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来电[刑侦]》 第1章 苏瑛来啦 组长你好 《千禧来电[刑侦]》 作者：还诚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吱—— 一辆暗红色昂贵豪车停在了无人通行的石头小巷入口，车门打开，走出来一对长相十分相似的母子。母亲穿着很有质感的衬衫套裙，面容严肃，眉头微皱，看起大气威仪。 相比起母亲的正式严谨，副驾驶上下来的青年却显得有些不着调。他懒洋洋从车里爬出来，困倦的打了个哈切，手里拿着带有银色国徽的大檐帽，虽然身上穿着板正熨帖的蓝色执勤服，身型却懒散歪扭，一副昏沉模样。 周怡芳看见自己儿子这幅样子，眉头皱的更深，双眉之间深深的褶皱好似悬了一根银针。尤其是当她注意到青年杂乱的刘海儿和后脑勺树立起来的呆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都是上班的人了，怎么头也不梳整齐！” 青年正在擦拭因为打哈切挤出的眼角泪花，闻言抛起手中的帽子，让其在空中翻滚了一圈，才端正的戴在头上，勾唇笑道：“这不是有帽子嘛。” 语罢，还抬起右手的两个手指冲周怡芳比了个波兰军礼。 周怡芳看见他这幅玩世不恭的样子就头疼，但还是压下火气细心叮嘱：“你现在是刑警了，上班要端正仪态，这么嬉皮笑脸的，人民怎么能放心信赖你！” “我说话你别不当回事，你要是咱家公司上班，什么样都没人说你。可单位领导谁能由着你啊，都是纪律严明的，你这幅样子我现在不说你，等下进了门领导也要骂你！” “OKOK。”苏瑛被自己老娘念叨的头大，只得站直身体，板着脸认真敬了个礼，佯装严肃道，“周女士，我去为人民服务了！” “这还像样。” 周怡芳见状满意的松开了眉头，苦口婆心劝道：“你也别嫌妈啰嗦，现在社会复杂，尤其你这个职业，更要注意行为举止。” “对了，为了避免你犯错误，我已经把给你的那几张卡都停了。反正你现在上班工资也不少，够你花了。” 听到这句话，苏瑛佯装正经的表情顿时裂开了，原形毕露的哀嚎道：“没必要吧妈，我现在一个月才五千不到啊，你这不是叫我去吃土吗！”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有钱你就跟着你表哥出去胡混，没钱也就在家打打游戏，看看动画片，工资压根花不了。” 提起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子，周怡芳更加担忧，叮嘱儿子：“你可别学你表哥，在单位里不许把咱们家的真实情况讲出去，要注意影响，不能脱离群众。” 苏瑛正想告诉自己老妈档案上早就记的一清二楚了，便看到自己同事李大强吃着包子从巷子口经过，看到巷子里的苏瑛和旁边停着的豪车，顿时停住脚步，睁大了眼睛：“哎呦，苏瑛！” “早啊，大强。” 因为新同事的出现，苏瑛停下了之前的对话，跟李大强打了个招呼。 李大强咽下嘴里的包子，含糊的应了一声，忍不住迈步往巷子里走。他是个车迷，看见好车子就走不动路。 “这是你家车子啊？”李大强语气半是羡慕半是震惊。 这车他认识，要两千多万呢！ 苏瑛还没开口，旁边的周怡芳就出声道：“你就是大强啊，我是苏瑛的母亲，这是公司的车。苏瑛回家跟我说了，他昨天第一天上班，组长又不在，多亏你照顾他，否则他还迷糊着呢，阿姨得谢谢你对他的帮助。” 李大强这时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中年女人，闻言忙道：“阿姨您别跟我客气，我和苏瑛是好兄弟，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 昨天工作轻松，他和苏瑛已经混熟了，晚上还组队打游戏来着。 “你们能处得来就行，我们家条件不好，苏瑛要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劳烦你多提点他。” 苏瑛在旁边看着平日里威严霸道的母亲为他说软话，心中有些感动，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就没有出声制止她为自己营造‘贫穷’人设的行为。 “好嘞，阿姨你放心吧！” 李大强豪迈承诺，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爽朗直率。 和周怡芳分别，苏瑛跟李大强一起走进了星城刑侦支队的大门。 苏瑛所在的第五大队重案一组位于一楼左手边，他叼着李大强分享的包子刚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法式连衣裙的长发美女，她侧身背对门口，手里拿着苏瑛摆放在办公桌上的相框。 照片是苏瑛警校刚入学时候拍的，背景在教室里面，黑板白墙，墙上还挂着几个马卡龙色的迎新气球。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短发男生撑着胳膊趴在黄色的课桌上，嘴角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 “呦，组长穿裙子了，真是难得一见啊。”身后传来了李大强打趣的声音。 长发美女闻言转身，一双清冷的眼睛对上了苏瑛的视线—— 只一眼，苏瑛就被定在原地！ 女生的五官十分精致，却拥有着跟她美丽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沉静气质。她白皙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又锐利的目光从苏瑛脸上划过，将其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虽然仅是一瞬之间，但苏瑛只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从内到外都被人看穿了似得。 二人对视，女生主动自我介绍：“小苏你好，我是你的组长，封宁。” 苏瑛被对方强大又冰冷的气场影响到，赶紧松开嘴里咬出一圈牙印的包子，下意识立正敬礼：“封组好。” 拿包子还努力敬礼的青年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这却让女生周身的冷漠有所消融，展露出了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封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冲苏瑛点头示意，随即放下手里的相框，转身进了旁边的组长办公室。 苏瑛手拿着包子，目光追随着对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转动眼眸，发自内心的感叹：“我真没想到咱们组长是这个样子……” “那可不。”李大强还以为苏瑛被封宁的美貌所震慑，有些洋洋得意，“咱们组长是局里有名的白富美，多少帅哥屌丝都拜到在她的石榴裙下。不过她一个都没看上，全身心的投入工作，至今保持着单身。” 苏瑛咬了口包子，眼神下意识又往封宁消失的方向打了个转，嘴里含糊着接话：“果然，劳动者是最美的人。” “……” 李大强一脸同情的望向苏瑛，“小同志你太天真了，你还不明白作为一个女强人的下属是多么的悲催！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是很美，但我敢保证，你很快就会累觉不爱了。” 苏瑛收回视线，三口两口的把包子塞进嘴里，对李大强的警告毫不在意—— 累算什么，这可是领导给我的展示机会！ 工作时间临近，办公室组员陆续到达。重案一组小组成员有十多位，分内勤、外勤两部分，苏瑛所在的外勤除了他和李大强之外，还有组长封宁和其他四位成员。 苏瑛办公桌对面的女警卡点上班，在七点五十九分带着全妆冲刺进办公室，跑到苏瑛对面的办公桌坐下，带起一阵甜腻的香水味道。 “早啊，赵婧。” 苏瑛打了个招呼，对面女警气喘吁吁的冲他摆了摆手，没说话，只仰头猛灌水。 八点一到，组长办公室的木门打开，已经换了蓝色常服的封宁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长着一双柳叶眼，大而修长，单看有几分妩媚，不过此刻这双柳叶眼中却全无任何感情，反而因为狭长的眼型让她看起来有些凌厉。 她之前的披肩长发完全束起，压在了警帽下面，巴掌大的脸庞素净白皙，没有丝毫瑕疵。 苏瑛听到自己对面的赵婧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是喝水太急还是跟自己一样震惊于组长独特的个人风格。 “人齐了没有？” 封宁的嗓音也如她这个人一样有些清冷，像是竹林中的溪水，清而不浊，冷而不傲。 话音落下，众人都抬起目光扫视周围，此刻办公室门口又冲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额头上满是汗水，进门一看大家都到了，赶紧冲封宁道歉：“不好意思组长，送孩子上学堵车了。” 这个人苏瑛昨天见过，也是他们外勤组的，叫刘元平。 “下次抓紧。” 封宁没有在小事上多纠缠，见人都齐了，就继续开口：“咱们组新来了两位成员，都是外勤组的，小苏小赵，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两人起身冲周围众人敬礼示意，赵婧仍有些气喘的开口：“大家好，我叫赵婧，非常高兴能加入重案一组这个大家庭，期待以后跟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赵婧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四十多岁，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就玩笑道：“作战还是免了，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是共同进步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 苏瑛捡了个便宜，立刻机灵的接话道：“我叫苏瑛，希望以后可以跟大家共同进步！” “好，大家鼓掌欢迎。”前头的封宁露出微笑，率先鼓掌。 一时间，办公室内掌声热烈。 掌声停止，封宁收起笑容，继续开会：“我和老张昨晚参加跨省抓捕任务，老张受伤住院了，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听到这话，办公室里众人皆是神情一肃，李大强焦急追问：“组长，我师父没事吧？” “没有大碍，抓捕过程中摔断了腿，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封宁的回答让众人安心不少，李大强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封宁的视线扫过苏瑛和赵婧，“本来我计划让小苏跟着老张，小赵跟着我，现在老张受伤了，小苏也不能闲着……这样吧，老王，你先带带小苏。” 老王就是之前跟赵婧开玩笑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本名王志刚。 他原本正端着不锈钢杯子喝茶呢，听见封宁这话，立刻眼睛一瞪放下杯子，抗议道：“你还不了解我吗？带孩子这活儿给谁干也不能给我干啊！” 封宁有些无奈：“这不是老张突然受伤了吗。”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带，这活儿我干不了。”老王重新端起茶杯，一副二皮脸样子。 封宁见状也板起脸，语气严肃：“王志刚同志，这是工作！” “你还真别给我来这一套！”老王冷哼一声，“我要那么爱工作，我现在坐你这位置！”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谁也不敢说话，都直直的望向封宁，观察她的反应。 苏瑛作为当事人之一，更是手足无措，想要打个圆场又觉得没资格插话。只能眨着一双琥珀色的杏眼，等待着针锋相对的两人给出最终结果。 苏瑛本以为封宁会强压着老王接受工作，却没想到眼前女生却忽然叹了口气，气场软化下来，摊手诉苦：“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昨晚配合抓捕熬了个通宵，家都没回直接来了组里，等下还得写报告材料。知道你身体不行，像这样的累活我从来没想过分配给你，一直自己顶在前头。” “你说咱们组就这么两个人，有能力、有经验、有资格带新同志的也就你和老张，你要是这时候不帮我一把，那下次大案要案分配过来，你去跟他们打配合？” 这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又吹又捧，软硬兼施，直接把老王满肚子硬气打了个干净。 他无语的看着封宁，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老王才终于松口：“好吧，我带一个。” 听闻此言，苏瑛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正想上前问好，就听老王又道：“不过我不带皮小子，这小子看着就滑头。我带小赵吧，小姑娘老实，不用太费事。” 苏瑛起身的动作僵住，下意识望向封宁，就见封宁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那小苏跟着我吧，我觉得小苏挺机灵的。” 苏瑛用力点头，没想到自己的拜师之路如此一波三折。此刻望着封宁友善的笑脸，心里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些许感激。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刚刚渡过一段波折的小组会议。 中年内勤徐姐起身去接电话，几句短暂的交流过后，徐姐挂断电话回头对站在前方的封宁说：“平安佳苑小区化粪池里发现了大量人体碎尸。” 封宁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她果断又快速的下令：“小苏小赵，收拾一下跟着我们出警。” 苏瑛和赵婧齐齐应声，一直靠坐在椅子上的老王在此刻也终于放下茶杯站起身，转头对两个人道：“给你俩上工作的第一课——” “从今以后，只有开会和特殊场合才能穿警服，其他时候都不要穿，这是为了你们好。在工作的过程中，无论何时何地，首先记得保护好自己！” 第2章 叫我苏瑛 封宁你好 平安佳苑位于星城西面，紧挨着大学城，距离支队有些距离。 队里的车不多，大多都是私车公用。所以苏瑛赶赴第一个案件现场坐的是封宁私车，2010款的丰田霸道。 赵婧刚接案子状态异常兴奋，在副驾驶没话找话：“组长你这个车不便宜吧，哪年买的？” “我也不太清楚，家里人给出的钱。”封宁盯着路况，随口应付了一句。 后座跟苏瑛并排坐的老王却是个对车有研究的，现在又是赵婧的师父，闻言就给她讲：“这车发售当年得值个七十来万吧，一零年那会儿，我记得我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多。” “封宁好像是一一年来队里实习的吧，反正我记得她上班的第一天开着这车来报道，好家伙，比局长开的车都贵！当时她来了不到一个小时，全局都知道咱们这来了个漂亮的富家女。” “哇。”听着老王的描述，赵婧的脑海中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她盯着旁边封宁完美的侧颜，不敢相信这么漂亮又富裕的女生竟然会选择做警察。 赵婧好奇问道：“组长你家里做什么的啊？” “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封宁依旧直视着前方，清丽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是听到这话的苏瑛和赵婧却顿时沉默，心中一瞬间五味杂陈，赵婧更是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封宁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论下去。赵婧也识趣的调转方向，跟老王谈论起了工作问题。 耳边赵婧和老王的交谈声划过耳畔，但是苏瑛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坐在后排，用余光偷看着前面封宁的侧脸，她白皙的皮肤干净无瑕，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好似飞舞的蝴蝶，轻轻的落在了苏瑛的心上。 他能想象的出来，封宁的成长历程是个什么样子。肯定和他一样，在小的时候父母忙着创业，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生活着，甚至再惨一点，可能还会在亲戚家里来回转手，受人冷眼。 不过自己比她幸运的是，父母人到中年，脚步慢了下来，自己还有机会享受天伦之乐。而她，父母却早已离世，只能继续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这一代入，苏瑛只觉得满腔的怜惜堵在了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车子很快到达平安佳苑，四人下车，就已经看到了堵在不远处的围观人群和拉好的警戒线。 平安佳苑的建筑类型是高层公寓，又因为处于大学城附近，多被用作群租房或者日租的公寓酒店。红黄相间的楼外墙体上面挂着许多红底儿白字儿的酒店‘招牌’，像一块块牛皮癣似得，把好好一栋高层大楼贴补的杂乱不堪。 此刻屎尿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赵婧嫌弃的用手捂住了鼻子，见有楼上居民开着窗往下探头探脑，不禁纳闷道：“不是碎尸嘛，怎么这么多人围着看？都不害怕吗？” 老王‘呵’了一声，调笑道：“你可太小瞧咱们中国老百姓了，你以为他们这是在看热闹吗，其实人家跟咱们一样在进行侦查工作呢！你信不信，就这会儿功夫，小区内部群里起码已经出来十几个调查版本了。” 赵婧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随即闻到满腔臭味，赶紧又紧紧捂住了口鼻。 走到跟前，封宁对守着警戒线的民警亮出证件，“我是重案一组组长封宁。” 对方拉起警戒线放他们进去，苏瑛则默默的在后面握住了双拳，兴奋于这个经典画面的出现。 太帅了！这就是他梦想中的招牌动作之一啊！ 几人进了警戒线，苏瑛才终于看清了内部的具体情况。 发现碎尸的化粪池位于两个高层楼体之间，平日应该是给大家做停车场的，左右还画着停车位。此刻化粪池的盖子大开着，正有几个人拿着工具尝试往外打捞，在盖子不远处的地上铺着一张白色的塑料布，上面放着一块块沾有粪便的人体尸块。 封宁带着他们走到白布旁边招呼了一声，蹲在那里的一个中年女人起身，回头望向他们。 “这是刘素。”封宁给苏瑛二人介绍，“六楼法医组的组长，你们叫她刘姐就行。” “刘姐好。”苏瑛和赵婧立刻应声。 刘素点点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终又落在了封宁身上：“新人来了，你就轻松了。不过今天你可跑不掉，今天是个大活儿，我这人手不够用，你们留下来帮帮忙。” 一听这话，赵婧当即忍不住露出苦闷之色，封宁倒是早习惯了，直接道：“拿三套防护服给我们吧。” 说着，又转头对老王道：“你先去各方询问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不用她说，老王也早就准备跑路了，闻言三步并做两步，瞬间不见人影。 全套的防护服很快被人拿了过来，赵婧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跟封宁抱怨：“组长好偏心啊，干嘛只放我师父一个人偷懒，脏活累活我们女生都躲不掉，他一个男人倒是清闲……” “什么男生女生，参加了这份儿工作我们就是同志！”封宁眉头微皱，但是转眼看到赵婧那一脸精致的妆容和稚嫩的脸庞，又缓了缓语气，耐心给她解释：“你师父去年出任务受了重伤，肋骨断裂伤到了脾脏，虽然现在看着什么事儿没有，但还是干不了重活。你要是让他在这蹲蹲起起一上午，回家他就得累趴下。” “老王跟咱们不一样，咱们就是累点苦点，到底年轻，睡一觉也就恢复了，实在不行，还有家里人照顾。老王四十多岁的人了，至今独身一人，母亲前两年瘫痪在床，他要是累躺下了，谁能去帮忙照顾？” 见赵婧逐渐收起了脸上的情绪，封宁欣慰的拍了拍她后背：“同事之间日积月累，谁都有困难时候，平时咱们帮一把，人家也能记住你这份情。” 赵婧默默点头，脸上有些羞愧，再也没有一分的不乐意。 三人穿戴整齐，当即投入到了水深火热的打捞工作之中。 过程中赵婧几度作呕，出去吐了三四回，眼泪直流，干了不到一小时，脸上的妆就完全花了。苏瑛看到她一个人默默站在场外背对着众人擦脸，也不知道是在卸妆还是在抹眼泪。 苏瑛也被臭气熏得头昏脑涨，但转头看见专注认真的封宁，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起初苏瑛还有些不敢对着尸块细看，最后时间久了，好似也麻木了，顾不得什么害怕，只想着尽快完成这项任务。 几个人一直忙活到下午两点钟，才收队回去。除了老王吃了午饭，其他三人滴水未进，直到在宿舍从头到脚洗漱干净，缓了口气，方察觉到了腹中饥饿。 幸好老王粗中有细，早就替他们点了好外卖。三个人一边在办公室狼吞虎咽，一边听老王总结这一上午走访到的信息。 “发现尸体的化粪池，位于平安佳苑8号楼和9号楼中间的位置。前天8号楼二层的居民反应，自家马桶往上喷水，怀疑是化粪池快满了，叫物业喊人清理。抽粪车抽到一半发现了衣物和尸块，物业就报了警。” “法医那边初步判断，死者应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死亡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不过现在还没有发现死者头颅，小区里的人仍在继续打捞，但我猜测头颅可能并没有被抛弃在化粪池里。” 封宁听到这里，微微皱眉：“看来没有办法尽快确认死者身份了。” 老王点了点头：“因为平安佳苑的房屋性质，导致物业登记资料不全，小区内居住人员流动较大，走访排查比较困难。” “明天我会再带人去小区其他地方搜查一遍，排除凶手分散抛尸的可能性。” “那小赵明天跟你师父去吧。”封宁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工作任务，“小苏等下跟我去六楼法医那边看看，顺便追踪一下DNA库和指纹库里有没有死者信息。” “大强，你和徐姐查查近半年的失踪人口，等法医那边结果出来，就根据死者明显的体表特征，挨个打电话核对，如果有符合特征的失踪人口就叫直系亲属过来做DNA匹配。” “不是找到一件死者的衣物吗？刘哥去平安佳苑调半年前的监控，希望根据衣物能够确认死者面容。” 众人齐齐应声，只有刘元平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文质彬彬的面孔上露出些许忧愁：“小区监控能保存那么长时间吗？只怕是做无用功。” “先跑一趟吧。”封宁也没办法，“这是最快捷的路径了。” 刘元平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左右思索，似是有些不赞同，嘴里又嘟囔了一遍，“一般是没有了。” 老王是个急脾气，听见这话当即拉下脸，急声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缓了缓情绪，又压下火气，“我看小区大门斜对面有个银行，不行你就去银行里问问。” 刘元平瞅了眼老王的表情，嘴角轻撇，但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还是迈步出去了。 赵婧嚼着食物，观察着刘元平的一系列动作，在他走后，十分不解的询问自己隔壁桌老王：“师父，组长这安排没什么问题吧，为什么刘哥看起来好像有不同意见？” “呵。”老王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般，讥讽道：“不是封宁的安排有问题，是刘元平害怕耽误他下班去接孩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整天围着家里那点事儿转……” 这话倒是让赵婧不好接了，她虽然心里也明白刘元平这做法没错，但听自己师父这语气，显然对其有些不满。 偏偏老王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我虽然也爱偷懒，但我起码心还在工作上，知道什么能省事，什么不能省事。哪像他，呵。” “小苏快点吃，吃完跟我上楼。”封宁收好餐盒，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直在默默听着的苏瑛也顺势起身，跟了出去。 俩人走出办公室，站在电梯间等电梯。可能是害怕老王刚刚的话给苏瑛带来坏印象，影响团结，封宁就跟苏瑛解释了一下刘元平的家庭情况。 刘元平和妻子是大学同学，相爱多年，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很艰难才修成正果。结婚之后孩子要的也艰难，不单是试管做的，妻子生孩子的时候还难产了，所以一家人都很宝贝这个孩子。 “小苏，咱们现在没结婚可能没有办法切身理解刘哥对待家庭的心理，但是也不要过分抵触这种生活状态，毕竟每个人对人生的规划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苏瑛看了一眼电梯门上封宁的人影，干咳了一声，忽然开口：“组长你哪一年的？” “我啊，89年的。”提起年龄，封宁的语气有些惆怅。 真没想到，眨眼时间，她也二十六岁了。 苏瑛闻言忍不住嘀咕：“只比我大三年而已，你老是‘小苏’、‘小苏’的叫，听着跟大我一辈儿人似得，我也太吃亏了。” 封宁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望向身旁青年，对方却不看她，只盯着电梯上的人影，干巴巴道：“要不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封宁。”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但莫名其妙，苏瑛的心跳却有些加快。他不敢转头正视旁边人的神态，只敢在镜子里面大着胆子偷偷观望，在对方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悄悄红了耳朵。 电梯门上的封宁也没有任何动作，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瑛心里的忐忑也逐渐转变成了恐慌，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急躁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的领导。 苏瑛抿了抿唇，脑袋里面乱糟糟的，正口不择言的想要解释什么，嗓子里却又干又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忽然有点后悔了，想要为自己的急躁道歉，却听旁边人松了口—— “行啊，苏瑛。” 叮——电梯到了。 门上的人影退到两侧消失不见，苏瑛身边的人影却一晃而过，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站在了苏瑛的对面。 望着对方精致漂亮的脸庞，苏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咧开嘴巴，呲着牙跟上了电梯。 第3章 封宁来电 死者身份 平安佳苑分尸案上了星城本地的晚间新闻，新闻刚结束，局长就打了电话过来，得知还没有查清死者身份，一言不发的把电话给挂了。 这下子，不用谁说，所有人都麻溜儿的忙活了起来。 小区里的监控果然如刘元平预料的那样，只保留了七天内的影像，但幸运的是，老王指点他去的那家银行，监控范围能拍到小区的半扇大门，并且仍留存着半年前的影像资料。 于是当晚重案一组所有人加班加点，试图从那半扇大门里找寻到跟死者穿有同样衣物的年轻女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凌晨一点半，苏瑛终于在三月二十九号的监控录像里，找到了穿有同款衣物的年轻女人，并且监控画面里有这个女人的正脸露出。 “是她！”李大强一看这个女人的正脸，当即就想起了下午自己调查的失踪人口，赶忙调出具体信息给大家查看。 “她叫魏文静，今年22岁，星城经济大学播音专业大二学生，今年三月她男朋友张广林和班主任一起到派出所为她报了失踪。” 赵婧望着屏幕里微笑着的年轻女生，语气惋惜：“她还挺漂亮的。” “明早通知她亲属来做DNA吧。”封宁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下达了最后的工作任务。 死者身份终于有了头绪，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你们怎么走？我送你们吧。”封宁看向组里其他三个年轻人。 “不用啦，家里给我买了个小电车。”赵婧打着哈切冲封宁摆手，“我先走了组长。” 李大强也用不着封宁，他的出租房离支队只有几百米，快跑三分钟就到家了。 封宁的目光落在苏瑛身上，苏瑛立刻举手：“我需要组织的援助。” “那走吧。”封宁一马当先的迈开步子，苏瑛紧跟其后。 这个时间段，马路上已经少有车辆，整个城市也如同鼾睡的巨兽，完全陷入到了一片宁静之中。 马路两旁的路灯明亮，白色越野车毫无阻碍的飞驰在宽阔的道路中间，车厢里面也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载香薰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气，缓解着两个人周身的疲惫。 大概是气氛过于放松，苏瑛忙碌了一晚上的身体终于复苏了感官，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哀鸣，表达着腹中的饥饿。 封宁主动关照，“饿吗？副驾驶的手套箱里有饼干。” 苏瑛摇头：“我妈给我留晚饭了，我回去吃吧。” 封宁闻言就没有继续说话，车厢里面再次恢复了安静。 车辆继续向前行驶，越过路灯，封宁的脸庞也在明亮和黑暗之间交错，像是一个神秘又美丽的集合体，深深的吸引着苏瑛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你回去吃什么呢？”苏瑛佯装不经意的随口试探，“家里有人照顾你吗？” “我吃不吃都行。”常年的作息不规律，让封宁早已习惯了饥饿和疲惫。至于被人照顾，那对她来说更是无比遥远的记忆了。 一路畅行，很快就到了苏瑛所在的小区。 他和爸妈为了方便工作，现在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房子不大，只有三百多平，但是一家三口也够住了。 眼看苏瑛下车，封宁正要掉头，却被他叫住：“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着话，苏瑛就已经朝着楼上狂奔而去。 封宁不明所以，只好熄火原地等待，不多时，见苏瑛喘着粗气从楼里冲出来，封宁降下车窗，就看到苏瑛递进来一个白色饭盒：“呐，我分了一些吃的在里面，已经热好了，你回去直接吃就行。” 封宁愣了一下，下意识接过饭盒，没容她说话，青年已经呲牙一笑，冲她摆了摆手又跑回了大楼里面。 手掌感受到饭盒的余温和沉甸甸的分量，封宁低头，只看到了盖子上面的名侦探柯南朝她比出的帅气姿势。 封宁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手掌传递到了心里。她看了一眼楼上唯一亮起灯光的楼层，掉头回家。 封宁现在的出租屋距离支队也不算远，等她回家彻底洗漱完已经快要三点了。 她的出租屋面积不大，只有三十多平，里面的东西也不多，但是各个单价都不便宜。是封宁为了维持对外人设，特意购买的奢侈品牌。 大概是时间太晚，已经熬过困意，封宁现在没有任何想要睡觉的念头。她在办公桌前面补完了昨天就该提交的报告，不由自主的，目光就落在了左边的柜子里。 打开柜子，里面放着两个箱子，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是她这些年记录整理的资料—— 针对那个杀死了她全家人的凶手。 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但是封宁至今想起来，都觉得记忆犹新。 那是九九年到二零年的大年三十，举国欢庆的千禧之夜，也是她姐姐封容的十八岁生日。 在那一天，她的父母和姐姐被杀死在了她生活了十一年的房子里，凶手在开枪击毙了三人之后还放火焚尸，烧毁了她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的家。 封宁打开箱子，探进视线，虽然里面堆积着不少东西，但是每一样封宁都摩挲过千万遍，早就已经刻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即使不打开这两个箱子，封宁也能知道它们的样子款式。 她拿出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查看，倒不如说是怀念。毕竟与她家人相关的一切物品，都早在那场大火之中付之一炬了。 万籁俱寂，封宁沉默的盯着面前的两个箱子，时钟滴答滴答的向前推进，带着她的思念与痛苦走向月光。 忽然，箱子里面最上层的老款手机突然亮起了屏幕，在封宁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弹出了一个来电显示，于此同时，单和弦的巨大铃声突兀的打破了寂静的深夜—— 滴铃铃铃，滴铃铃铃，滴铃铃铃，滴。 熟悉的来电铃声响彻整个房间，封宁瞪大的眼睛里面带上了一丝惊恐，因为她已经清楚的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正是这个手机原本的号码！ 第二遍铃声响起，封宁的动作已经超过了思维，她快速的拿起手机，在大脑一片空白的前提下，摁下了接听键—— “喂，” 封宁的嗓音颤抖，带着不可察觉的惊异。 电话那边没有反应，屋子里再次剩下了封宁一个人的声音。她的呼吸有些粗重，颤抖着右手紧盯屏幕，期待着对方的回声。 过了数秒，传声筒里才响起了一个有些迟疑的稚嫩声音：“喂？” 这个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却莫名其妙，传递给封宁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声音自己好似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大概是没有等到封宁的反应，电话那头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疑惑：“喂，你好，你是谁啊？” “你好，你好，”封宁不知所措的喃喃回应了两声，理智才终于回笼。 没有打开免提的传声有些小，她迅速把电话靠在耳边，轻声回答：“我是封宁，你是谁？” “咦！”对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震惊，“你也叫封宁？我也叫封宁啊！” 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一般传进封宁的耳朵，震碎了她的所有理智！ 她想起来了！ 没错，她绝对不会听错！对面这个声音，就是她小时候的声音！！ 心跳猛然开始加速，封宁用一种急迫又不可思议的语速追问道：“封宁？你是封大海和范丽娟的二女儿封宁吗？你姐姐是不是叫封容？！” “是啊。”对面的小孩似乎被她急切的情绪吓到，茫然道，“你认识我？你是谁啊？” 封宁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强烈的情绪，用快速和清晰的口齿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可能你不相信，封宁，其实我是十五年后的你。” “我知道你在工人小学上学，生日三月十二日，你用的这个手机，是你爸爸刚刚给你姐姐买回来的生日礼物。” 封宁想起来了，她全都记起来了！ 这个老款的白色诺基亚手机，九九年十月份上市，是她爸爸封大海托了好久的人，在腊月二十七那天买回家里的。 这个手机原本被藏在主卧里，是父母准备给她姐姐封容的十八岁成人礼物，但是封宁假期在家想偷看电视，翻箱倒柜的找被父母藏起来的电视遥控器时，意外找到了这个新手机。 封宁记得自己当时拿着新手机却不知道打给谁，突发奇想，她拨通了这部手机自己的号码！ 封宁记得很清楚，在一九九年的腊月二十八，自己并没有打通这则电话，但是在二零一五年八月三号，她却接到了这通千禧年的来电！ 第4章 神奇通话 诉说案件 电话对面的小封宁显然对这则通往未来的电话感到不可思议，于是她立刻开始了自己的求证—— “真的吗？我不相信，你怎么证明？” 封宁闻言开始回忆自己的成长记录，“九九年，我想想……” “你马上要上五年级了，但是学习成绩不好，妈妈就藏起遥控器不准你看电视，但是你偷偷用零花钱买了一张新白娘子传奇的光盘，只需要操作DVD机上的按键就可以看光盘里的内容，平时就偷偷把光盘藏在你姐姐的初一语文书里。” “这张光盘里面只有第一集，你非常喜欢白娘子从蛇变成人的那一幕，还在家里披着蚊帐扮演过！” “哇，你真的知道我的秘密！”电话那头的小封宁听到这里，已经完全兴奋了起来。她开始相信电话那头的封宁就是未来的自己，带着一种满怀期待的语气追问，“我长大以后是什么样子啊？结婚了吗？对象是不是个帅哥？是我最喜欢的谢霆锋那种类型吗……” “封宁，你听我讲。” 封宁用无比冷漠又理智的声音打断了对面小孩子的幻想，残酷的揭穿了未来的真相：“现在是腊月二十八，那么在两天后，也就是大年三十、你姐姐生日那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带枪进入你们家，在强|奸了你姐姐之后，枪杀掉你的父母和姐姐，并且点火焚尸。” “他的名字叫杨熙，是你姐姐的网恋男友。” 电话那头的纯真少女收起了笑容，如此巨量又恐怖的消息传进她的脑海，让她不知所措。 强|奸、枪杀、点火焚尸。 这些词汇虽然小小的少女全都明白，却不曾存在于她的世界。她一度以为，自己接触到这些词汇的地方只有课本和电视，却没想到，如今竟然要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发生在两天之后自己的家庭里。 她不敢置信，又无法接受，只能呆呆的握着崭新的手机，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电话那头冷静的成年女声再次传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封宁，你不要害怕。” “我现在做了刑警，我知道怎么面对坏人。你听我的，我们一起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家庭，好吗？” 单纯的少女下意识点头，随即才想起对面看不到，慌忙应声：“好，我听你的话。” 封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些年翻来覆去无数遍在脑海中思考过的案件在这一刻无比的清晰。 她一字一句的对着电话讲：“封宁，我不确定这则电话挂断之后，我们有没有可能再次通话。现在，我要把已知的信息全部告诉你，你记好了。” “你姐姐封容跟杨熙是十一月五日通过OICQ认识的，杨熙是星城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大一学生，昵称蘑菇头。他现在已经跟你姐姐约好，要在她过生日那天早上九点，在你们小区对面的公园见面。” “犯案当天，他会先跟你姐姐在公园见面，然后在中午十一点左右，尾随你姐姐回到家中。跟你姐姐发生关系之后，被突然回到家里的父母意外撞见，开枪杀人。” “你父母一进门就会被他击毙，然后他会回到卧室，在床上击毙你姐姐。拿食用油泼洒在家具和三个人的尸体上，点火逃离。” 随着女声沉稳的讲述，一幅幅无比凶残的画面已经出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之中，她单薄的身躯开始发抖，声音也带出了一丝哭腔：“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要怕，我们还有时间。”封宁镇定思考片刻，很快有了决定。 “等下，你挂了跟我的电话，就打电话给你妈妈，说自己摔破了腿，叫你妈妈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嗯嗯。”对面的少女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你先把我们认识的经过，说过的每一句话，告诉你妈妈。如果她不相信，你就告诉她，在她死后，她瞒着爸爸借给舅舅的三万块钱，舅舅拒不承认。而且去年过年她丢失的那条钻石项链，也是被舅舅偷走了，在她死后，舅妈会把那条项链拿出来继续带。你可以让她查看咱们的通话记录，打电话跟你姐姐、舅舅求证，或者有可能的话，再次打电话给我。” 封宁心里清楚，还在上小学的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情，但时间紧急，马上就要过年了，容不得她迂回婉转，所以封宁只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自己母亲的身上。 “什么？！项链是舅舅偷的？！”电话那头的小封宁闻言气的鼓起嘴巴，她妈妈为了找那条项链忙活了好几天，还多次打电话给舅舅，对方都说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她妈妈着急上火！ “嗯，我刚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重复一遍。” “我都记住了！” 电话那头仍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开始复述起关键信息，封宁一字一句的听着，生怕自己思虑不周有所遗漏。 等少女复述完毕，封宁想了想又想，发现没有重要信息遗漏，也没有任何让小封宁无法解决的关键问题，才松口道：“好了，你挂断电话吧。” “好。”对面少女应声，却没有立刻行动，迟疑片刻，才傻傻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仍然漂亮吗？” 这一句话，让压抑心头多年的痛苦翻滚而起，封宁鼻尖酸楚，瞬间红了眼眶。 十五年，无数的期望与失望，悲伤与泪水，不过在此刻化作一声哽咽—— “我，还好。依旧漂亮。” 封宁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但即使如此，电脑屏幕上女人的倒影还是美丽惊人。 “那就好啊。”电话那头的少女松了口气，“只要漂亮，就会有男生对你献殷勤，起码你不会饿肚子。” 显然，小小的少女已经聪明的领悟到了美貌福利。 电话这头的封宁‘噗嗤’一笑，目光落在洗漱台的白色饭盒上，含笑点头：“你说得对。” “那我挂了？” 封宁迟疑片刻，镇定应声，“好，期待和你再次通话，再见。” “拜拜。” 嘟—— 电话挂断，封宁把手机屏幕正对自己重新按键。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反应。 封宁此刻才忽然想起，许久未用，电话应该早就没电了。 重新链接电源，倒是能够照常开机，但是通话记录里面，却是一片空白。封宁尝试着在不同时段数次拨打本机号码，电话里却只有一种客服女声机械的回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晨光熹微，天色逐渐光亮。封宁失落的拿着手机，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前。 连夜未眠的她此刻神情恍惚，甚至不敢确信，刚刚那通跨越世纪的神奇来电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自己劳累过度产生的一种臆想……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多多收藏呀~~ 第5章 理想和爱 无缝衔接 苏瑛第二天见到封宁的时候，发现她脸色很差，像是一夜没睡似的，整个人憔悴的可怕。 “封宁，没事吧？”苏瑛接过封宁递来的白色饭盒，低声关切。 封宁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苏瑛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有些低落，不知道是谁一大早的惹了封宁不高兴。 “苏瑛。” 赵婧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魏文静的男朋友张广林来了，我师父叫你一起来听听。” 苏瑛闻言也不顾不得多想，赶忙放下手里的饭盒追着赵婧的脚步去了接待室。 张广林是个很帅气的男生，高挑瘦弱，带着一个黑框眼镜，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书卷气，礼貌又英俊。 不过得知了女友的死讯，此刻的张广林看起来十分悲伤，眼圈红红的，声音也十分嘶哑。 “文静是怎么死的？” “案件现在还在办理的过程中，我们不方便透露太多。” 老王没有回答张广林的问题，可张广林却瞬间激动了起来，提高嗓门逼问：“晚间新闻说的平安佳苑碎尸案，是不是文静？文静之前就住在平安佳苑，我知道！” 老王闻言沉默了片刻，低声安慰，“节哀。” 他本意是想要安抚对方的情绪，可是这一回答，无疑是默认了张广林的猜测。 张广林忽然紧握着自己的拳头，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愤怒，转头对老王怒道，“我知道凶手是谁！肯定是文静的前男友赵恒，就是他害了文静！” 老王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但是听到这句话，他的目光在张广林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仔细说说。” 按照张广林的说法，赵恒是个下流猥琐的富二代，跟魏文静一样，同样是星城经济大学的在读学生。 在大一开学的时候，魏文静和赵恒都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俩人因此结识。 那个时候魏文静和张广林就是男女朋友关系，赵恒也知道这件事，可他没有丝毫顾忌的对魏文静展开了大张旗鼓的追求，闹得校园里众人皆知。当然，最后魏文静也没有抵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和张广林提出了分手，同赵恒开始了同居生活。 不过俩人这段感情也没有持续多久，按张广林的话说，魏文静跟赵恒在一起之后就一直矛盾不断，几次想要分手，每每醉酒都打电话跟张广林吐槽，说赵恒对她不好。 听到这里，老王追问了一句，“魏文静有酗酒的习惯吗？” “她没有！”大概害怕自己的女朋友被人误会，张广林急忙解释，“文静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是她舍友带坏了她。而且喝酒也是跟赵恒在一起之后，被他几次伤害才赌气喝的，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没喝过酒，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老王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转问道：“她和赵恒是什么时候分的手？” “去年放完寒假的第三天。”张广林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们在小区里碰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雪地里。那天天很冷，我怕她冻着，过去劝她早点回家，她却突然哭了，当着我的面打电话跟赵恒分了手。” 张广林和魏文静是高中同学，两家住的很近。他们俩高中就是校园情侣，张广林甚至为了迁就魏文静选择了不是那么理想的星城大学，只为了能两个人能近一点，周末能时常见面。 “然后你们就和好了？” 面对老王的提问，张广林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能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这一行为感到有些羞耻，毕竟那个时候魏文静跟他也算是无缝衔接了。 张广林还为此特意解释了一句，“我没插足他们，他们俩本来性格也不合适，而且我才是文静的初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魏文静不见了的？”老王翻阅了一下资料，“报案记录上写着，是你在三月九号找到星城经济大学，和她的老师一起去报案的是吗？” “对，我在三月八号就明确知道文静失踪了。因为我们在三月六号就约好八号那天要出去玩，我在约定地点等了她很久她也没有来，打电话也不接，所以我第二天才去了她的学校。” 苏瑛今天早上已经看过了魏文静的尸检报告，知道她的死亡日期是三月六号左右，但是因为尸块在化粪池里放置太久，这个死亡时间并不准确，会有大概六到十二个小时的误差。 所以他就询问张广林：“你们六号几点联系的？” “我看看。” 张广林掏出手机翻看微信，上面很清楚的记录着他和魏文静最后的聊天记录，里面还有一则长达四十五分钟的视频通话。 赵婧拿过手机取证，苏瑛也跟着看了两眼，发现他们最后的对话时间停留在晚上七点三十分。之后的消息，全是张广林一个人发送的，大概都是表达着自己对魏文静的担心和思念。 赵婧看的都感动了，在张广林走后，她忍不住对苏瑛道：“张广林对魏文静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为她放弃好的志愿，哪怕被劈腿也不计前嫌，这世上很少有男生能做到这一步的！” 老王正在低头点烟，闻言‘呵’了一声，冷笑道：“这样人才可怕呢。” 赵婧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呆呆开口，“什么意思？” 老王没回答，只用眼神撇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苏瑛，叼着烟含糊道，“你说说。” 苏瑛闻言缓缓开口，“虽然无条件的爱在理论上是可能存在的，但在现实生活中，完全无条件的爱一般很难实现。” “看的出来，张广林是一个具备基本道德感的人，可是在面对魏文静的时候，他却丧失了对魏文静的道德审视，这一行为其实说明了三个问题——” “一、魏文静已经被他‘神圣化’。通俗来讲，在张广林心里，魏文静已经成为了他心目中的‘完美女神’，所以魏文静没有错，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错。 二、表现出的道德感只是张广林的一种伪装。因为他内心是一个没有丝毫道德的人，所以才觉得魏文静的做法毫无问题。 三、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宁愿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也就是说他为了和魏文静在一起，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连底线都不要了。那么如果这个时候，魏文静再次背叛或者抛弃了他，他忍无可忍之下，完全能够做出杀人分尸这样的疯狂行为。” 苏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刚刚做完的笔录，转头对赵婧说，“而且你要注意，张广林在星城大学学习的是生物科学，是一个能够学习到解刨学的专业。” 这话说赵婧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忍不住竖了起来。她回想起刚刚那个满脸悲伤的英俊青年，完全想象不到在那样一副皮囊之下会隐藏着一个杀人分尸的恶魔！ 老王在旁边摁灭了烟，吩咐苏瑛，“张广林提供了魏文静出租屋的地址，我和赵婧得去平安佳苑找死者的头颅。你跟封宁去经济大学吧，要是时间富裕，顺便也跑一趟星城大学，我总觉得张广林这小子有点问题。” 苏瑛点头，回去把老王的吩咐还有刚刚给张广林做的笔录告诉了封宁，于是两人便驱车朝着大学城驶去。 车上，苏瑛观察着封宁的脸色，她的状态比早上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但整个人依旧沉默，像是被笼罩在了一朵乌云里面，沉浸在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之中。 苏瑛望着封宁的完美的侧脸，忽然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封宁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注意到苏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圆润的杏眼里带着一种毫不隐藏的别样情愫。 封宁敏锐的察觉到了苏瑛目光中的情意，她皱眉收回自己的视线，面无表情的随口应付：“在想案子。” 苏瑛知道封宁是在敷衍自己，他能感觉的到。虽然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很近，但实际上却远隔了千山万水。 她把他排斥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没有一丝余地。 苏瑛盯着封宁沉默了半晌，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忽然倾斜副驾驶座位，由坐姿改成了半躺，还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封宁从后视镜看向他，因为姿势的改变，已经看不到苏瑛的脸，只看到了他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这个时候苏瑛才在副驾驶打着哈欠含糊开口，“组长，躺一下不介意吧。” 听他改变了称呼，封宁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再抵触对话，“躺吧，昨晚没睡好吗？” “嗯，第一次接手案子，兴奋的睡不着觉。”苏瑛的回答带着低沉的鼻音，他半阖眼望着封宁后脑上扎着的俏皮马尾，在车辆转向之间一左一右的晃动。 “第一次办案都是这样。”封宁想起自己第一次接手案子的心情，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询问苏瑛，“有没有后悔来重案组？我看你之前实习是在科室，那里可比我们的工作轻松太多了。” “不后悔，我喜欢破案。”苏瑛半躺在座椅上，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用带着慵懒困倦的语气低声说： “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决不玷污金色的盾牌。宪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决不触犯法律的尊严。人民在上，警察的一生一世，决不辜负人民的期望。我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国徽宣誓：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中国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车子驶到红灯路口，封宁踩下刹车，回头望向副驾驶那个帅气的青年。 夏日正午，阳光灿烂，封宁看到苏瑛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犹如黑夜之中闪耀着的金星。 作者有话要说： *：节选自《中国公安廉政宣言》。 第6章 舍友关系 校园碰瓷 星城经济大学坐落在星城大学城的最西面，是一所以多学科协调发展的综合性二本大学。 学校门卫管理松懈，封宁和苏瑛连证件都没有出示，就很顺利的进入到了学校内部。 他们最先见到的是魏文静的班主任和舍友。 班主任对魏文静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被赵恒追求过。但舍友就不一样了，她们和魏文静一起住了小半年，太了解魏文静是什么人了。 舍友章萍萍是个穿着红裙子，画着烟熏妆的靓丽女生。她对封宁他们说，“魏文静啊，这个女的倍儿能装，特烦人！你别看她一天到晚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床铺都脏成猪窝了！又馋又懒，叫她打扫卫生就装病，叫她出去吃喝玩乐跑得比谁都快。” 舍友吴艾玲说，“文静不喜欢和我们在一起的，她平时大多数交往的都是一些男生。只有没男生约她的时候她才会找我们，不过大多数也是叫我们去酒吧帮她物色新的男朋友。” 苏瑛疑惑，“你是说她除了张广林和赵恒还有其他的男朋友？” 吴艾玲闻言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抚着自己的白裙子含蓄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看她和很多男生出去都不掏钱。女生一直花男生钱——” “两个人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苏瑛语塞，目光转向魏文静的最后一位舍友。 舍友赵晓娟是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衬衫的干瘦女孩儿，她的话不多，对魏文静只有三个词语的简单描述：“愚蠢、贪婪、懒惰。” 封宁敏锐的发现了这三位舍友和魏文静之间应该存在着很深的矛盾，所以她分开了三个人，逐一询问。 章萍萍是个火爆的直脾气，直接对封宁讲，“我和魏文静之间矛盾不小，你们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她住在宿舍那半年，我们每星期都吵架，还彼此砸过化妆品，扯着头发扇过耳光。” 封宁问她，“为什么打架？” “因为她犯贱！”章萍萍翻了个白眼，猩红嘴唇吐出低俗的字眼，“我之前缺钱在酒吧兼职卖酒，跟她说过如果她带男人过来我这边买酒，我会给她提成。结果她带了几次客人之后，明明提成也拿了，竟然还跟那些男的说是我逼她去酒吧喝酒的，说我在宿舍霸凌她。最后她男朋友赵恒带了几个人去酒吧闹，叫老板给我辞退了！” “既然她说我霸凌她，我不打她岂不是白挨了这个名头？于是就跟她打了一架。” “你们俩什么时候打的架？” 章萍萍想了想，“大一上学期的期末吧，反正我俩打完她就跟赵恒去外面同居了。” 封宁点点头，叫她出去换了吴艾玲进来。 吴艾玲拢着白裙子端庄的坐在封宁和苏瑛面前，含笑道：“我和文静其实没有什么矛盾，都是一个宿舍的，我跟她计较什么啊，忍忍就过去了。” 封宁又问了她几句，吴艾玲都没有透露出什么有效信息，不过倒是说了她和魏文静同是话剧社的成员。 苏瑛：“那你也认识赵恒吧？” “认识，”提起赵恒，吴艾玲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骄傲，“其实赵恒以前追过我的，但是我没答应。” “为什么？” “我们不是一类人。”吴艾玲对赵恒做出了矜持的点评，“后来他转头去追文静的时候我还劝过文静，但是文静没有听我的建议。” 吴艾玲把赵恒追求魏文静的过程大概讲述了一遍，无外就是什么送花买礼物、宿舍下面表白、当众跪地求爱之类的俗气操作，可这些在吴艾玲口中‘尴尬又土气’的浪漫偏偏打动了魏文静，让她奋不顾身的扎进了爱情的漩涡。 吴艾玲的讲述告一段落，试探的询问封宁，“文静已经半年多没来学校了，我起初还以为她退学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封宁没有向她透露案情，只让她喊赵晓娟进来。吴艾玲见状撇撇嘴，有些不太高兴的起身出去了。 片刻后，赵晓娟进来坐下，封宁问她，“你为什么会认为魏文静愚蠢贪婪？” “她有男朋友还会被赵恒那些低级的小把戏迷住，拿了赵恒那么多贵重礼物还想跟赵恒和平分手……”赵晓娟边说边摇头，“我实在看不出来她聪明在哪里。” 据赵晓娟透露，起初她们寝室的所有人都劝过魏文静不要和赵恒在一起，因为她们都看出来赵恒只是想跟魏文静玩玩儿，压根不是像张广林那样真心喜欢魏文静的。 “不过魏文静也不是毫无优点，我经常看到她投喂学校里的流浪猫狗。”赵晓娟客观评价，“她其实挺善良的，就是太单纯了，想法简单。” 封宁：“你清楚魏文静和另外两位舍友之间的矛盾吗？” “魏文静和吴艾玲没有什么矛盾。吴艾玲比较清高，不太和魏文静计较，就是她家境比较好，经常会买一些奢侈品，勾着魏文静和章萍萍都忍不住花钱。” 而章萍萍和魏文静之间的矛盾所有人都知道，关于这点赵晓娟的描述和章萍萍大差不差。 封宁：“你知道魏文静在班级里有其他交好的女性朋友吗？在你们宿舍，她跟谁的关系最好？” “她不怎么爱上课，估计班里有什么人她都不知道。”赵晓娟先回答了封宁的第一个问题，凝眉想了想，才继续开口，“在宿舍的话……” “起初她和章萍萍关系好，但是俩人很快就闹掰了。后来她想找我一起玩儿，可我觉得她太幼稚了，不想跟她一起浪费时间。然后她就只能粘着吴艾玲，不过我觉得她们俩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就能聊聊购物和八卦。” 苏瑛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记录，已经对死者这一年的在校生活有了充分的了解。 其实人际关系就是这样，能在人生的旅途中遇见志同道合的好友纯属偶然，大部分还是几个陌生人之间的互相妨碍和彼此磨合。与我们交往的也不是纯粹按道理或逻辑生活的人，而是一个个充满了感情的，带有偏见、傲慢和虚荣的生物。 对魏文静的三个舍友询问完毕，封宁就和苏瑛一起找到了赵恒的班主任，在班主任那里得到了赵恒的课表和基本资料。 在看到资料的第一眼，苏瑛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资料上的一寸照片，是一个留着齐刘海带着黑框眼镜的木讷少年，他穿着一件洁白的白衬衫，因为衬衫的过于崭新，反倒映衬的他脸色蜡黄，看起来十分憔悴的样子。 苏瑛和旁边的班主任确认：“照片上这个人就是赵恒？” 班主任看了一眼资料照片，点头肯定，“是他。” 封宁探究的视线扫过档案上的字迹，也立刻皱起了眉头：“赵恒父母的职业……都是农民？” 封宁接过苏瑛手中的资料，发现赵恒的籍贯也是在某个比较偏远的小山区。 这可太让人意外了，一个家在偏远山区、父母都是农民的少年，怎么可能在考上大学以后就摇身一变成为富二代呢？ 针对此事，赵恒的班主任也一无所知。无奈之下，苏瑛和封宁只能去赵恒那里寻找答案。 大学校园很大，教学楼距离男生宿舍有不短的距离。封宁开车前进，苏瑛就在副驾驶查看手机消息，“魏文静的父母刚刚去队里认尸了，大强说他们已经确认受害者就是魏文静。” 封宁：“告诉大强去电信部门查查死者的通话记录和……” 话还没说完，封宁忽然停顿下来，紧接着就是猛地踩下刹车，即便车速不快，副驾驶的苏瑛也因为惯性撞上手套箱，手套箱被撞击的弹开，苏瑛的手机失手掉落在了箱里。 “怎么了？”苏瑛茫然抬头，看到一个男生趴在封宁车前头，然后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封宁脸色紧绷，带着怒意拽下安全带，转身下车，伴随着巨大的关门声，苏瑛听到了封宁对那男生的怒斥，“不要命了？！” 苏瑛顾不上自己的手机，赶忙跟着下去，就看到一个熟悉面孔躺在地上闭眼打滚，满脸疼痛模样。 “赵恒？！” 苏瑛忍不住惊呼，地上打滚的男生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两张陌生面孔，表情有些意外，“你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苏瑛掏出证件，“警察。” 赵恒：“……” 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青年，封宁忍不住冷笑讥讽，“真行啊，碰瓷碰到警察身上了！” 第7章 网络贷款 行驶证件 苏瑛拽着赵恒的衣领把他提溜到路边，原本还装模作样的赵恒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垂头丧脑的站在苏瑛旁边。 封宁停好车，带着怒意喝问，“为什么要碰瓷？这是第几次了！” “第一次第一次。”赵恒赶忙回答，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点背，本来以为封宁是个好拿捏的花瓶女司机，结果竟然碰上了警察。 封宁观察着眼前的赵恒，他穿着一身潮牌卫衣，黑牛仔裤搭配昂贵的红色球鞋，跟资料上那个木讷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把现在这个形象的赵恒单拎出来，确实有点富二代的模样，要不是碰上了自己，说不定赵恒真的可以碰瓷儿成功。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穿着高档衣物的富二代会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招数，豁上自己的性命去骗那点钱。 赵恒垂着脑袋站在封宁和苏瑛之间，羞愧的不敢抬头，他的身高很矮，比封宁还要低一些，目测只有一米六出头。这一低头，更是躲进了苏瑛的影子里面，封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了。 “赵恒，说说吧。”封宁在赵恒正对面的花坛边缘坐下，紧盯着眼前这个一脸瑟缩的青年。 赵恒有些不自然的偏头躲过封宁的视线，语气结巴，“说、说什么啊。” “还要我明说吗？”封宁沉着脸，一字一句的吐出三个字，“魏文静。” “哦，你说她啊。”提起魏文静，赵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绷，但他却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回答，“我们已经分手了，好久没联系了，她的事儿跟我没关系，你们别来找我。” 封宁闻言挑眉，“她什么事？” 封宁的问话似乎让赵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他不再回答封宁的问题，反而提高嗓门质问道，“你们到底来找我干嘛？！我被撞了又没提钱，也不算碰瓷儿，你们凭什么这么审问我！” 说着，赵恒转身就想走，却被苏瑛拽住，一米八五常年运动的苏瑛在瘦弱的赵恒面前宛如一个巨人，吓得他顿时不敢再迈步，‘欺软怕硬’这四个字在他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封宁从赵恒对她的态度上看出这家伙大概有点瞧不起女性，所以她对苏瑛使了个眼色。苏瑛就佯装狠辣的吓唬赵恒，“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恒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在俩人的注视下吭哧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还以为魏文静欠网贷不还的事情叫人报警了，你们不是来找我要钱的？” 封宁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了赵恒的‘变身秘法’。 随着网络借贷的快速发展，一些网络平台不断向高校拓展业务，申请便利、手续简单、放款迅速的网络贷款在给大学生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让他们陷入了无法自拔的高利贷陷阱。 “所以你和魏文静都贷了网贷是吗？” 赵恒垂头应声，眼神中满是后悔。 他是一个从山区里走出来的孩子，在考上大学之前，他没有离开过镇子，也没有见识过这么繁华的社会。他从前的生活很简单，只有读书和放羊。 赵恒还记得在他离开家乡之前，他娘拿着东拼西凑过来的三千块钱塞进他的手里，含着泪跟他讲：“娃，拿好这些钱，这是你一年的生活费。” 赵恒就这样拿着三千块钱走出了小镇，在他踏上都市的第一天，就被大学校园里摆摊的营业员忽悠着用这三千块钱买了一部手机和一张电话卡，开启了自己的借贷之路。 赵恒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天，那是自己满怀憧憬踏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那一天校园里到处张灯结彩，一个挨一个的露天摊位铺满了整个校园广场。 赵恒提着行李穿梭在这些打着横幅的摊位中间，被一个穿着蓝马甲的女性工作人员叫住：“同学，办展电话卡吗？十九块钱包月。” 木讷的赵恒摇了摇头，“不了，我不办。” “为什么呢？是觉得套餐不合适吗？我们什么样的套餐都有。” “我、我，”赵恒结结巴巴的垂下了脑袋，吐露着自己的窘迫，“因为我没有电话……”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眼前的工作人员却笑了，她更加热情的把赵恒拉到他们的摊位跟前，积极介绍：“没有电话可以买一个啊，我们现在有大学生优惠活动。” 她从玻璃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漂亮的黑色手机放在赵恒的面前，“喏，这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只要3088。” 赵恒的手下意识摸向自己装钱的口袋，“我没有这么多钱。” “没关系啊，我们这里可以分期支付的，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赵恒不知道什么叫分期支付，但是他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再次拒绝：“算了，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工作人员的下一句就打动了他，“同学买一个吧，没有手机多不方便啊，买个手机还可以跟家里打打电话。” 就这样，一个淳朴的青年带着对母亲和家乡的思念，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封宁问赵恒，“欠了多少？” 眼前这个矮瘦的青年吐出了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巨大数字：“一百三十六万！” 饶是苏瑛如此家世在听到这个数字之后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年多的时间，你花了一百多万？！” 赵恒回答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我到手的现金不到三十万！另外的一百多万全是利息！！” 封宁和苏瑛对视一眼，俩人都沉默了。 借款与贷款，就像人们在艳阳高照时借给你雨伞，但当雨点开始落下时却要你归还一样。借了别人的钱就是进了别人的网，以信用作为人生的杠杆，岁月添增一项项债目，要平衡谈何容易，有许多无名肿毒的烂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的清。 赵恒的这笔账，让人算的恐怖，而魏文静的那笔账，更是已经发了霉，让所有人都不欲翻启。 封宁询问赵恒，“你知道魏文静欠了多少钱吗？” “不知道，反正跟我分手的时候，她好像才借了一两万。” 对比起赵恒的欠债，魏文静这点钱倒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苏瑛想起上午对张广林的询问，便跟赵恒核实，“你们是去年寒假分手的吧，后来还有联系吗？” “有，我不想跟她分手，就叫她还我钱。”提起这件事，赵恒就忍不住骂骂咧咧，“魏文静这个bi养的女表子，花了我十几万，转头就想把我甩了，想得美！” “嘴巴放干净点！”苏瑛瞪赵恒一眼，“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半年前吧。”赵恒低着头，表情尤怒，“我跟她大吵了一架，她把以前我给她买的一些奢侈品还给了我，还给了我一万多块钱。” “一万你就满足了？”封宁不太相信，赵恒这种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收手。 “不满足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再逼她也去贷吧。”赵恒有些无奈，深深的叹了口气，“网贷真是个害人的东西，什么都不用付出，转眼就给你钱花，怎么看都像是多出来的横财。” 自己赚的钱，每一分每一毫都叫做血汗钱，放进钱包里，就取不出来了。可从天而降的横财，却不需要顾及什么，随手一花就花完了。不过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再也没有办法停下。毕竟，钱是个好东西，它能使人不再心慌，并且产生自信。 “给你钱的是哪一天？” 赵恒掏出手机翻查了很久，才找到了打款记录：“是今年三月六号。” 苏瑛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账单页面上清楚的记录着转账时间：2015-03-0622:13:01 这个时间让苏瑛心里一凛，他问赵恒：“那天你去了平安佳苑？离开的时候是几点？” “就这个点吧。”赵恒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我当时跟魏文静吵了快两个点，好话赖话都说尽了，最后她才给我钱的。那个时候我也累了，收了钱立刻就走了。” 回忆起当天的情况，赵恒又忍不住骂骂咧咧：“平安佳苑还是我给魏文静租的房子，掏了两三万的租金，那天我看时间比较晚了，原本想在她那睡一晚上再走，她死活不让，不知道是不是又勾上哪个野男人等着钻被窝呢。” “你知道魏文静还有其他熟识的男性朋友吗？” “知道。”赵恒说了两三个人名，其中就包括魏文静的现任男友张广林。 封宁看了一下苏瑛做的问询记录，对赵恒道，“那先这样吧，你保持手机畅通，最近不要离开本市，可能还需要你配合调查。” 赵恒应声离去，封宁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她看到不远处就是大学外头的小吃一条街，也不想来回挪车了，就对苏瑛说：“咱们在对面吃一口吧，下午还要去星城大学调查一下张广林。” “行。”苏瑛跟着封宁往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自己手机还在副驾驶的手套箱里，就和封宁说了一声，拿着封宁给他的车钥匙转身回去。 打开车门，副驾驶的手套箱还大敞着，苏瑛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机夹在一个小黑本里，顺手拿了出来，发现原来是这辆车的行驶证。 苏瑛无意间瞄了一眼，发现这辆车的注册日期和发证日期不是一天，两者相差了不短的时间。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封宁的行驶证丢过，重新补办了，要么就是这辆车被重新过户了，原本的主人并不是封宁。 不过想起之前封宁说这辆车是家里人买的，苏瑛就没有多想，关上车门紧追着封宁的脚步而去。 第8章 隐形凶手 警局求爱 封宁和苏瑛从星城大学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老王和赵婧也狼狈的从平安佳苑里赶了回来，重案一组全部组员都聚集在办公室里，捧着晚餐汇总案情。 苏瑛先总结了一下死者舍友和前男友赵恒对死者的评价，然后提起下午去星城大学的调查结果：“……星城大学宿舍管理严格，每天晚上九点查寝，决不允许学生夜不归宿。张广林的舍友和宿管可以为他证明，三月六号晚上他是在宿舍里过夜的，所以他具有不在场证明。” 当然，关于这点他们也通过赵恒班主任询问过赵恒的舍友，赵恒和魏文静在分手之后也一直都是在宿舍过夜的，虽然回来的时间有早有晚，但每晚都会回去。所以按照舍友的证词分析，赵恒也是有人证的。 赵婧汇报了一下她和老王今天在平安佳苑的发现：“通过死者男友张广林提供的住址，我们找到了死者曾经居住过的出租房，那个房子已经被房东转租给别人了。但是通过技术部门的痕迹侦查，我们确认了那个出租屋的洗手间就是分尸现场。” “据死者的房东交代，魏文静的租金四月中旬就到期了，房东因为联系不上人，五月份带人上门撬的锁。他说他带人进去的时候，屋里被清理的很干净，一点血迹都没有，他就收拾了死者剩下的东西，转租给了别人。” 赵婧指了指墙角放置的几个大箱子，“我们把死者的东西都给搬回来了，我粗略查看过，里面没有手机和其他电子设备。” 与此同时，赵婧和老王还走访了死者附近的邻居，死者出租屋楼下的中年夫妻对三月六号那天死者和赵恒的争吵还有印象。 “那天因为死者和赵恒的争吵过于扰民，楼下的丈夫上去敲过门，当时赵恒的表情很难看，俩人争吵了两句，在赵恒走后，他们还听到了死者洗澡和说话的声音，以及另一个男性骂人的声音。” 李大强好奇：“死者在说什么？” “他们也记不清了。”赵婧摇头，“反正这对夫妻清晰的记得，前后两个男人的声音不一样，后面那个男人疑似是星城本地人，听起来也比较陌生，以前大概没有去过平安佳苑。” 苏瑛若有所思：“那么很有可能，这第二个到访的男人，就是杀害魏文静的凶手。”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李大强：“你去电信部门查了死者的手机和通话记录吗？” “那方面暂时还没有结果，不过我在调查死者经济状况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情况。”李大强放下手里捧着的麻辣烫，打开桌上的文件夹，展示给众人。 “死者在今年二月份确实跟父母频繁的要过几回钱，不过其父母并不知道女儿的恋爱和消费情况，所以没有多给过她，加起来也就三千多块。死者也有过两次网络贷款的情况，总共两千多，后来这笔钱也被张广林给还上了。” “张广林几乎每个月都给死者打一千块钱，在死者死亡当天，他一次性给死者打了六千块钱。而且我发现，死者自过年往后，就频繁的给她前男友赵恒打钱，我计算了一下，金额大概在两万左右。最后一次，也就是三月六日晚上，她甚至把账户里的最后一分钱都转给了赵恒，一点都没给自己留下。” 封宁查看了一遍文件夹上面的记录，死者作为一个学生，经济来往十分简单，除了日常消费外，和她有过频繁转账记录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是死者的母亲、现男友张广林以及前男友赵恒。 那么另外那一个深夜到访平安佳苑的男人是谁呢？他是怎么在死者的账户里完美隐身的呢？ 还有赵恒，他又为什么要撒谎呢？明明死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欠过网贷，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到底是他欺骗了自己，还是死者欺骗了他？ 苏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大胆推测：“封宁，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记得赵恒上午的表现吗？魏文静网贷的事情，就是他被你发现破绽后仓皇透露的，这有没有可能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破绽从而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 赵恒上午一看到他们俩就很害怕，起初苏瑛以为是封宁抓到赵恒碰瓷儿，但是现在想来，赵恒的害怕很有可能跟这起碎尸案有关！ “这件事情和赵恒脱不了关系。”封宁也赞同苏瑛的想法。 从死者的转账记录就可以看出，赵恒对死者的威逼显然没有他描述的那么轻松，甚至在死者死亡的前几个小时，他还在逼迫死者给出所有的钱，那么为什么自在三月六日之后，他就完全放弃了呢？ 或许，这就是封宁他们想要寻找的答案。 “可是你们不是得到了赵恒舍友的证词吗？”赵婧有些不解，“赵恒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何况赵恒走后，魏文静又接待了别的男人，以现在的证据看来，“赵恒杀害魏文静”这个推测完全不成立。要知道，分尸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事情，需要大量时间来清理现场，按照赵恒的时间线推算，他根本没有这么富裕的时间。 封宁揉了揉太阳穴，杂乱的消息像一团乱麻，在她的脑海中膨胀发酵，她努力的扯出一条线头，试图寻找到受害者死亡的真相。 “我布置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大强，你和刘哥继续去查死者的手机以及通讯记录。” “老王，你带着小赵联系一下这几个人。”封宁把一张纸条递给赵婧，“这是赵恒提供的，跟死者关系比较亲密的几名男性，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星城本地人，还在三月六号去过平安佳苑的。” “徐姐，带人查看一下死者遗物，或许会有新发现。” 说完，封宁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苏瑛的身上，“苏瑛，吃完饭跟我去平安佳苑。” 苏瑛闻言加快了吃饭速度，准备等下和封宁一起出发。 一组人正吃着饭，敲门声忽然响起，众人抬头，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憨厚青年站在了办公室门口。 这个青年身量不高，但块头很大，哪怕隔着衣服，也能看出他浑身粗壮的腱子肉。青年的皮肤有些黑，剃着个寸头，浓眉大眼，一副老实模样。 接收到众人目光，那青年大咧咧一笑，声若洪钟：“吃饭呢，没打扰到你们吧？” “哎呦，刘队来了。”老王率先出声，其他人也立刻放下餐盒起身，热情的招呼着来人。 看到青年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封宁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冷淡又不失礼貌的站起身：“欢迎刘队莅临指导，您有什么指示？” 青年闻言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放下了手里提着的奶茶零食，含糊道，“没什么事儿，这不是听说你们又接了大案吗？我估计你们得熬夜，就带了点零食过来，给你们晚上垫垫肚子。”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一片谢声，青年也开始热情的给大家分发奶茶。 等发到苏瑛的时候，青年打量了他一眼，含笑对旁边的封宁道：“新来的警员？” 封宁‘嗯’了一声，主动介绍，“小苏、小赵，这是隔壁第六大队的副队长刘凯刘队长。” 苏瑛和赵婧敬礼问好，苏瑛今天穿着一身儿半袖儿的白衬衫，搭配九分西装裤，看起来高挑挺拔，十分具有少年感。 刘凯随意的回了一个礼，仰脸瞄了苏瑛一眼，感慨道，“小伙子够高的。” 说着，就把奶茶递给了他俩：“拿去喝吧。” 赵婧笑着接过，“多谢刘队。” 苏瑛则看着递到面前的奶茶，眉毛微挑，眨着一双单纯的杏眼，无辜道：“不好意思啊刘队，我乳糖不耐受，您给别人吧。” “哦，行，那你吃点别的。”刘凯的关注点压根不在苏瑛身上，闻言想也不想的把奶茶递给了下一个人。 封宁倒是看了苏瑛一眼，俩人目光对视，苏瑛含笑冲她眨了下左眼。 封宁：“……” 正要错开视线，封宁忽然注意到了苏瑛重新捧起来的饭盒。 “你怎么用这个吃饭？！” 前头的刘凯闻言转身，看到刚刚那个小警员手里捧着一个白色饭盒，盖子上头印着个卡通人物。 “大强点的骨汤麻辣烫，老板给我们俩人的装一块了，我只能分到这里面吃。”那小警员说完，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捧起饭盒慢悠悠喝了口汤，反问封宁，“有什么问题吗？组长。” 封宁瞪了苏瑛一眼，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转身走开了。 刘凯见状也没有多想，回头继续给其他人发奶茶。 不过发到最后，出现了一个问题。 因为刘凯并不知道新人的加入，他购买的奶茶数量还是按照原来组员人数购买的，但前面多发给了赵婧，后面自然就少了一杯。 所以在发到最后几杯的时候，刘凯的目光就开始在封宁身上徘徊，隐约透露出几分犹豫，直至桌上剩余最后一杯奶茶。 大家都看出来剩下那最后一杯是刘凯特意留下来的，至于想要留给谁，不言而喻。 刘凯的心意封宁当然也清楚，所以她趁着刘凯犹豫的空档，拿起桌上的奶茶递给最后的徐姐：“徐姐还没有吧。” 这种情况徐姐哪能接啊，连忙找借口推辞：“不不不，我不用了，我这两天喝不了冰的。” “拿着吧，大家都有，你没有怎么行。”封宁还是没有收回自己递过去的手。 徐姐的目光看到旁边杵着的苏瑛，还要说话，封宁却上前一步直接把奶茶放在了徐姐的办公桌上，不容她辩驳。 这下搞得徐姐十分不好意思，明明是接了一杯冷饮，却好似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似得，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旁边刘凯的目光也因此停留在了封宁身上，感情十分复杂。 封宁对身边投射过来的目光佯装不知，面无表情的转头对苏瑛道：“小苏，收拾一下，该去现场了。” 说完，也不顾刘凯的脸色，直言道：“那刘队你先坐，我这边还有点工作。老王，帮着招呼一下刘队。” 老王闻言只得起身，尴尬的拉开椅子：“刘队，你坐。” 刘凯看都没看老王，只是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封宁，黝黑的面孔下面是隐藏不住的难过和沮丧。 沉默片刻，刘凯才失望的开口：“我不坐了，你忙吧，下回有空我再来找你。” 封宁听到这话，真是厌烦得很，但是旁边还有一屋子人盯着，她也不好让领导下不来台，只得维持着最后的礼貌，客气伸手：“那我送您出去。” 刘凯跟着封宁往外走，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直到俩人走到走廊尽头拐了个弯，完全脱离众人的视线，刘凯才站住脚步，忍不住开口：“小宁……” “刘队！” 封宁想也没想的打断了刘凯没说出口的话，冰冷的柳叶眼里面不带一丝感情，“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等等！”刘凯再一次叫住了封宁，他清楚封宁的意思，只是心有不甘，“我不明白，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他三十出头就做了副队长，也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他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封宁讨厌，以至于叫封宁如此不假辞色。 封宁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憨厚的青年沉默了片刻，如实回答：“是我的问题，我暂时没想过要开始一段感情。” 这种话刘凯不相信，他觉得封宁肯定是碍于两个人工作上的关系，不好意思说真话。 “小宁，我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月，你还不够了解我……” 刘凯话才说到一半，俩人身后的走廊里忽然传过来一个熟悉的男声，“组长，你完事儿没？去现场啦。” 听着男声逐渐靠近，刘凯被迫停下，看着走到跟前的小警员，他忍不住怒瞪了对方一眼，心想哪来的呆瓜，情商这么低！ 可惜对方却对他的怒气毫无所觉，还一脸无辜的开口道：“咦，刘队还没走啊，组长那我等你一会儿？” “没事，走吧。”封宁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带着苏瑛就往外走。 不管刘凯相不相信，她现在真的没心思想这些儿女私情。 封宁掏出放在口袋里面一整天的老款手机，摁亮屏幕，上头空空如也，并没有封宁期待中的来电。 旁边苏瑛看到封宁手里的东西，探头询问：“怎么还带着个老古董？” 小灵通啊，都多少年没人用这玩意儿了。 “这是我家里人的遗物。” 望着手里的旧手机，封宁的目光里浮现出一丝惆怅，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等到那一通电话。 苏瑛不知道封宁在想什么，只是他注意到封宁此刻的目光，充斥着满满的思念与哀伤，像是快要碎掉的水晶，让人看着就感觉十分心疼。 心口忽然有些酸楚，苏瑛蜷起手指，默默的望向身边的封宁，这一瞬间，他好似理解了封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因为她的心里没有爱。 时间没有带走她创伤过后的痛苦，它把前进的生命停留在了原地，却又把本该流出来的眼泪倒回了肚子里，又苦又咸，叫人无法言说。 她不是看起来冷，她是真的很冷，她的眼泪已经在心里流淌出了一湾海峡，隔绝了所有想要突破这条线的感情，保护着她那颗完全被冰封起来的心。 苏瑛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封宁，因为她真的好美好可怜。 她越冰越冷，他就越想用自己的温暖和爱来融化她。 但是苏瑛不能这样做，因为他明白，像封宁这样真正痛苦的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和安慰。 尤其是，这种怜悯来自于一个暗恋她的下属。 第9章 罪案模拟 隐身哥哥 魏文静在平安佳苑租住的房子，位于四楼，面积不大，室内也就二十多平，只有一室一卫。 封宁和苏瑛走进房间，新租客的东西还没有搬走，屋子里生活痕迹十足，不过家具什么的都是房东购买的物品，所以并没有跟换过。 通过这些家具，他们大概就可以想象到魏文静曾经在这间屋子里的行动轨迹。 封宁转头问苏瑛，“在学校里试过犯罪现场模拟吗？” 苏瑛微微颔首，“学过一点。” 封宁闻言迈向一边，冲苏瑛示意，“来吧。” 苏瑛在门口站住脚步，目光扫视过整间屋子。 屋子进门的左手边是个鞋柜，鞋柜里头，就是厕所。厕所和入户门中间的走廊有大概两平米的位置，再往里走，右边是两人用的高脚圆桌和整排的大衣柜，左边则是化妆桌、床以及两个床头柜，而床头柜的外面，则是一扇玻璃推拉门，门外是用铁丝网围住的全包阳台。 苏瑛记得尸检报告上记录着，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死者身高一米六五，想要在这样狭小的一个空间里找到一个足够凶手施展的地方，那就只有…… 苏瑛扫视的目光定住，径直穿过狭窄的走廊，站在了床边，“这里，凶手在床上杀死了被害人！” 两个人的视线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大学生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粗暴的捂住了口鼻…… “不对啊。” 苏瑛脑海中的联想忽然断开，死者的尸检报告上面并没有显示她在生前遭受过捆绑和性侵犯，那也就是说，凶手只是在这张床上单纯杀死了她。甚至凶手在杀害死者的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绳索之类的辅助物品，死者就这样毫无反抗的任由凶手对自己实施伤害。 这显然是不合法常理的！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苏瑛记得他们在化粪池里打捞出来的死者衣物是全套的外穿衣物，楼下证人也有证词，说死者在赵恒离开后是洗过澡的，一个洗过澡的女人如果愿意跟来人发生关系，为什么还要穿全套的外衣？ 如果死者不愿意跟凶手发生关系，那么为什么死者会在床上呢？毕竟按照正常逻辑，她应该是在门口的高脚桌上接待来客，那么她遇到危险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朝着距离她更近的入户门外面跑吗？ 苏瑛回头，看到封宁站在桌子和厕所之间的走廊上，这个走廊很窄，只能容纳下一个人正面通过。此刻封宁站在那里，就已经占据了大部分通道。 电光火石之间，苏瑛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们一直认为死者面对的凶手是一位，但很有可能，凶手有两个人！” 所以，死者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没有选择逃出门呼救，因为门口很可能站着凶手的同伴！ 苏瑛指向推拉门外面的阳台，讲述自己的推测结论：“死者很有可能是想冲上阳台呼救，因为阳台只用铁丝网做了围挡，丝毫不隔音，只要死者呼救，肯定会被人听到。” 可惜她的速度没有另一个凶手快，那个人在她冲到阳台之前把她拽到了床上，又为了避免她呼救，直接扼死了她。 封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用赞赏的语气肯定道：“我同意你的推测，这或者是一种可能。” 当然，像死者慌不择路的情况也无法排除。 所以俩人又进行了其他多个角度的犯罪模拟，企图还原案发当天的真实情况，分析凶手心理状态，破译这间房屋里面的死亡密码。 做完犯罪模拟后，俩人又来到了楼下，想再听一听邻居的证词。 楼下的中年夫妻已经洗完澡准备睡了，他们是在大学城附近开早餐店的，通常晚上七八点钟就会上床睡觉。 其中的妻子对封宁说：“那件事我们记忆太深刻了，因为自从那个小伙子搬出去之后，那个小姑娘一个人平时在上头基本没声，那天实在是吵的太厉害，我才叫我男人上去找他们的。” 封宁望向旁边的中年男人：“您能跟我详细重复一遍那天的情况吗？” “那天我上去的时候得有十点多了，”丈夫回忆着开口，“是搬走那个小伙子开的门，他开门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屋里的小姑娘还问了句‘谁啊’，他说是楼下的。然后在我说完了希望他们安静点之后，他还说‘这才几点啊，你怕吵你去住别墅啊’，我当时气的不行，跟他说‘已经十点多了，谁不睡觉啊，你要这样态度我得报警了！’，他听我这么说，才答应我会小声点。” 封宁：“然后你就回家了？” “对，我回来刚跟我老婆说完那个小伙子的话，就听见了楼上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电梯运行的声音，应该就是他走了。” 旁边的妻子接话，“警官你是不知道，他走了以后我们刚准备睡觉，楼上那个女孩又开始洗澡，一边洗澡还一边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电话。我们这栋楼墙壁薄，她洗澡那声音就跟在我们耳边一样，可吵的呀！” 封宁问：“她说了什么？你们有听到她呼救的声音吗？” “呼救应该是没有，至于说了什么，隔这么长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就记得好像是在说她家里怎么地。”说着，她还不确定的转头对自己丈夫求证，“是吧？” “嗯。”丈夫点点头，“好像说她妈她哥什么的。” “她哥？”封宁皱起眉头，她记得魏文静是独生子女啊，哪来的哥哥？ “我们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她洗完澡就安静了，后来我们三点多起来，楼上又有水声，应该也是在洗澡，我还听见楼上有一个男人骂人，我当时心里还琢磨，这小姑娘是又找对象了？” 封宁：“他在骂什么？” “也没骂什么，就很短的一句。”中年男人学着星城本地口音，笨拙的说了一句，“我艹。” 说完，还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苏瑛如实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了这句话，带着满心的迷茫从中年夫妻家里离开。 听完邻居证词，封宁和苏瑛又重新回到了楼上，苏瑛站在厕所里面，打量着周围环境：“后面那次洗澡，应该就是凶手在处理分尸现场，不过他为什么要骂人呢？”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难道是和同伴发生了口角？ 封宁没有接话，她还在想死者电话提及的哥哥，这个哥哥必然不是亲哥，难道是表哥之类的亲戚？ 俩人在犯罪现场冥思苦想了半个点，一无所获，眼看月上枝头，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苏瑛厚着脸皮请求：“组长，送我呗。” 封宁睨了他一眼，“你家里条件那么好，没考虑过自己买辆车？” 此时此刻，苏瑛忽然感受到了他家周女士给他的建议是多么的正确，他义正言辞的跟封宁说，“我家里条件好啥啊，一点都不好！你不知道，我家明面上公司做的挺大，但其实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银行天天打电话追贷款。” “是吗？”封宁半信半疑，不过苏瑛说的这种现状倒也有点符合她的认知，网上不都这么说嘛。 “是的，我其实就是一个拿死工资的普通警察，不信你明天问大强，他知道。”苏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他打定主意今晚是必蹭上这趟车！ “行叭。”封宁拉开车门，再次给苏瑛送回了家。 到了地方，苏瑛摸着肚子下车，回身刚要说话，就见封宁似笑非笑的开口：“不是又要我等你吧，再送一次，你在办公室里可有俩饭盒了。” “我这次保证不用了。”苏瑛嬉皮笑脸的举手投降，“我拿一个给你专用。” “用不着。”封宁掉头走人，许多东西不能吃多了，吃着吃着，就吃出味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本文的小天使可以收藏一下嘛，谢谢大家。 第10章 消失的猫 信任拥抱 封宁隔日去上班，发现办公室里铺了一大堆东西，把好几张办公桌占据的满满当当，地上也横竖堆放着几个眼熟的大箱子，都是魏文静在出租屋里的遗物。 苏瑛和几个内勤正在围观什么，封宁上前瞄了一眼，发现他们凑在一起看病例。 “魏文静生病了？”封宁询问。 “早啊封宁。”苏瑛扬起笑容打了个招呼，把手中的病例本递给她，“魏文静免疫力低下，在去年年底住院了一次。” 封宁接过病例本，看到上头写着魏文静患有过敏性鼻炎、过敏性结膜炎、咽炎以及哮喘。 “这么多问题，她到底对什么物质过敏？有检查报告吗？” “这里面没有报告，得去医院调档案。”苏瑛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下的箱子里往外倒腾东西。 封宁扫视了一眼脚边的箱子，眼尖的发现了一样物品：“这是什么？” 封宁蹲在箱子边上，拿开最上层的猫粮袋子，望着下面两个叠摞在一起的脏兮兮陶瓷碗，这一瞬间，她脑袋里头杂乱的信息如同一块块破碎的拼图，瞬间被点亮了大半。 舍友对魏文静的评价、出租屋里用钢丝网封闭起来的阳台、死者的病例、未知嫌疑人的脏话，这些消息一一在封宁的脑海中划过，她望着面前脏兮兮的陶瓷碗，得出了一个结论—— “魏文静养了一只猫！” 旁边的苏瑛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所以，嫌疑人那句‘我艹’，是在骂猫？” 封宁点头认可，“他可能是被猫吓到了，也可能，是被猫伤到了。” 死者死亡当天，赵恒上门要钱，俩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封宁猜测，或许死者是害怕猫咪因此受到惊吓，就把猫暂时关在了阳台上，所以后来的嫌疑人在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猫的存在，直至他打开了阳台门。 这个新发现让苏瑛精神一振，他立刻开始联系死者的房东和亲友，想要证实猫咪的存在。 苏瑛拿着手机离开办公室，封宁就把目光转向了旁边正在喝茶的老王：“昨天你们去查那几个和死者关系走的比较近的男性朋友，结果怎么样？有本地人吗？” “一无所获。”老王低头啜了口茶，跟封宁说那几个人的大概情况。 “……反正都是一群拿着爹妈钱出来装B骗小女孩儿的混蛋，没有本地人。不过他们也说了，跟魏文静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最多就是吃了两顿饭搞搞暧昧而已。他们都觉得魏文静是拜金女，跟她睡觉的成本太高，后面陆续就放弃了。” “哦，对了。”老王将桌上一个文件架递给封宁，“大强说魏文静的手机有着落了，他和刘元平出去找了。这是他调出来的死者通话记录，我仔细看过，除了骚扰电话没有别的。” “聊天软件里面在三月六号当天联系过魏文静的也只有张广林和赵恒两个人，聊天记录没有大毛病。” 听到这个消息，封宁眉头皱起。 真是不可思议，最后一个前往死者家的嫌疑人竟然完全隐身了！他们连最基本的联系都没有，难道嫌疑人是没有打过招呼直接上门的？！ 封宁想起死者楼下住户提供的消息，询问老王：“楼下住户不是说死者打电话提过一个哥哥吗？你查没查？” 老王点头，“查了，跟最后一个到访者一样，完全没有查到这个人。” 魏文静的家庭情况简单，二线城市普通家庭的独生女，父母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在城里几乎没有什么亲戚，乡下仅剩的几个能被称为‘哥哥’的亲戚，跟魏文静也完全没有联系，甚至有的过年都见不上面。 “这可太奇怪了。”封宁忍不住感慨。 她工作这几年，遇到过很多比魏文静人际关系还复杂的受害人，但是没有一个凶手能做到像这个案子里的凶手一样，如此完美的在受害人通讯录里彻底隐身。 这让封宁忍不住开始散发思维：“老王，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案子是凶手随机杀人？” 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解释为什么凶手会不存在于死者的通讯关系里面，因为他们两个压根就不认识。 但是话刚出口，封宁又自己否决了这个答案，“不对，不可能。” 如果魏文静跟凶手不认识，那么她在洗澡之后就应该穿睡衣入睡，而不是又重新套上外衣。 老王端着茶杯跟她一起思索，“这个案子就是熟人作案，只不过咱们信息不全。” “你想啊，分尸是为了什么，刨除掉凶手的精神问题和特殊信仰，无外就是那老三样：发泄仇恨、藏尸毁尸以及自我伪装。” “而咱们这个案子，难就难在咱们找不到凶手的杀人动机。” 老王细数着已经出现在案子中的几个人：“死者和舍友之间，都是些小打小闹，何况死者搬出来之后，她们已经没有联系了，三个小姑娘完全没理由这么做。” “死者的前男友赵恒，他现在最缺的是钱，死者又不是不给他钱，只有死者活着才是对他最有利的事情，他完全没有理由杀人啊。而且杀人也没钱，他不值当白费力气。” “死者的现男友张广林，他是最有可能因爱生恨动手杀人的，不过咱们已经查过两轮了，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明，除非我们能发现什么新线索。” 封宁完全认同老王的分析，但这样一来，案子又再次陷入了瓶颈之中。 这时，苏瑛拿着手机从外面进来，兴冲冲对封宁道，“刚刚我跟张广林和死者房东联系过了，魏文静确实养了一只猫，名字叫黑米。但是房东收拾出租屋那天没有见过猫。” 苏瑛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封宁，屏幕上，魏文静抱着一只绿眼的黑猫笑得灿烂。 这只猫的表情冷峻，身体健壮有力，遍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看起来竟有些神秘高贵的气质。 “张广林说这只猫是魏文静投喂了半年才熟悉起来的，大概有三、四岁的样子，很能打架，也爱掉毛，魏文静就是因为养了这只猫才开始有鼻炎的。不过她舍不得弃养，病情就越来越重。” 苏瑛又把一段猫咪跑酷的视频点给封宁看，“张广林说这只猫因为是野猫，每天运动需求量很大，但是魏文静不放它出去，它就在屋里天天跑酷，还总想着往外头跑，我觉得以这只猫的速度，凶手很难抓到它。所以我想去平安佳苑里面找找，看看猫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老王闻言在旁边笑着道：“你一看就是没养过猫的，猫那东西爱干净，就算身上有点凶手的痕迹也早就被它舔掉了。” 苏瑛为自己的思路据理力争：“我只是感觉咱们现在摸不到凶手的影子，或许能从猫身上发现点什么。” “能发现什么，你能和猫说话啊？还是你以为这是在看电视剧，一个猫能主动给你带路找到凶手？”老王忍不住嗤笑，“小年轻就是异想天开。” “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纯粹走弯路。” 被嘲笑一通的高挑青年倔强的站在原地，紧抿嘴唇，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硬邦邦的，固执的想要捍卫自己的主张。 他知道自己或许白费力气，或许一无所获，但他就是想要试试！ 封宁倒不赞同老王的说法，弯路直路都要走过才知道，说不定会有什么惊喜呢。而且国内外都不乏有动物帮忙破案的例子，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好运碰到。 所以她直接冲老王摆手，“年轻人爱琢磨是好事。” 哪怕思路不那么合乎常理，但起码是一种可能性。而且办案经验这东西，本来就是失败过后的总结，没有经验的新警员就应该多多尝试，一直拘着人家按套路死读书干嘛呢。 于是封宁就对苏瑛道：“想去就去吧。” 狭长的柳叶眼里此刻充满着鼓励与温柔，苏瑛低头望着眼前漂亮的女生，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汹涌澎湃的情绪，这股情绪由内而外的充斥着他的身体，融化了他的僵硬与固执。 “你就惯着他吧！”老王斜了苏瑛一眼，不屑的提起茶杯，对旁边的赵婧道，“走，咱爷俩上星城大学。” 赵婧遗憾的冲苏瑛做了个鬼脸，她也想去找猫，找猫多有意思啊。 “封宁……要不我不去了？”倔强的情绪被温柔与理解冲散，苏瑛叫老王这样一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 他确实不能保证猫咪身上会存在什么凶手留存的痕迹，毕竟现在距离案发都过去半年了，这只猫是死是活还知道呢。 “去吧，别怕失败。”封宁拍了拍苏瑛的肩膀，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了他，“会开吧？” “嗯！”苏瑛攥着钥匙，想要用坚决的承诺来报答封宁对自己的信任，但是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开口。 不一定能做成的事情他不想说，封宁这样认可他，他只想用真实的成绩来证明自己！证明封宁的选择没有错！ 苏瑛握着钥匙转身欲走，但是刚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在封宁疑惑的目光中，忽然凑近身体双手环抱住了眼前的女生，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爱慕的意味，只代表着感恩与感动。 说完，也不等封宁反应，苏瑛快速抽身离去，只留给封宁一个潇洒的背影。 回过神来的封宁瞪大眼睛，多年没和人有过肢体接触的身体因为这个拥抱变得极其僵硬，扑面而来的浓烈情绪让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好似下意识的防御回应，又好似是糖吃多了之后，感觉到甜腻的恶心。 这种感情让封宁觉得无比陌生，她忍不住开口笑骂：“肉麻死了！” 这家伙，竟然恩将仇报！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本文的朋友们可以点击一下收藏嘛，谢谢大家！ 第11章 网络卖照 死者谣言 中午十二点，李大强和刘元平成功带回了魏文静的手机，以及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卖掉魏文静手机的人，是赵恒！ “妈的，竟然是这小子！”老王咒骂了一句，阴沉着脸嘀咕，“这小子疯了？杀人对他有什么好处？不想要钱还债了？” 封宁联想到魏文静账户的转账记录，产生了一种猜测：“魏文静死亡当日，张广林转给了她六千块钱，但是魏文静却额外又加了一些，把自己账户里最后一分钱都转给了赵恒。要知道，魏文静那个时候房租可是要到期了，现在想想，她把所有钱都转给赵恒本来就是一个行为疑点。”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魏文静和赵恒是因为最后这一笔转账产生了矛盾，因此赵恒激情杀人？” “可是，赵恒不是有证人证明他三月六号在宿舍睡觉的吗？他根本没时间分尸呀。”赵婧还记得这个矛盾之处，“而且为什么赵恒卖掉魏文静手机，你们就默认他杀了人？他之前不是说过吗，那天魏文静还了很多东西给他，说不准这个手机就是其中之一啊。” “谁会在还债的时候把自己手机也还上？那她接下来怎么生活？”老王觉得死者主动还手机这事儿不合理，现代人哪能离得开手机啊。 “我就会啊。”赵婧十分能理解这种行为，“如果是前男友分手要我还礼物，别说手机了，就是内衣我也当场脱下来还给他！” 老王：“……” 他是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大疑点。” 封宁认真分析着现在的情况，“等会儿我就去打报告，申请对赵恒展开全面调查。你们在接下来调查的过程中也要注意尺度，他直到现在还没跑，可见是对自己抱有很强的自信心。我们不能在没有掌握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打草惊蛇，否则，很有可能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 “是！”众人齐齐应声。 “好了，你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就立刻展开调查。” 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任务，封宁转身要回办公室写报告材料，却忽然听到身后李大强疑惑的声音，“欸，苏瑛呢？昨天说好一起点蟹黄面的，他人跑哪去了？” 想起苏瑛提及的家庭情况，封宁疑惑回头：“你们又点外卖？你不是知道苏瑛家的条件吗？” 他们大队里有食堂，因为有工作餐补，所以吃饭比较便宜，一顿几块钱就够了，只是味道不好，每个菜都清汤寡水的。 封宁是苦过来的，她觉得如果苏瑛家里情况真的比较普通，那完全可以跟大部分同事一起吃食堂，天天点外卖算怎么回事儿？星城临海，没有养殖河蟹，他们这边的蟹黄面可不便宜，尤其这个月份儿，一碗面怎么也得一两百。 “哦，是这样的。”李大强跟封宁解释，“苏瑛第一天来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吗，我帮他找桌子安置了一下，他昨天就请我吃麻辣烫感谢我。我不好占别人便宜，打算今天请他吃一顿，有来有往嘛。” 封宁闻言这才放下心中的疑惑，回去写报告了。 下午，重案一组全体行动起来，围绕着赵恒展开了缜密的调查。 封宁也重返平安佳苑，她觉得如果赵恒和魏文静如她猜测的那样产生了冲突，那么命案现场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要再去仔仔细细的查看一遍。 而且因为之前赵恒有不在场证明，他们在询问证人的时候，并没有把关注点落在赵恒身上，这次过来，她要重新收集证人证词。 苏瑛还在小区里找猫，封宁在案发现场楼下花园里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对着树丛抱怨：“黑米黑米，你到底在哪啊？” 坐在花园长椅上的老大爷见状，还好心的关切他：“小伙子，手机丢了？” 封宁：“……” “不是，我找猫。”苏瑛尴尬一笑，起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转头看见封宁，急忙冲她招手。 封宁走到苏瑛身旁，看都他身上的T恤湿了大半，嗓子也有些沙哑，便劝慰道，“先停一停，有新发现。” 封宁知道现在就让苏瑛停止找猫，他肯定意难平。所以就把魏文静手机的事情讲给了苏瑛听，以此作为借口：“……我们现在正式把赵恒列进了嫌疑人名单，先从这个角度入手看看。” 苏瑛没有注意到封宁的用心良苦，反而立刻被新消息牵扯了心神，甚至提出了一个连封宁都没有想到过的可能性：“最后那笔钱，有没有可能是赵恒杀死魏文静之后自己用手机转的啊？” 封宁闻言一愣，立刻推翻了这种可能性：“可是，楼下邻居在赵恒走后还听见魏文静说话了，她那个时候还没死呢。” 苏瑛也想起了这一点，遗憾摇头，“是我找猫都找迷糊了，我就是觉得魏文静这个行为太反常了，下意识的猜测。” “你还记得死者舍友赵晓娟给死者的评价吗？愚蠢、贪婪、懒惰。如果赵晓娟的评价是正确的，那么按照魏文静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做出把手机都还给赵恒的行为，所以我才怀疑那笔钱是赵恒自己用手机转的，毕竟他带走了手机，只要有密码，他想怎么转钱都可以。” 封宁皱起眉头，觉得这个推测意外的合理，“走，我们再上去走访一下死者周围的邻居。” 时隔半年，很多人对这件事情早就没了印象，不过毕竟出了碎尸案这么大的事情，小区里早就轰动了。业主群里小道消息疯传，好似一瞬间，小区里就冒出了无数魏文静的熟人。 魏文静楼上的邻居还拿着手机对封宁说：“我跟楼下那小姑娘完全不熟悉，就平时在电梯里打过两次照面，不出这事儿，我压根不认识她。你看看这群里发的。” 邻居把手机递给封宁，手机的屏幕上，赫然是魏文静穿着性感内衣打着马赛克的私密照片！ “我真想不到她竟然是这种人。”邻居嫌弃的语气溢于言表，“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私生活竟然这么乱，难怪被人盯上了！” 封宁给了苏瑛一个眼神，苏瑛立刻接过手机录像取证。 上下滑动聊天记录，苏瑛也从业主群的只言片语当中，得知了一件事情—— 魏文静曾经通过附近人添加好友，贩卖自己的性感私房照，甚至还询问过购买自己照片的业主，如果能够跟自己发生关系，对方愿意出多少钱。 魏文静，企图通过网络卖yin！ 这个发现让封宁头皮发麻，她好似终于摸到了最后一位到访者的踪影，有没有可能，对方就是魏文静同小区的邻居呢？ 封宁转头对苏瑛道，“立刻联系这几位业主，并且叫大强找人查看魏文静的手机，汇总一下购买她照片的人员名单。” 苏瑛应声出去，封宁则继续留在屋里询问邻居其他信息。 不消片刻，苏瑛拿着手机快步进屋，语气急促的对封宁道：“组长，大强说这件事不可能是魏文静做的，他查过魏文静的社交软件记录和账户资金状况，你忘记了吗？魏文静的账户里根本没有这笔收入！” 经他提醒，封宁也立刻回想起了这件事。 和苏瑛的目光对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赵恒！” 是赵恒在假扮魏文静，出卖她的私密照片！ 第12章 抓捕赵恒 案发真相 女性本身就是一种资源，从古至今，女性普遍会被当成一种工具属性去利用。她们的身体、力量、生命甚至于灵魂，都可以转换成为大量的货币。 我们的社会发展到了现在，在婚姻文化的基础上，演变出了爱情文化。因此，也就造就出许多懵懂的女孩儿，只抱着‘我爱你’这种表演中夹杂着荷尔蒙的恋爱观念，一头扎进了以实用主义为前提的现实生活当中。 通过对赵恒手机软件的详细调查，封宁发现赵恒不止打着魏文静的名义在网络上售卖他偷拍的照片，还曾打着‘情趣’的名号，让魏文静扮演各种角色和他发生关系，偷偷录制过后，再转卖到收费的se情网站上，或者进行luo贷抵押。由于魏文静有过话剧表演经验，扮演的十分逼真，竟然还因此给赵恒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个男人简直禽兽不如！”赵婧看着手里的调查资料，忍不住大骂，“和这种人一个姓算我倒霉！” “行了，别因为这种人渣生气。”李大强安慰了赵婧一句，又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封宁，“组长，这是我刚去技术部门调出来的消费记录，赵恒三月六号确实没有在平安佳苑逗留，他晚上十点二十五分上的网约车，有手机定位，做不了假。” “还有这个，赵恒的通讯记录和软件聊天记录。”刘元平也递过来一沓A4纸，“他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日常联系他的人大部分都是催债公司招收的社会闲散人员。” “从二月份起，与他联系最频繁的人叫马俊，也是催债公司的外包人员。前两年曾经因为入室盗窃被关进去过两回，出来了也不老实，靠收债过活。在三月六号当天，马俊和赵恒联系过两次，在你们去经济大学见赵恒那天，俩人也联系过一次。” 封宁想起了之前和苏瑛在出租屋做的犯罪模拟，那个时候他们俩就怀疑过凶手有两个人。 所以封宁就特意追问了一句，“马俊哪里人？” 刘元平看了眼资料：“星城本地人。” “找到了！”封宁的态度冷静沉着，语气十分肯定。 一直隐身在死者社交圈里面的最后一位到访者，终于在赵恒的通讯记录里浮出了水面！ 两位重大嫌疑人完全暴露在警方的视野中，重案一组全员都十分兴奋，赵婧激动的对封宁道：“组长，对他们俩实施抓捕吧！” 封宁还没开口，旁边的老王就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抓什么抓，证据找齐了吗你就抓！分尸工具呢？死者头颅呢？怎么判断谁是主谋？楼下邻居的证人证词还在你笔记本里记着呢，你怎么证明死者在赵恒离开前就已经死亡了？！” 这一番话，扫光了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办公室里变得无比寂静。 苏瑛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口：“我大概知道他们的作案手法了！”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苏瑛，只见他从刘元平递过来那一沓A4纸里抽出了一张，那是一张软件聊天的对话截图，苏瑛指着赵恒发送出去的一个视频说：“证据，就在这里！” 赵婧凑上前去仔细查看：“三月六号晚上九点五十分赵恒发给马俊的视频？这个视频的时间点是很有问题，不过能证明什么呢？” 封宁却已经完全理解了苏瑛的想法，“你是说——话剧台词？！” “没错。”苏瑛点头赞同，“楼下邻居说听到过死者的声音，但死者所提及的‘哥哥’我们至今没有找到，死者的手机上也并不存在什么通话记录。那么我们不妨大胆猜测——如果邻居听到的声音，是凶手通过手机播放的台词练习，那么这一切都能够说的通了！” 封宁立刻转头询问李大强：“这个视频能想办法看看吗？” 李大强摇头：“我之前问过了，不行。除非我们能拿到赵恒的手机，技术部门才能恢复这个视频。” “好，那就秘密抓捕赵恒！” “是！”众人齐齐应声，所有人员迅速行动起来。 封宁觉得现在抓捕赵恒问题已经不大了，整个案子已经基本清晰，赵恒虽然可能是凶手之一，但分尸抛尸这两件事情明显跟他无关。 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赵恒贩卖传播淫|秽物品、严重侵犯他人隐私等多项罪名的确凿证据，哪怕赵恒一时不肯交代，他们也有的是时间跟他慢慢磨！ 苏瑛也很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警抓人呢！ 他转头问封宁：“我们也去吗？” 封宁看出了他的跃跃欲试，含笑道：“我不去了，你跟他们去吧。” 她要抓紧时间把关于赵恒和马俊的材料写出来，等赵恒这边吐了口，立刻就对马俊实施抓捕。 这个案子，马俊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对赵恒的抓捕没有任何难度，苏瑛他们几个人到了学校，通过宿管将赵恒叫出寝室，戴上手铐直接走人。全程异常顺利，赵恒也没有做出丝毫抵抗动作。 在回程的车上，赵恒甚至看起来心情很好，表情里透露着一股放松的味道。 苏瑛纳闷：“你在高兴什么？” “我啊。”赵恒含笑望向手腕上的手铐，语气无比平静，“我在想，我终于不用还钱了。” 每一天的催债电话，每个月的最低还款，账户之间计算到分文的辗转腾挪，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如今，他这个破罐子，终于碎了个彻底！他也彻底解脱了！ 苏瑛沉默下来，面对着眼前这个刚满二十岁的矮小青年，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悲哀。 赵恒是个恶人，他不值得被可怜。可是在这件事情里，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呢？ 回到队里，赵恒问什么说什么，没有一丝隐瞒的交代了所有的事情经过。一个以浪漫作为开始，以反目作为结局的悲惨爱情故事，在重案一组所有探员面前缓缓展开。 赵恒和魏文静的爱情，起源于一场攀比。 出身贫困的赵恒在话剧社结识了魏文静和她的舍友吴艾玲，这两个自幼生活在城市里的漂亮女生对于刚刚走出大山的赵恒来讲，无异于癞蛤蟆撞见了天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赵恒最先喜欢上的人是吴艾玲，可当他鼓起勇气向对方表白的时候，却遭到了吴艾玲的婉言拒绝。 吴艾玲轻声细语的跟他道歉：“我没有办法接受你，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语气很柔和，甚至带着些许的内疚与悲伤，但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高傲与鄙夷还是深深的刺痛了一个男人的心。 因此，赵恒转换了自己的追求目标。不为别的，他就是想让吴艾玲看看，你错过了一个多么好的男人！ 那个时候，魏文静已经和章萍萍因为卫生问题产生了矛盾，赵晓娟又对魏文静爱答不理。魏文静在宿舍里只剩吴艾玲一个朋友，当然，章萍萍也只剩了吴艾玲一个朋友。 吴艾玲家里条件很好，经常会买一些高档的奢侈品在宿舍里打着‘推荐’的名义炫耀，魏文静和章萍萍为了争夺她的‘友谊’，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跟着开启了高奢的生活。 赵恒那个时候刚准备追求魏文静，也为了报复吴艾玲，因此魏文静只要说吴艾玲有的东西，赵恒从不拒绝给魏文静也买一份儿。 就这样，赵恒的贷款和分期越滚越多。 不过那个时候两人的感情还没有什么问题，直至魏文静和章萍萍彻底撕破了脸，出来跟赵恒同居。 赵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邋遢的女人！ 在他的家乡，每个女性都是吃苦耐劳的贤妻良母，她们上山种地回家干活，喂鸡养猪洗衣做饭，从来不会说一个‘不’字。 但是魏文静不一样，她从来不做半点家务，吃外卖请阿姨，她出门甚至连灯和空调都不关！ 她每天穿着一身名牌，画着精致的妆容招摇过市，身上的香水味能迷倒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但谁能想到，她家里的床单已经油腻的泛黄发黑，地上积攒的厚厚灰尘足以供养墙角新生出来的蘑菇！ 和魏文静同居的那段日子里，赵恒感觉自己不是找了个女朋友，是找了一个祖宗、一个脑瘫、一个残废！ 他们的关系直线下降，开始争吵、谩骂、互相伤害。 魏文静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女生，赵恒对她不好，她就会找别的男生哭诉告状，试探摸索着为自己寻找下一个能够供养她的对象。 赵恒敏锐的发现了魏文静的企图，那一刻，他望着跟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吸着自己血还试图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心里恨恨的想着—— 你既然不仁，那就不怪我不义！ 魏文静不是想给自己戴绿帽子吗？那他就让魏文静先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yin娃荡fu！ 于是，赵恒开始扮演魏文静在附近人里贩卖自己偷拍的照片，在发现这是一个很赚钱的营生之后，他开始变本加厉的拍摄视频，并且以视频为抵押物，进行了小额luo贷。 后来，赵恒的贷款还不上，这些视频就被高利贷公司传给了马俊，让他用来追债。 魏文静那两次小额度的贷款，就是因此被马俊和赵恒胁迫贷出来的。后来俩人骗魏文静会删除视频，魏文静就真的相信了他们，直至此次案发。 三月六号那天，其实马俊和赵恒去平安佳苑不是为了要钱，而是为了胁迫魏文静参与卖yin。 因为赵恒在贩卖照片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想出钱和魏文静发生关系，那笔钱对他这样一个身负巨债的人实在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他们一开始并没有直说要魏文静参与卖yin，只是用视频胁迫对方，说只要魏文静同意和马俊发生一次关系，他们就再也不纠缠她了，并且马俊还愿意给她一千块钱。 魏文静那天见赵恒，也是抱着彻底了断的心思。再加上贪欲作祟，一开始是答应了这个条件的，但是俩人躺在床上之后，魏文静却突然后悔了。 那个时候马俊色心已起，见魏文静反抗，忍不住扇了她一巴掌，没控制好力气，竟然直接把魏文静给扇晕了。 他们见状就打算趁着魏文静昏迷，直接与其发生关系，便找来胶带封住了魏文静的嘴巴，以防魏文静中途醒来叫喊，但却没料到魏文静有鼻炎和哮喘，鼻腔黏膜充血、肿胀严重，被封住嘴巴之后，意外导致其窒息而死！ 之后的一切，就如同苏瑛预料的那样。 赵恒通过自己手机里保存的话剧台词练习视频，故意吵架扰民，引楼下住户上来敲门，又让马俊在屋内播放早就准备好的声音，制造魏文静还活着的假象，为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明。 马俊因为有车，还在监狱里学到了部分反侦察技术，就担负起了剩余的分尸抛尸工作。 至于魏文静被带走的头颅以及分尸的工具，赵恒是真不知道，这些事情马俊压根就没跟他讲过。 看到眼前的青年在证词上面签字画押，封宁豪不犹豫的下令—— “去抓人！” 第13章 抓捕马俊 击中灵魂 马俊是一个非常高大的青年，身高一米九多，体重也有足足两百多斤。抓捕这样一位心狠手辣的罪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封宁带着手下警员去领了枪，反复叮嘱苏瑛和赵婧作战技巧，看到赵婧拿抢的手都在抖，便低声安慰：“不要怕，到时候你往后面站一站，我们前头的人多，可能你还没看人影马俊就已经被拿下了。” 赵婧深吸一口气，自我欺骗一般为自己壮胆，“我不怕！我在警校实训成绩也不差的，组长，你放心吧！” 封宁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闻言鼓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迈步走开了。 封宁走后，赵婧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苏瑛，苏瑛今天穿着一身工装，外头套着一件防弹衣，身高体长，帅的惊人。此刻他正摆弄着手里的枪械，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赵婧不由呐呐开口：“你不怕吗？” “嗯？”面对赵婧的提问，苏瑛茫然的抬起头来，“我怕什么，抓的又不是我？” 赵婧：“……” 赵婧沮丧的叹了口气，好似在气馁自己的胆怯，又好似在头痛苏瑛这个时候还不着调。 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赵婧忍不住开始对苏瑛碎碎念，“我真奇怪你这脑回路，怎么一时灵光一时断线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不就逮捕个犯人吗，你别太敏感了。”苏瑛打了个哈切，半靠在旁边一张椅子上，悠悠道，“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工作日常，来，坐下休息一会，养精蓄锐。” 赵婧依言在他旁边呆呆坐下，心里也明白自己太过紧张，但毕竟是第一次真枪实弹的上门抓人，她做不到像苏瑛这样从容。 赵婧下意识开始啃指甲，好好的大拇指分分钟被她啃的参差不齐。 这时，身边的苏瑛忽然起身，紧绷着脸，一副正在严阵以待的模样。 前后变化看的赵婧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见封宁从外头回来，用满意的目光在苏瑛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望向自己：“起来吧，我们要出发了。” 苏瑛立刻有眼色的上前一步帮封宁推开门，和封宁一起向外走去。 赵婧：“……” 可恶，遇上工贼了！ 因为老王要回家伺候瘫痪的母亲，刘元平孩子发烧了，所以这次抓捕行动只有封宁他们四个单身的小青年。 一行人到了马俊所居住的小区，通过物业工作人员的指引，前往了正确楼栋。 在封宁发现马俊家位于一楼之后，就转头对苏瑛道：“你和赵婧去屋后窗户外面守着，马俊曾经多次入室盗窃，翻窗爬墙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你俩注意安全，必要时候可以开枪。” 像马俊这种多次犯案视法律法规如无物的人，和赵恒这种第一次被抓的大学生不一样，他肯定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 “好。”苏瑛点头，带着赵婧走了。 封宁这才带着李大强和物业的工作人员进了楼栋，在猫眼看不到的隐蔽角落藏好，才示意工作人员去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漆黑的楼道里面响起，很快，屋里传来了拖鞋踩踏地面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逐渐靠近，防盗门的猫眼黑了一瞬，一个粗重的男声透着门板传了过来，“谁？” “欸，哥我是物业的。”工作人员扯起僵硬的笑容，用紧张到干涩的声音说出提前编造好的理由，“你们家厕所漏水漏到地下小棚里了，业主刚打电话投诉，我上门来看看。” 猫眼里头的黑影没有离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等会儿，我穿件衣服。” 工作人员连声答应，“好好好。” 可多年的工作经验却让封宁在此刻忽然汗毛炸起，她有一种感觉，或许，屋内的马俊已经察觉到了问题！ 封宁冲李大强比了个手势，留下李大强一个人继续在门口等候，自己则慢慢退出楼道，快速转移到了紧挨着外面小路的窗户底下。 窗户里头是马俊家的厨房，封宁从外头打开窗，刚跳进屋里，忽然听到了一声开窗的响动，紧接着就是赵婧的尖叫：“苏瑛！” 躲在窗外树后的苏瑛看到马俊从窗户里面跳了出来，闪身出去正想拿人，却没想到马俊看到他，忽然伸手探向后腰！ 苏瑛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了他想要干什么，一边拔枪一边蹲下身准备做闪避翻滚动作，躲避对方的袭击。 但是，已经晚了。 苏瑛的枪还未抬起，已经看到马俊从身后拔出了一把shou枪，面对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枪口，苏瑛听到了赵婧的尖叫。 “砰——砰——” 漆黑的小区中，两声枪响划过夜空。 苏瑛的翻滚动作做到一半，此刻正单膝跪在地上，保持着半抬枪的姿势，却看到不远处原本正要射杀他的马俊在枪响过后，忽然哀嚎一声，倒了下去，手里的枪也掉出去老远。 马俊倒下，一个双手持枪的靓丽人影出现在了苏瑛的眼前，她双脚并肩，歪头站立，漆黑的枪口后面，就是她那一双没有丝毫情绪的柳叶眼。 苏瑛无法形容对方此刻的眼神，它是那样的沉着冷静，强大自信！ 对上这个眼神，苏瑛感觉被击中的对象似乎变成了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脏甚至都有了短暂的停歇！ 一旁的赵婧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捡起了马俊掉落的枪，苏瑛的视线被挡住，也回神过去给马俊带上了手铐。 刚刚那两声枪响，前一声是封宁开的，后一声是马俊开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因为被击中手臂的剧烈痛疼，枪口偏移，并没有打中苏瑛。 封宁此时也从窗户里面翻了出来，走到苏瑛身边，低声问道：“没事吧？” 苏瑛摇摇头，抬眸对上封宁的眼睛，又赶紧躲避开，因为惊吓而苍白的脸颊也浮上了一抹红晕。 封宁没有发现苏瑛的异样，见他摇头就转脸去看马俊的情况，却没看到身后的苏瑛忽然抬起手臂，隔着防弹衣摁了摁自己的胸口—— 他大概真的被封宁迷住了。 苏瑛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回想着刚刚封宁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那一刻，封宁真的冷艳惊人！ 她太美了，又美又冷，带着一种无比强大的魅力席卷了苏瑛的灵魂，让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停止心中的震撼！ 苏瑛放下手，胸腔里的心脏逐渐平稳，但是他盯着封宁的背影，却感觉自己更加心动了。 月黑风高，苏瑛嗅着不远处传来的血腥味，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要得到封宁，不留任何余地！ 第14章 撒娇卖惨 极品亲戚 把马俊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早上七点了，封宁让赵婧和李大强先回去，留下苏瑛和自己一起守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着同事过来交接。 苏瑛买了两袋包子和牛奶进来，跟封宁一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吃饭。 包子很香，两个忙碌了一整夜的人顾不上说话，都在狼吞虎咽的埋头往肚子里填食。 医院长廊上许多人走来走去，两道人影忽然在他们面前停下。 苏瑛抬头，看到是两个中年男女，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男的身体十分肥胖，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女的则穿着一身工厂制服，身体干瘦，有些吃力的在后面扶着轮椅。 身边的封宁站起身，苏瑛看到她对着那女人喊了声小姑，然后又对那男人喊了句姑父。 苏瑛闻言也急忙起身，礼貌问好。 被封宁唤作小姑的封小琴腼腆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前头的封姑父谭国兴大咧咧问道，“你们在这干嘛？” 封宁解释了两句，谭国兴‘哦’了一声，指着自己身后，“你来的正好，过来帮着推轮椅，你小姑推我费力。” “不行，我还在值班。”封宁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了。 但她的拒绝毫无疑问的惹恼了眼前的中年男人，谭国兴提高嗓门，脸上带着怒气，完全不顾及苏瑛这个同事还在一边，就开始呵斥封宁，“你死脑筋啊，人不是在手术吗？你给我推到病房再回来不就行了？！怎么这么憨头，从小就长个榆木脑袋，大了也没改进！” 他这话一出口，封宁还没什么表情，苏瑛先不乐意了，用更大的嗓门反击他：“说什么呢你？你在医院里吵什么？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你以为是在你家炕头上啊，说指使就指使。这里面是杀人犯，你支开警察图什么，想让杀人犯逃跑？！” 说着，苏瑛直接掏出腰间的手铐，厉声恐吓，“赶紧滚！再闹我直接给你拘起来！” 这手铐之前铐过马俊，上头还留存着已经干涸的血渍，一打眼就十分吓人。 谭国兴叫苏瑛骂的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正要梗着脖子回击，可在他身后的封小琴却已经完全被苏瑛的态度给镇住了，不等谭国兴的话出口，就赶紧运起全身力气推着轮椅快速走开了。 不过即便如此，苏瑛还听到前头传来谭国兴的大声叫嚣：“你吓唬谁呢？！封宁你就这么看着？你真是个不孝女！” 因为这番吵闹，周围人都站住了脚步朝这边观望，苏瑛绷着脸用目光扫视回去，大家才各自恢复了之前的行动。 苏瑛回头望向封宁，封宁已经坐下了，面无表情的吃着包子，感受到苏瑛的注视，她含糊着道了声谢，又叮嘱他，“以后别这样，小心他投诉你。” “我不怕。”苏瑛也在封宁身边坐下，只要封宁不怪他多管闲事，他才不在乎什么投诉不投诉的。 封宁有些无奈，“投诉会影响绩效的，你不要钱啦。” 苏瑛想起自己的贫穷人设，没有吭声，只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极品亲戚！” 封宁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她姑姑和姑父并不是普通的亲戚，其实可以算作她的养父母。 在封宁家里人死后，她还未成年，需要人代为抚养，否则就要被送去福利院。因为她父母生前办了个点心厂，收入非常客观，她家那些亲戚为了争夺她的抚养权差点打破头。 谭国兴那个时候在劳保用品厂当科长，封小琴也是纺织厂的工人，家里又只有一个女儿，条件在亲戚里面算是不错的。封宁那时候年纪小，看不透这些大人的真面目，就选择了到他们家生活。 刚开始谭国兴还会装模作样的关怀她两句，但是得知她父母的点心厂在银行欠了大量贷款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其实按照封宁父母的能力，这些贷款完全可以经营厂子慢慢偿还，可谭国兴却选择了出卖厂房，遣散工人先还贷款，硬生生把一个下蛋的母鸡杀鸡取卵，甚至最后资不抵债，连封宁家那套作为抵押物的房子都被银行收走拍卖了。 那套房子本来也不便宜的，但毕竟被火烧了，还出过人命案，房子打五折才勉强出售，还搭上了父母遗产里的大量现金才勉强还上了所有贷款。 从那以后，封宁在谭家的地位一落千丈，直接成了免费的佣人，平时还要挨打挨骂。 封小琴对封宁其实还不错，但是她在家里不当家，自己都要看谭国兴的脸色，又怎么能保护好封宁呢？更何况在他们那个年代人的眼里，女孩子做点家务算什么，只要吃饱穿暖就行了。 封宁对这两口子的感情很复杂，他们对自己不好，但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在初中和高中为自己提供了住宿费和学费。 不过人是最怕比较的，同样是孩子，封宁在谭家需要干活儿挨骂，不敢吃不敢穿，谭国兴家的孩子却被宠上了天。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不平等的待遇和地位注定会产生痛苦，这是无法避免的正常心理。 尤其是在封宁去了谭家第二年，封小琴意外怀上了一个男孩，那个时候还在计划生育，谭国兴为了要这个孩子宁愿被降职查处，可见这个孩子的家庭地位，连谭国兴那个大女儿谭月都要退避三舍，更别提封宁了。 想起前些年的往事，封宁忍不住偷偷攥紧了手中的牛奶盒。 苏瑛可能看她情绪不好，害怕她觉得在下属面前丢面子，就主动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经常在亲戚家住，我家的极品亲戚也不少。” 苏瑛小时候，父母忙于事业，害怕请来的保姆虐待他，就给他送到了姥姥家。 他父母每个月都会给他姥姥一大笔钱，但是他姥姥却完全不会把钱花在他的身上，经常自作主张补贴舅舅和姨妈，还对苏瑛说，他是吃舅舅家饭长大的，以后要感恩。 苏瑛小的时候也不懂事，真的相信了这话，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他很自卑，平时连话都不敢说。他父母一年才回去一趟，那个时候他姥姥会装模作样，父母也就没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 直到苏瑛八九岁的时候，逐渐变得聪明，故意去奶奶家过年的时候提了两句，才惹得一家人博然大怒，重新把苏瑛接了回去。 苏瑛讥讽一笑：“我离开我姥姥家的时候，我舅和我姨已经靠着我的生活费买了两套房了。” 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产生判断能力，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脸，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 封宁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对苏瑛产生了一丝怜爱，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封宁在做这个动作之前只是想要安慰苏瑛一下，但是她眼睁睁看见，在自己摸到苏瑛头发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忽然像被人摁开了电灯开关一样，唰的一下亮了起来。 在这双明亮圆润的杏眼里，封宁看到了激动、兴奋以及无限的柔情，很像是小学生考了一百分之后，那种隐藏不住的喜悦。 封宁忽然有些尴尬，她缩回了自己的手，忍不住放在膝盖上摩擦了两下。 粗糙的牛仔裤摩擦着带有薄茧的手掌，止住了掌心的痒意和脸上的尴尬，让封宁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苏瑛在旁边看到她的动作，挑起一边眉毛，含笑开口：“等下送我回家吧？” 封宁面无表情的拒绝：“大白天的送什么，自己坐公交。” “哎呀，你送我呗，我熬一整夜多辛苦啊！还差点中弹了！” 苏瑛已经尝到卖惨的甜头了，毫不犹豫的撒娇道，“求求你啦，姐姐。” 封宁：“……” 这家伙越来越恶心人了。 但不得不说，日系工装实在英俊。 第15章 老友聚会 渣男之死 封宁把苏瑛送到家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出租房里闷头大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睁眼先看手机，工作上面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倒是大学舍友张瑜给她发了消息，询问她今晚是否有空出来聚一聚。 封宁考虑了一下手边的事情，发现没有什么待办事项，就答应了张瑜的邀约。 卡着时间到了以前总是相约的兴源桥烧烤店，老板正忙的热火朝天，看见封宁这个熟人，笑着招呼了一声：“来了，还是老地方。” 封宁含笑点头，自顾自的上楼推开了八号包厢的门。 包厢里头已经坐了一男一女，女的留着齐刘海儿，扎着马尾辫，浑身书卷气。男的则穿着一身高档的黑西装，头上用发胶梳了个背头，看起来油头粉面的。 包厢里是个八座的大圆桌，这俩人一左一右坐着，没有一个人说话，都沉默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听见开门的声响，男生抬起头来，有些尴尬的叫了声小宁。 封宁看了看俩人，瞬间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纳闷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男生不回应，垂头搓了下鼻子，表情有些悻悻的。 女生倒是一脸平静，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对封宁示意，“等人齐了再说，你先坐吧。” 看这氛围，封宁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看了身边女生一眼，女生冲她抿了抿嘴唇，虽然一言不发，但多年的闺蜜情谊却让封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直言道：“张瑜，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和嘉豪分开了？” 坐在封宁旁边的张瑜点了点头，她和男朋友刘嘉豪是校园情侣，封宁是看着他们俩一路走过来的，所以很多话不用讲，封宁也能明白。 “分开也好，”封宁表露出对好友决定的支持，“你现在刚开始读博，毕业留校还得等几年，嘉豪都参加工作四五年了，你们确实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 对面坐着的刘嘉豪听见封宁这么直白的评价，干咳了一声，圆滑的纠正道：“主要是我们都成熟了。” 封宁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刘嘉豪嘴角抽了抽，没敢舔着脸再给自己找借口。他心里清楚，凭借封宁和张瑜的关系，肯定已经知道他出轨的事儿了。 说话间，包厢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肤色有些深，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也梳着背头，但却不似刘嘉豪那样油腻，反而有些英伦范儿，叫人打眼就觉得洋气。 “sorry，来迟了。”男人含笑进门。 大概是感觉有些热，他并没有立刻入座，而是在门口脱下西装，又解开衬衫的袖口，挽着袖子往桌边走，一举一动都带着成熟儒雅的味道。 刘嘉豪主动站起来帮男人拉椅子，语气谄媚吹捧道：“辉哥来了，快坐！” 章晋辉虽然顺着刘嘉豪的动作坐在了他拉开的椅子上，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先是投向封宁，打了个转之后，又看到了一边的张瑜，关切询问：“小瑜怎么不高兴？有事跟哥说。” 章晋辉和张瑜是发小，两家大人也一直交好，再加上两人的姓氏读音一样，所以一直以兄妹自居。 他们四人能够相聚到一起，也完全是因为章晋辉和张瑜从小就有个乐队梦。 封宁在大学里认识了张瑜，张瑜见她长得漂亮，就拉她一起攒乐队，想要靠封宁这张脸吸人气。封宁那个时候忙着打工赚学费，压根没时间和张瑜一起玩闹，但却因此结识了章晋辉。 章晋辉比他们大三岁，那时刚开始创业，不过因为没有经验，就跟朋友组了个草台班子，偶尔招人帮忙就会把封宁和张瑜叫去。一来二去，几个人就熟悉了。 章晋辉发现封宁具有较强的管理能力，就在出国读研的时候把那个草台班子的管理职位交给了封宁。封宁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成功把一个草台班子规整成一个正经公司，还替公司拉来了一笔将近百万的天使投资。 后来章晋辉毕业回国，封宁也正好要去警局实习，又把职位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因此，章晋辉对封宁很有好感，一度把她视为自己的红颜知己。 所以见张瑜闭口不言，他立刻看向封宁：“小宁你说。” 眼见封宁要张嘴，旁边的刘嘉豪赶紧插话：“还是我说吧。” 他真怕封宁直接把所有事情给捅出来，那他跟章晋辉之间的感情肯定大打折扣。 “辉哥，是这样的。”刘嘉豪干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窥着眼前男人的神情，“我和小瑜商量过了，我俩打算分手……” 听见这话，章晋辉才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刘嘉豪的脸上，他一句话没说，只这一眼，愣是把刘嘉豪的汗给看下来了。 还是张瑜心软，见不得刘嘉豪这幅胆战心惊的模样，主动开口：“哥，我们都决定了。今天叫你和小宁过来，也是想要把话说开，最后大伙儿再聚会一次。” 毕竟他们四个人如今已经各奔东西，这个承载了他们全部大学回忆的四人组合，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章晋辉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尤其刘嘉豪还在他家的一个小公司里面做着销售经理，现在把他妹甩了，他当然要问个清楚。 “到底是什么原因？”章晋辉眯起眼睛，点了根烟，隔着缭绕的烟雾，冷冷的望向刘嘉豪，“你自己讲。” 刘嘉豪支支吾吾，一个劲儿的给张瑜使眼色，想要张瑜帮他说两句好话。 张瑜倒是有心帮他，但是被封宁拦下了。 “好了辉哥，事情已经这样了，尊重他们的决定吧。”封宁拿起茶壶，给章晋辉添了一杯茶，打断了他对刘嘉豪的逼问。 张瑜还在这呢，难道叫刘嘉豪跟他们承认自己出轨，张瑜的心里就真的能痛快吗？张瑜今天把他们叫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谴责刘嘉豪的。 章晋辉没说别的，摁灭烟，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站起身对封宁说：“走，你俩跟我去别家吃。” 张瑜有些迟疑的看了刘嘉豪一眼，刘嘉豪站在原地，脸上尴尬又难堪。 封宁扯着张瑜的胳膊，硬是把她拉走了。 她都不用想，就知道今天这场聚会肯定是刘嘉豪叫张瑜组的，为得就是防止章晋辉因此对他产生意见，想叫张瑜帮忙敲敲边鼓，说两句好话。 封宁也是开车来的，现在要换地方，就和章晋辉打了声招呼，启动了自己的车。 章晋辉忙着打电话，只抽空对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封宁还隐约听见他对电话那头说：“给我把刘嘉豪开了，挣两个逼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哥——” 张瑜着急的冲上了章晋辉的副驾，好似试图阻拦，但显然并没有用处，因为直到封宁到达另一个餐厅停好车，还听见章晋辉在餐厅门口指着张瑜大骂：“你脑袋被驴踢了？第一次发现他跟女人搞暧昧就该告诉我！” 今年年初的时候张瑜就跟封宁说过，发现刘嘉豪在玩同城软件，但是因为刘嘉豪指天发誓自己什么都没做，张瑜就原谅了他。看来现在俩人分手，应该是刘嘉豪被抓了个现行。 张瑜红着眼圈没吭声，她是也是学侦查的，压根没想到男朋友敢背着她搞那一套。 “别骂她了。”封宁快走两步，把俩人一起推进了餐厅。 服务生上来迎宾，章晋辉看有外人，只狠狠的瞪了张瑜一眼，没再开口。 服务生：“几位有预约吗？” 章晋辉带她们来的是一家高档的预约制餐厅，一般没有预约是不让进的。但是在章晋辉掏出一张金卡之后，服务生立刻改口：“三位请跟我来。” 餐厅装修文雅，仿照苏州园林风格在室内安装了小桥流水，每桌都宛若亭台小岛，虽然四周没有格挡，但彼此相距很远。 封宁刚被服务生引着入座，就听自己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封宁！” 封宁闻声回首，就看到苏瑛站在溪水的那头，咧着嘴对自己挥手。 苏瑛背后的石桌上坐着一大桌人，男女老少什么岁数的都有，此刻正齐齐的望向自己。 封宁被看的一愣，有些尴尬的冲苏瑛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却迎上章晋辉惊异的目光：“你还认识周董的儿子？” 封宁知道苏瑛的母亲叫周怡芳，想来应该就是章晋辉口中的‘周董’，便如实道：“苏瑛是我下属。” 章晋辉更吃惊了，他偏头看了一眼封宁身后的青年，对方还注视着这个方向。 迎接到他的目光，青年毫不见外的冲他一笑，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封宁。 章晋辉：“……” 章晋辉望向封宁的目光十分复杂，“他想过来。” 封宁皱起眉毛，正想阻止苏瑛，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没有办法，只得先接电话：“喂，我是封宁。” 听到电话那头的消息，封宁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兴源桥烧烤店发生命案？” 她下意识的看了张瑜一眼，在对方瞬间变白的脸色下，颤声提问：“知道死者姓名吗？” 周围一片安静，封宁听到电话那头徐姐清楚的回答：“是个青年男性，名字叫做——” “刘嘉豪。” 封宁呆呆的挂了电话，压根不敢去看对面张瑜的眼睛，逃避似的转过身去，对身后含笑的青年冷冷道：“苏瑛，出警。” 苏瑛收起笑容，起身绷直身体：“是！” 第16章 车子来源 药物投毒 封宁转过身，看到张瑜和章晋辉站了起来，俩人紧紧的注视着她，张瑜更是忍不住带着哭腔追问：“兴源桥烧烤店，死者是谁？” 封宁抿了抿嘴唇，还没张嘴，张瑜就已经看透了她眼睛里悲伤、惊异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怀疑。 “小瑜，小瑜！”章晋辉忽然大叫一声，冲上前抱住了身体瘫软的张瑜，封宁也赶紧凑上前查看情况，拨打急救电话。 苏瑛从后面饶了过来，等待封宁的指示。 封宁打完电话，转头对苏瑛道：“你去兴源桥烧烤店，我等下会打电话给老王，叫他带头侦查这个案子，你这两天先跟着他。” 苏瑛闻言有些诧异：“那你呢？” 封宁看了眼晕倒在章晋辉怀里的女生，叹气道：“我跟死者是朋友，符合回避制度，不能参与这起命案的侦查。” 苏瑛点头，正要离开，封宁却把手里的钥匙塞给了他，“开我车去吧，快点。” 章晋辉看到这一幕，疑惑的皱起眉头，但是他怀里的张瑜还在昏迷，他实在顾不上这些小事，很快便扯开了思绪。 封宁和章晋辉把张瑜送到医院，又等到她家人过来接手，才从医院离开。 站在医院大门口，章晋辉震惊又茫然：“刘嘉豪怎么就死了呢？” 封宁摇了摇头，心中也十分不解。 “要不你和我去现场看看吧。”封宁想起他之前那则电话，“你在那个时间把他辞退了，警察回头肯定是要找你询问情况的，干脆趁现在有空过去一趟吧。” “好。”章晋辉点点头，正准备和封宁一起离开，就看到原本还昏迷着的张瑜赤脚从医院里冲了出来，面容十分呆滞，像是已经傻了一样，没头没脑的向前跑着。 “小瑜！”章晋辉喊了一声，张瑜就跟没听见一样。 封宁见状追上去拦住她，她这才恍惚回神，一把抓住了封宁的胳膊，急声追问：“小宁，嘉豪怎么样了？” 封宁叹了口气，如实道，“他死了。” “死了？”张瑜呆呆的重复了一遍，两行眼泪不知不觉的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原本就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深深的水痕。 章晋辉过来揽住张瑜的肩膀，低声劝慰：“人死不能复生，小瑜，你得想开啊。” 张瑜没有理他，只盯着封宁追问：“他是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清楚，我们正要去现场。”封宁用哄劝的语气安抚她，“你先别急，等我了解透彻，就打电话告诉你。” 张瑜这时却好似清醒过来，完全没有被封宁哄住，她抹了把脸上的泪，倔强道：“我跟你一起过去！” 封宁闻言沉默，她有些犹豫，不确定这个时间带张瑜过去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张瑜跟封宁毕竟是同学，案件的侦破步骤她也明白，所以她对封宁直言不讳道，“但是你们的探员在调查过程中是无法饶过我这个前女友的，既然早晚都要询问，何不让我尽早的为你们提供线索？” “破案的黄金四十八小时，我们都学过的。” 封宁被张瑜说服了，其实她内心里也不相信张瑜会杀人。张瑜的性格封宁太清楚了，实在是个单纯至极的人，甚至被刘嘉豪甩了，还愿意为他组局说好话，根本不像是怀恨在心的样子。 在张瑜迫切的目光注视下，封宁点头答应：“好，我们一起过去。” 三人重返兴源桥烧烤店，店外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老王他们正在店门口跟老板询问情况。 看到封宁带人过来，苏瑛上前帮忙扯起了警戒线，顺便跟她汇报情况：“尸体已经带回队里了，刘姐初步判断大概是服用氰|化|物造成的死亡。” “氰|化|物？！”封宁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饭店老板，这个老板他们也熟悉，都认识七八年了，总在他这里聚会。 封宁往前走了两步，听到店老板跟老王比比划划的复述情况：“……他当时踉踉跄跄的从包厢里走出来，一边弯腰干呕一边大喘气，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他喝多了，给他扶到了厕所里头，让他趴在洗手台上吐。刚刚正是饭点，店里忙的不行，外头有顾客叫我结账，我就出去给客人算了算账，前后不到十分钟功夫，再回来，他已经躺地下了。” 之后店老板就打了120，急救人员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这才又报了警。 老板满头大汗的为自己开脱：“警察同志我跟您说，绝对不是我们店里的问题，刚刚我报完警才想起来，他在店里还没点菜呢！肯定不是在我们这里喝的酒！” 说着话，老板的目光注意到封宁他们，立即往这边一指：“不信你问他们，他们和里头死那个是约好的！” 老王瞥了封宁一眼，叫赵婧带店老板去做笔录，然后才慢悠悠走过来，瞅着封宁嘀咕：“你这是什么运气。” 封宁露出苦笑，这种事情谁会想得到啊！ 她把张瑜和章晋辉介绍给老王，老王就掏出一个本子，开始询问：“你们今天最早见到死、刘嘉豪是什么时间？” 大概是考虑到受害人的身份，老王仓促改了口，但张瑜还是听到了。 她含着眼泪，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情绪，用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尽可能清晰的回答：“我是傍晚六点整出的校门，嘉豪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校门口，接上我就来了这家烧烤店。按照路程来算，我们到达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在六点二十左右。” 张瑜指着店门口一辆黑色别克对老王说，“嘉豪下车的时候从副驾驶拿了两颗胶囊，在店里用茶水送服的。他说这两天空调吹多了，鼻子有点堵。” 刘嘉豪的遗物还在店里，苏瑛上楼找到车钥匙，按照张瑜的说辞，果然在副驾驶的手套箱里发现了一瓶已经开封过的感冒胶囊。 老王看到这瓶胶囊‘嘶’了一声，为难道：“瓶装的啊，生产日期有一年了，那这期间坐过这辆车的人都有投毒嫌疑啊。” 他转头问张瑜：“这瓶药他一直放在车上吗？” 张瑜也不清楚，她和刘嘉豪并不住在一起，平时见面，也多在双方身体健康的周末，她甚至不知道这瓶药是刘嘉豪什么时候买的。 “拿回去查查指纹。”老王把药瓶放进证物袋，但心里预期并不乐观。 一个能在药品里投放固体|氰|化|物的凶手，几乎不可能在作案的时候不带手套。 老王把目光重新放在三人身上：“你们是几点离开的烧烤店？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章晋辉看了眼自己的手机通话记录：“六点三十四，我们三个人一起离开的。” 封宁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如实一讲，老王瞬间就察觉到了里面的问题，询问张瑜：“为什么和刘嘉豪分手？” “他出轨了。”张瑜红着眼睛攥紧拳头，讲述出了她一周前的发现。 其实张瑜和刘嘉豪之间的感情矛盾，在他们大学毕业不久就已经初现端倪。 刘嘉豪大学学的是经管，但毕业后压根找不到靠谱的工作，他当时就打算跟张瑜分手回老家考公，最后还是章晋辉出面给他安排到了自己家公司里做销售部经理才留住了他。 今年年初，张瑜在刘嘉豪的手机里发现了同城聊天软件，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最近这一个月，刘嘉豪对张瑜越来越冷淡，发个消息也都是隔好几小时才回复。张瑜在上周末再次偷偷查看刘嘉豪的手机，果然在他的聊天记录里发现了一个暧昧的聊天对象。 “他给那个女生的备注是‘媛媛’。”想起这件事情，刘嘉豪死亡带给张瑜的悲伤似乎都少了一些，“我看他们记录的内容，确定他们俩已经发生关系了。他们俩经常联系，每条视频通话都是几十分钟，一天大概会聊三到五次。我看那个女生的头像……” 说到这里，张瑜迟疑了一瞬，望着身边的章晋辉道：“我怀疑她也是个销售人员，因为她的头像是她穿着正装的自拍。” 章晋辉听到这话，立刻给刘嘉豪所在公司的人事拨了电话，让发送一份儿销售人员资料过来。 不多时，资料发送过来，章晋辉把手机递给张瑜，张瑜滑动几下，停在了一个页面上：“是她。” 封宁凑上前看了一眼，资料上是个留着大波浪的长发美女，“孙夕媛，二十二岁，今年五月入职实习，岗位是电话销售，正好在刘嘉豪手底下工作。” 老王借着这个资料抄录了一份，才对封宁道：“基本问清楚了，你们三个先回去吧，有事儿我再打电话。” “好。”封宁他们一边往回走，一边讨论起了这个孙夕媛。 苏瑛把死者的车钥匙装进证物袋，一扭头，封宁已经走远了。 他记得封宁的车钥匙还在自己这里，就跟老王打了个招呼，过去给封宁送钥匙。 苏瑛快追了两步，看到封宁三人正停在她的车旁，隔着不远，苏瑛听那个叫章晋辉的男人拍着封宁的车道：“这车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当时给你的时候还怕出故障呢。” “挺好的。”提起车，封宁大概想起自己的钥匙了，转头想要寻找苏瑛，却看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距离自己不远处。 封宁身体一僵，试探着对苏瑛说，“钥匙给我。” 苏瑛心里已经因为章晋辉刚刚那句话产生了巨大的疑问，正琢磨着，就没有回应封宁，封宁以为他没听见，松了口气，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句。 苏瑛这才抬头，快步上前把钥匙还给了封宁。 封宁接过钥匙，深深的望了苏瑛一眼，就这一眼，让苏瑛咽下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疑问。 苏瑛的目光在封宁和章晋辉之间打了个转，他记得封宁说过，这辆车是家里人买的，可是刚刚在案发现场她也表明了和章晋辉的关系，俩人就是朋友。 封宁，为什么要撒谎呢？ 第17章 伪装计划 浪荡表哥 封宁饿着肚子，回到家里，她没想到出去跟朋友聚个会都能遇到杀人案。她这些年虽然每天都在跟凶杀重案接触，但其实真正因为凶杀死去的身边人，也就这两个。 对于刘嘉豪，封宁陌生又熟悉。说熟悉，是因为两人认识快十年了，隔三差五就会出去聚会。但说陌生，也没有错，这些年她单独和刘嘉豪的交流，可能加在一起也没有百来句。 她对刘嘉豪的死，惋惜悲伤，却不痛苦，就如同天边淡淡的云，只是静静的飘过，却没有在碧蓝的天空上留下任何痕迹。 自己煮了挂面，吃完后计划了一下这个季度的收支状况，发现刨除掉需要固定攒下的钱，还可以再消费一千八百元左右。 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出外勤的时候会感觉很晒。封宁登录购物网站，挑挑拣拣，买了一个可以遮阳的棒球帽，花掉了剩下这一千八百块钱。 遮阳帽她去年就想买了，但是可供消费的额度一直不够，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她又不能买一些廉价的东西凑合，所以去年硬挺了一年。好在今年攒够了，不用挨晒了。 在需求账单上划掉遮阳帽，封宁本该和往常一样感到十分满足的，但因为傍晚章晋辉的那句话，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那句话苏瑛可能并没有听到，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封宁发现苏瑛是个很敏锐的人。她有些害怕苏瑛会看破自己的伪装，再不经意向外散播自己的人设漏洞。 因为一旦在这方面产生破绽，那封宁这些年的努力就全都功亏一篑了！隐藏在暗处的杨熙，绝对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试图引诱他出现，从而再次逃亡！ 在十五年前家里的惨案发生之后，封宁一直没有放弃对杨熙的追查。虽然封宁没有跟杨熙产生任何接触，但是她通过杨熙跟自己姐姐的聊天记录、他的生活背景、成长经历以及犯案手法，总结出了一个非常完整的人物画像。 而且封宁有幸在大学的时候接触到了国内顶级的犯罪心理专家，他也通过杨熙的作案过程肯定了封宁的人物画像。 像杨熙这么残暴的罪犯，他绝对不会在犯下那种大案之后一去不返！只要警方对他的追查放松警惕，他必然会改头换面，卷土重来！他会继续伪装自己，用良善的面孔隐藏在案发地周围，通过对封宁这个‘纪念品’进行长期监视，以此来填满内心的彷徨与空虚。 因为只有在封宁的面前，他不再是地沟里躲躲藏藏的老鼠，而是一个可以控制生命的烈火巨人。封宁的痛苦，就是证明他强大的有力证据！ 封宁认真考虑过，她想要杨熙主动站到阳光下是很难的。出于内心的谨慎和对自己职业的恐惧，杨熙轻易不会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除非他像十五年前那样无法自控。 十五年前杨熙无法自控的原因，是因为他爱上了封容。 爱情，是最需要互动的行为，任何单一的生命都无法构成爱情。它本身是自私的，要想达成‘爱情’这条公式，需要做到要彼此占有，彼此倾慕，彼此关怀，彼此强烈地想结合成一体。 所以封宁为杨熙打造了一个完美的‘封宁’。她拥有美丽漂亮的外表、需要‘被人爱’的凄惨背景、可以遗传给后代的聪明智慧、能给杨熙带来第一手信息的稳定工作、还有足够杨熙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的丰厚遗产。 她站在闪烁的阳光下，积蓄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等待着那只畏缩在黑暗里的老鼠现身，然后一击致命！ 这个计划封宁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她从不敢小瞧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传播能力。一个秘密只要说出口，那么这个秘密将永远不能再被称作秘密。 可是现在，封宁的秘密被戳破了，她费劲千辛万苦打造的人设，在苏瑛面前被戳出了一个洞。 封宁担心这个洞会被越戳越大，然后像撒了气的人偶一样，皱皱巴巴的瘫倒在地上，成为杨熙眼里的笑话。 但封宁不准备跟苏瑛解释，很多东西解释了反而欲盖弥彰，保持现况，苏瑛最多识别出自己一个谎言。可一旦解释了，有了追根究底的机会，那自己隐藏多年的计划可能真的会大白于天下。 想明白这一点，封宁按耐住了自己心中的不安，如常的洗漱睡觉。 但封宁不知道，苏瑛也正因为这件事情心中苦恼。 他忙完现场的侦查工作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客厅里除了父母之外，还坐着他舅舅一家。 今天是他姥姥去世一周年，所以从墓地回来，家里亲戚中午又聚会了一下。虽然苏瑛姥姥坑骗了他小时候的生活费，对他也不怎么好，但到底照顾了他八九年，现在去世了，苏瑛多少也得祭奠一下。 只是没想中午吃完饭，舅舅一家又跟到了家里。 “阿瑛回来了。”看到苏瑛进门，舅妈热情的过来迎接他，一脸亲密的样子。 舅舅和表哥也笑着站起身，纷纷和苏瑛打招呼。反倒是苏瑛父母，一个在沙发上看新闻，一个在阳台躺椅上闭眼吹风，对苏瑛的出现头不抬眼不睁，就跟没他这人一样。 苏瑛出于礼貌应了一声，转头对家里保姆道：“有吃的吗？” “哎呦，阿瑛还没吃饭哦！”舅妈闻言大呼小叫，转身就往厨房走，“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苏瑛拦了两句，舅舅却拉着他去沙发上坐，“让你舅妈去，你这工作也太累人了，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 苏瑛笑了笑懒得回答，表哥周鑫城凑过来，语气暧昧的询问他：“今天在餐厅，你打招呼那个女孩儿是谁？” 苏瑛敷衍回复：“单位领导。” “哎呦，还是个当官儿的。”周鑫城一听似乎来了兴趣，继续追问，“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啊，是不是家里有背景啊？现在什么职位？” 苏瑛收敛笑意，漠然的转过头，冷声反问：“你问这些干嘛？” 周鑫城还没看出苏瑛变了脸色，仍旧不知死活的开口道：“我看她挺漂亮的，你介绍给我呗？” 苏瑛不说话了，他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果肉抵抗不住巨大的咬合力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在周鑫城期待的注视下，苏瑛就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没有丝毫回应的一口一口吃起了苹果。 终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态度。 周鑫城撇撇嘴，身体不再偏向苏瑛，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原位。周怡芳也把自己的目光从电视上挪开，对自己大哥道：“就鑫城这样子，你还让我给他投资，这不纯粹拿钱打水漂吗？” 舅舅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眼神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嘴里还是对自己妹妹赔笑：“这不是孩子还没结婚吗？看见个漂亮小姑娘肯定喜欢啊，咱们都是年轻过来的，也不能不近人情。” “他那是正经喜欢吗？”听自己大哥说起‘不近人情’，周怡芳有些恼了，直言不讳道，“他谈那些女孩光我看见的就有十好几个，咱们远的不提，就说今天这事儿。明知道人家姑娘是苏瑛的领导，他还打算叫苏瑛给他介绍来玩玩，他有没有考虑过他给人家甩了以后，苏瑛在单位里会是什么处境？就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跟我提人情？他这才是寡情薄意，人事不知！” 周鑫城被自己姑妈骂的拉下了脸，想辩驳又不敢，只能低着头垂着眼，免得叫人看出自己眼睛里怨愤之意。 舅妈这时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和舅舅一起帮自己儿子说好话，但周怡芳却已经不耐烦了，直接摆手道：“不用再讲了，投资这事儿我是不会同意的，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 舅舅一家人都没了笑脸，好歹维持着礼貌最后打了声招呼，才忿忿不平的离开了。 三人走后，苏瑛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起身去餐厅吃饭。 苏瑛的父亲苏克江也终于从阳台的躺椅上起身，坐到自己妻子身边，低声安慰：“你也别生气，鑫城这算是随根儿了。你记得咱俩刚谈恋爱那会儿，你哥一碰上我就叫我出钱跟他合伙做买卖，我看你的面子给了他一回，他拿钱之后也不干正事，整天出去吃喝嫖赌，不和鑫城现在一样。” 周怡芳狠狠叹了口气，一脸疲惫的靠在自己丈夫肩头，喃喃自语，“我怎么有这么个哥，做这些事都叫我都说不出口！” 她这个人要强了一辈子，偏偏娘家想尽办法的拖她后腿，一辈子的脸都是娘家人给丢出去的！ 苏瑛在餐厅吃着饭，听见自己母亲这话，心里若有所思。 封宁会不会就是由于某些‘说不出口’的理由，才在车的来源上面撒了谎？ 脑袋里面转了几圈，苏瑛忽然对厨房里喊：“阿姨，家里那些别人送的礼品放在哪？” “在储物间呢。”保姆脱了围裙出来，“你要啥我给你找。” “给我找点年轻女生能用上的，我送人。”苏瑛说完，又怕保姆挑的不合心意，放下筷子起身跟上，“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选。” 周怡芳闻言从自己丈夫的肩膀上抬起头，纳闷道：“你给谁送礼？” “我领导。”苏瑛的声音从储物间里远远传来，“我天天开她车，给她补点油费。” 苏克江见状和自己老婆商量，“要不给他买辆车？我看他这样也不方便。” 周怡芳冷哼一声，“你真给他买了车才是不方便！” 这小兔崽子，跟他爹年轻时候一个样！ 第18章 枪支来源 专案小组 因为有章晋辉的积极配合，封宁转天去上班的时候，发现老王他们已经连刘嘉豪同事的笔录都拿到了。 “你这个朋友人品可不咋地啊。” 老王把现阶段查到的情况跟封宁略微透露了一下，“他经常利用手里的权限和办公软件的漏洞，篡改手下人的业绩，每个月能从下属身上偷几千块钱销售提成。他对接的销售谈判一般也都是以最低价成交，然后从买方那里拿回扣，把公司的钱填进自己口袋里。” “我们查了他的账户，他就职这几年，不算偷来的下属提成，还凭空多出了二十来万不明收入。公司那边还在自查，但大概率是刘嘉豪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公司产品。” 封宁闻言沉默，她虽然没想到刘嘉豪能干出这样的事，但以他的性格，倒也不算奇怪。 “昨天提到的那个孙夕媛呢？查了吗？” “查了。”老王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跟刘嘉豪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公司里谈着同事，学校里也有一个学弟，偶尔还聊聊社交软件。” “昨天我们打电话给她，一说刘嘉豪死了，她没有丝毫隐瞒直接跟我们讲，他俩虽然表面是谈恋爱，但是孙夕媛完全就是把刘嘉豪当成一个移动钱包。因为俩人没好之前，刘嘉豪老是偷她提成，现在俩人好了，刘嘉豪不仅不偷她的了，还能帮她额外偷点，一个月怎么也让她多出万把块。” 封宁：“……他们俩这么偷，其他销售人员就没发现不对劲儿吗？” “怎么可能没发现，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能凑合干的就凑合干，忍不了的就辞职走人，销售这个岗位本来流动性就强，加上刘嘉豪又是大老板的‘妹夫’，其他人还能把他怎么样。” 提到这一点，封宁有些不解：“他既然靠着公司赚了这么多钱，按理说不应该同意和张瑜分手啊。” 刘嘉豪是个聪明人，他是了解章晋辉的。以章晋辉对张瑜的宠爱，在刘嘉豪伤害了张瑜之后，他是绝不可能放纵刘嘉豪继续在他公司里耀武扬威的。 “这也是我们奇怪的点。”老王昨天仔细问过张瑜，虽然张瑜发现刘嘉豪出轨在先，但是她提出分手后，刘嘉豪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只是拜托她组一个局，跟章晋辉说好，俩人是和平分手。 老王猜测，“有没有可能刘嘉豪觉得只要张瑜帮他说说好话，章晋辉并不会真的开除他。” 封宁摇了摇头，“他没有这么天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们没查到。” “你们现在有锁定嫌疑目标吗？” “没有。”公司里讨厌刘嘉豪的人太多了，尤其他是手底下的下属，没有一个不烦他的。 “从他的频繁联系人入手吧，还有那瓶感冒药。”封宁给老王提了个醒，“我在网上查了查，那瓶药每瓶有一百粒，零售才六块五。这种便宜药实体药店很少会进，一般都是在网上卖。刘嘉豪不是那种会储备常用药的人，所以我怀疑这瓶药可能不是他本人买的。” 虽然感冒药的购买人和凶手之间可能并没有直接联系，但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尽可能的收集一切线索。 老王对封宁的观点表示赞同，看到李大强从门口进来，就对他道：“大强，等会儿好好查查死者手机，看看他是不是准备跳槽或者辞职。” 李大强应了一声，扭脸告诉封宁：“我刚刚在门口碰见王队了，他叫你有空去他办公室一趟。” 李大强口中的王队是他们第五大队的大队长，不仅是封宁现在的顶头上司，还是她刚入职那年带她入门的师父，俩人关系一直不错。 王队的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出头，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封宁到达他办公室的时候，王队正盯皱眉盯着手里的文件，听见封宁的敲门声，他阖上文件夹招呼封宁进来。 “坐吧。”王队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封宁应声走近，看到桌面上的茶杯空了，就顺手拿起杯子帮忙接了杯水。 她在饮水机跟前接水的时候，察觉到王队一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个眼神让封宁有些疑惑，接水回来就疑问道：“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到位吗？” 王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把平安佳苑碎尸案的情况在详细说说。” 封宁就把情况细细讲了一遍：“……现在马俊还在医院，看守人员大概问了两句，他什么都不说，看来是打算死扛。我们搜查了他家，也并没有发现魏文静的头颅，所以准备等他身体好一些，再加大审讯力度。” 王队：“医生有说什么时候能出院吗？” “着急的话今天就能出了。”封宁那一枪没有打在要害，又不是伤了骨头，只是点皮肉伤，并不需要一直住院治疗。 “那好，今天就让他出院。”王队立即拍板。 封宁看他这么着急，试探询问：“是上头领导给您压力了吗？” “那倒没有。”王队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动，“是今早枪械管理中心打电话过来，说马俊使用的那把枪支弹药，和99跨年大案有关。” 99跨年大案？！ 这个词一出现，封宁的脑袋里面就‘轰隆’一下，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脑海里面像是被炸弹炸过一样，耳朵里瞬间响起了一片生理性的嗡鸣。 99跨年大案，她追查了十五年的案子，她父母姐姐的惨死之案！ 封宁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王队在她面前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安慰她，但封宁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她猛然起身，大幅度的动作带到了身后的椅子，椅背摔倒地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封宁！”眼见封宁要往外走，王队大喝一声，冲上前来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上哪去？你冷静一点！” 严肃的呵斥声传入封宁的耳畔，她晃了晃脑袋，白着脸抬头望向自己身边的中年男人，语气坚定，“我去找马俊！” 她要跟马俊问个明白！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王队闻言叹了口气，强拉着她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在封宁决绝的注视下，王队艰难开口：“我知道这个案子是你心中的执念。” 王队是封宁的师父，也是她的战友。他带领封宁踏上这条没有尽头的凶恶之路，当然知道封宁是在为谁而战。 “但是封宁你要明白，我们是有规定的。你的身份，包括你现在的状态，明显是不适合继续参与这项案件的侦查。” “您是让我放弃这个案子？！” 封宁激动的站起身，她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现在枪支已经出现，杨熙难道还会远吗？！ “你让我在这种关头放弃调查，绝对不可能！” “我不是叫你放弃调查！”王队硬摁着封宁坐回原位，见她仍然挺直腰板，一副倔强模样，便低声劝告，“你们组里那么多人呢，他们查和你查不一样吗？干嘛非得自己违反规定去查呢？万一凶手最后在法庭上提出这一点，说你违背回避制度，到时候案子被法院打回来重新调查怎么办？！” “你这么重视这个案子，不用我多说你也明白，难道你能因为这一点阴差阳错，眼睁睁看着凶手再次逃脱？！” 王队描述的这个场景，封宁光是想一想都痛恨万分！她不能接受杨熙的再次逃脱，她等了十五年，实在太久了！ 两行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眼眶，封宁抹掉了脸颊上的泪，起身敬礼：“我服从组织安排！” 王队也站起来，认真给封宁回了一个礼：“你放心，这次我亲自挂帅，成立一个专案组，肯定帮你抓获凶犯！” 封宁眼含热泪，用力点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把老王和刘元平调专案组来吧。”王队也是为了让封宁放心，直接抽调了一组的两个得力干将。 封宁刚想答应，又想起了刘嘉豪那个案子，便有些犹疑的跟王队讲了一遍。 王队闻言摆手：“一组不是还剩下三个外勤嘛，叫大强带着那俩新人查吧，而且你不是也闲着，稍微把握一下大方向就可以了。” “好，那就调老王和刘哥过去吧！” 封宁等待着一刻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实在是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了！ 王队说干就干，当即给各个小组打电话，抽调精兵强将，决心侦破这起尘封了十五年的杀人焚尸案！ 第19章 苏瑛崛起 初恋爱情 “啥？！这个案子叫我带人侦查？！” 听到封宁说要调走老王和刘元平，李大强整个人儿都不好了！ 他加入一组满打满算也才三年，从来没有带头侦查过任何案子，平时干工作不是听封宁安排就是听他师父老张的指使。虽然这些年也学了点侦查办法，但李大强心里清楚，自己这脑子压根就不行！ 李大强做了半辈子硬汉，面对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从来没服过输，但要让他和封宁一样，看着无数零碎线索就把案子从头到尾分析个清楚明白，他是真做不到！ 甚至于李大强刚听到这个安排，就忍不住露出了痛苦表情。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李大强黑黢黢的面孔十分狰狞，“你要我带队，还不如直接宣布本案侦查失败！” 李大强真不想接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的受害人可是他们组长的朋友，要最后因为他的能力不足，导致凶手逃脱法网，那他以后怎么在封宁手底下干活？！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我会把握一下大方向的。”封宁试图给他鼓劲儿，“大强你要相信自己啊！” “不行，我有自知之明。”李大强头摇的像拨浪鼓。 破案就像自驾游，他一个连车都开不了的人，光给他指方向有个屁用！ 封宁也知道叫李大强带队是有点为难他，可这不是没人能用了嘛！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封宁想了想，对李大强道：“那你既然说自己不行，组里就只剩下赵婧和苏瑛了。我要让苏瑛这个新来的带头，你作为工作上的前辈可不能因此有意见。” “我绝对没有半点意见！”李大强收起自己的痛苦面具，对封宁的提议十分赞同，“就让苏瑛带头吧，我看他是这块料！” 那小子单看长相就是副聪明样！ “行，那你叫苏瑛进来吧。”李大强都这么拒绝了，封宁也不想为难他。 李大强欢快跑路，紧接着，苏瑛就走进了封宁的办公室。 他还是第一次进封宁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就一张办公桌和一面墙的铁柜子，在靠门这一侧的角落，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行军床。 封宁的办公桌正对门，背对窗，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大摞的锦旗，什么‘忠于职守’、‘明察秋毫’、‘为民除害’，尺寸大的在下，尺寸小的在上，一层叠一层，锦旗多的一整面墙竟然都挂不下了！ 苏瑛忍不住‘哇’了一声，心里十分羡慕，他什么时候也能被人送锦旗啊！ “过来坐。”封宁冲苏瑛招手，把工作重新安排了下去。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我想让你来主导兴源桥投毒案的线索侦查，有信心吗？” “没问题！”苏瑛乐的呲出一口白牙，感觉自己运气真好，刚上班不到一个月有机会带头办案了。 他对封宁满口夸赞：“组长你可真是我的伯乐啊，一眼就看出了我这头千里马！” “别贫气，有不懂的可以回来问我。”封宁把刘嘉豪住处的搜查令递给苏瑛，“案发现场你已经去过了，抓紧时间再去死者家里搜集一下线索，争取在四十八小时内破案。” 最后一句话，是封宁特意说出来给苏瑛施加压力的。 她知道苏瑛在侦查推理上面有点天赋，但他才刚入职，还不够稳重。封宁担心自己一撒手他太跳脱了，故意定了个时间，给他拉一拉缰绳。 “是！”苏瑛一本正经的立正敬礼，双手接过调查令。 “好了，你去吧。”封宁着急赶人，她还要趁现在有空，重新给平安佳苑碎尸案做一下复盘。 苏瑛顺手摸走封宁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冲她眨了眨眼：“姐姐，我开车去啦。” 封宁挥挥手，看都没看苏瑛一眼。马俊的枪支已经吸引了她的全部心神，封宁实在没心思琢磨车子这点小事儿了。 苏瑛见状挑起眉头，利落的拿着钥匙出了办公室，意气风发的招呼两位同事：“走，跟我去死者家！” 赵婧看见他这幅模样，‘呦’了一声，故意玩笑：“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苏瑛这下可得意了。” 苏瑛哈哈大笑：“为人民服务嘛。” 苏瑛对权利没有欲望，他的喜悦，来自于对案件侦查方向的绝对把控。 他从小就对命案很感兴趣，说不清理由，总之就是会被破案和解密这两件事深深的吸引。 起初苏瑛以为自己做了警察就能专心致志的以此为生，但是实习期间的经历，让他充分的了解到了警察也只不过是一种职业。 只要是职业，就讲分工论资历，想要获得展现能力的机会，首先要拥有可以讲话的权利。但现实中的职场没有那么多天生主角，一个刚刚入行的新人，最该学会的就是听话和闭嘴。 可苏瑛实在见不得蠢人带着笨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蒙头闭眼朝着与真相背道而驰的方向掘地三尺，那不仅是对警力资源的浪费，还是对凶手的极大纵容！ 苏瑛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相反，很多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很笨，就比如闭嘴装傻这件事，他永远也学不会。 “到了。”苏瑛打开车门，带着李大强和赵婧下车。 刘嘉豪在星城租住的房子，位于星城的中心区域，是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品牌公寓。苏瑛在网上查了一下这间公寓的房租均价，大概是八千元每月。 “可真不便宜！” 李大强现在也是租房，他最清楚租房的价格了。“我和别人合租的三室一厅，一个月也才五千五。” 苏瑛三人穿着鞋套带着手套进屋，发现屋里收拾的很干净，拖鞋也整齐朝外的隐藏摆放在鞋柜下头，屋子乍一看像是没人住过的样板间。 苏瑛顺手打开鞋柜，里头放了四层，最上头是皮鞋，二层是运动鞋，三层是秋冬的靴子，底层是一双女士拖鞋。 赵婧低头看了一眼这些鞋子，“一点灰都没有，跟新的一样，死者有洁癖吗？” 苏瑛没有立刻下结论，他迈步进屋，发现屋内任何一张台面上都没有摆放物品，所有杂物全都规规整整的藏在柜子里面。看到柜子里大小有序，排列有致的生活用品，苏瑛补充了一条：“应该还有强迫症。” “赵婧厕所厨房，大强去卧室，我看看客厅。”苏瑛一声令下，三人分头行动，快速的在屋子里翻看起来。 房子的面积不大，很快就查看完了，三人重新回到客厅汇总信息。 赵婧：“死者不在家做饭，厨房里没什么食材和调料，只有饮水机、咖啡机和茶壶是日常使用的，拆封过的几种常用药也在厨房里放着，没有跟车上感冒药同一品牌的。” “洗手间里面有女士的洗漱用品，再加上门口的拖鞋，这间屋子应该偶尔会有女生来过夜。” 李大强：“我也这么觉得，衣柜里有两件女生睡衣，一件真丝裙一件卡通分体睡衣，我看尺寸不一样，估计不是一个人的。” 苏瑛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什么？”李大强挠头，“其他就剩床品和死者的衣物了，哦，床底下还有几样没拆封的礼品。” “没了？”苏瑛看了旁边的赵婧一眼，特意跟李大强道，“都是同志，你不用顾及，有话直说。” 李大强一头雾水：“我没顾及啊，就这些，你想找啥啊？” 苏瑛直言不讳，“你都说有女士睡衣了，那避孕产品呢？卧室里会没有吗？” “嘶！”李大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掉头去床头柜翻找，“我真没印象啊！” 赵婧也进去帮他的忙，俩人里里外外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愣是一个套子也没找着。 “不会是刚好用完了吧。”李大强挠了挠头，“或者女生吃避孕药？” 苏瑛不赌这种可能性，立刻让赵婧打电话，跟张瑜和孙夕媛问个清楚。 不多时，电话接通，赵婧先问了睡衣的问题，孙夕媛承认了那件真丝睡裙是她带去的，卡通睡衣是刘嘉豪给她买的，但是尺码小了，她不能穿。 当赵婧问起俩人避孕方式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孙夕媛忍不住嘲笑：“你说套子啊，你们是不是找不到？我告诉你，刘嘉豪把那玩意儿藏的可隐蔽了！” “他把套子藏在床头柜上面的挂画里头。” 李大强闻言摘下墙上挂画，打开背板，果然见到中间的空隙里面藏了十几个没拆封的套子。 “刘嘉豪是个斯文败类，你别看他半点好事儿不干，面上可会装了，这么大人了还有生理羞耻呢，屎尿屁这三个字别想从他嘴里听见。” 电话那头的孙夕媛大胆吐槽，“他这个人，就算上一秒刚she完，下一秒也得把衣服穿上。” 赵婧见她说话这么直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赶紧找理由把电话挂了。 李大强也有点不好意思，转移话题询问苏瑛：“客厅里发现什么没有？” 苏瑛却不着急回答，只道，“等会儿说，赵婧还没问完呢。” 赵婧握着手机反问他，“东西都找到了，就没必要再给张瑜打了吧。” 这不是重复劳动吗？ “打吧，”苏瑛语气坚决，“核实一下。” 赵婧虽然有点不理解，但还是顺从的拨打了张瑜的电话，还是照例先问了衣服的问题。 “那套分体睡衣是我带去的，真丝睡裙是嘉豪前几个月给我买的，但是太大了，也不符合我的穿衣风格，我就一直没穿。” 张瑜的声音悲凉又沮丧，“但是现在想想，恐怕那件裙子，是他给孙夕媛买的吧。” 听见张瑜的回答，赵婧气愤的握住了手机，心中暗骂渣男！ 后面听赵婧问起俩人的避孕方式，张瑜的回答让人吃了一惊—— “我们没有发生过xing关系，我去他那里只是单纯的睡觉。” 赵婧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你俩不是谈了好几年了吗？！他一直没跟你提过？！” “大学时候他暗示过我，第一次我没答应，后面他就没再提。”张瑜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他在我面前的形象一直挺正派的，不信你可以问封宁，他以前人品很好的，就是这两年进了社会才变了。” 赵婧挂了电话，三人面面相觑，李大强作为一个男人，发出了真实感叹：“那是不是可以说，孙夕媛才是刘嘉豪的初恋？” 苏瑛无言以对，赵婧却赞同接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嘉豪出轨之后，还好意思叫张瑜帮他跟章晋辉求情了，他应该早就不爱张瑜了。” 束缚女人的，是爱情；束缚男人的，却是道德。是女人的爱情令女人忠心，却不是男人的爱情令男人忠心。令男人忠心的，不是爱，而是义。 第20章 古怪疾病 可怜女人 刘嘉豪卧室里的挂画有两幅，分别位于左右两边床头柜的上方，已知了左边那个藏有东西，苏瑛就很好奇右边这个隐藏了什么。 将挂画摘下打开，发现夹层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有巴掌大小，背景是一个农家小院，有着低矮的砖房和菜园水井。 照片的中央，记录着三个人影，两老一少。 坐在中央轮椅上的，是一个头发乌黑的中年男人，他虽然行动不便，但衣着整齐，从头到脚被照顾的很妥帖。中年男人冲着相机露出笑容，虽然眼角已经生出了皱纹，但从他白皙的皮肤和五官的轮廓，依旧能够看出他年轻时候俊秀的风采。 死者刘嘉豪，站在男人的左后方，他的模样和男人很像，虽然也勾着嘴角，但是眼神却十分强硬，给人一种在强笑的僵直感。 而男人的右后方，则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她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但是已经头发花白。粗糙的双手印证着艰苦岁月的痕迹，沾着黄泥的黑布鞋也昭示着她的勤劳与贫瘠。 照片上的内容，可以让人清楚识别出这是一家三口，仔细打量，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苏瑛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一张单纯的合照，也值得被死者隐藏起来？ 苏瑛转头问李大强：“死者家里是什么情况？” 李大强道：“还没仔细查，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公司里。不过我昨天打电话通知家属的时候，是他母亲接的，说今天下午就能坐火车过来。” “回去仔细查查。”苏瑛觉得，一张能被死者隐藏起来的照片，绝对不会毫无意义。 “行。”李大强应声，又问起苏瑛，“客厅里面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吗？” 苏瑛：“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我注意到死者在准备考公，书桌的柜子里面放置的真题已经做完一大半了。” 赵婧吐槽：“叫他这样的人考上还得了，就一害群之马！公司要早点发现，他现在都进去踩缝纫机了。” 赵婧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句话，忽然像是闪电一样划过了苏瑛的脑海！ 他恍然开口：“我好像明白刘嘉豪为什么要出轨了！” 之前苏瑛也想过，以刘嘉豪和张瑜这种关系，他怎么敢出轨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张瑜，很大可能就会截断自己的经济来源吗？ 但是在知道了刘嘉豪准备考公之后，似乎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 如果考公是刘嘉豪的梦想，那么张瑜和这份儿工作其实一定程度上算是他前进的阻碍，尤其刘嘉豪还在公司里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 站在刘嘉豪的角度来看，他应该很害怕东窗事发，毕竟这会让他面临牢狱之灾。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的情况也不允许他随便辞职，因为辞职不仅需要合理的理由，还意味着要交接工作，一旦交接了工作，那么这种情况太容易被人发现漏洞了。 所以，刘嘉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安全离开公司，又大概率不会被追究责任的契机。 被章晋辉一怒之下违法辞退，就很符合刘嘉豪的设想。倘若之后他再拉下脸来苦苦哀求一番，做出试图挽回张瑜和工作的样子，仰仗着这些年的交情，恐怕章晋辉也不会对他追根究底，说不准就能让他瞒天过海的糊弄过去。 毕竟公司的会计不是警察，没有办法直接从刘嘉豪的账户里面看到交易往来。甚至，刘嘉豪还可以在章晋辉找不到证据的前提下倒打一耙，索要被辞退工作的赔偿金。 苏瑛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赵婧十分认可：“有可能，毕竟你看他出轨的对象，还是公司里的下属，他帮孙夕媛偷其他员工业绩的时候，还不知道往她身上栽了多少黑锅。恐怕防备的就是东窗事发，有个人能跟自己一起分担责任。”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找女人，刘嘉豪完全没有必要在公司里找，公司里谁不知道他是领导的‘妹夫’，他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呢。 但如果换成苏瑛推测的这种角度，刘嘉豪的做法就合理多了。 赵婧问：“所以你觉得张瑜和孙夕媛可以排除杀人嫌疑？” 苏瑛带头往外走：“先回去查查死者父母再说。” 单以这两个女生的消费水平来说，应该不会故意去挑那么便宜的药买。 下午三点，苏瑛见到了刘嘉豪的母亲于桂香。 不同于死者家里那张被藏起来的照片，出现在苏瑛眼前的于桂香看起来比照片里年轻了许多，头发变得乌黑，身上的衣服也干净整齐。虽然不是特别昂贵的品牌，但也绝不是地毯上的便宜货。 于桂香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多次的反复擦拭让她眼角有些破皮，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巨大情绪波动之后的疲惫期。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满脸木然。 “于阿姨，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苏瑛记得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特意多问了一句。 “嘉豪他爹今年年初去了。”于桂香的声音嘶哑，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 苏瑛明知故问：“叔叔现在年纪不大吧，是生病了吗？” 于桂香的回答却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他自杀了。” 苏瑛瞥了眼赵婧，看到赵婧已经默契的打开了取证设备。 于桂香没有等苏瑛提问，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爹得病快三年了，从去年年中的时候，他就不太能言语了，大小便也不受控制，瘫在床上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今年正月十五，他让我把他推到院子里吹吹风，故意支开我以后，自己跳了井。” 自杀，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对一个有尊严的人来说，干掉自己，是摆脱狼狈困境最容易的办法。 苏瑛心生怜悯，他想起了于桂香在照片里的模样，她确实为了照顾这个生病的丈夫，付出了很多。 “叔叔得了什么病？” “说起来可笑。”于桂香阖上了自己肿胀的双眼，吐出了一个苏瑛从未听说过的医学名词。 “癔症性瘫痪，你知道吗？” 刘嘉豪的父亲刘明海，是他们县小学的一名美术老师，虽然收入微薄，但好在稳定轻松。可是在某天早上起来，他的半边身子突然不能动了。 起初于桂香以为是偏瘫，她带着自己的丈夫去县医院看病，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健康，可半边身子就是动不了了。 县医院的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医院看看，于是夫妻二人就从县里到了市里，然后又从市里到了省里。在省里的知名医院，确诊了癔症性瘫痪。 癔症性瘫痪，又称功能性瘫痪，是神经系统和肌肉组织结构上均无异常，而肌肉无自主收缩功能的一种病理状态。发病机制尚十分不清楚，一般认为其发病与高级神经中枢的功能失调有关，特定的性格是本症的发病基础，精神刺激是发病的诱因。 那个时候，于桂香固执的以为刘明海的瘫痪，是因为得了某种精神病。于是，她又展开了对自己丈夫的精神救助之路。 医院，是一个巨大的烧钱机器。 短短一年时间，夫妻二人卖了两套房子。 卖第一套房子的时候，刘明海有些犹豫，于桂香坚决的对自己的丈夫说：“你放心，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把你治好！” 可是等到卖第二套房子的时候，却是在刘明海歇斯底里的砸碎了家里所有家具之后。 他用极其刻薄的言语对自己的妻子说，“你不给我治病，你就不是人！” 很多事情穷人明白富人却不明白，蠢人明白聪明人却不明白，病人明白健康人却不明白。 于桂香不明白自己原本理智的丈夫怎么变成了这样，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他已经拖垮了这个家！ 卖掉房子后的夫妻俩，从县城搬到了村里，于桂香白天要去厂子里上班，回家还要照顾丈夫的生活，忍受他对自己无尽的指责与谩骂。 好似在她决定放弃治疗的那一刻，导致他瘫痪的罪魁祸首就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苏瑛联想到刘嘉豪在公司里的盗窃时间，他问于桂香：“你知道刘嘉豪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吗？” 于桂香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儿子找了个有钱的女朋友，对方还帮他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嘉豪很孝顺的。” 提起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于桂香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爹是个甩手掌柜，整天不是教课就是画画。嘉豪从小就懂事，每天一放学就帮着我做家务活，家里家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学习虽然不算出众，但也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没有让我操过一点心……” 说着说着，于桂香的悲伤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用沙哑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大哭道：“是我们拖累了他，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他！” “他还不到三十岁，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一年之内连续的丧夫丧子，压垮了这个中年女人的身体，最终，她因为悲伤过度，在询问中哭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