人抬来几个竹筐,里头放的则是一个个掏空了的竹筒。 张佳木道:“你们谁识字的,过来瞧瞧?” 有几个上前一看,脸上已经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竹筒上写的是各人的名字,用红纸写了,再用浆糊糊在竹筒上。 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们的保证金,能不能拿到,就瞧你们自己个的了。”() 第四十九章 两面小旗 “全是你们的,”张佳木笑嘻嘻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加强语气道:“这钱全是你们的,每天都有。得小红旗的,每天三十文永乐钱,得小黑旗的,每天十文。不红不黑的,一天二十文。” 这算术简单极了,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扳着手指头算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大明的铜钱铸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洪武年有铜钱,但很少,大明太祖觉得把纸印出来就能当钱花的主意很棒,非常的亚克西。 于是洪武年间虽然没有黄金白银做准备金,明太祖还是以发行宝钞为主,铜钱就铸的极少,当然,宝钞崩盘也就是指顾间事了,这是后话,不提。 永年年间也大约是个德性,到了仁宣两朝,干脆就不铸铜钱了。当今皇帝和太上皇似乎也是懒人,不喜欢费事,所以铜钱这码子事也干脆省了。 一个王朝,连续四朝没有铸铜钱通宝,张佳木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可能是和银子流入有关,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反正明朝的铜钱铸造很不给力就是了。张佳木不是财政专家,这个问题他也懒得管了,反正现在的行市是一两银子兑七百个大铜子儿,这个价码甭搞错了就行了。 拿小红旗的主一个月能领九百大钱,折一两多的银子,而且,这可是纯收入! 在场的人已经全部面露喜色了,他们住在队上,供吃供住的,发的铜钱就是尽得的,这钱对张佳木来说是小钱,对这百来号人却是不菲的收入了。 还有下文,张佳木道:“得红旗的,每月加赏一石粮,再下减半,再下再减半。” 轰! 场子里所有好汉的情绪燃了。 恩威并施是永远有效的手段,对这些无赖既然光打棍子不成,那么就用点小手段,给他们台阶下就是了。 每天光吃饱还不成,就诱以重利。 他们天天在街面上吃风喝土的,才能混几个大子儿?在这儿不管怎么辛苦,好歹有个给官家办事的名目,不象以前人憎狗嫌的,人还拿的多了,张佳木不信,他们还能这么硬气,说走就走? 果然,在场的人都面了脸色,不少人盯着竹筐里的筒子看,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找准了自己的筒子,看里头的钱多钱少。 几个得过红旗的都是喜动颜色,他们的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明显比其它的人高出一大截来。 黄灿灿的铜钱看着多可人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些得过黑旗的脸就跨了下来,他们的筒子里铜钱就那么一点,可怜巴巴。 不过,张佳木还有下文。 他笑的象个奸商一样,道:“这钱你们暂且可拿不到。” 黄二是黑旗榜上的常客,铜钱一把就捧的起来,他索性就撕破脸了,反正爷不要这么点小钱就是。 他盯着张佳木道:“大人,这是耍巴人玩哪?说是咱们的钱,又是什么保证金,又拿不到,大人,您这又是琢磨着怎么玩人哪?” “你不要急。”张佳木倒也不恼,笑谓黄二:“你小子是破罐子破摔了是吧?你不想想别人,你不想要这钱,人家可想要呢。” 黄二不语,张佳木才又笑道:“这个钱,是我帮你们代存的。说是保证金,就是押金。在我这儿干满三个月没走人的,领第四个月的钱和粮食,头三个月的,就押在我这儿。哪天你们出息了,转了校尉或是军余,我一文钱不少你的,全发。” “要是转不了校尉或军余呢?” “那就一直干着呗,不被辞差革退的,按月拿饷领粮石,拿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出息本事了。” 黄二冷笑:“大人的意思,就是在我们头前吊块骨头,一直引着我们,看着馋人,偏还吃不到!” 这厮倒也不是笨蛋。事实上,张佳木也没把眼前这伙人当笨蛋看。全是街面上有名头的流氓混混,要么能文,要么能武,文能两边点火,察颜观色,甚至精通法律,官司一路打到顺天府还能赢! 武能以一敌十,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脸上挂彩只当等闲,没有这股劲头,就不能当打手。 老实说,张佳木能压住他们,也当真不易。 他很坦率的对众人道:“是黄二说的这么个意思,你们喜不喜欢,都是这样了。我有话说有头里,制度我这么定下来,能守就留下,不能守就走开。这筒子里的铜钱,能不能到手,就只能看你们自己个的了。” 他这一手是真黑,大明这会可没这种没人性的规矩。虽然做生意的年底结账,三节才给伙计点零花钱是常有的事,但搞保证金押金这一套,还真是张佳木从几百年后带来的玩意儿。 钱就摆在那儿,能不能拿到还得看表现,馋着你勾着你,明知道是套,你上不上吧! 大家伙用行动表明了态度……所有人,包括一直唧唧歪歪的黄二在内,沉默转身,一字排开,用整齐的队列跑到操场上去,天已经亮了,晨操开始了。 “佳木,”任怨脸色又灰又青,他道:“我可真算是服了你了。” 两个教头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张佳木打个哈哈,道:“不这么着对他们,也是真没法子。这么一来,下回他闹事的时候,总得惦记着筒子里的铜钱。好处么,就得叫人看得到才勾人!” 武志文点头道:“是这么个理,这么多钱,我看着都动心。说声不要,还真是舍不得。” “还有一个妙处,”刘绢也来凑趣:“以后大家就争那小红旗了,谁也不愿落个黑旗在头上。我说大人,这么多妙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不提,不提!” 张佳木只管大笑,他可不想说,这一套来自后世的小学校,那会儿他可是黑旗榜上的常客,经常被老师叫去谈话。 这玩意儿,说起来就是一红一黑两面旗帜那么简单,但是还真他娘的折磨人啊! 现在,也是轮到老子折磨别人的时候了! 张佳木仰天大笑,志得意满,这会儿,当真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了。() 第五十章 人心难猜 到了正午,张佳木和队上几个人一起吃饭。 他倒是不必与队员一起吃,故意做出恶心人的亲民样来。老实说,百户钻在军余都不算的队员里头,彼此都不自在。 天寒地冻,吃的火锅。 雪白的肉汤里翻滚着羊肉和口磨,香气逼人。 大伙的兴致都挺不错。张佳木在队上这段时间,看似胡闹没个正形,其实对付眼前这些人,也非得这么不按常理的做法不可。 如今推出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办法来,效果却明显不错。听着任怨等人展望小队未来,想着终于有了不少得力的臂助,张佳木吃着羊肉,觉得味道更加鲜美了! “真好,”外头有人推门而入,夸道:“闻着味道真香。” 原来是哈铭和袁彬,大冷的天,两人联袂而来,一进门,就夸火锅味道不错。 “师傅,袁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张佳木一边叫人加碗筷,一边纳闷,最近坊里一切太平,这两位急着赶来,似乎是有什么事要说一样。 “吃得到,谢双脚。”袁彬和哈铭都是神色轻松,哈铭还撑着师傅的架子,袁彬一坐定,就伸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稀溜溜”的吹着凉气,半天之后才咽了下去,再送一口酒,他极满意地:“真好,这种天吃这个,全身上下都舒服。” 哈铭一边吃,一边向任怨打听着这个坊管小队的事,听到张佳木那些匪夷所思的办法,哈铭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摇着头道:“离经叛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再者说。”哈铭道:“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虽说两个武进士教着,将来也练不出什么来。佳木,我想问你,你这么练他们做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的。 原本锦衣卫的规矩是各小旗、校尉自己招募人手帮忙,一个差办完了,就把人遣散了事。这么着用人,也就是办事的时候有一种雇佣的合作关系。事了拂衣去,谁还记得谁? 张佳木不比那些世袭的百户,他们在卫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象门达,很多小旗和校尉都是几辈人跟着他家效力,忠心耿耿,根本不是钱能收买的。对上对下,门达这种百户都有着深厚的人脉基础。 可张佳木有什么?他的根基太薄弱了,就是沙上筑堡,看着风光,其实浪头一涌,就什么也没有了。 坊管小队这里可就不同了,人是张佳木一手挑选招来的。供食供住,发饷发粮,恩义已结。但这还不够,还要长期整合训练,非得把他们从一团散沙,练出有集体感和荣誉感来不可。 至于他们练出多强的武功什么的,这一层来说,张佳木倒是最不在意的。 但这些不大能告人的秘密没有办法当众说出来,张佳木想一想,觉得倒是能把自己对坊里事物的打算说一下。 吃也差不多了,于是撤去锅盘,大家擦脸入座,有人奉上香茶来,饭后捧茶闲谈,说话就可以从容的很了。 等他说完,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中间哈铭和袁彬不停的发问,显是对他的打算极为好奇。 待他说完,两个突然上门的恶客彼此对视,俱是苦笑。 良久之后,哈铭才道:“老实说,我们不大懂这些。你的打算当真是叫我闻所未闻。” 袁彬也道:“也算是独辟蹊径,哈师傅,我看我们乐观其成吧!” 有他这一句,哈铭虽然有点不以为然的神色,但也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这会两个教头和任怨都是出去带操了,房中再无第四人。袁彬想了再想,终于向张佳木道:“有一条你要注意了,南宫附近一定要切实把握住,佳木,这一条无论如何不能忘记,切切,切切!” 今天难道要摊牌?张佳木经事虽多,但也禁不住心咚咚直跳。 果然,哈铭也道:“太上皇虽然幽居南宫,但实话和你说,京师之中对太上皇关切者极多,你在这里,说是一个百户,但上上下下注意你的人不少。所以,这阵子你看着一点动静没有,我们就不能不着急。” 张佳木真有云山雾罩之感。身上宝山而空手回,大约就是身在深山为峰峦所迷。现在的他,就是如此。 他在后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上层的权术斗争只是在和电影里见过,他的层次,差的太远。 这一世,现在接触的最高层就是靖远伯王骥,寥寥数语就告辞退出,老实说,老伯爷那天算是对他极客气了,后来想想,自己说话是很莽撞的,没被当场打出来,算是运气极好。 就这一阵子在他眼前脑中的这些人,脸上似乎都有脸谱,说话都有玄机。 但坦白说,除了眼前这两位他隐约猜出来是太上皇一边的人,别的人,他都弄不清楚立场究竟是哪一边的! 王骥可是当今皇上钦点的牢头,他是负责正南坊一切事物,对南宫犹为关切的人,这老伯爷才是正南坊真正当家理事的人,但又纵容自己驱赶东厂势力,这究竟又是闹的哪一出? 甚至从锦衣卫调精锐人手入正南坊开始时,似乎就有人一直在后头操控,从张佳木到门达,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就算是锦衣卫上层的那些千户,佥事,同知,指挥,一个个都不能自由,所有人都在这天子第一号的大案里头,身不由已。 他是真看不清啊。 除了一条,他记得很清楚,非常的清楚! 于谦,是被杀的! 这是他心里头最大的秘密,现在和谁也不敢说。大明少保,宣力一品文臣,当今皇帝言听计众的兵部尚书,在众人眼里天人一般的人物,他在张佳木的记忆里是被斩首抄家的下场! “师傅,袁大叔,”张佳木神情疲惫极了,他道:“两位的嘱咐我记下了,也请老伯爷放心,既然让我当了正南坊的差,那么,我一定会做出事来,绝不会叫人说闲话。”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一章 争执 袁彬和哈铭尽兴而出。张佳木倒是挺奇怪的,这两位长辈和自己关系匪浅,和亡故的父亲也是知交好友,但这两位自从土木之变以后究竟在忙活什么,却是一直含糊不清,绝不肯说。 就是在土木之变里究竟是什么角色,这两位大爷也是惜字如金,怎么说也不吐露半个字。 他这会恨啊,自己当初怎么对历史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实说,整个明朝他就知道明太祖和郑和下西洋的事,再往后,就知道努儿哈赤和皇太极,还有崇祯上吊煤山,还有袁崇焕、李自成。 这些能有用吗? 他自己个就是专抓妖言惑众的,这些话,只能烂肚子里,和谁说都是找死。 对了,还知道于谦和王阳明! 后者知道是个极会忽悠的大师,前者就知道是土木堡之变后北京城的保卫者,然后被人杀头抄家。 由此推论,当然不可能是当今皇帝杀他,那么,太上皇是否复位,就是昭然若揭了。 但这个注现在还不能下,手里没本钱的人,没有当庄的本钱就算了,就算是跟着别人下注,也得最后再押,一旦押错了,人家赔得起,他一赔可就是清洁溜溜了。 管他呢,张佳木想的头疼,把手里的小盖钟往几案上一摆,先做好自己的事再说! 想做事,心里就爽快了许多。 这阵子,他躲在坊管小队这边,百户府都不去了,家里也只回去过一回,任凭王琦那厮在街面上溜达,现在,也该是给他找点事的时候了! “来人,”张佳木拍桌打板的吩咐:“取文房四宝来!” 小张百户不仅识字,而且写的一笔好大字,这个在锦衣卫内部都已经小有名气了。那会儿纸墨笔砚可都是值钱的玩意,等闲人家根本置办不起。武官世职家里虽然有钱买这些东西,但更重弓马功夫,就算让子弟读书,能识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 这会景泰年间还算好,武官也多半识得几个字,再往后去,武官到一省总兵的一个字也不识的,大有人在。 取来文房四宝,张佳木却不急着写,冬天墨都凝固住了,正好叫了小三来研水化墨,他自己则慢慢融开狼毫笔尖,思索着要写的东西。 等墨研好,名义也想好了,他是一个小小从六品的试百户,行文向下也没有什么名目,自己想了一想,抬笔写道:“说与那总旗官王琦知道……” 话是大白话,字也是正流行的馆阁体,他一边写,小仆在一边看着,虽然识字不多,但居然也认得了大半,懂得了意思。 到这会儿,这个小厮才知道张佳木那天问他那些话的意思,心中对张佳木好生佩服。 原来张佳木下令,让王琦从公账上提三百两银子,在正南坊的几条大街上修建茅房,在最热闹的南市大街上修一个能容百人沐浴的浴池。 这些东西,向来是没有官府管的,锦衣卫就更甭提了,况且还是自己赔银子。 等张佳木写完,身边的小厮对他已经佩服非常,所以等纸上的字一吹干,套上封,张佳木交给小三,对方一躬身,跑的飞快,没一会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至于茅房和浴室的式样什么的,张佳木倒是没有交待,他心里算的很准,没一会功夫,王琦就会过来。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王琦怒气冲冲的拿着信封跑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个小旗官,十来个校尉。 这些人,就是这些天来王琦笼络到的部下了。 他毕竟是司礼监公公的亲戚,朝中有人好做官,张佳木又好象不大懂官场规矩的样子,打架是雷厉风行,做官却好象不大在行,这些天下来,愿意跟着王琦的已经表明了立场,就跟在这位总旗屁股后头混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些观风望色不肯下注的,在张佳木和王琦两边打酱油,除了刘勇和守南宫的薛小旗外,张佳木在自己的百户府下真正得用的人就少的可怜了。 这也是他必须得重起炉灶的原因,于其费心费力的一个个来收服这些老油条,不如一张白纸上好画画来的更舒服。 张佳木和王琦比起来,其实背景根基还差了许多。他就是因缘际会,一下子对了几个大佬的心思,他的百户,来的非常侥幸,可以说,阴差阳错加上运气爆棚才拾来了的官帽子。认真计较起来,他和王琦还真的没法比。 王琦也不通报,直接就进了门,见着张佳木也只是拱了拱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显然是气的不轻。 三个小旗官进来,倒是依足礼数,不敢象王琦那样太过无礼。 张佳木倒也不以为意,只道:“王总旗,我交待你做事,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大人,”王琦冷笑道:“你交办的事,恕下官不能从命。” “哦,”张佳木好整以暇的问道:“你说说看,为什么?” “我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修茅房盖汤池的事也叫咱们来办,那咱们锦衣卫成什么啦?这件事,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 王琦说的甚是无礼,但底下几个小旗官都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看来,张佳木给他们的命令确实是叫他们难以接受,恕难从命。 想来也是,锦衣卫成立这么多年,只管抓人杀人,得势的时候真是横行天下,谁敢惹这些缇骑校尉? 现在虽然有点被压制的意思,但也不至于跑到街上修茅房盖澡堂子吧? 王琦要是一声不吭的答应了下来,不要说他自己,就是他部下这一关,恐怕这位总旗官就难过的去。 锦衣卫内部全是世袭,一个普通的校尉没准就能和指挥使说上话。小旗官说着是没品级的低等武官,但在京城当上小旗的,也不能算普通人了。 上头的百户不怎么强势,下头又有阻力,王琦当然要来拼力争一争了。 见他如此,张佳木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道:“我来问你,锦衣卫是不是要修理街道,疏通沟渠,煌煌上谕,你遵还是不遵?” 这一闷棍敲的甚狠,王琦盛气而来,是要和张佳木辩论面子问题,但张佳木却不理他的话头,只问他遵不遵上命,这一下,可就难以为辞了。 说不遵,就是一个现成的把柄,说遵,那么修理街道到底包不包含茅房厕所这些东西,又有谁说的清? 一时间无辞可答,底下三个小旗在心头齐齐叹气:王总旗这个嫩,太嫩了! ----------- 晚上十二点还有一章更新,到时候没睡的兄弟来点击推荐一下啊,谢谢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二章 为官之道 王琦无语,喉咙那儿一阵发甜,恨不得就一口血喷在张佳木脸上。 比武比不过,好不容易以为当官可以暗中设法报仇,谁知道人家就这么公然把小鞋穿在他脚上了。 他思之再三,终于恨恨起身,拱手道:“张大人,下官斗不过你,只能说山水有相逢,异日有机会再来说今天这件事吧。” 说完之后,王琦就起身推门而出,他就这么走了,总旗当然是不肯再干,一定会申请调职,如此这般,倒也算是痛快。 王琦能发纨绔脾气,底下三个小旗却都是面无人色,人家有司礼监的远房堂叔,他们三可没有这么有底气的后台,王琦发大爷脾气走人了,就把他们扔干滩上不管了,三人惊惶之余,也是大为气恼。 张佳木对他们的心思可是把握的再清楚也不过,他笑道:“三位怎么样,是辞差还是调职,或者,和我一起去干那些不着调的事去?” 三个小旗面面相觑,张佳木先是放权给王琦,猛一下又收权,拿捏之间,章法尽显。 就算是积年老吏,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用这种法子排挤走了一个钉子,也并非易事。 当然,他也是对王琦的纨绔大爷脾气知之甚深,不然的话,也谈不上如此顺利。换了刘勇,用这种办法就绝对不行。 既然上司如此厉害,不妨跟跟看! 三个小旗眨眼间就想好了心思,三人一起跪下,都道:“大人,卑职们愿效犬马之劳,有何差遣,派俺们去便是。” “你们去怕是不行,你们知道什么民生!”张佳木此时对他们也颇不客气了,他神色严峻,道:“食君之俸禄,就不能只想着得好处,一点儿正事也不干。你们看,兵马司才多少人,人家管多少事,我们锦衣卫又有多少人,权限可有多大,但我们一年干的事有人家一个零头没有?” 按大明传统,凡京师治安,归锦衣卫并五城兵马司及巡城御史管理,京师治安不靖,照例是拿这三个衙门来开刀。但巡城御史是属都察院下管,詹翰科道清贵,小有过失,亦不会获得重谴,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最得力的鹰犬,便有过失,皇帝也当是自家人犯错,凡事多加包容原谅。 唯有兵马司最倒霉,官不大,事又多,一有过错,必受严责,所以张佳木这会所说,若有兵马司的人在此,非得感激下涕,有获知音之感。 这些当然也不必细说,身份不同就是如此,张佳木不给他们细思的时间,只道:“总之,正南坊给我管,我就得管出个样子来,不能再这么因循苟且下去。你们要么留下,好生办差,要么不如早些走,不然的话,将来必有难堪,这一层,我可是先说明白了的。” 三个小旗又用眼神交流了一阵,最年长的那个赔笑道:“大人当真是正当盛年,英锐之气令卑职们感叹敬佩,我们不走,留下来仰赞高明就是。” “好的很,”张佳木点点头,他看看天色,道:“现在是未时初刻,未时末刻之前,你们要带齐人手,跟我勘探地方,咱们今天,就把大事给操办起来!”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自信与权威,几个小旗虽然对眼下的差使不那么有兴趣,但也颇觉得提神,这位大人,是有那么点子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味道了。 …… 张佳木先要动手的,就是正南坊里的南市大街。 街道原本是挺宽阔的,张佳木默算过,总有十四五丈宽,和唐朝长安的街道是没法比的,但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 两边房舍都建有披檐,占了道路,拥堵沟渠,居身于街道正中时,臭味难闻,拥挤难行。整条街长约两里,店铺酒楼酒庄茶楼鳞次栉比,热闹非凡,但是,也真的非整治不可了。 张佳木要建的是标准的公厕,可以容纳过百人洗浴的公众浴室,占地极大,他踏看了一下,街是东西大街,店铺多半在北,平民所居在南,那么,非得拆大量的民居不可了。 这一条街,按他的打算,建起一整套的卫生设施,拆掉所有的违章建筑,疏通沟渠,清理垃圾,整个正南坊要拆掉的民居,最少在几百间以上。 当时的民居可不是影视里的那样,地方小而逼仄,极其的脏乱和不卫生,不少房子就是依地而建,房舍里气味难闻,地面污水横流,舒服两字是达官贵人才够资格享受的,明朝京师已经是首善之区,富民很多,但普通百姓的住房卫生条件,只能用极差这两个字来形容了。 刘勇已经闻讯赶来,他年纪最长,经验丰富,心里默想了一下张佳木的打算,脸色已经极其难看。 现在他与张佳木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说话也不必避讳什么,踏看完了,他就道:“大人,这种事,当真是吃力而不讨好,况且所费极多,我不知道,这笔银子打哪儿来?” 和刘勇这种谨慎的态度相比,张佳木可就有信心多了,他看着暮色中的正南坊,笑道:“刘大哥,你看吧,年前不敢保,再过三个月,这里非得变个大样子不可。” “但愿如此!” “刘大哥,帝王将相操心的事咱们操心不了,就做些小事,还怕做不好吗?” 刘勇被他再三鼓动,再者,锦衣卫也确实有这份责任,他只得苦笑道:“但我委实不知道从哪儿做起?” “你放心好了。”刘勇一脸愁色,但张佳木当真是一点儿担忧的感觉也是没有。 历朝历代不敢说,反正他曾经处身的时代,要有政绩不外乎就是先从市容开始,当然,打黑锄暴也是一条好路子。 这两个办法,都是见效极快,反应也佳。 第一条是对上头的,哪个大老倌看到了市容清洁,街道如画,总也得夸上两句:“极好,大变样了不是?可见某官,真的是实心任事的好官,有机会的话,应当提拔一下。” 所以修理街道,改建房舍,是升官发财的不二法门。 当然了,这会子这个诀窍可还没有人知道,张佳木打算自己先用了,知道这好法子还不用,他不是白穿越了? 第二条,则是对下,哪朝哪代,都少不了流氓无赖,整治他们,就是给百姓撑腰。只要把这一条做好了,也是好法子。 况且,做的也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于自己的官声极有益处,收编坊里最得用的无赖,其实就是为了对付其余的流氓无赖,张佳木自己想想,都觉得实在是妙,简直是妙不可言。 ---- 午夜更新,着实不容易。请大家多支持吧,我用心写书。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三章 弹劾 景泰七年十二月初六日,都察院所派的巡视南城御史高平上书奏事,弹劾南城锦衣卫百户张佳木滋事扰民等诸事。 高平这一折写的甚狠,落实了罪名张佳木最少也是个充军的下场。 上头看罢奏折,想起张佳木这个百户有精明干练的评语,金口一开,着令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并都督张軏一同去复查,查实了再回奏。 原本这事可以交给靖远伯来办,但皇帝记得靖远伯对这个小百户甚是推崇,故而不用。况且天心难测,这件事竟是由都察院的人弹劾,再交给都察院的人为主来复查,其中深意,令人思之而胆寒。 消息传来,刘勇和任怨一群人不免惊慌,张佳木倒是不乱,只是想起张軏府里积案至今未破,都督府几次派人来找麻烦,训斥痛责,他几次备了厚礼送到府中,张軏他是搭不上话的,但府中的几个得力的总管清客都了礼上去,所以侥幸没有真正撕破脸皮,这一回,徐有贞他不怕,但张軏非得先预先打点到不可。 这段时间下来,朝中对立储的事已经争的你死我活。 太上皇一边的御史曾经上书,请“早建元良”,自然,这是请早复立废太子,也就是现在的沂王朱见深为太子。 原本皇帝为此事甚为头疼,但都御史萧惟贞和大学士王文也是一起上书,把原本的四个字只改了一个,叫做“早择元良”,就令得择储的事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建”,只有废太子朱见深一个选择,“择”,其中的蕴藏的东西就可堪玩味了。 京师现在有谣言,说是大学士王文请皇上召襄王入京,继统为帝。襄王是成祖皇帝之孙,仁宗皇帝第四子,宣宗皇帝之弟,当今皇帝亲叔,血统亲贵,而且贤名在外,是大明诸藩王中有名的贤王。 这个人选一提出来,京师之中各派关于立储建储的事算是真正打上了擂台,争执如此之深,已经势同水火,裂痕已成,这一回,不打出个生死来大家是下不了台了。 这会的上谕和奏折可没有“明发”“廷寄”一说,奏折经过通政司,上谕诏旨不经过内阁的叫中旨,中旨几乎没有人理会,中旨任命的官员叫“传奉官”,几乎没有地位可言,所以宫中朝野情形,张佳木留心之下,几乎无所不知。 一说徐有贞来查,他就放心多了。这个人还算清正,为人也很干练,前几年在外地治河很有成效,后来升官入京,持论做事都很谨慎,这一次建储择储的大事,他就没有出声。 只要不派来热衷巴结以图上宠的小人,他就无所惧怕了。 正在愁张軏府中的事,机会来了。 原来春节将近,元宵亦不远,京城一年之中最热闹的两节将会接连而至,各坊之中有些身家的富户都在扎彩灯,制灯语,性急的已经在傍晚黄昏时就开始演练。虽然天是一样的冷,但晚上街面上的人就明显增多了。 傍晚时分,李瞎子来回事。 坊管小队已经停训,前一阵拆迁事多,队里不少人已经被抽调出来,现在训练已经不短时间,年节事多,坊中不能出事,所以全队停训,一起奉调上街,与各小旗校尉一起,维持地面平安。 人手多了,对坊中监管的力度也就大大增强。可以说,这么大一个坊,事无巨细,已经没有张佳木不知道的了。 这两天街上人多,李瞎子等人着实小心,这一天终于叫他们逮着了一伙人的行踪,十来个人,最奇的是有男有女,都是年轻后生,租住在一个客栈里头,白天不出门,晚上一伙人才从客栈出来,诡秘非常。 李瞎子说的一嘴白沫,好在说的还算清楚,他一说完,张佳木霍然起身,道:“就是这群滑贼了!” 他道:“来,传我令下,挑五十个精干人手来,今天晚上,把这群贼都给拿了!” “是!”李瞎子立下诺大功劳,当真是兴头的很,当下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去选人去了。 见他如此,张佳木身边的哼哈二将不免吃味,曹翼还没有什么说话,庄小六年轻大胆,不免恃宠而骄,道:“大人,好事全叫这该死的瞎子占了,就他能耐,偏咱们就办不得差事?” 张佳木看他一眼,心中倒是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当下笑道:“好的很,你这话提醒我了,不急,有你的差事!” …… 过了申时末刻,天已经黑透了,好在今晚月光不错,洒下清辉,为人间添几分亮色。 正南坊中,此时还是热闹非常,金鱼胡同和劈柴胡同交汇的地方,张佳木新修了一个花园广场,小亭小阁游廊俱全,还有假山草坪,地方约有三十来亩地大,所费当真不少,当初从收来的规费中拨出这一笔银子来,刘勇争的是声泪俱下,坚决不想花这冤枉钱,现在修成不过十天不到,但坊中不论男子妇孺,只要得闲,都会全家来此转转看看,现在还是深冬,如果换了春夏之交,可以想见,这里会有多么热闹! 拆旧房,建新房,建花园广场,搞环境卫生,这些都是有全套流程,张佳木按流程做下来,高平的弹劾根本就没当回事。 因为加强了对无赖流氓的整治,坊中已经很少见到那些在大冬天还袒胸露腹的闲汉,不是改邪归正,就是给锦衣卫效力,要不然就跑到别的坊里去讨生活,正南坊中已经很少能看到了。 正因如此,才有百姓全家老小一起出来游玩,不然的话,就算广场修的再好,也是无人敢来游乐。 在一群一群的阖家老小齐出游的人群中,一伙十来人的小团伙就有些扎眼了。 其中为首的是三十来岁的一个壮年汉子,身形结实,满脸彪悍,看向四周时,双眼炯炯有神,双手虎口处茧子极厚,稍有眼力的人,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军人,而且,一身武艺不俗。 但这会,他却是做的鸡鸣狗盗的勾当,看着四周人群,他沉声道:“这一次差事不妙,能不能办好,难说的很了。” 他身边有个涂脂抹粉的少年,看着俊俏的很,听着他的话倒是不以为然,道:“石老大,你也忒过小心了,有上头撑腰,咱们怕什么来?” 那石老大点头道:“这话也说的是,但是,早点行事,稍有收获就走,我看这里不对劲,不宜久留。” 他的话,众人都是赞同,于是夜色之中,这伙人四散而开,显是训练有素,各自行事去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四章 拍花子 夜色之中,十几个人散开之后就不那么显眼了。男子们低头攒行,几个女子则都是妙龄,盛装打扮,月色烛火之下,份外妍丽,如果用心的看,身上的打扮倒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所能有的,亦不是小家碧玉的风格,而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这般三五成群,叽叽嘎嘎的跑出来,也是年前大宅门放松了门禁,让这些小丫头出来瞧瞧热闹,最多逛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就需回去。 这几个丫头倒不避人,特别往人多的地方去。换了别的坊,还不知道要被人占多少便宜,正南这里,流氓无赖已经被赶的精光,倒也省了她们不少事。 因为坊中太平,好象不少妙龄女子都选择在这会儿出门转悠几圈,将近年节,人心都松动了,普通人家的关防门禁也没有那么严厉,家里女眷出来走走,也没有什么要紧。 大明虽不如盛唐那样磅礴大气,倒也没有小家子气到不教女人出来的地步。 小脚女人也不甚多,缠足虽自南唐始,但明朝这会,好人家的女儿寻常是不缠足的。 月色轻柔,街道上灯火通明,有几家大户开始放灯,其实距离十五无宵还有近一个月,现在就开始准备,只是有钱有闲,所以有心行此无聊之事,而且,会当成一年当中的大事来操办。 元宵放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盛于唐宋,到明朝已经极尽大成。名目繁多,光是灯的样子就有千几百样,富贵人家争奇斗胜,务要求自己家的灯更加漂亮别致,引人瞩目才算成功。 富户争胜,惹动整坊的人来回奔走去看,贩卖零食的小贩也多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当真热闹。 那几个丫头根本无心看灯,只是在坊里乱窜,倒终于叫她们寻着了目标。几个稚龄少女亦是做丫鬟打扮,颇有点怯生生的感觉,灯下看模样,倒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样。几个丫头对视一眼,彼此心中有数,于是故意凑上前去亲近。 都是丫鬟,又是同龄,几句话一说就都亲近起来,于是一边谈说,一边走动,怎料越越人越少,等没小心进到一个黑漆漆的胡同里头,才感觉出来不对劲来。 “怎么回事,”一个小丫头怯生生的道:“几个姐姐,怎么带我们走到这里来?” 她人生的还不赖,就是说话时嗓子极粗,听着怪别扭的。 有人笑答:“你到不必怕,也不要闹。反正都是当丫鬟,在哪儿不是一样?” 说话的不对,原来是遇到了拍花子的!一想到结局可能大大不妙,胡同里原就黑,那几个小丫鬟心里就更加害怕,身上瑟瑟发抖起来。 这当口适才的男子们已经都溜了出来,一人身上一个袋子,为首的石头儿沉声道:“不要多话,谁叫就打晕了,装袋子里,胡同口有马车,上车就走!” 正说着,刚刚还有点弱不禁风的小丫鬟中有一个跳了起来,大声叫道:“大人,李瞎子,你们快出来,逮着这群拍花子的贼了!” 这么一叫,所有的贼都是吃了一惊,话音犹未落,胡同口已经有人声吵嚷,再看时,火把的亮光大炽,果然是有埋伏在外。 石老大怒极,反手就抽了一个女子一掌,倒把那妙龄少女打的滴溜溜一转,他一点怜香惜玉的感觉也是没有,打完之后,才狞声道:“混账东西,给主子惹麻烦了,知道不?” 那几个丫鬟知道是自己行踪不秘,被人一路跟了过来,这才被围,虽然被这石头儿一掌猛打,挨打的只是闭目不语,没挨打的也是噤口不言,适才的伶俐乖巧劲已经一丝不存,人人胆战心惊,不知道一会要落个什么下场。 好在石头儿打完了人,心情平复很多,他想了一想,觉得凭自己的身手当然可以破围而出,杀上十个八个,亦非难事,但此间事情,也就不能善了,非得给自己主人惹下难洗脱的麻烦不可。 他武艺高强,急智却并不多。就在这转念之间,用时良久,等他回醒过来时,胡同两边的墙上都站了不少拿火把的人,把这短短一截胡同围的水泄不通,这一下,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罢了,罢了!”他跌足长叹,向着胡同口朗声道:“谁是主事的人,过来说话。” “就凭你也配?” 庄小六扮了半天的女人,也亏他十七八岁年纪,生的俊俏,扮起来居然比普通女子还漂亮几分,但好好一个男子为了查案如此委屈,心里还是有点窝火,听到这石头儿还大刺刺的说话,心里一股邪火憋不住,一个“黑虎掏心”,就向石头儿打过去。 毕竟是跟着沧州武进士练过的人,这一拳打的也是虎虎生风,招式利落漂亮,劲道也够。 那石头儿伸手一架,“啪”的一响,倒震的他一臂发麻,他“喝”了一声,赞道:“功夫还不赖,倒真是小瞧了你了。” 嘴里说着话,腿鞭一伸,一弹,庄小六已经被弹飞出去,四仰八叉的摔落在地上。 “哟,好漂亮的身手。” 庄小六飞出去的同时,张佳木正巧也赶到了。今天是坊管小队头一回办这种差,抽调了五十个向来表现最优等的,两个教头,任怨,刘勇,大伙儿全在。 一看这个贼头的身手,就连武志文也吃了一惊,他道:“还真想不到,拍花子的贼里头,还有这么漂亮身手的人,有这种身手还做贼,怎么想的?” “言重,言重。”石头儿先是很得意,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无光,只得道:“我可没有什么好身手。”他又催问:“你们谁是头儿,请借一步说话。” 这厮被人堵了,还这么好整以暇的态度,这会儿,原本气势汹汹的锦衣卫们倒是有点迟疑了。 天知道这个贼是什么来头?京师里面卧虎藏龙的,要是不小心惹到了难惹的对头,那可就真是倒霉催的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五章 底线 石头儿这么大胆,张佳木倒是起了试一试他的心思。 上前一步,也不打话,仍然是刚刚庄小六那招黑虎掏心,只是拳速更快,更猛。石头儿知道厉害,面色凝重,仍然是伸手来架,同时脚底起势,准备再来个腿鞭。 但张佳木一拳被他托住的同时,身形急闪,竟然扭过身去,侧身入这石头儿的怀中,这一下,他的腿鞭无用,自己反而自己的腿势给局住了。 “去吧!” 这一回是张佳木大声一喝,右拳拉着石头儿的左手,身子一斜一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刚刚还威风凛凛的贼头儿已经被摔倒在地上,“砰”然一声,却是摔的不轻。 那石头儿被这么一摔,真的是半天才缓过劲来。双臂一撑想爬起来,但胸口烦恶,似乎还断了肋骨。 这一下他撑不住劲,只得半倚在墙上,向着张佳木问道:“这么说,这位大人是主事的人了?” 张佳木一身锦衣卫旗校的打扮,只是眉宇间透着年轻,但不经人说话,自己上来就动手,而且把人伤的这么重,不是有担当的人是不敢如此的。 “你猜的没错。”张佳木点头道:“看你似乎还是军人,手身也挺不赖的,怎么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拍花子这种专门诱拐年轻女子的营生实在是叫人瞧不起,当时的女人重名节,失贞的后果可比后世严重多了。所以,诱拐妇人坏人名节在当时是很重的罪,而且教人瞧不起。 坊中流氓无赖,稍微有点出息的都不会干这买卖,听到张佳木数落这贼头,大家脸上也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唉,”贼头儿勉强爬起来,道:“请借一步说话。” 他再三这么说,张佳木知道必有麻烦,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先下令,叫人把这伙拍花子的贼全捆了,再把刚刚当鱼饵的几个女孩送回家去,然后才带着贼头到一边,等他说话。 两人相对,说话就容易多了。石头儿想了再想,知道这一关不容易过得去,只得咬一咬牙,道:“大人,实话同你说吧!我是武清侯府里的人,奉上命办差,这件事,你管不了,武清侯府的人,你也惹不起!” 武清侯府? 这一下,张佳木可真的吃了一惊。 京城之中,公爵都有好多家,侯爵伯爵就更多了,但要说最难惹的侯爵,恐怕就是这位武清侯了。 武清侯石亨,正统年间的名将,先是大同镇将,善使弓箭大刀,勇猛无敌,立功无数。土木之变前,他曾经惨败,单骑入京,朝中有不少人要杀他,是当时的兵部侍郎于谦保下了他,并且叫他为总兵官,提督十团营。 后来也先来犯北京,石亨当时是武清伯,与侄子石彪一起守城门,死战保门,击退也先,为北京保卫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正因如此,当今皇帝对他也很信任倚重,给他佩镇朔大将军印,屡败北虏于大同,因功进侯爵,提督十团营总兵官,位高而权重,是当今武臣中最为显赫的一个。 但石亨脾气也极为不好,心胸狭隘。因为于谦对他有提拔的恩义,所以石亨想投桃报李,推荐于谦的儿子于冕为官,但于谦为人方正,不愿徇私,结果石亨好心被斥,就因为这一件小事,竟与于谦反目成仇。 这些事,在京师之中是人尽皆知,侯爵而手握重兵,朝廷倚重的第一武将,这样的人,确实是张佳木惹不起的。 他实在不信,摇头道:“武清侯府中还缺伺候的人,你的话,实属荒诞,我该掌你的嘴。” 石头儿也是苦笑,他摇头道:“这种事,我敢胡说不成!拍花子又没死罪,瞎攀扯朝廷大将,那才是杀头的罪名。这位大人,实话同你说了吧,不是武清侯要人,是他老人家的侄儿要人。” “你说的是大同副将石彪?” “是了!” “他要将人带到边关?” “是的。不然的话,凭买就行了。你想,人家要是知道要去大同边关,谁还愿意去?他又喜欢新鲜,隔三岔五的就要换人,不用这法子,哪来的人一直给他带去?” 这一下,迷团尽解。 怪不得这帮人胆子比天还大,不管是都督府还是哪家贵人府里的丫鬟,只要长的俊俏,一律拐了带走,丝毫没有顾忌。 石彪这个人,张佳木也是知道的,无事生非,胆大妄为,生性粗鲁而且残暴的一个人。当年守北京时,也曾立下战功,手持大斧冲杀在前,论杀敌是一等一的好将军,好汉子。但是今天这件事,做的实在是教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似乎是看出了张佳木的为难,石头儿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我原本是在大同守边杀敌,官也做到了总旗队正,那又怎么着?侯府里头一声话传下来,我就得干这个!” 石亨与石彪叔侄骄横不法,这个张佳木早就知道,但实在没有想到,石彪居然如此行事,而且是如此对待豪杰之士! 他心头的火苗腾腾的往上窜,石总旗见他无话,便觉他要放人,自己勉强撑起身子,道:“大人,听我一句劝,当没事就算了。我也有话在先,正南坊里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来了!以前丢的人,我也打包票,一定给你送回来。你这么起劲抓人,想必是有人督促叫你破案找人,我们把丫鬟送回来,你再抓几个无赖打一顿,这件事就算完了。” 他笑了一笑,道:“石副将欠了你一个大人情,我兄弟也是欠了大人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便是武清侯那里,石副将也是能说上话的!有此一事,大人在京师里就算是稳如泰山了!” 话说的也没错,原本靖远伯就对他青眼有加,正南坊里没人敢动他。指挥指里,朱骥为人方正,对他在坊里修理街道,清理占道房舍的事大为欣赏,有朱骥在,锦衣卫里也没有人敢动他。 再有门达与哈师傅几个互通消息,如果再攀上武清侯的大粗腿,那么就真的可以在京师里横行了。 张佳木微微一笑,道:“得了,打住吧。且不说武清侯石副将这叔侄俩的脾气不是好相与的,就算真格能攀上这大粗腿……我也不能够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 钓鱼执法也好,收保护费,搞强拆,坏事张佳木也干了不少了。但是把黄花大闺女往火坑里推的事,这种王八活儿,他还真干不来。 人啊,活着还是得有底线的啊…… ----- 三更了都,请大家赏点票给点信心啊。看了觉得尚可的同学记得收藏啊。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六章 暗流 张佳木一声令下,人全部押走,包括伤的不轻的石头儿。 既然做了,当然就做绝。 这些人他处置不了,直接下令,押给千户杨英大人那边,由他老人家去接手了。 月初他送月例银子的时候,杨英根本没给他好脸。王琦就是他的人,现在被张佳木生生给挤走了,杨英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好在月例银子一分也没少他的,就算这样,也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想想杨大人接了这么一个烫手的炭团,脸上是何表情,张佳木就忍不住要笑。 当然了,人肯定是他得罪的。武清侯要算账也找不到杨英头上,来日大难,现在就得想办法! 石亨这个人,张佳木消息灵通,对他还是很了解的。 睚眦必报,绝不饶人。又是手握实权提督十团营的武将,他要么不发难,一旦动手,非得把张佳木一把捏死不可。 惹上这个对手,张佳木皱眉不已,而知道底细的任怨几个,也都是惊的半天说不出来话。 半响过后,武志文才道:“论说,大人这事干的真是太大胆了,要趁早设法,不然的话,石彪发起蛮性来,真的是王法也不管的。” 这会儿抓人的事已经泄露出去,胡同口聚集了大量的百姓,刚刚那群拍花子贼被押出去时就是人人喊打,石头儿的脸上头上还挨了臭鸡蛋和烂白菜叶子,甚是狼狈。 但大家知道这群人是武清侯府石彪所派之后,原本还吵吵嚷嚷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大伙儿看着张佳木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担心。 石彪是什么人,全京城百姓没有人不知道的。小张百户把他得罪了,坊里的这太平日子怕是要完。 虽然小张百户也够折腾的,收市容费,收环卫费,杂七杂八,这阵子杂费是直线上涨。原本一个月交五钱银子的,七弄八整的就成了一两。 但这银子交上去,还真没有什么人不满意。 一整套的服务设施都建了起来,拆了房子的还能安置新居。当然,也要给一笔不菲的费用,但住的房子也是好多了不是? 京城里头,只要能安下家来的,没有真穷的掉底的,想想办法,总能弄几两银子出来。以前大伙儿是住的一样,心里也没啥讲究的,都是穷惯了的人,能将就的话就不会闹腾,但有了好房子,还有修的干净整洁的澡堂子什么的,道路也干净了,新居里头也铺了砖,想一想,多花了这么点钱,还是很值的! 锦衣卫收银子还收出感激来,收出了人心,张佳木这个百户,大约也是头一份了。 人群之中,有两个士绅也在围观,两个人都戴着方巾,穿着青布道袍,这是当时士绅流行的打扮,倒并不是真正的道士。 两人之中,一个皓首苍髯,脸上皱纹深刻,颇具老态。另一个正是中年,国字脸,卧蚕眉,分成三缕的大胡子打理的柔顺整洁,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精明干练,威严大气。 年老的人先开口,他道:“节庵,京师之中,居然有人如此蔑视法纪,我要动本参!” “九老,事情尚未弄清楚,我看,还是等一等再说?” “人犯俱都被逮,哪里还有不清楚?” 中年人摇头道:“九老,此事关系重大,请慎之再慎。” 老者知道他简在帝心,向来深受倚重,而他都显的很为难的事,当然就是困难重重,屡加劝阻,当然就是因为有难以言明的困难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坚持,但他竖起掌来,眼神也锐利起来,道:“节庵,不管如何,要保住这个年轻后生!锦衣卫里,虎狼横行,一个年轻后生,敢以自身富贵卫护百姓的平安,所以,你要保他!” “当然!”中年人也慨然道:“九老请放心,此子官声极好,今天我们又亲见此事,不论他得罪谁了,我总护得他平安就是。” 他的话,简明有力自信从容,不是久居上位手握重权的人,说话绝不会如此。 果然,那个老者一笑点头,挥了挥手,表示这个话题不再谈下去。自然,也就是说对这个中年人有着没有保留的信任。 他换了个话题,笑道:“节庵,你看,这个后生的主意真好,划出这块地来,建几个亭子,所费也不多,但这些百姓与妻子一起来玩玩,还有些零食茶摊,吃吃喝喝,所费有限,但是,倒也开心。” 现在这会天早黑透了,但还是有不少提着灯笼的百姓来来回回的,一个广场就能惹动这么多人,这在当时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唉,”中年人突然叹了口气,道:“我等备位庙堂,还不如一个锦衣卫官校想的深远明白,岂不惭愧?九老,你看他,倒真是个实心办事的,修理街道,建浴室茅房,这些事都是些小事,但有几个人看得到又肯下功夫去做的?” 九老点头道:“是的,我意亦是如此,刚刚的后生百户,是个肯实心办事的人。” 两人就在原地散步行走,看着张佳木的种种举措,越看越觉得妙不可言。这些玩意,原本就是最中上官的意,张佳木做的也很踏实,当然了,他收人家银子,甚至用无赖强迫人搬迁的事,眼前这两位大老倌当然不可能看到,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两人正赞叹间,中年人眼神较好,远远看到一行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大官儿骑马过来,他道:“怎么遇到此人,我们同他气味不对,九老,我们走吧?” “喔,老夫听说他就住在正南坊中,这一次又委他查办弹劾一案,所以他会到此地来。” “原来如此,我们不必同他招呼吧,我同他的事,想你也清楚?” 当年的公案,老者也是清楚的很。当下九老也点头道:“对的,不如速去,速去。” 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彼此心意,当下都是掉转过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去也。 虽然溜的快,但骑在马上的那个官儿倒是眼尖的很,一眼已经在人群中将这两人认了出来,他一脸奇怪,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沉吟道:“耿九老怎么和于胡子混在一起?” 他想不明白,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 &lt;ahref=.&gt;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