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熙陆引》 第1章 一条裙子引发的毒案。 昌平十三年,酷暑。 帷幔轻垂,影影绰绰可见后方轻晃的人影,寂静的殿内,依稀响起压抑断续的娇喘声。 姜明熙含泪望着上方的男人,轻啜哀求:“行……行了……你放过我这次好不好……” “下午我还要去赴宴,不……不能再继续了……” 男人俯身下来,附在她耳边喘息轻笑:“怕什么?开宴不是还有半个多时辰?” 姜明熙咬紧唇畔,不让自己发出那羞耻的声音。 “还是说,你急着撇开我,要去与你未婚夫腻歪?嗯?” 他强势的贴着她,气息交融,逼得她喘不过气。 她羞愤难堪地别开脸,泪水漫出。 男人见状,愈发得劲,几乎恶意地磨着她,姜明熙几欲受不住,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得咬唇忍着,怕惊动寝殿外面的宫人。 可他们没惊动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惊动了他们,“临安公主,您怎么来了?我们公主在午憩。” “她倒是睡得着,竟敢抢本公主的东西,看本公主不让她都吐出来!” 宫人惊呼声和女子尖锐不满的声音接连传进来,姜明熙当即浑身僵滞。 她白着脸推着身上的男人,慌了:“不……她来了,你快起来,快去躲起来!” 男人贴着她使坏:“你求我一下,不然我可不依。” 姜明熙毫不犹豫地求他:“求你了,你之后想怎么样都成,现在不能被发现,不然我就完了。” 男人呵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起身。 姜明熙急忙披上寝衣下床出去,刚走到外殿,临安公主已经斥退宫人内侍踹门冲了进来,来势汹汹。 “好你个姜明熙,在里面磨磨蹭蹭半日,还这幅衣衫不整的浪荡样子,说什么在午憩,你可别是在跟人偷情吧?” 姜明熙拢好寝衣,小脸煞白的看向临安公主,泫然欲泣:“临安妹妹,我只是在休息,天气热才褪了衣裳,你怎么能这么说?传出去我还怎么活?” 临安公主也就随口讥她几句,随着又凶恶质问:“你拿了那件金川上贡的紫云纱罗裙是不是?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抢我的东西!” 姜明熙有点怵临安公主,又不甘示弱,略显不服道:“临安妹妹,那条裙子是皇叔赐给我的,我没有拿你的。” 临安公主气恼道:“父皇赐你就敢要?你不知道那是我想要的么?而且你若不提父皇怎会赐你?姜明熙,你要点脸吧,别拿不属于你的东西,寄人篱下就该安分守己!” 她恶声恶气的勒令一旁的宫人:“去,把裙子找出来,本公主要带走。” 那宫人是姜明熙的近身婢女茯苓,茯苓战战兢兢的看向姜明熙,姜明熙咬唇低头,一副不肯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终究没有拒绝。 茯苓赶忙去拿裙子,很快抱着一个精致木盒出来交给临安公主的人。 临安公主看了盒子里的衣裙,满意了,恶狠狠对姜明熙放狠话:“这次就饶过你,以后再敢要我的东西,我饶不了你,还要告诉表哥,让他不再喜欢你,看你怎么办!” 见姜明熙脸色白了,她得意洋洋的带人走了。 茯苓上前来扶着腿软站不稳的姜明熙,气道:“公主,那临安公主欺人太甚了,别的就算了,如今陛下赐给你的东西她也敢抢,要不您还是和陛下说吧。” 姜明熙轻摇着头,怯懦苦涩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本就位置尴尬,她说得对,我一个寄人篱下的人,不配拿不属于我的东西。” 茯苓盯着姜明熙的反应,辩驳道:“才不是,公主是先皇陛下唯一的女儿,就算陛下继位,您的身份也不比陛下亲生的公主低,是她欺负您孤身一人,皇后娘娘也不管她,您还不跟陛下说。” 姜明熙不置可否。 是啊,她明明才是最正统的公主。 可一场政变,父皇被毒杀,母后被逼殉葬,她的哥哥和弟弟都没了,留下她一人。 他的皇叔继位,而她成了皇叔宽厚名声的牌坊,看着受尽宠爱光鲜亮丽,实则受尽欺负。 可是,她凭什么要被欺负? 她怎么就寄人篱下了? 姜明熙眼中涌起几分晦暗,瞬间平寂,小声道:“你去给我打水来洗脸梳妆吧,午后柔妃生辰宴,不能迟到。” “是。” 茯苓出去,姜明熙折身回内殿。 已经穿好衣服的男人正在她的凉榻上吃她的葡萄。 他眉目分明俊美不凡,身姿也高挑颀长,瞧着赏心悦目,可骨子里卑劣又可憎。 尤其是强迫她时。 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姜明熙咬唇,上前去小心恳求:“你快走吧,以后别再大白天的来了,你是临安的未婚夫,我也有未婚夫,若是被发现我们……我就没命了。” 男人起身迈步凑近她,轻笑逗趣:“那你的意思是,白天不能来找你,我晚上就能来了?” 姜明熙咬唇低头不说话,倔强又羞耻。 男人挑起她的脸,固执地盯着她那双含情的明眸,逼她回应他的恶趣味。 在她极不情愿地点了头后,他哼笑一声,凑在她肩窝嗅了一下,才满意地从窗台处跃出去。 他走后,姜明熙看着他消失的窗台处,眼底羞愤不安褪去,只剩下满目森然。 她转身去从凉榻暗格里拿出一瓶避子药,倒出一颗仰头吃下,面不改色。 。 午后,宫中有宴。 当下正是七月,帝京酷热难耐,皇帝带着皇室众人和百官移驾庆城旧都避暑,今日正是最受宠爱的柔妃娘娘生辰,设宴庆贺。 姜明熙梳妆更衣后出来时,寝宫外等了个人。 她的未婚夫,浦阳公之子郑重华,皇后侄子,临安公主的嫡亲表兄。 帝王赐婚,人人都道这是一门好亲事。 郑重华生得也好看,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还摇着一把扇子。 “熙儿妹妹,你可算好了,我都等你一会儿了,要不是她们拦着,我就进去寻你了。” 姜明熙扭着手,羞怯恋慕地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小声唤他:“重华哥哥。” 见她满目痴恋,郑重华心头得意,却在上下打量她的衣着打扮后蹙起眉头。 此时她一袭绿色衣裙,端得一派小家碧玉,但作为公主的她这身打扮,显得小家子气,更加衬不上她明艳的容颜。 显得庸俗了。 白糟蹋这副美貌。 郑重华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嫌弃,随后笑吟吟的牵起姜明熙的手:“走,我们去赴宴。” 虽有婚约却还未婚,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是不妥的。 但是姜明熙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脸甜蜜欢喜的由着他牵走了,像一个沉浸在爱恋中的痴傻女子。 快到柔妃宫殿时,看到了前方宫人簇拥下,并肩而行的一对男女。 临安公主,和她的未婚夫淮南王世子陆引。 临安公主穿着的,正是刚从她那里抢走的紫色衣裙。 在阳光映衬下,那身裙子显露出若有似无的光彩,流光笼罩尤若仙姿。 姜明熙目光与陆引的撞上,刹那便垂眸。 陆引目光触及她这般故作卑怯的样子,哂了一声,眉目潋滟,漫不经心。 临安公主高傲的走来,掩不住的鄙夷姜明熙:“今日是柔妃生辰,那么多人盛装而来,堂姐竟然穿的这么小家子气,可别是来给柔妃寻晦气的吧?” 姜明熙难堪的咬唇,垂眸没吱声,更显得小家子气了。 临安公主最讨厌她这副可怜兮兮楚楚可怜的样子,越看越忍不住欺负她。 只是正要继续挤兑她,后面的陆引转了下手里的玉骨折扇,不耐烦出声: “你理她做什么?也不怕她寻你晦气,还走不走了?” 临安公主只好歇了继续发难的心思,瞪一眼姜明熙,转身就娇声嗔陆引:“来啦,你急什么呀,人家就是想逗弄她一下嘛。” “跌份。”陆引明显的嫌弃。 这话逗乐了临安公主,俩人如胶似漆的往柔妃宫殿去了。 见姜明熙咬唇委屈的样子,郑重华咳了一声:“熙儿妹妹,临安脾性如此,你别和她计较。” 姜明熙红了眼眶小声说:“她那身裙子,皇叔本来赐给我了的,我本想今日穿了赴宴,也让重华哥哥你看到我美丽的样子,却被她抢去了……她又抢我东西。” 郑重华昧着良心胡扯:“无妨的,熙儿妹妹你穿这身也是极美的,我反倒觉得那身紫色的不适合你呢。” “真的么?”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明熙眼睛发亮,随即作出娇羞状垂眸说:“重华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熙儿自是信的,既如此,那身裙子没了我也不在乎了。” 郑重华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呵,陛下还让他费心哄着她,就这没脑子的蠢货,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找不着北,需要费什么心思? “重华哥哥,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若是迟了就不好了。” “好啊。” 一场生辰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派歌舞升平。 临近散宴,却横生意外。 “公主殿下!” “不好,临安公主中毒了,快传太医!” 第2章 真相反转,公主是冤枉的! 临安公主宫宴上身中剧毒,满宫哗然。 皇帝下令封宫严查。 傍晚时分,御林军围了披星殿,便是姜明熙的寝宫。 锦衣卫指挥同知曾拓拿着那条紫色衣裙,大步走进披星殿,来势汹汹,将裙子丢在姜明熙面前,冷厉质问。 “元华公主,我等查出临安公主所中剧毒为这套衣裙所染,而裙子是临安公主从你这里得到的,是你给临安公主下了毒?” 姜明熙脸色煞白,身子晃了一下赶忙否认:“什……什么?我没有!” 曾拓不信:“有没有,卑职查过便知,来人,将披星殿上下全部带走,严加审问。” 一声令下,一行锦衣卫一串而入,捉拿披星殿的宫人内侍,一时间人人自危,哀叫不断。 姜明熙又急又慌:“你们敢!我没有给临安下毒,你们不能这样,我要见皇叔!让我去见皇叔!” 曾拓冷冷道:“请公主好好待在披星殿,等卑职查出真相,自有公主见陛下的时候。” 言落,曾拓转身而去,披星殿的人也被强行带走。 姜明熙也被严加看管。 在两个锦衣卫的双双注目下,姜明熙越发慌惧不安,好似心虚。 不到一个时辰,紧闭的宫门打开,来的却是当朝皇帝。 昌平帝姜臻和,姜明熙的亲皇叔。 姜明熙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跌跌撞撞上前,扑跪在地上,委屈含泪,声声喊冤哀求: “元华参见皇叔,皇叔,元华冤枉,我绝不敢下毒谋害临安妹妹啊,我都不知道裙子有毒,一定是有人陷害我,请皇叔明察,还元华一个清白!” 昌平帝面含威严隐怒不发,沉声道:“罪证确凿,那条裙子是朕赐给你的,上面染了毒,若非你,难道还是朕让人下的?何况,你宫中的宫婢已经供认,亲眼看到你在裙子上撒了东西。” 姜明熙小脸煞白,摇头哆嗦道:“我没有……” 见她还否认,皇帝脸色阴沉道:“临安尚在昏迷,她身边的人也供认,是你叫她来,要借花献佛把裙子给她,裙子上染的本是慢性毒药,是柔妃生辰宴所用桑和酒的酒曲与此毒相辅形成剧毒,才害得临安毒发,若不然她今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顿了顿,皇帝怒然质问:“元华,你幼年失怙失恃,朕怜你,如此厚待宠爱你,你怎可恩将仇报,生此歹毒之心?” 天子一怒,威压慑人。 姜明熙吓得发抖,摇头甩泪,哽声申辩:“皇叔,我真的没有,临安妹妹是自己来抢我裙子的,我是被陷害的,我被皇叔百般疼爱,何以谋害临安妹妹?请皇叔明察啊……”小说 她这样说,皇帝脸色愈发难看,眯眼冷声道:“朕之前有所疏忽,也是刚才方知,临安骄纵,素来背地里欺负你,你一直隐而不发,实则对她生恨,才心生歹意要毒死她。” 姜明熙泪眼婆娑,脑袋摇得更猛:“没……没有……我不敢的……” 昌平帝满眼失望和痛心:“如今动机,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敢狡辩?朕精心教养你多年,怎么就养出你……罢了,看在你父皇的份上,以及临安有错在先,朕从宽处置,你……” 处置的话尚未说完,外面传来太监尖锐慌乱的声音,打断了昌平帝的话。 “陛下……陛下……” 一个内侍连爬带跑的冲进来,“陛下不好了,柔妃娘娘中毒了!” “什么?!” “柔妃娘娘中了和公主一样的毒,已经昏迷,且因中毒……小产了!” 昌平帝身形一晃,脸色大变。 “小产……爱妃竟有了孩子……” 又是同样的毒,柔妃也和临安一样,极其不喜姜明熙,曾诸多为难…… 他猛地厉目看向姜明熙,眼神狠辣得好似要杀人,指着她勃然大怒: “一定是你!你竟敢谋害了朕的女儿,还谋害朕的爱妃,谋害皇嗣,小小女子歹毒至极!来人,将她打入内狱,朕之后再处置她!” 一声令下,他大步而去。 姜明熙在后面声声喊冤求饶都无用,只能一边挣扎喊冤,一边被锦衣卫押入内狱。 。 柔妃中毒小产,元华公主下狱待罪,宫里宫外风波涌动。 虽然人证物证动机都有了,皇帝已经认定就是姜明熙下毒谋害临安公主,柔妃那边自然也是。 但姜明熙身份特殊,轻易动不得,他还是让人继续查,然后还得从宽处置。 一夜过去,经过十多个太医的穷尽所学联手钻研,临安公主和柔妃毒解了,真相也查出来了。 结果出乎意料。 锦衣卫指挥使孟怀生向皇帝禀报:“……属下查出,柔妃娘娘中毒时手上带着的珊瑚手钏含有和公主裙子上一样的慢性毒药,娘娘白日宴会上饮了不少桑和酒,当是酒曲与手钏上的毒相辅形成剧毒。” 皇帝吃惊:“朕记得爱妃的珊瑚手钏,是昨日朕赐给她的,也是前日送来的贡品。” 孟怀生回话:“正是,所以属下觉得太巧合,就让太医将同一批贡品检查过,确定七成的贡品都染上了慢性毒药,却不知为何一路从金川送来都查不出来,竟让毒物入了内廷,幸而陛下尚未触碰使用那些贡品。” 皇帝震惊起身,不敢置信。 一批有毒的贡品,竟一路从金川郡送来,层层把关查验都查不出有毒? 还轻而易举地就进了他的宫中,将他的爱妃和爱女都…… 若是他也用了贡品,昨日中毒的岂不是也得有他? 毛骨悚然! 孟怀生道:“陛下,由此可见,元华公主应是无辜受冤,只是不知为何,公主身边的人却供认公主下毒……” 皇帝当即色变:“立刻查!其中必是有人蓄意陷害,还有,马上去将熙儿给朕放了,你亲自去,替朕好生安抚她,朕稍后便去看她!” “臣,遵旨!” 。 姜明熙是高热昏迷着被送回披星殿的。 太医检查得出,姜明熙是因惊惧交加才致病昏迷。 这一昏迷,就是一日一夜,期间高热不下,险些垂危。 皇帝在柔妃和姜明熙这里两头跑,一个头两个大。 孟怀生奉命持续追查此案,又审了一遍披星殿的人,刑讯之下,口供改了。 孟怀生立刻前往披星殿禀告皇帝。 “……臣严刑审讯后,那个此前供认公主下毒的宫人才吐露实话,是被以家人威逼和重金利诱才供认元华公主下毒,她并没有看到公主下毒,而此前审问她的人,是指挥同知曾拓……” “临安公主那边的人,臣也提问了,说是临安公主并非元华公主相邀来拿裙子,而是得知陛下赐裙给元华公主,盛怒之下特意来抢的,是临安公主中毒后,皇后让她指证诬陷的。” 皇帝变脸惊问:“你的意思是,皇后竟然收买了曾拓沾染朕的锦衣卫?此次还将计就计污蔑元华下毒?” 孟怀生谨慎道:“臣……不敢妄断,陛下若要知晓实情,臣可去查。” 皇帝怒不可遏:“好啊,好一个皇后!竟然敢把手伸到朕的锦衣卫,竟然敢陷害元华,她难道不知道元华不可轻动么?!” 他当年趁着政变平乱,兄终弟及得了皇位,本也是名正言顺。 但国玺和兵符不知所踪,在大义名分上差了一截,一直被宗室质疑。 作为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女儿,他这个皇叔,是必须要厚待姜明熙的,否则便给了某些人声讨他的把柄。 所以明面上,他对姜明熙比亲生的临安还要宽容厚待。 可皇后竟敢! 无知妇人! 孟怀生道:“陛下,皇后娘娘如何臣不敢多言,但曾拓……怕是留不得了。” 皇帝发狠道:“自是留不得,你处置了就是,再有,贡品染毒一案事关重大,你务必亲自彻查,相关之人皆可提审,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查清楚,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是。” 孟怀生刚要走,想到什么,提醒皇帝道:“陛下,元华公主受冤一事,宫里宫外都瞒不住了,如今公主受惊病倒,流言已起,接下来必人心沸腾,您怕是要给一个交代了。” 皇帝头更疼了,烦躁道:“朕知道了。” 第3章 受害者?不,她才是执棋之人! 姜明熙昏迷一日一夜,是清晨醒来的。 守着她的宫人是陌生面孔,高兴道:“公主殿下,您可算醒了,可还觉得不适?奴婢这就让太医进来给您看看,让人去禀报陛下!” 宫人匆匆而去,很快太医进来,一番诊脉查看后,愁容满面地开药。 皇帝也很快到来。 “熙儿,你可算醒了,可让皇叔急坏了。” 姜明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无罪,不顾身体虚弱撑起身子,焦急惶恐:“皇叔,我没有下毒,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小说 说着,她便因为着急起身一阵眩晕,整个人趴在床边虚弱不堪。 皇帝忙上前扶起她,愧疚道:“朕知道不是你,锦衣卫已经查出与你无关,这次皇叔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放心,皇叔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姜明熙呆着了,怔怔的看着皇帝,似是不敢相信。 随后,她委屈后怕的哭了,不顾礼数的扑进皇帝怀里哭道:“皇叔,太好了,我终于清白了,我真的好怕……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以为我这次要死了……” 皇帝不自然的给她拍背,难得的有那么点愧疚。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侄女。 本就大病刚醒,又还没病愈,姜明熙哭了会儿就撑不住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 皇帝急了,太医忙又是扎针又是喂药,人才缓过来恢复了些精气神。 待恢复了些精神体力,姜明熙便等不及问:“皇叔,究竟是谁下毒?是谁要陷害我?我一直谨小慎微,不曾招惹得罪过谁啊。” 皇帝道:“是这次金川送来的贡品染了毒,那条裙子和柔妃所用手钏都有毒,朕还在让人查。” 姜明熙惊惑:“可是我宫中的人为何说看到我下毒?我也不曾主动送裙子给临安妹妹啊……” 这就为难皇帝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皇后,若是告诉姜明熙,便就得处置了。 皇帝想了想道:“是锦衣卫的曾拓,朕交代他查下毒之事,他查到裙子有毒便想就此交差,认定是你下毒,竟对你宫里的人屈打成招。” “临安那边,她本就是来抢你裙子才中毒,她身边的人不敢让朕知道她总抢你东西,怕朕追责她们,便推脱责任说是你主动送的,才造成如此误会,熙儿放心,皇叔会为你做主,曾拓和这些罪奴,都处死了。” 皇帝面露愧疚怜爱,抚了抚姜明熙的肩头:“是朕忙于政务疏忽了你,竟不知道临安那丫头一直都暗中抢夺你的东西,你也是太傻了些,怎的不告诉皇叔呢?皇叔会给你做主的。” 姜明熙委屈地瘪嘴,小声说:“元华跟皇婶说过多次,可皇婶说临安是妹妹,让我让着她些,何必那么小家子气,有次她抢了我母后留下的夜明珠,我求了皇婶,她推脱不肯帮我做主,可那是我母后的遗物啊,我想要告诉皇叔,可是皇婶说……” “说什么?” 姜明熙成滴的眼泪滚落,哽咽道:“她说皇叔很忙,让我切莫为这些小事为难皇叔,且后宫的事,皇叔也管不了,最后都是她管,我若是想在这宫里安生,就最好安分守己,我就不敢有异议了。” 皇帝那张脸,黑沉得令人胆颤:“皇后……简直是放肆!” 他知道皇后母女背着他对姜明熙不好,本以为皇后知道分寸,没想到…… 这个蠢妇! 姜明熙有些怕皇帝如此脸色,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道:“皇叔,你别生皇婶的气,也别去怪她,她是长辈,还是重华哥哥的姑母,我以后要嫁进郑家的……本是我不该,临安妹妹说得对,我本就是寄人篱下,有些东西不该是我的……” 皇帝反驳道:“谁说你寄人篱下?简直是胡言乱语,临安无知跋扈,她的话熙儿不要放在心上,你是先帝唯一的女儿了,是朕最疼爱的亲侄女,和临安一样尊贵,你放心,朕必不会轻饶了她们。” 姜明熙感动得嘴唇发颤,咬着牙不哭出来,却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更让人心疼了。 皇帝又拥着姜明熙安抚了下,等安抚好她,皇帝才起身对太医和一旁的内监吩咐: “好生照顾公主,昨日那些宫人内侍都受了刑不中用了,这里不能没人伺候,让内司局分派一批人来服侍公主。” “是,陛下。” 皇帝匆匆而去,不用想都知道,是去问罪皇后了。 姜明熙看着皇帝离开,虚弱的面容下,讥讽一晃而过。 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 皇后病了,要闭宫静养,暂不理事。 柔妃册封为贵妃,代皇后执掌宫权。 临安公主被罚禁足抄经。 元华公主受屈,特赐皇庄两座,温泉行宫一座,加食邑三千户,另赐黄金万两和珍宝无数,以作抚慰。 比起受冤入狱一场的虚惊一场,这样的封赏已经是超乎规格大赚一笔了。 所以,外面刚生出的舆论,直接被大幅度压下了。 大家更关注的,是贡品染毒的案子怎么回事,也盯着后续的追查结果。 。 就在外面拨乱纷纷之际,姜明熙正瞧着内司局送来的一群宫人内侍,面露为难。 皇帝让重选一批人来伺候她,内司局送来宫人内侍各三十人,让她从中挑选各十八个。 姜明熙精神恹恹的道;“我不大会挑人,还是王中官看着挑些好的留下吧。” 掌管宫人内侍分派的王中官弓着身子在姜明熙面前,笑容和气,恭恭敬敬道:“旁的臣为公主选即可,可近身伺候的人,日后是要随同公主回京的,还是要公主自己选合心的才好。” 姜明熙道:“我用惯了茯苓,她是用刑受伤了是吧?以后能让她回来么?” 王中官回话道:“公主殿下若想,她伤愈后自能回来,可别的就不行了,您还是得选两个贴身服侍的。” 姜明熙随手一指:“那就她们两个吧。” 两个被指到的宫人惊喜抬头,赶紧跪下。 “奴婢轻容(绯月),拜见公主,谢公主提拔。” 姜明熙嗯了一声,让她们起身。 王中官见她选了这两个,暗暗满意,又给选了十六个宫女和十八个内侍,就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这么一大群人,绯月去安置这些人做事,轻容留下守着姜明熙。 待殿内只剩主仆二人,轻容上前跪在姜明熙面前,恳切道:“拜见公主,奴婢总算能到公主身边伺候了。” 姜明熙坐起来,神色寡淡无波,轻声询问:“这批人,应当也有许多是陛下的人,具体哪些是还得再查探,你应该也被找过了吧?” 轻容回话:“是,他们让奴婢以后盯着公主的一举一动,若有怪异之处,立刻上报,还给吃了控制的毒药。” 姜明熙目光动容道:“委屈你了。” 轻容铿锵不畏道:“为公主大业,奴婢万死不辞,不觉得委屈。” 姜明熙闭了闭眼,似有不忍。 轻容禀告道:“公主,锦衣卫那边,曾拓已被处死,杨庆杰被拔擢指挥同知,杨大人让传话给公主,他必想办法将孟怀生拉下来,拿到锦衣卫的指挥使之位,好便于为公主做事。” 姜明熙思忖道:“孟怀生是陛下最信任的人,陛下式微时就已经追随左右,此人看着有几分仁厚,实则阴狠多疑深不可测,想对付他绝非易事,告诉杨庆杰,绝不可冒进,免得引起孟怀生的警惕,让他想办法得到孟怀生的信任,旁的先不论。” “是。” “再让杨庆杰传消息出去,贡品染毒一案,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切莫露出破绽,我费尽心机地策划这件事,已然安排得万事周全,若是再露了破绽打草惊蛇,以后可就再难行事了。” “奴婢下午就去找杨大人。” 姜明熙又叮嘱了几句后,绯月进来禀报。 “启禀公主,郑公子来探望公主,公主可要见?” 姜明熙敛去眼底的异色,抬眸惊喜急切道:“快,快让重华哥哥进来。” 第4章 借陆引的手,杀了郑重华! 郑重华进来后,姜明熙顾不得规矩,连遮挡的屏风也不让人摆了,直接让郑重华到自己床边坐下。 然后,泪巴巴地看着郑重华,随即就扑进他怀里,哭着说:“重华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这次必死无疑,再也见不到你了。” 郑重华僵了僵,抬手拍她的背安抚道:“怎么会?陛下那么疼你,即便你真的有罪,陛下也不会真的要你死的。” 姜明熙从她怀里出来,垂首落泪:“可是皇叔当时真的好吓人,贵妃娘娘还没了孩子,要是查不出真相,我就是残害皇嗣的恶人了,就算……就算皇叔不杀我,我也活不下去了的。” 郑重华眼底是不耐烦,面上强撑着耐心,伸手给她抹泪,“好了好了,这不是有惊无险了么?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可不好看,我还心疼呢。” 她这么一说,姜明熙当即就不哭了,吸了吸鼻子,抬眼含泪望着郑重华,一派楚楚可怜惹人垂爱。 然而,郑重华却并无心疼之意,而是问:“熙儿,你可知道陛下因为你,重惩了皇后姑母?连表妹也被禁足了,你跟陛下说了什么?陛下怎么会如此?” 他刚才去过皇后那边了,可皇后说是被养病,实则禁足,他根本见不到皇后。 去见过皇帝才知道,皇帝是因为姜明熙才对皇后发怒,这才来找姜明熙。 这次皇后和锦衣卫勾结陷害姜明熙的事情,皇帝没说,郑重华并不知道,就真的当皇帝是因为姜明熙才惩戒皇后母女。 可他壮胆问了皇帝具体原因,皇帝却只说皇后无知浅薄,合该受罚。 姜明熙作出心虚不安的模样:“我……我没说什么啊,是皇叔问我临安妹妹抢我裙子的事情,我才告诉他临安妹妹一直抢我东西欺负我,皇后娘娘坐视不管……” 郑重华愁眉责备道:“你怎能这样说?你可把姑母害惨了知不知道?我知道你因为表妹受了些委屈,可姑母疼爱女儿何错之有,亲疏有别,你不能让她疼你和疼表妹一样吧?你怎么能为这点事跟陛下告状呢?你真是一点也不顾及我啊。” 姜明熙变色,无措嗫喏:“重华哥哥……” “如今陛下动怒,皇后娘娘失了宫权,郑家也没脸,虽然表面上说是皇后娘娘病了,实则有心之人都看得出是惩戒,严重的还会影响太子,熙儿,你太不识大体了,你以后是要嫁给我的,不管做什么,都该为郑家和我着想才是。” 姜明熙听着,也神色急切起来:“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以前都为了你忍着的,这次是皇叔问了我才说的,我也不敢欺君啊,那重华哥哥,我该怎么做?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郑重华就等姜明熙这句话。 “你跟陛下求情吧,让他不要惩戒皇后娘娘了,还有,熙儿啊,我们也该成婚了,你让陛下早日定下我们的婚期,我想早些娶你回家,好好疼你。” 若非他祖父三年前去世,他要守孝,姜明熙两年前就得嫁给他了。 这次,姜明熙得了皇帝这么多封赏,等他把人娶回去,这些都是他的了。 姜明熙病容未退的脸上,新添几分娇羞:“我也想早些嫁给重华哥哥,做梦都想呢,我会跟皇叔说的,重华哥哥,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你以后可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对我好啊。” “这是自然的,我会对你比谁都好。” 郑重华信誓旦旦地保证后,又随意哄了她几句,便说有事,让她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她一走,姜明熙笑意淡去,眼底一片阴冷。 “轻容,准备笔墨纸砚。” “是。”轻容领命去准备了。 等轻容弄好了,姜明熙撑着虚弱的身体,去写了一封信,上书皇帝,请求宽容皇后和临安公主。 哦,顺便在书信后面提了一句,她想早些与郑重华成婚,请皇帝做主择期。 写完后,她蜡封好摁上私印,交给轻容:“你亲自送去给皇叔,刚才郑重华来了哄劝我的话,也大致禀报一下,得让皇叔知道,我有多痴恋于郑重华,已然为他神魂颠倒,被他牵着鼻子走。” 郑重华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分明是去见过了皇帝才来见她的。 既然想要试探她的态度,那就让他们得到想要的答案。 “是。” 轻容接过信,出去了。 轻容去找皇帝,绯月便进来伺候了。 姜明熙累了想睡觉,却不让她在跟前:“我要睡了,我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守着,更不喜被打扰,你出去守着殿门,没我的传唤不许进来。” 绯月应声退下。 姜明熙躺在床榻上,闭目欲眠。 快要睡着时,寝殿的窗户跳进来一个人。 听见微不可闻的动静,姜明熙眼睑之下,眼珠动了动。 那人轻步走来,没有丝毫声响。 他站在床前看着姜明熙片刻,忽的哂了一声。 “别装了,我知道你并未睡着。” 姜明熙眼帘微颤,起初不想‘醒’来,可在他的注目下,她最终还是睁开了眼,坐起来不安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我还病着,且这个时候随时会有人来看我,你不该来的。” 他嗤笑:“你确定你真的病了?我记得你的胆子没那么小吧?你若能轻易被惊吓到,怎么会敢对陛下一家心怀报复?暗中谋害皇嗣?” 当初她落到他手里任他拿捏,便是他亲眼见到了姜明熙害死六皇子的过程,抓住了这个把柄。 姜明熙僵着苍白的脸色,似乎没想到他会看出来。 男人坐在床边,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哂道:“你倒是聪明,借着这个机会,知道装病谋利,给自己谋得了不少好处啊。” 他丝毫没怀疑这场贡品染毒的阴谋出自她之手,只当她有些小聪明,知道顺势而为。 姜明熙也不装柔弱可怜了,咬唇倔强道:“这些都是我该得的,否则我岂不是平白受冤一场?” 他未置可否,盯着她须臾,暗下眸光,质问:“刚才郑重华来看你了?” 姜明熙错开目光后退一些,脱离了他的手,忐忑地点头:“……是,我出了这样的事,他作为我的未婚夫,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他眯起了眼眸:“只是看你?他没做点别的?他触碰你了么?” 姜明熙愈发不安,不敢看他,小声道:“他……他抱了我,还……还给我抹了眼泪……” 男人眸光泛寒,一把扣着她的手腕把人拉过来,阴鸷咬牙道:“你就任由他触碰你?姜明熙,我警告过你的,你是我的人,不许和他有任何暧昧!你那日公然与他牵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让他抱你?” 姜明熙挣扎不过,红了眼羞愤道:“陆引,你讲点道理,他毕竟是我的未婚夫,皇叔想让我嫁给他,我就只能爱慕他,他要触碰我,我能拒绝他吗?” 是了,此人便是淮南王世子,陆引,临安公主的未婚夫。 陆引厉目盯紧了她,要吃人的样子。 姜明熙壮胆与他对视,倔强道:“而且,我已经上书请皇叔择期,要与他完婚,莫说是抱,等我嫁给了他,更亲密的事都得做,你这都受不了,有本事推了你和临安的婚事,搅了我和他的婚约,把我娶了啊。” 陆引脸色阴沉了一瞬,旋即莫名笑了,将她放开,俊逸不凡的面容上,蒙着一层玩味: “姜明熙,你想嫁给我啊?” 姜明熙眸中盈着泪光,委屈又害怕地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嫁给你,不管嫁给谁都不能好过,若是真的嫁给郑重华,他发现了我已非完璧,我就完了。” 陆引扬眉,不置可否。 姜明熙低声说:“你知道我的婚事是皇叔的一个谋算,郑重华是奉皇叔的命令来魅惑监视我的,他刚才提及想要完婚,便就是皇叔的意思,我没得选……” 她忐忑的抬眸望着陆引,目露恳求:“可是我不能就这样嫁给郑重华,否则我不得好过是其一,他们也一定会查我与谁牵扯,皇叔会对我起疑,陆引,你能不能帮帮我?” 陆引凑近几分,轻轻抚着她不安的眉眼,眸光潋滟似笑非笑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想办法娶了你?姜明熙,你知道现在不可能。” 姜明熙抬手抓住他的手,眸色逐渐坚决发狠,咬牙道:“杀了郑重华。” 陆引闻言,面色惊变。 第5章 公主打了公主! 陆引冷笑:“你倒是敢想?你当他是蝼蚁?你想杀就杀?” 姜明熙咬唇道:“我自然是杀不了他,所以让你帮我啊,阿引,我是你的女人,你也舍不得我嫁给别人的,对么?” 陆引轻轻拍了拍姜明熙的脸颊,轻嗤:“对我耍弄什么心眼呢?” 姜明熙目光闪烁,随后凝着他,轻声道:“……我只是想要你怜惜我,如今我能信任依靠的就是你,这件事除了你,谁都帮不了我了,我也不信别人。” 她目光恳切,还隐含着几分期盼。 陆引稍愣,随即别开了眼,冷漠开口。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但是你最好管好你自己,莫要再与他有任何接触,否则,我绝不饶你。” 姜明熙松了口气,欣然笑着,乖巧地点了头。 陆引的手又伸过来,在她耳畔脖颈间游离,声音暗哑:“不过,想要我为你杀人,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嗯?” 姜明熙眼睑轻颤,被他的指尖撩拨得肌肤紧绷,她吞咽一下,紧张道:“你……你想让我如何?” 陆引低笑一声,不说话,抬起她的下巴,凑过来要亲她。 姜明熙推着他拒绝:“不行,今天不行……” 陆引脸色眼神都倏然冷沉下来。 怕他生气,姜明熙赶忙解释:“我现在还是病中,不是真的装病,我只是抓住机会让自己生病谋利,所以不可以那样,你若是……等我好了再给你好不好?” 陆引审视着她须臾,拿起她的手给她把了脉。 他医术不精,却也略懂皮毛。 脉象看,确实是病了,且大伤元气,还挺严重。 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做到的,对自己够狠。 姜明熙低下头,小声说:“我若是装病,是不能蒙骗皇叔的,那么多太医呢……” 陆引轻哼,凑过来附在她耳边,故作邪恶道:“病着也无妨啊,反正不用你出力,我不介意你病着。” 说着,便抓着她要亲她。 姜明熙吓得不轻,想要拒绝,可还是被他逮着狠狠地亲了一顿,根本无法拒绝。 就在她晕乎乎时,外面传来一些动静。 有人来闯,轻容他们在拦着。 姜明熙立刻清醒过来,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推开陆引着急道:“有人来了,你快走。” 陆引不悦地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对她狠狠道:“今日的就欠着,等你好了,加倍跟你讨回来。” 话落,他便迅速离开,消失在窗台那边。 人刚消失,寝殿门口便闯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人,轻容绯月她们一路拦着。 正是临安公主。 皇帝果然等着她的求情,这才多久,人就被放了。 刚被解禁就来了。 和那日来抢裙子时一个架势。 不长记性的蠢货! 临安公主一冲进来,就冲着姜明熙质问:“姜明熙,你这个贱人,你到底跟父皇说了什么?父皇竟然软禁我,还惩戒了母后!” 姜明熙强撑着坐起来,白着脸无力道:“临安妹妹,你……皇叔问我你总是抢我东西的事情,我不敢不如实说啊,我也没想到皇叔会惩戒皇后娘娘和你……” 见临安公主脸色难看,她赶忙找补:“不过我已经跟皇叔求情了,你不是也被放出来了么?皇后娘娘应该也没事了吧,你……你别生我的气。” 临安公主气急败坏地反驳:“谁要你求情!还有,什么叫我抢你的东西?我是父皇的女儿,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公主,你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有什么是你的?宫里的东西,只有我不要了才轮到你!” 姜明熙面容惨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红了眼道:“临安妹妹,你怎能说这种话贬低我?我也是皇室的嫡公主,皇叔说我和你一样尊贵,我还是你姐姐,你……” 临安公主:“可笑至极!姜明熙,这话你也信?父皇跟你客气,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是我父皇施舍宽容你才能有今日,你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竟敢跟我比?你配么?” 姜明熙趔趄了一步,好似刚被皇帝的安抚鼓励生出的心安,又被临安公主击个粉碎。 她跌坐在床边,脆弱苍白得好似要碎了一样。 见她这副可怜样儿,好似故意惹人垂怜似的,临安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每每都想磋磨她。 于是,她咬牙走过去,想撕碎姜明熙这令人作呕的面目。 见她这架势,轻容和绯月赶忙上前挡在姜明熙跟前,阻拦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我家公主还在病中虚弱得很,您不能欺负她,否则陛下会怪罪的!” 临安公主怒极:“滚开,你们也敢拦本公主?还敢抬出父皇压我?活腻了??” 轻容和绯月都拦着不让她靠近姜明熙,只是都颇为紧张,好似很怕临安公主降罪,但是不敢不护主。 临安公主咬牙怒视她们,可也冷静了些,到底没不由分说地对姜明熙如何。 姜明熙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临安妹妹,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气我跟皇叔说了那些实话让你和皇后娘娘被罚,应该也气我连累你中毒,明明应该中毒的是我,可你抢了裙子,也算替我受了无妄之灾……” 她抬眼,透过轻容和绯月之间的缝隙看向临安公主,轻声劝道:“可是皇叔本就生你的气,刚罚过你,是我求情你才能解禁,你现在若是动我,皇叔会更生气的,你可别犯傻啊。” 她不说这些话还好,临安公主本来都冷静下来了,眼下又被这些话激起了怒火,更甚于刚才。 而且姜明熙也提醒了她——裙子! 明明裙子赐给了姜明熙,理应姜明熙中毒才对,她是替姜明熙遭罪了的! 她就不该遭这个罪的! 都是姜明熙的错! 临安公主气得扭曲了脸,指着姜明熙大骂:“你这个虚伪的贱种,简直该死,都是你害我中毒,要不然中毒的就是你,你还敢跟我炫耀你在父皇面前得脸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她理智全无,用力拨开轻容和绯月,直接扑向姜明熙,对姜明熙又打又踢,嘴里骂骂咧咧,不堪入耳。 轻容和绯月大惊失色,赶紧上前阻拦。 “临安公主不可啊,快放开我家公主……” “快住手啊,这样会出人命的……” 姜明熙也惊恐失声道:“临安妹妹……你干什……啊,好疼……啊……求你不要……啊——” 里面动静起,外面的宫人内侍纷纷冲进来,见到里面的场景都惊呆了。 一个锦衣男子也随着一起跑进来,见状大惊怒叫:“绰儿,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他赶紧上前,拨开阻拦无果的轻容和绯月,一把将临安公主扯开丢在地上,救下已经昏厥的姜明熙。 男子惊忙大叫:“熙儿!熙儿……太医!快传太医!” 临安公主被丢在地上后,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脑子突然就清晰了,都顾不上生气自己被丢地上了,反而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大慌。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她面容失色,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就打算跑。 男子放好姜明熙后,余光看到她要跑,当即下令:“立刻拦下她!” 一声令下,周围正惶恐不安的宫人内侍们不敢耽搁。 临安公主被拦了去路。 第6章 喜大普奔,临安公主被打了二十杖! 临安公主心慌气急地朝他们吼:“你们干什么?竟然敢拦本公主!滚开!” 然而,没人让开。 男子走了过来,温润板正的脸上,尽是怒意。 临安公主转身过来,见他怒然而来,有点害怕有点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地挺直腰板。 她声声质问:“太子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为了她欺负我么?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此人便是当朝太子,姜明旭,皇后嫡子,临安公主的同母兄长。 姜明旭怒道:“孤没有你这样丧心病狂心肠歹毒的妹妹!” “你……” 临安公主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会这样说她。 姜明旭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太医看过了熙儿,孤再禀明父皇处置你!” 这时,本就在偏殿候命的太医过来了,见到姜明熙不省人事,满身狼狈凌乱不说,脸上还多了伤痕,吓得忙上前诊脉检查。 查看后,太医回禀道:“回禀太子殿下,公主本就虚弱,刚才又被……外力损伤,还惊惧交加病邪入体,情况不妙。” “如何不妙?可会伤及性命?” “倒也不会,臣这便给公主施针固气,再以参荣丸为她补气养元,应当无碍的,就是可能过后,公主又得发热了,而且之后更得精心养护。” 姜明旭急道:“那还不快治她?旁的且不论,务必保全她性命!” 太医赶紧应下,然后开始施针,将一颗以诸多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续命神药参荣丸塞进姜明熙嘴里。 姜明旭看着姜明熙虚弱不堪的苍白面容,以及错落在脸上和脖子上的红肿淤青和抓痕,尤为不忍。 想到造成这一切的人,他心下怒意更甚,转身走向临安公主。 临安公主被来势汹汹的姜明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 可她被几个宫人和内侍拦着,退无可退了。 姜明旭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往临安公主的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大殿。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好似没人了,可殿内有不少宫人内侍在看着这一幕。 大家都震惊不已,太子素来温和宽仁,今日竟然为了元华公主掌掴临安公主?! 当真是公正无私。 临安公主别着脸,白皙的脸迅速红肿,她感觉什么东西炸开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可还是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颤手捂着火辣辣发痛的脸,不敢置信:“太子哥哥,你……打我?为了姜明熙,你竟然打我?!” 姜明旭面色慑人:“你该打,熙儿受冤入狱,本就刚大病了一场还没好全,她以德报怨为你求情解你禁足,你倒好,竟然跑来这里打她,你简直是狼心狗肺,她若有个好歹,你当父皇会饶了你?” 临安公主天塌了一样,崩溃恨极:“那又怎样?她活该,她就算死了,父皇难道还能杀了我这个亲女儿给她陪葬么?你竟然为了她打我,你不是我的哥哥,我要去告诉母后,你等着,母后不会饶你的!” 她捂着脸就想跑出去。 可没能跑出去,给拦着了。 姜明旭冷冷道:“这次母后也帮不了你,来人,将她拿下,送回她的宫殿禁足,等候处置!” “是,太子殿下!” 临安公主叫嚷着怨恨不满的话,可还是被几个内侍宫人强行拖走了。 皇帝得知姜明熙出事,赶着来了。 来了才知道,竟是刚被解禁的临安公主跑来,把姜明熙打了一顿。 见着姜明熙这惨状,皇帝吓得不轻。 轻容跪在地上回禀:“临安公主责怪公主跟陛下告状,害得她和皇后娘娘被陛下责罚,也怨怪公主在陛下那里得脸为她求情,还怪公主累得她中毒,便不顾奴婢等人的阻拦,将公主暴打了一顿。” 皇帝气得脸都绿了:“放肆……简直是放肆至极,这个逆女啊!来人,立刻去,将这个逆女给朕打二十杖!给朕打狠一点!” 立刻就有人领命去了。 太子姜明旭欲言又止,想求情又咽了回去。 今日妹妹确实是太过分了,若是不打这一顿,很难对熙儿和外面交代。 太医这会儿也起了针,把脉后松了口气,走过来跪下禀报。 “陛下,太子殿下,公主已然无性命之忧,只是公主体弱脉虚,参荣丸药性猛,相冲之下当会高热一场,不过好生照顾便可,不会有大碍了,” “公主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只是皮肉轻伤,臣过后会备一些药膏给公主用,定会让公主早些好起来。 皇帝和太子都松了口气。 皇帝走到床边坐下,满目愧疚和怜爱:“朕真是对不住元华,让她接连经受无妄之灾,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般模样,若她有个好歹,真不知该如何跟先帝交代。” 太子道:“父皇且宽心,熙儿已无大碍,她素来心性柔软乖巧懂事,也不会怪您的,先帝也不会,您一向是把熙儿视若亲女的。” 皇帝似是被宽慰到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朕政务繁忙,你和元华素来情分深厚,你便多来看看她陪陪她,临安那边你也约束管教好,今日之事,切不可再有。” “是。” 皇帝又对太医和披星殿的宫人内侍严令:“你们都好生照看公主,今日发生的事情,切不可传出去惹来非议,谁敢多舌,杖毙!” “……是。” 过场走完,皇帝走了。 接着,宫里宫外传遍,临安公主去了一趟披星殿,不知道做了什么,被陛下下令廷杖二十,陛下还厚赏了元华公主许多东西。 但是临安公主将元华公主打了一顿的事情,却封锁消息无人得知。 于是,大家都诸多猜测,却猜不出个所以然。 更多的是感叹陛下对元华公主的厚待,竟连亲生女儿都比不得。 临安公主总不会对元华公主怎么样吧,加上才中毒痊愈,就算姐妹两个闹出些矛盾也不至于惩戒太过,却被陛下如此重责,可见对元华公主的看重和偏爱。 之前的那些元华公主姜明熙被亏待的舆论,彻底被压下去了。 。 之后,姜明熙确实发了一场高热,烧得人仿佛要没了似的,退热后昏睡了一夜,凌晨将要天亮的时候才醒来。 姜明旭亲自守着,等着姜明熙醒来。 见她醒了,姜明旭松了口气笑道:“熙儿,你可算醒了,感觉可还有哪里不适?” 姜明熙强撑着起身,惊诧迷惘:“太子哥哥?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郫县办差了么?” 她是真意外,这个时候,姜明旭不该在庆城宫中的。 太子道:“孤昨日刚回来,听说了这几日的事情,得知绰儿怒冲冲地来寻你,便赶着来你这里,没想到见到绰儿对你……” 他说到这里,很是惭愧。 姜明熙似是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赶紧抬手摸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确定了自己确实被打了。 她后怕地哆嗦了下身子,嗫喏着嘴,红眼颤声问:“那……那是太子哥哥从临安妹妹手里救了我么?” 太子无地自容,都没脸点头说是。 他的亲妹妹如此作孽,他何敢说自己是救人?分明是赎罪和补偿。小说 姜明熙很是后怕地小声啜泣:“一定是了,幸好太子哥哥及时赶来,否则我怕是……我还以为会被临安妹妹打死了,她太凶狠了,像是想要我的命……” 太子忙安抚道:“熙儿,你受委屈了,这次受了如此无妄之灾,还被她这样欺负,你放心,她已经受了重惩,父皇和孤都会约束好她,日后必不敢再欺负你。” 姜明熙苍白的脸变得不安:“重……重惩?皇叔又罚她了?” “嗯,父皇下令廷杖二十。” 姜明熙反应极大,惶恐道:“这……这不可啊,已经打了吗?一定不能让临安妹妹受这种重责,不然莫说她必会恨我入骨,皇婶也必定不会轻饶……” 此话说出,她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失言,赶紧噤声捂嘴,懊悔不已。 太子却听清了,陡然色变。 第7章 挑拨离间,皇后和太子母子反目。 太子盯着姜明熙沉声问:“熙儿,孤知道绰儿骄纵任性,暗中必定欺负你,孤一再管束也无用,便都让母后严加管教她,可她却屡教不改……” 他目光尖锐,咬字愈加用力:“你告诉孤,你刚才这样说,是不是母后也对你不好?父皇说之所以惩戒母后,是因为母后不贤无德,是不是与你有关?” 姜明旭身为太子住在东宫,又忙于学业和政务,无暇过问宫里的事情。 以前姜明熙隐忍不发,皇后等人惯会粉饰隐瞒,所以许多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姜明熙赶忙摇头说:“没有,皇婶对我很好,很好的……” 太子难得凌厉:“熙儿,跟孤说实话!不许撒谎!” 他疾言厉色的,姜明熙有些吓到了,怔怔的不说话。 过了会儿,姜明熙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皇婶……不喜欢我,不管临安对我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帮我做主,反而纵容临安抢我东西欺我为乐,还……还要挟恐吓我不许告状,不然她绝不饶我,我很怕她……” 太子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至极。 果然。 刚才他去给母后请安,问及母后为何惹怒父皇被夺了宫权,还被以养病为由禁足,母后声声埋怨,说还不是姜明熙那个祸害挑拨离间。 他不信,一向善良乖巧的熙儿会挑拨,果然他没想错。 母后怎的还有脸说这种话? 姜明熙抓着姜明旭的手臂,焦急恳求: “太子哥哥,皇婶是你的亲生母后,我知道你素来疼我,可是你不要为了我去惹她不高兴。” 她低下头去,掩去艳羡和无奈,轻声说:“她其实没有错的,临安妹妹是她的亲生女儿,我只是侄女,哪个当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我也不会讨她欢心,她不帮我也是应该的。” 她这样,太子很是心疼:“熙儿,你不是觉得她没错,你是怕孤若为你去找她,她以后会对你更不好吧?” 姜明熙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可在太子的注目下,无法违心。 太子见状,更加有数了:“你放心,孤一定会护好你的,有孤在,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欺负受委屈。” 姜明熙闻言,满目动容:“太子哥哥……” 太子拍了拍姜明熙的肩背,温言细语的安抚:“别担心,也别乱想了,孤先传太医来给你复诊,然后给你传膳,你先吃些东西,好好养病,旁的都交给孤。” “嗯,谢谢太子哥哥。” 太医来了后,复诊一番,确定姜明熙已无大碍,只需要安心静养一些时日,好生用药便可。 之后,又传膳给姜明熙用。 姜明熙身体虚弱,吃了点膳粥便又要休息了。 瞧着姜明熙睡着后,太子吩咐人看着姜明熙,便冷了脸,怒冲冲的离开了披星殿。 他走后不久,轻容进来替了绯月,守在姜明熙身边。 “公主,太子去找皇后了。” 姜明熙睁开眸子,平静无波的望着上方的帷幔顶,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冷笑,极尽讥讽。 她有气无力的轻喃:“他一直以为郑皇后贤德温柔,母子之情也素来深厚,如今这一遭,美好的母亲变得丑恶狠毒,即便不会母子失和,也得生出隔阂了。” 皇后和太子不和,可不只是母子不和那么简单,牵扯的是朝堂,是皇帝和郑家! 不枉费她这么多年的伪装经营。 “公主可要给他们添一把火?” 姜明熙微摇头:“不必,凡事过犹不及,做多错多,就让他们闹腾吧,我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需要好生养病即可。” “是。” 。 太子来寻皇后时,皇后刚从临安公主那里回来。 昨日临安公主被杖责二十,皇帝下令重责,直把人打的皮开肉绽最终晕厥。 事后,临安公主羞愤欲绝,闹腾个没完,伤口几度撕裂。小说 皇后因是养病的名义惩戒,并没有和临安公主一样被皇帝解禁,而是依旧被禁足‘养病’,得知女儿遭此大难还不肯好好就医,也顾不得了,直接跑去守了女儿一夜。 回来后问了宫人,得知太子一夜都守在披星殿,皇后对这个儿子,不满到了极点。 见太子来了,皇后一改往日的慈母柔情,怒然嘲讽:“太子还知道来,本宫还以为,你只认姜明熙那个贱种是妹妹,浑然忘了自己的亲妹妹了。” 太子错愕:“母后,您怎么能这样说话?” 郑皇后尖锐道:“本宫怎么说话了?哪里又说错了?你害得你的妹妹被廷杖重责,还守着姜明熙一夜,却不来看看你妹妹,不顾你妹妹死活,如今你还来做什么?本宫怎么会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 太子难以置信,痛心道:“母后,您怎么能说这种罔顾是非毫无道理的话?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你说什么?” 这个逆子,竟然如此说她! 太子道:“绰儿被父皇杖责,是因为她犯了错,她恩将仇报,竟然将还在病中的熙儿打得险些没命,难道不该罚么?熙儿因为我的亲妹妹遭此横祸,儿臣不该守着她么?” 郑皇后怒笑:“什么恩将仇报?分明是姜明熙恶意挑拨,陛下才惩罚本宫和绰儿,还假模假样的求情施恩,怎么,我们母女还得感恩戴德了不成?” 太子也忍无可忍,厉声叱问:“难道熙儿说错了么?您这些年没有苛待她?绰儿没有欺负她?您敢说您这些年善待她了么?” 郑皇后噎住,脸上闪过心虚。 太子看在眼里,愈发的失望。 果真如此。 他以前怎么就那么轻易被蒙蔽?一叶障目的以为自己的母亲贤德美好,以为妹妹只是单纯骄纵…… 都是假的。 太子痛心疾首:“母后,熙儿年幼便失怙失恃已经够可怜了,父皇厚待她,不仅是为了安抚上下,也是因为怜她,您也是母亲,您也有儿女,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孤女?” 皇后恼羞成怒道:“够了!太子,你这是在指责本宫?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是皇后,是你的母亲,你这是大逆不道!” 太子无畏于皇后的怒火,只觉得心痛愧悔。 “母后,您太让儿臣失望了,您身为皇后却持身不正,也确实难以统领后宫,父皇的处置正好,您接下来,还是好好养病自省吧。” 听见这番义正言辞的话,皇后豁然变色,站起来咬牙问:“你什么意思?你不打算给我本宫求情了?” 太子昨日回来后,见过皇帝便来见皇后,当时以为皇后当真受屈,以为其中有误会,原本说了过后会帮皇后求情,让皇后免于责罚收回宫权。 可如今…… 太子傲然铿锵道:“是,儿臣不会求情,还会建议父皇,罚母后抄经自省。” 皇后脸都绿了,勃然大怒:“你这个混账不孝的东西!” 她抓起一旁的茶盏,直接砸向太子,太子没躲,稳稳站在那里,被砸到了额头。 茶盏落地碎裂,太子被砸到的地方也破皮沁血。 第8章 婚期定下,秋猎将至。 皇后大怒太子被砸,周围站着的宫人们纷纷跪下。 皇后没想到自己会一气之下砸伤太子,惊了一下,手都在抖。 太子抬手摸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血迹,冷笑:“母后狰狞可怖的样子,当真陌生,儿臣竟然一直以为母后贤德善良,竟是一直想错了,一叶障目,可笑至极。” 皇后刚有一丝后悔愧疚,立刻被太子击散,难堪大怒,指着殿门大叫:“你——滚!你给本宫滚!本宫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太子还真走了,满目失望的看一眼皇后,转身而去。 皇后气得脸都扭曲了。 挥手砸了桌上的东西,她气得都要岔气了:“逆子……逆子!本宫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东西!” 皇后的贴身侍女非烟赶紧屏退左右,上前安抚皇后:“娘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太子殿下也是被蒙蔽挑唆了,他一向是孝顺的。” 皇后被非烟一提醒,立刻捋清了,“对,都是那起子贱人的挑唆,这个该死的姜明熙,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样,惯会迷惑人心,要不是她蓄意挑拨,陛下不会如此生气,太子也不会如此忤逆。” 非烟恭维道:“娘娘圣明,那元华公主往日惯会隐忍,没想到心机如此深沉,还颇有心计,竟然借着这次的事情,挑拨陛下和太子对您不满,还害得公主遭罪,实在可恶至极。” 她这么一说,皇后更加恼恨。 她不觉得自己以前不善待姜明熙有什么错,也不觉得她女儿欺负姜明熙有什么不对。 那个贱人抢走了她最珍爱的东西,姜明熙既为其女,就该被她和她的女儿踩在脚下! 这个姜明熙,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如今苟存一条贱命,就该好好伏低做小,竟然敢告状,敢让她夫妻龃龉母子不和。 该死! 皇后满目憎恶,咬牙道:“本宫要杀了她,以前顾着陛下留她一命,如今是留不得了,正好如今她病着,整日都要喝药,你去,让人在她的药中加减各样药材的用量,让她就这么病死吧。” 药这种东西,用量多一点少一分,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也是能要人命的! 非烟赶忙劝道:“娘娘不可,若她轻易死了,陛下会彻查,可不一定瞒得住,如今娘娘与她水火难容,但凡她出事,陛下必定会怀疑您的。” 皇后不悦道:“那你觉得该如何?难道本宫要忍下这口气?由着她继续挑拨离间兴风作浪?” 非烟道:“娘娘,您忘了么?她和大公子是有婚约的。” “是又如何?” 皇后神色嫌恶,她一直不满这桩婚事,可陛下坚持,兄长和侄子都欣然赞成,说什么这桩婚事另有用意,她只能忍了。 可她如此嫌恶的贱种,合该扔去勾栏任人作践,怎可嫁去她的娘家,成为郑氏一族的宗妇? 非烟低声道:“奴婢听闻陛下有意为他们择期完婚了,您不如推一把力,让他们快些成婚。” 皇后脸一沉,不悦道:“你在说什么?本宫巴不得取消这桩荒唐的婚事,岂能去促成?” “娘娘不妨想想,若那元华公主嫁出宫去,还去了郑家,您想要磋磨她也好除掉她也罢,不有的是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的法?” 皇后是听完非烟的话,不免牵动了几分心思。 是啊,既然现在不能除掉姜明熙,还改变不了这桩婚事,不如就真的让姜明熙嫁去郑家。 那可是她娘家,她嫂子郑夫人与她关系极好,如此,她想收拾姜明熙,可就方便多了。 而且人到了宫外,想要除了她,可比宫里方便得多。 皇后勾起唇,扯出一抹阴狠的笑:“你去,给柔贵妃传话,让她跟陛下吹点风,尽快定下婚期,婚期越快越好。” 非烟忙道:“是,奴婢稍后就去。” 。 不过两日,皇帝来看姜明熙的时候,告诉姜明熙,她和郑重华的婚期择定了。 九月二十。 如今是七月下旬,还有不到两个月,于一国公主的婚事而言,有些仓促了。 其中必有人推动。 皇帝道:“朕明日就下诏宣告此事,朕已经命人回京着手准备你们的婚事,定让你风光无极的出嫁。” 姜明熙有些羞涩腼腆的低下头,小声说:“多谢皇叔厚爱费心。” 皇帝笑道:“朕是不舍得你嫁出去的,可你年岁不小了,因着三年前郑老公爷去世,才耽误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你和重华那小子两情相悦,想必也是想早些嫁给他的。” 姜明熙脸色愈发熏红,羞道:“元华都自己奏请皇叔择期完婚了,自然是想快些嫁给重华哥哥的,皇叔明明知道,就莫要取笑元华了。” 皇帝满意道:“你喜爱他就好,不枉费朕给你千挑万选的定了他,以后嫁给他了,好好和他过日子,有朕在,你定能一切顺遂无忧。” 姜明熙听出来了皇帝的意思。 或许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只要她安分乖顺好好过日子,就会留着她,善待庇护她一生。 可惜了,她是不能如他所愿了。 “皇叔放心,元华会和重华哥哥好好过的。” 皇帝点头道:“嗯,还有半个月就是秋猎,也是一场盛会,你好生养病,到时候一起去凑凑热闹吧。” “可是元华不懂骑射,怕是……” 皇帝摆手:“无妨,就去凑个热闹,也没让你和大家伙儿一起骑马狩猎。” 姜明熙笑颜绽开,忙高兴道:“是,元华多谢皇叔。” 皇帝很喜欢姜明熙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姜明熙的脑袋,像是在摸一条狗。 之后,他满意的走了。 目送皇帝出去,姜明熙感恩高兴的笑意瞬间散去。 她思索权衡良久,叫来轻容吩咐:“让杨庆杰今晚来见我。” “……是。” 晚间,杨庆杰潜入披星殿。 作为锦衣卫的精锐,还能被升任指挥同知这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他自然很有本事,武功高强是其一。 姜明熙只觉一阵夜风拂来,抬眼看去,透过殿内随处垂落的纱幔,只见一个面容俊逸透着邪气的年轻男子赫然立在那里,身着一身青黑色莽服。 此人便是当下锦衣卫指挥同知,杨庆杰。 “属下杨庆杰,参见公主殿下。” 见杨庆杰恭恭敬敬的跪下叩首,姜明熙放下手里的书:“平身。” “谢公主殿下。” 杨庆杰起身,却依旧躬身站着。 纱幔的质地颇有玄机,外面看里面朦胧不清,从里面看出去却是一览无遗。 姜明熙打量着他道:“许久不见你,倒是看起来比之前威风许多,有那么点儿云衡跟我说的,你邪魅如狐的风采了。” 她提起的云衡,是江湖有名的杀手组织往生阁的阁主,也是她的人。 确切的说,是她父皇留给她的人。 杨庆杰笑了,刚刚不笑的时候还挺像个样儿,一笑起来,邪魅什么的都见鬼去了,竟然有点憨厚腼腆。 “嘿嘿,多谢公主谬赞,其实属下也没这样的,是阁主夸张了。” 姜明熙:“……” 她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正色问:“如今庆城中有多少我们的人??” 第9章 策划刺杀,恶心一把郑重华。 杨庆杰回话:“回公主,按照阁主的意思,不论公主人在何处,所在之地必得有足够的人随时候命,必要时护公主周全,所以庆城这边有不下百人,且多是阁中高手。” 顿了顿,杨庆杰问:“公主可是有吩咐?” 姜明熙若有所思:“不下百人……足够了。” 杨庆杰好奇,却不敢多问,只静候吩咐。 姜明熙手上轻搓着寝衣衣袖的暗纹,语调沉肃:“传我命令,调派百人,于秋猎大典,刺杀皇帝。” 杨庆杰一惊,忙道:“公主,只怕很难成事,皇帝身边除了锦衣卫和御林军,还有皇家暗卫暗中保护,想要杀他,百人怕是无法成事。” “我不需要他们成事,我只需要生乱,让这场秋猎变成一场乱局。” 听了姜明熙的话,杨庆杰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 姜明熙道:“你传我命令,让云霜亲自安排,务必把这场刺杀的性质,定为金川郡乱党行刺,与金川贡品染毒一案的背后扯上关系,我要为不久之后的金川之乱,添砖加瓦。” 云霜,是云衡的妹妹,兄妹两个的父亲,是先帝,也就是姜明熙父皇的心腹。 杨庆杰恍悟道:“属下明白了。” “告诉他们,尽量避免伤亡,不必执着刺杀皇帝,只要制造乱象和恐慌,目的达到后及时撤离。” “是。” 姜明熙看向杨庆杰,叮嘱:“在孟怀生手底下,务必谨慎行事,他眼睛毒着呢,你只管做好锦衣卫指挥同知该做的事情,莫要节外生枝,为今你最要紧的,是得到他和皇帝全然的信任。” 杨庆杰道:“这些公主让轻容转达过,属下谨记。” “那就好,退下吧。” 杨庆杰恭敬的跪安,后又是一阵凉风卷起殿内纱幔,杨庆杰已消弭无影。 姜明熙拿起书卷继续看着,端着聚精会神的模样,好似一直就在看书,没有人来过。 片刻,轻容轻步进来,端来安神茶给她。 姜明熙接过喝了,听轻容低声禀报:“公主,奴婢收到命令,让奴婢收了绯月以作耳目,一并监视公主的一举一动。” 当日姜明熙随手指了轻容绯月,轻容是自己人,绯月是因为站在轻容身边被指到的,只是寻常宫人。 所谓寻常,也不过是调派仓促,还没来得及掌控。 从小到大,姜明熙身边的人,便都是监听她的耳目。 姜明熙将空碗递还轻容,稀罕道:“你说我,都多乖巧无害的人了,怎么就非得把我盯得这样紧呢?究竟是我这么多年装得不够好,还是他们太多疑?” 轻容不知道怎么接话。 监听得厉害又如何?公主还不是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以先帝陛下留下的人,经营谋划出了自己的势力? “既传令与你,你便照做就是,别跟她透露不该透露的。” “奴婢明白。” “我乏了,服侍我就寝吧。” “是。” 。 秋猎之前的两日,郑重华又来看姜明熙。小说 彼时姜明熙已经病愈,难得今日阴天,不晒不热正宜出门,姜明熙就和郑重华去游园散心了。 郑重华又想牵着姜明熙了,却被姜明熙躲开了。 郑重华皱眉,故作调笑:“怎么?熙儿妹妹这是害羞了?不喜欢我牵着你了?” 姜明熙低着头小声说:“宫里人来人往的,会被人看到的,我怕会有不好的传言,说我不知羞……” 郑重华拍了一下手中折扇,打量着姜明熙轻笑:“这样啊?那以前怎的就不见你怕?我们是未婚夫妻,还有一个多月就成婚了,谁能说什么?且以前不都这样,你也挺喜欢的啊。” 姜明熙咬了咬唇,脸红扑扑的,扭捏道:“太子哥哥日前来看我,特意叮嘱了,让我婚前莫要与重华哥哥在殿内独处,也莫要太过亲近,于名声不好。” 涉及太子的态度,郑重华倒不好说什么了。 他倒是突然责备道:“太子表兄倒是疼你,听闻他这段时日都没去看过姑姑和临安表妹,说是忙,倒是有心来瞧你,你怎么也不劝劝他,让他莫要与姑姑他们置气?” 姜明熙略显无措:“我……我怎么劝啊?太子哥哥不让我过问,说这是他和皇婶的矛盾……” 郑重华不赞成道:“若非因为你,他也不会和姑姑表妹有什么矛盾,还闹得如此严重,你怎么就劝不得?” 姜明熙神色一怔,随后显得有些难过和不安:“重华哥哥,你……你这是在怪我么?” 郑重华还没说话,她就接着委屈起来,一派惹人心疼的模样。 “明明皇叔和太子哥哥都说我没有错,为什么你却这样责备我?上次听你的,我都和皇叔求情了,皇叔也放了临安,可是……” 她越说越委屈不满:“可是临安却跑去将我打成那样,我还险些没了性命,明明不是我的错,皇叔他们都不怪我,你怎么还能怪我呢?你……你真的心里有我么?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呢……” 郑重华没想到姜明熙会突然计较这个,眼下划过懊恼,故作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熙儿妹妹,我只是希望你能和姑姑和表妹他们好好相处,莫要闹得太僵。” 姜明熙低下头揪着袖子,忍不住愤懑道:“我一直都和她们好好相处的啊,之前我敬重皇婶,让着临安,是为了不给皇叔添麻烦,也……” 她抬眼看了一眼郑重华,小声说:“也为了你,可我一再退让,她们都不领情,对我变本加厉的欺压,我能如何?” 说着,她还挤出了两行泪,委屈轻啜,颇为惹人怜爱。 郑重华对她的斤斤计较懊恼至极,却不敢说她什么,只得故作慌乱的认错安抚;“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熙儿妹妹你委屈了,是我不好,我不勉强你去劝说了,熙儿妹妹别放在心上。” 姜明熙还有些不高兴,别过头去使小性子。 郑重华是不会哄姜明熙的,本就不喜欢她,只是奉命迷惑她而已,不耐得在她身上花心思。 他瞟见不远处盛开的月季花,忙走去给姜明熙摘花。 姜明熙余光瞥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转瞬即逝,因为郑重华折了花去而复返了。 他举着那朵花献宝似的哄劝姜明熙:“熙儿妹妹,重华哥哥给你折了花,是那里最美的一朵,你看在这朵花的份上,就莫要与我计较了好不好?” 姜明熙一如既往的好哄,立刻便笑颜开来,接过花就一脸羞涩的别在头上,和那些精致的头面头饰格格不入,本来还不错的装扮,瞬间令人乏味。 她还尤不自知,巴巴的看着郑重华。 “重华哥哥,好不好看?” 俗! 郑重华满心的嫌弃。 他实在不懂,生长在宫廷的公主,还是如此美貌,却如何打扮自己都不懂。 她就不会觉得,这么一朵红粉相称的月季,别在她发髻上很突兀俗气? 好好的一只凤凰,为何总是有着山鸡的喜好呢? 郑重华勉强挤出一抹赞美的笑,好言道:“好看的。” 姜明熙腼腆羞涩的垂眼笑着,娇柔道:“谢谢重华哥哥,这花熙儿很是喜欢。” 郑重华趁机拿下她发髻上的花,塞进她手里:“既然喜欢,就别戴在头上,万一不小心掉地上多不好?还是拿着吧。” 姜明熙喜滋滋:“也是,我要拿回去让宫人插在花瓶养着,这可是重华哥哥送我的呢。” 郑重华松了口气。 两个人正要继续往前走,却看到了前方的亭子里,坐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 陆引! 第10章 姜明熙,你可真是个妖精! 陆引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曲着一条腿搭在跟前,又一只手搭在靠栏上,姿态尤为闲散自得。 姜明熙的脸色在看到陆引的一刹那变了变,又强行恢复如常。 郑重华只是略微诧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引。 陆引目光定在姜明熙脸上片刻,没错过她的紧张不安,随后瞥向郑重华,啧了一声,一气呵成地站起来,走出亭子。 他一边转着扇子一边悠哉而来,端得一派懒散恣意的模样,不太正经。 尤其他衣服又黑又红的相得益彰,显得人更加昳丽风华。 他还噙着一抹看笑话似的讥笑。 开口便直冲姜明熙:“元华公主真是好兴致,搁这跟未婚夫卿卿我我的,看来病和伤都好了,可惜了本世子的未婚妻临安公主,拜元华公主所赐,现在还没好呢。” 浓浓的讽刺挖苦。 姜明熙白了一下脸,辩解道:“陆世子,临安是自己犯了错,皇叔下令廷杖的,不是我的错。” 陆引呵笑:“难道不是因为元华公主你,临安公主才受罚的?” “可是……” 陆引晃了一下扇子,用力搭在另一只手上,不耐道:“你甭扯谁对谁错,就说是不是因为你吧?是的话就别说这些没用的,本世子护短,也不是个讲理的人,不管这些对错是非。” 姜明熙咬了咬唇,低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微微后退了一下,有些怕陆引。 陆引虽是质子,却很受宠爱纵容,在京城的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小霸王,颇为混不吝,对姜明熙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尤其临安公主欺负姜明熙的时候,他还会帮腔,由着临安公主高兴,从不掩饰对姜明熙的不喜。 姜明熙表面上,是有这些怕她的。 郑重华一向不愿和陆引起冲突,反而因为陆引是淮南王世子,加上和临安的婚约,要与陆引交好的,所以不想帮姜明熙。 但是姜明熙是他未婚妻,他看着姜明熙被陆引欺负不管,不妥。 他索性将姜明熙护在身后,对上陆引谴责道:“陆世子,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要和一个弱女子计较这些?何况,元华公主身份在你之上,你莫要太过放肆了。” 陆引冷笑:“临安还说她表兄疼她,也不过如此,你倒是向着你这个未婚妻啊,她把你的姑姑和表妹害成这样你还护着她,看来郑大公子还是个情种呢。” 郑重华僵了僵,转头看了一眼姜明熙,略显为难。 陆引见郑重华说不出话来,冷呵一声,晃着扇子走来,打算越过他们两个离开。 却在途经姜明熙身侧的时候,停下脚步,侧头瞥了一眼姜明熙手上的花,又看向姜明熙的脸,不客气地嘲笑贬低。 “真是庸俗。” 然后,悠哉地晃步而去了。 姜明熙脸色煞白,腿软得险些站不稳。 身后跟着的轻容忙上前扶着。 郑重华见她一副后怕的模样,对她的怯懦胆小有些不喜,佯装担心地叫了一声:“熙儿妹妹。” 姜明熙勉强道:“我……我没事的,重华哥哥,我们回去吧,我累了,不想继续散心了。” “好,我送你回去。” 郑重华敷衍地将姜明熙送回披星殿,就匆匆离开了。 在郑重华身影消失在殿门时,姜明熙笑容瞬间冷却,手里的花也随之揉作一团,掉落在地。 她垂眸看着手上因为揉花沾上的些许花汁,接过轻容地上来的帕子,擦了个干净。 她佯装疲惫道:“我乏了,要小憩。”小说 轻容和绯月道:“奴婢服侍公主小憩。” 两丫鬟给姜明熙卸下头饰发髻,净面之后换好寝衣,放下殿中的层层纱帘,这才收拾好出去,在殿外候命。 临出去前,姜明熙递了个眼神给轻容,让她守好殿门,轻容会意颔首。 两个人退下后,殿门紧闭。 姜明熙躺下闭目。 不多时,她感觉自己被注视着,睁眼便看到陆引站在她床榻前。 和之前见到的不同,他换了一身玄青色锦袍,看着沉肃内敛,和在外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呼吸声都没有一样,此时看着她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件精美的物件儿。 姜明熙与他对视了一眼后,急忙别开目光,撑着身子坐起来。 陆引歪了歪头:“你料到我会来?” 姜明熙轻咬着唇点头:“……猜到可能会。” 陆引抬步上前,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笑着,却不达眼底:“那你有没有猜到,我为何会来?来了会做什么?” 姜明熙吞咽了一下,小心解释道:“我今日没有和他接触,这段时间,也没和他独处过了,不曾让他触碰过我。” 陆引满意地笑了,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颊,轻柔的声音透着几分愉悦。 “真是乖啊。” 姜明熙眼睑颤了颤。 他的手,从她脸颊一路向下,撩着她的衣襟,凑近几分哑着嗓音问:“身体都好了?” “好……好了。” 陆引也不废话耽误时间了,欺身就吻上了她,将她压在榻上。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 一番酣畅后,姜明熙依在陆引的怀中,面颊微醺,眼尾泛红,可见刚才经历了一番激烈情潮。 陆引餍足的半眯着眼,手轻轻在她裸露的香肩上摩挲,声音懒散的道:“我打算在秋猎时,取了郑重华的性命。” 姜明熙抬眼,小声说:“你安排得妥当么?可别落下什么疑点,我和他婚期已定,他这个时候出事,但凡有疑,我都会有麻烦。” 陆引哂了一声:“我做的事,你还不放心?你若不放心,不如自己想办法好了。” 姜明熙怕他生气,忙按着他的肩头,抬头看着他的眼,恳切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我就是……谨慎一些,毕竟此事与我干系重大。” 陆引凝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与我也干系重大,你是我的人,你以为我会想让你嫁给别人?” 姜明熙目光窃窃地望着他,求证道:“那是不是你本就想杀了他的,便是我不求你帮忙,你也会动手除掉他?” 陆引没回答,而是突然揽着她的身子往下一按,两个人的身子立刻贴紧得犹如一体。 他狠狠亲了她一顿,然后狠狠地盯着她,嘲弄懊恼地说了一句。 “姜明熙,你可真是个妖精。” 姜明熙低头贴在他肩上,咬唇低声辩解:“我才不是妖精,我又没有勾引你。” 陆引轻嘲一笑。 他想到什么,随口问她:“即便我杀了郑重华,你也这个年岁了,皇帝还是会再给你选一个驸马,下一个,你也要这样灭口么?” 第11章 秋猎大典,郑重华出事。 姜明熙轻咬唇,有些迷惘的犯难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能嫁给郑重华,后面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引揉着她的头发,望着帷幔顶若有所思。 姜明熙又抬头看他,小心忐忑地问:“若是我能想办法拖延婚事,你会想办法和临安退婚,娶我么?” 陆引回神,低下眼睑看她,半含调笑:“就这么想嫁给我?” 姜明熙抿嘴,执拗地问:“你会娶我么?” 陆引只是静静看着她,没回答。 得不到他的回答,更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姜明熙黯然垂眸,贴在他胸膛上肩窝处,低声轻喃:“我是你的人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嫁给谁。” 陆引搂紧了她,语气沉笃:“以后的事再说,你既然知道你是我的人,就记住了,不许让别的男人碰你。” “……好。” 她的乖顺,让他很满意,陆引又翻身按住了她,再来一场云雨。 云消雨歇,陆引精神焕发,姜明熙趴在床榻上不想动。 陆引自行穿好衣裳,坐在床榻边抚了几下她光滑细腻的背,有些爱不释手。 他一边抚摸她一边道:“等郑重华死后,我会想办法传扬你克夫的名声,到时候再让人给你算一卦,你再故作恳切地表个态,皇帝大约不会再给你指婚了。” 姜明熙抬起头,巴巴地仰望着他:“那我要是有了克夫之名,你以后怎么娶我?” 陆引漫不经心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先料理了接下来的麻烦要紧。” 姜明熙再度黯淡。 陆引在她肩窝处轻嗅,面容享受,压低声音道:“我走了,你休息吧,除掉郑重华后,我再来寻你。” 之后,他撤了在她身上抚摸的手,穿过层层纱幔走向窗台那边,之后便消失在窗台那处了。 他走后,姜明熙眼中柔情散去,恢复冷寂,无喜无悲。 她起身披上寝衣,找了避子药来吃下,又燃了香,掩去寝殿内欢爱后遗留的气味,才传唤轻容进来。 “适才魇着了出了些汗,身上粘腻不舒服,让人备了热水来,我要沐浴。” 轻容:“是。” 很快热水送来,姜明熙用了很多花瓣和沐浴香精,把自己泡在水中,搓了许久。 像是要搓去什么污秽的东西。 。 两日后,八月初八,秋猎大典。 皇室子弟和那些世族百官家的公子姑娘们都纷纷参与狩猎比拼,连太子和三皇子也去凑了热闹。 大徵王朝女子并不卑微,秋猎是盛事,未婚的女子也是可以参与其中比拼的。 姜明熙不会骑射,自然无法上场,所以衣着精致华贵地陪坐在皇帝下方的席位上,只做旁观。 众目睽睽之下,她和郑重华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都道他们两情相悦天作之合,大家看在眼里都信了。 皇帝一番言辞后,让人抬来了今次秋猎的彩头。 是一把特殊材料锻造的弓,此弓质地极佳却并不重,还极为趁手,比寻常的弓威力大得多,男女皆可适用。 喜好骑射打仗的人,看到了无一不喜欢。 可谓价值万金,很是罕见。 皇帝宣称:“谁能射杀今日猎场中的猛虎,便可得此弓。” 大家兴奋起来,参与秋猎比拼的皇室和各家儿女都各自上马,策马入了猎场,群马奔腾席卷起一地烟尘。 一个个势在必得,立志寻到猛虎,射杀之。 他们去狩猎了,留下的人开始饮宴等待,欣赏歌舞,一派祥和热闹。 姜明熙乖巧地坐在席位上,与大家或看歌舞或说说笑笑不同,她一直看着那把作为彩头的弓发呆。 上面,与皇帝坐在一起的柔贵妃见她一直看着那把弓,眸光流转,轻笑出声:“元华公主一直看着陛下作为彩头的那把弓作甚?莫不是也想要?” 她突然扬声发问姜明熙,大家都纷纷看来,皇帝也是。 姜明熙被点名,怔愣了一下,便有些羞怯道:“贵妃娘娘目光如炬,这把弓瞧着好看,元华自然也是想要的。” 说着,她略有遗憾道:“只不过元华不争气,不善骑射,不能参与狩猎,只怕是无缘了。” 柔贵妃面容娇艳芳华万丈,眼下却隐有些刻薄,盯着姜明熙道:“公主只是瞧着好看才喜欢么?还以为公主瞧着这把弓,想起了什么呢。” 柔贵妃问这话的时候,皇帝也隐隐审视着姜明熙。 姜明熙确实想到了些事情。 这把弓,是她幼时,父皇让人精心锻造的,打算送给她母后的礼物。 然而,弓还没锻造好,一场政变突如其来,一切都变了。 姜明熙只在父皇亲手画的图纸上,看过这把弓的大致形状,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没想到真的锻造出来了,皇帝却拿来作为彩头! 皇帝是什么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姜明熙迷茫不解:“贵妃娘娘这话何意?元华能看着这把弓想起什么?” 除了已经死的,没什么人知道她看过这把弓的图纸。 她也不能看过。 因为她当年历经变故后,就因为大受惊吓病了一场,烧得险些没命,人也糊涂了。 好了以后就忘记了很多幼时的事情,人也从聪颖大胆,变成了如今的柔弱怯懦。 贵妃默而不语,她边上的皇帝笑道:“是朕之前和贵妃说过,这是先帝留下的物件儿,朕特意选了来作为今日的彩头,许是贵妃见元华你一直看,以为你想起了这把弓的来头吧。” “也是朕思虑不周,想着先帝骑射乃是大徵翘楚,觉着用先帝的荣光嘉奖今日得了头名的人很是不错,却没想到元华会喜欢,早知如此,朕应当将这把弓给了你的。” 说着,皇帝还一副思虑不周地自责,还有些为难:“只是朕已经说了这是彩头,若是朝令夕改,只怕不妥……” 姜明熙忙起身道:“皇叔不必如此,元华只是觉着这把弓好看,是想要的,不过元华不通骑射,要了这把弓也是摆着玩儿,实属浪费,用来嘉奖今日头名正好,也算物尽其用了,父皇在天有灵,也必会乐见其成。” 皇帝满意道:“倒也是这个理儿,元华很是懂事,这样吧,晚些,朕让人选些先帝别的物件给你送去,权作补偿。” 姜明熙又想要又故作矜持:“皇叔言重,这哪里用得着补偿?不过元华是父皇的女儿,若是能再得父皇之物实乃心之所愿,元华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皇叔。” 她欣然笑着感恩戴德的模样,落在皇帝眼里,自然是舒心的。 皇帝笑道:“坐下吧,且好好等着今日狩猎的结果,重华那孩子骑射都是上佳,或许他能得了今日的头名,若是如此,你们将要成婚,这把弓不定也还是你的。” “是!” 姜明熙坐下,一副期待的样子,心不在焉地看看台上歌舞,又看看猎场的方向,似乎真的盼着郑重华能赢得今日的彩头。 宴席上的这些人看着姜明熙叔侄两个一番言谈,都神色各异。 有的不明就里,觉得姜明熙当真受宠。 而有的,只觉得这元华公主真是单蠢无知。 一轮歌舞后,就在几个胡女打算上来献艺时,猎场入口那边传来骚动。 出事了! 所有人纷纷看去。 一个禁军士兵匆匆跑来,进了宴席后跪下大声禀报: “陛下,不好了,郑大公子的马受惊发狂,郑大公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又中了误射的箭,受伤了!” 皇帝大惊:“什么?” 郑家的人也纷纷惊变。 姜明熙也猛地从席位上起身,脸色煞白不敢置信。 她晃了一下后,顾不上和皇帝打招呼,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正好几个士兵抬着受伤的郑重华也到了宴席入口,撞上了往外跑的姜明熙。 映入姜明熙眼帘的,是郑重华苍白的脸,和肩下的一片鲜红,一支箭正穿透着郑重华的身体。 “重华哥哥!” 姜明熙扑了过去,又慌又急的,直接压在了郑重华的伤处,把还在他体内的箭压歪了。 郑重华:“啊——” 二次伤害,达成。 第12章 姜明熙中了陆引的箭。 姜明熙浑然未觉自己压歪了箭,忙问:“重华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叫得这样痛苦?” 郑重华痛得都要气绝了,哪能回答她? 一旁的禁军副统领何参嵘提醒:“公主,您压着郑大公子身上的箭矢了,还请挪开一下。” 姜明熙赶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压歪了箭矢,大惊失色:“我……对不起对不起,重华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弄疼你,你……太医,太医快来啊……” 见郑重华痛苦得脸色惨白,要死了一样,姜明熙惊忙叫太医。 这时,皇帝等人也匆匆出来了,随着的还有两个太医。 见着郑重华伤成这样,皇帝脸色很难看,赶忙让人检查救治,都顾不上抬去帐子了。 太医赶紧救治郑重华,又是把脉又是检查伤口,给郑重华止血和止痛。 姜明熙在一旁,急得哭了,比郑家人还着急伤心。 谁看了不说一句用情至深? 皇帝叱问禁军副统领何参嵘:“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马会发狂?便是马受尽摔了他,又怎会中箭?” 猎场是禁军负责清理和防卫,却出了这样的事,禁军首当其冲要被问责。 何参嵘忙跪下回话:“陛下息怒,这箭是陆世子射的,当时郑大公子的马发狂的厉害,现场一片混乱,郑大公子根本控制不住马,陆世子便要射杀那匹马救郑大公子。” “只是没想到就在陆世子要射杀那匹马时,郑大公子正好被马甩下马背,又那么巧的挡住了那支射杀马的箭……” 如此,当真是无心之失了。 皇帝闭了闭眼,问:“陆引呢?” “误射了郑大公子后,那匹马便飞奔而去,陆世子说怕它再误伤别人,追去射杀那匹马了,让臣跟陛下说,他自知有过,过后会来请罪。” 皇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连郑家的人在一旁听了,都不好责怪陆引,毕竟不是故意的,也是一片好心办了坏事。 太医检查完了郑重华的伤势,正要跟皇帝回话。 突然! “陛下小心!” 一声疾厉呼喝,几抹暗影闪现,其中一个在皇帝前方跃过,挥刀一砍,一支箭被打落在地。 若稍晚片刻,这支箭会射进皇帝的脑袋。 有暗箭!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全部呆滞震愕,无法反应过来。 “有刺客,护驾!” 为首的暗卫一声令下,周围的御林军纷纷围了上来,锦衣卫和其他暗卫也从各处疾冲而来,层层围住了皇帝和周围的这些贵人们。 保护圈刚围好,无数暗箭从周围而来,又一个个人中箭倒下。 只见周围空旷的草地之后树林之中,不断涌现手持弩机的黑衣人,动作不断地放出冷箭。 三层防护配合得当,一部分挥刀砍箭,一部分护着皇帝等人,又不断有禁军从猎场那边闻声而来。 刺客也越来越多,而且明显都是高手,一眼看去竟数以百人! 一些在持弩不断放箭射杀保护圈的人,一些已经冲上来对保护圈的人发起了攻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打斗迭起,砍杀不断,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原本牢固严密的保护圈也被打乱了。 惊惶惨叫此起彼伏。 这些没有去猎场,反而留在宴席上的贵人们哪个不是养尊处优的?哪里遭得住这样的乱象? 有几个人吓得惊叫不断,纷纷四下逃窜。 御林军和锦衣卫都顾不上那些找死的人了。 “护驾,护卫陛下回行宫!” 皇帝和柔贵妃立刻被护着往行宫的方向去,那些没散开的贵人们也在其中被护着。 郑重华也被抬着跟上了,姜明熙惊惶不安的跟在一边,又急又怕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因为是被抬着的有些碍事,郑重华被落在了后面,保护得没有那么好了。 突然,抬着他的其中一个护卫中箭倒下,担架也倒了下去,郑重华直接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重华哥哥!” 姜明熙赶忙停下扑在郑重华身上,急得不行。 郑重华摔落在地,姜明熙也停下了,移动的护驾保护圈那里,不知道是谁急忙叫道:“元华公主,快跟上啊!” 姜明熙没有自己跟上,而是和另一个抬担架的侍卫一起,打算拖上郑重华跟上。 然而就在他们刚扶起郑重华的时候,姜明熙眼尖看到了远处树林之中,一个人影站在枝叶遮挡的树干上,隐约在拉弓搭箭。 接着,暗箭脱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射向郑重华。 姜明熙眼见箭矢逼近,睚眦欲裂,毫不犹豫的就一个转身,挡住了足以射杀郑重华的一箭。 “公主!” “元华公主!” “元华!” 姜明熙侧低着头,看着自己肩下刺入身体的箭和不断涌出的血,又抬头目视前方,嘴角得逞似的扯了扯,然后闭眼倒地。小说 姜明熙中箭重伤,又是一片骚乱。 密林边的某棵树的树干上,陆引眼见姜明熙挡住了自己射杀郑重华的那一箭,瞳孔紧缩,手中的弓险些拿不稳摔落。 他心跳骤停,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她怎么敢! 。 不久,乱局平息,刺客四下逃离,秋猎盛会却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秋猎遭受刺杀作乱,还是这样大规模的围追刺杀,这样的挑衅,等于是在皇帝的脸上狠狠踩了一脚! 皇帝大怒,下令彻查,并不惜一切代价追捕诛杀逃走的刺客。 帝王之怒,难得一见。 皇帝连下几道敕令后,顾不上自己压惊,赶忙又去了暂时安置姜明熙和郑重华的宫殿。 太医在全力救治他们,尤其是姜明熙。 这场刺杀死伤不少,但是其中最尊贵的便是姜明熙了。 她是绝对不能死的。 皇帝忙着善后,柔贵妃就在姜明熙这里替皇帝坐镇,皇帝到了后,柔贵妃忙上前行礼。 皇帝忙问:“爱妃,元华如何了?” 柔贵妃敛去眼底的异样情绪,回话道:“太医刚拔了箭,还在处理伤口呢,陛下别担心,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皇帝却不放心,让传太医来问。 很快,为首的太医匆匆出来,赶忙禀报:“陛下放心,公主虽伤重,却也并不是致命伤,如今臣等已经为公主拔箭止血,公主性命无碍了。” 皇帝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性命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太医道:“只是公主伤重,还失血过多,血气大亏,只怕伤好后还是会体虚体弱,又得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了。” 皇帝道:“只消性命无碍,其他都是小事,你们务必救治好公主,为她安排好后面养伤和调养滋补的事宜,记住了,公主不能有碍。” “臣明白!” 这时,柔贵妃一个眼神示意,一个太监端出一个托盘从一旁出来,上面是一支折断的箭,箭头那一截上染满血迹。 这就是刚才从姜明熙身上拔出来的箭,因为要折断才好拔箭,所以成了两段。 柔贵妃道:“陛下,此箭有异,适才太子看过,说这不是刺客所用的弩机短箭,而是秋猎比拼中所用的箭矢。” 闻言,皇帝脸色骤变。 第13章 贼喊捉贼的陆世子。 射伤姜明熙的,竟然不是刺客,而是参与秋猎的人?! 为了公平起见,狩猎比拼中,所有人用的弓箭都是统一准备的,全都一样,分辨不出是谁的。 皇帝死死盯着托盘中染着凝固血迹的箭矢,一想到这支箭险些要了姜明熙的命,他便怒火翻涌。 他没多在意姜明熙这个侄女,更多的是防范警惕和利用,没多少真心。 可是姜明熙是不能轻易有事的! 他需要姜明熙这个活牌坊。 先帝在位十几年,任用贤能善谋人心,很得人望拥戴,哪怕他登基十三年皇位稳固了,军中朝中忠于先帝的人仍有不少,多有实权之人。 那些人都盯着他怎么对待姜明熙这个先帝遗孤,一旦姜明熙过得不好,必会不满于他。 他也要让大徵上下的臣民知道,他有多宽厚仁善。 即便是之前贡品染毒一事牵扯到姜明熙,他也没想过对姜明熙怎么样,反而是要宽恕姜明熙,好踩着姜明熙博取名声。 如今倒好,姜明熙险些没了命! “元华是为了重华挡箭受伤,那人当是想要射杀重华的,可不管如何,竟然敢趁乱谋杀,还误伤元华,简直罪该万死!查!给朕彻查!” “是。” 皇帝令下,立刻有人领命而去。 柔贵妃忙劝道:“陛下息怒,所幸元华公主并无性命之碍。” 皇帝点头,也只能庆幸这点了。 这时,太子从隔壁郑重华那里回来。 见皇帝在,忙行礼,神色凝重得死了娘似的。 太子刚才原本守着姜明熙这里,在姜明熙被拔箭止血无碍性命后,就去看郑重华了。 瞧着郑重华伤势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匆匆回来这边。 皇帝问:“重华如何了?” 太子回话:“已经在处理伤口,无性命之忧,只是伤情较重失血过多,后面得仔细养着了。” 皇帝点了头,却没松缓多少。 郑重华虽也要紧,但是最要紧的,还是姜明熙。 太子道:“父皇,儿臣觉得今日表弟之事,除了熙儿所中的箭矢之外,还有一可查之处。” 皇帝神思凝起:“且说说看。” 太子道:“狩猎的马都是御马苑精心养着驯好的,怎会无缘无故发狂?还那么巧是表弟的马,那匹马和御马苑那边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皇帝点头道:“不错,朕过后会派人往这方面查,但是那匹马发狂甩下重华后便狂奔而去,不是说陆引去追去射杀了?现在如何了?” 这个,眼下事情繁乱都顾不上了,太子不知道,旁人也不知。 一旁的内侍官付兆安上前道:“陛下,今日横生乱像,陆世子和那匹马当下情况如何尚不知,可要奴婢传召陆世子来问?” “去,传召陆引。” 付内官当即躬身出去。 然而付内官才出去片刻,又匆匆回来。 “陛下,陆世子求见。” 皇帝愣了一下便让陆引进来。 原来陆引本就正在来见皇帝,付内官出去便遇上了。 不同于往日的随性恣意,当下的陆引,面色略有焦急,头发还有些乱,衣袍也不及往日整洁。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无法随性恣意了。 “臣参见陛下,见过贵妃,太子。” 皇帝盯着陆引问:“陆世子,朕听闻是你误伤了重华,后又追去射杀那匹马?” 陆引:“回陛下,臣确实误伤了郑大公子,当时想要射杀发狂的马,没想郑大公子会动马背上摔下来挡了那支箭,臣虽无心却有过,也是臣箭术不精,任由陛下责罚。” 皇帝疲惫叹气:“既是无心,朕也不好罚你,等重华好了,你与他赔个罪便是,到底是自家人,他当不会与你计较。” 顿了顿,皇帝问及要紧的:“你不是追去射杀那匹马了?马呢?” “臣便是为此而来,陛下,那匹马已经被臣射杀,臣检查了马,发现马鞍之下藏有针,当是骑马时针因马鞍下沉刺进皮肉,才导致马因痛发狂,马发狂之事,必是另有阴谋。” 果然! 皇帝脸色冷沉,稳了口气对太子道:“太子,此事交给你去查,御马苑里的人,全部抓起来严加审讯,尤其是接触过那匹马的人,朕倒要看看,谁如此大胆,敢在秋猎大典谋杀重华。” “儿臣领命。” 太子担忧的看了一眼里面,虽然担心姜明熙,可刚才拔箭后,就知道姜明熙性命无碍了。 他深吸了口气,便匆匆去办事了。 陆引随意的瞥了一眼内殿的方向,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陛下,臣听说那个……元华公主也中箭了,还伤的挺厉害?” 皇帝幽幽叹气:“是伤得挺厉害,幸好已经救治过来,性命无虞。” 陆引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然后点头,啧了一声:“这两个人不愧是未婚夫妻,受个伤都扎堆了,还真是有缘有分的。” 皇帝正色道;“兹事体大,不可随意调侃。” 陆引挑眉,哦了一声,却神色散漫,明显对此不以为意。 皇帝却没怪他,当做没见到他的轻慢。 陆引不喜姜明熙,甚至是讨厌的,皇帝是知道的,这是好事。 柔贵妃站在皇帝身边,眼尖看到陆引的手上有血:“陆世子的手受伤了?” 皇帝闻言看去,刚才只顾着正事,倒是没注意陆引手上的血。 陆引抬手看了一下,不甚在意:“追去射杀马时,拉弓太急不慎弄伤了手心和手指,小伤而已,多谢娘娘关心。” 刚才出来回话的太医还在,皇帝看了一眼了陆引的手,吩咐太医给他处理。 陆引也就却之不恭了。 太医给陆引处手上的伤时,内殿出来一个太医,跪下禀报姜明熙的情况: “公主殿下的伤口已经处理好,只是伤势颇重且失血过多,血气大亏,接下来得好生养伤,等伤势好转,再行辅以药膳滋养身子了。” 陆引眼睑微垂,面上淡淡的好似事不关己,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置于膝上,下意识的握紧。 给他处理伤的太医注意到了他那只手突然地攥紧,看了一眼过去,以为是自己处理伤口时重了力道,忙轻了些。 皇帝听了太医的话彻底放心,站起来走进内殿,柔贵妃也忙跟上。 陆引看了一眼进去的帝妃,眸光微动,继续垂眸让太医给他包扎。 好似浑不在意。 内殿已经收拾好了,但是浓浓的血腥气和药味十分刺鼻。 姜明熙争昏迷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到就让人心疼。 皇帝再对这个侄女不在意,看着她这样躺在榻上,也是有些怜惜的。 跟着皇帝的柔贵妃见状,眼里涌动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令人难以窥探。 然而,也没人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 皇帝看过姜明熙后,对柔贵妃道:“元华有伤,接下来一段时日是不能移动回宫了,且留在行宫这里养伤吧,重华也是,爱妃要好好安排,不可疏忽了。” 这里是猎场旁边的一座行宫,平时都只是闲置着,眼下突发事件有人受伤,才到这里来暂时落脚。 柔贵妃福身:“陛下放心,臣妾定会安排妥当,那陛下今夜是要回宫里,还是暂留行宫?” 皇帝道:“回宫吧,今日发生了这样大规模的刺杀,刺客都逃走了不说,能潜入那么多刺客,只怕有人与刺客乱党里应外合,朕若留在这里,只怕也不安全。” 柔贵妃松了口气。 皇帝思忖道:“朕稍后就起驾回宫,让太子留下坐镇,也照顾好元华他们,追查今日这些事的进度,便都禀于太子,出了结果再跟朕禀明。” 付内官恭敬道:“奴婢去命人准备回宫事宜,再派人去跟太子殿下转达陛下的意思。” 皇帝嗯了一声。 付内官匆匆出去。 皇帝又坐了会儿,嘱咐轻容等人和太医照顾好姜明熙,便带着柔贵妃出去了。 陆引还等在外面,见皇帝出来,上前单膝跪下:“陛下,臣请陛下允许臣暂留行宫,协助太子一起调查今日之事。” 第14章 生命不止,搞事不断。 皇帝定睛看着他一瞬,本能的狐疑道:“你素来懒散惯了,让你办点什么事儿都惯会躲懒,怎的如今倒是自己撞上来了找事儿了?” 陆引有些别扭的道:“郑重华受人谋害却被臣误伤,臣虽无心之过,却也不能说全然无过,总得在这里看着他醒来脱险才可安心,也正好协助太子追查今日之事……” 说着,他很是不爽的磨了磨牙:“臣也想知道,臣阴差阳错的,险些帮了谁的忙。” 有人要杀郑重华,他要救郑重华却也害了郑重华,可不就是帮了幕后之人的忙? 皇帝听着,不疑有他,点头叮嘱道:“既如此,你也留下尽一份心力吧,不过今次事件兹事体大,你得听太子的话,莫要与平时一样桀骜胡闹。” 陆引咳了一声:“陛下放心,臣知道轻重,平时是懒散不羁了些,遇到正事儿不会胡闹的。” 皇帝嗯了一声,带着柔贵妃离开,先去看了隔壁的郑重华,安抚了几句郑家的人,又叮嘱人照顾好郑重华。 之后,回銮的队伍准备好了,皇帝携柔贵妃和一部分皇亲贵族的人,在层层护卫下,浩浩荡荡的返回庆城。 剩下的一部分,或死或伤的都留下了,还有一些人留下来照顾伤者处理后事。 猎山行宫,也被禁军严密把守着,这里除了姜明熙和郑重华,还有好些受伤的人也在养伤。 行宫外,支起了一些帐子,安置着此次刺杀枉死的贵人,等待各家的人弄回去办后事。 。 姜明熙是翌日下午醒来的。 太子正在忙,得知姜明熙醒来匆匆赶来。 此时姜明熙已经吃了点膳粥,恢复了些许精气神,正靠躺着,由着轻容服侍喝药。 突然,听到屏风外面脚步匆匆,接着,便看到太子疾步从屏风一侧进来,行至床榻边。 “熙儿,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 问出后面的问题,太子便有些懊悔,瞧他问的什么废话问题,熙儿伤成这样,感觉能好么? 姜明熙抬眼看来,面上没什么血色,苍白的唇扯出一抹无力的笑:“太子哥哥,我……我没事了,别担心。” 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太子更心疼她了,上前去接过轻容端着的药,坐在床榻边,亲自给姜明熙喂药。 本来也就只剩几口了,很快就喂完了。 喝完药,姜明熙都顾不上吃蜜饯去苦味了,抓着太子的手问:“太子哥哥,重华哥哥怎么样了?我问了轻容,她说重华哥哥还在昏迷,她也不知详情……” 郑重华那里,郑夫人亲自守着,还有昨夜皇后派了身边的人来一并守着,轻容自然是探查不得。 太子忙道:“熙儿放心,表弟只是受伤后被颠簸摔落加重了伤势,比你要严重些,但是性命无虞,太医说最迟明日便能醒来。” 姜明熙怔怔的,随后反应过来了,庆幸得红了眼,笑着呢喃。 “性命无虞就好,性命无虞就好……” 太子见她这般痴,很是无奈道:“熙儿,你怎么那么傻?竟然以身挡箭,你可是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虽说表弟很重要,可你是公主之尊,不用你为他如此豁出性命,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姜明熙溢出泪光,无力无措的说:“我……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到有箭射来,本能的就挡了,太子哥哥,我……我太害怕失去重华哥哥了,没想那么多……” 太子伸出手去擦拭姜明熙眼角的泪,道:“孤知道你对他用情至深,可是熙儿,任何人都不足以让你不顾性命,总归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姜明熙喃喃道:“可他是我的未婚夫啊,我为他做任何牺牲,不都是应该的么?” 太子脸一沉:“谬论,谁告诉你这是应该的?” 姜明熙轻抿苍白的唇,小声说:“没有人告诉我,可是重华哥哥总说,我以后要嫁给他,让我为他考虑,为他忍耐,为他……” 她垂下眼帘,愈发小声,柔弱无力中还带着几分情意绵绵:“他说女子对男子最诚挚的真心,就是付出一切,我觉着也是,而且,我爱慕重华哥哥,为他死我也愿意的。” 太子脸色一变:“他竟然和你说这些话?” 姜明熙抬头,见太子面色微沉,有些忐忑道:“太子哥哥,你……你生气了么?是重华哥哥说的不对么?” 第15章 小两口接连挑事儿,把郑重华往死里整? 太子郑重道:“自然是不对的,熙儿,你是女子,还生来娇贵,就该被保护疼爱,而不是为男人付出,论起来,也该是重华疼爱保护你,为你付出一切。” “这……”姜明熙怔怔的。 “等他好了,孤会去跟他谈谈,看看他对你真心几何,他若不真心对待你疼爱你,这婚不成也罢……” 太子话没说完,姜明熙便急了,猛地直起身子抓着太子:“太子哥哥,不……不要影响我和重华哥哥的婚事,我……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 许是太过激动,坐直身子时牵动伤口,她痛得面容扭曲了似的,说话只剩下气音,还断断续续的,话没说完就晃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往太子倒去。 人也虚弱得像是要晕过去。 “熙儿!” 太子扶住她,惊忙叫太医。 太医就在屏风外面候着,听到太子召唤忙进来。 姜明熙被太子亲自安置在床榻上,人已经不太清醒,却还是很不安地嘶声说话:“……太子哥哥,不要阻拦我和重华哥哥的婚事……我不能没有他的……” 太子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一说,她就反应那么大,好似把郑重华看得比命重要。 太子忙安抚道:“熙儿放心,孤不会阻挠的,孤只会让他日后对你更好。” 得了他的话,姜明熙放心,不再说什么,也没精气神说了,闭目拧眉咬牙,还沁着冷汗,很是难受的模样。 意识也渐渐模糊。 太医给姜明熙诊脉,神色异常凝重。 “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本就气虚体弱,适才心神不安以致邪气入体,且扯到了伤口疼痛难忍加重伤势,这才晕了过去。” 太子沉声道:“那就快救治好她,给她处理伤口。” 太医不敢耽搁,给姜明熙喂了颗药,然后扎针固脉,之后还得让医女给姜明熙重新处理伤口。 太子在屏风外面来回踱步地等着。 里面还没处理好,外面便有内侍匆匆进来禀报:“太子殿下,陆世子来了,说有新的发现要与您说。” 太子抬步欲去见外面陆引,可姜明熙情况不好,他不在这里等着太医处理好姜明熙的情况,实在不放心走开。 他看了一眼遮掩着里面情况的屏风,对内侍吩咐: “让陆世子来这里。” 内侍出去,很快引着陆引进来。 陆引进来后,扫了一眼被屏风隔着的里面,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是能看出里面颇为忙乱。 他好奇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元华公主不是醒了么?怎的瞧着情形不对?” 太子道:“熙儿是醒了,但孤与她说了些话,她太激动以至于牵扯了伤口,加重了伤势,都是孤不好,不该这个时候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殿下说什么了?竟然弄成了这样。” 太子心烦得不行,顺嘴就说了:“还不是她为重华挡箭一事,孤让她日后不要再犯这种傻,她竟无怨无悔,说愿意为重华付出一切,孤问了才知道,重华竟蛊惑她为他付出牺牲……” 话到这里,太子方觉自己说得太多了,到底这种事情不好跟陆引多言,闭了闭眼吐了口气,一时不知道如何往下说了。 陆引却听到了,一点没有当做没听到的觉悟,反而啧啧两声,评头论足: “这郑大公子也是有趣,公主是皇家女,嫁给他乃是下嫁,合该他用心对公主让公主开心才是,就像我与临安公主,我就乐得让她高高兴兴的,这郑大公子怎的还颠倒过来了?”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说郑重华不会疼人。 可仔细一听,不就是郑重华在颠倒尊卑不敬皇室? 太子狠狠拧眉。 他虽然流着一半郑氏血脉,和郑重华关系也好,但是他是太子,最是分得清轻重。 论起来,姜明熙的分量肯定要比郑重华要紧,皇室尊严,也要比郑氏的荣辱要紧。 要说郑重华有多喜爱姜明熙,他是不信的,可婚事板上钉钉,他以为郑重华绝对不敢不好好对待姜明熙,便不予置喙。 如今看来,只怕他还是得审视一二,若是不妥,趁着还没成婚,他想办法阻挠才好。 太子不再和陆引多言不相干的,问及正事:“不是说你查到了什么?是冯恩的那里追查出什么了么?” 昨天太子奉皇帝命,查御马苑的人,严加审问。 可御马苑的总管冯恩却在锦衣卫抓人的时候不知去向,傍晚时分才被发现了山崖下的尸体。 冯恩死了。 像是逃命时不慎摔下山崖死了的,还在山腰上找到了他的行囊。 如此,冯恩自然而然的就是有问题的,他负责御马苑的一切事务,若要在郑重华的马身上动手脚,轻易得很。 追查冯恩的事情,太子就交给了陆引,让陆引带着锦衣卫去查。 陆引道:“是,臣带着人盘问完了冯恩的亲属友人,查出冯恩除了妻室外,另有一相好,恰巧那个相好也不知去向,其邻居告知,大概十日之前,有一个婆子数次出入那相好的住处,” “如此可见,是有人通过其相好,找到了冯恩,让他以官职便利,在郑重华的马身上动手脚,要置郑重华于死地。” 太子点头,沉声问道:“那婆子可有线索?” “尚未,只是根据邻里街坊见过那婆子的人所说,那婆子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仆妇,臣已经根据他们的描述让人绘出婆子的大概模样,吩咐了锦衣卫去查。” 太子满意赞赏道:“很好,世子这次事情办得不错,那孤就等着你继续查的结果了。” 陆引很是自信道:“臣肯定能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不过殿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昨日行刺陛下扰乱狩猎的事情,都查得怎么样了?” 提及这个,太子原本温润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愁绪:“抓到了两个逃离的杀手,孤亲自审问了,他们虽骨头硬,却也在严刑之下吐露了他们的来历,是往生阁的杀手。” “往生阁?怎么又是他们?” 往生阁是当下大徵有名的杀手组织,不知道什么时候创立的,等察觉他们的存在时,这个杀手组织已经成了大徵一抹散不去的阴云。 据说往生阁高手如云,是买凶杀人的最佳选择,只要找到往生阁,出得起他们提出的数目,他们会不择手段的帮忙除掉想要除掉的人,哪怕阁主出手也在所不惜。 若是最终杀不掉这个人,往生阁会加倍退还收取的钱。 所以,生意很好。 往生阁也因此发展迅速。 这些年,朝中好些官员都死在往生阁的追杀中,偏偏往生阁神秘,又十分警觉,难以剿灭。 连老巢都不知道在哪。 朝廷很是头疼。 没想到这次,往生阁竟然敢刺杀皇帝! 太子道:“孤审问过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中层头目,这次刺杀他也负责带头,据他说这次刺杀父皇和扰乱狩猎并非有人买凶,而是往生阁阁主要报仇。” “报仇?” 陆引吃惊:“刺杀陛下报仇?难道往生阁阁主与陛下有仇,若是如此,那此人是什么罪臣逆党之后?” 太子不置可否,又很是凝重道:“还有一点,那个人还说,往生阁发迹于金川郡。”小说 陆引吸了口气,瞳孔紧缩:“殿下,之前的贡品染毒一案,也是金川郡……” 太子面色沉重地颔首道:“对,所以孤在怀疑,贡品染毒一案与这次的大规模刺杀,息息相关。” 如此,事情简单了,也复杂了。 陆引凝眉思索片刻,问太子:“敢问殿下,贡品染毒一案查了半个多月,查得如何了?” 第16章 因果。 自从柔贵妃生辰宴至今,也两旬过去了,锦衣卫一直在查金川贡品染毒的案子。 可是锦衣卫只效忠皇帝,追查的进度如何,外人无法探查,只能等皇帝宣布最终结果。 只知道,这段时间,锦衣卫抓了不少人,其中大多是朝中官员,不仅庆城这边人心惶惶,京城那边也多人下狱,闹得风声鹤唳的。 锦衣卫指挥使孟怀生,还在十日之前奉命前往金川了。 太子拧眉地道:“孤狩猎之前问过父皇,父皇说根据孟怀生传回的消息,金川节度使和郡守都有问题,且金川那边上下自成一派,心不在朝廷,到底只是详情如何,孟怀生还没有查出来,” “如今看来,恐怕是贡品染毒的阴谋落败,父皇这般大幅追查,还让锦衣卫还查去了金川,他们狗急跳墙,才发动了今次大规模的刺杀。” 这样,也是对得上因果的。 金川郡呈上大批染毒的贡品,意在谋害皇室,如今失败了,金川郡难逃其责,必会被追查,也难以善了,血流成河是难免的。 所以发迹于金川郡的往生阁,派出大量高手刺杀皇帝作乱。 可见金川郡的节度使和郡守,必有谋逆之心,而往生阁的阁主,怕就是他们的人。 陆引又问:“那昨日那些逃离的杀手,追捕诛杀得如何?” 说起这个,太子脸色难看极了,忍不住懊恼起来:“昨日的刺客不下三百人,死了四十余人,其他的全部逃走,分明有伤者,却逃得迅速干净,” “那两个被抓回来的,还是锦衣卫杨同知亲自抓到的,其他的便是抓到了活口,也都看管不力,或逃走或自杀,剩下的大多逃得不知所踪。” 说着,太子还很是气急,便是温和从容如他,眼下都气得不轻。 闹了那么的大的动静刺杀皇帝,却逃走了那么多刺客。 派了那么多人追捕追杀他们,却还是如此成效,那些人可谓废物! 朝廷和皇室的脸面尊严,都被这些乱党贼子踩在脚下了。 等这些结果传回去,皇帝还不知道如何震怒呢。 陆引眯眼道:“这么多人,却逃得这么干净迅速,除了他们谋划得当备足了退路,只怕禁军也不干净吧,整个猎山,可都是禁军把守,那些人来得毫无预兆,退得干净迅速,必有缺口。” 太子颔首道:“你说得不错,孤已经让人在查禁军了。” 陆引还要说什么时,屏风里面的太医匆匆出来. 俩人的谈话自不能继续了。 “太子殿下,经过臣一番施针固脉,公主脉息已经平稳,眼下医女在给公主重新处理包扎伤口,后面精细养伤便可,只是有一点,公主可不能再情绪激动,更不可能再牵扯到伤口了。” “还有,如今天气炎热,公主殿中虽然放了冰块降温,但是最好再加些冰,便是再冷一些也无妨,但是绝不能有热气,以免伤势恶化。” 太子既是放心又是忧心,点头道:“孤知道了,孤不会让她再牵动情绪扯到伤口,至于冰的事情更是小事,要多少,你是太医知道分寸,你吩咐了人去拿就是。” “是,太子殿下。” 太子对陆引道:“冯恩那边的事情只怕牵涉也不小,世子先去忙吧,孤过后再寻你。” 陆引神色淡淡,一副对里面的人不甚在意的样子,垂眸点头应下: “殿下请便,臣去忙了。” 他拱了拱手,事不关己一般瞥了一眼屏风的方向,转身而去。 太子又等了片刻,里面医女给姜明熙处理好了伤口,太子才绕过屏风进去。 姜明熙躺在床榻上昏迷着,脸色比之前还不好,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眼下竟透着几分灰败。 太子坐在床榻边看着堂妹这样,心疼极了。 他对轻容她们道:“你们要好生照顾公主,等她醒了,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满足她,让她能够安心养伤。” “是。” 轻容绯月和殿内的其他婢女都福身应下。 随着,轻容道:“太子殿下,昨日陛下离开之前,说等公主醒了,要立刻派人回去禀报的,不知殿下可派了人回去?” 太子道:“孤一会儿就派人回去禀报。” 轻容不复多言。 太子坐了会儿后,外面有人进来禀报:“启禀殿下,宁仪郡主在外求见,说想看看公主。” 闻言,太子微讶,后略含喜色:“快让她进来。” 很快,一个女子被内侍引着进来,此女面容清丽不俗,周身萦绕着一股子清冷自持的气度。 此女名叫郑宁月,是郑家嫡女,郑重华的嫡亲妹妹,因颇有才名又性格中正,颇受帝后喜爱,被破格赐封宁仪郡主。 她是太子的嫡亲表妹,也与太子两情相悦,虽没有婚约却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对天作之合。 她不好骑射热闹,所以不参加秋猎,昨日并不在猎山,是因为郑重华重伤,一早赶来的。 “见过太子表哥。” 她娉婷有礼的福身行礼。 太子上前搀扶她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郑宁月由着他搀着起身子,后按下太子的手,退后一步,可见亲近,却不失分寸。 太子放下手,柔声询问:“不是在接替舅母照顾重华?怎的过来了?” 郑宁月轻声道:“听说公主醒了,便过来看看,她本就即将是我嫂嫂了,这次又是为了兄长受如此重伤,是郑家的大恩人,该来看看的。” 太子点头了然,接着低声道:“虽是这样说,可只你来看,也是不妥。” 浦阳公郑阔兼并首辅之位,背着一堆政务要忙,在郑重华脱险后,就已经随圣驾回庆城,其他郑家的人也都回去了,只有郑夫人留下照顾儿子,郑宁月是早上才来的。 可既然郑夫人在,应该过来看看姜明熙的。 她却没来过,就早上派身边的人来过问一次。 很是不妥。 就像郑宁月说的,姜明熙即将嫁进郑家,又是因为救郑重华才受伤的。 郑宁月垂眸道:“我知道,我母亲昨夜守了兄长一夜,如今在休息,等她醒了,我会让她来看看。” 太子嗯了一声,叮嘱她道:“太医说表弟明日最迟能醒,你也别担心,照顾表弟的事情,让下人和太医亲自来就是,你也注意休息,莫要什么都亲力亲为。” 第17章 陆引掐住了姜明熙的脖子。 郑宁月垂眸,声音清婉:“我知道,我会顾好自己的,表哥放心。” 说着,她看向床榻那边的姜明熙,问:“不是说公主醒了么?怎的又昏睡了?她可还好?” 太子道:“我不赞同她以身挡箭的做法,便说了几句,让她日后不可犯傻,她有些激动扯到伤口加重伤势,就昏迷了。” 闻言,郑宁月眉头微皱,说了句:“可她若是没有这样做,我兄长只怕已经没命了……” 所以,太子说姜明熙不该挡箭,她听着有些不高兴的。 太子一愣,看向郑宁月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心里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得劲。 郑宁月这话,听着像是庆幸姜明熙挡了箭,觉得姜明熙就该这样做? 他若有所思须臾,问郑宁月:“阿月,你可知道重华表弟究竟对熙儿,有多少真心?” 郑宁月眸光微动,诚挚道:“兄长自然是心悦元华公主的啊,他可是把元华公主放在心尖上的,太子表哥为何这样问?” 是吗? 能够那样引导熙儿付出牺牲,只怕利用算计多过真心吧? 哪个男人会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说这种让对方为自己忍耐付出牺牲的话?心疼和偏爱都来不及。 他心系郑宁月,可从未想过让郑宁月为他做什么,只想着早日娶了郑宁月,宠爱她呵护她,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来郑重华真心几何,郑宁月也是不清楚的,也是,郑宁月性子淡泊,兄妹两个本就不甚亲近。 太子道:“我是觉得,熙儿都为了重华表弟不顾性命了,如此痴心,也希望重华表弟能够以同样的真心对待熙儿,不要辜负她,所以想确定重华的真心。” 郑宁月敛去眼底的异色,浅笑道:“太子表哥放心便是,虽说一开始这桩婚事是陛下和父亲商量定下的,兄长也是被动接受,可他这几年和元华公主相处,日久生情,总说盼着娶公主进门呵护公主,其真心日月可鉴的。” 太子听着不置可否。 那样引导熙儿,他不信郑重华的真心。 虽然是嫡亲的表弟,可一码归一码,他绝不放心把熙儿嫁给一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让熙儿陷入卑微被动,以后受伤害可怎么好? 如此看来,阿月也不清楚郑重华的心思。 等郑重华醒了,他在好好试探吧。 “若是如此,再好不过。” 郑宁月感慨:“之前就听说,元华公主对兄长很是痴恋,我也是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为了兄长豁出性命,我们郑家都感念她,日后她下嫁郑家,必定好好待她的。” 可难道没有这次的救命之恩,就不该好好待她了?这不是应该的么? 难不成郑家原本不打算好好对待姜明熙? 太子总觉得郑宁月这话不妥。 或许也就这么说吧,并没有别的意思。 郑宁月没察觉太子的微末异常,关心的问:“对了太子表哥,关于暗杀我兄长的人,可查出眉目了?” 太子道:“还在查,尚未查到结果,不过已经确定确实有人收买了御马苑的总管对表弟的马动手脚,陆引在带着锦衣卫深入追查,会有结果的。” 郑宁月颔首,思量须臾道:“若查出来,烦请表哥先与我说,可好?” “自然要与你说的,只是为何得先与你说?” 郑宁月有些难以启齿,迟疑道:“我担心……担心这次兄长遭受暗杀一事,是郑家家门里的骨肉相残。” 太子忙问:“为何会这样以为,可是郑家近来发生了什么?是嫡庶之争?还是大房和其他三房闹了矛盾?” 郑宁月赶紧轻摇头道:“没有,我只是这样担心,反正表哥查出来了,记得先与我说,可好?” 这也没什么不能答应的,郑宁月如今在这里,先与她说也不耽误什么。 “好,届时先与你说。” “那表哥先去忙吧,我看过公主了,也该回去看着兄长了。” “好,你先去吧。” 郑宁月福了福身,转身离去了。 郑宁月出去后,太子思索片刻,叫来自己的心腹手下。 “你去暗中查探一下,近来郑家内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屏风外,一个男人压着声音领命:“是。” 应声之后,悄然离开。 太子又守了会儿姜明熙,嘱咐了几句才去忙正事。 这次昏迷,姜明熙后半夜醒来的。 这么晚了,姜明熙没让惊动任何人。 让太医检查了脉象和伤势,换了药又吃了一颗固本培元的药后,她就遣退了绯月等人和太医医女们,只留下轻容。 轻容低声和她说了今日听太子和陆引说的当下的情形,刺杀事件已经完美的和贡品染毒一案扯上关系,这便是姜明熙想要的结果。 得知刺客大部分都逃走了,姜明熙微微松了口气。 她拧眉,有气无力道:“不是说庆城这边只有百余人,为何那日行刺来了那么多人?” 她当时大概估算,只怕不下三百人。 “此事奴婢不甚清楚,公主受伤后,奴婢一直在照顾公主,也未曾和杨大人联络,公主,可要奴婢去找他来?” “他在行宫?” “是。” “先不要了,如今外面怕是守卫森严,他来见我太麻烦了,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日后再说吧。” “是。” “我饿了,叫人备些膳粥来。” “您不是说先不要惊动外面的人?若叫人准备膳食,会惊动太子他们。” “我想知道的都问了你了,不怕被搅扰,惊动便惊动吧,谁在乎?” “是。” “不过要仔细些,悄悄地来,就当是我不想惊动任何人。” 她得让太子他们知道她醒了,但是得让他们知道,她不想半夜搅扰大家。 被发现了,实属无奈罢了。 “奴婢明白。” 这不,太子睡梦中被惊动,赶着便过来了。 一番慰问陪伴,后又亲自喂姜明熙吃了送来的膳粥,看着姜明熙又休息后,他才在即将天亮之前离开了。 他走后,轻容遣退了其他人,独自一人守着姜明熙。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明熙闭着眼隐约听见好像有人闷哼一声,后是轻微的倒地声,立刻皱眉睁眼。 一睁眼,陆引一脸寒霜的站在床榻前,背后是层叠曲折的屏风。 姜明熙惊了惊,勉强抬头四下张望,在屏风边上的地上看到了昏迷的轻容。 她挣扎着想起来,又怕扯到伤口再加重伤势,只能继续躺着,侧头不安道:“你……你怎么来了?” 陆引勾起一抹笑,却极为凉薄讥讽:“这么怕我来,看来公主很心虚啊,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姜明熙难掩慌乱,几度扯东苍白的唇,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陆引却眸色泛冷,绷着脸缓缓上前,坐下在床榻边。 随着他坐下,姜明熙害怕得艰难往里移动了些,又险些扯到伤口,微吸了口气,不敢动了。 可看着坐在榻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陆引,她眼里是掩不住的害怕。 就在她害怕得吞咽唾沫时,陆引伸了手来,竟是掐在了她脖子上。 姜明熙瞬间浑身僵滞。 第18章 姜明熙,你敢背叛我? 姜明熙手抓紧被子,缩了缩脖子,无力嘶哑地颤声问:“你……你要干什么?” 陆引噙着一抹玩味的冷笑:“干什么?当然是想……掐死你啊。” 说着,覆在她脖子上的手,缓缓圈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他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经脉血管也清晰可见,一眼就能看出,他力气比之寻常男子大很多。 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立刻拧断她的脖子。 姜明熙怕得不敢动,眼角红润可怜,声音惊惶中透着哀求:“不……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 陆引的手裹住她的脖子,面色眼底都泛着寒意,怒然冷笑:“为何不能?你敢如此背刺我,我杀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他欺身下来缓缓靠近她,盯着她的眼,泛着杀气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你杀了他,我费了多大的心思才谋划了这个局?杀人的因由和背锅的人我都安排好了……” “只差那一箭射杀他,我的计划就万无一失了,你却为他挡箭坏了我的大事,我杀不了他,还得费更多的心思收尾,姜明熙,你耍我是么?” 他俨然是被她气得不轻,动了不小的怒火。 能不生气么? 哪怕他自己也想除掉郑重华,可这次暗杀郑重华却是因为她的恳求,他费心杀人,她却坏了他的事,还给他增加了不小的麻烦。 他可真想掐死她! 这么想着,他手上突然就用力了。 姜明熙突然就喘不过气了,惊恐不安地瞪大了眼看他,见他面色凛寒满目杀气,她当即抬手去掰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 可她重伤在身,没有力气,丝毫不能撼动。 还因为挣扎,隐约又扯到了伤口,她又是窒息又是剧痛,脸色扭曲又难看。 粗嘎的嗓音勉强挤出断断续续的两个字:“别……疼……” 陆引心头猛地一惊,大梦初醒一般突然松了手。 姜明熙劫后余生一般瞪着眼喘气,又因为伤口的拉扯,痛得五官狰狞脸色惨白。 陆引见状,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地就想叫太医,可脑子瞬间清醒,自己要是叫了,事情就麻烦了。 他正懊恼自己刚才的冲动粗鲁,打算离开好让她能叫人进来,却被她抓住了手。 陆引看去,只见她掩不住的痛苦,却执着地盯着自己,目露哀求,吃力嘶声道:“你别……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陆引拧眉,淡淡道:“以后再说,我先走,然后你打碎边上的水杯,惊动外面的人进来给你检查。” 姜明熙吃力哑声道:“不行,轻容昏迷,我……我无端扯到伤口,解释不清……会引起怀疑的,我……我缓缓,你帮我……帮我拿一颗药来,我吃了缓缓就能好些……” 陆引被她提醒,才想起来地上被她弄晕的婢女。 他面色绷紧了些。 深吸了口气,按照她说的,去给她拿来了一颗太医放在这里备着,可以止疼的药。 喂她吃了药后,他给她输送了些内力,让她能好受些。 过了片刻,她不疼了,也因为他输入内力,元气恢复了些许,精气神好了些。 她赶紧对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计划的,我是见他没死,看到有箭射向他的一瞬间有了别的打算,才为他挡箭的。” 陆引并不信她,沉声道:“继续说。” 姜明熙道:“我不想继续留在宫里,可若我不嫁人,就只能待在宫里,前几日我们见面,你说他死了皇叔还是会许给别人,所以你要给我安一个克夫的名声,” 她微垂眼睑:“可是就算克夫,可以暂时不嫁人了,我也只能困在宫里,我不想,我思来想去权衡再三,还是嫁给他好些……”小说 陆引闻言,冷笑一声。 姜明熙恳切道:“可我本来只是这样想,也没阻止你杀他啊,我一开始又不知道你的计划,我不想破坏你的苦心谋算的,是那一瞬间,我有了一个想法,才扑了上去……” 他挑眉:“哦?什么想法?” 姜明熙拧眉缓了口气,说:“为他挡箭,是我谋得他信任和真心的机会,我可以以救命之恩换得他的恻隐之心,我了解他,只要我豁出性命去救他,他便对我心生感动,也会对我动心。” 对此,陆引哂了一声。 “只要他对我心怀恻隐,等我嫁进郑家,我就可以利用他对我的恻隐之心,将郑家搅得天翻地覆,还能挑拨郑家和皇叔的信任关系,离间了皇叔和郑家,我们以后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陆引:“倒是不错。” 见他赞许自己,姜明熙扯唇踏实地笑了一下,继续道:“我想报仇,皇叔是我的仇人,郑家也是,他们信任无间难以撼动,只能让郑家分崩离析,再让郑家和皇帝离心离德,才能逐一瓦解……” 她扯了扯他的手臂衣袖,可怜兮兮地哀求:“陆引,我知道这次我让你很生气,我错了,可是我也是因为有了更好的打算才这样的,你能不能看在我受了重伤的份上,别生我的气了……” 陆引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心绪难辨,垂眸看了一眼她拉扯自己衣袖的手,不留情的扯开,冷声道:“你说了那么多,可有一点,你还没跟我说明白。” “什……什么?” 陆引语调泛冷,磨着牙挤出的话:“你要做这些的前提是依然要嫁给他,而且要引诱他对你动心,你们成婚后岂不是要……你忘了我警告过你什么了?姜明熙,你想背叛我?” 第19章 心悦他?呵,我只是心悦陆家的兵权。 姜明熙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也感觉到了他满心的冷厉,忙摇头: “我不……我没有想背叛你,我只是觉得嫁给他更好,没想真的和他做夫妻的。” 陆引冷笑:“你要嫁给他,却说不想和他做夫妻?你以为这是你想和不想的事情?姜明熙,是你在想当然还是觉得我蠢?” 姜明熙被压迫的气息笼罩着,呼吸都有些困难,艰难道:“宫里的内侍……算……算男人么?” 陆引愣着,旋即缓缓坐起身子,目光定定地盯紧了她。 姜明熙咬了咬唇,眼帘轻颤:“只要把他弄成和内侍一样,我就算嫁给他也无妨了,我说过,我只会是你的人,我不会背叛你的,我也……我也不敢的。” 她说不敢,陆引倒是信。 从一开始,她就是受他胁迫才委身于他,她可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里,自然不敢触及他的底线。 他对她的占有欲,从不掩饰,她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陆引眯了眯眼,伸手抚着她的面颊鬓角,轻哂低喃:“可是怎么办?我连你嫁给他做名义夫妻,都并不愿意啊……” 姜明熙紧张地吞咽了一下,不安地看着他。 陆引幽幽道:“就算只是名分夫妻,你也要和他住在一起,谁知道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会不会和他有什么不该有的相处和接触?姜明熙,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姜明熙迫切否声道:“我不……不会的,我会和他保持距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他有接触,我不会犯你的禁忌的,而且……” 她迟疑着,他压着声音冷冷问:“而且什么?” 姜明熙含恨道:“而且,郑家与我有仇,他是郑家子,我厌恶他至极,我比你更不情愿与他接触。” 陆引嗤笑,轻嘲反问:“可你以前对他,不是挺主动随意的?” “那些我也是不愿的,可我总得让他和大家以为我真的痴心于他,你相信我,我真的厌恶他,真的不会背叛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她右手用力抓着他,目光恳切语气哀求,想让他再相信她。 陆引反手将被她拉着的手抽出,俨然是心中有怒。 他转了转手骨,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如今你阻了我杀他的计划,我信不信你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再对他出手惹一身骚?还是你以为我能阻止你和他的婚事?” 他杀郑重华失败,再想出手就难有机会了。 而且再对郑重华出手,必定引起皇帝和郑家更高的警惕,他不好抽身扫尾。 他也不想再为她折腾了。 想到这次她干的好事,他就生气。 被她甩开手,姜明熙僵着右手想再拉他又不敢,目光哀切,唇畔哆嗦了一下。 “陆引……” 陆引毫不动容,看都不看她:“既然你不让我杀他,以后他的事情我便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你想嫁他,随你,至于你想废了他的事情……” 他莫名笑着,却面色眼底都透着寒意,凉凉道:“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再帮你,只有一点,你若是敢和他有不该有的接触,我不会轻饶了你,你记住了。” 最后四个字,他透着寒意,警告之意难掩。 姜明熙急了:“你……你不帮我了么?” 陆引斜了一眼她,讥诮:“帮你?再给你机会背刺我么?姜明熙,我帮过你的,是你作死。” 姜明熙噎着,一时说不出话来,闪烁着眸光,看起来有些可怜。 陆引别开眼,不去看她。 姜明熙指望不上他,只好黯然垂眸,抿着苍白的唇,有点委屈。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陆引勾了勾唇,哼笑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别让我失望,不然我对郑重华做不了什么,阻碍不了你们的婚事,我却可以让你死得悄无声息,” 他低下头去,就近盯紧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发狠警告她:“记住,你只能是我的,即便是死,也由不得他人沾染。” 说完这话,他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之后果断别开头去,看都不看她一眼,起身走向窗的方向。 窗一开一合后,他干脆又干净地消失在殿中。 姜明熙面上的脆弱瞬间散去。 可算糊弄过去了。 地上昏迷的轻容,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站起来走过来。 好似不曾有过昏迷的事情。 “公主。” 姜明熙毫不意外她醒得那么及时,莫名问了句:“确定走远了?” “是,丝毫不耽搁。” 姜明熙嗯了一声,低声道:“我与他的事之前没告诉你,只在醒来后跟你说过他与我有渊源,大概这两日会潜入这里寻我,如今是何渊源,也不用与你多说了吧?” 轻容道:“奴婢刚才大概捋明白了。” 说着,轻容有些心疼和不忿:“公主太委屈了,本该是最尊贵的人,身受仇人桎梏便罢了,还要受他一届质子胁迫,被他这样欺负。” 姜明熙扯了扯嘴角,不在意道:“你不必生气,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轻容侧目疑惑:“公主……心悦他?” 姜明熙噙着一抹笑,却意味深长,侧头看向轻容道:“心悦他?呵,我只是心悦淮南王府陆家的兵权。” 轻容明白了。 她低声道:“公主忍辱负重,也是委屈的。” 姜明熙不屑一顾:“父皇说过,能屈能伸者方为大丈夫,我姜明熙不逊于所谓的大丈夫,我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只要能达成夙愿,区区委身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她早就背负着屈辱活着了,明知道当年的真相,明知道是谁害死了她的父皇母后哥哥弟弟,她也还是苟活于仇人眼皮底下。 比起讨好臣服仇人,委身之耻,微不足道。 只希望,上天不要负她。 天亮之后不久,姜明熙才让轻容去叫太医和医女进来给她看脉包扎。 牵扯的幅度不大,倒也并不严重,只是沁出了些许血迹,沾染了包扎的纱布。 太子得知姜明熙伤口又扯到了,赶着又来了。 脾气素来温和的太子,都忍不住有些生气的斥责轻容:“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伤口了?不是说了让你们好好照顾公主?” 轻容跪下,很是自责惶恐。 姜明熙气弱声轻的说:“太子哥哥,别怪她,是我魇着了,梦到了受伤时的惊险,便害怕的挣扎了几下身子,就扯到伤口了。” 她说着时,面上有些许后怕的不安。 太子闻言,忙安抚道:“熙儿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这样惊险的事情发生了,你安心下来,好好养伤才是。” 姜明熙扯着苍白的唇,乖巧道:“嗯,我知道的,我就是心神不宁而已,以后睡觉时用些安神的药物,应当就不会这样了。” 太子点头,又陪了会儿姜明熙,说的多是哄劝开解的话。 他是真的希望姜明熙莫要被此次惊险影响了心绪,变得愈发胆怯不安。 等姜明熙又疲乏入睡后,又再三叮嘱轻容等人好生照顾,才起身离开。 姜明熙睡了一觉再醒来,已经临近中午。 正吃着东西,外面便有人进来,行至屏风外禀报:“禀公主,郑夫人和宁仪郡主在外求见,说想探望公主。” 姜明熙惊讶抬头,旋即暗含喜色:“快让夫人和郡主进来。” 第20章 裹着欺骗耍弄的情爱,就像裹了砒霜的蜜糖。 来的除了郑夫人和宁仪郡主这母女两个,还有一个便是皇后派来的容琦姑姑,是皇后的心腹之一。 三个人进来后,也就郑宁月和容琦给姜明熙福了福身,郑夫人却并没有行礼。 俨然是不把姜明熙的身份放在眼里,反倒端着未来婆婆的身份。 郑夫人一进来,看到姜明熙便有些夸张的惊而变色,顾不得礼数的上前坐在姜明熙面前,满目心疼动容: 她目光切切的含泪道:“没想到公主竟然这般虚弱,此次为了我儿,公主也是遭了大罪了,我瞧着公主如此模样,这心里,委实是难受得厉害。” 她还佯装难受的捂着心头,垂泪哀戚。 姜明熙忙道:“夫人不必这样,我……我挺好的,也就看着虚弱,其实伤得不重,只要重华哥哥安好,我受点伤也是值得的。” 她这样一副为了郑重华,怎么都心甘情愿的痴心模样,落在一旁站着的郑宁月眼中,是有些不屑的。 沉陷于男女情爱的女子,最是可悲可怜。 尤其是这样一个骗局。 一段包裹着血海深仇的婚约情爱,就像裹了砒霜的蜜糖,迟早把人毒死,她都能想象出来姜明熙日后被情爱之毒吸髓化骨的下场。 这位元华公主,当真是又蠢又傻。 都有些同情她了。 而容琦作为皇后的人,看着姜明熙这般,也是若有似无的讥笑了一下。 皇后娘娘真是多虑,这样一个蠢货,嫁入郑家,可再好拿捏不过了。 郑夫人道:“公主可别想着蒙我,公主受伤后的惊险,我虽不曾亲眼所见,也是知道了的,这次公主冒着性命危险救了我儿,我真的对公主感激非常,不知道该怎么谢公主才好,” 她伸手拉过姜明熙的手,轻拍了两下,一副亲近欢喜的模样道:“不过还好,公主将要嫁给重华,以后都是自家人,我一定对公主比对我的女儿都好,才能报答公主恩情万一。” 郑夫人话落,郑宁月便无奈道:“母亲,女儿还在这里呢,您就和未来嫂嫂说这种话,还真是不怕我不高兴,让我们姑嫂平白闹矛盾。” 郑夫人对她没好气道:“说什么胡话?你是个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你性子淡泊明辨是非,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只怕你自己心里也想着以后要好生对待公主,做个好小姑吧?” 郑宁月抿唇轻笑,如沐春风:“那是自然的,公主救了兄长,对郑家有大恩,便也是我的恩人,我自是要对嫂嫂很好才行。” 说着,她还满目善意的看着姜明熙,那模样,谁看了都会对她很有好感。 姜明熙抿嘴垂眼,轻抿着嘴有些腼腆羞涩。 郑夫人故作严肃道:“那我要对公主比你好也是应该的,你可也不许计较。” 郑宁月好性道:“好,我不计较,以后公主嫁到郑家,你们大可对她比对我这个女儿好,这是应该的。” 得了她的话,郑夫人满意地点了头,转头看向姜明熙,见姜明熙那脸皮薄的羞涩样,笑道:“公主不用害羞,你和重华即将成婚,又两情相悦,我们说这些话揶揄一二,都是寻常的。” 姜明熙点了头,然后轻咬唇畔,小心忐忑地问:“夫人,重华哥哥怎么样了?太子哥哥说无性命危险了,今日能醒,可是真的?” 郑夫人道:“是真的,早上太医才诊脉,说约莫下午能醒来,公主不必担心,等他醒来了,我定你可告诉他是你救了他的命,什么时候他能下床了,就让他来见你。” 姜明熙急了,赶紧拒绝:“不……不必,不必急着让重华哥哥来见我,他得好好养伤,也不用急着告诉他我救了他,免得他担心自责,等他好些了再说吧。” 想了想,她又弱弱的低声说:“也不要告诉他我就在这里养伤,他若问起我,你们告诉他,我因为他伤得太重担心惊吓得病了,也随皇叔回庆城宫中养病了,等病好了,我会来看他的。” 郑夫人几人没想到姜明熙对郑重华痴心至此。 为郑重华挡箭重伤险些没了命,如今还是想着隐瞒郑重华,以免郑重华担心和愧疚自责影响养伤。 抛开别的不说,这女子,对郑重华也是真的痴傻得让人心疼。 之前郑家都想着等姜明熙嫁进郑家,就像家里多了一朵娇花,好生供养着,面上过得去,让大家看着皇帝和郑家对姜明熙的厚待,实则不必费心太多。 可有了今次挡箭一事,便不可再这样打算了。 只要她不做不该做的事情,当真如此愚蠢无知痴心一片,他们便将她当半个自家人,该防着的地方防着,不需要防着的,便都好生待她就是。 郑夫人依着姜明熙,柔声道:“好,我答应公主,按照公主说的,等他好些了再告诉他公主中箭受伤的事情。” 姜明熙放心了,无力虚弱地笑道:“嗯,夫人还得照顾重华哥哥,也别在元华这里耽搁时间了,快些回去照顾他吧,等重华哥哥醒了,还请夫人派人来告知于我。” 郑夫人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总归是不自在。 要不是不来一趟不合适,她这会儿可没心思来看姜明熙,不是不感谢姜明熙,而是还没想好怎么应对。 倒是郑宁月,说要留下陪着姜明熙说说话,没有立刻离开。 姜明熙局促地看着郑宁月,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她。 郑宁月便先开了口,好奇道:“公主,我一直很好奇,公主那么痴心于我兄长,究竟喜欢他什么啊?” 第21章 元华公主离不开男人。 姜明熙看了一眼郑宁月,见郑宁月认真看着自己,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低下头咬着唇。 “重华哥哥很好的,其实我一开始也不喜欢他,只当他是风光霁月的浦阳公之子,有些许欣赏,更多的是不相干,是因为皇叔赐婚,知道自己要嫁给他,便一心都在他身上了,” 虚弱苍白的脸上,尽是女儿家的羞涩:“他对我很温柔耐心,总是给我带东西逗我开心,生得好又有才,是个极好的未婚夫婿,久而久之便情根深种了,郡主若问我喜欢他哪里,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郑宁月挑眉。 姜明熙这样说……倒也可信。 她知道,郑重华奉命蛊惑监视姜明熙,在姜明熙面前,必是伪装的极好的,而姜明熙说的这些,约莫就是郑重华伪装出来的那一面。 许多女子,都拒绝不了这样温柔俊朗的男子带来的诱惑。 而这位元华公主,也就是寻常女子中的一个,轻易沉迷于男人编织的美好假象中无法自拔,离不开男人,只能靠吸取男人的关注宠爱才能存活的可怜人。 她兄长倒是不负陛下所愿。 郑宁月笑吟吟道:“那按照公主这样说,若当初陛下赐婚的是别人,公主也会因为婚约而心悦那个人?”小说 姜明熙羞窘道:“这我哪知道啊?若是赐婚的是别人,那个人长得不够好,才华也不行,对我不好,我也是不会动心的,还得是重华哥哥这样的才最好。” 郑宁月心中嗤之以鼻。 她这个兄长,哪里好了? 当真是一叶障目。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她就觉得陛下和父亲的担心委实是多虑了,这位公主小时候是聪颖非常,可经过那场政变大病一场,失忆了,也变得蠢钝浅薄了。 人早就废了,根本不需要太忌惮,何必还得让兄长引诱迷惑她入郑家? 她也是多疑多虑了,姜明熙都为郑重华豁出性命去挡箭了,她有什么好不信的?还费这个心试探什么? 郑宁道:“公主好好养病吧,我就不打扰公主了,过后再来看公主。” 姜明熙虚弱的笑着点头。 郑宁月从床边起来,福了福身行礼后便出去了。 郑宁月刚消失在屏风一端,姜明熙脸上的羞涩笑意瞬间消散,随之换上的,是浓浓的厌烦。 轻容端来一杯温水给姜明熙喝,低声说:“公主,这位宁仪郡主,刚才在试探您呢。” 姜明熙喝了点温水润嘴,低哂不屑:“自作聪明罢了,郑家养出来的女儿,一代不如一代。” 皇后愚蠢,郑宁月更蠢。 却一个个的都自以为高明。 。 郑宁月回到隔壁宫殿,郑夫人和容琦在说话。 也在等郑宁月回来。 郑宁月回来后,对郑夫人道:“母亲,我看那位公主殿下对兄长的心意是毋庸置疑的,她或许心机深沉,但是对兄长的心意绝不会有假。” 郑夫人点头,看向容琦。 容琦昂着下巴不赞同道:“郡主还是别轻易被她骗的好,她都那样算计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了,若当真痴心于大公子,又怎会如此不顾皇后娘娘和临安公主?不顾郑家的荣辱?” “依奴婢看,皇后娘娘说的都有理,元华公主心机深沉,所做的任何事都必有图谋,定是对郑家另有所图,才会豁出性命去救了大公子,夫人和郡主还是该警醒着才是。” 容琦被皇后派来,除了不放心郑重华,便是有这样的目的,让郑夫人别因为此次姜明熙对郑重华的救命之恩,就对姜明熙改观动容。 若郑夫人因恩情感念而对姜明熙有了恻隐之心,先入为主的要对姜明熙好,以后再想让郑夫人帮她是对付铲除姜明熙,可就难了。 所以,必得在郑夫人生出对姜明熙的喜爱之前,掐断苗头。 郑宁月蹙起黛眉道:“皇后娘娘想让我们如何警醒?她如今憎恶元华公主,只怕不论元华公主做了什么,有多少真心,她都觉得虚伪,那也都只是她以为的罢了,” 说着,她很无奈的叹气:“分明是皇后娘娘苛待了元华公主,才因此被陛下惩戒,那是她和元华公主的恩怨,与郑家的荣辱何干?她因元华公主吃了亏,心怀不满无可厚非,可为何非得让我们也如她一般呢?” 容琦震惊起身,叱问道:“郡主,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责备皇后娘娘么?” 郑宁月略显无辜的反问:“容琦姑姑觉得我是责备?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 容琦噎住。 眼见容琦气到了,郑夫人赶紧训了两句郑宁月:“阿月,不许这样对容琦说话,更不可冒犯质疑皇后娘娘。” 郑宁月道:“母亲,女儿说的是事实啊,连太子表哥都觉得皇后娘娘这次行事不该,陛下让皇后娘娘自省,皇后娘娘却丝毫不反省,为了对付元华公主,要拉郑家下水,连兄长的性命都不顾了。” 容琦一惊,赶忙道:“郡主可要慎言?皇后娘娘何时不顾大公子的性命了?在皇后娘娘眼中心中,郑大公子犹如亲儿的。” 郑宁月拧眉驳问道:“既然皇后娘娘顾及兄长性命,为何要对兄长的救命恩人如此苛责?” 容琦姑姑被问住,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争辩。 郑宁月清丽温婉的面上多是不满:“之前便罢了,可如今元华公主为了救兄长险些没了性命,皇后娘娘却只知道让你来挑拨母亲对元华公主不喜,怎么?难道皇后娘娘是想让我们恩将仇报?” 虽然是皇后的心腹侍女,容琦却不敢在郑夫人和郑宁月面前摆出多大的谱。 皇后娘娘再尊贵,都得靠着郑家才能坐稳,可是郑家的荣华尊贵,却不止因为皇后,皇后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要知道,皇后娘娘一向不得陛下宠爱,郑家却深受陛下信任重用,当初便是皇后越来越不得圣心,郑家将柔贵妃送进宫,陛下喜爱得很。 一介舞女,如今都是贵妃了。 容琦道:“皇后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担心元华公主心怀叵测,想让夫人和郡主多多提防,莫要轻信。” 郑宁月道:“公主险些就死了,她要如何心怀叵测?” 容琦又被问住了。 第22章 幕后之人水落石出,郑重华的夺命风流债。 郑夫人看了一眼郑宁月,适时出声道:“我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若是之前,我也对元华公主心怀质疑,皇后不喜,我便就由着她也无妨,可如今元华公主救了重华事实俱在,这份恩情,我实在不能罔顾。” “夫人……” 郑夫人抬手制止容琦多言,道:“你也不要再留在这里了,等重华醒了你就回去复命了,告诉她,让她别这样小心眼了,元华公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孤女,上一代的恩怨再深,人也都死了,她何必与一个小姑娘如此计较?” 郑宁月微微侧目,看着郑夫人,隐约被挑起了什么疑惑。 郑夫人突然说这些规劝的话,容琦凝着神色,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欲言又止的半晌,却不能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愁着面色起身,福了福身出去了。 郑宁月这才问出疑惑:“母亲,您刚才说的是何意?” 郑夫人道:“你不是之前问过我,皇后娘娘为何这般针对元华公主么?其实不过是一些过往私怨作祟罢了。” 郑宁月稍作寻思:“是元华公主的父母,先帝后?” 郑夫人点了点头,很是无奈:“她也是太不知轻重,因着过往私怨苛待元华公主,陛下都表明了要厚待元华公主来博取名声安抚人心,她偏偏就是不知道顺应圣心,也难怪陛下一直不喜欢她。” 要是皇后能拢住皇帝的心,郑家也不用费这个心到处寻觅美人送进宫了,幸好柔贵妃是个懂事的。 郑宁月有些担心:“可娘你和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亲如姐妹三十多年,这次她摆明了要对元华公主做些什么,您若是与她反着来,只怕会让她心怀芥蒂。” 郑夫人道:“她这次吃了大亏,又有旧时恩怨作祟,想要的是元华公主的命,我不反着来,难道还由着她谋害元华公主?” 郑宁月轻摇头。 郑夫人叹气:“莫说现在元华公主救了你兄长,便是以前,我也不能由着她胡闹,只是她既不喜,我以后对元华公主磋磨一二,让她舒坦些就是。” 反正那姜明熙对她儿子痴心得很,必定会想尽办法讨好她这个婆母,不敢在她面前端公主的架子,她想拿捏磋磨姜明熙,可太容易了。 郑宁月点头,觉得也只能如此了。 她们都不觉得,稍微磋磨一下姜明熙,没什么不妥的。 郑夫人对郑宁月教诲道:“倒是你,今日便罢了,以后莫要这般直言快语地说这些让皇后不高兴的话,你是要嫁给太子的人,她若对你不满,以后吃苦的是你。” 郑宁月理所当然道:“母亲是知道的,女儿素来帮理不帮亲,女儿本就不喜皇后的那些做派,连太子表哥都不满她的,而且我是郑家女儿,她是我姑母,她再不满,能对我如何?” 郑夫人真是拿她没办法。 她提起了另一件要紧的事:“你兄长约莫下午就能醒了,太子和陆世子查暗杀你兄长的人也说有了进展,只怕很快就能查出来了……”小说 见郑夫人神色忧虑,郑宁月问:“母亲是怕,真的是郑家自己人谋害了兄长?” 郑夫人忧心忡忡:“如何能不担心?你兄长也是糊涂得很,碰谁的女人不好?竟然对……你堂兄为了那个贱婢都能寻死觅活的,还没成婚就纳了她,扬言除了她谁也不娶,那婢子因你兄长而死,他说着不敢计较到此为止,谁知心中多恨?” 郑夫人说的,是两个月前还在京中的时候,郑重华酒醉玷污了二房嫡子,也就是肃阳侯世子郑风华的宠妾的事情。 因为郑重华是酒后犯错,只是罚跪祠堂,那妾室却羞愤自尽,这件事也被压了下来。那女子是郑风华心爱之人,当初郑风华闹着要娶她的,为此以命相逼,只是那女子是郑风华乳娘之女身份卑微,哪里够得上郑风华妻子的位置? 最后,郑风华闹腾一场只能纳其为妾,却也宠爱异常,那妾室死的时候,还怀了郑风华的孩子。 郑风华悲痛一场后,还以为他会和郑重华品名,然而他却说不计较了,可既是心爱之人,一尸两命受辱而死,真的能不恨? 这次郑重华被人暗杀,郑夫人就想到了这件事。 郑宁月也一脸惆怅,她也觉得兄长糊涂,虽然那妾室貌美妩媚,可不是寻常婢妾,岂能随意沾染? 郑夫人道:“如今只能等追查结果了,希望不是这样的,不然郑家内部必得乱一遭了,而且此事也会瞒不住,郑家和你兄长可就得颜面尽失了,对陛下和元华公主,都不好交代。” 郑宁月宽慰郑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已经和太子表哥说了,等查到了结果,不管是什么,都先与我说,若真如此,我会想办法请他压下此事。” 郑夫人闻言,松了口气:“如此就好,还是阿月想得周全做事妥帖。” 郑宁月笑笑。 。 下午申时中,郑重华真的醒了。 太医一番检查,都说已然稳妥,只要好生养伤即可。 郑夫人立刻派了人来告知姜明熙,姜明熙高兴不已,人走后,她就上演了笑容消失术。 浑不在意的闭目休息了。 太子得知郑重华醒了,正要去看,陆引却突然到来。 太子高兴道:“陆引,你来得正好,免得孤派人去告诉你了,重华表弟醒了,孤要去看他,你也一起吧。” 陆引难得沉肃道:“殿下,臣查到了暗杀郑大公子的幕后之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您还是听臣禀报完了再去吧。” 太子愣着,见陆引这般神色,便不急着去看郑重华了。 “你说。” 陆引道:“臣让人画出了去冯恩的外室住处的人,追查之下确认了此人的身份,是郑家二房,肃阳侯世子的人。” 太子震惊:“什么?风华表弟?怎么会?” 陆引道:“确实是肃阳侯世子的人,不过这次肃阳侯世子并未随驾来庆城,臣还没查出是怎么回事,也想不通为何郑风华会派人这般谋害郑大公子。” 太子面色沉重异常:“此事非同小可,郑家素来和睦,大舅父和二舅父兄弟感情深厚,风华表弟没有理由会……” 他突然顿住,想起了昨日,郑宁月说让他查出结果,先跟她说…… 他当时还疑惑,察觉其中异常,派人去查了郑家近来发生过什么。 如今陆引又查到了郑风华…… 事实已然明确。 可是为什么啊? 第23章 把郑重华抽死,再给熙儿寻个好驸马。 郑家一向是和睦的。 郑家本就是公门望族,所以当年先帝才赐婚郑家女和自己最喜爱的弟弟,后又因为皇帝上位,郑家一举成为世家之首权倾朝野。 整个郑家嫡系有四房,皇帝赐了四个爵位。 长房是浦阳公,二房肃阳侯,三房怀阳侯,四房安阳伯。 除了爵位,就是各自都有实权要职。 烈火烹油繁花似锦,足以形容如今的郑氏一族。 因为浦阳公郑阔的坐镇引领,郑氏一族是京中世家里最团结和睦的,四房住的府邸相邻打通犹如一家,一切以长房马首是瞻。 太子从未听说过郑家有家族内斗,要是没有郑宁月之前的怪异,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郑家会内斗至此,竟然到了骨肉相残的地步。 太子心中惊骇非常,顾不上和陆引多言,匆匆便离开了。 陆引见状,剑眉轻挑,饶有意味地跟在了后面。 太子去了安置郑重华的宫殿,此时,因为郑重华醒了,殿内一片喜气。 太子到来,郑夫人母女和容琦都殷切对待,太子心不在焉地慰问了几句郑重华,便将郑宁月叫出了外面。 到了外面,宫殿回廊下,郑宁月问:“太子表哥,你神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太子沉声问道:“阿月,你实话告诉孤,郑家出了什么事?风华表弟为何要暗杀重华表弟?” 郑宁月温婉姣好的面容登时一变,有些惊诧地睁大了眼。 这么快就查到了? 她惊忙问:“所以查到了,真的是堂兄?” 太子道:“查到了收买指使御马苑总管冯恩的人,是风华表弟的,但是还没抓来审问,孤想起你之前说的怕和郑家的人有关,让孤先告诉你,就觉得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郑宁月踉跄了一下,一向沉稳自信的面上,竟是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堂兄……这可怎么办啊?” 太子搀着她,顾不得安抚她,急忙问道:“阿月,你先告诉孤,究竟怎么回事?” 郑宁月很是难以启齿,低着头不敢看太子:“……两个月前,兄长醉酒,玷污了堂兄的那个宠妾,那宠妾羞愤自尽一尸两命了……” 太子震惊:“什么?他竟然……” 郑宁月忙道:“他是醉酒了,并非有意的,他一心只有元华公主,若非醉酒,是不可能这般与其他女子亲近的。” 太子闻言不置可否。 醉酒? 许多男人都喜欢以醉酒为由做一些清醒时不敢做的事情,可事实上,醉酒又不是被下药,若是本心不想,又能如何荒唐? 他也是男人,也不是没喝醉过,岂会不懂其中的漏洞? 也就安颖心思纯净,竟然信了郑重华的理由。 果然,郑重华就是对熙儿虚情假意! 一边吊着熙儿,一边拈花惹草胡作非为。 太子沉声道:“如今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玷污了风华表弟的人,孤听说风华表弟很是在意他那个妾室?” 郑宁月点头:“是,堂兄为了那个女子,当初可是豁了性命闹着要娶的,是父亲单独与他聊了一通,他才肯只纳其为妾,却宠爱非常立誓不再娶。”小说 太子心头怒火有些压不住,真想进去把郑重华抽一顿。 抽死得了。 郑宁月低声急切道:“那件事后,父亲罚兄长跪祠堂,堂兄也说了既然兄长不是有意,终究人死不能复生,便到此为止不再计较,没想到堂兄会谋划暗杀兄长,闹成这样……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太子眉头能夹死三只蚊子:“既是心爱的女子,还曾是他豁出命也闹着要娶的人,你们怎么会真的以为他能不计较?若早有防备,也不会闹成这样。” 郑宁月又是心急又是迷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了。 她也很是懊悔的样子。 可再懊悔,也无用了,得想办法处理当下的麻烦。 郑宁月深吸了口气,神色忐忑地望着太子:“太子表哥,这件事……能压下来么?可否把这件事,交给郑家处理?” 太子长吸了口气,稳着心绪拧眉道:“如何压得下来?阿月,这不只是郑家内部的骨肉相残了,熙儿重伤至此,不能没有一个交代。” 如果只是郑重华受伤,自然可以留给郑家自己处理。 可如今,姜明熙险些没命,那就不是郑家的事情了! 只姜明熙那一箭,郑风华就是死罪。 郑宁月道:“那若是让元华公主不追究呢?能不能请陛下将此事交给郑家处理?” 太子有些难以置信,要不是面前的人是郑宁月,他都想发个火了。 他又吸了口气,尽量维持好情绪:“阿月,你一向是讲理且懂事的人,你觉得这件事,郑家有脸让熙儿不追究么?” 郑宁月一时语噎。 确实没有。 郑重华是姜明熙的未婚夫,却醉酒玷污了郑风华的妾室,导致那女子一尸两命,也导致了这次的血光之灾,还累得姜明熙重伤险些丢了性命。 这件事,是郑家的污点,是郑风华的耻辱,也是姜明熙的。 而郑家在此之前,还隐瞒了。 可那元华公主如此痴心于郑重华,便是在意,也不会太过计较吧,说不定为了郑重华,她会息事宁人呢? 郑宁月心中盘算着,却听太子道:“孤会将此事如实告诉熙儿,也上禀父皇,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阿月,你别怪孤不讲情面,郑家是孤的母族,孤也希望郑家好,但是有些事情无法徇私。” 郑宁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太子。 一旦如此,郑郑风华必死无疑,二房定会恨上长房,三房四房也会心怀芥蒂,郑家必定要分崩离析的。 不行,她一定要去找元华公主,让元华公主劝太子。 即便太子会对她不满也没关系,反正这人好哄,她过后想办法安抚就是。 得到了疑问的结果,太子又看到了下面等着他的陆引,便顾不上和郑宁月多言了,和郑宁月说了一声,便去和陆引商谈后面的事情。 郑宁月也赶紧去了隔壁,见姜明熙。 郑宁月被迎着进内殿,便看到姜明熙喜形于色的模样。 不等郑宁月坐下,姜明熙就急忙问:“郡主,你是来跟我说重华哥哥的情况的么?他如何了?可曾问起我啊?” 郑宁月坐下,勾起一抹婉约柔和的笑,“兄长还好,就是伤重虚弱,太医说好好养着恢复就好了,他……他问及公主了,我跟他说了公主病倒被带回庆城宫中了,他挺担心的,还让我派人回去看看公主如何呢。” 其实郑重华没问过姜明熙的事情,本就没什么力气说话,说得最多的,还是有人害他,让一定要查出是谁,把那个人大卸八块。 姜明熙虚弱苍白的脸上略有些羞涩,开心道:“我就知道,重华哥哥醒来一定会惦记我的,你们依着他,假装派人去看,然后还说我挺好,让他不必挂念我。” “好,听公主的。” 郑宁月应声说着,之后便为难着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姜明熙隐约看出来她有事,睁大了眼忐忑道:“郡主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难道其实重华哥哥不太好?你可别有什么瞒着我啊,不管如何,你都要和我说实话的,我不能去看他,总得知道他真实的情况。” 郑宁月故作迟疑后,鼓起勇气道:“公主放心,兄长和我说的情况一样,没有隐瞒你,是有一件棘手的事,郑家和兄长都需要你的帮助。” 姜明熙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重华哥哥情况不好啊,那就好,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就说我,只要我能做,我一定帮。” 第24章 公主可以养面首,驸马不能有二心。 郑宁月斟酌了一下,便把事情说了:“……太子表哥说此事累及了公主,是一定要上报陛下严加处置,给公主一个交代的,那堂兄必死无疑,如今只有公主能劝太子表哥了。” 姜明熙怔怔地听完了郑宁月说的事情,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了。 郑宁月只顾着说,说完后,才发现姜明熙身体在发抖,眼泪滚滚流下,颤着唇说不出话来,眼中尽是难过。 “公主……” 姜明熙一副接受不了的样子,啜泣伤心道:“重华哥哥怎么能……虽然是醉酒,可是……他是我的未婚夫婿啊,他是要做驸马的人,怎么能沾染别的女子,我……我心里好难受……” 大徵历来尚主的男子,都是不能有妾室的,连通房都不能有,只能有公主一个女人,否则便是对皇室的冒犯。 毕竟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公主便是养面首都无伤大雅,但是驸马只能忠于公主。 除非公主不能生养,而驸马是独子,可允许纳妾生子归于公主名下。 不过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规矩,实际上如何,谁又知道呢? 郑宁月好言哄劝姜明熙:“我知道公主难过,可是兄长不是有心如此的,是喝醉了,兄长也懊悔万分,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公主莫要责怪兄长了。” 姜明熙啜泣了一下,含泪闷声道:“对……重华哥哥是醉酒了,不是故意的,我不能计较……我……” 说着,她又难过得说不出话,很想哭。 见她难过得快要哭了,轻容忙劝慰:“公主,您伤口还没愈合,可不能哭啊,若是扯到伤口再裂开了可麻烦了,太医再三叮嘱不能再扯裂伤口的,” 说着,轻容不赞同地对郑宁月道:“宁仪郡主,这个时候您怎么能来跟公主说这样的事情呢?公主本就伤重体弱,你还这样诛心她,万一公主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被一个宫人这样责备,郑宁月有些不悦。 可当下,她也不能计较什么,正事要紧。 她抚着姜明熙的背,好言好语道:“公主,您冷静些,身体和伤要紧,你若是现在再有什么不好,我很难跟太子表哥交代,兄长的罪孽就更重了。” 姜明熙咬着唇忍着不哭,抓着郑宁月执着地问:“除了她,重华哥哥可曾再碰过别的女子?” 郑宁月没想到姜明熙会这个时候追问这个,心下不屑,面上漾出一抹诚挚的笑:“自然是没有的,兄长和公主定下婚约都快八年了,自从和公主有婚约,便一直心心念念地娶公主回家,怎会碰别的女子?” 有她也不能如实说啊。 没想到这元华公主对兄长痴心一片,为了兄长什么都肯做的,却这般善妒,对兄长占有欲那么强。 姜明熙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小声说:“那我不怪他,既不是有心如此,也不算他的错……” 她本就虚弱的脸色,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愈发显得可怜。 郑宁月松了口气,忙问:“那公主,可否帮兄长和郑家这次?劝一劝太子表哥?” 姜明熙没什么力气地问:“我要怎么劝啊?” 郑宁月道:“公主若是愿意,能否表明不追究堂兄的过错?让陛下和太子殿下将此事交由郑家自己处理?” 姜明熙没回答,低着头,抬手轻抚自己的伤处。 郑宁月道:“公主,兄长无心犯错,才引来堂兄的憎恨,有了这次的暗杀,他受到了教训,堂兄却是不能死的,否则兄长罪孽可就大了,二叔他们若失了嫡子,永远不会原谅大房和兄长的。” 她拉着姜明熙的手,字句恳切:“公主将要下嫁郑家,应该也会希望以后郑家和睦团结吧?可若公主不帮这一次,郑家可就好不了了,公主难道忍心看着长房和兄长背负罪孽么?” 这话说的,好像姜明熙不帮,就是错了一样。 这嘴皮子啊,挺厉害的。 姜明熙摇头道:“我自然不能不管的,可是皇叔和太子哥哥会顺着我么?” 郑宁月道:“肯定会的,只要公主坚持不追究堂兄的错,毕竟郑家与皇室来往联姻犹如一家,陛下重用郑家,太子表哥也是郑家血脉,若是可以,他们自然不会公事公办,关键是公主的意思。” 郑宁月这话,也是足够放肆的。 再来往联姻,也都君臣有别,竟然敢说和皇室犹如一家? 被抬举久了,郑家的人啊,都自诩和皇室并肩了。 姜明熙咬了咬唇,低声道:“那我试一试,尽力劝说太子哥哥,让太子哥哥跟皇叔求情就是。” 郑宁月欣然笑道:“太好了,公主可真是郑家的大恩人,兄长一定对你感激涕零,郑家也不会忘记公主的恩德。” 姜明熙勉强地笑了笑,高兴不起来,只黯然神伤着。 怎么样瞧着,她必是还因为郑重华醉酒碰了其他女子的事情难过呢。 真是个小性的。 不过,她得找个机会敲打兄长,以后小心些,别让元华公主知道他与其他女子的事情,便是有了喜欢的,还是养在外面偷偷宠着就好。 不然这般善妒狭隘的,有的闹了。 目的达到,郑宁月安抚了几句姜明熙,让姜明熙快些劝说太子后,自己回去照顾郑重华了。 她走后,姜明熙莫名地笑着。 接过轻容递来的水抿了半杯,她轻哂道:“本来不过是用来挑拨郑家长房和二房的矛盾的一个局,没想到竟然让陆引利用来暗杀郑重华,他倒是会见缝插针,让这件事发挥出了最大的用处。” 是了,两个月前郑家的这个事情,姜明熙有份。 但是她也是刚刚才知道,陆引暗杀郑重华,竟然是借用这件事施展的。 轻容问:“那公主可要劝太子,跟陛下求情?” 姜明熙轻笑:“劝啊,为什么不劝?该离间的人心早已离间成功,死一个郑风华已经用处不大,可我求情了,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郑宁月和太子两情相悦,不用想都知道郑宁月必定劝说过太子了,太子不肯帮都这这件事,郑宁月才来找她。 她若劝了,太子知道郑宁月竟然来找她帮这个忙,肯定会对郑宁月不满,更对郑重华不满。 挺好,郑家长房和二房的矛盾已经难以消弭。 太子对郑宁月的不满以及和郑家的隔阂,也就此形成。 真心让人开心。 “去,请太子来,知道该怎么说吧?” 轻容福身颔首:“是,奴婢知道。” 第25章 陆世子:这女人真是能整事儿。 太子正在和陆引说郑重华的事情,让陆引继续追查,务必人证物证的确定是郑风华所为,好上禀皇帝处置。 尤其有一点,存在端倪。 “即便郑风华能够让人威逼利诱冯恩在马身上做手脚,可是他此次未曾随驾,没有参加狩猎,那支射伤熙儿的箭绝不是他射的,现在足以确定那就是从猎场林中射出的暗箭,” “当时只有参与秋猎的人配备了,连严守猎场的禁军所配弓箭都不一样,刺客的更是只有配用弩机的短箭,定然是那些参与秋猎的皇族世家的子女所为,务必要详查此事,看看除了郑郑风华,还有谁牵涉其中。” 郑风华作为幕后主使要付出代价,射箭的人也决不能放过! 陆引道:“当时猎场中多的是皇族世家的儿郎女娘,此事并不好查,恐怕只有审问郑风华才能知道了。” 太子道:“郑风华人在京城,如何审?何况他有爵位官职在身,若要抓他审他,也得请示父皇。” 陆引神色一凛,几乎确定地道:“殿下,臣以为,郑风华如今就在庆城。” “你知道了什么?” 陆引道:“臣只是猜测,他谋划了这样的事情,远在京城是做不到的,必得是人就在庆城,才能谋划出这场暗杀,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他难道放心都交给下面的人做?” 太子听着有道理,点头道:“你说得对,他一定就在庆城,你试着顺藤摸瓜把他找出来,孤要亲自审问他。” “是。” 陆引应下。 这时,外面内侍进来报:“禀太子殿下,公主身边的轻容姑娘来了,说公主请殿下赶紧过去一趟。” 陆引侧眸,眼睑轻垂。小说 太子有些意外姜明熙会派人来寻他,还那么急。 “可说了什么事?” 内侍道:“奴婢问了,轻容姑娘说,适才宁仪郡主去见了公主,说了一些郑大公子的事情,公主很难过……” 太子脸色骤变,顾不上听完内侍说完话,也都顾不上和陆引说一声,疾步往外去。 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一样。 陆引见状,眉头一扬,哂了一声。 太子匆匆赶到姜明熙这里时,姜明熙还在黯然落泪,眼睛通红。 见到姜明熙这样委屈难过,太子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熙儿……” 姜明熙抬头,泪水滑落脸颊,虚弱的面色,显得眼睛更红了,更惹人心疼了。 她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哽声唤道:“太子哥哥,我……” 太子坐在床榻边,伸手去给姜明熙拭泪,温言哄着:“熙儿不哭,你如今伤重体弱,可不好这样伤神难过,任何事情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姜明熙忍着委屈,抓着太子的手臂切声恳求:“太子哥哥,我……我不难过的,我就是很意外而已,可是这都是小事,你能不能帮我跟皇叔求情,让他把这这件事交给郑家自己处理?” 太子看着姜明熙这委曲求全的模样,明明难过极了,还这般给郑家和郑重华郑风华求情,顿时心头火起。 郑宁月竟然不顾他的敲打,来找了姜明熙! 此事做的是在欠考虑。 她怎么能就这样来找姜明熙,把这些事告诉姜明熙呢? 她明明那么善解人意,最是懂得是非道理,这次竟然如此为难熙儿。 姜明熙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明明已经很虚弱了,可还是抓着太子的手恳求: “太子哥哥,我……我不追究了,我不怪郑风华暗杀重华哥哥误伤了我,你看在我的份上,帮我……帮我跟皇叔求情好不好?” 她虚弱的拧眉吃力的吸着气稳住自己,声音很虚:“我……我是要嫁进郑家的人,我不能让重华哥哥和郑家有任何污点啊,我什么都不计较了,求你……”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撑不住了,声音戛然而止,很难受地闭了眼,嘴巴还本能的在动。 太子大惊:“熙儿!” 姜明熙再度昏迷,又是一阵忙乱。 还好伤口没扯到,只是受了刺激心神受创,加上本就伤重体弱,才撑不住昏迷过去的。 问题不大。 太子松了口气,坐在姜明熙床榻边狠狠拧着眉,脸色凝重地思量了许久,起身就出去,去了隔壁宫殿找郑宁月。 这件事,他不能不怪郑宁月。 郑重华已经因为虚弱,吃了点东西喝了药,又昏睡过去了。 郑宁月和郑夫人说了郑重华被暗杀的事情,正在安抚郑夫人。 “……母亲放心,那元华公主一心只有兄长,而陛下和太子表哥什么都依着她,虽然因为此事肯定会对郑家不满,可只要她开口,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郑夫人道:“我是不担心这个了,我如今担心的是,该如何处置郑风华。” 郑宁月也有些为难了。 她还真不知道。 郑家该怎么处置郑风华,是个难题。 哪怕皇帝和太子放任郑家自己处置,也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姜明熙的伤摆在那里呢,怎么会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重惩的话,二房必会怨怼。 不管怎么处置,大房和二房以后,只怕都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郑家之所以有今日的地位势力,是因为团结一致,是因为他父亲引领得当,几个叔叔信服父亲。 可有了这次的事情,瓷瓶破碎,总归难以弥合。 郑宁月道:“母亲先别担心了,只要能从陛下和太子那里保下堂兄的命,此事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郑夫人唉声叹气,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 郑宁月还想再和郑夫人说什么,外面侍女匆匆进来禀报:“夫人,郡主,太子殿下来了,让郡主出去见他。” 郑夫人和郑宁月纷纷一惊,尤其是郑宁月,心虚得很。 接着,侍女小心补充道:“太子殿下脸色很不好,怕是生气了。” 太子一向温润谦和,不会外露情绪,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可现在连侍女都这般不安的说太子生气了…… 郑宁月僵着姣好的面色。 郑夫人猜到太子来者不善,有些担心女儿:“阿月……” 郑宁月深吸了口气,对郑夫人道:“母亲,无妨的,女儿出去见太子表哥,您不必担心,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平稳了一下心绪,迈着端庄的步往外去。 郑夫人只得留在殿内,忧心的等着女儿回来。 外面宫殿廊下。 太子看着郑宁月款步走来,脸色不复以往的温和柔软,而是面无表情。 这是第一次,郑宁月从太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颇为骇人。 她哪怕以前很会拿捏太子,如今也有些怵了。 “太子表哥。” 太子失望痛心的看着面前福身行礼的郑宁月,咬牙质问:“阿月,你是想要熙儿的命么?” 郑宁月惊忙抬头,对上太子失望中难掩怒意的目光。 心头颤了颤。 第26章 陆世子:你我什么没做过?有什么可害羞的? “不欢而散?” 姜明熙醒来后已经是深夜,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轻容禀报白天她昏迷后的事情。 “是,太子去质问了一番宁仪郡主,疾言厉色好一通责备,后宁仪郡主哭了,太子也不曾安抚,转身便拂袖而去,宁仪郡主在后面叫了几声,他都不理。” 姜明熙听着,颇为好笑:“你倒是看热闹看得细致。” 没错,轻容当时暗中跟去看了好一通热闹。 轻容有些不好意思:“奴婢也是为了详细回禀公主,让公主高兴高兴。” 姜明熙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 然后莫名地笑着感慨:“还没成婚呢,便生出如此矛盾,所谓的两情相悦也不过如此。” 轻容舀了一勺膳粥递给姜明熙,低声道:“原本也不是什么两情相悦,太子或许对宁仪郡主真心,宁仪郡主却未必真情。” 姜明熙张嘴含着粥,吃了以后讽刺道:“要说,郑阔那个老东西也是能耐,生的儿女别的不说,嫡出的这两个,如出一辙地会虚情假意,喜欢玩弄他人的感情。” 一个郑重华来欺骗玩弄她。 一个郑宁月去欺骗玩弄太子。 前者奉命,后者为了家族和自身的尊荣。 轻容不屑道:“也就太子蠢,轻易被蒙蔽玩弄,公主可没有着他们的道,反而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姜明熙眼底泛起凉薄的嘲弄:“他能犯蠢,我却是不能的,我若蠢了,便是死路一条万劫不复。” 其实皇帝用郑重华来引诱迷惑她,也是挺高明的,因为郑重华不仅生的好看风流倜傥,还很会伪装哄骗。 但凡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定然扛不住他的蓄意引诱。 她要不是当年亲眼目睹那一切,什么都知道,或许就会进了他的陷阱。 可她终究不是娇宠无忧的小公主。 她是姜明熙。 轻容不好置喙姜明熙的话,默默地喂她吃粥。 姜明熙也心情低落,不想多说什么了。 吃了粥又吃了药,姜明熙要如厕,可她如今下不来榻,只能让人伺候。 轻容和绯月一番伺候清理,之后还给姜明熙擦了身子,这才端着脏水和换下的衣物出去。 姜明熙有些累,闭目休息着。 陆引的到来,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因为刚才开了窗透气,加上他刻意不弄出声响,直到迎面一股凉气扑来,像是有人吹的,姜明熙睁眼一看,吓到了。 “你……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会被发现的,轻容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陆引本来是站在床榻边弯腰凑近她的,这才随意坐下,淡淡道:“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等她们都出去了才进来的。” 姜明熙呆着了:“刚才我……你怎么……”小说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嗫喏半晌,没什么血色的脸竟然羞臊起来,隐约有些红了。 她刚才,在解决三急和擦身子…… 正常来说,她是该害羞的。 陆引见她难为情的样子,哂了一声:“你我什么没做过?有什么可害羞的?” 姜明熙埋着头,声音嗡嗡的:“那不一样。” 陆引不置可否,也没心情这个时候跟她调情,淡淡问:“伤口恢复得如何?” 姜明熙抬手覆在伤口处,低声说:“也就那样,扯到了几次加重了些,还没怎么恢复。” “……很疼么?”像是随口问的。 “疼,很疼的。” 陆引稳着呼吸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语气恶劣道:“你是自找的。” 姜明熙张了张嘴,总归无言反驳。 她抿了抿唇,问及另一个事:“听轻容说,太子今夜不在行宫,他去哪了?” “他……”陆引刚要回答,外殿出来动静,有人进来了,正往内殿来。 是轻容她们! 眼见已经走近,只隔着屏风,她们就进来了! 要不是屏风不透影儿,只怕外面都能看到里面多了个人。 偏偏陆引端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眼神恶劣的瞅着她,不怀好意。 可够混账的。 姜明熙急了,忙挣扎坐起身,对屏风那一边的人吃力道:“轻容,别进来,我想一个人待着,你们下去休息吧。” 轻容和绯月当真不进来了,在屏风外面道:“可是公主,太子殿下让奴婢们守着公主,公主身边不能没有人守着啊。” 刚才要不是姜明熙‘脸皮薄’,不喜欢殿内进来太多人看到她不能自理的样子,她们也不用亲自送那些脏水和衣物出去,留她自己在这里。 姜明熙道:“我现在没什么大碍,你们不用担心,出去吧,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被打扰。” 屏风那边,轻容和绯月犹豫了一下,不敢违拗她的意思,迟疑着应了。 听着两人脚步远了,姜明熙松了口气。 然后对陆引压着声音怨怪道:“你真是疯了,她们虽是新来的,却保不齐是谁的眼线,上次你把轻容弄晕,想是你用了特殊手法,她醒来后只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我才能糊弄过去,若是刚才被她们发现了你,我可就完了。” 陆引不以为意:“怕什么?若是看到了,杀了就是。” 姜明熙小声道:“你杀她们容易,我怎么交代?” 陆引道:“你就没想过策反她们为你所用?这样一直被盯着一举一动,行事碍手碍脚,你也不嫌麻烦。” 姜明熙摇头,忌惮道:“我不敢,我信不过她们,之前和茯苓一起做我贴身侍女的紫苏,她是皇叔的人,我试图策反,她假装对我效命,却要告密说我怀有二心,我费了好大的周折才借刀杀人灭了口,为此还得罪了柔贵妃。” 前两年她与柔贵妃结怨,就是因为紫苏。 陆引想着,也知道确实没那么简单。 主要还是,姜明熙经不起皇帝的怀疑。 如今皇帝能够厚待姜明熙,也不过是因为他确定姜明熙当真心性怯懦安分守己,而这一点,还是皇帝让人监视了姜明熙十多年,通过这么多年姜明熙的伪装确定的。 正是因为姜明熙装得毫无威胁,皇帝才宽待她。 一旦姜明熙有任何不妥,皇帝可就不只是忌惮防备,而是会永绝后患,必会想办法要了姜明熙的命! 皇帝若想杀姜明熙,有的是办法可以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只是他需要姜明熙活着而已。 陆引眯眼睨着她,轻嘲道:“可是这样一直被监视,你又能做什么呢?姜明熙,你这么废物,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还怎么报仇?” 第27章 陆引:丧良心的女人,我还不是为了你? 姜明熙不服气道:“谁说我废物?我不是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跟你勾搭成奸了么?” 陆引冷笑:“这可不是你的本事,是我的。” 他凑过去一些,抬手拍了拍她的面颊,气息萦绕在她跟前,犹如调情。 他哼笑着压低声音:“你忘了?一开始也是我找的你,否则你什么也做不了,当初你谋杀六皇子,还是我给你擦的屁股。” 姜明熙僵了僵,咬唇不反驳。 陆引凉凉道:“要不是我给你收尾,当初你弄死六皇子的事情,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姜明熙有些恼了:“是了,我知道我没用,费尽心机也只能苟活,我要是有用,我也不会跟你……狼狈为奸。”小说 看着不甘不愿的。 陆引再度眯眼,眼底泛着寒意:“怎么?跟我狼狈为奸,你很不情愿?之前不是还说想嫁给我?嗯?” 姜明熙低着头别开目光,委屈道:“如今我是你的女人了,自然是想的,可一开始我确实不情愿,是你逼我,不然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会这般不计后果?” 陆引盯着她看了片刻,便撤回身体端坐好。 一开始,她确实是不情愿的。 甚至是恨他的。 后来似乎慢慢的,便软了。 姜明熙一副不愿意提及这些不堪过往的模样,抿了抿嘴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太子去哪了?” 陆引随手拍了拍衣服,漫不经心:“拜你所赐,他和郑宁月起了争执不欢而散,后亲自回庆城去见陛下了,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所以必得是庆城皇宫住一晚再来了。” 姜明熙了然,故作试探地问:“你和郑风华勾结了?” 这件事是陆引做的,但是既然牵扯到了郑风华,那必定郑风华也参与其中。 能这样天衣无缝一般配合着行事,只能是联手。 陆引却道:“不必勾结,只需要找个人在其中挑拨一二,让郑风华仇恨蒙蔽,不择手段也要杀了郑重华,他选在了秋猎动手,我只是顺着他的计划,当了一回黄雀罢了。” “你找了谁?” “郑风华的乳娘,也就是郑风华那位妾室的母亲。” 这个姜明熙倒是知道的。 郑风华挚爱的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小在她身边的婢女,也正是其乳娘的女儿,和郑风华同岁。 因为乳娘孤儿寡母,当年刚生了女儿便做了郑风华的乳娘,带着女儿进了郑家二房。 郑风华和那女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她死了,郑风华痛不欲生一蹶不振,乳娘也万念俱灰满心仇恨。 所以陆引找到了一心想要为女儿报仇的乳娘,让她去撺掇郑风华复仇,再暗中盯着郑风华的举动。 姜明熙不得不承认,陆引也是极为聪明的人。 很会拿捏人心筹谋算计。 她若不是藏得深,未必能这样碾压陆引作壁上观。 “那最后一箭呢?便是射伤我的那一箭,马的问题是郑风华做的,可那一箭与他无关吧,这必定也要查的,总得有人背锅吧。” 陆引道:“那日秋猎,郑风华的母族表兄方鹤山也在,那乳娘虽爱女心切,却也很在意郑风华,岂会连累郑风华去死?为了保住郑风华,她会供认是她冒用郑风华的私印送了密信给方鹤山,让他在猎场中见机行事,” 他看向姜明熙,勾了勾唇:“就在我打算射杀郑重华的时间点之前,我让人引了方鹤山追寻而去,猎场內有人看到方鹤山匆匆赶往猎场入口的方向。” 好算计! 所以,方鹤山即便什么都没做,也百口莫辩了。 乳娘承认以郑风华的名义写了密信送去,他就算没收到也说不清了,然后他在那个时间点匆匆赶往猎场入口,有足够的动机和时间射杀郑重华。 众所周知,方家这位少将军,功夫不错,骑射更是了得。 至此,郑家内部分崩离析,方家也会和郑家从此反目。 方家是将门,女儿是郑家二房夫人,算是郑家党派中尤为重要的一家,此遭方鹤山难保,方家会背弃郑家的。 姜明熙目露钦佩和惧意:“你真的好能算计啊。” 陆引不置可否,呵了一声:“我还不为了你?” 姜明熙不忿道:“你本来就容不得我嫁给他,就算我不说,你也要杀他的,你是为了你自己的独占欲。” 陆引嗤笑:“真是个没良心的,我想杀他是一回事,可确实这次的计划是因为你求我帮你,我才这样做的,不然我大可以找机会弄死他,只是缺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且你恐怕得背上嫌疑,毕竟早不死晚不死,和你成婚之前死了。” 姜明熙怔了怔,讷讷的看着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又不说。 片刻,才别扭地低声了句:“谢谢。” 陆引冷哼:“免了,我好不容易谋划出来的局,弄得天衣无缝,却被你挺身一挡给破了,我白忙活一场,你这声谢,未免过于可笑。” 姜明熙咬着唇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陆引淡声道:“反正后面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你自己想办法废了他,你若做不到,你知道后果。” 姜明熙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陆引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模样:“我可是期待得很,你这样处处受限,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惊动外人,不让他对你起疑的情况下,把他弄成废人的。” 姜明熙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 陆引看着,可一点都不动容。 她自己找的。 之后,他幸灾乐祸又心情愉悦地走了。 姜明熙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开,他走到窗下的时候,回头看了来,正好看到姜明熙委屈可怜的小模样。 姜明熙更委屈了,似乎在控诉他狠心。 陆引不为所动,收回目光转身翻了出去,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中。 姜明熙面上的可怜劲儿瞬间消失。 真挺累人的。 姜明熙吐了口浊气,有些疲惫地闭眼凝眉,打算休息。 可殿内凉风一晃,连一旁的烛火都飒飒作响。 姜明熙猛地睁眼看去,就看到了床榻前面的屏风下,立着一个黑影。 杨庆杰。 “参见公主殿下。” 一如之前的恭敬与臣服。 “平身吧。” 杨庆杰恭敬起身。 姜明熙问:“那么巧,陆引刚走你就来了,是早就来了知道他在,一直在等着?” “是,属下得知公主醒来,正好太子今夜不在行宫,便趁夜而来,没想到到时陆世子已经在外面等着,只好屏息潜伏,还险些被发现了。” 姜明熙了然,紧而又问:“我也一直想见你,那日刺杀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不是只有百余人?为何多出那么多人?” 第28章 哪怕装一辈子虚情假意,都绝不能伤害姜明熙 杨庆杰回话:“回公主殿下的话,那是阁主的安排。” “云衡?他在庆城?” “是。” 姜明熙拧眉说了句:“真是胡闹,这个时候他不好好待在金川以待行事,跑来庆城做什么?这边的事情有云霜在,何需他亲自来?” 杨庆杰道:“阁主原本怕贡品染毒的计划有错漏,亲自去了京城安排一些事,公主要在秋猎安排刺杀皇帝制造乱局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便来了庆城,召集了短期内能招来的杀手,亲自安排了这场刺杀。” 怪不得能有几百人。 杨庆杰道:“阁主知道您受伤了,很担心您,只是他没办法亲自来看您,所以让属下尽快见上您一面,好与他禀报。” 姜明熙道:“你告诉他,不必担心我,皮肉之伤罢了,让他做好他的事,莫要再逗留庆城和京城,快些回金川,如今孟怀生在金川查贡品染毒的案子,刺杀的案子与之挂钩,也会一并追究,等他查得差不多了,金川也该乱了。” “属下会尽快转达公主的命令。” “此次刺杀死伤的人,好生抚恤。” “是。” “你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杨庆杰拱手恭声道:“属下这就告退,公主殿下伤重在身,还请好生注意身体。” “嗯。” 杨庆杰又如鬼魅一般,悄然消失在殿中。 夜风轻拂,纱幔清扬烛火晃动,后逐渐恢复平静。 恍若无人来过。 姜明熙闭上眼,可算能好生休息了。 醒来后一番折腾,又应付了陆引,她真是累了。 翌日,太子午后才回行宫。 回来后,他立刻来见姜明熙了。 见到他,姜明熙挣扎着要坐起来,太子忙上前来,轻按着她靠躺回去。 姜明熙起不来,手却抓紧了太子的手臂,“太子哥哥,你跟皇叔求情了么?皇叔怎么说?” 太子面色很是无奈:“放心吧,父皇如你所愿,此事交给郑家处置了,只让孤查清楚牵涉之人便移交郑家。” 姜明熙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太子见她竟然为此高兴,都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可又不忍心这个时候说她什么,只能自己忍下不满。 可心中对郑重华的不满,愈发的大了。 等一下他就去找郑重华,看看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和心思。 太子好言哄着姜明熙:“熙儿,父皇很关心你,要不是不便,他都想亲自来看你,不过虽然来不了,却让孤替他问候你,交代你好生养伤,赐了许多东西给你。” 姜明熙善解人意道:“我知道皇叔关心我,我心领了,不过皇叔不来是对的,我反正是知道皇叔疼我,我的伤有太医照看,太子哥哥也在这里,皇叔来了也做不了什么,乱党未平,不必冒这个险,还兴师动众的。” 太子赞许道:“熙儿很懂事。” 姜明熙垂眼,腼腆地抿嘴笑着。 随后她想起一事儿,随口问:“对了,听轻容说,有别家女眷想来探视我,可是太子哥哥你下令不许打扰我,把她们都拦了?” 其他受伤的人也在行宫养伤,留有家人照看陪同,姜明熙是受伤的人中身份最高的,同在一个行宫,她们自然得来探视问候。 “熙儿伤重,自然不能打扰的,而且如今不只是她们,郑家的人,熙儿也先不要见了,孤已经吩咐,除了孤,谁也不许进来搅扰你养伤。” 提及郑家人,太子神色晦暗。 姜明熙迷茫然,也有些急了:“为何?太子哥哥为何不让我见郑家人?那可是我未来婆家啊,我还得从她们那里知道重华哥哥的情况呢。” 太子沉声道:“我警告过阿月,莫要跟你说郑重华做的那些破事儿,可她竟然为了给郑家求情,擅自来寻你说了那些事让你难过,丝毫不顾你有伤在身,实在是欠缺考量。” 姜明熙急忙道:“太子哥哥,你别生气,郡主也是不得已,若不然真的闹大了,郑风华要死,重华哥哥也名声尽毁,对我也有影响,她也是为了我……” 太子狠狠拧眉,不赞同道:“熙儿,她只是为了郑家,若她为你想,何至于不顾你如此伤重,来如此诛心于你,你的伤还是为了救郑重华所受,她却不曾顾及,这次孤对她很失望。” 原本对郑宁月喜爱有加的男人,如今提及郑宁月,不满之意显而易见。 这次,太子是真的怒了郑宁月了,连一贯的温和从容都难以维持。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以前那么明辨是非中立懂理的女子,一向帮理不帮亲的人,如今为了家族,不顾姜明熙的死活。 见太子神色认真,还有些疾言厉色,姜明熙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又不敢了。 太子见姜明熙不敢说话了,也知道自己刚才带着情绪,有些吓着她了。 他缓了神色语气,柔声道:“总之,熙儿,你只管好好养伤,在你伤好之前,莫要再管那些事了。” 姜明熙乖巧的点头。 太子本来打算交代她好好休息就离开去忙的,可临了,突然问了个问题:“熙儿,你是真的,那么想嫁给重华表弟?” 姜明熙眸光炯炯道:“太子哥哥怎么这样问?我自然是想要嫁给重华哥哥的啊,而且我和他婚期已定,这也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了啊。” 太子闻言,拧着眉不说话。 也罢,等他去找了郑重华,跟郑重华好好谈谈再说吧。 他其实昨夜试探过父皇,是不是一定要让姜明熙嫁给郑重华,父皇态度明确,婚事已定不可更改。 这桩婚事,不只是姜明熙和郑重华两个人的婚事,而是事关朝堂政治的格局。 有些事情,他也不是不明白。 若是婚事当真无可更改,那就只能好好敲打郑重华,哪怕演一辈子的虚情假意,都绝对不能伤害姜明熙。 “熙儿休息吧,孤先走了。” “好,太子哥哥想必还没用午膳,记得用了午膳再忙。” 太子笑笑,伸手揉了揉姜明熙的头:“好。” 太子出去,姜明熙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笑了一下。 不用想都知道,太子这是要去找郑重华了。 第29章 救命之恩,郑重华的感动。 和太子不欢而散后,郑宁月就一直心里不安,一夜都没睡好。 既担心郑家的事情,又担心太子对她失望太过难以挽回。 她虽然想要保住家族的脸面和和睦,但是更不想和太子闹翻。 她是要嫁给太子的,废了那么多心思让太子对她生情,决不能还没成婚就被太子厌弃。 得知太子回来,她便急着想见他,想知道结果,顺便好生哄劝太子。 所以太子离开姜明熙住的宫殿,拐着弯就遇上了郑宁月。 见着郑宁月,太子愣了一下后,便沉下了脸色。 郑宁月一副憔悴忧虑的模样上前,福身:“太子表哥。” 太子端着寡淡的姿态,道:“你想要的已经达成,父皇已经答应此事交给郑家处理,你可以放心了,接下来,不要再去让搅扰熙儿养伤。” 郑宁月点头,后微红着眼伤情地望着太子:“太子表哥,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太子拧眉反问:“孤不该生你的气么?” 郑宁月僵了僵。 太子气道:“郑家已经足够对不起熙儿了,你还这般不顾她的伤势去诛她的心让她求情,你有没有想过,若她没那么冷静,失望难过后加重了伤势,甚至是伤及性命,又该如何?” 郑宁月嗫喏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只想保住郑家,哪里顾得上姜明熙的死活? “她救了重华,你但凡对她有半分感激之心,都不该在她伤重未愈时为难她,让她给郑家收拾烂摊子,阿月,你的善解人意和明理通透都去哪了?是你变了还是孤看错了?” 郑宁月脸色白了几分,有种被窥破什么的紧迫不安。 可她摒着呼吸看向太子时,太子却抬步走了,并没有去看她有什么反应。 郑宁月解释和哄劝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只能看着他大步而去。 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她决不能让太子对她离心。 看来,她得再好好你想法子拢住太子的心了。 。 这个时候,郑重华醒着。 太子见过郑夫人后,让郑夫人出去了,自己单独和郑重华说话。 虽是表兄弟,却也是君臣之别,郑重华对太子是不敢不敬的,尤其知道了自己这次的灾祸因由,太子对姜明熙视若亲妹,定然是对他不满的,他更紧张。 陛下命他引诱迷惑姜明熙,太子却不甚知情,有些事情陛下会不计较,太子却不行。 太子喜怒难辨地盯着他片刻,开口问:“你可知道,熙儿不是病了被带回庆城皇宫了,而是在隔壁的宫殿中养伤?” “什么?公主受伤了?” 郑重华有些吃惊。 他母亲和妹妹都说,姜明熙因为着急他的伤势,病了,随同陛下的銮驾回宫养病去了。 他得知此事,还觉得姜明熙不中用,一点事情都受不住。 太子道:“当时形势混乱,你昏迷后,有暗箭要射杀你,熙儿以身为你挡箭,险些丧命,她为了让你不担心她不自责愧疚,怕影响你养伤,才让舅母他们骗你。” 郑重华不敢置信,睁大了眼,接着下意识地就要坐起来,却不慎扯到了伤口,他又忙靠了回去。 目光却直盯着太子,有话想问,又疼得咬牙,问不出来。 他本就还伤重在身,没多少力气精神。 太子隐含怒气地质问:“重华,她对你痴情至此,连命都不要了,你何以忍心如此耍弄践踏她的真心?” 郑重华赶忙吃力道:“太子殿下,我没有……我对公主也是……” 太子淡淡反问:“也是什么?也是真心?你以为孤会信你?你自己信你这话么?” 郑重华被堵了话音,扯了扯苍白的唇,却说不出话来了。 太子很是不满道:“孤以前一直以为,你和他是两情相悦的,觉得父皇赐的这桩婚事不错,没想到都是假的,算是孤对你看走了眼,你对她非但没有真心,还满腹利用算计,” 太子的目光,盯紧了郑重华:“你利用她的痴情让她为你退让妥协,教得她满心的卑微仰视于你,一心甘愿为你牺牲,重华,她到底是大徵的公主,尊贵尤在临安之上,你如此轻贱她,安的什么心?” 这话,等同于在质问郑重华,轻贱皇室公主,是不是想要凌驾在皇室之上了。 饶是郑家权倾朝野只在皇室之下,这样大不敬的帽子郑重华也是承担不起的。 郑重华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惶恐:“太子殿下,臣不敢不敬皇室,臣只是奉陛下的命令,臣……臣只是奉命……陛下……” 他因为一时慌乱惊惧,又扯到了伤口,话都说不利索也说不完,便疼得呲牙,表情有些扭曲了。 太子皱了皱眉,淡淡道:“孤知道,你和熙儿的婚事有父皇的诸多考量,你其实并不喜欢她,只是奉命故作深情地引诱她沉陷其中,所以你对她只有算计利用和欺瞒戏弄,从未有过真心。” 不等郑重华说什么解释的话,太子接着道:“但是那是以前,重华,即便你是孤的表弟,孤也不允许你伤害熙儿,以后不管你是否心悦她,你都好好对她,哪怕你假装深情,也好好地装一辈子!” 郑重华冷汗津津,咬牙哑声吃力道:“臣本就不敢伤害公主……” 太子:“你不敢伤害她,又为何要沾染郑风华的妾室?” “殿下,臣那是醉酒才……” 太子冷声道:“你少拿醉酒搪塞,究竟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重华哑然无言,也疼得难以说话。 他咬牙深吸了口气,缓了缓伤口的疼痛,抿着苍白的唇哑声问太子:“公主她……当真是为了救我险些没命?” 太子很想揍一顿郑重华的,忍住了,只压着怒火冷呵:“不然呢?她被你蒙骗,对你一腔深情,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她为了救你不顾性命,你应该很是得意了吧?” 郑重华怔怔的,一时无言。 他一直知道姜明熙对他痴迷,并且以此为傲,觉得一介公主如此卑微痴迷他,很是满足他的虚荣心。 尽管他从来看不起这位徒有虚表的公主。 皇帝让他假装对姜明熙喜爱非常温柔以待,好拿捏控制姜明熙,他奉命照做,可他虚情假意,却换来姜明熙的痴心一片。 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会在意。 什么元华公主,也不过是个空有美貌却一无是处的草包蠢货,他从未真的把姜明熙当回事,自然不会在意姜明熙的痴情。 他也就是表面上装着霁月清风,暗地里,他其实从不缺女人。 姜明熙除了身份,在他眼中就是个是不可能的玩意儿,都不如他暗中养着的货色。 他想过的,等娶了她回去,敷衍应对好生娇养着就是,暗地里该如何还是如何。 可之前以为的深情他可以不屑,可以轻贱鄙薄,但是能为救他豁出性命的情意,他就没法不当回事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对以命相酬的真情无动于衷。 “公主她,现在如何了?” 第30章 只要他对我动了心,那就由不得他收回去了。 太子忍不住讽刺他:“你倒是有点良心,还知道问她如何。” 郑重华难得目光哀求地看着太子:“太子表兄,我是真的担心公主……” 太子抿了抿嘴,如实道:“她眼下只怕还在伤心,她为了救你险些没命,还隐瞒此事让你好好养伤,可阿月糊涂,竟然不顾她有伤在身,去找她道出了你和郑风华的恩怨,让她为你和郑家求情。” “什么求情?” 郑重华吃惊不解。 太子道:“郑风华要杀你,不只是在马身上动了手脚,熙儿中的那一箭本是要杀你,却被熙儿挡了,虽然还在查,可此箭多半也和郑风华有关,你当郑风华要杀你报仇的事情,还是你们郑家的事?” 郑重华惊愕。 他之前从母亲那里知道,暗杀他的事情是郑风华背后策划,虽然懊恼不已,却也不担心什么,想来父亲一定能压下此事,陛下也不会插手郑家内部的矛盾。 可若那一箭也和郑风华有关,差点要了姜明熙的命,那还真不是郑家的事了。 此事,也难以善了。 太子接着道:“她知道你做的好事,很是难过,却忍着心痛求孤跟父皇求情,说自己不追究郑风华,请将此事交给郑家自己处理,她这样为你考虑,重华,你何德何能,能得熙儿的满腹真情??” 郑重华没想到,姜明熙竟然不仅救了他,还忍着这样的委屈和伤痛为他和郑家求情。 他怎么能不震撼?怎么能不感动? 见郑重华是动容的,想来对姜明熙所做的一切,郑重华感动至极,太子也就放心了。 感动虽不算男女之情,却也裹着真心的。 这桩婚事父皇坚持,也已经板上钉钉,他只怕更改不了。 且熙儿如此痴恋郑重华,只怕非他不嫁,若是郑重华能够因此对姜明熙上心,真心以待,便是不及姜明熙用情之深,也总比虚情假意一辈子好。 太子道:“孤言尽于此,你既然对她为你所做的一切感怀在心,以后就不要再如此轻贱她的情意,好好对她,孤也警告你,你若负她,孤不会饶你,届时别怪孤不顾血脉亲情。” 郑重华低着头,没什么力气,却坚定地道:“太子殿下放心,臣以后不会了……” 太子见他诚挚认真,这才放心,也不继续多言耽误郑重华的伤势了,起身出去让太医进来给他处理扯开的伤口。 。 姜明熙第二天收到了一样东西。 一块玉珏。 是郑重华心爱之物,时常佩戴不离身的。 绯月奉上玉珏后,禀明道:“是宁仪郡主送来的,说是郑大公子让她送来给公主的,还让宁仪郡主转达公主,他知道了公主为救他重伤,很是惦念,让公主好生养伤,等他好些了就来看公主。” 姜明熙一副顾不上收到玉珏的欣喜,急了:“他……他怎么会知道?我不是让瞒着不让他知道我救他的事情么?谁告诉他的?” 一旁的轻容道:“公主,昨日太子殿下回来见过您后去看过郑大公子了,或许是太子殿下说的。” 姜明熙拧眉焦急道:“想来是了,郑夫人和郡主我是叮嘱了莫要多言的,可是太子哥哥我却……哎呀,还是被他知道了,重华哥哥必定担心坏了,这样岂不是影响他养伤?” 她忙的对绯月道:“郡主还在外面么?你快让她进来,我问问她,重华哥哥伤情如何了,可有因为我而影响伤势恢复?” 绯月很是为难的样子。 轻容提醒道:“公主忘了么?太子殿下有令,除了他,谁也不许来看您,尤其是宁仪郡主。” “那我要见宁仪郡主,也不行么?” “这,太子殿下严令了的,怕是得请示太子殿下才行。” 姜明熙皱着脸气馁道:“可是太子哥哥一早来看我时,就说要去忙,上午不在行宫……罢了,不见也行,绯月,你去帮我问郡主,重华哥哥伤情如何了?” 绯月忙去了。 姜明熙看着手中的玉珏,眼底泛起轻蔑与嫌恶,像是在看一件污秽之物。 绯月很快回来。 “回禀公主,郡主说,郑大公子是受了些影响,昨日得知公主的事情后,还因为焦急担心公主,牵动了伤口加重了伤势,只是如今已经恢复了些,让您不必担心。” 姜明熙闻言,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作势就要起身。 轻容心惊肉跳地按着她:“公主,您要做什么啊?太医说您现在伤口正在愈合,可不能乱动。” 姜明熙急道:“我要去看看重华哥哥,我不放心……” 轻容道:“公主,您可不能这样胡来啊,您若是伤势再加重,奴婢们和照看您的太医可都担不起啊,而且太子殿下本就因为公主为郑大公子做的事情心疼您,对郑大公子极其不满,您再……岂不是让太子更恼郑大公子?” 姜明熙被劝住了。 可眉目间的担忧紧张还在。 轻容道:“公主稍安,奴婢替您去看看郑大公子,回来一定将郑大公子的情况告知您可好?” 姜明熙闻言眼睛一亮,忙催促道:“这样也行,你快去看。” 轻容不敢耽搁,忙出去了。 轻容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她回来后,禀报道:“公主放心,郑大公子虽然伤重体弱,却并无性命之忧,他见奴婢替公主去看他很是欣然,又让奴婢也转达了他的话,等他好些就过来看您。” 姜明熙略微放心,低着头黯然道:“知道了。” 轻容叹气,对绯月道:“你出去吧,公主这里我照顾就好,宁仪郡主怕是还在外面,你让她回去吧。” 绯月忙退下了。 她出去后,姜明熙脸上的焦急忧虑瞬间消散。 随手翻看着手中的玉珏,姜明熙满意道:“看来我这一出苦肉计,效果很好,让他连郑老公爷赠与他的心爱之物都送给我了,可算是用了心了。” 轻容道:“奴婢刚才去看他,他那担心内疚的模样,瞧着也是真切得很,只是公主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为了让他对您动真情,未免有些不划算。” 姜明熙勾唇,自得愉悦道:“怎会不划算,只要他对我动了心,那就由不得他收回去了,我必能让他对我情根深种,到时候,他就是我瓦解郑氏一党最好用的棋子。” 第31章 郑家受创,意外之喜 陆引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郑风华的乳娘,也在同一个地方找到了本该在京城的郑风华。 太子亲自去审问了一番,郑风华供认不讳,并毫无悔意,只恨自己功败垂成。 乳娘也供认是自己因女儿之死怀恨在心,撺掇郑风华暗杀郑重华报仇。 此外,乳娘还供出她盗用郑风华的私印,写了密信给郑风华的母族表弟方鹤山,让方鹤山在猎场中盯着郑重华的情况,若是马失控也弄不死郑重华,就想办法将其暗杀。 太子当即命人去捉拿方鹤山,可方鹤山咬死不认,还一个劲地喊冤,只是有了乳娘的供词,又有禁军和几个参与狩猎的贵子贵女指认方鹤山当日的动向,罪证确凿。 到此,此事算是查明白了,太子派人将追查的结果禀报皇帝,连同郑风华主仆和方鹤山一并送去给皇帝。 皇帝将郑风华主仆交给郑家自行处置,可方鹤山误伤元华公主,被皇帝杖责八十,将其流放岭南毒瘴之地。 此去,只怕有去无回。 “……方家大怒,去郑家闹了一场,已经公然和郑家决裂了,连同肃阳侯夫人也被方家宣告断绝关系,” “如今郑风华因为谋害郑重华,间接重伤公主,被废去世子位发配回郑家祖籍,那位乳娘被处死,据说肃阳侯夫人病倒,要死要活地不肯与长房甘休,还闹着要分家呢。” 姜明熙吃着轻容给她剥好的石榴,听着轻容带回来的消息,还挺高兴:“好事儿啊,这样一来,郑家再庞大权重,经此一遭也都受创不轻,此番结果本不是一早的预设,于我们的计划却大有助益,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如今这般局面虽然有她推波助澜,却不是她一早的算计,她只是见机行事顺势而为罢了。 挡箭是一时兴起,她原本也等着看陆引能不能顺利杀了郑重华,没打算阻挠的。 可郑重华没死,陆引补箭的时候她正好在一边,她就抓住了这个让郑重华爱上她的机会。 两个月前离间郑家大房二房的计谋,本也只是埋下一颗种子,让郑家大房二房的两个嫡子结下仇怨,没想到会在两个月后的现在,被陆引拿来利用,为她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挺好。 四两拨千斤,事半功倍,实乃是上天之眷顾啊。 轻容道:“公主重伤一场,也勉强算是值得了。” 是啊,值得了。 她又吃了两口石榴,便不想吃了,拍了拍轻容的手:“我坐了半天酸乏得很,你扶我起来走走吧。” 轻容应声,放下手里的瓷碗,小心的搀着姜明熙起来。 姜明熙已经养了几日了,现在伤口愈合了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还没痊愈,所以还是得仔细,只能在殿内走。 太子从外面进来时,就看见姜明熙在轻容的搀扶下在殿内缓慢溜达,忙上前来,略显急切。 “熙儿,怎的不在榻上好好待着,还下来了?真是胡闹。” 姜明熙笑道:“太子哥哥,我坐得久了有些酸乏,就起来走走,之前日日都得躺着靠着,可是今早上太医说可以试着下来走走了,我就偶尔下来走动一下。” 听闻是太医的许可,太子缓了口气:“既然太医都说了可以,那倒是孤多虑了,既如此,孤搀扶着熙儿,陪熙儿走走吧。” “好。” 太子替了轻容的位置,搀着姜明熙在寝殿内慢悠悠地溜达。 姜明熙关心地问:“太子哥哥,你这样日日都忙,是在查刺客的事情么?查得如何了?” 太子满是愁绪地叹气,温声道:“此事很是复杂,牵扯了之前的贡品染毒一案和金川郡,还有朝中一些人,说来怕是你也不懂,也没那么快查清楚。” 现在查的已经不只是刺客的事情了,是往生阁这场大规模刺杀背后,牵扯的金川郡和朝中的诸多官员。 眼下局面僵滞,接下来只怕将要有一场乱局。 姜明熙郁闷道:“听着是很复杂,我可能真的不懂,不过太子哥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保重好自己,别为了追查这些事,就忙得不顾自己的身体,其实你若是忙的话,也不用每日都来看我的。” 太子心中熨帖,柔声道:“也就今日还能抽个空闲来看看熙儿,明日怕是就来不了了。” “明日太子哥哥很忙?” 太子好笑道:“你养伤多日,忘了时间了?明日中秋,父皇为扫之前秋猎的阴霾,下令大办一场宫宴,明日孤要参加宫宴,一会儿就得回庆城了,只怕后日才能来。” 姜明熙恍然一笑:“我还真是忘了,原来中秋了啊,可惜我回不去,不能跟皇叔和太子哥哥一起过节饮宴了。” 太子愧疚道:“本来想陪熙儿一起过节的,但是父皇让孤一定要回去,只能让熙儿自己在这里了。” 姜明熙轻咬了一下唇畔,垂着眼略显羞意,低声说:“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啊,重华哥哥不是也在么?他伤势也好转了,明天我应该就能见到重华哥哥了,有他陪着我,我很开心的。” 这话说的,倒像是有没有哥哥都无妨,有重华哥哥就够了。 太子无奈笑道:“熙儿开心就好。” 姜明熙道:“等太子哥哥见到皇叔,替我跟皇叔问安,等我再好些可以出行了,我就回去亲自跟他请安。” 太子不拘道:“这些都不重要,熙儿身体最重要,父皇一直惦记着你,每次孤去觐见,父皇都问起你,你的情况也每日都有人回去禀报他,要不是不便,肯定亲自来看了,他说让你好好养伤,其他的都是小事。” 姜明熙抿嘴弯眼,开心道:“皇叔真是疼我。” “是啊,父皇是疼你的,他又让人给你加了好些嫁妆,等你出嫁的时候,一定风光无极,让所有女子都羡慕熙儿。” 提起这个话题,姜明熙有些腼腆羞涩,低着头,高兴又不好意思接腔。 女儿家待嫁时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太子陪着姜明熙走了一会儿,姜明熙累了,他便将姜明熙抱回了床榻上,又陪着姜明熙说了会儿话,才起身离去。 太子离去不久,隔壁殿又派人送来东西了。 因为她伤势好转,且郑重华送东西来哄姜明熙的,眼见还没醒能开心,太子就许了郑重华的人进来。 “这是大公子亲手为公主做的同心结,可是请教了胡妈妈学了好久才编出来的,公子说他今日已经能下榻,明日一定来看公主。” 因为处理郑风华的事情,郑夫人和郑宁月已经在两日前回庆城了,又因为中秋将至,她们得节后再来陪着郑重华。 胡妈妈是郑夫人的心腹,留下来照顾郑重华的。 自从那日送来了玉珏后,这三日每日都送东西来,都是一些哄人的小玩意儿。 给送东西的,是郑重华的手下康永。 姜明熙拿着同心结,掩不住欣喜,又故作担心:“重华哥哥伤还没好,怎的还忙活起这些了?” 康永站在屏风外面,恭敬道:“公主放心,公子虽有伤在身,却不影响动手做些小玩意儿,公子说,能哄公主开心便好。” 这话,还真让姜明熙高兴了。 “我知道了,你会去照顾重华哥哥吧,告诉他,我很高兴,明日……我等他来看我,陪我过节。” 康永应下离开了。 等人出去了,姜明熙将同心结丢给轻容:“一并放在那个盒子里吧。” 她准备了个盒子,专门装郑重华送来的东西。 轻容接过,拿去放好了。 第32章 他来看她,共度一夜 暗杀郑重华的事情是皇帝交给陆引查的,查完了,陆引也顺理成章地回庆城皇宫去了。 都离开了三日了。 可这个夜里,陆引竟然出现在了姜明熙殿中。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猛地就醒了。 一睁眼,看到陆引坐在床边看着她,手还在她脸上。 许是她醒得突然,他愣了一下,才收回手,敛去眼底的异色。 姜明熙狠狠皱了一下眼睛,才确定自己没做梦也没看错,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四下张望。 果然,给她守夜的绯月已经晕在不远处了。 她松了口气,随后很是疑惑:“你不是三日前回庆城了么?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行宫?” 陆引瞥眼过来,淡淡道:“睡不着,来看看你。” 姜明熙眨了眨眼,无言以对。 猎场行宫距离庆城将近三十里,他还住在宫中,这大半夜的,他睡不着,潜出皇宫和庆城,跑来这里看她? 闹的吧? 姜明熙道:“你大晚上的离开皇宫,不怕引起怀疑?” 陆引道:“我今日不住宫里。” “为何今日不住宫里?” 陆引不耐:“你问那么多作甚?我漏夜前来看你,你不该高高兴兴的?哪来这许多废话?” 姜明熙抿嘴,不敢问了。 陆引看了她一眼,便突然自顾地脱靴,然后又慢条斯理地褪去外袍。 姜明熙吓了一跳:“你……你要干什么?我伤还没好呢,而且绯月还在,她醒来怎么办?” 景烜无语:“你想什么?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睡,没打算做别的。” 姜明熙放下心来,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绯月:“可就算如此,绯月……” 陆引:“我给她熏了迷香让她疲惫昏迷的,后又点了她的睡穴,我若不解,她醒不来,我天亮之前会走,走前给她解穴。” 姜明熙这才彻底放心。 陆引褪去外袍后,让姜明熙挪到里面躺下后,自己躺在外面。 本想抱着她,可是她伤口还没彻底痊愈,抱着容易弄疼伤口,便作罢。 两个人并排躺着,盖着同一张被子。 姜明熙很快睡着。 陆引侧着身子看着她,很久都没睡。 等姜明熙醒来时,已经是早上辰时中,陆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没惊动她。 绯月也没有丝毫怀疑,只以为自己是太困倦睡着了,还是天亮后轻容进来看到她躺在地上把她叫醒的。小说 陆引突然来一趟,也不过是小小插曲,姜明熙不当回事。 今日是中秋了,太子虽然回去过节了,却吩咐了行宫的膳房,给姜明熙准备了比较丰盛的膳食,还特意让人从宫里快马送来团圆饼。 说是皇帝让人做了今夜宫宴吃的,他给送了一盒来。 姜明熙吃了点,让人送了一半过去给郑重华。 没想到这一送,直接把郑重华招来了。 姜明熙正吃着团圆饼,外面一个宫人欣喜进来禀报:“启禀公主,郑大公子来了,正进来呢。” 姜明熙呆愣抬头,随后欣喜不已:“当真?重华哥哥来了?” 她丢开手里的团圆饼,就作势下榻。 轻容忙按着她劝道:“公主,您别激动,且坐着吧,等郑大公子进来就好,不然等他进来了,您总不能站着和他说话吧。” 姜明熙只好坐着,伸着脖子一脸期盼地看着屏风,哪怕屏风不透,她也仿佛能透过屏风看到那一端似的。 等了会儿,郑重华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屏风一边。 一身白衣,面色虚弱,看着姜明熙的眼睛却好似泛着光,很是热切。 姜明熙红了眼:“重华哥哥……” 听见姜明熙的声音,郑重华突然就顾不得身上的伤,加快了步伐,几步就上前来坐在床榻边。 “熙儿妹妹……” 他动容轻唤,伸手就要抱她。 却在他就要抱住姜明熙的时候,姜明熙推开了他,往后挪了一些侧眸抗拒道:“不……不行,你别抱我。” 郑重华僵着,有些不明所以。 眼见姜明熙咬唇垂眸,委屈难过的样子,郑重华意识到了姜明熙的心思。 她在介意。 介意他之前碰过别的女子。 哪怕她不计较了,愿意吞下委屈放下伤痛帮他求情,可是她对他一片情深,无法不介怀他与别的女子做那些亲密的事情。 即便在她所知里,他只是醉酒犯错。 郑重华缓缓放下手,深深望着姜明熙,伤怀自责道:“熙儿妹妹,你心里怪我对不对?我当真不是有意碰堂弟的妾室的,我是醉了才犯了糊涂。” 姜明熙声音微哽:“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要不是这次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他怎么可能永远只有她? 在这之前,他暗中不知道碰过多少女子了。 想到这些,郑重华有些愧疚,忙哄着道:“我是怕你知道了会介意,会气我,是我错了,熙儿妹妹不生气了好不好?” 姜明熙抬眸,漆黑如墨的瞳孔凝着他,“我若不生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第33章 心动难抑,越陷越深。 这个时候,郑重华正处于感性的阶段,毫不犹豫就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姜明熙坚决地看着他道:“你以后,只能有我一个人,不可以再有其他女子。” 郑重华愣了一下,没想到姜明熙会提这个要求。 见他愣着不应,姜明熙急了:“你不肯么?重华哥哥,你……你难道娶了我以后,还想要纳妾收通房?你可是要做驸马的人,你是不能欺我的。” 她仿佛真的很怕郑重华会对不起她,勉强抬出身份规矩来压他。 郑重华好言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熙儿妹妹你会这样要求,我没有不愿意,这本就是应该的啊,你不需要特意要求,之前那是我醉酒之下犯的错,否则我也不会碰别的女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姜明熙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略含窃喜地扭捏道:“那就是说,以前除了那个……你真的没有沾染过其他女子?你身边没有房中伺候的侍女?” 郑重华压下心虚,哄着她道:“当然没有,我心中只有熙儿妹妹你,怎么会有别的女人呢?” 姜明熙羞着脸低下头,小声说:“没有就好……” 以前看姜明熙羞涩扭捏的样子,郑重华是很反感的,可现在心怀感动生出情意,郑重华竟觉得她这样,看在他眼里,软乎乎的。 果然那句话说得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如今对她动了心,便觉得她哪哪都好。 郑重华眼含怜惜地问:“为我挡箭时,可害怕?” 姜明熙摇了摇头。 郑重华有些意外,还没问,就听她小声述说着。 “当时看到有箭射来,也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射向重华哥哥的,本能地就上前挡了,没想到竟真的是射杀重华哥哥的,可事发突然,别说害怕了,当时都不觉得疼,只是很庆幸中箭的是我,不然重华哥哥肯定活不了了。” 郑重华心疼了。 她到底是多在乎他,多深爱于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挡箭,中箭了不害怕也不觉得疼,仅仅庆幸救了他的命…… 真是个傻姑娘。 是他这几年太骄傲自得了,轻贱了她的心意,没有好好珍惜。 以后,他定要好好对她,等娶了她后,便一心待她。 至于之前招惹的那些莺莺燕燕,等回京了,就全部打发掉。 他以后只守着她就好了。 姜明熙又颤着眼睑,小声说:“可是就是当时不怕也不觉得疼而已,醒来以后就觉得特别疼,我一直都极为怕疼的,想到也会觉得很怕,我差点就死了啊,我一点都不想死……” 她又怕死又怕疼的,却不管不顾的为他挡箭。 郑重华更加抑制不住的心动和疼惜,伸手就想抱她。 姜明熙本想抱他,可临了了又推着他拒绝道:“你……你别抱我,你现在不要碰我,给我一点时间,现在你触碰我我就想起你……而且太子哥哥再三叮嘱了,成婚之前,让我与你保持距离的。” 她这样,郑重华更加愧疚了。 他以前太混账了,瞒着她沾染了那么多女子,他仅仅是知道他醉酒碰了郑风华的妾室便这般抗拒,若是知道他暗地里有过许多女人,只怕得伤心死。 他不仅要断了与那些女子的牵扯,还得封好口,绝对不能让她以后知道,免得她伤心。 他一定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郑重华好言哄着:“好好好,我不动你,你若是抗拒,我就不触碰你,等你什么时候不介意了再说,好不好?” 姜明熙咬唇点头,低着头显得有些不自在,看得出几分内心的挣扎。 郑重华询问:“这几日给你送来的东西,可都喜欢?” 姜明熙一派小女儿情态,小声道:“收到了,我都收起来了,怕总是拿在手里会弄坏掉,对了,重华哥哥你有伤在身,就别忙活这些了,虽然收到你送的东西我很开心,可是我舍不得你为我这样费心。” 郑重华宠溺的含笑道:“不影响的,我养伤做不了别的,手上忙活些也是无妨的,知道熙儿妹妹你收到后开心,你会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姜明熙难掩心中欢喜,喜滋滋道:“那就随你吧,你要是不影响养伤,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能收到重华哥哥亲手做的礼物,就觉得很高兴,比皇叔赐我食邑珍宝还要高兴。” 听她这样说,郑重华更欣喜了。 真是个傻姑娘啊。 又和郑重华废话了几遭,姜明熙有些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郑重华忙问:“熙儿妹妹可是累了?” “是有些的。” “那你休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姜明熙赶忙摇头:“不用,重华哥哥你伤还没好呢,你也回去休息吧,等晚上你再过来,我们一起出外面赏月,好不好?” 郑重华其实不想离开,他这几日都很想她,迫切的想要看到她,如今见到了,很想和她待久一些。 可是她提及了今晚一起赏月,他便动心了。 他伤势未愈,精神体力都不济,现在若不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怕是没有那么精气神陪她赏月。 “也行,那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 姜明熙考虑了一下,点头,抿着嘴喜形于色地笑着,一旁的轻容上前扶着她躺下了,给她盖上被子。 如今虽是八月中秋没那么热了,但是为了她的伤势,殿内还是放着冰降温纳凉的,所以要盖被子。 可因为郑重华就在旁边坐着看她,她不好意思被看着,扯着被子盖住了脸。 郑重华哭笑不得,拉着她的被子道:“不能盖脸,会闷着的。” 姜明熙只好放开被子,却用手捂着脸颊眼睛,很是害羞忐忑。 郑重华无奈地笑着,不说什么了。 于是,姜明熙就这样捂着脸和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不过片刻,脸上的手就滑落两侧,她也睡着了,呼吸平稳有序。 可见是真的累了,这么快就能睡着。 适才却一直撑着精神与他说话,要不是实在撑不住,她只怕还在说。 轻容上前一些,低声道:“大公子,公主睡着了,您也快回去休息吧,晚间还得陪公主赏月呢,这里有奴婢们看着公主就够了。” 郑重华点头,又目光深情地凝视着片刻姜明熙,起身离开了。 他离开后,姜明熙并没有醒来。 她是真的累了,真的睡着了。 。 入夜后,郑重华再来。 姜明熙正在吃晚膳,一旁的轻容在给她剥石榴,等她一会儿吃。 姜明熙吃的是太医配的药膳,有些食不下咽,勉勉强强的吃着。 见郑重华来,眼睛一亮:“重华哥哥来了?吃过晚膳了么?” “吃了的。” 他们现在都还在养伤调养阶段,吃的不是正常情况下的饮食,都是太医根据他们的伤势情况,和膳房厨子配合烹制的食物和药膳,专用于滋养补血。 所以也没法一起吃晚膳,他只能吃了才过来。 姜明熙戳着碗里的东西,闷闷道:“这药膳一点都不好吃,可是又不能不吃,好想早些好起来。” 郑重华柔和笑道:“想早点好起来,那就更得遵循医嘱,好好食用药膳,这对你恢复身子大有好处。” 姜明熙嘟囔:“我知道啊,所以我不喜欢也没有任性不吃。” 说着,她不乐意的鼓腮撇嘴,不情不愿地吃着药膳。 郑重华以前真的不喜欢她娇俏情态,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好。 他看向一旁轻容手上的活计:“这些石榴是剥给公主吃的?” 第34章 陛下不好了,金川郡要大乱了! 轻容放下手中的半边石榴,福了福身:“回郑大公子,是的,公主喜欢吃,这是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贡果,奴婢剥了,等公主吃了药膳可以吃一些压下嘴里的味道,也能一会儿赏月时吃。” 郑重华以前都不知道,姜明熙喜欢吃石榴…… 其实想起来,姜明熙说过的,他也听过多次,就是没放在心上。 郑重华道:“放下吧,我来剥。” 轻容忙看向姜明熙。 姜明熙眼里有光,显然是很想的,可是又担心他,赶紧道:“重华哥哥,你有伤在身,算了吧,让轻容来就好了。” 郑重华柔声道:“不是说过了?伤在身上,不影响受伤忙些事情,只是剥石榴,不妨碍的。” 姜明熙挣扎了一下,便欣然点头,让轻容让开了。 轻容把地方让给郑重华,恭敬的递上水给郑重华净手,公主吃的东西,自然得洗干净手才能碰。 郑重华也不介意,净手擦手后,认真小心的拿起石榴来剥,一颗颗石榴果肉被剥落在碟子上。 姜明熙坐在对面,痴痴的目光凝着郑重华,眼里似有星光,缱绻柔情。 似乎,郑重华给她剥石榴,她就幸福得不行。 轻容忍不住提醒她:“公主,您快吃药膳吧,一会儿凉了更不好吃,这郑大公子就在这里又跑不了,吃了再看也行啊。” 姜明熙红了脸,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扒拉着碗里的东西吃。 郑重华刚才在专心剥石榴,都没察觉到姜明熙一直在看着他,等听到轻容的话抬起头,就看到姜明熙慌忙低下头去,羞窘的吃着药膳了。 郑重华忍不住笑了。 觉得她,很可爱。 等姜明熙吃完药膳,郑重华也剥完了轻容本就剥了一半的石榴。 轻容忙端了石榴果肉过去,让姜明熙吃了过掉嘴里的药膳味道。 姜明熙一勺一勺的吃着果肉,面上的幸福满足难以掩盖。 郑重华看在眼里,竟然很有成就感。 吃过东西,姜明熙就和郑重华一起出了殿外。 皓月当空,犹如一块圆形羊脂玉挂在天上,盈润清透,隐含着亘古传承下来的浪漫。 宫殿前面的中台上,已经有人置了供姜明熙赏月的凉榻,凉榻中间的桌子上,还放着团圆饼和果饮。 姜明熙和郑重华分别坐在凉榻两边,一边说着话一边赏月,还不忘吃着团圆饼喝果饮。 姜明熙很是开心的样子,又有些遗憾:“这个时候,宫里一定很热闹,太子哥哥说,今年中秋宫宴,皇叔为了一扫阴霾,下令办得很是隆重,可惜我们都没法去。” 郑重华道:“没事,熙儿妹妹别不高兴,明年一样可以参加中秋宫宴的,今年虽然不能去,可不是有我陪着你一起赏月么?我们两个一起,比坐在那么多人的宫宴上要舒坦的多。” 姜明熙欣然愉悦的笑着点头:“也是,公园虽也好,却也有些乏味,如今和重华哥哥在一处,我便是最开心的,宫宴去不去我都不在意。” 月光下,她望着他的目光满怀情意,像是满眼都是他了。 郑重华心里也吐痰觉得满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溢出来了一样。 要不是她现在不愿意,真想抱抱她。 罢了,以后慢慢来。 他既然对她动了真心,以后便也有的是耐心。 。 中秋之后又过了几日,姜明熙和郑重华的伤势又好转了些,可以出行了,太子便下令护送二人返回庆城。 其他留在行宫养伤的人和家眷也一通回去,行宫再度封禁闲置。 回到庆城后,郑重华被送回了郑家继续养伤,姜明熙被太子带回宫。 刚回到披星殿,皇帝便带着柔贵妃来了。 “元华拜见……” 皇帝忙上前亲自搀着要福身的姜明熙:“免礼免礼,元华你伤势还没痊愈,就不用多礼了。” “谢皇叔。” 皇帝很是怜爱的打量着姜明熙道:“瞧着气色好了些,幸而你这丫头没出什么好歹,否则朕如何跟先帝交代?以后可不许再这般不顾性命的胡来,你的命尤为重要,可记住了?” 姜明熙咬了咬唇,低头小声道:“是,这些话太子哥哥说过了,元华都记住了。” 皇帝点头道:“记住就好,你接下来继续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让人跟贵妃说一声,等你的伤彻底好了,朕再下令启程回銮。” 姜明熙受宠若惊,担心道:“可是太医说,我的伤要彻底好,可能得过完这个月,那就是九月了,这样会不会耽误皇叔的朝政啊,本来八月底就该回銮了的。” 往年来庆城避暑的话,都是过了中秋就回銮京城的,原本现在这个时候就该在途中了。 皇帝不甚在意道:“不差这么几日,不碍事的。” “那好吧,谢谢皇叔这般疼爱元华。” 姜明熙感恩戴德的说着,又对一旁的柔贵妃微微欠身:“有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柔贵妃柔婉一笑:“应该的,公主不必跟本宫客气。” 姜明熙微微抬眸看着柔贵妃,柔贵妃也在看她,四目相交,各自涌动着什么异色。 随后,姜明熙收回目光,柔贵妃也婉转着眉眼看向皇帝:“陛下,公主伤愈回来了,也算是得天眷顾,可要臣妾让人备个家宴,今夜陛下给公主洗尘去秽?” 皇帝闻言思量着可行否。 姜明熙怔了怔后,忙看向太子。 太子知道姜明熙的心思,赶紧道:“这就不必了吧,父皇,熙儿本就还没完全恢复,从行宫回来折腾了一日,也累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皇帝点头道:“也是,此事便罢了,爱妃不必忙活了,这些都是虚的,如今元华的身体最要紧。” 柔贵妃惭愧道:“倒是臣妾考虑不周了,高兴着公主平安归来,一时忘了公主伤势未曾痊愈,真是大意。” 皇帝握着柔贵妃的手,正要说着什么,突然,原本候在殿外的付兆安付内官匆匆进来。 不等皇帝问,付内官就急声禀报:“陛下,金川郡传来孟指挥使急报,金川节度使与金川郡守暗中调动兵马和官员,意图起兵自立,金川要大乱了!” 皇帝猛然色变,不敢置信的看向付兆安。 “你说什么?!” 第35章 她回来了,他就一定会来找她。 金川有变事关重大,皇帝和太子急匆匆的就走了。 柔贵妃和姜明熙不睦,皇帝和太子不在了,也懒得在这里装模作样,随口交代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褚欢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早上启程,傍晚才回到宫里,她是真的累了。 刚打算卧在美人榻上小憩一会儿,一个人匆匆上前,含泪跪下:“奴婢茯苓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奴婢可算能继续伺候您了。” 姜明熙抬眸看去,愣了一下后忙道:“茯苓?快起来。” 茯苓赶紧起身。 起身后,她目光切切的望着姜明熙,热泪哽咽道:“奴婢之前在养伤,伤愈后公主就在猎场出事了,本想去行宫照顾公主养伤,可是也没法去,如今总算公主回来了,公主,您可是遭了大罪了。” 她望着姜明熙的目光,心疼不已。 姜明熙柔柔笑道:“这不是都好了许多了么?别哭了,别说我,你也是遭了大罪了,那曾拓是个心黑手狠的,竟然为了屈打成招,对你们都用了酷刑,你也是受我所累,算是我对不住你了。” 虽然茯苓是皇帝的耳目,但是归皇帝的暗卫管,皇帝手下的安危和锦衣卫并不相通,所以曾拓审问时并未手软。 尤其茯苓是姜明熙贴身伺候的,若有什么,必定是茯苓知道的最多,便下手更狠。 茯苓一脸感动,又惶恐不已:“公主哪里的话?奴婢卑贱之躯,为主子如何都是应该的,为保公主清名,怎么都值得,公主岂能跟奴婢说对不住?” 如此真切的面目言语,当真是令人感动。 如果她不是皇帝的耳目就好了。 可惜。 茯苓在姜明熙身边多年,算是一起长大的,要说对姜明熙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尤其一直以来,姜明熙都对她挺好。 或许她自己也不愿意监视姜明熙,可惜被毒药控制,家人也被控制,她没办法。 可对姜明熙的关心,却并不假。 不过,她监视姜明熙也是真。 但是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对她既有恻隐之心,也不会把她的任何举动都如实告知皇帝那边。 姜明熙留下她,自然是有道理的。 “你既回来了,我宫里的大小事务还是你来管,这是轻容和绯月,你们被抓走后新调来的,如今也是我的贴身侍女,你们好好相处着。” 姜明熙指了两边的轻容绯月给她介绍,又对二人道:“你们刚到我身边不久,资历尚浅,以后好好和茯苓处着,她最了解我的习惯喜好,你们要以她为先,有什么不懂的请教她即可。” 二人福身应下,又对茯苓恭敬的唤了一声茯苓姐姐。 茯苓也分别叫了两人。 之后,姜明熙便休息了。 。 陆引住在宫里,所以晚上的时候,陆引不出意外的潜入了披星殿。 他来时,姜明熙就坐在寝殿内的凉榻上,盯着面前的棋盘,手里捏着一枚白子。 殿内的窗本就开着,所以陆引进来得悄无声息。 直到走近了,还放松了呼吸,姜明熙才察觉有人,抬头看去。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晃了一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倒显得我带来的迷香多余了。” 姜明熙放下棋子,坐直起来抿嘴小声道:“猜到你应该会来,为免万一,我便以要精心钻研棋艺为由,让她们出去守着了。” 陆引收好小瓷瓶,上前坐下在另一边,打量着她。 “伤势如何了?” “还没好,只是伤口表面愈合了,但是内里还在痊愈,还得继续养着。” 陆引点头表示知道了,目光移到面前的棋盘上。 局势胶着,互相制衡,是一盘好棋。 “这是你自己对弈的?” “嗯。” “棋艺不错,以前倒是不知道,你还会精于此道。” 这话听着是夸,他却眯着眼审视着姜明熙。 下棋,最能窥探一个人的内心城府,棋盘谋算,何尝不是局势的谋算? 她棋艺这般好,心机城府真的如他所了解的一般? 姜明熙好似没察觉,略有些感伤道:“我父皇母后都棋艺精湛,幼时经常看他们对弈,他们也会教我,可惜横生巨变,他们去得早,我那时还小,只学了皮毛,” “这些年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会自己下棋打发时间,除了父皇母后给打的底子,后面都是自学的,我没跟别人下过棋,也不知道算不算好。” 顿了顿,她看向陆引,有些窃喜自得:“听你这样说,看来是不错的。” 先帝的棋艺,陆引略有耳闻。 别人都信了姜明熙对幼时的记忆记不太清了,可陆引最是知道,这女人心机深沉得很,她都记得,那根据幼时学来的棋道自己钻研,能有这番棋艺,也是正常的。 他倒是没多想了。 他道:“你我对弈一局?” 姜明熙眼睛微亮:“好啊。” 她伸手就要弄乱棋盘重新开始。 陆引没让:“不必,就着这盘残局,我执黑子。” 姜明熙愣了一下便颔首听他的,将面前装着黑子的棋子罐递给他。 正好眼下这局棋到了百子下,姜明熙拿起一枚白子,下在了黑白错乱的棋盘上。 陆引挑眉,捏着棋子紧随而下,也是一步妙棋。 姜明熙一边思索布棋,一边小心试探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何事?” “你可听说了金川郡的事情?” 陆引豁然抬眸,盯着她:“你怎么知道金川郡出事了?” 金川郡乱局未起,只是暗涌不断,与朝廷的矛盾一触即发了。 他也是今日才收到飞鹰传书才知道金川的局势不稳,可还没乱起来之前这就是秘密,她不可能那么快知道。 姜明熙道:“傍晚我刚回来时,皇叔来看我,突然付内官匆匆进来禀报,说孟怀生在金川郡传回急报,金川将要大乱,皇叔和太子就走了,我就一直好奇怎么回事,只能问你了。” 闻言,陆引心下微松。 原来如此。 陆引下了一子,道:“上次金川郡献来的贡品染毒,是意图以贡品上的慢性毒药谋害皇室,事情败露,陛下下令彻查,派了锦衣卫循着贡品来的路线追查,一切直指金川郡。” 姜明熙忙道:“这些我之前知道了一些,听太子说,秋猎时的那场大规模刺杀,就是因为贡品染毒的案子牵扯出金川郡,金川郡那边的乱党逆贼狗急跳墙了。” 陆引点头:“对,可刺杀失败了,两案并发,都是谋逆大罪,孟怀生查出了金川郡郡守是当年淮安王的人,金川节度使拥兵二十万,也有不臣之心,两个人一拍即合,如今又破罐破摔,便打算谋反自立。” 淮安王…… 听见陆引提及此人,姜明熙面上眼中,绷着浓浓恨意。 十三年前的那场让她痛失所有的政变,就是淮安王发起的。 淮安王是她父皇同父异母的兄弟,她父皇是嫡出太子,淮安王是宠妃之子,也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儿子,二人天然便是敌对的。 皇祖父昏庸,宠妾灭妻,竟然意图废后废太子,扶宠妃爱子上位,可并没能做到,便给了淮安王丰厚富庶的封地食邑和兵权。 如此,淮安王便有了起兵谋反的底气,他父皇登基后的十多年,淮安王都在筹谋夺位。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的皇帝便是那只黄雀。 黄雀仗着她父皇的信任,促进推动了淮安王的谋反大计,他自己又坐山观虎斗,同时给她父皇下了慢性毒药。小说 最终父皇请君入瓮,粉碎了淮安王的谋算,却死在了最信任的弟弟手里。 她永远都忘不了,父皇临死前看着她躲避的地方,死不瞑目的样子。 蚀骨的恨意,再度涌在心头。 见姜明熙情绪不对,陆引拧眉问:“你怎么了?” 第36章 陆引,你是想要造反么? 姜明熙思绪抽回,牵强的对他笑道:“你提到淮安王,我不由想到了一些伤痛过往而已,你继续说,你觉得他们能自立成功么?” 陆引不屑嗤笑:“怎么可能?皇帝多疑,金川节度使和金川郡守都不是他的心腹,他怎会放心?所以在金川军中和官场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虽不在高位,却也把控实权,金川乱一场是肯定的,但是不可能成事。” 姜明熙黯然苦笑:“是啊,他那么多疑,还善于制衡和把控人心,也不知道我这样势单力薄又身不由己,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仇,我根本斗不过他的。” 瞧见她这般颓丧无望的模样,陆引淡淡道:“你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么?” “你肯帮我?” 姜明熙眼中燃气希冀,又黯然垂落:“你能怎么帮我呢?除非你们陆家要谋反弑君,不然我的仇,你是没法帮我报的。” 她说着,又意识到什么,突然惊惑的盯着陆引:“难道你暗中蓄谋阳奉阴违,不是为了争权脱困?而是为了……陆引,你是想要造反?你们陆家要谋反?!” 姜明熙直接起身,愕然惊惧的看着他,眼里还有浓浓的警惕。 陆引很不喜欢她看着自己那防范敌视的目光,哂笑讥诮:“你这番神色反应,像是我陆家要是真的想谋反,夺的是你的江山一样,你急什么?” “姜臻和为了谋取江山皇权,谋杀你的父皇逼死你的母后,残害了你的哥哥弟弟,让你如履薄冰十几年,若我陆家要反了他,你不是该乐见其成?” 姜明熙不可思议道:“我只是恨他,恨他相关的一切,想要杀了他,毁了他在乎的一切,可我是姜氏皇族的公主,你陆家要谋反夺我姜家的江山,你觉得我该乐见其成?” 陆引盯着她,与她对视片刻,还挺意外。小说 这个时候,她倒是有骨气得很,没了往日对他的害怕和讨好,反而护犊子似的,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敌人。 陆引沉着片刻,漫不经心的笑了下,随口道:“只是这么说而已,你想多了,你以为谋反夺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家还不至于想不开的以卵击石。” 姜明熙还是不信他:“那你刚才还说……可以帮我报仇,那是什么意思?” 陆引卖了个关子:“以后你会知道的。” 姜明熙依旧警惕的看着他,却已经松缓了些许,坐回了位置上。 她一副挣扎忐忑的样子,似是问出许久的疑惑:“我一直看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不是陆家想谋反夺位,那你暗中折腾那么多,还威胁控制我让我为你做事,目的何在?” 她这样刨根问底,让陆引尤为不悦。 陆引沉了脸色,丢下手中的黑子,不耐冷声道:“姜明熙,我是做了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你可以一再质问于我?你是忘了你我是什么关系了?” 姜明熙身子一僵,原本就有些气色不佳的脸上,又失了几分血色。 陆引冷冷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起身,一句话也没再说,大步往敞开的窗抬而去,轻松翻越出去,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中。 姜明熙目送他离开后,面色一点点恢复正常。 可真够累人的。 她没事儿人似的,伸手拿过刚才递过去的棋子罐,看了一下棋盘,拿起一枚黑子放了上去。 真是一局好棋。 真是……一步好棋。 她随手一挥,将错综复杂的棋局随手搅乱,拿起一旁的铃铛,轻晃了两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在殿中,挺大声的。 很快,守在殿门外的人进来。 是茯苓。 茯苓柔声问:“公主可是累了?要就寝了么?” 姜明熙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晚膳时吃得少,有些饿了,怕是也不好睡着,你去给我做一碗清汤面吧。” 以前,姜明熙挺喜欢茯苓做的清汤面,觉得清淡可口的很好吃。 茯苓闻言笑着应下:“是。” 在茯苓出去之前,姜明熙娇羞道:“让轻容进来伺候笔墨吧,我想给重华哥哥写信,明早让人送去给他。” 茯苓听言,打趣道:“白日里还一起回庆城的,这才分开多久啊,公主便这般惦记着郑大公子了。” 姜明熙羞红了脸:“哎呀,你快去。” 茯苓笑呵呵的出去了,很快轻容便进来了。 姜明熙也是真的要让她伺候笔墨的,只是写的东西,可就不只是给郑重华的信了。 姜明熙一边提笔蘸墨,一边淡淡问:“茯苓应该跟你谈过话了吧?” 轻容点头:“是,她说上面的意思,以后奴婢若发现公主的异常举动,跟茯苓说就好。” “就知道会是这样。” 轻容不解道:“奴婢有些不明白,公主为何还要茯苓回来?有她在,总是妨碍着您与奴婢说话和行事的。” 第37章 姜明熙说,他是我的命啊~ 姜明熙动作顿了顿,低声道:“她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人。” 轻容闻言,有些担心:“公主会在意她?她可是皇帝的人,对公主并不忠心。” 姜明熙嗤了一声,玩味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既然她不忠于我,我怎么会在意她?我是这种以德报怨妇人之仁的蠢货?” 轻容抿嘴笑笑,有些惭愧,自己竟然这样疑惑。 姜明熙道:“我的意思是,她与我一起长大,尽心伺候我多年,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受我所累被严刑审讯了一番,吃了许多苦头,我若就这样对她弃如敝履,何来因由?皇帝会怎么想?” 轻容了然道:“是奴婢看得浅薄了。” 姜明熙一边写着信一边道:“虽然皇帝的人也寻了你,但是你终究是新人,茯苓才更得他们信任,有她在,皇帝更放心我这里,反正她在也不妨事,我们仔细着些就是了,说不定以后,她于我能有别的用处。” 轻容道:“那奴婢会小心的。” 姜明熙连着写了两封密信,再按上自己特有的图腾私印,密封好,标上收信人的名字,交给轻容:“尽快让杨庆杰送出宫,送去给云霜,让云霜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金川。” “是。” 轻容赶紧将密信收好。 姜明熙又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面无表情的丢给轻容:“一会儿你去寻一把红豆塞进信封里,明早拿了我的令牌出宫送去郑家。” 轻容想笑又不笑,接过应下:“是。” “你出去吧,去找杨庆杰的时候小心些。” “是。” 轻容福身出去了。 姜明熙提笔随手作画,画的是郑重华。 过了好一会儿,茯苓端着刚出锅的清汤面回来,就见姜明熙在作画。 放下托盘走过去一看,纸上正是画了一半的郑重华。 姜明熙作画的工夫是不错的,虽然还没画好,但是可见画工精湛,也可见作画之人的用心。 茯苓道:“公主怎么还作画了?伤都还没好呢,快别画了,奴婢给您做好了清汤面,快趁热吃。” 姜明熙痴痴的看着纸上的人,小声道:“我想他了,就随手画一画,伤在左边,用的是右手,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不妨事的。” 茯苓感叹道:“公主啊,就是太喜欢郑大公子了。” 姜明熙轻喃道:“他是我的命啊,不,比命还重要……” 声音不甚清楚,茯苓站得近,便听清楚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姜明熙,便好似听不到一样,扶着姜明熙去吃东西。 也就吃了一点,姜明熙便休息了。 一连养伤几日,姜明熙和郑重华互相送信送东西聊表思念。 这几日,陆引再没来过。 八月二十五这一日,伤势好了七八分,郑重华才能入宫来见她。 可也就在这一日,皇帝下令整顿,明日銮驾启程回京。 消息传来时,姜明熙正在和郑重华一起在池边喂鱼。 “怎么那么突然?皇叔不是说要九月初才回去?” 郑重华道:“听我父亲说是金川要乱了,朝中不少人还牵涉其中,陛下要回京坐镇处理这件事。” 姜明熙咬了咬唇,郁闷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要起兵祸?这些人就不能安分守己的么?非要挑衅天威,皇叔那么厉害,哪里是他们可以惹的?” 郑重华解释道:“大徵国威日盛,陛下英明神武,他们自然是以卵击石的,可他们是淮安王的余孽,想要为淮安王报仇,自然是不知死活的。” “淮安王……” 姜明熙脸色霎时白了,豁然看向郑重华:“淮安王余孽?淮安王还有余孽?” 郑重华道:“是,金川郡守便是淮安王的人,一直伺机报复,金川节度使狼子野心,两人一拍即合,之前贡品染毒和猎场刺杀,都是他们所为,如今事情败露,便打算起兵作乱了。” 姜明熙白着脸红着眼,颤声道:“我虽然不太记得了,可大家都说,当初就是淮安王起兵谋反杀进京城,我父皇母后才死了,我才那么小就没了父母……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能有余孽呢?” 郑重华见姜明熙这般反应,心疼极了,忙安抚道:“熙儿妹妹,你放心,陛下已经在商讨对策,一定能彻底剿灭,为先帝报仇,给你一个交代。” 姜明熙干咽了一下,手紧紧捏着栅栏,惊魂不安道:“对……对对对,皇叔那么厉害,他肯定能剿灭这些乱臣贼子,给不给我交代都不要紧,且不可再有动荡内乱了,不然遭罪的都是无辜百姓。” 听言,郑重华觉得,姜明熙真的太心善了,自己的父母血仇都再其次,最在意的竟然是不能让无辜百姓因内乱遭罪。 他不是个善人,但是,却喜欢心善温柔的人,而现在的姜明熙在他眼中,便恰好是这样的人。 以前愚蠢懦弱,现在却觉得她无比美好。 晚些时候,太子过来,披星殿的人正在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启程,所以得现在收拾。 一堆宫人内侍在忙活,姜明熙只在闲坐着,拿着郑重华送她的发钗看着,时不时傻笑一下。 太子来到后,她忙收起来。 太子对她道:“父皇让孤来跟熙儿你说声对不住,原本打算等你彻底好了再启程,可横生变故,如今只能提前回銮。” 姜明熙惊忙道:“太子哥哥言重,皇叔也言重,此等小事,哪能让皇叔跟我赔罪,国事要紧,也不能因为我一人耽误了,否则我岂不是罪人?” 太子伸手揉了揉姜明熙的头,道:“原本父皇想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养伤,让重华也留下,到时候再让禁军护送你们回去,可孤觉得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一起回去更稳妥,便帮你拒了。” 姜明熙笑道:“还好太子哥哥帮我拒了,我虽然也想和重华哥哥单独待在一起久一些,可是我更想一起回京,这样比较踏实。” 太子问:“刚才进来,瞧见你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傻笑,是重华又送你东西了?” 姜明熙微红着脸,扭扭捏捏的将藏在身后的玉簪拿出来:“嗯,重华哥哥送了我一支很漂亮的发钗,我很喜欢。” 太子没好气道:“他送的东西,一棵草你都喜欢。” 姜明熙忙解释:“不是的,这真的是我喜欢的,上面是我喜欢的海棠花,太子哥哥你看。” 太子粗略一看,发钗确实是海棠花的模样。 姜明熙喜欢海棠。 只不过她以前受制于皇后母女,喜欢什么东西,临安公主都要争抢摧毁,她就不太表现自己的喜好。 太子也是这段时间和她接触增多了,偶然发现的。 太子挑眉道:“他如今对你倒是用心得很。” 姜明熙握着发钗喜滋滋道:“重华哥哥一向对我是用心的,是太子哥哥你对他有偏见。” 太子有些心疼姜明熙。 这丫头是不知道之前郑重华对她的虚情假意,竟觉得郑重华一直对她用心之深。 也罢,如今婚事板上钉钉,郑重华因为救命之恩和他的警告,也改了对姜明熙的态度和心思,过去的事情便算了。 只要郑重华以后能好好对姜明熙,比什么都重要。 第38章 郑大公子能护着未婚妻,本世子便不能了?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銮驾便启程离开了庆城。 随同的除了皇室众人,就是各世家官员及各家家眷。 当然也有些人没有随同銮驾回去,但是队伍依旧是浩大得惊人,比来的时候还要浩荡,从头一眼看不到尽头。 因为遭遇了一次刺杀,又调动了一万禁军来护卫圣驾,护卫的禁军和御林军加起来两万多人,还不算锦衣卫和各家的护卫。 庆城距离京城五百多里,按照銮驾的速度,得走五六日才能回到京城。 中间夜里,自然得休息的,而队伍那么壮大,也不好在途经的城池休息,没那么多地方安置,都是驻扎在空旷之地。 启程两日后,停驻休息的地方景色不错,正好是落日时分,郑重华来寻,姜明熙便和他一起在附近林间草地上漫步。 这一片区域,都被禁军围起来了,很安全。 姜明熙和郑重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既亲近又有分寸。 两个人说笑逗趣中,走到了一片野花之间。 姜明熙看着周围的各色野花,对郑重华撒娇。 “这里的小野花都挺好看的,味道也闻着好,重华哥哥,你给我摘一捧来好不好?” 郑重华自然无有不应,笑道:“好,熙儿妹妹你且等着。” 他话落,便撸着袖子去采花了。 姜明熙满目欣喜地看着他,眼里有光。 过了会儿,郑重华捧着一束各色交织的野花来,郑重华是有审美的,搭配得色彩相得益彰,看着确实很漂亮,闻着清香沁鼻。 她抱着野花,好似抱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开心喜爱道:“闻着好舒心啊,晚上我要放在枕边,闻着一定很好睡。” 她抬眼,眼里满是欣喜和恋慕:“谢谢重华哥哥。” 郑重华也笑着,满目柔情。 突然,一声不屑鄙夷的声音从旁传来:“一束野花就开心成这样,你就那么没见过好东西吗?果真是一如既往小家子气。” 两个人看去,便看到不远处,陆引和临安公主一齐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 陆引目光深邃不明的看着这边,确切的说,是在看着姜明熙,虽然瞧不出来,可是姜明熙可以肯定,他不高兴了。 而临安公主,依旧是那个高傲的模样,如一只孔雀。 之前她被廷杖伤得不轻,不过如今过去一个月了,伤已经好了,在庆城的时候在禁足,如今启程回京,自然不能一直把她困在马车上。 而等回到了京城,禁足也就自然而然的解了。 姜明熙对上她,似乎还是有些怕她,后退了一些,不安地躲在郑重华身侧,低着头紧张着。 郑重华以前很是厌烦姜明熙的胆怯,如今却无比心疼。 他甚至怨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不护着她一些,默许临安公主欺负她。 她却从不知道自己的默许,也没怪过他不护着自己。 郑重华忙安抚她:“别怕,有我在,而且她不敢再欺负你了。” 姜明熙咬着唇点了点头,可还是畏缩着。 她这样,临安公主看在眼里却刺眼极了。 她现在恨死了姜明熙,竟然害得她受了廷杖,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扑上去把姜明熙撕成碎片。 可她现在不敢,不敢再和以前一样欺负姜明熙,更别说要姜明熙的命。 郑重华对临安公主道:“表妹,元华公主是你的姐姐,你不该这般对她不敬。” 临安公主没想到郑重华会为了姜明熙这样说自己,惊了一下后怒笑了: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般护着她,如今倒是为了她连我都敢训了,表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过救命之恩,就让你把她如珠如宝的爱护上了?” 郑重华僵了一下后,义正言辞道:“此言差矣,表妹,元华公主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我护着她是理所当然的,有没有救命之恩都是。” “笑话,你以前……” 不等临安公主说出不该说的话,郑重华便暗含警告道:“表妹,你是觉得这段时间的禁足,还不够让你受教么?” 临安公主一僵,随后怒视郑重华,不敢置信。 表哥果然是变了,以前那么疼她,见她欺负姜明熙高兴,就由着她,从不说什么,如今竟然为了姜明熙警告她? 都是姜明熙的错,让她颜面尽失遭罪难受,还让父皇和哥哥都不那么疼她了,现在连表哥也…… 临安公主又气又恨又伤心,眼都红了。 一旁的陆引适时开口,冷笑说:“郑大公子,你便是再捧着元华公主,也别失了分寸,临安公主虽与你是表兄妹,却也尊卑有别,你怎可如此训斥告诫她?” 郑重华僵了僵,反驳道:“我与表妹之间的事情,她都没说什么,陆世子又有什么可置喙的?” 陆引道:“本世子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临安公主是我未婚妻,郑大公子能护着未婚妻,本世子便不能了?” 郑重华噎了一下。 陆引矛头指向姜明熙,轻嘲道:“元华公主躲在郑大公子身后,见郑大公子为了护你训斥告诫临安公主,一定很高兴吧,可你也不想想,你豁出命才得来他护着你,有多可笑?” 他目光在姜明熙和郑重华之间游离:“要不是有这份救命之恩,郑大公子只怕还和以前一样,由着临安公主欺负你呢,你说可笑不可笑?” 此话一出,郑重华面色骤变。 姜明熙也面露困惑。 眼看着她茫然之后陷入了思索,似乎在回想以前了,郑重华心慌得不行。 可别现在这个时候,姜明熙想到以前她放任临安公主欺负她为了乐的事情,知道了他之前对她的虚情假意…… 他已经彻底对她动了心,想好了要爱她护她一生,只守着她一个人的。 若是她知道了他以前的虚伪,知道他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开始对她有情,她会难过,也会失望的吧? 她不能对他失望。 郑重华咬牙怒问陆引:“陆引,你之前射伤了我,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竟然在这里挑拨离间,想让熙儿误会我不在意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第39章 若没有了你,我是活不下去的。 陆引像是被逗乐了,掐着腰就开始挤兑人:“郑大公子,本世子当时是想要救你,谁叫你那么不争气,轻易就被马甩飞了撞到我的箭头上?你如今来怪本世子误伤你?你怎么不怪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招来了这场祸事?” 郑重华脸色僵得跟要死了一样,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很是精彩,像是地上的野花开在了他的脸上。 陆引哼笑:“至于挑拨离间,呵,就当我是挑拨离间好了,谁让你们惹得临安公主不高兴了?见着你们如胶似漆的样子就眼睛疼,本世子就是不乐意你们舒坦了怎么着吧?” 临安公主被他哄得开心了,喜滋滋道:“陆引,还是你对我最好,可不像有些人,以前多疼我啊,现在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话,就差标上郑重华的名字了。 陆引笑着好言道:“公主开心就好。” 临安公主心花怒放,刚才因为姜明熙和郑重华导致的阴郁都一扫而空了。 然后她十分得意的瞥着姜明熙,像是在炫耀什么。 姜明熙低下头,一副苦恼纠结的样子。 郑重华看着她摇摇欲坠,心里慌得很。 这时,陆引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说着:“元华公主,长点心眼吧,要不是你豁出命去救了他,他还没把你当回事呢,可别沾沾自喜的以为他多在乎你,他以前可没把你当回事,你不信的话,自己回忆一下就知道我说的虚实。” 他话落,姜明熙便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抬头羞愤怒视陆引,气急道: “这是我和重华哥哥的事情,跟陆世子你有何干系?你这般长舌妇似的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话出,三个人都惊住了。 以前姜明熙最是怯懦,别人说她,她一贯是不会辩驳的。 尤其是临安公主和陆引都是她比较怕的人。 陆引眼底划过一抹微光。 姜明熙深吸了口气,又持续愤怒道:“你只是一个质子,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公主冷嘲热讽,对我和重华哥哥的事情说三道四?你……” 她一副又怕又胆大的样子:“你别以为你淮南王府有兵权,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我,休要忘了,在我面前你也还是个臣下,在欺负我,小心我去告诉皇叔,让他收拾你!”小说 边上的郑重华怔怔的看着姜明熙,他还是第一次见姜明熙发脾气。 以前姜明熙都是没有脾气的,任人揉圆搓扁的。 如今竟然发脾气,连以前挺怕的陆引都敢这样说话了。 只怕是她也意识到了以前他的虚情假意,才会这般跳脚。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临安公主没想到姜明熙敢这样说陆引,气得瞪眼当即就要跟姜明熙争执,被陆引拉住了。 陆引眸底发寒,却似笑非笑的对姜明熙道:“元华公主这么生气做什么?臣只是好心提醒你小心别被骗,你看你,恼羞成怒成这样,倒像是被戳中了事实让你难堪了似的。” “你……” 姜明熙当即难堪得无法反驳,好似真的被戳中了什么似的。 小脸一片涨红,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都想哭了。 陆引见状,轻呵一声,像是看笑话似的,之后便和临安公主走了。 他边走,还边问临安公主:“怎么样?可开心了?” 临安公主得意道:“定然开心啊,还是陆引你好,为我出了一口恶气呢。” “公主开心就好。” 两个人逐渐走远,有说有笑。 而留在原地的姜明熙和郑重华,就显得诡异了。 姜明熙特别难过的看着手里的一束野花,咬着唇忍着情绪,可是越是这样,越显得她委屈难过。 “熙儿,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见不得我们好,我一直是心悦于你的,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我……” 姜明熙含泪凝着他,颤着唇哽声道:“那你以前,为何从来不护着我?” 这话,问住了郑重华。 姜明熙吸了吸鼻子:“以前你总让我让着临安,忍着皇婶,从来不在乎我的委屈,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我以为你没办法,可是刚才你第一次在临安面前护着我,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可以护着我的……” 这话,让郑重华脸色煞白:“熙儿妹妹……” 姜明熙想哭又不哭,抖着唇道:“我可以受点委屈,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可是我可以忍,不代表你可以不在乎,重华哥哥,你以前……真的心悦我么?还是你一直在骗我?” 郑重华急了,忙要伸手抓住姜明熙的肩膀,惊愕姜明熙后退了,他又清醒过来现在姜明熙不喜欢他的触碰。 他只好放下手,急吼吼的解释:“熙儿妹妹……熙儿,那陆引就是记恨因为你让表妹受罚,又怪我刚才说了他,唯恐天下不乱,见不得我们好,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我一直喜欢你,没有骗你。” 姜明熙盯着他,并不太信他的话。 郑重华急声道:“我以前不为你跟姑母和表妹作对,是因为我担心我太护着你,她们会更生气,觉得你魅惑我更对你不好,可我一直想把你娶回去的,觉得只要你嫁给我了,她们就欺负不到你了。” “而且我也是希望你和姑母和表妹好好相处的,我私下劝过她们对你好些,可她们是什么样的性子你知道,她们不听啊,我满心都是你,你不能因为陆引不怀好意的挑拨就质疑我啊。” 姜明熙低下头去,像是在思索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郑重华看着她沉默寡淡的样子,急得快要冒火了。 他很怕。 怕她真的信了陆引的话,气他恼他对他失望透顶。 要不是怕说多了适得其反,他还想说更多的话表明自己的真心的。 可他深知说多错多。 尤其他还心虚,因为陆引说的是真的,他怕哪里说错了,又让她想到什么,更佐证了陆引的说法。 姜明熙静默思索半晌,才抬头满怀情意的望着他,小声道:“重华哥哥,我是真的很心悦于你。” “我知道,我一直……” “你听我说完。” 郑重华顿住。 姜明熙低声说:“我自幼没了父母兄弟,也不太记得幼时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虽然皇叔对我疼爱有加,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犹如浮萍没有归属,直到皇叔赐婚你我。” 她目光痴缠得令人动容:“自从与你定下婚事,我便满心都在你身上,见着你,我心里总是很踏实,也有了盼头,你我之间犹如鱼水,我是鱼,你是水,我是不能没有你的,若没有了你,我活不下去的。” 郑重华心中紧缩着,只觉得密密麻麻的泛着疼痛。 “其实我不傻的,我知道你没有表现出来的你怎么喜欢我,可肯定也有一点欢喜的吧?可是刚才陆引提醒了我,我又迷茫了,回想过往,总觉得你以前当真是不在乎我的,而我,像是一个被耍弄的笑话。” 她迷茫着,也彷徨着,像是一个害怕被遗弃的孩子。 她这番模样,让郑重华心痛愧悔。 他绷着神经,小心询问:“熙儿妹妹,我真的一直在乎你,一直心爱于你,我没有骗你,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能信我?” 姜明熙抬头,眼中执着得有些吓人:“你发誓,发誓你如你所言这样不曾骗我耍我,不然,你就不得好死。” 郑重华僵住。 第40章 既然你选好了你的下场,我会成全你的。 见郑重华僵住没反应,姜明熙眼眶瞬间泛红莹润:“重华哥哥,你……你不愿意么?” 郑重华不是不愿意,是不敢。 他本就以前对她虚情假意,骗她耍她利用她,从没有过真心。 他怎么能发这样的毒誓? 姜明熙脸色寸寸发白:“难道你真的……真的……” 郑重华打断道:“没有,熙儿妹妹,我一直都对你真心实意,不曾骗过你耍过你,可是这个誓言总归是不吉利的,难道你还不信我么?” 姜明熙咬唇,固执的反驳:“可你若如你所言,誓言再毒也都是虚的,难道老天爷还能无故惩戒你么?有什么不吉利的?” 郑重华喉间梗了一下。 姜明熙执着的目光凝着他好一会儿后,垂眸黯然,忍着伤心失望,抽气道:“算了,若是你实在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这个话,我……我也都明白了。” 她咬着唇,忍着哭意,捂嘴就想要转身离开,那凄凉薄弱的模样,看得人心疼的好像刀贬针扎了似的,生疼生疼的。 郑重华忙拉住了她:“熙儿妹妹……” 姜明熙忙看向他,眼中又生出几分希冀。 她这般,仿佛已经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一样,从他身上汲取或下去的希望。 事实上,她刚才说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她对他的情意,太重,太重了。 罢了,反正他不信所谓的天地神佛,发个誓而已,只要她能安心就行,他就不信能怎么样。 迎上她泛着光的眸子,郑重华缓了神色语气,柔声道:“你看你,我没说不愿意,只要你能高兴,能安心,我愿意立誓的。”小说 “真……真的?” 郑重华见她惊喜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小可怜样儿,愈发耐心柔软:“当然是真的,我本就一直真心对你,有什么好怕的?刚才只是觉得没必要,既然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安心,我没有什么不愿的。” 姜明熙眨了眨眼,满目期冀的仰望着他,等着他立誓。 郑重华还真举起了手,做出发誓的手势,很认真的看着她说:“我郑重华在此立誓,一直都心悦姜明熙,从无虚假,更无耍弄欺骗,姜明熙于我一直都重若性命,若我此言有虚,必将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永世不得……” 姜明熙忙阻止他继续说:“哎,不许再说了,这些话不必说得那么狠,我只是想要确定重华哥哥你的心意,想要一个心安,不需要说那么多不吉利的话。” 郑重华被她反复的态度都逗笑了,揶揄她:“刚才我说不吉利,你不是还说只要心意是真,这些话就是虚的?” 姜明熙羞红着脸,低下头没反驳解释什么。 刚才的难过委屈黯然苦涩都一扫而空,她又恢复了娇俏的女儿家姿态,手上捧着的衬托下,更显得人比花娇。 郑重华心头发痒,郑重道:“熙儿妹妹,以后谁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信,只能相信我,你信我,我心爱于你,必不会负你的。” 姜明熙欢喜羞怯的点头,抬头看了看郑重华便腼腆的低下头去,小声说:“嗯,我信重华哥哥。” 郑重华真想抱抱她,可终究念着她还有心结,便克制着,只满目柔情的垂眸深深凝视她。 一场矛盾好似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化解了。 日暮西山,眼看快要天黑了,两个人便一同往营帐区域那边走去。 郑重华送姜明熙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才只身离开回了郑家的营帐那边。 目送郑重华离去,姜明熙虽然依旧面含笑意,眼底却泛着渗人的寒光。 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 她勾起唇来,若有似无的呢喃了一句:“既然你已经选好了你的下场,我会成全你的。” 她身侧,轻容静静站着,听到了这句话,却好似没听到。 毫无波澜。 姜明熙转身回了营帐中。 这天夜里,陆引的到来,着实是让姜明熙意外了。 眼看轻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是真的有些急了,压低了声音都掩不住的忧惧:“你疯了么?这个时候竟然敢来找我?很容易被发现的。” 陆引一袭夜行衣,端的是一派冷酷,不屑的低声道:“急什么?我的身手,就禁军和御林军那些酒囊饭袋能发现?” 姜明熙凝着神色道:“可是这里离皇叔的营帐不远,皇叔的暗卫说不定会盯着这一片,你要知道,万一被皇叔的暗卫发现,我们都完了。” 陆引走到床榻那里坐下,摆摆手道:“放心,没被发现,皇帝的暗卫没管你这边。” 姜明熙松了口气。 陆引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住片刻,蓦地一笑,却笑意难测。 他招了招手:“过来。” 姜明熙紧张的咽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过来。” 他的声音,是不容拒绝的沉笃。 姜明熙只好拢了拢寝衣,轻步过去。 刚靠近,他就伸手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姜明熙险些惊呼出声,心跳漏了一拍。 不等她说什么,他就狠狠亲了她。 第41章 我若去郑家与你偷情,会不会很刺激? 等身上的寝衣被他的大掌游移扯开的时候,姜明熙如梦初醒,赶紧推开了他,惊忙低语:“不行。” 陆引原本有些迷离动情的面色陡地一沉,不满道:“为何不行?你的伤差不多好全了。” 姜明熙看了一眼不远处昏迷在地上的轻容,面色难堪。 陆引道:“她中了迷香,我也点了睡穴,绝对不会醒。” 姜明熙还是顾虑:“可是这里是营帐,一点都不隔音,容易被人发现的。” 陆引轻哂,在她耳畔喷洒着气息:“怕什么?我可以温柔一些,你别发出声音不就好了?” 不等姜明熙点头,他就一个反手将她压在了榻上,不由分说地强吻着她,同时手上剥着她身上单薄凌乱的寝衣。 姜明熙瞬间淹没在意乱情迷之中。 如他所言,他这次很温柔,她也一直不敢发出声音,直到结束,她被他搂在怀里。 他的手,依旧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撩拨轻抚。 情事刚结束,姜明熙身体很是敏感,被他弄得难受,忍不住哆嗦紧缩着。 姜明熙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陆引凑在她耳边,声音轻哑:“怎么办?等回了京城,我们可就很难如现在这般温存了,我还真舍不得你。” 姜明熙垂眸低声说:“以前不也是这样么?你若是想,总能找到机会。” 他们这样的关系,已经有大半年了。 今年开春,她设计让六皇子落水,六皇子不会凫水,加上水冰寒刺骨还夹着碎冰,即便很快被救上来,却也无力回天。 没有人察觉此事有意外之外的可能,可他偶然发现了此事是她谋划的,便来寻她以此威胁。 她从此受他要挟为他所用,还委身于他。 以前在京城,她住在宫里,他住在宫外的淮南王府,宫禁森严,他却总能找到机会来寻她。 陆引道:“那也是麻烦得很,不过还好,你很快就会离开皇宫,等你去了郑家,你说我若夜半去寻你,在郑家与你偷情,会不会很刺激?” 这话说得,还隐隐兴奋着,好似很是期待呢。 姜明熙咬着唇没回答。 似乎是觉得羞耻。 陆引将手从她身上挪开,从被子里抽出来,指尖卷着她的发丝幽幽道:“皇帝不是赐了你一座公主府?记得多去公主府住。” 姜明熙低声勉强道:“我尽力。” 陆引不再多说,头埋在她颈侧,亲了一下,尽力不让自己弄出痕迹。 接着,又一次吻着她的唇。 手又忍不住游移在她身上。 姜明熙只能由着他闹,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又是一番情潮。 陆引是在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天亮的时候悄然离开的。 他走后,姜明熙裹着被子坐起来。小说 她身上,因为刚才的情事弄得汗湿黏腻,难受得很。 姜明熙伸手拿过榻尾刚被陆引丢在那里的寝衣随手披上,自顾地走去盥洗更衣的帘子后面。 这里还放着晚上她擦拭身体时剩的半桶水。 冷的。 姜明熙褪去刚才披上的寝衣,拿过一旁隔着的巾帛,沾水打湿,自顾的开始擦洗身体。 可惜这里现在不能沐浴。 擦着擦着,变成了搓。 很用力,好像要把身上的污秽擦掉。 直到把好几处肌肤都搓红了,姜明熙才突然停了手,顿感无趣,又拧干了水擦去身上的水,披上寝衣走了出去。 轻容还没醒,她是真的被陆引弄晕了,便是睡穴解了,迷香的效用还在。 姜明熙扶着她靠在榻边继续昏睡,找来避子药吃了后,便干坐在榻上,再无睡意。 眼看着要天亮的时候,姜明熙才弄醒轻容,一番收拾后吃了东西,便又开始启程赶路。 九月初一这一日下午,銮驾队伍抵达大徵都城,雍京。 也在这一日,金川乱起的消息传到京城,一片哗然。 金川节度使和金川郡守联手,一番斩杀威慑后,彻底把控整个金川郡十六座城池,扬言要脱离大徵的朝廷自立。 金川节度使程铭觞自立为王。 随之而来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孟怀生遭受往生阁追杀,生死不明的消息。 皇帝脚刚沾地,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投入了军政的忙乱中。 朝中一片紧迫不安。 。 姜明熙倒是装好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居住的熙宁宫后,稳稳地睡了个好觉,晚上才醒来。 醒来后,她吃了些东西,看书打发了时间,眼看着临近午夜又睡了。 第二日,掌管处理宫廷事务的中御府便来人了。 来的是中御府六局中的尚衣局裴尚仪。 “自陛下定下公主的婚期传令回来让筹备后,臣等便不敢耽搁,旁的就罢了,可嫁衣总得公主合心意的才好,便趁着公主回来了,赶着就来问公主的意见。” 姜明熙皱眉道:“还有十九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如今才问了我的意见,会不会赶不及啊?” 裴尚仪笑道:“公主放心,嫁衣的样式已经根据公主的体型大小裁制好了,只是嫁衣上的纹饰等着公主回来选,等公主选好了,臣会安排最好的十个绣娘轮流绣制,时间赶得及的。” 姜明熙忧虑起来,道:“这样的话,岂不是耽误宫里其他人的衣裳供给?旁的就罢了,可皇叔皇婶他们的可耽误不得。” 裴尚仪依旧笑着:“公主不必担心,不会耽误陛下皇后和各位主子的衣物供给的,只是先把重点放在公主的嫁衣上而已,此前臣已经让人把该准备的都备好了,以便于接下来为公主绣嫁衣。” “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裴尚仪让几个宫人端来嫁衣纹饰的备选图样,给姜明熙选择。 姜明熙有些犯难道:“我瞧着这些都是极好的,倒是选不出,反而想把这些都绣到我的嫁衣上去呢,一定好看。” 裴尚仪一言难尽。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审美。 不过她可不敢表现出嫌弃来,她可不敢得罪这位公主。 旁边的茯苓提点道:“公主,尚衣局的绣娘做出来的花样自然是好看的,可若是都绣上了,怕是过满则亏了,许多事情,点到为止才最是美好。” 姜明熙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把难题丢给茯苓,好言道:“那你帮我选一个吧,你觉得哪个好就哪个,我信你的眼光。” 茯苓忙犹豫为难道:“这……奴婢怎好僭越?” 姜明熙对茯苓娇憨地撒起娇来:“哎呀,你帮我选一个吧,我真的不会选,我眼光不好,以前我每次不听你的意见乱穿衣的时候,临安还总笑话我小家子气呢。” 茯苓无奈笑道:“公主这话折煞奴婢了,奴婢真的不敢僭越,这样的大事,哪能奴婢来做主?” 姜明熙不高兴地瞧着她,有些小性。 茯苓更为难了。 另一边的轻容笑道:“公主,不如让郑大公子来选吧,他可是新郎官,除了公主,没人比他更合适选这个来了,他不是说了今日会进宫看您么?还说了要给您带您喜欢的零嘴呢。” 姜明熙一听,也觉得可以这样,对裴尚仪道:“裴尚仪,你先把这些花样留下,等我选好了便让人送回去跟你说,你且退下回去忙吧。” 裴尚仪也不急着这一时就定下来,便点了头,放下十几种图纹花样后,恭敬离开了。 姜明熙随手拿起这些花样瞧着,面上尽是羞涩雀跃,眼底却一片枯冷。 果然过了半个时辰后,郑重华进宫来看姜明熙了。 只是,他面色颇为凝重,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为难的事情。 姜明熙担心地问他:“重华哥哥,你怎么了?有心事么?” 第42章 哦豁,郑重华的外室怀孕了~ 郑重华被她一问,赶紧一扫脸上的忧虑,牵强笑道:“没……没有,我只是在担心金川的局势。” 姜明熙疑惑:“金川的局势?金川怎么了?” 郑重华也疑惑:“你还不知道么?金川反了,已经宣布脱离朝廷自立了,金川郡节度使程铭觞,如今自称为金川王了。” 姜明熙震惊得站起身:“什么?怎么那么突然?没有人与我说这件事啊。” 郑重华见她是真不知道,便道:“你不涉朝政,此事与你说了也无用,而且只怕是我们婚事将至,陛下也不好让这些事搅扰你,便不让人告诉你了。” 姜明熙面色稍缓,坐下道:“也是啊,此事告诉我也没用,希望皇叔能够尽快平定动乱,诛杀这些乱臣贼子吧。” 郑重华给她倒了杯花茶压惊,笑道:“放心吧,我听父亲说,陛下在金川那边有安排,很快就能平定这场乱局的。” 姜明熙捧着花茶喝着,点头。 她想起了嫁衣的事情,笑眯眯道:“对了,有件事还想让重华哥哥你替我拿主意呢,你看这些嫁衣的花样,哪个更好看?我拿不准,你选一个。” 说着,招了招手让茯苓拿来嫁衣纹饰花样,摆在郑重华面前。 以往这种事情,郑重华定是不屑理会,觉得她多事麻烦的。 现在,他却乐得如此。 所以,他还真认认真真的开始研究起来,一个个看过之后,选了一个,并且跟姜明熙说了其中的优点。 姜明熙便越看越喜欢,定了他选的这个,让茯苓送去尚衣局了。 郑重华在姜明熙这里待到午后,陪着姜明熙用了午膳才离开出宫。 。 郑重华刚回到郑家,近身服侍的小厮砚山就奉上一封信。 “公子,清然姑娘又让人送了信来,还让带话说,您若再不去看她,她就来郑家寻您。” 郑重华面色陡然沉下来,掩不住的烦躁和凝重。 又来了…… 清然出身风月,本是茶楼艺伎,弹得一手好琵琶,他便看上了,并置了处别院养做外室,时常去看她。 就在昨日他回到京城,便第一时间知道了一个堪为晴天霹雳的消息。 清然有孕了。 随驾去庆城之前的一夜,他在清然那里过的,清然传来消息说有孕三个多月,对得上。 他以前明明都让清然喝避子药的,以前都盯着她喝了药才走,所以已经一年多了,都不曾有过这种意外。 偏偏这次,他那日天没亮就走了,她便没有喝药,就这样有了孩子。 他怎么能和别的女子有孩子? 若是以前,哪怕不能纳妾也不能把孩子认回郑家,他会让清然偷偷生下,偷偷养着,到底是他的血脉。 可如今不行。 他本来就打算回来后,就和过去的女人断个干净,以后再也不沾染别人了。 他不止清然一个女人,可是清然是最得他喜爱的,因为她才艺样貌身段性情都好似为他而生的,他才特意养着她,也想好好打发她。 可如今一个孩子,让他措手不及。 郑重华狠狠闭了闭眼,接过信打开来看。 内容上,无外乎是她的思念,以及催他去看她和孩子,商量日后该如何,看看能不能给孩子一个名分。 俨然有些施压的意味了。 她兴许是察觉了什么,他昨日回来后就该知道她有孕了,却并没有立刻去找她,这不对劲。 郑重华揉了揉眉心:“传话去告诉她,我晚上就去寻她。” “是,公子。” 。 朝中热议了两日后,皇帝定下了领兵平叛之人。 以太子为首,而随行的将领四个,却三个都不是郑氏一党的人,而是立场中立的两个三品将领,和看不惯郑家的镇国公府的世子。 这点微妙的异常,是皇帝启用非郑氏之人的信号。 太子出发之前,还来看了姜明熙。 姜明熙正在见中御府的人,因为婚仪和嫁妆的筹备,许多都要问过姜明熙的喜好去布置。 太子到来,姜明熙回来后两日没见太子了,便很高兴的样子,赶忙遣退了中御府的人。 “太子哥哥,怎么过来了?如今金川动乱,朝中那么忙,你其实不用特意来看我的,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休息呢。” 她又高兴,又不免关心太子。 太子心里熨帖,刚才去见了皇后,临安也在,母女两个对他只有抱怨和不满,并不关心他有没有休息好。 他果然没白疼姜明熙。 太子温言道:“孤即刻就要去平定金川之乱,临走前来看看熙儿,告个别。” 姜明熙吃惊道:“啊?太子哥哥要去金川平乱?会不会有危险啊?朝中那么多将领,怎么会派太子哥哥去啊?” 第43章 姜明熙出宫,公主府密会。 太子道:“因为金川接下来动荡在所难免,等平定金川之乱后,金川需要有人镇压和收尾,没有人比孤合适。” 姜明熙似乎懂了,点了点头,却很是担忧地看着太子:“那太子哥哥要小心啊。” “放心,孤有自己的护卫,父皇也拨了不少人保护孤。” 姜明熙闻言,略有些放心了。 太子很愧疚地对姜明熙道:“这次去平乱,只怕得好些时日才能了结,赶不上熙儿的大婚了。” 姜明熙善解人意地笑道:“无妨的,国事要紧,等太子哥哥回来,再去郑家看我就好了。” 太子道:“孤也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如今还没备齐,等备齐了东宫那边会给你送来,到时候熙儿收下便是。” 姜明熙面颊微醺,小声说:“其实不用的,皇叔下令给我准备了好多嫁妆,太子哥哥不用再给我准备,还不如留着以后娶宁仪郡主呢。” 她提到郑宁月,太子的脸色有些怪,并没有接话,只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在庆城猎场行宫闹了那些后,他就忙得很,也尽量避开郑宁月,回来的途中,郑宁月倒是来找过他,只是他没理。 他想理她的,可一想到她做的事情就不能不生气。 他也越发强烈的感觉,他一直以来看到的近乎完美的郑宁月是假象,实际上的她没有他以为的好。 罢了,等回来了再去和她好好谈谈。 正走神着,突然听到姜明熙放大了点声音叫他,还用手在他面前晃。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太子反应过来,忙含笑问:“怎么了?” 姜明熙道:“该是我问太子哥哥你怎么了吧?跟你说话没反应,你是不是在想宁仪郡主啊?这样走神。” “只是在想一些朝政上的事情,你刚想跟孤说什么?” “我是想问,太子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宁仪郡主啊?明年么?” 太子淡笑道:“此事还不急,现在要紧的是你的婚事,孤的婚事以后再说。” 姜明熙开心道:“说起来,我和太子哥哥虽是堂兄妹,也跟亲兄妹差不多了,我嫁给了重华哥哥,太子哥哥你娶了重华哥哥的妹妹,正好两对兄妹互相结亲,亲上加亲了。” 对此,太子只是笑笑。 他温言道:“孤要走了,你好好待嫁,等嫁妆送来了你收着就是,定要开开心心的出嫁,等孤回来了去郑家看你。” 姜明熙:“好,太子哥哥一路平安,早日凯旋。” 太子伸手抚了抚姜明熙的头,随后转身离开了。 姜明熙看着他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切切的目光下是一片冷凝。 太子去平叛,有些出乎意料,她以为皇帝会派别人去。 不过问题不大,不妨碍她的事情。 或许太子这一遭去,可以让她有意外的收获。 姜明熙思索了一下,压下让轻容叫杨庆杰今夜来见的想法,吩咐茯苓道:“你吩咐下去准备一下,我要出宫,去公主府看看,顺便小住几日。” “公主怎么突然要去公主府小住?” 姜明熙道:“皇叔赐下公主府,我还没亲自去看过,成婚后只怕都是住在郑家,如今反正婚事不需要我操心,闲着无事,出去透透气,小住几日吧。” 茯苓一想,也没什么不妥,便点头去吩咐人准备了。 虽然是小事,姜明熙还是派了人去跟柔贵妃说了一声,柔贵妃随她去。 至于皇帝那里,百忙之中派了人来叮嘱了一声,让她出去后小心些,重阳之前回宫。 重阳要祭祖,尤其是她将要出嫁,皇帝特意吩咐今年祭祖仪式隆重一些,让她出嫁之前祭拜先帝后,将出嫁之喜告知父母。 今日初三,也还有五日,初八那日回宫便是。 午后,姜明熙乘坐车驾离开皇宫,前往公主府。 皇帝赐给姜明熙的公主府,是定下婚事后才让人准备的,在皇城之中,地方很大,装潢景色只怕也是皇室各大府邸中排得上号的,足以彰显皇帝的宠爱。 车驾抵达公主府门前,一众公主府的侍卫和下人跪迎,一眼看去数以百人,八成是看护公主府的侍卫。 这还只是她没入住的规模,等她入住,守卫还得再加两倍。 她还特意派人去了郑家告知郑重华她出宫来了公主府,然而一直到日落西山,郑重华都没来。 还送来了信和小礼物,说有要事处理,过两日再来看她。 姜明熙自然是很善解人意的,让来送东西的康永带话去:“让他忙好自己的事情,不必急着来见我,我反正要在公主府住五日,不急的。” 康永应下,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寝阁内只有姜明熙和轻容二人。 轻容低声道:“公主,郑大公子这样逃避来见您,怕是清然那里的计划开始了。” 姜明熙随手玩弄着郑重华送的小铃铛,勾唇轻笑:“是不是如此,等今夜云霜来了不就知道了?” 如姜明熙所言,入夜后,姜明熙这里便来了一个女子。 女子功夫了得,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如今守卫森严的公主府,如过无人之境一般轻松自得。 与其名不同,云霜并不是冷若冰霜的人,而是一个一眼看去,媚态横生的美人儿,满身风情,一身紫色,更显得妖娆妩媚。 可是这从骨子里透出的柔媚中,还暗藏着几分肃杀。 只是这几分肃杀,在姜明熙面前,瞬间便尽数掩了去。 “属下云霜,参见主子!” 姜明熙亲自扶着她起来,含笑打量着,揶揄道:“有半年没有见你了,倒是越发风情万种了,瞧一眼便骨头都酥了,我要是个男人,肯定挡不住你这致命的诱惑。” 云霜勾唇嗔笑:“还用主子说?要是主子是男人,奴家也非主子不嫁了呢。” 姜明熙笑笑,伸手抚了抚云霜的肩头,眼中多是温情。 小时候,云霜是她身边的人,比她大了几岁,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她。 后来,云霜离开了她,与其兄长云衡一起精进武功,便于更好地保护她。 可是一场政变,一切变了。 还好当时云霜离开了她,不然也会死在那场宫变的屠杀中。 云霜于她,与其他属下和婢女都不一样。 云霜也感知到她的内心触动,笑了笑,道:“说正事儿吧,主子,按照您之前的传来的吩咐,清然已经谎称有孕,昨夜郑重华去寻了她,让她落胎,并允诺给她一万两银子,让她远走离京,此生都不许再回来。” 环境描写咋舌:“一万两银子?足够一个弱女子衣食无忧地度过一生了,他倒是大方得很,看来清然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云霜道:“若是没有分量,也不会被他特意养着,他暗中莺莺燕燕那么多,能让他别院安置的,也就一个清然。” 顿了顿,云霜勾唇道:“也多亏了主子,若非主子太过了解郑重华,详细告知其心性喜好让清然学,清然也不能这么得郑重华的欢心。” 姜明熙笑了笑,不置可否。 云霜问:“主子打算接下来如何?” 第44章 吓得她以为陆引是断袖。 姜明熙问:“她如今能出那个院子么?” “她昨夜跟郑重华闹了一场,郑重华怕她出来闹事惊动郑家和宫里,让伺候的婆子看着她,不过她虽没有武功,却也聪明机警,若是想,自然能出来。” 姜明熙点头:“明日我会去似水年华看歌舞,在那里待一个时辰,你让她在我去的时候也去那里走一遭,不必来见我,只需要让后面可能查她的人知道她去见了我就行,然后你将我让你准备的药给她,让她寻了郑重华,想办法将那药给郑重华吃下。” “是。” 姜明熙眼珠一转,笑容中透着几分恶意:“等郑重华吃了那药,让她亲口告诉郑重华那是什么药,等他不省人事了,再药晕了院子里的人逃走,等郑重华确定自己已经废了之后,让她去信告诉郑重华,那孩子没了。” 云霜扬眉,戏谑笑道:“主子这是诛心啊,可够狠的。” 郑重华自己不要这个孩子,那是因为他笃信之后他会有孩子,不需要一个外室生的私生子,反而这个孩子还会是他的威胁和污点。 可等他被下了不能人事的药后,他别说要孩子了,以后连女人都要碰不得。 那孩子就是他这一生唯一的血脉了,只怕到时候,即便是他恨极了清然,都得让清然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再说。 可却在他心存一线希望的时候,清然把他唯一的孩子扼杀了…… 这样的报复,堪为诛心之痛。 姜明熙不置可否,蔑然哂了一声:“这才哪到哪?” 云霜瞧着眉目间染上阴狠之色的姜明熙,心中有些难受。 她的小公主,终究一点点的,被逼成了本不该长成的模样。 可他们,都没得选择了。 姜明熙说起另一件要紧的事情:“此次金川之变,太子亲自去平叛了,你派人路上佯装截杀,不必杀他,只做做样子便是,最好能伤他,拖延他抵达金川的时间。” “是。” 姜明熙看向云霜,问:“孟怀生当真是被往生阁的人追杀失踪了?” 云霜道:“是也不是,往生阁并没有特意追杀他,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是他故意惊动往生阁的人,两方发生了冲突,之后他便负伤逃走,我兄长来的消息说,孟怀生应当是试探和借机蛰伏,去见皇帝安插在金川的人,好伺机而动了。” 姜明熙点头。 果然。 云霜道:“主子,要不要让兄长想办法杀了他?如今锦衣卫两个指挥同知,杨庆杰是我们的人,孟怀生若死了,杨庆杰便有可能上位,掌控整个锦衣卫,于我们大有裨益。” 姜明熙摇头:“不,不会是杨庆杰,他资历不够,这样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孟怀生到底熟悉一些,若是换了别人把控锦衣卫,变数太大,不必冒险多此一举。” 锦衣卫两个指挥同知,都是继任指挥使的人选,杨庆杰才当上指挥同知几个月,可是另一个却已经很多年了,杨庆杰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还没到让皇帝彻底信任的时候。 云霜点头,便不在多说此事。 姜明熙寻思了会儿,问云霜:“姜明翊那边如何了?” 她说得姜明翊,是三皇子祈王。 云霜的这一身风情媚态,并不是刻意伪装出来的,而是她多年浸淫风月场所,耳濡目染浑然天成的,她在外不是以真名示人,而是人称十三娘。 手中掌握着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千娇百媚。 千娇百媚并不单纯只是青楼妓馆,而是集各种风雅玩乐于一身,在京城影响力非同凡响,皇室贵族世家百官,都喜欢去那里消遣。 那位略有风流之名的三皇子祈王,便是千娇百媚的常客,云霜与他颇有交情。 当然,这所谓的交情,不可能是真的。 云霜道:“就在昨夜,祈王和淮南王世子陆引,就在千娇百媚私会了。” 姜明熙嘴角微扯,斜睨云霜,一脸疑问:“私会?” 云霜:“咳,就是私下见面了,而且还是单聊。” 姜明熙没好气道:“那就好好用词,什么私会?吓得我还以为他俩断袖了。” 陆引和三皇子搞断袖没什么,可偏偏陆引现在和她这关系,原谅她做不到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男人。 埋汰。 云霜囧。 这重要么? 难道重点不是陆引和三皇子私下见面? 姜明熙道:“他们见面私聊,应该是在谈金川的事情,若是没猜错,这次金川之乱,淮南王陆家和三皇子都要从中分一杯羹了。” 云霜道:“是的,奴婢虽然不敢靠太近,听不真切,可也大概听到,陆世子劝三皇子自请带人去金川平乱,说这是现成的功劳,这不,今日早朝,三皇子便自请带人平乱,可皇帝和郑氏一党还是让太子去了。” 姜明熙倒是没关注早朝的情况,并不知道三皇子还自荐平叛了。 怪不得,她就觉得太子突然被派去平叛很突然,原来是陆引让三皇子横插一脚,才导致太子不得不被派去。 皇帝或许不介意三皇子去平叛立功,因为他虽然看重太子,却也疼爱三皇子。 可郑氏一党却不可能任由三皇子捡现成的功劳。 皇帝这才让太子去,却派了非郑氏一党的人随同分功。 帝王之心啊。 姜明熙有些疑惑:“陆引分明清楚,郑氏一族不会让三皇子出头的,郑阔那个老狐狸在,他劝三皇子这样只是徒劳,可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呢?” 云霜道:“属下可能知道。” 姜明熙看向云霜:“你说说看。” 第45章 发情去找别的女人,别总逮着我一个人薅。 云霜道:“属下当时粗略听到几句,陆世子让三皇子这样做,是做给那些和郑氏不合的人看的,尤其是朝中那些实权将领。” 姜明熙立刻便明白了。 三皇子自荐平乱在先,不管他实际是什么心思,旁人看到的只会是他自荐平乱,乃是一心为国。 可这份心,却还被郑家打压。 姜明熙轻笑:“倒是他会有的城府,这次皇帝让几个和郑家不对付的人和太子一起去分功,想必也有他们的手笔,而这些人,应该是三皇子想要拉拢或者已经拉拢到的。” 只是这些人,究竟是陆引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可就说不准了。 云霜道:“这次镇国公世子同行去了金川,可镇国公府一向是中立的,数代下来不沾染任何党派,先帝时他便只忠于国事,如今应该不会轻易被拉拢吧。” 姜明熙勾起唇角,笑意却凉薄讥诮:“镇国公老了,他再持心中正忠于国事,也都是他的风骨而已。” 她瞥向云霜,笑容凉淡:“孙家被郑家打压多年,镇国公世子心有不甘,只是想要取而代之,他有个女儿不是如花似玉的,还精心教养的么?我之前在宫宴上见过几次,那可是能和郑宁月一较高下的人儿,你觉得孙家养出这么个女儿来,是为了什么?” 云霜微讶:“这样说来,太子和郑宁月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那孙家盯上的,是祈王妃的位置?抑或者说,是三皇子的将来?” 若太子继位,将来的皇后之位,又是郑家的,只怕没有郑宁月,也有的是郑家的其他女儿。 孙家若想要未来的后位,只能押注在三皇子身上。 姜明熙道:“多半是了,你盯着些吧,这只是我的猜测,此前没有端倪,若真如我所料,等金川之乱结束,应该就见分晓了。” “是,属下会让安插在孙家的人仔细盯着。” 她手底下养了一些人,专门安插在各府的,就为了为姜明熙收拢朝廷势力做准备。 这些人平时都紧盯着各府的动静,探寻各府的隐秘和把柄,好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姜明熙拿捏掌控他们的筹码。 寻常不会让这些人做事,除非必要的时候,如今也是时候了,孙家那边的人,也是时候启用了。 云霜待了没多久,便悄然消失在了姜明熙的寝阁中。 云霜走后,守在外间盯梢的轻容进来,默默地服侍她沐浴。 她见云霜的这个时间,正是以沐浴为由打发了茯苓她们。 水温已经凉了些,但是不妨碍她简单的清洗。 沐浴后,她便遣退了几个侍女,独自一人窝在寝阁的美人榻上,随手翻看着让人寻来的话本子。 意料之中,陆引悄然来了。 翻窗进来后,见四下无人,他径直走来,坐在姜明熙的美人榻边上,一把抽去了她手里的话本子。 姜明熙放下手,静静凝视着他,眸中晃着点点光辉,是不远处的烛火折射而来的。 陆引将话本子丢一边,手覆在她腰上,轻轻摩挲,凑近她,压低声音问:“这么快就跑出来到公主府住了,莫不是想我了?” 腰间是姜明熙身上敏感的地方,被他隔着布料摩挲,不免有些难耐。 姜明熙颤了颤,垂眸小声说:“我只是出宫来办些事情,才不是想你了。” 可是虽然这样说,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颇有欲拒还迎的姿态。 是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陆引有些心痒,俯身下去便亲了她。 亲着亲着,便上头了。 在他打算剥她衣裳的时候,姜明熙突然清醒过来,一个激灵,推开了他。 陆引正是情欲迷离时,被她推开,颇有些不满的拧眉看着她. “怎么?” 姜明熙羞窘地硬着头皮道:“我……我来月事了,不行。” 陆引那张俊脸瞬间黑沉黑沉的。 他刚才没注意到,她这么一说,他仔细闻了后,才察觉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欲求不满地瞅着她,活像是她欠了她百万两银子似的。 姜明熙不敢看他,只小声嘀咕:“我今日实在不能跟你……你若是难受,去寻你的红颜知己吧。” 陆引眯了眯眼:“什么红颜知己?” “就……能让你发泄欲望的女子啊,我就不信你恣意玩乐这几年,当真私底下没有女人,别总逮着我一人儿薅。” 陆引脸色又莫名沉了一下,随后冷笑出声:“你倒是体贴得很。” 他身上那点儿因她而起的情欲,瞬间散了。 姜明熙咬了咬唇,别开脸不说话。 陆引手撑在她两侧,逼着她与他对视。 他喜怒不辨的盯着她问:“我若有去找了别人,你就不在意?不是说想嫁给我?竟然舍得把我推给别人?” 姜明熙直视他,苦笑:“我舍不得又如何?如今的我凭什么独占你?何况,不管我怎么想,你终究不不会只有我一人,难道我让你只有我,你肯么?” 陆引凝着她片刻,蓦的笑了一下,笑得耐人寻味,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和眉眼。 也说了一句让人不太懂的话:“真是没出息啊。” 姜明熙蹙眉,露出浓浓疑惑:“什么意思?为何说我没出息?” 陆引没回答她,收手坐直身子,侧对着她看向不远处的连枝灯台,看着那点点火光摇曳。 “出宫来办什么事?” 姜明熙也坐起来,揽着他的手臂,轻靠在他侧肩上,小声道:“现在还没有把握可以成事,就不跟你说了,等我办完了,你便就知道了。” 陆引眸子一转,微侧目问:“郑重华的事?” “嗯,还有十几日便要成婚了,答应了你的,我也不愿意被他沾染,自然得想办法尽快办成。” 陆引半含揶揄的道:“这可不容易,你可别事情办不成,还把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给暴露了。” 姜明熙闷闷地埋怨:“你又不肯帮我,我若是暴露了,也是你不肯帮我害的。” 陆引一把推开了她,将手臂抽出来不让她搂着,隐含怒意的目光盯着她,冷笑:“你现在还敢跟我抱怨这种话?我没帮你么?姜明熙,是你自讨苦吃,不然现在郑重华已经埋在地下了。” 姜明熙脸僵了僵,垂眸抿嘴不说话。 陆引冷漠道:“这是给你的教训,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要看结果,你若办不成,我就杀了你,我的女人,绝不可能让郑重华沾染分毫。” 姜明熙脸色愈发白了几分,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碰不了她,今夜算是白来了,如今还被她撩起了火气,陆引也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思。小说 冷冷扫了一眼她忐忑苍白的脸,他咬了咬牙,起身便走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姜明熙面色才渐渐恢复如常。 挺好,不想应付他了,惹他生气就行了。 她倾身过去,拿起刚才被他抽走丢到她脚边的话本子,继续看着。 临近子时,她才叫人进来,伺候她入睡。 一夜好眠。 第46章 将郑重华玩弄于股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翌日一早,用了早膳,又准备了一下,她便去了似水年华。 在似水年华待了一个时辰,午时才转去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吃东西。 吃了午膳后,就微服在街上转悠起来,看到什么新奇好玩的都好好看看,也尝了不少没吃过的民间小食,买了好多东西。 她极少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出来逛,所以肯定要好好过个瘾。 为了让监视她的人看到她应该有的状态,也是为了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混在普通人群中的自在。 与此同时,京中某处院子里。 郑重华匆匆走进院中,问等着他的婆子:“她人呢?” 婆子焦急道:“姑娘在里头绑着呢,幸好奴婢们发现她跑出去后,去了通往郑家的必经之地等着,才把她截了回来,否则真让她去了郑家闹,可就麻烦了。” 郑重华点头,松着气道:“你们今日有功,我会让砚山赏你们的。” 言罢,他直直往正屋走去。 装潢摆设颇为雅致的屋子里,一名面容清丽不俗的女子被绑在椅子上,旁边守着一个婆子,跪着两个丫鬟。 女子便是清然,郑重华的外室,旁边几个都是伺候她的人。 郑重华进来后,便盯着清然看了会儿,清然也昂头直视他,目光不屈,也满是怨念。 郑重华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便将目光移到了地上跪着的两个婢女上:“便是她们放走了清然?” 两个婢女瑟瑟发抖。 一旁的婆子点头:“回公子,正是她们,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郑重华眸间泛着狠意,冷声道:“虽然让你们服侍清然,可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既然叛主,便留不得了,拖出去,杖毙。” 两个婢女大惊失色:“公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公子饶命……” “奴婢知道错了,公子,饶奴婢一条生路吧,求求你了……” 两个人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郑重华不为所动,眼看两个婆子一齐上前就要将她们拖出去了。 清然煞白了脸色后,忙道:“住……住手!” 郑重华没有下令,两个婆子顿了一下后便继续拖人。 清然咬了咬牙,对郑重华恳求出声:“公子,你不能杀她们,这是两条人命啊,你把她们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人,公子,你放了她们吧……” 郑重华依旧不为所动。 眼看两个婆子都要把人拖出去了,两个婢女也哭天喊地地哀求饶命,这声音,听得人万般煎熬。 清然一脸不忍和着急,终究还是不能看着她们因为自己而死,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一咬牙一闭眼。 “公子,你放过她们,我跟你之间的事情都好说!” 郑重华看向她,略微惊讶后,抬了抬手。 两个婆子立刻停下了拖拽,等郑重华的吩咐。 郑重华淡淡道:“出去等着。” 两个婆子拖着两个婢女出去了,因为不是要杖毙她们,两个婢女也不挣扎叫喊了。 屋内只剩下二人。 郑重华走到清然面前,尽量缓了语气:“清然,你知道我一向是喜爱你的,你跟了我一年,我不曾亏待你,可我不可能收你入府,便是你有了我的孩子也一样,我将要成婚,必须与你断了。”小说 他顿了顿,狠下心道:“你落掉这个孩子离开京城,我给你的银子再多加两千两,足够你下半生安生度日了。” 清然含泪,痛心失望地望着他:“若我依然不答应呢?” 郑重华目光瞬间冷沉,漠声道:“那我就只能让人给你灌药,强行送你走,结果都是一样的,只看你想要体面还是要遭罪,而且你若是不听话,外面那两个吃里爬外的,活不过今日。” 清然愈发痛心,抽泣着哽咽道:“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即便你娶了那个公主,也会好生养着我,会想法子多来看我的,你只说过的话,都忘了么?” 郑重华冷声道:“我也说了,我表面上不能纳妾背叛公主,只让你做见不得人的外室,也不会与你有孩子,你听话了么?你偷偷怀了我的孩子,还想要携子逼我给你名分,清然,是你失了分寸生了贪念。” 清然僵着苍白的面色,嗫喏了几下唇,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郑重华别开眼,淡淡道:“我不与你计较你不该有的心思,还愿意补偿你,也算仁至义尽了,我以后只会守着公主一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罢,都与我无关了。” 清然颤着唇抽泣了几下后,便忍不住痛哭出声。 郑重华站起身看着她哭,压下心头的不忍,面色堪称是冷漠。 他不能也不后悔再对别的女子心软了,他一定要处理干净,才能坦然地去见他的公主。 哭了一场后,清然冷静下来,垂着眸万念俱灰地低声说:“你能不能给我一夜好好想想,明日我再给你答复?” 郑重华蹙眉道:“清然,结果是一样的,何必?” 清然满是伤痛的眼睛抬起来凝着他,讥诮道:“公子,我与你不一样,你只把我当玩物,可我心中有你,这个孩子于我很重要,便是结果一样,你让我割舍,总得给我些时间吧?” 郑重华想了想,便同意了。 “我明日再来寻你。” 言罢,他转身抬步,径直而去。 毫不留恋。 他走后,清然满是伤情的眸中,瞬间转为冷漠,唇角牵起一抹讥笑。 公主说得不错,将这样自以为高贵无尘的人玩弄于股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像是在耍弄一只猴子。 可惜,明日一切都结束了。 。 隔了一夜,郑重华再来的时候,清然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她平时不舍得穿的华丽衣裙,与平时的清丽脱俗不同,更多了几分娇俏。 郑重华皱眉为了:“你这是做什么?” 清然嫣然笑着,与以前一样的轻柔婉约:“公子,我们相识一年,我就要离开你了,以后便再也不会再回到京城了,我们好好吃顿饭,做个告别吧,也当是……送别你我的孩子。” 郑重华神色微动,凝着她片刻,还是上前去,与她一起坐在了桌边。 第47章 郑重华被废,姜明熙缺大德。 郑重华东西吃到一半,便察觉了不对劲。 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在发虚,下体那一处,有中被蚂蚁啃噬的疼痛感,密密麻麻的。 他立刻丢开手里的筷子,猛地抬头直逼清然:“你……你在膳食里放了什么?!” 清然已经一改刚才的温柔伤情,变得冷漠夹着怨恨,勾起了一抹近乎残忍的笑。 她用温柔到令人胆寒的声音说:“让你以后再也碰不得女子,断子绝孙的好东西啊。” 轰的一声,郑重华只觉得脑袋炸开了,脸色在那一瞬间惨白如纸,简直不敢置信。 他顾不得跟清然计较,猛地就要起身逃走,可是刚站起来,就浑身无力的跌在地上。 身上发虚无力的感觉更加强烈,下面的痛感也一样,他五官拧在一起,倒吸了口气。 清然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泛冷: “你当初招惹我,把我养在这里的时候与我说,你永远不会不要我,可你骗了我,负了我,连我腹中的孩子都不肯留,公子,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郑重华喘着气忍着身上的痛苦,吃力咬牙,恨声道:“你……你这是在找死……” 清然无畏道:“怎么会?料理了你,我今日便要远走高飞了,你杀不了我的?” 郑重华不想和她废话,咬着牙就想爬起来出去叫人,只要守在外面的康永和砚山知道他出事了,他就…… 可是他身上的力气消散了,身体也难受极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扶着绣凳爬起,刚爬起来,清然一把扯着他,又将他甩在了地上。 “嘶……呃……” 郑重华猝不及防被重重摔在地上,吸气痛哼。 清然目光睥睨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团肮脏恶心的烂肉。 就在郑重华勉强缓过劲来时,外面进来两个婢女,正是近身伺候清然的二人,也是昨日险些被郑重华处死的那两个。 郑重华见人进来,眼里生出一抹希望的光。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两个婢女就对清然福了福身,其中一个道:“姑娘,康永和砚山,还有姚妈妈沈妈妈,都已经中了迷药晕过去了。” 清然勾唇点头:“做得很好。” 郑重华却又一次如遭雷击,连身上的痛苦都在那一瞬间感知不到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愤怒嘶声叱问:“你们……你们竟然敢背叛我?!” 两个婢女不语,只冷眼看着他,眼底是恨意。 清然悠然笑道:“你昨日都想杀了她们了,她们为何不能背叛你?不过她们背叛你也不是从昨日开始的,毕竟服侍了我一年,她们早就是我的人了。” 郑重华苍白的脸上,因为痛苦而沁出冷汗,他咬着牙,面部几乎是狰狞的死盯着清然。 面对清然眼底的冷漠与怨恨,郑重华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示弱。 他闭着眼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压着痛苦哑声哀求:“清然,是我对不起你。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让你走,我让你生下孩子,想办法给你名分,我以后……以后会对你很好,也不计较你今日之事,你把解药给我,好不好?” 清然不为所动,反而笑意嘲弄鄙夷,蹲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郑重华的脸:“高高在上的郑大公子,也有这样卑微求人的时候,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郑重华僵了僵脸色,可这个时候,他顾不得这些了。 “清然,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我不会反悔,只要你把解药给我……” 清然摇了摇头,轻飘飘道:“没有解药。” 郑重华瞳孔紧缩。 “这药没有解药,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就像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郑重华,你以后就和宫里的内侍一样了,不过你们还是有区别的,他们被阉割了,你没有……” 郑重华恍惚了,怔怔看着清然,只觉得耳边嗡嗡的,连清然后面说的是什么,他都听不清楚了。 很快,他反应过来,突然面目狰狞眼神可怖地死盯着清然,用尽了仅剩的力气,狠狠地就逃扑向清然。 可是清然起身后退,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郑重华扑在地上,狼狈得像是阶下之囚,挣扎扭曲着身体。 他崩溃叫嚷:“你这个贱人……你……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杀了你……一定……” 清然抚着纤细的腰,悠哉轻笑:“现在我腹中,是你这一生中唯一的血脉了,郑重华,杀了我,你可就得断子绝孙了,你舍得么?” 郑重华猛地一惊,抬头死死地盯着清然,恨意和希望凝聚在眼中,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不过你舍不舍得的不重要了,我舍得就行,我会如你所愿,落掉这个孽种,远走高飞,这一生都不会回来了,你就好好地等着迎娶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吧,只是……” 清然眼底除了讥讽轻蔑,还有幸灾乐祸:“你说等她知道你是个废人,她会怎么样呢?你不行了,她会永远守着你么?还是会嫌恶你,看不起你,然后……养一个又一个男宠来替你陪着她?” 郑重华重重打击之下难以承受,大力喘着气,一个字都吭不出来了,只睚眦欲裂的凸着眼珠子死盯着她,像是想要用眼神把她碎尸万段。 可终究徒劳,他越是这样,清然笑得愈发灿烂得意。 最后,他身心都遭不住这样的重创,一口血吐出,直挺挺地撅过去了。 不省人事。 清然笑容收起,冷眼瞧着郑重华片刻后,便让两个婢女去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小院。 。 公主府里,姜明熙正百无聊赖地喂鱼。 眼看着池子里的锦鲤翻滚抢食,激起阵阵水花,她愈发地觉得有趣。 这时,轻容不知道从哪走来这边,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 正好和姜明熙随意扫去的目光对上。 姜明熙又喂了几把鱼食后,突然没了兴致,琢磨了一下后,对身旁的茯苓道:“茯苓,我许是月事来了胃口不太好,午膳不想吃油腻,想吃清淡一些的菜肴,你知道我的饮食喜好和禁忌,去膳房那边和他们好好吩咐。” 茯苓不疑有他,领命:“是,公主。” 然后看了一眼轻容,示意她好好服侍后,便去了膳房。小说 轻容顺势上前,在姜明熙侧后方站着。 因为周围不远处还守着好些宫人,轻容嘴唇都没怎么动,声音压得极低:“公主,云霜姐姐来了消息,事儿成了。” 姜明熙不意外,不过也有些惊讶清然动作那么快。 她低声问:“清然呢?” “已经撤离,还带走了郑重华安排伺候她的两个婢女,不过那两个早就被她策反收服了。” 姜明熙点头,这些云霜会安排好的,不用她操心。 她不再多问,因为得了好消息心情无限好,她直接把一整碗鱼食倒进了水里。 瞬间,水里的翻滚激烈起来,浪花此起彼伏。 心情那么好,不去做点缺德事儿实在是亏心。 她把鱼食碗递给轻容,兴致盎然地拍了拍手:“哎,今日还是想见重华哥哥,走吧,回去写信给重华哥哥,邀他与我一起去安国寺上香。” 说着,便转身悠哉的往居住的园子走回去。 轻容和一众宫人赶忙跟上。 回到居住的萸园寝阁,她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字句抒发思念之情,红豆都多撒了一把进信封里,让轻容派人将这鼓鼓囊囊的信封送去郑家。 中午胃口都好了很多,多干了一碗饭,看得茯苓都纳闷了。 公主不是胃口不好么?怎么吃得比平时还多? 难道膳房做的这些清淡菜肴很好吃? 。 第48章 郑重华的绝望,姜明熙的扎心。 郑重华醒来时,已经被安置在榻上,康永和砚山比他醒得早,已经找来了大夫。 大夫给他弄醒的。 只是对于郑重华的情况,大夫面色有些奇怪,似乎只把脉看出了他元气大伤。 郑重华也感觉不出来下面有什么不适了,只是体虚无力而已。 他让康永二人出去,又让大夫仔细检查了一遍。 之前大夫没往这方面检查,只检查他有没有被下毒什么的,所以没发现根本原因,只纳闷他脉象奇怪,元气大伤之外,似乎还有别的问题。 经过他提醒再检查时,立刻就发现了根结所在。 他惊愕之后,硬着头皮告诉郑重华:“公子以后,只怕再难展雄风,更无缘子嗣了。” 郑重华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面如土色。 他目光空洞地看着上方的屋檐架构,有气无力的想再给自己一点希望:“真的治不好了?是你医术不精,还是……” 大夫冷汗津津,小心道:“公子,您身上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就如人死了,救不活了一样,怕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郑重华没说话了,之后,他笑了起来,笑声粗嘎,笑容诡异,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 大夫愈发胆颤,腿软地跪下了。 可终究跪下,也保不住他的命。 一声惨叫传出,康永和砚山闯进来时,大夫已经气绝在地,血淌了一地,脖子上还在不断涌血。 睁着眼,死不瞑目。 郑重华歪着身体坐在榻边,手里还攥着染血的簪子,是他从发冠上拔下来的。 大夫便是死在这根簪子之下。 二人惊了。 “公子……” 郑重华抬眼,目光狠戾的看着他们。 两个没用的东西,若是他们警醒点,自己也不会…… 可到底是他看轻了清然,以为她只是个柔婉心善的弱女子,也不敢对他怎么样,便把心腹留在外面,单独和清然用膳…… 便是他们在,清然在饮食中动手脚,他无防备的吃了进去,他们也无法避免。 只是能不能让清然逃脱罢了。 他眼中聚满了杀机,咬牙切齿:“派人暗中搜查追寻,再让京兆尹以追拿犯人为由,张贴清然的画像追捕,不惜任何代价的抓到清然,绝不能让她逃脱。” 康永小心问:“公子,是活捉么?” 郑重华恨不得把清然碎尸万段,剁成肉泥喂狗。 可…… 他已经这样了,唯一的血脉,在清然身上。 “……活捉,要尽快,尽量别伤害她。” 他怕晚了,清然真的落掉他的孩子。 康永不懂,只当自家公子对清然姑娘还有情,忙领命去了。 郑重华又对砚山说:“把这里清理干净。” 砚山忙叫来外面的姚妈妈和沈妈妈,把大夫的身体和血迹收拾干净。 因为郑重华面色阴冷怪异的靠在榻上,像一条毒蛇一样,三个人忙碌得格外小心,生怕惹怒了郑重华。 郑重华却没心思理会他们。 他在想,他该怎么办? 他废了,以后该如何跟公主交代? 他这一生,都再也碰不得女人了,那他活着还有何意义? 砚山和两个婆子收拾了尸体血迹出去后没多久,砚山再度回来,手里拿着郑家刚送来的信。 知道现在郑重华喜爱于元华公主,砚山想着让郑重华高兴,高兴道:“公子,公主派人给您送了信,家里刚送来的,沉甸甸的,好似还有其他东西在里头。” 郑重华看向砚山递来的信,只觉得心口被撕裂一样,还莫名的害怕姜明熙给他写的信。 他现在吗,害怕关于姜明熙的一切。 可砚山的笑,更让他刺眼。 他突然扭曲了面容,发狠对砚山怒喝:“滚出去!” 砚山吓了一跳:“公……公子……” 郑重华大怒后道:“滚!不然我杀了你!” 砚山吓得不轻,哪里还敢留下? 忙放下信封,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犹如逃命。 门都忘了关。 郑重华死盯着写了重华哥哥亲启的信封,好一会儿,才颤着手拿起来,哆嗦着呼吸撕开蜡封,将信封里的东西倒在手里。 瞬间,红豆撒了一片,只一些还在手心,其他的都散开在被子上了。 好些滚落在地上,发出轻微清脆的响声。 信纸也落在手上。 他将红豆放在被子上,颤着手展开信纸看了内容。 看完了信上满是思念和欣喜的字句,他再也绷不住,抱头痛哭,懊悔绝望。 。 追捕搜寻清然一天一夜,都一无所获。 好似清然这个人,包括跟她走的两个婢女,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可是就在一天一夜后,郑重华收到了一堆染血的布和一封信。 是清然让人送来的,信中说,这些布上的血,是那个流掉的孩子…… 郑重华大受打击,又一次吐血昏迷了。 。 隔了一日,在姜明熙去了两封信,表示自己的难过后,郑重华才来见姜明熙。 便是强撑着精神,也掩不住面色的憔悴虚弱和眼底的萎靡颓丧。 姜明熙见到他就不高兴地抱怨:“你还知道来见我?重华哥哥,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我去了几封信你都不出现?害得我想与你一起去安国寺上香祈愿都不行。” 郑重华掩去眼底的痛色,低声好言哄她:“我病了几日,今日才好,赶着就来见你了,对不起,让你等久了。” 姜明熙一下子顾不得恼他了,赶紧担心地问:“病了?怪不得你气色看着不太好,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叫了太医看了么?情况如何??” 郑重华勉强笑道:“只是风寒,不碍事,已经好了。” 姜明熙焦急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不回我信,病了也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催你来见我了,还说已经好了,气色这样差,定是强撑着看来见我的吧?” 说着,她赶紧拉着郑重华坐下,一脸的心疼,都急得快哭了。 她越是这样,郑重华心里越是煎熬。 他对不起她。 若是他以前不那样,没有和清然有这一段,也不会落得如此结果。 等成婚后,他该如何和她交代? 他勉强道:“我真的已经好了,熙儿妹妹别担心。” 姜明熙含泪自责道:“都怪我,我不该日日去信催你来的,你该好好休息才是,我怎么那么矫情呢?重华哥哥,你还是回去好生养病吧,我不要你跟我去安国寺了。” 郑重华温声道:“是我没告诉你我病了,不怪你,你想去安国寺,我明日可以陪你去。” 姜明熙咬唇道:“算了,不去了,重华哥哥你回去好好养病吧,我想去安国寺,本也是祈求我们姻缘美满和……子孙满堂的,这个等我们婚后再去祈求也是一样的,怕是成了婚,更灵验了呢。” 郑重华面色僵了僵,本就满是疮孔的心,又被狠狠地刺到了。 可他不能生气,反而更加愧疚。 姻缘美满,子孙满堂…… 他这一生都给不了她了。 他甚至在想,要不不和她成婚了…… 可是这桩婚事板上钉钉,已经不是他想不成就不成的,除非他自揭遮羞布,把他已经成废人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若是如此,他也就毁了,会失去一切,会被嗤笑鄙夷,会…… 他不敢,也不能! 只能娶了她再见机行事了。小说 他已经让人去寻当世医道高手,或许那个大夫的话不能全信,他还能被治好呢。 “那就听你的,婚后我们再去。” 姜明熙洋溢着幸福的笑,娇憨温柔的道:“那好,快是用午膳的时候了,重华哥哥你陪我吃了午膳就回去好好休息养病吧,明日你也不用来看我了,我后日便回宫了,婚前的这十余日我们就不好再见面了,我等你大婚那日入宫去接我。” “……好。” 。 第49章 大婚 姜明熙回宫前一夜,陆引趁夜而来。 他目的很明显,姜明熙月事走了,他一来便拉着姜明熙入了情潮,折腾了两番才肯干休。 事后,他搂着姜明熙,这才顾得上问正事:“郑重华的事情,你办妥了?” “嗯。” 姜明熙没什么力气,应答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陆引笑了:“怪不得听闻他病了,还暗中让人追捕一个女子,连京兆尹都惊动了,那女子是他的外室,你便是让她帮你对郑重华下手的?” 姜明熙小声说:“嗯,她是我的人。” 陆引微讶:“你的人?你安排到他身边的?” 他这两日查过郑重华的这个外室,原本是茶楼的艺伎,被郑重华偶然看上便别院安置,很是宠爱,却查不到她是谁的人。 只是能让郑重华费尽手段连着三日都追捕不到的人,犹如蒸发了一半,绝不可能真的背景简单。 他猜到可能是被姜明熙收买了,却没想过,那是姜明熙的人。 姜明熙道:“嗯,我为了日后能拿捏郑重华,早早安排了清然到他身边,本想以后作为他欺辱怠慢我的隐患威胁掌控他来对付郑家,这次正好用上了。” 陆引坐起来,眯着眼凝着她:“你竟然能安排人到他身边?姜明熙,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姜明熙垂眸不看他,道:“我既然一心想要复仇,怎么可能手底下一点办事的人都没有?只不过被盯得太紧难以施展,人不多罢了。” 她一心报仇,不奇怪,手底下有人,也合理。 可陆引总觉得,她出乎他的意料,有些脱离他的认知和掌控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得牢牢掌控在他手里才好。 陆引盯着她道:“你手里都有些什么人?今日一并跟我说说?” 姜明熙抬起眼皮望着他,轻声反问:“你手下的人脉势力,会告诉我么?” 陆引愣了一下,后脸色微沉。 姜明熙咬了咬唇,不甘道:“陆引,你对我不尽不实,为什么要让我对你尽数坦然?我即便委身于你,也对你动了心,可我不是你的傀儡。” 陆引一时哑然,阴沉沉的盯着她好一会儿。 可到底没逼问了。 “你的人,是先帝留下的?” 想来她身边一直有人盯着她,她自己很难发展自己的人脉势力,只能是先帝的余势。 “嗯,虽然皇帝除掉了很多父皇的人,可到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有幸存之人的,虽然人不多,但他们宫里宫外都有,对我很忠心,要成什么大事是难了,做些小事是不在话下的。” 陆引若有所思。 先帝留下的人或许不多了,形不成什么气候。 可先帝活着的时候很得人望,那些人忠心他,朝中军中也多的是敬仰先帝的人,他们忠于朝廷,却有些偏向姜明熙,希望姜明熙好的。 所以皇帝才这样假装厚待姜明熙,好安抚这些人心。 或许那些人,也和先帝留给姜明熙的这些手下有联系,必要的时候,那些人会站在姜明熙这边的。 他以前便想过,姜明熙先帝遗女的身份可以加以利用,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能助他对付皇帝,可却没想过怎么利用才好。 毕竟看着姜明熙这几年如履薄冰,他知道姜明熙背后有好些朝臣将领的维护,却并不觉得那些人就会站在姜明熙背后跟皇帝作对,只不过可以让姜明熙表面上过得好。 他并不觉得姜明熙手底下能有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手势力。 现在看来,是他想得简单了。 他问姜明熙:“你怎么对郑重华下的手?下药?” 不会是弄伤,毕竟昨日,郑重华还来了一趟公主府。 “嗯,我让清然给他下了可让他不能人道的药,效果很好,谁也治不好他。” 这样的药寻常不会有,可不好弄来。 陆引心下盘算着什么,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之后,他低声道:“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说着,他起身,光着身体下榻,捡起地上的衣裳穿起来。 姜明熙别开眼不去看他,似乎是还有些羞意。 陆引穿好衣裳,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姜明熙面无表情的起身,吃了避子药后,随手点了香驱散掩盖寝阁内情事后的味道,叫人备热水沐浴。 都后半夜了她要沐浴,挺奇怪的,但是她一身大汗后的黏腻样子,说自己梦魇吓着了,没人多想。 谁会想到,还没成婚的公主,夜里会和男人翻云覆雨? 翌日用了早膳,姜明熙就回宫了。 回宫第二日,九月初九,重阳节。 皇帝下令在皇家祠堂崇德殿办了一场祭祖仪式,请了安国寺的高僧来诵经,为国祈福。 从皇帝往下,人人都穿着素服,姜明熙也一身素服跪在其中。 之后,又上前跪在先帝后的灵前,告知将要成婚的消息,接受高僧的洗涤祝祷。 重阳之后,时间飞逝。 金川的消息一日日的传回,直到姜明熙婚前三天,两军对阵后的第一个捷报传回,才一并传回了太子负伤的消息。 不过不是上阵受的伤,而是太子前往金川途中屡遭截杀,还没到金川就受了伤。 可他愣是隐而不报,调动了金川周围两郡的兵马,分派好领兵之人了才因为伤势加重撑不住,此事才瞒不住了。 幸好刚胜了一场,不然太子受伤的事情,足可动摇军心。 这一场胜仗后,便是太子背后指挥部署,加上孟怀生暗中联合皇帝安插在金川军中的人,里应外合,一点点瓦解金川的叛军乱党,直到一举剿灭祸首。 只是这些,算是后话了。 九月二十,秋风送爽的好天气,姜明熙的大婚之日如约而至。 金川的战事一点不影响姜明熙的婚事,提前几日宫中和郑家就已经在大肆张罗,奉皇帝命,要以最隆重的典礼举办这场意义非凡的大婚。 大婚这一日,宫里喜气洋洋的,怕是封后大典也不过如此了。 姜明熙按照皇室公主成婚的章程,上午去拜别崇德殿祖宗们,后沐浴焚香,梳妆更衣,掐着时辰拜别了皇帝皇后,后由着郑重华带着迎亲队伍接出了皇宫。 但是并没有直接去郑家,而是由皇室送嫁的仪仗队护送着迎亲队伍,在京城几条主街浩浩荡荡的转了一圈,游街接受百姓的祝祷,最后日落西山时才前往郑家。 这会儿,郑家宾客云集门庭若市,皇帝也已经带着皇后和柔贵妃到了郑家,皇帝亲自主婚。 这一场大婚盛宴,从头到尾都毫无偏差。 陆引也在,与一众皇族宗室子弟在一处看着姜明熙和郑重华一步步走完大婚仪式,平时人前恣意随性的人,今日却一个笑容也没有展露过。 仪式结束,姜明熙被送去洞房,婚宴也开始了。 姜明熙坐在婚房的婚床上,都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喧嚣,只怕今夜,京中但凡有资格踏足郑家的,都来饮宴了。 她正百无聊赖,旁边守着她的轻容突然低咳一声,姜明熙看向她,见她目光示意,又看看向那边大敞的窗台。 她猜到了什么,示意轻容原地站好后,便自顾举着手中的孔雀羽团扇起身,顶着一头沉重的金饰,拖着厚重华丽的嫁衣,走到敞开的窗台下。 果不其然,站在窗下,看到外面园中角落的一棵树树杈上,坐着一个人影,枝叶遮挡了些,加上是晚上,看不清楚身形面貌。 可她知道,那是陆引。 第50章 不灌醉他,我怎么替他洞房? 夜色笼罩,灯光朦胧,哪怕看不清楚,她也能感觉陆引在紧盯着她,像是狼盯着羊那样。 她这边是在亮如白昼的屋内,在外面看她,其实看得很清楚。 她像是很惊讶的样子睁大了眼,后心头微动,将举着的孔雀羽团扇放下,露出精致明艳的模样,让他看个够。 哦,还昂首扬起了一抹妩媚勾人的笑,暗送秋波的那种。 至于那边躲着的人看到她这般撩人,会是什么滋味和反应,她就不管了。 片刻,后面传来轻容的一声低咳 姜明熙回头看向门口,脚步声靠近,接着,是茯苓和绯月回来了。 都端着吃的。 茯苓见她竟然站在窗下,急忙道:“呀,公主怎么起身到那去了?奴婢去给您寻来了些吃的,快过来吃吧,饿了一日怕是饿坏了。” 姜明熙应了一声,再随意的扫向外面时,树杈上已经没有人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过去,把团扇递给上前的轻容,艰难的坐下。 茯苓道:“公主,奴婢还是先帮您把头饰和嫁衣都换下吧,好让您松快一下。” 姜明熙不依道:“不要,我要等重华哥哥来却扇,让他看到我为他盛装打扮最美的样子。” 茯苓心疼道:“可您这样太累了,这头冠发饰十几斤,身上的嫁衣也不下二十斤……如此繁重,都顶了大半日了。” 姜明熙明明都快撑不住的样子,却傻笑道:“不累啊,嫁给重华哥哥我很开心,所以一点都不觉着累。” 茯苓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能伺候姜明熙吃东西。 吃了些东西后,姜明熙体力恢复,顶着这一身东西也没那么费劲了,继续坐着等新郎回来。 等了挺久,眼见亥时末了,外面的热闹喧嚣逐渐消失的时候,郑重华被送回来了。 却醉得不省人事了。 看着郑重华醉死的样子,姜明熙站在床榻边,面上尽是不知所措,很是失望。 茯苓搀着姜明熙,对送郑重华回来的康永和砚山不满道:“驸马怎么喝那么多酒?大婚之夜怎可醉成这样啊,这莫说圆房了,这却扇和交杯酒都没完成呢,置我们公主于何地?” 康永忙解释:“公主恕罪,公子今夜心情大好,便敬酒时多喝了些,没想到酒劲上来了就醉成这样了,这……小的们也不好拦着啊。” 姜明熙咬了咬唇,是有些不高兴的,勉强道:“无妨,重华哥哥高兴,多喝些是正常的,你们把他弄好,帮他换衣擦洗吧。” “是。” 姜明熙很是黯然地抿了抿嘴,压下些许难堪,对茯苓她们道:“你们也给我卸妆换衣吧,我浑身又累又酸的。” 茯苓忙应声,扶着姜明熙去隔间。 三个贴身侍女配合有度,茯苓帮拆卸头冠头饰,轻容去寻寝衣给姜明熙换上,绯月去准备热水给姜明熙擦洗脸和身体。 只消一刻,姜明熙便去掉了一身的繁冗,轻便舒爽地从隔间出来。 红得刺眼的床榻上,郑重华已经被康永和砚山换好衣服擦洗了一遍,正平静地躺在床榻上昏睡着。 姜明熙一脸失落,坐在床榻边静默了一会儿,对茯苓三人和康永二人道:“你们先出去吧,都累了一日,该休息就休息,不用你们守夜了。” 茯苓低声道:“那奴婢留两个寻常婢女守在门外,公主有需要就传唤她们?” “随你。” 五个人这才行礼退下。 门窗紧闭,姜明熙站在床榻边看着郑重华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想弄死他的。 可也就一晃而过的念头。 他还不到死的时候。 她眼神莫测的盯着郑重华许久,才起身,去了软榻那边休息。 可刚要休息,窗台那边传来开窗的动静,姜明熙坐起身看去,竟然看到了陆引。 他已经跃身进来,正迈步走来,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姜明熙心头一惊,赶忙从软榻上下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郑家?” 陆引耸耸肩:“喝醉了,在郑家留宿一夜。” “你……你是故意的?” 陆引挑眉轻笑:“不然呢?” 姜明熙咬了咬唇,有些紧张无措的看看郑重华那边,又看看门口的方向。 陆引见她这般紧张,颇觉着好笑。 他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难得解释道:“在郑家留宿来寻你比较方便,不然不好潜入。” 郑家的防守很是严密的,府里来去方便,从外面潜入可就得花费一番功夫,还有可能被发现。 他挑起姜明熙的下巴,眸光熠熠,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今夜的洞房花烛,他是给不了你了,可我舍不得你受委屈啊,所以就想法子来陪你了,开心么?” 姜明熙立刻猜到了什么,低声问:“他喝醉成这样,是你?” 陆引看了一眼那边醉死的住处,得意道:“是啊,不灌醉他,我怎么替他洞房?反正他想要喝醉好逃避今夜的洞房花烛,我想要他喝醉来替了他,就撺掇人给他灌酒,还在他酒里掺了点迷药,正好互相成全。” 互相成全? 神他妈互相成全。 姜明熙又羞又气,推着他低声斥道:“你疯了么?平时就算了,今夜你还……你不怕死也别拉着我发疯。” “放心,我们都死不了。” 说着,他便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狠狠地亲了她,然后顺势将她压在软榻上…… “你这个疯子……” 姜明熙懊恼地骂了他一声,又被他堵住了嘴,只能承受他的疯狂,卷入这场铺天盖地一般的情潮中。 一直到后半夜陆引离开的时候,郑重华都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 因为陆引没闹得太狠,姜明熙也忍着不叫,门口守着的两个婢女也听不到丝毫里面的动静。 姜明熙自顾穿好寝衣,简单收尾,不留下任何可能会被发现的痕迹。 也不好叫热水沐浴,只能忍着身上和心理的不适,勉强在软榻上睡着。 醉得太狠,第二日姜明熙醒来的时候,郑重华都还没醒。 姜明熙其实没睡好,所以看着有些憔悴,可这份憔悴在别人看来,便是郑重华宿醉没有圆房,她难过得没睡好。 茯苓一边给她上妆一边道:“公主昨夜受委屈了。” 姜明熙牵强一笑,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更显得委屈了。 茯苓看她的眼神很是心疼。 轻容低声问:“公主,可要想法子弄醒驸马?驸马再不起来,可就误了请安敬茶的时辰了。” 不等姜明熙说什么,茯苓便纠正道:“说什么呢?我们公主是下嫁,在郑家是君,何须去请安敬茶?你当公主是寻常世族官家的女儿?” 轻容忙改口:“是是是,奴婢说错了。” 姜明熙皱着眉头不赞同道:“不可这样端着架子,我虽是下嫁,却也只想做好郑家儿媳,不是来郑家耀武扬威的,请安是不必了,可还是要去敬茶认亲的。” “公主谦逊了,那奴婢让人叫醒驸马?” “叫吧,让他们轻着些。” “是。” 郑重华被叫醒的时候,头又疼又沉,人是懵着的。 看到床榻前站着的康永和砚山,再看看满屋子的红色,记忆渐渐回笼。 是了,他昨日成婚了,娶了他心爱的女子回来。 可他身体出了问题,没办法圆房,只能把自己灌醉来逃避。 后面如何,倒是不知道了。 他忙问:“公主呢?” 砚山道:“公子,公主在那边梳妆呢,您昨夜醉的太狠久久不醒,公主便让小的们把您弄醒,好去给公爷他们敬茶。” 郑重华赶忙下床,可因为宿醉一夜,起来时都有些站不稳,晃了一下后,跌跌撞撞地跑去隔间。 只见姜明熙一袭红衣坐在梳妆台前,被伺候着挽发上妆。 他站定长吸了口气了,稳着心态走了过去。 第51章 新婚第一日,敬茶认亲。 茯苓和轻容绯月见他来了,都停下忙活的动作,有些不满的看他一眼,才福身见礼。 “见过驸马。” 姜明熙这才发现他在后面,转身看了来,原本有些高兴,可接着又不知道怎么了,垮了脸转头回去,没理他。 郑重华心虚,忙上前蹲跪在姜明熙边上,晃着姜明熙的胳膊好言道:“熙儿妹妹,是我不好,昨夜因为终于得偿所愿的娶了你,便高兴得忘乎所以,多喝了些,怠慢你了,你大人大量,别与我计较了好不好?” 姜明熙没看他,闷闷道:“都成婚了,你还叫我熙儿妹妹啊?” “那我以后就叫你熙儿?” 姜明熙故作小性:“不许你叫,还是叫我公主吧,等我什么时候允了,你再改口。” 郑重华笑容中带着讨好:“好好好,我的公主,是为夫的错了,不该不分轻重在新婚夜喝醉,委屈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为夫二字,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恶心的感觉,姜明熙听着有些恶寒。 忍住。 姜明熙不想理他,又忍不住对他叮嘱:“以后不许喝这么多酒,旁的便罢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可是喝酒伤身,小酌便罢了,你这样太伤身体了。” 郑重华笑着应了:“好好好,知道了,公主还真是贴心。” 姜明熙故作嫌弃:“你快去让人备水沐浴吧,一身的酒气,嘴里也有,可埋汰了,这样怎么去给公公婆婆敬茶?” 哦,是真的嫌弃。 郑重华也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了,也不舍得这样熏着她,忙起身去让人备热水沐浴。 姜明熙梳妆打扮好后,等了会儿郑重华才沐浴好出来,一起吃了早膳,才一并去了郑家正堂。 因为姜明熙让人传了话,要敬茶认亲,所以到的时候,郑家该来的人都在正堂了。 连恨极了长房的二房肃阳侯夫人都来了。 她或许敢撂大房的脸面,却不敢落得怠慢不敬元华公主的罪过。 郑家的正堂算是很大的了,可还是聚满了人,长辈们都坐着,小辈们都各自站在各房长辈后面,还有好些下人静立候命。 当真是子孙满堂啊。 等有朝一日血洗了郑家,尸体一定能排一地,壮观又绚丽。 姜明熙与郑重华并肩而来,走到正堂外面的时候,堂内所有人都得起身行礼,包括浦阳公郑阔和郑大夫人。 “拜见元华公主。” 姜明熙忙道:“大家不必多礼。” 等大家平身后,姜明熙谦逊的略微福身,算是还礼。 后才和郑重华一起往里走去,到了正位前面一些站好。 长辈们都落座后,姜明熙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茶,躬身递给郑阔:“公公请用茶。” 她是不需要跪的。 郑阔看着四十多的样子,一身正气,举手投足也是温和从容的,不同于在外面和朝堂上的威严锐利,让人看着很有好感。 可也只是看着。 郑阔朗笑着接过了茶,道了几声好后喝了一口,让人送上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是给新媳妇的见面礼。 姜明熙羞涩欢喜的接过,递给身后的茯苓。 接着又给郑夫人敬茶:“请婆婆喝茶。” 郑夫人也笑着接过,喝了茶后,给姜明熙送了一个极品血玉镯子。 夫妻两出手都很大方。 敬完茶后,开始了认亲,姜明熙收了一堆郑家长辈给的见面礼,也送了一堆给郑家平辈和小辈的见面礼。 等敬茶认亲结束后,大家散去,姜明熙和郑重华一起回住的院子。 这院子是郑重华之前就一直住的地方,因为他是浦阳公的继承人,住的地方本就很大,是郑家小辈中住处最宽敞的。 又因为要娶姜明熙,扩建了不下三倍,圈了一个花园进来,装潢布置也换了一番,华贵又雅致。小说 姜明熙站在院子门前,抬头看着牌匾:“西宁院?” 郑重华道:“婚前另取的院名,本是想和你在宫里的寝宫熙宁宫一样,用你名中的熙字的,可如此怕是会冲撞你,便以同音字替了。” 姜明熙抿嘴低眉笑道:“其实不必如此忌讳,总是我以后要长住的地方,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很是喜欢。” “公主喜欢就好。” 姜明熙笑着,抬起眉眼与他对视了一眼,眸中流转着情意,暗含着几分生涩的风情媚态。 郑重华看得有些痴了。 可接下来,姜明熙一副动情的模样,伸手想握着他的手时,郑重华眸间一慌,突然别开了眼转过身去,不留痕迹的拒绝着姜明熙的亲近。 姜明熙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看他。 他却好似没觉得自己刚才有什么不妥,随口笑道:“公主以前来过郑家,却没好好逛过,趁着还时间宽裕,我带公主好好逛一逛郑家吧,好熟悉一下以后生活的地方。” 姜明熙便也当他是无意之举,莞尔笑着点头:“好。” 郑重华这才带着姜明熙在在郑家偌大的府宅中转悠起来。 两个人并排走着,可因为不敢和姜明熙太亲近,他保持了点距离,加上怕姜明熙牵他的手,他还将手曲着置于身前。 他挨个介绍了途径的地方,言语间还故意逗趣让姜明熙高兴。 郑家太大了,四房府邸打通却也泾渭分明,按照长幼分别在东南西北,长房这边又唤作东府。 郑重华只带她逛了东府。 逛着逛着,迎面走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极具风韵的女人,衣着打扮都尽显媚态,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 一眼瞧着,颇有些不大正经,与那些端庄持重的名门女子截然不同,她吊着眉梢略显轻佻。 她身后的是婢女。 姜明熙定睛看了一眼,才问郑重华:“那是谁啊?适才好像认亲时没见着。” 郑重华低声回答姜明熙:“那是乐姨娘,父亲的宠妾。” 姜明熙了然道:“倒是略有耳闻。” 郑阔五年前奉命出巡西南的两个郡,带回来一个从良的花魁,名唤卿乐。 据说这位从良的花魁娘子天生媚骨才貌双绝,较之早些年被郑家精心培养送入宫侍君的柔贵妃也不逊色,入府后深得郑阔的欢心。 这位乐姨娘在外头也颇有名声,除了她得宠于郑阔,便是她得宠却很有分寸敬畏正室,自饮绝子药对郑大夫人表明心意。 而郑阔再宠她,也从不冷落大夫人。 所以,连郑大夫人都对她满意。 二人刚一问一答,卿乐便已经款步到了他们面前,盈盈腰肢微扭着福身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大公子。” 姜明熙没说话,看看卿乐,又看向郑重华。 郑重华只好开口:“乐姨娘起身吧。” 卿乐谢了恩起身,抬眼小心好奇的看了一眼姜明熙后便低下头去,艳羡赞许道:“公主殿下当真是如传言一般貌若天仙不可方物,妾身今日可算是真的长见识了。” 姜明熙愣了一下后勉强笑笑:“乐姨娘也是生得极好的。” 她似乎不太想理会卿乐。 卿乐自惭形秽的样子:“妾身只是蒲柳之姿罢了,公主才是日月之辉,妾身远不及公主。” 这话,姜明熙有些不知道怎么接,略微尴尬着。 郑重华看出她的不喜,对卿乐淡淡道:“乐姨娘没什么事就退下吧,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主面前了,免得失了规矩。” 以姜明熙身份尊贵,郑家女眷中能和她接触的只有各房正室和孩子,妾室是不宜出现在她面前的。 这不是她自傲,而是尊卑体统。 卿乐僵了僵后,很顺服的应下,行礼离开了。 “走吧,我们继续逛,绕着那边回西宁院,等用了午膳,就带你出府游湖,如何?” 姜明熙立刻高兴起来:“好啊!” 。 第52章 郑重华给姜明熙下药?推迟圆房的手段。 午后,郑重华带着姜明熙出了府,去京中最大的碧斓湖乘坐画舫游湖。 姜明熙从头到尾都装得很开心的样子。 好几次假装想触碰郑重华,都被郑重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可郑重华又装得好,每次都像是无意中错开了,姜明熙每每故作黯然后,又觉得他是无心的,没放在心上。 之后,郑重华给姜明熙抚琴,姜明熙一边听着一边吃着东西,好不乐哉。 突然,姜明熙突然身体不适,小腹有一阵刺疼,她拧眉捂着小腹,面色不太好。 一旁的茯苓见状,忙上前问:“公主,您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姜明熙难受道:“我肚子难受,疼……” 茯苓惊道:“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了……” 郑重华也疾步走了过来,蹲下很是担心地看着她,后也没多问,当即叫来康永:“去,找个大夫来。” 说着时,还不忘递了个眼神给康永。 康永会意,忙转身去下画舫,乘坐小船去找大夫。 姜明熙被弄到里间休息的榻上安置着,郑重华坐在旁边,眉头紧锁面色凝重,见她难受,哄着她好一阵。 可没什么效果,姜明熙依旧是难受,面色愈发不好,还沁出冷汗。 康永很快带着一个老大夫来,那么快,要么是碧斓湖边的医馆大夫,要么就是提前备好等在岸边的。 老大夫到来后,忙给姜明熙诊脉,过了会儿就放下手,恭敬回话:“公主乃是先前大病又大伤,伤了底子还没调养好,又服用太多药,虚不受补积余体内,损伤胞宫,得好生调养才好。” 顿了顿,大夫有些不自然地补充道:“公主调养期间,须得忌房事,莫说身子经不住房事,要紧的是得切忌有孕,否则极其危险。” 姜明熙听完,一时间都顾不上身子的不适了,有些泛白的面色羞窘了下,看了一眼郑重华,郑重华也是变了变脸色,似乎很惊讶为难。 姜明熙着急吃力道:“可我之前未曾觉得难受啊,怎会突然这样?” 大夫问:“公主可是刚才吃了什么?” 一旁的茯苓道:“公主刚才吃了以一些点心,还有蟹,又喝了些酒。” 大夫了然道:“那就是了,公主又是食用寒凉之物又是饮了酒,身子受了刺激了,这才造成了急性反噬。” 倒也挺合情合理。 姜明熙咬了咬唇,难受道:“那……那我要调养多久啊?” 老大夫斟酌道:“且看情况吧,公主只管喝药调理着,这调理的缓慢长短,得看个人的身子恢复情况。” 姜明熙凝着眸光望向郑重华:“重华哥哥……” 郑重华上前蹲在榻边,一副恳切真挚体贴入微的样子柔声道:“公主,你的身体最重要,我们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反正我都等了你这么些年了,如今婚也成了,再等些时日也无妨,等你养好身子我们再说别的,来日方长。” 姜明熙娇柔羞涩地低下头,咬了咬唇小声道:“那就只能委屈重华哥哥一些时日了,我一定好好吃药调养,尽快恢复的。” “好。” 郑重华看向老大夫,道:“张大夫,公主的身体情况不宜外泄,你医术素来有名,我也相信你,就由你给公主调养身体了。” 不等张大夫点头,姜明熙便道:“重华哥哥,为何?我的身子一向是宫中太医看着的啊,如今有问题,让太医来调理就好,何必寻外面的大夫?” 郑重华道:“宫里的太医虽好,但也敬畏更多于用心,他们只管用好的药堆在你身上,刚才张大夫不是说了?你便是近来大病大伤用药太过积余体内,才损了底子,可这些,那些太医却一直不曾发现,可见不够用心。” 姜明熙闻言,一副恍悟之后‘确实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俨然对郑重华的话信赖至极。 郑重华道:“张大夫世代医术传家,是京中颇有医名的杏林高手,于女子妇科也是擅长,并不逊色于宫中太医,有他在,定能早日帮你调理好身子。” 姜明熙毫不质疑的点头,低眉浅笑:“我知道了,重华哥哥信任的人,我自然是也相信的。” 郑重华想了想,一副顾虑的样子道:“公主,你如今这样的情况,不宜让宫里和府里的长辈们知道,免得他们担心,所以也不便叫张大夫去府里,以后每每需要看诊的日子,便由我带你出府去张大夫的医馆吧?” 姜明熙倒是没意见,只是:“可是宫里的太医按规矩,隔几日就得为我诊平安脉的,这如何瞒得了?” 郑重华道:“太医而已,你想让他诊脉便诊,你不想,他又能如何?特意叮嘱他闭好嘴,他便不会多言了。” 如此,姜明熙便没意见了。 后大夫给姜明熙吃了一颗药丸,姜明熙便慢慢地不怎么疼了。 康永送了大夫离开,顺便去抓药。 姜明熙不适,也不好继续游湖了,郑重华让画舫返回湖边码头。 到了岸边,姜明熙恢复了些许,郑重华没提抱她下去,她也乐得如此,不然还得找借口拒绝。 慢吞吞的下了画舫,马车已经在湖边停着,一行人各归各位,便往郑府去了。 回到郑家西宁院,姜明熙睡了一觉,郑重华在她睡着后便离开了,等她醒来,郑重华也不在。 身上除了有些无力之外,并无其他不适。 康永抓回来的药煎好了。 姜明熙料定郑重华不敢真的损害她的身体,只不过是在她的食物中动了些手脚,收买了张大夫,伪造一个推迟圆房的合理因由罢了。 所以她并不怕,直接喝了药。 “驸马呢?” 茯苓道:“驸马说有些事要去处理,晚上再回来陪公主用膳。” 姜明熙有些失落:“今日是我与他成婚后第一日,他有什么事非得今日去忙?不该是多陪着我么?而且我还病了。” 茯苓宽慰道:“驸马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肯定也知道他该陪着公主,若非真的非得他去,定也是不舍得离开公主的。” 姜明熙一想,也觉得是这样。 茯苓道:“对了公主,适才宁仪郡主来了,听闻您在休息便回去了,说明日再来看您。” 姜明熙听言,不赞同道:“郡主来了,你们该叫醒我的,怎么能让郡主白跑一趟呢?” 茯苓道:“公主,奴婢知道您心善体贴,可是您的身体最重要,本来昨夜就没休息好,今日又病了,岂能再搅扰您?郡主也并无要紧事,白跑一趟也是无妨的。” 姜明熙还能说什么,只得点了头:“罢了,想来她不会介意的。” 说着,她便扶着扶手打算起身走走。 茯苓上前搀着她,道:“公主实则不必这般小心谨慎,您按身份是公主,按辈分是宁仪郡主的嫂嫂,便是宁仪郡主以后会是太子妃,可如今总还越不过您去,且就算她已经是太子妃,您也不比她低。” 姜明熙皱眉,侧头不悦道:“都是一家人,分这些做什么?” 茯苓忙道:“奴婢只是为公主考虑,您虽然嫁进郑家,可依然是皇家公主。” “我不在意这些,你以后也不必说了,走吧,扶我出去走走。” “是。” 姜明熙只在西宁院附近随便走走,却还是遇上了本不该遇上的郑家人。 二房的肃阳侯夫人。 这边可不是二房的地界儿,她却出现在这里,显然是特意来找姜明熙的。 “拜见元华公主,公主万安。” 礼数很是周全恭敬。 “……二婶不必多礼。” 肃阳侯夫人方氏直起身子,抬头便直视着姜明熙,目光直锐得让人不适。 姜明熙略作出不自在的样子。 茯苓见状,轻斥道:“肃阳侯夫人,您这样太失礼了,怎可无端直视公主?” 肃阳侯夫人并无冒犯姜明熙后该有的惶恐小心,反而莫名笑了一下。 第53章 挑拨离间?肃阳侯夫人被禁足了。 茯苓当即又想斥她,被姜明熙制止了。 姜明熙好性的询问:“二婶出现在这里,应该是特意来寻我的吧?可是有什么事?” 肃阳侯夫人依旧笑着,道:“只是想来告诉公主,您嫁错人了,郑重华是个败类,配不上您。” 此话出,姜明熙沉了脸色。 茯苓等人也纷纷变脸。 姜明熙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很是不悦道:“二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驸马配不配得上我,我有没有嫁错人,可不是你能评判的事情,你这是在质疑圣意么?” 这话问的语气,已然多了几分威严。 饶是她素来怯懦柔弱,也终究是一国公主,该有的气势还是能有的。 肃阳侯夫人不卑不亢道:“妾身可不敢质疑圣意,只是他郑重华人面兽心,怕是连陛下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才以为他好,将公主赐婚给他,实际上他……” 不等肃阳侯夫人说出关键的,一声急声怒斥从旁传来:“弟妹,你在做什么?!” 肃阳侯夫人声音被打断,几个人一并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郑大夫人匆匆而来。 想必是知道肃阳侯夫人来了东府,还来寻姜明熙,匆匆赶来的。 见着她来,肃阳侯夫人冷笑了一声,很是不屑,眼底还有敌意。 她最骄傲的儿子,被郑重华毁了,她如何能不敌视? 郑大夫人疾步走来后,因为赶来得及时,松了口气,后将姜明熙轻拉着挡在身后,迎上肃阳侯夫人敌视的目光。 冷冷道:“弟妹,你想做什么?重华和公主这才成婚第二日,你便这般等不及想要挑拨离间?你想要破坏陛下促成的婚事么?” 肃阳侯夫人讥诮道:“大嫂何必拿陛下来压我?我不过是想要告诉公主,她嫁的是个什么人,大嫂这样着急,是怕自己儿子的真面目见不得人,怕公主知道了,会嫌恶他?还是怕郑重华背上欺君和不敬皇室的罪名?” 郑大夫人脸色骤变,怒喝出声:“放肆!” 肃阳侯夫人可不怕她。 郑大夫人目光发狠,沉声道:“你真是因为风华被废黜驱逐而心痛到失心疯了,什么胡话都敢乱说,还敢来挑拨公主和重华,污蔑重华如此罪名,你是不想要命了么?” 这话,听着可像警告呢。 肃阳侯夫人却不为所动,正要开口,又听郑大夫人道“你不想要命了,也想想你的儿女,风华只是被放逐,人总是活着的,你还有幼子和女儿,你也不为他们考虑?” 肃阳侯夫人这下,可维持不住表情了,当即色变。 “你……你好生歹毒,毁了我一个儿子,竟然还……” “毁掉你儿子的,是他的偏执!” 肃阳侯夫人听了笑话一样,“要不是郑重华当初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玷污了风华的女人,逼得她一尸两命,我的风华何来的偏执?” 郑大夫人脸色僵了僵,微微侧目想要看看姜明熙的反应,又忍着没看。 郑大夫人深吸了口气,理直气壮道:“重华不过是醉酒后无心之过,他也因此被风华报复险些没命,一个妾室和未知男女的孩子罢了,重华承受如此代价也够了,” “若非长房斡旋求情,他连累公主重伤一事,足够风华死了,如今风华好歹活着,你们还想斤斤计较到什么时候?” 这话,可没让肃阳侯夫人消气,反而气性更大了。 她正想不管不顾的揭长房的老底,郑大夫人似乎料到了,在她开口之前,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扇在肃阳侯夫人脸上。 肃阳侯夫人踉跄了一下,歪着头不敢置信。 在场的人见状,也惊得不行。 姜明熙睁大了眼。 郑大夫人手颤了颤后,咬牙放下,对肃阳侯夫人身后被吓到的婢女婆子怒斥道:“你们夫人神志不清了,还不快把她拉回去,留着她在这里继续说疯话冒犯公主么?!” 郑大夫人在郑家积威甚深,那几个丫鬟婆子畏惧郑大夫人,哪里敢继续留肃阳侯夫人在这里? 赶忙惶恐不安地搀着还没缓过劲来的肃阳侯夫人离开了。 肃阳侯夫人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 她立刻挣扎着就冲这边叫嚷:“杜氏,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们长房就是一滩烂泥,污秽不堪,郑重华欺瞒皇室,在外面睡了……唔……唔唔唔……” 关键的还没说出来,就被拉着她的婆子捂住了嘴强行拉走了。 她们虽然这样很冒犯,可是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夫人,不然真的说出不该说的,大房绝对不会放过她们夫人的。 大夫人有多狠,郑家上下无人不晓。 眼看着,肃阳侯夫人就这样被自己的婢女婆子强行拖走捂嘴,郑大夫人松了口气。 还好,那方氏没把要紧的抖搂出来。 她转头看向姜明熙,姜明熙还处在惊愕中,有些迟钝呆愣。 郑大夫人见她这样,微微放心,道:“公主,惊扰你了,弟妹的那些话,公主不用放在心上,她自从风华被处置,便受了刺激,总是做些不像样的事情,说些胡话,更是恨极了重华,见不得重华好。” 姜明熙微垂着眼,安然低声道:“可是二婶说的,重华哥哥玷污了风华堂弟妾室的事情,总归是真的。” 郑大夫人僵了僵,随后好言道:“那是醉酒的无心之失啊,不然重华岂会去沾染别人的女人?他可一心都是公主的。” 姜明熙勉强的笑笑,并没反驳这个话。 郑大夫人瞧着她不太健康的气色,担忧道:“公主面色瞧着比早上时还差些,怎回事?身子不适?” 姜明熙低声道:“只是昨夜没睡好,今日出去玩有些累,没休息够罢了。” 郑大夫人并不知道昨夜郑重华醉得连洞房都没有,公主下嫁,也不好让人检查落红什么的,便以为是二人昨夜闹得太狠了姜明熙才没休息好,抿嘴笑着,很是欣慰。 郑大夫人晓得女子刚嫁人的时候是脸皮薄的,便不好打趣,倒是高兴道: “今日是公主嫁进郑家后第一日,合该一家人好好吃个家宴增进情分,我吩咐人备着家宴,今夜就咱们长房的人一齐在膳厅吃个团圆饭,公主觉得可好?” 姜明熙莞尔:“婆婆安排就是。” 郑大夫人点了头,又随口叮嘱了几句场面话,去忙了。 姜明熙看着郑大夫人离开的背影,眸色幽幽。 她低声说:“我这个婆婆,是个极其厉害的人呢。” 茯苓宽慰道:“郑大夫人执掌这样大一个郑家,自然得有威势有手段才好的,不过那只是对别人,公主不必担心,您身份尊贵,便是郑大夫人是您的婆母,也是不能为难您的。” 姜明熙笑笑:“那我倒是幸运,有这个身份,做了儿媳也不用被立规矩。” 茯苓说了句:“公主生而尊贵,自然是幸运的。” 姜明熙不置可否,道:“回去吧,我不想继续溜达了,回去看看书打发时间。” 茯苓扶着她回了西宁院。 姜明熙回到西宁院后,便让拿来了一本话本子,在后方的阁楼上,靠着美人榻百无聊赖的看着。 过了会儿,因为要把西宁院的好些陈设换成姜明熙从宫里带来的,下面的人有些拿不准,茯苓去忙了。 轻容端着刚从膳房拿来的点心上来,也让绯月去帮着茯苓料理外面的杂事儿。 登时,阁楼上只剩下二人。 “公主,刚得到消息,肃阳侯夫人被禁足了。” 姜明熙移开目光看向她:“谁的意思?” “郑大夫人。” 姜明熙眯着眼问:“肃阳侯怎么说?可有不满?” 第54章 瞌睡送枕头,郑重华要和她分床睡。 轻容回话:“肃阳侯还没回府,这只是郑大夫人下令的,可按照当下郑家的情形来看,只怕肃阳侯不见得没有意见。” 郑家再和睦,这次因为郑重华的荒唐引发的内斗,郑风华被废世子位驱逐回家族属地,二房失去了最优秀的嫡长子,已经让大房和二房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痕。 这个时候,郑大夫人不但不好好安抚弥补,还如此强势,在没有肃阳侯点头的前提下,擅自禁足二房主母。 那可是堂堂侯夫人。 而且二房自己的内务是自己管着的,长房虽然执掌郑家大体上的事情,却不好插手各自的内务之事,郑大夫人如此,不只是羞辱了肃阳侯夫人,还让肃阳侯面上无光。 郑大夫人今日是气坏了,行事不顾后果,这件事不仅会让大房二房愈发不和,还得让郑阔对她产生不满。 姜明熙勾唇愉悦道:“那不正好?我还没出手呢,郑家又多了一条裂痕,就让他们狗咬狗吧,我们只管隔岸观火。” 稍作思索,她低声吩咐:“此事郑家大概不会传出去,那可不行,你想法子,将此事透进宫里让皇后知道。” “是。” 。 傍晚时,郑家忙于政事的几个男人陆续回来。 肃阳侯回来后,得知妻子被长嫂禁足,当即下令解了禁足,虽然是郑大夫人下令禁足,可在西府,肃阳侯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只是因为是方氏自己跑去和元华公主乱说话才惹怒了长嫂,他知道轻重,便不敢对长房表示不满。 可心里,对长房的怨气只增不减。 郑阔知道了妻子做的事情,气得不轻,立刻就亲自去给肃阳侯夫妇赔罪了。 郑阔作为郑氏一家之主,亲自赔罪,事情似乎就过去了。 可是……怎么可能! 晚上大房家宴,开宴之前郑重华回来了,和姜明熙一同去膳厅,长房一家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可谓阖家欢乐。 长房这边的情况传回西府二房,肃阳侯沉着脸坐在书房,连晚膳都吃不下了。 肃阳侯夫人砸了一地的东西,看向东府的眼神,像是是淬了剧毒。 家宴之后,回到西宁院,姜明熙沐浴后出来,便见到郑重华已经让人拿了新的被褥铺在那边的软榻上。 而郑重华,就坐在那里斟酌着什么。 姜明熙惊讶极了,愕然问道:“重华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是要与我分开睡么?” 郑重华起身,不自然的转着眸光,道:“公主,是这样,在你身体好之前,我们就不要睡在一起了,不过我若不住在这里,传出去总是麻烦,我以后就睡在软榻上,可好?” 姜明熙咬了咬唇,眼中蓄起泪光:“重华哥哥,你是……嫌弃我么?” 郑重华忙好言哄着:“怎么会?你只是病了,又不是怎么样,我嫌弃你作甚?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嫌弃公主的,我是……我是怜惜公主。” 姜明熙委屈郁闷的低下头,闷闷道:“怜惜我你还跟我分开睡,夫妻不应该一起睡么?” 郑重华故作为难的道:“公主,我是个正常的男子啊,我们也已经成婚了,可你身体这样不能圆房,我若抱着你一起睡,温香软玉在怀却只能看不能碰,你这不是折磨我么?” 姜明熙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啊。” 说着,她羞赧的扭过脸去,一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郑重华笑道:“这是实话,公主这样貌美,我又不是柳下惠,不能招惹,只能敬而远之了,不然岂不是遭罪?” 姜明熙红着脸小声说:“那你睡这里,会不会睡着不舒服啊?昨夜我在这里睡了一夜,可不如床榻舒坦。” 郑重华诧异:“公主昨夜睡这里了?” 他早上起来时,姜明熙都在梳妆了,没人告诉他昨夜姜明熙不和他同床,他就以为昨夜姜明熙和他睡在一起。 姜明熙羞窘道:“你醉成那样,还一身酒气,我自然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了。” 郑重华很是愧疚,心疼怜惜道:“还真是委屈我的公主了,都是我的不是。” 姜明熙扭捏着掠过话题:“不说这些,我还是觉得你睡这里不妥,睡不好可怎么好?” 郑重华正色道:“那不然睡哪里?我不好和你同床,也不能去别的屋子,只能这样了,公主放心,我是个男人,没有那么娇气,睡软榻无妨的。” 姜明熙瞪直了眼:“那你的意思,是我娇气啊?” “我不……” 姜明熙故作嗔怒:“人家明明是心疼你,你还这样说,不理你了,任你睡哪里我都不管了,睡软榻有什么?你要真骨头硬,干脆睡地上好了。” 郑重华见她如此娇憨软糯的样子,心中高兴,好言哄着:“好了好了,公主,我不是说你娇气,公主怎么会娇气呢?公主可是能挺身为我挡箭的巾帼英雄,一点都不娇气。” 被哄着,姜明熙这才消停。 就这样,晚上二人合理分开睡了。 。 翌日,入宫。 按照婚俗,今日算是姜明熙三朝回门的日子,宫里中午会为姜明熙举行回门家宴,皇帝让皇室宗亲和郑氏四房的嫡系都参加,很是重视。 宴席上,一派和乐。 姜明熙感觉自己被一道目光盯着,抬头看去,便对上了斜对面陆引的目光。 他借着品酒的动作,目光直盯着她,意味难测。 见她看去,他莫名笑了一下,便垂着眼睑继续饮酒。 接着,便自顾的吃起了东西。 今日姜明熙是主角,比较被瞩目,所以没敢看向陆引太久,很快错开目光,若无其事的饮宴,应付上面皇帝时不时的关怀唠嗑。 家宴过了一半,皇帝命人宣旨,让郑重华上前听诏。 是正式赐封郑重华为浦阳公世子的诏书,以及任命郑重华为京都城防军副指挥使。 郑重华虽身份贵重,是浦阳公嫡长子,却一直没有被赐封世子,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继承人,可终究没有定下名分。 这个名分,本就是要等他和姜明熙成婚后才赐的,算是锦上添花。 城防军是负责都城内外巡视防卫治安的军队,共有五千人,作为京城驻军之一,得是皇帝信任的亲信才能掌管。 如今的城防军指挥使是皇帝的心腹,副指挥使在不久前调去了禁军,因为猎场刺杀一事牵扯了禁军好些人,清理处置那些人后,空出了一个副统领的位置,就从城防军调了一个得力的人去。 之前皇帝一直没有再任命城防军副指挥使,许多人都争相想要得到这个位置,好将来执掌城防军,为此,朝堂上争论了多日。 今日却给了郑重华。 可见,皇帝打算让郑重华执掌城防军了。 郑重华之前只挂了个虚职,并未实权官职,如今倒是有了。 这是郑家的脸面,也是姜明熙的影响力。 宴席结束,出宫回郑家。 傍晚时分,姜明熙正独自一人在书房练字,模仿的是郑重华的字帖。 她不需要人伺候,所以茯苓几人都不在,在外面各忙各的,她刚嫁进来,许多事情需要整理。 轻容趁着送茶饮的间隙进来。 放下茶饮,轻容低声道:“公主,刚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出宫时郑大夫人被皇后留在宫里,是皇后想让她给公主下绝子药。” 姜明熙动作一顿,笔下的纸张顿时被晕染了一片墨汁。 姜明熙头也没抬,只淡淡问:“她答应了?” 第55章 诛心郑重华,让他彻底死心? 轻容道:“她并没有答应,还警告了皇后打消这个念头,让皇后不要过度干预郑家内宅之事,因此,皇后与她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二人隔阂渐深,估计反目之日不远了。” 姜明熙抓起晕染脏了的纸,揉作一团丢到一边。 她轻笑着说:“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之后又做了姑嫂,原本多好的情分啊,只怕也要到头了。” 轻容道:“消息中还提了,皇后并未受郑大夫人警告,也丝毫不肯甘心,兴许会想别的法子,让公主务必谨慎。” “别的法子……” 姜明熙勾唇,眉目流转的睨着轻容,笑意深长道:“我倒是也送给她了,如今郑家,不正好有个人可以为她所用?” 方氏巴不得为皇后办这件事吧。 轻容不解道:“奴婢不明白,皇后欲除去公主,不该是要下毒么?为何要下绝子药?她都想杀了公主了,多此一举作甚?还平白和郑大夫人起了隔阂。” 姜明熙道:“她想杀我是没错,可万一在要杀我之前或者杀我时,我有了孩子呢?她到底是郑家女,可不敢擅自损害郑家的利益。” 若她有孩子,便是姜氏皇族和郑氏的共同血脉,对皇帝和郑家的好处只多不少。 不管是皇帝还是郑阔,都希望她早点诞下孩子,和郑重华的关系一直美满稳定下去,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给她配了一门绝好的婚事,让她一世尊荣安稳。 当然,这得是确定她绝无异心的前提下。 皇后可不知道郑重华废了,也不知道他们不圆房,所以趁现在先下手为强。 而且,皇后厌憎她,不想让她生孩子,也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轻容问:“那公主打算如何应对?” 姜明熙有条不紊的继续铺纸,提笔蘸墨,在纸上继续临摹。 “等她真出手了再说,她若是真敢出手,我便借力打力,让郑家更乱,所谓的家族繁盛,源于团结一心,只要发生内乱消耗,我想要摧毁郑家的打算,才能事半功倍。” “那奴婢传消息去,让人盯着点?” “不必,有的是人会盯着,不用特意传令。” 如此,轻容便不再多言了。 姜明熙也不再说什么,认真的继续临摹字帖。 。 第二日,郑重华就要去城防营的军衙,新官上任去了。 姜明熙假装要送他去,他原本不让,可姜明熙说送他去了后,得去似水年华看戏听戏,他便没拒绝了。 等亲自送着郑重华去了军衙,姜明熙也确实是去了似水年华。 她这般闹着送人,也不过是寻了个合理单独去似水年华的机会,不然怕是没办法独自一人出来。33qxs.m 郑宁月怕是担心太子回来后仍然不满于自己,总想与她拉近关系好利用她缓和和太子的关系,知道了她要出府指不定会跟着。 到了似水年华,专门留给她的雅间内,云霜已经在等着。 “见过主子。” 姜明熙摆摆手,走过去坐下,云霜也直起身子坐下在一旁。 “金川那边情况如何?” 云霜道:“程铭觞本就有勇无谋,这份野心本就是兄长想法子撺掇滋生的,如今兄长与他反目,他全靠麾下的军师和金川郡守为他谋划,” “可因为主子筹谋的贡品染毒和猎场刺杀两件大事,生生将他推了出来,他起兵谋逆的计划被迫提前,内有奸细外有强攻,军心涣散,应该不出半个月,金川战事便能了结。” 姜明熙勾了勾唇,颇为愉悦:“那看来,很快,金川就能彻底落入我手里了。” 云霜笑道:“提前恭喜主子了。” 姜明熙端起身旁桌上的茶饮,笑吟吟的做了一个敬酒碰杯的手势。 云霜也端起酒杯回敬。 主仆二人相视笑着,仰头饮茶,犹如饮酒,一饮而尽。 姜明熙放下空杯,随口问:“郑重华这边如何?” 她虽现在和郑重华成了婚,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对郑重华不在她视线内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 云霜回话:“他还在暗中让人追寻清然的下落,想来对清然那本就不存在的孩子心怀希冀,不信清然真的落胎了,还让人活捉,切不可伤害清然,也派了人去寻访名医,他在婚前便悄然派了人前往齐鸣山求医。” 齐鸣山,位于西南一处深山,里面住着当世神医家族,奚氏一族。 说起来,他被下的药,还是出自奚氏一族呢。 还真找对了,可惜,奚家的人不会帮他的。 也帮不了,到底是不可逆的损伤,奚家的人只是医术好,又不是神仙。 姜明熙托着下巴捉摸了下,突然邪恶的笑了起来,对云霜笑眯眯道:“若是齐鸣山不理会他,他总会抱一丝希望,你说我要不要请奚家派个人来,让他彻底死心啊?” 第56章 姜明熙和陆引私会,郑重华来了。 云霜道:“主子若想,便这样做也无妨,反正只要主子去信,奚家肯定会派人来的。” 姜明熙和齐鸣山的奚家,渊源很深。 姜明熙也就随口一问,没这个打算,笑笑道:“算了,我的事情,就不要牵扯他们了,既然要隐于世外不染凡俗,就让他们一直干干净净的吧。” 这笑容和语气,有些苦涩,也有些埋怨。 云霜怔了怔想说什么,可终究没说。 又聊了一些朝中局势和接下来的安排,姜明熙和云霜话说完了,便离开了这个私密的雅间,去了另外她让人定的半开雅间去,好好看戏。 楼下的戏台上,伶人高歌吟唱着戏言,是一出苦情戏,戏很好,她看得颇有意趣。 这般两情缱绻难分难舍的情意,许多人看了都不免动容,可是姜明熙看着,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这一生,大抵也不会有这样真挚动人的情意了。 多有趣啊,她的父皇母后是有情之人,却生下了她这样一个凉薄冷心的怪胎。 正看着楼下凄凄哀哀的戏,想着一些可笑之事,姜明熙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看着她这里。 因为围着戏台而建,除了下面大堂之外,二楼三楼看戏的雅间都是半开的,前面对着戏台的那一面空着,只有栏杆确保人不会掉下去。 看戏的位置,也在栏杆往前一些而已。 所以姜明熙顺着看去,就看到了斜对面的一个雅间中,歪着身体懒散的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陆引。 姜明熙愣了一下便不意外了。 他知道她出门了,还来了似水年华,会寻来不奇怪。 见她看过去了,陆引笑意更深,虽然有些些许距离,可她还是看出了陆引的笑意中,透着些别的意味。 他想睡她了。 要不是她这雅间不私密,门口还守着轻容,他只怕直接就来了,然后不管她愿不愿意,压着她就在这里…… 呵。 一个随时随地发情的牲畜罢了。 姜明熙当做看不懂,晃了一下目光便不再看他,低头深吸了口气,继续看着下面的戏台。 这出戏,可到了精彩妙极之处了。 她看着台下的戏,陆引却一直在盯着她,只怕是对她的无回应感到不悦了。 可他高不高兴,谁在乎呢? 陆引这边。 陆引盯着姜明熙好一阵,她都没再看过来,只盯着楼下戏台的戏,目不转睛的,仿佛沉陷其中,面上还似乎因为戏中的悲情而难过着。 也不知道是真的沉陷在戏中,还是不想理会他。 陆引盯着她一会儿后,突然莫名笑着,叫来自己的手下无常,吩咐了几句。 无常领命去了不久,就有似水年华的女使端着茶饮点心,去了姜明熙的雅间。 轻容一番检查后,便让送进雅间了。 姜明熙的注意力,便从下方的戏台移开,有些意外:“我不曾要过这些。” 女使笑道:“这位夫人,这是楼上雅间配备的茶水点心。” 闻言,姜明熙挑眉诧然笑着:“是么?可我之前来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女使僵了一下。 可能在这种地方做事的女使,自然也是长袖善舞的,当即笑吟吟道:“这是新改的规矩。” 姜明熙了然点头:“那这个规矩不会以后又改了吧?我很喜欢看戏听戏,以后免不了时常来的。” 女使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说不会。 姜明熙没再问,女使便退下了。 瞧着摆在旁边桌上的茶水点心,姜明熙看向陆引那边。 陆引对着她笑着,却明显能够确定,他皮笑肉不笑罢了。 哦,不高兴了。 姜明熙心里冷笑,面上故作为难踌躇,随后转头对着雅间门口叫了一声轻容。 轻容进来,她吩咐轻容两句,轻容便离开了。 之后,姜明熙起身,看着陆引那边一眼后,放下了前方的帘子,将雅间和外间隔离开来。 顿时,只能听见混杂在一起的曲调和戏音,以及时不时响起的叫好声和掌声。 透过垂下的帘子,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看出去,也只是影影绰绰的。 陆引果然很快便过来了。 来了后把门关好拉上门闩,不由分说便拉着她亲吻,手游移在她身上褪去她的衣物。 …… 云消雨歇后,两个人穿好衣服,分别坐在看戏的位置上。 帘子依旧垂着,外面依然是曲调戏音不断,掌声叫好时不时来一波。 陆引吃着点心,随口低声问她:“你把你那个婢女支去做什么了?” 姜明熙轻声道:“让她去帮我买些东西,如今应该回来了就在门口呢。” 陆引动作一顿,抬眼看她:“……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这雅间并不大,和之前的寝殿寝阁都不同,那些地方门口距离就寝的地方有些距离,可雅间地方小,门里门外的,只比一墙之隔多了些空间。 姜明熙垂着眼,声音愈发轻飘:“没闹出动静,怕什么?便是有一点,也被外面的闹声遮掩了,门口听不见的,何况,你不正是喜欢这种刺激?我大不大胆,你想来,我能如何?” 闻言,陆引倒是有些乐了,歪着头笑容暧昧:“只是我喜欢?你难道不喜欢?我怎么瞧着,你其实也很享受其中?” 姜明熙咬了咬唇,低头喝着茶,没说话。 面色略显不自然,面颊微微熏红了几分,加上刚才情潮后眼角的红还未散尽,看着别有意趣,陆引心头发痒。 她总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模样,都能让他难以抗拒,整个人都对他有着诱惑力。 要不是不合适了,真想再好好温存一番。 陆引按下隐约的遗憾,满意又得意的哼笑一声,随后才问起眼下最要紧的:“你婢女在门外,我如何离开?” 姜明熙道:“一会儿我直接出去,你等我走了再离开吧。” 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这几日在郑家如何?” “挺好。” “你和郑重华……” 姜明熙知道他想问什么:“他睡在软榻上,不和我一起睡。”33qxs.m 他放心了,然后等着看笑话似的问:“他不能和你圆房,就没个说法?” 姜明熙也讲笑话似的道:“有啊,他给我下了点东西让我难受,收买了个大夫给我诊脉,谎称我身体不宜圆房和有孕,再以他是个在成年人无法坐怀不乱为由,与我分开睡。” 陆引听了,啧了一声,很是觉得有趣。 要不是地方情况不对,他估计想大笑一顿。 随着,他问:“他给你下了什么东西?可会伤身?” 他露出关心,姜明熙面色软和了几分,低声道:“不会,他还在想办法寻医,想和我有以后,不会损伤我的身体。” 陆引点头。 俩人又随口说了些话,突然,门外传来轻容的惊讶声:“驸马?您怎么来了?” 郑重华的声音随着传进来:“我刚从城防军衙来,来接公主回家。” 雅间里,姜明熙和陆引都豁然色变,猛地对视着。 接着,雅间的门被推了两下推不开。 “怎么回事?门被从里面闩着了?” “回驸马,应该是,之前公主吩咐奴婢去帮她买了些玉娇阁的香粉,奴婢不在,公主便从里面闩了门。” 郑重华不再问,拍起了门:“公主,是我,我买接你回家,开门。” 饶是再运筹帷幄,这个时候姜明熙和陆引都有些急了。 第57章 捉奸? 陆引指了指前面的帘子:“我从这里跳出去?” 姜明熙拧眉低声否了:“你疯了?外面那么多人,你若出去,定引来目光,也瞒不住他。” 陆引:“那你说如何?让他进来见到我们单独在这里?这和捉奸在床有区别么?” 姜明熙还没说话,门口又想起郑重华的声音和拍门声。 “公主,怎么不开门?你是出什么事了么?” 许是见一直不开门,郑重华的声音有些着急担忧了。 这样下去再不开门,他很快就要破门了。 一旦破门,什么都得玩完。 姜明熙眼珠一转,又看了一下雅间的布局,指着右边的角落,正是从门外看进来,看不见的死角。 “你去那里躲着。” 陆引挑眉,也没犹豫,起身便过去贴着角落站好了。 姜明熙抬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顿时,气色就显得不那么好了,加上刚才陆引亲吻过,口脂没了,显得没什么精神。 眼看郑重华已经急了,只怕是要破门了,姜明熙走了过去,打开了门闩拉开紧闭的门。彡彡訁凊 郑重华作势踢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姜明熙在他上前之前就走出了门外。 “重华哥哥……” 郑重华忙上前些担心的问:“公主,你怎么了?气色怎的看着不太好?” 姜明熙声音柔柔的:“有些不适,适才在里面小憩,打了个盹,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让重华哥哥着急了。” “身子不适的话,快些进去再休息会儿,我让人去寻张大夫来。” 说着,便想扶着姜明熙再回里面。 姜明熙没动:“不必,我只是有些晕眩头疼,昨夜没睡好罢了,回去休息下便可,就不在这里耽搁了,这里那么吵,我待着更不舒服。” 郑重华不疑有他,忙扶着她转身,往走廊一端走去。 姜明熙一副柔弱的样子,被郑重华和轻容一左一右的搀着离开了。 好在刚才郑重华没弄出多大动静,没引来什么人, 所以他们走后不久,陆引从雅间里出来,离开,都没人发现。 。 回去的路上,郑重华骑着马陪在马车边上,姜明熙在马车里,靠着软榻闭目休息,到郑家的时候,她自己弄出来的不佳气色缓了些回来。 下马车的时候郑重华见她气色好了点,放心许多,只当她休息过就能缓过来,便也没说要请大夫什么的了。 回到郑家,趁着郑重华不备,姜明熙寻来避子药吃了才安心。 用了午膳,郑重华又去忙了。 姜明熙这才从上午留在郑家的茯苓这里知道,上午皇后派了心腹容琦姑姑来郑家了,是来见郑大夫人的。 但是也送了些赏赐来,却是给肃阳侯夫人的。 具体的怎么回事,茯苓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容琦离开的时候,是郑大夫人送她出去的。 而这些内幕,下午的时候,轻容才收到消息禀报姜明熙。 “皇后出面赏赐了肃阳侯夫人,是打着为郑大夫人和肃阳侯夫人解开矛盾的名义做的,说是替郑大夫人安抚肃阳侯夫人,好借此让郑大夫人放下对她的不满。” “那矛盾解开了么?” “容琦替皇后和肃阳侯夫人单独还说了会儿话,肃阳侯夫人便让容琦带话给郑大夫人,说以后她虽然还怨恨长房,但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不会再跟公主胡言乱语。” 姜明熙闻言,莫名笑着。 轻容继续:“也因为肃阳侯夫人的表态,郑大夫人该是谅解了皇后,亲自送了容琦出府,似乎容琦还替皇后表态,不会再打着那个主意。” 那个主意,便是给姜明熙下绝子药。 “杜氏信了?” “那郑大夫人是个精明的,又格外了解皇后,岂会轻易相信?装着信了罢了,可却暗中寻了她安插在西府的人,问了容琦和肃阳侯夫人说了什么,只是并无所获,” 顿了顿,轻容接着低声道:“但是她让人盯着肃阳侯夫人了,还暗中严令,公主的饮食都得仔细着,杜绝公主饮食被掺东西的可能。” 姜明熙随口轻笑着:“百密一疏难防万一,想要害人,有的是法子,她防不住的。” 其实这么多年,皇后有的是杀她的机会,可是都不敢,因为她没有把握可以逃得过锦衣卫的追查,皇后承担不起杀她的后果的。 皇后也想留着她好好磋磨,借此一解对她父皇母后的怨恨。 要不是之前因为她的告状,皇后和临安公主接连受罚,太子还和皇后母子离心,她不会那么急着想要了姜明熙的命。 如今没有自己直接动手,而是想从郑家的人这里悄无声息的摧毁姜明熙的身体,也是为了避免后果。 郑大夫人让人防着饮食,可是皇后并没有打算从饮食下手。 第二天,郑四夫人过来了。 郑家四房被赐封安阳伯,住在北府。 安阳伯夫人是商户出身,姓钟,娘家是大徵第一皇商,堪为首富的钟家。 因为出身商户,哪怕家中是皇商首富,钟氏在郑家的地位也远低于三个嫂子,倒也是个长袖善舞的人。 她随行的六个侍女都端着精美的香料盒子。 钟氏指着那些,对姜明熙恭敬不失亲和的笑道:“之前钟家送来一批上等的香料,妾身给郑家的女眷们都各送了一些,想着公主可能也会喜欢,今日便亲自送来了几样,希望公主喜欢。” 说着的时候,那几个婢女也已经打开了端着的盒子,顿时各种香味混杂弥漫着,杂而不乱,沁人心脾。 闻着就知道,确实是上等的香料。 姜明熙上前瞧着,面上是不遮掩的喜欢,笑道:“四婶倒是送来了些好东西给我呢,便是宫里的香料也都不比这些好,瞧着这些盒子样式如出一辙,莫非先前宫里的香料,也都是钟家供给的?” 安阳伯夫人笑道:“公主当真是慧眼如炬,确实是,钟家的香料行是出了名的,其中最上乘的香料都供给皇室内廷,其实给妾身送来的,也大多是逊于献给宫中的,也就这几盒还能与之相较,特意选了送给公主的。” 听着,还挺会说话。 第58章 三夫人落胎,香料有问题。 安阳伯夫人在姜明熙这里没待多久,她懂得适当的道理,送了东西又聊了会儿,便自行告退了。 她走后,姜明熙看着她送来的几个盒子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她让茯苓将这些香料拿去放好,轻容进来附耳禀报:“公主,昨日下午,肃阳侯夫人确实去了北府,据说是很喜欢安阳伯夫人送的香料,而方家的老夫人便酷爱弄香,她就去跟安阳伯夫人又要了些,好并着礼品送回方家求得谅解。” 所以,安阳伯夫人这个时候给她送香料过来,只怕是有这位肃阳侯夫人的手笔的。 既如此,那这些香料,必定有问题。 姜明熙唇角扬起,低声吩咐轻容去办点事。 轻容听了,忙躬身去了。 安阳伯夫人送了东西来,二房和三房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下午,两边的人都来了人,拜见顺便送礼。 二房来的是嫡女郑宁妤,三房来的是三夫人,也就是怀阳侯夫人。 怀阳侯夫人是续弦,如今正是身怀六甲。 姜明熙稍作应付,便把礼物都让茯苓放好了。 入夜时,姜明熙才得到消息,轻容弄去让医者检查的那几种香料,都染上了无欢花的药性。 无欢花是一种女子不能碰的东西,无毒,却可以慢慢浸透女子身子,致使女子胞宫萎缩,以致绝育,是最好的绝子药药引,因此也算是至阴之物。 可是即便大损女子躯体,过程中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反应,算是潜移默化般的浸染身躯的,痕迹微末,很难被医者检查出来。 所以许多宫廷内宅的女人,都想要得到此物铲除异己。 不过此物罕见至极,生长于雪山之中,寻常寻不得,只怕齐聚天下所有毒物药物的齐鸣山奚家,也没多少这东西。 皇后之前不用这东西对付她,如今用不了绝子药才用此物,显然是刚得的。 至于谁给皇后的,姜明熙心知肚明。 姜明熙寻来茯苓吩咐:“二房三房四房如今都送了东西来,我若不回礼也不妥,你亲自安排回礼,尽可从我从宫里带来的东西里挑,分量规格你该有数,别落了下乘。” “是,公主。” 姜明熙又寻思着:“今日瞧着三婶有孕辛苦,她说孕反严重吃不好也睡不好,脸色颇为憔悴,今早四婶送来的香料中,我记得有一盒梨香,梨香清甜安神,又是不逊于内廷贡品的好东西,算我借花献佛,你拿了一并送去给三婶吧。” 茯苓诧异知道:“公主喜欢弄香,瞧着对安阳伯夫人送来的那几盒香料都极为喜爱,却肯送给三夫人,当真是有心了。” 姜明熙笑道:“都是自家人,应该的,你快去挑好备着,明日一早便分别送去。” “是。” 茯苓笑着出去了,姜明熙和轻容对视着,主仆两个都笑得耐人寻味。 仅仅三日,南府三房就突生变故。 三夫人小产了。 姜明熙今儿又出去看戏了,不只是她一个人,郑宁月也和她一起,有意和她关系更好,这两日日日都去姜明熙那里刷存在,今日还是她提议一起去看戏的。 下午回到郑家,得知了此事便赶着去了南府三房。 此时,郑家四个夫人都在了,哦,三夫人在里面躺着呢。 女人流产,无关的男人不能在,所以这里只有三房的怀阳侯和三房的其他人。 怀阳侯夫人已经确定小产,人倒是没大碍,在昏迷。 而请来的太医及郑家的府医,都正在和三房的人一起查怀阳侯夫人小产的原因。 姜明熙到来,大家纷纷和她行了礼,姜明熙也稍微欠身回礼。 对她的到来无人意外,郑大夫人只让人给她和郑宁月搬来了椅子等追查的结果。 太医和府医都查了好一阵了,姜明熙到来没多久,便有了结果。 太医禀报道:“回禀侯爷,怀阳侯夫人之所以小产,乃是被用了可致使女子落胎的东西,怀阳侯夫人不仅安胎药被擅改了药量,还沾染了可致女子绝育的无欢花花胶。” 闻言,满院的人都炸开了锅似的。 听了无欢花花胶这几个字时,肃阳侯夫人面色微变,手下意识的抓住了袖口,看向姜明熙。 而姜明熙,只是惊诧于太医的话,没注意到她,也没有不该有的反应。 怀阳侯大惊:“什么?夫人竟然被如此谋害,安胎药是谁擅自动了药量?还有,那什么无欢花花胶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二十多岁的婢女跪下惶恐道:“回禀侯爷,安胎药是府医开了后,奴婢去取的药,也是奴婢亲自煎的,奴婢是夫人的陪嫁侍女,在夫人身边快二十年了,绝不会害夫人的啊。” 怀阳侯怒道:“是不是你,查了便知,还有,无欢花花胶是怎么回事?” 那婢女又回话:“太医和府医刚才一并检查,确定夫人所染的无欢花花胶,乃是被掺在梨香中的,而这两日,夫人每日都用梨香,那盒梨香……是公主殿下送的。”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在看向了姜明熙。 郑大夫人当即站起了身子,很是着急了。 三房出事,决不能和长房扯上关系,不然郑家更加分崩离析。 姜明熙怔愣住了,懵着问:“你……你说三婶……本公主送给三婶的梨香有问题,染了那个什么花胶?” 婢女道:“正是,因为是公主送的,加上夫人也喜欢梨香清甜的味道,便连着两日都在用,刚才太医就是在那盒来梨香中查出了无欢花花胶。” 姜明熙站起来否声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等等,那盒梨香是四婶送给我的啊,我自己没用过,想着三婶有孕却吃不好睡不好,便将四婶送我的梨香借花献佛的转赠三婶,四婶……” 随着姜明熙的话,大家又看向安阳伯夫人。 安阳伯夫人没想到,这件事会烧到自己这里,饶是她再长袖善舞,也有些傻眼了。 安阳伯夫人赶紧否认:“这……我怕送给公主的香料,绝不会有问题,我怎么敢谋害公主啊?” 姜明熙略显焦急道:“可是这香料我没动过,四婶送来后,我想着我正在用的香料还没用完,便让茯苓都收好了,后来三婶和二婶都送了东西给我,我便让茯苓分别挑了回礼,那盒梨香是我念着三婶有孕难受,特意让添上的。” 说着,她环视一圈,看向郑大夫人:“婆婆,我没有必要谋害三婶的孩子啊,我刚进门,与她无冤无仇的……” 到底是年纪小,堂堂公主,这会儿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有些沉不住气,端不住公主的威严。 郑大夫人忙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心,既不是你做的,此事郑家会查清楚,决不能有人陷害公主。” 姜明熙这才稍微安心的点了头坐下。 郑大夫人对安阳伯夫人道:“四弟妹,东西是你送给公主的,如今最大的嫌疑便是你了,如今三弟妹没了一个孩子,此事必得查个清楚,只怕得好好查一查四房了。” 安阳伯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坦然极了:“我问心无愧,自不怕查,此事若不查清楚,我四房便是谋害皇室公主,这个罪名,四房担不起。” 郑大夫人点了头。 安阳伯夫人道:“我送给公主的香料不止这一盒,便是被掺了东西,总不会那么巧是梨香,还那么巧被送给了三嫂,此事太过刻意,大嫂不如让人查一查其他几盒是否干净。” 郑大夫人点头,在问过姜明熙的允许后,让各房派了一个人,由茯苓带着去将其他几盒香料拿来检查。 第59章 有人谋害公主?锦衣卫彻查! 安胎药被动手脚的事情,怀阳侯也命心腹去查了。 姜明熙也很好奇,安胎药是谁动的手脚。 那无欢花可让女子绝育,对孕妇自然也能让其落胎,但是不会那么快,只会先胎死腹中,而不会那么猛。 会容不下怀阳侯夫人腹中孩子的人,只有…… 姜明熙余光看向三房嫡子的方向。 三房嫡子,也就是怀阳侯世子名叫郑昌华,是怀阳侯原配夫人的儿子,如今也才十七岁。 现在这位怀阳侯夫人是续弦,出身高贵,很得怀阳侯的宠爱,而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若怀阳侯夫人生下的是男孩,郑昌华的地位就不稳了。 据说,这对后娘继子面和心不和。 果然,郑昌华看似镇定中隐含担忧,实则垂着的手微微攥着,是有心虚的。 哦豁? 看来,她歪打正着了啊。 很快,剩下的几盒香料被拿来,太医和府医注意查看,大家都提着心看着等着。 肃阳侯夫人也捏紧了袖口,愈发不安。 一番检查后,太医和府医面色凝重地对视确定后,太医上前回话:“这几盒香料,皆被掺了无欢花花胶。” 轰—— 这个结果,无疑是一记惊雷。 这事儿,可就大了。 这可不是郑家内宅的阴私,而是谋害当朝公主。 安阳伯夫人猛地起身急忙道:“不可能,我没有要谋害公主,我送的东西怎么会掺了这些阴毒之物?一定是有人害我!” 说着,她赶忙对姜明熙申辩:“公主,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害你?何况我没那么蠢,这东西是我送的,我怎么会直接在上面掺东西害人?公主……还有大嫂,你们相信我……” 姜明熙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手足无措的看着安阳伯夫人,没说话,俨然是也被吓到了。 而郑夫人可就脸色难看了。 她想到皇后。 皇后不久前才让她给姜明熙下绝子药,她拒绝了,还警告皇后不许这样。 可如今才几日过去,姜明熙就被如此暗害,她很难不怀疑皇后。 甚至,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皇后才有如此胆子。 郑大夫人片刻便做出了取舍:“此事关乎长房三房四房,究竟怎么回事查了才知道,四弟妹,若不是你,自会还你清白,你如今嫌疑最大,且先回去待着吧,查出结果再论你清白与否。” 这话旁人听不明白,姜明熙却明白了。 这是要让安阳伯夫人顶罪了。 这件事是皇后做的,可是皇后不能牵扯进来,只能牺牲嫌疑最大的安阳伯夫人。 安阳伯夫人却不曾察觉郑大夫人的用心,点了头就要去。 姜明熙这时低声询问:“婆婆,此事,是要郑家自己查么?” 郑大夫人道:“自然,公主放心,不管是谁害了你,我都一定查出来给你个交代。” 姜明熙道:“可是此事不只是涉及郑家长房三房四房,也涉及了我,有人胆敢给我用这等绝子的阴毒之物,只怕郑家自己关起门来查,不妥吧?” 郑大夫人僵了一下看向她。 姜明熙侧头对茯苓道:“茯苓,立刻拿了我的令牌入宫,去请示皇叔,派锦衣卫来查此事吧,如今此事,只有锦衣卫查,才算是最中正的。” 茯苓领命就要走。 郑大夫人忙道:“公主,此事郑家自己就能查,何必惊动陛下呢,如今金川战事吃紧,陛下日理万机,无谓于用这等小事去惊扰他,劳动锦衣卫……” 姜明熙僵着气色不佳的脸,有些惊惑的看向郑大夫人:“婆婆,你刚才是说……这是小事么?” 郑大夫人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姜明熙含泪红眼,很是伤心不满:“有人如此害我,害的也不只是我,是在谋算姜氏皇族和郑氏的血脉,是要让长房嫡脉无后啊,您竟然觉得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一向脾性绵软的她,当下却当众对郑大夫人如此呛声质问,可见是气得不轻的。 也该这样气的,毕竟是有人要让她绝子。 郑大夫人很是焦灼道:“公主,此事确实不是小事,是我言错,可先前的事情,陛下才对郑家心怀不满,若再有今日的事传到陛下那里,只怕陛下会问责郑家啊,你如今已经入了郑家,还请公主为郑家考虑,公主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的。” 姜明熙闻言,很是为难,似乎动摇了。 终究,她退让了,只无奈的问郑大夫人:“婆婆,你以为此事能瞒得住皇叔么?” 这个,郑大夫人确实是还没想到。 她只知道,此事不能惊动陛下,不能让锦衣卫查。 不然皇后就麻烦了。 可皇帝有锦衣卫督查百官,尤其是郑家这样的,府里肯定不缺陛下的人,也肯定被锦衣卫盯着,而姜明熙嫁进来,带来了好些宫里的人,只怕也有陛下的人…… 越想,郑大夫人便越是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太糊涂了。 郑大夫人正无措时,姜明熙对还停在一边的茯苓道:“茯苓,去吧,如今我只相信皇叔的锦衣卫,郑家既然有人如此害我,我不敢信了。” 茯苓赶紧去了。 郑大夫人想叫住她,可又知道叫了也无用。 如今请陛下派锦衣卫查,还能从中斡旋,若是欺君不报,等陛下知道了,更麻烦。 也罢,总归不至于废后。 看着茯苓匆匆而去,肃阳侯夫人脸色灰败,已然是绝望了。 若是郑家自己查,她还有把握不会牵扯到自己,可若是锦衣卫,瞒不住的。 她完了…… 。 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浦阳公郑阔和肃阳侯安阳伯都赶着过来了,连郑重华也被叫了回来。 知道事情大抵怎么回事,郑阔虽然为难,也赞同让皇帝派锦衣卫来查。 再说宫里,茯苓进宫后,直接去求见皇帝,她拿着姜明熙的令牌,自然可以直接求见陛下。 听闻茯苓说了郑家发生的事,皇帝自是怒不可遏,当即派锦衣卫指挥同知杨庆杰带人到郑家,务必查出是谁敢谋害元华公主。 等皇后知道此事的时候,就因为都到郑家了,她惊出一身冷汗,也派了人到郑家,试图让肃阳侯夫人闭嘴。 然而,只能是徒劳。 第60章 真相,求情。 锦衣卫的动作很快,到了之后便拿住了所有碰过香料的人,甚至可能接触的也都被拿住了。 连姜明熙库房中的几个人也都不例外。 一番审讯后,安阳伯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经不住刑讯手段,招了。 是肃阳侯夫人身边的陪嫁嬷嬷暗中寻她,给了她无欢花的花胶,让她想办法掺进安阳伯夫人要送给元华公主的香料中。 这个结果,让郑家上下又是意外,又并不意外。 因为肃阳侯夫人恨长房,恨极了郑重华,会做这件事很正常。 只是此事,不好善了了。 肃阳侯夫人哪里想到自己的计划那么快就暴露了,还暴露的彻底,她知道自己承担不起这个后果,直接供出了皇后。 皇后允诺了她,只要她肯做这件事,会想办法让郑风华回来,她又恨长房和郑重华,巴不得郑重华断子绝孙,就听了皇后的话。 可是她还是不敢直接害元华公主,就去找了安阳伯夫人,借口讨要香料,提及自己打算给元华公主送些东西,告诉安阳伯夫人,似乎元华公主素爱弄香。 又让自己的嬷嬷去寻了安插在四房的人,在安阳伯夫人准备送给元华公主的东西中,掺入皇后给的无欢花花胶。 她哪里想到,姜明熙会把这香料送给怀阳侯夫人,导致怀阳侯夫人小产。 就这么一件事,如今郑家四房都卷了进来,连皇后也难脱干系,也是很有本事了。 查清此事后,肃阳侯夫人被禁足待罪,杨庆杰带着查来的结果回宫复命。 浦阳公郑阔也带着几个弟弟一并进宫请罪。 皇后派来的人什么也做不了,眼看情势不妙,赶紧回去告诉皇后,让皇后有所准备。 皇后得知此事后两眼一黑,后连着骂了好几句肃阳侯夫人没用,不仅事情办不好,竟然敢供出她。 若是如今肃阳侯夫人在这里,自怕怕她恨不得撕碎那个蠢货。 容琦急忙道:“娘娘,如今不是怪肃阳侯夫人的时候啊,您还是该想想法子,应对陛下的问责吧。” 皇后又急又怒:“本宫还能如何应对?陛下必定不会轻饶了本宫的,本宫就不该让方氏那个贱人做这件事,没能让姜明熙绝子便罢了,竟然还败露至此。” 容琦道:“陛下不会轻饶是一定的,可娘娘,此事您觉得陛下会愿意被公之于众么?” 皇后像是被点醒了一样。 是了,这件事牵扯了皇室和郑家四房,姜明熙刚嫁进郑家才几天就遭受谋害,一旦传开必会引起风波,皇帝是不可能让公开的。 “你的意思是……” 容琦道:“娘娘,在陛下问责之前,娘娘何不主动去请罪?如今公爷几兄弟都在陛下那里了,娘娘过去请罪,有公爷在,陛下也不会将娘娘如何的。”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跟陛下请罪。” 。 郑家,姜明熙正在应对请她出面求情的郑大夫人。 “……公主,我知道此事太过为难你了,可是这件事不能闹开啊,还请公主出面,去和陛下求个情,暗中怎么惩戒都成,只求此事不要闹大,不然郑家……” 姜明熙咬着唇,很是难过:“婆婆,我险些被害得绝子,你让我放过要害我的人?” 郑大夫人道:“不是放过,只要此事不闹开,暗中必是要处置的,我们必会给公主一个交代,可是若此事宣扬出去,皇后让二弟妹给你下绝子之物,整个郑家四房都牵扯其中,那郑家必得沦为京城谈资,被御史和皇室宗亲揪着不放的。” 姜明熙听进去了,犹豫着没说话。 “我知道此事为难公主的,公主受了委屈,我们以后必定好好补偿公主的,可是公主,你如今已经嫁进郑家,郑家的荣辱,也是你的荣辱啊,哪怕是为了你自己,为了重华,请公主去跟陛下求个情吧。” 现在郑阔带着三个弟弟进宫请罪了,皇帝必定也是不愿意将此事闹开。 可皇帝不能不给姜明熙一个交代,现在的关键便是姜明熙的态度。 只要姜明熙出面求情,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帝就会顺坡下驴,从轻处置。 姜明熙挣扎许久,目光看向外面等着的郑重华,终究是妥协了: “算了,好在皇后的阴谋未曾得逞,我到底也没伤到身子,您说的对,我如今也是郑家的人了,自然不能不管郑家的脸面,我这就进宫跟皇叔求情。” 郑大夫人没错过姜明熙看向郑重华的目光,就知道元华公主对重华情深,必定不会不顾他的。 “公主宽容大度,能娶到你,当真是我郑家之幸,是我儿之幸啊。” 姜明熙勉强笑笑。 进宫的时候,郑重华陪着姜明熙。 姜明熙一直在沉默,郑重华看着她这般,知道她其实是不太愿意去求这个情的。 郑重华想起,之前郑风华要杀他那件事,也是郑家求姜明熙出面求情,而姜明熙当时明明满腹委屈,却还是忍痛为郑家求情了。 这次,她明明是受害之人,却还是要为郑家求情…… 她真的太委屈了。彡彡訁凊 郑重华突然伸手过去,握着姜明熙的手腕,认真道:“公主,你若是为难,此事便算了,我们折返吧。” 姜明熙抬眸微愕,咬了咬唇低声道:“可我若是不去求情,皇叔要惩戒皇后和郑家,此事便麻烦了。” 郑重华道:“麻烦便麻烦,我不能每次都让你来忍受委屈成全郑家。” 姜明熙怔怔的看着郑重华,有些感动道:“重华哥哥,其实,只要你心疼我,知道我是受了委屈的,我便是真的受委屈,也是值得的。” 郑重华愣着,心头触动。 这个傻姑娘。 姜明熙道:“还是要进宫的,我也不想此事闹大,而且你知道我和太子哥哥感情好,要是皇后因为此事失了名声,对太子哥哥是极为不利的。” 郑重华终究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不愿意委屈姜明熙,可私心里,也是不想此事闹大的。 姜明熙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很快进到宫里。 此时,皇帝和郑家四兄弟,还有皇后都在乾安殿,想着此事该如何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姜明熙的到来,让几个人都吃惊,皇帝赶忙让姜明熙进来。 “元华拜见皇叔,皇叔圣安。” “参见陛下。” 姜明熙和郑重华行礼后,皇帝赶忙让平身。 “元华,你怎么入宫了?是为了皇后让方氏给你用绝子之物的事情了?这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的。” 姜明熙转眸看了一眼皇后,见到皇后脸上的巴掌印,意外了一下,随后收回目光低声道:“皇叔,元华是来求情的,此事……算了吧。” 她的话出,皇帝和郑家五兄妹都很是吃惊。 第61章 处罚,搞事。 皇帝和郑家五兄妹在这里琢磨了那么久,便是知道姜明熙这里需要一个交代,他们也不能逼着姜明熙不追究此事。 只能想办法在最小的影响力下处理此事,既能给姜明熙交代,又能压下此事的。33qxs.m 然而都没想到,姜明熙会主动求情压下此事。 姜明熙黯然无奈道:“所幸元华未伤及身体,请皇叔不要重惩皇婶她们了,只是三婶无辜受累,因为我的无心之失,平白没了个孩子,元华很是过意不去,还请皇叔稍作安抚。” 皇帝当即道:“这是自然,朕会赐封怀阳侯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一边的怀阳侯闻言眉心一跳,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本是郑家自己人的阴谋暗算,姜明熙转赠香料是无心,怎么都怪不到她,实则不必补偿的,可她提及,皇帝也大房赐封诰命,于郑家也算好事了。 姜明熙勉强笑笑:“如此,那元华便放心了。” 皇帝道:“虽然有元华求情,但是此事也不能不小惩大诫,从今日起,皇后便停了中宫笺表,禁足凤禧宫好好反省吧,至于肃阳侯夫人,你们郑家自己看着处置,朕便不插手了。” 皇后闻言,面色陡然灰败。 停了中宫笺表…… 中宫笺表对于皇后,等同于帝王的诏令。 这等同于是让她这个皇后名存实亡,这比上次让她以养病为目的的禁足惩戒还要狠。 便是那个时候皇帝也让柔贵妃执掌宫权,她也依然有身为皇后的权柄,可如今没了中宫笺表…… “陛下……” 皇帝怒道:“朕警告过你,莫要再算计伤害元华,你既然当朕的话是耳旁风,这般毫不顾忌我行我素,竟然想要害得元华绝子,简直是丧心病狂阴狠歹毒,朕若不罚你,朕如何对得起元华?如何对得起先帝?” 皇后噎着,含泪望着皇帝。 一边的郑阔几兄弟也面色凝重,皇后受到如此处罚,对郑家也是不利的。 可也只能如此了。 谁让皇后糊涂,做了这样的蠢事,让郑家四房都陷入其中,这件事后面会造成的影响,还难以估算呢。 皇帝没有理会皇后哀求似的目光,摆了摆手,让人进来拖着她出去,押回凤禧宫,封宫禁足。 姜明熙侧眸看着皇后被拖走,微微攥紧拳头,咬着下唇,似乎有着出了口恶气的痛快。 皇帝和郑重华都在看着她,见她这个隐忍怨恨的反应,都不觉得奇怪。 她怨恨皇后,是正常的,若是被皇后接连这样对待都不怨恨,那才让人担心。 之后,皇帝敲打了郑家四兄弟,让他们管好族中的人,近来郑家闹出了太多事情,已经让皇帝很是不高兴了,尤其都牵扯了姜明熙,都让姜明熙受了委屈。 他是否真心疼爱姜明熙是一回事,姜明熙是皇室公主,是他摆明了架势要捧着的公主,他不见得乐意让郑家屡屡委屈姜明熙的。 在郑家四兄弟保证会整顿好家族,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后,皇帝才让他们出宫了。 这一趟进宫,姜明熙免不了被赐了一堆的东西以作安抚。 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回到郑家后,郑阔四兄弟包括几个夫人凑在一起商谈了一番,终于商谈出了对肃阳侯夫人的处置。 听郑重华回来说了处置结果,姜明熙诧异:“只是私下送去家庙?我还以为是要休了她呢。” 听她语气中难掩的不满,郑重华忙好生安抚她。 “公主,我知道你心中怨二婶,定是恨不得她被休了,可是此事是皇后娘娘让她做的,她也是因为我做错的事情,才恨极了长房和我,才做下如此蠢事,可她委实不能被休的。” “皇后被停中宫笺表封宫自省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只怕外间都在猜测皇后做了什么,若二婶一旦被休,必会引来各方猜测,只怕她和方家都不会罢休,难保不会借由此事计较,再有,她膝下还有堂妹堂弟,也不能因为她而毁了啊。” 肃阳侯夫人为肃阳侯生下两儿一女,除了被废去世子位驱逐回祖籍的郑风华,还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和一个十岁的小儿子。 姜明熙不忿道:“我就是不甘心,要不是我将香料转赠三婶,歪打正着的揭露此事,只怕我这一辈子都做不了母亲,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怜三婶没了孩子,四婶也险些背锅,她太过阴毒了。” 郑重华忙握着她的双肩,叫声好气的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次公主为郑家退让牺牲了太多,都是我的不是,没能保护好你,若非当初我做错了事,也不会让二婶这般恨我和长房,都是我的错……” 姜明熙当即打断他的话:“不许你这样说。” “公主……” “我不反对公公他们对二婶的惩戒就是了,但是你不许这样说自己,你又不是故意的,分明是二婶心怀歹意,就算你当初做错了,那你险些被郑风华害死,还不够抵消么?” 她很是不满道:“郑风华被废黜驱逐,是因为险些害死我,她作为郑风华的母亲,非但不引以为戒对我有愧,还想害我绝子,这是她太过偏执,才不是你的错。” 郑重华叹气,伸手抚了抚急忙的鬓角,怜爱唏嘘道:“公主,你太过善解人意了,其实你大可以怪我的,确实是因为我,才有了这次的祸事。” 姜明熙垂眸抿嘴,小声嘟囔道:“我哪里舍得怪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郑重华不由得有些欢喜的笑笑,竟然伸手抱住了姜明熙,将她揽在怀中,一脸的怜惜。 只是那种依偎一般的怀抱,没有暧昧和其他意味。 姜明熙僵了一下身子,便很自然的由着郑重华抱她,给她抚背。 这次的事情,就这样以肃阳侯夫人方氏被私下遣送家庙而告终。 当然,表面上,肃阳侯夫人只是病了,需要好好静养,再不能与外界联系罢了。 只是有一点,就很奇怪了。 安胎药被动手脚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似乎南府那边,也没有在查此事了。 姜明熙立刻便猜到,只怕怀阳侯是要保住嫡长子了。 她立刻勾起唇角,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看看三婶。” 第62章 戳穿骗局,蓄意挑拨 姜明熙到南府的时候,正好遇上怀阳侯世子郑昌华。 明明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却满身都是阴郁之气,没有半分这个年岁该有的朝气和意气。 他走路的时候,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应该是有伤在身。 看来怀阳侯虽然保住了她,却还是没有轻饶,只怕一番皮肉惩罚是在所难免了。 “拜见公主殿下。” “堂弟不必多礼,这是刚从三婶那里出来?” “是,刚去看了母亲。” 姜明熙点了点头,打量着郑昌华一时无言。 郑昌华也不敢表露出什么来,在这位公主殿下面前,他还是谨慎畏惧的。 姜明熙看了片刻,勾唇摆了摆手道:“堂弟去忙吧。” 郑昌华还真就拱手退下了,只是抬手拱手的时候,扯到了些许,面色微有些拧着。 目送郑昌华走远,姜明熙眸色幽幽,后转身往南府主院去。 此时,怀阳侯夫人尚卧于榻上,刚应付完了继子,她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想到自己没来得及出生的儿子,不免悲从中来。 都说她怀的,是个成了型的男胎,若是能平安诞生,她很快就能有一个讨巧聪明的儿子了,这个儿子,不会和继子一样,始终和她隔着一层,怎么都捂不热。 正百感交集,外面婢女匆匆进来禀报:“夫人,元华公主来看您了。” 闻言,怀阳侯夫人惊讶了一下,后挣扎着就要起身,被进来的姜明熙见着,赶忙道。 “三婶别动,不必多礼的,注意着身子最要紧。” 怀阳侯夫人便不动了。 姜明熙走到榻前,瞧着怀阳侯夫人虚弱憔悴的样子,有些不忍。 她自责道:“都是我的错,不晓得人心险恶,糊里糊涂的给三婶送了香料,让三婶没了个孩子。” 怀阳侯夫人知道,自己怎么都怪不到姜明熙头上,也不能怪姜明熙,赶紧说着; “公主切不能这样说,究竟事实如何,我已经从侯爷和大嫂那里得知了,是二嫂糊涂,想要谋害公主,阴差阳错害了我,实则不是公主的错,公主只是见我气色不好,好心送了梨香罢了。” 姜明熙闻言,着实意外道:“三叔和婆婆只说了是二婶的错?没说别的?” 怀阳侯夫人惊讶不解:“说什么别的?还有别的?” 姜明熙见她当真不知道,一副诧然后忐忑不安的样子。 怀阳侯夫人见她这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赶紧拉着她道:“公主,您可否与我说实话,还有什么别的?这件事还牵扯了其他人?” 姜明熙赶紧抽开被三夫人拉着的手,不安的道:“没……没有,是我失言了,三婶好生休息,别想那么多,事情就像婆婆和三叔说的一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夫人哪里肯干休? “公主,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你告诉我吧,看在我也算是因着你才失去了孩子,我……” 姜明熙面色僵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怀阳侯夫人。 怀阳侯夫人自觉说错话,连忙改口:“公主,我并非此意,我这样说,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请你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吧。” 她当真是不知道还有别的隐情。 醒来后,大家对告诉她,她落胎是因为元华公主送的香料。 是二嫂因郑风华的事情嫉恨长房和郑重华,便在四弟妹送给元华公主的香料中掺了可让女子绝育的无欢花花胶,导致她小产。 她恨极了二嫂,可是听说二嫂已经被送去家庙了,她也做不了别的,只能饱怀不甘。 姜明熙为难得不行。 怀阳侯夫人立刻让她的人退下,这才道:“公主,求你告诉我吧,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不会让你难做人。” 得了她的保证,姜明熙才咬了咬唇,低声道出:“二婶害我,是皇后让她做的,而且三婶你失去孩子,应当也不只是香料中掺了无欢花花胶的缘故。”m.33qxs.m 竟然还有皇后幕后主使? “那还有什么?” “我也不清楚,那日三婶小产,太医检查了后,说三婶除了被无欢花花胶刺激伤胎,实则一直以来服用的安胎药也被改了分量,伤胎不轻,无欢花花胶的香料,只是加速了三婶小产的进度罢了。” 闻言,怀阳侯夫人脑袋感觉轰的一声,被炸了一震。 她嗫喏着唇:“所以,其实一直都有人害我的孩子?是我一直一层察觉,公主的香料,只是促进了我失去孩儿的时间,不是祸首?” “据我所知,应该是这样的。” “……这件事侯爷知道?” “知道啊,当时太医就是和三叔禀报的,他还让人查了,他没告诉三婶此事,应该是查不出来吧。” 查不出来? 只怕还是查到了他舍不得追究的人吧。 在这个南府中,能有谁可以产能赶时间对她的安胎药动手脚,还能让怀阳侯查出来后舍不得追究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她的继子,郑昌华。 这次怀的,是她嫁给怀阳侯七年来,怀的第三个孩子了,还是没能生下来。 若是郑昌华不愿意让她生下孩子,那她接连失去孩子,是巧合么? 如今她因为数次小产,身子伤得厉害,太医说以后难有孩子了,若是巧合便罢了,若是人祸…… 姜明熙安慰道:“三婶也别太伤心了,或许是三婶和这个孩子无缘,三婶还年轻,定然还能再有孩子的。” 怀阳侯夫人突然道:“不会了,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话出,姜明熙惊愣了一下:“三婶……” 怀阳侯夫人目光清明坚定的看着她,道谢:“公主,多谢你让我知道这些,好让我没有去做一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傻子,你放心,你与我说的这些,我不会让旁人知晓的。” 她知道,姜明熙跟她说这些,并不是真的无意中说出来被她抓住重点,被她哀求之后不得不说。 元华公主应该是特意让她知道这些的,只是不知道还是有别的目的,还是只是不想让她受骗。 不过,都不重要了。 姜明熙道:“三婶好生休息吧,没了孩子已经是无可更改的悲剧,幸而福祸与共,皇叔加封了你一品诰命夫人,也算是好事一桩,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对此,怀阳侯夫人只是扯扯唇角,不予置喙。 好事么? 呵。 怀阳侯夫人恹恹道:“公主也看过我了,这便回去吧,我也想休息了,等以后我好了,咱们有时间再好好说话。” 姜明熙也不还打扰人家休息,便点了头,起身离开了。 她走后,怀阳侯夫人压抑煎熬的痛哭了一场。 。 第63章 想让他断子绝孙?他不让皇后脱层皮就不姓陆 接下来的好些天,姜明熙都没听说三房有什么消息。 倒是宫中皇后被停中宫笺表和封宫自省的事情,虽然皇帝没有公开皇后做错了什么,但是各方不免都在揣测,甚至朝中有些言官,请奏皇帝言明皇后之过。 也在这个之后,有人注意到,郑家二房的肃阳侯夫人病倒了。 有小道消息透露,这位肃阳侯夫人不是病了,是意图谋害元华公主未果,害了三夫人怀阳侯夫人的腹中子,被遣送家庙惩戒了。 并且,肃阳侯夫人之所以谋害元华公主,是皇后指使她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纷纷将皇后被停中宫笺表的事情和肃阳侯夫人谋害元华公主的事情牵扯在一起,发现时间前后就在这些天,便多多少少都信了。 而皇后让肃阳侯夫人谋害元华公主,不是害命,竟然是给元华公主下绝子药物! 如此阴毒伎俩,想要谋害先帝遗女,实在可耻至极! 当即就有言官和宗室在朝堂上奏问皇帝事情属实否,皇帝知道还是有人散播此事,拿不准背后之人的想法和底牌,便也没否认。 皇帝没否认,那就是真的。 随后,立刻有人弹劾皇后不贤不惠,此前便隐有传闻,她多年来暗中苛待元华公主,如今还如此阴险歹毒,竟然意图让元华公主绝子,如此,已然不配一国之母,奏请废后。 废后的说法一经传出,便登时传遍京城。 有人从中浑水摸鱼推波助澜,将舆论推上了顶端,以舆论迫使皇帝重惩皇后,甚至是废后。 顿时,宫里宫外,尤其是郑家,陷入了一片低迷中,像是被乌云笼罩。 与此同时,淮南王府。 陆引懒散地坐在廊前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柄剑在擦拭。 颇有几分洒脱恣意的意味。 无常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禀报:“属下已经按照世子的吩咐,安排人推动舆论继续逼迫皇帝,朝中那些中立的文臣和宗亲,也会持续给皇帝施压,这一次,定然可以为元华公主出这口恶气。”33qxs.m 陆引擦剑的动作一顿,随后抬眸皱眉反问:“谁说我是在给姜明熙出气?” 额…… 无常堵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引淡淡道:“我做这些,自有我别的用意和谋算,少把你家世子想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傻子。” 额…… “是,是属下想岔了。” “去告诉姜明翊,让他今夜去千娇百媚,我要和他密谈要事。” “是,属下这就去寻三皇子。” 无常摸了摸鼻子离开后,陆引继续擦拭手中的剑,可擦着擦着,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他盯着锋利的剑刃,眼底满是冷芒。 皇后…… 竟然敢给他的女人用绝子的药物,害他险些断子绝孙,他这次不让皇后脱一层皮,他就不姓陆。 这么想着,他随手一扔,快准狠地将锋利的长剑直直射入二十多米外的一棵树的树干上,没入半截。 若是个人只怕当场毙命。 他的眼底,尽显狠厉之色。 。 “我们的人查出此次推动舆论施压的,除了各方既得利益者,还有陆世子的人在大肆推波助澜,为了防止被察觉,我们的人便没有轻举妄动。” 轻容禀报着刚得来的云霜的密信。 因为近日外面不太平,加上又是舆论要点,姜明熙不好出去看戏,云霜无法亲自和她禀报,便传了密信入郑府。 ‘咔’的一声,姜明熙剪坏了一盆上好的盆栽。 嘴角勾起一抹轻嘲:“他倒是不放过这个机会。” 轻容道:“可奴婢怎么觉得,他像是在为公主出气?” 姜明熙淡淡的看了一眼轻容。 轻容暗觉自己说错话,忙低头:“奴婢失言。” 姜明熙莫名牵动一抹笑,情绪不明的低语:“你没有失言,他确实是在为我出气。” 轻容一愣。 姜明熙道:“我费尽心机那么久,才让他对我动了心思,我如今是他的女人,被下绝子之药,他若是都能无动于衷,我岂不是无能?” 这话,像是狡黠的调侃又像是在自嘲。 轻容沉默了。 好吧。 “传令去给云霜,什么都不必做,看着就是,如今不用我们,也有的是人奔在前头为我们造势。” 第64章 姜明熙是个大嘴巴。 连着多日,皇帝都未曾对皇后的事情做出什么处置,没承认皇后谋害姜明熙,也没否认,皇后的惩戒依旧维持着。 像是在等什么。 倒是暗中查了流言是怎么传出的,又有什么人在推动散播。 锦衣卫办事格外迅速,很快就查到了肃阳侯夫人方氏和其背后的方家。 肃阳侯夫人被关入家庙后,她原来伺候的人除了近身的带了一个,剩下的都留在西府,服侍她的儿女。 在她被关家庙的两日后,其中一个陪嫁婆子以出府为小公子置办东西为由,跑回了肃阳侯夫人的娘家方家,如此,郑家隐瞒的这件事,在方家便不是秘密了。 方家自从方鹤山被郑风华的事情牵连惨遭杖责流放后,就和郑家反目成仇,如今拿到了郑家的把柄,岂能不用? 就暗中散播了流言,意图报复郑家。 可也不只是方家参与其中。 虽然藏得深,但是姜明熙授意了杨庆杰,所以锦衣卫还是查到了怀阳侯夫人的娘家阙家。 阙家是颇有底蕴实力的名门大族,朝中好些要职都有阙家子孙和门生,怀阳侯夫人的生母还是皇室郡主。 当初也就是郑家鸡犬升天,怀阳侯被封侯了,才有资格娶死了未婚夫的阙氏做续弦。 可是阙家不太看得上郑家这等靠裙带关系鸡犬升天的家族,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有真正作为郑氏一党,倒是比较中立,只是看在女儿的份上不与之为敌。 如今阙氏没了第三个孩子,也是惹怒了阙家了。 若孩子和之前一样是意外,查不出真相来便罢了,这次明晃晃是人祸,阙家岂肯干休? 即便皇后和方氏并非有意要害阙氏的孩子,那也是始作俑者。 查到阙家后,皇帝和郑家才注意到,这次朝中请奏的,就有一些阙家相关的人。 阙家参与其中,事情就很难办了。 “公主,奴婢不明白,怀阳侯夫人不是知道了她落胎的主要黑手是怀阳侯世子么?那香料只是促进她落胎的时间罢了,为什么她反倒是让阙家逮着皇后不放?而不是让怀阳侯处置怀阳侯世子?” 听了轻容不解的问题,姜明熙手上练字的动作依旧,只笑道:“因为她不会查到任何证据了,便是她想要追究郑昌华,没有证据,便是要闹,怀阳侯大可以推出替死鬼给她交代。” “可若是以阙家出面施压,郑家为了安抚阙家,即便再不愿意,也得处置郑昌华,不然阙家不肯干休,皇后可就麻烦大了,一个郑昌华,一个皇后,孰轻孰重?” 轻容听了,便也明白了。 可她还是纳闷:“可这样施压逼迫,是怕这位怀阳侯夫人,是把郑家和皇后都得罪狠了,她是不打算过下去了不成?” 姜明熙笑笑:“谁知道呢,等着看就是了。” 怀阳侯夫人阙氏,确实是不打算在郑家过下去了。 锦衣卫查出阙家参与这次的舆论风波后,郑家这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怀阳侯立刻去寻了还在小月子中的妻子。 不知道夫妻两个怎么吵的,反正闹了挺大。 姜明熙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阙氏闹着要和离了。 姜明熙立刻循着去看热闹了。 彼时的郑家南府,郑大夫人和安阳伯夫人正在劝阙氏,郑阔几兄弟也在另一边想法子处理此事。 姜明熙寻来时,先是见到了在院子里的郑宁月。 郑宁月正在对阙氏的几个丫鬟婆子问话,见着姜明熙到来,才停了问话看过来。 郑宁月忙行礼:“见过公主嫂嫂。” 周围的下人也都纷纷行礼。 姜明熙道了句平身。 郑宁月起身后问:“嫂嫂怎么过来了?” 姜明熙道:“听闻南府这边三叔和三婶闹起来了,把公公婆婆和各位叔婶都惊动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郑宁月低声道:“是因为三婶没了孩子的事情,此前为了让三婶好生坐小月子,便都瞒着她落胎的事情与皇后有关,以及安胎药分量的端倪也没告诉她,她却不知为何都知道了,”33qxs.m “如今她一口咬定是五堂弟在安胎药动了手脚,连同之前掉的两个孩子也怀疑是堂弟所为,如今闹着要交代呢,说要是不处置堂弟,就要和离。” 姜明熙扬眉诧异问:“所以,安胎药的分量有问题,以及三婶之前的两个孩子没了,真的是堂弟做的么?” 这个,郑宁月就不好回答了。 姜明熙见她不说,似乎猜到了真相,吸了口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随后,姜明熙有些不安的低声道:“其实三婶知道这些,是我告诉她的。” 郑宁月惊诧极了:“嫂嫂,你说……是你告诉三婶的?怎么会?” 她刚才正是在问阙氏院里的人,到底是谁将那些要隐瞒阙氏的事情告诉阙氏的。 明明都严令封口的事情,怎么还会透露到了阙氏耳中? 还以为是下人多嘴,怎么也没想到是姜明熙。 姜明熙叹了口气:“我那日来看三婶,并不知道大家瞒着三婶此事与皇后有关,也不知道三婶并不知道安胎药的问题,和她说话时提到了,后来见她吃惊,才知道她原本并不知道。” 郑宁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竟然是姜明熙! 可她也好,郑家上下也好,谁也怪不得姜明熙多嘴。 因为一开始要瞒着阙氏的事情,没有人和姜明熙通气,姜明熙这样不慎泄露,也是无心之失。 若是姜明熙出身寻常一些,无心之失也能问责一下,毕竟造成了如今这般后果,可是姜明熙身份摆在这里,谁也不能问责她。 姜明熙自责小心的问:“所以,如今闹成这样,是因为我多嘴了么?” 郑宁月勉强的给了姜明熙一个安抚的笑容:“嫂嫂也并非故意的,此事怪不得嫂嫂,嫂嫂不必自责,只是眼下三婶闹得厉害,阙家也逮着此事不放,只怕不好善了。” 姜明熙轻声道:“那日太医说,三婶没了孩子,主要还是安胎药分量有异伤了胎,无欢花花胶是加快了小产的时间,算起来,还真是安胎药的异常害了三婶的孩子,若真的是堂弟,怕也只能处置他了。” 道理都懂。 可是,三房只有郑昌华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女儿。 如今三叔没有其他儿子,若是处置了唯一的儿子,这侯爵之位又该如何? 这时,郑大夫人和安阳伯夫人都从里面出来了,两个人脸色都很凝重,见着姜明熙,忙活收整面色走来。 第65章 无心之失?姜明熙不对劲。 互相见礼后,郑大夫人问:“公主怎的过来了?” 姜明熙一脸愧色:“听闻这边三叔和三婶闹了挺大的动静,就过来看看,刚才问了宁月才知道,竟然是我之前不慎和三婶说漏嘴的话,引来了如此风波……” 郑大夫人惊诧出声:“是公主和三弟妹说了皇后的事和安胎药有异的?” 姜明熙被打断话后愣了一下,被追问后,咬了咬唇点头道:“是,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事要瞒着三婶,那日来看她时说漏嘴了,没想到……” 她有些不好往下说了。 郑大夫人有些急了:“既如此,公主之前为何不跟我们说你说漏嘴的事呢?弄得如今这局面,我们都猝不及防的。” 她这话,问得有些冲了,像是质问一样。 姜明熙都被问住了,怔怔的看着她。 安阳伯夫人忙拦着郑大夫人道:“大嫂,你急糊涂了?公主无心之失,而且她也不知道我们要瞒着三嫂这些事,自己说漏嘴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啊?可怪不得公主啊。” 郑大夫人也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忙道:“公主别误会,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 其实就是怪姜明熙了,所以她也一时间无法往下解释。 姜明熙勉强的笑了笑,低声道:“无妨的,总归也是我的错,婆婆怪我是应该的。” 郑大夫人僵了僵脸色,有种一拳打在泥泞里的感觉,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说了。33qxs.m 安阳伯夫人在一旁笑道:“公主别误会,大嫂真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怎么都怪不到公主的,是我们事先没跟公主说过要瞒着三嫂,公主可不要引咎自责啊。” 姜明熙依旧是勉强的笑笑,还是垂着眼睑一脸不安无措,有些自责的样子。 郑大夫人瞧着姜明熙这番娇柔无辜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微妙的想法,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觉得姜明熙这幅样子刺眼得很。 安阳伯夫人见郑大夫人没说话,还目光奇怪的看着姜明熙,她也不好横跳在婆媳中说太多,便示意郑宁月说句话。 郑宁月也忙询问:“母亲,四婶,眼下最要紧的是三婶,不知道三婶态度如何?你们劝住她了么?” 郑大夫人平复心绪,摇了摇头沉声道:“她态度坚决,说要么处置了昌华,要么就和离,认定了就是昌华害了她的孩子,连以前两次小产也都认定是昌华,眼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郑宁月道:“可若是堂弟做的,她想要如何处置堂弟才肯罢休?” 其实她们都知道,事情就是郑昌华做的,正是因为知道,之前才瞒着阙氏安胎药的事情,就是为了保住郑昌华。 所以郑宁月直接问在点上。 郑大夫人揉了揉眉心,凝声道:“她想要昌华的命。” 郑宁月面色微变。 如此,便就难了。 三房就这么一个独苗,莫说要他的命,只怕废世子位都难。 若非要处置,也只能是和郑风华一样,废去世子位发配离京,要命是不可能的。 姜明熙斟酌了一下,低声道:“若当真是堂弟做的,眼下想要让三婶息事宁人,也只能尽量让她满意了,不过,或许可以给些补偿,让三婶做些退让,保住堂弟的命。” 郑大夫人抬眸盯着姜明熙:“公主是有何高见?” 姜明熙道:“三婶没了孩子,便就给她一个孩子,让她的孩子做世子,换她退让一步,饶堂弟一命。” 郑大夫人闻言没说话,还是在看着姜明熙,想着什么。 安阳伯夫人无奈道:“可是三嫂伤了身子,很难再有孩子了,而且也来不及了啊,她如今就闹着要处置昌华,闹着要和离。” 姜明熙提醒道:“四婶,我的意思是,过继一个孩子给三婶。” 这话,安阳伯夫人听着愣着了。 郑大夫人方才就明白了姜明熙的意思,所以没什么反应,只是收回了打量姜明熙的目光。 姜明熙的这个提议,算是眼下最妥善的解决之法了。 思量片刻,她道:“我进去再和三弟妹谈谈,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着,便转身又回了阙氏的屋子。 安阳伯夫人对姜明熙道:“还是公主聪明,我和大嫂在里面说的口干舌燥,愣是想不到这个劝三嫂的点子,也是一时间忘了为母之心了,现在看来,怕也只能这般才能让三嫂退一步了。” 姜明熙笑笑:“四婶谬赞,我也只是这次险些被害得绝子,能站在三婶的立场来看待此事,才能瞧中症结所在罢了。” 安阳伯夫人点头,便看着阙氏的屋子那边,等着郑大夫人再进去相谈的结果。 姜明熙便也没再说话,等着郑大夫人出来。 郑宁月在一旁,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姜明熙。 刚才不只是郑大夫人觉得姜明熙有些不对劲,她也感觉到了。 只是究竟哪里,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郑大夫人进去了半炷香再出来时,神色虽然依旧沉重,却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和阙氏谈过了,阙氏肯退一步,却不是要过继其他三房的孩子,而是想要自己物色女子给怀阳侯做妾,生下儿子后,养在她膝下算作嫡子,继承怀阳侯爵位。 而郑昌华,要打断一条腿,遣还祖籍。 这是断了郑昌华卷土重来的希望。 郑大夫人和安阳伯夫人立刻便去寻郑阔几兄弟,商谈这个事情了。 郑宁月也跟着去了。 姜明熙则是去了阙氏的屋子里。 阙氏正坐在床榻上,看着前方发呆,面色沉静,无喜无悲的。 许是刚才闹过气过,对身子元气有损,养了那么多日,当下脸色还是没什么血气,就跟她小产第二日,姜明熙来看她时一样苍白。 姜明熙进来,她旁边的侍女忙行礼问安,惊动了她。 阙氏是想要起身行礼的,姜明熙没让。 “三婶身体还没恢复好,就别多礼了,你本就是长辈,其实也无需对我太拘礼的。” 阙氏扯着没什么血色的唇笑笑:“多谢公主了。” 姜明熙莞尔。 阙氏眸光微动,突然歪着头,打量凝视着姜明熙,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有些失敬的。 姜明熙只是不解:“三婶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第66章 奉劝公主,不要相信男人的真心。 阙氏淡笑着回道:“只是觉得,公主这般金尊玉贵的女子,又生得这样好,入了郑家这样一个恶心的地方,委实是可惜了。” 这种话,若是在之前,她是不敢也不会和姜明熙说的,因为她要为郑家的大局利益考虑。 可如今经此一遭,她没这些顾虑了。 她现在只想让郑家不好。 姜明熙扯着唇角笑笑:“我倒是觉得还好,不论郑家怎么样,总归我嫁给了想嫁的人。” 阙氏看着姜明熙片刻,犹豫着问:“公主就那么喜爱重华?” 姜明熙不否认,只是淡笑。 可也没承认。 阙氏认真道:“公主,或许有些迟了,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重华不是个良人,他不值得你倾心以待,他配不上你,虽说你们成婚了,我说这些已经是枉然,可我还是想劝你,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否则终有一日,你会和我一样。” 姜明熙笑意敛去,面色严肃了几分:“三婶为何这样说?重华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么?” 阙氏笑意略深:“左不过是一些虚情假意的戏弄罢了,公主对他有心,他却未曾当一回事,我以为公主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毫无察觉吧?” 她看得出来,姜明熙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蠢钝无知,只怕这位公主殿下,一直是有些扮猪吃虎的。 就像之前,姜明熙装作无意,可她能明白,姜明熙就是故意透露给她无欢花花胶与皇后有关,以及安胎药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姜明熙这样做,是不想让她被蒙骗,还是有着其他心思,可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所以她不认为,姜明熙真的能被郑重华那好不用心的伎俩糊弄得那么彻底,对郑重华这些年的欺骗隐瞒毫无察觉。 只是她以为,这位公主殿下除了对郑重华有心之外,也有脑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姜明熙莞尔:“以前如何不重要,如今我救了他的命,他对我也上了心,一切都是真的了,他以后会好好待我,于我而言也就够了,多谢三婶的善意提醒了。”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一些小心机,但是她给阙氏窥探到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真面目罢了。 阙氏叹气:“还是要提醒公主,为自己留一丝余地,不要太过相信男人的真心,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心里,有太多东西,比自己的妻子重要了,太用心,是要受伤害的。” 她便是如此。 这几年,太相信她的丈夫,才会一连三次小产,都险些被欺瞒过去,才会以为丈夫是真的爱重她,实际上不过是利用和欺骗,想要借由她,去拉拢阙家。 几年夫妻,怀阳侯或许也是真的在意她的,可更在意家族利益,更在意发妻嫡子。 姜明熙点头:“我知道的,多谢三婶。” 阙氏又看了姜明熙片刻,弯唇问:“其实刚才,大嫂进来提及的事情,是公主的意思吧?” 姜明熙没否认:“是,我以为,比起拖着被摧残的身体和离归家,忍下心中的伤痛委屈,三婶会更愿意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阙氏不否认。 她原本是想要和离的。 可是她不甘心,她失去了三个孩子,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如今得知了真相,就这样灰溜溜的和离回娘家? 那她失去的一切又该如何偿还? 欺骗利用她的丈夫,虚伪算计她的继子,她就这样放过么? 怎么可能! 所以,姜明熙的这个提议,给了她留下的台阶,和报仇雪恨的机会。 她诚挚的和姜明熙道谢:“多谢公主,让我将要有一个孩子,给了我出气雪恨的机会。” 姜明熙莞尔:“这都是三婶该得的。” 两个人对视笑着,似乎在某种事情上,达成了共识和默契。 郑大夫人和安阳伯夫人去寻了郑阔几兄弟商量过后,在郑阔的权衡利弊劝说下,怀阳侯还是忍痛妥协了。 废掉郑昌华世子位,打断一条腿,遣送回郑家属地安置。 然后,由着阙氏给他选一个女子纳妾,等那女子有孕生下男孩,收养在阙氏膝下算作嫡子,以后便是怀阳侯世子。 继二房的郑风华后,现在又到了三房折损一个嫡子,还是三房独苗。 郑昌华是被当着阙氏的面打断腿的,姜明熙在一旁看着,都有些被郑昌华看阙氏的眼神吓到。 可真够毒的,就像淬了最极致的毒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阙氏与他有血海深仇呢。 处置了郑昌华,三房的风波算是告了一段落了,阙家的子弟门生也不再针对皇后和郑家了,朝中施压皇帝的人少了许多。 阙家也按照阙氏的意思,送来了一个旁支庶女给怀阳侯做贵妾。 姜明熙看了轻容刚呈上的关于这位阙氏旁支庶女的来历,笑了:“说是旁支庶女,实际上却是个粗使婢女充数的,看来这位怀阳侯夫人,是怀着别的心思呢。” 如果真的是阙家的旁支庶女,以后生下的孩子也还是郑氏和阙氏的血脉,说明阙氏还想和怀阳侯好好过下去的。 可她却让阙家选了一个粗使婢女来。 而且,她分明可以直接选一个婢女给怀阳侯,却假借阙家旁支庶女的名义,选了一个婢女来糊弄怀阳侯。 怀阳侯不知道那是婢女,真的以为是阙家的旁支庶女,应该会以为阙氏是愿意和他好好过的,以为阙家是愿意继续为此姻亲关系的。 却并不知道,阙氏只是故作姿态,想要伺机报复戏弄他和郑家。 轻容道:“那不正好么?怀阳侯夫人对郑家心怀恶意,正好可以做公主手里的一颗棋子瓦解郑家,这一遭歪打正着的重创了郑家三房,也为公主省了不少事儿。” 姜明熙将纸条点燃,丢在地上看着燃成灰烬,勾唇道:“是啊,挺好的,比起我自己动心思挑拨离间,看着他们自己互相扯着遮羞布撕咬内斗,似乎更加有趣。” 郑昌华蓄谋害阙氏的孩子,她一开始是没料到的,所以这一波,算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乐得坐山观虎斗。 轻容道:“如今还有方家和肃阳侯夫人,就是不知道皇帝和郑家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姜明熙淡声道:“不会处置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这次参与推动这场舆论风波对付皇后和郑家的,不只是阙家和方家,还有好些人。 这些人背后多多少少有其他皇子的身影,连带的是夺嫡之争,事实上对付皇后和郑家,就是对付太子。 这种斗争,在皇帝眼里就是一种朝局的制衡,他就算最看好太子信任郑家,也很乐意看到朝中有这样的拉扯,看到郑家和皇后母子受些负面影响。 只要声势不大不影响大局,皇帝乐得纵容这种争端。 当然,皇帝会侧面敲打一下这些人做个样子,所以接下来,方家被弹劾申斥了。 还有几家锦衣卫查到参与推动此事的官员世家,也被寻了由头作出了惩处,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郑家和皇后母子的地位,始终无可撼动。 只是没了政敌,中立的那些言官宗室,还是揪着皇后的错处不放,皇帝还是有些头疼的。 可他又不能真的言明皇后之过,只能拖着此事。 直到十月中旬,金川捷报传回。 金川之乱,平定了。 第67章 姜明熙被怀疑对郑家心怀歹意。 太子带着朝廷的军队明着和金川大军对阵,孟怀生联络皇帝多年来安插在金川的人瓦解程铭觞的军政势力,一明一暗的配合下,金川叛军节节败退。 就在四天前,自立为金川王的程铭觞惨败最后一仗,自刎了。 其他乱党或死或伤,活着的都被收押待罪了,只等太子班师回朝时,将他们一并押送回京处置。 太子平乱有功,皇后作为其母也算沾光,勉强算是功过相抵,那些言官和宗室自然就不好继续逼着皇帝处置皇后了。彡彡訁凊 这场以皇后要让姜明熙绝子为开头的闹剧,算是到此为止了。 可也只是表面上到此为止而已。 实际上,有了这次的恶名,皇后的名声算是废了,可以说是表面上和内里,这个皇后都名存实亡了。 以后她只能安分守己,要是再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兜不住,那就跟泥做的菩萨一样,染水便废了。 因为这场风波,姜明熙已经一连在郑家窝了十多天没出去了,今日天气不错,打算出去一趟。 没想到刚让人准备了车驾,正要往郑府门口走去,遇上了郑宁月。 郑宁月看似偶遇,可姜明熙哪里看不出来,郑宁月是知道她要出去,特意来等她的。 两方相遇,郑宁月含笑走来,行礼后问:“嫂嫂这是要出去么?” 姜明熙含笑点头:“是啊,在府里闷了多日,我打算出去走走。” 郑宁月看了看姜明熙身后,纳闷道:“那怎么就嫂嫂一个人?今日兄长不是休沐么?怎的不叫他一起?” 姜明熙无奈道:“本来想让重华陪我的,可是他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忙,我就不让他为着陪我和办事儿两方为难了,反正我就是出去随便走走,没什么要紧事。” 郑宁月目光审视了姜明熙一瞬,笑吟吟道:“既然兄长忙,不若我这个做妹妹的替兄长陪着嫂嫂吧,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 郑宁月这是对她有了疑心了。 不只是郑宁月,还有郑大夫人。 这次的风波,三房闹成那样,是因为姜明熙不慎说漏嘴。 在她造作虚伪的蓄意引导下,如今郑大夫人和郑宁月都怀疑她是故意的,所以都对她起了疑心想要一探究竟,看看她是不是对郑家怀有别的心思。 这些天,这母女两个有意无意的试探她的心性城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之前郑宁月也刻意亲近姜明熙的,那时是为了跟姜明熙拉好关系,好等太子回来借由姜明熙和太子重修关系。 如今的刻意接近,是想要试探姜明熙。 姜明熙道:“既然小姑有空闲,那就劳烦小姑与我一起出去走走了,免得我独自一人,也确实是孤单。” 郑宁月见姜明熙没有丝毫勉强,心头纳罕。 难道她只是真的想出去走走而已? 今日兄长休沐,便是真的有什么琐碎的事情,定然也是不甚要紧的,他们新婚不久,正是需要腻歪相处的时候,难得休沐,姜明熙按理说不该想要独自出去的。 她兄长现在对姜明熙可谓上心得不得了,本就因为救命之恩一颗心都栽了,加上这次的事情对姜明熙十分愧疚,更是千依百顺,不可能为了不重要的事情,在休沐这一日让姜明熙独自外出的。 只能是姜明熙自己要出去,并且不让他一起。 姜明熙自己要出去,也自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她以为姜明熙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己要跟上怕是得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那么好说话。 郑宁月意外后,只得收敛心绪,一派自然的跟姜明熙一起出了郑家。 车驾缓缓驶离了郑家。 马车上,就在郑宁月思量着要和姜明熙说什么以作试探的时候,姜明熙先笑着开口。 她明眸善睐的笑着道:“听闻金川大捷,太子哥哥做好乱局后的整修后就能回来了,想必等回来了,和你的婚事就能定下来了吧?” 郑宁月愣了一下,没想到姜明熙会突然提及这个。 她和太子的婚事,看似大家都默认,可也一直没有明言,这种还没板上钉钉的婚事,姜明熙这样明言,是有些冒昧的。 尤其是,可能是现在觉得姜明熙心怀歹意,姜明熙又知道她和太子起了隔阂,姜明熙现在说这个,郑宁月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面色僵了僵,勉强笑道:“这只怕得等表哥回来了才能知道了。” 姜明熙笑道:“一定会的,太子哥哥喜欢你,你也心悦他,原本你们的婚事和我跟重华的一样,只等着郑老太公孝期过去,如今已经过了,我和重华已经成婚,接下来就是太子哥哥娶你了,你年岁也十七了,不好再耽搁了。” 第68章 姜明熙是一朵柔弱小白花~ 郑宁月得体的笑着:“我和表哥的婚事,总得陛下做主了才能定下来,在那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如今说这些怕是早了,不过,也多些嫂嫂的关心了。” 姜明熙道:“应该的,我可等着你嫁给太子哥哥,好给你添妆的,希望那一日不会太久。” 郑宁月没有继续和姜明熙说这个,转而问:“嫂嫂是想要出去随便走走么?还是去买些东西?” 姜明熙道:“其实也是想去藏珍楼看看,过几日便是信华姑姑的生辰,我想给她送个能让她喜欢的礼物,在我的库房中选了好些都拿不定主意,便打算去藏珍楼看看可有好的。” “原来如此,信华长公主的生辰宴确实要到了,近来家中出了事,我都要忘了。” 姜明熙无奈道:“你忘了不打紧,你到时候是陪着婆婆去的,不需要自己送礼,可我不成,我已经成婚,且便是还没成婚,也要给信华姑姑送礼的,只能多花些心思了。” 郑宁月微笑道:“公主有心,难怪信华长公主素来疼爱公主呢。” 姜明熙苦涩道:“不过是以前我父皇疼爱信华姑姑,姑姑看在我父皇的份上,怜惜我没有了父母,多几分看顾罢了。” 郑宁月看着姜明熙,一时间并未说话。 看着姜明熙这般娇柔自怜的模样,她非但不觉得姜明熙可怜,反而觉得刺眼。 有一种女子,最爱扮柔弱装无辜,总以示弱自苦的姿态做武器,博取旁人的怜爱心疼,尤其是博得男人的爱怜,好借此达成想要的目的。 她以前不觉得姜明熙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有了疑心,再看姜明熙的姿态,想到姜明熙以前的种种,不由得对号入座了。 郑宁月的审视甚至有些不掩饰了,姜明熙若是再发现不了,就不正常了。 她好奇的抬手摸着脸笑道:“小姑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郑宁月弯唇,却笑不达眼底:“只是觉着,公主今日气色极好,看来这些天一直休息得很好,倒不像我和母亲,为了近来的事情急得睡不好,人都憔悴了些。” 姜明熙一脸的娇羞无奈:“这还是多谢你兄长呢,见我夜里睡不好,竟然让人给我点安神香,不然便是哄着我喝安神茶,自然是睡得好的。” 说着,她接着道:“重华给我用的安神香和安神茶都是极好的,我夜里确实安枕到天亮呢,若是你和婆婆晚上睡不好,等回府了,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去,可不能顾此失彼伤了身子,还是要好生休息的。” 郑宁月本来的意思是家里最近风波不断,大家都急得睡不好,姜明熙却吃好睡好不受影响,想点明这点来看姜明熙心虚的反应。 若是姜明熙另怀城府歹心,自然是见着郑家乱会开心,被她点出了,定也会有那么点心虚的。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姜明熙的反应。 哪里想到,姜明熙毫无心虚的样子,直接扯出郑重华,这般热络自然。 她只好道:“好啊,那就先多谢嫂嫂了。” “应该的。” 姑嫂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很快到了藏珍楼。 藏珍楼是京城很有名的珍宝店,里面各种珍宝数之不尽,无一不是从各地搜罗而来,价值不菲的物件儿,或被买来送礼,或被买来收藏。 能踏足此地的,也都不是寻常人。 郑家的马车,还挂着元华二字牌子的,藏珍阁的人自然猜到了来人是谁,当即进去禀报。 不久,掌柜的直接迎了出来,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端得一派精明。 “小的拜见公主殿下,见过郡主。” 藏珍楼是皇商钟家的产业,也就是安阳伯夫人娘家的产业,郑宁月之前跟郑大夫人和安阳伯夫人都来买过东西,掌柜的认得郑宁月,也顺着见礼。 “平身。” 姜明熙语气很亲和,一如传说中的脾气软和好说话。 掌柜的起身后,忙躬身迎着姜明熙伤了台阶进店,引着二人上了二楼待客雅间。 等请人坐下让人上了茶,掌柜的才恭敬询问:“公主莅临,实在是小店之幸,不知道公主今日来此,是要选礼物还是藏品?” 姜明熙笑道:“是想选一件女子的生辰礼,倒是不知道选什么好,掌柜的不若将店里的稀罕物件儿呈上来给我瞧瞧?” “敢问公主殿下,是多大年岁的女子?” “四十岁吧,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了。” 掌柜的有些了然问:“敢问可是信华长公主?” “正是,你怎么知道?” 掌柜的笑的讨巧又不算谄媚:“回公主的话,信华长公主过几日生辰宴,那也是一件盛事啊,这些时日不少人都来买送给长公主的生辰礼,公主殿下一说,小的便也想到了长公主殿下。” 姜明熙玩笑道:“那怕是我来得迟了,只怕稀罕的好东西都被那些人买走了。” 掌柜的忙道:“公主殿下说笑了,小店的稀罕物件儿日日都有新的来,岂是能轻易被买完的,只是就怕公主殿下在宫中见识过这世间顶好的东西,不见得能瞧得上小店的。” 这话,倒是挺能哄人的,既没有自贬藏珍楼,还奉承了姜明熙和皇室。 姜明熙不觉莞尔,一副被哄得挺高兴的模样。 一边的郑宁月适时道:“王掌柜就莫要继续奉承耽搁功夫了,你快去把店里合适送给信华长公主的东西呈上来,让公主好好瞧瞧吧。” 王掌柜赶紧顺着道:“是是是,是小的赘言太多了,小的这便去准备着,烦请公主稍候。” 得了姜明熙的颔首允肯,王掌柜便去准备东西了。 姜明熙惊讶的看向郑宁月:“小姑好像和王掌柜挺熟悉?” 郑宁月笑道:“嫂嫂不知道吧?这藏珍楼是钟家的产业,也就是四婶娘家的,以前我时常随母亲和四婶来买东西,自然是比较熟悉的。” 姜明熙了然:“原来如此,钟家当真是家大业大。” 郑宁月有些许不屑,理所当然道:“便是家大业大,也是靠着郑家才有如今的体面,所以这里的东西,嫂嫂喜欢什么,也是可以直接拿了的,只怕知道是嫂嫂拿了这里的东西,钟家还引以为荣呢。” 姜明熙听言,看着郑宁月的眼神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她是真的觉得无言以对。 这位传说中性子中正清冷卓然的宁仪郡主,也不过是个居高临下沽名钓誉的俗人。 当初理所当然的觉得她该为郑家求情,如今连买东西不给钱,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姜明熙故作为难道:“可到底还是开门做生意的,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还是要算明白的,若这样不就是买东西不给银钱?如此霸道无赖,总归是不妥吧?” 郑宁月闻言,姣好的面色僵了一下。 第69章 擅自的讨好。 钟家是靠着郑家的扶持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和家底,否则原本只是一个寻常的豪绅商户,有钱无权。 因为嫁了个女儿给郑家四房,郑家因从龙之功和第一外戚家族而步入鼎盛后,钟家便也一步登天成了皇商,借着机遇成了京城巨富。 钟家依附着郑家,便也以郑家马首是瞻,自愿做了郑家的钱袋子,除了皇室外,便什么都紧着郑家的最好,在郑宁月看来,钟家的一切是郑家给的,便也是郑家的。 钟家自己也表态,但凡郑家想要,钟家有的都会奉上,没有的也会想办法寻来。 所以,郑家随便拿钟家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可姜明熙这样一说,倒像是在打她和整个郑家的脸。 郑宁月只好勉强笑道:“嫂嫂,这是钟家自己的意思,倒不是我们要拿东西不给银钱,是钟家家主下令,让钟家下面的人不收的。” 姜明熙不赞同道:“这样也还是不妥,若是郑家人都这样做,积少成多的,钟家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总还是要有规矩的。” 郑宁月笑容都无法勉强了,姜明熙这话说的,当真是把郑家人当无赖和土匪了不成? 郑家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拿钟家的东西的啊,而且也没有总是拿钟家的东西,因为郑家也什么都有,没有的,钟家也都按时供给。 只是有时候藏珍楼有什么好东西,她们来看上的直接拿了而已。 姜明熙接着又叹气道:“算了,以前的事我也不好多加评判,以后莫要再这样了,否则,相安无事时是无碍,可若是有人藏了歹心宣扬出去说郑家人仗势欺负钟家,平白拿东西不付账,郑家岂不是要被笑话?” 郑宁月张了张嘴要解释,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牵强的笑着点头:“嫂嫂说的极是,我以后不会在如此,也会让母亲其他人也改了。” 姜明熙抿嘴笑着点头道:“那就好,如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最该是爱惜羽毛,有些事情看似微末不足在意,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还是要处处谨慎行事,才可保家族长盛不衰。” 姜明熙这样一副为了郑家好的模样,哪怕这些话听着,像是在嘲弄郑家上不用的台面不会做人做事,郑宁月听着不舒服,也不好辩驳什么。 兴许是她先入为主的多想了吧,总觉得姜明熙的话,哪哪都是刺。 很快王掌柜带着一群女使呈上了一批适合送给女子的奇珍,各种都用,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令人眼花缭乱。 可说是奇珍,也算难得,却看来看去都是俗物,不算出奇。 姜明熙看了一遍,也都瞧不上可以送给信华长公主的。 郑宁月知道姜明熙眼光很俗,以往穿衣打扮的都很是俗不可耐,只怕也没什么高雅出尘的审美,见她久久挑不上,只当她不会挑,便自顾的给她选了一把颇有名气年岁的琴。 “嫂嫂,听闻信华长公主喜好音律,抚琴尤为厉害,不如选了这把琴送她吧?也算是很有心了。” 姜明熙皱眉摇头:“算了吧,信华姑姑不知道有多少好琴,送她这个过犹不及,还是再看吧。” 郑宁月只当她不懂送礼。 能投其所好就行,何必在意那么多。 姜明熙问王掌柜:“你们这里可有曲谱?尤其是孤本。” “回公主,倒也是有的,之前有一本曲谱,汇聚了十个失传的曲子,很是难得,是我家家主让人搜罗各方奇珍时意外所得,原本放在店中定价千金打算卖的,只是……” “只是什么?” 王掌柜陪笑道:“只是这本曲谱眼下被我家少夫人拿了去,少夫人喜好弄乐,公主若想要,怕是得小的去钟家跟家主请示,将曲谱拿来奉与公主,当下是不能立刻拿到了。” 顿了顿,王掌柜又道:“公主若是真想要,不若这样,下午小的给公主送去府上?” 姜明熙婉拒道:“既是钟家少夫人的爱物,我就不好夺爱了,此事便罢了,我再选别的东西吧。” 王掌柜有些诧异,他以为,这位元华公主会如他所言这样,等着钟家将曲谱送去,没想到会不要。 倒是比郑家的人讲道理得多,这么些年,郑家想要什么东西,钟家有的都得奉上,不管舍不舍得,喜不喜欢,都得跟郑家表明以郑家为主的态度。 最后,姜明熙没有要琴,而是选了一把制作精良音色上佳的箜篌,付了五千两银子带走。 哦,她付钱,王掌柜也一脸诧异,仿佛是遇上了什么稀奇新鲜的事情。 一旁的郑宁月看在眼里,有种被当面打脸的羞耻感。 然而,即便姜明熙在藏珍楼时表明了不要曲谱了,她也没表现出多想要曲谱的样子, 只是她表现出了想寻曲谱,王掌柜提到有,她来了点兴趣,可也及时表明了不夺人所爱,下午的时候,钟家的人还是将曲谱送到了她这里。 还是钟家夫人亲自送来的。 郑大夫人领着钟家夫人来见姜明熙,请安之后言明来意,姜明熙便当即拧起了眉: “这不是钟家少夫人所爱之物?我不是说了不夺人所好?怎的还是送来了?” 第70章 公主,有人在暗中盯着你。 姜明熙明显的不喜,郑大夫人听着皱起了眉头,看向钟家夫人。 钟夫人忙笑得一脸讨好:“钟家能有公主看得上的东西,是钟家的福气,哪有不献给公主的道理?民妇的儿媳也不甚懂得乐律,不过是班门弄斧做个样子罢了,这曲谱还是献给公主,才是最好的归处。” 这模样这言语,可把谄媚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姜明熙不咸不淡道:“想必是王掌柜上禀钟家,我对这本曲谱感兴趣的吧,可他没告诉你,我只是想为信华姑姑寻一份生辰礼物?我也不善音律,我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的归处。” 马屁拍在马腿上,钟夫人尴尬的僵住了脸色。 郑大夫人淡淡出声:“公主,既然钟家将曲谱送来了,收下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公主要给信华长公主选礼物,这不也正好么?” 和郑宁月一样,郑大夫人并不觉得平白拿了钟家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钟夫人就这样拿了儿媳的爱物来进献讨好有什么不妥。 姜明熙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给信华姑姑的礼物了,且我若拿了,那岂不是就成了仗势强夺他人之物的人?这如何使得?我可做不来这等蛮横之事。”彡彡訁凊 郑大夫人有一种被姜明熙骂了的感觉。 今日姜明熙在藏珍楼的事情,又是不满郑家平白接受钟家的孝敬,又是摆着姿态付账显得郑家蛮横霸道,郑宁月都告诉她了。 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偏见,不管什么事情都能自然而然的带着看法,她愈发觉得这个儿媳是故意和郑家反着来。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姜明熙要这样和郑家反着来。 郑大夫人勉强维持着笑意,又看向钟夫人。 钟夫人会意,又对姜明熙道:“公主说笑了,这怎么能是公主仗势强夺他人爱物呢?是钟家献给公主讨好公主的,公主只管拿着就是,这真不是民妇儿媳的爱物,她不过是从店里拿了回去暂时瞧着玩的,这是钟家的东西,不是她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不把儿媳妇当人。 姜明熙不解:“钟少夫人嫁进钟家做了儿媳,便是钟家未来的主母了吧?钟家的东西,不就是她的东西么?” “阿这……”钟夫人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姜明熙不高兴道:“钟夫人也是做人家媳妇的,算起来,你和钟少夫人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进门的年资不同,怎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按照你这样说,那郑家的东西,便也不是我的了?若我说钟家的东西都不算是你的,你心里可是滋味?” 钟夫人面色一白,惶恐的直接跪下了:“公主说的是,是民妇不会说话,民妇却也不是这个意思,民妇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因为她就是这个意思。 她就觉得儿媳妇是个外人,家里的东西都不是儿媳妇可以觊觎沾染的,却忘了,自己也是外来的儿媳妇。 姜明熙不悦道:“不是这个意思便不是,你好端端的跪下作甚?好似我在仗势欺人似的,传出去岂非让人觉得我凶恶可怖?” 钟夫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得这位公主不高兴了,也不敢起来,只得求助的看向一旁坐着面色晦暗的郑大夫人。 郑大夫人咳了一声,适时开口:“公主,钟夫人是初次面见皇室公主,被公主威仪所慑,便紧张了不会说话,她没有这些意思,你可别跟她计较这些了。” 姜明熙有些郁闷道:“没有就没有啊,她起来便是了,我也没让她跪,如今这般,倒显得我是恶人了。” 郑大夫人对钟夫人道:“钟夫人,公主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快些起来吧。” 钟夫人忙谨慎小心的起身。 郑大夫人原本好好地带着人来给姜明熙送礼,没想到姜明熙这般计较细枝末节,也被姜明熙这一番故作清高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失了耐心,淡淡的对姜明熙道: “公主,钟家是郑家的姻亲,送来了东西,也没有原样拿回去的道理,这是郑家要给钟家的脸面,公主还是收下曲谱吧,别让两家难做。” 这话,不像是在和姜明熙打商量,倒像是有几分勒令的语气。 姜明熙一副不愿如此的样子,可瞧着郑大夫人不太高兴了,又退了一步勉强道:“既然婆婆这样说,我作为郑家媳妇,也不好损了两家的来往交情,钟夫人的好意我便领受了,茯苓,收下吧。” 茯苓忙上前应下,接过钟夫人递来的曲谱本子。 郑大夫人略显满意道:“这就对了,公主有气性是好事,但是人情往来这种事,实则不必太拘着这么些气性,免得伤了和气。” 姜明熙勉强笑道:“婆婆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郑大夫人颇有些拿捏住了姜明熙的得意,也没心思继续留下了,起身道:“公主既收了曲谱,此事便算了了,我便带钟夫人离开了。” 说着,她就带着钟夫人离开了,钟夫人离开前还知道行告退礼。 郑大夫人是全程只把姜明熙当做儿媳了似的,直接起身离开的。 待她们走了,姜明熙维持着的些许笑意淡去,随着便是满脸郁闷。 她幽幽看着郑大夫人带人离开的背影,低声说着:“茯苓,我这个婆婆,适才好似对我生气了呢。” 茯苓哄着道:“公主想多了,郑大夫人怎么会生您的气呢?也不能生您的气,您没做错什么,是钟家太上上赶着讨好了,倒让您成了恶人。” 姜明熙拿过那本看着就很有岁月痕迹的曲谱,小声道:“我还是不想就这样拿了人家的东西,万一那位钟少夫人很喜欢呢?若是我喜爱的东西被人拿了去做人情,我是万万不能乐意的。” “那公主是打算……” “你亲自誊抄一份出来,留下誊抄本,明日你就亲自把原本送回去还给钟少夫人,就说我今日不过是留下誊抄罢了,还有,去库房选了一些物件儿带去赏了钟少夫人,给她些抬举,免得钟夫人为难她,那妇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茯苓笑道:“公主心善,奴婢这就去誊抄,一定办妥了此事。” 茯苓拿了曲谱,忙去誊抄去了。 姜明熙笑意敛去,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起身捎上轻容,一并出了外面。 她随便在西宁院周围转悠着,一副只是随便散心透气的样子。 突然,轻容在身侧低声提醒:“公主,有人在暗中盯着您。” 第71章 和她同病相怜的人,可为她所用。 姜明熙微微侧目,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凑在一朵虞美人面前轻嗅,弯着唇角很是明媚。 声音压得很低:“是什么人?” “应当是善于隐匿追踪,身怀武功的女暗卫,奴婢没看到人,只察觉了此人的踪迹气息。” 姜明熙折断了花枝站直起身,捏着花随手把玩着。 她微笑着,说话的动作和声音都微不可闻:“看来杜氏和郑宁月都上钩了,既如此,也不能让她们白白派个人来。”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心血来潮的道:“也有两日不曾去看三婶了,如今正好无事,去看看三婶吧,一辈子她养好身子没有。” 这是正常说话的声音。 “那奴婢叫人给公主准备轿子?” 姜明熙摆手:“准备什么轿子啊?走着去吧,虽然有点远,可多走走好。” 轻容只得由着她。 从西宁院去到南府阙氏的住处,走了一炷香不止。 阙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到底是小产,坐小月子,加上这地阙氏伤身不轻,所以当下还在静养。 姜明熙过来时,阙氏这里有个陌生面孔,是个妙龄女子,看衣着打扮不像是婢女。 阙氏不同之前需要卧床,所以这次倒是行礼了:“见过公主,没想到公主这会儿来看我,当真是蓬荜生辉。” 说着,忙让姜明熙坐下。 姜明熙坐下笑道:“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三婶看着气色好多了,看来身子都恢复了。” “是都好了,多谢公主关心。” 她招了招手,那个打扮得俏丽的妙龄女子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又给姜明熙行礼:“妾身小阙氏,拜见公主殿下。” 这就是阙氏让阙家送来的那位,以粗使婢女充数的旁支庶女,小阙氏。 姜明熙打量着,淡笑道:“倒是个美人儿,阙家当真是出美人,三婶生得好,三婶的旁支堂妹也不差的。” “公主谬赞。” 阙氏说着,对小阙氏道:“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吧,回去好好备着,晚上我让侯爷再去你屋里,你好生伺候他。” 小阙氏忙应着,行礼退下了。 阙氏对姜明熙道:“不知道公主要来,让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在这里,倒是唐突公主眼目了。” 姜明熙不在意道:“无妨的。” 阙氏问及另一件事:“听闻刚才四弟妹的娘家嫂子来了,大嫂带着她去拜见公主了?那钟家夫人是个惯会逢迎讨巧的,谄媚得令人不适,公主只怕很是受到困扰吧?” 姜明熙一听,当即一副无奈好气的样子道:“还说呢,我不过是上午的时候去了一趟钟家的藏珍楼买给信华姑姑的生辰礼,那掌柜的提及有一本孤本曲谱,我来了兴致,却说曲谱在钟少夫人手里,我便说了不夺人所好,只当此事到此为止了。” “谁知钟家下午就把曲谱送了来,说要进献与我,我不想要,可钟夫人非要给,婆婆也不让我拒绝,这不,东西我就只能留下了,这钟家当真是不像话,儿媳的爱物,说拿来做人情就拿来做人情了。” 阙氏闻言,想必也是极其不屑于钟家行径的,毫不意外的讥讽着。 “这种事,公主习惯了便是了,钟家素来为了讨好郑家什么脸面都不顾的,如今能够讨好公主,更是不吝惜这些,” “只是苦了那钟少夫人,在钟家素来不得脸,据说也是极好音律的,想必很是喜爱那本孤本曲谱,却还是留不住,当初也是如此,钟家得了一把前朝流传下来的名琴,也在她手里,宁月提了一嘴,钟家直接送了来。” 姜明熙诧异:“还有这事儿?” 阙氏点头:“是啊,所以说那钟少夫人可怜,一再不被婆家当回事。” 姜明熙一脸的同情唏嘘:“那我更得把曲谱还回去给她了,一次两次的,总被郑家人夺了她的心头好,若是因此招来了钟少夫人的怨怼,总归也是不妥的,她到底是钟家未来的女主人。” 阙氏摇了摇头道:“公主怕是高看了她,钟家可没把她当未来的女主人,说来也可惜,明明出身不低的侯府嫡女,愣是被逼着嫁进钟家,嫁的还是个宠妾灭妻的,如今钟家上下,可没人把她当回事,倒是一个妾室骑在她头上了,我看啊,她怕是也活不长的。” 见姜明熙侧目意外,好像还来了兴趣,阙氏便也随口说了那位钟少夫人的事情。 钟少夫人叫杜淼,其实也是郑大夫人杜氏的娘家侄女,只是是堂侄女。 杜淼本是侯爵嫡女,因为父母早逝,杜家的侯爵之位被杜氏的兄长得了,杜淼地位一落千丈,成了寄人篱下的孤女。 这点,倒是和姜明熙同病相怜了。 杜淼如履薄冰的长到了及笄,恰逢当时钟家少主也到了娶亲的时候,钟家想娶一个郑家女,郑家想要更好的拿捏钟家,可郑家当时没有适婚的的女子,郑大夫人便将目光放在了娘家这个侄女身上。 于是,她就被嫁给了钟家少主,身不由己,犹如浮萍。 她进了钟家后,因为杜家的暗示,钟家没有多把她当回事,钟夫人还选了一个表侄女给儿子做贵妾,生生压在了杜淼头上。 杜淼没出嫁前在杜家举步维艰,嫁了人在钟家也是夹缝求存。 是挺可怜的。 姜明熙听着阙氏说的这些,再根据杜家对杜淼的态度,总觉得有些怪异。 就像……皇帝对她的把控一样。 只怕杜淼父母的死,杜家侯爵易位,不简单吧。 或许,这位钟少夫人杜淼,可以为她所用! 姜明熙若有所思片刻,问阙氏:“三婶为何说,她怕是活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