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的穿越生活》 第一章 通房 第一章 通房 夏日的午后,太阳炙烤着大地。京城忠义侯府后院的月华院里,当家的忠义侯夫人韩氏正在歇午觉,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当值的守门婆子正靠在门口的游廊柱子上昏昏欲睡,就连有人过来了都没有发觉。 齐嬷嬷急匆匆的从府后的小巷那边赶过来,正是最热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背,头上脸上也隐隐流下许多汗珠。她走到门口,发现守门的于婆子竟然在那里打瞌睡,不由的一阵气恼。她毫不客气的将于婆子一下子推醒了:“你这个老货,竟然在这里打起瞌睡来。要是让那些不长眼的小蹄子溜进院子惊扰了夫人,你有几条命交代?” 于婆子乍然被人从睡梦中惊醒,虽心神还未全部苏醒,但是身体却已经麻利的做出了反应,她连忙站起来作势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齐嬷嬷说的是,我再不敢了。” 齐嬷嬷没工夫在这里看她这样装样,只丢下一句:“好好守着院子,再让我瞧见一次,你这差事也别做了。”就匆匆走了。 听见这句,于婆子可是真的从头到尾全部清醒了。这守门的活计可是个肥差,不知道多少人看着那,齐嬷嬷要是真的把她换下来,那她哭都没地哭去。当下打起精神来用心当差,不敢再打瞌睡了。 正房的廊下,大丫环轻柳正坐在门口打络子,见齐嬷嬷来了连忙站起来,小声问道:“嬷嬷怎么顶着这样大的太阳过来了,看热的这满身汗,赶紧到屋里凉快一下。夫人刚睡下不久,可是有什么急事?”说话间轻手轻脚的打起门口的竹帘,将齐嬷嬷让了进去。 正房的堂屋里放着一只大瓷盆,里面放了小山一样的冰块。齐嬷嬷自行拿了一把团扇,站到冰盆边上,用扇子轻轻扇动,阵阵凉风便徐徐袭来,顿时便觉得凉爽多了。轻柳用盖碗茶杯端过来一杯温热的酸梅汤,轻笑着说:“嬷嬷刚从外面回来,不敢给嬷嬷喝冰镇的恐伤了肠胃。” 齐嬷嬷笑着接过茶杯:“还是你细心。”说完几口便饮尽了。将茶杯递还给轻柳,她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当值?” 轻柳小声回道:“夫人要歇午觉,也用不到太多人服侍,便让微雨几个也都去歇息了。” 齐嬷嬷点点头:“夫人就是心善啊。”轻柳点点头:“正是呢,摊上夫人这样的主子也是我们的福分呢。” 两人又小声说了几句闲话,便听到内室传来沈夫人的声音:“轻柳,谁来了啊?” 不待轻柳回话,齐嬷嬷连忙应声道:“回夫人,是奴婢过来了。扰到夫人休息了,是奴婢的不是。” 韩氏坐起来:“罢了,这大晌午的你没事也不会过来,轻柳,服侍我起来吧。” 听闻,轻柳连忙进到内室,将拔步床的纱帘掀起来,扶着夫人起身,用温水漱了口。韩氏看看齐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坐到梳妆台前说:“许是起的猛了些,嬷嬷给我通通头罢。轻柳,你去茶房给我泡一杯二嫂送来的水仙,记着,那茶一定要用滚水冲泡。” “是,夫人。”轻柳行礼后转身出去了。 韩氏这才问道:“说吧,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还要瞒着轻柳?” 齐嬷嬷小声道:“今天上午白家的人过来了,连同白姨娘,在老太太屋里唧唧咕咕的说了半天,珍珠那丫头借着端茶倒水的功夫倒也听了不少。白家想给他们家大小子聘咱们家的姑娘……” 话音未落,就听韩氏冷笑道:“哼,亏的老太太总是自居出身国公府呢,也不看看她的行事做派,整天里将姨娘的娘家人当正经亲戚,真真是给安国公府丢人。也不看看那一家子都是些什么货色,就是咱们府里的庶女也不是这样的人家能够的上的。” 齐嬷嬷点点头:“夫人说的是,只是老太太庶女出身,能有什么见识?奴婢派人打听了,白家那老大虽然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跟他爹一样,偷鸡遛狗、寻花问柳的事可是做的不少。白家又没什么恒产,多年来不过是靠着打秋风过日子,一家子没有个固定进项,这不又打上了二姑娘的注意。他们无非是想着二姑娘是在夫人身边长大的,要是出阁,除了公中三千两的份例,夫人和侯爷少不得要私下贴补些。且二姑娘是庶女,亲事上头总会艰难些。要是老太太非以长辈的身份压下来,侯爷也不好十分推辞。” “哼,祖上虽然传下来了爵位,可有没有实权在手,那日子差的可只是一星半点儿?侯爷在沿海为官多年,整日里风吹日晒不说,常常有海贼来犯,刀光剑影的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才保住了咱们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这一窝子人不心疼侯爷就罢了,整日里调三窝四的,尽想着给侯爷扯后腿,安得是什么心?无非就是因着侯爷不是她生的罢了。你别看老太太明面上对白氏和她生的大哥儿百般宠信,心里还不是想着将来咱们府里的爵位能让她的儿子继承?只不过她那儿子忒不成调,烂泥扶不上墙罢了。”韩氏越想越气。 齐嬷嬷连忙上前帮着韩氏顺了顺气:“大夫人别恼,咱们侯爷虽然没有嫡子,但是好歹有三个庶子,大少爷是白氏生的,眼看着已经是被养废了,但是三少爷和四少爷还小,看着也还聪慧,从小仔细教养也就是了。” 韩氏闭了闭眼:“要是我的浩哥儿还在,我哪用的着这样被动?” “夫人别伤心了,要是二少爷的在天之灵见您如此伤心怕是也不能瞑目,再说您还有大姑娘呢。”齐嬷嬷见勾起了主子的伤心事,连忙劝慰。 听到齐嬷嬷说起自己的嫡女,韩氏这才露出两分笑颜:“是啊,就是为了恬姐儿,我也不能轻易退缩。英姐儿虽然不是我生的,但也是自幼在我身边长大的,恬姐儿没有嫡亲的姊妹,还指望着将来她们姐妹成亲后能够守望互助呢,怎么能便宜了白家那个败家子?我这就写信给老爷,让他万万不能答应了老太太。” 这时只见齐嬷嬷拍了拍头:“看我这脑袋,夫人,还有另外一件事呢,是关于轻柳的。” 韩氏抬头:“轻柳怎么了?” 齐嬷嬷说:“老太太说大少爷今年也十四岁了,正是年少慕爱的年纪,为了怕他在外面乱来,就准备将身边的红绸送到大少爷身边做通房丫头。话里话外还嫌夫人您不关心庶子呢?白姨娘对老太太说,大少爷看中了轻柳,让老太太帮着说项呢。便是今天不提,怕是明天早上,老太太就会开口了。” 站在门外的轻柳听到这话差点将手里的托盘给扔了,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发颤的身子:莫名其妙的从现代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来就罢了,还被迫做了一个没有自由和人权的奴婢,眼看着家中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己赎身有望。如今,真要去做那劳什子通房吗? 第二章 远客将至 第二章 远客将至 饶是心中波澜起伏,但是当差多年加上前世的历练,轻柳的心里素质还是过的去的。她深吸几口气,静静地站在那里调整自己的心态。 屋里面韩氏冷笑着说:“哼,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单看他的母亲和舅舅,就知晓这是个什么货色,岂是两个丫鬟能拴住的?没得坏了丫鬟的名声。想要我身边的丫头,也得看我愿意不愿意。别说轻柳是我身边的执事大丫鬟,便是三等的秋桂、冬梅几个也别想染指。这事老太太不提也就罢了,她要是提了,我自有话回绝。” 齐嬷嬷点头:“说起来,白姨娘也忒自作聪明了,以为夫人看不透她的那点小心思呢。恐怕白姨娘和大少爷看中的不是轻柳,而是夫人的私房了。” 要是白姨娘在这里,怕是少不得要将齐嬷嬷引为知己。齐嬷嬷说的正是她心里想的,她当时是这样对自己儿子说的:“夫人的账册以前都是由飞絮管着,只是那丫头许给了周总管的小儿子,咱们倒是不好动她。这几个月她不在家,听说夫人让轻柳管账。那丫头是从外面来的,在府里没什么根基,只要能把她要到你身边。夫人那里的东西咱们不就有数了吗?”她的儿子,沈府的大少爷沈苍边听边点头:“还是娘亲你有办法。” 听了齐嬷嬷的话,沈夫人也不恼,她抬起手看着染得通红的丹蔻,冷声说:“人要有自知之明,谋的东西太多,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有那个富贵命?” 轻柳听到韩氏的话音里都是维护自己的意思,便悄悄的松了口气。她加重了脚步走到门口,一只手掀起竹帘,另一只手稳稳的端住了一只放着茶杯的红木托盘。 她笑着将茶杯放到内室的桌子上:“奴婢第一次泡这个茶,也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胃口,夫人尝尝?要是不好,奴婢再重新泡去。” 内室的两人听到她进来已经转到了别的话题上,韩氏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点点头:“第一次能泡成这样也很不错了,这甜白釉的茶具也选的不错。我就用不惯那些劳什子水晶杯、玛瑙杯的,那些东西都不知道从哪采出来的,用起来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话倒是很合轻柳的胃口,那些什么玛瑙玉石的有些是天然便带着辐射的,有些常温下没事遇热后可就不好说了。 刚才齐嬷嬷只是给韩氏用篦子通了通头皮,并未梳妆。轻柳拿起梳子刚想问沈夫人要梳什么发髻,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等韩氏发话,轻柳连忙放下梳子出去查看。只见一个小丫头正在和看门的于婆子拜扯。不由斥道:“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于婆子见来人是侯夫人身边的轻柳,连忙赔笑道:“轻柳姑娘,都怪这小丫头,说是有重要事情非得亲自面见夫人。咱们夫人岂是外院的一个小丫头说见就见的,我这不拦了她一下,就和我吵起来了,没把夫人吵醒罢?” 轻柳轻哼一声:“亏的夫人早就醒了,要不然你们两个都得挨板子。”转头又问那小丫头:“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大夫人的院子也是你能随便进的?有什么事,说吧。” 于婆子也在一边帮腔:“这位可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环,你有事纵使不和我说,也不该瞒着轻柳姑娘。” 小丫头见轻柳穿戴虽然不是十分鲜亮,但是光手上的那支镶着黄豆大小红宝石的绞丝金镯就价值不俗,一看便知是主子身边得宠的。因此也没罗嗦,说道:“是外院的管事差我来的,说是大姑奶奶家的表姑娘和表少爷已经到了码头,让我来告诉大夫人一声。” 轻柳转而欣喜道:“什么?是表姑娘和表少爷来了,你这丫头也不早说,竟在这磨叽。”接着又问了几句,无非是哪位管事去接的,派了几辆马车等等。问完以后,才说:“好了,看在表姑娘和表少爷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下次再这样咋咋呼呼的,小心真打你板子。诺,这戒指拿着顽去吧。”说着便从左手的无名指上摘下来一个纯银镶绿松石的戒指给了那小丫头。 早就听说月华院的姐姐出手阔绰,小丫头今日总算是领教了,这一枚戒指怕是能抵她好几个月的月钱呢,喜滋滋的拿着戒指跑了。于婆子羡慕的看着小丫头远去的背影,这丫头真是好运,她要是刚才肯将消息告诉自己,那现在自己也能得份赏赐了。没成想轻柳转头对着她说:“外院的小丫头不懂规矩,妈妈是老人了,怎么也这样不懂规矩了。她这样大呼小叫的固然不对,妈妈也该先制止了再说,怎么还和她吵起来了?我知道你是想着自己得了消息好进去领赏,只是倘若扰了夫人歇息,你可担得起?”说完便转身进去了。 于婆子不敢造次,这一会功夫已经挨了两次骂了,要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找她的错处。 韩氏听说侄子侄女到了的消息,连忙吩咐道:“快去告诉大姑娘她们准备迎接远客,下午的课程暂时停了。”沉吟一下,又说:“再派人到凝晖院里说一声,也好让老太太也有个准备。”轻柳答应着,一一指派小丫头们去传话。刚才院门口那样一顿吵,歇午觉的其他人也都起来了,大家各司其职,倒也没有十分忙乱。 轻柳对着要去大姑娘院子传话的小丫头吉祥说:“告诉你墨画姐姐几个,大姑奶奶去了还不足九个月呢,让她们服饰姑娘们打扮时注意着些。”吉祥领命去了。 韩氏见轻柳站在那里,虽轻声细语却是指挥有度、从容不迫,心底暗暗点了点头。原先飞絮在这时,这院子里的事都是由她主理,倒没显出轻柳特别能干来。这些日子,飞絮到金洲去接侄女一行了,院子里的事务都由轻柳主事,倒是很能看出些东西来。这轻柳,是个值得调教的,可不能便宜了那个庶子。 又想到即将前来的侄子侄女,韩氏不由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也是命苦的。小小年纪便失了父母双亲,偏偏姑爷那边有没什么亲人,只能前来投靠她这个舅母。侯爷只有这一个嫡亲妹妹,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护着他们,让他们安安稳稳的成家立业。 想到这里,她扬声问:“轻柳,给她们姐弟两个的见面礼可备下了?拿过来我看一下。” 须臾间,轻柳便捧过来两个锦盒:“夫人,您看这样可行?” 韩氏看了一眼,皱皱眉说道:“是不是有些减薄了?” 轻柳回道:“奴婢晓得您对方姑娘和方少爷的爱护之心,只是老太太那边怕是不会给太过贵重的东西……” 第三章 表姑娘到了 第三章 表姑娘到了 轻柳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平日里在月华院再怎么说老太太的不是,到了凝晖院那边怎么也得给她留几分面子。要是稍有不慎,就会被有心人肆意渲染,实在是得不偿失。 韩氏瞬间便明白了轻柳的顾虑,点头道:“你考虑的很周到,那就这么着吧。横竖我私底下再多多贴补她们姐弟俩也是一样的,对了,她们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轻柳笑着回道:“半月前就收拾好了,早上我才去看过,各色陈设铺盖都收拾妥当了。一会我再让她们院子的小丫头备下热水。” 这时候,韩氏也已经穿戴妥当、梳妆完毕了,因要见客,微雨帮她梳了一个庄重的牡丹髻,戴了一套金累丝镶碧玉的首饰,穿一件湘色绣斜枝牡丹的软绸对襟褂子,同色中衣,葱绿色的撒花百褶裙。既庄重又不过分招摇,她对着内室的穿衣镜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去看看姑娘们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有丫鬟在门外回道:“禀夫人,姑娘们来了。” 韩氏连忙说:“外头热,快让姑娘们都进来,将湃好的果子端些过来。” 紧接着,便有五六个大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进来了。走在最前头的一个鹅蛋脸面,高挑身材,细眉杏眼,端庄温和,神态气质与韩氏很是相像,这便是忠义侯府沈家的嫡长女——沈恬。 第二个年岁稍小,身材适中,相貌中上,温柔可亲,正是沈府大房的二姑娘——沈英。 第三个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仍然一脸稚气,却也生的玉雪可爱,她是沈府二房的嫡女二姑娘沈湘。老侯爷知晓自己三个儿子都不同母且各有打算,怕他走了以后兄弟间会因家族产业祸起萧墙回了祖宗基业。因此老侯爷去世的时候就已经做主分家了,二房和三房都已经分了自己的宅子,搬出去住。 沈湘是二房的嫡女,上头还有一个庶姐,因此排行第二。三年前,二老爷谋了外任,原先是带了妻子、子女一家子一起赴任的。谁承想,走到半路,沈湘便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不能成行。二夫人不得已又带着女儿回京调养,谁承想在路上吐得不行的沈湘一回京城便活蹦乱跳了。二夫人带她去京城最有名望的皇觉寺上香求佛,皇觉寺的大师说沈湘的命格如此,天生与南边犯冲,往北边走无事,往南边走远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有去无回。 可是二老爷好不容易谋得的鱼米之乡的知州之职却是不好轻易变更的。鱼米之乡的油水固然丰厚,那里的女人更是出了名的千娇百媚,二夫人可不敢放任丈夫一个人长期在那。况且她也要跟着前去打理后宅事务,帮着丈夫进行夫人外交,还要照顾两个儿子并一众庶子女。无奈之下,二夫人只好将女儿托付给长嫂,自己带着丫鬟婆子追随丈夫去了。因着她是二房的,家下人便称她为“堂二姑娘”,时日长了,便简称为堂姑娘。 好在这个姑娘是个豁达懂事的,并不曾因此怨恨父母。反而能吃能睡、快人快语,很得大家伙的喜欢。 姐妹几个行过礼后,堂姑娘便首先嚷起来了:“大伯母,刚才我可是听到了,你这湃的是什么果子啊?这个时侯,除了西瓜就是桃子,可有什么别的新鲜果子没有?” 韩氏轻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只知道吃,不过这次算你有口福。我娘家二哥从福建那边让人送了一些仙蜜果来,还算新鲜,待会切好了你们尝尝。” 沈湘笑着拍拍手:“仙蜜果啊,我记得春天吃过一次了,可好吃了,跟咱们这边的果子都不一样。原以为要等到明年才能吃到呢,没成想这个时侯还有啊?” 沈恬接口:“咱们这的桃子有的五月份就结果了,有的却要等到七八月份才熟,这便是因着品种不一样。想来这显密果也是一样的,既有早熟的,便也有晚熟的。” “大姐姐,你真聪明,什么都知道。”沈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大堂姐。 沈恬刮刮堂妹的小鼻子:“你呀,要是把用在吃上面的功夫拿出来多看些书,也不会这样懵懂了。” 沈湘嘟嘟嘴:“圣人说了‘民以食为天’,我这是听从圣人的教诲呢。” 这孩子气的话,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小丫鬟将切好的仙蜜果端了上来,众人都用了几块,又喝了盏茶。 韩氏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道:“走吧,咱们都去凝晖院给老太太请安去,想来素姐儿与简哥儿也快到了。”只字不提没有过来请安的三姑娘沈莲。 于是一行人便都往凝晖院走去。 她们到的时候,白姨娘已经领着沈苍和沈莲在一旁伺候了。见她们来了,娘几个少不得上前行礼。礼毕,只听三姑娘沈莲躬身说道:“回禀母亲,因刚刚帮老太太梳妆打扮误了时辰,没有去给母亲请安,请母亲责罚。” 韩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你孝敬老太太是好事,我怎么会怪你呢,快起来罢。”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呵呵一笑:“老大家的,看看莲姐儿帮我挑的这身衣裳和首饰怎么样?” 韩氏打眼一瞧老太太身上穿的枣红色缠枝莲纹的对襟外裳酡红色的留仙裙,以及头上耀眼夺目的累丝镶红宝的赤金头面,顿时有些无语。心里却在吐槽:虽然去世的是你的继女,作为长辈不用戴孝,但是第一次见人家的子女就穿的这样鲜亮,好吗?她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的夸赞道:“莲姐儿的眼光自是不错的,老太太穿这一身红显着年轻了许多。只是,老太太是长辈,穿什么倒无所谓。莲姐儿和苍哥儿身上的衣服却不合时宜了些,你们姑妈去了还不足七个月呢。” 听了这话老太太有些不高兴了,刚要反驳几句,便听到下人来报:“表姑娘和表少爷已经到了大门外了,正在换轿。” 第四章 幺蛾子 第四章 幺蛾子 老夫人虽然对这对便宜外甥没什么好感,但总要做做样子,指派了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绿罗出去迎接远客。韩氏指派了轻柳,沈恬在一旁接口道:“母亲,表妹远道而来,还是我亲自去迎一迎吧。” 韩氏笑着点点头:“也好,你们小时候是见过的,总比旁人熟稔些,那便快去吧。” 沈湘是个爱凑热闹的,也嚷着要去。沈英一向唯沈恬马首是瞻,早就站到了沈恬旁边。只有沈莲坐在那里巍然不动的,还有沈苍也是呆坐那里,沈夫人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 倒是老夫人周氏开口说道:“她们姐弟两个远道而来的,莲姐儿也去迎一迎吧。”沈莲虽然有些意外,却不好反驳老太太的话,答应着去了。 待姑娘们都出去后,周氏对着韩氏说:“老大家的,不是我说你,有件事,你做的也太不经心了。” 哼,要出幺蛾子了。韩氏心里想到。 见大夫人没有接口的意思,周氏不由暗恼:这个韩氏,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于是周氏强硬的说道:“苍哥儿都多大的人了,连个伺候的屋里人都没有。他可是咱们堂堂忠义侯府的大少爷,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被人怎么笑话呢。我已经将自己身边的红绸拨了过去伺候,你这做嫡母的也该有所表示。我看你身边的轻柳就不错,就把她给苍哥儿吧。” 听到这话,白姨娘和沈苍心里都是一喜:老夫人都发话了,看韩氏敢不敢违抗?不敬婆母,可是大不孝呢! 韩氏凤目一转,也不看周氏,而是看向沈苍:“苍哥儿今年不过十四,尚不到弱冠之年就惦记着祖母、嫡母身边的丫头,传出去才真叫人笑话吧?侯爷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跟随老侯爷去战场拼杀了。苍哥儿会什么?是读书有成?还是武艺超群?四书五经都没读完,连你的两个弟弟都不如。还好意思肖想我的丫鬟,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一出,白姨娘母子脸色大变,她们实在没想到夫人今天竟然这样强势,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反驳。 “你,你怎么能对苍哥儿说这么恶毒的话?你可是他的嫡母,他的名声若是不好,你这做嫡母的脸上会有什么光彩不成?”周氏虽然嘴上指责的厉害,心里却巴不得继子媳妇和白姨娘母子撕得越厉害越好。 白姨娘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当下掩面哭诉道:“夫人瞧不起我也就罢了,苍哥儿还要喊您一声母亲的。你如何要这样败坏他的名声?老夫人说的对,苍哥儿不好了,夫人您的脸上就好看了吗?” 韩氏冷冷一笑:“我的脸面?哼,拜老夫人和你的作为所赐,全京城都知道他沈苍是你白氏养大的,与我可没什么关系!再说,你一口一个‘苍哥儿’,这也是你能喊的?不要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沈苍是主子,你可只是个妾氏。有你这样的生母,他的名声还用我败坏?整日里与白家那一家子浪荡子弟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白姨娘抬起头反驳道:“夫人这是什么话?我是贵妾,有资格教养自己的子女。” “哼,是不是贵妾你自己心里清楚,我那里还收着一份白氏牡丹的卖身契呢。要不是当初用了些下作手段又有老夫人的面子在,你能进的了忠义侯府的大门?也不看看你们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没想到韩氏今天竟然这样不留情面,白姨娘连忙向周氏哭诉道:“老太太,我就是个妾氏,夫人说我几句我也只能生受着。可白家也是您的外家啊,夫人这样侮辱白家岂不是也在侮辱您老人家?” 周氏听到韩氏说白家的不是,也是气的浑身哆嗦,她指着韩氏道:“好你个沈氏,竟然这样侮辱你婆母的外家?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如此不孝不仁,我一定能够要告诉侯爷,休了你。” 韩氏气定神闲的说:“老夫人想是气糊涂了,您姓周,可不姓白。您的娘家是堂堂的安国公府,可别被某些人给挑拨坏了。” 周氏一个激灵,似是醒了过来,但还是不愿意低头。 这边的凝晖堂里气氛剑拔弩张,另一边轻柳和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几个姑娘刚在垂花门前站定,就见几个婆子抬了一顶软轿过来,后面跟着七八个丫鬟,其中一个跟在轿旁的正是多日不见的飞絮。 飞絮见姑娘们都在连忙快走几步到几位姑娘跟前站定行礼请安,沈恬微笑着说:“这一趟辛苦飞絮姐姐了,等过了今天我有好东西给你。” 飞絮与几位姑娘都是顽笑惯了的,听到这话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如此,奴婢就等着领大姑娘的赏了。” 这时,轿子已经在二门处停了下来,有丫鬟打起轿帘,飞絮连忙上前将表姑娘搀扶下来。 这位表姑娘一下轿,轻柳便想起了《洛神赋》里的两个词“翩若惊鸿,宛如游龙”,果真是倾国倾城、楚楚动人。 凭心而论,侯府的几位姑娘都是美女。尤其是沈恬,可是称得上是国色天香了,只不过沈恬的美是端庄、大气的美,而方心素则是另一种婉约的柔美。 就在轻柳有些愣神的功夫,沈恬已经带着两个妹妹走到轿前,伸手拉住来人的手笑着说:“心素妹妹,多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方心素微微一笑,几颗洁白的皓齿在夕阳的映射下闪闪发亮:“你是恬姐姐,我自然是记得的。” 沈湘一下子伸过头去问:“方姐姐,那你认识我吗?” 方心素只听母亲生前提过舅舅家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庶女,这个看穿戴不比大表姐差什么,是谁呢? 沈恬扯扯沈湘的包包头对方心素说:“这是二叔家的妹妹沈湘,这两年一直跟我在一处作伴呢。”又指着身后的沈英说:“这是英姐儿,小时候都见过的。” 姐妹几个厮见过后,沈恬几个便簇拥着方心素前往凝晖院给老太太请安。 一路走来,沈恬不住的给表妹介绍路上遇到的景致,好在方心素小时候来过多次,沈恬略一提点她便记得差不多了。在南方呆久了,乍然看到这样开阔疏朗的房子,方心素暗暗觉得心情也跟着开阔了几分。 一行人快要走到凝晖院门口时,跑过来一个小丫头,对着沈恬轻声说了几句。沈恬皱了皱眉头,心里暗叹这个老太太,一点也不省心,净出些幺蛾子。 第五章 韩氏的手段 第五章 韩氏的手段 沈恬心虽然心下暗诽,转头却不动声色的笑着对方心素说:“表妹多年没来了,这府里好多地方都变了模样。你看那边的那个莲花池,就是前些年刚挖的。咱们先过去看一下再给老夫人请安也不迟。”然后对身边的几个丫鬟使了几个眼色。 方心素虽然心里有些疑惑,怎么表姐不先带她请安反而先逛起园子来了?但是客随主便,她也只好从善如流。联想到刚才的丫鬟,再略一思忖凝晖院里那位老夫人的身份,方心素心下便有数了:看来,这忠义侯府即使分家了也不平静呢。 于是几个姑娘都去莲花池那边了,轻柳悄无声色的落在后面,转身进了凝晖院。沈恬的丫鬟墨香则去了外院,还要拦一下几个少爷才是。 轻柳走到凝晖院正堂的时候,只见一群丫头、婆子都围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见她来了,沈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连忙上前和她说了一些话。 这时,屋里正好传来了周氏的指责声。 轻柳轻抚一下衣裙,自己掀了门帘进到里面。老太太的丫鬟待要拦,却已经晚了。 进到屋里后,轻柳行了一礼:“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回夫人的话,常州那边庄子传来急信,说是三老爷他、他……” 乍见到轻柳进来,老夫人心里先是一喜,今天飞得把沈氏这臂膀给砍了才行。听到她说到三老爷,老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老三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轻柳回道:“庄子的管事说三老爷的病又犯了,眼看是不大好了,请来的大夫让准备后事呢。”韩氏瞥了她一眼,这消息她怎么不知道?要是这丫头胡编的,那演的也太像了。不管心里如何思量,这戏总是要演下去的。 “你说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听到这话,周氏坐不住了:“乡下地方,哪有什么好大夫,这个人定是个庸医。快,赶紧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去。” 只是她说了半天,却没有人动。周氏不由大怒:“我说的话都没人听到吗?快去请太医啊。” 还是她的贴身丫鬟珍珠拉了拉她的袖子说:“老夫人,您不是诰命,请不动太医的。咱们府里只有侯爷和夫人的帖子能请的动太医。”这话让周氏心里一塞,她是老侯爷的继妻,虽然被写进了族谱,老侯爷当初也给她请封过好几次诰命,却都被驳了回来。 到沈明昌继承侯爵以后,更不可能给这个时时给自己添堵的继母请封诰命。来往的公侯之家,夫人们都是有诰命的,像她这样的极少。碍于她的辈分,众人也只是面上尊敬,心里都不以为然。因此,周氏也就只能在忠义侯府里面蹦跶一下,出了大门,都没几个人搭理她。 沈明昌不在京城,这府里能请动太医的便只有侯夫人韩氏了。 周氏心里再不情愿,干系到她唯一的子嗣,也不得不低头:“老大家的一贯孝敬有加,倒是白氏,愈发的没个样子。还不滚回自己屋子去?一个姨娘,整天的出来乱逛,回去禁足半个月。” 白氏没想到老太太转头就把她给卖了,还没来得及反抗呢,就被几个粗壮婆子拖下去了。 轻柳趁乱站到了韩氏身边,韩氏低声问:“三老爷是怎么回事?”轻柳低声回了句:“那边庄子管事是这么来哭诉的,说是三老爷不好了,要来支银子再请京城里的好大夫去看。” 韩氏冷笑一声,都分家多少年了,还来侯府要钱,真是不知羞耻。不过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韩氏一边派人拿帖子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另一边也指派了一个丫鬟去收拾些上好的药材、补品,好一块给三老爷送去。 见到韩氏的行事,周氏也想起来这茬,赶紧着人也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对别人还不太放心,自己亲自去看着丫鬟收拾了不少的上好药材,燕窝、灵芝一类的补品也包了不少。 沈苍忍不住给生母说情,还暗地里给轻柳抛媚眼,结果轻柳连看都没看他。韩氏瞥了他一眼,又问轻柳道:“今日上午,外面几家酒楼送来的大少爷的账单可结了?” 轻柳回道:“回夫人的话,因大少爷这个月的账单超支了,因此并未结帐。” 韩氏轻轻转动手腕上的镯子:“超支了啊?苍哥儿,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又是咱们府上的长子,可不好带头违规。” 沈苍一听这话,可慌神了,这是要断他的银子吗?他一下子跪到韩氏身前:“姨娘出言不逊,在院子里静养几天也好。还请夫人开恩,帮帮儿子。” 韩氏这才满意的笑了:“这才像话,你是个爷们,是主子,可不能整日里跟一个奴儿厮混。看你这孩子,跪着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府里的规矩自然是不能轻易更改的,要不你弟弟们都有样学样可不就乱套了?” 见沈苍急的抓耳挠腮的,韩氏话风一转:“不过,我这做嫡母的贴补你一些也是可行的。轻柳,从我的私房里拿银子将大少爷的帐给结了。再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给大少爷,让他零花。”嘴上说的亲切,心里却万分看不起沈苍:一点骨气也没有的东西,连亲娘都不放在心上,枉费白姨娘拿他当命根子。 沈苍一听嫡母不但将他的欠账都给结了,还额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的花费,顿时兴奋不已,不住的在韩氏身边说些奉承话。白姨娘没有嫁妆,他们母子几个不过是靠着公中的月例生活,再就是老夫人指缝里偶然洒下一些来。但是老夫人可从来没这样大方过,他一个月月例也不过才十两银子,嫡母一下子就给了他一百两,真真是财大气粗。有了这钱,可以去飘香楼里好好玩个几天了。 见到他这样的轻浮样子,韩氏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厌恶。轻柳在一边看了这一出嫡庶相争的好戏,心里不由喟叹:做一个侯夫人可真心累,她不认为韩氏耍心机有什么不对的。要是没点心机手段,在这大宅门里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就连侯夫人这样的聪明人,也不是搭上了一个嫡子吗? 这时候,小丫鬟在帘外回禀:表姑娘她们已经进了院子了。 韩氏连忙给轻柳使了个眼色,轻柳去内室将正在翻箱倒柜的周氏扶了出来。正好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周氏看了一眼镜子,觉得自己的妆扮很是富贵,便顺势出来端坐到上座。 沈恬几个簇拥着方心素过来,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见她们来了,连忙上前打起帘子:“表姑娘过来了,老太太念叨许久了呢。” 第六章 易主 第六章 易主 虽然都叫老太太,但是周氏今年也就四十多岁,因着保养得当,又穿着鲜亮衣裳,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实在是与她的辈分不甚相符。见她们进来了,便问了一句:“是外孙女儿来了?” 堂上早有丫鬟摆好了软垫,方心素一下子跪了下来:“外孙女方心素,给外祖母请安。” 不管心里到底如何思量的,面子还是要做的。更何况,周氏刚吃了韩氏的排头,此时也不敢多事,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丁点泪水也不存在的眼角,赶紧吩咐丫鬟说:“快,珍珠,赶紧将表姑娘扶起来。” 方心素站了起来,又对着韩氏行礼:“给大舅母请安。” 韩氏不等她拜下去就伸手扶住了:“好孩子,咱们骨肉至亲,很不必这般多礼。”说完又指着沈苍说:“她们几个你都见过了,这是你舅舅的白姨娘出的大表哥,与莲姐儿是同母兄妹,因要侍奉老太太,未曾出去迎你们。” 这话听着像是给沈苍开解,聪明如方心素又怎么听不出来大舅母话里的含义。另外两个表弟一早就到大门外等着了,几个表姐妹也都迎到了二门处,怎么就单只有这个表哥要在这侍奉老太太?这么大的人了正常不该住在外院吗?而且,这屋里除了老太太这个母亲的继母,也只有他们兄妹两个穿红着绿的的毫不顾忌。不过是觉得他们一对孤儿弱女的没什么依仗吧? 心里虽然是千思百转,方心素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照例对着沈苍行礼拜见。沈苍自小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但是见到方心素还是忍不住的惊艳了。只是那垂涎的样子,很有些让人不齿。早有机智的嬷嬷上前隔开了两人。 大夫人看不得庶子这副样子,将方心素唤到身前嘘寒问暖。说了会子话,又扬声问丫鬟:“去看看三少爷和四少爷将表少爷带到哪去了,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小丫鬟在门外回禀:“来了来了,已经进院子了。” 紧跟着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十岁上下的少年引着表少爷方心简过来了。 方心简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软绸直裰,腰间系了一枚和田碧玉的圆形玉佩,头巾上镶了同色同款的玉饰。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很有些谦谦君子的风度了。 待方心简给周氏和韩氏行过礼后,姐妹兄弟间又少不了一番互相厮见。 等他们见完礼,老太太周氏便让人捧出了见面礼。韩氏见那见面礼果然都不怎么值钱,竟然比轻柳备的还差了些,当下心里暗嘲几句,却不准备再清减自己的礼物,吩咐丫鬟们直接将两个锦盒分别捧给姐弟两个。 周氏见状,心里自是清楚韩氏给的见面礼指定比自己备下的贵重。只要面上不揭出来,也就罢了。横竖又不是自己的亲外孙,自己的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给亲生的孙子孙女的,怎么好便宜了外人? 沈莲见那两个盒子描金嵌贝的,便知里面装的是好东西,心里不由的有些嫉妒,嫡母对一个外人都这般大方,对她却从来没有好脸色。不说别人,同样是庶女,沈英的穿戴就比她好上多半,还不是巴结嫡母巴结来的? 别人都当她是故意与嫡母为敌,却不知道沈莲自己并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她自懂事起,生母便与嫡母极不对付,生母总是说些嫡母不好的话,当时年幼的她受生母影响,又怎么知晓要讨好嫡母?等她年岁渐长,知晓世事以后,已经晚了,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将嫡母一系都得罪了。再去埋怨将她养歪了的生母也已经无济于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老太太根本就不是真心疼爱她和哥哥。只是她不过是庶女出身,生母即使生下了庶长子,也不被父亲喜欢,更没有得力的娘家和丰厚的嫁妆,娘几个不得已只能牢牢抱住老太太的大腿。老太太现在虽然不管家了,但是私房丰厚,手指缝里随便露一点,就够她受用许久了。生母眼里心里只有她的儿子,对自己也没多少疼爱,自己以前的月钱都被她拿去贴补哥哥了,还是这两年才稍好了些。她冷眼看了这几年,这母子俩都不是靠谱的。她要是再不给自己谋点出路,还不知道会被这俩人坑成什么样呢! 这时,有丫鬟过来,打断了沈莲的沉思。 丫鬟回禀晚饭已经备好了,于是周氏便说道:“她们姐弟两个奔波了许久,又忙了这大半天,定是饿了,先去用膳吧。远客刚至,他们哥几个年岁也还小,就一起着吧。” 话说,好歹也在侯府混了这么些年,不抽风的时候周氏还是很会说几句场面话的。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移步去了小花厅用膳,屋里的正中摆了一张大圆桌,上面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菜。周氏虽然说了大伙一起用膳,但是“男女七岁不同席”,丫鬟婆子们已经收拾了另一张桌子,正在摆饭。沈苍作为男子里面年岁最长的,便带着几个弟弟坐了这一桌。 周氏自然是坐在上座了,韩氏拉着方心素坐在周氏左边,方心素推让一番,还是韩氏笑着说:“你远来是客,应该的。” 周氏也点头:“你今天刚来,合该坐这。”方心素才告了座,坐了。韩氏在她身旁坐了,沈恬这才带着几个妹妹在周氏右手边依次坐了。 坐定后,韩氏对站在一旁伺候的轻柳说:“表姑娘刚来,对咱们府里不甚熟悉,你以后就跟着表姑娘吧,好好伺候。”方心素连忙谢过。 周氏心里记挂着她的儿子,对于韩氏送哪个丫鬟给方心素并不太在意。她虽然乐意给韩氏添堵,可是更在意儿子的死活,不会在这当口质疑韩氏决定的。 沈苍虽然在心里有些可惜,但是轻柳长的并不算特别出众,他暗叹一声也就算了。 须臾,丫鬟捧来饭菜,大家开始用膳。 第七章 滴翠斋 第七章 滴翠斋 韩氏治家严谨,屋里伺候的丫鬟仆妇虽多,却没人发出一丝声响。饭桌上也无人说话,方心素父母俱在时,一家子吃饭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的,乍然遇到如此情况,也有些不适。既然是寄人篱下,少不得要客随主便,一一适应了。 一时寂然饭毕,漱口洗手完毕后,周氏便说:“她们姐弟远道而来定是乏了,早点让她们回去休息吧。” 韩氏带着众人送走老太太,吩咐几个庶子好生将方心简送到前院,便转头对方心素说:“素姐儿,给你安排的是我院子后面的滴翠斋,离着恬姐儿她们的院子也很近,你们姐妹们以后说话也便宜。以后啊,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和我说,别觉得拘束。” 方心素说:“劳烦舅母操心了。” 韩氏笑着拍拍她的手:“一家子骨肉,不用这样客套。”又转头问身边的丫鬟,表姑娘的箱笼可是收拾好了?丫鬟答道:“已经收拾好了。” “走,咱们一起过去瞧瞧去。”说完,便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去了滴翠斋。 一路上,韩氏给她指点了许多:“那边是我和你舅舅的月华院,这边是你表姐的云疏轩,云疏轩西边是你湘妹妹的月明阁,东边就是你住的滴翠斋。后面那排是英姐儿住的揽翠楼和莲姐儿的怀碧阁。甬道西边那些院子则住了几个姨娘。” 总的来说,因为现在的忠义侯府里面只住了大房一家,院子还是相当宽敞的。 刚才主子们用膳时,轻柳便带着几个小丫鬟来滴翠斋这边帮着收拾东西,见韩氏带着表姑娘来了,连忙迎上来:“给太太诸位姑娘请安,屋子都收拾好了,烦请诸位主子们检验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奴婢好尽快更改。” 众人说笑着进到屋子里,方心素见屋子宽敞,摆设也十分精致。架子床与梳妆台等看的出来是成套的黄花梨木的,其他小件家具最差也是红酸枝的,一应铺盖摆设都用了素淡颜色,很是符合她正在守孝的身份。 又想到刚才经过院子时,看到院门口有一丛苍翠欲滴的青竹,怪不得院名叫“滴翠”。院子里又有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和两株梅树,这屋里也摆了几盆她喜欢的兰草等花,显然整个院子屋里屋外布置的极为用心。 于是又感激的向韩氏行了一礼:“舅母费心了。” 韩氏将她拉起来:“我也不过是口头上嘱咐几句,一应东西都是丫鬟们办的。你要谢啊,就谢轻柳,这些东西都是她去库房里挑的。”方心素见舅母说的就是刚才指给她的那个丫鬟,看穿戴打扮便知道她是舅母身边得用的。 当下敛衽行礼:“既如此,那便多谢轻柳姐姐了。”轻柳连忙推辞,转身避过了这一礼。方心素又让身边的丫鬟送上了一个荷包,轻柳又谢了一下才收了起来。 接着韩氏便开口对方心素说道:“轻柳这丫头素来是个稳重的,就让她现在你身边侍候着。我看你带的丫鬟不多,随后再让她们补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 又问轻柳:“让你给表姑娘备下的衣料、首饰可是备下了?” 轻柳点头,然后指着土炕上的几匹布料和一些锦盒道:“已经照夫人的吩咐备下了,因以前不知姑娘的尺寸和喜好,便没有贸然动手。如今姑娘既来了,那奴婢便带着小丫鬟们尽快赶出几身衣服来。” 韩夫人点点头:“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如今既让你伺候了表姑娘,可要一如既往的用心伺候才是。” 轻柳行了一礼:“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韩夫人点点头,又说:“行了,天色也不早了,素姐儿你早些休息吧,简哥儿那边你不用挂心。”其他的几个姑娘也都跟着起身,沈恬说:“表妹快些休息吧,老太太平日里喜静,不喜欢小辈们太过打扰,因此每月除了初一,只有逢五的日子需要前去请安。明日是初八,表妹只管安心休息便是。” 方心素谢过表姐的提点,亲自行到院子门口,将舅妈和一众表姐妹送走。 小丫鬟早就已经烧好了热水备下,自有方心素的心腹丫鬟伺候着她洗漱沐浴。 除了丫鬟,方心素还带来了一个张嬷嬷,据说是方家的家生子,曾经服侍过方心素的祖母。此时,张嬷嬷正带着几个小丫鬟在整理方心素的行礼物件。 方心素虽然穿着不慎华丽,可是以轻柳的眼光却能看的出她头上插的那支海棠花样的羊脂白玉簪价值不菲,与她手上的那支镯子应该是一套的。光泽温润,低调雅致。 想到此前侯府有人传言,方家早就没落了,方家表姑娘和表少爷都是来打秋风的,没必要讨好等等。轻柳在心里不由嗤笑:真是一群没见识的。 据她所知,方家虽子嗣单薄,但祖上也曾出过三品大员,是标准的官宦世家。方心素的曾祖、祖父都曾任过油水颇丰的地方官员,兼之方家子嗣单薄未曾分薄了家产,因此方家的家产颇为丰厚。她的父亲少时更是今上的伴读之一,外放之后,历任的官职都是油水极丰的地界。只是书香门第,一贯的是以古籍、字画为重,少有奢华、富贵的摆件,因此面上不显罢了。 方家大半的家私都已经运到了自家的祖宅,兄妹俩过来也不过带了些贴身用的东西。饶是如此,方心素一人的行李就有几十口大箱子。 房间里原本还有些空荡的博古架和书架,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是垒的满满当当的。一整座的黄花梨落地大书架竟然没有放下方心素的所有书籍,地上还有几个敞开的箱子里装满了书。 第八章 管家 第八章 管家 见状,轻柳走上前去:“今日实在天晚了,等明日我去夫人院子里,再找一座书架抬过来将这些书都给摆上。” 张嬷嬷摆摆手:“不必了,这些都不是姑娘常看的,都收到小库房里,抽空拿出来晾晒一下就是。” 听闻这话,轻柳也不反驳,只是轻声说:“既如此,我看东西都理得差不多了。嬷嬷一路也是舟车劳顿的,不如先去洗个澡解解乏,横竖这里有我们呢。” 张嬷嬷转转僵硬的脖子,坐了这些天的马车的确是有些累了,她又有些年岁,因此嘱咐了几句,便去休息了。 过了没一会,方心素便洗漱完回来了,因着发丝还有些湿润,她便没急着入寝,而是坐在靠窗的梳妆台前看书。 轻柳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放在内室的小圆桌上,笑着说:“这是大小姐刚刚派人送来的糖蒸酥酪,姑娘要不要尝尝?” 方心素放下手里的书,看着木质托盘里放了一个巴掌大的汝窑天青釉莲花碗,里面盛着一些白色的东西,上面撒了一些葡萄干和核桃仁。不由问:“这个是用什么做的啊?” 轻柳笑笑:“是用牛乳和甜米酒、白糖做的。” 方心素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口味怎么样,但是大表姐让人送来了,不吃有些不太好。她拿起勺子,小心的舀了一口送到嘴里,口感竟然是罕见的丝滑,入口即化,有些淡淡的奶香和香甜,并没有牛乳的膻味。刚才在晚宴上,其实她也没吃多少,肚子还空了大半,当下便将一整碗酥酪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后,轻柳又服侍着她重新漱了口,笑着道:“大姑娘说了,横竖她是每天都要吃这个的,既然姑娘喜欢,那就每日多做一碗着人送过来就是。” 方心素微微蹙眉:“如此,会不会太过麻烦表姐了。” “不碍的,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横竖小厨房做的时候也总会多做一些,其他的几位姑娘都吃不惯这个味道。姑娘不吃,也是便宜了我们这些人罢了。”轻柳笑着说。 方心素见轻柳说起话来层次分明、进退有度,笑着说:“如此,我便偏了表姐的好东西了。我们姐弟两个初来乍到的,有些规矩并不甚明了,以后还望轻柳姐姐多多提点。” 轻柳连忙说道:“姑娘这话客气了,当不得姑娘如此。再说姑娘和大少爷都是聪明灵透的,哪用得着我提点?不过是这府里的人头上略熟一些,有些事情可以私下里和姑娘说一说。” 方心素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就先将府里的几位主子说一下,我好心里有个数。” 见方心素有心了解,轻柳便仔细的将府里各人,从老太太至各位姑娘、姨娘甚至她们身边的大丫鬟,各人的脾性、爱好,其间各种关系一一说了。 方心素通透的很,轻柳只略略提点了一两句,她心里便已经明白个大半了,对于今后的行事也有了计较。 待方心素睡下后,轻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自己单独分了一间屋子,回到屋里后,她将方心素给的荷包打开,刚才摸着圆滚滚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几粒莲子大的珍珠。这样大的珍珠,轻柳也得过几颗,但是这几颗珠子竟然散发着粉紫色的光泽,这就十分难得了。 轻柳小心的将珠子收好,略微洗漱一下便躺下睡了,今日忙碌了一天她也有些困了。 有了轻柳的提点,方心素姐弟两个果然很快的就融入了侯府里面的生活,平日里对侯府的下人们则是多有笼络。像轻柳她们这些侯府丫鬟每月都领双份月钱,平日里给下人赏赐也颇为丰厚。 原本那些不愿意来滴翠斋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毁掉了肠子,早知道表姑娘这样有钱就好了。只是,有钱难买早知道啊…… 沈苍从下人嘴里听说表姑娘和表少爷出手均为阔绰,不由的打起了小心思。那日里一见到方心素,沈苍便被她的美貌勾了半条命去。韩氏规矩严格,他一个爷们只要进了二门就最少有两三个婆子跟着,根本靠近不了姑娘们住的地方。 这些天他连府门都没踏出去半步,只一个劲的在家讨好方心简,为的就是方心简和姐姐有几分相像。如今听说这个表妹不但貌美还很有钱,沈苍不由的打起了方心素的主意。要是他能娶到表妹,岂不是既得了美人又有了银子? 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如愿呢? 还没等沈苍想出法子来,府里传来一个好消息:侯爷在西南沿海打了胜仗,将一直进犯我大康朝的金沙国打的落花流水,生擒了金花国的一众王侯,如今正班师回朝呢!既是得胜归来,到时候自然少不了论功行赏,府里上下顿时一片喜气洋洋。 得到消息后,前来祝贺的宾客不知凡几。 因忠义侯还未归来,前来的多是些诰命夫人,这些人自然都是由韩氏亲自接待。韩氏又要管家理事又要招待贵宾,还要整理东西迎接丈夫归来。因此便将一部分家务交给了几位姑娘分理,她说道:“姑娘们都大了,也很该学学怎样管家理事,毕竟这个才是女儿家最最重要的。其他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过是用来消遣的小技,算不得主流。” 来到侯府以后,方心素便和其他表姐妹一起在闺学里上学,上午学些诗词文章,下午则练些琴棋书画一类。 如今侯夫人一发话,便将她们的闺学给暂停了,就连年纪最小的沈湘也给派了任务。横竖女孩子家又不靠科举,比起琴棋书画来,管家理事、人情往来才是一个大家闺秀最重要的课程。 几位姑娘的的分工都不相同,沈恬管的是大厨房,方心素管了主子的针线房,沈湘管的是各房的份例,沈英管的是摆设器具,沈莲则负责杂务。 韩氏命人将离二门最近的桐花阁收拾出来,给各位姑娘们处理事务用,又派了身边的齐嬷嬷前去坐镇。姑娘们每日卯正到这,午时初才散。 这样,有什么事,大家凑成快也好有个商量之处,虽然偶尔有些小疏漏,到底没出什么大乱子。 第九章 圣旨 第九章 圣旨 这些日子,轻柳随侍在方心素身边,也算是见识了人生百态。 众下人原以为,换了姑娘们管事,未出阁的小姐自然都是面薄心宽的,自然比侯夫人好糊弄,因此都免不了有些懈怠,凡事多有搪塞。采办里面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巧立名目多领银子甚至是偷盗府中财物的也有。 只是过了三五天之后,众人渐渐觉出味来了。 沈恬自不必说,侯府嫡长女,行事自有一股子威严劲,下人们也不敢很敷衍,且她早几年就帮着韩氏料理一些家事,都是做惯了的,厨房的下人还算老实,因此她处理起事务来便显得游刃有余。 方心素的母亲去后,这一二年间家里一直都是她理事,现在她的手里还掌管着家中的田地和铺子。作为外人虽不多事,但是遇事从不推诿,自有一套行事章程。下人们有什么错处,也不严声利语,而是慢声细语的逐一分析,条理分明、有理有据,让回话的人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沈湘年纪虽面上一团孩气,但是自幼离开生母,少不得自强自立,又有生母留下的嬷嬷教导,时间长了也渐渐理顺了。 沈英和沈莲就要差得多了,两人都是庶女,一些在府里有体面地管事便不怎么看得起她们。 沈英温柔惯了,竟然有些拿捏不住她们。好在还有齐嬷嬷坐镇,沈英吃了几个小亏后,硬起心肠来,发落了几个不听使唤的,下人们便老实多了。 倒是沈莲,虽然一开始也慌乱了几天,但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了,只拿府里的规矩说事。凡是有人坏了规矩,不管是有脸的没脸的,她都一视同仁,该罚的罚该赏的赏,一时间众人也不敢糊弄于她。 总的来说,不过是发卖了几个下人,换了几个管事,府里的风气便瞬间变了,众人一下子都老实了起来。 沈湘几个初掌权柄,正准备大刀阔斧的大干一场,谁知道众人一向在韩氏手底下时都实惯了的,见事态不好赶忙把那浑水摸鱼的念头都熄火了。 这天,她们正在这里无聊着呢,可巧就有人自己撞上来了。一个媳妇领了对牌过来回话,说是要领少爷们这个月的茶水钱。沈湘便问:“什么茶水钱?”那媳妇回道:“每月二两银子,是少爷们在学里喝茶、用点心以及笔墨钱。” 沈湘冷哼一声:“诸位哥哥弟弟们都有自己的份例,一个月十两银子。笔墨纸砚、茶水点心也都是按份例发放,那这茶水钱是怎么来的?” 那媳妇子讪讪一笑:“自来就是这样的,许是上头寻个名目贴补一下少爷们。” 沈湘又道:“净胡扯,便是贴补兄弟们,也该由各院里的掌事嬷嬷或者大丫鬟来领,与你们又有何相干?” 正巧,三少爷沈茂的丫头尔雅在这呢,她笑着接口道:“我竟从未听过咱们少爷还有这项银子呢。有时公中的茶叶三少爷不爱喝,都是单独使银子着人出去买呢。” 沈湘说:“看来,这银子还不知道是填了谁的口袋呢。”那媳妇子低下头默不作声了,沈湘刚要罚那媳妇子,却被沈恬拉了拉袖子。沈湘见堂姐冲她摇摇头,便知是不让她闹大。 沈湘虽然不解其意,还是说道:“罢了,以前的事就算了,本姑娘我既往不咎,这项银子就这么格了。以后再有此事,我定不饶你。”那媳妇只得答应着去了。 待那媳妇子走了后,沈湘看向沈恬:“姐姐,你为何不让我罚那婆子。这起子下人,就是看我们太好说话了,才这样有恃无恐的。” 沈恬摇摇头:“母亲管家这么些年,这点子事她岂会不知道?只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咱们是堂堂侯府,偶尔漏些东西给下人也是该当的。母亲管家算是严的了,管事们也只敢贪些小钱。我听人说有个国公府的买办,伙同管家将鸡鸭鱼肉的价格都多报了几十倍。三文钱一个的鸡蛋,他们敢报二百文一个。幸亏那家子新娶的儿媳妇是个厉害的,偶然间见了这账册,便告诉了婆母。这才查出这事来,你们再想不到主人家从那管事家里搜出多少银子来。” 众人都被吊起了胃口,沈湘急的拉扯沈恬的袖子:“好姐姐,你快说啊。” 沈恬道:“那人不过做了十余年的管事,便攒下了数万两的家私,并金银财宝无数,还有一套四进的宅子。要不是奴籍不能买田,想来那管事早就成了大地主了。便是等闲的四五品京官,十余年下来也不定能置下这么些家业呢。” 众人听了,纷纷咂舌不已。 方心素也捡了几件自己在福州时一些大户人家的刁奴仗势欺人反害了主家的见闻,一众姐妹们便纷纷争讨起这个话题来。外面等着回事的婆子媳妇们都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回事还是不回呢?回事的话,万一哪句没说在点子上,自己也成了刁奴怎么办? 正在这时,从垂花门处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婆子,她一下子跪倒在地说:“禀姑娘们,宫里来人了,带来了圣旨,正在前院等着,请表姑娘前去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 虽然心里有着诸多疑惑,轻柳还是迅速的将方心素拉到一边,给她装扮起来。好在她日常都会带着姑娘的一两身大衣裳并几样首饰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方心素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中衣并水蓝色的斜襟褙子,轻柳拿出随身带的一件丁香紫色的烟罗衫给她换上。她头上今天戴了一对白玉点翠钗,有些素淡了,轻柳恰好带了一件碧玉镂空芙蓉纹的华盛,倒也合适。 因嫌弃镯子带多了累赘,方心素平日里只带一两支镯子,在贵族妇女流行带四只镯子的大康朝,显然是有些减薄的。她今日带了一对碧玉贵妃镯,轻柳又从盒子里找出来一副颜色相近的翡翠镯子给她戴上。再在手指上套两个碧玉指环,又在腰上挂上一块碧玉藤花佩。 如此,倒也算是说得过去了。 第十章 妄想 第十章 妄想 虽然圣旨是颁给方心素的,但是既然是在侯府颁旨,那侯府的主子姑娘们自然也是要一起去接旨的。 韩氏装扮好过来的时候,就见轻柳已经伺候着正主收拾好了,正在帮着沈恬理衣服呢。而其他人还在手忙脚乱的折腾。 她轻咳一声:“好了,差不多就得了,先出去接旨吧,别让公公们等时间长了。” 于是众人便急急忙忙到了前院,少爷们已经在等着了,前院已经摆好了香案等物。众人依次在软垫上跪好,前来颁旨的徐公公见人都到齐了,便打开圣旨读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反正大意就是方心素姐弟二人的父亲是因公殉职,活着的时候多么的鞠躬尽瘁、克己奉公,不幸早逝,皇帝万分痛心。听说他还留有一子一女,便恩封方心简为正四品的云骑都尉,封方心素为乐安县主。各赏黄金百两赏赐若干。 颁旨后,韩氏作为当家夫人,自然是邀请徐公公留下喝茶,徐公公微微一笑:“侯夫人客气了,喝茶就不必了,咱家宫里还有差事,就不久留了。倒是太后想见见乐安县主,明日辰时您直接带县主去宫里便是,会有人接应的。” 本身皇帝突然给两个孩子封了爵位就有些奇怪了,现如今太后又要见心素那孩子,韩氏心底满是疑惑。只是她面上不露分毫,微笑着说:“公公放心,明日我一定准时带着县主过去。” 徐公公转身就走了,韩府的大管家立马笑着将人送出去,自然少不了要送些茶水银子。 见宫里的人都走了,众人纷纷走到方家姐弟前恭喜祝贺。 沈苍见到盛装打扮的方心素风采更胜,心里急的直痒痒。他一转头看见妹妹站在方心素边上,很能说的上话的样子,心思一转,便走过去将沈莲拉到一边的僻静处。 沈莲气急败坏的甩开沈苍的手:“哥,你干什么啊?把我的衣服都扯坏了,这可是锦衣阁刚送来的当季新衣,今日才上身呢。” 沈苍讨好的说:“好妹妹,别生气。改日等哥哥有钱了,一气给你买上个十套八套的,可着你穿。” 沈莲明显不信他的话:“一气买十套?哥哥,你知道锦绣阁的衣服有多贵吗?就我穿的这身,在那里不过是中等的,每套就要三十多两银子。一套就顶你三个月的月钱了,你拿什么给我买?” 沈苍搓搓手掌:“哥哥我现在是没钱,只要你肯帮我,以后一定会有的。” 沈莲疑惑的看向他:“你要我怎么帮你?” 确定四周没有旁人,沈苍小声的在沈莲耳旁说了几句话。他一心以为沈莲听了他的计划后一定会大为拥护,全力相助的。谁承想,沈莲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哥,你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表姐就算不被封县主,那也是三品高官的嫡女,嫁妆丰厚、才貌双全,你一个庶子竟然肖想人家?不说夫人了,要是父亲回来知道了你的打算,怕也不会饶了你。” 沈苍生气的说:“你这丫头?到底跟谁亲呢?县主怎么了?只要她坏了名声,不嫁给我,难道还能去做姑子去?你想想,她真嫁给我了,带过来大笔嫁妆不说,这侯府的世子之位不就是我囊中之物了吗?到时候你就是世子的妹妹了,我一定会帮你讨一个如意郎君的。” 听见沈苍越说越离谱,沈莲冷冷的说:“我劝哥哥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方家表姐可没你想的那么好骗,便是夫人也不是任你糊弄的。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见沈莲竟然这样冷酷无情,沈苍气的跺脚:“死丫头,等哥哥我发达了,有本事你别来求我。” 回到自己的住处,沈莲越想越不放心,沈苍这个傻子,一向色胆包天再加上一个三五不着调的生母白姨娘,这俩人千万别搞出什么大漏子才好。 想到这里,她坐不住了,让丫鬟拿了两包点心跟她一起去了白姨娘的住处。白姨娘被禁足了,整日里又出不去门,见到女儿过来看她也很高兴:“哎呦,我刚听小丫鬟说表姑娘和表少爷都被封了爵位,啧啧,表姑娘是丧母长女,原本婚事上是有些艰难的。如今有了县主的封诰,以后的婚事是不愁了。要是你哥哥能娶了她,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沈莲刚咽到嗓子眼的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真不愧是母子,两个人一样的异想天开。 不同于没有见识的白姨娘和沈苍,接受过系统的闺秀教育的沈莲是一点也不相信沈苍那漏洞百出的计划的。 想到这里,对于韩氏,沈莲不得不说一声佩服。虽然因为白姨娘的缘故,韩氏对她颇不待见,但是属于她的份例和机会,韩氏从来没有吝啬过。从诗书到礼仪,她与沈恬沈湘她们的先生都是一样的。对于这一点,她一直都心存感激。 因为她懂礼仪所以才知廉耻。只是生母和兄长已然是这副模样,她劝过多次,却无力阻止。 白姨娘又在那唠叨个不停,让沈莲趁着管家的机会多捞些油水之类的。沈莲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我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就先走了,姨娘好生照顾自己。” 然后便带着丫鬟往外走,待走到院门口时,她对着前来送行的丫头松枝说:“你是个可靠的,心思也明白。姨娘毕竟是上了年纪,有时候难免有些糊涂,你平日里多劝着些。” 松枝为难的说:“姑娘说笑了,奴婢是什么人儿?姨娘哪听得进奴婢的话呢?” 沈莲笑笑:“凡事不还有我呢,姨娘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又阻止不了,一定要来找我。便是我劝不了,还有夫人呢。要不然,她要是不慎闯下什么大祸来,你这个贴身大丫鬟可是首当其冲呢。” 松枝一凛:“是,奴婢明白了。”看着逐渐远去的沈莲,松枝感觉到三姑娘变了,和以前明显不同了。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透彻,总算白姨娘这一系,有了个,明白人。 她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大少爷沈苍走了过来。 沈苍到来以后,将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在屋里和白姨娘嘀咕了半天。松枝想到三姑娘的提醒,便留神听了几耳朵,这一听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第十一章 心素的身世 第十一章 心素的身世 待沈苍走后,松枝随便寻了个理由来到怀碧阁。将沈苍和白姨娘谋划的事说了,沈莲眼神一冷:这母子两个,果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打这样不靠谱的主意。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可听见姨娘和哥哥商议好什么时候行事了吗?” 松枝摇摇头:“没有,大少爷让姨娘和表……不对,是和县主多走动走动,平日里在县主面前多夸夸他如何孝顺知礼,让县主对他多些好感。其余的事情现在都没有商定。白姨娘说,这种事要是只咱们侯府的人知道,说不定就被瞒下了。得找个人多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才好。”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沈莲生气的说。 她看了看松枝:“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想来你也能知道,姨娘和哥哥谋算的事有多么荒唐,可笑他们两人还自认为计划的天衣无缝呢。这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姨娘和哥哥都是主子,顶多是受些罚,但是下人就不一定了。”接着又从手上摘下来一对赤金累丝的镯子套到松枝手上:“好姐姐,你一定要看好他们两个,要不然咱们大家可都不好过了。往后,就劳你费心了。” 对于这些事情,滴翠斋里是一概不知。满院子的丫头忙活着明日方心素进宫的事,又要熏衣服、又要找首饰的,还要预备打赏的荷包、东西,一瞬间人仰马翻的。 闹的方心素都有些不厌其烦了,她将手里的棋子一扔:“行了,不就是进个宫吗?有什么好吵的,我还没除服呢,便是觐见太后也不用太过华丽。平日里见客都穿什么衣服,明日就穿什么好了。首饰就戴那套和田碧玉的就行。天色不早了,将屋子收拾一下,都下去歇着吧。”方心素少有这样怒形于色的时候,众人都不敢呛声,轻手轻脚的将散乱的衣服、首饰都整理好,就悄悄地退下了。 因为是入宫觐见,不好带太多丫鬟。韩氏与方心素便只带了飞絮与齐嬷嬷两人伺候,皆因两人都伺候韩氏进过宫,宫里的规矩更熟一些。 徐公公虽然说了太后辰时接见她们,但是两人卯时便出发了。至正午时分,韩氏便回来了,只是回来的只有韩氏一人,方心素却没有回来。 众姐妹都在月华院里等着,韩氏一回院子便退了大衣裳,沈恬亲自给母亲递上一碗酸梅汤。韩氏用了半盏才徐徐说道:“太后与素姐儿极为投缘,要留她在宫里待上几日。” 沈恬马上笑着说道:“看来,表妹真是福泽深厚呢。”其他姐妹心里虽多少都有些嫉妒之心,但是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称赞起来。 皇宫里面,太后让方心素和她一起用膳,没成想皇帝带着皇后也来凑热闹。席间,皇帝对方心素非常亲切,问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还送了她许多的珍贵首饰。待离开时还说:“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再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就去了。要不是年少时,他替我挡了一箭,兴许身子骨还能硬朗些。既然母后她老人家这样喜欢你,你就在宫里多待些日子。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让人来告诉朕,朕给你做主。” 众人见皇帝与太后对方心素多有厚待,都不敢慢待于她,后妃们纷纷派人送来各式各样的精美首饰、衣料摆件等。大家都以为太后和皇上这样厚待她是因着方大人的缘故,毕竟方大人曾经是皇上一起长大的伴读,感情自然比别的臣子深厚许多。方大人故去后,皇帝优待她的后人也是应当的。 只有太后心里清楚,皇帝这样厚待方心素,是因为方心素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哎,都是些孽债啊! 回到乾元殿以后,隆德帝屏退侍从。从书架里拿出一幅卷轴,上面画着一幅仕女图。若是轻柳等人在此,定会非常的讶异:画上的女子与方心素竟然有五成相像,不同之处在于那女子是柳叶细眉、樱桃小口。而方心素的眉毛则是天生的远山眉,长眉入髻、清秀舒展,细看与隆德帝的眉形很是相像。 抚摸着画中女子的脸庞,隆德帝轻叹一声:“若希,我今日终于见到我们的女儿了。她长的既像你,又有些像我,嘴巴还像极了母后。你若是还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该有多好?” 方心素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后来见太后是果真疼爱她,见她紧张,太后还劝慰道:“你不必紧张,便是你父亲小时候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看你和看亲孙女没什么区别。你只管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里,千万别拘束了。”虽然这话里可能夸张的成分占了许多,最起码方心素绝对不敢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但是太后的态度已经摆在那了,反正她一个孤女也没什么好被当朝太后所谋算的,便渐渐的放松下来。 第十二章 弟弟 第十二章 弟弟 方心素不在府里,一切针对她的阴谋诡计也只能暂时搁置,沈苍又开始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其他的几位姑娘继续管家理事。 主子虽然不在,但是滴翠斋里有方嬷嬷和轻柳坐镇,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这天晚上,轻柳做了一个,梦到了前世的种种,那样肆意张扬的青春,再也回不来了。梦醒后,轻柳擦擦额角的汗珠,披着外衣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她心里在想: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宁静的夜晚?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她整日里忙着适应这里的生活,要学好多的技能,还要跟一众小丫头勾心斗角的,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梦到现代的事情了。 说起来,她的穿越,也与做梦有关。记得穿越以前的几个月里,她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梦境中会出现一个穿着古代衣服的少女。 应该说,一开始是一个女孩的。 她的原名叫做林悠然,这个女孩的名字也叫林悠然,她出生在一个京郊相对富裕的小镇白山镇,父亲是一名举人的孙子,母亲是秀才家的女儿。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但是父母亲都是很疼爱她的。她出生时正是菊花绽放的九月,父亲更是亲自给她取名叫悠然,取自陶渊明的“悠然见南山”。 她两岁多的时候母亲给她添了一个弟弟,转过年去父亲也考过了乡试,单等过了院试就是童生了。谁承想,父亲去考院试之前不慎染了痢疾,错过了机会不说,没过多久就去了。父亲走后,家里还有一些积蓄和几亩良田,母亲再偶尔做些绣品去卖,加上族人的照顾,一家子的生活也还能过得去。 只是,祸不单行。梦里的悠然七岁时,原先风调雨顺的白山镇遭遇了罕见的洪灾。房子、田舍突然间都被大水淹没。 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带着他们姐弟两人逃难。后来在逃难过程中,母亲染了重病,危在旦夕。 绝望中的小悠然看到有大户人家的管事来到难民堆里买人时毫不犹豫的自卖自身,因为她认得几个字,也跟着母亲学了两年女红,所以得的卖身钱到比别人多一些,足有十两纹银。 她托前来买人的沈府管事帮忙找一个郎中给母亲看病,花费就从自己的卖身银子里出。那个管事见她小小年纪就一片孝心,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不但帮她母亲找了郎中抓了药,还给她的母弟安排了一个暂住之地。并允她待母亲病好后入府也可。 半个月后,母亲林杜氏已基本痊愈,知道了女儿的做法后虽然心疼不已,却没有办法。大户人家的丫鬟,其实你想赎身就赎身的?听说老家洪水已退,她决定带着儿子回乡下去,好歹乡下还有几亩薄地,总不至于衣食无忧。但是女儿的卖身银子却只剩下些不足二两银子,家里这些家供养林父读书又为他请医抓药、办理后事,也没有攒下多少银钱。她决心一定要督促儿子早日出人头地,到时好给女儿赎身。 悠然含泪告别了母亲和幼弟进府当差,并被改名为柳儿。用当时负责培训她们的嬷嬷的话说便是,既然当了丫头就有丫头的样,别再想着以前如何如何了。在一个院子里训练了三个月以后,她才被分到了外院的书房当末等的粗使丫鬟。 柳儿对沈府感恩戴德,当起差来更是加倍用心。后来在一次偶然中救下了过来游玩却不小心掉到河里的韩府嫡子韩煜城,更是被当家的大夫人视另眼相看,调到身边做了二等丫鬟加以调教,并改名为轻柳。 否则她一个外边买过来的,若没有大机缘,一辈子都别想进到内院。 轻柳一边当差,一边同大丫鬟们学习各种技能。 忠义侯沈明昌的曾祖是大夏朝开国的忠义公,爵位已传承了四代之久,到现在府上依然是实权勋贵。沈夫人韩氏出自昌平侯府,也是百年世家了,这样的府邸下人们自然是规矩严谨、行事有度。 这个时候要做好一个大丫鬟并不十分容易,不但要会学会察言观色,刺绣女工、烹茶打扇是必须的,识字算账也要会一点。还要懂各种丝绸、瓷器、摆件……总之,等到轻柳将这些技能都掌握的差不多的时候,她也到了十二岁的年纪。这时的轻柳,已经是沈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之一。 沈大夫人见轻柳行事稳重、心思细腻,是想着过两年将她配给丈夫身边的小厮,将来好做个管事娘子的。 这天,林悠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梦中,成了那个古代的轻柳。那些自己做过的梦,竟然成了现实,而自己在现代的一些事情却有些记忆模糊了。 庄周梦蝶?还是南柯一梦? 看多了各种穿越的悠然很快镇定了下来。不管怎样,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一切。既然来了,就要好好的生存下去。她的父母早逝,亲戚们也都不太来往,在现代也没有什么牵挂。虽然不知道原主去了哪里,但是悠然觉得自己要替原主好好过下去,万一有一天原主回来了也能有比较好的生存环境。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或者纠结太多,不管在哪里,生存都是第一位的。古人无比相信鬼神之说,如果她表现出有什么异常的话,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她只能尽快适应眼前的一切。 因为有了原主的记忆,加上悠然的小心谨慎,过了一个多月,轻柳终于将梦中的一切和现实世界融会贯通。 她在现代时已经活了三十岁,比当时的大夫人年纪都大,两世为人,自然让她行事越来越稳重。只是她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凡事都不争不抢的,只管安心做自己的差事。就是她这样的性子反而是入了沈夫人的眼,半年后便接替了出嫁的轻红,被提为一等大丫鬟,管着沈夫人的簪环首饰。 如今虽然被指给了表姑娘,但是这位表姑娘冰雪聪明,行事大方。对她们这些下人都很和气,而且她们这些沈夫人派过来的都拿了双份月钱。加上各种赏赐,轻柳这两个月可算是收获颇丰。 只是赏赐再多,也掩盖不了轻柳想要赎身的念头,她终归是现代人的芯子,面上装的再像古人,骨子里对于自由的期盼也是无法磨灭的。 恰在这时,后门的守门婆子过来告诉她说,她的弟弟看她来了。 第十三章 韩氏的承诺 第十三章 韩氏的承诺 轻柳穿越过来后曾经见过原主的亲人,她的母亲和弟弟每隔几个月总会来看看她,给她带些吃食、衣物什么的。一开始别人都说,他们定是想从她这里多抠些银子,轻柳刚穿过来时也是将信将疑的。 只是时间长了,她便不信这些人的话了。因为她的母亲和弟弟每次过来从来都没像她要过银子,反而都是给她塞钱,生怕她缺银子花。轻柳自然是不会要他们的银子的,但是她也没有给过他们钱。 轻柳快步走到后门,她的弟弟林安然来过多次了,守门的婆子认得他是大丫鬟轻柳的弟弟,因此便让他在门厅里等着。轻柳进去后,对着端坐在那的少年喊了声“小弟”。 林安然立马站了起来,喊道:“姐姐,你来了。” 轻柳让他坐下,又从荷包里拿出来几十个大钱递给婆子:“劳烦妈妈替我去后街上要几样精致干果过来,这里,我先替妈妈看着。”婆子接了钱欢天喜地的去了。 安然有些拘束的说:“姐姐,我每次过来你都这样破费,我……” 轻柳摸摸他的头:“没事的,你能来看我,我便很开心了,花这几个钱算什么?对了,你上上个月不是来过了吗?怎么这次又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她的家人怕来的次数多了,给轻柳添些嫌弃,每年不过来个两三次。 安然微微一笑:“姐,我考过了童生试了,这次是来京城考院试的。” 饶是轻柳心智成熟,也忍不住惊呼出声:“真的?你什么时候考的童生?我竟然丝毫不知。” 安然脸色微赧:“我也没想着能过,就是想着下场试试来着,没想到竟然考中了。先生说我的功课还算尚可,让我这次也来试一试。” 轻柳笑着说:“恩,不要太有压力,你还小呢,便是侥幸不中,也还有下次呢。” 只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什么中不中的啊?” 姐弟两个一齐回头,来的却是飞絮,她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婆子手里拎了一个食盒。那婆子将食盒放下便转身去了。 轻柳笑道:“你怎么来了?” 飞絮打开食盒一边往外端菜一边说:“夫人听说你弟弟来了,便说道林家哥儿好不容易来一趟,让小厨房做几道好菜送过去,让你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我正好刚用了午膳,有些撑,便求了这个差事,正好消消食。对了,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中不中呢?” 轻柳微微一笑:“没什么,是我小弟,考中了童生,这次来京城参加院试呢。” 飞絮一惊:“林哥儿今年才多大?就考中童生了?” “他比我小两岁,今年十三岁。” “这么小?那真是年少有为了,将来前途无量啊。好啊,这样的大喜事,可不能轻易饶了你,你可得摆酒请客才好。”飞絮玩笑的说。 轻柳摆摆手:“我一个丫头,哪好因这事明目张胆的摆酒席?等安然考中秀才了,我一定好好的请你们喝一顿。” “也是,不过,等你弟弟真考中秀才了,这府里怕是就留不住你了。”飞絮与轻柳相交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愿的,如今见好友的心愿达成有望,也忍不住为她欣喜。 她站起来说道:“那我可就等着吃你请的酒席了,好了,你们姐弟两个好好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回到月华院,齐嬷嬷见飞絮笑容满面的,不由问道:“你这丫头,遇到什么好事了?高兴成这样!” 飞絮笑着回道:“不是我有好事,是轻柳。” 坐在内室的韩氏也忍不住问:“轻柳那丫头有什么喜事?” 飞絮回道:“奴婢刚刚奉您的话,送了几样菜品过去,才听说轻柳的弟弟林家哥儿考中了童生,这次是来京城参加院试的呢!” 韩氏笑道:“这果然是好事,轻柳的弟弟才多大?就中了童生,也算是年少英才了。既然如此,一会你让他过来,我见见那孩子。” “是”飞絮领命而去。 韩氏的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自然不必多说,轻柳是吃惯了的,不觉得有什么。安然却是第一次吃这样精致的饭菜,很是有些狼吞虎咽。轻柳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笑着说:“慢点吃,小心噎着。”又倒了杯茶水端到他的手边。 正在这时,飞絮飞奔着跑了过来。看到两人还没吃完呢,着急的对轻柳说:“快,先别吃了。让你弟弟收拾一下,夫人要见他。” 闻言,轻柳赶紧将他拉起来,帮他理理发髻,安然今天来看姐姐,特意穿了一身八成新的直裰,虽然料子差了些,但还算干净。 韩氏亲见了安然,问了他许多话。见他虽然略有些紧张,但是小小年纪便谈吐有物、不卑不亢的,心里先是喜欢了几分。又见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料子普通,且手掌有厚茧。想来并不是那种酸腐薄情之人。 她听飞絮她们说,轻柳的家人每年都来看望她几次,带着衣食过来,从不曾张口要过银子,看来是真的单纯来看望女儿的。只是,读书人,一向是注重名声的。 想到这里,韩夫人问道:“我听说林哥儿已然中了童生,真是后生可畏,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只是你来这里看望你姐姐,就不怕外人笑你有个做过丫鬟的姐姐吗?” 林安然回到:“当年母亲病重,小子年幼懵懂。姐姐自卖自身为的是救母护弟,乃是大义之举,我若因此而嫌弃姐姐,岂不是妄读圣贤书!” 韩夫人听了这话笑道:“好,是个有志气的,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以后善待你的姐姐。我今日就将话放到这里,这次院试,你要是能考中秀才,我便准你将你姐姐接走,不要她一分钱的赎身银子。” 林安然激动地说:“夫人此话当真?” 韩氏笑着点头:“我说话自然是算话的,倘你这次不中,那便什么时候考中了什么时候来接你姐姐吧。” 林安然躬身行礼道:“多谢夫人大恩,学生一定用心考试。” 第十四章 锦英 第十四章 锦英 轻柳也在一旁跟着谢恩,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夫人真是深谋远虑,根据大康朝的律法规定,凡是有功名者,其至亲不得为奴。林安然只要考中秀才,韩氏就是不想放人也不行的。 韩氏赏了林安然一对笔锭如意的金锞子,又赏了他一方上等的砚台并两部新书,便让他退下了。 轻柳将他送到角门上,说:“虽然夫人那样说了,你也不必太在意,只平常心对待就好了。我也没料到你要来,给你做了双鞋子才纳了一半。等你考完了,再过来一趟,我还有些东西给你。”说完又拿了一个荷包给他:“出门在外的,万不要太过简省,这些你拿着。” 安然待要推辞,轻柳笑着说:“些许的零花钱姐姐还是给得起的。”安然推辞不过方接了。 送走弟弟后,轻柳便回到屋里,将安然带来的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有一件茜红色的斜襟比甲并一条嫣红色的撒花裙与一双绣花鞋。轻柳试了一下,这衣物鞋子自己穿上也是正好合身。 林母和林安然都对她不错,不过是因着原主是她们的亲人,她既然替原主受了这份亲情,自然也要有恩报恩才是。 衣物虽然是上好的棉布衣裳,但是在这府里是穿不得的,连三等丫鬟都是满身绫罗的,她要是穿成这样,还不定会被传成什么呢。 轻柳将衣物收好,打开自己的衣料箱子,从里面选出一块石青色带竹纹的缭绫缎子,按林安然的身量裁减了一件直裰出来。这衣料本身带着暗纹,倒不用再费心绣什么花,轻柳用一块青碧色的织锦缎子镶了一道宽边,她的手速极快,到傍晚时分,一件衣服已经缝制好了。 幸好方心素还没回来,她不用在姑娘身边伺候,便腾出功夫来又给林母做了一身衣裙,给母子两人各做了一双鞋子。 她估摸着安然也该考完了,便嘱咐了角门上的婆子,安然一来就告诉她一声,那婆子连忙应下了。 林安然没来,方心素却是回来了,带着一堆的赏赐之物,由慈宁宫的总管刘公公亲自送了回来。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姑姑、两位嬷嬷、两名大宫女、两名小宫女。 刘公公对韩氏说:“太后说了,县主有了封诰以后自当会与皇家宗室多有往来,身边有熟识皇家事务的下人伺候较好。按制,县主当有四名教引嬷嬷、四名大宫女的,只是听县主对以前的丫鬟赞赏不止,便只赏了这几个。县主说了,住在侯府自在些,太后娘娘便让咱家将县主送回来了,以后县主就有劳侯夫人多多费心了。” 韩氏恭谨的听了,连忙笑着道:“请公公代为转告太后娘娘,臣妾自当悉心照顾县主。” 除了给方心素的东西,刘公公还带来了太后给韩氏和沈恬等人的赏赐。都是些绸缎、宫扇、珠串等物。东西谈不上多么名贵,但毕竟是太后所赐,是难得的体面。 众姐妹听闻方心素回来了,都来看她,算起来也有十几日不见了,大家围成一圈叽叽喳喳的问她一些宫里的见闻。 方心素纵使送来冷静自持,在宫里提心掉胆的过了这许多天,乍然回到熟悉的地方,又见到一干姐妹们,也是无限欢喜。将带回来的宫花、玛瑙珠串等物一一分送给诸人,就连伺候的丫鬟们也都得了许多。 姑娘们在那里闲述别情,轻柳就没这么悠闲了。她回到滴翠斋里,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忙不迭的收拾屋子呢。跟着方心素来的那些宫人可不得好生招待着? 好在滴翠斋面积不小,房间也不算少了,以方心素原先的排场是尽够了。但是一下子多了这七八个人,这房子就有些紧张了。好在滴翠斋左边连着一个菱花堂,里面因只有小小的三间正房和两间西厢房,就一直没有住人,恰好这边后罩房西墙有个角门和它通着。 轻柳禀过了韩氏,拿了角门钥匙开了门,将屋子打扫干净、铺设一新,请了两位嬷嬷和几名宫女住在这里。 至于莫姑姑,则住了滴翠斋的西耳房。轻柳又挑了两个机灵的小丫头过去服侍。 在月华院用过午膳后,方心素回来了,院子里的丫头们少不得都围过来叩头请安。方心素笑着说“免了”,散了一回赏钱,又将莫姑姑等人介绍给大家认识,大家方散。 张嬷嬷从小在她身边服侍,自方心素生下来还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见她回来了,忍不住双眼湿润:“姐儿瘦了好些,可得好生补补才是。” 轻柳连忙上前笑着说:“嬷嬷定是太思念县主了,才总觉得县主瘦弱,我看县主倒是精神了许多呢。”说完便冲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心里一惊,乍然想起来,自家姑娘可是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天,自己却说她在那待瘦了,不是抱怨皇家吗?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可就给姑娘招祸了。 方心素也打了个圆场:“在嬷嬷眼里,打小我就没有胖过。”然后笑着问道:“给姑姑们预备的房间收拾的怎么样了?” 轻柳回道:“已经收拾妥当了。” 方心素便对着莫姑姑她们说:“既然如此,姑姑和嬷嬷们就先去认认屋子,歇息一下。轻柳是我这院里的大丫鬟,姑姑们缺什么东西只管和她开口就是了。” 自有小丫头将她们引到了各自的屋子不提。忙活了这大半天,方心素也有些累了,珊瑚等人帮着她换上家常衣裳、卸了钗环等物,伺候她躺下歇息。 几人刚从内室出来,便看到有个小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轻柳对珊瑚说:“你在这伺候县主,我去看一下。”说完便出来了,皱着眉头问:“怎么了?这么冒冒失失的,扰了县主休息怎么办?” 小丫头着急的说:“宫里来的那个锦英姐姐,嫌弃住的屋子不好,正在那闹腾呢。” 第十五章 莫姑姑 第十五章 莫姑姑 轻柳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说完,便快步来到了菱花堂,只见那个叫锦英的大宫女正站在西厢房的门前,与画屏几个争吵不修。两个嬷嬷站在边上冷眼旁观,只是不轻不淡的说上几句,并不曾深劝。倒是另一个大宫女绮绣一直在劝阻锦英:“你觉得这屋子不好,我和你换了就是,何苦在这里争吵不休?” 锦英冷笑道:“我的屋子不好,你那屋子就好了?一股子的霉味不说,这大热天的,连点树荫都没有,是想晒死谁呢?” 这时候,轻柳笑着走上前去说:“既然锦英姐姐不喜欢这里,那便再换一间好的就是了。只是县主刚躺下,吵到了主子就不好了。” 画屏也委屈的说:“我们也是这么劝这位姐姐的,请她先将就着些。待县主醒了再做打算,谁知道她竟这样不依不饶起来。” 锦英说道:“什么叫做我不依不饶了?刚刚那院子里明明有的是好屋子,怎么偏就让我们住在这破落院子里?” 轻柳微笑着说:“说来这是我的疏忽,只想着诸位嬷嬷、姐姐都是从宫里来的,自然是住在一起更亲切些,就紧着收拾出这个院子来,既然锦英姐姐不喜欢,那就再换一间。不知姐姐喜欢哪一间屋子?” 锦英一双丹凤眼瞥过来看着她:“刚才听县主说,你是这院子里的执事大丫鬟,想来,你住的屋子定是顶好的,你舍得让给我吗?” 这明显就是故意刁难了,轻柳很想说“不想”,但是想到对方是太后钦赐的丫鬟,她不好得罪,于是便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便……”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拦住了:“她凭什么让给你?” 只见方心素带着莫姑姑和珊瑚几个过来了,大家连忙停下争吵,前去拜见。轻柳迎上去请罪:“是奴婢不好,做事不周到惹恼了锦英姐姐,吵了县主休息,奴婢甘心领罪。” 方心素说:“你起来吧,你有什么罪?我说过了,你是这院子的执事丫鬟,那么除了我,别人就都要听你调度。要是有人觉得不服气,那便从哪来的回哪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说完,转身走了。 一院子的大小丫鬟,也跟着走了个精光。 莫姑姑留在最后,她冷冷的看向锦英。锦英虽然在轻柳她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却不敢在莫姑姑身面前造次。莫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之一,伺候太后多年,正三品的尚宫女官。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从八品长使能够抗衡的。 见锦英低下了头,莫姑姑冷笑着说:“我看你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升了长使几天?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儿’,谁比谁高贵些?你看不起这院子里原有的丫鬟,却没曾想过人家才是县主的心腹呢。真是不知死活,再有下次,不用县主开口,我就会亲自料理了你。” 说完,她又看向两个嬷嬷:“你们也是,她不着调,你们也不知道劝着些。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跟了乐安县主,以后就没了前程,因此不肯用心、甚至是心存不满罢了。可是你们不要忘了,既跟了乐安县主,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子。莫非,你们还认为县主若是不要你们了,你们还能再回到宫里不成?自己好好思量一下吧。” 滴翠斋正堂里,方心素气呼呼的坐在正坐上,对着站在一旁的轻柳说:“你不必自责,不是你做的不好,是她们存心挑刺罢了。无非是觉得跟了我这样一个外八路的县主,阻了她们上进的青云路。哼,再有下次,我决不会就这样算了。” 轻柳道:“无论如何,她们都是宫里来的,都是有品级的,总要多几分体面才好。” 方心素说:“再有品级,也不过是奴才。她们的品级还能大的过我吗?既然跟了我,那便是我的丫鬟,自然得守我的规矩。” 轻柳方笑着道:“如此,是奴婢想差了,总想着她们是宫里来的,要多给些体面才好。倒是忘了姑娘是她们的主子,给不给体面,得姑娘说了算。” 这时候,莫姑姑跟着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便向方心素行了一个大礼:“奴婢管教无方,惊扰了县主,请县主责罚。” 方心素抚了一下腰间的宫绦,漫不经心的说道:“姑姑快快请起,姑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心腹,正三品的女官。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主,哪经得起姑姑这般大礼?” 莫姑姑心里一惊:看来乐安县主是对她刚才的作为极为不满了。 第十六章 无端怒火 第十六章 无端怒火 莫姑姑心里也是挺冤的,她出宫前被太后叫到跟前仔细叮嘱了许多事务,因此也没来得及仔细教导一下锦英她们。原是想着,来到忠义侯府以后,找机会慢慢点拨一下这些人的。没成想,锦英那个丫头竟然连这点城府都没有,来了统共不到一个时辰,就按捺不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到从八品的。哎,不说别的了,终归是自己懈怠了。 不过,眼下不是解释的良机。莫姑姑只能是再次请罪,说了许多诚恳的话语,方心素这才转怒为喜:“罢了,底下人不安分,也不与姑姑相干。以后,我还要多多仰仗姑姑呢。”说着,又命人将莫姑姑好好送下去休息。 等莫姑姑走远了,方心素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原先还想着太后既然将莫姑姑指给了她,那么主仆间自然要相处融洽才是。枉费自己对她多加笼络,竟然这样不上心。看来,以后她是指不得了。 闹了这样一通,方心素也没了补觉的兴致。轻柳端来一杯方心素最喜欢的武夷岩茶,方心素闻到熟悉的茶香,心中的愤懑之情不由的舒缓了些。 她抿了几口,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转头看向轻柳:“还是轻柳姐姐你最懂我,可惜,姐姐你也陪不了我多久了。” 轻柳有些不自然的回道:“姑娘知道了?奴婢……” 方心素摇摇头:“你不必多说,家里人惦念着你肯为你赎身是好事。若是能得自由身,谁还愿意待在这四方天里被禁锢一生。我常常想自己若是男儿身就好了,出去好好闯荡一番,就算是不能建功立业,能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轻柳笑着说:“姑娘还没开过眼界呢?我听方嬷嬷说,姑娘在襁褓里就去过承德、茂州等地,稍大些又跟着方老爷去了南边,途经千里,不知见过多少州府县城、看过多少种人文风情的,可真真的见多识广了。奴婢听了可是万分钦羡呢!” 方心素有些黯然的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出京城呢。” 见方心素闷闷不乐的,轻柳又笑着说道:“对了,姑娘走之前吩咐奴婢打理的那几盆茶花已经开出小花苞了,姑娘要不要看一下?” 闻言,方心素一喜:“真的吗?在哪?” 一边说一边跟着轻柳来到东耳房。方心素望过去,只见她走之前还有些枯萎的几盆花现如今都生机灼灼,有两三盆已经开满了了龙眼大的花苞。 方心素看了以后满心欢喜,她跟随父亲到了南方以后就喜欢上了茶花,住的院子里还种了好几株硕大的茶花树。回京城时,她原没想着带这些东西,是弟弟知道她喜欢茶花,特意命人带了二十株上好的茶花。只是这茶花娇嫩得很,二十株茶花一路上折损了大半,回来时,也只剩了六七株,还都是奄奄一息的。她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随意说了声好好照看。没成想,如今,这些茶花竟然都活了过来。 她笑着问轻柳:“没想到,你还会养花呢。好姐姐,你快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轻柳说道:“姑娘过奖了,奴婢也不过幼时是跟着府里的花匠学了些皮毛罢了。” 画屏在一边凑趣说:“姑娘不知道,轻柳姐姐以前在月华院时,就喜欢养些花花草草的,还曾经帮大小姐种活过分外难养的绿菊呢。月华院里的那株绣球树,是侯爷派人从福州送来的,送来时也是奄奄一息,也是多亏了轻柳姐姐悉心照料,才得以成活呢。” 轻柳抿嘴一笑:“行了,多少年的旧事了,也值当拿出来说。” 方心素笑道:“她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呢?我原先也不知道你会这个呢,我还带来好些花种,都在那搁着呢。要早知道你会养花,一早就拿出来让你打理了。” 说着就忙不迭的喊人去找,被轻柳给拦住了,轻柳笑着说:“倒不是奴婢推诿,只是不知道姑娘带来的是什么花的种子。眼下这季节,倒不是种花的好时节呢。” 方心素拍拍头:“我倒把这个给忘了,种花应当是春天最好。”说着又去看那几株开花的茶花去了,几个丫鬟互相打量一下,都很有默契的围在她身边凑趣。没一会,方心素便将刚才的糟心事给丢到一边去了。 在宫里待了几天,方心素一直没有静下来好好练会子字画,这回看着刚长出新花苞的茶花顿时来了兴致,便说了声要画画。珊瑚等人忙不迭的将一应用具都取出来摆上,方心素便在那画了起来。不一会就画了一支悄然盛开的白茶花,正好张嬷嬷提着个包袱走了进来,看到这画,笑着说:“姑娘画的愈发进益了,只是就这样孤零零的一枝,到底看着单薄了些,再添上两枝才热闹呢。” 若是往常,听了这话,方心素笑笑就过去了,说不得还要照着张嬷嬷的话补上几笔。只是她今天正在不痛快呢,便觉得一向亲近的张嬷嬷也变得厌恶起来,便嘟嘴道:“我连画个画,都要让人挑拣吗?要热闹的话画牡丹就行了,画这劳什子茶花干什么?”说着,便拿起那画纸来要撕掉,被旁边的轻柳和珊瑚给拦住了。 轻柳抱住方心素的胳膊说:“姑娘息怒,您要画什么,嬷嬷只有喜欢的,哪有挑拣的意思。嬷嬷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您可别往心里去。”方心素跺了跺脚,还是有些不情愿。 轻柳也不知道一向稳重的方心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从宫里回来后这样喜怒无常的。只能笑着劝慰:“张嬷嬷伺候了您十几年了,她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她自然是将您放在心尖上的,知道您喜欢茶花,又怕这几盆花养不活,早早就吩咐我们给您做一身绣白茶花的衣裙。” 说着又看向张嬷嬷手里的包袱:“嬷嬷手里拿的应当就是了吧,快,拿来给咱姑娘看看。” 第十七章 生意 第十七章 生意 方心素以往何曾这样使过小性子,张嬷嬷一时也有些惊呆了。眼下见轻柳冲她使眼色,连忙忍下眼里的泪珠,笑着打开包袱:“姑娘看看这衣服合不合心意?要是不合心意,我再给姑娘做去。” 只见那浅碧色衫子的衣襟处果然绣了两三朵将开未开的白色茶花并几片深绿色的叶子,在这炎炎夏日里,看着便觉得素净淡雅。方心素打眼一瞧,就知道这衣服是费了功夫做的,那绣工一看便知是张嬷嬷的手艺。又想到刚才自己将不快都撒在奶嬷嬷身上,她还不知道有多难过呢。因此便有些讪讪的说道:“嬷嬷年纪大了,做这样的活计多累眼啊,以后不许做了。” 张嬷嬷笑着说:“只要姑娘不嫌弃,我做再多也不嫌累的。姑娘要不要试试?” 方心素点点头,几个丫鬟便连忙簇拥着她去了内室换了下来。她皮肤白嫩、身姿袅娜,换上这身衣衫更显得风姿楚楚。方心素说道:“这衣服样式以前没怎么见过呢,是京城新时兴的?” 珊瑚笑着答:“是轻柳姐姐想出来的样子呢,说姑娘穿了肯定好看,这不果真是漂亮极了!” 方心素点点头:“轻柳的心思就是灵巧,你们啊都多学着点。” 正说笑间,沈恬带了两个丫头过来了。方心素连忙起身将她让到座位上:“大姐姐来了,快坐。”然后对着轻柳吩咐道:“我记得大姐姐最爱喝瓜片了,可巧太后赏了我两盒上等的六安茶,你去找出来给大姐姐泡一盏来。” 沈恬笑着说:“不急,前两天庄子上送来了今年的鲜藕、核桃等物,我让她们做了核桃露并两样点心,尝着还不错,带了些来给你尝尝。” 跟着的墨画将手里提着的小提篮放到桌子上打开,从里面拿出绿地粉彩花鸟纹盖碗,并两只白瓷碟子。盖碗里面就是沈恬说的核桃露了,两只碟子装的则是桂花糖蒸栗粉糕并冰糖糯米藕片。巴掌大的碟子里面,每样也不过四五块,看着却是精致无比。方心素不由说道:“表姐来得正巧,正好觉得有些饿了呢。” 说完,便每样尝了一块。尝完以后说道:“糯米藕片就罢了,这栗粉糕倒是挺不错的,吃起来粉粉的,不错。”说完又吃了两块栗粉糕,然后将那一碗核桃露喝了大半,点点头道:“这桃核露也不错,口味挺清甜的。表姐,你可真好。” 沈恬掩嘴一笑:“你呀,先别急着谢我。我今天来,可是有事请教的。” 方心素睁大双眼:“什么事啊?” 沈恬说道:“母亲将她私房里的一间铺子给了我,恰好以前的租约到期了,屋子空了下来。我想着也不往外租了,自己做点什么才好。不求挣多少银子,就是能了解些个行情世事也好。母亲那里近日一直忙乱,我想着,你是理惯这些的,便过来同你取取经呢。” 方心素点点头:“正是呢,虽然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子总不用出去抛头露面的,可是将来……总是要当家理事的,要是什么也不懂的话,可不得任由下面的管事蒙骗?我在金洲初管家的时候也是遇到了不少的幺蛾子。亏的当时有父亲悉心教导,小弟又肯帮衬,要不然,还指不定闹多少笑话呢。姐姐可想好了将铺子拿来做什么?” 沈恬没有回答,反而指着方心素身上的衣服说:“这衣服样式倒是挺别致的,这茶花绣的也精致,是从宫里带回来的吗?” 方心素摇摇头:“宫装都是富丽堂皇的,哪有这样淡雅的衣服?这是张嬷嬷给我做的,衣服样式是轻柳想的。” “确实好看,这样素净的颜色也就你穿出来好看。对了,这料子也是你自己带来的吧,我这裙子的料子就是用一样的料子做的,还是你送给我的那些呢。说起来你带来的这些绸缎,京城里卖的都不多呢”说着,沈恬抚了抚身上穿的留仙裙。 方心素心思一转:“姐姐是想做这绸缎生意吗?这倒是个长久买卖,只是姐姐有货源吗?” 沈恬点点头:“我们家祖籍是在金陵,如今还有好些族人在那里,江南那边盛产丝绸,家中族人倒也有好几个做这门生意的。再有舅舅家的一个表姐跟着表姐夫去了蜀中,那边的蜀锦也是出名的。我又没指望做的多大,无非就是挣个脂粉钱罢了。有两三样名贵丝绸再加上些寻常布料,也就行了。” 方心素点点头:“看来表姐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了,既然样样都是妥帖的,那何不试试?” “那便试试。”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但是沈恬毕竟是第一次自己单独做一件事情,心里到底有些忐忑,如今也不过是这个人说说话排解一下心里的紧张罢了,倒也不是真要旁人帮她拿主意。 姐妹两个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方心素还邀沈恬观赏了一下她的茶花,沈恬也不由赞道:“这茶花开的果真不俗。” 丫鬟奉上了一盏刚才方心素所说的六安瓜片,沈恬抿了一口:“确实是好茶,清香鲜爽。” 方心素笑笑:“姐姐既然喜欢,走的时候带上一罐就是了。我反正是不太喝这个的。” 沈恬知晓方心素素来都喝清茶,便笑着说:“你和母亲的口味倒是相似呢,母亲也喜欢喝清茶。” 姐妹俩又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太阳西下,两人才一起收拾了,去月华院里给韩氏请安。 第十八章 脱籍 第十八章 脱籍 这天,轻柳正将几盆新开了花苞的茶花指给方心素看:“许是这花儿也是有灵性的,素日里看着我们这些庸脂俗粉的便恹恹的不精神,我细心打理这么久也才开了两三盆,姑娘回来这才几日功夫,这花儿看到姑娘的钟灵毓秀,便迫不及待的争相开放了。” 方心素嗔她一眼:“轻柳姐姐,你怎么也和珊瑚她们一样,学的这样满嘴油腔滑调,这可不像你。” 珊瑚在一边不依了:“姑娘,你素日里可是都称赞奴婢伶牙俐齿的,如今怎么又成了油腔滑调了,奴婢可要伤心了。” 一边的锦英看了这样的场景,不由暗自腹诽:这乐安县主这样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在太后跟前时也没这样顽劣,不知道她这一面要是被太后看到了,太后还会不会那样疼她。 没一会,飞絮笑着过来对轻柳说:“好妹妹,你弟弟考中了秀才,同你母亲一起来接你呢。” 轻柳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倒是方心素笑着推了她一把:“可是高兴的傻了,这可是大喜事呢,快去见见家人吧。” 轻柳忐忑的来到月华院的偏厅,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的她待见了林杜氏和林安然之后,还未开口,便被林杜氏一把拉到怀里痛哭出声。轻柳一下子也绷不住了,跟着痛哭起来。 虽然有些可惜自己着力培养的一名管事娘子就这样没了,但是沈夫人见林安然谈吐有物,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更重要的是人品可贵,将来未必不会有一番作为。这样看来,倒不如卖他们一个好。另一方面,轻柳也跟了她这么些年,从一个垂髻女童成长到今天这样独挡一面的大丫鬟,主仆之间也是有着比较深厚的感情的。如今她有了好去处,沈夫人也只有高兴的。 于是沈夫人早就答应了林安然,至于赎身银子则是分文不收。只是让他们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接。轻柳就是要走,也不能急在一时,要收拾好东西,还要与众人告别。更要紧的是还要去衙门将户籍改为平民。 沈夫人派了外院管家亲自去办,第二日就拿了轻柳的新户籍回来。从今以后,轻柳便不再是沈家的丫鬟了,她是通州林家的姑娘林悠然,她又叫回了自己的名字。只是沈家的众人习惯了称她为轻柳,便都还这么叫着。 既然不是丫鬟了,接下来也不用做伺候人的活计。沈夫人另外派了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紫荆过来替了悠然的差事。 紫荆原先是二等,过来后与原先方心素身边的弦音同为一等大丫鬟。悠然细心地将手头的事务一一交代给她们两人。 这天,悠然正带着她们俩盘点方心素的贴身财物,沈夫人找人将悠然唤过去。沈夫人不但让她将这些年所得的赏赐全部带走,还额外赏了白山镇边上的五十亩地和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并一些布料首饰。 悠然没想到沈夫人会给她这么多东西,十分推辞,沈夫人说道:“你不必再推脱了,当然若不是你救了城哥儿,现如今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那时候你还小,便没给你什么好东西。你这些年在我边上长大,就像我半个女儿。如今你弟弟成才,又肯来接你,也算是你苦尽甘来了。回去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来找我,我给你做主。”然后又委婉的说道:“咱们府里的大丫鬟,出去后论身家就是一般乡绅家的小姐也比不得的。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也有个成算才好,纵然是要帮衬家里也要给自己留个退路。” 若不是真心相待,沈夫人也不会说这样的话,悠然含泪应了。 沈夫人又拿出一个盒子来说:“听说你要走,我那弟妹也让人送来一盒子东西,你一块收起来吧。” 因她现在还住在滴翠斋里,接着又喊了两个婆子帮她将东西送到了滴翠斋。 回去后,悠然将韩夫人给的锦盒打开,发现里面放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并两对实心的赤金镯子和四对金银戒指。那镯子虽然做工算不得精致,但是每个足有四两重,两对加起来也价值不菲了。 其他的主子们听闻此事,都为她高兴,均有物件相赠。 大姑娘沈恬派丫鬟青禾送了几件金银首饰和一些布料。青禾来到悠然的屋子时,见旁人都走了。就将首饰中的一只簪子拿了出来。悠然见簪子的雕工并不出众,虽然簪头嵌了一块玉石,但总体看上去有些粗笨,沈家小姐穿戴向来是无一不精致的,这样的簪子不像是小姐会用的东西。就算是沈家稍有些体面地三等丫鬟也不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簪子,她不由的有些奇怪。 只见青禾冲她一笑,将簪头的玉石底托一拧,簪头便掉了下来。而簪子是中空的,里面还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青禾说道:“小姐说了,你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东西你收好了也是个……念想。有空的时候多回来走动走动,若是有什么烦难事尽管回来开口,别走了就不回来了。” 悠然笑着点点头:“就怕以后你们嫌我回来的次数多呢,替我多谢大姑娘。”真不愧是母女,想的都是一样的,生怕她回去后会吃亏。不过沈夫人等人虽然想的多了些,但是悠然知道她们是为了自己着想。毕竟悠然与家人隔了这么多年没见,大家心里多少会有所怀疑的。 但就算是他们别有用心,有这样光明正大脱籍成为平民的机会,悠然是不会放过的。她终归是现代人的灵魂,对于生死不由己的奴婢身份还是耿耿于怀的。 悠然抬起头看看天空,沈府高大的围墙阻扰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院子上空四四方方的那一小片天。可是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空,以及她一直向往的自由。 第十九章 私房 第十九章 私房 知道她要走,方心素还有些舍不得。她自小见过的丫鬟不知凡几,可是却很少见过像悠然这样聪明却又守本分的,总是不着痕迹的提点她,主仆两人相处的非常融洽。 听说林家的家境并不好,方心素有些担心悠然回去后会受不了那样的苦楚,但是看见她一向淡然的眼睛里流淌的别样神采时,方心素也明白了她对归家的渴望。因此也只好让弦音收拾出一大些东西给了她。 这天,只有两人时,方心素突然问道:“我听说当初你是自卖自身的,假如当初是你的父母将你卖了,你会恨她们吗?” 悠然有些诧异于方心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是看到方心素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的盯着她,悠然叹了一口气:“我也说不准,要看是何等情形了。若是真的关乎生死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若他们只是为了钱财,我许是不会原谅他们的。” 方心素又问:“你说一个人将自己的孩子从小放到别人家养会是为什么呢?” 悠然回道:“可是那家子家境不好,孩子多了着实养不起?” 方心素摇摇头:“那家子孩子虽多,那人却是位高权重、富贵双全。” 这话说的,像是牵扯到什么豪门秘辛。悠然直觉这话与方心素进宫的事有关,她深思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既然不是钱财的事,那中间定是有什么原委的。越是高门大户,肮脏的事情越多,稍有不慎便是性命攸关,有时侯离得远了未必是不幸呢。照我说,管它真相是什么,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好好活着才是正理呢。” “你说的也对。”方心素喃喃自语道,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相处了虽只有两个多月,但是方心素已经看出来悠然是个爱看书的,而且和她一样特别喜欢看杂书。因此便将自己以往看过的一些县志、游记、史书等整理了大半箱子给她,还有一些送南边带过来的特产等物,整整装了一个大箱子。悠然待要推辞来着,但是方心素指给她看了看,里面一大半是书籍,于是悠然方告谢收了。这些书都是了解这个世界的最好途径,她舍不得拒绝。 听弦音她们说方心素是九月份的生日,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决定到时一定要好好绣一幅炕屏送给方姑娘做寿礼。 沈英和沈湘也都派丫鬟送来了一些首饰等物,外院的三少爷、四少爷也派人送了些文房四宝等物以作纪念。便是沈莲也派丫鬟送来了一对赤金镯子和几个金银锞子,说是留个念想。 只有大少爷沈苍一直都没有动静,悠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除了主子们,其他的小姐妹们也都有礼物相赠,或者是荷包手帕或者是簪环布料,倒也足足有一个包袱。 既然准备脱籍,方心素便不再令她值夜了。这天晚上,和她同屋的紫荆去方心素屋里值夜。送走前来探望的小姐妹后,悠然将屋门锁好,开始盘点自己的东西。 话说虽然来的时间不短了,但是悠然一直战战兢兢地想着早日适应古代的生活,每日里又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还没有好好的数过攒下的东西呢。 原主在沈府多年,就只有一开始做小丫鬟的两三年没有攒下什么东西。后来到了沈夫人身边后就开始是五百钱的月例,后来又涨到了一两银子。然而月例只是悠然财物中的小头,大头是主子们的各种赏赐。救了韩家少爷的那回,沈夫人说是没给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当时的轻柳也得了两锭十两沉的金锭和满满一荷包的金瓜子。 悠然拿出钥匙将放贵重物品的一个香樟木的小箱子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十多个。最大的是一个深红色嵌螺钿的梳妆盒,打开后里面是双层的,上面一层放了好几只嵌宝石的金镯和一些金戒指等物,下面一层单独放了一对累丝嵌红宝的小凤钗。这几样特别贵重的首饰,都是她近几年过生日时,沈夫人和大姑娘赏的。 其中一个雕着牡丹花纹的锦盒里,有一套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首饰最为珍贵。这套首饰包括一对累丝金凤的钗、一对簪子、一对镯子、一对耳坠和一对戒指。上面都嵌了莲子大小的红宝石,那宝石澄净通透,一看就价值不凡。是去年她过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她是丫鬟自然不用过什么及笄礼,因此沈夫人便赏了这套首饰给她。只是她一直没舍得戴出来,都放在那里压箱底呢。 另外的一些盒子也大多是各式各样的首饰,什么金镶宝的蝴蝶小钗、烧蓝镶金花钿、镶珠银簪、碧玉滕花玉佩、各种景泰蓝红珊瑚的耳坠耳环、金镶玉的白银缠丝的手镯……琳琅满目。悠然刚来时也是大开眼界,谁说古代不发达的?看人家这金累丝的工艺,多高超啊,还都是纯手工的呢。这要放在现代,光手工费,悠然就付不起啊。 还有一个盒子里装了满满一匣子的金瓜子和金锞子,还有一个荷包里放了一些散碎银子和铜钱什么的。她得的一些银锞子银锭什么的大都托人给换成了银票,大约有二百两,加上今天沈夫人和大姑娘给她的银票,光银票她就有将近五百两了。她将银票放在贴身衣服的口袋里。因为府里发的金子成色好,原主没舍得换成金票,而是都攒了起来。平时在府中顶多花些铜钱和碎银,金子基本上没有动,若是换成银子也要值个七八百两。 接下来轻柳又看了装衣物和布料的几口箱子,妆花缎、花罗、云锦、缂丝、杭绸等各式名贵布料应有尽有。还有一些皮袄、大毛衣裳啥的,不比前世看过的电视剧上面的服饰差多少。光这些衣裳布料,换成银子就得有六七百两吧。 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其他东西,都铺开来,竟然铺了满满一炕。轻柳穿越过来之前,原主一直是二等丫鬟,平日赏赐也多,但是跟掌事的大丫鬟还是无法相比的。成为大丫鬟后,除了沈家主子的赏赐,每到年节下,悠然帮着大夫人迎来送往的时候,各家夫人给的赏赐都很丰厚。毕竟像沈家这样的公侯世家,往来的也多是名门大户,其中不乏王府公主府什么的,这些人出手自然是十分阔绰。粗略估算一下,悠然穿越过来之后,只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就攒了一两千银子的身家。怪不得红楼梦里一个被撵出去的晴雯还可以攒下几百金呢。 第二十章 不平 第二十章 不平 金银之物虽多,最令悠然喜欢的还是方姑娘送的那一箱子东西。里面除了书籍,还有几本棋谱和画谱,这些都是悠然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得到的东西。金银虽好,但是万一遇到什么天灾人祸,说不定便一夕没了。但是知识,只要记到了脑子里,便永远都不会消失。 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之后,悠然将一些以前绣的荷包找出来,每个里面都装了一些小物件,准备将之送给各位小姐妹。还有一些穿小了的衣物和一些布料什么的,也可以送给小丫鬟。 接下来的两天,悠然四处拜访,和府里的主子、姐妹们依依惜别,并奉上自己的一些针线等物。 悠然一贯行事大方、待人和善,知道她要走,好多人都舍不得,免不了痛哭了几场。 飞絮与青禾等人商议着,要凑份子摆桌酒席给悠然践行。这事被沈恬姐妹几个知道了,于是姑娘们也跟着凑趣。 沈恬问青禾:“你们准备怎么整呢?” 青禾笑着说:“奴婢们一共凑了五两银子出来,想着让大厨房那边给整治一桌好饭菜来,再整上两坛果子酒也就是了。” 沈恬摇摇头:“光你们几个有什么趣儿,不如咱们一起。轻柳在这里带了这么些年,大家都舍不得她,践行宴搞得大一点也无妨。这样吧,庄子上刚送来了几样新鲜的蔬果,我让他们送些进来,咱们也尝个鲜儿。我再拿五两银子出来,让厨房多做几道大菜。” 沈湘是个爱热闹的:“就是,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将我们撇到一边去,我看也不必在屋里摆,就在后面莲花池边上的听雨阁里摆上几桌,咱们几个院子里的主子、丫头们都来,好好闹闹轻柳姐姐才是。” 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心性没有不爱热闹的。就连一贯温吞的沈英也笑着说:“这事,自然不能让大姐一个人出力,我那里的春燕做得一手好点心,到时我让她做几样别致些的点心。另外我再出二两银子吧。” 于是沈莲也拿了二两银子出来,方心素和沈湘都是不差钱的,均出了五两银子。 厨房的管事婆子收到了这些银子,有些哭笑不得:“姑娘们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哪能要这么多银子呢。” 沈恬笑着说:“嬷嬷们平日里也辛苦,我们既要开宴,自然就不好用平常那个份例,这些银子嬷嬷收了,只管挑好东西做了来。” 方心素在一边附和:“这银子可不是白拿的,妈妈可得给我们整些新奇别致的东西才好。可别拿些寻常东西来糊弄我们,我可不是你们姑娘那么好性,若是糊弄了我,我可是不依的。” 那婆子惶恐道:“就是给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县主,县主和姑娘们只管放心,老奴一准办的妥妥的。” 沈恬摆摆手,那婆子拿着银子下去了。 这时,微雨带着两个婆子过来了,她行礼后说道:“宫里来人了,太后娘娘给县主送来了一些东西,奴婢已经着人送到滴翠斋里了。” 众人听了心里无不钦羡,这个表姑娘不知如何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即使回来了,也还是三五不时的赏赐一回东西,吃穿住行各色东西均有。 不夸张的说,即使是不太得宠的公主在太后跟前都未必有这份体面。若不是方心素现在还在守孝,怕是早就被各色帖子给淹没了。 方心素回去时,张嬷嬷将太后赏的东西拿出来指给她看:一篮子新鲜的荔枝、一篮子新鲜龙眼并一斛波斯国进上的螺子黛。 轻柳借机近距离观摩了一下传说中的螺子黛,托前世那部家喻户晓的宫斗剧,轻柳也是久闻螺子黛的大名,可是一直没见过实物。从外观看,其实这进上的东西就是比某宝上的那些多了层精致的包装,不管包装上镶再多的金银珠宝,里面包裹的还是眉笔啊。 方心素见那荔枝和龙眼心里一喜,便说道:“倒是好久没吃这个了。”早有机智的紫荆已经剖开一个,递到她跟前。方心素尝了尝,说道:“味儿还算新鲜,就这么些,也不好分,各拣出一碟子来给简哥儿送去,他也爱吃这个。留下一些用冰块湃了明日里宴席上吃,其他的给舅母和老太太送去吧。” 转头看到锦英几个宫里来的都离的远远地站着,便说道:“老太太那儿,到底是长辈,就由锦英姑娘亲自去送吧。” 锦英心里万分不情愿:自己好歹是宫里来的,净干这些跑腿的活计算什么?可是看到太后时不时的派人送东西来,就知道这个乐安县主是投了太后的眼缘了,眼下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因此,便乖乖的带着小丫头捧了东西去了。 这一斛螺子黛足有十六枚,方心素平素不爱浓妆,这些东西用的很少,因此说道:“这样一盒子我自己还不知道用到哪年呢?给姐妹们分分吧。”于是,便有丫鬟领命去了。除了沈恬得了四枚,其余的沈湘沈英等人都得了两枚。 旁人倒罢了,只有沈湘的丫头彩鹃有些忿忿不平的说:“奴婢听说表姑娘给了大姑娘四枚呢,咱们姑娘也是嫡女,怎么就只得了两枚,竟跟英姑娘她们一样了?” “住口!”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湘给制止了“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还不下去。” 见自家主子不向着自己,彩鹃只好怏怏的住嘴了。 彩鹃出去后,沈湘转头便看向自己的奶嬷嬷陈氏:“嬷嬷,我看彩鹃姐姐年岁大了心也跟着大了。到底是多年的情分在这,如今母亲不在,就请嬷嬷给她好好找户人家,让她出去吧。” 陈嬷嬷劝道:“姑娘这是何必呢?彩鹃也不过是无心之失,就这样撵出去可怎生是好?” “她说这样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长此以往,我会当真的。到时候,若真是与大姐姐和表姐起了龌龊,与我又有什么好处不成?当初我那病到底是因何而起,嬷嬷心里还不清楚吗?” 陈嬷嬷心里大惊:“姑娘……” 第二十一章 来势汹汹 第二十一章 来势汹汹 沈湘摆了摆手:“罢了,你不用解释,咱们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了。既然母亲留我在侯府有她的思量,像彩鹃这样子留在我跟前只能坏事。父亲这一任眼看就要到期了,大伯母的哥哥是吏部侍郎。父亲是升是扁都捏在人家手里,哪有我说委屈的份呢,嬷嬷尽快安排吧。” 陈嬷嬷躬身答应了,看着眼前尚且瘦弱的身影,心里第一次有了敬畏的心思:姑娘平日里看着憨吃憨玩的,没想到心思这样细致。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聪明隐忍,待过几年,怕是比之大姑娘也不差什么了罢? 见自己主子是个心里有数的,陈嬷嬷紧接着便着手去办彩鹃的事去了。好在彩鹃的老子娘还在京里,她悄悄去了一趟彩鹃家里。下午,彩鹃的老子娘就来求见沈湘,说是给彩鹃订好了一门亲事,求姑娘开恩,将彩鹃放出去。 沈湘笑眯眯的说:“既然是喜事,那我也不好拦着。只是说好了明日在后头园子里摆宴,不如就让彩鹃过了明天再回去。我这边,怎么也要预备些东西给她。” 彩鹃母亲答应着,千恩万谢的去了。其他人都不明就里,虽有些诧异彩鹃怎么这样不声不响的就定了亲了。不过彩鹃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况且听说她定的未婚夫是二夫人铺子里的一个年轻管事,一听便是年轻有为的,于是便都纷纷打趣她。 纵使彩鹃心里有万分的不如意,但是得了陈嬷嬷与母亲教导的她,面上也不敢露出丝毫来,只是掩面回房了。众人都以为她是害羞了,都没往心里去。 偏这时沈湘对着陈嬷嬷说:“彩鹃姐姐好歹服侍了我这些年,她要走了,我也很舍不得。除去她的私房,你去挑几样寓意好的金银首饰并绸缎布料,再取五十两银子给她,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陈嬷嬷听了,果真去取了东西来,她原想着直接给彩鹃送过去。又一想姑娘如今行事不比从前软和,便又将东西捧了去给沈湘过目。 沈湘见陈嬷嬷给备下了一对如意纹的金镯、一对如意纹的金簪并一对耳坠,另外还有大红、海棠红的织锦缎各一匹。 “太薄了些。”看到这东西后,沈湘摇头说道。她又从自己的妆奁中挑出来一对赤金穿花戏珠步摇、一对喜鹊登梅金簪并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赤金镶珍珠的戒指添上,又添了两匹时兴布料。然后指着条几上的那对粉彩联珠瓶说:“她素来喜欢那花瓶上的桃子花样,把那对花瓶也给了她罢。” 陈嬷嬷犹豫着说:“姑娘,这些会不会太多了啊?以往也没这样的例啊,开了这个头,以后再有丫头出阁可怎生是好?” 沈湘说:“不多,自幼便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彩鹃一个,她在我身边整整十年了,比母亲陪我的时间都长。若是有人聒噪,只管让她们来找我。” 听了这话,陈嬷嬷便只好答应着去了。 彩鹃原本心里很是有些委屈不忿的,她一心为了姑娘着想,没想到姑娘竟然要让她出去。只是后来老子娘和陈妈妈轮番开导了她一轮,她也是知道自己错了,只是拉不下脸来。 待见到陈嬷嬷带着小丫头捧来那么些东西给她,这会子,里子面子的姑娘算是给全了。彩鹃当下再忍不住,跑到沈湘跟前谢恩,主仆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这件事,就这样翻过去了。 第二天风和日丽的,一早沈恬就派人将听雨阁收拾了出来。先是打扫干净了,放下竹帘子,又点了艾草熏了好几遍。这水边倒是足够凉爽了,就是蚊虫多了些,小丫头又在里外放了好几个熏蚊子的香炉。又有茶水房的过来点了炉子烧开水,预备一会子泡茶用。 因顾忌着方心素尚在孝期,便没有安排戏酒。几个姑娘们自然是坐在一处,其余的与轻柳交好的飞絮、微雨等人也都来了,韩氏知道今日她们要摆席为轻柳践行,便大方的让她们去了:“你们姐妹们素日里交好,凑成块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我心里也是想去的,只是怕我去了,你们又论比起规矩来,反而闹得你们不自在。你们便都去罢,替我多敬轻柳几杯酒,也是我的心意了。” 于是,月华院里的丫鬟变一下子少了大半。恰好今日沈家族人里有个老太太过寿,其实平日里交情平平。但那人是韩氏的长辈,又派人来请了好几次,韩氏推脱不过,只得去了。好在因是家宴,她带着齐嬷嬷和几个小丫头去便足够了。 荷花池里的荷花正好是盛开的时节,粉色的荷花和碧色的荷叶远远看着清亮无比。姑娘与大丫鬟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除了轻柳,彩鹃今日也是众人打趣的对象。轻柳还只是回家,她却是连亲事都定好了,因此众人更加饶不了她。虽只饮了些果子酒,但架不住被灌得狠了,两颊通红。 虽然与宫里来的那拨人虽然不太对付,但是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好撇下她们的。莫姑姑见来的都是些年轻姑娘,张嬷嬷几人都没露面,便也推脱了没来。轻柳派人送了一桌席面过去,便也请了锦英与绣罗过来入席。 少不得还要捡几样新鲜果品给韩氏几人送过去,方心素不愿意看锦英那张脸,故意指派她去前院给方心简送东西。 锦英送完东西往回走,心里犹自不平:这个乐安县主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整天让自己跑腿,自己在慈宁宫时也没被这样支使过。这些活明明派一个小丫头就行了,真真是目中无人。 快走到桐花门时,前边传来一阵喧哗声。她心里好奇:谁这么没规矩呢?快走几步过去后,发现是三四名打扮华丽的贵女并一帮子侍从正在和府里的一些婆子拜扯。 锦英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个不是乐珍公主吗?在慈宁宫时,锦英便听说乐珍公主与乐安县主不太对付。 今日,乐珍公主这样气势汹汹的过来,难不成是来找乐安县主麻烦的? 第二十二章 责问 第二十二章 责问 想到自己近日来所有的冷遇,锦英心想:但凭她乐安县主在得宠,难不成在太后心里还能越过乐珍公主这个亲孙女不成?乐珍公主向来也是颇受太后和皇上宠爱的,再说她还有一个备受皇宠的母亲魏淑妃和皇子兄长。 锦英在心里思量了一番之后,走上前去:“奴婢给乐珍公主请安,公主千岁万安!” 乐珍公主已经几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原以为这府里的下人听到公主驾到一定能够会立马开门迎客的。 谁承想这些下人们却压根不信她的话,只说道:“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摆仪架便上门的贵人,何况便真是公主亲临,我们这些做奴婢也要禀告了主子后,主子们才好出来迎驾。”愣是不让她们进去。 乐珍生怕动静闹大了,惊动了侯夫人。韩氏的二哥娶得可是她的亲姑姑父皇的嫡亲胞妹静华长公主。要是让韩氏知晓了,她出来拦上一拦,自己便不好再找乐安的麻烦了。 带来的这些下人一点也不中用,纠缠了半天了也没能进去二门。 乐珍正在着恼呢,突然听到有人给自己请安,回头一看,眼前给自己请安的丫头看着有些眼熟。于是便问:“你也是这府里的丫鬟?如何认得本宫?” 锦英恭谨回道:“禀公主,奴婢原先是慈宁宫里伺候太后娘娘的,前些天被指派给了乐安县主。” “怪不得看你有些眼熟呢,原来以前是皇祖母身边的。”乐珍一听锦英是慈宁宫的,便换了一种口气:“既然皇祖母把你派给了乐安,你怎么不在身边伺候着,反而跑到外院来了呢?” 锦英回道:“奴婢是奉乐安县主的话,去前院给方少爷送东西去了。” 锦英的语气里带了十足的怨气,乐珍当然是听出来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火上浇油:“啧啧,瞧瞧,咱们的乐安县主多大的排场啊,慈宁宫里出来的大宫女,便是我们姐妹也要好生相待的,到了她这里竟然成了跑腿的小丫头了。” 边上一个贵女附和道:“就是,也不知道她眼里还有没有咱们太后娘娘,公主,乐安县主这样大不敬,咱们可不能干看着啊。” “就是,公主可得为皇室颜面着想啊。” 正愁找不到借口的乐珍也冷笑着说:“我是太后的亲孙女,怎能容忍一个外人这样下她的面子?走,咱们去见见这个乐安县主去,我倒想问问,她眼里还有没有皇祖母。” 说完便又要往里闯,守门的打头是内院仅次于齐嬷嬷的于嬷嬷,她还要拦,却被锦英给推开了:“嬷嬷可看清楚,您眼前这位,可是堂堂的乐珍公主。莫说是你,便是夫人来了,你看她敢不敢拦当朝公主?” 于嬷嬷一愣神的功夫,便被乐珍公主带来的随从推开了,紧接着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进到了垂花门里。 于嬷嬷眼看大势无望,连忙带着婆子们走小路去园子里给姑娘们通风去了。刚才已经有小厮去给夫人报信了,希望夫人早些回来才好。 乐珍带着人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乐安那丫头在干什么呢?” 锦英回道:“县主身边的大丫鬟赎身了,县主在后面园子里摆了酒席给这位丫鬟践行呢。” “酒席?哼,我记得那丫头身上还带着孝吧,竟然在孝中饮酒,真是不忠不孝!” 听了这话,乐珍心里更加得意:好你个乐安,待我抓你个现行,看你怎么狡辩?孝中饮酒,便是皇祖母知道了也会不喜欢罢? 她带着随从们跟随锦英气势汹汹的来到听雨阁,刚要大声质问,眼前的场景却让她生生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说好的宴席呢?说好的饮酒作乐呢? 只见听音搁前面的回廊里摆了一张大书案,上面铺了一张足有六尺来长的绢纸,上面密密的画满了园中景色。包括方心素在内的沈府所有姑娘们每人执一笔,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画呢,便是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也都围在画案旁静静地观看,似是对乐珍的到来丝毫不觉。 直到乐珍按捺不住,开口道:“你们倒是好雅兴啊!” 众人似乎才发现乐珍的到来,连忙上前拜见,口称“千岁”。 乐珍也不喊起,众人只能是继续跪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 绕过她们,乐珍径自去了回廊里面,看向画案上的画,冷笑一声:“这画倒是画的不错,难为你们了,这么点子时间就画成这样。可惜,再怎么遮掩也掩饰不了乐安县主你孝期饮酒的事实!” 方心素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乐珍冷笑:“没成想乐安县主也会撒谎,真该让皇祖母见见你这样的嘴脸。锦英,刚才你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是要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了,只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锦英只能寄希望于乐珍公主会将乐安县主给扳倒。于是她上前说道:“奴婢刚刚奉县主的命令去前院给方公子送东西,走之前这园子里确实是摆了酒席的。只是不知道这酒席是什么时候撤下的。公主若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 “其他人?这园子里怕都是侯府的下人罢?问她们,她们还不会替主子遮掩?” 锦英回道:“除了奴婢,县主身边还有的莫姑姑和绣罗她们几个都是从慈宁宫来的,想来她们当是不会撒谎的。” 自然有乐珍的随从去将这几人都找了出来,乐珍满以为这几个被放到乐安这个外八路的县主身边,心里指不定怎么不满呢,有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定不会放过的。于是她气定神闲的说:“你们都说实话就是了,今日中午,乐安县主是不是在这里饮酒了?” 第二十三章 挨打 第二十三章 挨打 她们自然是以莫姑姑为首,只见莫姑姑行了一礼道:“启禀公主,今日县主与侯府的诸位姑娘们虽然是在这里用了午膳并一些果品,但是宴上并无人饮酒。” 乐珍没想到莫姑姑会倒向乐安,锦英也没有想到,她急切的说:“姑姑可要想清楚了,公主面前,可容不得你徇私。”话里话外都是莫姑姑在替乐安开脱的意思。 莫姑姑道:“老奴的话句句属实,并不敢欺瞒公主。”开玩笑,她是太后派来给县主做教养姑姑的。县主若是真的有孝中饮酒的名声传出去了,打的是谁的脸?最终还不是太后的?莫说县主是没有饮酒,便是真的饮了,她也只能说没有。 这个锦英,真是看不明白啊!若是县主真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宫里派来伺候的还能得什么好不成? 此时乐珍又看向宫里来的其他人:“你们几个呢?若觉得莫姑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说出来,自有本公主给你们做主。” 几个人都不言语。 乐珍虽然素来刁蛮,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眼见莫姑姑几人都向着方心素说话,便知道“孝中饮酒”这一条是给她扣不上了。 但是,她还有后招呢,她转头看向方心素:“罢了,这事许是锦英记错了也是有的。只是,我过来的时候,看到锦英被你派去给你弟弟送东西倒是真的。堂堂慈宁宫里出来的八品女官,到了你这里竟然沦落成了跑腿的杂役。你将慈宁宫的颜面放在何处?你眼里还有没有皇祖母?” 方心素“腾”的一下站起来回道:“太后娘娘既然将她们几个指给了我,那么怎样调用她们自然是我说了算。如果她们仗着自己是太后宫里出来的,当起差来挑肥拣瘦甚至是不敬主子,那才是给慈宁宫、给太后娘娘摸黑呢!” “好你个方心素,倒是够伶牙俐齿的。本宫何曾让你起来?皇祖母好性不与你计较,本公主可没那么大肚量。竟然如此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来人,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大不敬的。” 素日里,便是不得宠的公主、后妃也常有被乐珍欺负的,她的随从也都是些无法无天的。见乐珍开口了,一个跟在她后面的宫女立马上前扬起巴掌就打了下去。 方心素没有料到乐珍这样蛮横,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身边跪着的轻柳见那宫女体型粗壮,手掌足有团扇大小,这一巴掌是用足了力气的,要是真打在方心素的脸上,那么方心素的脸怕是就保不住了。 来不及多加思索,电光火石之间,轻柳便站起来一下子将方心素护在怀里。那宫女的巴掌正好落在了她的后脑上,轻柳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差点就要摔倒在地,被方心素一下子扶住了:“轻柳,你没事吧?” 见乐珍公主这样蛮横无理,沈恬等人也顾不上敬不敬了,当下都站起身来,将方心素主仆挡在身后。 沈恬说道:“公主这是何意?且不说表妹是圣上钦封的县主,就是我们沈家也是堂堂侯府。便是我们府上有万般不是,也该由陛下颁下圣旨才是。公主来我们府上这样大动干戈,将我们忠义侯府放在何处?” 乐珍冷哼道:“一个侯府罢了,还不放在本公主眼里。我今日就算是将你们侯府给拆了,你又能奈我何?” 边上一个女的附和道:“就是,沈恬,别以为你自己有多大的脸,侯府嫡女在公主这样的金枝玉叶面前算什么?识相的赶紧让开,别自找难看。” 沈恬不认识她,沈英和沈莲却是认识,说话的这个是魏淑妃兄长家的庶女魏如霞,在权贵家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都说这个魏如霞靠着巴结上了乐珍公主,在家里连嫡姐都不放在眼里的。只是,再怎么巴结,也改不了她的庶女出身,参加一些宴会的时候也只能在庶女圈里待着。 沈莲迅速的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魏如霞的身份,她是魏淑妃的侄女不假,可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要不是看魏淑妃和三皇子的面子,她连挤进贵女圈的机会都没有。若是真的撕扯开了,自己是帮着大姐还是冷眼旁观呢。 忠义侯府好歹是百年世家,乐珍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她对着沈恬说:“看在你爹爹的份上,我就不动你了,我只找方心素的麻烦,你闪到一边去。” 谁知沈恬纹丝不动:“公主今日要动我表妹一根头发就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乐珍公主银牙一咬:“敬酒不吃吃罚酒!”然后向魏如霞使了一个眼色,魏如霞伸手便要去推沈恬:“公主命你让开,没听见吗?”谁知她的手还没碰到沈恬呢,就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莲,沈莲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动我大姐姐!” 沈恬不意沈莲竟会挡在她的前面,而一直习惯跟在她身后的沈英到如今还是藏在她的身后,半点没有出头的打算。沈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了新的计量。 听到消息的方心简和沈荣几人也带着前院的小厮和婆子过来了,只是乐珍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命几名侍卫将他们挡在了外面。这几名侍卫是三个借给她的,平日里负责她的人身安全,但是一般是不会帮她动手的。毕竟乐珍对付的一般都是贵女一流,真要出了什么事,乐珍作为公主不会怎么样,他们这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此时,莫姑姑等人也已经拦在了乐珍跟前:“请公主三思,今日之事若是被太后老人家知道了,怕是会对公主不利。” 这话恰好戳中了乐珍的痛点,她气急败坏的道:“什么利不利的,我就不信皇祖母会为了一个孤女和我过不去。这个方心素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哄得皇祖母将她视若珍宝。上次将皇祖母的七彩珍珠冠哄去了不说,这次又将波斯国进贡的螺子黛哄了去,忒的厚颜无耻,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知道有些东西可不是她能肖想的。” 说完,便对着身后两个嬷嬷说道:“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动手?沈府这些人再有阻拦的,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一并给本公主收拾了。一应后果自有本公主承担。”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均想着公主欺负大臣之女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的处罚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于是,两人便挽起袖子准备动手了。 见到这两人,莫姑姑心里一惊:别人不知,她可是知道这两人是魏淑妃精心培养出来的,虽面上与寻常嬷嬷无异,但实际上却是暗藏功夫的。以往不知道帮着乐珍公主做过多少恶事,难道今日,乐安县主难逃一劫了吗? 第二十四章 决绝 第二十四章 决绝 莫姑姑心里暗暗着急:这两个嬷嬷不是好对付的,去宫里送信的小喜子怎么还没有搬救兵来? 那边,乐珍带来的随从们已经和沈府闻讯赶来的婆子、丫鬟们扭打在一块。乐珍带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毕竟是在沈府的地盘上,虽然碍于她们是公主的随从,众人不敢十分反扑,但也是控制着不让她们近到自家主子身旁。 那两个嬷嬷终于出手了,随手一抓就将一个体型尚算粗壮的婆子给扔到了一边。 两人并肩作战齐头并进,眼看就要抓到方心素的衣衫了,突然从空中飞来几枚石子通通打在她们的右手上。 “哎呦,哎呦”两人吃痛,纷纷抱住右手哀嚎不已。 乐珍一怒:“谁敢坏本公主的好事?” “是我!”乐珍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太子殿下,还有五皇子、荣郡王以及静华姑姑家的韩瑜表哥,顿时不言语了。 韩氏也跟在后头,过来一看地上躺着好几个自己府里的丫鬟婆子。闺女和外甥女也都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不由悲从中来,连忙跑到女孩们身前查看。 “乐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跑到忠义侯府来撒野,殴打臣女,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太子斥道。 乐珍犹自不服:“什么是规矩?天下的规矩还不是父皇定的,我是堂堂公主,不过是几个臣子的女儿,打了便是打了,又怎么样?” “你……”太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乐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这样公然对她不敬。 “乐珍公主好大的口气,有本事这话对着宫里的太后、皇上说去。”一边的荣郡王凉凉的说。 “去就去,有什么好怕的?”乐珍犹自不服。 “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害怕的该是我们忠义侯府才是,惹恼了您这样的皇家公主,可不该被打上门?” 说完,指着站在一旁的几名侍卫说:“我治家无能,竟然让一群外男闯进了内院。我堂堂忠义侯府满门忠烈啊,可怜我那尚在沙场奋战的夫君,为保家卫国抛家舍业,如今她的儿女和外甥却在自己家里受此屈辱。我沈家一门的名声何在?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我又有何脸面待夫君回来?我还不如一死了之……”说完,便起身往听雨阁的柱子上撞去。 众人想要拦时已经来不及,只见韩氏的头正撞在了听雨阁的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注,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几人忙不迭的派人去请太医,开玩笑,这韩氏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传出去了皇室的名声何存? 沈恬立马跑上前去扶住韩氏:“母亲,你怎么样了,母亲!”只见韩氏悄悄地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然后韩氏的手状似无意的搭到了她的手上。见母亲无碍,沈恬心里大定,她用一只手悄悄将母亲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另一只手拿帕子捂住母亲头上的伤口,痛哭道:“母亲,你若是有什么不测,让女儿怎么办?” 方心素以为舅母是真的撞伤了,韩氏如今这样生死不明的样子也深深的刺痛了她。她转头走到乐珍跟前,一下子就甩了她一个巴掌,继而冷声道:“若是我舅母有什么不测,我方心素与你唐乐珍不死不休!” 众人都没有料到方心素竟然敢对乐珍动手,或者是想到了也没阻止也不一定。乐珍捂着自己被打的左脸,惊怒的说道:“你竟然敢打我?从小到大,就连父皇都没有动过我一指头,你算什么东西?我一定要禀告父皇,诛你九族!” 方心素冷笑:“好啊,你让皇帝诸我的亲九族看看,告诉他老人家,查清楚了,别诛错了!” “你,你等着……”说完捂着脸跑掉了。 另一边的简郡王看到方心素这样横眉冷目的样子,倒觉得很有意思。见惯了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倒是很少见这样锋芒毕露的姑娘,当下不由多看了方心素几眼。 乐珍倒是一跑了之,只是太子看着忠义侯府的这一对烂摊子,头都大了,真不该为了看热闹而跑过来的。他再没想到乐珍竟然这样胡搅蛮缠,擅闯侯府不说,掌掴县主、恐吓侯府千金,又将堂堂的忠义侯夫人气的寻死。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再转念一想,枉费老三一个劲的想褶子拉拢忠义侯呢,现在他的亲妹妹给他捅了这么大漏子,看老三如何是好? 侯爷不在家,沈家的几个都是庶子身份不够,方心简走到太子几人跟前说:“今日之事有劳太子及诸位皇子、王爷张目了,原该好生款待诸位才是。只是眼下府里这个样子……” 不待他说完,太子便摆了摆手:“方都尉不必多说了,事情经过孤王等人都看在眼里。这便回宫禀告父皇,必不会令侯夫人、县主和诸位姑娘白白受辱。沈家这里就有劳方公子和韩瑜弟弟费心照应了,若缺少什么药材补品只管派人到孤那里去取。”接着,也不罗嗦,转身走了。 下剩的五皇子和简郡王也跟着走了,只韩瑜关心自家姑姑的伤势留了下来。 韩瑜、方心简带着沈苍二人将太子一行送至大门口看他们上了仪架后,方心简才说:“多亏了韩表哥将太子他们请了来,要不然乐珍公主还不定使什么手段呢?” 韩瑜说:“也是正好赶巧了,今日我赔几位爷出来逛逛,在路上碰到了急匆匆往回赶的姑妈,才知道乐珍公主竟然欺上门来了。这个乐珍着实可恶,明日我必定让母亲去宫里与外祖母和舅舅好生说道说道。” 皇宫里,康明帝已然知晓了在忠义侯府的事情,气的将御案上的文房四宝都摔倒了地上:“这个乐珍,平日在宫里刁蛮任性些就罢了,如今竟然擅闯堂堂的侯府,欺侮朕钦封的县主,掌掴侯府千金……实在是不成体统,谁给她那样大的胆子?恩?” 第二十五章 白玉舒痕膏 第二十五章 白玉舒痕膏 满屋子的内侍都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刘公公心想:“哎呦喂,乐珍公主这脾气还不是您给惯得,上次她将威远伯府的姑娘整的毁了容,不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嘛?这往后,再捅更大的篓子不也是正常的吗?” 当然这话,刘公公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嘴上是万万不敢说的。 这时,外面侍卫进来传话:太子并五皇子等人求见。 康明帝便传他们进来了,进来后太子见满地狼藉,心里揣度着父皇定是知晓今日之事了。于是说道:“请父皇息怒,乐珍妹妹还小,再着人好生教导就是了,只如今沈夫人怕是不太好,儿臣怕有个万一,还请父皇派御医前去探视才好。” “沈夫人怎么了?”康明帝只知道乐珍带人去忠义侯府闹事,还不知道韩氏已经撞了柱子的事。 太子迟疑的说:“因乐珍妹妹带了几个侍卫擅闯了侯府内院,惊扰了正在作画的乐安县主和沈家诸位姑娘,侯夫人自觉治家无能,让满府的姑娘受了外男唐突,因此想以死向沈家列祖列宗及沈侯爷谢罪。” 接着,太子跪下道:“都怪儿臣无能,没能及时拦住沈夫人寻死,请父皇责罚。”五皇子等人也跟着一起跪下了“儿臣等无能。” 康明帝摆摆手:“行了,这事与你们无关。沈夫人伤势如何?” 太子道:“儿臣只见到沈夫人撞了柱子后血流如注,儿臣到底是外男不好在侯府内院多待,已派了太医在那里医治。” 康明帝扬声道:“刘真,马上派两名御医到忠义侯府去,务必要令沈夫人安然无恙。再去将此事告知皇后,让她看着安排。” 康明帝心里清楚韩氏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危险,她的寻死觅活只是种表达不满的手段,否则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寻死了。但是人家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乐珍带着外男闯入侯府内院,她生怕沈家的姑娘们因此被人诟病吗? 哎,自家孩子闯的祸,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啊。 接着他问道:“沈家的嫡长女今年多大了?” 这话问的,一屋子大男人谁没事去打探姑娘家的芳龄啊? 还是刘真想了下回道:“老奴记得乐安县主今年是十三岁了,沈姑娘应是大上一两岁,今年是十四或者十五岁。” 康明帝一眼看向站在太子身后沉默不语的五皇子:“朕记得,老五今年也十七岁了吧,也是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 五皇子闻弦歌而知雅意,脑海中浮现出在忠义侯府时,沈夫人受伤后、沈姑娘强忍悲痛仍然镇定的指挥下人做事的从容样子。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颇为能征善战、手握重权的父亲。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五皇子按捺下心里的激动,顿了一顿,说:“儿臣听闻沈家嫡长女秀外慧中、蕙质兰心,求父皇为儿臣赐婚。” 这个五皇子以往都是话语不多的样子,康明帝不意他竟然这样通透,当下大喜道:“好,来人,颁旨。” 剩下的几人纷纷向五皇子道喜。太子一边道喜一边心里暗叹:这事到最后竟然成全了老五,多少人想着拉拢忠义侯不得其门而入,如今竟然便宜了这个素日一贯不言不语的五弟。不过想到老五虽然平时话语不多也没什么实权但对自己这个储君一向还算恭谨,因此便也按下心里的酸意。 紧接着,几道震动宫内外的圣旨接连颁了下去。首先是沈恬赐婚给五皇子的圣旨,还有方心素被皇后收为义女加封“乐安郡主”的圣旨。 当然,对于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乐珍,康明帝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法外开恩,他连见都没见,直接派人将她送到皇室处理犯错女眷的地方——白莲庵。 乐珍的母亲,也是康明帝的宠妃魏淑妃都没来得及给女儿求情,就被一道圣旨夺了封号,降成了魏妃,并被勒令闭门思过。要不是她还生了一个已快成年的三皇子,还不知道要被怎样磋磨呢。 太后和皇后等人都派身边的掌事女官亲去忠义侯府探望养伤的韩氏,各色名贵的药品、补品流水一样被送过来。 原先对此事还有所观望的权贵圈子在知晓五皇子的赐婚旨意后,哪还不知道皇帝的意思。有交情的夫人们纷纷携带厚礼欲上门探望韩氏,不认识的也派家下人前去送礼问安。一时间,忠义侯府门前再一次人满为患。 后来,还是沈家不得已放出话来:“侯夫人伤势严重,御医叮嘱了要静养,因此一律不见外客。”云云,如此,沈府外头才消停了些。 月华院里,沈夫人虽然并未受伤,但总也要装样,几个姑娘轮流着在跟前侍疾。就连凝晖院里的老太太虽巴不得韩氏立马死掉,但现如今也不得不日日派人过来探视。 这日,好不容易打发了闲杂人等。韩氏看着沈恬说道:“为母只是想着给你们讨个说法来着,却不料用力过了。我原想着等你及笄过后,给你找一户家世清白人口简单的人家让你嫁过去,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谁承想皇上竟然将你赐给了五皇子,好在是正妃,否则,让我怎么见你父亲?媳妇难做,皇家的媳妇更难。若是寻常人家,你受了委屈,母亲还能让你兄弟们给你张目,这天潢贵胄的,让为娘怎生放心?” 沈恬说道:“母亲多虑了,凭咱家的家世和父亲的战功,只要五皇子不是太不讲理的人,女儿便能过的很好。” 韩氏说:“五皇子一向沉默寡言,在皇子中并不显眼,也不知道性子究竟如何。你韩瑜表哥与他应当是熟悉些,改明儿,让你韩瑜表哥好好打听一下他的性子。可别是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要不然,母亲就是拼着不要这条命,也不能把你往火坑里推。” 沈恬无奈的说:“母亲多虑了,好歹是堂堂皇子,一言一行自幼便有名师教导的,想来不会有太大差池的。” 韩氏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你看那乐珍公主,自幼也是有教养嬷嬷在旁教导的,可还不是照样蛮横霸道?” 见母亲在那纠结起来了,沈恬只好劝道:“既然以往没听五皇子有什么出格的言行,想来定是无碍的。母亲若实在不放心,改日好好询问一下瑜表哥不就是了,千万别在此劳心费神的,让女儿心里着实难安。母亲且好生休养,女儿去滴翠斋看看轻柳姐姐去。” 韩氏点点头:“去吧,那丫头的伤可还好些了?” 沈恬说:“旁的地方也就罢了,被撕掉的那缕头发过些日子就长出来了。只她脖颈那块当日被那宫人的护甲刮伤了一块,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什么伤疤。” 韩氏说:“这丫头是个好的,当日要不是她拼死护住了素姐儿,恐怕今日躺在床上的就是素姐儿了。那一巴掌要是真打在素姐儿脸上,她这辈子可就给毁了。对了,我那里有一瓶皇后娘娘赐下来的白玉舒痕膏,对外伤疤痕最是有效,你拿一瓶过去给她,比给别的东西都强些。另外再拿几样上好的燕窝、灵芝给她,横竖这东西我这多得是。” 沈恬点点头,带着飞絮找出来的药膏和补品去了滴翠斋。 第二十六章 出府 第二十六章 出府 那一日打伤轻柳的宫人,手上戴了镶刺的护甲,幸好轻柳当时是背对着她,脸上没有什么大碍。饶是如此,轻柳的后脑勺也起了一个大包,过了好几日才消肿。如今别的地方也罢了,被撕下头发的那块也长好了,只有脖颈上的那条一寸来长的伤疤还是有些红肿,看着便有些可怖。 方心素将自己那里收着的最好的祛疤药找出来给她抹上,也只是让伤口看着小了些,不能根治。 莫姑姑见方心素为轻柳的伤疤焦心,便说道:“郡主不必过分忧心,前年威远伯家的姑娘也是受了同样的伤,用了许多药膏都不层管用。后来还是皇后娘娘赐下了宫中圣药白玉舒痕胶给她,听说这位姑娘用了以后伤势很快就恢复如初,一点都看不出来。郡主若实在忧心轻柳,不如将事情告与太后娘娘。想必太后娘娘看在请柳姑娘忠心护主的份上,定会赐下此药的。” “既然如此,那我这便派人去递牌子去。”方心素站起来说道。 “递什么牌子啊?”说话间,沈恬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方心素连忙将原由说了一遍,沈恬笑道:“可巧了,命中注定你就不用跑这趟腿。母亲听说轻柳伤的厉害,特意命我将皇后娘娘赐给她的白玉舒痕膏拿来给轻柳用用看呢。” 听到这话,方心素大喜:“还是舅母想的周到。”继而又郁闷道:“若不是为了护着我,轻柳也不必受此灾难。还有舅母,如今还在床上养伤‘姐妹们那日也受了不少屈辱。都怪我,连累了大家。”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沈恬连忙拿帕子帮她擦眼泪:“好妹妹,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都是一家子,你说这话可就外道了。你在亲舅舅家住着,难不成我们阖府的人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外人欺负?你若当我们是你的亲人,以后这话可就不许再提了。” 方心素心里一阵难受:若自己真是人家的外甥女就罢了,偏生不是,沈家人对她越好越让她不安。不过,听到沈恬这样说,方心素破涕而笑:“好姐姐,我再不说了。走,咱们去看看轻柳去吧。” 果然不愧是宫中圣药,轻柳用了沈恬送来的白玉舒痕膏不过几日功夫,颈后的伤疤就渐渐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印子。本身伤疤在颈后就不易被察觉,如今这样,除非是事先知情特意拿眼去瞧,要不然再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 她的伤势好了以后,恰逢林安然又来探望,便回禀了韩氏并方心素,想要回家。 悠然亲自来给韩氏请安,韩氏亲眼瞧了她的伤疤后才放心:“罢了,横竖你是早就脱了籍的,既然家里人惦记,早些家去也好。若是早让你回去,说不得你就不用受这些苦楚了。” 悠然答道:“奴婢万分庆幸在府里多呆了几天呢,算是替郡主挡了一灾,奴婢皮糙肉厚的不怕什么。若是郡主挨了那一下……奴婢想想都觉得后怕呢。好在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韩氏痛快的放人了,并又派人收拾了一大包上好的补品、药品给她,其中不乏、人参、燕窝等名贵之物。韩氏说:“这些东西在咱们府里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出去后再想买可就不好了。这人参灵芝的都是炮制好的,只要储存得当,放个三五年的是没问题的。你收着,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也不至于两眼一码黑。” 见韩氏说得恳切,悠然便收下了。 听闻悠然要走,方心素也不好再留。除了前些天给的东西,她命张嬷嬷又收拾出几样自己新得的时兴首饰并几部新书给了她。 悠然看着眼前的首饰盒,有些无语。方心素说是收拾了几样首饰给她,她也没多想,便收下了。谁承想打开后,看到这琳琅满目的满满一匣子各色珠宝顿时有些被吓到了,这哪是几样首饰啊,这可是整整一匣子呢。悠然粗略的算了算,这里面的东西加起来怕是不下千金之数吧。这还是往少了算的,怪不得她让张嬷嬷直接送到自己房间呢,想来也是怕招了旁人的眼吧。 想来方心素也是觉得自己替她挡了一下又受了伤,这些算是谢礼吧。待要送回去吧,又怕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想了良久,悠然还是将东西收下了,虱子多了不怕咬,横竖自己是得了便宜了,以后有机会再图报也未尝不可。 这天天气晴朗,林安然早早的就雇了马车来接。守门的见他来了,连忙往里通报。悠然拜别韩氏和姑娘们,又与众姐妹话别,含泪而去。 虽然她将大部分的衣物、布料等物都送与了姐妹们,但是剩下的东西还是装了满满一马车。虽然林安然赶的这辆马车并不小,但是她的东西东西太多,连原先的座位都占了起来,悠然只能蜷坐在靠近门帘处的一个木箱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弟弟则坐在外面赶车。 即使这样坐着并不舒服,但是悠然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中午姐弟两人就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就着温水吃了一些点心,稍作休息后就上路了。稍作磨蹭,天黑前他们便到不了家了。 终于,在天刚擦黑的时候,他们回到了自己家里,京城郊区一个村子里的民居。 只是这房子与悠然记忆中的房子好像不太一样。 许是看出了姐姐的疑惑,安然说道:“这是咱祖上留下的祖宅,因为地势高些,那年发洪水并没有冲到。咱家镇子上的那套房子被冲毁了,当年从府城回来时,因为银钱紧张,母亲便做主将那块地皮卖了。横竖咱家还有这套祖宅和七八亩地,所得的银钱也足够日常所需了。” 悠然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原主听一个管事娘子讲过现在的一亩良田年景好的时候每年所得粮食除去税钱能换八九百钱,七八亩地满打满算每年也不过能换六两多银子,还要供弟弟读书,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攒下三十多两银子的。 这个念头在悠然的脑海中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这时听到马车声音的林母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一双儿女平平安安的站在大门前,不由的泪流满面。她上前一步,将悠然一下子揽在怀里,痛哭到:“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回来就好了,咱们一家子终于团圆了。” 第二十七章 家 第二十七章 家 虽然不太习惯与别人这样亲近,但是悠然没有挣脱,此情此景,悠然心里也不由的有些酸楚。 还是男人的情感更坚毅一些,这时安然在旁边提醒道:“母亲,姐姐舟车劳顿也辛苦了,咱们先把东西搬进去再说吧。” 林母一听连忙点点头:“是是,看我老糊涂了,光顾着流眼泪了。快,安然帮你姐姐把东西都搬到西北屋去。一会搬完了,咱就开饭。” 安然将马车的轿帘掀开,林母没想到女儿竟然带来了这么多东西,不由问道:“悠然啊,你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府里的夫人小姐们会不会不乐意啊?” 悠然笑到:“放心吧,母亲。这些东西都是历年主子们的赏赐,还有一些小姐妹送的土仪,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听见女儿这样回答,林母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想到自己上次去沈府见识到的富贵景象,不由心中慨叹:这大户人家行事就是大方啊,悠然一个丫鬟都能有这样多的好东西。再一想到闺女这些年给人呼来喝去的这些年,纵是得的东西再多,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母子三人来回十几趟,才终于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西次间里。 将东西搬完后,林母拉着悠然的手对她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吧,咱家条件比起沈府那样的侯府是差得远了,你就将就一些吧。你看看还想要什么,过两天再慢慢给你添置。” 悠然打眼一瞧,这间屋子挺宽敞的,除了一个土炕,还有一个梳妆台和一个衣柜以及一套桌椅,家具和炕上的被褥看上去都像是新做的。心里顿时慰贴了许多。 听到林母这样说,连忙说道:“母亲不用客气,这样就很好了。沈府再富贵也不是我的,这里却是实打实的自己家呢。”林母就怕女儿在那富贵人家待的久了,会被里面的繁华迷住双眼。 如今见女儿这样通透明白,心里万分安慰,更加心疼她了。 悠然并没有将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过家里,横竖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的伤也好了,说这些事情除了徒增家人的烦扰,其他的与事无补,既如此又何必多言呢? 为了迎接女儿,林母早早的就将家里一只老母鸡宰杀了,加上晒干的山蘑菇和红枣枸杞等,炖了一大锅的老母鸡鸡汤。她记得小时候女儿最喜欢吃水饺,还包了一盖帘白菜猪肉馅的水饺。 在饭桌上,林母将一只大鸡腿夹到悠然碗里一个劲的劝她多吃。悠然想要推辞却敌不住母亲的好意。虽然是老母鸡,但林母炖了半个下午,鸡肉炖的酥烂,入口即化、味道香浓。悠然吃完一只大鸡腿喝掉一碗鸡汤,又吃了几个水饺,直言吃不下了。 安然还说:“姐姐也吃的太少了些,以后要多吃点才好。”安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看上去不胖可是吃的还真不少。那一盖帘的饺子他自己就吃了大半。 林母嗔了儿子一眼:“行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吃的那么多啊。不过悠然吃的是不多,看你瘦的,以后可要多吃点,能吃是福呢。” 吃过晚饭,悠然主动帮着母亲收拾碗筷,林母也没有制止,只是让儿子帮着姐姐一起收拾。林母想的是虽然自己不舍得让女儿受苦,但是女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到了婆家什么都不会干定会惹人嫌弃的。不如从现在开始,慢慢的学着点,省的将来受辖制。 悠然没有想那么多,总不能自己干坐着,让长辈去收碗筷吧。只是没想到弟弟竟然也会帮忙,古人不都是讲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厨房是在院子东边的一个偏房里,安然将剩下的鸡汤和水饺放进柜子里。然后接过姐姐手里的碗筷说道:“姐姐你歇息一下吧,碗筷我来洗。”没等悠然反应过来,安然已经将碗筷都放到一个木盆里洗了起来。 安然的动作麻利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做的。他用开水将碗筷烫了一遍,又用凉水清洗一下,碗筷上的油污便洗的很干净了。将碗筷洗好,他又将洗碗水倒进一个木桶里,从门口的一个袋子里挖出一些粉状类的东西放进桶里,然后拿出一块麻糁样的东西敲碎了放进去,再拿开水倒进去一些用一支木勺搅拌均匀。 见姐姐一直盯着自己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咱家后院还喂了两头母猪,咱们今晚吃的油水多,这洗碗水用来喂猪最好不过了。” 悠然笑着点点头,暗想看来林母将这个弟弟教养的很好,一点也没有读书人的迂腐之气,能上能下,非常的务实。 他们喂猪的地方是在整个院子的最北边的西北角,和两排房子中间还隔了一大片菜地。而东北角上则养了一窝母鸡。 跟着弟弟一起将猪食倒进猪食槽里。悠然这才发现这院子的面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虽然只有五间正房,但是东西厢房都很齐全,后院的面积甚至比前院还要大上一些。安然说他们的爷爷留下来两套房子,另一套还要大一些儿的给了大伯家,悠然心想看来这林家的祖上家境还是很殷实的。 喂完猪回到主屋,林母和他们聊了几句边说道:“今天你们姐弟俩都累了,都早点去休息吧。悠然,你屋里的木盆是前几天新买的,我刚刚给你打了一盆热水放过去了,你现在去洗刷应该正好。” 悠然不好意思地说道:“母亲,怎好劳动您老人家给我打水呢?这怎么像话呢?” 林母笑答:“当娘亲的给女儿端盆水没什么不像话的。再说你刚回来,什么东西都找不到,等过几天都熟悉了,我也就不这样了。好了,你快去洗刷休息吧。” 悠然依言告退,过了一会又回来了。只见她拎过来一个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说:“母亲,这是前些天刚给你们做的衣服,赶得有些急,针线粗了些,还望母亲和小弟不要在意。” 沈母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悠然就又给她们母子各做了一套新衣服。她见那衣服虽说并没有繁复的绣花,但是针脚细致匀称,想来也是下了功夫的。而且并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衣料,是上好的松江布做的,平日里也能穿。便含泪收了起来:“你这孩子,上次不是让你弟弟带回来两身衣裳了吗?怎么又做了?娘能穿上闺女做的衣裳自然开心,只是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赶这样两身衣裳该多累啊?” 沈安然看到姐姐给自己做的衣服,也很高兴,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感谢之情后就回房念书去了。 第二十八章 打算 第二十八章 打算 回到房间洗刷完毕后,悠然躺在陌生的土炕上,想着自己的将来。 这个朝代和自己熟知的历史并不太一样,是一个从来都没听过的朝代名称,叫做大康朝。 穿衣风格和历史上的明朝比较接近,但是很多东西却更为发达。比如说玻璃、肥皂、火枪等后世才会出现的东西早就已经有了。虽然玻璃窗户什么的还只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 而女子的地位相对来说也比历史上的要高很多,最起码这里没有女子缠足的习俗,也没有休妻一说,只有和离。而不管什么原因和离,女子都可以将自己的嫁妆带走。而和离过的女子和青年寡妇都有再嫁或不嫁的权利,包括女子的公婆父兄在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女子守寡或再嫁。 这里男女成婚的年龄大多在十八岁以后,并没有15岁及笄就嫁人的说法。这样看来,自己还有两年的自在日子。 虽然在沈府得的东西不少,但是悠然却并不想这样坐吃山空下去下去。而且沈夫人说的对,她的东西不少,但是她却没打算都拿出来贴补家用。她算过了原主的东西加起来大概值个七八百两,她再添上一些,能拿出来贴补林家家用的不能超过一千两。 而悠然在现代的时候学的虽然是历史,但是她也是学过多年的书法和国画的,对于配色什么的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且她大学毕业时写的论文就是关于古代刺绣方面的,像是苏绣湘绣、粤绣和蜀绣这四大名绣的资料看了不知道有多少。此外一些顾绣、京绣、鲁绣、陇绣等也略有涉猎。 她还仔细研究过刺绣针法中齐针、套针、扎针、长短针和错针绣、网绣、满地绣、平金、影金和双面绣等针法和技巧。 时间长了,虽然有些东西都忘记了,但是穿越过来之后她将原主的女红手艺完整的传承了下来。在不断地刺绣联系中,以前那些渐渐遗忘的东西都慢慢的想了起来,并被她运用到刺绣当中。原主的女红本就出色,再加上她的独到见解,现在悠然的女红真的算是出类拔萃了。 尤其是双面绣,在悠然的记忆中,那是没有几个人会的。而自己如果能将这个练会,则真的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技艺。 虽然不打算当圣母,但是原主留下的金钱,仍旧会逐渐的拿出一部分来用以改善家境。她刚才注意到了,林母和安然在家穿的衣物虽然浆洗的干净,但是都是打了补丁的。 安然今天去接自己时穿的长袍是前些天自己给他做的那件,但是回来后接着就换下了一件缀了补丁的短打衣服。 虽然自己已经每人给做了一身,但是那么多衣料白放在那时间长了也就霉坏了,再拿出几块来给林母和安然做两身衣服也好。既然有缘做了一家人,总要好好相处才是。 这样想着,悠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了。 悠然连忙穿衣起来,等她出了房门,看到林母正在打扫院子。她赶忙上前不好意思的说道:“母亲,对不住,我起来晚了,让我来吧。” 林母摆摆手:“没事的,你在那府里定是没时间偷懒的,好不容易回家来,还不兴你睡几天懒觉歇息一下?灶上给你温着饭,快点洗漱好了去吃吧。” 悠然点点头,然后问道:“怎么不见小弟啊?” 林母回道:“他就跟书院请了一天假,今天一早就吃了饭去书院里了。到月底才能再回来。”虽然安然考中了秀才,但是再往上参加府试考举人将会更加艰难。教安然的先生说他的文章考举人的话还差的有些远呢,他还先想着就这两三年间尽快考中举人。这样,姐姐说亲的时候也能更好看些。 “这样啊,我也不知道小弟今早就走,也没起来送送他。” “这有什么啊,反正现在你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送他。快去吃饭吧,然后换身衣服。听说你昨天会回来,前几天你姑姑和两个舅舅家就带信说是今天会过来看你。趁着天色还早,一会我带你去你大伯家和几户邻居家里打声招呼。” 听到这话,悠然赶紧洗漱完毕,然后匆匆吃了几口饭。早饭是熬得稀粥和昨天晚上剩下的水饺。 悠然看到厨房的桌子上还放了一些豆腐、五花肉等物,想来是待会待客要用的。 吃过饭后,悠然又回屋将自己的衣服换了下来。她昨天回来时穿的是在府里时常穿的绸缎衣裳:月白色的对襟袄和白底蓝花的百褶裙。刚才起来晚了,也没来得及找衣服换下。 看看林母穿上了她给做的新衣,悠然也找了一身松江布的衣裙换上。还好当时在沈府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这些,所以也做了两身棉布衣服。要不然在这乡下地方穿的太华丽了也不好。也幸亏有那么一大些姐妹帮忙,要不短短几天的功夫,她一个人哪做的了这么多衣服? 拿起镜子照了一下,这巴掌大的水银镜现在还算是稀罕物呢。原主作为韩府大丫鬟一共也不过两块。悠然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将耳朵上的金镶红宝石的耳坠摘下来,换上了一对小巧的银莲花耳钉。头上的一对小金钗也换成了一只银簪和一朵纱堆的头花。手上的镯子和戒指直接都摘了下来,放到桌子上的梳妆盒里。 她刚收拾完,就听到林母的敲门声,她连忙说道:“母亲,门没有关,您进来吧。” 第二十九章 亲戚 第二十九章 亲戚 林母过来看到女儿一身荆衣布裙的,在心底默默点了点头。她对着悠然说道:“既然收拾好了,咱们边走吧,别太晚了。”说完看了看悠然放在桌子上的梳妆盒“今天来的小孩子多,你把那些都收起来吧,别被弄坏了。我去拿点东西,你收拾好了就去门口等我。” 林悠然也忘了问大伯母家里有什么人了,便找出来几条帕子和几个荷包戴在身上,又找出来昨天临出门时飞絮塞给她的两个八宝攒盒和几包雪花洋糖。 将这些带到堂屋里,恰好林母从内室拿出来几包点心,见闺女拿过来这些东西就问:“这是什么啊?” 悠然笑着说:“昨天回来的晚,给忘记了,这是从沈府带回来的点心,里面有好些呢。我想着一盒送给大伯家,一盒待会拿出来招待舅舅他们,可好?”说完,打开盒子,给林母看里面的点心,只见里面八个小格放的点心各不相同,俱都精致无比。 林母又看了看那描金钩海棠纹的盒子说:“这点心倒罢了,这盒子送人也太贵重了些。”接着进到屋里,找出来一个竹子做的八宝提盒,将点心都放了进去。然后林母又对着悠然说:“倒不是我小气,但是那盒子看样子最少也要值十两银子。咱们至亲间走动,讲究个实惠亲切,要是乍然送的礼太厚了,人家不知道如何回礼还以为咱们和他们生分了,也不妥当。” 说完,又拿剪子从门口的葡萄架上剪下来几串新鲜葡萄放在一个竹篮里。然后便锁上门,带着悠然往外走去。 悠然见了林母的举动,心里若有所思。果然在侯府待的时间久了,行动间总是不自觉的将那股子豪奢劲带了出来,以后可要多加注意才好。 林家的房子在村里的最南边,加上昨天她们姐弟两个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要不然那满满一车的东西指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出了门口先往东行了十几米远,又往北走了二十米左右,便到了林家大伯家。 悠然见大伯家这院子果然比她们家的要大许多,门口竟然还有倒座房与影壁墙。 一进院子,林杜氏便喊道:“大嫂在家吗?”话音刚落,便从正房里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并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看样子应该是她的儿媳。 那妇人一见她们,连忙带着儿媳迎了上来,拉着悠然的手对林母说:“这个就是悠然丫头吧,天可怜见的,总算是回来了。也不枉你娘盼了这么些年。” 林母在边上说:“悠然,这是你大伯母,快点拜见了。”于是,悠然连忙行了个礼。林母又指着旁边那个少妇说:“这是你大嫂子。” 待悠然行了礼,大伯母便带着她们到了堂屋,她的大伯正端坐在那里等着她来相见,还有两个小侄子在那。两个堂哥,一个在书院读书,一个在外面铺子做事没能回来。还有个堂姐去姑姑家走亲戚了,说是今天会和姑姑一家一起过来。 见到悠然平安无恙的回来,一家子都表现的很热情,并未因为她做过丫鬟而有所轻视。最起码,面上是这样的。 大伯母和堂嫂均塞给了她一个荷包,又忙不迭的拿出点心、水果来招待多年未见的侄女。见到林悠然带回来的点心,免不了夸赞一番精细别致等话。听闻林母身上穿的新衣服是悠然做的,众人又免不了一阵好夸。一家子说说笑笑的,大伯母自然少不了问她一些在侯府的事情,悠然忖度着将能说的拣了一些说了。 待了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林母便起来带着悠然告辞了:“下次再带她过来玩,一会她姑姑和舅舅家的人还要过来,我先带她回去预备一下。中午,大哥大嫂和侄媳妇一起过去吃饭罢。” 大伯母点点头:“行,你们先回去,我们过会就去。知道侄女儿今天回来,一大早你大哥就起来宰了两只鸭子,一会我烧个老鸭汤,再煎些肉饼子带过去。” 两家是至亲,林母也没有推辞,笑着说:“嫂子做的老鸭汤可是一绝呢,中午我可是有口福了。” 然后便带着悠然回家了,那个盛点心的食盒被留下了。但是放葡萄的提篮又被装了一些李子和桃子还了回来。 看到大伯家的回礼,悠然若有所思。 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些村里的人,林母一一介绍给悠然。虽然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但是都笑着和悠然打了招呼。 等没有外人了,林母又说:“估摸着一会,你舅舅家的人就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可能都忘了,我和你说一下,你大舅舅和二舅舅前些年你外公外婆去世后就分家了。你大舅舅家的大表哥今年二十三岁,前年就考上了秀才,现在在邻县的一家富户做启蒙先生。他已经娶妻生子了,今天估计你表嫂会带着他们三岁多的一对龙凤胎过来。你二表哥十七岁,现在也在书院读书,今年和你弟弟同时考上的童生。现在应该在书院读书,今天估计是来不了了。你表姐二十岁了,就嫁给了咱们村里你德兴叔家的二儿子,今天可能也会过来。你二舅舅家的一儿一女都比你小,女儿比你小一岁,儿子今年才刚十岁。你们小时候都是一起玩过的,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见女儿点点头,林母也稍稍放了点心,转而又说起了林家姑姑的情况。林家姑姑因着未嫁时是举人的孙女,识字不说,女红也很出色,嫁给了柳家河里长家的儿子。接连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一直想要个女孩都没能如愿,因此对大哥家的侄女很是疼爱,经常接了去玩。 到家以后,林母将早上买好的五花肉切了一半,用瓦罐炖上了,然后嘱咐悠然看着火,便去了后院摘菜去了。 炉火里面填了耐烧的大块木柴,只要看着不灭了就没什么事。悠然将大伯母给的水果洗了,找了两个盘子盛了起来。她见那李子晶莹剔透的,便拿起一颗吃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格外的好吃,有一股特殊的清甜味。她在侯府里吃过的东西虽多,但是像这样的新鲜果子倒是很少能吃到。 将堂屋又收拾了一下,又看了回炉火,悠然觉得有些无聊便回到自己屋里找了一块绣了一半的一个帕子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绣了起来。 因为只是一个帕子,悠然并没有在上面绣太大的图案。也不过是在边角处绣了几片荷叶和两朵荷花。 悠然一边绣着花,一边打量着整个院子。昨天来时已经天黑了,很多东西都没看清楚。现在倒是可以好好看看了。 这套宅子的大门是开在整个院子的东南角,进了大门有一做影壁墙,然后再过一道垂花门才进了正院。垂花门前种了一丛青竹,苍翠欲滴的很是雅致。正院里种了两株石榴树和一棵葡萄树,后院似乎还有一棵枣树。除此之外,还种了一些牡丹花和芍药之类的花草。整个院子和房屋都是用上好的青砖黑瓦建成,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是整座院子看上去倒是有些雅意。 一朵半开的荷花还没有绣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呼喊声,接着一个半大小子蹬蹬的跑了进来:“姑姑,我来啦。” 第三十章 秀云 第三十章 秀云 那小子跑到堂屋前,没有见到熟悉的姑妈,一时有些呆住了。倒是悠然想到林母所说,略一思考便笑道:“你就是二舅家的苏轩表弟吧?” 苏轩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没等悠然回答,又抢着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娘亲提到过的悠然表姐了,表姐好。” 说完还正儿八经的行了一个礼。 悠然连忙还礼,这时林母正好从后院回来了:“轩儿来了啊,你大伯一家和你父母都来了么?” 苏轩回到:“都来了,坐马车坐的我屁股疼,到了村口我就下车就自己跑来了。” 林母一听忙带着悠然往外赶:“走,咱快去外面迎一迎去。” 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悠然的舅舅一家正好刚到。 林母带着悠然上前几步,指着众人一一让悠然拜见。 乡下地方虽不兴给什么见面礼,但是悠然在外漂泊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了,两个舅母都给了一个荷包。都相互厮见过后,林母便张罗着大家往屋里走。 两个舅舅都不是太善言辞的人,但是从他们湿润的眼眶中还是能看出对于悠然这个外甥女的疼爱的。 两个舅母和原主记忆中的还是差不多,大舅母还是那样温和的样子、二舅母则还是那样的爽利。 这次他们过来,还带来了不少的东西:有一些风干的腊肉、干果、半袋小米和两尾大鲤鱼。 林母嗔道:“两位嫂嫂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可真是让我不好意思了。”两位舅母都笑着谦让了几句,二舅母更是打趣到:“姐姐既然嫌东西多,那待会我们走的时候再带回去就是了,到时姐姐说不得还要给添上点东西才好。”说的大家伙都笑了起来。 二表哥和苏轩两个小子将东西放到厨房,苏轩熟悉的找出一个木盆倒上水,将鱼放到里面。 不一会大家就都到了堂屋坐下,大家首先看到的便是摆在方桌上的八角攒盒,毕竟像这样精致的东西在这边还是比较少见的。 林母见状心里也觉得敞亮,连忙招呼哥哥嫂子们吃用,又亲自给小辈们每人拿了一块点心。 悠然则忙着端茶倒水的,好不容易给所有的人都倒好了茶水,悠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有二舅家的秀云表妹帮着,要不然这么多人的茶水也要忙活好一会呢。 想到这里,悠然对秀云表妹递去感激的一笑,接着拉着秀云的手让她坐下:“表妹快来歇息一下吧,倒是让表妹受累了。” 秀云和她母亲的性格并不太一样,非常的安静、温柔,她笑笑:“没事的,表姐,我不累的。”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姐,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记忆中的表姐小时候经常带着自己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自己。如今隔了多年再见,还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时,就听到二舅母的惊叹声:“哎呀,悠然啊,这帕子是你绣的啊?这活计可真是鲜亮,这手艺,怕是咱白山镇最好的绣娘也比不上吧?” 二舅母说完还把绣绷递到大嫂的手里:“嫂子,你看看,我说的虚不虚?” 大舅母接过绣绷一看,之间浅绿色的素纱底上绣了两三片莲叶、一朵全开和一朵半开的莲花,虽然还没有完工,但是已经能看出明快、艳丽的主基调了,而且针脚匀称、配色活泼,真的是非常不错。也跟着点头:“这手艺真真是没法说了,确实出色。” 接下来,两个舅舅和表哥表妹他们也都看了一圈,纷纷对悠然的手艺赞叹不已。悠然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大方的笑了笑。众人见她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样子,都有些钦羡。 见长辈们在那聊天,悠然就带着秀云表妹到自己的屋里玩。 秀云见识到了表姐的女红,心底对这个表姐更是钦佩。见她相邀,连忙跟着去了。 到了西屋,悠然招呼表妹到炕上坐下。拿出一些点心和瓜子来给表妹吃,又忙着重新找杯子倒水。忙活了一通后才坐下,她见秀云还有些拘谨,就随意找了个话题:“对了,大表嫂今日怎么没来呢?两个小外甥也没见到。” 秀云说:“大表嫂前些天带着果儿和朵儿回邻县娘家探亲去了,顺便去看看大堂哥,可能还要过阵子才能回来。” “这样啊,那只能下次再见了。表妹在家都做什么消遣呢?”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女工针线什么的,悠然姐姐绣的活计真好。我以前以为自己的女红就很不错,今天见了姐姐的手艺,才深觉自己以前有多无知呢。” 悠然笑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手艺也就在这乡下地方还能唬唬人,我以前的主家,活计比我好的多着去了。” 听到这话,秀云有些惊奇:“姐姐的活计已经如此之好了,真不知道那更好的女红是什么样子?” 悠然转过身去,从桌子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表妹:“这是以前在府里的女红师傅送我的一个荷包,她的手艺是连王妃娘娘都赞过的,你瞧瞧。” 秀云接过荷包,只见上面绣了一幅猫扑蝴蝶,针如发细、花色绰约,那小猫更是像活了一样。她细细观摩了一会后不由赞叹道:“我以前听说女工出众的人能将花鸟虫鱼绣的栩栩如生,只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这样的荷包一定很贵重吧,表姐快将它收起来吧。”说完赶紧将那只荷包往悠然面前推了推。 能看得出秀云是很喜欢这个荷包的,但是她却这样知礼,悠然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她将荷包放到秀云手里:“这手艺虽然稀罕,但是这样的荷包我还是有几个的。再说这个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其实里面的东西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没想到你却一心都铺在这个荷包上了。怪不得会有‘买椟还珠’的典故呢。” 秀云惊喜的问道:“这个真的送给我吗?” 悠然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不止你有,我还给大表嫂和她家的两个外甥都准备了呢,一会还要劳烦你帮我带回去呢。” 秀云连忙点头:“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好了,快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喜不喜欢?” 第三十一章 姑妈 第三十一章 姑妈 秀云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朵用纱堆成的粉色芍药花,花蕊处还点缀了几粒白色的碎珍珠,看上去像真的一样,精致异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秀云自然也不例外:“这花可真漂亮。” 悠然笑笑:“说起来,这还是去年年底我们夫人娘家送来的,夫人分了一些给我们,据说是宫里传出来的样式。” “原来是娘娘戴的东西,怪不得这样好看呢。”她刚想着推辞,悠然便说道:“给你你就拿着,放心吧,我还有好些呢。我一个人哪戴得过这许多,这东西放久了会褪色的。来,我给你戴上,去给舅母她们看看好不好看。” 秀云戴着芍药花去堂屋转了一圈,果然得了不少的称赞声。她回头刚要谢谢表姐呢,结果却发现表姐到了厨房去准备午饭去了。她赶紧也跟着过去忙活,可不能白得表姐的好东西,得多做点活才好。 可惜两位舅母和林母却没有给她们太对机会,不过是帮着择完了菜,就被她们赶出来了。二舅母说道:“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俩,好不容易都养的这么白嫩,可别熏坏了。快回西屋去,悠然啊,趁着这机会,指点指点你妹妹的女工。也不用你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你见识多,随便教教她就够她受用的了。” 见舅母都这样说了,悠然只好再带着秀云到自己的屋子。听林母说过,自家这些年幸亏有两个舅舅看护帮衬。要不然当年孤儿寡母的回来,怎么还能保住这样大的祖宅和十几亩田地。当年逃难的时候,如果不是和舅舅一家失散了,也许原主不会落到卖身为奴的地步。也许舅母只是嘴上随便一说,可是悠然却放在了心里。 悠然看了秀云随身带着的一个荷包,绣工在这个年龄倒也算是难得了,她的绣工与林母倒是同出一源,都是传承自外祖母。只是针法比较单一,悠然又拿出一块素布,教了表妹几种不太复杂的针法和一些简单技巧。秀云倒是学的很快,没一会的功夫就学会了,只是女工这东西要下功夫才能熟练,一时半会的也只能勉强记下来。 姐妹俩一个教一个学,说说笑笑的,倒是相处的非常融洽。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听见院子里想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哎呀,我来晚了,姑妈可别怪我。都怪这臭小子,刚给他换上新衣服要带他出门呢,结果他又拉了一大滩臭臭。弄得我满身都是,我刚把衣服都洗完晾上就急匆匆的来了。” 林母将她左手抱着的大胖小子接到自己手里:“哎呦,这小子才几天没见呢,又沉了不少。难为你这么老远抱着他过来,我刚才还想着让你二弟去接你去呢。” 悠然和秀云放下手里的活计,从西屋走了出来。秀云喊道:“秀兰姐,你来了啊。这是悠然表姐。” “见过秀兰姐姐。”悠然刚要给表姐行礼,就被秀兰一把拉住了:“咱姐妹之间,哪来那么多虚礼?昨天我就来了好几趟,直到黑天也没见你回来,我就回家去了。要不是你外甥淘气,我今天一早就过来了。说起来你这丫头真真变了个模样,我记得你小时候黑黑瘦瘦的,没想到长大了这样白净标志。真是女大十八变呢。” “哪有,秀兰姐姐才是越长越好看呢,小外甥一看就随了表姐,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小伙。” “你这丫头,嘴可真甜。” 这时大舅母抱着她的外孙开口道:“行了,别在那贫嘴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看看你两个妹妹都比你小,行事却都比你稳当,你也不臊得慌。” 秀兰连忙说道:“哎呀,娘,悠然妹妹好不容易回来。您得在妹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啊,要不我这姐姐怎么当啊。得亏我脸皮厚,要不早被您给气哭了。” 大舅母被气笑:“你这死丫头,就嘴皮子利索,快去帮着你姑妈收拾桌子去。来的倒真是时候,正好赶饭点。” 秀云嘿嘿一笑:“这就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悠然和秀云也赶紧前去帮忙。 刚将桌子摆上,大伯一家和姑姑一家也来了。这个姑妈即使已经快三十岁了,但是看上去依然文静秀气,倒是姑父那个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两人站成块倒像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了。 悠然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吐槽着。林姑妈一把将悠然拉了起来,红着眼圈说:“好孩子,回来就好。” 大舅母在一边开解道:“都说是侄女随姑,我看悠然和她姑姑长的还真像。”其他人一看,可不是吗?这姑侄真有四五分相像。 这时候一个姑娘一手拉住姑妈一手拉住悠然的手说:“悠然妹妹也不知怎么长的?竟随了咱们咱们林家人的好处长了,鼻子和脸型则像极了二婶。不像我,五官长的再好,配上这个大鼻子大脸盘子,看着便胖了许多。” 悠然见说话的姑娘和她差不多大,和姑妈也有两三分相像,便笑着问:“这位可是婷然姐姐?早就听母亲提起过你了。” 许是因着血脉相连的缘故,两姐妹相见虽谈不上一见如故,但相处也颇为融洽。 既然人都到齐了,林母便张罗着开席了。因着人多,便分了开来,男女各坐了满满一桌。 林母做了拿手的红烧肉,大舅母做了一道黄焖鲤鱼,此外还有萝卜炖肉、莲藕烧腊肉、黄瓜炒鸡蛋、小葱拌豆腐、清炒油菜和凉拌香椿芽。再加上大伯母带来的老鸭汤和鸭肉饼,以及姑妈带来的酱猪肉,满满一大桌子菜,小孩子都吃得嘴角流油。 吃过午饭不久,舅舅一家就准备告辞了。他们的村子离这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如果不快走,天黑前就到不了家了。 林母也没有十分挽留,横竖现在女儿回来了,以后还有的是团聚的时候。她只是把悠然带回来的点心包了一些加上自家院子里摘的菜蔬装了两筐给两个嫂子带上。 两个舅母的都知道她家不缺蔬菜吃,就都收下了。 姑姑一家则一直待到快黑天了才往家走。她们村子离得近便些。 等到了晚上,悠然打开大家给她的荷包,发现其他人给的多是银角子、银锞子之类的。只有姑姑给的荷包里是一对赤金的树叶状的耳坠。 悠然和母亲说了,林母让她安心收着,她便收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听到悠然回家的消息,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便打着各种旗号过来,大家对公侯府里出来的大丫鬟都万分好奇。 悠然虽然觉得有些不厌其烦,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忍下来了,少不得出来与大家伙寒暄一番。 第三十二章 村里人 第三十二章 村里人 好在过了三五天后,日子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这天,吃过早饭林母对女儿说:“我今天要去镇子上将这个月攒的一些绣活卖掉,你跟我一起,顺便去给你买几块布料回来做几件衣服穿。我看你这几天都就穿这两身衣服。” 悠然笑着说道:“不用买布料了,我带回来的还有好些呢。只是这几天一直有人来,我还没来得及做。以前在府里穿的那些衣服在家里穿有些不合适。倒是母亲的衣服都旧了,狠该做几件新衣服穿。” 林母说:“我一个半老婆子,穿什么新衣服?再说你不是刚给我做了两身吗?倒是你正是花骨朵的年纪,正该好好打扮才是。你带回来的那些布料都是些好东西,留着以后当嫁妆用才好。” 悠然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林母打断了:“好了,你长这么大,娘亲也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几块布料我还是买得起的。” 听林母这样说,悠然便没有再拒绝她的一番好意。她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带回来的布料里有一块果绿地印缠枝牡丹纹的妆花缎,拿来给母亲做件上衣,正好过几天天凉了可以穿。 悠然家所在的村子叫做小林庄,从这到镇上也就四五里路,娘俩准备步行前去。她们家正处在村头的位置,来往的人不少。见到她们娘俩了,不管见没见过,都会停下来说几句话。 这些大都是沾亲带故的本家人,她们的问话也都是带着善意的,虽然直爽却不会令人不舒服。 当年那场洪灾让村里不少人家都妻离子散、骨肉分离。像悠然这样在大户人家为奴的还算是幸运的,有好多女孩都被卖到了肮脏之地,直接在那场灾难中丧命的更不知凡几。虽然这个朝代对女子宽容了许多,但是当灾难来临,基本上所有父母都会先保全儿子,而女儿往往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至于卖身为奴会不会被瞧不起?悠然当时可是自卖自身为母救命的,这绝对算的上是孝女的举动了。谁能说她什么?再说了,“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悠然那是在京城侯府做过大丫头的,光见识就远超村子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现在不过是悠然刚回来,大家还不太清楚她的人品相貌,等时间长了,上门提亲的怕是要把林家大门的门槛给踏破了。 娘俩刚走出村子没多久,正好碰上村里的双福大叔和婶子驾牛车去镇子上走亲戚,双福婶子热情的捎上他们娘俩。 车上还坐着和悠然娘俩差不多年纪的母女两人。坐稳后,林母便一一给悠然介绍:“这个驾车的是你双福大叔,这是你双福婶子。这两位是你大爷爷家的大娘和玉莲姐姐,那天去过咱们家的。” 悠然笑笑:“我记得的,那天大娘和二伯娘、三伯娘她们一起去的咱家不是吗?好像还有一个玉梅姐姐的。”话说,大爷爷家的这几个女孩子名字起得都挺文雅的,比起大丫二妞之类的要强多了。林母说过,大爷爷和悠然的祖父是亲兄弟,他家的几个堂叔平日里对自家的孤儿寡母的也很是照应,所以对这家人悠然还是很有印象的。大奶奶在那场洪灾中也不幸丢了性命,要不然悠然回来后怎么也要去拜见一下的。 大伯娘笑着说:“这丫头倒是好记性,玉梅是你二伯娘家的闺女。你们娘俩要去干什么去啊?” 林母说道:“这不是攒了一些绣活,想到镇子上去卖掉。你们娘俩呢?” 林母这话刚问完,悠然就瞧见玉莲堂姐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倒是大伯娘爽快的答道:“这不是玉莲她舅母给说了一门亲事,定好五天后相看,我就想着带她去扯块布做件新衣服穿。” “哟,这可是喜事啊。可惜那天我是不能去的,要是定下来你可得给个消息。” “有什么不能去的?我可是早就把你给算上了,还有悠然,你是从京城回来的,见识一定比我们多,你也去帮着你姐姐参详参详。” 林母犹豫倒:“要不让悠然自己去吧,我还是不去的好。” 大伯母说道:“行了,大兄弟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儿女都大了,又不是丧夫新寡。再说了,你现在可是秀才的母亲,多体面啊,你怕什么啊?你得趁现在多参加这些场合历练一下,要不过几年娶媳嫁女的怎么弄?” 双福婶子也在一边帮腔:“就是,咱这块,只要不是头三年的,谁还在乎那个?你看看咱村里就几个原配夫妻双全的?除了单着的,一多半都是半路夫妻,有些还成过三次亲呢。不也照样出来做喜被吃喜酒,谁像你那样讲究?” 听了这话,林母说道:“那行,既然嫂子看得起我,那天我一定早早带着悠然去帮忙。”其实刚才大嫂子说的林母也很是心动,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寡妇,对这种场合都是尽量回避,但是眼看儿女都要说亲了,自己要是一点都不懂,将来怎么操办儿女们的婚礼?既然人主家都不在乎了,自己又执着个什么呢? 这时林母看到双福媳妇的脚下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放了鸡蛋和一块花布。不由问道:“弟妹,你这是去镇子上给你家大妮送催生礼去?” 双福媳妇笑道:“是呢,大妮还有一个月就生了,我这不和你兄弟趁着现在地里不忙,去看看她去。” 林母笑着说:“大妮这闺女有福气,头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胎不管是儿是女都是好的。” 双福媳妇回答:“是呢,咱们娘家人只要闺女平安就好了,只是她婆家那边自然是喜欢孙子的。大妮前头是个儿子,这一胎就养的踏实。”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镇子上。 到了镇子边上,双福两口子要往东走,林母她们便在这里下了车。 又走了约有半里路,便到了镇子的中心。悠然来到古代后还是第一次出来逛街,看到什么也觉得很新鲜。她看到这镇子上还是很热闹的,道路足有三四米宽,路的两旁是各种铺子。什么米店、布店、杂货店、木器店、茶水铺子……倒是应有尽有。 第三十三章 镇上 第三十三章 镇上 即使不逢集,路上也有不少的人。这个年代除了一些大户人家,一般的小门小户倒是不禁着女孩子出门的,所以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的真不少。 因为要买的东西有些重合,林母便决定和大伯娘她们一起,待会再一起回去,也好有个伴。 林母要去的绣庄正好和布店挨着,大伯娘便先带着女儿去看布料,待会林母她们卖完荷包后再过来找她们。 这家绣庄的规模是镇子上最大的,有两间店铺大小,上下两层,门口挂着柳氏绣庄的木牌。 踏进门口,林母对着正在柜台后面打算盘的一个年轻女子喊道:“柳娘子。” 那女子抬起头,见是林母,一脸笑容:“哟,是林家婶子啊。您可好久都没来了?边上这位是?” 林母笑道:“这是我那闺女,你叫她悠然就好。”说着对悠然说:“这是柳记绣庄的老板娘,你便唤一声柳嫂子吧。” 悠然上前见礼:“柳嫂子好。” 柳娘子忙回礼到:“这就是从京城侯府回来的悠然妹子?啧啧,真不愧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看这气度,在咱白山镇可少有比得上的。” “行了,你可别夸她了。我今天来可是有正事的,你看看,这些都是我这个月绣的。”说完,林母将手里的包袱放到柜台上面打开,然后推到柳娘子那边。 柳娘子一边看一边说:“林婶子的手艺就是好,怪不得能教出一个秀才来呢,这做的绣活都带着一股子书香气,看着就比其他人的雅致。您这是祖传的手艺吧,我看您娘家那个秀云侄女倒是有您六七分的功力了。” 林母笑笑:“是呢,秀云那丫头比我有天分。我们俩的女工都是我母亲教的,只是她才教了秀云三四年的功夫,要是一直教到现在,恐怕那孩子早就超过我去了。” 柳娘子说:“您可真会开玩笑,秀云还是少了些历练,这三五年的还是赶不上您的。” 林母呵呵一笑“就是超过我又怎么样,都是自家孩子,难不成我还嫉妒她了?不过,她的手艺比起我闺女来还差的远些。来,悠然,将你做的活计给你嫂子看看。” 悠然依言将自己手上拎着的小包袱放到柜台上打开。悠然带来的绣活不多,不过是前两天绣的那个帕子和几个在沈府时练手绣的荷包,她今天带这些来也就是先探探路,看看这些到底能卖多少钱,自己想靠女红养活自己的想法倒底能不能实现? 虽然就几件绣品,但是柳娘子还是看了好一会,她惊叹的放下手里的荷包说道:“哎呦,真是真人不露相,这样的手艺在京城怕也是也是拔尖的了,我都不舍得卖了。林婶子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这样吧,婶子的绣活还按以前的价钱,荷包五十文一个,帕子三十文,那个小炕屏就算三两银子,一共是四千六百文。”林母每个月卖绣活也能有个三五两银子,要不然她也不能在供出一个秀才后还能攒下三十多两银子给女儿赎身。这个时代,供一个读书人还是非常耗钱的。 柳娘子想了一下说道:“悠然这个帕子就算八吊钱吧,荷包一个两吊钱,这些一共二十两银子,怎么样?”二十吊钱就算是换不了二十两银子,也相差无几了。这时候,五两银子就足够一家三口过一个肥年了。林母倒是没想到女儿的活计这样值钱,见女儿没有反对就回到:“柳娘子一直都是敞亮人,那就这样吧。” 柳娘子见林家母女行事大方,悠然更是姿态从容,听到绣品卖了这么些钱也毫不动容,心想果然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瞧人家这份淡定劲儿。她对手艺出众的悠然起了拉拢之心,便也没有小气的算计铜钱和银子之间的差价,直接给了二十四两的银子和六百文铜钱。 这个时候,一般老百姓都是用铜钱的,虽然通常都说1吊钱能换一两银子,但实际上换起来往往要一吊零上几十文才能换一两银子。这还是在太平盛世,要是碰上灾荒战乱什么的,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吊零着一二百文铜钱。毕竟银子携带起来要轻便一些。 在这个小镇上,像这么些银两便算是大数额了,柳家的钱一般都压在了货物上。柳娘子可是连自己的私房银子都动用了,不过她也不是个傻大头,就悠然的这一方帕子做成个小屏心再配上个好点的边框,送到府城去,最少能赚十两银子。 林母将那锭二十两的银锭直接塞给了悠然,悠然见店里还有其他人,便没有过分推让。只是想着回去后再交给林母好了。 悠然没急着收钱,而是又在店里选了一些上等的绣线。柳娘子看了一下她选的绣线统共不过几十文钱,便大方的说道:“这些值不了多少钱,便送给妹妹了,只要妹妹以后绣了活计还卖给我就好。” 悠然推辞了一番,见柳娘子执意如此便也罢了。她心里也清楚柳娘子给的价格一定是还有很大利润空间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大方。临走时悠然又对柳娘子说:“悠然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嫂子万分答应。” 柳娘子倒有些惊奇:“是什么事?悠然妹子你说。” 悠然道:“我今日送来的绣活所得的银两还请柳嫂子保密,悠然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柳娘子一听心里对悠然更是钦佩,她肃然道:“妹妹放心好了,便是你不嘱咐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要是被同行知道了,你这样的手艺,还不有的是人来和我抬价?那我可就亏大了。” 这话说的林家母女都笑了起来。 母女俩和柳娘子告辞后,便来到了隔壁的陈记布店。 布店里,大伯娘和玉莲正对着一块浅红色带莲花纹的布料和一块浅绿色带碎花的布料左右为难。看到悠然母女两个过来,大伯娘赶紧招呼:“她婶子快来,看看这两块布哪个更好看一些,我们娘俩是直接挑花眼了,这选了半天也没选出来。” 林母想了想便道:“玉莲白净,什么颜色穿着都好看。不过既然是喜事,那就该穿的鲜亮些。” 大伯娘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掌柜的,这块料子给扯一块吧。” 接下来,林母想要给悠然挑那块浅绿色带碎花的布料,被悠然一口拒绝了。她自己挑了一块浅紫色和浅蓝色的素面布料。其实她带回来的布料质量都比这些上乘,但是在村里家常穿的话则太扎眼了些。 悠然挑的布料虽然都不带花纹,却都是上等的细棉布,价格比大伯娘给玉莲买的那块都贵上许多。两块布料就花了300文,不过林母还是毫不犹豫的付了铜钱。 大伯娘见了,不由暗暗咂舌,这弟妹倒真舍得银子,看来她做的绣活挣了不少银子。 要是她知道悠然绣品卖的价格的话,只能是更加吃惊了。 第三十四章 头花 第三十四章 头花 买完布料,大伯娘去银楼给女儿买了一对小小的银丁香和一支牡丹花头的小巧银簪。大伯娘想着女儿就要相看人家,正是要好好打扮的时候,横竖这些东西将来都可以做嫁妆的。 林母也想给悠然买两件首饰来着,被悠然给制止了。林母想了想女儿刚回来时插戴的首饰,无一不精致华丽,知道女儿怕是瞧不上镇上这些,也就没再坚持,只是想着等过段时间定要去县城给女儿买两件好的。 买完东西后,大家便结伴回家了。 从镇子上回来后,悠然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八月二十九是沈夫人生辰,虽然已经不在沈府为奴了,但是她并不打算就此断了和沈府的联系。毕竟在这个时代,有个过硬的靠山还是很重要的。而沈府无疑是她现在可以找到的最大的靠山。 八月里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她给沈夫人预备的是一幅金桂图案的大插屏。如今的刺绣图案,多以牡丹、芙蓉等大多花卉为主,像桂花这样的花朵很少有人会绣。一是这种小朵的花瓣绣起来着实费劲,最主要的还是花样难寻。而悠然自己会画花样子,自然就不觉得难了。 这幅绣品虽然在沈府的时候就已经绣好了大半,再过一个月就能绣完剩下的这些了。只是过了八月,九月十六就是方姑娘的生辰,她还要准备方姑娘的生辰礼。而现在已然是六月初了,加上装裱还有不足三个月的时间。 所以,总的算下来,悠然的时间还是很紧的。 悠然将自己的计划和林母说了,林母和很是赞同:“你想得很是,你在那府里待了这么些年,夫人小姐们待你不薄,你费心给她们准备贺礼是应该的。你就安心做你的活计,家里的事情都有我呢。” 悠然犹豫的说道:“那这样一来,我便不能做活记补贴家用了。” 林母一笑:“好孩子,这些哪用得着你操心。咱家还有十几亩地呢,加上我挣的钱,日常嚼用是足够了。横竖你弟弟今年的束脩已经交过了,他又经常帮书院抄写书籍,足够他自己的零花钱了。再说我手上还有这些年攒下原本预备着给你赎身用的的三十多两银子。前两天已经托人相看,要是有合适的良田就再买上几亩地。也好给你攒点嫁妆。” 悠然连忙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母亲说什么呢?不过母亲既然想要买地,不妨多买一些。我在府里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待会再拿一百两,加上今天卖绣活得的二十两和母亲的三十两,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可以买二十多亩良田了。加上夫人赏的一百亩地,这些田地的收成便足够咱们家日常嚼用了,母亲也不必那样辛苦。” 林母连忙推辞:“这怎么好?你的银子是你辛辛苦苦这些年攒下的,还是留着将来做嫁妆的好。我怎么能拿你的银子花?” 悠然劝道:“母亲别推辞了,我这做女儿的孝敬母亲不是应当的吗?再说了,银子放在手里是死的,买成土地,每年好歹有些收成……” 经过悠然的再三劝说,林母才收下了女儿的一片好意,不过她的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正好村里有户人家因为在县城经商发了财,一家子准备全部迁往县城居住,便想着把村里的地都卖掉,只留下祖宅。他家共有三十多亩上等良田,市价要七两银子一亩,因为都是卖给同村人,主家便要了六两一亩。林母花光积蓄买了其中的二十五亩,剩余的则被村里其他一些人家买去了。 而林母拿回家的地契中有二十亩地写了悠然的名字,这让悠然很是感动。这个时代的母亲大都是重男轻女的,有些人恨不得将女儿扒好几层皮来补贴儿子,像林母这样疼爱女儿的并不多见。 而悠然也和林母谈过了,地可以记在自己名下,但是每年的收成还是要拿来贴补家用。毕竟弟弟将来科举考试娶妻生子等等花钱的大头都在后面,总要为他着想。 倒不是悠然圣母,拿自己的钱给别人花。而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一个女人如果有一个有出息的兄弟,那么她在婆家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即使,这个世道相比历史上对女子的禁锢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是存在着许多的不公平的。 在号称“男女平等”的现代,男女都没真正平等过,更何况在这封建社会呢? 既然来了这里,就要遵从这里的规则。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马上就到了玉莲相亲这天,悠然并没有到场,只是托母亲带去了一只精致的头花。 林母到了玉莲家里,见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分外干净。而玉莲正害羞的站在堂屋门口被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打趣着。 见到林母一个人过来了,玉莲娘连忙问道:“怎么就弟妹自己来了?不是说好悠然也来的么?” 林母凑到玉莲娘耳朵边上小声说道:“那孩子正好小日子来了,不方便过来,正好在家看家呢。” 玉莲娘遗憾地说道:“哎呦,那可真是不凑巧了。不过,这次要是相看成了定亲时可一定要让她来。”林母笑着应了。 听到悠然有事不能过来的时候,玉莲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高兴的是,悠然无论长相气度都比自己要强,她不来便不会抢自己的风头。失落的是,她对悠然一直有交好之心,原先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和她多多接触加深感情的,没想到她却不来了。 不过当玉莲看到悠然托林母带过来的精致头花时,心里便只剩下欣喜了。这是一朵玫红色的纱质桃花,纱缎质使枚红色看起来多了几分朦胧美,做工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乡下地方能有的东西。林母将头花帮着玉莲簪到头上,顿时给她添了几分光彩。 听到边上的一片赞美声,玉莲心里想:悠然妹妹还是挺好的,舍得送自己这么漂亮的头花。 第三十五章 榴开百子 第三十五章 榴开百子 另一边被发了好人卡的悠然慢悠悠的喝完一碗姜红茶,便到厨房拌好了鸡食去后院喂鸡。林母走的时候就让悠然将大门从里面给关上了,所以悠然倒不用担心会突然有人进来。 经过这些天的历练,悠然已经什么活计都能搭上手了:洗衣、做饭、喂牲畜、扫地等等。虽然林母总是让悠然多休息会,可她又怎么好意思看林母一个人忙碌。 两头母猪早上的时候林母已经喂过了,现在只需要喂一下几只鸡就好了。林家一共养了十三只鸡,其中有十一只母鸡,两只公鸡。因为喂养的精心,这十一只母鸡每天最少能下八九个鸡蛋,除去自家吃的,剩下的林母都赞起来拿到集市上面去换些铜钱补贴家用。 将鸡食倒在盆子里,趁着它们吃的正欢的时候,悠然将鸡窝里的鸡蛋都捡了起来。今天运气不错,一共有十枚鸡蛋。 捡完鸡蛋,悠然看到后院虽然有了鸡棚和猪棚,但是还有很大的空地,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再养上一只母羊,多喝点羊奶还是很有好处的。 悠然还想着做绣屏的空里再打点络子、扎个纱花什么的好挣点零花钱补贴一下家用。林母说起过明年秋后后安然便要考府试了,要是能过就是正经的举人。比起院试来,府试更费银子,再有万一他考中了举人,再去京城参加春闱花费就更不在小数了。成了秀才便不是单靠死记硬背就可以了,出门应酬什么的花的钱就多了,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总要帮衬一把。 回到自己的屋里,悠然将以前在沈府得的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盒子拿出来。只见盒子里是散碎的各色小珠子和碎宝石,大的有绿豆大小、小的不过米粒大,这些都是悠然以前在府里当差时攒下的。那时候作为大丫鬟的悠然对这些东西都是看不上眼的,现在却是好东西。她攒的这一盒子散碎珠宝成色都是极好的,虽然做不了大首饰,用来穿个珠花什么的却再好不过。再大些的珠子她倒还有些,只是不舍得拿出来,做个珠花,这些就尽够了。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悠然穿了一对漂亮的芙蓉花样的小珠钗,又用纱缎堆了几朵精致的各式头花还打了几根络子。络子也与常见的不同,是她自己琢磨的四季花开和五福捧寿的花样。 中午,悠然随便下了点面条吃了,又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开的正艳的牡丹、芍药花,歇歇眼睛,便拿出那绣屏继续绣了起来。 到下午林母回来时,见这幅绣屏上的桂花和叶子已经绣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最难绣的一对鹧鸪鸟。花鸟图要绣完并不难,但要绣的精彩就难得多了。 天气还有些热,悠然每次拿针前都要用温水细细的洗过手,手上不敢擦任何香脂,唯恐手心出汗将丝线给弄脏了。 林母见那绣了一半的一只金鹧鸪,虽只有雏形,但已经颇具神态了,不由的点了点头,女儿有这样一手好绣工,便有了立足的本事,将来怎样都差不了。 经过几年时间的练习,悠然已经和这个身体更加的契合了,女红的水平也是更上一层楼。用林母的话说是现在悠然绣出来的东西一眼望去就很有灵气。 见林母一脸喜气,悠然倒了杯温水递给母亲,问道:“可是玉莲姐姐的婚事定下了?” 林母喝了两口水才点点头:“正是呢,要不我早就回来了。两边都相中了,长辈们也都没意见。那个后生的村子离咱们这也就十几里路,两个庄子都互有亲戚,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大伯娘和男方的母亲当场就定了下来。怨我也没和你说过,你当然不知道这些。咱们这小地方,都兴成亲前相看。为了彰显女儿的尊贵,一般都是男方带着礼物到女方家里。要是两家都相中了,女方就会留下男方的礼物,然后招待男方饭食。要是女方没有相中,便会拒收对方的礼物并且端茶送客;要是男方没有相中女方,就会给女方留下五个鱼圆告辞而去,意思是‘无缘’。像今日这样,便算是下了小定了,过上几天,男方那边就会来送聘礼,正式下大定。下了大定后,这婚事便不能随意反悔了。” 悠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这个时候倒还是挺开放的,还能来个相亲。 见女儿一边和自己说话,一边半点没停的忙活着手里的活计,林母不由心疼的说:“这活记做的慢点也没关系,你天天绣这样长的时间,可别累着了。再说,这个做多了对眼睛也不好。” 悠然笑着说:“母亲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每天最多做三个时辰的活计,每隔半个时辰我就起来走动一下,累不着的。再说,侯夫人和沈姑娘的生辰眼看不远了,我要是不抓紧着些,怕是做不完了。等忙完这两个月,再好好休息也不迟。” 林母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好由她去了。 悠然虽然不爱出门,但是她脾气温和、见识广泛,婷然和玉莲都很喜欢和她在一起。 可惜玉莲已经定亲了,定了亲的女孩不好随便出门。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婚事定在明年秋天,也没有多少时间出来玩,毕竟从现在开始就要开始绣嫁衣了。除了她自己成婚时的嫁衣,还要做两套日常穿的颜色衣裳。再给新郎做两身衣服、鞋袜,再加上未来公婆、叔嫂的鞋子等,可不算轻松了。 这天,林母搭车去县里看儿子去了。悠然自己在家,正在那做绣活呢,婷然拎着一篮子甜瓜过来了。一进门就笑着说:“我早上看见二婶在路边等马车,她和我说今天你自己在家,让我来找你玩呢。”悠然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姐姐你来就好了,还带着东西,怎么摘了这么多瓜,怪沉的呢,快坐下休息一下。” 婷然摆摆手:“就这几步路,哪用的着休息呢。这甜瓜是今天早上刚摘的,摘完这些就没了。这瓜皮厚,在地窖里能放一两个月呢,吃不完可以先存起来。你在家干什么呢?” 看说完,便看到悠然正在绣的一幅榴开百子的新绣图,一串串的石榴鲜红如火,裂开的嘴里露出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栩栩如生,跟悠然家院子里的那株石榴树放在一起竟分不出真假,煞是惹人喜爱。婷然爱不释手的轻轻抚摸着说:“枉我以前还觉得自己的手艺很能拿得出手,结果每次看了你的绣品便要自愧一次。怪不得你大伯母整天让我跟着你学呢,你绣出来的东西就是好看!这花样子也好,不落俗套,哎,这个花样子是从哪得的啊?” 第三十六章 花样子 第三十六章 花样子 悠然笑着回:“这个花样是我自己画的,你要绣吗?”婷然点点头:“恩,正好这段时间地里也没什么活计,我就想着做点绣活挣点私房钱。绣荷包什么的费时不说,得的钱还少。不如直接绣个大件的,我觉得你绣的这个花样寓意就很好呢,绣坊就愿意收这种喜庆图案的。” 说完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来一本画册递给堂姐:“这幅我要留着送人的,给了你不大合适。你看看,这册子里有好几幅绣石榴的,你看看有喜欢的没?” 原本婷然听说这幅花样子她不能用,心里还有些略微的不高兴。但是当她翻开悠然给的画册后就一点不情愿也没了,她一边看一边问:“这里面的花样子都是你自己画的吗?” 见悠然点点头,她啧啧出声:“哎呦喂,你这些可把我娘攒了几十年的花样子都给比下去了。难为你怎么想的来?我虽然也识得几个字,但是于绘画这方面就真是一窍不通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呢,做丫鬟还能学识字、画画,多好啊?我都想去当丫鬟了。” 悠然笑笑:“当丫鬟哪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一开始进府的时候做的事粗使丫鬟,在那府里半点根基都没有,被派去做最脏最累的洒扫活计。夏天还好点,大冬天的天微亮就要起来洒扫庭院。要是下了雪,更是要命,主子起来之前我们就要把地上扫的干干净净。只要拉下一丁点的雪花,轻则挨骂扣月钱,重则挨板子,手都能冻裂了。要不是我后来侥幸救了夫人的娘家侄子,被调到内院当值,现在如何还不一定呢?你不知道,当时虽然是三月里了,可是湖水还是冰冷刺骨,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韩少爷从湖里拖上来,自己也累得够呛。回去后就病倒了,连续七八天高烧不退,别人都以为我活不成了,那时候我自己一点意识也没了许是也不想活了。谁承想,最后竟然醒了过来。后来想想,我在梦里的时候似乎是见到了父亲,定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呢。从那以后,我才渐渐顺当起来,从小丫鬟做到了大丫鬟,有了学本事的机会。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怕的,我厚着脸皮跟府里的绣娘讨教,小姐们上学的时候在旁边跟着认字、学画,好歹算是学了些皮毛。” 这段经历虽然是原主的,但是悠然现在回想起来也是觉得心酸难捱。自从她回来后,虽然长辈们对她都是和蔼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对她都是有些嫉妒的,还有一些眼皮子浅的话里话外打听她的私房,都被她拿话搪塞过去了。好在,如今弟弟小小年纪考中了秀才,一般人等闲也不敢十分招惹她。她今日说这些话,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她有今日是拿命拼来的,谁也无需嫉妒。 听了这话,婷然的眼角也湿润了。她是家中的幼女,自小就备受宠爱。当年那场洪灾对婷然家里虽然也有影响,但是她在父母哥哥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作为一直被娇养长大的小家碧玉,突然间多了一个样样比自己出色的堂妹,她的内心里也是多多少少有些嫉妒的。要不是悠然性子大方,凡事都不与她计较,两人也玩不成块。 婷然虽然有些骄纵,但是心地还是善良的,今天听了堂妹的话,她才晓得自己有多么可笑,人家的东西是拿命换来的,自己有什么可嫉妒的?她擦擦眼角的泪珠,一把拉住悠然的手说:“好妹妹,都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了伤心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妹妹的福气在后面呢。” 悠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指着面前的画册说:“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姐姐快看看,这里面的花样子,可有喜欢的?”于是姐妹两个又开开心心的谈论起花样子来,最终婷然选了一幅海棠富贵的花样子。这幅画虽然看上去富丽堂皇的,有些俗气,绣起来也比较费功夫。但是却比较适合婷然的水平,这幅绣品只要配色配好了,就会比较出彩。 其他的像是什么江南烟雨图、红叶、山水图等倒是用色淡雅、清新脱俗了,可是以婷然目前的刺绣水平还驾驭不了。她很有自知之明,因此便选了这一幅相对简单的花样。而且,像这样的图案,可能悠然会觉得有些俗气。但是在白水镇这块,还是比较有销路的。 婷然拿笔将花样子挞下来收好,见悠然还在那里用功。不由说:“好妹妹,你也歇会,我都来了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你歇歇,小心把眼睛给沤坏了。走,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悠然按按发酸的脖子,笑着说:“好啊,去哪?” 婷然想了一会说:“好久没见玉莲姐姐了,也不知道她的嫁衣绣的怎么样了,咱们去看看她去吧。” 于是,略微收拾了一下,悠然锁上门,两人相携着去了玉莲家里。玉莲家离悠然家也就几百米远,两人走了一会子就到了。 两人到的时候,玉莲的娘亲周氏正坐在大门口纳鞋底呢,一边看着在门口玩耍的孙子。见她们来了,连忙热情的打招呼:“你们姐妹俩来了啊,玉莲在西厢房呢,你们进去玩吧。” 见她们来了,玉莲也很高兴,她招呼两人坐下,又到堂屋沏了一壶茶来,端了一盘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新鲜花生。这时候的花生其实还不太成实,但是却格外的清脆鲜嫩。悠然尝了一个,觉得有些意外的香甜,便多吃了几个。 婷然也吃了几个,然后便问:“玉莲姐,我听我娘说,那天大娘让人从京城给你带回来的嫁衣料子,三尺来长的一块就要二两银子呢,可好看了。你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玉莲一边笑骂:“就没有你这丫头不好奇的。”一边从柜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块青色包袱,打开后,抖落出一块带缠枝牡丹纹的大红色绸缎。那布料颜色亮丽,图案漂亮,放在门口处,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在悠然看来虽然比不上织锦缎、妆花缎一类的名贵布料,但也算不俗了。 两人夸赞了一番,玉莲又小心的收了起来。婷然笑着说:“玉莲姐,你还不赶紧的开始绣嫁衣,还收起来干嘛?” 听了这话玉莲脸上一红,点点婷然的头说:“你这丫头,竟然编排起我来了。看将来你定亲时,我饶不饶得了你?” 婷然连忙拉住玉莲的手告饶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玉莲嗔她一眼:“行了,懒的和你一般见识。” 然后又说:“你们两个来得正好,赶紧帮我想一下,这块料子绣什么花样好看。我这两天看花样子看的眼都晕了,也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 第三十七章 山行 第三十七章 山行 听到这话,婷然忍不住笑了:“这次,你可算是遇到真神了。”然后又指着悠然说:“我是不大懂这个,悠然妹妹可是行家,你快请教她去。” 玉莲也看向悠然:“妹妹上次送我的那朵纱花也精致异常,想来绣工定然是不在话下。好妹妹,你在京城多年,见多识广的,快帮我参详一下吧,我都快愁死了。” 悠然摆手说:“谈不上见多识广,不过是比两位姐姐多见了些世面罢了。既然姐姐不嫌弃,那我就说一下自己的浅见。行不行的,还要姐姐自己思量。” 然后便指着已经叠好的布料说:“姐姐这块料子已然是非常华丽了,要是在料子上再绣些花,反而显得突兀了些。不若只在衣襟袖口处镶一道大宽边,用金色丝线绣上一圈喜庆些的花纹。既显了绣工,又省的浪费料子本身的花纹。玉莲姐姐以为如何?” 玉莲笑着说:“还是你心思活络,我是再没想到的,就照妹妹说的办吧。只是这金线,我们家是用不起的。” 悠然笑笑:“我就那么随口一说,既要显出绣花来,便不能是红色的,金黄、桔黄都行。” “恩,我这正好有许多黄色、杏色的丝线,下午我便让娘亲帮我将衣料裁好,我就照着妹妹说的去做。” 姐妹三个又讨论了一回花样子,临近晌午,悠然两人便告辞归家了。周大娘虽然挽殷切的要留留她们吃饭,但是玉莲的嫂子却是一脸的不情愿,手里的碗盆摔得叮当响,两人都是有心气的人,怎会愿意留在这里看人冷眼?因此,执意告辞走了。 待她们两个走后,周氏瞅了儿媳张氏一眼,说道:“现如今你是长本事了,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了,等晚上老大回来让他和你说吧。” 说完进到堂屋,也不再看她,径自招呼闺女和孙子吃饭。张氏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想想便又觉得坦然了。 谁知到了晚上相公林城回来得知这事以后,回到屋里便劈头盖脸的训了她一顿。张氏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诉道:“两个小丫头罢了,又不是什么金贵人物。她们来咱们家也并未帮衬什么,不过是陪着小姑说笑了一会子,中午便要留下来吃饭,那她们要是天天来难道咱们家还天天管饭不成?合着就小姑金贵,连她的同伴也跟着金贵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张氏恨恨的道:“我什么意思?人家聘礼还没下呢,咱爹娘就已经给小姑准备那么些嫁妆了。巴掌大的一块料子就要二两银子,还不算其他的衣料。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用得着这样破费吗?还有那家具,光工钱就花了三四两银子了,再加上铺盖、首饰、压箱银子,加起来不得二三十两?” 林城喝道:“行了,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你无非就是嫉妒妹妹也就是了。” 张氏气道:“我自问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可是爹娘也太偏心了些。我当初过门时才得了多少聘礼?平日里小姑从不做重活就罢了,毕竟是大姑娘,要养的白净些好找人家。可是她要是带走那些银子可就太过了。咱们家现在一共多少银子,合着等小姑成完亲,咱们就都不过日子了?” 林城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银子闹得!你放心吧,小妹成亲花不到爹娘多少银子,她自己攒下了不少私房的。爹娘顶多出个十两八两的,不会把家底都掏空的。” 张氏不信:“那剩下的银子从哪出?聘礼可还没下呢?” 林城冷笑一声:“这就是咱娘要拉拢那两个堂妹的缘故了,你可知道小妹光靠刺绣每月能赚多少钱?” “多少?” “最少一吊钱,多的时候能得二两银子。她挣得钱一半交给家里,一半自己攒着。这些几年下来,多了不说,三四十两是攒的下的。”林城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 张氏惊讶的问:“小妹做绣活能挣那么多钱?你别蒙我了。我也卖过荷包,一个荷包不过才卖四五文钱,一天顶多做三四个。小妹就是累死,一个月也挣不了二两银子吧?” 林城看她一眼:“就你那手艺,连个绣花也不会,能挣什么大钱?小妹可是会绣花的。那光面的荷包和绣了花的,能卖一个价吗?” 张氏又说:“原来是这样,我等闲不去小妹的屋里,也没想到她的手艺这么好。只是,这和婷然她们有什么关系?” 林城说:“咱娘的女红一般,怎么能教的了小妹?她的女红都是小时候跟那边的二婶学的,大婶也指点过她。这可是家传的本事,即使小妹只学了些皮毛,也足够她受用一辈子了。这次小妹能定下这么好的一个未婚夫,她的手艺也是占了大半功劳。咱娘可不得感激人家一辈子?再有,不说安然小小年纪就考中了秀才,悠然那可是从京城侯府出来的,以前是侯夫人的贴身丫鬟,即使出来了也总有几分香火情在那。咱们现在客气着点,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也好开口不是?” 张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是我想错了,明天我就和咱娘道歉去。说起来,这个悠然妹妹,说话做事果真和我们不太一样。同样是走路,人家走起来就好看多了。” “奥,这个倒没注意。行了,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还要和你这婆姨生气,真是……” “行了,老公,我错了还不行。你出去做工辛苦了,来,我给你按按。” 玉莲家的这场小风波就这样过去了,悠然再去玉莲家的时候,只觉得张氏说话客气了许多,也并未放在心上,只继续过她的小日子。除了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便是一心一意的刺绣了。 那幅榴开百子因着篇幅不大,不过十来天工夫就绣好了。给方心素准备的一幅刺绣,也绣好了大半。悠然记得方心素说过她最爱杜牧的诗,因此便选了一首杜牧最出名的《山行》,根据诗中的意境画了十几幅画,最终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幅当做底稿,绣了起来。如今,也已经尽显雏形了。 第三十八章 吃食 第三十八章 吃食 因着时间还算充分,悠然终于有心情研究一些其他的东西了,这不,最近两天她正在腌制豇豆呢。 林母今年种的豇豆长的特别好,这都七月底了,还一茬一茬的往外冒,就她们母女两个在家也吃不了这许多。送人吧,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种了,乡下地方也不好卖。 见林母愁得厉害,悠然便将这些豇豆揽了下来。依着前世的记忆,开始做起了酸豆角。 先取一口无油的干净大锅,倒入足够的水,加上花椒、干红辣椒、盐、八角烧开后晾凉。再取另一口干净无油的大锅烧开水后,将洗净的豇豆汆熟断生,沥干水分后放到干净的坛子里,倒上晾好的花椒水,直到豇豆被完全淹没。在坛口处倒些凉开水,密封保存。二十来天就可以吃了。 每天都有不断成熟的豇豆,断断续续的忙活了大半个月才算是将家里的豇豆全部腌好。看着厨房一角摆着的一溜黑色坛子,悠然拍拍手,总算是大功告成。 只是林母每次到厨房看到这一溜的黑坛子,都想捂眼,无它,这些坛子罐子的也太贵了。悠然选了坛子铺最好的坛子和罐子,每只坛子三十文,还算可以接受。但是那些巴掌大的小罐子每只就要五十文,林母听了都牙疼。要不是顾忌着姑娘的面子,她真想当场让送货来的铺子伙计再拉回去。 好在悠然一个劲的承诺下不为例,再加上这东西小心着用能用好些年,林母才渐渐气平。 林母再去书院看望儿子的时候,除了惯常带的干粮、肉酱,又给儿子带了一罐悠然做的腌豆角和卤鸡爪等。林母笑着对儿子说:“你姐姐知道你读书辛苦,特意用自己的钱买了鸡爪、猪蹄卤好了让我给你带来,还有十个卤鸡蛋,就怕亏着你。可香了,你吃的时候剥了皮用热水过一下就能吃了。” 安然抓抓头:“恩,闻着就香呢。娘,你回去替我谢谢姐姐。我在书院随便吃点就好,别让姐姐多花钱。” 林母欣慰的笑着说:“你姐姐自己有一百多亩地呢,眼看就要秋收了,你不用替她操心。再说了,从你姐回来,咱们家现在也宽泛多了,你平日里在书院也吃点好的,莫要太亏着自己。读书虽好,身体也很重要啊。” 安然点头应了,告诉母亲再过十天左右书院就放假了,叮嘱母亲不要再来了。林母应了,两人又说了些话,林母就往回赶了。她是与镇子上其他的学子母亲一起搭马车来的,晚了怕人家等着急了。 送走母亲,安然带着东西回到住处。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一个屋的几个同窗都去书院的食堂吃中饭去了,只剩下一个李文博在那里就着开水咸菜啃着硬馒头。 安然就读的白浪书院位置比较偏僻,又建在半山腰上。周围没什么卖东西的,学子们吃饭要么自带要么就去书院的食堂吃。当然,大户人家的子弟自然会有奴仆一日三餐的按时送来,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没那么娇惯了,能吃的起食堂的还算是家境尚可的。许多贫寒人家的子弟连食堂也吃不起,只能是从家里带些馒头咸菜来吃,李文博就是其中之一。 安然将吃食往屋子中间的桌子上一放:“李兄,别吃那个了。来尝尝,我娘刚给我送的卤味。” 李文博为人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因着与林安然一样都是父亲早亡,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因此两人交情还算不错,当下也没有和安然客气,接过安然递过来的一根鸡爪便吃了起来。啃了几口之后,还夸赞道:“伯母的手艺又精进了。” 林安然笑着摇摇头:“你这次可猜错了,这些卤味是我姐姐做的。我姐还腌了一些酸豆角,可好吃了,就是稍微有些辣,你尝尝。” 李文博是个能吃辣的,他也不好意思紧着吃肉,这豆角酸酸辣辣的正好开胃,就着这个,他吃了一个林母带来的大馒头。安然知道他的性子,不时的塞给他一块猪蹄、一颗卤蛋什么的。 两人正在那吃的不亦悦乎呢,同屋的其他人回来了。一个同窗抱怨道:“书院的伙食越来越差了,炒的菜连滴油花都没有。” 另一个接口道:“可不是吗?那汤都能照出人影来。”还有两三道声音也随声附和。 最开始的那个声音推开门,看到正在大快朵颐的两人,不由惊呼:“你们这两个,竟然在这里吃独食!当真是天理不容。”说完,迅速的从包卤味的油纸包里抄起两根鸡爪一块猪蹄。其他人也闻到了香味,纷纷蜂拥而至。 刚才还满当当的桌子一下子就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馒头和酸豆角。 还好安然手快,刚才在他们进来之前,就抓起来几根鸡爪,要不现在他也没的吃了。 分给李文博一根,安然刚要啃手里的鸡爪。对面屋子一个穿锦袍的青年飞奔进来,抢了他手里最后一根鸡爪:“好啊,你们吃好东西竟然不叫我。”其他人纷纷对他怒目而视:“程子俊,你天天吃好的,竟然还来和我们抢吃的,真不知羞。”青年就当没听见,啃完鸡爪,还就着酸豆角吃了半块馒头。吃完后还满意的拍拍肚皮:“这豇豆腌的真好吃,清淡爽口。伯母手艺这样好,安然你真有口福。”等其他人吃完第一波还想再拿的时候,卤味都已经被瓜分完了。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平日里在书院又没有什么油水。偶然间闻到肉味,谁还能忍得住? 你说什么?平日的斯文有礼呢? 切,那是外在形象。圣人都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都是同窗好友,你好意思吃独食? 将好吃的放起来,吃个十天半月的,那是女生宿舍才有可能做到的事。 男生嘛,要是这样做,那铁定交不到朋友。 只是大多数的家长不太清楚这件事,孩子读书时都是死命的让孩子多带些好吃的,殊不知这些东西能进自家孩子嘴里的少之又少。古往今来,一直都如此。 吃饱喝足了,大家抹抹嘴角的油,纷纷说:“安然,伯母的手艺真好,这鸡爪卤的真够味,下次让她多做些带来。” 林安然笑笑不说话,他不喜欢在太多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姐姐,怕人亵渎了她。看看脚上八成新的鞋子,这是上次姐姐给他做的。姐姐回来不过两三个月,就已经给自己做了两身衣服、两双鞋子了。以前母亲也给他做过,但是母亲和姐姐给的关爱是不同的感觉。再有就是,姐姐做的衣服,样子确实要好看许多。有姐姐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十,因为许多学子要回家帮着秋收,加上中秋节,书院便一气放了十天假。 安然将暂时穿不着的夏衣和薄被都带了回来,过了中秋天就冷了。再去书院的时候该带厚被褥了。 他到家的时候正好林母出门去了,悠然听到大门口有人说话出来一看竟然是弟弟回来了。见弟弟吃力的背着一个大包裹怀里还抱着一大包的衣物,一辆马车刚刚驶远。 悠然连忙上前接过弟弟背上的包裹问道:“小弟,你回来了?怎么也没让人捎信回来?” 安然笑笑:“正巧我有个同窗程子俊是镇上程老爷家的孙子,他每次回来他家都会派马车去接的,我蹭了好几次的车了。” 悠然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你走的时候我给做两样精致的点心,你带去谢谢人家。虽然人家大方,但是咱也不能一味的占人家便宜。” “以前母亲也是这样说的,每次母亲给我做鞋子都会给他也做上两双让我捎给他的。程子俊可喜欢母亲做的鞋子了,说母亲做的比他家绣娘做的穿了要舒服的多。再说了,母亲给我带去的吃食,他也没少吃,不碍的。” 和弟弟一起将他的被褥背到他的屋子放好,悠然说道: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第三十九章 受阻 第三十九章 受阻 “吃什么都好,肯定比书院的饭菜好吃。姐姐,娘说上次她给我带的卤味是你做的,可真好吃。我都没吃多少,都被程子俊他们抢走了。”说到这个,安然有些气鼓鼓的。 悠然瞥了他一眼,倒底还是个孩子呢。她笑着说:“这个做起来有些麻烦,等明日我再给你做。娘说你爱吃牛肉,恰好今天早上在集市上碰到有人在卖,便买了一些。我做了些酱牛肉,还剩了一小块新鲜的,用土豆炖了怎么样?” 安然欣喜的点点头:“那就有劳姐姐了。” 看到他这样一副乖巧的小鲜肉模样,悠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一会,林母从外面回来,见到儿子也很惊喜。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饭,林母见儿女相处融洽,又激动又欣慰。 吃饭的时候,林安然又说道:“母亲,姐姐,程兄约我后天去京城逛逛,你们可有什么要捎带的东西?” 悠然说:“你们要去哪边逛?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正好想给夫人和郡主她们送些东西。” “郡主?什么郡主?沈家还有郡主吗?”林母奇怪的问。 悠然抚额:“瞧我这脑袋,竟忘了和你们说了。我原先不是被侯夫人派去服侍侯爷的外甥女方家姑娘了吗?这方姑娘因父荫被封了县主,后来又被皇后娘娘收做义女,升为了乐安郡主。” 林安然笑着说:“这么说来,姐姐你岂不是服侍过郡主的人了?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呢!姐姐怎么不早说?” 林母说道:“好了,什么体面不体面地?不管服侍的是谁,为人奴婢都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姐姐如今既家来了,不提以前的事是对的。你以后出去也少说这些个话。” 林安然吐吐舌头:“知道了,母亲。”然后又转头看向悠然:“姐姐,你要让我帮你带什么?” 林悠然说:“不急,等明早起来我再交代你。” 到了第二日,林悠然早早的就起来了。将自家院子里的石榴选了十来个大个的装到一个精致的竹篮里,又将门前葡萄架上的葡萄挑了几串好的剪下来。然后将素日里泡好的豇豆和辣黄瓜找出几罐子来包好,又装了一大包的各色菜干。 再拿出几个锦盒一个包袱来,将这些东西一一指给安然看:“你去了角门后,就直接找你飞絮姐姐就是了。若是她不得闲,就找微雨、红缨几个都行。这个大些的锦盒是给侯夫人的,里面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小炕屏,送给她把玩。另外,夫人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正巧咱家这几样鲜果都是酸甜口的,虽不如她往日里吃的名贵,请她尝尝咱们家的果子,也是一番心意。这个小些的锦盒,里面的荷包是给姑娘们顽的,荷包里放着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物件,请姑娘们拿着顽罢。最小的这个锦盒,里面放了我从河边捡来的两枚石子,是送给郡主赏玩的。” 又指着那个包袱说:“这个包袱里,是我给一些姐妹们做的小物件,香囊、扇坠的都有,你给飞絮她们,让她们自己挑去。” 林安然看着堆了一堆的东西,不解的问:“姐,这些东西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把咱家的腌菜也放上了,堂堂侯府难道还缺这个?” 悠然飞他一眼:“这个你自然不知,侯府里面虽然从不缺少各色山珍海味的,但是像这样质朴的东西一向不多见。说不得她们就喜欢呢,你就只管送去就是了,别的不用管。” 林安然坐着程家的马车到了侯府角门所在的街道时,没等进去,就被几名家丁模样的给拦下了:“干什么的啊?” 林安然没想到中秋节给侯府送礼的人如此之多,只见侯府角门这里都围满了各色送礼之人,他也不提什么给夫人送礼,只行了一礼道:“学生是受人之托,给夫人身边的飞絮姐姐送些东西。” 那家丁见林安然穿着并不华贵,以为他也是趁机要走侯府后门的,关键是林安然往日里来惯了的,忘了要给好处这一说,那家丁当下斥道:“你是什么东西,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一边呆着去,飞絮姑娘如今正忙着帮夫人待客呢,没空见你。”说完,便推了林安然一把。 林安然不意这家丁如此无礼,没有防备之下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好在被程子俊一把扶住了,程子俊劝道:“想必是人走茶凉,如今你姐姐不在这当差了,人家怕是不愿见你了。我看咱们还是走了算了。” 林安然摇摇头:“我答应了姐姐要帮她将东西送到的,怎能言而无信?要不我再等等,程兄你还有事要忙,不若先请自便吧。” 程子俊摇摇头:“我哪有什么正经事可忙,不急,我再陪你等一会就是。” 倒是一边的程子俊的小厮捧书嘟囔着说:“少爷,咱们还要给舅老爷家送礼呢,这眼看就晌午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住嘴,恁的多话。”程子俊斥道。 那捧书犹自不服:“本来就是嘛,一个穷秀才硬要来侯府攀交情,也不看看人家忠义侯是什么人家,拎着几个破瓜烂枣的就来了,还不是被挡在外面了?” “你这小子!”程子俊刚要抬手教训捧书,被林安然给拦住了:“程兄不必动怒,捧书说的也对。只是我今日来是受了家姐的嘱托,无论如何总要有个说法。程兄自己忙去罢,我在这里再等等。” 说着,自行从马车上将姐姐让带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放到一边。 东西一搬下来,就惹了周围好些人的嗤笑:也不知从哪来的二愣子,拿了这么些不值钱的菜叶子之类就来堂堂的忠义侯府送礼。他们那个不怀揣着价值千金以上的宝贝,都不得其门而入,这些东西若是能送进去,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挡在胡同口的那几个家丁也在那里嘀咕:“这是哪来的大傻子,便是真认识飞絮姑娘,弄这些东西来,人家能收?” 第四十章 石榴 第四十章 石榴 程子俊听到周围的嗤笑声,不由的拉住林安然的袖子:“林兄,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东西你也别送了。回去后和你姐姐好好说道说道,这情形你送也送不进去啊!” 恰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外面拐了进来。那几个家丁见了这辆马车,连忙让出一条通道来,并且不住的驱赶围在四周的人群:“都让让,都让让啊,要是冲撞了车里的人,你们可担待不起。” 说完,那人看着安然脚底的东西,不屑的说:“这位小哥,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这些破烂走吧,也不知哪来的乡巴佬,没见识!也不想想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能看的上你们这些破东西?” 坐在马车里的齐嬷嬷皱了皱眉头:“这说话的是哪个,这话也忒张狂了些。”说完便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对着那家丁说:“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什么话也敢说,夫人叮嘱过多次了?要低调行事,你看看你拽的这样,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侯府的下人都像你这样无礼呢!” 说着,眼睛一瞥,正好看到了林安然:“呀,这不是林家哥儿吗?”林安然这几个月来过多次,齐嬷嬷自然是认得他的。 紧接着,齐嬷嬷便扶着小丫鬟的手下了马车:“林哥儿,你何时来的?你姐姐没来?” 林安然笑着说:“姐姐在家里,因说大节下的府里一定忙碌非常,她就不来添乱了。等过了十五,再来给夫人、郡主和姑娘们请安,也正好给夫人贺寿。” 齐嬷嬷笑着说:“也是这个理,既然来了,好歹进去坐坐。夫人和郡主、姑娘们都念叨着你姐姐呢,你去见见夫人,将你姐姐的近况好好与夫人说说。” 林安然答道:“这大节下的,夫人不定怎么忙碌呢,家姐让学生带了些东西过来。就劳请嬷嬷给带过去,学生就不打搅夫人了。” 齐嬷嬷说道:“不碍的,夫人再忙,也能腾出功夫来见见你,你只管跟我走吧。”说着支使车夫和小厮将东西都搬到马车上。 林安然转头对程子俊说:“多谢程兄送我过来,如此,我便进去替姐姐请个安。程兄也快些去忙正事吧。” 程子俊点点头:“既然你能进去我就放心了,如此我就先走了。”说完便带着小厮往外走了,因胡同狭窄,马车直接停到外头去了。 这边,林安然跟着齐嬷嬷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侯府。将几名家丁并那一大些等着送礼的外人惊得不轻:这个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呢,人家还真就拿着那么些不值钱的菜干进去了。自己这怀揣宝贝的反而没人搭理。 齐嬷嬷将林安然安置在二门外的小花厅里,说:“你安心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给夫人回事。”然后又命婆子好好招待,那婆子见齐嬷嬷对林安然态度和蔼,便殷勤的端来了好茶好点心。 林安然这时想起了姐姐的嘱咐,从荷包里拿出来十几个大钱递过去:“有劳妈妈了。” 那婆子原先见林安然穿戴不显,没想到他会给赏钱,当下笑着接过来:“公子客气了,公子只管安心在这里待着,我就在前面屋子里,若有事,只管喊我。” 另一边,齐嬷嬷让丫鬟带着东西来到了月华院的正堂。一见她来,接着又有小丫鬟问好:“嬷嬷回来了。” 齐嬷嬷问:“夫人这会子可得闲?” 小丫鬟答道:“忙活了一上午,见了好几拨人,这会子刚清闲了些。” 说着替她打起帘子,齐嬷嬷进到内室,不意,忠义侯也在呢。韩氏在那翻看礼单,忠义侯则歪在一旁闭目养神。 见她来了,韩氏笑着问:“东西都送过去了?” 齐嬷嬷行礼道:“回夫人的话,都送过去了,老姨太太让给夫人带好呢。” 韩氏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忙碌了大半天了,回去歇歇去吧。” 齐嬷嬷笑着说:“不急,刚才老奴回来的时候,在角门的胡同口那碰到了林家小哥。他跟同窗进京买书,顺便替轻柳送节礼给各位主子们。” “难为她回去后还想着我们,都带了些什么来?那孩子在哪?让他进来,我见见。”马上便有丫鬟将放在门外的东西抬了进来,又有婆子去花厅喊安然去了。 忠义侯沈明昌闭着眼睛问:“谁家的孩哥儿啊?值得你这样看重?” 韩氏说道:“就是轻柳那丫头的弟弟,我和侯爷说起过的。今年才十三岁呢,就中了秀才。那样的出身,也算是少年英才了。” 沈明昌睁了睁眼:“恩,这样的年纪就能在京城这块考中秀才,确实有几分不凡。你说的轻柳就是那个替素姐儿挡了一灾的那个?” 韩氏点点头:“正是呢,说起来,这丫头着实是个好的,十年前,跳到河里救了瑾哥儿。照一般的丫鬟,早就因这事居功自傲起来了,可是这些年来,我冷眼瞧着,她半点也不自傲,当起差来依旧兢兢业业。脑子又活泛、又有忠心,若不是她的弟弟这样出息,我再不舍得放她家去的。” 沈明昌说:“既然你喜欢她,那就常接来玩,权当是亲戚家的女孩走动就是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我巴巴的见她弟弟做什么?”说着,韩氏便看到了小丫鬟拿过来的石榴、葡萄等,笑着说:“最近应酬的我头疼,就想吃些个新鲜的瓜果。可偏偏这些人放着眼前的不吃,非要大老远的从外边弄些瓜果来。饶是保存的再好,这山高水长的到了咱这果子也都不新鲜了。木哒哒的,吃着有什么味儿?还是这现摘的果子,看着就水灵。” 然后吩咐道:“姑娘们都不爱吃酸的,这石榴就不用分了。将这些葡萄留下一串,下剩的都给姑娘们分分。还有这盒子和包袱,该是谁的,就给谁送去。将这些菜干拿去小厨房,让他们整治了,请姑娘们都过来尝尝鲜。” 这时,飞絮已经麻利的将一个大石榴洗干净切好,用翡翠碟子盛了端上来。 韩氏拿起一块,剥了两粒尝了下:“恩,这石榴倒是味足。”然后便一粒一粒的吃了起,她吃这个向来是连籽都不吐的。 沈明昌见她吃的香甜,自己也捻了两粒放到嘴里,紧接着就吐了出来:“怎的是酸的?” 第四十一章 王大人 第四十一章 王大人 韩氏一边拿帕子帮他擦嘴,一边嗔道:“我一向不爱吃甜石榴,只爱吃酸石榴的,你也不问问。” 沈明昌抿了一口茶漱漱口:“我也没想到这么酸啊。” 韩氏又尝了两粒:“我吃着还好啊,酸酸甜甜的,正好吃。齐嬷嬷,你尝尝。” 说着,拿了一块递给齐嬷嬷,齐嬷嬷尝了后说:“奴婢尝了也觉得尚可,不是太酸。” 沈明昌摇摇头:“怪不得女人都爱吃醋。” 这话韩氏可不爱听,她刚要反驳,就听门外有小丫鬟回禀:“林家哥儿来了。” 两人连忙整整衣衫坐好,林安然跟在丫鬟后头进来了:“学生给侯爷、夫人请安。” 韩氏笑着说:“快起来。” 沈明昌见林安然举止有度、不卑不亢的样子首先便喜欢了两分,接着又考校了一番他的学问,听他言之有物,便不住的点点头:“是个上进的,你既然已经考中了秀才,那准备什么时候考府试?” 林安然答道:“学生自认为今年下场的话有些准备不足,先生也觉得学生的文章参加府试欠了些火候。因此,学生预备明年秋天参加院试。” 沈明昌点点头:“年纪不大,便这样沉得住气,很好。恰好,我有一个族侄,现今也住在府里,他比你大上几岁,因着守孝耽搁了,也是明年参加院试。哎,你们俩一样,都没什么名师教导,家境也不富裕,可都是小小年纪便学有所成。比起我那几个孽障来,是强上许多了。” 林安然谦虚道:“侯爷过奖了,侯爷文武双全,想来贵府公子也差不到哪去。” 沈侯摆摆手:“但凡他们能有你们一半学问,我就知足了。你见了就知道了。一会,我让人带你去见见他们,你们年纪相仿,想来也能说的上话。” 接着,沈侯爷便派人将他送到了前院,与沈苍等人相见。沈苍是不必说了,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全的,与林安然自然是无话可说。下剩的沈荣沈茂两人虽比沈苍强,但世家公子与贫门学子也没什么共同话语。方心简回了方家老宅祭祖去了,好在还有一个沈侯的族侄——沈泽,学识颇为渊博。林安然与他倒是相谈甚欢。 各房姑娘们收到悠然的这份节礼都很高兴,她一向手巧,送出来的又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自然是更加精致可爱。不管是姑娘还是丫鬟们,都纷纷爱不释手。 方心素也回到了方府,不管她的生父到底是谁,这辈子她都只能是方家嫡长女了。该是她担的责任,她绝对不会推脱。 沈恬派人将轻柳的东西给她送过来,她收到后打开盒子,看到里面几块洁白如玉的石头上,有着各色不同的纹理,谈不上精致,但是别有一番质朴的美感。便笑着说:“还是轻柳知晓我的心思,那些劳什子金银玉器有什么看头?还不如这几块石头有趣呢。” 另外还有一些荷包、香囊等物,方心素拿起一对巴掌大小的孔雀开屏样式的络子笑着说:“难为她怎么想的来着,就是别具一格。这些东西是谁帮她带来的?” 下人回道:“是她的弟弟给送到侯府的。” 方心素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下了。便对着身边人说道:“今儿天晚了,明日一早记得派人去一趟她家里,将咱府上的月饼、点心什么的送些过去。” 那边厢,程子俊赶到城西舅爷王大人家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了。他的舅爷早就开席款待众宾客了,见他姗姗来迟,有些不悦的问:“怎的来的如此之晚?” 这位舅王大人虽然只是个五品京官,但是对于窝在京城一角靠行商维生的程家来说,这依然是他们最大的靠山了。程子俊一贯看不惯这位舅爷鼻孔里看人的傲态,但又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因此便状似恭敬地回道:“因着顺路送一位同窗去忠义侯府送些东西,没想到忠义侯府外那样拥堵,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王大人一听忠义侯府,立马来了精神:“可是沈明昌沈侯爷府上?” 程子俊回道:“正是。” 接着,旁边便有一人说道:“如今,沈侯府上,可不是谁的东西都送的进去的。你那同窗莫要自讨苦吃才是。” 那人看穿戴也是个富贵的,程子俊不敢贸然顶撞,只说道:“我那同窗与沈夫人身边的一位管事嬷嬷熟识,因此顺当的进了侯府。” 王大人立马变了脸色,笑着给他让座,又殷殷问询道:“你那同窗与沈府可是有旧?” 程子俊很想将林安然给吹嘘一番,但是自觉这事经不起推敲,因此便如实说道:“我那同窗的姐姐原先是侯府的大丫鬟,前些日子他考中秀才后就将姐姐接回了家里。这次是替姐姐去送东西的。” 王大人迅速在心里思量了一番,他这一任依然快到期了,到时候能不能更进一步,那就看上头有没有人了。忠义侯现如今可是京城最热的豪门啊,忠义侯刚刚得胜归来,皇上恩赏有加。侯爷的嫡长女被赐婚给了五皇子,是板上钉钉的皇子妃,一个外甥女是郡主,一个外甥是云骑都尉。就是沈夫人韩氏自身也不容小觑,虽然没有嫡子,但是一个做皇子妃的女儿能顶多少个嫡子?再加上人家娘家也不是吃素的,现如今的吏部侍郎正是她的大哥。人家二哥是堂堂的驸马爷,还是与皇上嫡亲的。 瞧瞧这一家子,简直是富贵双全啊,怎能让人不心生羡慕? 想到这里,王大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于是对程子俊更加客气,灌了他许多酒水,又套了他关于林家的不少话出来。 第四十二章 被惦记上了 第四十二章 被惦记上了 程子俊没吃什么东西,便被灌了许多酒水,到最后实在是不胜酒力,去了趟茅厕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吐了以后,程子俊清醒了许多。他又喝了些茶水漱漱口,又略用了几块点心,便告辞了。 该套的话都套的差不多了,王大人便没有多加挽留,亲自将他送到大门外面,还让下人给收拾了不少果品、点心让他带回去。 程子俊第一次见到这个舅爷如此和蔼可亲,虽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有些自得的。 只是这份自得在见到林安然的时候,没来由的变成了心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林安然早早就在角门的门厅那等着了,那几个家丁已然认识了程子俊,见他来了好声好气的让他稍等,然后便有一人跑到角门报信了,又帮着林安然将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安然这次记得给几人都塞了一把铜钱,不管多少,总是一份心意。 程子俊有些不敢面对同窗,安然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着说道:“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酒气了,想来是喝的不少吧?” 程子俊讪讪一笑:“舅爷他殷勤相劝,我这做晚辈的不好推辞。”说着,便转移话题道:“兄弟,你这不会是把侯府给搬空了吧?怎的这么多东西?” 安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说这东西太多了,但是侯夫人说了,除了这几部新书几样文房,其他的东西都是给我姐姐的,与我并不相干,让我只管带回去。” 程子俊羡慕道:“没想到你姐姐家去后,与这府里的人关系还这样好。” 因天色不早了,车夫快马加鞭的往回赶。两人在马车里坐着,都有些颠簸,因此一路上都没有机会说太多话。 待到了县城时,车夫照例先将程子俊送到程府,程子俊看着天色说:“这天不早了,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 林安然摇头道:“出来时说过今晚要回去的,要不家母会惦记的。”说着,从韩氏给他的那一堆东西中,拿出两个食盒来递给程子俊,说:“这是侯府自家一个金陵厨子做的南方点心,你拿回去,也给伯母她们尝尝。” 程子俊惊呼:“侯府的东西?这我可不敢收,这样的好东西,你还是带回家慢慢吃吧。” 林安然坚持道:“还有许多呢,这东西我吃过好多次了,也没什么特别好吃的,就是样子好看些,过节摆上也应景。” 见那车上果然还有别的,程子俊才收下:“那我就拖兄弟的福,也尝尝这侯府的点心。”林安然最后又塞给他一个大柚子,才跟着马车走了。 程子俊也不用别人帮忙,抱着这些东西一路跑到祖母的院子里:“奶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程子俊的母亲陈氏正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听到儿子的声音后,掀起帘子出来说:“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还不消停点!” 程子俊一点也不惧怕母亲,笑嘻嘻的行了礼,就跑了进去,将抱着的东西都放在屋里上首的八仙桌上。 程老太太首先便看到了那个圆滚滚的大柚子,笑着说:“这是南方的水果,是叫柚子吧?咱们这等闲见不到,确实稀罕。” 陈氏也看到了那果子,便问道:“这是你舅爷给的吧?” 程子俊摇摇头:“舅爷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再说凭他的官职,他家里估计也没这个呢。” 陈氏喝道:“怎么说话呢?你舅爷好歹也是五品大官呢,再说不是他给的,难不成是你那个一穷二白的同窗给的?” 这话程子俊相当不爱听:“什么叫一穷二白?且不说他家里如今也置办了二百亩地,便是林兄如今也是正经的秀才老爷。你看不起他,殊不知,这些东西可都是人家给的。还有这点心,可是侯府大厨亲手做的,等闲人家见都没见过,我却不知母亲有什么好看不起人家的?” 陈氏冷哼:“这东西还不定是那林家姐弟俩怎样伏低做小得来的呢,你也肯要?我早说过,让你多与些家境相当的子弟来往,那林家穷的连个下人都买不起,家里连一辆马车也没有,你与这样的人来往,能得什么好处不行?” 程老太太皱皱眉头,不悦的说:“行了,少说几句吧。咱们家说起来倒是不缺银子使,可出了这一亩三分地,可还有人认得你不?林家便是再穷,那林哥儿如今也是正经的秀才老爷,见了县令大人都不必下跪的。再说了,他如今才多大就考中了秀才,过个几年,未必就考不中举人、进士。你觉得人家去忠义侯送东西是上赶着巴结,也不去京城打听打听,忠义侯府是谁的礼都收的?便是你抱着咱家全部家当去,人家还不一定放在眼里呢。” 陈氏不信:“不就一个侯府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待程老太太开口,程子俊便抢着说:“怎么不了不起了?沈侯爷在西南沿海打了打胜仗,回来的时候太子爷亲率文武百官迎到京城南门外头。他家的大小姐被指婚给了五皇子,侯爷的外甥女被封做什么郡主。如今风头可胜了,就连舅爷都想给人家送礼呢。” 听到这话,陈氏才不言语了。程子俊见母亲不胡搅蛮缠了,便殷切切的将两个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点心等物指给祖母和母亲看。 两人见那点心做的果真精致,就连月饼也不过做的核桃大小,上面还印了各色吉祥图案,看着便令人想吃。 王大人将宾客们都送走之后,转身便回到内院,找到妻子刘氏如此耳语一番。刘氏听了以后,有些迟疑的说:“老爷的打算是好的,只是儿子成婚才不过半年,咱就张罗着给他二房,怕是媳妇和她的娘家不乐意啊。” 王大人冷笑着说:“待搭上了忠义侯府,还用得着怕媳妇她娘家?这事一定要快,万一被别人截了胡可就不妙了。” 刘氏听了点点头:“今日太晚了,明日一早我就去白水县城。” 第四十三章 二房? 第四十三章 二房? 第二日一早,刘氏便带上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坐了两辆马车去了白水县。她到是没有直接去悠然家里,而是来到了程家,找到了程子俊的母亲陈氏。 向来只有陈氏去京城给刘氏请安的,再没想到刘氏竟然能来了程家。陈氏听了下人的回禀,忙不迭的亲自迎到大门外,又不断的招呼丫鬟上茶、上点心。 刘氏本不欲在吃喝上耽搁时间,刚要拒绝,就听陈氏说:“表嫂尝尝这点心,是出自忠义侯府的,我都不舍得吃。若不是表嫂来了,我是再不肯拿出来待客的。” 忠义侯府?刘氏咽下口头的话,拿起一块尝了,赞道:“果真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做的精致,吃起来也是分外可口。没想到妹妹家也能有侯府的点心。” 陈氏说:“这不是,昨天俊哥儿去贵府时,顺便捎带了他的一个同窗去给忠义侯府送东西吗?这是侯夫人给那孩子的回礼,那孩子还算懂事,给了俊哥儿两盒。还有一个南边才有的果子,叫什么柚子,一个就有皮球那样大。要不,我们哪能吃得到这样金贵的玩意?” 刘氏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心里不断的盘算:看来这个林家的大姑娘在主子面前还是颇有脸面的,要不也不会给这样的一份回礼了。老爷的打算是对的,若是真能通过这丫头攀上忠义侯府,那这一家子飞黄腾达岂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罗嗦,直接将来意和陈氏说了。 陈氏想不到刘氏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她不由说道:“原来表嫂是为了这事来的啊?” 刘氏拉着她的手说:“好妹妹,你是知道的,你表哥的任期就要到了,偏偏他那上司与他不太对付。若是不赶紧找个靠山,你表哥的仕途怕是就到头了。到时候,咱们两家子合伙做的生意,恐怕也难说了。” 陈氏大惊:“竟然如此凶险吗?那林家姐儿也不过是个奴婢出身,外甥肯娶她做二房是给她脸面,她再没有不敢应的。只是她纵是伺候过侯夫人,也还是个丫头,这官场上的事能说了算吗?” 刘氏又说:“妹妹你不知道,那侯夫人韩氏的大哥正是吏部侍郎,专管百官升迁的。而且我昨日去侯府派人打听了,那丫头小时候救过韩家大少爷一命,因此便是韩大人一家对她也是颇为优待的。只要将那丫头娶过来,又有什么是做不成的呢?到时候你表哥若是真的再升一级,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听了刘氏这话,陈氏也不含糊:“我们府上一个车夫去过她家好几次,咱们这就套车走。” 于是两人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往白水镇而来。 用过早膳以后,悠然正忙着整理昨天弟弟带回来的东西。除了点心、月饼一类的吃食,还有两坛上好的黄酒、一些香料、瓜果等物。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倒让悠然心里一松,夫人若是给她太重的回礼,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母和她一起,娘俩正在忙活呢。就听到大门外有人叩门:“林娘子在吗?” 听到有人来了,于是林母便从屋里出来,看到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两个穿戴不凡的陌生贵妇,身边还围了好些个丫鬟婆子。 林母有些迟疑的问:“不知二位太太是因何而来?莫非是找错地方了?” 一个略年轻些的妇人说:“这不是林安然林哥儿的家么?我是程子俊的母亲。” 程子俊的娘怎么回来自己家里?照往日的经验来看,这位程太太是很看不起自己家的。林母心里更加存疑了,只未曾表露出来,笑着道:“原来是程太太来了,我们家小子没少受府上照应。我们乡下地方不免有些简陋,两位不嫌弃的话,请屋里坐坐?” 两人心里还真是有些嫌弃,高门大院住惯了的,怎看得上这样的农家院落。只是她们要说的事总不好在外面宣扬,当下刘氏给陈氏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各带着一个丫鬟进了堂屋。 这时,悠然也听到了动静,虽然不清楚这两人的目的,但是来者是客嘛,于是她还是客气的泡了两盏茶奉上。 林安然也过来拜见了两位太太。 略略寒暄过后,悠然静静的站到了林母的身后,并不曾多言。那陈氏看着悠然笑着说:“这位便是林哥儿的姐姐,从忠义侯府出来的轻柳姑娘吧?果然不愧是从侯府出来的,行动间可是比我们家的丫头利落多了。”然后转头看向刘氏:“表嫂,您说我说的对吧?” 从悠然啊出来后,那刘氏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见这姑娘举手头投足间确实有一股子从容不迫的范儿,长相谈不上绝色但也是清丽脱俗的,心里又满意了两分。又见她站在林母身后低眉敛目、安静柔和的样子,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于是也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过来,我瞧瞧。” 悠然不清楚刘氏的身份,但是看落座时陈氏让她坐了上座,便知道此人的身份定在陈氏之上。悠然虽然非常不喜刘氏像是打量货物一样看她的目光,但是人家也没有说什么不客气的话,况且自家小弟确实经常麻烦沾程子俊的光。当下,也少不得要客气一些。于是笑着走到刘氏跟前,行了一礼。 刘氏一把拉住悠然的手,笑着说:“这走近了一瞧,果然是个好孩子。把我们家那些闺女、儿媳的可都给比下去了。”说完,便从手上撸下一只金镯来,硬要塞给她,悠然诧异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给自己这么重的见面礼。因此一味的推辞不受。 林母在旁边也说道:“夫人太过抬爱了,这礼物太贵重了些,她小孩子家家的哪受得起?” 得到刘氏暗示的陈氏掩嘴笑道:“受得起、受得起,如今慢说不过是一支金镯,他日里便是成套的金首饰也是受得起的。”说着看向林母,说:“听说林姐儿至今未许配人家,今日里,我厚颜给林姐儿说门上好的亲事如何?” 说亲?这陈氏,说话也太不讲究了,哪有当着姑娘的面就给人说亲事的?林母心里有些不悦:这程太太也太不着调了些。听见这话,悠然转身就要往内室走。 但是陈氏却说道:“既然此事与林姐儿,那么姐儿听听又何妨?”悠然见母亲没有反对,便留了下来。陈氏又指了指刘氏说:“说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这表嫂家的儿子。” 然后又状似懊恼的说:“瞧我这脑子,竟忘了给夫人介绍我这位表嫂了。我这表嫂也不是等闲人家,她家里我那表哥可是堂堂的礼部员外郎王大人,正经的五品京官。我表嫂听闻林姐儿秀外慧中,特意托我与她一起过来。想替他的嫡长子聘咱林姐儿为二房,这可不是一门好亲事?” 第四十四章 紫檀镶白玉如意 第四十四章 紫檀镶白玉如意 满心以为林家听说她家姑娘能嫁到五品官员府上做二房,合该全家欢喜不已才对。 谁承想听了这话,原先还满脸笑容的母子三人瞬间都变了脸色。林悠然没有作声,林母首先说道:“这话太太不必再提,我姐姐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 林安然也断然道:“这话说得对,我姐姐好不容易赎身出府了,我定要给她找户好人家,断断不会让她给人做妾。” 听了这话,陈氏一下子有些讪讪的,她不由说:“林哥儿你可想清楚了,你姐姐若是进了王家的大门,王家稍稍提携提携你,可就比你寒窗苦读来的实惠。若不因着你与俊哥儿是同窗,这样的好事再轮不到你家的。” 林安然冷笑:“这样的好事,程太太怎么不自家揽下?” 刘氏有些不耐的说道:“行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就这样张狂?小心你的前程。这镯子你们是不想留也得留,后日就是个好日子,给你们家姐儿收拾一下,到时候自会有轿子来接。” 林安然怒道:“哼,便是我这功名不要了,也不会让姐姐到你们家做妾。” 见刘氏又要发火,陈氏连忙安抚道:“林哥儿莫恼,你想错了。我这表嫂是个急性子,没说清楚。你姐姐去了可不是一般的通房姨娘,是正经的二房,照样要摆酒请客的。便是出了门子,外人也要称一声姨奶奶的。” 一道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什么姨奶奶不姨奶奶的?” 众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伺候方心素的大宫女绣罗。 当日,乐珍公主的事情出了以后,锦英便被太后发送到浣衣局做苦力去了。莫姑姑虽当日偏向了方心素,但是也因护主不利被太后斥责召回了宫里,另派了一个木姑姑给方心素。只有绣罗,因素日里还算勤勉,那日乐珍前来挑事时也一直护在方心素左右,得到了太后与皇上的夸奖。 方心素升了郡主后,太后又另赐了十几个宫女、嬷嬷过来,方心素见绣罗行事还算勤勉,她又有品级,便让她做了掌事女官。 原本今日,方心素是想让与悠然关系熟识的画屏过来的。谁承想画屏的老子娘突然得了急病,画屏回去看望她娘去了。因要过节,别人手里都有不少活计。绣罗见状,便将这个差事揽了下来。 方心素一想,绣罗好歹是从五品的司侍,若有她去林家转一圈,那悠然家里想必也能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再者,前些天她去宫里请安时,太后听她说了悠然舍身相救的原委,特意赏了些东西给她。不论东西价值多少,太后娘娘赐下的东西自然是体面无比。 不得不说方心素还是很有些先见之明的,这不锦罗刚来便碰上了悠然被人逼婚呢。 悠然正在那恼怒不已呢,见绣罗来了,连忙上前迎接:“你在郡主身边伺候,整天日理万机的,怎么有功夫来这里。” 绣罗连看也不看陈、刘二人,笑着说:“这不是郡主惦记着你呢,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一些你想不到的东西呢。”说完,她使了个眼色,便有婆子端了几个锦盘过来,悠然见这托盘里一个装了一柄镶白玉的紫檀木雕如意、一个则装了一件镶碧玺的赤金项圈和同样质地的一对金簪。另还有一个盘子里装了对赤金镶玛瑙的镯子并一对同样质地的戒指。 见悠然疑惑的望着自己,绣罗笑着说:“这些可不是寻常能得的,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听说了你对郡主的一片忠心后,特意赏的。”听闻此言,悠然立马将玉如意安置在正堂的条几上,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民女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赏赐。” 她这一跪,林母和林安然自然也跟着跪下了。便是陈、刘二人虽满心不愿,但是人家再给太后磕头呢,你能在那干看着?于是,她们也不得不跟着跪了。 待她们行完礼,绣罗又扫了一眼陈氏等人,说道:“太后娘娘听说你脱籍回家了,还嘱咐侯夫人要给你说户好人家呢。你可是大红人了,可别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家给哄了去。说不得哪天,侯夫人直接给你找个五品官做女婿呢。” 悠然嗔了她一眼:“就知道拿我打趣,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母亲,这是我小弟。”说着,将林母和安然介绍给了绣罗。 因要带着太后的赏赐,绣罗带的人不算少,四个小丫鬟、四个婆子、两个小厮还有四名侍卫。毕竟御赐之物若是出了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看到这阵仗,刘氏苦笑着说:“原是见林姐儿冰雪聪明实在惹人疼爱,便与我这表妹开了个玩笑,还望林娘子与林姐儿莫要生气。既然家里有贵客到了,那我们便不久留了。”说完,和陈氏一起灰溜溜的走了。 原以为林家这丫头就是再受沈夫人看重,离了侯府,也不一定有人给她张目。没想到人家后面还有一个郡主做后盾呢,就连太后也赐了东西。我的乖乖,有那柄如意在那摆着,谁敢打她的主意啊?那不是活腻歪了么? 见她们走了,绣罗冷笑道:“算她们跑的快,要不然,有她们好看。” 悠然将她让到自己屋里:“不过是一些势利小人,没什么好在意的。多亏你来得早,又有太后娘娘赐下的这柄如意在这,往后再没有人敢欺上门来了。只是,我心里不免不为郡主和侯府的主子们忧虑,我不过是一个赎身回家的丫鬟,都有这起子势利小人来打我的主意。郡主和主子们那里还不定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呢。” 绣罗拍拍她的手:“怪不得郡主一向疼你,就凭你说的这些话就值得郡主对你另眼相看。侯爷和夫人都是聪明人,我估摸着想必已经有应对的法子了。” 林母见来了这么些人,便着林安然在堂屋招待几名侍卫和小厮,自己到厢房那边煮水烹茶。早有机灵的小丫鬟上前帮忙,林母特意将悠然带回来的茶叶拿出来待客,不一会众人便喝上了甘甜的茶水。 林母亲自端了两盏茶并两碟点心送到悠然屋里,略说了两句话便笑道:“你们年轻人自有自己的话聊,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第四十五章 绣罗 第四十五章 绣罗 待林母走后,绣罗又满屋子瞧了一下,屋子虽然不大、铺设也不华丽,但是也收拾的干净、整齐。家具什么的看上去都很新,尤其靠西墙临窗那边还摆了一张大书案,书案大部分摆了垒垒的书,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那边墙上还挂了一幅墨竹图,门口一个小几上一盆兰草郁郁葱葱的。这些书和画让整个屋子瞬间变得文雅了不少。 悠然递给她一杯茶:“这是夫人以前赏我的水仙,你尝尝。”绣罗接过茶杯,感叹道:“我看你回来才没几天,脸上的神采便更胜从前了。想来,在自己家里,纵使是粗茶淡饭、荆钗布裙也是心里欢喜的罢。” 闻言,悠然一笑:“没想到姐姐与我认识的时间不长,却如此知晓我的心意呢,可见人与人之间也是讲缘法的。” 绣罗微微一笑:“可不是,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也只能是点头之交,有些人刚刚认识便觉得相见恨晚,可见这命中的缘分也是天定的呢。” 悠然:“如此说来,我与姐姐也是相见恨晚了!” 两人对视一笑,感觉彼此间的默契更胜从前。 不说这边两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那边厢刘氏急匆匆的赶回家里,将今日的事情与王大人说了。王大人一听那林家姐儿竟然在太后跟前都挂了号,便知道林家是他动不得的。因此,只能按下此事,另寻路子。并特意嘱咐他家娘子一定要去林家送一份厚厚的赔礼,若是因此事让人给嫉恨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除了太后和皇后的赏赐,绣罗还带来了方心素给她的东西:新书两部、茶叶两盒、绸缎两匹、各色南方干果两盒、月饼两盒并菊花六盆。 这菊花也不是普通的菊花,都是些珍惜的品种。两盆绿菊、两盆墨菊并两盆紫菊。那绿菊和墨菊倒还罢了,前世悠然都曾经见过。只有那紫菊,颜色已经接近深蓝色了,端的少见。前世悠然也只见过淡紫色的菊花。在她的心里,菊花一向是高洁而清丽的,她第一次见开的如此妖娆的菊花。 绣罗笑着说:“这些菊花都是太后赏下来的,一共二十多盆,一小半给了你。郡主说了,这花也不是白给你的。你须用心照顾了,待明年若是能多出几盆来才好呢。” 悠然回道:“姐姐回去告诉郡主只管放心好了,这紫菊的把握小了些,但是这绿菊和墨菊都不在话下。” 绣罗吃了一惊:“你这话当真?” 悠然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想郡主最看中的怕就是这两盆绿菊了,我一定全力以赴。”她前世的时候也是很喜欢清新脱俗的绿菊,因此特意研究过绿菊的扦插方法,并且试验成功过多次,心中自是有充分的底气。 送走绣罗一行后,林母首先舒了一口气:“多亏了江司侍来的及时,又带来了太后娘娘的赏赐。若不然,那个王夫人和程太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安然有些惭愧的说:“姐姐,都怪我不好,我不该将姐姐的事告诉程兄,若不然也不会给姐姐招来此祸了。” 悠然说道:“我看你那个同窗不像是个势力小人,这当中想必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程家的下人多嘴呢。说起来,也怪我。那天就不该贪便宜,让你搭人家的马车。这么一想,我倒是有个想法与母亲和弟弟商议一下。” 两人忙问是什么事,悠然想了想说:“今年秋天的租子已经收上来了,咱们家现今也宽裕些了。家里也该添置辆马车,出行什么的也方便些。再有弟弟现如今也是正经的秀才了,我想着是不是该给弟弟配个小厮?有什么跑腿的活计也有人帮着做做。” 林安然推辞道:“我日常里总是在书院,要小厮也没什么用。倒是母亲和姐姐长日里要做绣活贴补家用,再做粗活,未免太劳累了些,还是给家里买个婆子或丫鬟吧。” 悠然刚要说话,林母咳了一声笑道:“不必再争了,咱家今年光秋收就收了七十多两租子,还有十几担粮食,足够咱们一家子嚼用一两年了。我前些天就已经打算好了,家里买一辆马车,再买上一家子下人。前些日子南方发大水,京城附近来了好些难民。我听你林余大婶说,一家子身体健康的四五口人一共才卖二三十两银子。咱们家也不用买这么些,我想着要是能买上一家三口也就尽够了。我已经托你们林余大叔帮着留意了,若是有那合适的,就过来告诉一声。” 悠然笑着说:“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如此一来,咱们家既有了人手,又不至于让人家骨肉飘零,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林母点点头:“可不是吗?我只要一想到你,就做不出这离间人家骨肉的事来。”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只是过后林安然又私下里找了悠然:“姐姐,你到底是为郡主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太后这样厚赏与你?” 悠然刚才的说法是她伺候方心素伺候得好,郡主特意向太后娘娘求情,给她赐了这些东西来,也是关照她的意思。这话能瞒得过林母,却瞒不了熟知律法的安然。什么时候,太后娘娘的赏赐那样不值钱了? 见瞒不过小弟,悠然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她又叮嘱道:“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万不可告诉母亲,省的她忧心。便是你,也无需再多想了,毕竟事情都过去了,多想也无益处。” 林安然攥了攥手里的拳头:“这次是姐姐命好,没有留下什么伤疤。若是不慎伤了脸面,姐姐这辈子岂不是都毁了么?都怪我没用,要是姐姐早早归家,就不会受此灾祸了。” 悠然劝道:“好了,不许你再钻牛角尖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姐姐我一向福大命大,小时候磕破了头都没事,更别说这一点子皮外伤了。算命先生说了,我是个有后福的。说句不害臊的话,现在我有了太后娘娘赏的紫檀如意,便是将来说亲时都要被男方高看一眼。这辈子不管是嫁给谁,都不敢随意休弃于我。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安然重重的说道:“姐姐你放心,我明年一定要考中举人回来,到时候让姐姐的亲事更上一层。” 林悠然笑着说:“好,那姐姐就等着将来让举人老爷背我上花轿。” 第四十六章 买人 第四十六章 买人 绣罗回去以后,便将今天在林家遇到的事情说了。方心素听了秀眉一簇:“这起子小人,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恰好方心简正过来看望姐姐,听了此事后,笑着说:“姐姐不必忧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万不会让那姓王的一家子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自沈明昌回来后,有了男性长辈教导的方心简行事愈加的稳重。方心素也希望小弟多些历练,因此只是说道:“无论如何,你只管小心着些。这事与你干系倒不大,但终归牵扯到了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你可不许胡来。” 方心简点点头:“姐姐放心,我自会小心行事,不会牵连到轻柳姐姐的。便是我自己不成,还有沈泽大哥呢,他的主意多,到时我可以向他请教一下。” 方心素问道:“可是舅舅的那个族侄?听舅母说是个稳重能干的,既如此,你们定要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来才好。”方心简点头答应了。 由于那天林家的阵仗搞得比较大,免不了有邻居和亲戚来打探。林母免去了程太太那一遭,将悠然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之事说了。 顿时,整个林家村都沸腾了。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是太后娘娘那也一直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啊,没想到如今她们村子里竟然有人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 悠然原本想将紫檀如意收起来的,谁承想许多人家都闻风而至,想要一览御赐之物的风采,她便只好将如意摆在了堂屋里。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林家基本上要被蜂拥而至前来参观的人给淹没了。就连中秋节都也是草草吃了顿团圆饭。照悠然说,不就是一个木雕的如意吗?上面镶的白玉也不是多名贵,如果不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拿出去也就值个几十两银子,还不如那只项圈值钱呢。只不过,这话悠然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番。她要是敢说出来,单林母就不会轻饶了她。 这事最后就连县太爷都惊动了,让他夫人亲自过来垂询了一番。县令夫人娘家姓周,谈话间也旁敲侧击的问起了悠然的婚事。被林母一句“闺女刚回来没两天,她年岁又不大,我想着多留她两年才好。太后娘娘说了,悠然的婚事就交给侯夫人了,郡主也说到时候她会帮着参详一二。因此,我也不敢擅专。” 这话一出,不但县令夫人歇了心思。便是附近村子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家也不得不暂时歇了心思。 过了中秋没两天,林余家的大婶过来了一趟,上次林母让林余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林余婶子也到堂屋拜过了紫檀如意,她觉得坐在堂屋里浑身不自在,就拉着林母来到了室外:“你大兄弟说了,那坊市上新来了一家四口。男的有四十多岁了,也是一家人从南方逃难来的,只是路上不幸遇到了山贼,妻子儿子都死绝了。只还有一个女儿和一对外甥。他女儿今年三十岁,另外还有一个十岁的外孙女和一个八岁的外孙。他女儿原先也常在地主家帮工,灶上的活计还算麻利。现如今就帮着那人牙子做灶下活计,养活一家子呢。倒也有人想买她,只是她一口咬定要一家子在一起。别人瞧他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便都不愿意。照你大兄弟的说法,这一家子对你们家来说倒是挺合适的。那老头虽四十多岁做不了重活,但是一些简单的喂马、洒扫还是能做的。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家与别人家不太一样,多真是买了个二三十岁的青壮年来,怕是会有那起子长舌妇胡乱编排。这话也是我多嘴,你别往心里去。” 林母说道:“嫂子和大哥一心为我们娘几个打算,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既然大哥说好,那想来也差不了哪去。只不知她们要多少赎身银子,明日我就带银子过去。” 林余婶子说:“这样的比一般的要便宜些,一家四口只要二十二两银子。正巧,明日是集市,上次你不是说要买匹马吗?明日就让大余和你一起挑上一匹,再买上车厢,东西就齐活了。” 第二天一早,林母就带着林安然去了县里。原本悠然也想跟着去的,但是林母说不管是人牙子那还是牲畜市场那,都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让她只管好好在家待着。 好吧,不去就不去吧。好不容易这些天家里不怎么来人了,清静一下也好。 到了傍晚时分,悠然刚做好晚饭,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她起身来到院子,只见林母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和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走了进来,后面一个看着有些老的老头牵进来一匹枣红色的马。 那老头问道:“太太,这马牵到哪儿才好?” 林母皱了皱眉头:“光想着买马了,倒忘了要建个马棚呢。罢了,看着天色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先牵到后院与那些猪羊做个伴。明日里再在大门外建个窝棚,以后就将马车放在那吧。” 那老头答应着将马牵到了后院。感谢大康朝的穿越前辈,推广了普通话,这一家子的官话竟然还说的不错,省去了老大的麻烦。 悠然赶紧沏了茶给林母和安然倒上,两人都喝了。待他回来,林母方看着他们一家子说:“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是那起子刻薄的。你们只要踏踏实实的做事,便总有你们的一口饭吃。来见见,少爷你们已经见过了,这是我女儿,你们以后就喊‘姑娘’吧。” 然后又将他们一一指给悠然:“这个是你刘伯,这是她的女儿徐娘子,这是他的外孙石头,外孙女大丫。以后大丫就跟着你吧,石头跟着你弟弟。徐娘子就管这家里的灶上活计和洒扫等粗活。你看如何?” 悠然点点头:“就按母亲说的办吧。”然后又看向几人:“我们家自然不是那等刻薄人家,但也容不得奴大欺主的事。我弟弟虽然年幼,但也是正经的秀才老爷。我虽然不才,在忠义侯府和昌平侯府的夫人那都还略有几分薄面。我对你们的要求不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管住自己的嘴巴,这家里的事,不管外头人如何威逼利诱,谁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们家既然能买了人来,自然也能再卖出去。好了,天色不早了,后面有浴室,里面放了给你们的换洗衣物,你们轮流洗漱一下吧。” 几个人恭敬地答应着去了。 见他们都去了后院,林母问:“闺女,你刚才这样说话是不是有些太厉害了?” 第四十七章 莲藕 第四十七章 莲藕 悠然说:“母亲,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既然他们是我们家花钱买来的奴婢,那么就一定要有规矩才是。若不然时间长了,主不主奴不奴的,才是祸家的根本。”她刚来时也很不适应这样的封建社会,尤其是作为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婢。只是既然在这里生存就势必要遵从这里的规则,如今她已经很好的适应了这里的规则并且可以利用它来做对自己有用的事。 安然也在一边附和:“姐姐说的对,母亲万不能太心软。” 林母点头道:“放心,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悠然摆好饭菜,母子三人都洗了手用饭。 不一会,那四人就已经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了。悠然给她们的都是自家的一些旧的粗布衣服,虽然免不了有一些补丁。但是总比她们原先穿的要干净些。 悠然点点头:“恩,看着精神多了,厨房里给你们留了饭菜,你们去吃吧。” 那个徐娘子并没有急着去吃饭,而是先带着女儿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了,才去了厨房吃饭。这一点让悠然心里暗自点了点头:还算是有些眼色。 带他们用了晚饭后,林母带她们娘俩将西厢房的两间杂物室收拾了出来,让他们住下了。 回到屋里后,林母又说对着儿女们说:“今晚先这样将就着住,待明日,安哥儿你去你大伯家找几个人帮忙,在咱家对面那块的空场处盖两间屋子并两间窝棚,给老刘头和他的外孙住。省得都挤在这家里,忒不方便。” 安然笑着答应了,林母又到室内搬出一个匣子来递给悠然:“好孩子,你是个聪明的。管家理事样样都来得了,我看你比我还强些。今天,我就当着你弟弟的面把家交给你当了。” 悠然连忙推辞:“母亲,这如何能使得?” 林母说:“有什么使不得的,早晚你是要经历这些事的,与其到了别人家里人生地不熟的开始历练。还不如先在自己家里练练手,将来出了门子也不至于两眼一码黑的,什么也不知道呢。” 安然也在一旁相劝,悠然见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回去后,打开一看,匣子里放着两锭十两纹银,几块碎银并两大串铜钱。加起来是二十五两银子。 林母没说这些银子要花多久,但是想来,这些就是她掌家的本钱了。以后,没有十万火急之事,是断断不好意思朝林母开口要银子的了。 第二天一早,安然去了大伯家一趟,又去了隔壁村的石匠和木匠家里一趟。 不到半个时辰,石料和木料、瓦片等便陆续有人送过来了。听说林家要盖屋子,村子里在家闲着的青壮年一下子来了十多个人。好在刚过完节,家里的菜蔬、鱼肉的都还算丰盛,徐娘子手脚也麻利,因此虽有些忙乱,午饭也让大家吃的满嘴流油。 前后不过五六天的功夫,两间茅屋并两间牲畜棚便盖了起来。这样一来,以后老刘头便可以带着外孙住在这边,马匹养在这边,离院子略远些,便不会有不好的气味传过去。 盖这屋子的时候,悠然还悄悄地问了林母:“咱家在那地方盖屋子,会不会有人不乐意啊?” 林母疑惑的说:“为什么会有人不乐意呢?前边那池塘也是咱家的,听说可是你爷爷在世的时候花钱买下来的。只要咱们自己愿意,旁人也管不着啊。” 悠然这才知道,院子东北角上的那个池塘是自己家的,她一直以为是村里共有的呢。要是早知道是自己家的,她准会好好利用起来。 还没等悠然想出来怎么利用那池塘呢,竟有人先他一步了。这天用过早饭以后,芳草(也就是大丫)跑过来说他外公有事要见她。悠然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见了他老人家。 老刘头显得有些局促,他搓了搓手说道:“小姐,我刚才去池塘边上挖了些河泥看了看,这池子里应当是有莲藕的。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着人采挖?” “什么?有莲藕?这以前从没有过啊,你怎么知道的?”一边的林母奇怪的问。 “回太太的话,我以前在安庆府的时候,就是专门给人挖藕的。可以说与藕田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因此一个池塘里,有没有莲藕,看上几眼就知道个大概。”老刘头毕恭毕敬的说。 悠然便问:“那依你的经验,你瞧着这池子里大约有多少莲藕?要是采挖的话,大致要多长时间?要准备什么东西,还要找多少人手帮忙?” 老刘头想了一下说道:“多了也不敢说,毕竟那池子总共也不过一亩来地。不过几百斤总是有的,倒也不用找人帮忙,这个活计,没有经验的也帮不上忙。只是我自己来的话,总要七八天才能忙完。另外,我原先挖藕穿的衣裳在北上的路上丢了,还要请姑娘给我一些皮料,我再重新做一身。” 悠然问:“要什么样的皮子?” 老刘头回道:“不拘是什么皮子,只要厚实些、防水好些就成。” 林母在一旁接口道:“可巧家里前些年有头大黄牛不幸病死了,你堂舅帮着将皮子硝制好了,放在那一直没用上呢。做一身衣裳是尽够了,我这就去找出来。” 说着林母便去将皮子找了出来,她还问道:“你可会缝衣服不成?要不,就要你闺女替你做。” 老刘头笑着说:“回太太的话,缝这个不能用普通的针线,不结实不说还漏水。我自有办法,太太不必忧心。”说着,兴冲冲的抱着牛皮出去了。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是做了一套古代的防水服出来,还有类似于现代胶底靴子的鞋套。不过他没急着挖藕,而是先挖了个泄水口,将池塘里的水往外排了大半。 悠然见他颇有兴致的样子,就由他去了,让徐娘子几个帮衬着,大不了也就是损失一块牛皮罢了。 谁承想,过了一个多时辰后,芳草兴冲冲的跑过来说:“姑娘,姥爷他挖到莲藕了,有好些呢。” 真让他给挖出来了?便是连正在苦读的安然也被惊动了,娘几个一起去了池塘边,只见岸边已经堆了不少的一堆莲藕,看样子,足有十来根了。有了这些,便是老刘头再没有收获,也值了。 第四十八章 惊鸿一瞥 第四十八章 惊鸿一瞥 结果,老刘头足足挖了十天,这么小的一块地方,最后竟然挖出来上千斤的莲藕。惊动了不少人家,大伯过来一看这么多东西,也连忙让自家的两个长工过来帮忙。他们虽然不会挖,但是帮着挑挑担子、排排水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其他一些有池塘的人家,也都动了心思,纷纷回到家里朝着自家的池塘下手。虽然都不如她们家的产量多,但是也都有些收获,顿时家家都喜笑颜开。 最后,池塘里的莲藕都挖出来以后。悠然留下了三四百斤,按老刘头的方法保存起来。据他说,照这样的法子,莲藕至少可以保存五六个月。这样,这些莲藕就能保存到过年了。到那时候,再拿出来卖上一些,可不比现在卖合算多了?要不是最后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存放,悠然是一根都不想卖的。 留下来百十斤分送给了众位亲朋好友,下剩的便都卖给了闻讯而来的商贩。因着京城这块种莲藕的不多,集市上的多是从南边运过来的,因为运输成本巨大,因此莲藕的价格并不便宜。在普通的青菜都两三文一斤的情况下,这些莲藕卖出了三十五文一斤的价格,也算得上是天价了。而且产量也不是预估的上千斤,最终光卖出去的就有一千多斤,林家净收入四十两银子。快赶上一季的收成了。 按说这个价格都快接近零售价了,一般的商贩是没有这样的好心的。恰好那日来收莲藕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林安然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泽。 林安然见了沈泽很是高兴,当下邀请他到家里坐坐。还特意让芳草给泡了姐姐带回来的好茶,又将他介绍给了母亲认识。林母上次就听儿子提起过一次,知道他是沈侯爷的族侄,也有秀才的功名,但是为人和煦,并不孤傲。今日见了,觉得他果真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也是颇有好感。林母还在心里叹道:可惜他是沈侯爷的族侄,大家公子,定然看不上悠然这样的奴婢出身。女儿将来若是能找这样一个女婿,她便知足了。 既然是熟人,那沈泽自然不会让他们吃亏。收别人家的都是二十文上下,他们家的则给了三十五的高价。只是一再的叮嘱不要宣扬出去。林家人自然都知晓轻重,自家这些人家怕是没什么赚头的,人家给了自家面子,自家也不能挡了人家的财路,因此对外都不曾提过。 林家母子苦留沈泽在家里吃午饭,但是沈泽推脱还有别的事情,执意告辞。林家母子将他送到门口,恰好碰上了正在下马车的悠然。 悠然一大早就起来,去县城的一家装裱铺子取了在那装裱的落地大插屏。刚到家门口,便碰到了正要出门的沈泽。躲避已然时是来不及了,只得互相厮见,好在有林母和安然在一边,也算不得出格。 沈泽不好直盯着人家姑娘看,但是刚才随意扫了一眼,也觉得这位姑娘面容姣好、气质淡雅,委实不像是丫鬟出身,怪不得那府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对她另眼相看。 悠然也觉得对面这人面容刚毅、气度沉稳,比之这时代大多数身体孱弱的读书人都要好看的多。 惊鸿一瞥,都在对方心里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涟漪。 除了莲藕,就连五六斤重的大鱼也捞上来几十条,二三斤的小鱼总有百十来条。最后连十几斤重的大鱼也捞上来五六条。悠然连忙从镇上买回来两个大水缸,挑出来三四十余尾大鱼养起来。其余的或是送人或是腌制,也有邻村听了消息过来买的,最后也卖出去二两多银子。 不过人老刘头也说了,这是因为这池塘里好些年不曾挖过藕了,底肥充足,因此才一下子收了这么些。这鱼也是,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捞过了,因此才有这许多大鱼。到了明年怕是就没有这么多的产量了。便是少上一半,也是不错的。更何况,林悠然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悠然大方的赏了老刘头二两银子一壶好酒,算是他为林家创收的奖励。 等收完莲藕,池塘里的淤泥也被清的差不多了。悠然听从老刘头的建议,买了一些小鱼放在池塘里。原本她是想着在这里再养些鸭子什么的,结果老刘头说马上天就冷了,买了鸭苗来还没等长成就要抵抗寒冬,怕是死伤会多许多。不若等明年开春后天气暖和了再放鸭苗。 悠然听从了老刘头的建议,没有再在池塘上多放心思。二十九是沈氏的正日子,到时候府上一定忙乱非常。因此二十七这天,她便带上了自己准备的贺礼,让老刘头赶着马车,带着芳草来到了侯府。 角门上的婆子一见她来了,连忙请她进去门厅里坐,还帮着将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除了精心准备的针线,还有两筐新鲜脆嫩的莲藕、一大缸活蹦乱跳的大鱼。那婆子一瞧:“哎呦,这鱼个头可真大,还是活的呢,这可不好寻摸。” 悠然微微一笑:“不过是自家池塘的,不值什么钱。辛苦妈妈了,帮着搬这样沉重的东西。”说着塞了一个荷包过去。 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接了,让她在这等着,自己到里面通风报信去了。 不一会,便见到飞絮带着一群婆子、丫鬟的过来了。一见到悠然,她就打趣道:“我听说你带来了好些好东西,快让我看看都是些什么?夫人过寿,你可不许拿些寻常货色来搪塞,若不然便是夫人不说,我也不依的。” 悠然笑着回:“那我可就惨了,姐姐跟在夫人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们小门小户的,有的也不过是些家常东西,想必是入不了姐姐的眼了,如此我还是家去算了。”说完,便做出转身要走的样子。 飞絮一把拉住她:“行了,少在那里装样了,好了好了,我都瞧见了。正巧厨房里的买办说刚过了中秋,集市上竟然遍寻不到二十条差不多大小的大鱼。到了夫人正日子那天,这府里最少也要预备个十来桌,到时候没桌的鱼还要分出个大小来不成?你这些东西可正是解了府里的燃眉之急了。”说着,便让人将那莲藕和大鱼都送到大厨房去。 接着,便揽着她的胳膊一路往月华院走去。后面自有几个婆子抬着那架落地大插屏。 第四十九章 双面绣 第四十九章 双面绣 到了月华院里,恰好姑娘们都在这里说话,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见她来了,俱都和颜悦色问候几声,悠然少不得一一拜见一番。 韩氏见了那大炕屏,笑着说:“难为你在家整日里操心家事,还要做这样精细活计。” 沈湘急切的说:“哎呀,大伯母,你就别在那绕圈子了,轻柳姐姐又不是外人。快让人把那罩子揭了,让我们瞧瞧绣的是什么?” 沈英笑道:“湘妹妹还是这么跳脱。”沈湘嘟嘴:“我就不信你们都不想看,我是实话实说,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这话戳到了某人的肺管,沈英心里大惊,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心里也有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嫡母和嫡妹对她虽然看上去还像从前一样对她都是笑脸相迎,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她留一份,便是父亲都说夫人对她视如己出、实为难得。但是她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总觉得嫡母和嫡妹对她有了一些隔阂。 沈恬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沈英,笑着说:“好了,二妹,湘儿一向都是直言直语的,不是特意针对你,你可千万别和她暗地里置气。” 然后不待她反应过来,沈恬又看向韩氏:“母亲,轻柳的绣工一向出众,我们姐妹们都想着快一点看到呢。” 看着其他人言笑晏晏的模样,沈英暗自攥了攥拳头,嫡姐这话表面上是给她开脱,实际上还不是在暗指她小肚鸡肠吗?果然,姨娘说的没错,她便是再怎么听话,嫡母和嫡姐也不会真的将她放在眼里。再想到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四弟,被嫡母养的与她们母女一点也不亲,她不由的生出一股愤懑之情来。 这时,韩氏已笑着让人揭开了上面的锦罩,霎那间一片惊叹声传来,打断了沈英的思路。 只见一片皎洁的月光之下,一簇簇金黄色的桂花悄然盛开,掩映在浓荫绿叶之间。远处隐隐绰绰的还有小桥流水、兰草悠悠,着实人令人向往。 韩氏率先点了点头:“难为你了,这样大的一幅绣品,怕是费了不少心神吧?”又走到跟前,细细看了,赞叹道:“我看你这孩子的手艺愈发精进了,这绣工愈发灵动起来了,竟有那么几分慧纹的味道。” 正说着,就听见跑到画屏后面的沈湘一阵惊呼。众人便问:“怎么了啊?” 沈湘指着那后面说道:“这……竟然是双面绣!” 双面绣?众人听闻,纷纷都去背面看了一下,果真是双面绣!背面与正面虽然图案一样,但是颜色却不相同。说实话,双面绣众人以往都见过,但多是些扇面、手帕之类的。 像这样大件的双面绣屏风,便是韩氏也是第一次见,当下欣喜道:“我这些天也收了不少贺礼了,若论心灵手巧的话,这当是头一份。” 悠然当下谦虚的摆手道:“夫人谬赞了,我也就是比别人多花了些心思罢了。” 韩氏正色的拍拍她的手说:“好孩子,这便是你的过人之处了。既有天分,又肯花心思肯钻研,假以时日,你在这一途还不定会有什么成就呢!如此,你也算是有了一门特长。”说完又对着屋子里的姑娘们说道:“论起来,你们也都年纪不小了,有些事也不必太过规避。虽说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将来的亲事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世事无常,女孩子家若是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便是嫁作人妇也会多上几分底气。” 众姑娘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听了,韩氏又趁机说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知道丫鬟来报午膳已经备下了,方才作罢。又对悠然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要住上两天再走。让你家里跟来的那两个下人先回家去,等过了我的生辰再来接你。”几个姑娘也跟着挽留,悠然原想着今日就回去的,见盛情难却,便只好应了下来。 因客院里还有几位远客,韩氏要带着姑娘们去招待,也不要飞絮伺候了,将悠然交给了飞絮接待。飞絮管小厨房要了一桌菜肴,又请了几个素日相熟的姐妹,几个小姐妹许久没有相聚,又都是十五六岁爱说爱笑的年纪,且没有主子在身边,大家更随意些,一顿饭也吃得很是热闹。 到底顾忌着下午还要当差,因此飞絮几个也不敢太过火,略吃了几杯果酒,便罢了。画屏还特意拿钱让大厨房做了悠然最爱吃的豆腐皮包子和油泼臊子面,几个姐妹分着吃了。悠然吃的大汗淋漓却也酣畅无比,她无数次的想过,那位穿越前辈当真是个十足的吃货,许多在前世赫赫有名的小吃都被他带到了这个时空。不过也是托了他的福,要不然自己怎么能吃到这带着故乡味道的饭菜呢?吃完饭,将菜肴撤了,自然有小丫鬟又摆上来一桌子上好的茶点。 几人正说得热闹呢,悠然便见到跟着韩氏的婆子丫鬟都陆续回来了,便知道前面的宴席已经散了。飞絮几人都要去当差了,悠然便笑着说:“你们先去忙着,我去给郡主请个安去。” 飞絮笑道:“这是应当的,自你走了,郡主常常提起你呢,这会子怕是已经在等着了,你快去罢。” 画屏连忙站起来笑着说道:“可不是吗?郡主念叨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和姐姐一起罢,正要回去当差去呢。”于是两人结伴向滴翠斋走去。 虽然已近深秋,但是这侯府的花园里依旧是繁花似锦、流水潺潺,片片绿荫间掩映着亭台楼阁,即使曾走过无数次,这里的一切在悠然看来,也总是恍若梦中、充满了几丝不真实。 到了滴翠斋的院子里,廊下有几个小丫鬟正在那里站着,见她们来了,当中一个笑着说:“轻柳姐姐可算是来了,郡主才还念叨着呢。”说完掀开竹帘道:“郡主说了,姐姐来了便直接进去就好了。” 听柳进去时,方心素正坐在榻上和绣罗说话。自悠然出去以后,这院子里的众宫女、丫鬟便渐渐以绣罗为首了,方心素对她也算器重。 见到悠然来了,方心素笑着对绣罗说:“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吗?正说她呢,她就来了。” 又笑盈盈的看向悠然:“我还以为你就惦记着你那些小姐妹,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呢?” 第五十章 中国结 第五十章 中国结 悠然知道方心素这是在与她玩笑,闻言也不恼,行了一礼自顾自的站了起来:“看郡主说的,我一听前面的宴席散了,就巴巴的连忙赶了过来。连飞絮给我沏的极品松山云雾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还惹得她不乐意。这大老远走了过来,连口热水也没有,还惹得郡主这样说我,早知道我怎么也该把那盏松山云雾用了再过来,也省的这样两面不讨好。” 方心素一边笑一边看向画屏:“听到没有,还不赶紧去给你轻柳姐姐沏杯好茶去,再把那点心、果子挑几样好的拿来,要不一会子真把她沤走了,咱们可不就白等了这好几天?” 说完,便拉着悠然到圆桌上坐下:“我原估摸着前两天你就该来了,没想到来的这么晚,可见还是自己家待的舒坦,不愿意出来了。” 悠然说道:“我原也是想着早两天过来的,只是家里出了些事情忙活了大半个月,因此便来的晚了些。好在也没白忙活,总算是给夫人和姑娘们添了道菜,也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了。” 方心素点点头:“我听舅妈说了,今天中午吃的那鲜鱼和莲藕便是你带来的,吃着确实是鲜味十足,听说是你自家池塘里的,难为你大老远的带过来。说起来,自你回家以后,是愈发的能干了,连这河鲜也能养出来了。” 悠然抿嘴一笑:“郡主可别混夸我,我哪有那本事,池塘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开挖过了。这次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这么些东西。” 正巧这个时侯,画屏带着两个小丫鬟端上来两盏热茶,并几样精致点心。 方心素指指那茶杯说:“你尝尝这茶,味道可不比舅妈那里的差多少。” 悠然端起茶杯来,轻轻掀开杯盖,只见乳白色的茶杯里是浅碧色的茶汤,还没喝,便已经有清香扑鼻。她笑了一笑:“这茶不用喝,单就闻一下便知道是好茶。”说完便抿了一口,点点头笑道:“汤色明亮,茶味鲜醇,果真是好茶。” 方心素点点头:“我便知道你一定喜欢这茶,旁人都说这茶味太淡了,我喝着却正好。你既喜欢,等你走的时候,便带上两罐子吧。” 悠然连忙推辞:“这茶一看便不是凡品,就连这水怕也不是一般的泉水,姑娘既然喜欢便自己留着好吃好了。横竖我回了家里,也没相配的泉水来冲泡,没的玷污了这好茶。” 方心素莞尔一笑:“你这话才是真正爱茶之人说的,可惜许多人虽有名泉、花露之类的来泡它,却多是为了附庸风雅,真正爱茶的人能有几个呢?我既给你你便拿着就是,这是安徽知府进上的,太后娘娘见我喜欢,赏了我好几罐,偏太医说我素来体弱,不让我多饮。表姐她们又都不爱这个,白放着也是霉坏了。到了你肚子里,也不算是辱没了它了。” 悠然这才点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得了这便宜了。好在今天我是带着礼物来的,要不然还真不好意思收这份大礼呢。” 说完,便打开随身带的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对用丝线编织的山茶花来。那花是用嫩绿色的丝线编成绳结,又一圈圈绕起来围成了茶花的模样,再配上油绿色的叶片,远远望去,就像是真的一样。 方心素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笑道:“难为你怎么想的,上午在舅妈那里见到你绣的那幅双面绣就已经觉得大饱眼福了,没想到你还有这许多奇思。” 悠然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有的时候绣活做的腻歪了,便拿些络子打着顽,这东西总比刺绣清醒许多。一是换换心情也能练练手指的灵活度,再一个,不怕郡主笑话,有那多余的,也可以拿去换些脂粉钱。” 方心素笑笑:“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是凭本事挣钱,自食其力,多好啊。说起来,我正好有事要劳烦你呢,刚才还怕贸然开口会唐突了你,如今既然你提到了银钱,那便好办了。我想央你帮我打一些新鲜花样的结子,送人用的。” 悠然连忙笑着说:“姑娘如今是郡主了,还能看上我的手艺是我的福分,郡主想要什么样的花样,只管开口就是,我再不敢推辞的。” 方心素正了正神色,说:“再过些天便是重阳节了,我给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都备了节礼,只是刚送完仲秋节礼。这重阳节便感觉没什么可送的了,虽备了一些东西,但都是些寻常物件,没什么稀罕的。我看你给舅妈绣的那幅大插屏倒是甚好,只是现如今也没多少时间了,自然是不用想那个了。如今,就烦你帮我打上一些新鲜花样的结子,和我备下的节礼一起进上,也算是有点子新鲜感。” 悠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姑娘既然看得起我,我自当竭心尽力。只是,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花样?” 方心素皱了皱眉头:“我一时半会的也没想好,你都会打什么花样啊?” 悠然说:“我以前听夫人说过,太后娘娘最喜莲花,不若我先打一朵莲花给姑娘看看?若是姑娘相不中,再想其他的。” 方心素点点头,连忙吩咐丫鬟去拿丝线过来。 没一会,便有丫鬟端过来许多丝线,各种颜色应有尽有,还有一些零碎的珠子、宝石等物。 只见悠然选了嫣红与粉红色的丝线,双手灵活的动作起来,她先用粉色丝线编织成一朵朵花瓣,再用嫣红色的丝线在每朵花瓣的外沿处编织上两三行。将一朵朵的花瓣用针线缝制好,最里面还用鹅黄色的丝线编了花蕊,最后缀上嫣红色的流苏,前后花了有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大家都是眼睁睁的瞧着悠然用几根丝线编出来的莲花,这与直接看到成品还不太一样,等这莲花编完了,大家看向悠然的眼神也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方心素拿在手里打量许久:“果真是心灵手巧,就跟真的一样。” 第五十一章 寿宴 第五十一章 寿宴 绣罗也在旁边点头:“奴婢自以为在宫中待了几年也算是有些见识了,再没想到轻柳妹妹如此年纪就有此等手艺,真真是难得。瞧着比宫里的宫花做的都逼真,像这样的莲花,太后娘娘一定是会非常喜欢的。不过,太后娘娘喜欢礼佛,她老人家更喜欢蓝色莲花一些。” 方心素点点头:“多谢你提点。”又和悠然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再用藏蓝色的丝线打一对莲花吧。不过我瞧着这粉色的荷花也很好看,横竖已经有了一只了,你再打上一只凑成一对。太后老人家的宫殿里多是些沉闷颜色,偶尔有些鲜亮颜色也不错。这样,你再打上一对牡丹、一对菊花,另外像你以前给我打的那样的普通结子,再打上八对新鲜花样的。我找两个小丫鬟帮你理线,你看看缺什么只管和绣罗她们说去。” 悠然无奈的点点头:“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将这茶花拿出来了,倒给自己找了这许多活计。” 画屏笑着说:“这便是能者多劳了,谁让姐姐这样手巧呢?好姐姐,你也将你的手艺讲给我一星半点的,将来郡主再有什么吩咐也有好有个帮手。”她半开玩笑的将这话问了出来,也不知道轻柳会怎样答复。 悠然看看她的样子,这丫头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虽然缺了几分灵性,但胜在务实、稳重,点点她的脑袋:“你既然想学,我自然是肯教的,只是能学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画屏听了大喜,连忙看向方心素:“郡主,我好不容易求着轻柳姐姐答应了,这打下手的活计郡主便交予我吧。”方心素点了点头,她一向都喜欢这样正正当当有上进心的丫鬟。 其他的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看,虽然她们也挺眼馋的,只是终究与悠然没那么相熟,不好意思开口。如今便是想开口也晚了,画屏已经高高兴兴的将东耳房理了出来,让悠然过去做活。还兴冲冲的对方心素说:“奴婢想着这耳房两面都有窗户,屋子亮堂不说,推开窗户还能看见后面的园子。轻柳姐姐做活做累了,也能看看院子里的花草歇歇眼。” 方心素点点头:“你想的很是,让你师傅只管安心做活,别的事情都不用她操心,让人看着点,没事都别过去聒噪她。只是,也别让她太劳累了,这活计做的时间长了终归是有些伤眼睛的。” 画屏答应着去了,又找了两个素日交好的小丫鬟过去帮着理线、打些绳结。她们虽然没有悠然那么手巧,但是一些最简单的结子还是会打的。有她们帮忙,再加上一个芳草在旁边打下手,悠然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闲聊之间,听说了一事之后,悠然求到了方心素的跟前:“听说郡主新买了一批小丫鬟,正在方府受训呢。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郡主答应。” 方心素疑惑的说:“不过是些粗使丫鬟,有什么值得你挂心的?”悠然笑着指指门外说道:“跟我来的那个小丫头,到我家的时间不长。这些日子我也没腾出功夫来调教她,听说方府那边正好在调教小丫鬟,便想着沾沾郡主的光,把这小丫头带过去蹭蹭课。横竖我们小门小户的,也无需像郡主身边的丫鬟这样事事妥帖,只大面上的礼仪都过得去就行了。”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点子小事也值当这样大张旗鼓的和我说,既然你有这心,我便着人将她送过去。只是那边调教小丫鬟的宋妈妈是个性子严厉的,若是她学得不好,可是要受罚的。”方心素慢悠悠的说道。 悠然点头道:“这都是应当的,那丫头还有些跳脱,杀杀性子也是好的。”然后她出去以后,将芳草叫到自己跟前:“将来若是安哥儿果真中了举人、进士,自然还少不得添买下人。你年纪还轻,又是我们家第一个丫头,举止身份自然比那后来的不同。自你来我们家后,我也没得空闲好生教导你。恰好郡主前些天刚买了一批小丫头,在方府那边受训。我去求了郡主,让你也过去跟着一起受训。你可愿意去?” 芳草点点头:“我听小姐的,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悠然又说道:“郡主身边的妈妈亲自教导,自然是要求相当严格的,你去了以后好生学规矩,便是偶尔被责骂,也要忍着不许耍性子,知道吗?”芳草点点头,悠然又给了她几块碎银和一些铜钱用荷包装了:“在旁人府上,切记要多做事少说话。我知道小丫头间免不了拉帮结派的,你去了以后千万别掺和这些事情。横竖你顶多在那待个十天半月的就回来,便是受些委屈也先忍耐着,等过后我自然会替你做主。”芳草点点头,收拾了东西,跟着方府的一个婆子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侯府里面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韩氏和姑娘们都忙着待客,也便没顾上悠然。 到了正日子这天,府里果然是宾客盈门,沈莲跟在嫡姐后面帮着招呼各府来的庶女。自从父亲回府后,白姨娘从院子里偷跑出来哭诉了两次,都被父亲给骂了回去。父亲还亲自延长了她的禁足时间,大哥也被侯爷压到乡下庄子上读书去了。白姨娘许是吃了亏的缘故,又没有人与她接应,总算是暂时安分下来了。 但是沈莲却还是有些担心,她依旧派人盯紧了还在禁足的白姨娘,生怕她果真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英的心里则是恼怒不已,以往的时候嫡母向来是不待见沈莲的。像这样的场合很少带沈莲出席,都是让她在凝晖院侍候老太太。但是老太太没有诰命,除了至亲外,很少有贵客会去拜见她。因此外人很少见到沈府三小姐的面,对她也知之甚少。没想到这次,韩氏竟然让沈莲和她一起招待来客,沈莲比她更加的嘴甜机灵,倒是引起了好几个夫人的注意。 听到有人打听,韩氏便笑眯眯的说:“那孩子啊是个孝顺的,以往总是伴在老太太身边,所以你们啊都没见过。如今实在是岁数不小了,再不拉出来亮亮,怕是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府里还有个三丫头呢。” 众人见沈莲年纪虽小,但是生的明媚动人、行事也爽利,便暗暗记在了心里。毕竟沈家现在蒸蒸日上的,忠义侯简在帝心,人家的嫡长女自然不是那么好求娶的,但是能娶到一个庶女也是不错的。 第五十二章 罗氏 第五十二章 罗氏 白姨娘倒是想着闹出点什么事来,但是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下人们都是踩高捧低的,眼见她被侯爷亲自禁足,大少爷被侯又被撵到乡下去了,老太太也不像以往那样护着她,自然便没有几个人肯听她使唤。要不是还有一个三姑娘近来在侯夫人面前很有几分体面,怕是这她连一日三餐也不定能吃的上。 正午时分,宫里还来了公公,五皇子亲自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和贺礼前来祝寿,一时间,众人的恭贺声更加高涨。 一场热闹的宴席已经到了尾声了,已经有贵客站起来告辞了。韩氏亲自率人一一送到二门上,正在与宾客寒暄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韩氏皱了皱眉头,只见府里的二管家匆匆跑了进来,此时也顾不得还有许多贵宾在场,连忙跪下回道:“回禀夫人,外面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支刻着三姑娘名讳的金钗,说是……” 韩氏柳眉一竖,冷声问道:“说什么?你只管如实说来。” 二管家连忙低头回道:“说是与三姑娘有了私情,请夫人成全。外面候着不少马车,已经有许多夫人和小姐听到了。” 跟在韩氏身后的沈莲一听这话顿时神色大惊,周围的宾客也开始议论开来,见到这样的情景,沈莲急忙跪到韩氏身前:“女儿虽然愚钝,但是万万不敢行此败坏门风之事,求母亲明察。”她见韩氏依然冷着一张脸,再看周围的人听了这话依然是议论纷纷,心下恨透了这个坏她名声的人。 沈莲知道此情此景,说的再多都是徒劳,也只能险中求生了。她再次磕了一个头:“女儿不孝,虽不知是何等小人构陷于我,然女儿决不愿因一己之身连累府里的名声。我在此立誓,坏我名声者,我纵使变成恶鬼也不会饶过他。”说完,便转头撞向垂花门里的影壁,虽然有丫鬟奋不顾身的挡了一下,但还是霎那间撞得鲜血直流。 前院听到动静的男客们刚过来查探情形,便见到了这一幕。五皇子跟在忠义侯的后面,不由暗自腹诽:看来这准岳父的府上都是些烈女啊,上次来寻死的是准岳母,这次却换成了未来的小姨子。哎,也不知道谁这样缺德,在人家过寿的时候整这出幺蛾子。 韩氏见到沈莲如此刚烈,也是意料之外,连忙派人去请太医。又亲自跑到跟前,将沈莲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女儿,你是何等性子,母亲岂会不知,你何苦这样想不开呢?” 接着,韩氏便对着二管事说:“像这等无耻骗子,你不赶紧派人将他捆起来送到官府,怎的还任由他在外面叫喊?” 二管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回夫人的话,奴才原本也是这样做的,谁知道武阳伯夫人看见了,非说要主持公道,命人将那书生给松了绑,因此才让他喊了起来……” 众人一听,心里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武阳伯府是宫里面魏妃娘娘的娘家,上次因着乐安郡主,魏妃娘娘被训斥并夺了封号,乐珍公主也被送到白莲庵礼佛。忠义侯夫人因为乐珍带着外男擅闯侯府后院,差点以死谢罪,没想到武阳伯府竟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报复。 只是,动不动的就拿人家女眷的名声说事,武阳伯府的做法还是让许多人觉得不耻。 韩氏还未开口,沈明昌便冷声道:“武阳侯夫人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来人,去将魏夫人请到一边去,将那个败坏我女儿名声的狂徒绑了,送到顺天府去。我倒纳闷了,就凭着一致金簪,就能断定我的女儿跟人有私情。来人,去外面问问魏夫人,她是不是与这书生有什么瓜葛不成?不然,她一个外府女眷何以如此在意我们府上的事?”接着便有一个口齿伶俐的小厮跑到大门外,将这话大声喊了五六遍。 原本还想着多看会热闹的魏夫人,听到这话气的浑身发颤:“真是岂有此理。这沈明昌说话也太无耻了一些。”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自作主张的孙嬷嬷,冷哼一声。对着门外的侯府下人说:“实在是抱歉了,刚才是我们家的下人见识短浅、自作主张,方将这事嚷了出来。贵府夫人是太后娘娘亲赞的贤良淑德之人,想必贵府姑娘在她的教导下也定是知书达礼、恪守妇道的,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原是我治下五方才酿出此祸,今日府上忙乱,改日定当过府负荆请罪。”听了这话,带着下人围在一边的管家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不管今日的事情真相如何,在场还有这么些人围观,有了武阳侯夫人的这几句话,也算是给三姑娘挣回了一些颜面。 今日这事着实是太过打脸,让魏夫人心里懊恼万分。只是她没想到,回府后还有更打脸得的事等着她呢。 魏夫人回到武阳伯府后,远远地便看到自家府前围满了人群,连她的马车也过不去了,她连忙派人上前查看。 一个下人答应着去了,过了半天才回来,他嗫喏的回道:“禀夫人,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各式的手帕、荷包等物,说是与咱们家的姑娘们有私情,只要是咱们府里的姑娘,都被编排上了……” 魏夫人顿时大怒:“你说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她旁边的一个心腹嬷嬷连忙上前安抚道:“夫人莫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这事定是忠义侯府做的。这可是事关咱们魏府阖府名声的事啊,夫人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魏夫人心里冷笑一声,面上重重的拍了一下身下的坐垫:“这个忠义侯府,简直欺人太甚。快,马上派人去将这些闹事的都抓起来,都送到官府去。他们既然要闹,我就陪他们闹闹。”反正她又没有嫡出子女,便是将阖府姑娘的名声都坏了,又与她何干?早在武阳伯将这事告诉她的时候,她便觉得这事太过阴损,只是她原就没有嫡出子女傍身,若不是娘家还算得势,只怕这府里早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对于武阳伯的指示,她也只是敷衍着答应了。刚才在忠义侯府门前,嚷嚷起来的是她身边的这个孙嬷嬷。孙嬷嬷是从娘家跟过来的老人了,原先她以为这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她早就有了二心了…… 魏夫人罗氏闭上眼:随他们闹去吧,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 第五十三章 罗氏和离 第五十三章 罗氏和离 围在魏家门前的那些人忒的奸猾,武阳伯府的私兵刚打开大门,这些人便一溜烟的没了踪影。剩下的都是些看热闹的人,能围在武阳侯府的门前看热闹的都是些街坊邻居,来头也都不小,武阳侯府的管家也不敢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一边议论一边散去了。 人群散去之后,魏夫人的马车才得以进到伯父里面。大门口的动静自然已经惊动了府里的众人,武阳伯的女儿、侄女们以及她们各自的姨娘都围在武阳伯身边哭诉不已,将武阳伯哭的心烦意乱。 武阳伯见罗氏回来了,顿时厉声问道:“你是如何行事的?”怎的到最后害的是我罗氏敛目道:“我可是按照老爷的吩咐去做的,只是那沈家的三姑娘性情十分刚烈,当场便碰壁以证清白,至今生死不明。忠义侯见女儿女儿受此大难,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必咱们府前的这场闹剧便是他派人做的。” 一旁的张姨娘听到这不咸不淡的回答,顿时扑到武阳伯怀里哭道:“伯爷啊,夫人她自己没有子女,定是见不得咱们府里的少爷小姐们有出息的。前阵子,魏妃娘娘才刚刚露了要选云儿给三皇子当侧妃的意思,如今就出了这档子事,云儿的大好前程岂不是被白白耽搁了?夫人,她,好狠的心啊!” 听到张姨娘的哭诉,再看到武阳伯望过来的不善的眼神,罗氏冷笑一声,以往她都是将这样的闹剧当做笑话看的,如今她却突然没有耐心看了。想到嫂嫂前些天派人带来的书信,哥哥很有可能会再进一步成为兵部尚书。嫂嫂说若是哥哥成了兵部尚书,自己砸武阳伯府就没人敢轻视了。可是那样一来,单凭武阳伯府和三皇子的关系,哥哥也会被打上三皇子一派的标志。她不想就这样便宜了武阳伯府和三皇子,哥哥嫂嫂护了她这么些年,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一家被搅进夺嫡的漩涡之中。 于是,她走上前去,一把拽开正在武阳伯怀里哭诉的张姨娘,“啪啪”两个耳光,一下子就将她甩到地上:“我素日里对你的所作所为不加干涉,是懒的理你,没想到你竟然得寸进尺起来。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称小姐主子的名讳,还敢败坏主子的名声?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不知死活的东西!” 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张姨娘被扇肿的脸庞呼呼疼开来的时候,她乍然反应过来:“老爷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说着,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生的大姑娘魏如云连忙上前打边鼓:“父亲,您都瞧见了,嫡母她当着您的面就这样对待姨娘。姨娘虽然只是半个主子,好歹也为父亲生了二子一女,如今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可让她以后怎样面对府里的下人呢?便是我们兄妹三人,虽碍于礼法不能称其为母亲,但是眼看着生母受辱,这心里却是恨不得取而代之的。” 说着又转头像罗氏跪下:“夫人,您若心里有怨气只管冲着女儿来吧,女儿愿替姨娘受过,只求夫人大慈大悲放过张姨娘。” 看着眼前白莲花似的庶女,罗氏冷冷一笑:“云儿你这是做什么呢?你是这府里的大小姐,是主子,怎么能替一个贱婢受难呢?”然后转头吩咐:“来人,将大小姐拉开,张姨娘不敬嫡妻,以下犯上,拉出去打十大板子!” 紧接着便有罗氏的心腹上来,要将张姨娘拖走,孙嬷嬷不知道自家主子今天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行事如此张扬。连忙上前劝道:“夫人,张姨娘好歹是伯爷的心爱之人,您总得给伯爷几分面子啊。” 还没等罗氏回答,武阳伯已经推开了拉住张姨娘的婆子,将她护在怀里。武阳伯见到爱妾被打肿的脸庞,顿时心如刀割。他指着罗氏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毒妇,当着我的面就如此欺辱柔儿,可见你往日的贤良淑德都是装的,我要休了你!” 旁边武阳伯的贵妾郑氏连忙跟着火上浇油:“伯爷这话说得很是,夫人往日里就不待见我们,我们都是身份卑微之人自然不好得罪夫人。张姐姐说的对,没想到夫人这样狠毒,竟然要败坏我们阖府小姐的名声,夫人虽然没有亲子女,但我们的孩儿就不是她的孩儿了吗?伯爷,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说着,她便拉着自己的女儿也抱着武阳伯的大腿哭了起来。 原本在一旁观望的几个姨娘和庶女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武阳伯哄了这个又去哄那个,弄得是筋疲力尽,最后看到静站在一旁的罗氏,一时怒火冲天:“都是你这个妒妇不贤不德,自己生不出孩子不说,还虐待庶出的子女。我今日一定要休了你。” 罗氏冷笑着看向他:“伯爷怕是忘了,咱们大康朝可没有休妻一说,既然伯爷与我恩义已决,不若直接和离了事。只是不知道,伯爷敢不敢?” 武阳伯被这话一激,当下喝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和离便和离,我堂堂的武阳伯,难道还怕娶不到一个好媳妇不成?”他自认为自己是个伯爷,以前看在妻子嫁妆丰厚、大舅子又位高权重的份上,即便是她没有生育自己也便忍了。没想到这个罗氏不仅不加感激,还如此残忍歹毒,自己实在没必要忍下去了。 只见罗氏从袖筒里拿出来一份和离书:“既然如此,就请伯爷在上面签字盖印吧。”这张纸已经在她的身上放了很长的时间了,时至今日,终于被她拿了出来。 武阳伯见她连和离书都准备好了,倒是有些犹豫起来。只是边上的郑姨娘不肯让他犹豫,一把夺过和离书,把毛笔递给武阳伯:“伯爷,您可不能心软啊,您要是不签,我们娘几个以后可怎生过下去?” 武阳伯看看这边众多的宠妾爱女,把心一横便在和离书上签了字,又将自己随身的私章盖了上去。如此,这份和离书便算是正式生效了。 见武阳伯盖好了私印,罗氏拿过和离书便转身离去。见她要走,武阳伯连忙喊道:“你这个妒妇,为妇不贤,如今准你和离出府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不许将带走任何东西!” 这是连嫁妆也不让她带了,幸亏罗氏早有准备,她嫁妆里的金银细软早就借机一点点的运到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房契、地契等也都随身带着,这府里剩下的也不过是些粗笨之物。罗氏冷笑着看了一眼武阳伯,转身便带着身边的几个心腹下人往外走了。 第五十四章 后续 第五十四章 后续 当宫里的魏妃得知自己的兄长和离以后,好悬没吐出一口老血来。她刚刚听心腹太监说皇上已经下旨让罗氏的哥哥罗培接替空悬的兵部尚书一职。她正准备将嫂子招到宫里来好生拉拢一下,结果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魏妃一面恨得牙疼一面派心腹宫人连忙去罗家赔礼道歉,希望能让罗氏回心转意。谁承想罗氏为了不给兄嫂添麻烦,连罗家都没有回,直接去了仰天山上的空心庵里。空心庵是今上的嫡亲姑母德宁大长公主修心礼佛的地方,便是今上也不敢随意前去打扰。魏妃的人在山脚下就被挡了回来。 罗氏的大哥听说这事之后,更是气恼武阳伯偏宠妾氏。当下一纸诉状告到了皇帝面前,历数这些年武阳伯宠妾灭嫡的罪状,并要求武阳伯赔偿她妹妹这些年当家理事填进去的嫁妆银子。大皇子倒是派了心腹大臣帮舅舅分辨,奈何武阳伯那满府七八个姨娘十几个通房并男男女女十多个庶出子女在那摆着呢,更有武阳伯的宠妾白姨娘竟然占据了府里最大最豪华的院子,这都是铁证如山啊。更有沈明昌让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大皇子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舅舅。最后,皇帝下旨斥责武阳伯嫡庶不分,着免去身上一切职务,并勒令归还罗氏嫁妆并拿出五千两银子来安抚罗氏。 武阳伯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是耐不住圣旨一下,宫里亲自来人盯着,便是魏妃和大皇子也不愿意再让他出什么幺蛾子,都派了心腹再那看着。 罗氏的大哥亲自带了儿孙子侄并家下人共百余人,拿着当初的嫁妆单子照单子将一并家具、摆设都拉走了。便是有那遍寻不着的,一概拿银子抵上。 武阳伯是个不事生产的,当初为抚魏妃上位,又花费了不少银钱。这些年因府里不断的进来新姨娘,子女越来越多,银子也是流水一般的往外撒。这一会子,又赔出去一万多两银子,武阳伯心里都忍不住淌血。 悠然并不知道武阳伯府发生的这出狗血闹剧,寿宴这天,她不愿意去前头凑热闹,正在那里安静的打着花结呢,便听到花园里传来了喧哗声。 没一会,跟在方心素身边伺候的绣罗就回来了。她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拿了宫里赐下来的紫玉止血散便急匆匆的又走了。悠然和画屏彼此对望了一眼,也都没有了做活的兴致,便结伴到了沈莲的住处探望情形。 她们到的时候,太医刚走,万幸的是有婆子拦了一下沈莲,因此她的伤势看着虽重,但是没有伤到根本。还是很有可能痊愈的,只是这额头上会不会留疤就不好说了。不过这消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毕竟当初,韩氏撞得不过是木头做的柱子,沈莲今天撞得可是实打实的石头墙啊。沈明昌甚至都想好了,便是沈莲头上留下什么疤痕不好说亲,大不了府里养她一辈子。 沈莲的院子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里里外外的全是人。悠然只在内室门口影影绰绰的看到沈莲头缠着纱布,闭着眼躺在那里。往日里娇艳的笑颜如今面无血色。 没一会,听到消息的白姨娘,痛哭着跑了过来。见到沈莲这个样子,就往她身上扑,被旁边的丫鬟婆子给拦住了。沈莲的贴身丫鬟说道:“奴婢知道姨娘的担心,但是姑娘好不容易刚止了血,太医嘱咐了要静养。姨娘这个时候再哭闹,于姑娘又有什么益处?” 白姨娘素日里虽然有些偏心儿子,但是看到三姑娘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样子,心里也是万分难过的。她不由的呆坐在地上:“我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我可怎么活啊?是哪个王八蛋这样烂了心肠,做出这样的下作事来,我咒他一家子不得好死。” 站在一旁的忠义侯见她这泼妇样子实在不像话,不由的低声咳嗽了一下:“行了,嘴里放干净点,外面还有许多宾客没走。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如果你想在这照顾莲姐儿,就给我安静点,没的扰了莲姐儿休养。” 白姨娘连忙住嘴,拿帕子擦擦眼泪:“侯爷说的是,妾身定会注意的。只是,三姑娘一向洁身自爱,如今却被人这样侮辱,侯爷一定要给她做主啊!” 沈明昌沉声道:“这点你放心,莲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定不会让她白白受辱的。” 韩氏见状,柔声说道:“白姨娘是三姑娘的生母,由她在这里照料最是尽心尽力了,我再让祝嬷嬷留在这里。其他的人还是先让她们散了吧,毕竟莲姐儿需要静养,这屋里屋外都是人,也不利于病人休息。” 沈明昌点点头,和韩氏一起转身出去了,其他的人便也陆续的散了。 回到滴翠斋,方心素坐在椅子上,对绣罗吩咐道:“让人去递个牌子,就说我明日里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绣罗回道:“太后娘娘早有吩咐,郡主什么时候想入宫了只管去便是,不用递牌子。” 方心素摇摇头:“别人进宫都递牌子,单我例外,岂不是让人说太后娘娘徇私吗?太后娘娘这样说是体恤我,但是我不能让娘娘难做。”见方心素执意如此,绣罗便赶紧下去安排去了。 方心素坐在那里,有些心绪不宁。沈莲这次明显是受了她的拖累,若不然魏家的人也不会这样为难她。这个公道,无论如何她也要替沈莲讨回来。 方心素心情不好,让身边的人都出去了。悠然又回到东厢房里,拿起丝线来继续忙活。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思量开来:在这个非常注重女子名声的年代,就这样被泼上一盆子脏水,也太令人恶心了。沈莲虽然一向娇纵,但是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伤害,尤其是她现在这样生死不明的。也不知道,这三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还有那败坏沈莲名声的人,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的。若不然寻常的弱质书生哪敢这样上门滋事?还挑在侯夫人寿宴这天,又正好是宾客散席的时候,时间、地点都这样巧合。没有内幕才怪呢?果然,这侯门千金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哎,好在她早就已经脱籍出府,以后这些是是非非的,应当是牵扯不到她了吧? 正思量间,她低头一看,手里的丝线原先是要打万字结的,结果却被她打成了团锦结。她连忙将这结子放到一边,定了定心神,重新拿起一根丝线来开始做活。这些事不是她这样的身份可以掺和的,她还是安安稳稳的做她的活计吧。 第五十五章 尘埃定 第五十五章 尘埃定 好在第二日一早,便有丫鬟来报,沈莲已经醒了过来。方心素看过了沈莲,才去了慈宁宫。 见了太后以后,还没等她开口,太后娘娘便说了:“你是为了昨日的事来的吧?哀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事确实是武阳伯府做的不地道,这手段太下作。不过,你舅舅是个以牙还牙的,这仇啊,昨日就给你那个表妹报了。”接着,便将昨天下午在武阳伯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心素听了大为解气,然后太后又说:“为了这事,武阳伯夫人罗氏已经和武阳伯正式和离了。武阳伯府只有庶出子女,又没了嫡母教养,将来在婚事上必定坎坷。如今你那表妹也没有什么大碍,哀家让人给她备了一些上好的药材和首饰,一会你给她带回去。魏妃答应了派心腹去府上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方心素虽然有心再多多说几句,但是看到太后不愿多谈的的样子,只得罢了,重新找了别的话题。在慈宁宫用过了午膳,方心素便回了侯府。她想了一路,想到武阳伯府终归是大皇子的舅家,便是为了三皇子和魏妃的脸面,皇家也不会太给武阳伯府难堪。毕竟武阳伯府已经被整的够惨了,她们这边再依依不饶便显得有些仗势欺人了。 回到侯府以后,见过了韩氏,将太后赐的东西给韩氏看了,方心素有些落寞的说:“舅母,是我不好,莲姐儿是受了我的牵连,我却不能帮她出气。” 韩氏拍拍她的手:“傻孩子,这事又不是冲着你自己来的,那魏家是没把我们忠义侯府放在眼里。那武阳伯本人文不成武不就的并没有实权在手,整个魏家就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男丁。要不是背后有三皇子靠着,又有罗夫人勉力支撑,一家子早就败落了。那武阳伯府的排场一多半是靠罗夫人的嫁妆撑起来的。如今,罗夫人和离出府,带着嫁妆一走了之,就已经是对那些魏家人最大的惩罚了。” 然后又宽慰了方心素好久,才带着她一起将太后的赏赐给沈莲送了过去。 沈莲正在躺着养神,见嫡母和方心素来了,便要起身,被韩氏一把按住了:“好孩子,现在可不是讲这些虚礼的时候,你只管安心躺着便是。”接着又问吃药了没、有没有好一些,沈莲一一答了。 韩氏说道:“太医说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却不适合大补,饮食上也要清淡些。我派人给你熬了燕窝粥,你每日用上一盏,再按时吃药,等过些天好一点了再补回来。” 沈莲点点头:“多谢母亲关心。” 方心素上前说道:“我今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听说你受了惊吓,还赐了些东西给你。你只管安心养伤,那日的事往后不会有人再提起了。” 沈莲闻言松了一口气:“让郡主费心了。”太后既然赏下了东西,那就说明是相信沈莲的清白的,那日的事情就不会成为日后别人挑剔沈莲的借口。 最终,事情虽然有些雷声大雨点小,但还是渐渐平息了。只是几个月后,武阳伯与一小商贾的妻子通奸被人打断了一条腿的事情,就不知是何人所为了。 这都是后话了,沈莲一醒过来,方心素心里的大石头便落下了,脸上开始多了些笑颜,也有空过来和悠然说说话,看看她打的结子什么的。 直等到沈莲的伤势稳定下来了,韩氏空了下来,才想起来问飞絮:“轻柳那丫头可是走了?怎么这些天都没见到她?” 飞絮笑着回道:“没走呢,那天她去给郡主请安来着,结果被郡主扣住了,到现在还在滴翠斋做苦力呢。” 韩氏挑眉:“做什么苦力?怎么回事啊?” 飞絮连忙解释道:“是郡主见轻柳送去的一对用丝线打的山茶花精致可爱,便让轻柳再多打一些花样,好当做重阳节礼。因着重阳节没有几天了,这些天轻柳正在抓紧忙活呢,连滴翠斋的大门都没出。那天大姑娘想去看看她,没说几句话,便被郡主给哄出来了呢。” 韩氏点点头:“怪不得一直没看到她呢,走,咱们去方丫头那看看去。她不让去,咱非得去闹闹她,轻柳丫头是来给我贺寿的,毕竟不是咱们家的丫鬟了,若是太苛刻了,也不像话。” 紧接着,韩氏便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来到了滴翠斋。可巧,悠然正和方心素正在喝茶聊天,韩氏见到后便笑着说:“还有心思在这里吃茶,想必方姐儿的活计是忙完了?” 两人连忙起身迎接,方心素亲自将韩氏扶到榻上坐了,才缓缓的说道:“我就知道舅母忙活完了定会来要人的,她原先可是舅妈的心头好,我哪敢十分使唤?不过是央着她帮我打几个结子,就一波接一波的过来查看,好像我会虐待了她似的。” 韩氏连忙拍拍她的手:“好孩子,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只是轻柳现在不比从前,她出来这些天了,家里母亲想必十分惦记,这不刚才后门上又有婆子来报,说她家里又派人来接了。我原不过是过来看看,你这里的活计忙活的怎么样了,好歹给人家个准信才是。既然已经忙完了,就赶紧让她收拾一下家去吧,横竖下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她还能不来给你送礼?” 方心素一听这话,就连忙让画屏帮着轻柳收拾东西,又唤绣罗过来说:“她不是夸这里的丝线好吗?你将咱们这下剩的选一些给她,再给她两匹蝉翼纱回去刺绣用。我记得我那里有一套别人送的赤金绣花针,也给了她罢。你再去将前些日子外头送来的那匣子首饰挑出几样来,选上两匹好料子,再包上二百两银子给她。另外,还有那天喝的松山云雾给她两罐,再选一套上好的茶具给她。先给这些罢,再多了我怕她心里不舒服。” 绣罗答应着去了,韩氏看了眼祝嬷嬷,祝嬷嬷知机的的带着丫鬟们都退下了。 韩氏看着方心素,这个外甥女自从被封了郡主以后,又有太后撑腰,行动间愈发威严了。她说道:“我说句托大的话,这事情,你办的有失妥当了。” 第五十六章 韩氏的教导 第五十六章 韩氏的教导 方心素诧异的说:“舅妈说的是轻柳的事吗?这事是她自己愿意的帮忙的,我并没有逼迫于她啊。更何况,我多给她些东西和银钱不行就了吗?” 韩氏叹了口气:“若这事是轻柳还是咱们家的丫鬟,你这样行事自然是没什么毛病。可她现在已经不是忠义侯府的丫鬟了,她们林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她的弟弟是正儿巴经的秀才,人家在外头也是有丫鬟下人伺候的小姐了。不是原先那个可以任由咱们呼来喝去的小丫鬟了。你这样强行的把人家留下来给派那么些活计,可见心里头还是把她当原先的那个丫鬟看的。” 方心素想要反驳,可是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内心深处想的是和舅妈一样的吧,要是换了别的人,哪怕再是寒门小户的女孩,怕是她也不会这样行事。她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颓然的说:“舅妈,是我想错了你说轻柳她会不会恼了我?” 韩氏拍拍她的手:“你年纪还小,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有的。轻柳一向是个宽厚的,必定不会在心里记恨,否则也不会这样尽心帮你了。若不然她稍微拖沓一些,怕是你这结子就打的没这样快了。不过以后可不要再这样行事了,待会她过来你好好和她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说起来,一个轻柳倒不算什么。我看你近来行事愈发的随意了,在咱们侯府里面怎样都好,我怕的是你将这份随意带到宫里去。太后娘娘虽然疼你,可是那后宫里也不是人人都盼着你好的,莲姐儿这事的起因不就是因着乐珍公主嫉恨于你吗?这次没冲着你来,以后呢?但凡你有个万一,我如何对得起你的母亲?”说到最后,韩氏的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方心素这才恍然大悟,是啊,自己受太后宠爱已经引起好些人的侧目了,自从知晓了身世之后她在宫里着实随意了许多。又有乐珍因为她被皇上禁足,宫里许多公主、妃嫔都对她多有笼络。她却险些忘了那后宫之中可谓是步步惊心,自己若是不谨慎些,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想到这里,一下子跪到了韩氏面前:“多谢舅妈提点,若不然怕是心素要酿下大祸了。” 韩氏将她拉了起来:“好孩子,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谈不上提点不提点的,只要你不嫌舅妈聒噪便好。” 方心素连忙说道:“舅妈这是说哪里的话,舅妈肯提点我是将我放在心上,我岂会不知好歹。以后我再有做错的时候,还望舅妈好好教导与我,让我不至于闯下祸事。” 韩氏拍拍她的手:“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原先就做的不错,你只要记得不论何时都保持一颗平常心便是。” 娘俩又在这里谈了半天,方心素心里愈发觉得舅妈是个可敬之人。不管她的生父到底是谁,韩氏永远都是她心里敬重的舅母。 接着,方心素又将悠然帮她打的结子拿出来给韩氏看。韩氏见那几对鲜花样子的都有碗口大小,确实是栩栩如生,另外的几对结子也是精致异常,便点点头:“轻柳的手艺果真是没的说了,说起来她给我绣的那幅金桂图也是技艺精湛,我看这孩子自从出去后,这手艺是愈发的灵动了。别看她年纪不大,心中却似有千山万水呢。” 方心素附和道:“还是舅妈了解她,我也是觉得轻柳身上的气度很不一般呢。便是等闲的大家闺秀也少有她身上的那股子从容劲的,想来与她喜欢读书、练字是有莫大的关联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的话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到这里,方心素迟疑的说道:“我原本还有个活计想要托给轻柳的,只是听了刚才舅妈的话,到不知该如何行事了?” 韩氏疑惑的看向方心素:“是什么事?” 方心素咬着嘴唇说:“明年四月里是太后娘娘的千秋,我原想着让轻柳帮我绣一幅双面绣进上的……” 韩氏笑着说:“这有什么?这是好事啊,于她而言也是莫大的荣耀,你只管让她去做就是了。” 方心素睁大眼睛:“那刚才,您不是说她不是咱们家的丫鬟,不好差使了吗?” 韩氏摸摸她的头:“傻孩子,我的意思不是不能请她帮忙,而是不能像这次这样,把人家拦在院子里们也不让出。你可以把你想要的图案告诉她,让她回家去绣去。” 方心素点点头:“如此,我便明白了。” 这个外甥女一向是个通透的,只不过终归是年纪小,有时候难免有些不足。如今见她想明白了,韩氏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过了一会绣罗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一人手里捧着几匹布料,另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 绣罗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一边说道:“奴婢见那盒子里的东西算不得太精巧,便多选了几件。” 方心素看过去,只见盒子里装了两对金镯、两只金簪、两对戒指和两对耳环。方心素拿起一只镯子看了眼,只见上面的雕工不是很精致。不由皱眉道:“这做工确实算不得精巧,连点子宝石珠子都没镶。罢了,我记得她喜欢玉器。你将上次宁嫔娘娘送我的那套翡翠首饰给她吧。” 绣罗答应着出去了一会,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盒子,只见里面放了一对翡翠镯子、一对长簪、一对戒指并一对耳环。首饰材质连冰种都算不上,胜在颜色嫩绿,又是一整套。在见惯了名贵珠宝的方心素眼里不过是“将将拿得出手”,于悠然而言,却是十分难得的宝贝了。她自然是喜欢翡翠的,但是同样拜穿越前辈所赐,大庸朝的皇室贵族也很是推崇翡翠首饰,这里的采矿技术比起前世来又相差甚远,因此这里的翡翠首饰价格更加的昂贵。 能得到这样一套首饰,悠然已经觉得没有枉费这些天的辛苦了。至于其他的东西,悠然推辞着不想收,还是方心素说:“你也不必谦让,我送与你这厚礼却是还有事相求呢。你先安心回去歇息几天,等下个月我生辰时再过来,到时候我再细细的和你说。” 悠然敛衽笑道:“郡主有话直说了就是,省的我回家了还胡思乱想的。” 第五十七章 回家 第五十七章 回家 方心素笑着看她一眼:“你多会子也这样沉不住气了,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就告诉你,正好,你也帮我思量思量。明年四月初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了,我想着让你帮我好生绣一幅绣品,你可有功夫?放心,酬劳定然不会少了你的。” 悠然莞尔一笑:“看您说的,我还怕郡主跑了不成?只是,不知道郡主想要什么样的图案?正月里半个月不能动针线,现在都八月底了,满打满算还有六个月的时间,若是绣一幅落地大插屏的话时间着实有些紧,却是尽早动针比较好。” 方心素皱了皱眉头:“太后娘娘素爱礼佛,我原想着绣一幅观音,又想起娘娘那里有一幅观音图案的苏绣卷轴了。一时,倒也想不起别的来。” 悠然低头思忖了一阵子,突然抬起头来:“自来贺寿,总少不了仙鹤,姑娘看我若绣一幅赵佶的《瑞鹤图》如何?” 听了这话,方心素眼睛一亮:“不错,这幅画既不缺祥瑞之意,又比一般的松鹤图雅致,倒是个极好的主意,那就绣这个吧。只是时间来得及吗?” 悠然思忖了一会,说:“绣个像金桂图那样的大图是有些来不及了,但是绣个四尺见方的屏心还是能成的。” 方心素点点头:“那就照样说定了,我那还有一匹霜白色的蝉翼纱,用来绣这个倒是正合适。再让她们多多的给你拿些丝线,你回去后只管安心做活,缺什么东西找人来朝我要便是。” 说这些话的功夫,韩氏已经派了婆子过来帮着悠然拿东西。天色也实在不早了,方心素也没有多加挽留,便让画屏将她送出去。 方才,悠然已经一一拜别过府里的女眷了,因此,她直接从角门那上了马车,老刘头已经驾着车在那等了好一会了,还有芳草也站在一旁候着。上了马车后,她发现车厢里除了方心素给的东西还有好几个大包袱,不由的看向前来送行的飞絮。飞絮笑着说:“你别看我,这两个松花色的包袱是夫人给你的,那个水红色的是大姑娘给的。横竖她们都喜欢你的活计,等你闲了,多做些精致顽意送过来不就成了?” 悠然一想也是这个理,便没再矫情,和飞絮等人告别后便坐上马车往家去了。 马车一到家门口停下来,林母便从里屋迎了出来:“不是说就去待个两三天吗?怎么过了这么些日子?”接着握住她的手说:“看,这都瘦了一圈了。” 悠然笑着说:“我在那吃的好喝的好,觉得衣服都紧了,哪会瘦呢?倒是母亲看着清减了些。” 林母拉着她的手到屋里坐下:“吃的再好也是在别人家里,怎么待了这么些天呢?” 悠然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林母听了半是欣慰半是心疼,欣慰的事女儿的心灵手巧能被贵人认同,心疼的是做这样的女红定是十分辛苦,她不由说道:“我说你怎么瘦了呢,这天天做活计定是不轻松吧?” “怎么会?郡主又不是那等子蛮横不讲理的,我每日也不过做二三个时辰,还有小丫鬟帮衬,真没有觉得有多累。再说这些活计我在家也是常做的,就是再累上一倍,也卖不上这些银子。” 林母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咱们家现在虽不是十分有钱,实在是用不着你这样辛苦。” 悠然说道:“郡主能相中我的手艺是我的福分,再说了,谁家的女孩不做些针线活计的?郡主给的报酬可比绣庄的价格高的多呢。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这些,因此便不觉得辛苦。”光是方心素给的那些首饰加起来都要超过一千两银子了,更遑论其他的。 见到女儿谈起刺绣时发亮的眼睛,林母知晓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因此心里稍稍好受了些,看到女儿有些困顿的样子,连忙说:“看我,你坐了这大半天的马车定是累了,我早就让刘嫂烧了热水,你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再出来吃晚饭吧。对了,怎么没见芳草那丫头?” 悠然便将让芳草去受训的事说了,又说:“如今我更是没有功夫教她了,正好有这么个机会,让她去学些眉眼高低,回来后再教教刘嫂等人。以后也省的畏畏缩缩的带不出门去。”林母说:“这倒是好事,只是会不会太麻烦郡主了?” 悠然摇摇头:“郡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倒没什么。那边教她的管事嬷嬷,我也托人打点了,再没人说什么的。” 林母方放了心,又将刘嫂叫过来将事情细细说了。悠然笑着说:“你也不必太过挂心,小丫头的规矩教的快,最多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我估摸着芳草最迟重阳节前后就会回来了,毕竟节下事忙需要人手干活。” 刘嫂嘴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躬身道:“姑娘肯栽培她是看得起她,我再没有不放心的。都是托了小姐的福气,那丫头才有机会去郡主府学些见识,这也是她的福分。自来了这里以后,夫人和小姐少爷都温和有礼,我们一家子吃得饱、穿的暖。那小子跟在少爷跟前还学了不少字,如今小姐有这样看重芳草。夫人和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说完,便“咚咚”磕了两个响头。 林母将她一把拉了起来:“行了,只要日后你们用心当差,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又问:“我让你烧的热水可是都备好了?” 刘嫂连忙擦擦眼角的泪痕,点点头:“都备好了,已经将热水都抬到小姐的房里去了。” 闻言,悠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沐浴不提。刘嫂一直在门外候着,听见她洗完了,连忙进来,用木桶将澡盆里的水一下下的提出去倒掉。又将悠然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出去洗了。悠然不由地暗自感慨道:这生活倒是越来越腐败了,以前是伺候人的,如今却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 第五十八章 重阳前后 第五十八章 重阳前后 悠然拿了块大毛巾擦着湿头发,转眼看到从侯府带回来的东西还在那里堆着。便走过去,将韩氏和大姑娘给的包袱打开来看了看。韩氏给的两个包袱,一个里面都是衣服,看样子应该是韩氏过寿外面送的衣物。另一个里面装了几部新书、两盒上等檀香、一对上等的和田碧玉圆镯和一支做工精致的紫玉透雕莲花长簪,另外还有一整套做工精致的赤金绣花针。很合她的心意,一看便知是飞絮的手笔。 大姑娘给的水红色织锦包袱里,放了一对精致的瓷雕兔子,悠然穿越前后都是属兔的,看到这对小萌物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萌化了。另外还有一盒精致的宫花和一对镶了玛瑙的银戒指、一对青金石珠串并一件玫瑰红色的对襟褂子。 沈恬如今是未来的五皇子妃,她给的东西自然也都不是凡品。看着这半炕东西,悠然不由有些失笑:原是想着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计好回报一下人家的,没想到人家给的回礼更加厚重。 她从韩氏给的那包衣服里找出来一件青莲色的斜襟长袄和一件枣红色的织锦缎褂子,这样的颜色款式,一瞧就是给林母穿的。 林母见了这衣裳,那做工真真是精细无比。寻常人家等闲能穿件新衣服就了不得了,便是绣花也不过是简单的绣个花草,哪像这衣服,竟然绣满了团枝牡丹,光这绣花就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了。她不由问道:“像这样的新衣服,那侯夫人也看不上眼吗?” 悠然回道:“倒不一定是看不上衣服,这是外头的人孝敬给夫人的。像那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等闲是不穿外头送的衣服的,多是赏人穿或是送人了。” 林母一边啧啧出声,一边细心地将衣服收好。像这样的衣服,她是不舍得日常穿的,单等着出门或是有重大节日时才穿。 其他的东西,悠然从首饰里找出来一对镯子和一只戒指拿出来给了林母,又将方心素给的二百两银子拿出来给了林母。刚开始的时候,林母执意不收,说道:“这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还是自己留着做私房便是,这首饰也都收起来,将来也好做嫁妆。”悠然笑着说:“首饰我自己还留了几件,银子就当是我孝敬您的,您可不许不要。”娘俩推辞了许久,林母才收了。 恰好重阳节将至,亲朋好友间少不了要走动一番。 重阳节前天,书院便放了假,老刘头驾着马车去将安然接了回来。 自从出了刘氏那档子事之后,安然便和程子俊疏远了起来,虽见了面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亲密无间的时候了。安然只要一想到因为程子俊的多嘴,姐姐差一点就被别人强纳为妾,因此无论程子俊怎样示好,他都难以原谅。这次,程子俊也还想着像以前那样让安然做自家的顺风车,但是安然婉拒了他的好意,直接坐上了自家的马车。程子俊看着林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心里也有些失落:这个好友,终究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其实安然的心里,对这个曾经好友的感情也有着几分难以割舍,他的内心深处也是万分纠结的。只是当他回到家里,看着微笑着出来迎接他的长姐时,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姐姐为了这个家,已经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他不能让姐姐再受任何委屈了。 到了重阳节这天,一家三口吃了菊花糕、喝了菊花酒,又到附近的一座山庙求了平安符,热热闹闹的过完了节日。 重阳节刚过的第二天,忠义侯府便派人将芳草送了回来,另外还有一些节礼。除了几个惯常出门的丫鬟婆子,还有上次与悠然有着一面之缘的沈泽。为首的那个林妈妈笑着向悠然说:“郡主原是打算在节前将芳草姑娘送回来的,只是重阳节前两天郡主忽然被太后娘娘请到了宫中,许多事情没有吩咐明白,我们不敢擅做主张。等郡主从宫里回来交代清楚了,我们方将姑娘的丫鬟给送回来了。” 悠然笑着说:“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妨碍?我看芳草这会子连精气神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想来是贵府的嬷嬷悉心调教的缘故。妈妈回去后可要替我谢谢郡主的厚爱和妈妈们的用心。” 林妈妈笑着说:“姑娘客气了,说起来姑娘帮咱们郡主打的结子送到宫里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是满口称赞。均有些赏赐给姑娘,这回奉郡主之命一并给姑娘带过来了,另还有一些薄礼,郡主说让姑娘务必收下。” 悠然有些无奈的说:“郡主总是这样客气,前些天刚给了我不少的东西,这会子怎的又送东西来了?” 谁会嫌给东西给的多啊?这个林姑娘行事真真是不与常人相同。林妈妈心里腹诽,面上却笑着说:“这回不过是几盆子菊花,还有沈夫人给的两坛子酒,并没有旁的东西。” 闻言,悠然略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便让她们收拾吧。妈妈跟我到屋里去喝茶,我这里有上次夫人给的极品铁观音呢。” 芳草回来后将包袱一放,便去厨房帮着娘亲泡茶去了。见女儿平安的回来了,且言行举止确实是大不一样,刘嫂子不禁问道:“那府里的妈妈严厉吗?你在那里都学了些什么啊?” 芳草先打上肥皂细细的洗净了双手,然后又用热水将茶杯都冲了一遍,方开始泡茶。她一边忙活一边笑着说:“那府里的妈妈教起规矩来自然是一丝不苟的,但是只要用心学习,妈妈也不会故意打骂的。我在那里学了好些东西呢,等回头再一一和娘亲说。现下,我先将去给客人奉茶去。娘,你再用那个提梁壶冲上一大壶,让外面的那些姐姐和小厮们都喝口水润润嗓。”刘嫂子笑骂道:“看把你兴头的,还支使起老娘来了。”一边说一边还是照着闺女的话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