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要不换个爹?》 第1章 喜悦 初冬的晌午,顶着太阳也依旧是冷的,头带草帽脸系着面巾的卫子君额头却已经出汗了,一手用帕子擦拭着额头的汗,另一只手拽着胸前的背篓带子,缓解背篓后缀的力度。 从镇上返回谷中这一路,卫子君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个月的月事迟迟未来,擅长医术的她已经确定自己是有了身孕,但是,她还是特意出谷,到镇上找了大夫再次确认了一下。 腹中真的有了小生命,她真的要做母亲了。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想腹中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并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想着要准备女孩的衣物,还是男孩的。 她在想孩子生下来后,长相会像自己,还是像他? 女娃的话像自己,男孩的话最好像他吧! 她还在想,等下进谷到家后,该怎么对他说这个好消息。是进门就说?还是,做几个好菜,等他喝几杯后再告诉他? 而他听到即将要做父亲的消息后,会开心成什么样? 成亲半年了,这个家终于要添新成员了。 起名字这种幸福的事,就交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做主好了,毕竟他的文采更好。 谷中的村民,没人知道,她的夫君是她捡来的。 就是卫子君自己也没想到,九个月前的善心之举,竟然成就了自己的姻缘。 当时的情景她记得很清楚,逃离家族后,为了稳妥起见选择了往战乱频发,疫情四起的邻国安裕国。 别人避之不及之地,对她来说,却有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没人相信,央历国赫赫有名的卫氏家族,聪明伶俐的大房嫡女竟然会离家出走,选择往最乱最不安稳的地方跑。 一过安裕国的边境,进入鹿城后,眼前所见就是各种的凄凉悲惨。 战乱毁掉的城池乡村、沿途可见的坟堆,还有匆匆掩埋黄土都没盖严实的裹尸草席。安裕国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违背天道的事,天灾人祸,战乱,雪灾,瘟疫频发。 他们的国君下旨,不允许灾民难民往京城的方向去。 但是又因为皇后又诞下一皇子,要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不但下旨安置收容战乱雪灾的难民灾民,还包括了疫情之地幸存的百姓。 同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却因为瘟疫地区的幸存者,身上还有可能携带瘟疫,传染他人,所以,疫区的幸存百姓就成了灾民难民中,又低人一等的存在。 他们胳膊上要绑上绿色的布条做警示区分,以便其他灾民跟他们拉开距离,确保发生万一的事情。 卫子君自己主动混进了疫区灾民的队伍中,自己绑上了绿色布条,这样做对她唯一的好处就是,前行的漫漫长路上,不会被不轨之人起什么歹意。 就算是灾民也有歹人,但是歹人也惜命。 经过几天的同行,卫子君了解到,发生瘟疫的地区很广,涉及到很多村镇,甚至有村子是整村村民遇难,无一幸免。 这个无一幸免,并不是全部染上瘟疫而亡,而是瘟疫死的人数太多,官府为了避免疫情蔓延,而把整个村子圈起来烧了。 死了的,病了没死还喘气的,还有看着还健康的,都一把火烧了。 听到这些的时候,卫子君的心都揪起来了,官府的处置方法太残忍了,被烧死的村民太可怜无辜了,太凄惨了。 就算她的血有解毒净化的作用,可如果不是疫情刚开始的时候,而是已经扩散蔓延后,就算放干了她的血给那些百姓喝,恐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时的她才敢混进瘟疫区灾民的队伍中,她的血特殊,就算对方身上还有疫菌,她也不会染上。 安裕国的皇帝,下旨收容安置这些灾民难民的地方,是远离京城大州大郡之地,荒凉人烟稀少的断魂谷。 入谷之路有两条,一条是陆路,另一条是水路。 但是,断魂谷的这水路,是一条浑浊的河,里面有不知道数量的鳄鱼。残暴凶猛,但凡有活物落水,那就是它们的食物。 所以,这条河也叫断魂河。 被士兵说是护送,实则是押解的难民灾民,就算知道了目的地是这里之后,想逃离却不敢,因为最初有人这样做了,结果是被士兵抓住处死示众,以儆效尤。 再一个,他们暂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至少被护送的这一路,官府管吃的,虽都是杂粮饼子,清水粥,倒也比沿途乞讨饿死的好。 卫子君的丈夫,就是在来这断魂谷的途中捡到的。 当时的他破衣烂衫,浑身是伤,又因为双目失明,领到手的食物也屡次被人抢走,最终体力不支,靠坐在路边的槐树下等死。 每个人每天领到的食物本就少的可怜,即便有人看见他,也没人会把维持自己性命的吃食分给他。 卫子君看到他时,就走了过去,把饼子分了一半给他,米汤也给了他半碗。 看见旁边有个贼眉鼠眼的,盯着他手中的食物时,卫子君没有立马离开,而是一直站在边上,确保自己分给他的食物,都能进他的肚子。 等他吃好后,卫子君抬脚离开,可是走出去几步,脚上有如被重物坠住,抬不起来了。 他的情况那么糟糕,留他在那的话,等于还是个死。 之前分给他饼子和粥,不就是希望他能活着么! 纠结再三后,卫子君转身走回到槐树下,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当时的他,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怔了怔点头说好。 就这样,卫子君就带上了他。 原本想着,等到了目的地,他的身体状况也好些了,就分开的。 可是,到了断魂谷口,官府贴在边上岩石上很大的告示,在入口处登记的衙役,也不时的敲锣提醒,谷内房屋有限,紧着拖家带口的人先进。 单身一人的那种,就要集中住那种简易的大帐篷了。 不是卫子君吃不了那样的苦,而是她知道,那样混住的环境,她一个年轻女子实在是不方便。 看着身边同样单身的他,卫子君想了想,就说出自己的提议,俩人谎称一家人,这样就能有个固定的单独的住处了可好。 他稍微想了下,就点头应了。 上前登记的时候,卫子君还没开口,衙役看了眼就落笔写了夫妻,她想解释更正一下,可是那衙役看着后面乱糟糟等着的人,已经很没耐性了。 卫子君也就作罢了,万幸的是,也正因为现场乱糟糟,衙役也没耐心,登记灾民姓名、来自何处也是根本就不严谨,怎么报就怎么给填了的。 于是,卫子君硬着头皮说了一个自己从同行人口中听到了地名,姓名她报了个卫三娘,而他的名字,因为当初没想到会要组成临时家,也就没问他的名字。 当回头想要问他的时候,那忙得焦头烂额的衙役,已经不耐烦的赶他们走开,催促下一家上前登记了。 不管是皇帝为了给新生的皇子添福报,还是为了个好名声才决定的事,到了山高皇帝远的这种偏僻之地,底下人做事敷衍不认真也没什么稀奇。 进了这断魂谷的人,以后也都是听天由命的,朝廷只给了安身之所,其他不管,谁知道过段时间有多少人能够存活下来。 这登记的环节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而已。 想到这里,卫子君看着前面的入谷口,笑了笑。 当时,都已经跟他谎称夫妇了,却连他姓氏名谁都不知道。 往常出去置办东西,都是与他同去,他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谷,他眼睛看不见,但是他说有力气,背篓都是他背的。 这一次,就是为了确定是不是真的怀了身孕,特意找借口独自出来的。 卫子君很累很饿,也很想停下来,放下背篓歇一歇,因为当时他俩人口的少,因此分到的住处距离谷口更远一些。 但是,她更想早点到家,早点看到他,早点告诉他那个好消息。 所以,卫子君稍微停了停,就抬腿继续往前走。 “三娘回来了?”刚入谷,迎面走过来的人就跟她打招呼。 “嗯呢,钱婶你这是要采蘑菇去?”卫子君笑着回应。 整个谷中,卫子君也只跟这位钱婶稍微熟些。 “嗯呢,昨个不是下雨了么,我寻思着今个山上蘑菇出的多,多采点能卖就卖,不能卖有好天就晒干,没好天就腌上,入冬了怎么说也是个菜啊。”钱婶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生怕慢点山上的蘑菇就被别人采走了似的。 卫子君也是加快脚步往家走,从一条岔路分开后,就是崎岖的盘山小路了。 今天带出谷的药材和绣品,虽然依旧没卖出什么好价,但是,也足够买了这满满一背篓的东西。 米、面、给孩子做衣衫小被褥的布料,还买了一尾鲤鱼,给他买了两斤酒。 他最爱吃她做的糖醋鱼,喝着小酒,再听到即将为人父的好消息,卫子君光是想想,就能想象得到,他的神情和反应,应该先是很震惊,再就是惊喜吧。 又转了几道弯,终于看到她们的家了。 最初分到手的时候,就是很简易的,下大雨会漏雨,还会漏风的木头房子。但是经过这九个月的努力修缮,房子看上去依旧寒酸,至少不漏雨透风了。 并且,俩人还围了一圈的栅栏,还有院门呢。 栅栏的四周,种了卫子君挖来的野菊花,门口一边是棵紫藤,现在虽然株型不大,但是它会长啊。 山上很大棵的很多,他也有力气挖,关键是她怕植株太大,挪地方不易成活。 咦?房门怎么还关着,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坐在院子里喝茶么? 茶是她在山上采的野茶炒制的,他很喜欢。 推开院门的卫子君,看着紧关着的房门,很是疑惑。 进了院子,也顾不上看养的鸡是否生蛋,直奔房门的方向,还差两步到的位置,房门忽然开了,她看见,他正坐在那。 刚松口气想招呼他一声,卫子君忽然想到,他好好的坐在那,那这门是谁开的呢…… 第2章 不速之客 卫子君现在的位置,能清晰的看见丈夫脸上严肃的神情。 她也觉察到家中别的异常,但是因为他在屋内,所以,她还是毫不犹豫大步的朝里走去。 迈进房门,卫子君就看到屋内房门两边,一边站着一个人,虽然其中一个也是男子打扮,但是卫子君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 “槐哥,他们是什么人?没事吧?”明显的看出这俩陌生人,男的对自己很是戒备,女扮男装的却是满脸的恨意,卫子君径直走到丈夫身边,边把背篓放在桌上,边轻声的问。 “槐哥?”女子拉着长音,怪声怪气让卫子君觉得很是讨厌。 “你们先出去,远点。”槐哥冷冷的开口道。 男子立马应声往外走,女的不甘不想走,可是看着槐哥的脸色,却又不敢违背的表情,临出门的时候,恶狠狠的瞥了卫子君一眼。 屋内就剩夫妻二人,因为有些突然,丈夫又没回应自己刚刚的话,卫子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着丈夫的神情,微微皱起的眉头,她心里的感觉是不好的。 在跟他住进这里后,问过他叫什么,家住何方。 但是他说,脑部受到撞击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谁,也不知道家是何处。 所以,卫子君帮他起了名字,陆槐。 陆是路边的路同音,槐么,是在大槐树下见到的他,问他这个名字可喜欢,他说好,就陆槐。 卫子君打来山泉水烧了让他先冲洗,再见到穿一身干净衣物的他时,竟然没想到,自己随手捡的人,竟然如此白净英俊。 即便穿着官府派发的最差的粗布衣衫,依旧难以掩盖他的不凡气质。怎么看,都不是富贵人家公子那么简单的身份。 又相处几天后,卫子君就怀疑,他说受伤失忆根本就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说辞。 她没有因为对方隐瞒欺骗自己而生气,就算不是站在对方的角度立场去想,只是想到自己,不也是有不能坦诚的真实身份来历么! 她自己对他,不也是没有以诚相待么! 告诉他的,也是临时编的假名啊。 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当然要理解了,何况,俩人当时的关系,也不过是相互帮助,有一个栖身的地方住呢。 只是,卫子君自己也没想到,人是有感情的,每日里朝夕相处,日久会生情。 住在同一间木屋里三个多月后的一天,卫子君去砍柴,因为迷路回的就晚了些,到了家门不远处时,就看见他一身灰土的焦急的朝她的方向张望。 当时的她看到那一幕,心里很是感动,至少现在还有人在担心着她,记挂着她。可是当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时,就奔了过来,先是把她抱入怀中紧紧的搂着,然后是大声呵斥,怎么这么晚才回。 凶完了,又急迫的追问她,是不是摔了,还是受伤了。 当晚,半碗自制的荞麦酒下肚后,他就问可愿意嫁他为妻。 卫子君听了就呆住了,相处的几个月里,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若是自此后,跟这个男人做夫妻,一辈子住在这里生活,与世无争的也挺好。 可是每每想到俩个人彼此间连真正的身份姓名都不能坦诚,怎么可能进一步关系做夫妻? 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不就是彼此信任,不能坦诚相告就是不信任啊,这样的夫妻关系能牢靠么?能维持多久? 但是,真的亲耳听到他这样说,这样问的时候,卫子君稍微犹豫,思考了片刻心里就有了答案。 她喜欢这个男人,之前不曾有过喜欢的男子,对男女情爱之事也不是很懂,因此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这种喜欢,算不算是爱。 但是,他对自己紧张关心的样子,她感触很深。也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她答应了嫁与他为妻。 他究竟是什么人,有那么重要么? 只要在眼前,在现在,他的心里有她,在意她就足够了。 当晚,俩人就在院子里,对着当空的明月拜了天地,做了真正的夫妻。 房间内,给他做的简易木床,第二天就拆了,锯了做了两把椅子。 婚后的日子,直到现在的这一刻,卫子君都不曾追问,或者是套话打探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她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丈夫,槐哥就行了。 婚后的这半年,俩人之间的感情一日比一日深。 他每天偷偷早起练功,卫子君很清楚,但是一直装糊涂,听到他练好进屋,她才伸懒腰好似才睡醒。 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希望往后余生的日子能永远保持这样就好。 当然,她也曾担心,因为自己或者他的身份,有朝一日这样的幸福生活会被迫中断,但是每一次她都安慰自己,别多想这不开心的,影响到自己好心情。 与他做夫妻,就算是做的一场美梦,那她也愿意,哪怕将来的某一天梦会醒呢。 梦没醒一天,她就幸福一天,就赚了一天不好么! 可是,没想到啊,这一天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打断二人幸福美梦的人,是来自于他那边的。 看来,还是他的人比较厉害呢,自己家族和那边的人,不行啊! 屋内的夫妻二人都沉默不语,静得能听到外面风吹树梢的声音。 卫子君希望他能开口回应自己之前的问题,经过沉默后,又害怕他开口。怕他开口所说的话,有些话说出来,有些事的结局就可能有了定论,无法再扭转了。 “三娘,我……”陆槐终于开口了。 “槐哥,晌午饭还没吃呢吧,我也饿了,先去做午饭了。”卫子君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打断了他的话,拎起背篓出门进了边上俩人后建的厨房。 进了厨房,卫子君就把门关了,整个人靠在门上,松开手,背篓滑落到地上。里面的酒坛子滚落出来,滚到柴边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卫子君的心很乱,头绪也很乱,就这样靠在厨房门上,片刻后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弄清自己为何心乱了,他的人寻来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的他对自己欲言又止,他在为难。 为何会为难,很显然,是因为她的存在…… 第3章 决定 卫子君为了赶紧回来见到他,早点告诉他惊喜,午饭都没在镇上吃。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感觉不到饿了,说是饿了做午饭,进了厨房后整个人好像都虚脱了。 身体下滑坐在地面上,手放在腹部的位置,想到,目光看着棚顶,这就是所谓的了乐极生悲么? 刚因为好消息而开心呢,结果回到家,等待着自己的,却是这样跟开心完全相反的事。 卫子君在厨房根本就没心思做午饭,而此时在房间里的陆槐,同样是心烦气躁的。 成亲后,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的原本身份,已经沉醉在这寻常的夫妻生活中了。 每日里在她睡醒前,自己在后院练会功,在她醒来之前结束。 然后开始洗漱,听她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做早饭,条件不好的情况下,她就是用杂粮野菜,也能做出美味的食物来。 他眼睛看不见,她很是贴心,但是需要他帮忙的事,还是会开口,槐哥,帮我一下,槐哥这个太重了,我一个人不行! 可是,在今天他们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自己的平静生活到此为止了。 他们的到来,也提醒了他的身份,他要担的责任,更加提醒他还有杀母的血海深仇,和九个月前害他的仇未报。 可是,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是有妻子的人了。 带她一起走的话,等于是把她带入险境之中。 但是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又做不到,九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半年的夫妻,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习惯了每天她喊槐哥,喜欢听她的声音,她的笑声。 习惯吃她做的饭菜,虽然都是粗茶淡饭,却比他以往所食用的山珍海味更好吃。喜欢她炒制的野茶,喜欢她撒娇,喜欢夜里她娇羞的嘤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重要到像今个那样,分开几个时辰,就好像分开了几年一样漫长。 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坚持跟着她一起去,担心她路上会不会有事。 结果,她是没事平安的回来了,有事的却是自己。 院外隐藏在暗处的几个人,焦急的看向院内,想进去再催催再劝劝,可是想到里面那位的脾气秉性,又没人敢擅动。 几个男子不约而同的看向女扮男装的人,她都不敢进去呢,那他们就更加不敢了,那就只有老实的等着吧! 万幸的是,人终于寻到了,活着,好好的呢。 不但好好的活着,人家还娶妻了,这若是再晚些寻过来,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以前是谁最先传言出去,说这位不喜女色,喜好男风的? 还是,因为眼下的处境,一个人孤单寂寞? 院中笼子里的几只鸡,咯咯咯哒的发着牢骚,每天下了蛋,主人都会奖励它们吃玉米,今个是怎么了? 鸡蛋也不见主人开心的来捡了?是嫌弃今天它们下的蛋小么?看着跟头天下的差不多大啊,不小啊,咯咯哒,咯咯哒。 厨房里坐在地上的卫子君,猛的想起自己腹中还有宝宝,不能坐在冰冷的地上,赶紧撑着起身,坐到了灶台边上的用蒲草编制的小凳子上。 盯着灶台里还没燃尽的一节炭火,心里还是个乱啊,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眼前发生的事。 走出去劝说他别为难?可是,自己该怎么劝? 太阳的光线透过窗棂子在厨房地面上一点点的移动着,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卫子君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门没有落栓,但是外面的人并没有推门进来,而是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三娘,你出来还是我进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的声音紧张,又小心翼翼的,都不太像以往的他了。 卫子君听着心忽然很疼,也是忽然的一下醒悟,自己这是做什么? 怎么就忘记了当初答应嫁他为妻时的初衷,不就是做好了就是做一场美丽幸福的梦么?不是早就做好随时都会梦醒的思想准备了么? 既然这一刻到来了,焦躁烦乱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冷静下来,面对也就是了啊。 也就是两个结果而已啊,一是他要带自己一起走,另一个就是他不能带自己走。 可是,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他带自己一起走固然是夫妻不会分开,孩子出生也能见到父亲。 可是,她想到自己当初是因何逃离的家族,而到了这里。 他的身份非比寻常,有能保护自己和孩子的能力,可是,他当时之所以到这里,不也是因为遇到大麻烦么? 而她本身也是个大麻烦,所以就算他带着一起离开这里,那以后的某一天,她的大麻烦找上门的时候,也有可能会连累到他啊! 念及于此,卫子君脑海里忽然一片清明:“槐哥,我先烧了晚饭,等下边吃边说好了。” 外面沉默片刻,一声低沉的好听的有磁性的:“好,我来烧火么?” “不用了,你去把鸡蛋捡了吧。”卫子君收拾好心绪,说话音调也恢复了正常。 外面的人又应了一声好,辨别了一下方向,朝鸡笼的方向走去,准确无误的在鸡笼前停了下来。 一手拎起衣襟,一手摸索着捡鸡蛋,小心翼翼的兜着。 外面的几个人看得是目瞪口呆,我去,主子在干嘛?在捡鸡蛋? “太过分了,竟然让表哥干这种事。”女的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的说到。 她从小仰慕的人,可是人中龙凤。 边上的其他人闻言,有心开口相劝一下,但是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见谁都不肯先开口,也都作罢。 开口劝这位?弄不好还要被她迁怒,干嘛干那自讨苦吃的愚蠢事呢! 不过,院子里的那位捡鸡蛋的熟练动作,可见是常做此事的,别说,还挺接地气的,跟这衣着,这院子,一点违和感都么有啊,相反的还挺喜感的有么有啊! 几个人看着院内的这位兜着鸡蛋回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黄橙橙的,这是,玉米粒? 我的天,居然还会喂鸡!几个人的下巴都快惊到地上去了。 “喂,我说,回去后咱们会不会被。”一个男子低声边说,边用大拇指在颈部做个划过去的动作。 “不至于吧,看见的又不是就咱们哥几个,不是还有那位么。”有人小声的回应道。 其他人一听,觉得有道理,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看见厨房的烟囱有炊烟升起,听着里面切菜的声音,炒菜的声音,很快还有香味飘出来。 几个人几乎同时咽了咽口水,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起来,里面那位应该会让厨房那位也准备大家的那份吧? 菜也不用多,也不用好,白菜萝卜青菜都行,能填饱肚子就行。 风餐露宿,提醒吊胆紧张的寻了主子九个多月,好不容易寻到了,大家伙的肚子也好像忽然的不抗饿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见厨房的那位端着炒好的菜进了屋子,来回又折腾了几回,然后,房门就关上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得,大家还是啃怀里揣着的凉饼子吧! “三娘,做了糖醋鱼么?”陆槐握着媳妇递进手中的筷子,问。 “嗯,今个这尾鱼是我用咱剥的兔子皮换来的,想着也许久没做给你吃了。还买了李家酒铺的酒,今个我陪你喝一杯。” 卫子君边说,边把倒满的酒杯放在他的手边。 “三娘,你……。”陆槐听到她要陪自己喝酒,就有些担心,因为,她平日里是滴酒不沾的。 “槐哥,就这一杯而已,对了,你先吃鱼,凉了就好不好吃了,有什么话咱吃好了再说吧。”卫子君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不对,是说某些话的机会。 他要说的话,其实也是她好奇的,但是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就不想听,也不想问什么了。 边说着,边跟以往一样,帮他挑了鱼刺,把鱼肉放在他面前的碗中。 陆槐沉默了一下,伸筷子夹了碗中的鱼肉,送入口中,鱼肉依旧是他喜欢的味道,可是此时他的眉头却忍不住又皱了起来,她如此的反应,让他很是不安…… 第4章 突发 陆槐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她却又表示有什么话用过饭后再说,所以,他也只好依着她。 “尝下这个酱牛肉,这个下酒最好了。”卫子君边说边又给他夹到碗中。 然后,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盏酒,日子越过越好了,喝酒都可以不用粗糙的大碗,而是小巧的酒盏了,可惜啊! 这里安稳平静的日子,就到此为止了! 说是陪他喝一杯的,可是卫子君没忍住,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口就干了。 酒的辛辣让她喉咙口一热,没离开家族的时候,她会饮酒,到来这里跟他一起生活滴酒不沾,就怕自己醉酒失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她真的很珍惜俩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很怕做错什么,打破这种宁静和谐的幸福。 但是,今个,她需要喝点。 坐在对面的人,双眼看不见,虽然看不见,却从声音上知道她已经喝了两杯酒。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劝她少喝点么? 伸出筷子夹碗中媳妇给夹的菜,他不想改变这种生活,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大半条糖醋鱼都进了陆槐的肚子,他也只是喝了两盏酒。 卫子君看看吃的也差不多了,又拿起酒壶给他倒酒。 听着倒酒的声音,陆槐歪歪头:“三娘,平日里你不是让我少喝的?” “那是平日里,今个不是情况特殊么,来,再喝一杯,你就是还想继续喝,我也不让你喝了呢。”卫子君笑着边说,边把手中的酒壶放到小桌边上,那里还有一把壶,里面还有酒的。 对面的人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并不担心被发现,桌上有两把酒壶,并且刚刚倒的这酒其实跟先前那壶里装的酒不太一样。 “好,那就再喝一杯。”陆槐应着,端起来一饮而尽。 “槐哥,夫妻一场,为妻送个礼物给你。”卫子君鼻子酸酸的说道。 “三娘你先别乱想乱猜,你听我说。”陆槐听到她的话,心里更加不安,觉得自己该说了,可是话说到一半,就感觉头开始晕了。 卫子君见他如此,赶紧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及时的扶着要倒下的他到了榻上,拽过被子给他盖上。 “三娘,其实我是……。”陆槐含糊的又吐出几个字,就彻底睡过去了。 卫子君坐在榻边,看着睡着的俊颜:“槐哥,你是谁如今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我只要记得你是我的夫君,我的丈夫,我的槐哥,我腹中孩子的父亲就足够了。 你有不能继续留下的理由,我不问,也不想劝你改变主意,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其实,不是我贬低自己的能力,就算我劝你,告诉你要当父亲了,你也不会改变主意留下的,对么? 再一个,你的人寻到这里来了,这里就再也不是咱们安稳的家了。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多事不是你我想如何就如何的。 虽然不了解你的事,但是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不想你为难。今夜本想告诉你,夫妻一场,虽然短短半年,但是你已经给了最好的礼物。 但是,那个好消息我还是决定不告诉你了,跟你说了,你就会更加的为难,就算没带我一起走,你也多了一份牵挂,那样的话会让你有软肋,会让你不能放开了做要做的事。 咱们的孩子,我会好好的养大! 我已经很满足了,做人不能太过于贪心,不能妄想得到更多不是么?” 说完这些,卫子君没有急着收拾碗筷,而是栓好了门,又拿出几只蜡烛点了放在他头顶四周的位置。 然后在简易橱柜里,摸出一个布包,展开来,里面是一排银针。用桌上酒壶里的酒洗了双手,就开始给他头部施针。 事实上,他的双眼失明问题,在她二人入谷,生活稳定下来后,她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能够治好他的眼睛。 但是自始至终都没对他说,生怕万一治不好,给了他希望,让他又要承受失望。 先是在日常饮食中,给他安排要药膳,调理身体,算着时间其实还要半个月左右施针才最有把握,今个在回谷的路上还在想呢,等治好他的眼睛,他就能亲眼看到他的孩子出生,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也能看到他自己和她长什么模样了。 但是,现在不得已,要提前了。 当当当,有人轻轻敲门:”表哥,是我,你睡了么,出来一下,我们有事跟你商量。” 卫子君施针的动作没有停顿:“不好意思,我们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还是这位表妹想进来站在榻边说呢?” “你,无耻。”卫子君的话,把门外之人气够呛。 不过,卫子君才不在意这些,继续全神贯注的施针,大约过了一炷香光景,再把针取下。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卫子君合衣躺在陆槐的身边,把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槐哥,这是咱们的孩子,所以,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咱们一家三口都要好好的。” 外面院子里的几个人,看着屋内熄灭了蜡烛,干着急也没办法,只好老实的等天亮。 几个男的都很同情背对着他们抹眼泪的那位,不让她跟着来吧,死活要来,这下好了,受不了了吧! 不过,他们几个也有点替屋里那女子担心,就外面哭着的这位的性子,他们可以说是相当的了解了,她对里面那位是势在必得的,现在这样,以后肯定会对立面那女子使绊子的。 就算那女子有那位护着,可是也不可能片刻不离开吧,到时候有苦头吃喽。 这一夜,屋外之人感觉格外的漫长,而屋内的卫子君却觉得太短暂了。 黎明的时候,鸡笼里的公鸡精神抖擞的打着鸣。 听到房门开的声音,院外的几个人赶紧搓搓眼睛,打起精神来,可是左看右看,都只见女子出来,未见另一个。 “小娘子早,请问我家主子他?”有人被同伴推着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双眼警觉的朝卫子君身后的房门看去,生怕那位忽然出现,嫌弃大家吵到了他而发脾气。 “他昨夜多喝了几杯,还没醒,你们现在要带他走的话,也可以的。”卫子君回应道。 嗯?真的可以?几个人走到院子里,有些不信。 昨个清醒时都没敲定表态的事,今个一早就可以了? 还是主子跟这位聊了一宿,然后有了决定? 表妹已经冲进屋子,很快又冲了出来,很是愤怒的到卫子君面前:“你这女人到底对我表哥做了什么,他酒量那么好,怎么可能喝多?” 卫子君不惧不怕对着对方的视线:“他是因为不舍这个地方,心里不好受,多喝了几杯,加上那个酒比较烈。 我是他的结发之妻,怎么可能对他做不好的事,姑娘,你想多了。不信,找个懂医术的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再者说了,他这样,不是对你们更好么?” “你?你家就没有镜子么?这么丑陋的人,竟然还自称我表哥发妻?”女子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把卫子君生吞了。 卫子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丑,可是他眼瞎啊,又看不到,也不会介意的。” 好么,她的这句话,火上浇油,把那女子气得扬起巴掌要动手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示警的哨子声。 “不好,有敌人跟过来了,好像人数不少,怎么办。”边上一男子紧张的说到。 女子也顾不上耍狠了,看向示警的方向。 “看样子你们也不行啊,去,带上他跟我走。”卫子君从几个人的脸上神情来看,知道情况紧急,就说到。 “莫要信她。”女子立马言道。 卫子君冷笑道:“你少自作聪明,在此地不信我,你们信谁去?” 几个男子相互看了下,立马冲进屋内,把陆槐背出来,卫子君说声跟我来,就带头往外跑去…… 第5章 江上 逃生路线,是她进谷后安定下来后,就开始制定了。 她血液的特殊性,不是每一个卫氏家族的成员都有的,并且,虽说都是女子,却也不是说每个出生在卫氏的女子都有特殊的血液。 有时会隔代发生,有时即便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也不一定都有。 一代人里能出现一个,就很是罕见了,概率超低,。 也正是这个原因,卫氏一族才能世代得到皇家的厚待。有此特殊血液的女子,也才备受家族的。 谁让祁氏皇族像受到诅咒一样,皇族男性出生,越是优秀的,体内带毒的概率也就越高。 这样,卫氏与祁氏皇族,就好像是老天搭配好的。 卫氏家族但凡有孩子降生,只要是女孩,生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验血,确认她是不是。 卫子君很小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一直以为,自己在家族中备受宠爱,是因为是卫氏大房嫡女的缘故。直到九岁的时候,跟二婶家的姐妹起争执,对方口不择言的时候,说出了原因。 生下来就被家族宠爱,年年生辰收到皇族的生辰礼,及笄之年后就要入宫为妃。 听着就是令人羡慕的人生,却原来只是因为她体内特殊血液的缘故。 卫子君曾经见过那太子一面,也就是那短暂的一面,让她开始心生抵触。 年仅十二岁的太子,就因为随身侍女给准备的暖手炉烫了些,就命人夹出里面的炭火,然后塞进那侍女的衣襟内,侍女的惨叫声,衣领处冒着的烟,还有当时皮肤烫焦的气味,卫子君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十二岁的太子就那么的残暴冷血,这样的人将来继位做了皇帝,妥妥的暴君无疑了。 这样的人就该早点毒发早亡,卫子君才不希望这样的人长命,更加不想做这种人的枕边人。 所以,也就是那时起,卫子君每天想的事,就是如何摆脱所谓的命运的安排。 她不要给那样的人做妃子,不想用自己的血延长那种人的性命,她觉得自己就是将来残害忠良百姓的帮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学过医术,自己却精通。开始是怕被人当怪物,而没敢告诉任何人,后来大一些了就不想告诉任何人了。 还有那无师自通的厨艺,之前在家族的时候也是没敢露出半分。 她努力表现的很乖巧,直到有一天,机会来临,逃离了卫氏家族,逃离了央历国。 她知道,不管是卫氏还是祁氏皇族,没见到她的尸体,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在她卫子君的心里,逃生这件事是摆在第一位。 所以,入谷后安定下来,就着手预防万一的逃生路线了。 没想到,居然真的用到了,虽然用上的原因,不是她自己,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他的人都能找到这里来,那么自己的族人还有祁国皇族也有可能会寻到这里,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按照她的话,这些人从岸边一个洞口拖出这个筏子的时候,并且,上面还有几个包裹的时候,他们都惊异的看着她。 只不过,这种非常时候,他们即便再好奇,也没机会询问她。 这倒避免了解释的麻烦,至于脱险之后么,她就更加的不担心了,因为,根本就不会发生。 江水急流,筏子放好大家上去后,用竹竿轻轻一撑,筏子就顺流而下。 “我家主子真的没事么?”把主子放平后,一人再次开口问道。 “我与他是夫妻,我有什么理由害他呢。”卫子君看着还在昏睡中的人,语气平和的回应道。 从离开到现在,她都没有再靠近陆槐身边,不是他们不让。 她就看着他,那是她的丈夫呢,但自此后,此生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从相识到拜堂成亲,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这个妻子,长得什么样呢。 “快看,那是什么。”忽然,有人指着筏子四周的江面浮起的东西,惊恐道。 “莫要慌,保持镇静,只要人不落入水中,也不要对它们做什么,就没事。”卫子君一边告诉着,视线依旧停留在陆槐的脸上,似乎想把他的容貌深深的刻在心里。 “那谁,你,过来一下,有话对你说。”陆槐的表妹也被江面的东西吓到,声音有些颤抖。 卫子君心里轻笑,却不得不佩服这位,都吓成这德性了,居然还能动别的心思,着实算个狠人啊! 不过想想也是,身为一个妙龄女子,能跟着这些随从到了这里,就已经足以证明,她不一般呢。 “表小姐,有什么事,等主子醒了再问吧。”有一个随从担心的朝卫子君看了眼,忍不住的开口道。 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卫子君确定他是在担心自己,想帮自己。 嗯,事实证明,人间善恶是并存的,有恶人,自然也就有好人。 依旧蒙着黑面纱的表妹,回应那随从的是冷冷的视线,卫子君看着那随从纠结又无奈的低下了头,很想对他说一声谢谢。 虽然他的开口并没有阻止什么,但是,至少让卫子君感受到了善意,这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卫子君想给那随从一个感激的笑容,但是那人不再抬头。 迎着那表妹嫌弃和厌恶的眼神,卫子君走了过去。 卫子君脸上其实也蒙着面巾呢,但是,那位表小姐露出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一个,而她呢,为了避祸,脸上不但有发痘留下的疤痕,皮肤还暗沉。 “你这样的丑女人,究竟是怎么哄骗我哥成亲的?”表妹双眼冒火的低声质问道。 虽然是低声,但是竹筏子也就这么大,筏子上的那几位又都是练家子,听力都好,自然是都听见了。 卫子君听罢,并没有丝毫的恼火和难堪,反而轻笑道:“这位姑娘看着挺聪慧的人,却怎么问这样的问题?之前不是回答过你了,因为他眼瞎啊。” 她的声音并没有像这位表小姐一样的刻意压低,因为她觉得没那个必要。 陆槐昏睡着听不见,其他人听见听不见的又有什么干系! 就算这些人以后兴许会把她刚刚的话学给陆槐听,那又如何。 陆槐的表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面对面,她依旧会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对自己说话,整个人都有些懵,片刻后,更恼的指着卫子君:“你这女人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还有,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哥,即便他双眼看不见,那也不是你能配得上的,你就连在他身边倒夜香都不配。” “这位姑娘莫要急眼啊,我与夫君配还是不配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不配又如何?我们已经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姑娘是不是觉得你与他才相配啊,哎,可惜啊,你长得美貌有何用,他又看不见,也没娶你。”卫子君语气平和的笑道,就好像在跟一个很熟识的人开玩笑。 “你,你你,你浑说些什么?”表妹长这么大,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欺负,一时间都卡壳了。 筏子上的人,一边注意着江面和前方的情况,一边听着这俩的对话,有人担心起卫子君来,真是不聪明啊,这种情况下还不低低头,这是仰仗着跟主子拜过堂? 可是,主子的身份,这样的拜堂能不能作数不一定,关键是惹恼了本就一肚子火的表小姐,这后果? 先前开口帮卫子君的那个,抬起头对着她轻轻摇头使眼色,偏偏的人家就是不朝他看。 卫子君言罢,抬脚又上前一步,站得离这表小姐更近了些,这回她开口的话,是压低了声音的:“喜欢他是吧,可惜,你,配不上他,他的眼睛即便能看见,也绝对看不上你的。” 卫子君只知道,凭自己女人的直觉,陆槐这表妹,绝对是爱慕他的。 所以,一开口就频频激怒对方。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最后这句是真的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对方。 “丑女人,你去死吧。”对面的女子,因为动怒音调都变了,抬手对着卫子君推去。 她从小就喜欢表哥,那时候表哥的眼睛还是好的,但是对她却是一直视而不见。 “不要。”有随从脱口而出的喊着,人也冲过来试图拽住往后仰去的人,却是徒劳,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江中,看着那原本浮在江面始终尾随着的东西瞬间亢奋的相互撞击着,翻腾着…… 第6章 争执 撑筏子的人试图让筏子停下来,但是,江水湍急,加上他本就不擅长这个,只能干着急的看向其他同伴。 而其他的同伴,此时都看向那女子落水之处的江面变成了红色沸腾着。 饶是一直在刀尖上舔血的他们,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出一身的冷汗。 那位表妹也同样的处在惊恐中,她杀过人的,却没见过这人一落水就被那些东西瞬间撕扯抢食的场面啊。 “表小姐,不管怎样,她毕竟是主子拜过堂的妻,要如何处置还是安置她,那也是要主子自己做决定啊,你怎么能?”先前开口帮卫子君的那人,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 他的声音,把还处在惊吓中的表小姐喊回了神儿:“卓言你给我闭嘴,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就你也敢对本姑娘指手画脚? 表哥眼睛不好,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不得已,可是你们的眼睛是好的,耳朵也不聋的,你们刚刚也看到听到了,你们觉得她是什么好人么? 你们觉得她那样的女人,是表哥心仪,心甘情愿娶的么? 表哥一直以来的处境多么的险,你们是最清楚的,把那女人留下对表哥只有害处。 我提醒你们一下,等表哥醒了之后,他若是没有亲口问起,各位就管好自己的嘴巴,莫要多事。”表小姐音调语气终于恢复。 筏子上的几个人相互看看,皱皱眉,不再言语的朝前方看去。 筏子后已经没有了那东西的尾随,但是此时的气氛却比之前还要沉闷。 “好了阿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有人低声劝着紧皱眉头的兄弟,唯恐他再开口。 “可是,不管如何,这次能顺利脱险,也是因为那女子啊,做人要讲良心的。主子又是最重情义的,玉容小姐这不是让主子陷不义么。”卓言不甘心的说到,筏子上没了外人,可以喊名字了。 就算还不清楚主子跟那女子成亲缘由是怎么回事,好歹她是主子在这里身边最亲近的人啊。 长得丑怎么了,心好就行啊,像表小姐这样,貌美如花的却心思歹毒的就好了? 看着依旧在昏睡的主子,卓言很是担忧。 “看,就是那里吧?”有人指着前面不远处喊道。 其他人一起看去:“对,那女子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因为前方不远处凸出来的石头山,此处的江面平稳了些,撑筏子的很轻松的就把筏子朝那边撑过去,先跳下去三人上石头山上探路,余下的人在筏子上照看着昏睡的人,时不时的警惕的看向四周,如若不对劲,立马撑筏子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山上传来他们自己听懂的鸟鸣,这才背起主子下了筏子,朝山上奔去。 与先前三人汇合之后,其中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路线,先前水路的,现在山路的,距离多远的位置可以休息,哪个位置有陷阱,都标注的很清楚明白。 “我说,你们不会真的打算按照那女人给的这东西走?”江玉容这才知道,原来那女子还给了线路图,低声的问道。 几个人闻言同时朝她看过来,虽然没人开口,但是那个眼神里的意思都是很明显的,他们就是要按照这张图上标注着走的。 “我这不是为了谨慎小心么?你们之前也都不认识那女子,怎么就对她一点都不怀疑呢?”她是个聪明的,从这几个随从的眼神里,得到了答案,因此没有像之前在筏子上对卓言那样趾高气昂的语气。 “玉容小姐,我等只知道,按照她的路线,才能甩开追杀的人,才平安的到了这里。何况这边的地形我等都不熟悉,不信那女子,信谁? 自己瞎琢磨,瞎走么?”开口的是卓言,其他几个人一听,心里都是很无奈。 卓言一向是稳重的,这一次,却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子,屡次跟玉容小姐言语冲突。 众人也是很担心,现在外面,需要人手,玉容或许不会对他怎样,但是一旦回去了,以后卓言的日子肯定难过,指不定会如何呢。 玉容小姐的父亲是主子的姨父,也是主子的支持者,就算表小姐对卓言怎么样,主子又能拿表小姐如何呢? 她不也正是仰仗着这层关系,所以在那筏子上,才敢对那女子下手的么? 就算那女子在主子心里,是真的重要的,主子知道实情后,又能把这位玉容小姐如何呢? 那女子是拜堂成亲的妻,可是在那种地方,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家族不认可也很正常。何况,那女子毕竟已经死了,主子就算生气,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去得罪活着的吧。 “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那就随你们好了,反正我丑话说在前头了,提醒过了。”江玉容语气还是很硬气的。 她这样说了,其他人也就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都在犯嘀咕,虽然跟那女子接触短暂,但是,从她临危不乱指挥避险路线,还有这制定细致的路线来说,这女子根本就不是草包啊? 可,在那筏子上,她却为何会那般? 图纸上的路线只是怎么离开断魂谷,出谷后就没有了。 但是谷外的地形他们就不那么陌生了,为了躲避追杀,昼伏夜行。 途中也曾找了大夫再给主子诊看,也说是无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了,一行人心里这才更踏实了些。 对于主子一直昏睡不醒,江玉容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她就是觉得是落江的那个女子的什么阴谋。 卓言听了她的话,立马就要开口,却被身边手快的兄弟捂了嘴。 又是一天一夜后,一行人终于跟前来接应的自己人汇合,也有了马车,不用再背着主子行动了。 此时,跟这群人相反行走的路上,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坐在一三岔路口边休息的时候,也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所行的方向无误。 她就是那日被江玉容推入江中的卫子君,在谷中的时候,就确定陆槐这个表妹不是个好东西。 所以,在自己假死遁走这个事情上,就给这位表小姐安排了挺重要的差事。 卫子君不能确定陆槐醒过来后,知道她的事后,会对表妹怎么样。 但是,应该不会一点影响都没有的吧? 也不是她卫子君小人之心,谁让那个表妹对她那个态度呢,也算是给对方个教训吧! 趁着休息的功夫,摸出一块鹿肉干,慢慢的吃着。 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这场夫妻做的还真是,直到自己“死”了,都不曾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不知道他的身份何方人士。 待他醒过来后,睁开眼睛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应该是很开心的吧,夫妻一场,也只能给他这样的一个礼物了。 而他,其实也给了她礼物呢,对她来说,是这世间最好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想到这,她的手移到腹部,一定要在显怀笨拙前,找到一个安居生娃的地方…… 第7章 醒来 离开断魂谷的第三天早上,通往京城途中的一家小客栈内,最角落的房间里,几个随从站在床榻前,惊喜又担心。 惊喜的是主子昏睡三天终于醒过来了,担心的是,主子醒过来后很是奇怪,跟他打招呼完全没反应,就那么怔怔的坐在那。 “怎么办?就算昼夜不停,到京城也还要十天光景呢,要不先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 “那怎么办?”几个随从七嘴八舌的急得原地打转。 站在一侧的江玉容,咬着唇,看着表哥醒来后的样子,她是真的后悔了,万一那女人真的对表哥做了什么,答案只有那女人自己知晓的话? 江玉容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记得父亲曾经说过,在江湖上行走,切莫大意,莫要小瞧了那些不起眼的三教九流之类,他们懂的奇技淫巧很是厉害,能让他们在江湖上立足的生存之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破解的。 自己怎么就那么的不理智,怎么就不能等表哥醒过来,确定身体真的无恙后再处置那个女人呢? “主子,您究竟怎么了?”卓言噗通跪了下来,堂堂七尺男儿,语调里带了哭腔。 床榻上坐着的人,忽然下了地,站起身往窗子的方向走去。 “主子,您要什么,吩咐属下就行啊。”跪着的和站着的赶紧的上前搀扶,不是主子熟悉的环境,生怕他磕到碰到。 还有人赶紧的拿起主子的棉袍上前,大冷的天可别冻坏了。 可是,他们的手才触碰到主子,就被他挣脱了,到了窗前停下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打开了窗。 外面在下雪,一股冷风卷着雪花就飘了进来。 推窗的人还伸着的手掌平摊开,去接风卷像自己的雪花,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掌心中落下,融化。 “主子?”站在他侧面的卓言,忽然惊讶的喊道。 其他人,也开始回过神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是一样的震惊和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怎么可能? 只穿着一身中衣的人,完全不顾什么冷不冷,视线往窗外的更远方看去,看到街对面的房檐,看到更远处烟囱冒出的炊烟缭绕。 他缓缓的转身,看着房间四周,再从每个人一一看过去! 怎么会这样,失明的八年里,父皇广贴皇榜,为他寻访名医,他自己也四处寻医,国内有名气的大夫不知道看过多少了,各种难喝的药汤不知道喝了多少,各种医治的法子也不知道试过多少,不都是失望告终么? 就在他已经放弃了希望期待,已经能接受自己终身失明后,竟然,就能看见了? “主子,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呜呜,苍天有眼啊。”随从们终于确定主子眼睛是真的好了,一个个的激动不已。 拿着棉袍的赶紧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上前给主子披上。 有人赶紧扶着主子坐回床榻,用衣襟给他擦拭着双脚,穿上布袜。 “表哥,我是玉容。”江玉容也是好不容易回过神,小心翼翼惊喜的上前。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却只是对她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几个随从立马就应着走了出去,江玉容不想走却也不敢留下,转头再次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表哥,赶紧的走了出去。 门被关了起来,房间内,只有那没关起的窗,传进来呼呼的风声。 坐回到床榻上的人,再次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双手,再次的环顾一下四周,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他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十二岁被封吉王。他姓赫,赫泽旭。 遇到她时,他谎称自己失去记忆,于是她给起了名字,说在路槐树下遇到的他,就叫他陆槐。 逐一回想,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跟三娘吃饭吃酒。 他想着怎么跟她解释,自己之前并没有失忆,也不是为了欺骗她。 那时,他也根本就没想到,三个月后会跟她拜堂做了夫妻。 可是,他刚一开口,她就说先吃饭,有什么话用了饭后再说。 第一杯酒没事,第二杯也很正常,第三杯酒后,他就开始犯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从那时到现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仿佛就只是睡了一觉,这一觉很是舒服,没有做梦,醒后刚睁开双眼,眼睛就不舒服,就好像被光线刺着。 当时他就躺着,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眼睛却适应了不再难受,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恢复了,能看见东西了。 并且,不是模模糊糊,而是很清晰,就连墙角的蜘蛛网的网丝都看得很清楚。 大约一炷香后,门内传来唤声,等着的几个人赶紧的进去。 惊喜过后的众人,此刻只有忐忑了。有人偷偷的朝江玉容瞄了瞄,感受到她更忐忑不安。 这会儿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穿戴整齐,洗漱好的赫泽旭精神抖擞的坐在椅子上,因为双眼恢复了,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感受到了跟以往很是不同的压迫感。 “她,现在何处?”赫泽旭按捺着心里的迫切,语速沉缓的问。 她?几个随从不约而同的朝一旁的江玉容看去,又赶紧的低下了头,完全没有抢着告诉主子答案的意思。 赫泽旭视线停在江玉容的脸上,看着她的脸色煞白,更清晰的感受到她此刻的恐惧。 “说。”众随从和这表妹的反应,让赫泽旭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表哥,她,她在一起脱险途中,没站稳失足落入江中,我们想救,可是那江中猛兽围上来,我们,我们根本就没机会。”江玉容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是颤抖的,说完就转开了视线,根本就不敢跟赫泽旭对视。 嗯?撒谎? 几个随从原本以为这位表小姐,会像以往那样,仰仗着自己的身份,而实话实说。 随从们没有看向表小姐,而是紧张的注意着主子的反应,有人甚至在想,这个时候主子万一动怒要对表小姐动手的话,要不要阻止…… 第8章 她呢 江玉容的话落,屋内一片寂静,静得让众人忍不住要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室内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比在室外还要低,如同置身冰窖一般。 偷偷观看主子的脸,此时已经比江玉容的脸还惨白,他的目光冷得仿佛看到哪里,哪里就会立马冻成冰。 “表,表哥,我?”江玉容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了,哆哆嗦嗦的开口。 “出去。”赫泽旭冷冷的两个字,众人如同窒息者忽然呼吸到空气一般,争先恐后的涌出房间,在外面的过道上使劲的呼吸着。 走在最后的,赶紧的关好了门。 江玉容在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虚脱的瘫坐在地上。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如此的恐惧和狼狈。 不过,几个随从并没有一个人对她感到同情,也就更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安抚。 死去的那个女子,再难看,再配不上主子,她与主子之间的婚事再不被认可,但那是主子的女人啊! 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主子的第一个女人,那自然是特殊的。 几人再次朝江玉容看去,见她抬手轻抚自己的胸口,好似逃过一劫般的反应。 众人心里纵然都在为那女子不平,那又能如何,关键看主子自己,是不是真的信了表小姐的说辞。 过后,主子知晓真相经过后,又会真的不追究表小姐么?没人知晓答案。 还有,主子的眼睛,怎么在昏睡几天后,忽然的就好了呢? 整整一天,里面的人没有出来,也没有让谁进去,只是在他们出来后有巨响声,随即是稀里哗啦东西破碎落地的声音。 客栈伙计听见赶紧过来看,他们拦住,低声告诉毁坏的东西离开前会给予赔偿,那伙计原本不乐意,奈何看着他们一个个凶巴巴的样子,才缩头小声嘀咕着离开。 里面的主子没吃东西,在外面的众人即便肚子再饿,却也没人离开去吃东西。都在担心,眼睛才恢复的主子,可别因为暴怒伤心,再有点别的什么事。 毕竟,已经不吃不喝的昏睡三天三夜了。 就在众人相互交换眼神,想商量着让谁进屋看看情况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门开了。 “吃些东西,连夜启程。”赫泽旭出来后,面无表情的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有人赶紧回屋打量了一圈,发现屋内的茶几破散在地,再就是墙上有几个拳头大的坑,里面还有血迹。 第9章 想念她和那个家 离春节半个月的时候,一队禁军在京城外百里的位置接到了吉王。 到了城门的时候,沿途百姓也听说了,是吉王回来了。 百姓对这位吉王并不陌生,别看他有眼疾看不见,但是他却没有待在王府中做一个享福的王爷。 眼睛看不见,却能为皇上做事,很多事。 吉王管教身边的人很是严厉,吉王府上上下下做事的人,从来不在外面仗势欺人。 所以,吉王在京城百姓的心里,印象是极好的。听说寻到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都涌上前看。不敢大声的喧哗,就看着那马车在禁军和一队侍卫的簇拥中往皇宫方向行去。 马车内,赫泽旭的俊颜不见半点回宫的喜悦。 恢复视力的他,也没有兴奋的去观看他长大的地方,在他的心中,最想看到的其实是几千里之外断魂谷中的那个家。 生活了九个多月的那个家,虽然以前看不见,却也知道那个家很简陋,但是应该很美。 三娘她最喜欢的就是布置那个家了,槐哥,我想在院门口种一颗紫藤你说好不好?我已经在山上找到了好几棵,可是我力气小,挖不动,你帮我去挖回来好不好? 槐哥,我想在篱笆墙的一圈种上花,你说好不好,花开的时候我赏花,你能闻到花香呢。 此刻他的耳边,一遍一遍的响起她兴冲冲的话,有时怕他嫌烦不同意,还带着撒娇讨好。 可爱的三娘,根本就不知道,就不用那样,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只是在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之后,才故意的在她央求做什么的时候,故意的稍微迟疑那么一下下,她就会傻乎乎的上当开始撒娇讨好了。 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做什么布置却都还告诉他,比如篱笆交叉着做菱形的缝隙,比竖着好看了什么的。 就连从谷外集市上抓回来的小鸡的羽毛什么颜色,过段时间长老毛了又是什么颜色的,她都会描述给他听。 与她相遇之前,他每日要做的事,都是帮父皇做的国之重事。 与她在一起后,就全部都是原本跟他扯不上丁点关系,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 偏生的,他一点都没觉得无趣厌烦,反而喜欢的很。 那九个月,仿佛是他做的一个梦,一个是他人生中最最温馨的美梦。 而现在,梦醒了,他又回到了这里,又要恢复继续之前的那种日子。 在断魂谷跟她一起的日子,虽然他双眼看不见,但是因为有她,他仿佛什么都能看见。 此时,他的眼睛好了,却好似又回到了黑暗。 “主子,太子殿下在宫门口,应该是来接您的。”这时,马车外有属下低声的禀报。 赫泽旭嗯了一声,却没说什么,他知道那位一惯会做这等面子上的事,做与父皇看,也是做与旁人看。 整个朝堂都知道自己与他不对付,却还要做这样的事,真的是多此一举。 赫泽旭其实也知道,属下刚刚其实也是在提醒着自己,毕竟眼睛恢复了的这件事,还得暂时保密。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麻痹对方,做某些事查某些事的时候才会更方便。 比如,母妃当年的死因,比如他的眼睛又是如何失明的! 赫泽旭也能不确定这个秘密能够瞒多久,反正尽量的去查就是了。 沿途返京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努力的锻炼自己恢复之前看不见的日常习惯,努力控制自己的双眼像从前那样盲无所见,视若无睹。 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有难度。 容易的是,毕竟失明八年多了,所谓的难度是毕竟不是真的看不见。 马车停了下来,太子上前情绪激动的表达了久别重逢的惊喜之情,哽咽着唤了声五弟你受苦了。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听见这位皇兄的虚情假意,还能亲眼看见了。 赫泽旭努力的让自己控制情绪,别因为心底的恶心而推开对方伸出来搀扶自己的双手。 相比于他未曾失明的八年前对这位皇兄的印象,现在的皇兄人是感觉老练了许多,可惜的是对方的修为还是不够啊,不然的话,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恶毒,怎么还这么清晰可见? 他自己不想掩饰的话,又何必来这出兄弟的久别重逢戏码。 赫泽旭在心里鄙视着皇兄,在他的搀扶下略显笨拙的上了宫内的步辇。 太子低声呵斥着抬步辇的宫人,慢点小心些,稳一些。 步辇上的赫泽旭,毫不在意皇兄的惺惺作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待这边的事稳下来,他要亲自回一趟断魂谷,亲眼看看那个家。 要带个画师回去,问问谷中之人,对她相貌的形容。 还有她的死因,也要弄清楚,表妹江玉容和属下们的反应,不对劲,也不正常。 还有那日与三娘的最后一餐饭,她的反应也是不对劲,很反常的。 第10章 破庙 “好汉饶命。”卫子君低头看看颈部的兵刃,再看看面前一脸凶狠的男人,放弃了用手中拐杖反抗的念头。 “花子?,还是个女的?”对方有些诧异。 卫子君点头,不确定对方的目的,她也不敢多言。 虽然对方是蒙着面的,但是她能够确定的是,这人也在纠结,纠结是放了她,还是杀了她。 卫子君不后悔进了这破庙,在这乱世里,哪里都不安全。 只要对方在纠结,对她来说就是好事,怕的就是不纠结,那她就是一点生的希望都没有了。 想好了对方有可能会盘问从哪来,到哪里去,可是,就见他身体晃了晃,把横在她颈部的兵器挪开了。 “找地方老实呆着去。”那人恶狠狠的警告完,踉跄着往墙角的草堆过去,一下子就倒在上面。 卫子君心惊肉跳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身体蜷曲起来在草堆里翻过来翻过去,她又看了看庙门,离自己只有几步远。 只要抬腿几步,打开那门拼命的跑,应该就可以安全。 这人这个状况,应该是顾不上追出去杀她灭口的。 抬起脚疾步走到门边,手都伸出去开门了,再朝那人的方向看过去,却见那人已经一动不动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反正绝对不会是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卫子君往火堆上添着柴:“你醒了,我这有烤饼子,你不嫌弃的话过来吃点吧。” 没有往墙角的方向看,她也知道那位其实早就醒了。 她话音一落,草堆那边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余光看见他用刀刃支撑着身体站起,步伐虽然不稳,却不似先前那般的踉跄。 “你怎么还在?”男人坐在卫子君对面扯下脸上的蒙巾,不解的问。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我也不确定前面是否有可避风雪的地方。”卫子君边回应,边把烤在火边的杂粮饼子递了过去。 男人犹豫了片刻,伸手接了过去,张嘴就咬了一大口:“你这叫花子还真是,风雪再大跟我比起来,难道不是这里危险最大些?” “你不是没杀我么。”卫子君随意的回应着,又从炖在火上的破罐子里倒出一碗热水,递了过去。 她的话让对方一怔,手还是伸过来接了水:“就这么简单?没杀你就是好人了?” 卫子君笑了笑:“你能怜悯一个叫花子,即便是恶人,应该也没恶到哪里去吧。”边说,边烤着自己冻得硬邦邦的破棉鞋。 她的回答,对方听了,沉默片刻,就继续大口就着热水吃着杂粮饼子,一个饼子几口就没了。 “还有么?”他问。 卫子君从身边的褡裢中翻了翻,又摸出一个布包,里面露出一个三个干裂的馒头,递给了他两个:“我自己要留一个的,不能都给你。” “噗,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抢馒头?”男子被她的小气之举逗笑了,问。 卫子君却没笑:“这又不是我怕不怕的问题,我怕的话,有用么?” 男人挑挑眉,点了点头,把才接过来的俩馒头又扔回给她一个。 卫子君朝他看了看,就把馒头包好收了起来,看着对方把手里的馒头也没烤烤,直接就啃,猜想是很饿很饿了。 “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她没问,对方却主动开口了。”“其实,我不该吃你东西。”他又补充道。 嗯?卫子君不解。 “跟你说也没事,我身中剧毒,活不了了,吃了你的东西也是浪费。死我不怕,就是大仇未报,心有不甘。”男子说完,又咬了一大口冷冰冰的馒头。 卫子君点了点头,先前想看看他是死了,还是怎么回事,已经给他诊看了一下,知道他身中剧毒,且是毒入五脏六腑。 不会立马就死,就这么耗着的话,还能拖个三五个月也不一定。 卫子君不能确定,这三五个月内,就算遇到给他下毒之人得到了解药,能否解了他身上的毒,但是她能肯定的是,自己的血是一定能解得了的。 只是,这个人要不要救,怎么个救法,就得好好想想了。 不能救错了人,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左右,这人一时半会的儿的也没事,她就打算再看看,也好好想想对策。 “对了,你这是打算去哪儿?”男人身上的毒也不是一直发作,不发作的时候人看着跟正常人无异。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是长时间一个人行走江湖,也孤单寂寞,此刻话竟然多了起来。 “胥州。”卫子君觉得可以说实话。 “啥?胥州?那里可是有你可以投奔的亲戚?”男子很是诧异的问,去胥州的话,的确是走这个方向。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这不像自己风格,什么时候这么八卦多管闲事了?还是因为对方是个可怜的叫花子? 卫子君摇摇头:“没有。” “没有你怎么还往那边走呢?要饭的不都是往繁华安稳之地走的么?”男子更加好奇了。 卫子君无奈的笑了笑:“战乱之年,繁华之地本就少,我这种叫花子多,难民也多,都往那去也不见得就是个好。” 男子一听,怔了一下,看向卫子君的神情就变了,很是赞许的点点头:“嗯,你所言不错,确实是如此。可是,胥州的情形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沿途听说了一些,说那里是三国交界之处,原本繁华无比,现在因为三国间的战乱,那里和临界的地面已经成了三不管之地。 最乱最不安全的地方,乱到了极致总会有转机。而且你看我这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花子,又没有可投奔之人,也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我的生机就在那里。”卫子君依旧说了实话。 男子再次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观点,没想到一个要饭花子,还是个女的,竟然能这样想,眼界竟然能这么远。 “只可惜,我现在自己的命都难保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护送你一程,不然就你一人,过年的时候都到不了。”男子很是遗憾的说到。 “我一个叫花子,有什么过年不过年的,走到哪儿算哪吧,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是感激了。”卫子君笑道。 陌生人的一丝善意,都能暖到她。 脱离庞大的一个大家族的她,其实很在意这个。 她越是这么说,男子心里就越是不舒服,眉头也皱了起来。 卫子君看着也很是不解,自己这是说错了什么话,刺激到他了…… 第11章 善缘 果然是言多必失啊,就在卫子君有些后悔自己多言的时候,只见对方摸出个黑乎乎的锦袋,朝她扔了过来。 卫子君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沉甸甸的;“给我的?” 不用打开来看,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男子挥挥手:“我是将死之人,留着也没用,不给你日后也不知道被谁捡去用了,还不如给了你,前面五里地就有个小村子,你明个去买头驴,再买些新棉衣,买些干粮,余下的以后用吧。” 卫子君心里很是欣慰,万幸自己之前没一走了之,那样的话就错过了救治一个善良的人。 刚想把手中的锦袋还回去,就见对方再次皱起眉头:“不妥不妥。”自言自语。 “这个世道太乱,你一个女花子不能漏财的,那样不但帮不到你,反而会害你送命也不一定。”他又道。 卫子君闻言笑了,这个她当然是最清楚的,不只是道听途说,还不止一次亲眼看见过。 别说叫花子漏财会送命,就是身上多点吃的,也有可能送命的。 听起来很是夸张,但确确实实就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 对她来说,算得上夸张的,是某地闹饥荒,灾民吃自己家人的尸体。 具体真的还是假的,她就不敢确定了,人在饿急眼的时候,是真的真的很难受啊。 她最饿的时候剥过路边的树皮和山上的植物吃,那是因为她懂药草,知道哪些可以食用。 “所以啊,还是谢谢你的好意,还给你。”卫子君边说边把锦袋扔回给他。 “算了算了,毒发也就是一天次而已,我送你去胥州好了,杀了一辈子的人,临死前能帮一个人,不求什么减轻罪孽,我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就是看你人不错。 就这么滴吧,等下你早点休息,明早就启程。”男子也不是跟卫子君商量,直接就自己做主决定了。 看着她朝自己看,男子回过神来:“当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还有,你不用因为我刚刚的话而害怕,我是杀人无数,可那些都是罪无可赦的该死之人。 我的刀下,从来没有无辜冤死的魂。” 言罢,男子刚刚精神起来的双眸,又黯淡了下来。 自己不杀无辜之人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这样悲惨的下场! “不是的,我没有怕,既然你不怕麻烦送我,那是我求之不得的,就有劳了。”卫子君赶紧的开口道,还起身对着他很正式的一拜。 果然,对方一听,又立马精神了起来,连连催她:“那你睡里面吧,暖和。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供桌,上面的布帘质地很好,很旧了却还很结实,上面绣的莲花图案还栩栩如生。 卫子君也不没客气,上前掀开帘子,才看到供桌下竟然铺着蒲垫,刚回头想说这里暖和你怎么不睡这。 “我这么大的个子,睡里面憋屈。”仿佛猜到她的疑惑,男子笑着解释。 噗,卫子君也笑了,钻了进去拿出包裹里的一块破毯子盖在身上,又把包裹当枕头。 “谢谢你没走,谢谢为我包扎。”好半晌,供桌外传来道谢声。 声音不大,但是这寂静的夜的庙里,卫子君听得很清楚,甚至能从他的语气听到他这句道谢包含着很多的感慨。 是啊,自己的所为对他来说,同样也是一份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 “举手之劳而已。”卫子君简单的回应道。 外面的人没再言语,她也闭上眼睛休息,她以为自己跟以往一样的迟迟不会入眠,不曾想很快的就进入了梦想。 梦中,看到陆槐身穿大红喜炮,骑在高大的马上,去迎亲。 她就大腹便便的跟着迎亲的队伍,眼泪汪汪的在后面喊着,槐哥。 后半夜里哭醒,发现是做了一个梦,可是脸上挂着的眼泪却是真的,再也睡不着了,就在供桌里躺着,睡不着也要好好休息,不敢太过于疲惫。 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自己现在只想揣着娃早点平安的到胥州,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早做准备等着做母亲。 虽然也会想到陆槐,却也是在担心他的安危,是否已经安全了。 真的不曾想过他另娶他人的事啊?怎么就能做这样一个梦呢? 尽管她知道,倘若他日得知他真的另娶他人的消息,心里会不舒服会伤心难过,但是,她觉得自己是可以承受那个结果的。 毕竟,当初就对他说了,二人新婚之夜的誓言,只在那断魂谷中有效,出了断魂谷誓言就不作数了。 所以,他另娶他人,也算不得是他没有信守承诺,违背誓言。 至于她自己,以后会不会另嫁他人,那她现在也不敢保证。 多年后,尤其得知他真的成家了之后,兴许她也会放下他,在真的再遇到良人的时候,考虑再嫁的吧! 若还是放不下他,终身不再嫁也没什么不好啊。 虽然没有跟他真的白头偕老,但是她已经很知足了,今生遇到他,结为夫妻,还有了孩子,这已经是老天对她的眷顾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太贪得无厌! 胡思乱想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从供桌帘子的缝隙中看到光亮,才知道天已经亮了。 赶紧的钻了出来,看见供桌前的火堆炭火还是旺旺的,猜想昨晚那人一直守着火堆,心里一暖,把破毯子放回包裹中,舒展了一下胳膊腿,就见男子从外面进来。 “醒了,准备一下就出发。”男子跺跺脚上的雪,边说边到草堆那翻找了一下,也拎出一个包裹来。 卫子君知道他说的准备一下是什么意思,赶紧出去,到边上的灌木丛中解决了内急,然后用雪擦拭了手。 她忽然想起拿出那俩馒头,递给对方一个,他也没拒绝,接了学着她的样子在炭火边上烘烤了一下,吃了起来。 “将就一下吧,等下到了那个村子就能吃点好的了。”男子又说到。 “我能填饱肚子就行。”卫子君笑着回应。 一个馒头很快就下肚,二人离开破庙的时候,没忘记把没燃尽的炭火用雪覆盖。避免烧了破庙,再破也能给行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一眼望去一片银白。 一高一矮,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前面的身上带伤,衣袍上血迹斑斑,腰间佩刀昂首挺胸,后面跟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卫子君长时间一个人行走,当然希望能有个伴儿,可是不成想现在有了,还是一个保镖似的。 因为已经决定用自己的血救治他,所以,这会此人要护送她去胥州,她心里并没什么不好意思和歉意,也并不是对方没有这样做,就不救治他了,只是因为他心善,又不是利益交换。 她已经想到了怎么救治他,又不会暴露自己了…… 第12章 追问死因 安裕国皇京城内,赫泽旭回来的这三天,第一天跟父皇见过之后,就回自己王府中修养,第二天各王爷和皇子公主纷纷前来探望,第三日皇帝在宫内设宴宴请群臣。 第四日,吉王府才算清净下来。 一大早,赫泽旭就唤卓言进书房。 “主子有何吩咐?”进屋迟迟不见主子开口,卓言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说吧,她究竟怎么没的?”赫泽旭声音低沉的问道。 卓言心里一惊,抬起头看向主子。 “怎么,很难说出口么?我只问你一次,想好了再回。”看着这个属下的反应,赫泽旭的神色也又冷了些。 卓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回禀主子,当日并不是那,那娘子失足落江的,而是表小姐她推她下去的。当时表小姐唤她过去有话说,娘子她语气并未服软,表小姐恼了,就,属下等想救人来着,可是根本就没的救,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为娘子偿命。” 卓言言罢,伏在地上根本就不敢抬头朝主子看。 听到实情的赫泽旭,浑身像是挂了一层霜,脸色冷的吓人:“人不是因你而死,要你偿的什么命,去,换一个进来,别的无需多言。”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府传出来的,更加的阴冷。 卓言像是得到了特赦,赶紧的应声起身,到了外面,看着等在书房外的一众兄弟,紧张的看着他,赶紧喊一个当日在场的人进去。 “什么事啊?”被他喊到人很是忐忑的看着他,希望得到点提示,免得说错什么惹怒主子。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当日在场的几个都轮番进过书房,一个个进去和出来时的神态都是一样的,忐忑不安。 都感觉应该是问落江那女子的事,毕竟这件事也是压在大家心头上的一块巨石,都知道主子肯定要追查。 江玉容来的时候欢欢喜喜的,吉王府的管家去请她的时候,只说王爷有事喊她过去,具体什么事不清楚。 江玉容头天宫内御宴结束后,就听父亲江侍郎说了,宴席上皇帝当众说吉王早就到了成亲的年龄了,问他是否有心仪的女子,不然的话他就下旨指婚了。 表哥当时醉酒,没有回应陛下的话。 今个,就传她过来,难道是表哥醒酒之后,知道了陛下的话,一番考虑后,觉得由陛下指婚的话,还不如他自己选的人? 表哥身边只有她这一个合适的,所以? 可是,到了王府表哥的书房外,看到王府这些随从脸上的神情后,她的心里就开始忐忑起来。 这个架势,可不像是吉王府要添女主人的气氛啊。 有心问下什么情况,忽然发现,自己想在这些人中找个跟自己亲近些的人问话,都困难。并且,他们此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怨念。 可是,自己身份摆在这呢,自古尊卑有别啊,以往对他们那样,也没错啊。 做主子的,根本就不需要和颜悦色的讨好底下人啊! 尽管她不是这里的主子,可是这里的主子是她表哥啊,那不是一回事么? “主子吩咐过,表小姐来了之后,进去便可。”管家见江玉容停下来不动了,在一旁开口提醒到。 刚才在府门外,这位表小姐也曾跟他打听过,唤她过来是何事,管家笑着回应主子没说,他不知道。 事实上,他没撒谎,主子到底唤表小姐来何事,他这个吉王府的大管事还真的不知情。 但是,此时看着主子的一干手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有管事在一旁催着,江玉容再不安,再后悔过来也太迟了些,已经走到这了再想离开貌似已经是不可能了。 稳稳了稳心,抬手扶了一下发髻间的步摇,抬起重如千斤的腿往书房的门迈进去。 不能自己吓自己,就算是问起那件事又如何,就算他的那些属下说了实话又如何,那女人到底哪里的乡野村姑都不知道,长得还那般丑陋。 表哥再恼,也断然不会为了那样一个女人真的把自己如何的,江玉容在心里安抚着自己。 他心里若真的很在意那个女子,也不会拖到今个才较真儿吧? 表哥的书房她来过很多次了,并不陌生,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今个竟然觉得这书房内格外的阴冷。 看着坐在上首,冷若冰霜的表哥,江玉容心跳不由之主的就加速。 但是,跟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的加速不是因为见到表哥的俊彦激动不已的女儿家动心。而是因为紧张,害怕,恐惧。 “玉容见过表哥,不知表哥唤玉容前来何事?”江玉容想故作淡定,但是一开口,颤抖的声音就出卖了她。 “你,在害怕?可,你怕什么呢?”赫泽旭冷冷的问。 “咳咳,表哥还是头一次命人唤玉容来,玉容不知何事,所以有些紧张。”江玉容嘴上回应着,双手却紧张的握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表哥在盯着自己的那眼神像两把利剑能杀人,她觉得这是自己心虚,想多了的缘故,却还是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表妹你一向聪慧,今个唤你来所谓何事,心里应该有数的吧?”赫泽旭按捺着心里的愤恨,提醒道。 江玉容一听这话,心里更惊,也更加确定了到底何事。 脑子飞快的转着,银牙一咬,事已至此,决定为自己赌一把。 “玉容猜想,应该是断魂谷那女子的死因吧?”她叹口气道。 “本王记得,当时问你,你说是三娘她自己失足落江的。”赫泽旭冷冷的说到。 “当时是玉容太紧张,害怕表哥你生气,所以,撒了慌。当日之事是玉容太莽撞,玉容事后也是后悔万分,想着以后要更尽心的辅佐表哥,用一辈子哪怕是玉容的性命来弥补偿还的。”说到这里,江玉容双眼已经是水汪汪。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人是你故意害死的了?”赫泽旭音调依旧先前那般冷。 表哥的态度,让江玉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迟疑了一下:“是,不过那也是…… “够了,本王只要听到你亲口承认就够了。”这回赫泽旭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江玉容双眼含泪,戚戚然的看着坐着的表哥缓缓站起了身,所以,他打算怎么惩罚自己呢?让父亲把自己禁足祠堂么? 还是,永远不能再踏入他吉王府一步?应该不至于吧…… 第13章 他的惩罚 江玉容心里烦乱的想着表哥会如何惩罚自己,她觉得最坏的可能也就是有一段时间无法见到表哥,不能近他身前了。 这个时候,她虽然后悔当日在筏子上的所作所为,没有顾全到表哥的颜面,但是,她又觉得,当日若是不那么做的话,那女人只要活着,就会给表哥带来很多麻烦。 那么,这个恶人她来做了,也是为了表哥好,好像也没什么错。 这么一想,原本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就安稳了许多。 看着表哥缓缓起身,朝自己走来,停下。 赫泽旭盯着她的眼睛,语速缓慢:“江玉容,看样子直到现在为止,你其实都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对么?” 江玉容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看表哥的神情,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妙手玉容的双手,原来不只是会用双剑、左右拉弓、遮目抚琴,还能取无辜人的性命啊!”赫泽旭冷笑道。 听着他的话,江玉容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双手,是啊,就因为想跟表哥更匹配,她打小就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厉害。 缠着父亲给自己找师傅,她说江家不只是男儿才有用,江家的女儿也要做个对江氏家族有用的人。 她真的做到了,穿上红装她琴棋书画,女红样样拔尖。 换上男装,她能跟着表哥的手下去出任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她就有了江湖人士那样的绰号‘妙手玉容’。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对她动手。”赫泽旭忽然吼到。 他的话音刚落,手就动了,江玉容就看见伴随着表哥的手扬起,两道银光在自己面前闪过后,他就那么一座山般的矗立不动了。 发生了什么?江玉容人是懵的,忽然,双手的手腕处有微微痛感,低头看去,自己白皙的手腕处,一丝若有若无的红线,慢慢的有血珠渗出,越来越大像是一颗颗璀璨的红宝石,往地面滑落,逐渐的红宝石越来越密集落下。 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江玉容惊恐的尖叫着。 赫泽旭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花容失色惨叫连连,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怜悯。 书房外的人,听着里面传来的尖叫声,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事的不是主子。 主子是真的惩罚了表小姐啊,只是,能让她如此反应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呢? 所有人都好奇,却没人敢进去打探。 书房内,尖叫声停了下来,江玉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抬头,惊恐的看着自己爱慕多年的人,很是绝望:“表哥,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你竟然这样对我?” 赫泽旭眼神冷厉:“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我结发之妻,是我发誓要与之白头偕老之人,而你却害她惨死,你就是死十次百次都不够抵的,没要你的性命,一是念及你父亲多年助我之情,再也是让你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要记得自己曾经犯的这错事。” 听到他如此无情阴冷的话,江玉容身子晃了晃,低头看着两只根本抬不起来的手,缓缓抬头:“可是你废了我的手,让我引以为傲的手,这样的惩罚比杀了我更残忍啊? 我是你嫡亲的表妹啊,我不信这么多年,还不知我对表哥你的心,你怎么狠得下心来,下得了手?” 听她这么说,赫泽旭冷眼望她:“心仪本王,那是你的事,本王可从来不曾做过回应,你自己痴迷不悟怪本王? 况且,心仪本王的女子也不是只有你一个,本王怜悯的过来? 本王只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 你若是没有害死她,尊她敬她,你依然是本王的亲人,你若是有事,本王也会舍命护你。可你偏偏害死本王最爱的人,不惩罚你本王对不起枉死的发妻,也对不起自己。” 江玉容此刻已经感觉不到手腕处的疼痛,因为心痛已经盖过其他。 也是在此刻,她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在表哥的心里,原来就只是个亲人啊。 “你少扯什么夫妻情深,你当初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她的容貌如何丑陋,我就不信,你亲眼看到她那丑陋的脸上,都是痘印的她,你还能如此深情的说什么她是你最爱的人。”江玉容再次开口,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她,再也不用顾及什么端庄了。 却见,那表哥忽然笑了,多年都难得见他一笑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本王的想法,面容丑陋又如何?你长得美却是毒蝎心肠。好了,本王今个对你已经说得足够多。”言罢,赫泽旭对着门的方向唤了声来人。 外面其他人听见,都犹豫着,方管事瞪了他们一眼,抬脚进了书房。 “送表小姐回去,亲自交于舅母,再让人进来收拾一下。”赫泽旭吩咐道。 方管事进屋就看见表小姐四周地上的血滴,心惊肉跳的再看,看见了那血从何来,他也是习武之人,当即就看懂是主子断了表小姐双手的筋脉。 断魂谷那边的事方管事并不知情,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能确定一定是表小姐做了很严重的错事。 否则的话,主子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对她做出这样冷血无情的惩罚了。 “是,表小姐自己能走么?”方管事收起心中的惊骇,先应了主子,再轻声问表小姐。 “赫泽旭,你好,好无情,你今日不要我命,我江玉容定要好好的活着,我要看着吉王你的深情,能持续多久。”江玉容惨笑着说完,虚弱的往外走去。 书房外的人,看着出来的表小姐,双手垂在身侧,湖蓝的裙两侧上都是血。 “这,这?”一个随从小声的指着表小姐的手,说不出话来。 里他最近的人低声道:“对,没错,主子废了她的双手。” 一干人等扭头目送着表小姐越走越远,心情都很是复杂,觉得她活该,又觉得她可怜又可悲。 “佟三,你走吧,以后你不再是我吉王府的人了。”书房内又传来声音,让众人赶紧转回了头。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朝其中一个看去…… 第14章 惊闻 先前主子挨个唤进去问话,只有他出来后脸色有些难看。 这会儿听到主子的话,噗通一下就跪地:“主子,属下知道错了,求主子给属下一次改正的机会,主子怎么惩罚属下都领,只求主子莫要赶属下走啊。” “佟三,你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混账的事了?” “就是,主子不会无缘无故赶你走的,说,到底怎么回事?”身边的众人低声的七嘴八舌的追问。 佟三跪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悔恨万分:“主子问起筏子上发生的事,我没说实话。”说完,扬起手就抽自己耳光,虽然被同伴及时的抓住手制止了,可是就那两下子嘴角就已经在流血了。 这样啊,听了他的话,原本想一起给他求情的人,沉默了。 对于主子来说,撒谎就等同于背叛,尤其那件事涉及的那个人,真的是主子心里很重要的人啊。 看看主子怎么惩罚表小姐的,就知道了。 佟三忽然拔剑,想自刎谢罪,又被同伴阻止,看了眼寂静的书房,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把佟三架走了。 一转眼,冬去春来。 胥州城内的街上,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在逛街,身边跟着一个和一个男子。沿途遇到的人,不管是商家还是行人,都敬重的唤一声谷夫人。 “累了吧,进茶棚歇歇再逛吧。”男子看见路边的茶楼,对谷夫人说到。 那谷夫人点点头,跟着进了茶馆。 茶馆的小厮立马就上前,想送他们上二楼的雅座。 “就坐这吧,不是有位置么。”谷夫人指着临街窗边的一个位置,小厮赶紧的过去把本就干净的桌椅又仔细的擦拭了一遍。 边上一张桌的几个客人,边喝茶边聊天:“你们听说了么,当今太子被废了,因为被查出吉王母妃当年就是被他设计害死的,可是,皇帝陛下有意立吉王为太子,吉王却拒绝了,皇子们不都很想要那个位置的么?” 谷夫人笑眯眯的听着八卦,吃着少女给剥的花生。 “吉王的事我也略有所闻,据说幼时眼睛不知道怎么忽然失明了,母妃又被人害死,可即便他眼睛看不见了,却还是能为陛下做事,去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曾经失踪过,传言他已经遇害不再人世了。 可是,不到一年的时候又说寻到了,回到京城后,不但查清他母妃当年的死因,他的眼睛竟然也能看见了。传言吉王的眼睛,也是太子命人给下的毒才失明的。”边上另一个茶客说到。 就在这时,坐在窗边的谷夫人,刚端起要饮的热茶,忽然嘡啷一声掉在桌面上。 “夫人,没烫到吧?” “怎么回事?”少女和男子紧张的查看她的手和身上。 八卦的茶客们只往这边看了眼,就继续聊他们听到的奇闻趣事。 “我没事儿,没烫到,就一走神儿就没端稳。”谷夫人看着面前的俩人紧张的样子,赶紧的开口道。 “夫人要不要换个位置?”小二也跑过来关切的问。 谷夫人笑着说不用,见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同行的俩人也只好再次坐下。 少女,给谷夫人换了茶盏,重新斟了茶,这次却没直接放在她手边,而是挪开了些,隔一会用手背试试温度。 而谷夫人的注意力,看似在面前的糕饼小食上,事实上,她竖起耳朵在听隔壁桌的谈话内容。 他们刚刚口中提到的吉王,会是他么? 可若不是的话,怎么会如此的巧合,失踪不到年把,幼年中毒失明,去年寻到人后,眼睛竟然好了,看得见了? 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她怎么想都觉得,吉王应该就是那个人。 那个跟自己做了九个月夫妻的人,她腹中孩儿的父亲。 好在,隔壁桌上的茶客,依旧继续着先前的话题,说的还是那位太子之位都不要的王爷。 “那位吉王怪得很,眼睛也好了,大仇也得报了,却不愿意当太子,还自己请命出征平叛。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福不知道享。”茶客边说边摇头叹气。 “皇家的事那是咱小老百姓能看得懂的,那吉王不做太子,自然有不做的道理,兴许他自己觉得还没到时候呗,带兵出去平叛,挣得更多的功绩以后,太子之位依旧是他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捻着花白的胡须道。 同桌之人对他的观点很是赞同,纷纷点头,左右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就算说说皇家的八卦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胥州这个地方,别说没有驻军了,就是府衙都是废弃的。 “平叛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这里平下去,别处又乱了。” “别处乱不乱的我是不管的,反正咱这胥州能一直如此就行了。没有衙门,不也挺好的。” “那你可别想的太美了,此处若是一直如此安稳,京城听到消息,保不齐那皇帝陛下就会往这边派遣官老爷了。” “各位放心,那种事不大可能,至少几年十几年内,不可能。” 一桌的茶客,忽然的转移了话题。 谷夫人听不到自己想听的,皱皱眉说乏了起身往外走,已经走出茶馆了,听不到里面茶客的话了。 “哎,若是谷夫人是男子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啊,谷夫人是女子又如何,不是她的话胥州能恢复的如此安稳?咱们能聚在这喝茶聊天扯皮?指不定在哪逃难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前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这胥州、狼城、霈城合并的话,地盘可不小,谷夫人若是男子的话,再有魄力些自立为王得了。” “各位,谷夫人现在就是有那个魄力,也不会的。”上前来添茶的小二笑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年长的笑骂。 小二不服,茶巾往肩上一甩:“我是不知道什么,可是在座的各位有我知道的多么,刚刚坐在那边桌上的夫人她是哪个?” 顺着小二视线,大家看过去,想起刚刚有个妇人茶盏没端稳。 “她?难不成就是?”有反应快的,惊讶的问。 小二得意的点点头,看见有别桌的茶客离开,赶紧过去收拾。 啥?刚刚那大肚的妇人就是此处大名鼎鼎的谷夫人?众人不敢相信,更是一脸的懊恼,他们几个是不久前才来此处的,还无缘见到那位谷夫人呢。 却不成想,人在眼前却不识啊! 可是,那位谷夫人看上去,除了长得不错之外,很普通很寻常啊,怎么就能做出如此不寻常的事来? 此时,那位很寻常的谷夫人坐在一顶小轿中,低头抚着隆起的腹部,低声道:“孩子啊,为娘终于知道你们的爹姓啥了。” 分别这么久,终于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可是,要不要再确定一下呢…… 第15章 谷夫人 环看一下周身的环境,再想想她现在的能力,想去查那人的消息,也不是没有那个能力了。 仅仅几个月而已,谁能想到一个乞丐婆子,现在竟然是这胥州城内,被人私下拥护为一呼百应的城主了呢。 开始的她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稳的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不经意中,她帮助的人,做的一些事,就把她推到现在的位置了。 因为是三国交界之地,很多战后的伤兵,都被遗落在战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卫子君看不过去,就收留了他们,上山采药医治他们。 他们好了之后,就都留在了此处。 还有这三国边境的流民,也都开始往胥州而来。 开始是乱的,时不时的发生明抢,偷盗之事,卫子君让人出面严惩之后,混乱的局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 想要留在这胥州的,就要安分守己,不然,就滚出去,自己不滚?有人会动手强迫他们离开。 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能力,也完全是因为很关键的人,就是来胥州途中,破庙里遇到的那个人,他护送卫子君来胥州的途中,她给他煎药。 几服药下去,他身上的剧毒就被清除干净。 他告诉她,自己的姓氏名谁。 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冷阎王冷无意。因为姓冷,且手段狠毒,所以江湖上送他绰号,冷阎王。 清除剧毒的冷阎王,功力恢复,拜托两位江湖兄弟来保护卫子君,他自己则去找仇家报仇。 仇家完全没想到,应该已经毒发身亡的他,竟然好好的来找自己报仇。 大仇得报后,冷无意就回到胥州,呆在卫子君身边,守护着她。 卫子君跟他说了,已经护送她安全到了目的地,从此后就两不相欠了,但是冷无意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非得发毒誓,要守护她。 原本冷无意请来那俩,在卫子君身边也待习惯了,说厌倦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又到处战乱,不如就此退出江湖,在此度过余生。 慢慢的,因为他们三个的名头,来投奔的江湖人士也逐渐多起来。 有些人是随意过来看看,结果一看,就干脆留下了。 卫子君一看自己低调不了了,想了想,为了孩子将来的安全,索性就让自己能力更强大起来吧。 现在的胥州城,有自己的商队,也有了驻军,所谓的驻军,其实就是她收留的三国伤兵。 重残的,在城里做力所能及的事,轻残的做杂事,四肢健全恢复的好的,训练卫子君在流民中招募的新兵。 就这样,原本战乱后三不管的地方,逐渐有秩序,日子虽然过的都不富裕,却总归不用四处流亡了。 随着前来投奔的难民越来越多,胥州城已经不够安置的,卫子君就大起胆子,就把相邻的两国古燕国的叶城,明历国的大马城都占用了。 于是,这三国交界处的三个大城,就被她治理了起来。 有人测算了一下,这三处加在一起的面积,竟然赶上的北希国的面积了。 安裕国,古燕国和明历国也都因为本国的内乱,和边境的战乱弄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本国的城池已经被人占用。 这就给了卫子君这边,成长巩固的时间和条件。 开春了,三地的民户签字领到了种子,在重新分配到手的收地上,开垦种粮。 种子不是白领的,秋收后卖了粮食,还是要把欠的种子钱补交的。 卫子君收留的难民流民中,也不乏各路的能人,卫子君就让他们自荐,擅长教书的,开始学堂教孩子。 擅长经商的,出谋划策赚银子。 想让自己孩子上学堂的,没有束脩也可以家中其他人用体力劳动来抵扣,年纪大的拿着扫把,清扫街道卫生都可以,参军者家中的孩子可以完全的免束脩。 卫子君到了这边后,就改姓谷——-断魂谷的谷。 之所以不敢再用卫姓,除了不想自己族中之人和祁氏皇族查过来,也是怕陆槐的人,万一呢,万一他安排人查她的身世来历呢。 不对,现在该称呼他为吉王,赫泽旭了。 “阿丹,去请余叔过来。”卫子君对身边的少女说到。 少女应声走了出去,离开前又把小点心往她手边挪了挪。 阿丹是她在人贩子手上救下来的,当时要送到古燕国那边去卖个好价钱。就下来之后,才知道阿丹已经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就留在了身边。 不大会儿的功夫,余叔就到了,余叔,余博清,就是当初冷无意请来帮忙二人中的一个。 他功夫好,擅长乔装隐匿,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有人脉,让他去查吉王的事最合适不过了。 “夫人唤我来何事啊?先说好,教那些娃娃我是不去的,稍微严厉点就哭鼻子喊娘的,脑瓜子疼。”五旬有余的余叔进屋先声明道。 卫子君就笑:“不教不教,余叔怕烦就不去教那些孩子,今个请余叔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的。”卫子君笑着说道。 阿丹已经端了茶过来,放在余叔面前,就退到外面去了。 “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了,说吧,嘛事?”余叔不着急喝茶,反而很好奇究竟何事。 一些过来的江湖兄弟,都在这找到自己想做的,也合适的事,唯独他还没有,整天游手好闲,跟个吃闲饭的似的,为实不自在。 他甚至都想着,实在不行的话,要不去军营帮着练兵吧。 虽然练兵比较枯燥,但是好在那些兵,不会像小孩子那样,怕疼就哭。 卫子君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但也只是说,去查查吉王的和他身边发生的事。并没有说为什么要查他,余叔一听,立马就应了,说即刻就出发。 “余叔,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让你去查这个人么?”卫子君忍不住问道。 余叔笑了笑:“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好奇这个,夫人想知道,我去查就是了。以后夫人还想查什么人,只管跟我老余说就是了。” 说完,余叔迫不及待的就走了,到门口遇到外面回来的冷无意,也只是打声招呼而已。 “老余他怎么这么兴奋啊?”冷无意很是不解的问卫子君。 “我让他去查一个人,他就这样了。”卫子君也没想到,原来余叔喜欢做这样的事啊。 说完后,就看向冷无意,等着他问自己,安排老余去查什么人。 结果,冷无意跟老余的反应是一样的,并没有问她缘由。 一个月后,老余就回来了,兴冲冲走的,兴冲冲回来的…… 第16章 庆功宴上 余叔带给卫子君的消息,让她心情很是复杂。 吉王表妹,在跟吉王回京城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双手的筋脉都废了。 余叔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懊恼,说吉王身边的人口风很紧,他安排拜托去套话的人,半点信息都套不出来。 但是,对于那江玉容的信息倒是很详细,多大起还是拜师习武,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吉王身边做事。说她的双手有多厉害,擅长双剑,还能左右开弓,遮目抚琴,书画女红都是很厉害的。 余叔连连说了几个可惜,还嘀咕不知道是什么狠角色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把一个妙人的双手给废了,还不如把人杀了呢。 余叔还说,当今皇上有意给吉王指婚,京城各大大臣,也都有意嫁女与吉王,但是,吉王都拒绝了。 说什么眼疾刚好,正好能为父皇,为国做事出力。 说国家内忧外患的,没有心思考虑婚姻之事,还说什么,不解决内乱,不平各地的叛乱,绝不娶妻,吉王真的就帅军出京平乱去了。 余叔回来的当天晚上,卫子君失眠了。 在想那江玉容双手的筋脉怎么断的,会是因为知道她推自己入江么? 还有,他虽然拒绝了娶妻,但是,他并没有说已经成过亲的事,是觉得没必要?还是觉得说不出口呢? 尽管卫子君觉得自己已经很放的下,想得通,却还是失眠了。 她也恼自己,当初是她说过的,新婚那天的誓言,只在断魂谷有效,出了断魂谷后,就做不得数了。 话是她自己说的,现在却在这计较,钻牛角尖! 天亮了,卫子君用冷水洗漱后,精神抖擞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卫子君,莫要自寻烦恼了,以后他是他,你是你,各自安好吧!” ………… 光阴似箭,一转眼,已是十年后。 安裕国皇宫,吉王再次收复一失地班师回朝,皇帝龙颜大悦,在宫内摆庆功宴,满朝文武百官纷纷上前敬酒。 因连年战乱,频发灾情,百姓日子难过,国库空虚。 庆功宴办的很简单,但却很是热闹。 只是,吉王作为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对这为他举办的庆功宴表现的不是很有兴致,有人过来敬酒他就喝,跟他寒暄就回应一下。 不过呢,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都知他性子原本就是如此,所以,也没人觉得他扫兴。 大多数的人,还都看着吉王快三十岁了还是孤家寡人的,很是惋惜呢。 出去平叛,这若是哪一次运气不好,有个三长两短的,连个后都没留下啊! 可是,即便如此,却没有那个敢开口提吉王婚事的话题,因为最初的几年有人提起的时候,吉王只是说,不解决内乱,不平各地的叛乱,绝不娶妻。 但是后几年,再有人提起,吉王就会恼,当面放脸色的那种恼。 所以,这件事就再也不敢有人提起了,只是会在背后议论一下,说吉王可能身患隐疾,不能那啥。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早就有的猜测,吉王不喜欢女子,于是,吉王出现的场合,他的几个随从就备受关注。喜好男风,却从未见他跟哪个男子走的亲近,那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人就在他身边。 自打查清楚母妃当年遇害和自己失明的真相,太子被废后,众人这才知道吉王的双眼已经好了。 太医院的人几次跟吉王府的人打听,治好吉王眼睛的大夫,可是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说吉王上次遭难,因祸得福遇到世外高人了,既然是世外高人,那人家当然不在乎名利这些,没留姓名,吉王想报恩都没能如愿,现在还觉得很是遗憾呢。 庆功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很多人酒都喝高兴了,带了醉意。 一个官员端着酒盏步伐略微踉跄的走到吉王这边,很多大臣看见,都笑着摇头,一个六品的小官,这次因为皇帝宣召入京,运气好参加这场庆功宴,老实的喝你的酒就行了呗,竟然也敢到吉王面前刷存在感! “下官云城县令朱庆,仰慕王爷许久,今日有幸参加庆功宴见到王爷,真真是激动万分,厚颜过来敬王爷一盏酒,祝王爷身体安康, 看着眼前的身材瘦长跟竹竿似的县令,神情言语中并无半点的阿谀奉承,赫泽旭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朱县令也没想到吉王如此给自己颜面,忙不迭的也饮了自己杯中之酒。 按理说,酒也敬了,就该施礼退回的。 可是,朱县令看着这位王爷忽然咦了一声,然后抬起手用手掌在脸前做了个挡的动作,端详着。 “朱县令,你这是何意?”坐在吉王旁边的敬王饶有兴趣的问。 朱庆是不是第一次进京城,昨个却是头一次进朝堂,满朝的文武官员他就只认识一个跟自己同乡的。 有幸参加这庆功宴,也是看大家都来跟吉王敬酒,才知道哪位是吉王的。 所以,现在问他话的人,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哪个,但是心里揣测,这边的位置都是王爷皇子。 身边没人跟着一起过来敬酒,就算旁边的人知道他都不认识,却没谁开口做介绍。 就算带着醉意,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开口询问,太冒失,太失礼。 因此,他对着敬王恭敬的一礼:“是这样,虽然下官是第一次有幸目睹吉王爷真容,但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吉王爷这一双眼。” 朱庆话音刚落,四周一片笑声。 “朱县令,你当着朕和文武百官的面这样跟吉王套近乎没用的,朕的这个儿子是最不喜这种的。”正前方的皇帝笑道。 皇帝一开口,众人笑得更欢了。 “陛下,下官没有,真的不是的。”朱庆被笑的有些急,赶紧的解释着。 还是他的那位同乡,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离席上前,拽着他回位置上去了。 “酒你还是别再喝了,喝茶吧。”四品官位的同乡,低声的劝到,还伸手把朱庆面前的酒壶拿走了。 若不是知晓这位的品性,他会装着不认识,懒得管他尴尬不尴尬,丢不丢人了。 “不是,我真不是套近乎,是真的见过,让我想想,在哪儿见过来着?”朱庆拍着自己脑门,使劲的回想着…… 第17章 胥州的问题 庆功宴结束后,县令朱庆跟同乡乔大人话别,准备回官驿休息后,次日离京回云城。 乔大人摸出一个荷包塞给朱庆,说就不买什么礼物了,拿点银子回去贴补家用更实惠。 一个塞,一个说在京城开销更大坚决不肯收,俩同乡来回推让的时候,宫里的吕公公过来了。 乔大人用力把荷包王朱庆手里一塞,然后用眼神警告后,赶紧的问吕公公:“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吕公公笑了笑:“杂家的确是奉陛下的口谕过来的,陛下要见朱县令。” 乔大人没想到不是找自己的,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的提醒朱庆整理官袍。 朱庆这次奉旨入京,就是陛下想听当地官员禀报那边的情况。 朱庆管辖的云城,紧挨着狼城,霈城和胥州三城,而那三城因为与邻国的战乱,而成了三不管的地方。 昨个已经召见过朱庆了,这会又要见,还是在庆功宴刚结束,这是不是说,皇上是想往那边遣派官员管辖了? 同样的,朱庆此刻的想法,也跟同乡是一样的。 但是,他却不是特别的期待。 跟着吕公公往宫内走的这一路,都在想头天禀报的内容,想着等下皇帝再问起,自己可别说差了。 朱庆以为皇帝是在议政殿见自己,却没想到不是,吕公公领他到了御书房。 待吕公公进去复命,再出来宣他进去的时候,才注意到,里面除了皇帝,还有在宴席上敬过酒的吉王,以及其他几位他没记住的大人。 “坐下说话吧。”皇帝见他要参拜,先开了口。 “谢陛下。”赶紧谢了,坐到了公公示意的位置上。 坐下后又往吉王那边看了眼,他已经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相似的眼了,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吉王,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他就好。”皇帝开口道。 对于这个儿子,真的是又愧疚又欣慰。 自幼母妃被害,后来他自己又被下毒双眼失明,即便是如此,他依旧一心一意的帮着他这个父皇做事。即便后来查清真相,废了太子,这孩子依旧没有改变心性。 太子之位也不要,又去做最辛苦危险的事,到处去平叛平乱。 旁的儿子嘴上说,储君之位父皇看谁满意,谁做就好了,但是他们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 可是,眼前这个儿子呢,即便没什么表示,他也知道这个儿子对储君之位并无贪念。 贪恋权势的人其实都很惜命,因为命都没了的话,一切筹谋努力都是百忙一场。即便有时需要舍命去搏,但是吉王他是不需要的,声望在这十多年里,他早就攒够了。 最关键的,他每平复一地后,都不曾安插自己的人接收,也不干预朝堂安排去管辖的人员。 回京稍作休息,立马又奔赴下一处兵乱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他皇子就算心里不舒服,却也挑不出半点吉王的不妥来。 那么,他想做的事,就由着他去做好了。 “朱县令,你把那边的情况再说一遍给本王听。”赫泽旭开口道。 吉王开口催问了,朱县令赶紧的就把头天在议政殿说的那些,再重复了一遍。 中间,吉王并没有开口打断过,只是脸上的表情有变化,拧眉,惊讶。 当朱县令说完后,吉王爷没开口问什么,而是沉思之态。 好一会儿后,兵部的杨大人安耐不住:“吉王可是想去收整胥州?那边就是一个妇人和几个江湖人士几个乌合之众,所谓驻军也是三个国的残兵组成的,下官觉得打都不用打了,陛下直接派个官员过去说不定他们自己就直接把胥成拱手交出来了。” 御书房的众人听了这番话都看向吉王,却见他看向朱县令:“你觉得呢?” 啥?怎么还问他这个小县令的看法了?朱庆有点意外,赶紧起身:“下官,下官觉得胥州城的事,有点棘手。各位大人莫要觉得那位妇人是女子,几个江湖人士是乌合之众,他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包括狼城和霈城三城从乱糟糟几乎空城打理得眼下这般,有了秩序,约束居民的法条,可见他们是有些能耐的。 下官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夸大其词,下官曾经乔装去过那三城,咳咳,虽然说不上多繁华,但是却井然有序。 那里现在不止是吸引了难民流民,还有一些商人。 对了,他们现在的军营里,可不是只有一些轻残的伤兵,大部分都是身体健全的,都是流民难民中自愿当兵的。 因为,进了军营,就有饭吃,还有饷银发放。 还有,他们还有商队。 哎,怎么说呢,反正,反正就是弄得还挺像模像样的。”朱庆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头天在议政殿,在场的文武百官可比现在多很多,自己陈述的不是挺正常的么? “朱县令,听你这语气,好像羡慕的很,对那里还挺向往的啊?”边上一个大臣忍不住开口道。 朱庆一听就慌了,赶紧的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就是觉得一个妇人能撑起那里的场面,感觉挺不可思议的。 “朱县令,你该不会已经与那妇人勾结在一处了吧?”又一位大臣开口,语气比刚刚那个要重些。 嘲讽朱庆不介意,但是这样的大帽子扣过来,朱庆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下官是陛下的官,领的是朝廷发的俸禄,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咳咳,书案后面的皇帝一看这场面有点失控,适时的轻咳两声,御书房内立马就安静了。 “吉王,你怎么想的?是打算去胥州么?”见儿子一直未曾开口,皇帝猜不到他是怎么想的,直接开口问了。 赫泽旭摇摇头:“父王,既然朱县令说那妇人把胥州那三城打理的还不错,儿臣觉得这也不是坏事,那边索性就先不用理会了。 比起胥州那边的三城,还是有兵乱之地更要紧,待儿臣把所有兵乱之地都平复了,再协助官员去接管胥州也不迟。 不过呢,胥州那边还是要安排人盯着点,本王怀疑,那个妇人只怕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她身后另有其人。” 吉王的话,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只有官职最小的朱县令,在心里嘀咕,吉王您打算的挺好,分析的貌似也很有道理,只是,等您收复了咱安裕国其他兵乱的地方,再想去接收胥州那三城,只怕没那么容易…… 第18章 娘三 离开京城的官路上,一架略显寒酸的马车不急不缓的朝前行着。 “老爷,朝廷什么意思啊,真的打算去接收胥州三城了么?”车夫感觉车内的人,从头天宫里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就很是担心的问。 “不是的,他们打算平复了咱安裕国所有兵乱之地后,再去胥州摘桃子。”马车里的人回应道。 这个回答,让车夫都觉得意外:“老爷,他们这是没把谷夫人他们当回事啊,想的还挺美的,只是咱这安裕国,闹兵乱造反的也不止一处,眼下也就吉王厉害些,可是光靠着他一个人带兵去平乱,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想要全部都平乱收复,也不知道驴年马月去了。 就算一切顺利,最快也要个三年五载的,到那时再想接收胥州那三城,依着属下看,只怕是痴人说梦了。 谷夫人他们怎么可能会把治理好的城池拱手相让,到时候打起来的话,咱们云城百姓也要遭殃了。 哎,老爷啊,你说一直保持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车夫忧心忡忡道。 马车内,朱庆也跟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他管辖的云城,与狼城和霈城相邻,这十来年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的挺好。 不但如此,云城也跟着沾了光呢。 有一年山贼攻打云城,还是霈城那边过来的人帮着打跑了山贼,云城百姓当时还担心山贼会来报复,结果,没过几天呢,就得到消息,那伙山贼被全窝给端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当时朱庆就猜测,应该是胥州三城的人做的。 但是人家也没因为要留下什么好名声,而对外宣扬是他们剿灭的山贼。 近几年,云城一些生活困窘的人家,偷偷摸摸的搬去了胥州城内,作为云城的父母官,朱庆也很难做。 毕竟胥州那三城名义上,依旧是安裕国的。 尽管安裕国的律法,官府对户籍管理这一块管理的很严格,百姓除了有功名,比如中了秀才,举人,或者进士的人外,其他所有人,前往外地都需要到官府办理手续。 可是,近十多年,各地兵乱,天灾人祸病疫导致流民难民遍地走,官府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户籍制度也就基本崩溃。 不过,换句话来说,倘若不是为了求生存,躲避战乱的话,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有句话,朱庆连自己的媳妇和孩子都没敢说过,那就是,倘若他不是朝廷的官,他也想带着家人去胥州那三城去住的。 之前只是听旁人说起那边如何如何的,乔装过去转了一圈,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那边真的挺好,很是羡慕。 尽管昨天庆功宴后,在御书房反驳那几位讥讽自己的大人时,嗓门挺高的,但其实,朱庆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心虚的。 “三普,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回去的话你应该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毕竟,这不是市井八卦,弄不好会要人命的。”朱庆想起来叮嘱道。 赶车的立马应了,他并不是车夫,是朱庆手低的一个衙役。 这次宣他入京,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摆不出什么谱,为了节约开销,就带着这个衙门里功夫比较厉害的三普了。 “老爷,其实到时候,朝廷可以封那位谷夫人一个官职啊,这样不是两全其美都太平了。”又过了好一会而,三普又说到。 就听手下这个话的语气,朱庆摇头苦笑:“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昨个你是没在场,那吉王甚至怀疑,谷夫人是被别人操控的傀儡。 掌控胥州三城的,其实另有其人呢。” “啊?不会吧,就算找遮掩做傀儡,谁会故意找个年轻的妇人?这吉王,是在皇城的阴谋之地住太久,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有阴谋吧。”三普愤愤道。 他住云城,对胥州三城的事,怎么说也比那位出身高贵的吉王爷了解的更多些吧。 至今为止,谷夫人带人对胥州三城做的大大小小的所有的事,那可都是有益于百姓的好事儿。 惩治杀的人,那都是作奸犯科恶贯满盈的该死之人。 谷夫人这样厉害能干的人,做安裕国皇帝的话才最合适呢,那安裕国的百姓们可就都有盼头,都有好日子过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三普自己都吓一跳,赶紧稳稳心神,好好的赶车。 …… 胥州城内的衙门后院的房间里,谷夫人看着手掌上的一对玉蝉正走神,没留意鸟悄进来的三个孩子。 “娘亲,这是哪里得来的?雕工好粗糙,扔了吧,儿子给你买好的。”最前近身的孩子看清娘亲手中之物后,很是嫌弃的说到。 谷夫人回过神,笑了笑,想了想:“这是你们的爹爹亲手雕的,怎么好扔呢?” 三个孩子一听,竟然是亲爹雕的,一起近前抢着观看。 他们三个已经十岁了,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见过爹,大一些后,跟娘亲打听爹的事,娘亲只说,命运弄人。 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三个孩子商量好再也不追问爹的事情了。 没想到,今个竟然听到母亲提起。 “娘亲,给小安一个呗。” “娘亲,小乐也要一个。” 俩孩子一边一个盯着娘亲手中的玉蝉央求着,生下来就没见过爹爹,终于有个跟爹爹有关的物件了。 谷夫人看看左右的俩孩子,又看向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另一个:“你们兄妹三人,玉蝉只有两只,给了你们一人一个,妹妹怎么办?” “哦,小安是哥哥,我的就给妹妹好了。”小安想了想,下了决心说道。 “小乐的给妹妹吧。”另一个看了看也很想要玉蝉的妹妹,也表态道。 谷夫人见俩儿子这么懂事,也笑了:“如意啊,那这对玉蝉给你。” 同样男孩衣着打扮的如意,笑着摇摇头:“还是给俩哥哥吧,我最小,丢了就可惜了。反正我想看的话,俩哥哥也都会给我看的呀。” 听女儿这样说,谷夫人很是欣慰,三个孩子都这么善良懂事,真的很欣慰。 小安和小乐分别拿了一只玉蝉,大的就想起来问:“娘亲,那这个儿子能随身佩戴么?” “当然可以了。”谷夫人笑道。 这对玉蝉,是她当年在断魂谷的一个山洞里捡到的一块玉石,眼睛看不见的槐哥,雕了这对玉蝉,说是补送她的成亲信物。 他的眼睛看不见,为了雕这对玉蝉,手都被刻刀伤了好几次。 这玉蝉连雕刻的人自己都没亲眼看见过什么样,旁人就更没见过了,孩子想贴身佩戴着,就戴着呗,又不会因此泄露什么身份…… 第19章 要生存就要更强大 看着俩儿子欢喜的把玉蝉挂在自己腰间的时候,女儿如意掩饰着羡慕的眼神,谷夫人心里叹口气。 怀孕那会儿,只想着腹中的孩子是槐哥留给她的礼物,月份大了点的时候又找大夫诊脉,说是双生子,她就更开心了。 可是,没想到月份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竟然生下来三个。 老二生出来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肚子里还在动,产婆也惊讶的说三胞胎? 本已经精疲力尽的她,又来了精神,在心里期盼着腹中这个老三最好是个女儿,结果真的得偿所愿。 三胞胎,两儿一女,生产后,看着洗干净包着小被子放在自己身边的三娃娃,她幸福的差点落泪。 虽然,三个孩子都很小个,瘦瘦巴巴的也不好看,但她就是开心的不得了。 不能跟槐哥在一起,少了一个家人,但是,她又多了三个家人。 她遗憾,孩子们出生,他们的爹不在边上,遗憾槐哥根本就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死,并且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但是,天意弄人啊! 好在,她和三个孩子都好好的,他也活的好好的,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又好受了些。 现在的她,不是央历国卫氏家族大房嫡女卫子君,也不是断魂谷内,槐哥的妻子卫三娘,她在这胥州三城内,是谷夫人,谷苼。 这个名字的寓意就是,离开断魂谷后,开始新的人生。 孩子满月后,她就给女儿测了血,结果,女儿的血液竟然跟她一样,这让她很是紧张。 这就意味着,女儿的秘密若是被人知晓的话,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自己当初不甘心命运的安排,历尽艰险逃离了家族,现在自然也不会让女儿去过那样的日子。 所以,在想着如何做才能保护好女儿的时候,她觉得光是躲避藏匿是不够的,她还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和孩子。 她不想孩子跟自己一样,只能永远过着躲避的日子。女儿大了还要嫁人,过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人生,而作为母亲,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 谁也别想伤害她的孩子,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 所以,在最初的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流民之后,看着越来越多来投奔的人,看着那些治好了伤病,不想离开的伤兵,她才决定,索性在这里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以前总听说乱世出英雄,她不是英雄,她只是这乱世中,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敢想敢做不肯像命运低头的女人。 以前是她自己,可以为了生存,过四处流亡的日子。 现在不同了,有三个孩子,她要给孩子们一个安稳的家。 这个乱世对她来说,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在此处胥州三城她已经站稳了,三国交界处,明历国的大马城,古燕国的叶城,也让她打理了起来。有冷无意他们的辅助,有这五城内百姓的信任和拥戴,只要再给她一两年的时间,她相信,她这个五城的城主,就有足够的能力,跟 为了稳妥起见,生下三胞胎后,就对外宣称是三个儿子。 如意到现在,都是男孩子的打扮。 老大小安,平安的意思,老二小乐,欢喜快乐的意思,女儿如意,就是称心如意。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着想,三孩子打小就都跟着冷无意等人习武。冷无意还找来学识渊博的隐居之士教三个孩子学问。 兵法,琴棋书画这些,她从不曾逼迫孩子们学,只是希望他们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就行。 三个孩子性子都开朗,老大小安更加欢脱一些,胆大,敢想敢做。 老二小乐,稍微沉稳一些,注意多,哥哥搞不定的事,喜欢找他拿主意。 女儿如意,聪明伶俐又懂事,本不喜习武,但是一次冷无意喝酒高兴,说漏嘴,说他们的母亲可是是在躲避仇家,所以才会让他们兄妹三人习武。 于是,兄妹三人就记住了,一定要苦练武艺,不是为了有危险的时候能自保,而是要保护母亲。 所以,如意这丫头,即便再不喜欢习武,也练得很是认真刻苦。 除此之外,如意还跟着她苦学医术。 看着眼前三个眉眼相似,跟一个模板印出的孩子,谷夫人一脸的笑意。 三孩子,脸型眼睛长得都像他们的爹,就鼻子和嘴巴像她自己。 “娘亲,儿子跟你商量个事儿呗。”小安挂好玉蝉,见娘亲心情这么好,赶紧的上前讨好道。 这个孩子只要来这一出,准是要出什么幺蛾子,谷夫人点了点头:“儿子想住军营里,跟他们一起操练行不行啊?” 谷夫人早就知道小安有这个念头,只是怕自己不同意才忍着一直没说。她知道这个孩子的性子,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今个不答应他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耳根不会清净的。 并且,这孩子一定会找冷无意他们来做说客。 “行啊。”谷夫人立马就答应了。 啥?行?小安没想到娘亲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一脸的不可置信,扭头看向弟弟妹妹,见他们笑着点头,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娘亲,那儿子真的去了?” 谷夫人笑着点点头:“你去军营可以,但是不能搞特殊,他们吃什么你也要跟着吃什么的。” 小安贪吃,所以,她故意提醒了一下。 听娘亲这么说,小安果然一怔,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想过。 跟着师父冷无意去过军营很多次了,当然知道当兵的吃食跟他在家吃的差距很大。 “大哥,要不别去了,到时候吃不了苦再回来,多没面子啊。”如意笑嘻嘻的劝道。 小安看向二弟,希望他能开口跟母亲提一下,偶尔让家里的全婶给送点好吃的过去也行啊。 “莫要看我,你不是一心想当带兵的将军么?你这年纪本就小,还有这身份,去了军营再搞什么特殊,你觉得那些兵将心里会服你么?”小乐抱着双臂反问。 小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二弟说的好像也对哈,不过没关系,粗茶淡饭的又不是没吃过,别人能吃得下,我也照样能吃。 娘亲,那儿子去收拾东西,这就去军营了。” 见娘亲点了头,小安立马就跑了,生怕慢点母亲就会改变主意,不让他去了。 小乐和如意俩,也跟去帮着收拾东西了。 冷无意知道后过来,问:“你真舍得?真放心?” 谷夫人笑笑:“咱们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所以,他们需要锻炼,成长,要他们自己变得更厉害才最稳妥。”闻听此言,冷无意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已经十岁了,各个都是又聪明又懂事,将来也都不是池中之物啊。 对了,我来是问问夫人你,对云城县令朱庆奉旨入京的事怎么看? 我估计十有八九跟咱这边有干系,所以,咱要准备好对策啊。 真要打,以他们现在的能力,不一定是咱们的对手。可是,万一真的是他带兵过来呢,你就没想过去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第20章 最想找到爹 虽然冷无意没有指名道姓的,只说那个人,但是卫子君知道,他口中的那个指的是谁。 三个孩子父亲的事,她原本想着死守着这个秘密的。 但是,冷无意是她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唯一帮她的人。虽说,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但其实后来,反而是他救了她好几次。 卫子君曾经笑着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并且次数更多,但是冷无意却说,没有她的救命之恩,就没有之后,别说他的坟头草老高了,兴许他是曝尸荒野呢。 俩人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卫子君就把腹中孩子父亲的事对他简单说了。 其实,之所以告诉他的还一个原因,就是卫子君感觉到,冷无意对自己有了意思,他人是很好,但是卫子君对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心思。 想着装糊涂拖着,越久越不好,所以,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就跟他把话挑明了。 坦诚的告诉他,自己的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还说,俩人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尽管现在天各一方,对方甚至不知道她还活着,还生了和他的孩子。但是,在她心里,只要那个人还没有另娶他人,那就依旧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们的爹。 事实证明,卫子君的做法很正确,冷无意听了之后,很快就放了下来,那之后,俩人相处也没什么尴尬和不自在,反而因为卫子君对他的信任,而更加的坦荡。 他曾经劝过卫子君,既然这么多年那个人依旧不曾娶妻,甚至不曾纳妾,那说明心里还是有她的,那为何不去寻他?以他的身份和能力,是能够保护她和三个孩子的。 卫子君摇头,说若是有缘分的话,迟早会相聚,可若是没缘分,就算找过去在一起了,以后恐怕也是要分开的。 她的身份,依旧没有告诉冷无意,他也从来不问。 老余这些年做的事,就是盯着那位吉王的动向,还有京城的举动。 所以,这些年,吉王收复兵乱之地也好,日常生活也好,卫子君都知道的很是详细。 有一次老余回来,冷无意与他饮酒的时候,故意问他,知不知道夫人为何让他盯着那位吉王,老余笑道,当然知道了,盯着吉王,若是朝廷要对胥州这边动手,立马就知道了。 老余根本就不知道,其实,夫人让他盯着吉王,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这些年,冷无意见卫子君确实没有要去寻吉王的意思,也就没有再提过,再劝过了。 今个之所以会提起,也是因为朝廷召见云城的县令,看样子,对胥州这三城是有了想法和念头了。 既然这样,到时候吉王带兵过来,她该怎么应对? 与她相处这十年来,冷无意是很清楚的,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三城拱手相让的。她不是有野心想称王的女人,她只是需要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强大的力量。 不然的话,早就带着三个孩子投奔吉王去了,那多省事。 “不用了,老余早些年不是带回来过画像么,就是他,没错的。”卫子君沉默片刻,回应道。 她之所以沉默,只因为,她自然也知道,迟早是要面对那个场面的。 谁让这安裕国,现在最有能力的人就是他呢。 提到他,卫子君其实是心疼的。 他又不是什么嗜血好战之人,这些年却一直奔波各地,收复兵乱之地,边境有外敌来犯也是他率军前去御敌。 明明是安裕国皇帝的儿子,是可以在京城里安稳享福的,可是他却像一把永不停歇的战刀,哪里乱就挥像哪里。 “冷大哥,你帮我去看看叶城与大马城这两城,哪个城适合咱们过去。”卫子君想了想又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冷无意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笑着问:“你这是打算迁都了么?” “咱又没自立为王,迁的什么都,我只是不想见到他而已。”卫子君被逗笑了。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即刻动身。”冷无意立马站起身,边说边往外走。 小安收拾好东西,出来找师父的时候,得知师父已经走了,出远门了,立马遗憾的跺脚:“怎么不带我一起啊。” “你不是最想进军营?”一旁的小乐立马来了一句。 小安心虚,扭头朝弟弟妹妹看了眼,不服气的嘀咕着:“你们知道什么啊,我最想的是找到咱们的爹。” 说完,用手示意弟弟妹妹近前,压低声音:“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莫要贪玩,要时刻注意着娘亲身边人,尤其是老余叔。 他若是来了,想尽办法偷听跟娘亲交谈了什么,记住了没?” 弟弟妹妹一起点头,对于这件事,他们的心是很齐的。 娘亲只告诉他们,跟爹的分开是不得已,还有就是告诉他们莫要记恨爹爹,不是他不要他们娘四个,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还活着,还生下了他们三个。 其他的,娘亲就不肯再说什么了。 三个孩子平日里偷偷的分析,娘亲的心里是记挂着爹爹的,不然的话怎么没有再嫁人? 师父喜欢娘亲,夫子的一个儿子也喜欢娘亲,可是娘亲不喜欢他们。 师父后来娶了阿丹,夫子的儿子后来也娶了别人。 其实,娘亲要嫁人,他们兄妹三人是不反对的,是支持的。 但是,若是能跟爹爹一家五口团圆的话,那是最完美的。 他们在娘亲的书房里,偷偷的看到了一张男子的画像,娘亲藏的很好。他们三个猜,画像上的人应该就是爹爹没错了。 看着长得挺好的,比师父好看,也比夫子的那个儿子好看。 就是人怎么样,就不清楚了,毕竟,画像上又看不出来。 所以,这也是小安急着进军营锻炼自己的缘由,就是想让娘亲知道,自己长大了,很厉害了。 再然后,就能有机会跟着其他师父出去历练了,也就能有机会出去找寻爹爹了。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知道爹爹的身份,姓名,哪儿的人。 这个重任,小安就交给弟弟妹妹了…… 第21章 小安的心事 “夫人,安公子真的就没带人去,他才十岁,能行么?”福婶很是担心的问。 福婶今年三十六了,也是跟了卫子君九年的人,原本也是没地方去的难民,听闻胥州有生机,就一路艰辛的过来了。 当时因为长时间饥不果腹,一进胥州城就饿晕倒地,正好卫子君带人查看施粥棚,就把人给救了。后来见她人本分善良淳朴,加上她生了三胎,身边只有阿丹照顾,很是辛苦,就把福婶留在了身边做事。 福婶家乡遭遇水患,她一家人逃难途中,又遭遇兵乱,跟儿孙丈夫走散了。 这些年卫子君也帮她寻找家人,但是,到现在为止,半点音讯都没有。 福婶把卫子君的三个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现在小安要一个人进军营,她很是不放心,刚刚在外面已经抹过眼泪了。 卫子君知道福婶心疼孩子,笑了笑:“小安进军营就是为了历练的,带人去照顾他的话,就不算历练了。福婶你放心好了,小安能照顾好自己的。” 知道不能劝夫人改变主意,福婶红着眼睛点点头,出去给如意做秋装了。 卫子君到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着这个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很是舍不得这里,但是这十来年,她从未曾觉得这里是家,就算三个孩子是在这里出生的,就是没有家的那种感觉。 在她的心里,属于她的那个家,不是她出生地央历国的卫家,而是这安裕国的断魂谷的那个家。 相比之下,那里是最简陋的了,可是,一想到家这个字眼,她立马就会想到那里。 想念那个家的一草一木,却不知,现在的那个家是谁在住着? 她知道,只要当初那个家没有被毁掉,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谷中的人抢占去的。 当初一起入谷,她的那个家算是最差的住处,但是后来经由她和槐哥的努力,已经是谷中最让人羡慕的住处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不管是央历国显赫的卫氏家族,还是眼下这挺有气势的府衙大院,倘若可能的话,她最想回的,还是断魂谷的那个家。 她看着窗外不远处的一丛竹林,想着冷无意竟然都不问问她为何要想离开这里去大马城又或许是叶城。 这会儿,她问自己的内心,为何要离开这里? 是不想见到他么?不是的,其实这些年,她是想见他的。 只是,这些年自己带着三个孩子,也就这么平安的过来了。她内心一直都有期待,有朝一日能一家五口团聚,但是,她不敢保证一家人团聚后会如何。 他的身份摆在那,他是皇子,是受封的吉王,生在皇家就注定要离不开争权夺势,勾心斗角。 她自己呢,因为特殊的血液,成为祁氏皇族专属的会喘气的药引子。 若是祁氏皇族知道她还活着,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抓回去的。 他们不需要她的臣服与顺从,也不会介意她是不是嫁人,他们需要的只是她的血。 这样两个身份特殊,自身都是大麻烦的两个人,团聚在一起后,彼此的麻烦肯定不会因此而消失,弄不好,还会给彼此造成更大的麻烦。 所以啊,卫子君内心很是矛盾,所以,这十年就算知道他没有另娶他人,也没带着孩子去寻他。 之所以想他却一直忍着不去寻偷偷的远远的看一看他,就是怕自己看了那个他一眼后,再也没办法过现在这种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了。 她还怕,自己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后,会控制不住自己,失控的跑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没死还活着,还为他生了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那么,就暂时还是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吧,自己和孩子目前都好,他也很好! 这次让冷无意去查看明历国的大马城和古燕国的叶城,那两处也跟胥州三城的状况一样,都是因为战乱而成的废城。 这十来年,卫子君带人不但把胥州这三城打理了起来,就是邻国那两座废城,同样也安排人打理了起来。 想要强大,光靠胥州三城是不够的,地盘还是得要扩大。 她想要搬到邻国地盘去,最主要的目的到底是啥,其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就好像,她人不与他在同一个国土上就行,就能避免了什么似的。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此举是多此一举,没什么意义,可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这边的百姓都觉得她厉害,有本事。 可是,卫子君现在也很犯愁。 自己现在虽然没有就地称王,但是,其实跟那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槐哥是这安裕国的王爷,自己占据了安裕国的城池,又不打算把城池拱手交出去,那就等于是跟安裕国成了对立面。 小安,一心要当带兵的将军。 卫子君一想到,有朝一日,赫泽旭带兵来收城池,小安带兵与之对抗,两父子两军对峙的场面,她的头突突突的疼。 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不想这样,就祈祷安裕国其他地方一直不太平吧? 那样就太自私,太缺德了,因为不管哪里不太平,因为什么不太平,遭殃的都是老百姓。 卫子君轻叹一声,是要想个万全之策了。 可是,这个完全之策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想出来了! 要是能有个什么法子,能让赫泽旭说服他的父皇,放弃旭州三城就好了。 卫子君头疼的时候,小安已经进了军营,一进去,看着里面一队队操练的士兵,小安就觉得自己热血沸腾。 他告诉自己,到了这里再艰苦都要克服,他要成为最厉害的那个。 母亲书房画像上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的银色盔甲,看着很是威武。 他若是好的,小安想让他知道,他的儿子也一样很出色,很厉害。 他若不好,做了对不起娘亲的事,成了负心汉,那他就要替娘亲教训他。 小安还想着,自己也是能带兵打仗的武将的话,是不是就有机会见他了…… 第22章 商量 长源城,吉王帅兵来此平乱有三月余了,城池已经收复了,但是作乱的主使带着残众逃了。 这里的乱与别处不同,更为复杂。 是当地的驻军与衙门的师爷勾结,杀了地方官杨知府,后来,又把方圆百里的几处山贼给收编了。 只因那杨知府是个无恶不作的贪官,所以,叛军在当地百姓的心里,那就是他们的恩人,救星。 身经百战的吉王,对百姓下不了手,叛军利用这一点,占了上风。 这一仗,对于吉王手下来说,打的很憋屈。 吉王干脆下令,围城,困城。 大帐内,赫泽旭听着刚从京城来的手下禀报。 “王爷,千真万确的,虞王的确命人查您失踪那段时间的事。说是猜测您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子嗣,所以,王爷您现在才会这么玩命,不怕绝后,不怕后继无人。” 赫泽旭的脸阴沉的像是要暴风雨:“所以说,本王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平乱平叛,本王的兄弟却一心想着查本王的底细,想让本王断子绝孙?” 属下见主子动怒,并没觉得恐慌,只有跟主子一样的愤怒。 “他们盯上表小姐了,焦八他们问要不要把表小姐。”说到这,属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赫泽旭手指敲击着桌面:“没那个必要,冯五,你这次回去这般告诉焦八他们……。” 冯五听着,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换了马匹往京城返了。 既然虞王这么空闲,那就给他找点事儿做。 不是想办法查找他吉王偷偷生在外面的孩子么?那就想办法给他一些暗示,一些线索好了。就让虞王兴奋的去查,去办,到头来发现白忙一场的时候,该是多精彩的画面啊! 冯五离开后,赫泽旭依旧坐在那,连姿势都没变过,孩子? 若是手下们没有寻到那断魂谷去,他和三娘应该会有孩子的,只是不知道会有几个,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的相貌像他这个父亲,还是他们的母亲。 可是,夫妻一场,到现如今他都不曾见过妻子三娘的容貌呢! 三娘,他的妻卫三娘呀! “来人,安排几个人,今夜与本王摸进城去,取了那叛军首领的首级。”一想到妻子卫三娘,赫泽旭心情立马就难受起来,不行,得找点事做做。 与三娘一起的日子,是他赫泽旭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了,可惜以后只能在回忆里找到她,还有那个家。 可是,他又很怕回忆,一想到永远的失去了她,心底涌起的暴躁就会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论说,是表妹江玉容推三娘落江惨死的,三娘的仇人就是江玉容,那他已经废了表妹的双手经脉,也算是给三娘报了仇。 但是,在赫泽旭的心里,并不是这样的。 三娘的性命,表妹死十次百次都不能相抵。 这十来年,他除了帅兵四处平乱,其实他还暗中调查三娘的仇家。一旦查到,他将不顾一切的除掉他们,只为给他的发妻卫三娘出口气。 只是,至今为止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主子,老奴斗胆劝您一句,其实不止是虞王如此介意您有子嗣的,主子,过了这年您就三十了,是该考虑成亲一事了,以您现在的实力,足以能够护得住小主子们周全的。”裘公公是赫泽旭母妃身边的,母妃去世后,就到他身边伺候了。 这话,赫泽旭的其他手下是不敢说的,也只有这裘公公敢。 赫泽旭没有恼,也没有做回应,裘公公叹息着,给他换了盏热茶就退了出去。 大帐内,又只剩下赫泽旭一个人,端起茶盏,对着南边的方向举了举:“三娘,你放心,咱二人成亲的誓言,本王没有忘,也不会忘。 本王这辈子宁可孤老终生,宁可断后,也不会与别的女子生孩子的。 三娘,你不是很有耐心的,那就且在那奈何桥边等着本王吧。” 言罢,饮尽盏中的茶汤,嫌弃的摇摇头,还是三娘炒制的野茶好喝呢! …… 裕成三年,安裕国西边的边境娄城又起战事,邻国高丘国举兵来犯。 高丘国相邻的就是明历国的通州城,再过去就是大马城了。 因此,吉王帅兵赶往边境娄城的消息,卫三娘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虽然不是过来收复胥州三城的,但是离这边距离太近了,最让卫子君担心的,是那高丘国的兵力雄厚。 相邻的几个国,原本国力兵力都是差不多的,但是这些年,安裕国,明历国和古燕国因为天灾人祸,战乱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各国朝廷库银都不充裕,倒是让没有战乱天灾人祸的高丘国更加强大了起来。 看着四周邻国的衰败,高丘国的皇帝在几个有野心的大臣的煽动下,也觉得现如今是他高丘国趁机雄霸四方的机会到了。 卫子君知道赫泽旭带兵打仗厉害,但是,再厉害安裕国现如今的实力跟不上啊。 打仗不是寻常小事,养兵需要银子,打仗就更费银子。 军饷,军中粮草,战马,铠甲、兵刃,哪一样不是需要用银子的! 这十多年来,安裕国的国库空虚的厉害。 加上卫子君很清楚赫泽旭能调动的兵力,所以,没办法不为他担心。 “儿子小安给娘亲请安。”一身银色盔甲的小安,一进府中就单膝跪地,给卫子君请安。 卫子君伸手扶起了儿子,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半年多了,感觉孩子又长高了些。十二岁,像竹笋一样,个头窜得很快很猛,现在都跟她一般高了呢。 福婶开心的去厨房,让他们赶紧准备小安公子爱吃的菜了。 “安小将军怎么忽然回来了?”卫子君直接问儿子。 这小子两年前去军营后,如鱼得水的很是适应军营的环境,一年多就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将军。 冷无意跟卫子君表示,绝对不是因为小安的身份,这个将军,是人家小安自己刻苦练军自己赚来的。 “娘亲,什么时候大家才能把这个小字去掉啊?”小安很是纠结,如愿当了将军却带了个小字。 厅内之人都在笑,卫子君却没笑,看着儿子的眼睛,等着他的回应。 “好吧,儿子此次回来是有事跟娘亲你商量,高丘国入侵安裕国的事娘亲应该知晓了吧?”小安也收起嬉笑。 卫子君闻言,微微的皱皱眉:“有话直说,为娘不喜拐弯抹角的。” “儿子想帅军前去观战。”小安鼓起勇气,告诉了自己的来意…… 第23章 同意 卫子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近几年就总觉得三个孩子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平时想从孩子们的口中套点话,无奈这三娃太聪明了,根本就不上套,半点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差点被他三反套路说漏话。 次数一多,卫子君也大致的能猜到个方向,三孩子是惦记着他们的爹呢。 对于这一点,卫子君并没有感到生气,这是人的天性。 三孩子打出生都没见过亲爹,那个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三个的存在。 卫子君也考虑过,等孩子们再大一些,更成熟一些,心里承受能力再强一些的时候,再告诉他们爹的情况。 现在看来,不能再等了,就拿眼前来说,她若是不同意小安的请求,这孩子弄不好会私自前去,那样更不妥。 “娘亲,就让大哥去吧,这两年他在军营,也不只是纸上谈兵,跟明历国和古燕国都交过手了,不是都胜利的么。”小乐收到大哥眼神的求助,也开口道。 卫子君没有回应二儿子,而是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女儿:“如意,你虽然最小,但是为娘想知道你对这事怎么看?” 老大既然能找说客,那应该不会漏掉这个妹妹的。 说句心里话,卫子君挺喜欢三个孩子团结,相互信任,彼此依靠。 也正是她想明白一件事,自己再厉害,也不如三个孩子都厉害,厉害到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彼此。 所以,这些年,她才狠下心来,放养的方式让他们历练中成长,只要三观不歪,她就不干预。 见娘亲问自己的意见,如意抿抿嘴,上前一步:“回娘亲,如意也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并且,大哥做事挺有分寸的,不如就让大哥去吧。” 见弟弟妹妹都挺给力的,小安紧张的看向母亲,等着她的决定。 “小安,为娘若是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卫子君问。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定夺,还是想听听大儿子怎么回应自己。 小安到底年纪小,对母亲性子了解的还不够多,因此站得板板正正的:“回娘亲,你若是不同意小安去,小安就不去。” “此话当真?”卫子君问。 小安用力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自然是当真的,娘亲的话若是不听,那不是成逆子了么。” 听到这回应,虽然听出来儿子的话里带着不甘心,卫子君还是感到挺欣慰的。 “既然想去就去吧,要记得凡事莫要冲动,自己斟酌该如何做,要不要做。”卫子君想了想,还是下了决心,同意了。 “夫人。”福婶在一旁,一听她同意小安带兵去边境,急得够呛。 边上的阿丹赶紧扯扯她的袖子,对着她摇摇头,示意别劝说。 安公子是夫人的亲生儿子,夫人自然也是心疼和担心的,夫人之所以会同意,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娘亲,儿子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小安开心的上前抱着母亲的胳膊摇晃着。 “记得带上古大夫。”卫子君叮嘱道。 她没有叮嘱其他,因为这一年多,明历国几次派兵来收复大马城,都是小安帅军击退对方的。 别看小安年纪小,带兵上阵毫不怯阵,就连冷无意都感慨的说,小安这孩子天生就是做将帅的。 既然他想去接近那个人,想去了解那个人,就让他去好了。 卫子君其实早就想好了,不管将来她与那个人会如何,三个孩子若是想认那个父亲,她绝对不会阻拦的。 孩子们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把三个孩子禁在自己的想法中。 “娘亲,那儿子即刻就去准备,尽早动身。”小安一脸难掩的激动。 小乐和妹妹自然是知道大哥因何这么激动,他兄妹二人又何尝不是,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当初他们三个说好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三人中都不能一起离开母亲的。 冷无意也是没想到,卫子君竟然会答应小安去那边,并且还答应的这么快。 “这天底下像你这么做娘的人,恐怕你是独一份了,你可真是心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三孩子兴匆匆去准备后,大厅内冷无意忍不住的说到。 卫子君无所谓的笑了笑:“别人怎么看我才懒得理会,其实,就算三孩子也是那么想的,我也不会介意的。” 冷无意相信她是真的这么想的,苦笑着摇摇头:“说的时候这么洒脱,真到那种时候可别偷着掉眼泪。你有时间的话,还是想想,等那个人击退了高丘国的来犯后,下一步恐怕就是来收复胥州三城了,那时候怎么应对吧!”说完,也起身走了。 小安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的徒弟,她这个做母亲的放心让那孩子去,他这个做师父的却不放心,赶紧收拾一下跟着一起去。 顺便的,也想看看那个让她无法忘怀的男人,到底怎么样。 小安这孩子要带兵过去,根本就不是观战,其实是想帮那个人吧。 大厅里,瞬间就只剩卫子君一个人,看着冷无意匆匆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当她不知道么,这大的小的一个个的,不都是奔着那个人去的么! 其实,她也想去,远远的看他一眼就行。 叹口气,起身去了书房,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用手指点了点娄城,又看了看到胥州和到大马城之间的路线和距离。 十二年了,这还是两个人‘死’别后,相隔最近的一次呢。 小安那孩子也是个有主见的,卫子君相信,这一次就算孩子见到那个人,也有所接触,孩子也不会贸然的认那个爹。 她其实就很好奇,都说血缘关系很奇妙。 他在见到小安时,会不会有什么心灵感应啊,特殊的感觉什么的,比如,只看一眼就心生欢喜啊,就会生出这若是自己儿子的话,该有多好的念头想法啊等等。 卫子君倒不担心小安被赫泽旭和他的人看到后,就会起疑心,毕竟,三个孩子的长相,不完全像他,也不完全像她。 对了,小安身上挂着他亲手雕刻的玉蝉,不过那也没事,即便是他亲手雕刻的,他又没亲眼看见过,估计也不会往那上面联想。 谁让,在他的心里,她已经是个落江惨死的人。 小安现在出发,顶多三天就能到那里了…… 第24章 战场相见 娄城边境,两国兵将对立阵前,高丘国近两万的兵马,与安裕国的一万三千兵,双方兵力悬殊很是明显。 已经交战四天了,战场上的情景很是惨烈,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 “将军,那吉王也真是的,再强撑着只怕全军都交代在这了。怎么就不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退兵保存兵力,等时机成熟再战不行么? 城丢了,以后再夺回去不是就行了。”山林中,副将章程着急道。 小安闻言皱皱眉:“高丘国这个势头,一旦攻入安裕国境内,肯定是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会乘势一路攻到京城去。 所以,此战吉王他只能战,不能退。” …… 此刻,安裕国军阵这边,刚下令砍了劝说他退兵副将的吉王赫泽旭,在马背上看向对面的敌军。 三娘,兴许今个为夫就要去与你相聚了! “传令,击鼓杀敌。”赫泽旭一声令下,周身一声声的杀敌,杀敌震耳欲聋。 所有将士都知道,这一战,可能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战。 一场场厮杀后,内心都麻木,根本就感受不到什么叫恐惧了。 刹那间,战鼓声,号角声,上万将士前进踏起的尘土飞扬。 离敌军越来越近,近到能够看清楚他们脸上势在必得,那得意嚣张的表情。 就在这时,双方的将士都发现,侧边不远处扬起的黄沙滚滚。 这是?双方的人都很诧异,不确定忽然冒出来的是? 瞬息间,双方也顾不上去弄清怎么回事了,厮杀交战在一处。 安裕国这边的将士,也没感觉到什么绝望,大不了就是个战死沙场而已。 侧面来的那队兵马,像一只下山的猛虎,冲进高丘国的兵阵中,在里面看似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高丘国的将士们毫无防备,被突然而来的这一下子给搅合的立马就乱了阵脚。 怪不得吉王一直不退兵,原来是早有安排啊! 此时,抱着决一死战心态的安裕国的兵将,很快也发现了敌军阵营里的异常。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一喜,原来不是对方的人马啊! 也顾不上想那究竟是哪里来的援兵,反正就感觉又有了胜利的希望,士气顿时又猛了许多。 局面一下子就变了,原本胜券在握的一方,因为忽然出现的第三方参与而乱了阵脚,竟然开始退兵。 吉王也没有下令收兵,而是乘胜追击。同时对自己人大喊,莫要误伤友军。 眼下是难得的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半个时辰光景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敌军当然是没能全部剿灭,但是不能再往前追杀了,差不多了。 这边吹收兵号,友军也停了下来。 赫泽旭纵马到一身银色铠甲的小将前停下:“不知这位将军是?”对方铠甲并不是安裕国的兵。 而且,近前了赫泽旭才发现,这勇猛的小将年龄真的很小。 “这是我们安小,安将军。”章程替将军回应到。 “在下安裕国赫泽旭,多谢安将军帅兵相助。”赫泽旭为了表示尊敬,翻身下马,抱拳正式打招呼。 对方年纪虽小,但是,人家可是出手相助的恩人。 见他下马,小安也回过神,也下了马:“原来是安裕国大名鼎鼎的吉王殿下啊,在下早有耳闻,今日能亲眼看到吉王杀敌,幸会幸会。” 旁边马上的冷无意,绷着个脸看着这眉眼相似的两位之间客套,忽然很是想笑,却又不能笑,只能咬牙艰难的忍着。 “安将军,厮杀一场辛苦了,不嫌弃的话若不然到我安裕国大营坐坐?”赫泽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这初次见面的小将,竟然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觉得,应该是对方出手援助的原因。 小安没想到对方会邀请自己去大营坐坐,因此就朝师父冷无意看去。 结果,师父转开了脸,根本就没有给什么建议的意思。 “吉王爷,你就不怕邀请我等进大营,是引狼入室?”小安笑着问。 不管如何,这位没有看不起自己年纪小,嗯,就冲这一点,此人还不错。 也顾不上想那究竟是哪里来的援兵,反正就感觉又有了胜利的希望,士气顿时又猛了许多。 局面一下子就变了,原本胜券在握的一方,因为忽然出现的第三方参与而乱了阵脚,竟然开始退兵。 吉王也没有下令收兵,而是乘胜追击。同时对自己人大喊,莫要误伤友军。 眼下是难得的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半个时辰光景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敌军当然是没能全部剿灭,但是不能再往前追杀了,差不多了。 这边吹收兵号,友军也停了下来。 赫泽旭纵马到一身银色铠甲的小将前停下:“不知这位将军是?”对方铠甲并不是安裕国的兵。 而且,近前了赫泽旭才发现,这勇猛的小将年龄真的很小。 “这是我们安小,安将军。”章程替将军回应到。 “在下安裕国赫泽旭,多谢安将军帅兵相助。”赫泽旭为了表示尊敬,翻身下马,抱拳正式打招呼。 对方年纪虽小,但是,人家可是出手相助的恩人。 见他下马,小安也回过神,也下了马:“原来是安裕国大名鼎鼎的吉王殿下啊,在下早有耳闻,今日能亲眼看到吉王杀敌,幸会幸会。” 旁边马上的冷无意,绷着个脸看着这眉眼相似的两位之间客套,忽然很是想笑,却又不能笑,只能咬牙艰难的忍着。 “安将军,厮杀一场辛苦了,不嫌弃的话若不然到我安裕国大营坐坐?”赫泽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对这初次见面的小将,竟然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觉得,应该是对方出手援助的原因。 小安没想到对方会邀请自己去大营坐坐,因此就朝师父冷无意看去。 结果,师父转开了脸,根本就没有给什么建议的意思。 “吉王爷,你就不怕邀请我等进大营,是引狼入室?”小安笑着问。 不管如何,这位没有看不起自己年纪小,嗯,就冲这一点,此人还不错。 第25章 相谈 小安被邀请进大帐,只带了师父冷无意,副将章程则跟着兵将们在外休息。 吉王已经下令,去附近村落采买猪羊,招待援军。 小安打量着大帐里的布置,有点想不明白,那位是王爷呢,怎么布置的如此简陋?竟然都不如自己的军帐。 这是说明吉王为人俭朴低调呢?还是安裕国太穷了? 来之前原本想好了该说什么,该怎么试探,该提什么样的问题,结果现在真的见到人了,小安却说不出来了。 环视一圈后,视线在此落在上首位置上端坐的男人,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爹啊! “你的伤,无大碍吧?若不然,让我们的随军大夫给看看?”小安忽然把注意到,爹身上已经包扎过的位置在渗血,赶紧的问。 赫泽旭笑着摆摆手:“不用了,多谢安将军的好意。今日幸得将军帅兵相助,不然的话,本王和众将士可能就要战死了。 如此大恩,却还不知道小兄弟是哪一国的将军呢。” 前面问过,但是人家的副将只说这位是他们的安将军,别的却什么都没说。 对于这个问题,小安知道,既然自己今个出手了,对方就不可能不问的。 抬手对着赫泽旭抱拳道:“说出来吉王爷可能不会相信,我等今个之所以会相助,真的是碰巧路过,实在看不得他们那嚣张的气焰,所以,才忍不住出手教训他们一下。 正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等的来历其实不太好说,又不想说谎欺骗王爷你,所以,能不能别问这个问题了呢?” 大帐内,小安是只带着师父,一起俩个人的。 但是,吉王这边却有好几个人,听着他这样回应,吉王和身边的副将亲信都很是诧异。 他们是真的不明白,这些人的来历和身份怎么个不太好说了? 一行几千兵马呢,不是几个几十个,现在不说,他们想知道的话,很快也就能查清楚的。 何况,不是还告诉了这年少的小将军,姓安么? 赫泽旭他们心里分析,今个这些人,十有八九应该是明历国的兵马,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古燕国和高丘国的,前者中间还夹着个明历国,后者就更不可能了,明历国争权夺势再激烈,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帮着别国的杀本国的兵将吧! “是本王冒昧了,安将军不方便说,那就不说,来,请喝茶。”赫泽旭一点都没觉得这位年少的将军幼稚,又或者失礼。 既然不方便说,那定然是有人家不方便说的理由。 苦苦追问的话,就是他失礼了。 以前倒是跟年纪这么小的半大孩子接触过,但是,眼前这位,虽然年纪小,他却不能把对方当孩子看待。 如此小的年纪,就能领兵打仗了,真的是太厉害,太不一般了。 赫泽旭不由自主的就想到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就是在宫内苦练功夫,苦读诗书。这样比的话,还真的不如眼前这位小将军。 小安点点头,端起手边的茶盏,朝一直置身事外的师父看了眼。 哎,这种场合,师父您是不是应该开口说点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啊? 冷无意看出徒弟的意思了,却依旧装糊涂,自己给自己斟茶。 “师父,这茶怎么样?”小安阴阳怪气的问。 冷无意点点头:“尚可。”俩字就把小安给噎住了。 来是你自己要来的,平日里不是鬼灵精的挺聪明的么?不是挺能耐的么,现在怎么了?卡壳了?尴尬了? 小安算是看出来了,今个指望师父开口调节一下气氛是不可能了。 好在,这时,有兵进来通禀,说酒菜准备好了。 赫泽旭就点头,让摆桌上菜上酒。 很快的,大帐内就摆上了一张大圆桌,酒菜也都上了。 为了早点赶到这边,小安这三天多的路程很是辛苦,没吃好也没休息好,今个又是一场激烈的厮杀,肚子早就饿了。 吉王一招呼,就与师父上前也没客气,落座了。 桌上的菜有鱼有肉,还有兔肉。 看相不咋滴,闻着却挺香,小安尝了一口,味道也挺不错的。 “安将军要不要来两杯?”赫泽旭问。 “不了,王爷若是想找伴饮酒的话,跟我师父喝吧,他酒量还可以的。”小安就是不想师父心无旁贷的喝酒吃菜。 听闻冷无意是小安的师父,赫泽旭敬了他一盏酒,然后就是几个副将轮流的敬酒。 冷无意酒量原本就好,因此来者不拒。 “吉王,你身上多处伤,酒还是不要饮了吧?”小安忍不住的开口道。 几个副将闻言立马看向王爷,这安将军还挺关心王爷的么! “徒儿,为师醉了的话也伤身的,你为何只关心吉王爷?过来替师父代几杯。”冷无意拧眉道。 小安听出来了,师父这是故意的啊,可是,师父也太坏了,前面该说话缓解气氛的时候不说,现在不需要说了,却又来捣乱! 这可不是帮忙,这是在帮倒忙啊! “师父,人家还是个孩子呢,不能饮酒的。”小安立马拒绝了。 央求娘亲答应自己来这边,可是有要紧事办的,怎么能饮酒呢,饮酒会误事。 万一喝醉了,胡言乱语,把娘亲和弟弟妹妹的事说出来,那是要给娘亲招惹麻烦的。 “都说虎父无犬子,安将军如此厉害,可是将门之家?”赫泽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明知道人家不想泄露身份,却还是想知道。 小安完全没想到,爹会问这样的问题。 “师父,人家还是个孩子呢,不能饮酒的。”小安立马拒绝了。 央求娘亲答应自己来这边,可是有要紧事办的,怎么能饮酒呢,饮酒会误事。 万一喝醉了,胡言乱语,把娘亲和弟弟妹妹的事说出来,那是要给娘亲招惹麻烦的。 “都说虎父无犬子,安将军如此厉害,可是将门之家?”赫泽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明知道人家不想泄露身份,却还是想知道。 小安完全没想到,爹会问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