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 幸运开端 “哎——”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床上的被子包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迅速将闹铃关掉。 橙粉色的被子包像一只圆滚滚的饱满包子,一下子撕开了暄软的包子皮,露出里面的“馅料”来。 金棕色头发乱糟糟摊在床垫上,穿着毛绒绒的考拉睡衣的青年蜷缩着,暴露在自己强行掀开被子后寒凉的空气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双眼睛半睁半闭,细密的长睫毛遮掩着,看起来好似还未全然清醒过来,仍旧迷迷糊糊的。 “哎——” “今天是个好日子——”伸手再次关掉闹铃。 青年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 软软的床垫被坐出一个凹陷。 青年抱膝坐在床上,白皙的侧脸搭在穿着毛绒睡裤的膝盖上,盯着床头小柜子上的手机。 过了一小会儿—— “哎——”手机屏幕亮起。 他迅速伸出手指划掉了早晨最后一个闹铃。 两条长腿垂下,光脚一踩,穿进床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毛绒棉拖鞋。 起身几步打开房门,走出房间顺手带上门,来到卫生间。 “啪嗒。”橙黄色暖融融的浴霸灯亮起。 伸手从旁边墙上架子里取下洗脸盆放进台盆,顺手打开冷热两个水龙头。 两道水柱汇聚在脸盆中。 关上水龙头,一根手指如蜻蜓点水,试探水温。 而后便用这盆温度适中的清水洗漱一番。 用干净的毛巾擦拭掉脸上的水后,菲利克斯已然精神多了。 菲利克斯看向面前镜子中的自己,努力睁大眼睛。 一张白皙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有点呆呆的。 可那双金灿灿的眼瞳好似两颗璀璨的星辰。 一架看似平平无奇的眼镜落到鼻梁上。惊人的样貌好似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纱,不再令人瞩目。 引人注意的反而成了那头凌乱的金棕色头发。 但是这个很好解决。 菲利克斯猛一阵摇晃脑袋,甩动头发。而后停下,十指插入发中,一顺到底。 再看向镜中——脑袋上那头金棕色头发柔顺蓬松,只有发梢有点翘起。 完工。 满意点头。 菲利克斯回房换下考拉毛绒睡衣,穿上一层一层又一层,最后从衣架上取下红色格子围巾绕在脖颈上。 他背着装满东西的背包出了房间,路过厨房的时候脚步一顿,想到昨晚已经提前往背包里装入的袋装干面包、巧克力和矿泉水,便打消了跨入这个不可轻易进入之地的念头,就此走出了这个合租的房子。 今天他与好友约好了,要到玛丽街区去讨论出版社的回函。这时候也已经到他计划好的出门时刻。他出门总要特意提早一些时间,以防路上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耽误他准时抵达约定地点——虽然一般不会碰上意外,但是有备无患嘛。 街面上寒风阵阵,路边的行人们都裹紧了毛呢大衣或羽绒服。 菲利克斯没有私家车,也没有选择等待公共交通工具。至于打车,这项消费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超预算……好吧,真实原因其实是他晕车,非常晕。 所以通常较短途的出行方式,他选择——迈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在风中奔跑起来。 一路的风托举起他的大衣下摆。 少年们打着车铃踩着自行车快速擦身经过,空气中留下几声嘻嘻哈哈的笑闹。 头顶上传来一群羽翅拍打的声音。 菲利克斯在人行道上奔跑,抬起一只手挥动,与路过的那些店铺里的老板与店员们打招呼。他们也都眼熟这个新搬来附近的青年了,微笑着挥动手臂,或是对他点头致意。 到路口等待通行灯的时候,菲利克斯突然发现路边花坛里已经长出花苞,花苞鲜艳的颜色在满是绿意的花坛中尤为显眼。他于是凑近过去细瞧。 只是刚走过去两步,身后原先所处的那个位置传来一身恼火的骂骂咧咧:“这是什么……鸟屎!噢,真恶心,该死的!” 嗯哼,真是个可怜的倒霉蛋。 菲利克斯心头闪过对那个被天降之物青睐的“幸运儿”的怜悯,旋即靠近花坛。 花坛里那个醒目的小花苞形状圆润可爱,颜色鲜嫩明丽,令人不由联想到来日绽放之时,花瓣的柔嫩,花香的轻盈,花蜜的甘甜。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个小小的花苞。 倘若此时就将这颗小花苞摘下来吃进嘴里,会不会在唇齿咀嚼的瞬间早早品尝到那丝甜蜜呢? 思绪好似有些涣散了。 唔……得尽快补充些能量啊。 咦?花坛的草丛掩映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菲利克斯拨开草叶,从里面捡起一枚刻着字的光滑鹅卵石。 这显然并非是花坛里原有的东西,上面刻痕生涩,刻的是一个女士的名字。 通行灯亮起,等候的人群开始通过马路。菲利克斯将鹅卵石放进口袋里,跟着其他行人一起路过停留等候的各色车辆。 迎面而来的人里有个神情焦急忧虑的女士,挎着鼓鼓囊囊的超市购物袋,目光在四下的地面上搜寻着什么。 一双男人的手伸到她低垂的视野里,摊开的手心里,一枚光滑的鹅卵石静静躺着。 女士眼前一亮。 菲利克斯目送喜极而泣、感激不已的失主离去的背影,看向手中被强行塞过来的谢礼——一份甜甜圈。 正是他当前急需的高热量食物! 还能比巧克力多些饱腹感。 Lucky~ 他往边上小巷子里进去,希望能够穿过小巷子找到一个可以稍作休息的地方,以便他不致在大马路上有些失礼地大张嘴巴咬甜甜圈。 穿过灰白色石砖砌成的长巷,来到一条小街,这里竟然正好有一家新开张的甜品店。店门口摆着开业活动广告牌。 透过玻璃往里看,甜品店里正在选购的顾客并不多,显然新开张的这家甜品店还没什么名气。 菲利克斯眼镜后的那双眼缓缓睁大,深深吸气后屏住,上半身往前面的玻璃上一趴,脸颊紧贴着玻璃,目光牢牢锁住甜品店中那个恰好瞧见的熟悉身影。 . 面包,蛋糕,可可,白砂糖,奶油,柑橘,蜂蜜,草莓…… 空气中萦绕着香甜的气味,令身处此间的顾客心情不由自主轻松愉悦起来。 甜品,蕴藏着能够让人幸福起来的神奇魔法。 坐在无人叨扰的新开张小店里,米色的小桌上摆开琳琅小碟,一壶温热的锡兰红茶散发着柑桔香。 何等的惬意。 莎士比亚此刻正独自一人享受这安宁祥和的片刻。 今日的早晨也是美好一天的开端呢。 伸向小碟子中新品甜甜圈的叉子突然停在空中。 莎士比亚忽然又感到头疼了。 “小伍德先生,你又来了。”他深深的叹气好似将整个肺里刚刚才填满的甜品的香气都叹出来了。 菲利克斯一手捏着装甜甜圈的纸袋,一手攥紧背包的带子,走到摆满茶与精致甜品的米色小桌边,面向尊敬之人,再次出声流利背诵重新修改过的创作邀请。 莎士比亚虽然满脸写着无可奈何,却仍然放下手中餐具,直起上半身端坐以给与相对的尊重,仰面直视着这位孜孜不倦对他发表劝言的青年,耐心倾听这次的话语。 等青年背诵完这篇精炼简短、言简意赅的“创作请求”,他才再次委婉而坚决地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 “小伍德先生,年轻人在生理与心理上对爱以及欲有些迷茫,在情\/色方面找些消遣也是正常合理的事情——但成熟的大人们平日里总也有许多要紧事须得应对。小伍德先生快要成年了吧?或许在娱乐之余,也可以开始考虑一下将来了。小伍德先生有什么想要去做的工作吗?” 成熟的前辈对即将跨入成年的青年后辈,难免奉劝几句,希望将人引到“正途”上:“研究员,探究真理的奥秘;农林业,供给生命的能量;公益事业也不错,服务公众也是在成就自我;或者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来一场与大自然的约;还是说,你愿意留在克里斯蒂阁下身边帮忙,为大不列颠贡献一份力……” 菲利克斯却没能将后续的“好言相劝”听入耳中。 这已经是他第五十一次试图劝动莎士比亚进行文学创作了。 但又一次失败使得他短暂地陷入打击。 这次莎士比亚透露出的拒绝原因令他有点心灰意冷——果然还是当前社会风尚的问题。 此时几乎整个欧洲都流行着浮夸享乐的风气,诗文是上层人士才会装模作样欣赏的艺术,是下层人荒淫无耻、庸俗低级的情\/色消遣,剧院是有钱人和交际花爱去的地方。 文学……文学在世人眼中,只是算不得正经事的玩物罢了。 “正经人”谁会愿意在这种“不正经玩意”上耗费时间精力,甚至作为事业来成就自我、寄托愿景呢? 菲利克斯沉浸在沮丧情绪里,恍惚中回忆起自己来到这个奇怪异世界的经历。 文豪都哪去了 十二年前,玛丽街区的玛丽孤儿院。 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从福利院的围墙后传出来。 几个护工坐在围墙下边,一面做着手里的活计,一面也在随时看顾那群不安生的顽皮孩子,以防突发状况时找不到看护者。 “这可真是群皮猴子。”护工希娜叹了口气,手头的针线活却不曾停下,“真不知道天底下小孩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可以从早到晚一整天都不停下。” 护工玛琪低垂着脑袋,在一个破洞上巧妙地绣出一个黄色太阳的图案,这份巧思显得破旧的衣服一下子精贵了许多。她随口问道:“希娜,你家小崽子还是那么有活力吗?这都一个月了,你那笨拙的丈夫还没学会如何应付小崽子吗?” 护工希娜道:“别说一个月了!我在聘入这里前,提前两周就试着让他接手,可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哄孩童。小艾米害怕哭闹的时候,他简直就如同一头笨头笨脑的蠢羊,手足无措、毫无应对办法。别说一个月了!就是再给他两个月时间,他都不一定能学会哄小艾米入睡!” “那你怎么放心得下他们?”护工贝蒂抬抬眼皮,一双棕褐色的眼珠子往希娜的方向转动了一下。 “希娜肯定也是放心不下的。可那又能如何呢?我们总也得出来找份活计做的,这两年听广播里说各国之间局势不太好,经济不景气,单靠男人一个人出去做工,想要养活一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护工莉莉总是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总是能共情别人的苦楚。 护工希娜扯了扯嘴角,努力表现出不甚在意的样子,不想再谈家里头的烦恼,仰起头用手揉捏后脖颈缓解僵硬,突然瞧见边上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的孩子,一下子找到可以转移的话题:“要是我的小艾米能学学我们乖巧的小菲尔就好了。” 在福利院里,小菲利克斯是个令人怜爱的乖孩子,不哭不闹,从不无理取闹,也不惹是生非,甚至与大他一些的孩子呆在一处时,也会谦让几分。除了有个令人费解的查不清的怪病,他实在很让护工们放心。 “多省心的好孩子啊!”大家都这样夸赞道。 “——可惜有个怪病。”大家都这样为他感到惋惜。 每每有好心人看中了他要收养他,都会得知这小天使身上最大的缺憾。菲利克斯的身体总时不时会出状况,说话做事的时候,或者只是走到一个新地方,都会突然感到眩晕,甚至昏迷倒下——而这个怪病,去社区医院几次都未能够查出来。许多收养人即使在开始时心动于这个棕发棕眼的小男孩漂亮乖巧的外表,也会因为被如实告知的怪病而遗憾退却,转而去选择其他更为健康的孩子。 福利院众人都因此更加怜惜小菲利克斯。 但他自己好似并不自怨自艾,仍然像朵小太阳花,安静而明媚。 小菲利克斯此刻正抱着他那本已经磨出夸张毛边的心爱小本子,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既不出声吵嚷打断护工们的谈话,也不发出什么穿耳的大动静磨砺护工们的神经。他坐在凳子上的时候,就连那两条略有些悬空的小短腿都是不随便晃动的。他一边旁听几个护工闲话家常,一边短小的手指抓握着笔一笔一划记下些什么。 护工们以前偶尔也瞧见过那册小本子上笨拙的各种词汇,有些好像还拼写错了。小菲利克斯过段时间就抱着小本子到处请教,修改错误。 护工希娜越看省心乖巧、漂亮可爱的小菲利克斯,就越是心头软软,真想放下手头的活计,走过去好好摸摸他柔顺蓬松的棕色头发,再亲亲那双迷蒙的棕色大眼睛。 护工玛琪正巧坐得靠近小菲利克斯些,居高临下扫了眼,便瞧见这小孩本子上这回还用单词断断续续写了几个句子,就笑他说:“你记这些故事做什么?难不成以后要去写?” “可不好乱说,小心别带坏他。”护工贝蒂不赞同地出声制止玛琪逗弄小孩的言语,“那些个里头写的都是什么呀,污言秽语。别说小孩子不该看,正经人都不沾手的!” “好啦,好啦。可别吵起来哦。小菲利克斯可还在边上看着我们呐!”护工莉莉打圆场道,“小菲利克斯这么乖巧懂事,还沉静,将来说不定能进哪个研究所,赚好高的工资呢!” 小菲利克斯迷蒙的棕色大眼睛里透露出茫然与疑惑,好似还没能完全听懂成年人们的话语,或许是没听懂某个小孩们不怎么接触得到的词组,或许是没理解大人们所说某件事物的涵义。 . 书店的空气里弥漫着光中游舞的悬尘,以及纸张与油墨的特殊香味。 小小的孩童身影出现在书架间,还没有书架高。 他迈着小短腿,仰着小脑袋转来转去扫视两侧书架上摆放的书籍。 书架上陈列的书籍装帧设计简约质朴,封面上要么是简单的颜色配色,要么是一些公式,要么是如动植物、医药、天文望远镜等某些事物的图片,一看就是功能偏向明确的某些领域的专业著作,以及一些专业知识普及读物例如百科全书,还有部分实用类大众书比如菜谱。 在几个大大的书架间来回转悠几圈,也没找到文艺类书籍放在哪里。 小菲利克斯放弃了自行寻找的想法。 柜台处,店员正托着腮发呆,忽然发现柜台下举起一只小手,还挥了挥。 店员站起来,上半身略一前倾,便瞧见被高高的柜台挡住的小孩,棕发棕眼,穿着简单陈旧但干净整洁。 “这位小先生,需要我帮忙些什么吗?” 小孩眨巴眨巴大眼睛,展露一个乖巧的微笑:“请问,讲故事的书在哪里能找到呢?” 讲故事的书? 该不会是说的那些吧? 店员再三打量这个看似天真乖顺的孩童,怎么也想不到他小小年龄就要去找那些“不正经”的书看。 “那个啊……”店员支支吾吾想要阻止,“那些东西小孩可看不懂……” 小孩眨巴眨巴大眼睛,纯然无邪的脸上毫无成年人世界的污糟龌龊:“是帮大人买的!” “噢、噢帮别人买的啊。”店员抬头四下看看,书架之间确实有几个成年人在转悠,但也说不定是那个大人这次没来,托这小孩帮忙带。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绕出柜台,对小孩“嘘”了一声,示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店员满怀即将玷污纯洁孩童的不安,以及对那个叫小孩带不正经书的不靠谱大人的谴责,领着小孩躲过众人视线一路在书架间绕来绕去,最后转到一处隐蔽的小门,闪进去是个小仓库的样子。 “啪嗒!”店员按开墙壁上的开关,头顶的小灯瞬间亮起。 “喏,都摆这了。你家大人叫你帮忙买哪一本?” 《蔷薇女爵》、《花园里的密会》、《美丽少年的初吻》、《月下情歌》…… 小菲利克斯看着眼前这个拥挤狭小的角落里摆开的那些花花绿绿、多是美丽女子或漂亮少男的封面,陷入沉默。 . 小菲利克斯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年了,起初由于婴幼儿的大脑未能发育完全,头两三年他还没能记起前生穿越前的记忆。直到他失去今生的母亲伍德小姐,巨大的刺激打开了某个记忆箱子,他才终于重拾前生的记忆。 他前生的那个世界又安宁又美好,也可能是因为他当时是个东方大国的小康公民,才不用为和平等生存问题烦忧。只是命运的捉弄使然,他卒于病魔的袭扰,美好人生还未全然展开,就终止于大学生涯。 他前生也是个喜欢看书的人,准确地来说,是喜欢新鲜有趣的故事。 所以他前世除了看,还喜欢看漫画、动漫、影视剧,甚至有些游戏的剧情,他也很喜欢。 只是他没想到,来到这个异世界后,成为一个“外国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喜欢故事的小爱好都受到了巨大打击。 前生的那个世界,虽然社会上对动漫、影视、游戏等作品的感官一般,并不认为是正经东西,可也都有各自完善产业以出产不错的娱乐艺术。即使“成熟的人们”并不把这些“消遣玩意”当做正事,认为都是小孩玩的东西,可对这些领域里有所成就的相关从业者的态度也还是认可的。 文学,那就更不用说了。 第一大艺术,与哲学、宗教、法律、政治并驾于社会建筑上层,体裁分类有诗歌、、散文、童话、寓言……以文字的力量记录过去,描述现在,构想将来。以一个个文字、词汇、语句构造出千变万化的世界。以留存在各样载体上的文字跨越时间与空间,承载书写者的意志,搭建起与后来者的思想桥梁,联通心灵。 文学的价值,无可否认。 文学的地位,毋庸置疑。 可在这里,在这个奇怪的异世界,明明已经发展了许多年,看科技水平差不多也是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时期的样子,文坛却潦倒不堪。 戏剧、文学等艺术在此时竟然如此式微。 这个异世界因此显得尤其怪异扭曲。 菲利克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文学”竟然能沦落到前生“二次元”的社会地位那般。 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些举世闻名的文豪大诗人、大作家们呢? . 玛丽孤儿院。 “小点声。”无人在内的宿舍,门被轻轻打开,几个大孩子蹑手蹑脚钻进宿舍里来。 走在最后那个大孩子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兴奋地搓搓手:“藏在哪里了?听人说那东西可带劲了,只有大人才许看的!” 另外几个大孩子已经直奔床铺的位置去了。 “我敢打赌,肯定藏在这里!嘿嘿……欸?怎么没有?” 枕头下——没有。 被子里——没有。 床板上——也没有。 床靠墙的缝隙里——更没有。 钻进床底下——还是没找到。 …… 几个大孩子里里外外摸索过那张床铺,可无论如何也没没找到传闻中“那种”书籍。 “这还有他的柜子,说不定在这里面!” 他们又去翻找柜子。 宿舍门突然打开。 “你们想找什么?” 正好伸手打开柜子的大孩子们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一回头,哎呀——翻人东西被正主逮了个正着。 可他们一点也不慌乱。 “喂,小鬼!听说你得了个叫‘’的好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伙瞧眼嘛。”面对年岁更小的菲利克斯,这几个大孩子别说人数,光是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比他高上一截,根本不把这小孩可能会有气愤恼怒放在心上。几个大孩子反而还冲他挤眉弄眼,叫他把拿出来给大家过过瘾。 “我没有买。”小菲利克斯轻轻叹了口气,最后他的确没有选择那些“小孩子不能看”的,而是——他越过几个大孩子,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不太厚实的书。书的封面上印着一颗地球。 他扬扬手中的书:“我选的奖励礼物是这本百科,地理与生物相关的百科类书籍。” “地理?”一个大孩子重复了一遍这个闻所未闻的陌生单词。 “生物?”另一个大孩子茫然问道,“生物是什么?” 小菲利克斯将那本百科立起来靠在柜子上,翻开书页,手指在上面的图文上划过,给大孩子们介绍里面记录的北极熊、南极企鹅、沙漠狐、悬崖上轻盈跳跃的岩羊、雨林中沉默厮杀的植物、形态各异的奇怪真菌…… 大孩子们你挤我我挤你地争着伸头往柜子上看去:“这个就是大海啊!上次威廉说他见过码头,有好多船,去大海的!” “大海里有这种大鱼?有多大?比先前杰克大叔带回来的那条鱼还要大吗?” 小菲利克斯思索了一番如何让他们更容易理解那个巨大的概念:“唔——只要一条鲸,就可以让整个孤儿院所有人一起,顿顿都吃鱼肉,吃上好久好久,或许要两三年才吃完。” 大孩子们惊讶地张大嘴巴:“哇——” 以往难以想象的、充斥着各种新奇事物的广袤世界向他们打开大门,他们就此往外探出小小的脑袋好奇张望,见识到一个比孤儿院还要更大、比玛丽街区还要更大、比他们听说的这个名叫英格兰的国家还要大得多的——“世界”。 小菲利克斯发现大孩子们从此很期待他为大家讲述那些新鲜事物。有时候小菲利克斯将他曾经听过的笑话、前生记下的有趣典故说给他们听,他们也接受良好。他们从“神奇的”小菲利克斯这里听得那些奇妙的事物,还会得意洋洋到别的孩子面前炫耀,手舞足蹈地描绘幻想中那条“比整个孤儿院还要大的神秘大鱼”,而后收获许多惊叹与佩服。 护工们都发觉近来那些顽皮的大孩子们不爱闹腾了,再也不总想着惹是生非,追逐打闹弄得浑身狼狈的情况都减少了许多。 这莫非是真主显灵了吗?那群皮猴子竟然也有安分的一天! 留意之下,大人们轻而易举发现了孩子们的“秘密新活动”——聚起来听小菲利克斯讲故事。 大孩子们与新加入的几个小孩子们都听得聚精会神,一双双灵动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本翻开的“百科”,或者盯着小菲利克斯的脸,竖起耳朵仔细听。偶尔有谁焦急地高高举起手打断小菲利克斯的讲述,询问小菲利克斯刚刚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刚刚他说的那件事情又是怎么才能理解。 好在小菲利克斯的英语词汇量目前也不大,讲故事的时候很少用到超出他能力的词汇。孩子们理解起这些较为简单的词句组成的故事,相对成年人那些充满“高阶词汇”与“俚语”的英语故事要容易许多。 护工阿姨们躲起来旁听了几个小故事,确定了这些小故事的“纯洁无害”才走出来。 “我说呢,你们怎么突然改性了!一个个的,都从小猴子,变得和小菲尔一样体贴乖巧、讨人喜欢了。” 眼见私下“秘密集会”被抓个正着的的孩子们紧张起来,慌乱的神情一览无余,护工莉莉上前安抚地轻轻揉搓一个大孩子的发顶。 护工玛琪看到那边还站在柜子前抱着书的小孩,忍不住夸赞道:“瞧瞧!我们的小菲尔多么聪明,还为我们帮大忙了!”说着,她便走过去一把将小孩拖着屁股抱起来,狠狠亲了口睁大迷蒙棕眼睛的小天使。 小菲利克斯只觉得脸上烧烧的,推拒护工阿姨太过亲密的热情。 大家看他羞涩不好意思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小菲利克斯终于逃开护工阿姨的疼爱,被放下来站到地上,就听见护工希娜的声音道:“我可真想将小菲尔带回家。哎,怎么市面上就没有小菲尔讲述的这些故事呢?倘若书店里有卖这样干净简单的故事书就好了,这样说不定,我家那个愚笨的丈夫就能读一读故事,把我的小艾米哄好了。” 儿童故事书? 唔……如果希娜阿姨需要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将讲过的简单小故事整理成书,让希娜阿姨放心小艾米。 小菲利克斯在这个瞬间起了写书的念头。 突然眼前一花,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似乎听到护工阿姨与孩子们的惊呼声。 沉沉的黑幕覆盖起他的世界。 下一刻,他便什么也不知晓了。 . 不多时,几个身份神秘的人物敲响孤儿院的大门。 “钟塔侍从来此办事,请此处负责人即刻到此面见。” 他们很快离去,带走了某个陷入深度昏迷的孩子。 “院长,他们是谁?” “嘘!噤声。那些人可不是我们能够随意招惹的。这数十年来伦敦有个传闻,传闻中,有一群人隶属于大不列颠政府某个神秘的部门——他们都有着神奇的力量。” 那是——异能! 出书与戏剧 玛丽街区。 创办数十年的玛丽孤儿院正坐落在此地。从孤儿院铁条接成的大门的漏空处往里投去视线,可以看到里面那座锈蚀斑斑的双层大房子。时光与四季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今天上午的天气还可以,有些云,但没有下雨。所以路过孤儿院的行人刚好还能听到从围墙里传过来的大声朗诵声。那是年龄大点的孩子们在室外借着自然光上课——这样做比起在光线不足的室内上课要节省一笔开灯的电费开支。 背着包的菲利克斯站在孤儿院大门口,抬手敲敲铁质的大门,发出两声金属的嗡鸣。 等候来人期间,他下意识揉了揉吃饱的肚子,没控制住打了个饱嗝,连忙捂住嘴。 刚刚在甜品店里的时候,莎士比亚男爵先生虽然再一次拒绝了他的真诚的创作邀请,却留意到他手上还拿着没来及吃的早餐,关切地邀请他坐下一同享用早点。 菲利克斯起初感谢了男爵先生的好意,却只打算就着自己的甜甜圈和袋装干面包,搭配男爵先生点的那壶红茶,快速解决早餐问题。 后来莎士比亚先生就以一桌的甜点数量众多、独自一人难以解决的理由哄得菲利克斯信以为真,高高兴兴“助人为乐”,吃掉了四分之一的量。 实际上甜甜圈加上自己准备的袋装干面包已经足够填满菲利克斯的肚子,所以现在,显而易见地,他吃撑了。 因为缺少能量而欠佳的精神现在是好起来了,可胃却在少见的负重前行。 “要是被克里斯蒂老师知道我这次的鲁莽与不知克制——可就糟糕了。”菲利克斯感到羞愧。 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哪怕在一众孩童扯着嗓子朗诵的大声量背景下,也是如此清晰。 大房子的木门打开。 透过大铁门的空隙,可见一个极其高挑的身影从大房子里跨出来,往大铁门这边走来:“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迟到了。你,从来提前出发、早早到达目的地的菲利克斯·伍德,竟然有一天突然迟到!我甚至都在考虑起稿写个《伍德先生出事故的一百种可能性》了。” 大铁门“嘎吱”一声开启,那人从里面跨出。 菲利克斯为了不太过明显地仰头看人,下意识后退几步,让出些距离:“娜斯佳,我没有出事。” 娜斯佳“哈”了一声。 菲利克斯没能领会这声“哈”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因为她脖子以上的部分都被遮挡起来了——被一个粉色小香猪的头套挡住了。 菲利克斯被教导与人对话时要直视对方双眼以示尊重,可这个粉色小香猪头套上画的眼睛,与头套上真正给人眼睛的视窗开口猪猪鼻孔位置不一致。他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时显得非常无措,直到他询问过佩戴头套者——娜斯佳的意见后,才将视线落点定位到猪猪的眼睛处。 菲利克斯:“娜斯佳,出版社的回函带来了吗?” 娜斯佳的大长腿一两个大跨步就到了他跟前,长而有力的胳膊往他臂膀处一揽,另一只手上举起一个信封扬了扬:“在这呢。走走走,先进去再说。” 菲利克斯被那条钢筋一般力道的手臂牢牢箍住,随之走进孤儿院。 大房子里,面孔熟悉的小崽子们到处都是,有的肩上绑着一条被单充当披风,昂首挺胸,有的脑袋上垂下一条毛巾充当长发,身姿袅娜,还有的手上挥舞着捡来的短树枝,就像在挥舞一柄真正的宝剑。 娜斯佳拉着菲利克斯穿过这群兴致勃勃、认真“锻炼演技”的小孩们。 “欸、稍等一下!”菲利克斯突然喊出娜斯佳,指着那个骑在另一个小孩背上的家伙,“他这是在演什么?” 娜斯佳扫了那边一眼,不慎在意地挥挥手:“练习骑马的感觉,他们觉得先前骑在长凳上的感觉不太对。或许因为长凳不能动吧。” 菲利克斯略作思索:“回头给他们带个木马回来怎么样?能够前后摇晃的那种,算不算能动?” “可以考虑。但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快来看看你的出版社回函!” “噢,好的。”菲利克斯乖顺应答。 . 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只有菲利克斯与娜斯佳两人,显得比外面安静许多。 他们两个各自收拾出一个装杂物的箱子坐下。 拆开的信封搁在堆叠起来充当桌子的杂物箱上面。 菲利克斯将出版社的回信来来回回仔细看了好几遍,才将信递给娜斯佳。 娜斯佳接过信纸,扫了两眼:“额……‘不太符合当前市场潮流’,‘投入较大,而回本速度较缓慢’,‘前景未知的冒险之举’,这是婉拒的意思吧?他们也不看好这本?” 菲利克斯眼睛后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好像黯淡了些许,嘟囔道:“前面试过的几个出版社也拒绝我了。他们居然说我的面向的读者群体就是错误的,而我这个昏头昏脑的作者应该先给我的故事里添加上‘最最重要’的‘爱情碰撞’。” “哈!”娜斯佳讥讽的声音自粉色小香猪头套下传出,“‘爱情碰撞’?不就是香\/艳情\/色么?就非得只面向那群低俗的家伙吗!不写那种东西的故事还没人看了?” “别生气,娜斯佳。也别太过贬低那些的受众……唔,情\/色就好像花生面包酱,或是东方人喜欢的腌制小菜,不像主食、肉与蔬果那样有着人体不可缺失的必要营养,却是一种味道十分不错的调剂品。”菲利克斯将那张信纸取回重新叠好,原封原样塞回信封里,装进自己带来的背包,等回去后他就把这封信与其他出版社的信放到一处。 “他们为什么非得吃那点调剂品,反而将正经食物抛在一边?” “虽然我们不太喜欢那份调剂品,但是它的存在也是毋庸置疑的,人们对此有需求。我只是希望,真正正餐的精神食粮能够摆上广大者的餐桌,哪怕是我们这样平庸小作者端出的‘袋装干面包’,起码也是能给更多人果腹的。” “你说得对,菲尔。”娜斯佳也不再为出版社的拒绝而生气了,“我们不该想着如何将调剂品丢下桌,而是应该想想怎么将更多营养丰富、能量充足的正经精神食粮端上桌。那么你最近‘战果’如何?” 菲利克斯先前信誓旦旦说他在钟塔侍从遇到的大把大把异能者们实际上都是潜在的精神食粮大厨,哪怕能邀请成功一两个,创作出的作品也足以使得当下文坛大震动,由此引发一连串讨论、反思与变革,促成崭新的将来。 虽然娜斯佳并不太清楚异能者怎么和潜在大文豪扯上关系的,但她信任这小子的判断。 “所以你成功了吗,菲尔?克里斯蒂女士,莎士比亚先生,还是另外哪位阁下?你成功邀请到创作者了吗?” 菲利克斯肉眼可见消沉了下去:“还并未成功。老师最近也很忙碌,已经两个月没有召我见面了。莎士比亚先生……这一个月以来,钟塔侍从里的前辈们大多都躲着我了。可能与之前几年的邀请试探比起来,这个月以来我太急躁了。” 娜斯佳往后边堆得高高的杂物上一靠:“那怎么办?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们继续给出版社投稿,还是继续想办法对那群战后就清闲许多的异能者们发创作邀请?” 菲利克斯想了想,说:“既然我的出版书路子暂时走不通,为什么不试试你的道路呢?你更擅长编剧,那我们开办一个剧院怎么样?可以将我的改编成戏剧搬上舞台,将来还可以将舞台上反响不错的戏剧改成出版成书。我们自己宣传自己!” 娜斯佳“啪”地一拍大腿:“好主意哇!那我们的剧院在哪?” 菲利克斯一噎。 即使不考虑投入的大把资金,开办剧院除了最基础的场地问题,还有负责排演戏剧的演员从哪里来,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娜斯佳:“要不你回钟塔侍从办事处问问?” 菲利克斯点点头。 . 钟塔(the Clck Twer),俗称大本钟(Big Ben),位于英国伦敦泰晤士河畔,是联合王国国会大厦威斯敏斯特宫的附属钟塔,是伦敦的标志性建筑。* 钟塔顶上的钟声准点响起,是周遭人们听过上百年不变的熟悉曲调。这百多年来,甚至有许多人在钟声里出生,又在钟声里长辞。 而平静生活在日常琐事里的人们不知道的是,这座巨大的钟楼高塔中,竟然有着英国官方异能部门钟塔侍从所在地。 今日轮班做“前台”的是狄更斯。 他刚刚用带来的简易三明治解决掉午餐问题,收拾好掉落的残渣碎屑,正在等待水烧开,好泡壶茶享用。 这种时候却突然有人上门来,狄更斯只好无奈放下空茶壶,坐到办事柜台后面拿起笔准备记录:“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 “中午好,狄更斯先生。不是游客,是我。” 然而熟悉的声线给狄更斯带来的不是放松,而是惊恐。 “小菲尔,我真的没有什么‘写作天赋’,最近也没有发现什么‘创作灵感’。你、你别难过!你别着急。再过段时间,等我……额、等我去外国出差一趟回来,说不定到时候能有什么启发呢。” 狄更斯其实很喜欢这个性格单纯、礼貌乖巧的未成年小弟弟,他早年还经常来陪伴这个可怜的孤儿,但是近来菲利克斯或许是到了青年人叛逆的年纪,想法奇怪而执拗,异想天开请求钟塔侍从里的前辈们在“闲暇之余”“发挥创作天赋”来“写作”。 可都是什么人看的啊! 他们一个个有头有脸有正经工作要忙碌经营的成熟大人,哪里会同意这么无理取闹、异想天开的请求。 狄更斯心疼小菲尔总是惨遭干脆利落的拒绝,就不忍自己也太冷酷明确地吐露拒绝的话语。 好在对面身姿挺拔的青年人终于也是成长了,失落的神情在他脸上没有停留多久。他很快收拾好情绪,正色道:“狄更斯先生,这次我不是来邀请你的。我向出版社投稿再一次失败了。于是我和娜斯佳商量,要不就从她更擅长的编剧那边下手,先开一家剧院。这样舞台上的戏剧也可以先行现世,为后续的出书做宣传。以后剧与书相辅相成,情况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开办剧院?”狄更斯讶异道,“你们又想要搞戏剧了?噢,好吧,年轻人,确实思维活跃。”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趁着年轻,多干点荒唐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年少轻狂,多正常。总不好等到老了精力不济了,才拖着老胳膊老腿去尝试当年没敢尝试的事物。那可就有点可惜了。 “那你们想找点帮助是吗?需要什么?” “剧院场地。狄更斯先生能帮忙看看吗?我们刚刚开始尝试,场地不用很大。” 狄更斯用一串小钥匙上的某一支打开柜子右下角的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本厚实的资料簿子。 “剧院场地……再小也小不到哪去呢,总得放得下演员和观众。让我找找……”狄更斯在桌面上将资料簿子摊开,这一本里面都是钟塔侍从名下的各种房产,有的地理位置一般,各种条件也平平,在非战争期间是可以出租、甚至出售给内部人员的。 “唔,这个怎么样?菲尔,你快过来看看。”狄更斯将摊开的资料簿子转了方向,把选出的地点指给菲利克斯看。 地点就在玛丽街区隔壁,距离玛丽孤儿院并不算远。 这个地方有个空置的大仓库,菲利克斯才知道这个大仓库也是钟塔侍从名下的。 他没有问这个大仓库原来是做什么的,反正接下来就该经过改造装修,变成一座小剧院啦! 狄更斯的手肘撑在桌面上,笑着祝愿菲利克斯与娜斯佳的“新事业”顺遂如意:“如果你们的戏剧真的排练好,要演出了,我会去给你们捧场的。” 菲利克斯攥着拳头看狄更斯在簿子上记录下该地址的使用情况变更信息,此刻只觉得心神振奋。 又一个目标立起来了——开剧院! 既然发现当前文坛的乱象与欠缺,那我们也想献出自己这份微薄力量。 既然出版社不认同我们“毫无颜色”的故事,那我们就自己到人们面前宣传这些单纯的故事。 既然不能靠男爵们的伟大作品强行一次性扭转世人对文学的扭曲怪异的印象与观念,那就靠我们自己开始一点点让周围人们改观,从微小的改变起始——星星之火,终有燎原之时! “登记好了。租金到时候记得交到账上。”狄更斯收起资料簿子,锁好柜子抽屉,随口道,“还有什么事吗?” “嗯!谢谢。我还想问问科洛迪先生在不在。”菲利克斯想要为孤儿院的孩子们订购一座可以骑的木马,而意大利派遣而来驻于英国的科罗迪先生正好是个木工爱好者,手艺绝佳。 狄更斯挑眉:“莫非你想要从他哪里寻找演员?偶尔一两次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战争已经结束多年,异能在民间也并非严格完全管控的状况。不过要是想在公众眼前展露异能,还是得注意一下影响的——起码你得编个像样的解释。比如变戏法、变魔术之类的。” 菲利克斯起初听得一头雾水,听着听着眼中异彩连连,听到最后,说道:“只需要有个明面上的合理解释,那么‘高科技’怎么样?一切都是前沿科技的成果。” 狄更斯一愣,大笑起来:“好好好!难怪威尔斯和弗兰肯斯坦都那么喜欢你,你们都喜爱‘科学’啊!” 菲利克斯欢欣的心瞬间停顿了一下。 理智的威尔斯小姐也就罢了,弗兰肯斯坦那个意图把他放在实验台上“研究”的科学疯子还是别“喜欢”他了。他承受不起。 菲利克斯作别了水已经烧开正好可以泡茶的狄更斯先生,去到科罗迪先生的工作室。 . “叩叩叩。”敲门三下。 “请进。”里面传来科罗迪先生的声音。 菲利克斯开门进入房间。 里面到处摆放着木料、做好的木偶、木工器具,刨下来的木屑也散落一地。好似空气中都悬浮着细碎的木屑。 顶上高高的窗户处透进来的日光投射到底下工作台上,那里正坐着个人,俯身在工作台上,哪怕有人来了,也没有从自己的活计里抬起头来看一眼。 “科罗迪先生,中午好。你吃过午饭了吗?”菲利克斯礼貌打招呼。 工作台上的人,伸手捅进边上的木屑堆里,从里面挖出一个失去光泽与清香的苹果,随手甩两下,就塞嘴边“咔嚓”咬下。 科罗迪是个气质沉郁的青年,分明正当大好年华,却早早被肩头沉重的忧郁压得抬不起头来看向青空,整日整日只一味泡在工作室里,将身心一切都投入到木工活计中。他就借此打发漫长而折磨的时光,以应付对祖国的思念与疼痛的爱,以逃避开现实里遮天蔽日般的巨大阴影。 菲利克斯四下扫视,发现能吃的东西好似只有那颗苹果。 那一个苹果足够吃饱吗? “科罗迪先生。”菲利克斯递出背包里为自己常备的高热量巧克力,“我是菲利克斯·伍德。狄更斯先生向我提起过您热爱木工,手艺高超。我想为我从前所在孤儿院的孩子们订一个可以骑可以动的木马,请问可以吗?” 科罗迪听完他的话,才接过那份递过去的巧克力,抬头看过来,一双充满痛苦忧愁、悲悯与怜惜的眼睛看过来:“来吧。跟我详细说说孩子们的木马。” 演员们请就位 “木马的尺寸……木料要选哪种……马的品种是否有偏好……孩子们身高在什么范围内……”科罗迪一手本子一手笔,仔细询问木马制作所需相关讯息,显然对待为孩子们制作木马一事非常认真。 “两周以后来取。”琐碎的各项要点都记录完毕后,科罗迪将本子和笔随手往抽屉里一塞,又俯身到工作台上继续先前未完成的活计了。 过了一阵子,工作室内突然响起一声呼唤: “科罗迪先生。” “你怎么还没走?”科罗迪像是才发现这位客人还未离开。 “科罗迪先生,请问——” “不需要定金!”科罗迪摆摆手,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科罗迪先生,我是想要对您发出邀请——” “不参与任何宴会、沙龙等社交活动,感谢您的邀请!”科罗迪头也没抬,嘴上顺溜的一串回复说得菲利克斯一噎。 菲利克斯深深呼吸,再次酝酿用词,用飞快的语速对工作台上不愿见天日的忘我先生说道:“科罗迪先生,我们想将一本书改变成戏剧,是专门给孩子们写的故事,请问您愿意加入我们并帮助我们一起排演吗?” 趴在工作台上伏案专心做活的科罗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安静了一小会儿,突然一个猛地起身:“什么书?你写那种给孩子们看?!” 那双温柔包容的眼眸现在瞬间变得凌厉非常,射出冰冷的目光好似苏格兰冬天屋檐下滴水冻结而成的长刺,寒冷且尖锐。 菲利克斯当然知道,这又是一位有所误解的先生。 “并不是‘那种’。我写的是天真无邪的儿童故事……你想要看一看吗,科罗迪先生?”菲利克斯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整整齐齐装订好的复印稿件,这也是上午被出版社退回的那份稿件。 科罗迪狐疑地打量他与他手中的稿件,最后接过了那份递过去的所谓“儿童故事”,站在那里就翻开第一页浏览起里面是否出现什么不应当给孩童看到的“特殊情节”。 他一开始翻阅浏览的速度非常快,一目十行,匆匆扫过。随着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弛开来,他快速翻动书页的手也缓慢了下来,甚至看着看着还坐回椅子上继续看,眉眼偶尔挑动一下,好似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新鲜小玩意,兴味十足。 菲利克斯趁着等候科罗迪先生“批阅”期间,在这间单人工作室里转悠起来,不动手触碰,只用眼睛观赏。 好奇地观看边上的木工车床,还有墙上挂着、墙角倚靠着的锯子、刨刀、凿刀、各种型号的锉刀、一些量尺、打磨的砂纸和磨刀石等各样工具。 耳中听着工作台方向传来的偶尔翻页的轻微细响,头顶柔和的日光从顶上的窗玻璃处洒进室内,菲利克斯此刻心情放松而闲适。 他轻手轻脚走到另一侧。这里靠墙安置了个巨大的架子,有整面墙那么大。架子上每一层都摆满了各式各样木制工艺品:荷兰风车磨坊,法国的“埃菲尔铁塔”,一棵不知道什么木料雕刻而成的古木,一套船舵,一架不知怎么塞进玻璃瓶中的木制帆船,两架样式不同的直升飞机,一只不知道是哈士奇还是狼的犬科动物,一颗、额一颗栩栩如生、仿若真人、打磨后漆上油整得反光的木制头颅…… 菲利克斯盯着那颗面容详实的木制头颅,总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忽然一回头看向工作台方向——这雕刻的不就是正在看书的科罗迪先生自己吗! 莫非科罗迪先生当时就在边上摆一面镜子,每日对照着镜子中的自己雕刻这颗头颅? 菲利克斯欣赏过这些木工作品后,对科罗迪先生高超奇巧、精妙绝伦的木工技艺更是叹服,也对有科罗迪先生加入的剧团排演效果更加期待了。 . “醒醒,伍德先生……醒醒……” 菲利克斯从迷蒙的梦境中缓缓苏醒,双眼焦距恢复,看清了眼前唤醒他的人。 “抱歉,科罗迪先生,我睡着了。”菲利克斯一下子从座椅里直起身来。 科罗迪手上还拿着那本复印稿件:“劳你久等。写得不错,伍德先生。” “谢谢!”菲利克斯很高兴难得获得一份来自外界的认可,“科罗迪先生,您同意加入我们了吗?” 科罗迪粗粝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那本复印稿件的封面:“那么伍德先生需要我怎么做,才能够帮到你?” “我还有个发小,她可以帮忙将这个故事改编成剧本,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排演出戏剧给孩子们看了。我们需要你,科罗迪先生。我们还欠缺演员,这都得靠您了,先生。” 科罗迪一个战术后仰,缩着脖子惊恐不已:“我可不会演戏!我怎么能上台当演员?” “可是你就有好多演员啊!”菲利克斯起身向前两步。 科罗迪好似被逼得倒退两步:“什么演员?我一个意大利人,在英国从哪里认识许多演员?!” 菲利克斯激动地急行两步,紧紧抓握住他的一只手:“您还有那好些漂亮可爱的木偶们呀!” 科罗迪慌乱想要挣扎的动作霎时顿住,目光停留在那面陈列满他亲手所做作品的木制工艺品架子。 . 菲利克斯将特意洗过脸才久违地踏出工作间的科罗迪一路带到玛丽街区的隔壁——彼得街区。 科罗迪看着眼前这个里面还堆放了一些不知名杂物的大仓库,无语地看向新出炉的所谓剧院老板:“伍德先生,我们的剧院真的就是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大仓库吗?” 菲利克斯感觉脸上有点发烫,羞愧地低垂下头,不好意思再与这位深感受骗的科罗迪先生对视。 科罗迪沉声道:“你是认真的吧?没有欺骗我吧?” 菲利克斯抬眼望去,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真挚的心:“我们是真心想要做这份事业的!只是这个剧院地点……这个大仓库也是我中午去钟塔请狄更斯先生帮忙找到的合适地点。而后我便立刻去邀请您加入我们剧团了。所以我们才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打理这里。” 科罗迪沉吟半晌,叹了口气,将手边带了一路来的拉杆箱小心放倒在地面上,打开箱子,露出里面挤挤挨挨、大大小小好几个木偶来。 科罗迪将里面这些木偶一个个小心从箱中取出,依次平放在地面上。 菲利克斯好奇地观望过来。 就见科罗迪只是平平常常一次呼吸。 【异能发动——木偶奇遇记!】 原本毫无生命迹象而安静平躺在地面上的木偶人们突然间好似被注入了灵魂,都开始尝试活动起来。 有的先转一转木脑袋,有的先动一动木手指,还有的急性子已经开始尝试抬起一条木腿了。 在菲利克斯惊叹的眼神中,这些木偶们像是很快适应了操控自己的木头身子,活跃欢快地蹦来跳去。直到科罗迪挥动双臂用力拍手,才把这些活泼欢快的木偶们唤回来,乖乖围到科罗迪身前听从主人的吩咐。 科罗迪抬起手臂摇摇指向大仓库里那些堆放的杂物,以及地上的垃圾与尘土:“都来帮忙清理打扫吧,孩子们!” 木偶们得了吩咐指令,一窝蜂冲进大仓库里面,捡垃圾的捡垃圾,合作搬杂物的搬杂物,还有个小机灵钻出大门外从大仓库边上的地上找了些树枝进去扫尘土。 菲利克斯欣喜地对科罗迪先生连连夸赞这些勤快的“好孩子们”,惹来科罗迪啼笑皆非的眼神。 菲利克斯当即去周遭找了个商店,购买回来几份清扫工具,与科罗迪先生一起帮忙加快大仓库(剧院)的清扫进度。 收拾好这个大仓库以后,菲利克斯与科罗迪看着这个显得空旷的大仓库满意多了。 娜斯佳才看到菲利克斯发过去的消息,这时刚好赶来,一出场就以尤其高挑的身高(甚至比菲利克斯与科罗迪两人都高)以及粉色小香猪头套给科罗迪质朴的心灵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深深震撼。 科罗迪的眼中,那个高大的粉色小香猪头套人突然开口,用年轻的女声对他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阿纳斯塔西娅·安德烈耶夫娜·尤里耶娃。” “什、什么?” “你也可以和菲尔一样,喊我娜斯佳。” 科罗迪:“……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娜斯佳小姐。” 菲利克斯为娜斯佳介绍了科罗迪的身份来历,以及恰到好处的神奇异能【木偶奇遇记】。 “……娜斯佳,如果我们想要短时间内尽快将故事排演出来,我们现在还不能立刻指望玛丽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当然孩子们都未来可期——我们当下正需要科罗迪先生带来的这些孩子们充当我们的演员。”菲利克斯向娜斯佳介绍了科罗迪装在超大拉杆箱中带来的木偶们。 在异能的加持下灵动活泼的木偶们排排站,探头探脑看过去,还朝娜斯佳挥挥木手。 娜斯佳:“噢……神来之笔。”朝小木偶们挥挥手。 于是这个还未起名的剧院团队就此开始运转。 改编剧本的时候。 菲利克斯:“娜斯佳,这里为什么要这样改呢?这样让这个小主角把心声说出来,会不会有点奇怪?” 娜斯佳:“总不可能都用旁白来填充。这是舞台上经由演员演出的戏剧,尤其我们还不是歌剧舞剧音乐剧,我们是话剧,没有乐队乐团时时刻刻准备着为此处的剧情、角色的情感心绪配乐——没有!那我们只能改编。” 菲利克斯:“……好的。” 娜斯佳:“不过既然你这个原著作者感觉有问题,那么就请你来帮忙思考一下,小主角此处倘若要说出心声,是否改换用词能够使其更加贴合人物角色设定,或者我们可以考虑在此处为小主角加一个明显的大动作,表现其心中真实所想。” 菲利克斯:“你说得对,娜斯佳!我们的木偶演员们毕竟缺乏脸部表情展现演技。唔,让我想想如何处理这个地方才好……” 布置剧院的时候。 科罗迪比划着木桩高度问两位合作伙伴:“舞台高度到这个位置怎么样?够不够高?再高点?划到这里?” 菲利克斯站在规划成舞台区域的位置比划着:“科罗迪先生,如果我们想要这里有个升降台机关,怎么样?可以做到吗?” 科罗迪盯着他一通比划连带解释,思索半天,道:“可能会有点问题。而且这个位置做升降台机关,难道这个舞台以后只适配当前这一出戏剧吗?我们还得考虑到以后其他的剧,对吧?” 菲利克斯四下看看,在脑海中构建出舞台成型后的样子,以及将来大多戏剧可能涉及升降机关的情况,突然眼前一亮,快走两步,指着靠近舞台背景墙的另一处,眼镜后亮闪闪的金瞳望向科罗迪,兴奋道:“那这个位置怎么样?远景、大场面的对峙情况、展现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等,这个位置都能适用!” 科罗迪一打响指,赞赏地夸了他几句,捞起腰上垂挂的本子和笔记录起菲利克斯的升降台机关提议,以及方才确定下来的舞台高度等详细数据。 排练剧目的时候。 娜斯佳根本不需要喇叭的辅助,大嗓门吼得整个大剧(仓)院(库)里回声阵阵:“你们注意配合他的动作。你抬手,高一点!要表现出激动的情绪,情绪上扬,扬起来!好吧跳也行,那你跳高点……请参考人类的跳跃高度!” 科罗迪摩挲着满是细密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这颗苍天巨树是作为舞台背景画出来,还是我给你们现做一个?森林里,这场戏的桌椅是不是最好得是体现自然风味的?你们觉得木桩凳子如何?山洞?山洞还是找人画出来吧。我画技其实一般,如果你们要求不高……” 菲利克斯苦恼于当前还缺少的那个角色,正在苦思冥想:“美丽纯洁的精灵需要有张超凡脱俗的面孔。科罗迪先生说雕刻也需要有原型,不然他想象不出来。可这个角色当下就想要找到合适的原型有点困难啊……” 娜斯佳再度拔高嗓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重新再过一遍这段戏——” “从哪里找精灵好呢?”菲利克斯喃喃自语。 森林奇遇记·上 经过一段时间早出晚归的努力,这部名为《森林奇遇记》的话剧排演进行到了尾声。 彼得街区这个大仓库而今已经大变样,再不是个空空荡荡的库房了。 现在这里有表面刷过漆显得色泽润亮的舞台,有层层叠叠垂下的厚实幕布。舞台上藏有他们奇思妙想设计出的各样机关。观众区有经过特别设计而成仿照电影院观众席的错位座椅。观众席的顶上天花板都动过许多心思,将其设计成夜晚的天空,夜空中一条由数条灯带组合而成的银河穿行而过,一轮明月悬在银河旁边,那是最大的一盏灯。“银河”灯带以外,也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独立小灯,其中一些还凑成了星座。 除开舞台那一面外,大仓库剧院里其他三面墙暂时没有来得及加上更多设计。于是菲利克斯从义乌网购了一批气球,三人用电动充气机吹了好多气球,用这些五颜六色、各种形态的气球暂时装点起剧院的墙面。 这下一瞧,氛围果然热闹起来。三人都很满意,觉得剧院经由他们的努力,收拾得有模有样了。 经过讨论,剧院名最后定为“幸运”——幸运剧院。 既是祝愿剧院的一切顺利,也体现了剧院老板的名字。 娜斯佳:“‘菲利克斯’在拉丁语中就有快乐、幸运、成功的意思,多适合我们剧院啊!” 于是剧院外的大招牌订做好后高高挂起。菲利克斯也跑了一趟钟塔请托狄更斯先生帮忙为他们的‘幸运剧院’办理各种必要的手续。 幸运剧院外墙上张贴起他们自己设计并打印出的广告海报,用以宣传这家新开张的剧院即将演出的独家剧目。 不善社交的三个“社恐”甚至还为事业献身,克服心理坎坷到街区路口、距离不远的公园里分发过两天广告传单。 可惜的是,人们好像对剧院不太感兴趣,都是敬谢不敏、避而远之的态度。 或许都把他们的剧院也当成那种“午夜剧场”了吧。 定好的演出日来临。 剧院舞台后方的演员准备室里,科罗迪给机关做好检查,又来给木偶演员们的关节上润滑油。灵活的木偶演员们纷纷穿上漂亮而夸张的戏剧服饰。菲利克斯熟练地使用最近现学的化妆技术为木偶演员们一一上妆。娜斯佳绝不肯沾那些化妆品,于是便扛起了灯光师的职责,现下正在调试灯光设备。 与热热闹闹的舞台后方准备室截然相反的是舞台前的观众席,并没有他们预想中许多观众的喧闹场面。 观众席上稀稀拉拉几个身影,衬托得并不算大的剧院里显得那么空旷,冷冷清清。 菲利克斯将视线从舞台前方的观众席区域收回,为做好一切准备的大家鼓劲道:“那是玛丽孤儿院的孩子,他们几个年龄比较大,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就先过来了。一会儿晚些时候,还有好几个孩子会在护工阿姨们的陪同下来这里观看我们的演出。” 科罗迪脸色却不是很好,有些苍白苦涩:“那群孩子们要来也挺好的,我们的演出至少不是一个观众也没有的‘独角戏’。可是……这样的局面恐怕难以有所改变。难道以后也只有我们自己捧场吗?”无法将带有偏见的观众领入剧院,就无法用剧院里演出的戏剧改变那些带有偏见的观众——这就陷入一个死循环了。 粉色小香猪头套里没有传出什么话语。过了一小会儿,她或许是难以忍受颓唐悲观的气氛,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有段时间未联系的电话号码,顺手还点开了通话外放功能。 “嘟——”成功拨通规律的铃声响起。 还没响过几声,电话就被人接起:“你好,这里是美梦剧院。” “马特经理,是我。”娜斯佳直截了当开口说出自己的通话来意,“我现在加入了一个新剧团,已经排演好一出戏剧,是讲述孩童在森林里的奇遇故事。我们剧团能否有机会上美梦的舞台?” 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呼吸声均匀和缓。 这边三人没等多久,就听那位“马特经理”有点失真的声音从手机话筒传出:“尤里耶夫小姐,您的离开真是我们美梦剧院的巨大遗憾。但我们往日相处还是非常愉快的。所以这样的合作,美梦剧院自然是欢迎的。但考虑到贵方剧团初出茅庐,或许经验方面尚且有所欠缺,还请允许我真诚地同您说两句心里话——” “尤里耶夫小姐的编剧水平无可否认,但是这个孩童的天真故事,要如何吸引来早已成熟多年的大人呢?还是说,贵方在期望看到观众席中出现稚嫩的孩童?可恕我直言,我在美梦剧院里工作十数年以来,从未在出入剧院的人群里见过孩童的身影。倘若演出的结果并未如您的预期,贵方如何想呢?” 倘若演出的结果并未如您的预期,贵方如何想呢? 通话已经挂断一会儿了。 三人坐在舞台上台入口处的楼梯上沉默了也有一会儿了。 科罗迪显而易见的灰心丧气。 娜斯佳才不肯就此认输:“乐观点,伙计。这才只是个开始。开端总是会有点困难,这很正常。我们还有将来!迟早有一天,我们幸运剧院会获得认可,让人们认识到我们的不同!” 科罗迪仰头捂着脸,没有回应她的话。 菲利克斯看着那边耷拉着脑袋的木偶们,郑重说道:“我有个主意。” . 天光已经黯淡下来。 晚饭后,艾米牵着小妹妹茜茜奶呼呼的小肉手,在公园的小道上散步。 夜晚来临,公园里的小道上有结伴同行的大人,长椅上坐着相互依偎的情侣,偶尔有牵着狗绳小跑经过的人,还有领着小孩出来放松散步的一家子。 吹着凉风慢悠悠散着步,艾米有些遗憾的看向彼得街区的方向,对小妹妹茜茜说:“妈妈说菲尔哥哥开的那家剧院今天开张,玛丽孤儿院的孩子去的话,都可以免费。可惜妈妈不好意思问菲尔哥哥,能不能也给我们分两张剧院的演出门票。” 茜茜才过完三岁生日,听到姐姐提起一个耳熟的人名,立刻兴奋地挥舞起另一只没有被牵住的手,仰起红扑扑的小脸蛋兴奋道:“菲尔哥哥!故事,听故事!” 艾米俯身亲亲妹妹的小脸蛋:“对,是会讲好多神奇故事的菲尔哥哥。听妈妈说他今天要讲个森林里的故事。” 茜茜真的很喜欢那个会讲很多故事的菲尔哥哥,茜茜也很喜欢姐姐艾米。艾米去孤儿院帮忙的时候会记下菲尔哥哥讲过的故事。茜茜不能跟妈妈一起去孤儿院的时候,艾米回来后会给茜茜讲故事听。 菲尔哥哥又要讲故事了,可是茜茜去不了。 茜茜很想去,可是姐姐艾米也很想去,艾米也没能够去。 茜茜吸了吸鼻子,眼睛水汪汪的。 艾米弯腰将茜茜抱起来,好在14岁的大孩子抱一个3岁的小孩子,只抱一会儿,还是可以坚持住的。 “哇——”趴在姐姐肩头的茜茜突然发出一声惊叹。 周围的人也似乎看到了什么奇异的事物,都朝向一个方位,指指点点,赞叹声不绝于耳。 艾米被引得侧身回头,也看到夜幕下那道冲天而起的光柱。 周围好奇的人们都陆续被吸引,往那个方向走去,想看看那道光柱的位置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米也抱着茜茜往那个方向走去。 而后他们就发现,那道光柱的位置就在公园里的一个角落,那道光柱是一根巨大、极其高的冰柱,冰柱底下朝上打着光。 当他们来到这里就会发现,显眼的光柱不再引人瞩目。 这处公园的一角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变样了。还用绳子将这个角落的区域围起,隔出一片区域。显眼的告示牌上荧光字样写着:耐心观赏,请勿入内。 带着小妹妹茜茜来到这里的艾米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梦幻般的景象。 这是一片神秘而奇异的森林。 郁郁葱葱的苍翠树木林立,树干与树枝上缠绕垂落条条藤蔓。树下的灌木丛顶上开着各色小花。星星点点的萤火在林间游舞。 “哼!我再也不理他了。哼,我再也不同他说话啦!”森林里树木间出现一个身影,大声念叨着重复话语。 距离近一些了,围观群众才瞧见那个小女孩头戴红色大帽子,身穿漂亮的红色小裙子,小红鞋踩在地面的叶子上,轻快又稳当。 小女孩在森林里跑跑跳跳,气急了还给经过的树干上踹一脚。她大声道:“艾希是世界上最可恶的哥哥,艾希是世界上最惹人生气的大傻瓜!” 拦截区域外围观的人们不知所以。 有人犹疑道:“那个小女孩怎么闯进去了?工作人员在哪里,怎么不去拦一下?” 小孩子们注意的点却不在那里。 茜茜贴着姐姐站着,含着手指头含糊地说:“艾希是坏哥哥!” 艾米摸摸妹妹的头顶:“说不定只是她和她的艾希哥哥吵架了,生气了,才这样说的。” 茜茜疑惑:“为什么吵架?” 森林里的小女孩接下来的话语回答了小茜茜的疑惑:“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艾玛。有别的坏孩子欺负艾希,艾玛都会冲上去把坏孩子打倒!没有人可以欺负艾玛的哥哥!可是艾希,艾玛的哥哥艾希,他既不夸夸艾玛,也不抱抱艾玛。他居然凶巴巴地批评艾玛!” 小妹妹茜茜的眼神一厉:“啊,是坏哥哥!坏艾希!” 艾米哭笑不得:“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艾玛保护哥哥,艾希肯定也喜欢妹妹的。” 森林里的小女孩路过一颗宽一点的树时,身影被树干遮挡,下一刻却没有再露出来。 正当众人感到奇怪时,森林小女孩方才过来的方向,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小男孩的行进脚步与小女孩相比,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偶尔还会扶着树干歇口气。 蓝色衣装的小男孩声音不那么大,却借由固定在身上的小话筒的助力,清楚地传进围观者们的耳中——众人此时才意识到,这两个小孩本身就是被安排在里面的。 音箱里传出小男孩的嘀嘀咕咕:“艾玛真是顽皮,竟然一个人跑到森林里去。他们说得没错,艾玛调皮胡闹,大胆张扬,一点都不像个文静的女孩子。我的妹妹居然能一个人打过好几个小男孩,好厉害!可是万一受伤就不好了,大人们会生气的,到时候要是艾玛遭受惩罚,我该怎么办?” 茜茜好像忘记了刚才那个小女孩就是艾玛,现下已经调转阵营,握着粉嫩嫩的小拳头“同仇敌忾”:“艾玛不乖!要批评——” 艾米:“……” 艾米旁边站着个高个儿的青年大哥哥,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道:“哥哥艾希文弱胆小,心思敏感,妹妹艾玛健康活泼,大大咧咧。看起来先前艾玛打了欺负哥哥的坏孩子。坏孩子说艾玛的坏话,说艾玛不够像个寻常女孩子,或许还笑话了艾希只会被妹妹保护之类的话,被艾希听进去了吧。兄妹两个闹矛盾吵了架,艾玛一个人跑进森林,艾希放心不下追进森林寻找妹妹。唔,各有优缺点,都算是鲜活真实的小孩形象了。” 艾米惊讶地听完这个大哥哥的自言自语,下意识偷瞄他。 好厉害的样子! 小男孩艾希在森林里转来转去,就是没找到妹妹艾玛。 艾希走到一处位置的时候,森林中的树木突然有了变化。一块区域空了出来,树木都往两边移开,灌木也集中起来堆叠在一起,像一块幕布似的遮挡住后面的空场地。这变化将观众们的视线吸引过去。 小男孩艾希走到灌木边上,动作小心而警惕,好似在窥探后面是否有危险。 当他靠近灌木的时候,灌木自动从中开启一个缺口,露出后面些许情景,让人们能够看到——一张满脸大胡子、气势汹汹的泛红的脸孔! 艾希受惊一般地倒退两步,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往别处逃跑。 灌木缺口缓缓合拢,遮挡住那副可怕的面孔。 小男孩艾希大口喘着气跑着,跑到一颗树后头又看不见身影了。 观众们突然发现方才的小女孩艾玛从树后头显露身形,于是视线又落到她身上,跟随她的行进路线。 小女孩艾玛也发现了那处灌木幕布,撒开腿飞奔过来。她的胆子可大了,而且压根没想过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直接伸手拨开灌木,钻了过去。 随着小女孩的动作,灌木向四下退去,将后面这块地方的一切景象展露无余。 森林奇遇记·下 灌木退去后,小女孩艾玛与观众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块草坪,草坪中央有一副树桩桌椅——直径大的树桩作为桌子,直径小点的矮树桩当作凳子。 那里坐着两个身影。 但众人眼中只看得见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美丽年轻的少年。他俯身趴在桌子上,身披柔软的丝绸,丝绸下延伸出白皙如雪的手臂。手臂被他枕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披散在桌上,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细腻的脖颈。 柔和皎洁的月光挥洒下来,轻轻落到他精致出尘、流畅完美的脸庞。 那双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却令人不由遐想到,当那双弧线优美的眼睛缓缓睁开时,这宛如美神最得意之作的面孔,是否会让人着迷到忘记呼吸。 他气质奇异,气息缥缈,好似来自高天之上、尘世之外,意外落入世间,又在此地陷入长眠。 沉睡少年的美一下子震住全场,轻易夺去所有观者的视线与心声。 没有人能够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中不为所动,漠然以对。 “嘿!调皮的小东西。”一个粗粝沙哑的大嗓门响起,惊醒了恍惚中的众人。 到这时候,才有人终于恋恋不舍地将视线分出来些,瞧瞧发生了什么新情况。 那个明明就坐在沉睡少年正对面、却全然没有被留意到的矮个子瞪着圆睁的大眼,凌乱的头发与大胡子火焰似的包围住他通红的脸庞。 “是谁在打扰我与好朋友的聚餐?矮人托尼现在非常生气!”矮人托尼大声说道。 这时候还有人迷迷糊糊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正在观看节目,而故事还在进行中。 小女孩艾玛大大方方朝矮人挥挥手:“你好啊,矮人托尼。我是艾玛。很抱歉打扰到你们。请问,我能够加入你们吗?” 矮人托尼从油光光的大鼻头里“哼”出一声:“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现在想要加入我们的聚餐,这可还不行!” 小女孩艾玛:“为什么不可以?请问我怎么才能够加入你们!” “我们的聚餐是‘友人聚餐’,只有好朋友才可以加入我们的聚餐。矮人托尼与精灵伊万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我们才能在一块享用‘友人聚餐’。”矮人托尼自豪地扬起头。 显然能够与桌对面的“精灵伊万”交朋友是件令他十分高兴的事情。 小女孩艾玛激动地高高蹦起:“我也要我也要——艾玛也想和你们做好朋友!” “要想成为我们的好朋友,首先得有一副健康的好身体。”矮人托尼说出第一个要求。 小女孩艾玛当即原地转了个圈,红色的裙摆俏皮地飞旋而起:“看!艾玛的身体非常健康,力气大,不生病!” “要想成为我们的好朋友,其次须得有礼貌。”矮人托尼说出第二个要求。 小女孩艾玛挥挥手,又鞠个躬:“‘问候’,‘感谢’,与‘抱歉’,艾玛从来懂礼貌!” “要想成为我们的好朋友,还有一个要求——要学会相互体谅、理解朋友,不能让朋友感到难以忍受。”矮人托尼指了指对面沉沉睡着的精灵友人,“矮人托尼爱喝酒,精灵伊万不吃肉。” “喝酒对身体健康不好。我很长时间都不喝酒。只有在‘友人聚餐’的时候,我才能从酒窖里取出落灰的酒瓶,久违地品尝一会儿。我最好的好朋友,精灵伊万记得我喜爱喝酒,他从来没喝过酒,却为了我采摘甜蜜的果实来学习酿酒。结果他只喝了一口,就睡得深沉香甜,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小女孩艾玛问道:“那艾玛也要学习如何喝酒吗?” “那可不行呀!喝酒对身体健康不好,喝酒可不能成为精灵的好朋友!”矮人托尼大声道。 他又继续说道:“我的好朋友伊万是一只来自大自然的精灵。精灵都吃果实、嫩叶、野菜与花蜜。精灵从来不吃肉,也不喜欢肉的气味。我从前吃肉吃得太多,精灵觉得我闻起来臭臭的,都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只有伊万愿意靠近我,把精灵们远离我的原因告诉我。从此我经常吃蔬菜与水果,伊万说我闻起来好多了!” 小女孩艾玛的手臂垂下,低着头,像是灰心与苦恼的样子:“我、我平日里总是挑食,只喜欢吃肉,不爱吃蔬菜与水果。” 矮人托尼问道:“那么你会愿意为了好朋友做出改变吗?” “以后艾玛再也不吃肉了!艾玛永远都只吃蔬菜和水果。这样可以和你们做朋友了吗?”小女孩艾玛像是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大喊道。 矮人托尼又摇摇头:“艾玛呀艾玛,你可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只吃肉不健康,不吃肉也会不健康的。人类可不能学精灵的食谱。” 小女孩艾玛苦恼地挠挠头:“好吧,好吧——艾玛以后一定不再挑食,吃肉,吃蔬菜,吃水果,养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好身体!” 矮人托尼粗糙的大手掌高高举过头顶,为她鼓掌:“好孩子,好孩子!矮人托尼认可你。我和你现在就成为新朋友了。至于伊万。等到他什么时候从睡梦中醒来,我就带他去找你,把你介绍给他,让你们也成为好朋友!” “哇——” 观众里的孩子们都兴奋地拍手大喊:“我也要、我们也想和精灵伊万交朋友!” 小妹妹茜茜手舞足蹈地跟着大声呼喊,眼睛发亮:“交朋友!精灵好朋友!” “不挑食——”茜茜脚下一绊,差点跌倒。 艾米连忙伸手护着差点不小心绊倒的小妹妹茜茜。 耳后传来一声呼唤:“狄更斯,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好一会儿了——噢我的上帝!那是谁?神啊,那是天使吗……” “狄更斯”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了那人:“王尔德先生,你刚加入我们才不知道他。等下次有机会,介绍他与你认识。” “什么下次?我立刻就想要同我的天使说上话!今晚,就现在!” “别这么激动,冷静!伙计、冷静……” 艾米弯着腰,抬着手臂,环着兴奋不已的小妹妹茜茜,深感自己与那位手忙脚乱应付朋友的“狄更斯”先生同病相怜。 故事仍在继续。 小女孩艾玛依依不舍挥别新交的朋友,矮人托尼豪爽地放声大笑祝愿她一路平安。 小女孩艾玛离开了这片草地。随着她的离开,灌木又从四下汇聚而来,重新将此地严严实实遮挡起来,仿佛退场时降下的厚实帷幕。 “别走、不——”那位“王尔德”挣扎着发出最后挽留的呼唤,却仍然无法阻止“灌木帷幕”的形成,只能同别人一样眼睁睁目睹那个灌木缺口越缩越小。 最终,那道梦中天使般的沉睡身影全然消失在层层灌木的遮挡之后—— 围观的人群里齐齐发出遗憾而惋惜的叹息。 艾米也感到有些遗憾,不过她看到那道身影时,除了惊艳与着迷,她还莫名感受到些许没来由的熟悉感。 可是那样迷倒众生的美少年,倘若她从前见到过,又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忘了谁都不可能忘记那么一张仿佛有着魔力的面容。 小女孩艾玛也是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沉睡的精灵,她才重新活跃起来,蹦蹦跳跳在森林里穿行。 当她再次绕过一大圈,来到灌木帷幔前的时候,灌木又有动静了。 这次灌木再打开一道口子,后面却不见矮人与精灵的声音。 而是出现一颗粗壮的巨木,宽到五个大人手牵手都不一定环得住这棵树的树干。 小女孩艾玛仰头往上看,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居然像只灵巧的小猴子,飞快爬到巨树上去了。 观众们眼看她躲进树冠郁郁葱葱的茂密枝叶中,当即去看森林里。 果然,小男孩艾希从森林里上次躲藏的那棵树后面闪现出来。 小男孩艾希也路过巨木底下,却没有仰头往上看,也没有去爬树,只嘟囔着“私自攀爬高处可不安全呀”,便离开了巨木树底下。 他在森林里走啊走,遇到了一匹神秘美丽的鹿。 那匹鹿头顶的鹿角有许多分叉,就好似两个小树。鹿的姿态优雅动人地路过,小男孩艾希不知不觉就受到吸引跟随着鹿一路而行。 当他们穿过整个森林到达另一头的时候,另一头的树木不知何时悄然移动过——那里出现了一小片“湖水”。 虽然这片“湖”太小了,而且还很浅,显得有点突兀——无法当即在公园里挖掘出一个效果更好的“湖”——但观众们这时候已经入戏,就显得格外宽容。 神秘的鹿踏上湖面,竟然没有沉入水中,而是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一位“湖中仙女”身边。 湖中仙女一直背对着观众与小男孩艾希,没有回头的意思。 小男孩艾希如梦初醒,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礼貌地同湖中仙女打招呼,并进行自我介绍。 湖中仙女仍然背对着他,轻柔温和的声音却对他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但你要学会用心感受,认清自己的心思,也认清他人的心思。” 小男孩艾希不是很懂湖中仙女对他的劝告,就此告别,要继续到别的地方去寻找妹妹的踪迹。 他还是没发现妹妹的踪影,却意外找到两朵大蘑菇。 一颗倒下的大树两端生长着两朵不同的大蘑菇。 一朵颜色鲜艳漂亮的彩色蘑菇生长在树木的树冠这头,另一朵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色蘑菇生长在树木的树根那头。 小男孩艾希路过树根边上的时候,听见白色蘑菇唉声叹气,自怨自艾地说:“我可真普通啊。生长在树冠那边的那朵蘑菇多好看呀,多么鲜艳夺目的颜色。而我全身上下只有一种平凡的白色。” 小男孩艾希走到树冠边上的时候,听见彩色蘑菇愤愤不平、咬牙切齿地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生长在树根那边的那朵蘑菇那么受欢迎,谁都愿意靠近它——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我。” 小男孩艾希看看这朵大蘑菇,又看看那朵大蘑菇,想了想,对彩色大蘑菇说道:“别生气了。其实白蘑菇一直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它很羡慕你。”而后又走到另一头,对白色大蘑菇说,“别难过了。其实彩色蘑菇因为有毒,大家都不乐意接近它,它还更羡慕你的受欢迎呢!” 小妹妹茜茜歪着小脑袋,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艾米摸摸妹妹的小脑袋,又听旁边那位狄更斯先生夸赞道:“寓教于乐,不错嘛!” 王尔德先生闷闷地评价说:“人们总是看不到已经拥有的,反而去羡慕别人那里存在自己未能拥有的东西。” 十三四岁的少女艾米听这话也听得似懂非懂。 小男孩艾希作别两朵隔着一段距离平日里总是相互羡慕的大蘑菇,在森林里游荡。 这次他发现了一处山洞。 黑漆漆的山洞虽然令人感到害怕,但他实在太想找到妹妹了,就向山洞里探进身体,朝里面呼喊妹妹的名字:“艾玛,你在里面吗——” 小男孩艾希的身影消失在山洞中。 这回观众们已经非常熟练了,迅速切换视线到巨木那里寻找小女孩的身影。 巨木处。 一只长着透明翅膀的会“飞”的小妖精从巨木的树冠里掉下来,在落到地面以前悬停在空中。 小女孩艾玛从茂盛的树冠里钻出来,“呲溜”滑下树干,挥舞着双手像扑蝴蝶一样抓捕飞来飞去的小妖精。 小妖精躲来躲去,引着小女孩离开了巨木,最终还是被捉住了。 小女孩艾玛捧着手心里的小妖精,这才发现自己迷了路。 她试图往回走,却见本该是巨木的位置,此时改变了景象。 小妖精挣脱束缚,钻进灌木中不见了。 小女孩艾玛穿过灌木帷幔。 当灌木帷幔再次退开,围观的人们看到了一处城堡的“切面”,就好似一座城堡像一块三明治一样被切开,而切开的截面正对着观众们。 小女孩艾玛发现了这座城堡,敲响过入口处敞开的大门,询问的话语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跨入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堡。 城堡里一切都准备妥当,暖和而安宁,餐桌上摆满了诱人的食物,正在散发阵阵热香。 只是这里有个最大的古怪——整个城堡里一个人也没看见。 小女孩艾玛打开过城堡里每一扇能打开的门,到处呼喊询问“有人在吗”、“主人在吗”。 可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小女孩艾玛低头用手揉揉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大声道:“我好饿啊!可是找不到这里的主人。没有获得许可,艾玛可不会胡乱动别人家的东西。” 说着,她遗憾地走出城堡的大门。 她身后的城堡好似活的一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灌木从四下汇聚起来,遮挡住那座古怪的无人城堡。 小女孩艾玛回头看看,好像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她在森林里冒险了许久,感到有点累了,弯腰锤锤自己的腿。 边上正好有一块大石头,小女孩艾玛就想过去坐着再休息会儿。 当她爬上大石头的时候,突然听到大石头跟她说话。她差点脚下打滑摔到底下去。 好在她稳住了,爬到大石头上面,听大石头对她说话。 大石头说:“你好,小姑娘。我是孤独的大石头。” 小女孩艾玛说:“你好,孤独的大石头。我是艾玛。‘孤独’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名字吗?” 大石头说:“孤独就是,我感觉自己一块大石头在这里,没有同伴,只我一个,感到悲伤。” 小女孩艾玛说:“听到你说的话,我想起之前我在一个城堡里的时候。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当我走在城堡里,没有人回应我的话,我胸口这里好难受呀。难道,我也孤独了吗?” 大石头说:“或许是呢。那么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艾玛一直是乐于助人的好心肠。孤独的大石头需要艾玛帮什么忙呢?” “石头是无法哭泣的。你能帮忙替我流泪吗?” 小女孩艾玛于是就坐在大石头上,抱着双膝埋头大哭一场。 “艾希哥哥也出来了!”有个孩童的声音划开安静的人群。 观众们感到有点意外。他们都以为兄妹俩同时只会出现一个,可这时候两个孩子都出现了。 小男孩艾希从黑漆漆的山洞里狂奔出来,身后的山洞里亮起好多双可怕的眼睛。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扶着一棵大树无力干呕。 一匹“狼”追了他一路,这时候也停了下来。 小男孩艾希感到很害怕,懊恼而又后悔地嘀嘀咕咕起来:“都怪我平常不爱运动,身体总是没有艾玛好。艾玛要是碰到这种情况,一定可以成功逃走。艾玛力气也大,胆子也大,什么都不怕。可是我都遇到这么可怕的危险了。艾玛万一也碰上危险了怎么办?我好像就要被狼吃掉了。迷路的艾玛还能安全回到家吗?早知道我就不该和艾玛吵架……” 那匹“狼”一步一步靠近过来,直到小男孩艾希抱着树干认命地闭上眼。 观众们或是使劲攥着拳头,或是紧紧皱着眉头,都将胸腔里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孩子们吓得用手捂住双眼不敢再看。 却听“狼”说:“你好,我是哈士奇。”原来这竟是一条混在狼群中的狗! 哈士奇说狼群吃饱了,没打算追出来。哈士奇追出来是好奇怎么有个小孩子孤零零一个人跑到森林里。 这可算让人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小男孩艾希也松了口气:“你好,哈士奇。我是艾希。我和妹妹艾玛闹矛盾了。她一个人跑进森林里来,我担心她,又怕大人知道了惩罚她,我就跟着进来森林里想把她找回去。哈士奇先生见到过我妹妹吗?” 哈士奇说:“嗨呀!聪明的小糊涂蛋呀,这是多么危险的举动。你该去跟大人说,让大人来找你妹妹的。这下你们两个都要挨罚啦!” 小男孩艾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的傻事。 哈士奇说:“我的狗鼻子可灵敏了。我帮你找她。” 哈士奇的狗鼻子果然很厉害,这里嗅嗅,那里闻闻,领着小男孩艾希一路寻找到大石头的位置。 小男孩艾希高兴地呼唤妹妹:“艾玛,艾玛!对不起,艾玛是个好孩子,我先前不该那样说你。艾玛,我们回家吧!” 正在孤独中的小女孩艾玛惊喜地见到了哥哥,爬下大石头扑向哥哥。 双胞胎兄妹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哈士奇甩甩卷起的狗尾巴:“来吧,孩子们。我送你们回家。” 烟花筒在森林周围炸开。 音箱里传出广播的声响: “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初次演出,圆满结束。若有兴趣,明晚不见不散。独家剧目,幸运剧院白日专场,地址……” 大家这才意识到这个故事完满结束了。 霎时间全场轰动,讨论声不绝于耳。 “等会儿,天啊!这是话剧?戏剧居然还有这么纯洁的内容……” “什么是儿童话剧?这就结束了吗?不再继续了吗?” “幸运剧院白天里也有演出,地址我们记下。明天妈妈再带你去看这个话剧好不好?现在我们该回家睡觉啦。” “儿童的……好吧,虽然我是大人,可我也还没看够啊!” “谢幕了,演员要出来谢幕了。” …… 狄更斯带着纠缠不休的王尔德来到《森林奇遇记》的演出“后台”。 他脸上扬起喜庆的笑容道:“恭喜呀!初次演出,大获成功!” 耳边突然听见一声痛不欲生的凄厉惨叫。 “不!”狄更斯顺着满脸不可思议的王尔德所指看向那边。 “后台”里某个美丽的精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醒来,清醒后出尘脱俗的气质褪去,好似从高远的云端落到地面。 菲利克斯除去浅金色假发,顺手拿起桌上的眼镜,往脸上戴去。 仅仅只是一个佩戴眼镜的动作过后,他身上好似瞬间蒙上一层磨砂玻璃的滤镜,一下子变成个平平无奇、毫不引人注意的普通路人。 一声绝望的尖锐爆鸣在空气中炸响。 菲利克斯循声看去。 痛心的王尔德 菲利克斯往奇怪声响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进到“后台”来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先前说好会来为他们的演出捧场的狄更斯先生,他今晚如约而至。 狄更斯先生的身边,就是那个发出奇怪声响的陌生面孔。 那人实在有点惹人注意:他头戴一顶格纹绅士帽,身穿丝质衬衣,外面套一件带有蕾丝花边的酒红色天鹅绒大衣,衣服上的纽扣是珍珠扣子,袖扣甚至是昂贵的精致宝石。这么一身华丽精致的服饰显得尤其浮夸和招摇。 正如穿衣者其人。 那样华丽浮夸的打扮,寻常人搞不好会显得用力过猛,反而使得自己瞧起来有点滑稽。 可那人本身就生的高大而俊美,气质风流多情。再是如此惹眼的服装套他身上,也会如同华丽的羽毛插进骄傲的鸟雀身上一样,恰如其分,浑然一体。 那张俊美的脸上本该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一般,黯淡无光。 他抬手伸向菲利克斯的方向,脚下踉跄了两步,脸色灰白,薄唇颤抖着嗫嚅:“你怎么能……” 菲利克斯只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古里古怪的。 于是菲利克斯转向朝认识的熟人打招呼:“狄更斯先生,晚上好。感谢您愿意前来为我们的初演鼓劲捧场。” “晚上好,小菲尔。你们的演出真不错!远超我的预想。”狄更斯走过来,顺手拉住那个怪人的手臂一道往菲利克斯这边走,“请允许我为你们相互介绍一下。” 狄更斯停下脚步站定身形,先为大家介绍了一下身边这位:“这位是王尔德先生,出生于爱尔兰,最近刚来到伦敦。他也对我们的大本钟感兴趣。”狄更斯提到“大本钟”的时候,还特意对菲利克斯暗示的眨眨眼。 对大本钟感兴趣? 大本钟,又名钟塔——是对“钟塔”感兴趣吧。 菲利克斯心领神会。 前生的王尔德也是个爱尔兰人,这是刚到伦敦,就被英国官方异能部门钟塔侍从找上门了? 那位“王尔德”先生可是位大文豪。那么以文野世界的共性来看,这位王尔德先生也如其他本该走上文学创作之路的文豪们一样,觉醒了异能吧。 英国可是老牌异能大国之一,对异能者的觉醒与监控管制情况,可是很有经验和手段的。 也难怪他才刚到伦敦,就被狄更斯先生带在身边看管了。 菲利克斯此时还以为王尔德是正在以入境外国异能者的身份,被钟塔侍从“管控”中,然而下一刻就听狄更斯对王尔德介绍他的话语。 “这位是伍德先生,菲利克斯是我们部门长官收养的孩子,也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吉祥物了,亲昵点的都称呼他小菲尔。他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快十六岁了。先前我们部里还聊起过,回头要给小菲尔办一个难忘的成人礼。”狄更斯其实也没比菲利克斯大多少岁,可他说起这话的语气,简直像个炫耀自家小崽子的老人家。 王尔德听到“快十六岁”的时候,神情变化了一瞬,而后像是回神了,脸上表情沉痛得像是在葬礼上哀悼一样,三两步大步走到菲利克斯跟前,高大的身形好似围困自由的高墙,甚至遮挡住了他后脑勺方向而来的灯光,阴影投到菲利克斯脸上,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当头笼罩过来。 坐在椅子上不便起身(一起身就得贴到别人身上去)的菲利克斯仰头警惕地看向这位咫尺之距的王尔德先生,身后却没有能够退避逃离的余地。 与他对视的王尔德先生,那双多情的眼睛死死盯着菲利克斯的眼睛,半晌才困惑、迷茫而无力地长舒一口气:“你的眼镜是怎么一回事?” 菲利克斯:“……是特意订做的。为了工作、学习与生活更加健康便捷。”是克里斯蒂老师为了他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特意带他找异能研究部的人订做的。 那时候天真单纯的他,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遇上可怕的莉莉丝·弗兰肯斯坦,被翻来覆去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透彻。等到他终于被人从那个研究狂魔的手底下救出,他心底就深深刻下了难以抹消的阴影。 狄更斯出言打断王尔德继续的发问。虽说这里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异能者,不必隐藏异能一事,但菲利克斯身上的秘密可不是能够随意让钟塔侍从以外的人得知的——尤其这里还有个意大利官方派遣来的驻英异能者科罗迪。 王尔德实际上根本不在乎什么异能什么秘密的,他而今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在眼前消失的“梦中天使”,整个心神都在哭嚎咆哮。他一再询问菲利克斯:“好吧那除开那个见鬼的眼镜不谈。你方才醒过来以后,气质怎么大变样了?你知道你沉睡的时候有多美吗?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超然绝俗,美得我甚至想为那时候的你写诗!” 被扑头盖脸一顿怼脸吹嘘美貌的菲利克斯勉强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王尔德忽然回身快走两步远离菲利克斯,又猛地转过来摊开手:“可是瞧瞧清醒时候的你!你怎么不再那么美得令人心醉了?你的容貌明明没有改变啊!” “怎么会这样?”他焦虑地踱来踱去,踱来踱去,“明珠蒙尘,美人失色。怎么会这样……” 边上四人根本不理解他纠结折磨的内心,面面相觑。 “啊!我知道了——”王尔德大喊,然后再次冲到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菲利克斯跟前,单膝下跪。 菲利克斯瞬间汗毛竖起,只觉得脚底像有尖刺在扎,臀下的椅子好像被人点着了火,恨不得瞬间逃离这个令他呼吸困难的境遇,最好逃到世界的另一端,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王尔德的眼神变得怜惜而深情,嗓音也变得温柔磁性:“我的天使,你是被你自己蒙上灰尘的。你无法觉察自己的美,遗忘或排斥了它,因而你的气质才变得像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菲利克斯心中无语。他本来就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啊。上辈子是个不值钱的本科大学生,这辈子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异能者。他甚至都还不是那种穿越后当即开挂无敌、走上人生巅峰的超越者。 他的武力值换算显示,甚至可能都打不过农村里飞扬跋扈、逐鸡撵狗的大白鹅。 王尔德双手轻轻托起菲利克斯的手,抒情的语调仿佛在咏诵诗歌:“快点真正苏醒过来吧,我美丽的阿多尼斯。当你俯身从泉水中看清自己的倒影,就会发现自己究竟有着何等得天独厚的美丽。到那时你才是真正全然的美的化身。” 菲利克斯抽离自己的手,扶额道:“王尔德先生,您这搞得太夸张了。恕我承受不起,非常抱歉。至于什么美不美,气质如何。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或许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对美的独特理解与想法,我们的审美观念有所不同是很寻常的事。” 菲利克斯也终于是回忆起前生对王尔德的印象之一——文豪王尔德创作的唯一一部长篇《道林·格雷的画像》。 道林·格雷是一名相貌极其俊美的伦敦贵族少年,凭着自己的美貌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任性恣意,放纵欲\/望,就像一朵极致绽放到绚烂颓靡的娇艳玫瑰。 而文豪王尔德创作出心中最合他心意的美少年道林·格雷后,现实里也出现了一位美少年,他几乎完全贴合了王尔德理想中的那个幻象,美貌、年轻、出身高贵,且有才华,甚至脾性也恶劣得与道林·格雷如出一辙。 他根本无法抵挡梦中情人从书中走入现实,来到他跟前的诱惑。 菲利克斯其实能够理解——自己亲手描绘出的、全然符合自己xp的纸片人突然降临到眼前,谁能抗拒得了呢? 可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啊! 菲利克斯看看眼前王尔德从头到脚一身华丽到浮夸的服饰,就—— 婉拒了,谢谢! 最后是狄更斯出手,将不肯放弃给菲利克斯“洗脑”“唤醒美的意识”的王尔德锁喉,强行拖走的。 菲利克斯终于有时间和看了好一会儿戏的合伙人娜斯佳、科罗迪总结今日演出的结果,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了。 庆功夜宵 菲利克斯换下“精灵伊万”的演出戏服,去为木偶演员们卸妆、清理与保养。 科罗迪与娜斯佳一道收拾起那些演出道具。 【异能发动——木偶奇遇记!】 组成“森林”的那些“树木”与“灌木”纷纷自己活动起来。 菲利克斯在给木偶演员涂抹卸妆油的间隙回头瞥了眼,就瞧见一群“大树”从土里拔出自己的树根,“走”了起来。 菲利克斯每看一次这出神奇场面都会感到奇葩。 “哦天啊——”一嗓子尖声惊叫划破夜色。 菲利克斯连忙冲出来查看情况。 果然看到围栏外居然还留有一位吓得双腿发软的观众抓狂地揪扯自己的脸颊:“我在做梦吗?上帝啊宽恕我,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观众不是都已经被驱散离开了吗?怎么还能留有漏网之鱼呀! 菲利克斯打好腹稿,摘下眼镜,走过去温柔地与之交涉。 他很快将人安抚好劝回家去,转身戴上眼镜,走回来继续处理木偶演员们的妆容。 科罗迪:“你怎么劝服他的?这么容易?” “我说我其实上头有人,这些都是政府部门的秘密研究之一。很多尖端前沿高科技都是不能外流的,请他为我们保密。” 科罗迪挑眉:“brilliant!(聪明!)” 过了一小会儿,娜斯佳被公园管理人员叫出去。 科罗迪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道:“刚刚那根巨大的冰柱,是不是还没处理?” 菲利克斯感到有点心虚。 毕竟这个疑似“馊主意”的想法是他最先提议的。 虽说引流观众的效果显著惊人,但是收拾起来就是大麻烦了。 娜斯佳的异能【旅者之约】,发动会带来西伯利亚的冰雪。 但只能“带来”冰雪,却不能将那根辛辛苦苦攒了好几个小时形成的大冰柱直接“收起来”或是就地融化掉。 娜斯佳最后湿漉漉地回来了,发动异能跳了跳,浑身细小碎冰屑簌簌往下掉。 菲利克斯将打理好最后一位等候的木偶演员,见娜斯佳回来了,就问道:“公园那边怎么说?” “我表达了我们还有两个晚上的演出需求。所以他们商量过后,让我去给大冰柱做了更多加固,以防支撑部分融化以致倒塌伤到人。”娜斯佳将“湖中仙女”的演出戏服打包进袋子里。 科罗迪将木偶演员打包进大拉杆箱里。 三人收拾妥当,走出公园。 “有点饿,我们去吃夜宵庆祝吧!” “好主意,娜斯佳小姐。我们吃点什么?” “这个时间点有点晚了,很多餐馆恐怕已经打烊关门了。不过我们可以去唐人街看看。” “唐人街!好耶~菲尔,烧烤、我们去吃烧烤吧!” “嗯,顺便我们边吃边商量一下后续的安排。” 伦敦唐人街边上的街头烤串店里,三人点了一份全套。 科罗迪一杯啤酒下肚,眼眶就已经开始发红。他吸了吸鼻子,感动地说很高兴今天孩子们观看话剧时候活跃的反应:“有趣简单而童真的故事,专为孩童们所作。这样的故事既能够给孩子们带来快乐与欢笑,又能‘寓教于乐’,在潜移默化中引导孩童们更健康地成长。孩子们就代表着未来啊!” 菲利克斯细嚼慢咽,像是在仔细品味烤串上涂抹的香料:“那么科罗迪先生是否考虑过,提笔为那些孩子们书写好故事呢?孩童就如一粒种子,成长过程中所处的环境、所接触的人事物都会影响到它。会成长为一丛生命力旺盛的小草,还是一棵屹立苍穹之下的大树,种子拥有无限可期的未来。” 娜斯佳的粉色小香猪头套没有整个摘下,而是在嘴巴的位置单独敞开一个大口子,方便撸串。她举止豪放,大口嚼肉,猛猛灌酒,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科罗迪也能写书?他能写个什么故事?如何做木偶吗?” “有何不可呢?”菲利克斯眼镜后的那双金眸中好似有流光划过,“科罗迪先生的木偶们也都是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呢。” 科罗迪似有所悟,啤酒却还是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欲言又止,长久以来想要倾诉的那份心事,终于在今夜对这两位获得他信任的同伴吐露,话语苦涩中透着挣扎与迷茫:“意大利……实在是一个黑白颠倒混乱的世界……” 科罗迪是来自欧洲大国意大利的异能者,却不是欧洲异能大国意大利的异能者。 这话看似有点混乱,其实很简单——欧洲世俗大国意大利并非一个异能大国。 意大利的异能者总体纸面数据与欧洲其他异能大国相比其实并未差到哪里去,但那只是纸面上的数据而已。真实而具体的情况却有些复杂:意大利的异能者顶级战力与高端战力不少,尤其在超越者方面足以称得上异能大国,但意大利异能者总体数量不算很多,且中层战力较少,还不一定都掌握在政府的手里。科罗迪是意大利官方异能部门的成员之一,他亲眼见识过异能部的超越者前辈在意大利那些老牌“家族”面前的无奈和退让。 那些老牌“家族”并非是那些祖上荫蔽的贵族,而是许多外国人戏称为意大利真实特产的——黑手党。 那群黑手党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不是普通人,一个个都有着神奇的特殊能力,却都并非异能。 曾经在整个欧洲煊赫一时的超越者但丁在上次世界异能大战前便早已老逝,而当时下一代超越者还未成长起来,尚且不能够支撑意大利在战场上局势的稳定。 当时象征白昼的意大利政府指望不上自己官方的异能者了,于是被迫向象征黑夜的黑手党各大家族低头。那群掌握着奇异火焰力量的人呐喊着“保卫家园”冲入战场。牺牲与鲜血为整个意大利而献出。在那之后一切都乱套了,从此一切都显得更加离奇异常。 得知战场上竟然是黑手党奋不顾身才抵御住危机,使得意大利没有沦为战败国,庆幸之余的人们对那些黑手党更接纳了。 有哪个大国的政府治理国家的时候会顾忌本国黑手党的看法与意见? 战后而今的意大利。 意大利在黑手党的帮助下才得以存续国家尊严,没有如日本那等战败国那样签署屈辱条约。可意大利异能者在颜面尽失的政府那里失去了重视。一切待遇再也无法与当初相比。 这就使得另一件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发生。 相比起高高在上看不起平民的政府官员,民间觉得那群黑手党更接地气。少年人与青年们都憧憬向往着加入那些“保卫过意大利”、“家族成员感情链接更亲密”的黑手党。从中觉醒的异能者们在面临突然冒出来的所谓政府官方异能部门伸出的橄榄枝时,或直白或委婉地拒绝,转而争先恐后想要挤进黑手党“家族”。 科罗迪在意大利那些的年月里,一次次目睹如此荒诞的戏码,焦灼的心愈发落入绝望的深渊。 终于,悬在崖边即将崩溃的他被年轻的超越者部长遣送到异国他乡,远离意大利,企盼他转换环境后精神状态能够有所转变。于是科罗迪就此躲进英国钟塔侍从分配给他“驻英”的工作间里,忘乎一切地做木工,麻木心神,再不见天日。 直到那天,有个来订木马的“新客”叩响工作间的门扉。 空空如也的啤酒瓶倒在桌面与地上。 醉倒的科罗迪趴在桌上扣着酒杯呢喃着“木偶……我是木头……”。 菲利克斯长舒一口气。 内心深感对科罗迪先生的同情与怜悯,还有对意大利“特产”的古怪观感。 那种使用奇特火焰的黑手党,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平时科罗迪看起来也算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怎么酒量才这么一丁点?”娜斯佳随手放下第不知道多少个空啤酒瓶,她脚边那个用来放空啤酒瓶的大纸箱已经满满当当,放不下更多空酒瓶了。 菲利克斯把自己这瓶还剩一半的啤酒推过去给娜斯佳:“科罗迪先生喝了好几瓶,也不算少啦。” 娜斯佳才不像菲利克斯和科罗迪两人要把啤酒倒进酒杯里才喝,她拎起酒瓶子就对着瓶口“咕咚咕咚”一阵灌,将又一个空酒瓶往桌面一怼:“哈——就这点水一样的玩意,嗝~好吧,‘水’喝多了,喝饱了。我们回去吧?有事明天早上到剧院再说。” “好。”菲利克斯将自己面前烧烤吃剩的空签子理了理,整整齐齐地规整好。 被招呼过来结账的店员小哥一看这桌,傻眼了。 一个醉鬼睡死过去了,这倒也没什么,很寻常。 剩下还格外清醒的这俩,一人被环绕周身的空啤酒瓶包围了,另一人桌上的空烤串签子根本不只一两把,而是三四捆,看起来就不是他今晚能靠自己肉眼数清楚的数目。 这是大胃王和大酒桶来炫技吗? 这叫他怎么算账! 老板匆匆赶过来:“哎呀,这是老客了结账法子有点不一样的。你小子刚来不了解,以后就知道怎么算了。” 说着,老板亮出一大一小两个电子秤,分别给空啤酒瓶和空烤串签子称重。 结账过后,菲利克斯订了个酒店双人间。娜斯佳将昏睡的科罗迪帮忙扛进酒店房间才自己回去休息。而菲利克斯要留下守着因心事而醉酒的科罗迪一晚,以防他夜里出事。 第二天早上,彼得街区的幸运剧院终于迎来了第一波自发前来观看话剧的客人。 早上一场,下午一场,夜晚再去公园里免费演出作为宣传手段。 接连三个晚上的免费露天演出为剧院吸引来大波客人。这出闻所未闻的新鲜剧目——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在人们耳中迅速传播开来。 幸运剧院这家新开的剧院门口排起长龙,居然已经有嗅觉敏锐的黄牛票贩子在队伍里遮遮掩掩兜售起这出话剧的黄牛票。 排队等候的人里有带着稚嫩孩童的成年人或青少年,也有好奇驱使独自前来瞧个新鲜的大人。 甚至还有几个人是经过路口时,发现这里有条排成长龙的队伍,非常心痒,于是在全然不知道这个队伍是做什么事的情况下接上了队尾。排到最前头了,才发现原来这个长队是在排队购买话剧戏票。那有的人来都来了,排都排了,轮都轮到自己了,票也就买了,戏剧也就进去里头看了。 再从剧院里走出来的时候,两眼发亮,坚信这出新颖的所谓儿童话剧必能成为一个好话题,决心找熟人朋友亲戚就这个话题好好聊上一番,能从话剧聊到儿童教养问题呢! 《森林奇遇记》的消息一再传播,口碑一再发酵。儿童话剧的风潮从彼得街区、玛丽街区以及公园为起始点如荡漾而起的波浪一样不断往更大更远的范围扩散开来。 街头巷尾的孩童们日日嘴里都挂着“精灵伊万”、“艾玛”、“艾希”。 家家户户的餐桌上,家长都会用“挑食不健康”“挑食的孩子不能和美丽的精灵交朋友”等新型“恐吓话术”,让苦着脸的小孩把剩下的青椒或胡萝卜塞进嗓子眼、咽下肚子里去。 伦敦甚至有新典故“孤独的大石头”与“替石头流泪”诞生:“深夜里孤枕难眠的人就像一块孤独的大石头,等待另一位愿意替石头流泪之人到来。” 向来嗅觉灵敏、动作迅捷的各大报刊杂志等纸媒,这回关于《森林奇遇记》的报道却姗姗来迟。 《伦敦戏剧爱好者》:近来,凭空现世的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引发了绵绵不绝的广泛影响…… 《本周周刊》: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为儿童教育与启蒙开启了崭新的篇章…… 《泰晤士河小报》:《森林奇遇记》是当前戏剧作品里少见的“清白”风格,却意外吸引了更为广大的群众走进剧院…… 《家庭女士》:《森林奇遇记》是一部充满童真与美好的儿童话剧,正适合与孩子们一起的合家欢时刻…… …… “哼哼!”娜斯佳放下报纸,“这群‘舌灿莲花’的家伙什么时候夸起人来这么收敛克制了?早前哪回不是能把任何一件60分的事吹嘘成120分!怎么轮到我们,就学会‘实事求是’,替我们展现谦逊态度了?” 今天剧院休息一整天,但话剧三人组还是聚到了幸运剧院。 王尔德的呼唤声从剧院门外遥遥传来。 “又来找你。”娜斯佳的语气里透露着调侃,“他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菲利克斯确信不是那种“看上”:“王尔德先生不是在追求我,只是在……额、劝诱我?” 就如同菲利克斯先前巴望着莎士比亚先生他们能对创作文学提起兴趣一样,王尔德先生也期盼着菲利克斯能对“变回绝美”提起兴趣。 菲利克斯扶了扶镜框,起身就要去门口瞧眼王尔德先生这次又搞了什么花样。 “菲利克斯!”科罗迪从里间出来叫住他,“前两天纷纷来函的那些出版社的信,你都看了吗?这里有一通你的电话,是其中一家出版社打来的。” “怎么不直接打我手机号?”菲利克斯疑惑了一下,走向科罗迪先生的方向。 至于门外的王尔德先生,抱歉,还请您稍等一会儿吧。 需求与创作 伦敦顺利出版公司的编辑部办公室内。 “……伍德先生,我们‘顺利出版公司’是真心实意向您发出合作邀请的。相信您会看在如此诚挚的态度上,再多考虑考虑我们出版公司……好吧,那您先忙。我们下次再联络。若您有出书的意向,请直接拨打这个号码。好的,好的,再见,伍德先生。” 通话终止,电话挂断。 哈力编辑放下电话,抬起头面对一众伸着脑袋过来等待他宣布结果的同事们,摊手道:“菲利克斯·伍德先生只说会考虑我们的。” 噢—— 众人失望叹惋。 “这大概也就是婉拒我们的意思了。就像我们当初也如此婉拒过他。要是早知道伍德先生的故事书改编的话剧会引发一时流行,我们当初就不该在那部送上门来的时候拒绝掉。”莫莉编辑遗憾不已。 “可谁能知道那种东西也会有一夜之间风靡伦敦的好运道!”吉米编辑反坐在椅子上,下巴枕在靠背顶上,“说实话,我现在还是不太理解那玩意怎么就能突然火起来。”当初那本《森林奇遇记》投到他们出版公司的时候,就是吉米负责的。他当时随手翻了几下,只看到里面都是小孩、石头、蘑菇什么的,也没细看故事情节,反正没找到热销“该有的”某些颜色情节,就给那本毫无价值的稿件判定了结局。 听说当时那份稿件投了不止他们出版公司一家,而是许多出版商都接到过那份投稿。大家出于对往年市场的分析与了解,断定那份稿件若是出版成书,肯定激不起一丁点水花,所以基本都拒绝了。 谁知道,接下来儿童话剧的风靡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那都不是一丁点水花了,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迪娜总编推门进来,腋下夹着本季度报表:“如果你真的感到疑惑,就去做个关于《森林奇遇记》儿童话剧的市场调研,下周三前把报告交上来。”说着,她威严的视线扫过办公室内众编辑,“市场不会错。人们想要什么,我们就得用灵敏的眼光觉察与探究。这就是我们在这里所要做的事情。” 迪娜总编点了个编辑跟她出门去。 好一会儿,鸦雀无声的编辑部里才终于又恢复了动静。 “莫莉,你前两天是不是去看过那出话剧?” “是啊。感觉其实还蛮不错的,很新鲜的体验,我从来没见过那种类型的故事。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的。姥姥和小弟看完了都感到挺满意。”莫莉回答托马斯的提问道。 吉米一想到那份多出来的报告就烦心,撅起嘴道:“你就不觉得幼稚吗?石头和蘑菇居然还会开口说话!” “有一点点,但其实也还好。真的,总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忽略了人们对纯真故事的需求。往年我们都只考虑受众稳定的那一类,或是各种研究的科普性读物——但我们都忽视了孩童,未成年人们的需求。”莫莉看到吉米脸上明显的不以为意,就说道,“起码这种合家欢的时刻,老人孩子都在,总不能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剧院里看白花花的皮肉与帐幕下的戏码吧?” “这算什么切实稳定的需求?甚至不如那群小屁孩为了与跟上朋友间的话题、回家撒泼打滚也要去看的可能性。”吉米小声嘟囔。 哈力感慨道:“真想不到,没有‘颜色’的故事也能大受欢迎。这出儿童话剧的势头,说不定都快赶上连火五年的那出音乐剧《被争来抢去的公爵夫人》了。” 吉米哼哼唧唧地收拾起桌上的物件,打算出门“做调研”。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还儿童话剧呢。 孩童可不像经济自由的成年人们那样,想怎么消遣就怎么消遣。而且孩童们的忘性大,不“长情”,三分钟热度。看着吧!那个剧院很快就要冷清下来了。 而吉米正在嘀咕的幸运剧院里,先前被屡次拒稿,而今却又屡次被各家出版商主动找上来谈出版事项的菲利克斯已经结束了与出版社的通话,走到剧院门口往外看去。 入目满眼的鲜红。 剧院外这一块平日里用来排队售票的小片空地上摆放满了各式各样鲜红的花卉,玫瑰、蔷薇、月季……一眼望去,看得眼前发昏,都不知道往哪里下脚。 菲利克斯往外迈出的腿悬停在空中,下一刻往里缩。 “别走、别走!我还没咏诵我新创作的长诗,亲爱的菲尔,你不是正希望我投入文学创作吗?”王尔德高声喊住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抿紧嘴狠狠闭了闭眼,深深吸气,手指使劲掐进掌心,勉强挤出一个礼貌微笑,立在大门口准备迎接今日份的“摧残折磨”。 王尔德今天也打扮得花哨华丽,本来就显眼,又用卡车运送来订购的这么些花卉,更惹人好奇了,现在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情感充沛、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一首长诗,这着实再引人注意不过了。 “沉眠的少年于此夜,融化在皎洁的月光里……” 这首名为《初见》的长诗韵律合宜,构思精心,用词巧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诗。 可这首好诗通篇上下,中心主旨就只一个——变着花样夸耀某人的美丽。 菲利克斯简直是在忍受度日如年的煎熬,这是来自社恐面临海量尴尬席卷而来时痛苦折磨的感受。 唯一的庆幸是,可能王尔德这次是为了炫技,这首长诗是用拉丁文作的,路过的那些好奇行人不一定都能完全听懂——英国学生们在校时的拉丁文成绩不一定都是优秀。 菲利克斯的脚趾即将抠穿鞋底的时候,这首长诗终于到达了尽头。 菲利克斯出于鼓励创作的心态,强笑着夸了王尔德的诗作两句,转而问起他今日是否已经有了的创作灵感与思路。 王尔德怀中也捧着一大束蔷薇,从地上那片人工“花海”中挤过来,到菲利克斯跟前,献上怀里的花:“菲尔,你让我再见一见我的天使,或许我就有新的创作灵感了。” 《森林奇遇记》你几乎场场不落,见过那么次“精灵伊万”,还是只有写诗的灵感——要你何用! 菲利克斯忍住了憋到嗓子眼的吐槽。 不能胡乱打击他。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愿意动笔的预备文豪,万一他连诗都不写了怎么办? 起码王尔德手底下出产的作品,已经比钟塔侍从里其他所有“文豪”加起来的都多了! 王尔德近来几乎天天泡在幸运剧院里,沉迷美色。 娜斯佳想起菲利克斯曾经说过,异能者们几乎都有着文学创作天赋,能够加入钟塔侍从的强大异能者就更有“文学潜力”了。 于是她提醒菲利克斯,可以凭借他的“美色”忽悠,咳、劝诱王尔德进行文学创作,给他写有趣的故事看。虽然王尔德现在刚加入钟塔,还没有立什么功,获得什么社会地位,无法像莎士比亚先生那样能直接扭转社会偏见,但只要他创作了,就是在为文坛的兴盛添砖加瓦。 菲利克斯深以为然,于是想要试着劝诱这位新认识的异世界文豪投射者创作点东西,最好是他最喜欢的有趣故事。他依稀记得前生小时候看过王尔德的童话《快乐王子》,爱不释手,为故事里的小燕子与快乐王子而感伤不已。 善良的小燕子为了帮助快乐王子而错过秋季迁徙,善良的快乐王子为了帮助贫苦的人们而献出自己能够估价的一切东西。到最后,快乐王子最后的一颗心都因小燕子的冻逝而碎裂。 那是连稚嫩天真的孩童,都会为那些似懂非懂的情感与奉献而感怀怜悯的童话。 是并非只写给孩子的童话故事。 而王尔德更广为人知的作品,《道林·格雷的画像》与《莎乐美》,那就是对文坛影响更大的杰作了。 然而令想方设法打主意劝诱王尔德写作的菲利克斯没想到的是,而今的现况好似颠倒过来了。 王尔德疑似在用创作反过来劝诱他施行“唯美”? 菲利克斯僵着身体强颜欢笑地接下了那束艳丽的蔷薇。 “这首新诗,这片花海,你喜欢吗?你值得最好的一切。不过倘若你厌恶什么,就直白点。恣意些。亲爱的,你拥有任性的资本!”王尔德简直恨铁不成钢。 菲尔,他的天使,他的美神,他的阿多尼斯,为什么就是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呢?! 天底下哪个美人会不把自己的魅力当回事的! 美人,除了美丽的外表容貌,身材体态,更为重要的一项就是气质。当美人不觉得自己是个美人,就会失去特殊的言行举止细节,失去特别的气质——美貌也就此大打折扣。 有人常说,自信者美,说的正是自信的气场,自信自己不差,相信自己的外在表现,自然而然会散发出“美人的气质”——美貌也因此大大加分。 菲利克斯正是前者这种情况。他哪怕摘下订做的特殊眼镜,清醒时的美貌程度相比起失去意识期间也是大大降低。这正是因为他本身并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 菲利克斯前生就是个清秀小年轻,这辈子起初也只是个稚嫩可爱的幼童。直到他觉醒异能,甚至因此自身天然的发色与瞳色都受到异能影响改变后,他当时身处卧虎藏龙的钟塔内部,身周全是淡定从容的大佬角色,一直以来也没怎么感觉到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容貌究竟成了什么程度。 他到现在还是认为,这个所谓的“美貌”,只是他异能无法自控下的副作用——吸引他人的效果罢了。 所以面对王尔德一再的夸赞与吹捧,菲利克斯只觉得无奈。 任性恣意……那只是王尔德先生自己对美人的审美观念吧。菲利克斯心想。 “学着任性。好的,如您所愿,王尔德先生。” 于是菲利克斯在王尔德鼓励而期盼的眼神中——将花束拍回他脸上。 然后就收到他兴奋的夸赞:“对!就是这样,再放肆些就更好了!” 菲利克斯:…… 娜斯佳没抬头,对剧院老板菲利克斯大声提醒道:“快点餐吧!等会儿下午的时候,孩子们就要来了。” 今天剧院的演出虽然暂停一天,但他们也不是全天都无事做的。近来几日,他们商定过,做一休一,休息的那天的排演练习,而且是让玛丽孤儿院里有天赋或是肯努力的孩子在场学习,并参与排演,以后逐步将木偶演员们替换下来。 玛丽孤儿院的院长与几位管理者们都欣慰而惊喜地认可了这个美好的规划。 孤儿院的孩子们将来成年后,总有离开孤儿院的一天,到社会上去寻找生机与未来。现在他们多了一个不错的选择,踏上演员之路。 理想与面包齐全的机遇,终于也落到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头上。 菲利克斯应了声,取出手机翻找先前狄更斯先生推荐过的那家店的外送电话。 黏美人的王尔德已经重新打理好发型,再次凑过来:“你们中午还没吃啊?要吃什么?” 菲利克斯还在翻与狄更斯先生的通信消息:“披萨。” “我来我来,我帮你们订啊!我知道有家披萨味道相当不赖。”王尔德主动要求帮忙订餐。 菲利克斯眨眨眼。 爱尔兰人,味觉或许可以相信一下? 王尔德口中“相当不赖”的披萨外送到了。 菲利克斯与王尔德两人将披萨盒拆开,把几种风味的披萨摆在桌上。 娜斯佳招呼在里面检查舞台机关的科罗迪出来吃午饭。 科罗迪放下捋起的袖口走过来,视线落到桌面几个披萨上。 这是什么东西? 意大利人科罗迪的眼神一厉。 刻板印象大全 王尔德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条花边餐桌布,轻轻一抖,在桌上平展开来铺好,将另一张桌上那几个披萨转移到这边。刀叉、塑料手套和纸巾都在桌上摆放好。 耳边听见娜斯佳呼唤科罗迪来用餐的声音,王尔德还自信满满地同身边的菲利克斯道:“这可是我来到伦敦以后,吃到的最令我惊喜的美食了!这家店一定得分享给你试试。我亲爱的菲尔,你也喜欢披萨吗?可惜没带酒,我又忘了早点订购,现在订怕是来不及当配餐酒了。” 菲利克斯屏住呼吸,沉默地看着那几个外送盒子里拆出来的披萨,欲言又止。 果然,被喊过来的科罗迪一看到桌上的披萨,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娜斯佳拿来椅子往那一放:“怎么啦?”视线落到披萨上,语气里透出恍然大悟,“啊,这个啊。”她随手把桌上那几样披萨移动了一下位置,将菠萝披萨拿到她自己面前,“这样就好啦!” 王尔德讶异地看了科罗迪一眼:“你不喜欢菠萝吗?还是你对菠萝过敏?抱歉,我忘了提前问你们是否有忌口。” 菲利克斯盯着桌上那几样披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分配,随口回复王尔德先生道:“科罗迪先生是意大利人。” “哦~原来是意大利人啊!”王尔德也恍然大悟,对科罗迪示以真诚的歉意,“非常抱歉,科罗迪先生。听说你们意大利人好像不吃菠萝披萨。” 科罗迪凝视着王尔德那张精心打理过的脸,确认他是真的对“不小心让意大利人碰到菠萝披萨”感到抱歉,脑袋顶上蒸腾而起的火气失去后劲,乏力地消弭在空气中。他试图忍耐住那种浑身汗毛直竖的感觉坐到那张桌子边上。 可当他坐下,身前的桌面上就放着一张可怕的披萨——不、这种被气味古怪的甜蜜水果“侵略”了的东西怎么能叫做“披萨”!!! 科罗迪刚落到椅子上的屁股好似被王尔德璀璨精致的胸针扎了一样,嗖地起来。整个人站地直挺挺。 菲利克斯虽然觉得这些披萨味道其实还行,但将心比心他也能够理解科罗迪先生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抗拒。 讲真,就好像种花北方兔看到咸味的蛋黄鲜肉粽,川兔看到草莓麻婆豆腐,学生兔看到第九大菜系食堂菜西瓜炒香蕉,即使是菲利克斯自己,碰上一些奇怪的美式中餐时,也会猛一个战术后仰。 菲利克斯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夹起一个草莓巧克力馅的饺子放进口中的样子——何等地狱! 而现下,可怜的科罗迪先生正面临一个绝望的选择。 即使除开娜斯佳好意为他分担的那份菠萝披萨,剩下两份披萨也绝不是科罗迪先生能够承受的了的。 提问,倘若一位饥饿的意大利人面前有三份披萨: 一、菠萝披萨; 二、榴莲披萨; 三、草莓巧克力披萨。 他将选择什么? 或许他宁可选择去挖隔壁花店盆栽里的土吃…… 科罗迪几经尝试,还是没能下得去口。 “咕噜噜——” 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科罗迪的肚子上。 菲利克斯看不下去科罗迪先生的狼狈样子了,打开收纳柜从自己带来的背包里翻出自己常备的高热量零食,比如巧克力。 娜斯佳也蹦起来拿来一袋子曲奇小饼干:“本来就是打算今天给你们带回去的。” 科罗迪接下两位合伙人的好意接济,勉强解决了午餐问题。 菲利克斯坐回桌边,却打算重新分配披萨:“娜斯佳,我记得你喜欢上回那个东亚人中心吃到的榴莲千层。” 娜斯佳努力回忆了一下。 菲利克斯端起榴莲披萨到她鼻子底下。 气味一冲,回忆当即涌上心头。 娜斯佳高高兴兴接下那份榴莲披萨。 菲利克斯看看菠萝披萨,又看看草莓巧克力披萨,出于谨慎,最后还是选择了曾经吃到过因此更有保障的菠萝披萨。 桌上就剩下了一份多余的草莓巧克力披萨,无人认领。 王尔德来此之前已经吃饱了。 菲利克斯心中“冷酷无情”地想道,王尔德先生今天还是不打算创作故事的样子,那就暂时没用了,把他调开吧。 于是他道:“今天狄更斯先生的排班有点特别,下午两三点就下班了。所以他经常这顿就略过不吃,等下班再吃。王尔德先生下午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 “把这个草莓巧克力披萨带给狄更斯是吧?”王尔德当即干脆利落地应下,“我们俩上回一起去的这家店,其实他也挺喜欢这款披萨的。味道真的不错!你们真的不尝尝看吗?” 三人礼貌而坚定地谢绝王尔德的热情推荐。 解决午餐后,三人做好今日的排演准备,迎接玛丽孤儿院来参与排演的孩子们。而王尔德勾着装草莓巧克力披萨的袋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幸运剧院,去往大本钟的方向,为捱饿的狄更斯送餐去。 木偶演员们纷纷活动起来,做出各种机灵的动作。有的还拿起演出道具就地演绎戏剧中的一段表演, 孩子们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这些据说是高科技机器人的木偶演员,口中念念有词,手脚跟着比划,模仿学习得很认真。 科罗迪抱臂站在孩子们边上看着。 菲利克斯目测这个距离往常不会被听见,就将刚刚突然想到的一件事告诉旁边的娜斯佳:“有次我做讯息整合训练的时候,看到过一件事。庞贝古城的壁画上发现了水果披萨。” 娜斯佳小小的“哦豁”了声:“所以水果披萨才是意大利正统吗?” “所以庞贝消失了。火山爆发,埋葬一切!Cia……”科罗迪先生的语调听起来好像想把世界上所有“异端披萨”与庞贝古城埋到一处去。 菲利克斯与娜斯佳不由缩了缩脖子。 科罗迪先生的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了。 感觉自己好像在说意大利人坏话,然后还被意大利人逮个正着。 两人赶紧上前,一本正经地关注孩子们的排演情况。 “哎呀,莉莉这段模仿得精彩!都能演绎出自己的感觉了。非常自然,小宝贝!” “好像可以试试把这一段从头到尾过一遍了。唔,没问题的话,明天的下场演出就可以让莉莉上场感受一下。” . 下午的排演训练结束,三人关闭剧院,将这些勤奋认真的小演员们送回隔壁街区的玛丽孤儿院。 菲利克斯看了眼时间。 16:37pm。 “走吧。”他们三个打算接下来去逛商超,大采购一番,补充些食材、日用品等。 菲利克斯低头检查鞋带是否系紧。 娜斯佳高举双手做了个拉伸。 科罗迪推着自行车,没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你们出门在外,非要用两条腿徒步?” 菲利克斯也拉伸了几下,权当热身:“习惯了。一开始是老师安排的训练日程。锻炼身体嘛,有益健康,有益思维。” 娜斯佳的大长腿随意跺两下:“我就是陪他跑。” 只不过娜斯佳这个陪练的居然卓有成效,天生就是个能长肌肉的。别看她穿一身宽松不张扬的休闲装,好似和菲利克斯差不多体型。实则娜斯佳穿着平底鞋已经比菲利克斯高上一截,而且浑身上下都肌肉紧实、线条流畅。两手臂一抬,能一边一个单手扛起菲利克斯和科罗迪俩人。而那双粗壮的大长腿,足以一脚踹断敢招惹她的人身上任何一段骨头。 肌肉只攒起来薄薄一层的菲利克斯表示有点羡慕。 科罗迪骑着自行车与两个跑步的同行,到达目的地——一个中型波兰商超。 菲利克斯微微喘着气,逐渐平复呼吸,接住丝毫气不喘的娜斯佳滑过来的手推车,等科罗迪锁好自行车,一同逛起商超。 “种花留学生回复说这间商超是附近几个街区里比较不错的商超。”菲利克斯一手握住手推车的手柄,一手操作手机翻找先前发的帖子,“还给我推荐这里的牛肝菌,我看看,哦、还有黑猪肉。他们说这个牌子的黑猪肉没有奇怪的骚味。” 娜斯佳打量了一眼标签和包装里的肉,从冷柜里取出一份放到鼻子底下嗅嗅:“是吗?上次不是还有个种花的推荐中东店的肉类吗?你试过没?” “确实还可以。还有推荐玛莎肉的。不过那个我还没试过。每次去都总是在缺货。” 科罗迪抓着自己的手推车,歪着头过来看菲利克斯的手机屏幕:“噢,种花兔。听说他们每个人都是功夫高手,还都是厨艺大师!”结果他看了满屏的陌生方块字,立时用一种敬畏地眼神看向菲利克斯,“天啊!这该不会就是‘中文’吧?你居然能看懂这个!部长建议我去试上中文语言课的时候,我差点没在课上睡死过去。要不然我就有机会去东方了。” 娜斯佳用炫耀的语气道:“这不算什么。你知道菲尔曾经用‘文言文’打入种花留学生内部吗?据说‘文言文’对于‘中文’而言,就像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头疼的拉丁文。我的拉丁文作业从来都得菲尔帮我。” “菲利克斯,你太神奇了!话说打入内部?” “菲尔假扮种花兔发的求助帖子。” “噢噢噢!他还能熟练使用那些方块字……” 菲利克斯将脖子上的红格子围巾往上拉了拉,遮挡住有些热度的脸颊,默默远离了那两个言语夸张的家伙。 走到边上蔬果生鲜区的时候,这边正有一个带着小孩的大人正在挑选蔬菜。 “……要参加珊迪的周末小茶会?当然可以。不过先前你不是一直很不喜欢卷头发的珊迪吗?你和她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好了?”大人一遍回应坐在手推车里的小女孩,一边分心挑选合适的蔬菜,“胡萝卜怎么样?你答应过我以后会好好吃蔬菜的。” 小女孩看了眼大人手里的胡萝卜,噘着嘴没有拒绝:“因为我和珊迪都是大蘑菇啊。” “大蘑菇……唔、要不要来点香菇呢……”大人推着手推车路过菲利克斯,逐渐走远了。 菲利克斯回想起方才小女孩那句的“都是大蘑菇”,嘴角不自觉上扬。 都是可爱的好孩子呀。 大采购完毕,三人提着大袋子先一同到了菲利克斯租住的街区。 菲利克斯进门,先将刚才新买的两双拖鞋从购物袋里找出来,给娜斯佳和科罗迪穿。他自己也换上居家拖鞋。 那双有点可爱的毛绒棉拖鞋惹得科罗迪屡屡侧目。 菲利克斯解下绕在脖子上的红格子围巾,连带脱下的大衣一起挂到门边的衣帽架上。 “请进吧。我的合租室友最近一阵子格外忙碌,今天大概也还没有回来。楼上是他的房间,我们刚好不会叨扰到那里。” 菲利克斯走到厨房,放下装满食材的两个购物袋,视线落到冰箱上,鼻尖轻微动了动,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走到冰箱前打开,果然里面一切正常。 他将几样暂时不打算处理的食材放进冰箱归置妥当。 娜斯佳与科罗迪也走进了厨房。 科罗迪捋起袖子:“终于可以吃上正常食物了。你们海鲜会过敏吗?那我做个海鲜焗饭。” 菲利克斯取出手机,在收藏夹里翻找江西肉菜。娜斯佳这个照理来说出生于西伯利亚的斯拉夫人居然有个江西胃,而且无肉不欢。可惜娜斯佳意外是个正餐厨房杀手,专精甜点那种。因此他们两个总是相互帮忙,满足彼此的需求。 娜斯佳打开水龙头冲洗水果,打算做饭后甜点,水果小蛋糕。 门口传来令人意外的门铃声。 菲利克斯呼吸一窒。 不会是室友恰好回来了吧? 本来只要吃好以后仔细收拾妥当,就不会打扰到室友的情况,现在一下子改变了。 菲利克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感觉门外的人不是室友。 门被开启。 门后露出两张友善的熟悉面孔。 提着葡萄酒的狄更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菲尔,我又来找你蹭饭了。” “还有我!”王尔德摇晃着手里绿莹莹的苦艾酒,像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王子。 菲利克斯:……我该说请进吗? 突如其来 没有多余的棉拖鞋给不请自来的狄更斯与王尔德了,菲利克斯就取出两双夏季的凉拖鞋给他们换上。 狄更斯并不是头一回蹭菲利克斯的饭了,放下带来当作礼物的餐酒,就自觉走到厨房打算帮忙打下手,洗个菜叶子什么的。 然后他就发现本来还算宽敞的厨房里面,已经站着两个各自手头忙碌的人了。 “狄更斯先生今天就不用帮忙了,去陪王尔德先生稍作等待吧。”菲利克斯从自己房间里出来,顺手关好房门,对愣在厨房门口的狄更斯说道,“这里有几本百科,以及科普读物。唔,还有先前王尔德先生作的诗。” 靠坐在沙发里的王尔德大感意外:“菲尔,你居然记下了我的诗?你不是对那些诗作不太感兴趣吗?”说着,他接过那本诗集,翻开来,里面每一首都出自他之口。 这本诗集显然是菲利克斯亲手默写下来的。 “虽然我确实对故事更感兴趣,但是王尔德先生的诗作着实写得好。” 眼看这两人都把别的书放到一边,两颗脑袋凑到一处,仔细翻看起那本诗集,菲利克斯便安心走向厨房的方向,继续刚刚进行到一半的备菜工作。 进到厨房里,米饭的饭香隐隐约约,科罗迪已经将蛤蜊处理妥当了,正着手在给鲜虾去除虾线。娜斯佳正在将混合好的蛋糕液往烤箱里放。 菲利克斯走到备菜台前,摁亮手机屏幕,对照上面展现的菜谱,接着往下做。 辣椒炒肉的辣椒得是江西当地特殊品种的辣椒? 额、这里没有呀。那换成别的常见品种应付一下吧…… 一些特殊的食材和调味料被就地替换成商超里更常见的品类,菲利克斯就这么磕磕绊绊照着菜谱现学现做出两道魔改赣菜来。 三杯鸡、辣椒炒肉、拍黄瓜,再煮个小圣女果鸡蛋汤…… 科罗迪看到拍黄瓜,一拍脑门,又去搅拌了一大份蔬菜沙拉。 菲利克斯在厨房里的烹饪途中就感到饿得眼前发花,以手撑在台面,才没有一不小心倒下去。 正在做甜品的娜斯佳眼疾手快,当即给他嘴里塞了一勺白砂糖。 缓过劲来的菲利克斯赶紧又吃下几块巧克力补充能量。 慌张的科罗迪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菲利克斯你低血糖么?难怪天天见你巧克力不离身,时不时还吃点零食。” “没事啦。”菲利克斯安抚地笑笑。 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三人进度。 但等到全部菜色端上餐桌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不过这时候却正好是英国人的晚餐时间。 刚刚才拿出来清洗一遍的玻璃酒杯依次放在每个的座位前。 娜斯佳与科罗迪入座。狄更斯用开瓶器依次起开两瓶酒的瓶塞。王尔德在脖子上围了一条餐巾,是为了防止食物汁水不小心滴落、弄脏他的丝绸衬衣。 菲利克斯从厨房里出来,走到餐桌边,放下一筒刀叉、一筒汤勺,以及一筒筷子。 菲利克斯落座,顺手抽出一双筷子。娜斯佳随之也取用了筷子。狄更斯犹豫地看了眼桌上的菜色,选择了更方便夹取细长肉条的筷子。 科罗迪伸向刀叉的手在空中停顿住,转而伸向了筷子。 王尔德蓦然间发现这张餐桌上,使用刀叉的人,似乎只剩自己了。 王尔德一手餐刀,一手餐叉,左看看使用筷子来如臂指使的菲利克斯与娜斯佳,右看看正在勉强与那两根小木棍做斗争的狄更斯与科罗迪,最终还是自信一笑,从不知哪里拿出一个镊子,还起身去厨房将镊子做了清洗。 而后,王尔德便在同桌四道惊叹、或意味难明的眼神里,用那个镊子轻松夹起一条细长的辣椒炒出来的肉。这样的肉条倘若用刀叉去取,是不怎么方便的。 菲利克斯忍住扶额的冲动,扶了扶眼镜,提醒对面还在艰难学习筷子的使用方法的两人:“狄更斯先生,科罗迪先生。”待到对面两人的视线投过来,菲利克斯从剩下那个筒中抽出汤勺,伸进那盘特意调整过食材形状的辣椒炒肉中,轻轻松松舀起了一勺肉条。 狄更斯:…… 科罗迪:…… 美滋滋地咀嚼着肉条的王尔德:…… 娜斯佳把粉色小香猪头套上的嘴巴处打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一杯葡萄酒没两下就消灭干净了。 王尔德端起他带来的那瓶苦艾酒问她要不要尝尝这个。 娜斯佳将玻璃酒杯递过去接到一杯绿莹莹的酒水。 娜斯佳被那种奇异的颜色吸引:“颜色看起来好像绿宝石。” “或者像魔法药水。”菲利克斯抽出一根干净的筷子,在空中挥动了一下,就好像在挥动一根正在施法的魔杖。 空气凝滞了一瞬。 “哈哈哈哈哈——” “哦我的小菲尔,你真是太可爱了!” “噗嗤,抱歉,我没忍住。” 菲利克斯收回手,低下头小小抿了口杯子里的酒液。他虽然酒量还可以,但其实并不算喜欢酒的气味,所以总是浅尝辄止。 娜斯佳高举盛放着绿色酒液的酒杯:“魔女的毒药!” 刚刚停歇的三人没忍住,爆发出又一阵大笑声。 空气中充斥着愉悦欢欣的气氛。 狄更斯对桌上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夸了菲利克斯,又夸科罗迪,夸过科罗迪,又倒回来再夸菲利克斯:“……意大利菜真是名不虚传!嗯、这道鸡肉滑嫩飘香,味道太赞了!这个黄瓜看起来简简单单,居然也非常开胃。菲尔的厨艺真是为我们英国人挽回颜面了。说起来,菲尔从小就被说长着一条外国人的舌头……” 娜斯佳:“在吃喝方面,王尔德这个爱尔兰人都比菲尔更像个英国本地人。” 科罗迪: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被提及的王尔德无辜着一张俊脸,光线透过他手中摇晃的绿色酒液映照在他的脸上:“你们觉不觉得,苦艾酒的味道太迷人了。即使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佳肴,也不及这一杯酒液。” 他如吟诗一般,诵道:“一杯苦艾,一轮落日。” 菲利克斯怎么看那杯绿莹莹的酒液,也不像落日余晖的颜色。或许王尔德先生指的是苦艾酒的味道?又或许是联想到另一种琥珀色的苦艾酒了? 娜斯佳已经将她那杯苦艾酒喝了个精光:“王尔德是被魔女的毒药毒昏了头、看花眼了吗?” 王尔德毫不在意两次被调侃,眼神迷离,好似真的陷入迷醉之中。 用餐到后面,桌上几人聊到幸运剧院的情况。 狄更斯:“再次恭喜你们的大获成功。那部儿童话剧也演出有段时间了,这几天情况如何?” 科罗迪:“这两天剧院门口确实没那么大排长龙了。我们有在考虑往伦敦外圈更远的选区做宣传。” 娜斯佳:“如果有新故事也好,我就能早点开始改编剧本了。我们剧院总不会只演出单单一部话剧的。” 菲利克斯举手发言:“新故事这个,我确实已经开始想了。但是还没有特别合适的灵感在当下使用。” 要是王尔德先生能在诗歌的花园里往隔壁的领域瞧眼就好了。 菲利克斯心中叹气。 他其实也做过许多努力了。比如狄更斯先生习以为常的上门蹭饭行为,就是他先前试图用自己勉勉强强到达种花兔家常水准的烹饪能力,在英国这个神奇的美食荒漠大杀四方,诱惑狄更斯先生这些英国本地异能者进行文学创作活动。 但是很可惜,他失败了。 他失败就失败在,他没想到,在英国这个饮食环境下土生土长活到而今的本地文豪异能者们—— 他们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英国胃和英国舌头啊! 什么难吃? 英国人嘴里,就没有难吃的东西! 对他们来说,食物不过是能吃、味道不错、非常美味三种区别罢了。 而他们的“味道不错”就足以让外国人戴上痛苦面具了。 所以菲利克斯认认真真研究烹饪,产出的“美食”虽然惊艳到了狄更斯先生等人,可他们都并不会为了这些“难能可贵的佳肴”而“屈服于食欲”。 他们其实根本就不太在乎“美味”。 菲利克斯那段时间的疯狂烹饪,反倒是把他自己和发小娜斯佳的舌头养刁了,再也回不到从前能够忍受“英国菜”的时候。 到头来,他们两个人从此为了饮食适口的问题,大方撒币,到处淘货,寻访合意的食材。 菲利克斯都不敢去算自己的恩格尔系数得有多高了。 正当菲利克斯的思绪还陷在诱拐异能者来当文豪失败的沮丧中时。 “咳咳。”狄更斯突然从大衣内侧的大口袋里取出一叠纸张样式的东西,交给菲利克斯,“菲尔,看看这个。” 菲利克斯不明所以地接过那份随意叠了两下的几页纸张打开来,下一刻视线凝固。 这、这是…… 讶异,惊喜,感动,恍惚,不知所措……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涌上心头,涌上面容,涌上鼻根。 一滴湿润的水珠也如同这份心绪一般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地落到眼前,被镜片兜住。 “菲尔……”狄更斯先生慌乱起身,带倒了座椅,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知所措。 诞生在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异世界以来,隐藏在仿佛忙碌充实的寻常日子下的那份迷茫,忽然被掀开了遮挡在上头的平静。 孤儿院里的他,从来不曾想过改变社会,改变世界。 只身一人,仅凭微薄弱小的他一己之力就敢与整个世界旧有的惯性角力,谋划扭转、清正文坛风气的伟业。 这听起来,何等胆大妄为、异想天开、大言不惭。 可是当他来到钟塔之中,走近那些与他前生时声名赫赫之人同名的此世异能者前辈们时,他“见”到了一个一个如同孤岛般无法相通的灵魂。 他们都有着各种各样强大的异能,甚至得以荣获“超越者”之名。 他们掌握着力量,掌握着权势,掌握着俗世的人心所向。每一位前辈都挂着令人敬仰的尊贵头衔。 可他们当中几乎绝大多数,都怀揣一颗孤独的心。 在这片无尽海洋中,孤岛们静静驻守在自己的领地。 不知自何处来,不知自何处往,不知正身处何处。 小小的孩童体内那个大些的灵魂曾经借由文学,跨越遥远的时空,浅浅触碰到他们的心声留痕。 请您尝试着创作文学吧!口中无法说明的话语,文字里却能蕴藏。借助语言文字的力量,就有机会寻找到能够理解您的另一个灵魂。 有什么苦恼吗?最近有烦心事的话,可以写下来,或许会轻松许多的。 …… 菲利克斯曾经想方设法,试图撬动他们的心灵一角。 试着敞开自己吧! 接纳自己,接纳不完美的人类,接纳残缺的世界。 在文学的虚假世界,构想描绘出自己梦中遥遥远望的乌托邦,也是另一种寄托心灵的方式。 菲利克斯似乎从来没有细想过,真的“成功”以后会怎么样。 他也未曾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澎湃而难以平息的复杂情绪。 他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没能够控制好霎那间的情感。 这下丢脸了,肯定还把一直以来很关心他的狄更斯先生吓得不轻。 好尴尬…… 正当菲利克斯不知道该不该抬起手擦掉镜片上摇摇欲坠的水珠,装作若无其事的时候,眼前光线突然消失。 熟悉的气味,是娜斯佳当头一件衣服丢到他头上,帮他把脸遮挡起来了。 菲利克斯在这片昏暗的小世界里小小的轻松了一点。 “菲利克斯……”科罗迪先生可能想说点安慰他的话语,但还是没有说出口。或许是看他已经在不好意思了。 “菲尔,”狄更斯先生扶起座椅的声音,他的语调恢复到平时幽默诙谐而轻快的样子,“你的奇遇记故事大受欢迎。那么你看了我写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指点或者建议给我这个新手作家呢?” 菲利克斯躲在衣服底下努力松解自己发紧的喉咙:“狄更斯……先生写得,写得很好。很有意思。会想接着往后面看。” 狄更斯给的这份手稿虽然仅仅几张纸页,只有开头一段故事,菲利克斯却已经认出这个故事。 熟悉而陌生,似乎并不完全和前生那部作品一模一样。 狄更斯先生柔和的声音在说:“那我再继续往下写。等我写完,是不是可以和菲尔同一个出版商出书?菲尔选择了哪个出版商合作?” “还没呢。那些出版公司一个个奸诈狡猾得很,说什么伦敦地界内一时流行的小孩消遣而已,怎么都想压菲尔的价。”娜斯佳替他作答了。 “这样啊……不着急,等我先把这个故事完成。”狄更斯先生说道。 “原来我的诗作真的那么草率肤浅吗?”王尔德先生嘟囔着,“菲尔,你可要相信我的能力啊!正好,你们不是暂缺一个故事来改编戏剧么?稍等片刻……唔、短一点的故事可以么?我突然有了个灵感,关于一只夜莺如何献出一朵玫瑰的故事……” 好消息接踵而至 那夜幸福而尴尬的晚餐过去。 菲利克斯这几天早上都是精神充沛、活力满满地醒来。 照常做好一切出门前的准备工作,打开家门步入寒冷的冬风中。 红格子围巾遮挡起微红的脸颊与上扬的嘴角。 一路奔跑到彼得街区,携一身晨光与冷风开启幸运剧院的大门。 这几日他周身一直散发着欢欣的气息。 “菲利克斯,早上好!”科罗迪骑着自行车到剧院门口停下,将车锁到后面里间去。 住得位置最近的娜斯佳是最后一个从隔壁玛丽街区风风火火赶过来的。那个粉色小香猪头套里还传出烤面包片的香气,以及正在咀嚼的声音。 菲利克斯搬来小板凳,坐在舞台边缘,一边吃带来的袋装干面包和巧克力,一边看科罗迪用异能唤醒箱子里的木偶们。 狄更斯带给他的巨大惊喜不止那份《雾都孤儿》的开篇手稿,还有当即促使王尔德现场产出一篇短篇童话《夜莺与玫瑰》的大功劳。 《森林奇遇记》的演员们大多都已经替换成玛丽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除了里面出现的三个大人角色,矮人托尼、精灵伊万以及湖中仙女。这三个角色一直以来是由科罗迪的木偶、菲利克斯以及娜斯佳出演的。 于是《森林奇遇记》逐渐交托到孤儿院的小演员们手中后,他们三个的注意力中心逐渐转移到王尔德给出的短篇故事《夜莺与玫瑰》上。 这回倒是不用娜斯佳出马改编剧本了。 亲眼目睹过菲利克斯激动落泪的那一幕后,王尔德这几天以来都非常好说话,非常迁就。 菲利克斯去询问他能不能将《夜莺与玫瑰》改编成剧本,王尔德说当然可以。 菲利克斯去请教他剧本的改编要如何作才更合原作者的意思,王尔德略想了想,直接自己亲身上阵改编自己的故事了。 王尔德从剧院外进门来:“科罗迪!你能给我雕刻一只夜莺吗?要大只的,当然还要漂亮!” 科罗迪看了眼自己这些天来应王尔德的要求做出的木偶们——蝴蝶、蜥蜴、雏菊、月亮、玫瑰树、安放鸟巢的高大栋树、英俊的青年学子、美丽的教授女儿…… “你不是说主角夜莺考虑让人型演员来演绎吗?” “原先我是希望这出剧本能够改编成歌剧。可我发现,我们一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歌剧演员来配合我们的演出——为什么你的木偶能跑能跳能说话,却独独无法唱歌呢?”王尔德的两只手上分别拿着一个改编后的剧本,左手上拿着的是他先改编好的歌剧歌词本,右手上拿着的是他这两天重新改编的话剧剧本。 科罗迪噎住。 他自己就不会唱歌,他的木偶随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菲利克斯好奇地问道:“王尔德先生的歌剧作词都完成了啊!那么作曲也是王尔德先生自己作的吗?王尔德先生真是多才多艺、才华横溢啊!” 王尔德噎住。 他只会作词,作曲确实有点难为他了。好吧,暂时放下改编歌剧的念头,一大原因也是没找到合适的作曲人。 娜斯佳翻动账簿,手爪抓挠得头上的粉色小香猪剧烈颤动,声音里满是烦躁:“啊啊啊啊啊!算账、怎么又轮到我算账了!菲尔,我们剧院最近也算是走上正轨了吧?要不我们招聘一个会计吧?” 招聘? 菲利克斯略作思忖。 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需要做好异能方面的隐瞒工作,或是让员工签署保密协议。 那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从外面招聘些合适的演员进来呢? 比如王尔德先生想要的作曲家与歌剧演员。 趁着王尔德在对科罗迪手舞足蹈,比划那只夜莺需要雕刻成多大、多么漂亮期间,菲利克斯去里面办公室找出先前用来画海报的大张纸,琢磨起招聘语的措辞来。 菲利克斯拎着几张大大的招聘广告出来的时候,娜斯佳还在不知道第几遍按计算器检查账目上的数字有没有算错。 菲利克斯将招聘广告贴到剧院外墙上,贴在话剧海报的隔壁。 【诚聘会计……】 【欢迎热爱歌剧的作曲家……】 【剧院长期招聘合适的戏剧演员,包括但不限于话剧演员、歌剧演员、舞剧演员等……】 菲利克斯欣赏了一下这份杰作,满意地点点头,拿出手机给狄更斯先生发送了一条消息,告知剧院发布招聘的消息,倘若狄更斯先生有认识的亲友擅长这些方面的工作,也可以推荐过来应聘。 “滴答。” 狄更斯先生的回复消息迅速到来。 [恭喜剧院即将往更大更成熟的方向迈进!好的,我会为你们留意合适的员工人选的。另外,如果我哪天突然想要退休,菲尔的剧院会愿意收留我吗?] [感谢狄更斯先生的信任,欢迎狄更斯先生的到来,期盼狄更斯先生早日退休!] 菲利克斯发送消息,就要收起手机。 “滴答。” 手机又是一颤。 菲利克斯看了眼消息。 [克里斯蒂阁下听说你开办剧院的消息了。菲尔你忘记把这事告诉那位阁下了吗?接下来会有好消息通知你哦。] 菲利克斯将手机收起来。 他确实还没有把开办剧院的事情告诉克里斯蒂老师。 一方面是老师最近实在太忙碌了,他都差不多两三个月没能见到老师了。另一方面,他也不好意思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去老师那里炫耀自己的这点小成果,讨人的欢欣与夸赞。 不过狄更斯先生所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呢? 菲利克斯走进剧院里。 “菲利克斯!”科罗迪从里面办公室探出头来,“有政府教育宣传部打来的电话!” 菲利克斯连忙穿越观众席,跑向后面办公室的方向。 在娜斯佳、科罗迪与王尔德三人的包围中,菲利克斯接完一通来自政府部门的电话,挂断通话后,向大家正式告知了这个令人振奋的巨大好消息。 政府方面评估过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的价值,认为其对儿童成长都有着良好的教化教育与引导作用,因此对幸运剧院发出正式邀请,邀请幸运剧团到伦敦以外的英国全国各个城市里去,作专门的巡回演出。教育宣传部会建议并推动各地低学龄的孩子们有序进入剧院观看这出巡回演出的儿童话剧。 “……演出的舞台也由当地政府部门负责安排,我们只需要专注于为孩子们献上完美的演出。”菲利克斯仔仔细细将通话中获知的讯息完整表述。 科罗迪不可置信道:“也就是说,我们的话剧的影响将不止停留在伦敦的范围,而是会扩散到整个大不列颠吗?” 娜斯佳“嗷”了一大声。 王尔德惊讶道:“恭喜啊朋友们!蒸蒸日上,前途无量!” 菲利克斯脸上地笑容实在克制不住。 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个好消息可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礼物呀! 感谢老师的帮助! 几个人高兴地嗷嗷嗷、哈哈哈了好一会儿,才开始逐渐冷静下来,着手安排因此事到来,剧院里接下来需要作出变动的安排。 《森林奇遇记》的巡回演出就决定要交给那群勤奋努力的孤儿院小演员们了。那么话剧中那三个还未能够替换成演员的特殊角色就需要另外的安排了。 菲利克斯作为剧院老板,目前还无法丢下剧院这边的事宜,跟着剧团去跑遍整个英国的各个城市。那么他负责出演的那个角色“精灵伊万”目前就无人可以出演了。 王尔德断然道:“我至今从未见过谁人的美貌与气质能够比得上菲利克斯的精灵伊万!倘若只是随随便便找个寻常姿色的演员上前出演,恐怕无法服众。” “额。”菲利克斯为难地看向他,王尔德先生的脸其实长得也不错,只是他那身气质确实不符合,也没见过王尔德先生睡着后的样子如何。 菲利克斯的视线落到木偶上,突然回忆起最初在科罗迪先生的工作间里看见的那颗栩栩如生的木制头颅,灵机一动:“科罗迪先生,您能为我雕刻出一座木制雕像吗?反正精灵伊万这个角色全程都在熟睡,没有额外的戏份。” 科罗迪用力一挥拳:“好主意!小聪明蛋。这几天你就来给我当模特。” 矮人托尼那个角色是个声音粗犷的矮个子。这个角色…… 王尔德忽然说道:“不一定非要找个演员来。上次路过玛丽孤儿院的时候,门口那个满脸酒气的臭小鬼或许可以试着本色出演看看。” 菲利克斯立马意识到王尔德所说的那个臭小鬼是谁。 那是玛丽孤儿院里现如今年龄最大的孩子威利,本该今年就离开孤儿院独自到社会上去寻找工作讨生计了。可是他被外面结交的居心叵测的“坏朋友”哄骗去赌场打工,染上了坏习惯,赚得一点工资也都放上了赌桌,进到别人的口袋里。当他被担忧的孤儿院院长上门看望时,这才恍然醒悟自己这几个月来的颓唐糜烂境遇,就此脱离那里,回到从小生活的孤儿院里暂居。 他这周刚回来,喝酒的坏习惯还没能够完全改掉。孩子们都被勒令不许学他的坏习惯。 菲利克斯点点头,认可了这个想法:“威利正好在寻找合适的工作,或许真的可以让他来试试看。” “湖中仙女”娜斯佳指着自己重复道:“那我呢?那我呢?我的湖中仙女让谁来帮我演?演员到哪里去找?” 菲利克斯轻咳:“娜斯佳,我们剧团去巡回演出,总得需要一个剧院方面的负责人跟去。” 娜斯佳的声音拔高:“确定让我去?我可是个‘社恐’!你们都不用上台演出了,怎么就我还需要面临那么多视线的侵扰!”她就连出演湖中仙女,都只能背对观众! 菲利克斯安抚她道:“这只是暂时的,娜斯佳。别担心,不会让你一直上台出演的。我们今天刚刚把招聘广告贴出去呢!很快,我们就会招到自己的女性演员了。” “暂时那就先这样定下了。娜斯佳负责带剧团出去全大不列颠巡回演出,我这几天为菲利克斯雕刻好塑像让剧团带出去。菲利克斯留下负责招聘事宜。王尔德先生近期暂时加入我们,负责新剧目的编排,而我留下配合王尔德先生新剧目的排演。”科罗迪最后作出总结。 于是几人都就此展开行动。 娜斯佳带领着孤儿院小演员们离开伦敦后,每到一座新城市,都会点燃一处崭新的热议。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引发的话题与风尚从伦敦向大不列颠全境蔓延开来。热度不断上涨,甚至带动了各地的报刊杂志等媒体对此做出评判。伦敦本地原先逐渐回落平静的风浪也重新沸腾起来。 《伯明翰午间茶讯》:伦敦而来的剧团为我们带来了一出新奇的剧目——由孩子们演绎的纯真故事《森林奇遇记》,美丽而神秘的森林里,那些充满幻想的各种角色,奇妙的经历遭遇…… 《曼彻斯特周报》:关于伦敦出现的新型儿童话剧,我报约见采访的知名戏剧评论家米利米拉·瓦拉瓦拉表示…… 《谢菲尔德早报》:令人惊叹!这是何等的奇思妙想!伟大的创新尝试!我们可以看到其中对孩子们的谆谆劝导,以及对孩子们天马行空想象的细致描绘…… …… 伦敦市彼得街区的幸运剧院里,这次不仅仅是办公室的电话,还有剧院老板菲利克斯的个人通讯号码,都被打爆了。 请求合作出版的通话与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来到,手机和电话一刻不停歇地发出震动与声响。 菲利克斯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场面,应付地焦头烂额。 科罗迪在边上给他鼓劲,王尔德时不时提醒一嘴,让他小心不要又被绕进别人的话里去。 最终,菲利克斯与大家商议过后,敲定了与顺利出版公司的合作。 老实说,那个通话里,那为自称吉米的编辑充满狂热和悔恨的天花乱坠、滔滔不绝的离谱吹捧和夸赞,给通话这头剧院这边三人带来了深刻印象。 “这样的架势,这么个厚脸皮水平,起码《森林奇遇记》出版书的宣传方面是不用担心了。”王尔德评价。 而后不久,顺利出版公司的速度非常迅捷,样书很快到了菲利克斯手头上。 菲利克斯给王尔德、科罗迪以及暂时不在伦敦的娜斯佳都分了一本样书。 印刷厂的机器功率开到最大,紧赶慢赶。没过多长时间,《森林奇遇记》就成功正式出版,成册上架伦敦各处书店,接下来还将逐步往英国其他城市的书店铺陈开来。 艾米走进书店,取出自己攒下的钱买了一本《森林奇遇记》,要带回去与妹妹分享。听妈妈说,菲尔哥哥很小的时候就希望为她写一本故事书出来,以便爸爸能更轻松地哄好小艾米自己。 而今十二年后的她终于从书店里买到了这本儿童故事书,还可以与妹妹茜茜一起分享快乐了。 幸运剧院门口来了个略显落魄潦倒的年轻小伙子。 萧伯纳看了又看剧院外张贴的大海报。 招聘会计? 希望这家小剧院能坚持得时间久一点,不要像他上家工作过的那家公司一样那么快就倒闭了。 萧伯纳轻叹,敲响剧院的门扉。 “您好,我是来应聘的。” 上门应聘的萧伯纳 “全名乔治·伯纳德·萧!啊,您好,萧伯纳先生!爱尔兰人,来伦敦没多久。就业履历,我看看……在地产公司当过实习生?唔,文员?还当过会计?”菲利克斯扶了扶镜框,盯着那页薄薄的个人求职简历的眼睛眨了又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他清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向对面那个打扮贫穷的年轻人确认道:“请问您是来应聘什么工作的呢?” 对面的萧伯纳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会计,我想应聘会计。剧院门外贴的招聘广告上说这里正在招会计。” 会计? 不是编剧?? 萧伯纳先生来我的剧院应聘会计?! 菲利克斯真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又或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白天一直想着需要招聘会计、演员、作曲人等,梦里就混合了幻想,才会梦到一个剧作家来应聘会计。 “您会……愿意收下我吗?” 菲利克斯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脸上难掩的忐忑,斩钉截铁道:“收!” 于是萧伯纳就当场签署了幸运剧院的劳动合同,加入了这个剧院,成为剧院里的第一位员工——改编剧本的娜斯佳与提供木偶演员的科罗迪其实算作合伙人,都是出的技术股份。 菲利克斯高高兴兴地将新人萧伯纳带到王尔德与科罗迪跟前,为大家介绍彼此。 “新来的员工?”王尔德上下打量一番,对这个看得出努力保证干净整洁的着装外表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会计还是演员?” 菲利克斯脸上的笑容僵住:“会计……不过萧伯纳先生很快有机会成长起来的。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我们剧院长期合作的剧作家呢!” “这么厉害。”科罗迪非常捧场地鼓掌几下。 萧伯纳看自己的新老板大夸特夸的样子,满头问号,嘟囔道:“我、没有那么厉害啊……” 王尔德对菲利克斯道:“我的作曲人还没有下落吗?” 菲利克斯看向新来的萧伯纳:“萧伯纳先生会作曲吗?” 萧伯纳:“?” 菲利克斯:“双倍工资!” 囊中羞涩的萧伯纳手指悄悄搓了搓衣摆:“我试试看!” 萧伯纳年幼时,正好有位研究音乐的邻居与他们家合租一幢房子。他因此迷恋上音乐,对美妙的乐曲非常感兴趣。反正试一试,总归也不会变得更糟糕了。 王尔德挑眉,将那本暂时搁置的歌剧剧本递过去:“那你就先看看吧。我喜欢华丽唯美的风格。”这是在对作曲提出要求。 萧伯纳看了眼剧院老板菲利克斯,伸手接过了那本歌剧剧本:“好的,我尽量。华丽唯美……”他的眉头逐渐拧起,视线在花枝招展的王尔德身上凝固。 “华丽唯美”,得到达这种开屏花孔雀一样的程度吗? 萧伯纳发现入职后接下的第一份工作,任务非常严峻。 菲利克斯心情十分愉悦,一拍手,道:“既然歌剧的作曲眼见有了希望,我们也可以开始为王尔德先生的歌剧寻找合适的歌剧演员啦!” 萧伯纳刚翻开剧本打算粗略先看个大概,了解一下这个歌剧的主基调,就听到新老板提到想要招聘歌剧演员。 他神情中透着犹豫,张了张口,但看在新老板好像很和善、好说话的样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萧伯纳的母亲正是一位女中音。 他想为母亲自荐一次。 菲利克斯惊喜道:“太好了!快请来应聘吧。说不定很快,我们剧院终于也要拥有第一位歌剧女演员啦!” 萧伯纳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科罗迪见这边新员工的事情告一段落,就继续指挥木偶演员们接着排演话剧版本的短剧《夜莺与玫瑰》。 木偶演员们身上穿着各式各样能凸显人设的夸张戏服,但即使是身穿最繁琐大裙摆戏服的木偶演员,也是动作轻盈灵巧、毫不费力的样子。 王尔德摸着脸颊皱着眉紧盯着木偶演员“教授女儿”身上那身大裙摆的戏服,不是很满意:“回头我去找裁缝专门设计定制一套更精致点的。这身不够美!” 木偶演员“教授女儿”提着裙摆向王尔德俯身一礼,又回身加入排演的木偶演员们中间去。 菲利克斯站在边上观看排演情况,思索起自己的新作如果要搬上舞台,要多留意哪些方面的问题。 萧伯纳飘忽不定的犹疑声音传来:“这些……这些是木偶?” “啊、萧伯纳先生,别怕别怕,是高科技机器人!”菲利克斯才想起来萧伯纳现在这个经济状况,很可能是还没觉醒异能加入钟塔侍从。那么萧伯纳当下对异能不知情的情况也是理所应当的。 “高科技?机器人?”萧伯纳看着那些木偶演员还未上妆的脸上明显的木纹将信将疑。 “其实里面是高精尖内芯,外壳是科罗迪先生做的木偶!”菲利克斯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来佐证:“萧伯纳先生来伦敦这些时日,有没有听说过伦敦传闻——伦敦有位机器人警官?” 萧伯纳:“……房东太太提起过。那个都市传闻是真的?” 菲利克斯比划了一下身高:“是真的。那位机器人警官就是人类的外型,是英国当前最顶尖研究所的研究员造出来的‘人造人’。”其实就是出自玛丽·雪莱之手的机器人亚当·弗兰肯斯坦,亚当的人格比起莉莉丝正常多了。菲利克斯偶尔也见到过亚当警官出勤执法的场景。那是位值得信赖的可靠警官先生。 萧伯纳张大嘴巴,听得目瞪口呆。 能够外出执勤,正常社交,简直令人难以觉察其非人身份。英国居然已经存在这种级别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了吗?! 萧伯纳呆呆地立在那里,好像陷入思索,又好像在发愣,什么都没有想。 . 被打开新世界的萧伯纳逐渐融入剧院的工作氛围。 他也将自己的母亲嘉利女士带来面试过,王尔德听过嘉利女士丰满、流畅、柔美的一支女中音歌曲后,当场敲定了剧团第一位加入的歌剧演员的人选。 温柔坚强的嘉利女士感谢过后,又为剧团介绍了好几个她认识的朋友,都是落魄的过时歌剧演员。 虽然王尔德并非对全部被介绍来的歌剧演员都很满意,但菲利克斯考虑到当下剧团演员人手的欠缺,以及这几位歌剧演员确实多少有两把刷子,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练演员,就都收下签进幸运剧院的剧团里了。 问过嘉利女士的意见后,菲利克斯先安排嘉利女士每场在幸运剧院演出的《森林奇遇记》都跟着观看,散场后还将照着娜斯佳制作的“湖中仙女”木偶演员留下单独表演给嘉利女士观看。 湖中仙女的戏份并不算多,嘉利女士身为歌剧演员,对如此简单的话剧小角色的演绎也不在话下,很快便能够顶替木偶演员上台演绎湖中仙女的角色了。 菲利克斯苦恼道:“娜斯佳要的女演员有了,现在谁给她送过去?” 科罗迪没吱声,他的木偶演员们还得留下来支撑幸运剧院的日常演出,离不了伦敦。菲利克斯当下也抽不开身。 那就只能晚一点,看有没有别的契机了。 娜斯佳,请再坚持一下吧! 在萧伯纳忙于整理幸运剧院当前账目情况期间,菲利克斯请当前没什么工作的嘉利女士帮忙联络以前的戏剧演员老相识们,问问有没有意愿跳槽的。 在萧伯纳咬着笔头挠着头皮苦思冥想怎么才能编出更华丽唯美的曲子期间,菲利克斯请尚且算是清闲的嘉利女士一起设计了招聘广告新海报,以及招聘信息宣传新方案。剧院需要招收更多各式各样的戏剧演员,那就得扩大招聘规模。 在萧伯纳作出的曲子一首一首在挑剔的剧本歌词原作王尔德那里经受考验与打磨期间,科罗迪将话剧短剧《夜莺与玫瑰》排演完成了。 于是话剧童话短剧《夜莺与玫瑰》贴出了海报,在幸运剧院先行上演。 “又是一出童话啊,还是专门给儿童看的话剧吗?”抱着期待的心情,小观众们蜂拥而来。 这次的话剧篇幅稍短,票价低了一大截,许多没舍得买票看一回《森林奇遇记》的大人们这回也终于被孩子们缠磨得掏出了钱包。 孩子们清脆的欢声笑语挤满幸运剧院。 可是看过话剧出场来,孩子们一面感到意犹未尽,一面又有些似懂非懂。 小罗比缩着自己的小身板扒在剧院门框边上,努力抵抗人群里那股快把他挤倒的力量。 “啊——”突然一道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压到他身上。 “哎哟!”两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那个绊倒的小男孩从他背上起来。哼哼唧唧地说了声:“抱歉呀,不过你怎么不走啊。” 小罗比这才看清他的面容。这是一个与他同龄的六七岁小男孩,金发碧眼,相当漂亮,简直像个壁画上的小天使。 “我担心自己被人群挤倒,聪明如我,自有我的办法。” 金发小男孩瘪了瘪嘴。 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他:“波西,波西!哥哥在这里,快过来!” 金发小波西眼睛一亮,果然看见边上不远处朝他挥手的哥哥。 小波西故作矜持地向这个倒霉被他压到的小男孩告别:“我走啦,我哥哥来接我了!” 小罗比目送着金发小天使欢快地向他哥哥而去。 正当他垂下眼帘,有些失落自己没有哥哥来接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整个小身子被拎起来了。 小罗比惊慌失措,悬空的四肢在胡乱划动。 “别动啊,小男孩。我只是想帮忙维护一下你们的安全。”身后头顶传来年轻男人友善的提醒。 小罗比被带出拥挤的人群,放到宽敞的路边。 小男孩回望那位好心的大哥哥,或者小叔叔,大声感谢他的好意帮助:“感谢您,先生!” 那人只是朝后挥挥手,就紧赶慢赶去门口帮忙维护队伍秩序了。 “王尔德先生,那里有个小女孩就要跌倒了!” “我看到了——” 大长腿的王尔德就像一只站在小鸡群里的火烈鸟,醒目得很,伸手就是一捞,将那个可怜的小女孩高高举起,脱离危险的境地。 “这次怎么都是孩子们自己来看戏?大人们呢?上次还都是家长们带来的!”菲利克斯努力在小孩潮水里站稳脚跟,护住扒着他两条腿的孩子——也护住自己快被扯掉的裤子。 萧伯纳严肃着一张脸,冲出来喝止了孩子们的胡乱拥挤,像个浑身散发可怕气场的校园年级主任。 再顽皮的孩子都收敛了脸上的嬉笑,紧了紧自己的皮,老老实实跟随指挥排好队伍,挨个儿走出剧院大门。 话剧《夜莺与玫瑰》的初演算是圆满收尾。 “谢天谢地!”科罗迪长舒一口气。 “萧伯纳先生太有威严了!”菲利克斯紧握萧伯纳的手,双眼里写满崇拜与敬仰。 这是会计、作曲、剧作家、经理人全能的完美员工了! 王尔德理了理自己身上有点凌乱的服饰:“这个只能是暂时过渡的。萧伯纳的曲子完成了,歌剧也可以开始排演了。菲尔,先前那些联络好的演员们都叫来吧。另外,你的新作不是完成了么?要演绎话剧还是歌剧?” 菲利克斯连连点头,应下王尔德先生的几项吩咐,而后道:“先前受到您与萧伯纳先生理念的启发,创作了一个中篇故事。但是娜斯佳不在。”现在为他改编剧本的娜斯佳不在,他自己可不会写剧本呀。 王尔德瞄了一眼边上的萧伯纳:“你不打算自己试试么?” 萧伯纳神色有点意动,新老板菲利克斯·伍德先生之前也时不时提议,叫他也自己尝试着创作一回。 菲利克斯扶了扶镜框:“……您说得对。”我总不能永远依赖娜斯佳的帮助,自己永远不成长起来。 “那么我在学着如何编剧入门的时候,碰上的问题能够请教您吗?王尔德先生。” “嗯哼,当然!尽管来,我亲爱的菲尔。” 菲利克斯就此接受王尔德的指点开始学习剧本创作知识,着手为自己的新作改编剧本。 “这是什么?旁白?太多了,不要这么多旁白。这是舞台上发生的故事,让演员们亲自去演绎。不要用那么多额外的描述文字……菲尔,这不是在写呀!” “好的,王尔德先生!” “……动作、动作、动作!亲爱的,不要写状态。不要写‘她很焦躁’,写‘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写‘她胡乱挥舞着手臂,直喘气’,写‘她猛然看向镜中的自己,垂下泪来’。你要写动作,写画面。这里、还有这里,都要改……” “明白了,王尔德先生!” “菲尔,我知道你是初学者。当然,我本不该对你有更严格的高要求。实际上我也并没有。你的故事真的都非常有意思,很有新意。但是——你看看这里。这个角色后面他再没有任何戏份,这场以后他是不是也不必在场了?” “……抱歉,我忘了他此时就该下场了。我去给这里加上退场标记,王尔德先生!” …… 当然,受到王尔德的“指教”的并非只有菲利克斯一人。 还有速度奇快,没几日就直接拿出一份手稿的萧伯纳。 可惜萧伯纳也惨遭王尔德的“拒稿”。 他的被王尔德评价故事情节不够吸引人:“你的角色设定不错,对话言辞尤其出彩。但是很可惜的是,恕我直言,你的剧情……额、还需长久的努力。” 正在边上修改不知道第多少遍剧本的菲利克斯闻言,突然道:“萧伯纳先生既然更擅长对话,要不要直接从剧本创作着手?”前生的萧伯纳先生本就以剧作家出名,且以幽默而犀利的言辞深受欢迎。 “扬长避短。不错的主意。”王尔德挑眉。 萧伯纳收回被拒的手稿,若有所思:“剧本……话剧吗?” 歌剧版夜莺 梦幻而靡丽的序曲奏响。 “嘿,凯特,我认识这个乐队。先前有次我堂兄弟戴夫邀请我去看戏,我在美梦剧院看到过他们!”观众席中,小声的窃窃私语正在进行中。 “尼克!你以前就会和人去剧院吗?”小声的回应带着隐隐的谴责。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只去过一次……那回你猜我看见了谁?我们见过的那位面容严肃的老教授!与他一道的显然是一位美艳的交际花。” “哇哦~玩得真花……故事开始了!” 舞台上,穿着精心设计过的戏服的女演员入场开嗓,一串明亮婉转的花腔开场便秀明了身为主角夜莺的身份。而她演唱期间,几位饰演蜥蜴、蝴蝶、雏菊等角色的演员们纷纷入场。“夜莺”唱到后半段的时候,“蜥蜴”、“蝴蝶”等都加入了演唱,各自的歌词相互呼应对照。表现“蜥蜴”、“蝴蝶”等角色的庸俗、随波逐流的同时,以此反衬“夜莺”高洁而理想的特殊之处,表达了“夜莺”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真正相爱的“真心人”。 “听上回来看过话剧版的莉兹说,在话剧里,夜莺这些非人角色都是用高科技机器人来演的。” “毕竟歌剧总不能也让机器人来唱吧?说起来,这些歌剧演员好像都很自在,不像经验不足的新人演员,这个新组建的歌剧剧团真的是头一次上台演出吗?” “你说得对,意外的感觉不错!” 一支曲子唱完,其他小配角纷纷下场,只留“夜莺”还在舞台上,她走到舞台的一边。此时入场的是两个新角色。 先入场的“青年学子”先开口唱自己的身份,表明自己虽然贫穷,却怀有一颗真挚的心。当他深情款款地唱到心上人乃是教授的女儿时,那位“教授女儿”提着大裙摆入场了。 “青年学子”向“教授女儿”表明心意,诉说爱意,饱含深情的歌词听得台下的观众们红了脸,尼克偷偷牵住凯特的手,两人深情对视,情意绵绵。 然而“教授女儿”却丝毫并未被情歌中的爱意打动,而是冷漠地提出一个要求——她第二天就要去参加一个舞会了,除非她能在舞会前获得一朵鲜艳的红玫瑰,装点她的美丽,她才会愿意与他共舞。而后便返身离去,毫不留情。 “青年学子”非常失落,伤心唱道:“燕子早早飞往南方,就像她不回头的离去一样。满树的叶子都已经掉光,就好像我心头的热情一样。寒冷的严冬就像这冷酷的时代,我要到哪里去寻一朵鲜嫩的玫瑰,才能挽救我无望的爱情……” “青年学子”灰心丧气地落到靠后的阴影里去,而旁听他唱歌的“夜莺”重新走到舞台中心,一棵巨大的玫瑰树也被推到了这里。 “夜莺”再次开始唱歌,婉转的嗓音好似真如一只夜莺的啼啭。她唱自己一直以来就在寻找一对真心相爱的真情人,而今她终于遇到了一对,她相信只差一朵红玫瑰,这对有情人就会成眷属了。她想为这对真情人做些什么,不希望他们彼此错过,遗憾终身。 玫瑰树中间站着一位演员,“玫瑰树”告知玫瑰在冬天里想要开放,须得有热血的浇灌与美丽歌声的唤醒。 “夜莺”依偎到最大的那朵暗沉沉的玫瑰花苞上,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好似被尖刺扎穿了心口。她忍耐着痛楚,开始放声高歌,大提琴的琴声与之交相呼应。 几位配角“蜥蜴”、“蝴蝶”等都上场来,一一发出劝阻的歌声,“夜莺”却固执地继续呼唤着玫瑰的苏醒。到后来就连“月亮”也来劝她,整夜的付出过后,夜莺将会为这朵玫瑰付出极大的代价。“夜莺”仍就坚持着,嗓音都开始发颤,却仍旧倾注全力高歌。 各样乐器声的不断加入,使得乐声几次来回纠缠,整体却越来越上扬、越来越激昂,一如“夜莺”一往无前、奋不顾身地为理想献祭自己。 “月亮”退场了,黎明时分,在“玫瑰树”的哀歌中,“夜莺”凄美的歌声越来越小,终于她奄奄一息地倒在盛开的玫瑰底下,仍由“玫瑰树”的声声呼唤在冬风里飘散。 “青年学子”上场,惊喜地发现这棵玫瑰树上盛放的艳丽玫瑰花,将之采摘下来,却丝毫不曾看见脚边躺着的夜莺。他用手掌心护着红玫瑰奔跑几步,向上场的“教官女儿”献上这份冬日里的奇迹。 “教官女儿”华丽的大裙摆衬得她愈发美丽出众,她唱起一支小调,表示“这廉价的花无法与她华贵的礼服相配。她已拥有更值钱的珠宝。珠宝比花贵重,人人都知道。她当然要认可更贵重的心意,接受更值钱的礼物所表达的更珍贵的爱意。” 华贵的大裙摆转了个圈扬起,“教官女儿”退场。 “青年学子”声泪俱下地控诉道:“……这世上的真心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人看到的……”他用愤怒怨恨的歌声痛斥那个女人的“忘恩负义”、“践踏心意”,高亢的歌声到达最顶峰之时,怒气上头的他用力挥手一扔,将那朵难得可贵的玫瑰丢到了地上,喧闹鼎沸的乐声在此刻乍然停止。 “青年学子”转身便毫不留情地退场,丝毫不再向那朵玫瑰投去一眼。 一辆马车途径,碾过那朵玫瑰,留下一地支离破碎的残瓣。 “玫瑰树”唱起最后的哀歌,而帷幕也正在缓缓落下。 凯特抹去眼角的泪珠,侧头就看到尼克满脸的水痕。 “他怎么能?怎么能!”尼克嘴唇剧烈颤抖着,话都说不清楚,整个人还沉浸在玫瑰树最后的哀歌之中。 凯特耳边充斥着前后左右各种斥骂那个青年学子的声音:“虚伪!浅薄!可恨……” 她叹了口气:“那学子自己还指责别人践踏他的真心,可他分明自己也在践踏夜莺倾注一切的心意。” “噢……夜莺啊夜莺……”尼克泣不成声,凯特拍拍他的脊背安慰他。 从剧院门口出来的,后劲还未完全消散的两个青年男女还在讨论方才那出短歌剧。 尼克吸了吸鼻子:“这剧情,哪里只是写给孩子们看的呢?莉兹说的没错,这是写给大人看的童话吧。” “还好莉兹从她小妹妹那里得知了这部《夜莺与玫瑰》的消息。她先前来都是看的话剧版。我一开始还懊恼我们两个没赶上话剧版的演出呢。想不到歌剧版也如此动人心弦。这实在太幸运、太美妙了!”凯特往剧院外墙上贴的戏剧广告海报上瞄了一眼,突然发现了什么,“咦?下一场演出不是歌剧版《夜莺与玫瑰》,是又一部新剧。” “我瞧瞧……音乐剧?《永恒的爱》。建议十五六岁即将成人及以上的大人观看?这出音乐剧不再是童话了吗?” “尼克,快看这里。原作是菲利克斯·伍德先生,就是先前第一部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的原作。那应该也是值得信任的了。那位写出《夜莺与玫瑰》的王尔德先生,与这位伍德先生,应该都不是那种靠低俗下流博眼球的作家。” “正好我们接下来也还是空闲的,那我们也去看看下一场上演的音乐剧吧?啊……这个买票的队伍是不是太长了?我都看不见队伍的尾巴在哪里!” “哎哎哎、你看哪里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我猜是票贩子,要不我们去买两张黄牛票吧。就一次……” 队伍里两个相携来看戏消遣的年轻女孩发现了票贩子那边的情况,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她们两个原本是听说了《夜莺与玫瑰》的上演,引发近来的新流行,就来瞧瞧的。她们可惜来晚了点,《夜莺与玫瑰》的戏票卖光了,于是她们只能购买下一场的《永恒之爱》的戏票。 抱着一动不动好似个玩偶狗的安妮看到终于就要轮到她们进场的队伍,松了口气:“可算到我们啦!简。” “安妮,你还好吗?还能坚持住吗?”简温柔的双眼看向她搀扶着的朋友,有点担心她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别担心,奥斯汀小姐。我好歹也是个勃朗特,虽然是体弱了点,但相信我吧,我不会拿我的身体健康开玩笑的,如果我受不住了,就请我亲爱的简帮帮忙,把我送回去吧。”安妮握着怀里小狗的爪爪挥一挥,向好朋友卖萌撒娇。 这对好朋友走进这座大仓库改造成的小剧院,先四下扫视打量了几眼。 “小了点。这么多观众,总该想着要扩容了吧?” “你瞧,顶上这片星月辉映的夜空着实不错!” “确实有点新意。” “舞台好像也有点小吧?” “或许是因为两边被隔出来,用以放置乐队了。音乐剧,不知道比起上一场的歌剧如何。下次我们早点来排队吧。” 安妮和简走到座位上落座时,忽然发现前座的两人正是先前瞧见去买了黄牛票的青年男女。 他们还在小声讨论着上一场的歌剧,听得安妮和简都心里痒痒的。 简温和道:“没关系,这一场的音乐剧也不会差的。我们先来欣赏这个新故事吧。” 娴静娇小的安妮抱着毛茸茸小狗点了点头,将视线投上舞台上缓缓拉开的帷幕。 永恒之爱·上 深红色的绒质帷幕缓缓往上升起。 舞台布置成了一处华丽宫殿之外,一辆有着家族纹章的马车停在宫殿外。 乐声悠扬而起,没过多会儿,节奏却逐渐变快,传递出的情绪越来越急促。小提琴声忽上忽下,听得人的心也是提了起来。另一道低沉些的不知名乐器声紧随其后,好似穷追不舍一般,将小提琴声追得惊慌逃窜。 突然一声充满压迫感的乐器声在剧院之中震响——自舞台边上阴影处跑出一个美丽的年轻姑娘。 她穿着正式却赤着脚、提着高底鞋,抓着大大的裙摆迈开腿大步奔跑,跑得那张透着惊慌的白皙脸颊泛着红晕,大口喘着气也要不停歇地跑,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好像在看追逐她的人有没有追上来。 正当她慌不择路地逃跑,经过那辆马车时,又一次回头看向身后。 而此时恰好从马车的车厢里俯身低头走出一个男人,猝不及防地被她撞了个正着。 姑娘撞得差点跌倒,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急促地喘着气,用快节奏的小调向这位倒霉被她撞上的人道歉:“抱歉、抱歉,非常抱歉!我不小心撞上了您。只是我现在还有急事,恕我不能过多停留。我的名字是——”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需要再得知任何女人的名字。如果你想找一位风流贵族,请不要选中我。”浑厚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打断了姑娘的小调。 这个服饰贵重的男人显然是某位贵族,他皱着眉漠然地态度与话语,如一柄冰冷的尖刀扎向对面的姑娘。 简听见前座那两个青年男女在嘀嘀咕咕。 “尼克,这位贵族看起来好凶啊。” “这种款式的戏服,大概是老派贵族吧。贵族嘛,都臭屁得很!” “他是不是在说那个女孩子在勾搭他?” “这个贵族该不会是男主吧?难道这出戏剧是讲这个男主如何洁身自好、专心爱他的妻子?” 安妮将侧脸埋在小狗的毛毛中,轻声细语道:“说不定这个故事的主角其实是那个姑娘。她一路从这些庸俗的贵族身边逃开,追寻着传说中的永恒之爱。” “这位姑娘的穿着虽然美丽,但好似身份与那些贵族不太相配。婚姻固然不能没有爱情,可也不能忽略了步入教堂的两人也应该门当户对。身份相差巨大的两人,在婚姻里很难得到真正的长久幸福。”简表达出她对婚姻的个人看法。她在婚姻方面既现代,又传统,两相混合,比较中庸。她认为合宜的婚姻,钱财不可欠缺,但也并非最重要的,身份应当接近,但也不是决定因素,爱情会看外貌与性格,却也要更注重品德……总而言之,方方面面都应当慎之又慎。 安妮在身份方面不是特别看重,但对简所说“身份差距不应过大”的观点也是认可的:“幸福婚姻并不来自多么高贵的身份地位,而应当来自彼此崇高的灵魂。只有两个志趣相投、品行上佳的人在一起,才会获得恒久的爱。”她显然更关注婚姻中双方自身的才华与品德,而稍稍忽视那些更偏向身外事物的附加条件。 所以这一幕的真相是什么呢? “情妇?!”舞台上的姑娘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乐队的乐声配合得恰到好处。 乐声回落,如表面沉静的深潭,而后不断深入水面底下,仿佛暗流涌动,又似正在积蓄力量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乐声激起,扬到极高时,那位满腔怒火的姑娘开了腔:“你在说谁——你在说谁——” “你说谁想要勾搭你?谁想要成为你的情妇?”那姑娘摆出个气势汹汹的架势,“你这话说得可笑,你这人更是令人发笑。呵呵哈、可笑的人啊,可笑的话语,我却要冷笑,因着我深觉受辱!” “情妇不过是华丽笼子里的金丝雀,情妇不过是等待偶尔到来的主人逗弄的宠物,情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白日梦者,永远提心吊胆地等待被替换的那一刻……绝不可能,我绝不愿意!绝对不肯抛下我的人格,绝对不会丢开我的尊严。哪怕我就此孑然一身,穷困潦倒。我也要抓紧自由,自由、自由!”姑娘高抬手臂,朝向观众,高亢的女高音简直要穿透整个剧院里所有观众的天灵盖。 简和安妮牢牢抓紧座椅扶手,听到前座那个女孩子感叹:“我的头皮好像被一群夜莺黄鹂鸟的小爪子踩过!” 舞台上的姑娘一个旋身转而面向出言不逊的男子,口中的歌声转而变得咄咄逼人:“你们这些无礼的贵族,成日沉迷于世俗的享乐之中,放纵贪欲、食欲和色\/欲。恐怕是你自己常常流连于温柔乡,豢养过太多情人,才会见到随便谁,随便哪个女人,都觉得像是你下一个情人!” 她边唱,边绕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起来,好似在施加审视与宣判的压迫力。乐声轩昂激烈,配合着她的反唇相讥。 两人相对绕起圈子一步步走动起来,都带着警惕、排斥的神情。 忽然,那道代表追逐者的不知名乐器声突兀插入。 姑娘还在气头上的情绪一下变得惊慌起来,恐惧地回望来时的方向,也顾不上继续劈头盖脸地唾弃跟前这个自以为是的贵族了,当即抱起大裙摆,提着高底鞋,急匆匆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安妮轻舒一口气,小声猜测道:“这两人会不会是互相误会了彼此?” “你是说,这位姑娘最后会与这位贵族先生相爱,最终在一起吗?倒也是个合理且寻常的发展。”简评价道,“不过这样一来,会不会太过平平无奇了?之前那些情爱戏剧里也有这种类似的情节,不太有新意。” 安妮的下巴摩挲在小狗的头顶:“唔……那位小伍德先生或许会作出一点出人意料的改动吧?狄更斯先生对他可是赞不绝口呢。” “狄更斯夸的是那部儿童话剧。他还夸了新来的那个爱尔兰人呢。结果我们没能抢到《夜莺》的戏票。”简托腮看向舞台,“下次一定要来早点,这购票的队伍也太长了点!” 舞台上此时只留下一个身影,正是那位站回马车边上静静等候的贵族男子。 他垂下眼帘沉默着,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最初逃跑的姑娘出来的那个方向,阴影里冲出一个着装更为华丽奢侈的贵族男子。肥硕的他跑得浑身肥膘都在荡漾,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喘得比方才那位姑娘还厉害得多。他跑到那辆停驻在宫殿外的马车前问道:“伯爵又等在这里做什么?刚刚有看到一朵漂亮的小玫瑰经过吗?我亲爱的小甜心跑得可真快!” 伯爵略略行了个见面礼,脸上却满是不赞同:“身为侯爵之子,还请恪守该当的矜持。这样的行为举止有失礼节。我在这里等候,是为接我的夫人回府。她身体不好,你若要过去那边,不可冒犯到她。”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侯爵之子闻言脸色大变,臭着一张脸大大跳脚,笨拙的躯体显得尤为滑稽,显然演员也是故意为此练习过,才将这套难度不小的“颠来倒去的恼火动作”表现得自然无比,引动台下观众们快乐的笑声。 乐队此时奏起一支滑稽风格的曲子。 “你怎么能揭穿我华丽的服饰,怎么能指责我不遵礼数?我可是贵族,我可是贵族!贵族所为就是正确的,贵族本身就是标准。我父亲可是尊贵的侯爵大人!虽然你这个伯爵深受陛下信赖,领地富足,兵强马壮——但我父亲也是同样是一位尊贵的侯爵大人!你也是大贵族,我也是大贵族。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 “就凭我,如你所说——”伯爵答道。 “什么?” “领地富足,兵强马壮,以及尊敬的陛下深深信赖我。”乐声如尘埃落定。 愚钝的侯爵之子吵架没吵赢,大丢脸面,双手捂起脸,又滑稽地跑回来时方向的阴影去了。 伯爵的马车与身后不远处的宫殿好似动了——被舞台上的机关平平向侧边移动了一大段距离,直到伯爵与他的马车恰好没入阴影之中。 舞台上的机关平移,还凭空移出另一边阴影里的两个角色出来。 其中一个女孩正是方才逃跑的姑娘,她此时裙摆上还沾了些血,腿脚上也出现了刚刚还没有的明显的擦伤痕迹,显然是方才逃跑途中不小心摔伤了。 她焦急地奔逃着,不顾身上的摔伤。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皎洁如月光般典雅的女子,她身形瘦削,脸色苍白,总是微微蹙着眉头,嘴角却保持上扬的弧度。 逃跑的姑娘经过这位贵族夫人装束的女子时,特意往边上避让开,以免再次不留神撞到人。 夫人却瞧见了她裙摆上的血迹与腿脚上的伤痕,抬手唤住了她,询问她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一点帮助。 麦克风里传出的夫人的嗓音有些虚浮,似乎身体状况欠佳,却还温柔耐心地留意路过的少女是否需要她伸出援手。 这位夫人的好心与温暖的话语使得惊慌无措的迷茫女孩一下子红了眼眶,落下泪来:“这位夫人,好心的夫人,您温柔得就像一位亲姐姐,就像神派你降落到我面前来拯救我的天使……” 逃跑女孩放下手中的高底鞋,放下皱皱巴巴的大裙摆,带着哭腔唱起宣叙之歌,大意就是说:自己本来也是个小贵族的女儿,可惜她父亲还没有留下继承人就撒手人寰,尊贵的陛下收回了荣光与爵位。她本来今日是收拾妥当来到这里,却只等来这个令人遗憾的结果。祸不单行,她竟然被一位无礼的贵族盯上,要将失去庇护的她关进笼中沦为爱宠。出口也被那个贵族派人堵上了,她无论如何挣扎逃跑,好像也都只是玩物的徒劳,被当作情趣以供嬉乐。 宛如清雅白兰的夫人轻轻拢住绝望哭泣着的无助女孩,可怜她的遭遇,于是要收留她、庇护她一段时日。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无助的女孩,我想帮助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真正逃离可怖的地狱。” 永恒之爱·中 夫人牵着少女的手悠悠走着,柔和婉转的女中音好似在唱摇篮曲,格外抚慰人心:“迷路的小羊且莫怕,我与我的丈夫都恪守教规、堂堂正正。没有人能在我们的保护下将你强行夺走。” 舞台的机关再次移动起来,随着夫人与少女的走动,地面与舞台背景的宫殿都逐渐重新侧移回来,没入阴影里的马车与车前等候的伯爵先生也再次重回灯光下。 夫人走到马车前:“内维尔,这孩子遇到了麻烦,我们得帮帮她。” “玛格诺莉亚,如你所愿。”伯爵先生颔首,脸上虽然没有温柔的神情,肢体却和煦有礼,尊重妻子的意愿。他没有多看少女一眼,好似这只是妻子随手从路边捡来的小猫小狗。 夫人搭着伯爵的手走进马车:“露丝,安心,上来吧!” 少女露丝犹豫而尴尬地瞄了眼马车门边还抬着手臂默不作声的伯爵,到底没有伸手去搭那条手臂,自己上了马车。 伯爵神色毫无变化,也走进了车中。 马车开始动了。绕着舞台转了一大圈。马车行驶过程中,舞台地面机关再次移动,从侧边阴影里带出一扇大门,以及门口的两个守卫。 马车最后正好停在这个新出现的大门处。 一个守卫站出来大声道:“请进行检——”他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守卫扯了下,中断话语。 “检查什么检查?你好歹看看这辆马车上的家徽!”另一个守卫小声的提醒借麦克风与音箱传入观众的耳中。 “可是方才那位尊贵的先生叫我们严防死守,为他逮住一个不听话的犯错小女佣……” “那我们难道还能为了那一~位尊贵的先生,得罪今天来此的所有贵人吗?贵人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在马车里偷藏一个犯错的小女佣离开这里吧?” “……你说得对!” 大门开启,两个守卫挂起恭敬而谄媚的笑脸,目送这辆“尊贵”的马车离开宫廷。 “凯特,原来她的名字就叫做露丝(玫瑰),我说前面那个猥琐的侯爵之子怎么‘小玫瑰’、‘小玫瑰’地说她。”简又听见前座那对小情侣说起小话来。 “伯爵夫人的名字叫玛格诺莉亚,是纯洁、高雅的木兰啊。内维尔听起来就严肃、独立还保守,和伯爵先生给人的感觉一样。” 安妮揉揉狗脑袋:“真是现实啊。只要一句话的叮嘱,绝望的少女就无法逃离。而面对象征贵族的家徽,哪怕无人出面说什么,两难的守卫最终还是选择恭敬放行,甚至连检查马车车厢的表面功夫都不做。”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简叹息,“只能期望人们不断觉醒,一代比一代更平等。” 马车走出大门后,帷幕也逐渐落下,再次升起来时,便到了第二幕。 露丝暂时躲进了伯爵府中。奢华的伯爵府上,伯爵与伯爵夫人的日常生活竟然出奇的简单。 露丝加入伯爵夫人的日常,发现每天几乎都没什么事情做。伯爵夫人通常从早到晚,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或是关注一下年龄还很小的孩子奥利弗。偶尔精神好些,她才会到花园里坐坐。 舞台上,各位出演伯爵府佣仆的演员们来来去去,行进路线与舞蹈动作都非常规律。一个女仆重复着进入夫人的房间替换新鲜采摘的花束的工作,另一个女仆重复着相同路线清扫地面的工作,还有个女仆重复着将稚嫩的小孩牵进夫人的房间,玩耍一会儿再带走的行为。 夫人告诉露丝,她本来身体就比较弱,家族要与伯爵的家族联姻,身为唯一的未婚姑娘,她只好早早与伯爵结婚。然而仅仅一次生育,就使得她的身体状况更差劲了。唯一庆幸的是继承人已经有了,她不必再操心是否需要再次生育。 露丝握住夫人的手,为这位夫人冒死生育的惊险经历胆战心惊。 夫人微笑地宽慰她:“从前,家里似乎太安静了。我就喜欢你这样有活力的女孩。” “奥利弗每天只来一会儿吗?”露丝问道。 夫人道:“他四岁了,要上课。每天都有专门的教学先生等着教导他。内维尔说他小的时候也那么过来的。” “伯爵先生的身影好像也从来没在庄园里见到过。”露丝都快忘了夫人并不是个寡妇。 夫人捂嘴轻笑起来:“内维尔其实一直都在庄园里。只是他非常忙,非常非常忙碌。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对领地上的子民是如此,对交托信任的陛下是如此,对我与奥利弗——他的亲人们——也是如此。他一周要有整整六天时间都用来投入各项工作。但是到了周日,他会将一整天都空出来,我们会去做礼拜,然后就是固定的,家庭成员之间相处的时间。别看他虽然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可他其实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他永远会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哦——又是无趣老套的政治联姻。”简听到后侧方有个男声刻薄地嗤笑道,“男人总是为家庭付出太多,女人却终日无所事事。” 安妮很想反驳回去,但是气红了脸,也不好意思突然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对骂。 简拍拍安妮的手:“不气,不气。世上什么样的人都会存在。就好像灵长目除了我们的人科,还有整整15科都是各种猿猴科呢。” 安妮噗嗤一笑:“简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生物了?难不成想与雪莱小姐共事?” “……可别。雪莱小姐还好,就是、嗯,成为她的同事,可能就得和那位神秘古怪的弗兰肯斯坦小姐共事……”简双手环抱着自己,不禁颤抖了一下。 安妮想起那个可怕的古怪小姐,也是抱紧怀里的小狗瑟瑟发抖起来。 舞台上传来的乐声拉回观众们的注意力。 夫人对平静安宁的生活感觉良好,露丝却感到有点枯燥。她尝试着找点消遣,好振作精神,重拾信心。 她接过每日清晨从花园里为夫人采摘新鲜花朵的工作。她在无人的花园里轻歌旋舞。 她从藏书室里寻找有趣的书籍朗读给夫人听,分享书中奇妙的新鲜事迹。她让夫人除了晦涩的哲学与迷人的诗歌,还对地理图志与航海日志起了兴致。一摞又一摞书籍进出夫人的房间,垒在每日换新的鲜花瓷瓶旁边。 她还从藏书室里翻找出了各地的食谱与东方的古医学册子,穿上厨娘的围裙尝试着自己亲自烹煮食物,一次次被热油上“刺啦”跳跃飞溅的水滴吓得手忙脚乱。 每个礼拜日的一面,神出鬼没的伯爵先生还是板着一张脸。 每次礼拜,少女照旧向神双手合十祈祷。 舞台就此被分割成了几大块区域,露丝就在这些分隔出来的“夫人房间”、“花园”、“藏书室”、“厨房”、“教堂”之间来回跳跃,她身上最初那件大裙摆早已换成一件居家些的常服,然而那张脸上的惶惶不安也已经换作朝气蓬勃的笑容。 随着露丝跳着舞在几个区域之间几次循环,饰演夫人的演员悄悄改变了脸上的妆容,脸颊上微微透出的红表明健康状况往好的方向改变了。 夫人终于能走下床榻,走出房门,应着露丝的邀请来到花园,迈着不再那般沉重疲累的步伐,两位善良的姑娘一同欢笑起舞。 一曲舞蹈过后,夫人脸上难掩畅快的欢欣:“我好久、好久——都没能这么轻快过了!我都要忘记当初跳舞的快乐了。亲爱的露丝,我想举办一次久违的舞会,你能帮帮我吗?” 露丝只犹豫了一瞬:“……当然!我亲爱的玛格,你今后一定能常常跳舞,跳上整场舞会!” 伯爵府上难得举办一场舞会,上一次这么热闹的宴会,还是伯爵为众人介绍小继承人的时候。 舞台机关在控制下迅速转动,几个大分区的位置顷刻改变,而“厨房”、“教堂”与“藏书室”汇聚到正中间合成最大的一处分区,分区内的道具被从头到脚裹着黑布的“隐形人”动作利索地替换了一通。眨眼的工夫,一个华丽精致的舞会大厅便出现了。 带着各式各样假发高帽的大礼服裙的配角们与穿着绅士礼服的配角们纷纷上台,两两结对跳起简单的交际舞。涂抹着极其浓厚妆容的这些角色乍一看根本无法分辨男女,这些群众演员也没有任何台词或歌词,非常适合用拉壮丁的办法找人客串顶替。 夫人欢笑着在舞会上跳舞。 另一边,露丝却躲在角落里吃吃喝喝,似乎并没有下场跳舞的打算。 “这位优雅的小姐,我能邀请您跳一场舞吗?”一位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彬彬有礼地向她发出邀请。 露丝为难地拒绝了他。 公子有点失望地离开了。 过了一小支曲子的时间,那位公子又出现了:“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 露丝再次拒绝了他。 她看那位公子走到大厅中央,与夫人笑着说了什么,两人一起跳了一支舞。 露丝嘀咕道:“亲爱的玛格也信任他。看样子,这不是个坏家伙。” 等到第三次那个公子再来邀请的时候,露丝终于同意了,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摊开的手心。公子握住那只手,一拉,露丝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顺着惯性落进舞池,与人一起旋转起来。 乐队奏响或欢快、或缠绵的舞曲。舞池里的配角们随之配合着改变舞蹈时的队形,突出这对俊男美女的年轻一对。 舞罢,贵族公子将露丝带到花园里,向露丝求爱,表白心意,花花公子的抒情之歌张口就来:“纯洁美丽的少女,请你不要再次狠心将我拒绝;纯洁美丽的少女,月下的小鹿莽莽撞入我心;纯洁美丽的少女,今夜之后我再难以将你忘记;纯洁美丽的少女,你愿不愿意随我一道回去……” 等他深情脉脉地唱完,露丝却并没有惊喜、感动而羞涩地当即捂脸答应下来,而是冷静地询问他的身份。 贵族公子挑眉,自我介绍是另一位伯爵的第一继承人拉夫第,下一任伯爵。 露丝礼貌地拒绝了。 “为什么?是我没能令你满意吗?我并没有想要逼迫你的意思,只是好奇到底是何缘故。要知道,你是头一个这么会拒绝我的姑娘。” 露丝回答道:“因为你的身份啊。”身份高,那么一般会与更高身份的贵族女子结婚,而他又是伯爵之子,自己并不能掌控自己的婚姻,“瞧瞧你这一身的丝绸与昂贵珠宝,显然你喜好奢华的性情,也不会愿意抛弃一切去私奔。” 拉夫第诧异:“不能做情人吗?我们是真爱,即使是我未来婚姻里的夫人,也无法胜过在我心目中的你。” 露丝绕开他,背对拉夫第,面对舞台下观众的方向,第一次翻了个毫无礼貌的白眼:“不!感谢您的垂爱,但是请允许我坚定拒绝——不!”露丝说完,昂着头颅,就像一只不服输的小雀,就此离去。 简后侧方那个刻薄的男声又在挑刺了:“装模作样,欲擒故纵。装什么清高啊!嘴上说着不肯做情妇,心里说不定是在嫌弃人家还没继承伯爵之位吧?挑三拣四的浪荡\/女人。住在豪华的伯爵府上很享受吧?是不是还暗戳戳想要勾搭那位洁身自好的伯爵先生啊?刻意讨好夫人的话,以后成为伯爵的情妇了,也仍旧可以顺利住在伯爵府上吧?伯爵夫人的身体还不太好呢。她会不会后悔为恩人调养身体健康啊?” 简听着那人刺耳的恶意揣度,咬紧牙根,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嗷!”那人突然一声痛呼,骂骂咧咧起来,说有狗咬他。而后就听见他周围的人慌乱四下寻找狗的踪迹,没找到。 “你的腿怎么样?这位先生,要不要送您去医院……你这也没有伤口啊?连个牙印也没有!” “瞎胡闹!再吵,再打扰大家观戏,就只好请您出去了!” …… 兵荒马乱一阵,这块区域的观众席又安静下来。 简往安妮怀里一看,果然只见安妮怀中空空如也。 安妮向她露出一个乖顺的浅笑。 舞台上,苦着脸垂头丧气的拉夫第往边上的花架子上倚靠,吓了一跳差点跌倒,被一人伸手扶稳。 “哦我亲爱的好朋友,小古板内维尔,你怎么又到处躲清静,还躲到花园这里来了。你该不会把刚刚我惨遭美女拒绝的全程都看到了吧!”拉夫第惨叫一声。 伯爵无语地瞥他一眼,把手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书籍盖到友人作怪的脸上。 拉夫第将脸上的书拿下来,遗憾叹息道:“这朵艳丽的小玫瑰真是任性又扎手,那种奇怪而固执地想法简直和你一样。我们而今谁不是找个家族需要的联姻妻子相互应付着,额外才能寻求一份真心交托的爱情。” “玛格诺莉亚也不需要‘额外的真爱’。与亲情相比,爱情本就不是必需品。” 舞台上的灯光逐渐熄灭,等待再次亮起来的时候,舞台上的分区与道具布置再次改变。 第一幕里追逐着露丝想要强夺纯洁少女的侯爵之子随着第二次的舞会混入伯爵府上。 滑稽的角色晃荡着水做的肥腩,庞大的身躯在花园外堵住露丝的去路。 “你逃不掉啦!无处可逃、无处可逃~小鸟雀终究要回到主人准备的金笼,小玫瑰终究要栽种在隔绝风雨的暖棚……”小反派角色跳着高难度的滑稽舞步,唱起一支《乖乖束手就擒吧!》。 “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但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乖乖成为我的小甜心,我就会永远疼爱你,比我最喜欢的那匹马还要疼宠、百依百顺!只要你忠诚于我,那我还有个好主意——安排你与依附侯爵府的小贵族结婚,你就又能重新回归贵族的行列……”这段是利诱的唱词。 “可是倘若你不肯听话,总是顽皮捣乱、逆反我,我就要惩罚你!惩罚你!狂风暴雨撕碎你!鞭笞你!钻心剜骨折磨你!胁迫你!天涯海角你也无法逃离!失去庇佑的少女孤零零,天下之大也无处可去。没有父亲、丈夫和孩子,柔弱的你甚至无法找个码头工生计……”这段是威逼的唱词。 在露丝警惕惊恐的视线中,这个体魄巨大的可怕阴影(在舞台打光的配合下)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将她笼罩在灰暗里。 永恒之爱·本章先看作话 作者有话要说:
  观前提示,先看这里: 1.本章评论建议,先看完本章,再进行评论; 2.不是女性主义,不是女强文,不是厌或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写文的小傻咕; 3.露丝不是小三,不会背叛友情,不搞雌竞, 4.伯爵夫妇的情感设定是一为了对应“亲情之爱”,二来是为了引发文中“观众们”的激烈讨论,就是想他们吵吵,增加社会讨论度——但是!我的小天使读者们啊,你们可千万不要因此吵起来啊!!! 5.夫人之所以用“夫人”代称,原因和文豪异能者们用“缩略俗名”代称一样,是为了不用“长名字”水文,也为了让大家的时候感受更直观,比如“萧伯纳”全名“乔治·伯纳德·萧”,观感上是不是就不如“萧伯纳”啦。 6.下章音乐剧收尾落幕,然后走一段萧伯纳剧情,预告一下,新的英国文豪异能者先生要出现了,魏尔伦也要出现了,嘿嘿~ 7.还没v啊还没v,明天也没有,超出7w的免费字数就是送的!ps:今天是不是大肥章! 宝们看文愉快哦!么么~ —— 引用资料: 暂无引用。 若有遗漏,日后补充。 —— 感谢在2023-11-19 17:46:50~2023-11-20 20:2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露丝无处躲避,尖声高呼起来。 伯爵府上的仆从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距离近些的管家也被急中生智的仆从喊来。 管家挂着礼节性的假笑,以暗藏各种讥讽话语的阴阳怪气试图将这位无礼的不速之客打发走。可惜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只当自己听不懂人话,仗着自己的贵族身份死皮赖脸,非得要从这群“区区下人”的包围中将他看上的小爱宠强掳走。 管家气得假笑都挂不住了,连忙叫人去里头找找伯爵与夫人,赶紧搬救兵来! “这里在闹什么?”花园里走出个伯爵来,直叫管家松了口气。 伯爵从让开一条道的仆从包围圈走进里面,也是立刻意识到刚刚的呼救声是怎么回事。他好不在意地撕下这位不速之客不要的脸皮,直言“奉劝”他立刻离开这里,因为身为主人的他并不欢迎未脱野性的兽类。 “野兽”冷笑,也不管不顾地耍赖道:“怎么?我今天就是要带走这个小东西,谁还能拦我?或者你要与我决斗吗?就为了一个脱离贵族行列的低贱平民?” 伯爵看了眼“野兽”身后瑟缩的少女,沉吟了一会儿,将随身携带的手杖抛掷到那女孩身边。 露丝下意识俯身捡起手杖,看到上面雕刻的家徽,喃喃自语道:“家族纹章,这是家主的……这样的手杖我父亲原来也有一根……”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掌握住杖顶的手柄处,尝试着轻轻一旋转,当即从手杖杖身里抽出一把长刺——也或许可以称之为剑。 哇哦!!! 露丝与台下的观众们都惊叹了一声。 “酷~”尼克与凯特这样的小年轻们都兴奋不已。 手执长剑的玲珑少女将剑尖对准“野兽”的眼睛方向。乐队奏响勇气与战斗之歌。 震响的鼓声与低沉的管弦乐声烘托此刻少女心态发生改变。 局面刹那之间已然倒转! 露丝面上的恐慌惧怕褪去。她舔舔嘴唇,深深呼吸,双眼中的坚毅一如手中紧握的长剑,冷锋寒芒穿心透骨! “你、你怎么敢?你敢伤我一根汗毛……”“野兽”被这小东西的突然大变吓了一跳,不由后退一步。 就是这一步,使得露丝眼中的光亮更盛。 “来吧!如果你的头脑无法清明起来,我就给你做个浑身上下的‘放血治疗’!同归于尽我不怕,我看你到底怕不怕!” 露丝大喝一声,紧握着那柄长剑作势向前扎,一副就要将人捅个对穿的架势。 “野兽”被她豁出去的气势吓得直冒冷汗,唬得吱哇乱叫,挪动笨拙的身体连连躲避,没几下就往大门方向逃。 追出一小段距离的露丝生疏地提着那柄长剑,站在那里捂着胸膛大喘气。 伯爵拎着杖身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长剑收回杖中。而后,他鼓起掌来:“做得不错。” 周围欣慰的管家与愣住的仆从们也随之鼓起掌来。 舞台下的观众们也纷纷鼓起掌来。有的人还站起身来,为这勇敢机智击败“野兽”的少女喝彩。吹口哨的声音在台下的掌声中也不时出现。 “好女孩!她可真勇敢!” “她战胜了邪恶!” “她还战胜了自己的恐惧,没有让害怕的情绪蒙蔽住自己聪慧的头脑。”简揽抱着身旁两眼婆娑的安妮欣慰道。 安妮哽咽:“露丝,哦——她可真是个坚强的好姑娘。” 舞台上的露丝眼睛亮闪闪地,环视周围的伯爵、管家和仆从们。 帷幕缓缓落下。 在持续不断的掌声中,帷幕很快又拉起。 舞台上这回看起来好似只分作两块区域,一处是连通走廊的楼梯,一处是露丝的卧室。 露丝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看起来好像有点魂不守舍,皱着脸好似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她一手捧着计划本,一手拿着笔,笔尖下意识一点一点轻敲书册。 由于只顾着思索,下楼梯的时候没仔细看路,脚下一岔,不小心差点在楼梯上跌倒。 万幸,后背的衣服被人揪住了。 舞台下的观众们都看见了那个将露丝一把捞上去的人是谁。 露丝转过身来,才终于看到这位眼疾手快的恩人——难得出现一次的伯爵先生。 伯爵将露丝救上来的时候,动作都非常克制,特意没有碰触到不合适的部位。见人安全了,他也立刻松开手,不多接触哪怕一小会儿。 他弯腰捡起掉落在楼梯上的笔,递到露丝面前,蹙着眉道:“非常感激您的操劳与思虑,但还请您留心自己的生活日常,注意安全。” 露丝仰头与这位恪守分寸的先生对视,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抱歉,我突然有点事……” 伯爵疑惑地看向女孩匆匆离去的背影。 舞台下的观众们本来还在夸赞伯爵的克己复礼、洁身自好、时时刻刻谨记分寸,这会儿也都感到奇怪。 “凯特,露丝怎么了?她突然想到什么?”小青年问同伴道。 “我怎么会知道露丝在想什么?尼克,我又不是露丝。”凯特的声音里透着无语。 他们两个却都不知道,坐在他们后座的两位少女此刻都脸色发白。 简紧紧攥着安妮的手,发紧的喉咙里艰难挤出一声:“落荒而逃!” “她……她是不是?”安妮的牙齿在打颤。 简声音悲切不已:“他怎么能这么对待这个可怜的女孩?” 安妮抱住好朋友简的胳膊,沙哑道:“露丝和夫人的友谊会破灭吗?” 简无法回答这句话,毕竟照以往的故事里那些老套情节,接下来的画面很可能是她们并不想见到的。 “菲利克斯·伍德——”简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原作的大名,语气里满是危险的意味,“倘若你真的要搞出那么狗血淋头、令人不齿的戏码,你就给我们等着吧!” 走廊上的伯爵看了眼怀表上的时间,又匆匆去忙了,就此隐没入阴影之中。 舞台机关移动,走廊在光线中的区域再次缩减,突出了露丝的房间。 露丝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脸色苍白,神情惊恐,慌乱地将门锁锁起来,计划本随手抛到一边。而后整个人蜷缩着躲进了房间的角落。 她的眼睛似乎紧紧盯着房门,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那本被随手抛到一边的计划本落在桌角,摇摇欲坠一会儿后,终于“啪嗒”一声落了地。 这点细微的声响却惊醒了惶惶不安的露丝。 露丝下意识看向那张桌子。 那是一张梳妆台,上面还摆放着一面光滑清晰的铜镜。 镜子…… 露丝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镜子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哀戚的乐声骤然响起。 少女的泪倏然落下。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变成一个卑劣、可怕的人呢?”露丝怔怔然,泪水无声滑落脸颊。 迷惘的少女起身轻歌。 我是多么高傲的人啊,我多么看重尊严与人格。可是我好像突然间,丧失了高尚的品格。是谁夺走我的无忧无虑?是爱情……爱情,何等卑劣的爱情! 少女发出悲戚的歌吟,痛苦地自我鞭笞。 他是个出色之人,他是个克制之人,他是个敬业之人,他是个坚定之人……可他纵使有千万种优点,我也不该对他动心啊!爱情,可恨的爱意!无法操控的心——不要扰乱我的人生!我不愿意变成自己曾经远远逃离的样子…… 那头威逼我的“野兽”,正是放纵一切欲\念的下场。食欲一起来,他束手就擒;贪欲一出现,他乐此不疲;情\/欲一产生,他肆意妄为……难道我要向违背美德的可耻欲念妥协吗? 爱情,从古至今,多少歌颂之语。 可是倘若在错误的时间相遇,那便不再是正确合宜的爱情。 少女挣扎的舞姿好似于茧中挣扎。乱中有序的奏乐带领观众们见证着此刻的蜕变。 我不接受纯洁心灵变得丑陋的自己!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堕落向深渊—— 少女的声调第二次抬升,预示着她的情绪与感情再次发生变化。 “人,之所以为人,从野兽之中超脱,正是因着忽而有一日,理性取代兽性本能,接掌人性本我。我,之所以为我,从本能中超脱,也要因着忽而这一日,理性取代兽性本能,接掌人性本我……”一连串拗口的歌词仿若本就出自少女本心。 舞台下的观众们此时此刻,无人再有任何分心,任何其他念头想法,满心满眼都映照着舞台上那束光中独舞独唱的少女。 “即使无法掌控感情的自流,我也要把握理智的作为。区区情\爱又如何,没有什么东西能操纵我!没有任何东西能操控我!” 高亢的歌声回荡在整个剧场上空。宏伟盛大的乐章竟然为这独唱的少女而展开。激烈轩昂的乐声充盈在整个剧院里,充盈在观众们的耳道内,充盈在一颗颗被震撼的心中。 座位上的观众们抬头仰望着那个令人不禁战栗的身影。 “怎么会?爱、爱情不再超越一切了?” “不去追求真爱,那该做什么?” “为什么以‘爱’为题,却要否定‘爱’?” …… “露丝她当然没有抛弃‘爱’!”简坚定道。 安妮激动地不住点头:“至少,她还爱着自己。她没有放弃自己、厌恶自己、仇怨自己。” 简与安妮双手握住彼此,两双对望的眼眸闪闪发亮。她们已经不再担心什么了。 “安妮,我突然想试着写点什么!” “我想编个关于爱的故事,简你觉得怎么样?” 两个少女同时开口,说出相似的话语,而后相视一笑。 舞台上的少女只是在自己身上摆弄几下,眨眼的工夫,她就从裙装换作一身利落的裤装,发型也换作男士的样子,多余的长发塞进帽子里藏好。 露丝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做了几个收拾东西的动作,自言自语念起台词:“调养身体的计划本差不多完成啦!收拾好我的小箱子,换上不引人注意的男人打扮,就要去向玛格诺莉亚告别。” 她说完,便起身打开房门,走出房间去。 舞台机关移动起来,随着露丝在走廊中的行进步伐,露丝的房间缓缓往侧边退让,没入毫无打光的阴影之中,而另一边的楼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夫人的房间。 露丝来到夫人的房间说出来意。 气色比以前红润得多的夫人担忧地问她:“是因为上次那人闯进来了,你感到这里不再安全了吗?” 露丝摇摇头:“这里很安全。玛格,你很好,你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善良的好人。你让我像是生活在家里一样。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夫人叹息:“那你怎么还要离开呢?你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里去,那你要靠什么来养活自己?”夫人突然留意到桌上的摆着的计划本,“为人调养身体?那会不会有些……太过劳累?” “我已经不再是贵族行列里的一员,但我也算脱去了一层束缚。天底下那么多人每日都要辛勤劳作呢。自食其力也并非什么坏事,是吧?”露丝笑笑,“我不能永远停留在这里呀。这是逃避到世界之外的伊甸园了。” 夫人被“伊甸园”的形容逗乐了,总算展颜些许,她牵起少女露丝的手道:“我把你当做最要好的姐妹。亲人当然可以永远与我在一起。” “那姐姐可以当我这是结了婚才搬到外面去的。那即使是姐妹,结婚以后也当然只好分开居住啦!”露丝故意做怪脸逗开心。 “你这话说的,‘假装你结婚’,好似你就不结婚了似的。”夫人冷白的手指轻轻一点露丝的鼻头。 “爱情又不是必需品。这不是玛格你自己也这样认为的么?婚姻其实也不是必需的呀。不过我也排斥。说不定什么时候遇上‘正确的先生’呢!或许我会在白发苍苍的时候,才碰见哪位法国来的孤寡老绅士,与真正的命中之人手挽手步入婚姻殿堂。”露丝靠着夫人,将头倚在她肩上。 “噢——那我可得坚持活得更长久些。到时候让我的重孙辈为你捧花。” 亲昵依偎的两人大笑起来。 “不过现在,还请你,我亲爱的露丝,我最好的朋友,我心爱的妹妹,再多停留些时候吧。” “怎么啦?” “内维尔告诉我,再过一段时间,那个骚扰纠缠你的侯爵之子就必须回到他那个偏僻的边疆领地去了。他的气焰屡屡受挫、焦头烂额,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他的势力也不能再轻易打扰到你。”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露丝惊喜大喊。 “感谢上帝的恩惠!”夫人分享着露丝的欣喜,自己也感到快乐。她实在感到满足。 夫人牵着露丝的手,轻柔地唱起幸福与感恩之歌:“我这一生,实在好运。充满幸福,祥和安宁。” 她唱道,虽然她一直身体不太好,生下孩子以后更差,可是却被露丝的精心调养养得逐渐健康起来;她没什么精力应对的琐事,也有忙忙碌碌的管家帮她处理;虽然她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却有亲情与友情时刻环绕着她;虽然她与不曾相爱的伯爵结婚,古板内敛的伯爵却并不像其他贵族男子,不但不为家族荣耀抹黑,即使不爱联姻的妻子,也会给她对亲人的尊重,礼拜日也会到神面前自省,专门空出来陪伴家庭。她近来又喜欢上新类目的,精神生活也变得更加充实。奥利弗,她的孩子,也是健健康康,茁壮成长。她实在感谢上帝的恩德,为她安排好如此幸运美满的人生。 露丝为她献上真心的祝福:“亲爱的玛格,知足常乐、深怀感恩、善良真挚如你,一定会永远幸福。” “凯特,我忽然感觉,你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也不差什么。”小青年发出一声喟叹。 凯特敲了下尼克的脑壳:“你在说什么鬼东西?我们姐妹友谊,什么时候比不过你们的兄弟之情了?” 尼克诺诺不敢顶嘴。 简看过前头那俩小年轻之间的戏,对安妮说道:“男人们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安妮沉默了一下,提醒道:“哪怕是我们,先前也要以为露丝与玛格诺莉亚姐妹之间的友情即将因着爱情而破灭。” 简也默然无言了。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有句男人之间的东方俗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安妮,那我们女人眼中呢?” 安妮张了张口,迟疑念道:“‘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简没来由打了个哆嗦。 “感觉会是夏洛蒂和艾米丽她们大大认可的话语。”安妮分析道,“她们大概会说,‘确实如此,眼光相似的姐妹们喜欢上同一件衣服很正常,总不能就此砍掉自己的手足。’” 简满头问号:“那你们三姐妹平日里看上同一件衣服,怎么办?轮流穿?” 安妮羞红了脸,咬牙道:“又不是不能找相近相同的款式!” 简担心安妮要恼火了,连忙转移话题:“哎呀,这出音乐剧怎么还没结束呀?自爱、友爱、亲情之爱、情\爱,都齐全了。怎么后面还有?这是最后一幕了吧,接下来又要演什么情节?” 曲终戏幕 这出音乐剧的最后一幕正式展开。 早先那位向露丝求爱表白被利落拒绝的花花公子又出场了。 拉夫第上场先来了一小段轻松欢快的表演:“我的朋友内维尔,从小就是小古板。这也不赞同,那也不认可。固执的老朋友,可怜的小天真。爱情何其美妙,浪漫哪里不好?顺应时代与当下风尚,可不要逆流而行,那没好处!追求幸福绝不会错,他若不懂有我相助!” “内维尔家那朵娇艳的小玫瑰留在那里有段时间了。多么迷人的美丽少女,他难道还会毫不心动吗?”风流倜傥的拉夫第潇洒一笑,俊逸非常:“不过,我可从来不做强迫之举,一向只奉行你情我愿。先让我去探个口风。” 拉夫第扶正自己的小礼帽,骚包地理了理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配饰,才去搭讪女孩。 他上来就是一句:“我知道你隐藏的心思了!” 花园里的露丝闻言一惊,手上采摘鲜花的动作乱了一下,吃痛地缩回手指,转过来瞪了这人一眼。 拉夫第带着歉意地给女孩递过去帕子。 露丝推拒,他只好作罢。 拉夫第再开口,又是一句:“你们两个在一起吧!” 露丝咬了下唇,生硬拒绝道:“谁两个?什么都没有,不存在,我拒绝过你了,先生。” 拉夫第凑近她,小声道:“嘿!内维尔还不够好吗?你不可能讨厌他吧?他可是我认识的贵族里,唯一一个从未有过情人、无论男女的‘正人君子’。不是我假意夸他,你看他哪怕对待那个联姻夫人都那么尊重,他绝不会亏待心爱的情人的。” “先生,你夸得确实没错,他的确很好。但你此刻正是在夸他的高洁、不流于污俗。那么倘若他真的有朝一日接纳起情妇来,他与您又有何分别了呢?我先前就已经拒绝过你了,先生。”露丝冷冷地讥讽过后,绕过他便离开了花园。 被当面讽刺“与您有何分别”的拉夫第无奈摊了摊手:“可真是朵带刺的小玫瑰。扎人!” 不过拉夫第并不气恼,对于一个贵族来讲,他的脾气相当好。 他哼着鼻音小调敲开好友办公的书房:“亲爱的内维尔,你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又来看你啦!” 伏案办公的伯爵抬起头,视线故意往他身后去:“在哪?” 拉夫第“哼哼”两声走进书房里:“当然在这里,内维尔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当然就是我啊!” 伯爵脸上难得浮现些许浅浅的笑意。 “老实说,你的笑点真奇怪,不过好在我恰好擅长这个。我们真是正正合适的好朋友!”拉夫第往客座上一坐,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那么我这位知心好友,今天就是想和你谈点心里事。” 伯爵挑眉,看他到底有什么把戏要玩。 乐曲的前奏响起。 伯爵的好友拉夫第开始歌唱真爱,奉劝伯爵不要那么古板和无趣——伯爵对唱一句回应:“这些其实是美德。你也可以学着谨慎为先,先思后行。” 拉夫第唱,现在不说贵族间,哪怕是那些大艺术家与先进人士,谁不追求真爱与幸福——伯爵对唱一句回应:“我更在乎责任。家庭会带来亲情,以及幸福。” 拉夫第起身按着伯爵的书桌唱,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朵艳丽鲜嫩的红玫瑰——伯爵像是不想靠他太近,上身后仰,远远拉开距离。 拉夫第与伯爵两位角色就这么一唱一和结束了一支节奏轻快的歌曲。 拉夫第这么劝了一通,到头来伯爵还是稳稳当当坐在书桌后处理做不完的政务工作,丝毫没有打算去收个情人的意思。 拉夫第郁闷不已,最后问道:“倘若小玫瑰对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伯爵低着头看文书:“如果她真想变成情妇,那就只好请她离开。” 毫无战果、一败涂地的友人只好认清现实,就此作罢,告辞离去。 舞台下的观众们有的到现在还没走出露丝上一幕时带给他们的震撼,有的此刻已经嘻嘻哈哈起来了。 这个伯爵的友人简直徒劳无功嘛。 白白浪费精力,奔波一场。 无论是露丝小姐,还是伯爵内维尔先生,都是相当坚定决绝的人呢! 舞台上伯爵等到管家来知会“拉夫第先生已经离开庄园”,才放下政务,拿起桌上一支笔走到书房那扇窗口,往外望下去。 一支抒情序曲奏响。 在乐声的潺潺流淌之中,舞台上至今为止最大型的机关发动,伯爵办公的书房整个独立出来,拔地而起,同时书房连带那面有窗口的墙都在缓缓旋转——直到观众眼前出现一坐高塔一般的墙壁,伯爵正在最顶上那处窗口处,从再无法看清内里布置的书房窗口往外望下来。 而他视线所落的,正是高墙下方的花园之中,花园之中犹如玫瑰的少女。 这全剧最后一支歌,是伯爵的独唱。 他一直猜测露丝是否也是个手段高明的交际花。他一直在静静等待这女孩主动凑上来,这样他才好顺理成章,将人毫不留情赶出伯爵府,远远隔开。可是他一直等,一直等,迟迟没能等来预想中的勾引。 有意无意的下意识留心,使他逐渐看清这个女孩。这不是一朵花圃里的玫瑰,其实是熊熊燃烧的焰火。少女隐瞒的那颗心,他悄然得知;他自己的心意,却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 他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仅是一个世俗中高高在上的大贵族,还是组成一个家庭的丈夫和父亲。他也谨记上帝垂青纯洁之人。 更何况,他确实也好奇过,向往过传说中无瑕伟大的真爱。 日后或许这份鲜亮的爱意会在时光与空间的磨损下逐渐褪色,模糊殆尽。 但而今他与那位少女之间,只要不曾挑明,他们就仍然在爱着彼此高尚的灵魂。 “至少今夜月下,此时此刻,”伯爵扶窗抒情幽歌,“我们在这一瞬纯然相爱。愿我们各自的爱永久恒常——愿吾爱永恒。” “愿吾爱永恒……” 暗红的舞台帷幕在宛若呢喃的歌声中落下。 剧院里,观众们头顶的漫天灯光骤然亮起。广播里报出音乐剧演出完毕的话语,舞台上那些刚刚还演绎了一个个生动角色的演员们钻出厚实的帷幔,一起来谢幕。 掌声从不整齐的稀稀拉拉起始,随着新掌声的加入逐渐连成一大片,到最后,全场掌声雷动! 为献上这出精彩戏剧的演员们,也为猝不及防之下遭到“暗算”、推上舞台的原作——伍德先生! 菲利克斯站在舞台靠边的位置,手足无措地回头看突然“袭击”他的王尔德先生,犹豫着自己都被观众发现了,那是不是要先鞠个躬再逃下去比较好…… 而后他感受到手臂与肩膀都遭遇“控制”,几个呼吸之后,他迷迷糊糊就被演员们接力送到舞台正中央。 明亮如黑夜破晓之光的打光灯效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白光里面,来自舞台下无数观众的视线也好似一道道光束,令他感到炫目。 菲利克斯感觉自己好像被那么多人的注视点燃了,就地化作一颗恒星,天旋地转的感觉也很像恒星在自旋。 太可怕了~ 王尔德先生,这是只有您才会享受的处境! 昏头转向的伍德先生最后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舞台正中央的时段的,他坚持自己恰好丧失了那段短暂的记忆,只记得后来清醒过来时已然身处安心的办公室里。 看完音乐剧的观众们在剧场里的座位上讨论,走出剧院到马路上行走的时候讨论,回到家中仍在情绪激动地讨论。 他们有探讨最后伯爵的唱词的,讨论此爱是否真的会永恒。 有天真的相信真爱永驻,心如磐石,他们的爱会如钻石一般恒久不变。 有现实的觉得,正如露丝所言,今天爱上这一位,来日未必不能再喜欢另一位绅士,一辈子有那么长呢。 有的认为友人说得对,相爱的人当然应该在一起。 另外就有人当即反驳他,可是他们在一起了恐怕就不会再相爱了,不想爱的他们还有必要在一起吗? 有人可惜伯爵夫人的身体不好,如果夫人离世,他们就能结婚。 可是稍微动动脑子就会记起,正是露丝精心调养好了玛格诺莉亚的身体。 有人叹息,露丝再过不久就要离开,或许爱也会在时间的流逝里褪色淡化。 可是也或许,他们即使遥遥相隔,也继续默默爱着彼此,一直下去…… 自从《永恒之爱》音乐剧第一场演出起,接下来这段时日,意见各不相同的人简直天天都要论一番正反观点,争论之声从校园、公司、公园、派对等年轻人聚集的地点往周围迅速扩散开来。 这回的势头,甚至比第一出儿童话剧还猛。 各家出版商此次都反应迅速,记者、编辑、评论家等动作相当利索。 菲利克斯看着桌上收罗来高高一大摞各种报刊、杂志傻眼:“这回这么多?全是夸我们的吗?” 那边的萧伯纳本来想回两句什么,突然身形晃动,险险扶着架子撑住了。 “萧伯纳先生,您怎么了?”菲利克斯担忧地关切道。 “没事。可能是因为我这段时间熬夜,有些累到了吧。”萧伯纳揉摁着眉心,“对了。我的剧本差不多写好了。还没来得及起名,就在那边抽屉里。” 菲利克斯惊喜不已,连忙拉开抽屉拿出那份剧本手稿,一面还没忘记叮嘱萧伯纳先生要注意休息,健康为重。 菲利克斯翻开剧本看了几页,发现是有点眼熟的剧本情节,随口将前生这篇剧本的名字说了出来:“萧伯纳先生的这个剧本……叫做‘伤心之家’怎么样?” “伤心之家,不错的——”萧伯纳先生忽然“嘶”地痛呼了声。 菲利克斯冲过去将摇摇欲坠的萧伯纳先生扶到靠背椅上坐下歇息。 就听王尔德在外面大喊:“菲尔,你家来人了!” 我家? 菲利克斯迷茫了一瞬。 不对,王尔德先生指的该不会是—— 菲利克斯从办公室里探出头,远远瞧见剧院大门口的面熟之人。 是钟塔侍从来人! 第 19 章 伦敦塔桥 “下午好,伍德阁下,我们是来寻人的。”这位钟塔侍从派遣出来的异能者显然认得菲利克斯。 虽然这位异能者也有异能,但是菲利克斯前生的记忆里对他的名字没什么印象。钟塔侍从里除了一些异能相对强大的异能者们是菲利克斯前生就“认得”的,好些低层的异能者的名字都是菲利克斯听都不曾听说过的。这也使得菲利克斯疑惑起这个文野世界到底是怎么才能觉醒异能的。 “下午好,史密斯先生,”菲利克斯意识到这位异能者先生很可能是来找萧伯纳的,“这座剧院是我最近几个月刚开的。” 史密斯先生展露一个温和的微笑:“当然,我们之间都传遍了。伍德阁下头一回跨入社会,还选中这种行业,大家一开始都有些担忧。显然我们的忧虑完全是杞人忧天。您做得很好。我家孩子也很喜欢您写的故事书。书上的插画也充满童趣。” “那是狄更斯先生找人帮忙作的画。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那么,还请伍德阁下也能够支持我的工作。”史密斯先生的视线掠过菲利克斯肩头,投向剧院里面。 “发生了什么?菲利克斯,你的家人找来了吗?”萧伯纳先生的声音由远及近,自菲利克斯身后的剧场中传来。 史密斯见里面有生面孔的人走出来,扫了眼手里拿着的某个物件,像是得到了什么确认,对菲利克斯说:“抱歉,我需要先完成我的工作,下次我们约个下午茶吧。”他转而对剧院里向大门处走来的那人说:“这位先生,我是本国官方特殊情况应对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请您同我走一趟,感谢您的配合。” 菲利克斯回身看向一脸茫然的萧伯纳,安抚地笑笑,转而对史密斯说道:“原来史密斯先生是来找萧伯纳先生的啊!萧伯纳先生其实正好是我们剧院的正式员工。要不然这样吧,史密斯先生,请让我也一道与你们同行。” 菲利克斯想到萧伯纳这几天的异常,应该正是“异能觉醒”的情况。钟塔侍从那边因此检测到境内的异常波动,确定了位置就找上门来了。他还记起萧伯纳应聘时的那份个人简历,上面写了萧伯纳的爱尔兰人国籍,以及先前倒霉的工作经历。他担心萧伯纳先生独自跟史密斯离开会内心忐忑不安、感到惶恐。所以就想陪他们走一趟。 菲利克斯只是想同行而已,并不是要拦着不让带人走,史密斯自然没有什么非得拒绝的想法,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菲利克斯就请王尔德先生留下帮忙照看剧院这边,他与萧伯纳先生、史密斯先生一道离开了彼得街区。 来到了熟悉的大本钟脚下。 这里毕竟就是钟塔侍从的对外办事处了。萧伯纳作为刚刚觉醒还未加入钟塔的外来人,自然得在对外办事处这里处置。 史密斯将任务目标与伍德阁下带到办事处前台这里,便施施然走人了。 接下来,就是狄更斯先生的活了。 是的,今天办事处的前台轮班轮到的又是狄更斯。 狄更斯先恭喜了菲利克斯这次音乐剧的大获成功:“反响相当热烈,引起的热议不知其数。媒体上都怎么夸你的,你看到了吗?菲尔,石破天惊,横空出世的天骄!” 菲利克斯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萧伯纳一眼,说:王尔德先生把市面上刚印出来的报纸和杂志都买了一份,我还没来得及看……◆_[(” 狄更斯摆摆手道:“这回可不止那些纸媒了,小菲尔。”他往后靠上椅背,提醒他迷糊的小菲尔道,“你该上网去看看,那些在网上冲浪的小年轻们最近的潮流就是来看你的《永恒之爱》。单单就那些为了追赶流行话题的家伙,就把你那部戏的黄牛票价格炒上了天!另一边文艺派就在怒斥他们,说音乐剧是用来欣赏和感悟的,不是用来附庸风雅、充当时尚单品的。” 他朝菲利克斯眨眨眼道:“我敢说,西区那些个大剧院现在只要一想到你那小剧院每个演出日的客流量、以及剧院里每场戏的上座率,眼睛都要像充血一样的红了!说不定有动作快的,已经在偷摸撬你的墙角。你可要留意一下《永恒之爱》剧团的演员们啊。” 菲利克斯郑重点头,表示会认真听取狄更斯先生的建议。 “咳、我那本呢,还在写,一直有在写,不会弃置的……”狄更斯草草提过一句关于菲利克斯总是最在意的文学创作话题,很快又谈及另一件事来转移话题,好转移菲利克斯的注意力,“先前帮你联络的那位日本的利普曼(Lippmann)先生听闻他为你作曲的音乐剧大获成功,迫不及待订了机票,这几天的航班,就要到达伦敦了。” “啊……好的。”菲利克斯算是胎穿,这么十几年下来,前生的记忆里某些细枝末节不记得很正常。但是他可不会忘记,之前狄更斯帮他寻找合适的作曲人时,介绍说这位利普曼先生也是里世界的异能者,来自日本的一个小黑手党。 呃、prtmafia——港口黑手党,这名字真是朴实无华…… 某个同样也是起名废的“幸运剧院”老板默默吐槽了一下人家的组织名。 文野的主线剧情里戏份不小的地方异能组织。几个极其重要的角色比如太宰治,就出自港口黑手党。 可是他印象里好像没有叫利普曼的港/黑成员呀? “利普曼先生很高兴你为他打开了欧洲市场,他是来伦敦发展国际明星事业的。他说要从亚洲走向欧美,成为全球闪耀的大明星呢。”狄更斯笑眯眯说完那位日本异能者的事情,而后转向静候在旁的新面孔,“这位先生,如何称呼呀?” 菲利克斯的视线下意识看了萧伯纳一眼,发现萧伯纳从起初的紧绷变得松弛了些许,想来是见他俩聊天,气氛轻松,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放松了点。 “乔治·伯纳德·萧!” “不用太过紧张,萧伯纳先生。请来这边坐。”狄更斯将人引到前台后面的里间里,“啪嗒”一声打开头顶的灯。 这是一件小型会客室,里面放置了一套舒适的桌椅。 菲利克斯也跟着萧伯纳进到会客室里来,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狄更斯端着壶出去装了些水,放到卡座上等待烧开,而后拿着刚刚从打印机里取出的还热乎乎的资料进来坐到萧伯纳对面,边翻动浏览边提问。 那一整摞纸张上都是萧伯纳的资料。菲利克斯也知道上面会有什么。起码就包括家族上下二代以内直系与旁系血亲的讯息,以及萧伯纳本人从出生起至今的各项履历。英国作为当前世界的顶尖异能大国之一,想要探查控制境域内某个普通公民——还是以往没有任何信息限制与隐私保护的那种——实在是轻而易举。 “骑士长的亲自面试考核要晚一点。克里斯蒂阁下刚刚才回来,还有别的重要事情须得及时处理。先由我,钟塔一阶骑士查尔斯·狄更斯,先来为您做个简单问询和登记。”狄更斯说着正经的官方话术,但神情动作等方面还是较为松弛的,“不必太过紧张,萧伯纳先生。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 萧伯纳看了眼陪在一旁的老板菲利克斯,面色郑重地点点头,放在膝上的双手却攥成拳手:“您请问吧。” “先介绍一下,我们钟塔侍从隶属英国的政府官方异能部门,负责英国境内所有异能者的登记和管辖,异能物品的管控以及异能现象的处理。”狄更斯随口介绍了一下这个官方背景的异能组织机构,以免萧伯纳以为自己是被什么黑手党绑架了,“萧伯纳先生此前对异能有过了解或接触吗?” 萧伯纳听到这个神神秘秘的组织真是官方的以后,似乎有安心一点,听到狄更斯在问他,迟疑道:“……大概没有?我在老家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异能。我以为这个世界是科学的?” 菲利克斯肯定了他的话语:“是的,萧伯纳先生。这个世界的确是科学的。科学,是建立在可检验的解释和对客观事物的形式、组织等进行预测的有序知识系统,是已经系统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异能研究部的研究员们一直在对异能这一现象进行各项课题的研究,努力进一步系统化归纳相关知识,使之形成一门正式的、科学的‘异能学’科目。” 按照这个想法,其实意大利那边的神奇火焰也可以是“科学的”,在欧美与日本到处发展爪牙的黑衣组织异想天开的返老还童研究项目也可以是“科学的”,这几年来,世界网球四大公开赛上从小打小闹变成声势浩大的玄幻场面也可以是“科学的”…… 菲利克斯神色有点古怪。 “啊、啊?异能,也是科学的吗……”萧伯纳卡壳了一下。 安静的会客室里,狄更斯翻动纸张的声音清晰可闻,烧水壶里水煮沸的声音咕噜咕噜响。 “萧伯纳先生有小名吗?” “家里人叫我乔治,没有别的小名。” “成年了哈?” “……是的。” “在爱尔兰上过学吧?” “是的。”萧伯纳不知道这位骑士先生为什么只问这些简单问题,还都是资料里很可能记得清清楚楚的讯息。 狄更斯最后问:“那么是否愿意留在英国呢?” “留在?我是跟着母亲来伦敦找工作的,先生。” “啪嗒。”水烧开了。 狄更斯起身去端来热水壶,倒了二杯茶水,并将其中一杯茶推向对面的萧伯纳:“如果萧伯纳先生留在英格兰,就可以加入英国官方的异能部门,一应优厚的待遇都照着公务员的待遇来。同时,钟塔鼓励异能者们融入社会,完全不限制成员有一份或几份额外工作。萧伯纳先生,你现在也知道了,近来风头正盛的幸运剧院正是我们钟塔可爱的小侍从菲利克斯所创办的。无论是找工作还是想要自行创业,我们内部人员总归是会相互帮助的。萧伯纳先生加入我们的话,以后也不用担心身处伦敦身为异乡客了。” 萧伯纳透过桌面上那盏热茶氤氲而起的雾气,看到始终微笑着的狄更斯先生继续说:“但是——” “但是如果不加入钟塔侍从——外国异能者不经过钟塔的对外审批妄自偷渡,擅闯英国境内……” 萧伯纳的心随着这段话里危险的隐喻逐渐吊起来。 “就得即刻被遣送回原国籍。” 萧伯纳轻轻松了口气。好像这后果也不算多严重的样子。 而后就听狄更斯还没说完的后续:“菲利克斯,我记得爱尔兰好像是没有官方异能机构的吧?” 菲利克斯对看过来的萧伯纳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但是他没有说的是,爱尔兰虽然没有正式的官方异能部门,却有着与政府关系紧密的“民间异能组织”。爱尔兰好歹也是一个现代国家,境内出现的异能者总不能全都放纵不管吧。 萧伯纳疑惑道:“没有官方异能机构?是指,我回去以后就无法获得公务员待遇了吗?” 狄更斯温和的笑容似乎在变大:“没有强势的官方正式部门管辖与保护境内本国异能者,在某些方面确实‘自由’些,少了许多限制。但也使得那些异能者们仿佛无巢的流浪者,只能独行于危机四伏的深森之中,警惕突如其来的隐蔽杀机。” “杀、杀机?!”萧伯纳眼睛睁大,瞳孔却缩小了一瞬。 狄更斯示意他喝口茶水,缓和一下心情。 萧伯纳抿了抿嘴唇,做了个吞咽动作,顺从示意伸手端起茶杯凑到嘴前。 就听到狄更斯说:“异能者本身就是很好的研究素材。”端着茶杯的手一个颤抖,茶水溅洒了出来。 “抱歉!”尚未经事的小年轻萧伯纳匆忙放下茶杯,慌里慌张接过菲利克斯递来的干净纸巾擦拭身上滴落的水渍。 狄更斯“哎呀”了一声:“萧伯纳先生小心。好在现在茶水已经放凉,万幸不至于烫伤。”他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品了一口,而后继续道,“异能也是科学的嘛。那就需要科学家们细致地钻研与探究了。异能现象、异能物品,当然还有异能者本身。不过自己本国的异能者是肯定不能摆上研究台的——自然觉醒的异能者多宝贵啊。我们现在还对异能的觉醒机制与概率不甚了 解。用一个少一个啊!” 菲利克斯简直有点不忍目睹眼前这出,狄更斯先生吓唬外国异能者这么熟练的吗?莫非同样出生于爱尔兰的王尔德先生也被这么恐吓过? “用、用一个少一个?”爱尔兰小年轻被唬得瑟瑟发抖。 “既然不能‘使用’自家的异能者,所需的研究素材要从哪里来呢?”狄更斯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嘴角微微勾起,“那就得从‘国外’获取啦~” 萧伯纳木着脸,眼神发直,似乎已经联想到自己的凄惨结局:他在被强行遣送回到爱尔兰后,突然有一日被其他国家的特务潜入绑架走,在不知哪间实验室里了却无望的余生。 狄更斯将茶杯放到桌面上的清脆声响唤醒了陷入幻想的萧伯纳。 萧伯纳声音低低的:“留下的话……会要我做对爱尔兰不好的事情吗?” 会客室里沉默了一阵。 菲利克斯心中有点不好受,王尔德先生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吗?菲利克斯自己倒是不太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前生的祖国,而今是世界上异能第一大强国,国际异能体系中那个绝对的顶尖。而今几乎没有哪个不长脑子的国家敢去挑衅那边。 给小菲利克斯上异能国际形势课的那位前辈当时这样说的时候,神情复杂,难掩羡慕、憧憬与匪夷所思。 一向奉行和气生财的东方不可能主动挑事。别的国家短时间内也不敢凑过去乱来——相安无事。 菲利克斯回想了一下东方大国现有的异能者储备情况,那么多、那么强,隐藏的疑似超越者的人物还不少。 完全不怕,根本不慌! 狄更斯叹了口气,老道的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却并没有任何修饰或含糊,而是给出直白且明确的答案:“不,不会让你‘背叛’曾经的祖国。其实如果你希望的话,你还能保留爱尔兰的国籍。我作为钟塔的正阶骑士,可以在此承诺你,钟塔不会逼迫你去做损伤爱尔兰的任务。” 狄更斯面上的微笑淡了点,像是想到某些令人不愉的东西:“即使陛下说过爱尔兰本身已经没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了,然而或许还是有作秀的政客惦记打包那里,为着所谓的‘开疆扩土之功勋’。啧。不过政客是无法直接插手钟塔侍从的,你可以放心。” “政客嘛,哪国都有的,很正常。萧伯纳先生可以不必理睬他们。”菲利克斯对萧伯纳分享自己的经验与体悟。英国境内也不是全然不存在脑仁核桃大的政客,天天叫嚣着什么“日不落荣光”的。菲利克斯从来只当那是路过的苍蝇在嗡嗡而已。 萧伯纳飞快眨着眼,视线随意在四下飘:“那,另一个爱尔兰人,那个王尔德,他也是异能者吗?他是爱尔兰异能者,还是……他做了什么选择?” “王尔德先生么,他选择留下。他已经是钟塔侍从的一员了哦~职阶是‘见习侍从’呢。”狄更斯笑眯眯。 萧伯纳好像再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艰难开口做出最终的回答:“那,我现在也是‘见习侍从’了吗? ” 见他犹豫过后终究同意加入钟塔侍从,狄更斯向后一倒,倚在靠背上,轻松道:嗯哼,是可以这么称呼您了。⒁” 菲利克斯将桌上那杯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衣着下摆的褶皱,与萧伯纳一同跟随狄更斯走出会客室,出门前还顺手“啪嗒”一声关上室内的灯,带上会客室的门。 他转过身时,就见狄更斯已经从不知哪个抽屉里取出申请表格让萧伯纳填写了。 萧伯纳俯身趴在前台桌面上填表的时候,还再次确认了一遍,不要废除他的爱尔兰国籍,以及不做危害爱尔兰的任务。 狄更斯“嗯嗯嗯”地应着,用保温壶里的热水又冲了一壶茶,心情愉悦地嗅闻美妙的茶香,还举杯向菲利克斯示意,是否再来分享一杯热茶。 菲利克斯收下狄更斯的好意,接过递来的茶杯,朝杯中的水面轻轻吹气。 萧伯纳填好了表格,放下笔,看向悠然喝茶的两人:“这样就好了吧。” 狄更斯放下茶壶和茶杯,过来把这份简单登记表收好:“等骑士长忙过这段时间,过阵子会通知你来会面,已经签订正式的异能契约。另外,嗯?异能名为‘伤心之家’,什么效果的?” 伤心之家! 一股激动的情绪冲上菲利克斯心头。 这不是菲利克斯提议给萧伯纳新写的剧本的名字吗?居然正好就觉醒了相同名字的异能! 萧伯纳略作迟疑:“……好像是,轰炸?具体细节还不是很清晰。” “那就是攻击类异能了。”狄更斯转头对菲利克斯说,“既然你也来了,那你就带萧伯纳先生去一趟吧。” 菲利克斯心上的激动喜悦瞬间就下去了,将脖子上的红格子围巾扯松开一点,为难地说道:“真的要让我带去吗,狄更斯先生?” 狄更斯了然,哈哈一笑:“好吧、好吧!知道你怕什么,小菲尔。” 他摁响电话机的几个拨号键,电话很快打通。 “你好,这里是欧洲刑事警察机构,我是亚当·弗兰肯斯坦警官。请问您遇上了什么事情?”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毫无声线波动,每个单词的发音都十分清晰,。 狄更斯对着话筒说:“这里是大本钟旅游办前台,狄更斯。亚当警官现在有紧急状况正在处理吗?没有的话,请来这里一趟,这里需要亚当先生的帮忙。” “好的,狄更斯先生。当前并无紧急状况需要处理。亚当将于12分34秒后到达大本钟东南角5米直径范围内,请稍作等候。”通话终止。 闻言,菲利克斯与萧伯纳都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通话终止的一瞬间,正好是17:03:11pm。 狄更斯冲他们笑笑:“稍等一会儿。他很快就到。” 萧伯纳试探地问菲利克斯:“是你提过的那个机器人警官吗?” 菲利克斯点点头。他曾经以“机器人警官”的例子让萧伯纳相信科罗迪先生操控的木偶演 员们其实都是“高科技机器人”。 想到这个,菲利克斯突然想起这几天话剧版《夜莺与玫瑰》暂停演出后,一直没怎么看见科罗迪先生的身影。 菲利克斯又想到,既然萧伯纳先生现在也觉醒了异能,还加入了钟塔侍从,那木偶演员的真相也可以告知萧伯纳先生了。 “萧伯纳先生。” 萧伯纳疑惑地看向菲利克斯。 “那个,”菲利克斯有点不好意思与萧伯纳先生对视,“那些木偶演员,其实不是高科技机器人。那些木偶确实都是科罗迪先生做的。木偶里面其实并没有什么高科技装置。” 萧伯纳的嘴缓缓张大:“……那,那些木偶是怎么回事?能动能说话,还能与人沟通交流,甚至排演戏剧……是异能?!” 菲利克斯点点头,将围巾往上拉点试图将脸多盖住些:“是的,那些木偶都是靠科罗迪先生的异能活动起来的。” 萧伯纳双眼恍惚,好像再次看到新世界大门打开后的景象:“异能,可真是神奇……” 狄更斯从茶壶里倒出一柱水流,注入茶杯中,随口介绍道:“科罗迪,意大利籍异能者,异能【木偶奇遇记】,可以为木偶注入‘生命’,使其可自行活动,状如常人,异能发动有持续时间限制,有空间距离限制,但木偶成活后便可独立行动,哪怕异能施放者本人陷入意识昏迷状态,异能也能够持续生效——是非常实用的特殊类异能哦。” 菲利克斯补充道:“科罗迪先生当前是意大利派遣驻英国异能者,算是国与国之间的异能外交官。” 萧伯纳哈哈干笑两声:“……我还以为他也加入钟塔侍从了。还想着意大利怎么也没有官方异能组织。” “这个啊……意大利虽然有,但是也……不是很看重的。”委婉点是“不太看重”,实话实说就是“相当忽视”了。身为有着政府官方背景的组织部门,居然连招揽国内新觉醒异能者都尤其艰难,也难怪科罗迪先生在长久打击之下一蹶不振了。 “叩,叩,叩。”二声间隔完全一致的敲门声响起,敲门之人二次的叩门姿势、叩门力度、叩门落点完全相同。 菲利克斯向“来人”打招呼:“下午好,亚当。” “来人”一头黑发,身姿高挑,穿着警服,带着警帽,正是仿生机器人亚当·弗兰肯斯坦。 “17:15:45pm,亚当准时到达大本钟旅游办前台。”神情严肃正经的亚当站立在门口,语气平平地报出一串话,而后回应道:“下午好,菲利克斯·伍德。” 菲利克斯下意识又看向时钟,果然时间分毫不差,收回视线时发现萧伯纳先生也做了相同反应。 狄更斯向亚当招招手:“亚当,钟塔侍从内部任务,向你发布初级事项。需要你带领新觉醒的异能者,这位萧伯纳先生,前往异能研究部一趟,做个异能方面的检查,并将之安全带出,交到菲利克斯手里。” 亚当:“亚当接收到‘内部’任务,确认任务内容,确认该任 务为初级事项,确认任务目标人物,确认任务目的地,确认任务完成指标。”而后他转头朝向萧伯纳的方向,“请萧伯纳先生跟随亚当。” 菲利克斯小声道:“……亚当的语言库还没更新完成吗?” 狄更斯半捂住嘴:“语言库大概是先前输入东亚体系语言库的时候操作失误,导致语言逻辑有点‘串’了。上次输入了日语、朝语、马来语等,中文还没来得及输入,他就提示操作有误了。玛丽说下次等她有空了,给亚当升级一下功能,让他以后自行更新语言库这些琐碎东西。” 菲利克斯:……了解得这么清楚细致,该不会帮忙给亚当更新语言库结果操作失误的那个人,就是狄更斯先生您自己吧? 眼看萧伯纳起身跟着亚当一道出门了,菲利克斯也连忙跟了上去。 跟随着每个步伐间距都完全一致的亚当步行走出大本钟,一路往泰晤士河方向走去。 最终二人一同来到游客众多的英国伦敦著名景点之一——伦敦塔桥。 亚当直接到售票处队尾排起了队。 见萧伯纳迈开腿就要也凑过去跟着排队,菲利克斯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 萧伯纳打量四周,人来人往,车流不断,还有大傍晚仍旧带着墨镜、披着防晒服在桥上开心自拍的游客们。 萧伯纳:“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是要过桥去对岸吗?” “做个检查,地点就是这里没错。”菲利克斯干巴巴安慰他道,“不用担心,萧伯纳先生。我们也就是加入的时候要来检查,一般来说,我们大部分人一辈子只需要来这么一次。坚持过去就好。” 萧伯纳:??? 亚当朝他们走来,将一张塔桥门票递给萧伯纳,他大概也听到他们正在聊检查的事情,宽慰道:“萧伯纳先生,请您放心,检查过程中,一切都会安全无虞。” 菲利克斯小声请求亚当帮个忙,在研究室里看顾好萧伯纳,尽量将萧伯纳全须全尾带回来。 亚当调低声量:“研究员们都会坚守条例,萧伯纳先生不会死掉或者疯掉的。亚当接收到的任务里,指标之一是保证任务目标人物的安全。请菲利克斯放心。” 萧伯纳:?什么死掉疯掉?我不就去做个检查吗?不会真把我丢上实验台吧? 菲利克斯看到萧伯纳先生的脸色就知道萧伯纳先生在想些什么了。 伦敦塔桥,英国伦敦颇负盛名的一座开悬索桥,横跨泰晤士河两岸,因在伦敦塔附近而得名“伦敦塔桥”,乃是伦敦的象征之一,也是英国的象征之一。 这宏伟壮观的建筑自建造至今也有百年历史了,桥塔和桥身的钢铁骨架外铺设的花岗岩和波特兰石使得它依旧坚固而美观。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到这里游览、拍照留念,并期待看到开桥的场面。开桥,即当有巨轮需要从泰晤士河这条航道经过时,会鸣笛示意,等候伦敦塔桥将下层桥面各自重达上千吨的两段活动桥面分开,各往两边折起 ,以便巨轮从中间通过。 二人走进塔桥上两座塔楼的其中一座。 进入塔桥时有工作人员负责检票。萧伯纳在示意中拿出亚当帮他排队购买的那张门票。而菲利克斯和亚当用的却不是门票。他们取出各自的一张证件——政府旅游局工作证,展示给工作人员看。工作人员脸色如常,似乎也是听说过这个部门的。 二人进入塔楼后,没有去乘坐直达塔顶的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 爬楼梯期间,萧伯纳问:“那是真的吗?还是假证?” “是真的。”菲利克斯一手扶着楼梯栏杆走着,一手取出证件给萧伯纳看了眼,上面盖的章是“英国政府旅游局”,“萧伯纳先生以后也会有一个这样的证件,便于出入异能相关部门比如大本钟和塔桥。” “说起来,这座塔楼居然可以进来。我以前以为只能从下面的桥面通行。这里头看起来空间不小啊。”爱尔兰人萧伯纳感慨道。 其实这两座塔楼内部空间不小,里面有博物馆和商店。菲利克斯上回来的时候还看见过一家正在装修中的小酒吧。 然而于塔桥中来来往往的伦敦市民们与游客们都不会知道一件事—— 二人在一扇钉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铁牌的平平无奇的小门跟前停下。 打开门,二人进到里面。 里面是一间小小的安放了各种不知名设备的“设备间”,倘若是寻常游客不小心看到异能者们进出的身影,手贱打开门,就会看到这满屋子令人不明觉厉的大件设备,对这些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他们闯大祸、赔大钱的精贵东西肯定会望而却步。 菲利克斯小心翼翼从那些疑似唬人用的设备之间穿过,来到一面墙前,把那个异能者专用的“政府旅游局工作证”摁在扫描仪上。 “滴”提示音轻响,一扇门缓缓开启。 这是一架需要特殊身份认证才能开启的隐藏电梯,专用于异能者与研究者们出入异能研究部。异能研究部所处位置在泰晤士河的河床底下深处,而入口正是伦敦塔桥这间设备室。 电梯门打开后,亚当首先走进里面。 菲利克斯却没有立刻跟进去。 跟进电梯中的萧伯纳看了菲利克斯一眼,像是好奇他不立刻进电梯,是不是还要做什么操作。 菲利克斯轻咳:“你们两个下去吧。萧伯纳先生,最后一段路程,亚当会为你领路的。” 萧伯纳看了看停留在电梯外的菲利克斯,再看看身边的仿生机器人亚当,疑惑道:“为什么不一起下去?” “根据亚当的数据记录与分析,异能者们自从来过研究部第一趟,愿意第一次再来的几率小于7.83%。” 萧伯纳:……救命,我真不是上贼船了吗? 电梯门缓缓合拢。亚当与萧伯纳将继续乘坐电梯往下而去。走过最后这一段路,他们即将抵达目的地,英国异能研究部。 设备间里,留在原地没有跟下去的菲利克斯轻舒口 气,放松下来。 萧伯纳要去的异能研究部,是钟塔侍从内绝大部分异能者都没事轻易不去的地方。 因为那里是研究员们的聚集地。其中那位莉莉丝·弗兰肯斯坦简直令钟塔的异能者们闻风丧胆,退避二舍。 明明都是玛丽雪莱小姐的创造的人造人弗兰肯斯坦,可是那个莉莉丝与亚当几乎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亚当那么单纯友善、令人亲近;莉莉丝却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总是用看待研究台上的课题的眼神审视扫描异能者们,太容易引发异能者们的不适感。 菲利克斯回想起莉莉丝的资料。 莉莉丝·弗兰肯斯坦,仿生机器人警官亚当·弗兰肯斯坦的“姐姐”,身形高大,浑身上下都被隔离研究服包裹起来,头戴特殊材质的头盔,形象神秘而诡异。热爱科学,有着狂热的研究欲望。据说是玛丽·雪莱最早的“造物”。有传闻说她是个和亚当一样的机器人,也有人说她其实是玛丽·雪莱自己的克隆人,甚至还有人猜测她是被意外制作出来的禁忌生物。 但是总而言之,对比亚当来说,莉莉丝无论在人格方面还是思维方面都非常令人“敬而远之”。 菲利克斯觉得,虽然有亚当看着,但是莉莉丝也不会太早就肯将送上门的“研究素材”放走,自己可能需要等候一段时间。 找个地方呆着吧。 菲利克斯走出设备间,打算到那家生意不错的塔桥小酒吧坐坐打发时间。 然而走进灯光炫眼的小酒吧,站到吧台前的菲利克斯看着菜单上的价目沉默了。 尴尬之下,到底没好意思直接假装若无其事走人,于是点了一杯无酒精果饮,打包带走。 这个月的恩格尔系数又要飙得更高了…… 菲利克斯拎着打包的无酒精果饮,想了想,厚着脸皮用“工作证”去了塔楼展馆里蹭位置休息等候。 坐在角落边心神放空,边含着吸管慢慢喝光一整杯无酒精果饮后,菲利克斯终于等来了脸色相当难看的萧伯纳。 杯子里发出吸饮料吸空的声响。 菲利克斯起身去将空杯子丢进展馆的垃圾箱。 “亚当将完整萧伯纳安全交付至菲利克斯,指标全数达成,任务完成。亚当收队。”亚当回去了。 菲利克斯带着脸色苍白的萧伯纳踏上回去的道路。 萧伯纳先生当前精神状况不太好的样子,需要先将他送回去。 萧伯纳却说先回剧院。 回到剧院,王尔德一看萧伯纳的情况,就报以同情而感同身受的目光。他加入钟塔的时候,也是经历过这么一遭的。 但菲利克斯与王尔德都没有此时就开口询问异能检查的结果,尽量避免刺激到萧伯纳,使其回想起方才的折磨境遇。 萧伯纳走进剧院办公室取出那份剧本手稿,用笔往上添了这个剧本的名字——伤心之家,而后将剧本递给王尔德。他深吸气:“看看。”他虽然此时面色仍旧难看,但心心念念的执著 却压下了翻滚的负面情绪。 王尔德挑眉,接过这份崭新的剧本手稿,翻开第一页进行评审。 菲利克斯下午的时候已经浏览过这个剧本,还记得这个故事情节与前生的《伤心之家》大致相同。 故事写的是老船长肖特菲家里来了一群无所事事的知识分子,他们对英国的现状失望,对自己诅咒、唾弃和放纵,对人生丧失信心,希望一切都毁灭了事。天真的女青年爱丽来到这里,发现这群人的萎靡颓唐、自欺欺人、互相欺骗,悲愤地喊出这是“伤心之家”。大结局时,这群人打开老船长家中所有电灯,希望来轰炸的敌机直接给他们带来终结。结果轰炸的位置偏了,这群留在房子里想死的人没死成,卑鄙小人和小偷这两个唯一想活着才逃出房子的人却反倒被炸死了。 而萧伯纳先生觉醒的异能名为【伤心之家】,效果也正是轰炸。 菲利克斯思索期间,王尔德已经翻过了两页稿纸,拍案称赞道:“这言辞这讽刺,够幽默,也够犀利啊!” 王尔德翻动后面的稿纸,大致浏览过后评价道:“这个剧本,老实说,不合我的口味。充斥着太多讥讽现实的丑陋人物,只有对白语言着实可堪称‘艺术’。我的个人理念是主张‘只为艺术而艺术’,唯美才是我的追求。不过你这个剧本或许会符合其他人的口味。菲利克斯,你觉得怎么样?” 菲利克斯听到王尔德这次对萧伯纳作品的评价,并不感到意外。其实萧伯纳和王尔德本就各有主张,理念不同,不太认可彼此的创作想法也是正常的。 “萧伯纳先生的人物对话确实很有意思,充满着机智和妙语。修辞手法也令人印象深刻,形象的比喻和具体的例证,观众们会觉得诙谐而生动,丝毫不枯燥的!演员们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剧本,台词会比寻常剧本好记许多——我说的是人类演员,不是木偶演员。”菲利克斯最后顺口补充了一句。 王尔德拍拍手看向萧伯纳:“就是这样。民众会接受良好的。” 萧伯纳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的打击之后,总算因着剧本收到的好评拾回些信心:“那我们什么时候排演这个?” 菲利克斯想了想:“这个剧本确定是话剧了吧?好像得另外寻找话剧演员。唔、先前的招聘广告一直没有撤下,可是上门来应聘的话剧演员没几个欸。萧伯纳先生有认识的话剧演员可以带来排演吗?” 萧伯纳犹豫了下:“剧团要吗?” 幸运剧院里正在就新创作的话剧剧本《伤心之家》如何排演的情况进行商议,而这段时日不怎么出现的科罗迪,此刻正坐在他的工作间里。 夜晚将临,工作间内四下光线昏暗,往常最喜欢摆弄的那些木工器具与做到一半的木偶都隐没在阴影之中。 昏暗的环境中,仅有工作台上亮着一道光束,打在铺满稿纸的凌乱桌面上。 笔尖在纸张上游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墨水在白色土地上流淌出优美的溪流。 一个身影正在伏案书写。 桌面上那些写满文字的散落纸张之下,露出一本书的一角——那是《森林奇遇记》的样书。! 第 20 章 探望科罗迪 “娜斯佳,替换你的女演员已经找到了,只是我们还没有合适的剧院负责人带去替换你。我们会尽快想办法的。”通话声。 “把女演员先送过去替换你上台演出?唔……我回头询问一下嘉利女士的意见,或许她会愿意独自踏上追寻你们的道路。”打电话的人举着手机逐步走近敞开的大门。 “嗯,是的,我刚到达大本钟下面。科罗迪先生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出现,我们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问题。听狄更斯先生说他这几天好像一直呆在工作室,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像以前一样,沉迷在木工活里了。”他的声音减轻了些,像是为了降低对其他游客的打扰,“好的,我会记得注意耗能情况的。别担心,娜斯佳。” “嗯嗯!再见。” 菲利克斯等对面挂断通话后,便收起手机,拉扯了下背包的带子,从敞开的大门里走进去。 今天的前台又双叒叕是狄更斯轮班。 同狄更斯先生打过招呼后,菲利克斯却没有直接去工作间找科罗迪先生,而是先在前台这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袋子司康饼。 菲利克斯打开袋子,司康饼的甜香瞬间充盈进整个鼻腔。 “狄更斯先生要来一块吗?”菲利克斯提起袋子客气问道。 坐在柜台后泡茶的狄更斯摆摆手,拒绝了这份好意分享,用茶匙在杯中轻轻搅拌,说起工作间里的科罗迪:“小菲尔也算是他来英国以后,结交的第一位好友了。你主动来看望他也好。免得他又变回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成日躲在那个小木工间里。” 菲利克斯已经咬下一块司康饼,想要回答些什么,但他今生的教养不允许他边吃边说话。于是他尽量快地咀嚼,赶快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才开口说道:“科罗迪先生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自从你的到来,先前他已经走出工作间,甚至一连两个月都只在你的剧院与他的住宿处两点一线来回奔波。当时看他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每天都挺有活力的。”狄更斯提起茶匙,在杯沿内壁点去茶匙上多余的水渍,放在杯托上,“只是这几天似乎又故态复萌了。” 狄更斯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神态满足:“去看看他吧。” “嗯!” 菲利克斯迅速解决掉这顿点心,收拾好空袋子与使用过的纸巾,从背包里取出一盒巧克力,再合上背包背到背上。 “你要送……巧克力?”边上传来狄更斯迟疑的声音。 菲利克斯见狄更斯表情古怪,看了眼手上的这盒巧克力:“我上网搜了一下,送给意大利人什么礼物好。搜索结果说,葡萄酒、鲜花、甜食比如巧克力。意大利人好像都很喜欢巧克力。希望科罗迪先生能打起精神来。” 狄更斯的表情恢复正常:“会的。快去吧。” 菲利克斯拿着巧克力来到工作间,抬起手,下意识正想敲门,就看见门边随意靠放着一块木牌,上面用英 文写着【Beiet,please】,笔划潦草,匆匆写就。 菲利克斯放下抬起的手,想了想还是力道非常轻地敲了三下门,而后握住门把手尝试着一旋—— 门开了。 昏暗的工作间里,一切布置一如往常每次到来时所见的模样。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木料、木偶与木工台床于四下静默。明亮的光线自墙壁顶上高高的小窗处投射进来,打在那个伏案在工作台上的身影背上。 这一幕好似天使降临时,从天外自上而下显现一道光柱。笼罩在光中的形象因此显得神圣超然。 光柱里的浮尘悬空游舞,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菲利克斯站在门口,一手还扶着打开的门,避免门被风带着撞上墙壁发出“砰”的响动,吵到那个正不希望听到吵闹喧嚣的人。 这个时候应该进去吗? 还是出于礼貌先呼唤一声,征求进入许可? 直接开门好像已经有些冒犯了…… 要不还是停留在这里,暂时等候吧。等到科罗迪先生休息的时刻,应该就会发现有人来了。 科罗迪先生这是在做什么呢? 好像不是木工活。这次没有木头削刻的声响。 像是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科罗迪先生难道在书写什么东西吗? 如果是在写就好啦…… . 随着时间地悄然流逝,明亮的光线逐渐变得黯淡,纸张上的字迹也越来越看不清楚。 啪嗒。”顺手摁亮桌边一个按钮,工作台上一盏灯骤然亮起,强势驱散开桌上这块区域的黑暗。 一瞬间甚至觉得晃眼。 科罗迪抬手揉捏鼻根与常年皱起的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有些疲惫。 这段时间太劳累了。身心全然投入的创作真是比制作木偶、教木偶排演话剧还要耗费精力。 科罗迪想到这,更佩服剧院里那几个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创作者了。 无论是好似轻而易举、毫不费力就能一天创作一首辞藻华丽、修辞浮夸的长诗来夸耀“美”的王尔德,当桌吃饭时为了哄人几个呼吸之间便创作出一篇动人心弦的短篇童话,改编成话剧、歌剧后又两度引发热议,天资与才华毋庸置疑。 还是原本是来应聘会计却被屡屡委以重任的穷小子萧伯纳,作曲、编剧、理账,还有几天就能拿出一部长篇的能力,多少次被批评得体无完肤,却还是在老板的安慰、以及三四倍高薪的鼓舞下重振精神,一战再战,勇气可嘉。 更或者,他的英国合伙人,幸运剧院的小老板菲利克斯,那个还未成年的却已然口气不小、志向远大的小年轻,夸下海口立志要“让人们对文学的旧有印象改观,花费一百年都可以!”,振兴文坛那样豪放的“伟大梦想”与乖顺内敛的本人差距极大,令人咋舌。 本就是个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子,一部《森林奇遇记》促成了他宏图伟业的开端,可他却仍就谦 逊好学,在初次教人的王尔德的严格教导下勤奋努力地学习如何编写剧本,从零开始的学习再是如何艰难、磕磕绊绊,被指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被要求的改动一次又一次,甚至因着节奏与剧情排布问题还经历过多次全部推翻重来,那个温温和和的孩子从来不觉得身为天才的自己遭到了故意找茬,每次都认认真真接受指点、层出不穷的批评与各种各样的修改意见,好像永远不会气馁,执着不懈,令人敬佩。 那次酒醉诉苦吐露自己的心声后,菲利克斯大概是为了安慰这个失落的意大利人,后来特意找来分享他过去的困扰。菲利克斯最初的愿望并没有那么大,起初他只是喜欢故事,却没有合意的故事看,于是自己编来分享给小伙伴;后来他在钟塔侍从里见到过那么多心灵寂寞的前辈,希望能借助文字语言的力量开导他们;再后来,他发现没有人把文学当成正经事,人们对此较为负面的旧有印象限制了文坛的复兴,于是乖巧内敛的小年轻大发妄言,要改变人们心中的成见,创造出一个文学能茁壮生长的世界。 科罗迪当时自然认为这个英国小弟弟在异想天开。要知道,单就一个意大利的人们心目中“黑白倒转”的情况,才形成了多少年?他就已经感到那样毒瘤般的“风尚”令人绝望,毫无扭转的可能,庞大的“惯性”面前,一切努力不过都是徒劳。他曾经如何绞尽脑汁、多费口舌,求着那些初初觉醒的异能者加入意大利官方组织白党,可是结果呢?意大利这样的大国,官方异能组织白党的在职异能者人数竟然还比不上那些小国。简直令人、令人想要发笑…… 可是菲利克斯却异常坚持,好似笃定那个必将成功的未来——文学终有一日将会兴盛成为一门显学。 而他只要努力为这个美好的将来献上自己的一份力,只要他能在原初的时刻点燃源头的星火,接下来肯定会有其他同道者陆续加入这条正确的道路——星星之火,终将燎原。 他必定并非这条伟大道路上的独行者! 看着那张青稚的面庞,闪闪发亮的双眼,满怀希望的热血之心,科罗迪在那一瞬也深受感触。 既然坚信这是一条正确的道路,那又何必担忧终点到来得不够迅疾,那又何必担忧世上清醒的人只有他一个。 只要那个他憧憬着的将来必然到达,他也只需要像菲利克斯那样,在意大利,他深爱的祖国,点燃最初的那一束火光。 菲利克斯说自己甚至还没成年,他要健康生活,努力活得更长久,活一百年,努力一百年,活到那个美好光明的未来到来的时刻。 那科罗迪自己这时候也才年仅一十岁出头,还只是人生的前段呢。 “我也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投入这份认定的事业,写一部又一部童话,写给一代又一代孩童。将我所希望的、憧憬的、渴求的、期待的未来交托到那些孩子们手中。哪怕如今的意大利还没有多少人认同我,但只要我施行我的计划,大半辈子的投入,我或许将影响至少一两代意大利人的童年,教育他们,引导他们,何为正道,何 为伟大。到那时,吾道不孤!” 科罗迪喃喃自语着,虽然当下身体与精神上的疲累无法忽视,但是心灵上的巨大满足与昂扬让他感觉自己还能够坚持,坚持再写下去! “咕噜噜——”空空荡荡的腹腔中传出不满的嗡鸣。 那就先随便吃点东西垫一下吧,快速解决掉生理需求后,再继续接着写吧。 “科罗迪先生……”一声气息微弱的呼唤自门口传来。 科罗迪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门口倚靠门框蹲着的一朵双眼都失去焦距的“蘑菇”,当即惊讶道:“菲利克斯!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我一声?” 整整一袋子司康饼提供的能量也几乎消耗差不多了。 扒着门框蹲在门口的菲利克斯此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不太听指挥了,眼前也时不时发花,偶尔甚至能看到老式电视那种雪花屏幕。 他一直从嘈杂的各种声响中努力辨认着那道好似永不停歇的书写声。 直到刚刚,那种书写声响终于停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科罗迪先生……终于休息了吗? 那我……是不是可以发出一点动静了?好想……想吃点东西…… 昏昏沉沉之,菲利克斯感知到自己被触碰了。 位移了。 嘴唇被触碰了。 什么东西塞进口中,缓缓融化。 一股渴求已久的象征着能量的甜意自舌处流经咽喉,注入身体。 …… “菲利克斯,菲利克斯!你还好吗?有没有缓过来一点……”是科罗迪先生担忧的声音。 视线缓缓恢复焦距。 菲利克斯恍惚着轻声道:“啊……多谢帮助……我好多了……”! 第 21 章 影视改编 科罗迪帮忙扶着水杯让这个小倒霉蛋慢慢喝水,一边说道:“真不用去看医生吗?” 菲利克斯谨慎地小口小口喝水,避免在身体机能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呛到自己。 科罗迪忧心忡忡问道:“菲利克斯,你身体平常看起来挺健康的,也经常运动锻炼体魄,饮食起居也规律得很,怎么身体还是这么容易出问题?你是先天性的低血糖吗?” “别担心,科罗迪先生。”菲利克斯在喝水的间隙道。 等到感觉自己确实意识清明起来了,菲利克斯才看向科罗迪:“科罗迪先生,我今天是来看望你的。这几天你好像很忙碌,大家都很关心你。我还给你带了意大利人喜欢的——巧克力……” 他回忆起方才意识模糊期间,口中被塞进的东西,以及现在舌尖仍残存有的甜味。 转动脑袋四下找了找,果然发现桌面上有一盒眼熟的巧克力,盒子已经被粗暴拆开了,显然拆开它的人当时需求十分迫切。 要送给科罗迪先生的礼物,好像已经被自己吃掉了…… 菲利克斯陷入短暂沉默。 科罗迪随手拿起那盒巧克力的外包装盒:“这个巧克力吗?原来是要送我啊。刚刚还以为这是你给自己准备的‘急救用品’。” 他随手从桌上捡起一颗散落的巧克力塞进嘴里:“唔,还可以。这个味道让我回想起我家乡一种手工巧克力。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也给你寄一份巧克力礼物。” 菲利克斯眨眨眼,心情不错地点点头,视线落到桌面上散乱的大把纸张上,心中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科罗迪先生,是在写什么东西吗?” “嗯,稍等。”科罗迪抓了抓几天没怎么打理显得乱蓬蓬的头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拢并整理那些纸张,偶尔还弯下腰捡起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地上的纸页。 菲利克斯起身想要帮忙,却被摁回椅子上叮嘱“歇着吧”。 于是只好老老实实看着科罗迪先生将那堆写满文字的杂乱纸页整理收拾成一叠。 科罗迪眉头拧紧,时不时从后面翻出一页夹到靠前的位置,又仔细辨认过靠上面的一张纸上的内容后将之暂时塞到最下面。如此倒腾了好半天,还是混乱得很。 “暂时先这样吧。等会儿L我再按顺序整理。”他“啧”了声,将那一叠纸张递了过来。 菲利克斯接过这叠纸,低头阅览。 啊……都是意大利语,没学过,看不太懂。 LeavventurediPincchi,这是标题? avventure,也许是对应的英语里的adventure?冒险的意思。 Pincchi,匹诺曹? 匹诺曹的冒险? 这莫非是科罗迪先生写的《木偶奇遇记》的初版手稿吗! 菲利克斯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眼的视线嗖地挂到科罗迪身上去,兴奋得差点 破音:“科罗迪先生,是我想的那个吗?是科罗迪先生创作的那个吗?是给孩子们写的那个吗? 是?,是的,是的。菲利克斯,你觉得怎么样?孩子们会喜欢吗?”科罗迪也激动不已,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得浑身发抖。 菲利克斯突然小声下来:“……啊、这个,没学过意大利语,我看不太懂。对不起,科罗迪先生。” 科罗迪:…… 科罗迪挠挠后脑勺,悻悻然道:“那我回头看看怎么翻译一份英语版本的给你看吧。” 科罗迪就直接给他概括地讲述了一下,这个新创作的儿L童故事都写了什么:一个老木匠制作出了个木偶小男孩,木偶小男孩像个活人一样。老木匠很疼爱他,但小男孩匹诺曹却很顽皮,犯了大大小小的错误。在经历过一系列冒险后,匹诺曹改正了过去的缺点,认清了曾经的错误,变成一个诚实、勤劳、善良的真真正正的人类小男孩,与老木匠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科罗迪解释道:“你的儿L童故事就很有意思,对孩童的成长教育也能够起到良好地引导。我就也如你一样,从‘趣味’出发吸引孩童,从‘教育’出发引导孩童成长。儿L童故事真如一件看似平平、实则强悍无匹的武器,能从根部挖掘起庞然巨擘的地基。” 菲利克斯对科罗迪的想法表示赞同:“孩子们本身正是未来啊!” 等到不认可科罗迪的这一代人老去,新替换上来的将是童年时就接受过科罗迪思想影响的新一代年轻人。 这一代一代人的更替,也给了科罗迪意图“掰正”意大利状况的契机。 “既然菲利克斯你都敢以一己之力尝试振兴文坛,我为什么不能从我自己开始,从下一代孩子们的教育开始影响与培育意大利的将来呢?” “如果孩子们都能成长为正直有德行之人,那黑手党的歧路将不再是他们的选择。”科罗迪咬牙切齿道,“而非一味憧憬向往所谓肆意炫酷的道上生活——我承认,是有那么个别黑手党家族的确还存有底线,也曾为意大利而战,保家卫国令人称义。”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冷笑道:“但这可不意味着所有家族都像他们那样。黑手党可不都是什么好东西!” 面临灼灼燃烧的滔天怒火,菲利克斯往后缩了缩。 唔,这个对黑手党的仇恨感,科罗迪先生说不定会和某位凤梨头先生聊得来? 菲利克斯壮着胆子出声转移话题:“科罗迪这本是已经完成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联系出版方制作成书呢?” 科罗迪身上的火气顿时消下去大半:“距离完成还有一段距离呢。我以前也没怎么带过孩子。前段时间帮忙给孤儿L院那群孩子们排演话剧的时期,是我难得长时间接触那么小年龄的孩子的时刻。这本童话的主人公是个从顽皮到懂事的孩子,我而今对顽皮孩童的了解远远不足。孤儿L院里的孩子们都太乖巧了,或许我该想个办法多接触点皮孩子。” 看着陷入苦恼的科罗迪先生,菲利 克斯灵机一动,娜斯佳那边好像刚好合适做这个:“科罗迪先生,要不你去跟《森林奇遇记》的巡演剧团怎么样?一方面你也是我们剧院的负责人之一,还可以带着嘉利女士去把叫苦不迭的娜斯佳从舞台上换下来;另一方面,儿L童话剧的巡演,一定可以见到更多各种各样的孩童,这不正是您现在急需的吗?” 他越说,科罗迪的眼神随之越是发亮。 “好主意!” “不过我一个外国异能者,老老实实呆在伦敦还行,要想在英国境内到处跑,恐怕需要向钟塔侍从申请许可才行。菲利克斯,这一切可就都要拜托你了!” “……我尽量。” . 这天上午,菲利克斯推开幸运剧院特意侧开的小门。 “菲利克斯,又有人找来想要合作。”萧伯纳对刚来上班的剧院老板喊道。 这段时间时不时就有人找来要求合作。有别的剧院羡慕幸运剧院一爆就是两部剧的,想来分口汤,问能不能让剧团也去他们剧院舞台上演;有别的出版商跑来挖角的,吹嘘得天花乱坠,说这两部新作绝对能火到地球对面去;还有经纪公司,带着他们各自兜里的大演员们,来趾高气扬地要求幸运剧院给安排男女主演戏份的…… “今天来的又是哪家?”菲利克斯拆开包装,往嘴里塞了颗巧克力,嚼嚼嚼。 “据说是什么导演。”王尔德走过来,顺手牵巧克力吃。 “导演?来应聘我们剧院的吗?还是别的剧院的戏剧导演?”菲利克斯咽下甜甜的巧克力,才道。 萧伯纳摇摇头:“不是很清楚。” “对了!”菲利克斯突然想起什么,对萧伯纳道:“科罗迪先生的出行许可已经下来了。萧伯纳先生,嘉利女士准备得怎么样了?” “母亲她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这趟出差全程衣食住行开支都由剧院公费报销,萧伯纳先生别忘了这块账目。” “好的。菲利克斯,那位导演已经在我们的办公室里等候了。” 菲利克斯想了想,再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于是迈开腿径直往办公室走去。王尔德也抬脚跟了上来。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迎面而来的就是热情洋溢的奉承:“哎呀~这两位,一看就风姿出众。二位就是大名鼎鼎、风头正盛的大作家吧!” 菲利克斯定睛看去,那是两个看起来很专业、很“高端”的人,西装笔挺,人模人样,当前迎上来笑脸逢迎的或许是这两人当中主事的负责人,还配戴着精致、有设计感的工作牌胸针,非常主动热情。 “影视改编?”听过这位负责人殷切地描绘蓝图,菲利克斯颇感诧异。 不过联想到前生听闻的漫画IP的影视改编,这个突如其来的发展倒也算是合理的。 负责人唾沫横飞地在哪里宣扬他们将为《夜莺与玫瑰》、《永恒之爱》这两部电影投入多么大的资金,说着还看了眼边上另 一个人。 另一个人不太有表情,交握的双手动了动手指。 负责人继续热情洋溢道:我们将拉来高昂的投资——十万英镑!如果两部都交由我们一同负责╳_[(,那就更方便了。一应申报,我们都能搞定!还有演员,一线顶流,明星大腕,我们想挑哪个来出演就都能挑来!到时候电影上线,全欧洲放映……” 菲利克斯眨眨眼,突然道:“这位先生,您是导演吗?” 负责人一僵,又挂上笑脸:“我负责与您对接。” “那么今天导演有来吗?”如果是拍电影的话,欧洲电影说了算的主事者应当是导演。 负责人看向边上另一人。 那人开口道:“导演是我,查理·琼斯,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 菲利克斯露出一个礼貌的社交微笑:“……你好,琼斯先生。”很抱歉,没有提前了解一下导演先生,未免您尴尬,我还是假装认识您吧。 琼斯导演斜觑了“负责人”一眼,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伴,合伙人,也是我合作了十多年的编剧,丹尼尔·泰勒。我的电影确实都是由他负责剧本这项任务,他的确是有资格与您对接的。” 菲利克斯看了眼笑眯眯的老油条编剧泰勒先生:“是我冒昧了,抱歉。两位是打算拍我和王尔德先生的作品吗?能说说会如何改编吗?会改很多吗?” 琼斯导演又沉默了下去,由泰勒编剧发话:“我们当然是会优先尊重您两位大作家、大剧作家的意愿的。剧本编写途中无论两位有什么想法与意见,都可以跟我们商量。一切——好说!关于这个具体如何改编这两部爱情电影,我们现在确实是有点想法的……” “等下!”菲利克斯“蹭”地起身,喊了暂停,“什么爱情电影?你们要拍的是爱情电影吗?” 泰勒编剧被他突然莫名其妙一句大声问话搞得,一股没来由的心虚感涌上心头,僵笑道:“是的啊?难道不拍爱情电影,要拍别的悬疑电影吗?” 菲利克斯急道:“可我们写的都不是爱情故事啊!” 这下连琼斯导演都侧目了:“你们不都写的与爱相关的故事吗?” 肩头有被触碰的感觉,菲利克斯一转头,就见是王尔德先生抬手在拍他:“菲利克斯,别着急。先听听他们的想法。” 菲利克斯迅速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失礼了,抱歉,请泰勒先生说一说您的构想吧。” “好,”泰勒编剧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耐心讲述了自己的想法,“首先呢,《夜莺与玫瑰》可以拍摄成一部短片电影,但是也可以考虑考虑拍摄成正常长度的爱情电影。故事情节上呢,当然就要做出一些微~小的改动,以便更好地填充丰富这个时长的电影。” “首先,夜莺可以变成一位美丽的少女……”什么少女? “然后呢,拥有如夜莺般美妙的歌喉的少女爱上了一位青年学子……”可是王尔德先生的原作故事里,夜莺没有爱上那个青年学子啊? “接下来,青年学子却与美丽高贵的教授女儿L相爱了……”相爱?要让他们在一起吗?那夜莺是不是就成功找到一双“真情人”了,满足心愿了?这样好像也不错…… “最后,失落的夜莺少女,为了祝福心上人与他的爱人,用自己的鲜血与歌声,献上了一朵生命的玫瑰……”听上去,这个版本怎么有点血腥的诡异感? “噢~多么凄美动人的恋情,多么可怜可爱的夜莺少女。”泰勒编剧从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块帕子捂住鼻子,带着鼻音泪眼汪汪,真情流露,“观众们一定会为这个凄美的爱情悲剧感动不已~” 菲利克斯干巴巴:“啊、啊?”他不住转头,视线在魔改的泰勒编剧与原作的王尔德先生身上来回打转。 王尔德的表情淡淡,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捧场地说道:“听上去很赚钱,不错的想法。那么《永恒之爱》会如何改编呢?” 泰勒编剧很高兴王尔德的捧场,于是开始述说他对《永恒之爱》的构想。 “故事情节的话,倒还在其次,就是人物角色们需要改得更时髦点!当然了,原作就已经非常出色了,只不过既然是打算要拍成大电影了,大荧幕上的角色们自然要越夺目越好!” 这开头的话说得好像也对,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首先是我们最最重要的男主角,伯爵先生虽然品德高尚、为人不错,但是作为一个要令众多怀春少女们心头小鹿乱撞的理想恋人,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丁点~”泰勒编剧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个表示“仅仅一点点”的动作。 菲利克斯双手环胸抱臂,难得不甚礼貌地撅起嘴,打算看看“不够时髦的伯爵”距离“理想恋人”究竟有多远。 话说,“伯爵”为什么要令广大怀春少女心头怦怦跳? “伯爵的身份其实不错,位高权重,财势双全,这一点实在很符合‘理想恋人’的要求。不过这个内敛的性格,或许需要稍微改进一些,起码要让人感受他内心澎湃炽烈的爱情之火~” ……要让人感受到?让谁感受到?伯爵不会愿意让人发现自己的小情小爱的啊。 “外貌俊美,性格冷峻!感情炽热,用一双深情的眼眸望向屏幕的方向——咳咳,望向他心爱的玫瑰少女露丝~绝境中受挫的可怜少女看到仿若从天而降神明般来拯救她的高大男人。两人相望,深情对视!” ???什么对视?什么深情?原作里有这个剧情吗? “而后,冷酷霸气的伯爵大人一挥手,一群侍卫一拥而上将那个不知死活的丑陋东西拖走。伯爵大人冷冷对那个东西说道:‘谁敢动我的女人?’” 这是什么?有点眼熟——霸、霸道伯爵吗? 菲利克斯思绪陷入紊乱,整个人都麻木了。 “高大俊美的伯爵大人伸手将柔弱无骨的玫瑰少女拦腰抱起,娇美少女搂着伯爵的脖颈,他们深情对视~” 等下等下等下!不对不对啊——伯爵他是有妇之夫啊!露丝也不是娇弱美人啊!他们 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啊!!! 菲利克斯眼神放空,紧紧咬着唇,为王尔德的提议而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尖叫。 “要强势!要有压迫感,要有控制欲,要散发着独占的气势!要深情专一,独独只要那一个女人,只为一人心动,只为一人疯狂!” 疯狂! 菲利克斯怀疑自己已经疯了。 “……柔弱纯洁、懵懂天真、娇小白皙、明眸红唇的玫瑰少女露丝轻咬着贝齿,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捏着小拳头轻轻敲在……” 菲利克斯盯着天花板神情恍惚。啊,今天天气真好…… “……这个夫人身体很差啊,要不就让她来推动两位主角的感情吧。不被爱的这个女人屡屡阻挠,屡屡受挫,观众们会更心疼露丝的,也会更加赞美伯爵对露丝的深情专一、不离不弃。等到故事的最后,这个女人直接被伯爵的冷漠打击到病倒,在痛苦中死去——观众们绝对会感到大快人心的。伯爵与露丝就能够毫无阻碍的顺利在一起,幸福美满地生活下去了,多么完满的大结局!夜莺一部悲剧爱情,永恒一部喜剧爱情。哦我的上帝,整个市场都会被我们一网打尽!” 菲利克斯悲愤难忍,简直气成烧水壶,蒸汽盖子嘟嘟嘟! 耳边王尔德的一声叹息就像个开关,一下解脱了菲利克斯压制的情绪。 他这时候却喊不出声来,只能憋出一句:“不是这样的!” 他心思急转,努力想出一句剧本中的台词:“倘若《永恒》改成这样面目全非的故事,那它又与市面上那些,当下已经流传着的‘为爱私奔’、‘为爱偷情’、‘为爱厮杀’的恋爱故事又有什么区别呢?您既然更喜欢那样广受喜爱的情/爱故事,为什么不直接去改编那些故事呢?” 琼斯导演突然直白插了句:“因为你们的作品莫名大火,他研究市场多年,不服气。” 泰勒编剧面红耳赤:“可是这就是违背市场规律的啊!市场就喜欢这样的故事,就喜欢这样滋味的恋爱。他们的作品甚至不卖‘黄\/腔’,也没有任何一点‘水到渠成’的情\/事,爱情不像爱情,浅浅浮于表面,毫无令人怦然心动的要点!” 王尔德叹息。他今天虽然还是一副花孔雀一样的浮夸打扮,却不像往常那样乐呵呵地欣赏“美”,而是一次又一次沉静的叹息。 他说:“既然不符合你对人们喜好偏向的认知,那么你认为,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是所谓的‘市场’突然犯了错,还是说——” 泰勒编剧的脸色煞白。 “——还是说,是你犯了错呢?” . 剧院办公室里寂静了一阵。 琼斯导演第一个开口打破凝结的空气:“你要还拍这个吗?” 他这话是对他的好友、同伴、合伙人发出的提问。 “当然啦!失去了对市场风向的认知与把控,就好像在汪洋大海中失去定位与目标方向,这可不能行。”泰勒编剧的脸上重新挂上热情洋溢的 真诚笑容,“两位尊敬的创作者,我已经知错了。为我肤浅单薄的错误认知,以及无礼傲慢的擅作主张向你们真诚道歉。非常抱歉!希望两位能够原谅我。” 菲利克斯绷着脸,转头看向王尔德的方向。 王尔德也看向他,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又像是是在鼓励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菲利克斯本来是真的很生气的,可是现在泰勒编剧好像也是真的认识到错误,诚恳地道歉了。 生气的情绪一下子变成无根浮萍,无线风筝,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菲利克斯想了想。 起码他还是很希望看到《夜莺与玫瑰》在大荧幕上出现的。 于是他道:“那你要严格遵循原作的中心主旨来改编,不能随便乱来。” 泰勒编剧脸上的惊讶差点把笑容挤飞:“您还愿意交由我们来制作电影吗?” 菲利克斯老实道:“起码你对电影和当前市场的是有长年累月的钻研的,只是道有点偏。看在泰勒先生刚刚没有说要在《夜莺》和《永恒》的电影中加入些‘床\/戏’之类的桥段,也不是不能再给你一个机会。” 素来教养严格的菲利克斯说话都开始不客气了,可想而知刚刚气成什么样。 他再朝泰勒编剧问道:“你带纸笔本子了吗?手机备忘录也可以。” 等到泰勒编剧拿出手机,他就开始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讲解,把他对两部原作的个人理解一股脑灌输过去。 “……我建议你改编《夜莺与玫瑰》电影的时候不要从改编过一次的歌剧出发,最好从起初的原作短篇童话原文出发,那原文上对青年学子的刻画更露骨、讽刺……” “这里面其实包含了三种爱情观:一种是虚荣现实的,一种是自私虚伪的,还有一种是理想浪漫的……” …… 泰勒编剧手忙脚乱的飞快打字做记录,试图努力跟上菲利克斯说话的速度。 说起《永恒之爱》的时候,菲利克斯说话的速度就放慢许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给人做自己作品的分析,磕磕巴巴地说了没两句,就说:“要不泰勒编剧自己再看看原作吧。” 泰勒编剧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提议道:“要不这样,我有些疑问,我问,您回答?” 菲利克斯点点头。 “如果你不打算让男女主在一起,为什么要这样设置情感呢?您既然让伯爵与露丝都爱上彼此,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呢?” “……因为这不是爱情啊!另外,首先有一点非常重要,你为什么老说男女主,这个故事的主角要么就只有露丝一个人,要么就加上夫人和伯爵两人,变成三个主角。如果你不打算把夫人算入主角,伯爵也不该算入,他们差不多对等。” “……好的,不、不是爱情……怎么就不是了呢?咳咳,那么,下一个问题,夫人的人物塑造得这么好,身份又是伯爵的夫人,是否会令观众对伯爵、露丝两人的爱情感到不齿?” “为什么一定要抹黑一位温柔善良的女人呢?就只因为她是所谓的‘爱情绊脚石’吗?可是如果说,无论是对露丝而言,还是对伯爵来说,夫人才是那个更有分量的人,那么夫人她还是所谓的绊脚石吗?至于‘不齿’,他们只是各自小小的心动了一回,从头到尾没有在一起的打算,也没有相爱、相互靠近、加深爱情的意愿,今后也即将分开距离。老实说,他们可以为了成就各自的崇高鞭挞拷问自己,我们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两个被荷尔蒙或多巴胺暗算了一下的倒霉蛋呢?” ……等等,什么暗算?荷尔蒙怎么了?他们不是相爱吗?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大概因为我的爱情观与王尔德先生有点差别。我这里的爱情从生理角度来看就好。欣赏、赞誉,对美好崇高灵魂的共鸣,以及一些些来的不是时候的激素、信号物质等——大概就是这些构成了异性之爱,额,”菲利克斯说到异性之爱的时候看到了前生同性之爱搞得当地人尽皆知的王尔德先生,卡壳了一下,换了个勉强搭边的词,“或者说,爱\/欲,欲\望之爱。” “我觉得市面上‘爱情战胜一切’的故事已经非常丰富了,那我就写了个‘爱情被战胜’的故事。王尔德先生的《夜莺》中,现实的权势财宝可以战胜爱情。我就写了个‘其他种类的爱战胜爱情’。” “什么其他种类的爱?”泰勒编剧实在迷糊,根本听不懂这位小作者在说些什么东西,听上去简直像是什么玄而又玄的玩意儿L。 “对露丝而言,她与夫人之间如亲人如挚友般的爱,以及她对自己的爱,都是那点男女之情无法打败的;而对伯爵而言,他与夫人、孩子之间如亲人一般的爱,以及他对自己的爱,也同样会轻易压倒那点男女之情。” “啊、啊?什么?为什么伟大的爱情会被这些东西击败啊!”泰勒编剧哀嚎声中满是无法理解、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可以呢?为什么女人们非要为了爱情撕来撕去才是正常的?为什么男人们非要为了爱情放弃一切才是符合预期的?感情总有浓淡深浅,如果友情更重,友情胜利;如果亲情更重,亲情胜利。难道不是吗?至少那些失恋后哀痛欲绝的男男女女最好记得爱自己。‘自爱’被破碎的爱情击败后,下场相当可怕的啊。” 在泰勒编剧于菲利克斯的叨叨中艰难痛苦地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人不知何时凑到了一起。 琼斯导演:“安心交托给我们吧,我们会认真对待的。” 王尔德:“我知道你,野心不小的导演。我相信,你不会为了眼前短暂的昙花一现,背弃来日的理想与野望。” 琼斯导演:“谢谢。” 王尔德感慨:“他居然不相信命中注定、浪漫唯美的爱情。我从来没想到他的爱情观竟然是这样奇怪的。难怪写出的东西我怎么看,怎么感觉字里行间都透出没来由的特殊气质。” 琼斯导演颔首:“是独身气质么?他这个爱情观,真的会去谈恋爱吗?不会一辈子单着吧?” . 自上回将两部作品打包交给琼斯导演与泰勒编剧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幸运剧院里这两部戏剧仍旧火爆。 在王尔德的建议下,两个小剧团的演员们都签署了新一版合同,各项待遇都大大提高。 菲利克斯还在萧伯纳的帮助下重新规划了新的奖金制度,以及新的休假制度。 除了原先就有的礼拜日,国家规定必须放假的各大节日,非排演戏剧期间的每周加起来固定一天半的休息日,每年20天的请假额度(重大情况的病假除外),这次还增加了非演出季期间(即淡季)的“旅游假/休养假”,用来给e人/i人演员们补充能量,修整精神用,最长可达一个月。 而另外的各种补贴制度也在参考过演员们的意见后,正式规整到小剧团的固定条例中。其中就有餐补,即工作日的饮食补助,由幸运剧院直接与唐人街的某家生意火爆的中餐店统一订购早餐和午餐。而“下午茶”,菲利克斯则回想起剧院开张前,他恰好遇到莎士比亚先生时所在的那家新开不久的甜品店,于是他去那家甜品店签订了长期订购下午茶的合约。 演员们显然都很是高兴。 其中那位饰演夜莺的女士笑道:“放心吧,小老板。我们都是嘉利信得过的老家伙了,能来到幸运剧院继续发光发热,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再贪想其他有的没的。” 确实也有别的剧团来找过他们,想要挖角。可是他们已经不愿意再奔波了,这里的氛围就很好了。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也不必谄媚讨好,不必提防谁谁。只需要安安心心、快快活活地展喉高歌,爽快自在。 菲利克斯想:狄更斯先生的担忧,看来没有成真呀。 休息日,安心的菲利克斯心情愉快地收拾好桌上的纸质文件,立起来在桌上轻叩两下,把它们弄得更加整齐。 他的耳朵忽然微微一动。 熟悉的喧嚣混杂环境声里突兀混进了不一样的声音。 一阵翅膀拍打的微小声音传来。 紧接着带来的是一股带着鱼腥味的水汽气味。 菲利克斯眼神一变,当即放下手上的文件,走到办公室的窗户前打开了窗。 远处一只褐色的猫头鹰越过两条街的屋顶,正朝这个方向飞来。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菲利克斯只看了一眼,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东西来。 “先前喂野猫剩下的小鱼干放在哪里了来着……”他小声嘀咕道。 翅膀扑楞的声响终于到达这里,鱼腥水汽也随之停了下来。 菲利克斯从柜子角落站起身,拎着一小袋小鱼干走到窗边。 窗框上正停着一只大咕咕鸡,棕褐色的羽毛,上面有着黑色斑纹、黑色条纹和较细的波状横斑,尖尖的耳羽簇就好像两只小小的尖耳朵——这是一只褐渔鸮。 它见到菲利克斯走过来,抬起一只爪爪示意他。 菲利克斯就将那一小袋小鱼干打开放在它边上的窗框上,伸手到猫头鹰爪爪下。 一颗泥球落到他手心。 他掰开泥球,取出里面一张小纸条。 [钟塔:召集。] 菲利克斯看完纸条,抬头对这位信使道:“不吃小鱼干吗?好像闻起来是有点不够新鲜。下次给你带一条鲜活的鱼吧。这次还请见谅。” 猫头鹰淡定地叫了一声以示回应,俯身挑挑拣拣叼了一根小鱼干。 一阵慌乱的响动从后门处传来,有凌乱的羽翅迅速拍击声响,还有萧伯纳慌里慌张的叫声。 菲利克斯眨眨眼对面前这只淡定的褐渔鸮解释道:“萧伯纳先生是新人嘛,第一次,还没有经验。不过王尔德先生适应得还挺快的。” 褐渔鸮与他对视着,鸟喙开闭,叼在口中的小鱼干没两下就进了肚子。 办公室的门下一刻打开。 “菲利克斯,快来看看我带来了什么!”门口传来王尔德难掩兴奋的声音。 站在窗前的菲利克斯一回头,就瞧见浑身上下照旧打扮得精致非常的王尔德先生,小心翼翼抬起的手臂上站着一只红色横纹的横斑林鸮。! 第 22 章 召集通知 王尔德一进办公室,就瞧见窗口处立着的一人一猫头鹰,愣了一下:“你怎么也有?” 菲利克斯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刚刚王尔德遇到突然“误入”剧院的猫头鹰时,把猫头鹰误以为是野生猫头鹰,还说了些会令猫头鹰信使感到无语的话。 王尔德现在兴奋地不行,转而先介绍了一下自己小心翼翼平举的手臂上这只横斑林鸮:“菲尔!你快过来看,这只猫头鹰真的通人性。它还会跟我礼貌握爪——噢,快看,就是这样!” 菲利克斯眼睁睁看到那只猫头鹰做出一个眼熟的动作——向王尔德抬起一只爪子——而后立刻被王尔德整只爪子都握住了。 情绪不佳的猫头鹰使劲一抽,挣脱束缚,再次向王尔德抬起那只爪子。 王尔德又高高兴兴再次与它“握手”。 菲利克斯:…… 显然有些不耐烦的猫头鹰又一次抽出自己的爪子后,对准那只该死的“贱兮兮”的手踹了一“脚”,气鼓鼓的样子,羽毛都好似变得更蓬松了。 身后传来一点动静,菲利克斯回头看了眼。 褐渔鸮又主动叼了一条小鱼干吃,看样子很是惬意放松。 王尔德“哎哟”一声,有点委屈:“它怎么突然变脸了?刚刚还好好的。” 菲利克斯简直想捂脸。 他走过去将王尔德那只被踹了一爪的手摊开,掌心朝上递到横斑林鸮跟前。 在王尔德满头雾水之中,气鼓鼓的猫头鹰瞪着他再次抬起爪子,在那张手掌上方松开爪,一颗泥球落入摊开的掌心。 “咦???”王尔德瞧见那颗从猫头鹰爪下落出的泥球,倍觉新奇,“这是什么?难道它是特意要把这个小礼物送给我吗?” 菲利克斯松开他的手,指了指那颗泥球道:“是特意送来的没错。王尔德先生打开看看吧。” 打开? 打开这个小泥球吗? 王尔德看了眼有点发酸的手臂上站着的猫头鹰,单手捏开了泥球。 “这里面居然还有小纸条!” 王尔德瞧了眼小纸条上的内容,神情顿时僵住,讪讪道:“啊,原来是钟塔……” 萧伯纳突然如迅风般冲进办公室里来,“bang”地将房门摔上,靠着门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狼狈得很,头发上还沾着点羽绒。 办公室这扇紧闭的门后响起一阵翅膀拍打与鸟叫的声音。 好在它再如何叫唤也无法破门而入。 萧伯纳刚想松口气,突然想到这间办公室还有一扇不知是否开启着的窗户,才扶着膝站起身要去检查那扇窗,就瞧见了办公室里当下一人一鸟的场面。 一人——老板菲利克斯,老乡王尔德。 一鸟——一只猫头鹰,另一只还是猫头鹰。 惊恐的神情瞬间刷上萧伯纳的脸:“这里怎么也有?!” 王尔德“噗嗤”一声大笑起来,还站在他 手臂上那只大猫头鹰也发出颤耳的叫声。 菲利克斯看了眼脸色煞白的萧伯纳先生,再看了看拦住了鸟的那扇紧闭的门:“萧伯纳先生,怕鸟吗?” 不、我不怕!可那只猫头鹰直直地就朝我扑过来!?_[(”萧伯纳目光警惕地盯着办公室里这两只猫头鹰。 菲利克斯:“……别担心,萧伯纳先生。它们都不会伤害你的。实际上,这三只都是钟塔派遣出来的信使。” “信使?”萧伯纳狐疑地看向眼前这两只品种不一的猫头鹰。 “大概是有什么消息要通知大家吧。”菲利克斯回身看向窗外。 从窗户看出去,街对面一个黑衣女子用手臂将行李箱夹在腋下,正朝这个方向飞奔过马路而来。一只羽毛雪白的猫头鹰展开翅膀,跟随在她头顶。 这稀奇的一切都令路上的行人驻足望过来。 但最最显眼的,还是她脖子上戴着的一个粉色小香猪头套。 她大步迈开,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朝向这边窗户挥了挥。 很快便到了窗前。 “娜斯佳,你回来了!”菲利克斯伸手抱起窗台上的褐渔鸮,往边上退开些,让出点空间。 娜斯佳随手将行李箱先丢进办公室,再撑着窗台轻松一跃,便翻进来了。 雪鸮也跟了进来,收拢大翅膀立到娜斯佳肩头。 娜斯佳:“菲尔,先给这家伙整点吃的打发了。” 菲利克斯抱着大咕咕鸡拎起那一小袋子小鱼干:“它吃这个吗?” 王尔德端着那条手臂上的横斑林鸮凑过来,兴奋道:“你也要吃吗?你吃这个吗?要不要我喂你!” 横斑林鸮又轻轻踹了他一爪,颤耳地叫了一声。 “什么意思?它说吃吗?”王尔德迷茫地看向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无奈:“……我也听不懂猫头鹰语啊。如果它们愿意吃,会自己吃的。” 萧伯纳看着满屋子人里,大家都和猫头鹰们相处和谐,迟疑地看向身后这扇紧闭的门。 门后那只凶悍的大鸟这会儿好像没动静了。 下一刻,他就听见一阵熟悉的拍打翅膀的声响,一个体型略小的暗影从敞开的窗口飞入,如一颗迅捷的流星扎向自己的方向。 在萧伯纳惊恐万分之际,娜斯佳随手一抓,将那个暗影捞进怀中锁住。 原来是一只角鸮。 它看起来是这间办公室里体型最娇小的猫头鹰了。 它好像很生气很愤怒,被娜斯佳像拎老母鸡一样拎住以后,还悬空挥动两只脚爪,朝向萧伯纳的方向大声叫唤。 菲利克斯安慰萧伯纳道:“萧伯纳先生不要担心,它不会伤害到你的。娜斯佳,帮个忙吧。” 娜斯佳提着那只愤怒的小(老)角(母)鸮(鸡)走到脸色发白的紧紧背靠房门的萧伯纳跟前:“抬手吧。” “我以前不怕的,就是以后可能不一定了。”萧伯纳咽了口唾沫,还是勇敢地 抬起手向那只角鸮伸去。 然后他摸了一把角鸮的腹部羽毛。 ㈡想看蔺篁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吗?请记住[]的域名[( 手感特别。 在王尔德爆发的狂笑声中,菲利克斯扶额,放下褐渔鸮走过来,将气得冒烟的角鸮跟前那只萧伯纳的手翻了个面。 角鸮在暴怒中也没有忘记职责,终于在那只目标的手上松开爪子,一颗泥球掉出。 娜斯佳松开手。 角鸮看也不看那个可恶的任务目标,拍拍翅膀直接走鸟,眨眼就从窗户口飞出去,消失在外面。 萧伯纳呆滞地看着手心里那颗泥球,喃喃自语:“原来钟塔的通讯手段这么古老的吗?” 四人收到召集通知后,即刻前往钟塔。三只猫头鹰也各自张开翅膀飞走。 大本钟下今天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萧伯纳眼看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进出钟塔,若有所思:“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游客’其身份是异能者呢?” 王尔德的打扮毫无违和感地融入了容光焕发的游客们中间。 菲利克斯走进钟塔内时,就见前台处今天终于不是狄更斯轮班了。 雪莱先生抱着一盆多肉植物坐在前台柜后发呆放空。 菲利克斯还挺喜欢这位天真友善的前辈的:“雪莱先生!” 雪莱放空着的灵魂还没有收回来,边上摆放的牌子被菲利克斯进来时带起的微风吹拂得轻轻一动,吸引了菲利克斯的注意。 这个牌子是用一张A4白纸对折了一下,而后竖立起来的。 纸牌子上写着:游客止步,今日有工作人员内部会议;会议办公室在右侧走廊中,请勿迟到。 王尔德小声问边上的娜斯佳:“这谁?” 娜斯佳:“菲尔喊了人啊。雪莱。” 萧伯纳“咦”了一声,他是听过玛丽·雪莱之名的,不知道这位雪莱先生与那位雪莱小姐是否有什么关系。 菲利克斯看过纸牌子上的字后,招呼大家往右边走廊里去。 走廊里有人听到这边的东西,探出半个身子来,正是今天终于不用轮班的狄更斯先生。他笑眯眯打招呼道:“来啦!” 他的视线本是落在菲利克斯这四人身上的,下一刻又落到他们身后去。他挑眉:“看来我这边算是到齐了。” 门口进来的正是三个女孩子,一个气质果敢洒脱、狂傲激进,一个优雅娴静、温柔内敛,还有一个聪敏谨慎、和气包容。 狄更斯朝三位女孩子打了招呼,便带了其中一个先离开了。 菲利克斯目送着那位风风火火的女孩跟随狄更斯离开。 娜斯佳用肘捅了他一下:“羡慕的话就好好努力吧。” 菲利克斯想到自己这几个月来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剧院,确实减少了部分训练时间。 还是要加大训练占比啊。不然临到其时,自己能力不足,派不上用场可就糟糕了。 剩下那两个女孩子里其中一个走上前,礼貌优雅地笑着对菲 利克斯道:“伍德先生,你的音乐剧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最近有打算出新作吗?” 菲利克斯虽然认得这两位小姐,但是私交却是没有过的,闻言有点惊讶:“你们也去看我的戏剧了吗?啊、多谢捧场。最近有出新作的打算,但是具体写什么还没定下。” “愿灵感眷顾您。”这位小姐寒暄过两句,便含笑转而向两个生面孔道:“两位便是新加入我们的王尔德先生,萧伯纳先生了吧。我是奥斯汀,这位是我的小姐妹勃朗特小姐。” 身体瘦弱的勃朗特小姐朝他们柔和微笑。 王尔德与萧伯纳也报以礼节性的回应。 奥斯汀小姐接下来便主动邀请他们一道进入会议室:“来吧,我们要参与的会议室在这边的这间。”她打开一间门。 四人走进这间门,发现这间从外面看上去空间不大的房间,里面居然是个大礼堂,空间尤其宽敞,里面的环境光不知来源,却柔和、均匀且明亮,置身期间会感到身心宁和放松。 礼堂中的座位上已经坐了好些人了,显然他们早已提前抵达这里。 菲利克斯对同行的伙伴道:“娜斯佳,你先带王尔德先生与萧伯纳先生随便找个位置坐吧。稍等我一下,顺便记得给我留个位子。” 娜斯佳点点头,拉着被在场人数惊讶到的两位新人去找位子。那位勃朗特小姐也独自走向堂下的座位。 只有菲利克斯与奥斯汀小姐往礼堂的高台上走去。 菲利克斯先站上讲台,在台上的电子屏上点了几下,调阅出最新版的见习侍从名单,视线在一行行一个个缩小的照片头像上快速略过,一轮过后抬起头,凭借短期记忆对堂下所有已经到此的在座之人进行核对。 核对完毕,全员到齐。 菲利克斯扶了扶眼镜,朝奥斯汀小姐的方向颔首以示确认。 往堂下座位行走的途中,菲利克斯还在心想。 虽然见习侍从的会议确实没那么要紧,不需要正阶骑士会议那种严密夸张的异能契约核查手段,但是纯靠他来人眼核对身份和人数,也太“人工”、简陋了吧? 要不要给玛丽·雪莱小姐提个小小的需求,向研究部申请为见习侍从会议室做一个核查身份的异能设备呢? 唔,好像也可以叫做“异能安检设备”吧。 菲利克斯走到同伴们边上,落座于特意为他留出的座位。 周身都坐着好多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耳朵里充斥着乱糟糟的闲谈。 有个声音说起底下的非官方异能组织:“……那些个不老实的帮会又私底下乱来!” “没闹出什么事吧?我看最近新闻里好像没什么瓦斯爆炸、煤气泄露的情况哎。” “差点就闹出大新闻了!这不是还好被拦截了嘛。” “啧,再不消停就派人去犁一遍!” …… 奥斯汀小姐已经站上讲台,抬手做出向下按压的动作,压下底下嗡嗡作响之声,优雅大方地 微笑道:“这次召集,是因着接下来的一系列任务。起因是我们敬爱的女王奥蒂莉亚陛下决定圣诞出巡,与民同乐。已经确定地点会选在距离王宫不算远的特拉法加广场,到时候要大家准备妥当,做好配合,避免发生什么意外打搅陛下的兴致……” 堂下人群中又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年轻的女王陛下确实很有活力,一年一个新鲜主意,每年都有新花样。 不过虽然“闹腾”了点,倒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活动,大家反倒觉得陛下很可爱。 王尔德和萧伯纳“唰”地将视线投到菲利克斯身上。 萧伯纳犹疑道:“我们两个……也参与这次任务吗?这可是女王出巡。” 王尔德兴奋不已:“这么说,我们也会亲眼见到女王了吗?这可是女王哎!前些年我才从新闻上得知新王登基。” 菲利克斯与娜斯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询问的想法。 菲利克斯叹了口气。 完蛋,我说怎么老师回来这么些天了,都还不招我见面来个例行考核。想不到在这等着呢。 希望陛下出巡期间不要出什么事吧。 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战火平息这几年以来,就连英法两国之间明面上的硝烟味都淡了许多。除了间谍暗探还是照旧到处撒,别的武力行动可已经停止许久了。 而且听说战争末期,法国倒霉在远东地区搞丢了个强力超越者,心疼得不行。后来那群法国佬说话声量都小了一咪咪——来自狄更斯先生的原话。 这么和平安宁的氛围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所以派我们这群钟塔的见习侍从参与这个任务,唔、或许是要培养见习侍从们对女王陛下的忠诚与爱戴之心吗? 娜斯佳也想到这个出巡任务的要点,粉红小香猪头套中传出迟疑的回忆声:“话说菲尔,先前法国损失的那个超越者叫什么来着?我记得他搭档的美貌与现在的你有得一拼来着。小时候你没现在这么美,我当时可羡慕他有那么好看的搭档了。” 菲利克斯汗颜,却还是回忆了一下:“……额、阿蒂尔·兰波?” 听上去果然很耳熟。 他搭档好像是那个法国大美人暗杀王,也是个异能研究产物。好像是叫——保罗·魏尔伦? 菲利克斯恍惚了一下。 魏尔伦是不是在“文野”原作中出现过呀? 前生的记忆不太清晰了。来到这个世界十数年以来,哪怕是前生的诸多习惯都被十来年的英国教养冲淡了,更别说他只看过动漫的《文野》了。他记得《文野》除了动漫,好像还有、舞台剧。不过他没看过,只是从偶尔见到的文野圈子里漏出的一创作品看到过一点讯息。 可惜不清楚这两个人是否是出现在里过,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法国佬的小麻烦,怎么也不关英国佬的事吧——出自狄更斯先生。 菲利克斯安心了。! 第 23 章 女王出巡 12月25日,今年的圣诞节,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照旧摆开了圣诞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挪威今年依旧送来的那棵云杉树茂盛挺拔,今年12月的第一个星期四,特拉法尔加广场举行圣诞树亮灯仪式的时候,人们观赏着这颗象征挪威与英国友谊见证的圣诞树,对今年这颗的“长相”感到非常满意。 “老实说,今年这颗确实‘像话’多了。你知道吗?前年送来的那棵杉树枝叶稀稀拉拉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寒酸的圣诞树——虽然它的确足够高大。”圣诞集市上某个摊位出,一个带着小绅士帽、拎着黑色长伞的英国中年男士,正在向背对着他挑选礼物的妻子絮絮叨叨。 “嗯嗯,我记得,你当时还抱怨,说我们是不是和挪威突然交恶了。”而他的妻子随口应答着,注意却在这个集市摊位摆出的小玩具上,这些精致的小木偶实在太可爱了,她要给她爱的家人们每人都带一个。 “小妮妮还笑话我,说它居然快比我还秃了。她怎么能那样伤我的心?” 吃瓜听戏的摊主下意识转动眼珠,偷瞄了一眼这位绅士的头顶——可惜带着帽子,帽子周围看起来毛发状况还行。 或许是假发?又或者可能是地中海? 英国先生的头发小烦恼嘛~ 话说狄更斯是不是也快到该为发际线犯愁的年纪了?要不明年的圣诞礼物就给他送一套口碑最好的生发养发产品吧。 小木偶礼品摊摊主王尔德先生如此思索道。 轻盈的细雪缓缓飘落到摊上的小木偶身上。 “噢,亲爱的,快看,下雪了!”裹在暖呼呼大衣里的女士抬起手,接住从天空飘落的一朵小小雪花,痒痒的,但只有一瞬间。 雪花在她温暖的手心融化,留下一丁点晶莹的亮光。 绅士先生连忙将黑色的包夹到腋下,撑开那把黑色长伞,递到妻子头顶,嘀嘀咕咕抱怨道:“都多么大的年纪了。可小心雪花飘进领子融化,那你可就难受了。” 脸蛋肉嘟嘟的女士毫不在意丈夫的絮絮叨叨,瞧见他从脖子处垂下的围巾,当即捞起围巾长长的一端绕在自己脖子上,笑着对他示意:“看,这不就好啦!” 绅士先生红着脸看看周围,在摊主若有似无的目光中小声抱怨道:“这、这样可不太合适……” 他本来是用围巾二分之一处的中心一段端端正正绕在脖子上一圈,垂下相同长度的两端围巾,这两端看起来似乎挺长,可妻子把其中一端围巾绕到她脖子上,这使得这段围巾的长度有点勉强,两人此刻靠得非常近,几l乎要贴到一起去了。 绅士先生将伞塞给妻子,动手整理了下围巾,重新给自己绕了遍围巾,自己也只带围巾的另一端那截,这样中间一大段围巾总算可以拉开些许两人之间的距离——起码走起路来更方便点。 摊主王尔德目送那对黏黏糊糊的腻歪中年夫妇相携离去,托腮感慨道:“多么美妙的感情啊!怎么会有人 不相信爱情的存在呢?” 王尔德看了眼白茫茫的天空,这场雪飘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他将靠外的小木偶往里面的位置收。 虽然他打电话获得过科罗迪的同意,将这些科罗迪闲来练手的小木偶拿来摆摊出售,但是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售出情况。 因为他只是如其他大多见习侍从一样,接受了个“出演人民”的任务。 是的,在场绝大多数“行人”,以及圣诞集市摊位上的“摊主”们都是被安排来的。其中有钟塔的见习侍从异能者,对异能存在知情的侍从亲友们,一些好运气在截止入内以前已然进入广场的普通民众,据说也有部分正阶骑士异能者被安排在广场上,以作更高一档的防范警戒布置。 小木偶礼品摊位前的顾客来来去去,即使是毫无销售经验、也不怎么专注于经营的王尔德摊主也成功卖出了三四份小木偶。 王尔德动作生疏地为客人打包被挑选中的小木偶,接过英镑开始计算需要找多少零钱。 “做得不错啊,王尔德先生。”轮换出去逛集市的萧伯纳举着伞回来了,看到王尔德竟然真能正经做生意,着实有点惊讶。 王尔德终于将算清的零钱交给顾客,见萧伯纳终于回来,可真是松了口气:“萧伯纳,你逛得怎么样了?要不还是你来吧,来来来~” 萧伯纳收起伞,走进摊位后面:“王尔德先生还要再出去逛逛吗?方才你只逛过集市吧?也可以去西北角那边看看今年新换上去雕像。” 王尔德略微打理了下自己今天这身酒红色天鹅绒装束,非常完美,宝石饰品也依旧亮闪闪。他接受了萧伯纳的提议,走出广场集市小摊位。 今天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热闹的圣诞集市有些打扰到平时在广场上停留的鸽子们。 就比如现下,王尔德从一大群鸽子中间走过去,引得鸽子大片大片飞起。 他感到这场景真是美如画作。 特拉法尔加广场上屹立着各种充满历史气息的古朴雕像,唯独广场西北角的“第四基座”上,常常画风与众不同,与广场上其他雕像营造的严肃氛围格格不入。今年年中的时候刚换上去一件新作品。 这也正是萧伯纳提议他去看的原因。 来到西北角的时候,这里已经围着好些人正在欣赏雕塑了。他们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刚刚在圣诞集市上购买的热狗、甜甜圈、奶酪食品、热巧或热腾腾的红酒。 王尔德看向第四基座上那个新“上任”的作品。 那是一棵漆成绿色的水杉树。 有人拿着手机或相机在拍照留念。 还有人往绿树雕塑上面指指点点,说上面好像还有鸟巢,不知道是人做上去的,还是鸟做上去的。 王尔德没有去挤人群看这个作品标签上是什么名字寓意的打算。 他看了眼时间,好像快到预计的时间点了。 往回走的时候又路过鸽子群,惊起大片大片白色羽翼。他忽然一个闪身,心爱的 天鹅绒衣服差点被鸟粪击中。他看了眼天空,鸟粪简直像下雪一样纷纷落下。他只好狼狈躲闪,直到一把及时的伞撑到了他头顶。 王尔德感动不已:“你来得可真是时候!萧伯纳。” 萧伯纳紧握着伞柄带王尔德走出局部鸟粪地区:“到点了。我也想来看看女王,就让想要休息的安妮·勃朗特小姐帮忙照看下摊位了。” 两人已经走到预备迎接女王的地点,王尔德满脸期待:“小菲尔与娜斯佳都被叫去执行额外的任务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等会儿与女王的队伍一同出现?” 王宫方向的道路上出现一队人马的身影。 这次出巡队伍被女王特意换成维多利亚风格的马车车队,皇家卫队也都穿着整齐醒目的红色制服,头上戴着毛茸茸的黑色复古熊皮帽。 当女王出巡队伍抵达广场时,迎接区域已经汇聚了好多人,靠前的都是提前过来占位的异能者们,靠后的才是没有异能的普通民众。但是一眼望去,看起来都是热情洋溢的民众。 见马车驶来,人群中有声音开始呼喊女王的名字:“天佑奥蒂莉亚女王!” “天佑奥蒂莉亚女王!天佑奥蒂莉亚女王!” 很快广场上所有人的声音连成一片。 后排有的人踮起脚,高高举起手机或相机,冲着车队中心的女王马车车架一阵猛猛拍摄。 那是整个队伍中最引人瞩目的位置了。 不单单是因为那是女王陛下所在的车架,还是因着马车车厢后立着的一男一女两个疑似侍从的俊美之人。一个是金发蓝眸,似乎是来自冰雪之地的斯拉夫美人,而另一个有着金棕色的头发与一双好似泛着光的金瞳,令人的注意力不知不觉便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双具有隐秘魔力的眼瞳。 王尔德那样醉心于美的家伙根本无法抵挡那样一双眼瞳,那比美丽纯洁的面容还要吸引他。 “倘若沉眠的精灵睁开金瞳时,出尘的气质尚存,那不知又该是何等极致的美……”他轻声喃喃,视线根本无法从那双金瞳处移开。 萧伯纳对这个的抗性强些,他还是更好奇那位女王陛下。 马车终于停下。透过马车窗彩色的玻璃可以隐约看到里面坐着个年轻女性的身影。 萧伯纳猜测,那大概就是这次突发奇想要圣诞出巡、与民同乐的年轻女王了。 车厢后方站着的两位侍者下了车来。女侍者冷着一张俊美的面容站定在马车门的一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而男侍者,菲利克斯绷紧了身子,挂着社交微笑,努力将那么多围观人的视线忽略掉。 都是胡萝卜、胡萝卜,都是大白菜、大白菜……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一边却要紧着神经被迫主动去分辨强大五感收集来的大量实时讯息。 刚刚人群里大多都是熟悉面孔,王尔德先生和萧伯纳先生也在啊。高声齐呼女王的声音好大,呼吸声都快听不清了。集市的气味真是杂乱,什么东西都有,甜食,肉食,杉树的气味,不同的汗味,谁昨晚没洗脚…… 他走到马车门的另一边,抬起手伸向马车的车门,就要按照预定流程中那样开启马车车门,将女王陛下与老师她们迎接出来,配合一段短暂的“与民同乐”活动。而后女王陛下就会换装遮掩身份,在老师等众多守卫的保护中“自由”地逛会儿广场上这个圣诞集市。 菲利克斯伸出去的手还未触碰到车门,却突然悬停在空中。 他皱了皱眉。 下一刻一道突兀的引力出现。 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击袭向女王车架的方向,而这位站在车门边的男侍者正好在这道攻击的路线上,即将被捅个对穿。! 第 24 章 异能对决 天空飘落的轻盈细雪缓缓而落。 那一道毫无征兆的袭击在出现的瞬间,便绞空了攻击路径上的雪花,制造出一片空空荡荡的区域。 这道攻击发出以前,似乎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到这场意外的到来。 只除了一个人。 【异能发动——感受我吧,世界。】 心念之动,速度远胜一切攻击。 眼见那道隐隐散发着可怖气息的暗影从不知哪处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女王车厢方向,在攻击路径上就要穿透那个倒霉的男侍者之际,这道攻击途径的空中这段距离,突然之间好似空间被翻了好几倍。 抵达目标的距离被拉长,原本可能只需要半秒多便能刺穿某具鲜活生命的攻击,这下一下子多出了一秒多接近两秒的时间。 而在变故出现的瞬间,人群中几乎同时响起一句话,这句话也正好借着多出的两秒喊完: “魏尔伦!停止攻击——” 在菲利克斯那双金瞳的映照中,那道被延迟了的攻击,即将走完这段突然扩大的空间距离,却在那声话音刚落的瞬间,突然崩解消散。 就好似那个发动攻击的刺杀者竟然乖乖听从了出声的喝止。 但菲利克斯知道,这是异能的成功生效。 菲利克斯刚刚在即将开门之际,嗅闻到异常的气味——那是一种特殊的新鲜的海腥味,他曾经在英吉利-多佛尔海峡上空闻到过这样的气息;还有奇异的血腥味,是常年浸透在杀戮之中的人才会留下这样的印记。 当他调动绝大部分感知涌向那个方向,寻找那个短时间内横穿英法海峡来到伦敦混进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异常者,更多讯息被他增强的五感捕捉到:黑色帽檐下的金发,出众的容貌,特殊金属的气味…… 在他感知到那道引力攻击形成的一刻,这个刺杀者的身份终于完全与记忆库藏中异能者名单上的某个法国超越者对上了号——那是有“暗杀王”称号的法国超越者魏尔伦,异能是操纵特异点生成的引力。 心念急转,电光火石之间,菲利克斯二次发动了异能,将同心共感的异能效果对接到人群中一位异能尤其合适当下情况的异能者身上。 [对攻击路径发动异能!] 心声贯通的刹那,那名异能者想也不想就对那道引力攻击即将路过的空间发动异能,扩展空间。 这次心声只贯通了一瞬,传递过去一条心念话语,就立刻将信任交托出去,断开链接,转而向另一个人链接同心共感: [对魏尔伦发动异能,请求停手!] 第一次被同心共感链接上的王尔德还没来得及对那头传递过来的庞杂讯息做出反应,在“听”到菲利克斯“话语”的瞬间,即使根本不知道“魏尔伦”是谁,也毫不犹豫地发动异能【快乐王子】,高声喊出那句真心请求。 话语说出口的速度果然比之心念要慢得多,如果不是菲利克斯先安排人拖延了 一小段时间,这句异能请求话音未落?_[(,可能连人带车厢就已经被那道攻击捅了个对穿。 好在第一道攻击就这么被成功解决了。 菲利克斯早已确定了那个躲藏起的刺杀者正身处的位置。他此刻心中说没有丝毫慌乱与恐惧,那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欧洲异能界闻名多年的‘暗杀王’,当年战时与另一位间谍兰波搭档,两大超越者合作出入世界上众多区域都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 所以当初超越者兰波居然在毫无超越者储备的小小远东翻车之时,众多国家都惊诧不已,尤其英国幸灾乐祸都笑疯了,以此事取笑法国佬好多年。 可是暗杀王魏尔伦毕竟是有过刺杀他国超越者成功的先例的,过往于重重护卫之中成功暗杀各国大人物的战绩也是不菲。 菲利克斯此刻心里压力是极其大的。 他金棕色的发丝此刻早已如那双金瞳一般,被充沛的异能激发出灿灿金光,悬浮在空中飘然游荡,状如身处水中一般,发丝随着“水波”荡漾。 王尔德已然看呆了,痴痴地张着嘴,眼中倒映出那个散发着清透金光的“天使”。 他身边的萧伯纳这时候才意识到当下的突发状况,见到场上惊险的一幕,虽然不太清楚老板菲利克斯具体是如何通过发动的异能死里逃生,又或者是其他异能者出手解决了刚刚那一招袭击,但是萧伯纳此时仍旧高高悬起一颗心。 “王尔德,我们得帮忙!”萧伯纳扯了边上人一下,也没等回应,就朝向娜斯佳动手攻击的那个方向,也随之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异能发动——伤心之家!】 异能构建的特殊炮弹闪着虚幻的光影破空而去,冲向那个疑似暗杀者藏身之处。 娜斯佳的异能【旅者之约】召唤来的西伯利亚之冰雪夹杂着今日落下的雪花,席卷成一柱寒冷的飓风,已然比其他人的攻击都先行一步,撞向了那个暗杀者的位置。 米色的外套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却始终紧紧固定在某人的肩头。 魏尔伦闪身出了那个角落,穿过那柱寒冷的飓风时,周身飞旋如刀锋的冰雪,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都被他的引力消解掉原来自带的“力”,变成好似无害的小雪屑,簌簌下落,掉在地面上。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腕皮肤,那里已经变得发青,而其他被衣物布料掩盖在下面的皮肤,不用看也能感受到,都在刚刚穿过那道冰雪寒风时,被急速下降的低温冻伤了。 他也不甚在意,这点小伤罢了,不值一提。 抬手轻松接下几根尖利的冰刺。 除了有点冰凉,对他而言,毫无作用。 异能构建而成的虚幻炮弹落到身边。 他一跺脚,广场平实光滑的石板地面连带底下的土块都分裂开,巨大而厚实的这块地面如一块盾牌挡在引爆的异能炮弹跟前,抵消掉部分轰炸带来的冲击波、高温和其他能量。 而魏尔伦已经在跺脚的下一 刻高高跃起,用异能“飞”到空中。 [快闪开!物理攻击对他无效——] 用异能羽翼飞翔在空中的异能者,意图用携带的枪支弹药对暗杀者形成火力压制。听到突然链接过来的心声慌乱了一下,还未来得及作出思考,射出的子弹都被毫发无损地接下。 那个嚣张的暗杀者的身影已经到了飞行异能者跟前。 一百七十四道骨折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菲利克斯眼睁睁看着那个异能者从空中落下,白色的羽翼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留痕,就如一只死于高空的鸟儿,直直自云端坠落,砸在地面的尘埃里。 他咬着牙,瞪圆了金光清透的眼瞳,死死盯着那个悬空而立、视重力于无物的暗杀者。 现在没有任何空余的时间精力分给牺牲者,残酷的现状迫使他必须集中精神先应付当下局面。 漂浮在空中的金发持续散发着微光,同心共感的异能效果快速链接与断开,迅速在见习侍从们当中构建起初步反击策略。 在心念的通知下,控制金属、控制石头等靠物理攻击造成伤害的异能者们有序后撤,同时警惕着暗杀者的举动,各自发动异能作为防御手段护卫着场中惶恐无措的部分普通民众撤远,让出更大的交战区域,减少意外伤亡。 有个不甘心的见习侍从发动异能向空中那个暗杀者射出一支箭矢。 可惜那支【必定命中目标位置】的箭矢虽然触碰到那名暗杀者的眉心,箭矢的尖端却再没有可能刺入皮肤一丝一毫。 那个暗杀者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过来,眉心那根箭矢就以更快更迅捷的可怕速度射回原主人的方向—— 扎穿了原主人的肩头。 “啊——” 菲利克斯有点无奈不听劝的任性者,还是“唤”其他人赶紧将抱着肩头伤口痛呼哀嚎的那个异能者拖离交战区域。 好在其他侍从还是愿意听从这位站上过见习侍从会议室讲台的小前辈的。 地上的薄雪与空中的细雪融化成雪水,控制液体的异能者一边与娜斯佳打配合用低温制造更多冻伤,一边与控制电流的异能者打配合给那个暗杀者来个电流理疗。 “魏尔伦,自杀吧!”无效。 “魏尔伦,放下手!”生效。 “魏尔伦,变成同伴吧!”无效。 “魏尔伦,落到地面吧!”生效。 王尔德用手摆出一个大喇叭的动作,仰头朝那个暗杀者尝试着发动异能。可惜他这会儿还不太熟练,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每句“真心请求”都能适应当前实战场景。 正在发动异能轰炸那个暗杀者的萧伯纳抽空提醒了他一句:“你喊最初那句就行了!” 试来试去,不如就循环那一句来得直接有效。 哪句来着? [魏尔伦,停止攻击!]心念的链接一闪而过。 “……行!”王尔德清了清有点发哑的喉咙,在声势浩大的各种异能效果响 动中扯着嗓子,努力将自己的声音传达到那个暗杀者耳中:“魏尔伦!停止攻击——” 一道即将劈开某位见习侍从异能者半个身躯的引力攻击顷刻消散于无形。 呦呦呦,这个好! “魏、尔、伦!停止攻击——” 一道凝聚起来明显方向是要劈王尔德的引力攻击消散在空气中。 “魏尔伦,咳咳咳、停、停止攻击!”王尔德喊破音了。 那个名叫“魏尔伦”的暗杀者冷着一张仿佛北欧神明般俊美无俦的面容,用他的异能与灵活身手轻松躲避着各式各样的攻击招呼,同时好似正在思索着什么。 王尔德在轰炸声、金属声、电流声、风雪声等嘈杂声响之中使劲大声喊:“魏——尔——伦——”还没喊出接下来的“请求”呢,就眼睁睁目睹那个魏尔伦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王尔德接下来无论再如何在嘈杂环境声中喊出声,那个魏尔伦都没有再触发过【快乐王子】的生效。 几个异能者护送着菲利克斯,以及那个照理来说乘坐着女王陛下的马车车厢,逐渐远离交战中心区域。 菲利克斯还在全身心投入地勉力支撑,指挥着这场钟塔的见习侍从与部分正阶骑士与欧洲暗杀王的对决。 己方的损失一个、一个发生,轻伤的,重伤的,死亡的,皆有之;而敌方孤身一人的暗杀者,却只是身上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伤痕,略显狼狈了点。 这样的局面使得菲利克斯焦心不已。 终于,菲利克斯链接上两个正阶骑士的时候,得知了他们的异能效果。 毛姆不太习惯心念沟通,为了战况局势,忍着结巴的难受开口道:“波动,震动,要实、实实体,传导,最好,固体。” 固体传导? 菲利克斯于是指挥其他异能者们配合,尽量驱使魏尔伦落到地面上。 于是趁着魏尔伦脚踏实地的一段时间,毛姆发动异能【叶之震颤】,给他来了波隐秘攻击——低频共振。 魏尔伦突然感到内脏没来由的异常感,一阵少见的眩晕与恶心感袭来。 这是什么攻击?谁发出的? 他的视线落在那群四散的异能者之间搜寻。 找不到就统统杀了吧! 在艾米丽链接上菲利克斯的同心共感异能效果时,简直眼前一亮,从那头共感来的感知能力,哪怕是削弱过的,也比原先的五感收集讯息的能力大大增强。她甚至能轻而易举分辨出那个暗杀者身上的衣服的颜色,原来那件米色外套的染色并非常人眼中那般均匀一致。 如此微小的细节她都能够轻易察觉出来,更不要说那个暗杀者呼吸声的变化,身体里五脏六腑的动静,他的视线落点、微表情变化等等诸多实战中极其有用的讯息。 但艾米丽并非娜斯佳那种肉/体和异能都能打的武力派。 她用心念对菲利克斯解释说,她已经发动异能,持续有段时间了。 她的异能【呼啸山庄】属于精神类异能,野性呼召,磨削人性。 菲利克斯心中一动。 野性呼召,磨削人性……磨削人性? 等等! 他猛然将视线投向那个暗杀者魏尔伦。 当初那份法国异能者情报信息中是不是有过这样的记载,魏尔伦,原名黑之12号。其实是用人格程序和复制培养出的肉/体,制造成的带有人格的异能兵器(人工异能体)? 这个人工异能体如果被磨削人格,会发生什么?! 第 25 章 收拾残局 在菲利克斯的感知中,那个暗杀者魏尔伦身上正在发生一种不为人知的变化。那双毫无情感的眼瞳在某个瞬间会涣散十六分之一秒,而且发生涣散现象的频率正在缓慢提高。身体内部各样脏器都受到了低频共振的影响,这也对魏尔伦造成了令他疑惑费解的负面反应。 即使外在看上去再是恍若北欧神明,但他这副被制造出的躯体到底也只是肉\体凡躯,柔软的生物皮\肉,脆弱的钙磷骨骼,靠着心脏泵动而在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魏尔伦虽然能够几乎免疫绝大多数物理伤害,但此刻身躯上令人不适的异样感也明晰地告知他,这里有人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他的异能,以及他的“弱点”。 人类的身躯真是脆弱啊。 他冷漠地想。 然而就是只有这样只能拖后腿的碳基生物的身体,再加上一个人格,才能使得异能这样强大力量在这具“人类”身上匍匐下来。 真是,匪夷所思。 遥遥远望着魏尔伦的菲利克斯脸色大变,链接着艾米丽的心念传导出焦心急迫的情绪: [快停下异能!魏尔伦反应有异常,他的异能恐怕有古怪!] 艾米丽不明所以,她的异能【呼啸山庄】作为一种精神攻击,除非知晓这个异能唯一的破解办法,否则精神类异能通常是防不胜防、难以抵御的有效攻击手段。 她也一向无往而不利。 不过想到菲利克斯·伍德毕竟是近卫骑士长收养的孩子,据说从小在钟塔侍从众人环绕中长大,倘若他因此知晓什么只有极高权限才能探知的机密讯息,那也是相当合理的。 略作考虑后,艾米丽中止了异能的施放。 但似乎为时已晚。 菲利克斯睁大的金瞳中倒映出那个悬空浮起的身影。 那人的瞳孔涣散,意识逐渐流失,身周隐隐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可怕气息。 从他体表起开始,一种特异的力量强势碾过范围内一切其他能量,形成某种禁区。而这种禁区还在逐渐往外扩大范围。 众多异能者们的攻击此时大多因此失去效用。无论是娜斯佳的冰雪寒风、还是液体、电流,甚至毛姆的振动能量波即使强行通过空气作为媒介传导,一旦进入那块“禁区”,都会被特异的力量直接湮灭。 菲利克斯心道不妙。虽然他并不清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就当前情况看来,精神攻击伤到魏尔伦的意识后,他不会像别的普通人类那样战斗力大减,反而可能因此开启某个不该触碰的开关,放出什么令人难以预想的巨大灾难。 警惕之下,他心念快速切换链接。 四下分散成小队的见习侍从异能者们接收到最新指令,出于方才战斗中合作积攒下的信任基础,他们都扬手招呼周围伙伴们往四周快跑撤退。 娜斯佳一脚跺出一条冰道,直接从冰上高速滑行,背对暗杀者魏尔伦的方向飞快逃离,路过女王车厢的时候,直接一手车 厢,一手菲利克斯,扛起“必带的”,抛下那个装载着发动机的精致马匹,溜之大吉。 王尔德、萧伯纳等人也听从了菲利克斯的安排,跟随周围的异能者们就近选了个方向远遁。 “这是什么情况?菲尔判断有危险吗?我们、我们这要是全都撤离,万一人跑了怎么办?”王尔德大喘着气,那身华丽浮夸的衣物已经在战斗的走位、躲闪过程中变得凌乱,好几l个饰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扯掉了,宝石袖扣也落到不知哪去。 萧伯纳虽然贫穷瘦削,但是体力显然比养尊处优的王尔德好上许多,还有余力时不时伸手搀一把王尔德:“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但是那个魏尔伦看起来很危险,比他醒着期间还要危险。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即将出来。” 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此生难忘的一幕景象。 仿佛从那个人躯体内撕裂开一道不大不小的诡异口子,另一头连通无法认知的异空间,不断有一小簇一小团奇异的能量团与能量波从那个开启的口子中漏出,喷溅到哪里,就会“吞噬”掉一块区域的物质,湮灭得灰烬都不留。 “嘶!”萧伯纳倒吸一口凉气,也引得王尔德好奇不已,转头往后看去。 看到那一幕惊骇景象的异能者们都为之震撼。 这要是没及时撤出交战区域那片极易遭到攻击牵涉的范围,而被那么小团小团的能量团波及到,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既庆幸又后怕,还隐隐为这个危险性再度拔高到难以应对的敌人而感到担忧。 这个不请自来的强大异能刺客,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对战在场那么多异能者,还不落下风,这令他们都隐约意识到一个令人胆寒的事实——这个人很可能是异能者中最顶尖的层次,全世界加起来明面上也仅有数十个的超越者。 每一个超越者都是普通异能者眼中几l乎不可战胜的可怕存在。 哪怕冠以“神”的名号也不为过。 如果是在战场上遇到这样横扫一切的超越者,没多少普通异能者有信心正面迎击他的攻势。 平日里,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今天这场所有人都不曾预料的战斗,却令这群大多不曾亲身经历七八年前那场大战的普通异能者们头一次意识到,超越者与普通异能者之间的鸿沟虽然难以跨越,但加上团队协作、有效指挥与信息差的掌握,集合众人之力,要留下一名超越者似乎也并非绝无可能的妄想。 可是而今才刚刚兴起的希望再度覆灭。 这个超越者竟然还隐藏了更大的底牌! 如此威势,如此伟力——他们微薄渺小的一点力量,如何才能够抵御? 甚至有人往常自得于异能者的身份与特殊,觉得天下就没有什么会让他害怕的,现如今直面此等强悍无解的威能,已经煞白了一张脸,再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完了、完了……为什么只有我们这些见习侍从被安排来送死 ?那群正阶骑士呢?女王、女王不是也在这里吗?他们怎么都不来履行护卫的职责?! 一些慌乱无措的视线投向了那个被巨力怪女人高高举起的马车车厢。 ?想看蔺篁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吗?请记住[]的域名[( 那个车厢中年轻女人的身影似乎仍旧岿然不动,毫不为外界动荡所影响。 菲利克斯被娜斯佳像扛个装满轻飘飘泡沫的麻袋一样扛在肩头,腹部遭受的颠簸搞得他难受得想要呕吐。 可他再是感到翻江倒海的难受,也强行憋气压下了呕吐,坚持抬起脖颈盯紧那个疑似在释放特殊大招的超越者。 还不够吗?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老师! 手掌相拍击的脆响传入耳中。 “第一次实战,就能应付到这个程度,表现不错呀!”狄更斯手拿着电动大喇叭,终于笑眯眯地出场了。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广场上七零八落的废墟,地面的裂纹、凹陷、缺口,土块砂砾之间散落的残肢和血迹,被及时拖离战区的牺牲者之躯,伤势各异的异能者们,安然无恙的女王车架,远处被限制走漏消息的普通民众,以及——全场最中心的那个敌人。 娜斯佳放下发小,将女王马车的车厢力道轻巧地搁在地面上,小声嘀咕道:“怎么让狄更斯来收场?他又不能打!” 菲利克斯扯了扯嘴角,无奈道:“可能还真就是狄更斯先生的异能,才好来收拾当下的局面。” 他眼见没什么防护的狄更斯一步步接近能量团四处乱抛的危险区域,连忙发动异能同心共感链接上狄更斯。 今日他发动过的异能不计其数,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处理感官主动被动收集来的大量信息,急速消耗的情况下,这场战斗分明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他体内的能量也已然告竭了。 脑门上的青筋不自觉彰显起存在感,眩晕感袭来。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在心念中对狄更斯传达当下的局面,让他不要贸然靠得太近,以免那个人工异能体万一失控,狄更斯倒霉被殃及白白送命。 [别担心,菲尔。交给我吧。] 狄更斯对心念的运用显然比见习侍从们有经验得多,还能在链接期间对菲利克斯主动传达他的心声。 既然正阶骑士前辈这么说,菲利克斯也就交托了一切信任,安下心来,不再继续压榨空空荡荡的能量槽。 断开链接,关闭了同心共感的异能效果。能量已经消耗一空,早已见底的体能甚至无法支撑他独自站立,只能在娜斯佳的搀扶下缓缓瘫坐到地面上。 不习惯露面的娜斯佳僵硬着脸,湖水一样的蓝瞳中却表露出担忧与关怀:“你怎么样?感觉菲尔你下一刻就要厥过去了,别打了那么一场就完蛋了吧?我是不是得以姐姐的身份给你立碑?你想要墓碑上刻什么字?” “……谢谢,但还不到、考虑刻字的时候。”菲利克斯感觉自己浑身绵软无力,就像一只没有骨骼的水母,上了岸只能黏在“墙壁”与地面,靠着摩擦力维持“坐”的动作。 他努力想要凭借意志 撑开沉重的眼皮,尽力调整视线焦距去看狄更斯的行动。 在昏昏沉沉之间,他似乎看见狄更斯发动了异能,灰紫色的雾气慢慢吞吞进入了那片“禁区”,却好似并非某种“物质”而免于被特异能量吞噬,反而顺顺当当笼罩住意识不清的魏尔伦。 他依稀记得,狄更斯先生的异能是极为特殊的毫无攻击能力的规则类控制系异能,雾气笼罩下的生物将进入一个特殊异空间,无上下之分,无法分清四面方向,没有回声,没有除了自己以外任何其他物质,任何人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长久维持理智,所以狄更斯先生以前主要是负责审讯那块的。毕竟他真的毫无战斗能力,缓慢的雾气进行速度根本也追不上还未被制住的清醒之人,连个战斗辅助人员都难当。 这次战场竟然是让狄更斯先生来收拾残局。 是了,那种灰紫色雾气的古怪异空间说不定能够转移走即将失控的人工异能体。 魏尔伦身躯上那道张开的口子似乎再没有扩大过,难道艾米丽停手后,魏尔伦的人格尚存吗? 在娜斯佳高声呼喊医护者的背景音中,菲利克斯失去意识前眼中所见的最后一幕,就是狄更斯用雾气笼罩魏尔伦后慌慌张张找别的异能者带他离开的画面。离去的方向似乎是海上。 总归,只要那个失控的人工异能体不要“炸”在伦敦市中心就好…… 熟悉的黑暗时隔数年,再次覆盖上他的意识。 . 女王车厢的门终于自行开启,从中竟然传出不止一人的声音。 娜斯佳唯一耳熟的那道声音对她说道:“算是合格。看来他这段时间没有为了办剧院放下训练项目。” 是克里斯蒂阁下! 原来如此,女王车厢上这扇门连通到了另一块空间,而大部分正阶骑士(除开留守各机构、基地的必需人手外)都在这扇门的另一端,守卫在女王陛下身边。 近卫骑士长克里斯蒂的声音继续从门中传出:“本以为顶多也就是钓出几l条小鱼,没想到是这么一条肉质酸臭的恶鲨。” 娜斯佳低垂着头,盯着手上被飞砂擦出的长长豁口不发一言。 所谓原先的考核,或许原本是只面向菲利克斯与娜斯佳的,只不过借着女王陛下突然升起的兴致做了“完全的安排准备”。然而出人意料的超越者水准刺客的出现,使得在场的“后手”都沦为直面“考核”的成员之一。这场小考核也临时变成了一场面向钟塔内全体未曾亲历战事者的大考核。 “瞧狄更斯慌慌张张的样子,雾气异空间看来关不好那头‘魔兽’啊……玛丽小姐,你想要的研究素材恐怕没了。” 女王的车厢中那个体态娇小的年轻女子终于动了,她清脆的声音显露出她尚且青稚的年龄:“哎~呀~还以为是天上掉下来一个热腾腾的甜馅饼,想不到只是给我馋眼的!” 克里斯蒂点了个在场的人名,吩咐其负责留下指挥收拾现场局面,转而又道:“特拉法尔加广场暂时损毁,可怜的民众遭受无妄之灾,吓得不清吧。因而我们敬爱的女王奥蒂莉亚陛下,为了安抚她的子民,临时决定更换会面地点,去广场东北角的圣马丁大教堂,与民众共同庆祝今日的圣诞。” 众人应下。 女王的车架再次动起来,去往圣马丁大教堂的方向安抚受惊民众。 而诸多异能者们在指挥之下收拾起现场来,有的默默将丧生者收拢起来,有的轻伤者帮忙带着重伤者送往医护者的所在地接受救治。 娜斯佳一个人就同时推了好几l架病床,其中一架病床上就放置了她不省人事的发小。 啧,这小子又要住院输一阵子营养液了。! 第 26 章 “探病”来 伦敦小十字医院特殊疗养区三区,某间独立病房门口。 拎着一袋新鲜水果来看望住院的老板菲利克斯的萧伯纳,在这扇病房门口恰好碰上了手捧鲜艳花束的王尔德。 王尔德自然也是来看望他的小天使友人的。 两人便一道进了病房。 这间病房并没有什么无菌之类的要求,也没有限制探望的时间。因为住在这里的“病人”的情况并不需要考虑这些方面。 萧伯纳进门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满眼素色的病房之中,显得尤其醒目的两抹颜色。 王尔德将新鲜的花束放在旁边柜子的台面上,对那个守在病床边的人轻声道:“你怎么又把头套戴上了?” “……不愧是你,上来先关注我的头套。”重新戴上粉色小香猪头套的娜斯佳无语了下。她以为上门来看望菲利克斯的人第一句话怎么着也该问的床上这家伙的情况吧。她都准备好回复的话语了,结果上门来这家伙关注点上来就跑偏了。 好在总归还有个按正常流程走的人。 萧伯纳走到病床边,将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边上,去看床上的“病患”,小声问娜斯佳:“娜斯佳小姐,菲利克斯情况怎么样?这两天醒来了吗?” 娜斯佳终于将那句准备好却被王尔德卡住的回应说了出来:“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老毛病。平日里那层关不掉的异能效果就够他受的了,那天还额外开了一层异能,两项异能的耗能都极高,同时开着,还坚持那么一段时间,受不住也是正常的。从那天起闭了眼,一直到昨晚吧,才醒过来。不过醒过来以后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萧伯纳将视线落到病床上。 十五岁的少年人安静平躺在那里,那双有着奇异吸引力的金色眼眸此刻紧闭,平日里气色不错的嘴唇而今有点泛白,苍白的脸颊更是如病房窗外飘落的细雪在玻璃上凝结的薄冰,透着脆弱的易碎感。异能关上一层后褪去金色与微光的金棕色头发柔顺而细软,服服帖帖地垂落到枕头上。填充着棉花的枕头被压出一个下陷,更显得枕头中心那张病容令人怜惜。 失去意识的少年,果然身周又萦绕着缥缈出尘的气息。 若即若离,孤绝高天,超然若仙。 尘世之外的精灵,高天云端的天使,如此美丽的景致,仅仅端详便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王尔德也在看睡着的少年,看着看着,还坐到床边更投入地观赏起来,盯着那张脸陶醉出神。 相处得多了,萧伯纳真是对这人“追求唯美”的奇葩行径也逐渐习以为常、不见多怪了。 没眼看的娜斯佳瞥了眼病床另一头那个巨大设备的显示屏上某个数值,站起身去按了两个按键。 一阵闷闷的流水声从设备中传出,引得没见过这个设备的萧伯纳频频看过来。 娜斯佳自然明白他这是在好奇,她自己曾经见到这个玩意也觉得新鲜。她指了指这个巨大设备对萧伯纳解释道:“菲尔 所需要补充的能量缺口极大,又不好将那么大量的营养液直接输入他的血管,那恐怕他的血压高得要把血管整爆裂了。所以研究部那边给他制作了这个设备,接入他的血管,血液一进一出,营养物质还是由他自身的血液来运输。” 萧伯纳听这个描述,没什么医学知识的他只能联想到一个血液透析。据说血液透析就是通过血液透析设备建立血液的体外循环,而且也是把患者的血液和透析液同时注入透析器中,来处理血液中的代谢废物或有害物质。* 他不知道这个营养输送设备的原理是否和血透相似,只是听到描述就联想到了而已。 “说起来异能,还真是神奇啊!”萧伯纳不久前才刚刚觉醒异能,而后没多久居然就经历了一次异能大战。事后还听说他们当时那么多人围攻还没能直接压制住的那个强大异能者,身份竟然是法国的什么“超越者”。 他得知超越者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后也是惊呆了。 当时那个一不留神就重伤甚至牺牲掉某个异能者的惊险场面,他虽然当时根本不认识那些生面孔的见习侍从,却也为生命的截然而止感到悲伤和可惜。 异能的世界,原来竟有如此残酷的一面。 他心头沉甸甸的,思绪纷杂。想到爱尔兰的异能界,爱尔兰有这么强大的超越者吗?想到英国的钟塔组织,英国底牌下有多少个那种层次的强大超越者呢?想到法国的那个超越者刺客,只身一人就敢闯入他国国都行刺,国与国之间的异能对决能到这种程度的吗…… “你第一次使用异能吧?还挺有天赋的,第一发落点就挺准了。后来的配合也不错。”娜斯佳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萧伯纳得了赞誉,却是在令他五味杂陈的异能上。他都不知道该不该为这样的夸赞而感到高兴。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法国经常派人来刺杀吗?” 娜斯佳:? “不至于。异能大战都打过了。战后就不怎么来这么离谱的暗杀者了,顶多就是探查情报讯息的间谍暗探多了些。”娜斯佳说道,“其实这次的暗杀,也不是法国那边上头指派的任务。” 萧伯纳大为震惊:“不是法国政府派的人?那个超越者不是他们的人吗?” “那个魏尔伦确实是法国官方异能组织巴黎公社的在编成员,不过——前天钟塔对外办向法国那边问责施压、要个交代,当时那边的人全傻了。”娜斯佳回忆起狄更斯来看望菲利克斯的时候,给出的那些消息。 当时公社那边矢口否认有过这样的任务指派,直到钟塔这边给出无法反驳的明确证据,公社那边也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他们干的。而后法国那边掀了一通底朝天,发现还真就不是上头哪个家伙偷摸下发的秘密任务,抓出来唯二两个知情的家伙也真就止步于知情而已。 “有那么点预感,那个没人性的‘兵器’要暗地里搞事。可是从他收集的那些情报来看,搞的反正是英国佬,我就……”公社内,接受审讯的知情者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顶多只能 算是袖手旁观,冷眼以待。 英国佬倒霉丢脸,他们法国不是应当乐见其成么? 大仲马头疼地捏捏鼻根,吩咐道:“得了,认栽。真相就是,魏尔伦是自作主张独身一人跑去暗杀英国女王的。天知道那群英国佬信不信……”可他还能怎么着? 照他的说法,上头就不该贪那点小便宜,从反政府组织里捞出来的兵器,再是强大又如何,人格三观不健全啊,后续给安排的搭档充作“教养者”,可那孩子自身也才多大年纪啊,上来就养这么一大号崽。而且当时没多久就上了战场,恐怕除了间谍课程、暗杀课程,根本没有什么时间给安排文化课、培育三观。 这么搞能搞出一个什么东西来?那群家伙是完全忘了这个“兵器”如今是有意识有思维、长了腿可以独立活动的了吗?他们就那么笃定魏尔伦不会失去掌控,危害到法国自身吗? 小仲马迟疑道:“……真就这么回复钟塔那边吗?” 大仲马臭着脸盯着他看。 小仲马默默将通讯器递过去给他。 还是你自己来吧…… 当然,钟塔得知这个令人无语的消息时,起初是压根不信的,以为公社那边果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假装清白,推诿不知,而后在公社给出的一系列证据链中沉默了。 居然还真是那个超越者脑抽自己过来刺杀女王。 闹这么一场,起码成功打了钟塔侍从的脸。 而且那个魏尔伦打过钟塔的脸后,居然还侥幸逃脱了! 狄更斯一脸倒霉相地对娜斯佳吐槽,说他当时差点人都回不来,操控规则特殊的雾气空间兜着那个魏尔伦紧赶慢赶跑到距离伦敦最近的海面上,令他意想不到是,那个家伙居然还保持了一丝意识,趁着他放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突然苏醒逃之夭夭,临走前还顺手给他们来了一下,要不是护送他的异能者反应够快,狄更斯差点就成两截了。 然后他总归是平安回来了——人回来了,结果还得写检讨。 还被那群嘴脸可恶的议员劈头盖脸一通骂。 还好他们扣不了他的薪资,不然他恐怕就得想想怎么跟小菲尔说,他可能需要提前退休到剧院赚点养老钱了。 “狄更斯先生真倒霉。不过菲利克斯或许会很高兴狄更斯先生加入剧院的打算吧。”萧伯纳笑道。 他也已经了解到一些小老板觊觎钟塔异能者们,想逮人过来创作文学作品的事情了。 萧伯纳自己并不受社会风气的成见所影响。他毕竟太穷了,在市井街巷中见识过许多低俗但是接地气的消遣之事。他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与别人却有不同。在他看来,文学作品只是一种手段,、戏剧,和那些乡间歌谣的共同之处,就是能够承载人的意志,表达人的想法。 既可以纯粹消遣娱乐,也可以在有心者的精心创作之下,成为教化落后者、敲打愚昧者的精神武器。 端看创作者的用意。 所以萧伯纳对小老板菲利克斯想要多 挖掘文学创作人才的想法也是支持的。 不知为何,萧伯纳突然间想起见习侍从们口中那个钟塔的近卫骑士长,难以想象,小老板菲利克斯这么乖巧、接地气的孩子,竟然是那种神秘大人物的徒弟。 “啊~杀了我算了!”娜斯佳发出一声低沉的野兽嚎叫。 别说萧伯纳,就连沉迷美色的王尔德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两人往娜斯佳那边看去,就见她抓着笔杆失了智一样胡乱挥舞,他们这时候才留意到她跟前的桌面上竟然还摆着些纸册。 “娜斯佳小姐是在做习题吗?娜斯佳小姐难道还在上学吗?”萧伯纳惊讶不已。 该不会与娜斯佳小姐同龄的小老板菲利克斯也仍在上学吧?可是自从他应聘进入剧院这段时间以来,好像也没发现小老板在上学日会去学校啊? 娜斯佳瘫软地侧头趴在桌上,头套下的双眼无神:“是家庭教师布置的文化课作业……” 王尔德和萧伯纳这才知道,这俩即将参与成人礼的孩子,其实真的还没完成学业,只是这俩孩子都不是在校接受教育的。 他们俩自诩已经二十岁出头的“成年大人”凑过来,打算帮忙辅导一下功课。 结果一看题目,居然根本看不懂。 “……请画出18种不同的冰晶结构?这是什么题目?英国学生现在物理考这个吗?”王尔德一脸问号。 萧伯纳随手拿起桌上一份打印后装订出来的小册子。 《关于立方相冰XXXXX的研究报告》…… 放下这份,再拿起另一份。 《关于XXXX无定形冰XXX的研究分析》…… 萧伯纳满头冒汗地放下这些小册子,只觉得:这些白纸上的字母他都认得,可合起来的词组、句子怎么都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邪\典,令人看一眼就头昏眼花呢? “先前听了一耳朵,说接下来还有什么什么MDA还是ADM的东西要学……根本学不明白这些都什么玩意!”娜斯佳悲愤痛呼。 王尔德与萧伯纳这俩文学领域的天才表示,理工科实在太可怕了。 “娜斯佳……” 三人猛然转头,看向病床方向。 菲利克斯醒了!! 第 27 章 休养生息 菲利克斯在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有人在谈论作业和学习的事情。 他不自觉回忆起自己上周的逻辑学课程小测成绩,以及上上周例行蹭的似懂非懂的医学网课……最后画面停留在一本又一本厚实封面装帧的五感记录上,最新一本嗅觉感知记录才做了174页。 意识一下子就从迷迷糊糊地状态中拔了出来。 “……娜斯佳……”你有帮我把作业带来吗? 最熟悉的气味最先靠近过来,还混了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烧烤味——娜斯佳下次吃烧烤的时候给我留一份吧。 我也想吃。 虽然营养物质的高效输送正在补回菲利克斯的能量槽,但是空空荡荡的胃部感受起来仍然不太舒适。 菲利克斯缓缓睁开眼后,又眨了眨,金色的眼睛才刚恢复焦距,视线里感知到的有用无用的讯息一拥而上,使得还在靠设备输送营养的“病人”下意识不适地皱起眉头。 好在下一刻,熟悉的镜框落到他鼻根。在眼镜外观的出自研究部的特殊抑制器在触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常年自动开启无法关闭的异能效果减弱了四成。 异能开启期间,时时刻刻消耗的能量就像拧开的水龙头。佩戴上抑制器后就像是水龙头被粗暴堵了一半出水口。虽然感受上有点古怪,但是感知能力减弱确实让菲利克斯好受许多。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要看清病床顶上那块天花板细小的纹路里卡着的灰尘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要不是当年老师及时带他去研究部订做了这个抑制器,搞不好他已经变成一个极端洁癖,或者已经疯掉了。 他那时候的大脑信息处理能力也根本应付不了这样的讯息量。 菲利克斯联想到前生另一部作品《咒X》里那只白毛,总觉得自己这个常驻的异能效果就像是时时刻刻被那只白毛开大招哔——着。 病床的上半部分自动抬起一个角度,使得平躺在床上的人可以半躺半靠坐着。 一根吸管戳到唇瓣上,吸管的另一端插在一杯清甜的蜜水中。 “谢、唔……”清甜的蜜水从舌尖没过,浇灌进干涸的喉中。 娜斯佳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杯子喂水:“我敢说,你比我将来可能出生的孩子,还更早感受到我稀薄的‘母爱’。菲尔你要不喊我一声教母?” “噗嗤!”另两个家伙没憋住笑出了声。 戏精劲头上来的娜斯佳顶着粉色小香猪头套感情充沛地来了句:“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教母~” 那两个看戏的“观众”快笑出鹅叫了。 菲利克斯惊讶于娜斯佳的社恐症状没有在这两人面前发作,王尔德好歹先前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萧伯纳居然这么短时间里也成功被娜斯佳当成“自己人”了。 看来那天围攻应对魏尔伦的时候,萧伯纳的配合表现令娜斯佳很满意啊。 杯子里温热的蜜水喝得差不多了。 菲利克斯配合了下戏精的突然发作:“那么教母小姐,我今天可以吃一点固态食物了吗?好饿。” 娜斯佳收回空杯子,在乖巧的发小脸颊上捏了一把:“乖儿,等着。早上来查房的研究者说你只要醒来后吞咽能力正常,就可以整点实的了。” 菲利克斯在“鹅鹅鹅”的背景声中微红着脸。 戏瘾不要太大呀,娜斯佳。 娜斯佳从萧伯纳带来的袋子里取出两个水果拿去洗了。 王尔德和萧伯纳总算笑够了,一人在床的一边或坐或站,过来表达一下对小老板和友人的关怀。 菲利克斯一看到王尔德,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刚刚在梦中听到他们讨论学习和作业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大概宁愿在王尔德先生和萧伯纳先生的教导下勤奋学习,创作一百部剧本——而生物科学、逻辑学、心理学、医学、材料学等学起来两眼发花的那些知识,只会让他感到害怕。 可异能要想继续突破,异能的操控要想找到更高明的运用手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必不可少。就比如与魏尔伦那一战中,毛姆先生的异能【叶之震颤】,异能效果是震动、能量波,而低频共振对人体内脏的损伤便是他的“学习”后对异能的开发成果之一。据说在战时,他利用共振原理拆楼拆桥,简直行走的建筑破坏器。而在最初,他以为这个异能只能“震楼”,发动超小型地震,而且还受到传导介质的限制。 某种意义上,“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对异能者们来说也是一句实在的真理了。 ——如果大家能学得懂那些“知识”的话。 “咕噜咕噜,哔啵……”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是一种吐泡泡声和泡泡破裂声混合的铃声。 菲利克斯的视线落到旁边的柜子上,勉力抬起软绵绵的手臂想要去够那个正在响铃的手机。 王尔德上半身往那一探,便帮他拿起了手机,看了眼屏幕:“是泰勒编剧的来电,接通吗?”话音未落,他自己身上也响起了歌剧铃声,还是《夜莺》中浇灌红玫瑰的那支歌。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瞥了眼屏幕:“琼斯导演。看来是我们交托出去的电影有了什么进展。” 他朝靠坐在病床上的菲利克斯示意了下两个手机:“介意我一同接听了吗?” 王尔德愿意帮忙接电话,电话还很可能是关于他们两个一同交托出去改编的电影的情况,菲利克斯自然不会反对。 两个同时在响铃的手机被接通,王尔德都点了外放。 “好消息哦……” “你好,王尔德先生……” 通话另一头几乎同时开口的泰勒编剧和琼斯导演显然都清楚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 沉默了一下。 “咳,那么就请让我来……”那头的两人也正待在一块,或许是用眼神或手势一类的示意商量过后,最终由泰勒编剧开口,对这两部手机、两通同时的电话,为通话另一头的两位先生报告电影的最新重大进 展。 一言以蔽之,从他充满各种修饰用语的一大通表述中,菲利克斯提取出一句重点。 那边的两部电影剧本都改编得差不多了,询问两位原作是否要过一遍,接下来即将要提交上去备案审查了。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通话这头的两位原作先生现在对电影剧本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王尔德随口道:“最起码演员是美的就好。其他的就都交给你了,琼斯导演。” 菲利克斯也想着,泰勒编剧和琼斯导演都说过,一定会认真对待改编的电影,尊重原作中心立意与主旨,不会魔改。那除此之外,电影方面的其他东西,他一点也不懂,还是尽量放手交托给琼斯导演来施展吧。 于是他也说:“那直接交上去备案吧。” “……”通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感谢两位的信任。我们必不辜负。”琼斯导演这样说道。 通话挂断后,病房门口有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打开,一位浅金色头发却是明显的亚裔长相的男人走进来。 他脸上的笑容非常有亲和力,眼下一颗痣尤为吸引人,白色西装大衣显得气质干净,就像个活在阳光下的普通人世界里受欢迎的明星帅哥。 “hell~是我,通过狄更斯先生为您作曲的Lippmann。伍德先生,恭喜我们的音乐剧大火呀!”利普曼——横滨的公关官打招呼道。 “你好,利普曼先生。你是刚下飞机就来看望我了吗?非常感谢你的关切。” 虽然两人此前从未见过面,顶多就是在网上关于音乐剧的作曲有过沟通,但公关官的高情商很快就在几句话之间拉近两人的关系,让菲利克斯跟他感到亲近起来。 “……那我也叫你菲尔啦~菲尔,我的大剧作家好友,我回去后可得向他们好好炫耀一番了。”公关官姿态松弛地坐在病床边上,对两位朝他投来佩服视线的“朋友的朋友”友善微笑。 菲利克斯收到夸耀的话语,小小地不好意思了下,转而好奇道:“利普曼这次来伦敦是有什么事务吗?” “也可以是为了庆祝我们的音乐剧而来呀~”公关官眨眨眼,“菲尔,狄更斯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起我的工作?” 菲利克斯迟疑着没有开口。这说的是哪份工作呢?大明星,还是黑手党成员? 公关官随手捋了一下斜刘海尾梢,将之捋到耳后:“我的本职,可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啊。”他飞了个散发魅力的wink,“整个亚洲的大明星哦~” 菲利克斯捧场道:“利普曼好厉害!” 公关官微微失落:“可惜还不是你们这的大明星呢。”而后他又振奋起来,“不过虽然现在欧洲还不认识我,以后也都会爱上我的——我可是要成为全世界知名的明星喔!”他一握拳,整个人散发出阳光开朗的气息,“这次我就要来开拓英国市场了!” “利普曼加油!” 公关官突然靠近 过来,凑到菲利克斯边上小声道:“本来我是打算来和你商量关于《永恒之爱》音乐剧歌曲专辑的事情的。可我刚刚恰好听到一个好消息。” 他清亮的眼眸中倒映出一看就心思单纯天真的新友人的倒影。 他直白地说道:“《永恒之爱》要翻拍电影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整个英国、不,整个欧洲都会为这个开创性的电影而震动!” “菲尔,你觉得我怎么样?” 菲利克斯以为他是看上电影有可能带来的传播和曝光度,想要为电影写歌:“你很有才华啊!你要和琼斯导演合作吗?我可以给你他的通讯号码。” 公关官周身气息倏然一变,整个人好似变得沉稳、贵气起来:“倘若我希望试镜伯爵的角色呢?” “哇哦——”三人发出齐齐惊呼。 王尔德眼睛亮闪闪的:“这样的演技着实太给美貌增色了!”能不能也教教菲尔啊——当然,是教他学会演绎出“精灵伊万”的气质! 萧伯纳感叹不已:“这个演技要是能加入我们剧院的剧团就好了,每出戏都会少个令人犯愁的男角色。”可惜我们剧团的演员收入应该还是不及这种目标国际知名度的大明星吧。 菲利克斯对公关官的演技确实感到惊喜,可是吧—— 他有些为难地目测了一下这位大明星的身高。 这个身高出演伯爵的话,其他角色岂不是都要在身高上做出限制了?欧洲这边的姑娘们身高也普遍不矮,更不要说小伙子们了——总不好让伯爵成为电影中所有角色的身高低谷吧? 菲利克斯略作思忖,对他的新朋友提出一个建设性建议:“利普曼,你知道有个东西叫做‘内增高’吗?” 公关官自信满满的面容微微一僵。 . 送走兴冲冲要去找导演自荐出演的公关官后,菲利克斯总算等回了娜斯佳。 娜斯佳洗个水果当然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她当然还干了别的。 她推来小推车,上面放了满满当当各种吃食,茶水、酸奶、果汁、做好的各种小甜点、小三明治等,却只从中取出几个小碗,里面放着各色的新鲜果泥,都是刚刚她洗了水果后做出来的。 一看就细腻,想来吃起来也会是口感绵密、味道甜蜜的果泥。 就是观感上,令菲利克斯莫名想起了幼儿辅食。 娜斯佳先端了一小碗果泥放在菲利克斯胸膛处,看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就把小汤匙塞到他手里,坐回了桌子边继续用痛苦面具面对作业。 菲利克斯的手现下没什么力气,抬不起来,舀果泥的动作慢,所以吃也吃得很慢。 王尔德自告奋勇要帮忙喂食,还贴心地用纸巾给他围了个领巾。 菲利克斯没推拒过友人的好意,还是在萧伯纳和王尔德的围观中,张口含住递到嘴边的小汤匙,脸颊微微发热。 王尔德一口一口耐心地喂食,盯着菲利克斯一口一口老老实实地吃,显得兴致勃勃,好像怀揣着小孩子过家家时喂别人吃东西那种的兴奋心情与满足的成就感。 萧伯纳端着另一个颜色的果泥凑过来,也想试着喂一下。 王尔德看起来好像很有成就感,真这么有意思吗? 菲利克斯汗颜。 在两个友人+员工的围观和投喂中,菲利克斯木着脸用完了苏醒后的第一顿餐点。 希望这次能快点恢复,早点回去。! 第 28 章 出院与群聊 十五六岁青少年人的身体素质,比之当初幼童时期的身体素质要好得多,承受能力也大大增强。所以这次住院的时间不算长。 苏醒后严格履行多餐的医嘱,每天连着营养输送设备还吃六七顿的菲利克斯,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程度了。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 娜斯佳风风火火将零碎东西统统往大行李箱子里扔,有几l样吃食不方便塞行李箱里的,就掰开塞嘴里吃掉,这样也能少打包点东西,少费很多事。 菲利克斯认认真真收拾好这几天住的这间病房,摆正床头的枕头,铺平床上的被子,想了想又把被子整整齐齐对折起来。 他抖开被子正在叠的时候,娜斯佳冲过来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芝士派:“帮忙吃点!” “唔。”菲利克斯两颊鼓鼓的,保持着嘴巴闭合状态艰难咀嚼。 等他把叠好的被子摆正到床尾,清空口腔里的食物时,一转头发现桌上摆开琳琅满目的各种吃食。 收拾好零碎物件的娜斯佳手肘支在超大号行李箱上,粉色小香猪头套的大鼻子往桌上的方向“指了指”示意:“我吃不下了。菲尔,你来。” 菲利克斯默默坐到桌边开始消灭这些不能浪费掉的食物。 等到菲利克斯也吃饱了,两人才推着大行李箱,提着大垃圾袋,走出病房的门,去找负责管理他在院事项的研究员办理出院手续。 身后一位保洁员推着清洁小推车进入那间病房。病房敞开的门里传出一声疑惑:“咦?” 从研究员办公室出来,两人又到楼下疗养区二区大厅办理出院手续。 “咦?伍德先生……这是要出院了吗?” 在柜台前等候手续办理的菲利克斯扭头,就看到大厅门口提着小果篮的两位小姐正尴尬地伫立在那。 她们是得知菲利克斯住了院,今天特意来探望的,没想到被探望的“病人”竟然这么早就要出院了,还在大厅里撞上。 菲利克斯却并不知道两位小姐是来探望他的,还向她们抬手挥挥:“奥斯汀小姐,勃朗特小姐,好巧,你们今天也来医院啊,是来探望朋友的吗?”他记得那天,安妮·勃朗特小姐的二姐艾米丽小姐只是躲得远远的,对魏尔伦施放异能磨削人性与理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咳、是的,我们今天的确是来探望朋友的。”奥斯汀小姐与勃朗特小姐对视了下,像是达成了什么想法,两人提着各自小果篮走进大厅,走到菲利克斯跟前。奥斯汀小姐将手中的小果篮递了过来,“本来打算顺道也来看看伍德先生。没想到伍德先生已经痊愈了,恭喜!” 菲利克斯听到这话,下意识就理解成她们是探望住院的朋友的时候,想到顺便来探望自己,带了两个小果篮也是有一个计划送给自己的。他高高兴兴接过小果篮:“多谢挂念!我已经好啦!非常感谢你们的关心。也祝愿你们探望的朋友早日康复。” “承您吉言。”奥斯汀小姐眨眨眼,认下了这句对“住院的朋友”的祝 福,伍德先生可要早点恢复精神?,创作出更多《永恒之爱》那样的作品呀。” 菲利克斯也想创作更多有趣的故事,可是下一部作品暂时还没找到灵感。不过他相信精神食粮的粮仓是不会空的:“两位小姐也喜欢有意思的故事吗?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来尝试下创作,会很快乐的。” 勃朗特小姐小步靠近奥斯汀小姐,勾住她一边手弯。 奥斯汀小姐看了小姐妹一眼,微笑着对菲利克斯道:“创作的话,其实我们已经开始尝试了。感受很特别。” 菲利克斯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欣喜愉悦的情绪像泉眼里汩汩而出的温热泉水。果然,只要大家愿意迈出第一步来尝试,都会发觉文学的魅力,创作的快乐。 他看了看她身后紧紧攥着小果篮的勃朗特小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勃朗特小姐有点紧张。难道是面对不是很熟悉的他有点紧张情绪吗?勃朗特小姐看起来就比较内向、拘谨的样子。 于是他道:“你们快进去探望朋友吧!我这边手续要办好了,先走一步。”顿了顿,他想起人际交往课程中的社交辞令,补充了句,“下次有机会再相聚。” 柜台的手续办理完成,菲利克斯就和娜斯佳带着超大行李箱同“特意来探望朋友”的两位小姐作别。 两位小姐就在疗养区二区大厅的柜台目送着“被探望的朋友”痊愈出院了。 柜台后传来登记员的声音:“两位小姐来探望哪位病人?请来这里登记一下。” 奥斯汀与勃朗特面面相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从医院出来的两人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来到幸运剧院。 从剧院侧门进来的时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演出休息日,剧院没有戏剧演出。 菲利克斯一眼望到舞台上正在排演的演员们。 乐队没有来,显然这是一出话剧,而不是歌剧的排演。 娜斯佳先去办公室了,菲利克斯就独自穿过走廊,走到舞台下。 观众席最靠前的座位上坐着荣光熠熠的王尔德,而萧伯纳正站在他边上,专心致志看向舞台上的排演情况。 菲利克斯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眉头紧锁、嘴角绷紧的样子。 王尔德先发现了突然出现的菲利克斯,惊喜地起身张开手臂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菲尔!欢迎回来,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松开怀抱后,菲利克斯才抬手扶了扶被碰得有点歪的眼镜,同两位先生打了个招呼:“王尔德先生,萧伯纳先生。” 手臂环抱在胸前注视着舞台的萧伯纳这才将注意力转移过来,神情柔和下来:“菲利克斯,你回来了。” 菲利克斯被王尔德揽着来到萧伯纳边上,也顺着萧伯纳的视线看向舞台上。 舞台上那个疯疯癫癫的老汉挣脱一个妇人的怀抱,毛蓬蓬的胡子底下嘴巴张张合合:“我们家里的人在我们跟前的时候,我们老得捉摸他们的好处,否则我们就没法跟 他们在一块呆下去了。可是他们不在我们跟前的时候,我们就得净捉摸他们的坏处??[,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得到安慰,不再去想念他们了。就是因为这种情形,我才把我那个不在我跟前的女儿,爱丽爱得尼,看作是一个地道的魔鬼。所以你不要在这儿装作是她来巴结我啦。”*他态度坚决地远离那位自称是他女儿的妇人,走到舞台上那个大房间的另一边去。 这正是萧伯纳的剧本《伤心之家》的第一幕中,老船长见到多年未归的女儿时的场景。 菲利克斯不禁为这段台词的精妙而赞叹:“说得太有道理了!我敢说,观众们听到这段话也会深感赞同,并且感同身受的。” 这不就是亲友之间“远香近臭”的道理么? 家人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矛盾不断,都认为彼此是个讲不通的顽固家伙,相处起来简直就是相互折磨,恨不能远远隔离开来,省得争吵、受气,如果不时时刻刻用对方的“好”来提醒、安慰自己,那可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可是当有人真的彼此遥遥相隔时,又难免会惦念着那个人,这时候恐怕也只好嘀嘀咕咕对自己念叨着对方曾经犯下的大大小小“不可饶恕的”错处,以此来安慰自己,“那个糟糕的家伙才不值得想念呢”。 老船长嗔怪女儿多年不归的别扭情绪太到位了。 王尔德也笑道:“贴近生活、浅显易懂的小哲思,言辞表述趣味盎然。我们幸运剧院又将出一部爆款剧作了。” 萧伯纳被小老板和朋友夸得脸上隐隐有些发红,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看向舞台上正在排演的话剧,不自觉扬起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嗡嗡。” “叮铃铃当啷……” “滴答。” 三道手机的提示音几l乎同时响起。 菲利克斯与另两人做出相同动作,下意识取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屏幕查看消息。 他被拉入了一个p群聊,娜斯佳创建的群聊,群名称是“creatrs”,群头像是一颗金灿灿的简笔画小幸运星。 菲利克斯盯着群名看了会儿。creatr,意为创造者、创作者、发明者,也有“造物主”、“上帝”的意思。 他点到群成员里看了眼都有谁。 娜斯佳,科罗迪,狄更斯,王尔德,萧伯纳,还有他自己,一共6个人的小群聊。 [粉色伏特加:粉色小香猪碰杯] [严禁披萨话题:这是什么?怎么突然建群拉我?是剧院小群吗?怎么除了我以外都是钟塔的人……] [所求唯美而已:群名不错。不过群头像可以换一个更精细的图片吗?] [《伤心之家》敬请期待:请问这是工作群还是亲友群?我们需要再开一个剧院工作群,将剧团成员拉进来吗?]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Well,萧伯纳先生真是兢兢业业,这都已经宣传起来了嘛。] 菲利克斯瞧了眼边上飞快打字输入的两个,又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的群聊页面。 沉吟了会儿,点开输入框,输入内容,点击发送。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大家好!]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今天也要努力创作!]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旭日初升霞光万丈的美景.jpg] 群聊里沉寂半晌。 [严禁披萨话题:好认真。] [所求唯美而已:菲尔真可爱。] [《伤心之家》敬请期待:菲利克斯的下一部作品决定好写什么了吗?]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小菲尔,看看这个乐子。分享链接……] 菲利克斯先回复了萧伯纳的提问。虽然萧伯纳明明就在身边,但是既然萧伯纳是在群聊里发消息提问的,他也就没有选择直接抬头开口对萧伯纳说话,而是在群聊里打字回复这条消息。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下一部作品还没有想好。]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好的,狄更斯先生。等我去看看。]! 蔺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29 章 合租室友 菲利克斯点进链接,自动跳转到一个年轻人聚集的社交网站“乐子网”。这个网站是欧美英语圈国家青少年的网上社交平台。这里有许多新鲜事的分享和吐槽。 他以往虽然知道这个平台,但是从来没怎么玩过。注册了好几年的账号也没有发布过任何分享讯息。 狄更斯分享的这个链接点进来,直接就展现了一个小型话题社群页面,一眼扫过去,当即就能意识到这是一个撕逼风波现场——正是关于《永恒之爱》的话题。 菲利克斯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一边是血雨腥风的评判和深思。 【月啊月光】:本来是高洁的一家人,配上精神出轨这个词真让人难受。绕来绕去又变成爱情不受控制。 【啧啧啧】:下头下头。夫人也没有对别人动心啊,这个伯爵怎么搞的,就这么寂寞难耐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吗? 【清泉】:其实如果最后一幕去掉,伯爵不必要爱上露丝。这出剧的故事就停留在第三幕结尾,感觉已经够了。最后一幕画蛇添足,建议剧方考虑一下,可以修改得更加尽善尽美。 【雨过天晴】:这倒也是。但有的时候这种欣赏钦佩的情感,可能会在没什么感情经验的人那里被误解成爱情。说不定伯爵就是这种情况。也说不定露丝其实也是这种情况。年少天真的少女,因着崇拜、憧憬、羡慕和向往,误以为自己春心萌动。很正常嘛! 【期待并且祈祷】:有点遗憾伯爵夫妇只是联姻。不过这部戏是否在讲述几位主人公面临传统的无爱婚姻所各自给出的思量呢?事实上,即便在我们这个年代,无爱婚姻也并非多么少见的情况。许多人或是在年少无知时偷尝禁果草草联结,或是在亲友的介绍下寻一个不反感的人搭伙过日子,或是明确了自己想要的是来自家庭的助力、金钱权势的扶持等而选择“现代式的联姻”——婚姻中不存在爱情的情况太常见了。 【阉割分为物理手段和化学手段】:出轨的男人统统都该处刑!那个该死的老男人根本就不把什么家庭放在心上,妈妈为什么不肯离婚?我可以养她!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猫咪比狗还狗】:上面那个,这里是讨论《永恒之爱》话题的。另外,上上上面那位,我理解这种感受!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情况到底是不是错觉。天啊,我真的爱他!可我担心把他吓得辞职跑了。等我毕业那天一定要向他告白!他真的好温柔、好耐心,又很有才华…… 【狗派万岁】:上边的,你这话题也歪了啊,注意!!! 另一边在岁月晴好,安宁祥和。 【金骰】:他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不是)。露丝和伯爵对遇上的品性高洁之人心动,也因为这种品性错过。露丝或许以后真的遇上最后的爱人,伯爵夫妇的孙子来为身穿美丽婚纱的新娘捧花——他们之间永远美好~ 【优雅优雅优雅】:我也好想要一个夫人和露丝那样值得托付信赖的闺蜜。老实说 ,为什么撬墙角的人总是“闺蜜”或者兄弟Θ”呢?我需要一个永远不会背叛的好朋友。 【篱笆墙】:我也想要。不过我有个小妹妹。或许我可以培养她,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会亲密无间,永远相爱,相互扶持,相互信赖。虽然她今年才五个月大——不说了,我得去帮忙泡个奶粉喂她。 【芝士世界】:……我觉得我的妻子和夫人一样温柔。虽然我先前确实觉得她无趣,她不怎么参加派对,也不如艾德勒小姐那样能够轻易攫夺任何人的心。但是正如伯爵所言,既然结了婚成了家,就要明白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性的小男孩了。她既然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心力,我好歹自认为是个小家庭的一家之主,我得负起责任来…… 【不吃鸡爪谢谢】:各人有各人的观念嘛~我和我夫人就是开放婚姻关系。我们两个都是双性恋,而且是丁克。看剧的时候,我们都看上了那个性格可爱的伯爵之友拉夫第。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同时拥有我们两个情人。当然,我们都奉行自愿原则。如果他愿意,我敢说,我们三个一定会很幸福的! 【饿了】:……炸、炸裂! 还真是想法万千,多方混战,令人叹为观止。 菲利克斯若有所思,刚刚在看这些话语的时候,有一瞬间好像有点启发,可是下一刻没抓牢的灵感又逃之夭夭了。 . 晚上推着行李箱回到住处,菲利克斯在门口作别了自称护崽使者的发小娜斯佳,拧开大门进入房子。 他将大行李箱推到门内墙边,先关上大门,再弯腰换居家拖鞋。 “砰!”厨房里传来冰箱门关闭的声音。 菲利克斯下意识往那边看了眼。 果然,下一刻合租室友从厨房门口走出,扫了门口这边一眼。 菲利克斯直起身,拎起边上大行李箱顶上放着的袋子,里面装着在外面街上买的两份热狗、一包果脯:“要吃夜宵吗?” 室友大概刚刚洗漱过,鬓边的发丝还有点湿哒哒,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清晰可见,却丝毫无损他冷淡孤僻的气质。 他眼皮子抬了抬,视线在菲利克斯全身上下扫了一眼,兴致缺缺地别开头:“不必。”拒绝的话音未落,他已经抬腿楼梯方向走去,显然是要回楼上房间去了。 菲利克斯拎着装满食品的袋子和在医院疗养区大厅收到的小果篮,推着大行李箱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踟蹰了会儿没有进去,而是将小果篮和那包果脯留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只把作为夜宵的两份热狗和大行李箱子带入房间。 吃过夜宵,完成洗漱后,菲利克斯换上毛茸茸的考拉睡衣,将手机搁在床头的无线充电器上,安安心心窝进了久违的床上。 他缓缓深呼吸,全身都松弛下来,困意自然上涌,像结成茧丝一样逐渐笼罩住他。 最近有没有晴天呢?有点想念晒过太阳的被子…… …… 睡梦之中,下肢突如其来的 痛感将他惊醒。 嘶、疼。 菲利克斯绷着下颌咬着牙齿,捱过了这阵疼痛。 他从被窝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眯着眼睛看向凉飕飕的被子外的空间。 天光已经亮起,房间里也不再是夜晚时刻漆黑昏暗的样子。光线透过窗帘而入,显得更加柔和。 “怎么都快十六岁了还有生长痛啊……”他嘀嘀咕咕着从暖烘烘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来,凭借着这些光线探到床头柜子里摸索出一个瓶子,给自己倒了两片钙片吞下。 他伸手从床头柜上取下眼镜戴上,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才6:47am。今天被生长痛疼醒,居然醒得这么早。 脸颊不舍地在毛茸茸的枕头上蹭了蹭,最后在被窝温暖的怀抱中留恋了会儿。 起床吃点东西吧。 他猛一下拉开被子,寒凉的冷空气迅速扑上来,挂到他身上。他却义无反顾地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霎时间,温暖明亮的阳光顷刻洒入屋中。 今天是难得少见的大晴天呀!冬季伦敦久违的太阳! 天知道伦敦一年到头365天中,阴天100天,雨天100天,阴转雨天100天,而晴天仅仅不到70天!这样美妙的明媚阳光,见一天,今年就少一天! 菲利克斯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手机上看了眼日期,确定自己已经错过了元旦。那今天的太阳日占的可就是新一年的额度了。 柔和的阳光落在面庞上,他闭上眼睛感受这抹温暖的光明。面朝晴空之际,即使双眼紧闭,也无法阻拦那样的光亮和热度穿透薄薄的眼皮,使他落入浅橙光海的视觉世界。 安宁,祥和,放空身心。 唔、接下来创作什么主题的故事好呢…… 正当菲利克斯沐浴在温暖阳光中思索起如何寻找灵感时,突然听到房间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菲利克斯打开房间门探出头,往厨房方向看去。 昨夜还一副冷漠面孔的合租室友此刻正一脸崩溃地抱头,面对那个敞开的冰箱,浑身散发出无法理解的困惑与迷茫:“为什么这里会有个头颅啊?!” 那颗头颅散发的微微腐败的气味从打开的冰箱里幽幽飘出来。 菲利克斯眨巴眨巴眼,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淡定地回答他道:“是你自己昨晚放进去的,道尔先生。” 黑眼圈深得像只熊猫的柯南·道尔深深一个吸气:“福尔摩斯,莫里亚蒂,这又是你们谁干的?你们不能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体谅一下我这个愚蠢的普通人吧。或者说,难道你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吗?那我可不会,被这种、东西——吓唬到……” 菲利克斯投过去的目光里充满同情。 可怜的柯南·道尔先生。! 第 30 章 突发状况 柯南·道尔面对那个敞开的冰箱凭空发话,气冲冲絮叨半天,也没接收到任何回应。 他口中那两个家伙是半点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真的不要太过分了你们两个!哦天啊,什么时间点了?”情绪激动的柯南·道尔突然间想到什么,看了眼右手手腕上的手表,“哦、不,已经这个点了,看来我是没时间吃早餐了。可不能迟到了!” 他急迫起来,“砰”一声先将冰箱门关上:“这得等我晚上回来再收拾了,非常抱歉。我得先走了,立刻就得出门!” 看他急匆匆上楼回房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公文包,房门开了又关,又脚步急促地下楼来,走到大门口取下昨晚挂在门边衣帽架上的大衣,一抖,旋身披上,顺手整理了两下里头那件马甲上露出来的衬衣领口。 菲利克斯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客厅茶几上拿起昨晚那包果脯和小果篮里一个大苹果,来到玄关处大门口,递给低着头弯着腰的柯南·道尔:“道尔先生,不吃早餐可能不太好。饥饿的时候,工作也可能受到不利影响。要不道尔先生带上一点吃的?路上或是到达工作地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垫垫肚子。” 柯南·道尔正在换鞋子,手指灵活而迅速地将鞋带系好,闻言偏头瞧了眼菲利克斯递过去的那包果脯和一大苹果,焦灼地情绪缓和了点,感激地对他道:“多谢你的好意,菲尔。那我就笑纳了。我带上这包果脯就好,一会儿到了学校就吃点。谢谢你的关心。” 说着,他已经给棕褐色的皮鞋系紧了蝴蝶结形状的鞋带,直起上半身来接过菲利克斯的果脯,就要去拿边上的大公文包时,身形一个不稳,面上神情一空,当即倒下。 菲利克斯眼睁睁看见刚刚还无奈微笑着的柯南·道尔先生突然昏过去,高大的身影迎面朝自己倒来,连忙上前两步撑住了他一会儿。但是成年男性的体重不轻,菲利克斯又没有足够地气力将比自己还重的这位室友抱起来,于是只好勉力半抱半支撑着,将这位突然陷入昏迷的人缓缓平放到地板上。 “道尔先生,道尔先生,你还好吗?柯南·道尔先生!亚瑟,你怎么了?”菲利克斯跪坐在地面上,捧着室友的面庞担忧地呼喊了几声姓名,但是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反应。 他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可能性,吓得手一抖,室友的脑袋松脱落下,后脑勺还在地上轻轻磕了下。 吞咽了口唾沫,他伸出手指探到室友鼻子下方,温热湿润的吐息打在手指上,令他紧绷起来的全身松弛了些许,这时候才想起来什么,摘下自己眼镜,这个房间内除了自己以外,另一道呼吸声清晰入耳。两人的距离这么靠近,室友胸腔中那颗心脏搏动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是猝死,这应该不用做心肺复苏吧。 菲利克斯安心多了,不再自己吓唬自己。但是他刚才亲眼目睹柯南·道尔先生失去意识瞬间倒下,而今也无法叫醒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还是感到担心。 万一还是有别的什么急症呢? 菲利克斯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冲进自己的房间里,抓起手机摁亮屏幕,一边拨通紧急通话,一边快跑回到室友身边,时刻用增强的感官感知他的身体变化情况。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 嘈杂的拨通声里,那一声一声长长的“嘟——嘟——”,每一声都在菲利克斯焦灼的心上加柴火,令他越来越焦心,越来越紧张。 通话接通的瞬间,菲利克斯含在口中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求救话语脱口而出:“狄更斯先生,道尔先生突然昏死过去了!快来救命呀!” 通话那头听到这话,通过话筒传过来的呼吸声依旧平静。菲利克斯还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像是在另外操作什么设备。 没过一会儿,通话里终于响起那一头的人出言发话的声音:“……已经通知疗养区出动救援。另外,狄更斯最近处于长期休假,这里是雪莱。” “啊、非常抱歉!我忘记了这件事情,雪莱先生。”菲利克斯有点尴尬,又有点懊恼。自己怎么突然间没想起来狄更斯先生最近正处于“被迫休假”中呢。 通话里那个清亮的男声犹如溪流:“没关系,菲利克斯。别担心。” 菲利克斯接收到来自雪莱先生的关心话语,顿时感到受宠若惊。 雪莱先生平日里简直像一棵雪岭上披风戴霜的云杉,成日里放空心神,好像什么俗世都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竟然也会亲切地唤他的名字,安抚一个遭遇意外事件而惶恐害怕的后辈。 “还有其他意外发生吗?” “没有了,谢谢您,雪莱先生。” 正当他内心的焦虑不安因此压下许多时,通话突兀终止。 “嘟,嘟,嘟……”的电子提示音告诉他,雪莱先生听见没别的问题果断挂断了通话。 …… 菲利克斯呆呆看向通话结束的手机。 他看向安安静静平躺在地板上的柯南·道尔,想着救护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现在还是冬天呢。道尔先生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会不会容易着凉? 可是他抱不动道尔先生。 而且万一现在的情况是,道尔先生的身体状况其实不应该胡乱移动。 略作思忖后,菲利克斯转身进了房间,取出一条厚实的印花毛毯来,抖开盖在柯南·道尔的身上。 耳朵微动。 远处街区有高亢的鸣笛声自远而近。 菲利克斯连忙跨过室友躺在地上的身体,到门口打开大门,探头往外看去。 天空中暖融融的阳光洒落。街面上却还有一阵寒冷的冬风迎面扑来,从他的领口灌入,凉得他一个激灵,赶紧攥紧毛绒睡衣的领口,不留一点空隙给风钻。 打开大门后,那道高高低低的鸣笛声更加清晰了。 是救护车的声音! 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这里! 菲利克斯确认了声音后,退回到屋子里,关上了大门,蹲守在昏迷的室友身边 ,静待救护车的到来。 突发不知名急症陷入昏迷的室友被迅速赶来的疗养区医护者们小心移动到担架上?_[(,抬上救护车。 在救护车里,方才已经仔细询问过病患情况的疗养区研究者扶了扶自己的镜框,示意菲利克斯可以将他的眼镜戴上了。 菲利克斯从地板上捡起自己的眼镜戴上,凑到正在通讯器上做讯息记录的研究员旁边:“那个,请问一下,道尔先生这是怎么了?会很严重吗?” 研究员头也不抬,动作利索地在通讯器设备上输入讯息记录:“阿瑟·柯南·道尔,我们一区这两年的常客了。你是新搬来跟他住一起的吧?你刚刚也说到,这家伙一连几周都早出晚归,休息日也几乎看不见人影。黑眼圈比我前男友的烟熏妆还夸张。早上也没来得及吃。” 他说着,捧着通讯器设备迈开腿往救护车的方向走,白大褂下摆在寒风吹拂下微微扬起。 菲利克斯捡起地上的毛毯裹在自己身上,快步跟上研究员。 研究员抬腿跨上救护车,吩咐道:“这家伙血糖怎么样?心率呢?啧,昨晚肯定又没吃晚饭。迟早过劳死……怎么都这样了,头发还这么浓密的?真不像我们英国男人。” 菲利克斯裹着毛毯钻进救护车里,就听到研究员在说“过劳死”和“秃头”话题,下意识看向车里正中间已经被各种仪器的管线连接上的柯南·道尔。 另一个医护者熟练的救治操作过后,挑了挑眉:“醒了醒了,你算家属还是朋友?要一道跟去医院吗?他现在状况还可以,一应数值显示都还行,也不是异能相关的大麻烦。大概今明两天,顶多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收拾点东西跟来疗养区。” 菲利克斯听到“醒了”,又瞧见可怜的道尔先生面庞上那双眼睛真的睁开了一条缝,也顾不上别的,半蹲着凑到他身边。 柯南·道尔半睁半闭着眼看到边上的菲利克斯,神情焦急地握住他的手,嘴唇微颤,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含糊的:“……帮我。” 菲利克斯回握他的手,神情郑重承诺道:“道尔先生,请说!我一定努力尽量办到。” “——代课!” 菲利克斯:“额、好的。请您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菲利克斯裹着毛毯跳下救护车,身后的救护车关上车尾的门。 但他还能听见里头研究员语气古怪地对柯南·道尔说的话:“课、课、课。那孩子才十五六岁大,指不定比你学生还小。你让他去上课,放得下心吗?哎哟!你要不爬去学校上你那该哔——的课算了……” 救护车又拉响高高低低的鸣笛声一路远去。 菲利克斯收回目送的视线,在寒风中跺了跺脚,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毛毯走进大门。 关上大门,菲利克斯才想起看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7:43am了。 他赶紧在【creatrs】群聊里说了下今早的突发状况,告知娜斯佳他们,自己今天或许去不了剧院了。 他一边发送消息,一边快步进了卫生间。 迅速完成洗漱,又回房间换下睡衣,穿上冬装大衣后,菲利克斯嘴里嚼着巧克力、手弯里勾着背包从房间里出来,拿着红格纹围巾往脖子上绕。又将地上的那包果脯顺手塞进背包里,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大公文包,犹豫了下,没有一道带出门,而是放在了茶几上的小果篮旁边。 菲利克斯走到大门口,从伞架里抽出柯南·道尔先生那把长柄黑伞,果然在手柄处看到一个标识“勃朗特女子学校”。! 第 31 章 代课老师 菲利克斯下了的士,先扶着路边的墙壁闭着眼睛缓缓蹲下。 脑中天旋地转一片混沌,胃里也是一阵一阵翻江倒海,平时灵敏非常的五感此刻都统统作废。 他只觉得好累,生理上的疲惫由内而外,几l次强行忍下呕吐的冲动,心里的懊悔情绪已经难以抑制。 早知道就不该为了快点到目的地缩短路上所花费的时间,还头脑一热壮着胆子上了出租车。这下好了,现在难受得不行,根本无法正常行动。恐怕路上节省下来的时间又都要浪费掉了。 缓缓、还是得再缓一会儿。 耳中嘈杂的嗡鸣终于渐渐消退。 他也终于感知到周身好像一直有个人在呼唤他。 “……嘿、男孩,你还好吗?客人,你好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你的脸色好苍白!或许我该帮你联系一下救护车?” 是方才那个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她居然还没离开。 等等!不用叫救护车—— 菲利克斯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抓握住好心司机即将拨打“112”的手机,而后目光焦距才恢复正常,仰头对这位好心司机道了声谢。 好说歹说自己真的只是晕车反应过头了而已,不是什么突发恶疾,才终于送走仍然半信半疑担忧不已的司机女士,菲利克斯起身拍拍大衣下摆和围巾尾端处拖到地面而沾染的灰尘沙土,看了眼手机。 啊、这肯定已经迟到了吧…… 羞耻、惭愧、内疚、悔恨、惶恐、忐忑……一系列复杂情绪堆积压在心口。怀揣沉重的心情,菲利克斯一路走向学校大门。 大门处常年是敞开着的,但是除开上下学两个时间段,这里几l乎从来没有随意进出的人。 但是这个看似毫无安保的学校,实则是一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就比如现在,当菲利克斯这个本该不属于这个学校的师生一员的“外来者”跨过大门,踏入校园范围内,第一步刚刚落脚的瞬间,原本看似空无一人的校门口保安室的窗玻璃后突兀冒出一个身影来。 “请问这位来客有何贵干?上课期间有要紧事请先到这里做个外来人员登记……伍德?你来这里做什么?” 菲利克斯揪着自己的红格纹长围巾尾端难得失礼地不敢与人对视:“勃朗特老师……早上好。我是来、来代课的。” 夏洛蒂·勃朗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来上课?伍德,你的法语和拉丁文两门课程已经结业,不需要再来找我上课了。娜斯佳来找我还差不多。话说你要是对这两门课格外感兴趣,也可以让克里斯蒂为你联络新的老师,或是你自己就可以再自学深入。” 菲利克斯想到随着救护车而去的柯南·道尔先生,不能辜负期待,鼓起勇气对过去的老师、而今的校长女士讲述了早上发生的意外事故。 保安室的门自动打开,夏洛蒂当胸环抱着手臂从里面走出:“你说他又 累倒下了?” 她显然很是无语:“虽说学生们都喜欢他的课,但他也确实总爱逞强。身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却还是宠溺纵容那些孩子的任性和撒娇卖乖,让开几l门课就开几l门课。要不是低年级段的孩子们还不到上他的那些科目课程的时候,他只怕能同时成为全校全年级段的任课教师。” 她头疼地揉揉额头:“我们只是个学校而已,怎么能搞得我像个资本巨头吸血鬼似的。” 菲利克斯乖巧跟着她的脚步往校园中走。 夏洛蒂·勃朗特突然转头在他身上前后上下打量了下,问道:“既然他叫你来代课,那他那个公文包呢?” 菲利克斯脚步停顿,呆在那里:“那个包,我也要带的吗?”可是他顾虑到道尔先生的个人隐私问题,并没有带出来啊! “那里面装着的都是他各个课程提前备下的教案。没有教案,你知道每个课程当前都什么进度了?怎么上课?”夏洛蒂·勃朗特叹了口气。得了,伍德这孩子现在也才十五六岁大呢,这傻乎乎的小模样真的能应付得来柯南·道尔那群高年龄段的学生们吗? 本来她还想顺口叮嘱两句,毕竟是女校里突然进来一个年轻男性这种情况,但是瞧伍德这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她甚至都怀疑这个去年都还在吃钙片缓解生长痛的小子,现在是不是连初精都还没来。倒也不是她信不过这学生的品行,只是男性的生理构造上确实有问题,尤其在第一性征开始发育后。事前防备,总归比堕落后再挽回要及时有效。 “伍德。”夏洛蒂侧头语气郑重地道。 “是,勃朗特老师!”亦步亦趋跟着的伍德回应非常及时,神情认真地面向夏洛蒂,干净的金瞳里好像在说“您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好好上课。”不说也罢,反正只要在这个学校的范围内,也出不了什么事,这段期间她留意着就好——往常柯南·道尔在校期间也是如此,她也算熟练了。 “好的,勃朗特老师!那么……请问道尔先生要上的科目是哪一个呢?” “哪一个?”夏洛蒂的脚步停下,紧跟着她的菲利克斯也随之停下脚步。 夏洛蒂神色复杂地转过面来看向这位往日的学生:“他没有跟你讲过吗?” 菲利克斯不由紧张起来,面临老师充满不明意味的打量,眼睛不安地眨动:“道尔先生确实没有来得及说更多话语。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夏洛蒂手掌一把盖住下半张脸:“我说你怎么毫无准备、大大咧咧就来了呢。” 周围正好没人,夏洛蒂将手搭上菲利克斯的肩膀,直接发动异能将两人一同转移到办公楼的楼道里。 “先跟我来。”说着,夏洛蒂走出楼道,来到教师办公室外的走廊里,“下节课有空的教师请出门来一下。” 她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很快,这整一层的教师办公室的门陆陆续续都打开了。 “校长女士,您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有什么活 动安排吗?” “校长女士,早上好。我早上没课,不过我下午有课。” “下节课没我的事。我刚刚在准备课堂小测,这周五要给学生们摸个底。” …… 菲利克斯扶着墙站在夏洛蒂的后侧方,看这位校长大致说了一下今早的突发状况。 “……道尔教师至少请病假一天,多至数日不等。那么起码今日的课程,需要我们共同协作,合理应对!” 有几l个教师闻言脸色突变:“这次生病很严重吗?竟然要请超过一天的假!” “是了,道尔老师往常那样确实太过辛劳,而今才生大病……” “那这几l日的课程,我们可得好好规划规划了。” …… 菲利克斯听着听着,总觉得众人的反应好像有点古怪。 明明只是道尔先生一个人请个假而已,为什么大家的神色都变得格外严峻?照理来讲,他那门课程请其他老师帮忙代课一天而已,大家一起分担,每人一节课,也就是比平时累一点而已。更何况道尔先生还把病急乱投医,情急之下把他也请来代课了。 虽然他还不知道道尔先生上的科目是什么,但是除开外语课(比如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没学过的语言),其他大学以前能开的文化课课程,他也是有点自信基本上能够应对的。 其实娜斯佳也是语言课略落后点,她的理工科课程成绩哪怕去参与东方“高考”也是能拿高分的。 “那么首先,做个分班。原先上道尔先生的课程期间合并的学生们,就按照其他教师的授课情况来安排,拆回小班分开教学。怀特教师,瑞德教师,卢平教师,你们二位看看道尔先生这门高年级段的数学课怎么分配;米特教师,布朗教师,道尔先生的高年级段生物课就交给你们了;刘易斯教师,威尔逊教师,埃文斯教师,今天道尔先生下午本来还有一节物理学大课……化学课……” 被叫到姓氏的教师们都开始紧张地互相对照彼此原有的时间安排,教师们有的课程时间可能会有冲突,而学生们的课程时间冲突问题实际上会更麻烦。 校长女士安排到最后面,发现还有一节额外的选修课,实在没有哪位教师的课程表还有余地加塞了——就连她自己本人都接下了一节户外课。 于是她只好无奈转而向这位居然真的要派上用场的“被抓壮丁”:“伍德,选修课并不像必修课那样有强制要求。我相信道尔教师托付给你自然也有他的用意。来吧,我带你去他的选修课教室。” 刚刚正在被道尔先生竟然包揽好几l门科目课程的情况震惊到,又直面那么多教师们一同分摊道尔先生一个人就能应付的课的景象,菲利克斯已经目瞪口呆了。 突然听到自己也被点到姓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没被安排必修的文化课,而被安排了一个选修课。 “用意?”什么用意? 菲利克斯搬来合租房这段时间以来,柯南·道尔先生一直早出晚归,连面都 见不到几l次,柯南&middt;道尔先生难道还会知道他恰好合适上什么选修课吗? 唔……也不一定哦。 菲利克斯突然想到柯南&middt;道尔先生的那两个异能人格?_[(,忽然间觉得柯南·道尔先生即使无所不知,也是正常的吧。 脱离教师们的视线后,夏洛蒂又发动异能将菲利克斯放在一间教室门口。 菲利克斯发现这回只有自己站在教室门口,勃朗特老师没有一道移动过来。 上方角落里的校园广播开启,勃朗特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声:“伍德,好好上课!我们相信你可以的。”广播关闭。 走廊上空空荡荡,教室门口仅有菲利克斯一个人呆立着。 菲利克斯仰头对校园广播的方向问道:“老师,道尔先生的选修课是上什么内容的?” 广播没有响起。 菲利克斯跟前的空气中却突兀出现一本笔记,悬空出现后直直往下落。 他连忙伸手接住这本笔记,翻开扉页才发现这是一本课程笔记,这本笔记的主人是安妮·勃朗特小姐。 他迟疑了一下,才正式翻到后面观看记录的内容。 照这本笔记里面来看,安妮·勃朗特小姐好像很喜欢柯南·道尔先生的这门选修课,每一堂课都不曾落下不说,课堂笔记的内容也记录得非常清晰明了、细致精心。 就是这个选修课的内容…… 菲利克斯一边翻阅,一边小声嘀嘀咕咕:“东非大裂谷的形成、现况,以及现今生活在那里面的居民……南太平洋的鸟粪岛国瑙鲁……印尼那些依活火山而居的民众……北极地区的因纽特人生活习俗……” 道尔先生这门选修课到底是讲什么的? 大致翻阅过后,菲利克斯大致概括为地理与人文,也就是特别的地理环境,以及在那种环境下生存的居民独特的生活习俗。 那么他这节课应该讲什么内容呢? 不知道家里茶几l上那个大公文包里,柯南·道尔先生原先预备好的授课内容是什么。 菲利克斯叩响教室的门后,开门而入。 跨进教室门的一刹那,他就想把门再关回来了。 这里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阶梯教室,一眼过去预估得有两百人了。 还都是16、17、18岁的女孩子们——对,都比这位赶鸭子上架的代课小老师的年龄大。 菲利克斯在心念疯狂默念柯南·道尔先生的名字,提醒自己要牢记对病倒的道尔先生的承诺,而后浑身僵硬地走进了大教室,动作比科罗迪先生的木偶还“木偶”。 讲台后的大电子屏上正在放映一张通知,上面写着今天早上道尔教师病倒无法来上课、请了其他人来代课的消息。 菲利克斯鼓起勇气站上讲台的时候,真是与前些时候被迫清醒着上台演出还要说台词的娜斯佳同病相怜了。 好多陌生人…… “哇哦~他看起来有点小。真是叫他来代课吗?”教 室里的大女孩们窃窃私语起来。 “道尔先生竟然病倒了,哦天啊?_[(,好担心!” “要不我们放学以后去医院探望道尔先生吧?” “那是不是得问一下这位代课老师,问他知道不知道道尔先生在哪家医院?” …… 看来道尔先生的兢兢业业,让学生们都很爱戴他。 菲利克斯心想,道尔先生得知大家的关切和担忧,也一定会感到暖心的吧! 突然,他听到一声情绪比较激烈的小声埋怨。 “Damnit!(该死的!)我原本打算今天要提前给道尔先生送情人节礼物的!” 菲利克斯下意识瞥了那声音的来源,是个十七八岁青春靓丽的小姐姐。她脸上细细的化妆粉、亮晶晶的唇上化妆品和身上复合香水的气味,迅速被菲利克斯在一众讯息中分辨出来。 情人节礼物?送给……道尔先生? 菲利克斯心中一惊。 而后就听见那个小姐姐边上另一个女学生调侃道:“你怎么这么急?这么早就送?话说你知道金发那个伊丽莎白吧,她一两周前送圣诞礼物的时候告白了。” 菲利克斯:!!!∑(°口°ノ)ノ 那个精心打扮过的小姐姐冷笑:“她不可能成功的!道尔先生只怕直接用师生关系拒绝掉她了吧。” “就她第一日那副样子,哭肿得遮都遮不住呢。”她的同伴抚脸暧昧一笑,“你打算什么时候告白?也要和她们一样等到告白季吗?” “不然呢?只有毕业后,道尔先生的拒绝辞令才会从‘师生关系’变成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不同说法。”小姐姐沮丧道。 “你没信心,怎么还要告白?” “试都不尝试,我这辈子都会留有遗憾的!” 菲利克斯这才反应过来,柯南·道尔先生并不是和某位女学生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师生恋”关系,而是正在被一大群即将成年的姑娘们“虎视眈眈”着。 “小老师~我们今天的课上什么呀?” 底下学生的声音唤回了菲利克斯的心神。他当即压下紊乱的思绪,动作生疏地操作起课件设备。 当下还是先上课要紧。 “唔,大家好!那个,我的姓氏是伍德,大家可以叫我伍德。额、今天我来替道尔先生代课,上这门选修课。但是我没能提前拿到道尔先生准备好的教案,所以这节课的内容只能由我私自定下的。非常抱歉……今天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张家界地貌……”! 第 32 章 选修课程 菲利克斯这堂选修课与其说是老师在给学生上课,不如说是朋友之间分享有趣的小知识。 课件没能提前准备得很完备,甚至都是简单的几张图片,比如展现张家界地貌特征的航拍风景照,比如土家寨的土楼老照片和山上苗族村寨的资料照片。 菲利克斯一开始进入分享状态,就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全程都不怎么抬头看讲台下听讲的学生们,只顾着自己说自己觉得挺有意思的东西,不太顾得上整个大教室里到底有多少不认识的生面孔了。当然这堂“课”也就成了单方面的知识灌输,而少了大多老师们喜闻乐见的课堂提问、课堂讨论等环节。 好在学生们接受良好,就算一开始有的地方听得一知半解,也不等她们出声提问,这位代课小老师便细致入微、面面俱到地将每个可能需要解释的地方都一一讲述过一遍。这就导致这节课原本准备得并不算多的课程内容,在不断地解释、联想之下,扩增到填满一整堂课的地步。 “‘仰阿莎’在苗语中是‘清水姑娘’的意思,这个神话故事最初是用来解释天象的,后来演化成了一个爱情故事……” 下课铃突然响起,惊醒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的菲利克斯。 ——不好,说得太投入了。好像都忘记这其实是在“上课”了。 他看了眼已经播放完的授课课件,以及方才在上课过程中说到某个点而当场搜索出来的各个网页,打开的网页层层叠叠。他闭上张开的嘴,偷偷抬眼瞄了眼讲台下的学生们。 一众学生们脸上的表情都很自然、放松,有的学生面前的桌上还摆着翻开的本子和笔,笔记上半部分还大段大段地记录了长长的句子,到后面大概是实在跟不上,都只记几个重点单词了。 菲利克斯愣愣沉默了一会儿,等到下课铃播放完毕,才道:“那,这堂课就结束了。我们下课吧。谢谢同学们的配合。” 说完,他便着手关闭那些网页,关闭课件放映设备,就要收拾好走人。 教室里各种动静一下子响了起来,桌椅推拉摩擦地面的声音,走动的脚步声,女孩儿们相互交谈的声音,还有人快步走向讲台的方向。 “嘿,小老师!”菲利克斯刚提起收拾妥当的背包要离开,就听见一声呼唤他的女声。 他转回身,看到讲台前面围起一大帮女学生们,她们正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菲利克斯抱着自己的背包,心下有点忐忑地走回讲台后面:“怎么了?是刚刚的课程内容有哪里没说清楚吗?” 从人群后面绕到侧边过来的熟面孔同他道:“伍德老师,大家是想要去探望生病的道尔老师。伍德老师能告诉我们是哪家医院吗?” “奥斯汀小姐……勃朗特小姐。”菲利克斯将视线落在这位熟面孔的小姐以及她身边跟随着的那位小姐上,方才他其实也发现这两位熟面孔了,只是不好意思主动当庭“认亲”。 他将那本安妮·勃朗特小姐 的笔记递还过去,环视教室后方还停留在原地等待没有直接走人的学生们,迟疑了下,道:“是伦敦小十字医院,但是或许暂时不便让大家探望。道尔先生应该很快就会痊愈,回来上课的,请大家不要太过担忧。请允许道尔先生好好休养,歇息一段时间吧。” 或兴奋、或忧心忡忡的少女们面面相觑。 菲利克斯见安妮·勃朗特小姐轻轻拉了下简·奥斯汀小姐的手臂,奥斯汀小姐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继续站出来发话道:“我们也是担忧道尔先生,想要表达我们的真心关切而已,我们并不想过多打扰到道尔老师的休息。要不然这样吧,从我们当中推举出两位学生来,代表我们前往医院探望,为我们带去我们对道尔老师的挂念,这样也不会使得病房里人来人往,给同样辛劳的医护人员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香喷喷的女孩们想着,确实是这样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可虽说推举代表者是个好主意——可推举谁出来当这个代表呢? 空气中的氛围顿时改变了。 谁都想成为这个代表者,去医院看望道尔老师! 菲利克斯眼睁睁看着她们当场就摆开架势了,也没有晚一点回去再安排选举的打算。 教室里的桌椅被迅速推开,清理出当中的大片空场地,学生们当即分成好些大大小小的团体,显然是过去已经抱成团了的。 菲利克斯被奥斯汀小姐和勃朗特小姐推出教室的门,临走前已经瞧见,各个“党派”的领头人物先后站出来,上讲台为她们的团体“拉票”了。 这就是所谓的民主选举吗…… 他问两位熟人小姐道:“你们不参与吗?” “噢、伍德,你在说什么傻话呀?”奥斯汀小姐乐得笑了起来,“我们两个要去疗养区哪里用参与这个。等会儿选出来的‘代表’,控制在一两个的人数,我们到时候也好‘应付’得过来。不然那么多学生都要去疗养区,人来人往的,万一真的撞见不该看到的,可就不妥了。” 菲利克斯为道尔先生在学生们当中的人气感到匪夷所思。为什么道尔先生能让这么多学生都亲近憧憬呢? 不怎么多和他交谈的安妮小姐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少见地开口道:“勃朗特女子学校的中年级段起,就能发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传闻’——关于道尔老师究竟有几个兄弟。” 菲利克斯眼睛睁大:“咦?道尔先生还有兄弟吗?” “有啊,道尔老师的哥哥虽然没有异能,但是进了公务员体系。”奥斯汀小姐瞧了眼教室方向的情况,回答他道。 “啊!”菲利克斯恍然大悟,“该不会就是那个,道尔先生出事那段时间,本来言辞相当严厉地下达的命令,后来却突然改换成宽松许多的管制指令——那个时候狄更斯先生还说上头的人突然转性了,不知道什么缘由呢!” “嘘……你都不太清楚,这些学生们哪里会知道那位兄长的事情。” “那是为什么?” 安妮小姐的脸颊 上微微浮起红晕,显然这个话题具体展开说会令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因为道尔老师的异能。道尔老师的两位异能人格都在不同领域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而道尔老师原本来学校教学的最初,其实是只打算任职一门课程的……但,道尔老师的异能发动,不仅仅只能主动切换人格,于是意外发生了。” 奥斯汀小姐补充道:“于是道尔老师后来好像就和两个人格进行了什么谈判,另外两个人格也拥有了单独的课程,不用抢占道尔老师自己的课。不过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每个人格都承担了不止一门科目,甚至还因为三个人格各自独特的魅力,吸引来了同年级段、甚至其他年级段的学生,到最后,道尔老师每周的课程表就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菲利克斯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我搬来合租的这段时间,怎么连周末两天也几乎看不到道尔先生的身影?难道你们学校周末也上课吗?” “周末的两天,好像归给两个人格里的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了。他周末两天都会泡在实验楼里。以前有同学还被他喊去收集一些老家的雨水、河泥,还有什么不同人的头发丝之类的。”安妮小姐回忆道。 菲利克斯没有再问另外一个人怎么没有独立两天的分配时间。 因为道尔先生当初出事差点被下达极其严重可怕的指令,就是托剩下那个异能人格的福。而后来改换的管控监视指令,也是主要针对“他”的。 这也是道尔先生来到这所学校成为一名教师的原因。 因为这所“勃朗特女子学校”作为钟塔侍从正阶骑士之一的夏洛蒂·勃朗特的异能实体,能够对校园范围内的人和现象施行有效管控——通过校长订立并颁布的“校规”。 这种奇特的领域类特殊系异能,领域内还有强制性“规则”的强大异能,使得这所“学校”在当初那场大战中一度成为一座易守难攻的堡垒。而上一位拥有此类相似强大异能的异能者,还是终结了异能大战的【七大背叛者】之一,拥有异能【神秘岛】的法国超越者凡尔纳。 不过身为近卫骑士长的克里斯蒂老师,曾经否认过菲利克斯对于夏洛蒂·勃朗特当前是否为超越者的猜测。 菲利克斯小时候刚接触钟塔侍从这些异能者的那段时期,还挺热衷于猜测哪位已经是超越者了。 菲利克斯这边和两位小姐没说多长时间呢,教室的门突然轰开,学生们从里面蜂拥而出,不一会儿便走得不见踪影了。 最后从空空荡荡的教室里走出的两个气质俱佳的大女孩大大方方向菲利克斯这边走来。 奥斯汀小姐露出欣喜的神情恭贺两位实力出众的幸运儿:“看来我们的代表已经选出来了!” 两位探病代表向他们颔首致意:“同学们先赶去上其他课了。我们两个的请假条也已经请同伴代为转交。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探病的事宜了。”礼物、装扮、到时候面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道尔老师时该说的话语,一应备案都要提前安排稳妥! 上节课是 其他科目的高年级段学生陆续往这间大教室这儿来,菲利克斯只好同两位见习侍从小姐和两位探病代表小姐告别,进到教室里准备继续上选修课。 菲利克斯口干舌燥地上过一整天的课后——中途还在学校餐厅用过食不知味的午饭——喉咙累得都沙哑了。 道尔先生还是天天上大礼堂规模的大课,成天到晚,每周满课。远比他今日的体验还要可怕。 他都不清楚道尔先生是怎么做到长期这么坚持下来的。 难怪道尔先生脸上的黑眼圈像是被墨汁浸透了一样,颜色深得夸张。也难怪道尔先生被救护车上的研究者和医护者们吐槽什么时候猝死。 道尔先生虽然有三个人格可以精神轮班,但是共用的肉\体还是只有那一具的啊…… 放学的时候,菲利克斯没有再见到奥斯汀小姐和探病代表她们,或许她们早已前往伦敦小十字医院的特殊疗养区了。 他又与一众教师们汇聚在办公楼里。 包括校长勃朗特女士在内,几乎所有教师都人手一杯温热的红茶,咂摸着咂摸着。 没有人说话,因为大家差不多都哑了,喉咙肿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嗬……”最终,校长女士开了口,用几乎没声的嗓子小声道,大家……做得……不错!?[(” “坚持……已经……招聘……”虽然她只说了几个词组,但是大家都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坚持住!已经在招聘新人手了! 众人心中还是在呐喊着那个伟大的名字:道尔先生!请您一定要早日痊愈啊! 身心疲累的菲利克斯回到家里,收拾好物品,换上毛茸茸的考拉睡衣,将自己摔进软乎乎的床中。 “滴答。” 手机讯息响了一下。 摸过来手机看眼。 是“creatrs”群聊里的消息。 [所求唯美而已:菲尔今天代课的感觉怎么样?] “滴答。”又一条消息刷新出来。 [严禁披萨话题:什么代课?今天发生了什么?噢、我看到上面的消息了。道尔先生病倒了,等等、菲利克斯你为什么还能够帮你的合租室友代课??] “滴答。”紧跟着又是一条消息。 [粉色伏特加:意大利人别多问。粉色小香猪噤声.jpg] [《伤心之家》敬请期待:下课了吗?好像已经过放学的时间了吧?] 仰躺在被子上的菲利克斯翻了个面趴着,下巴抵在枕头上,扶正了鼻子上歪斜的眼镜,两手飞快打字输入,发送消息: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放学啦!已经安全到家。今天帮忙上的选修课。道尔先生平日里居然担负了那么多!今天好多教师都来帮忙分担了道尔先生空缺后的巨量任务。真佩服道尔先生!]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明天不知道还要不要代课。道尔先生还没有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有个问题要求助一下大家——请问有人知道,喉咙肿痛怎么样能够缓解吗?]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小菲尔,你喉咙肿痛吗?是今天的课导致的吗?暂时不要再使用嗓子了。] 这两天发言其实不多的狄更斯先生突然冒出来,给菲利克斯带来了点小惊喜。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我刚刚联络了雪莱,他确认过道尔的情况了。人没事。道尔说他明天早上就打算出院去学校上课了。他不能离开学校太长时间。明天我会去剧院一趟,给你送点缓解的药品。你自己不要随便乱吃东西。]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好的!谢谢狄更斯先生。] 菲利克斯看着那句“他不能离开学校太长时间”若有所思。 难道医院的疗养区也在管制区域之外吗? 那道尔先生岂不是只能长期呆在学校里……额、好像女校,也不方便道尔先生住宿。唔……难道这个合租房屋的周围其实也有安排监管者吗? 不管了,反正自己也不会干什么坏事。就当是多了几个防范用的监控摄像头吧。 菲利克斯放下手机,在被子上滚来滚去做拉伸。 说起来,今天这趟代课之旅,好像有点启发创作灵感哎。! 第 33 章 告白现场 清晨的曦光从窗帘缝隙投射进屋内。 “咕噜咕噜,哔啵……” 一阵奇异的吐泡泡声和泡泡破裂声混合起来的声音响起。 从床的方向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往这边床头柜上摸索了两下,一把抓住那个正在响铃的手机缩回被子去。 “……唔,这里是伍德。”沙哑的声音对电话那头说道。 “……好的,道尔先生。” 手机通话挂断了。 床上那个鼓鼓囊囊的被窝动了动,安静了一小会儿,猛然掀开,一只棕色的毛茸茸身影从中出现,自床上弹起来,闪身冲出房门。 过了一会儿,飞快完成洗漱的菲利克斯又着急忙慌闯进房间里来,打开衣柜随便抓了件衣物换上。 几点了几点了…… 快!快快! 萧瑟的寒风刮过冬季的街道,今天又是一个不见暖阳的阴天。 街道边上一个房门突然打开,腮帮子鼓鼓的十六岁少年从门中走出。 菲利克斯一边闭紧嘴巴艰难咀嚼,一边调整好背上歪了的背包,伸手招停一辆的士,苦着脸上了车后座。 勃朗特女子学校。 校门口这个时候正热闹着。现在这个点正好是早高峰,校门前的道路上停满了前来接送的车辆,还有许多学生是自己骑着自行车或与朋友搭伙步行来上学的。 “道尔老师!” “早上好,道尔老师!” “道尔老师,您这么快就回来上课啦!” “您的身体还好吗?道尔老师……” 柯南·道尔从校门口出来,一路微笑着对朝他问候的可爱学生们招手:“早上好,孩子们。别担心,一切都好。” 他应付过这群热情洋溢的好孩子们,沿着校门口前面这条道路,一直走到这个道路上出现的第一个拐角。 这个拐角处正蹲着一只头晕目眩的“大蘑菇”。 他走过去,也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大蘑菇”的背脊:“谢谢你帮忙送东西来。菲利克斯,你还好吗?” “等我……缓一下……”菲利克斯抱膝埋头蹲着,环抱着的那双臂膀里飘出一声幽幽的闷声。 柯南·道尔捡起菲利克斯身边地上那个沉甸甸的大公文包,拉开拉链看了眼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没带。 很好,都带齐了。 嗓子上了一天课导致哑了,菲利克斯其实不太想多说话。但他一缓过劲来,埋在手臂里的脑袋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柯南·道尔也蹲在边上,边上的地面上已经摆开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眼尖的菲利克斯瞧见地上那些瓶子上一些词汇的字样,有维生素C、钙片、B族复合维生素、锌硒、叶黄素酯、鱼油……而柯南·道尔手上倒出一粒,正直接干吞的那个,瓶子上的单词里有“辅酶”。 辅酶好像是用来保护心脏、抗疲劳和抗氧化的吧? 所以道尔先生一边辛劳工作透支身体,一边进补这些养生保健营养品吗? 柯南·道尔例行吃过一轮安慰品后,对边上安安静静蹲着的菲利克斯问道:“你要来点吗?辅酶这个,你大概不需要。维C要吃么?甜甜的,味道不错哦。” 道尔先生,你这个形容法很像是在推销糖果哎。 菲利克斯扫视一圈,最后选择了那瓶钙片:谢谢!我今天早上忘记吃钙片了。?_[(” 柯南·道尔于是拿起那瓶钙片,先转了半周查看瓶身上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然后打开瓶子往瓶盖上倒出一粒钙片,递给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手边没有水,也只能选择干吞下那片钙片。 柯南·道尔收拾好一地的瓶瓶罐罐。两人终于站起身来。 “道尔老师。”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位气质温婉优雅的年轻小姐,大概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她脸颊上的细小雀斑俏皮可爱,而那抹浮起的红晕将雀斑都淹没在里面了 她用一种带着试探和憧憬地语气对柯南·道尔说:“道尔老师,早上好。您、您还记得我么?” 柯南·道尔眼中的迷茫只持续了片刻,浑身气质陡然变幻了一瞬。那张面容分明还是柯南·道尔的脸,可是神情和眼神却已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他通身显得孤高而淡然,更有一种难言的贵气,使得他脸上略显亲和的微笑也变得遥不可及。 他对面前这位心下忐忑的小姐道:“当然,你是物理课上笔记做得最认真的好学生。我记得你三年前已经毕业了,摩拉小姐。今天是来送低年级段的小朋友上学的吗?” 时隔三年,听到憧憬向往着的道尔老师真真切切叫出当年不怎么起眼的自己的姓氏,摩拉小姐激动地捂住了脸:“是的、是的,我的小侄女今年也到入学的年纪了。今天她的父母都有事,就让我来帮忙送她来学校。” “柯南·道尔”脸上和煦的微笑并没有变化:“真是体贴,幸好有摩拉小姐这位姑姑能够帮忙,不然小同学上学的事情就要受到影响了。” 摩拉小姐脸上的红晕颜色愈发艳丽,她急促地深深吸气,好似再也抑制不住心里藏的话语,此刻在独处的环境里面对“道尔老师”温柔地夸赞,她终于吐露心声:“道尔老师……道尔先生!我、我一直在心底里深深向往着您——” “摩拉小姐。”“柯南·道尔”的视线往学校方向落去,和煦的笑容中又带了些歉疚,“抱歉,好像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我不能辜负孩子们的青春,作为一个本该担负起相应责任的‘教师’。” 这样意有所指的话语,当即将摩拉小姐即将吐露的后面那些心声拦截了回去。既然已经接收到拒绝的信号,她哪里还会再多说什么呢。 “……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她眼眸低垂,难掩落寞。 尴尬立在旁边却从头到尾都被忽视掉的菲利克斯低着脑袋,绷着脸紧随在“柯南·道尔”先生身后离开了那个尴尬之地。 快走到 校门口的时候,菲利克斯脚步一停?[(,差点撞上前头突然停住之人的后背。 他抬起头,就听前面这位先生对他说道:“伍德,感谢你刚刚来跑一趟,帮忙送了东西来。很及时,谢谢。” “不客气……”菲利克斯顿了顿,迟疑道,“莫里亚蒂先生?” 【莫里亚蒂】转过身来,背对着校门口,言笑晏晏:“你可以回去了。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伍德。” 菲利克斯还在对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告白现场感到目瞪口呆,即使现在面对的是“初看孤高、再看亲和、实则生人勿进”的莫里亚蒂,也没忍住吃瓜的小情绪:“那个,莫里亚蒂先生,刚刚那位摩拉小姐……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从那些女学生们的口中,他感觉“对令人心向往之的道尔老师告白”已经都成为某种时尚单品、不可错过的本校打卡项目了。 莫里亚蒂见怪不怪,并不觉得自己的魅力有什么可质疑的,另两个家伙的魅力自然也低不到哪里去。 他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眼神看向菲利克斯,却只是说:“最早碰上这种情况时还焦头烂额的阿瑟,现在都已经学会淡然处之了。” 阿瑟是柯南·道尔先生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种被学生们告白的情况已经频繁到就连最温和、最容易感到羞涩的柯南·道尔先生都“脱敏”,视若平常了啊。 菲利克斯看向莫里亚蒂,发现这位说是要去上课的“负责”教师仍旧安静停留在校门外。 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不清楚,为什么这位教师先生还不进去上课呢? 莫里亚蒂脸上的微笑扭曲了一瞬,缓缓淡化:“你不走么?我目送你。” “没关系,剧院今天没有这么早开张。您不必担心我。”菲利克斯摆摆手,打算看着他进去,自己再离开。 这个“谁目送谁走”,其实就有点类似“通话中谁等候谁先挂断”。菲利克斯是个人人夸赞的知礼懂礼的好孩子,从来都是等候通话对方先挂断,没有其他急事的情况下目送对方先离开。 这也是“绅士风度”嘛! 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又“恪守”了一次“美德”,小小彰显了一次“教养”,心情愉悦地注视着莫里亚蒂先生,决定等莫里亚蒂先生跨进校门后,自己再转身离开。 莫里亚蒂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得几乎不可见,最后深深凝视了他一眼,提着手上沉重的大公文包转身跨进了校园的范围。 此时已经临近上课时间,学校门口早就不见其他学生的身影。 而才跨入校门一脚的莫里亚蒂就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了。 丝毫不慌的菲利克斯知道,他一定是被急着催他上课的校长女士转移到教学楼中上课去了。 心情甚好的菲利克斯,哼着《永恒之爱》里某支俏皮小调,提了提背包的带子,转身往剧院方向起步跑。 既然时间上赶得及,他还是不太想再受一次晕车的折磨了。 . 顺利在预计时间内到达彼得街区的菲利克斯,一眼就瞧见幸运剧院大门前排起来的左绕右绕好多层的大长队。 热热闹闹的演出日,让他的心情更加飞扬。 早上的剧目还都是往期的《森林奇遇记》和《永恒之爱》,而今天下午,除了先前王尔德的那出短篇歌剧《夜莺与玫瑰》,就是萧伯纳新出的话剧《伤心之家》了。 萧伯纳的话剧这次排演速度极其迅猛。一来是因为这出话剧并不像前头两部那样是歌剧、音乐剧,还需要乐团的配合,歌剧演员学习新歌曲花费的时间通常也比背台词更长;二来,萧伯纳的话剧台词非常生动好记,即使是那种大段大段的台词,也不像其他话剧剧本里那样令人望而生畏,出演萧伯纳剧作的话剧演员都表示这样的台词太令人喜欢了。 大受欢迎的《伤心之家》排演速度一再打破大家的预期,竟然提前到今天就可以正式上台演出了,萧伯纳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很振奋。 王尔德的《夜莺与玫瑰》珠玉在前,《伤心之家》的受欢迎程度也不会令菲利克斯感到怀疑。 他从侧门进入剧院中,打算先去找昨晚说好今天会送药过来的狄更斯先生。 推开同时充当了待客室的办公室的门,菲利克斯就看见了说是在无限期休假中的狄更斯先生,以及狄更斯先生身边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亚裔面孔。 “利普曼先生!”菲利克斯惊讶道,“狄更斯先生早上好!” 狄更斯瞧见他,大步往门这边方向走来:“别多说话!菲尔,你的嗓子还哑着。让我看看你的喉咙,还肿痛吗?这是药,一日三次,每次一片,餐后服用。” 菲利克斯开口下意识就想说点感谢关心的话语,结果被狄更斯先生一整个手掌捂嘴直接堵上了。 “……”菲利克斯默默接过那份药品。 公关官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亲切非常:“哦我亲爱的菲尔~看到你痊愈康复、精神满满的样子,真令人高兴!” 菲利克斯刚想回话,发现狄更斯先生温热的手掌又捂上来了:“……” 考虑到菲利克斯今天的状况,狄更斯直接跳过那些无谓的寒暄,对菲利克斯道:“他今天是来谈《永恒之爱》歌曲专辑的。” 咦?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提到过这个,不过后来利普曼先生好像说是要去找琼斯导演自荐出演电影去…… 想是能听见菲利克斯心里想到什么似的,狄更斯淡淡:“他上次来找你原本就打算商量这个,但他脑子一热去试镜什么电影了,结果被导演黑着脸劝退。”他眼神漂移了下,说话的声音变小得多,“人家导演也是有抱负的,打算用心尽力拍好电影的。那么高的内增高加上外头可见的鞋跟,咳……” 啊这,真因为身高被劝退了啊? 还以为导演会先关注这张亚裔相貌呢。 被捂住嘴的菲利克斯老老实实,一句话也没吐槽出口。想了想,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示意 对面的利普曼先生。 两人加了p,通过手机线上聊了起来。 其实没聊很多,菲利克斯对利普曼先生打算亲身上阵演唱《永恒之爱》音乐剧的歌曲并出专辑一事并没有什么想法。 所以公关官提了几句,他便“嗯嗯好好”地同意了。狄更斯站在他身旁窥屏,随口提醒说后面他们两个签订合同的时候记得给他过一眼把把关。 菲利克斯比了个“OK”的手势。 公关官没想到这么一件“大事”,居然刚来和人见上面没多长时间就搞定了,要是那个冷硬的导演也有伍德先生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他本来还想多留一会儿和“特别好说话”的菲利克斯拉拉关系、培养培养亲近感,但被护崽的狄更斯赶走了。 唯一的“外人”走了,办公室里留下的剧院“内部人员”们才松弛下来。 王尔德走过来捧起菲利克斯的脸庞左看看右看看,对萧伯纳笑道:“看不出来,我们小菲尔已经可为人师了。” 萧伯纳眼中的笑意也满溢出来:“菲利克斯昨天上了一天课程,有什么好的体验吗?” “说不定真就只有这个可怜遭罪了的嗓子呢。”年纪其实并不算“老”的狄更斯却一脸慈爱地搭着菲利克斯的肩膀。 要说最令菲利克斯印象深刻的,就是柯南·道尔先生惊人的受欢迎状况——告白成风什么的。 想到这个,菲利克斯刚想开口,狄更斯先生的手掌迎面覆盖上来:“……” 于是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将这个情况发送到“creatrs”群聊里。 [粉色伏特加:粉色小香猪疑惑.jpg] [所求唯美而已:莫非——那位柯南·道尔先生的容貌绝美,迷倒众生?] 菲利克斯回忆了一下,这倒不至于,道尔先生的长相虽然算得上清俊,但是可能在气质上的加分更多些。就比如同样是那一张面容,莫里亚蒂先生看起来就比道尔先生更有魅力和韵味,至于福尔摩斯先生……一般人看到他,恐怕是无法在他的气质下看到那张俊脸的吧。 [《伤心之家》火热上演:好像先前在哪里看到过“师生恋”的相关研究,道尔老师会对学生们太过亲近吗?或是以权威迫使学生们对他产生屈从心态?]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柯南·道尔本身并不是这样的人。] 菲利克斯欲言又止。 那莫里亚蒂先生呢?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不过也可以从学生角度来看:学校收的是11~18岁的女孩子,这些三观尚且未成熟的学生们正好处于成长和发展的关键时期,同时中高年龄段的女孩们也已经进入了生理二次发育期,对异性有些好奇和探究欲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所以刚好女校环境下,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教师自然而然吸引了女孩们的注意。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此外,教师身份确实也是有一定影响的。教师,通常给人以知识渊博、经验丰富、和善可亲的智者印象,那么这便会成为一个滤镜,使得部分学生对教师身份的人产生过度遐想。而且,教师对学生来说也是一种权威。]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权威可以带来虚假的爱意。] [粉色伏特加:比如王权、财富带来的权力等吗?这个我知道,同样一个人,身份是公主国王还是村姑村夫,是富翁老板还是文员小卒,给人带来的吸引确实不同。原来教师手中所握的那点权威居然也能有相同效果啊。] [所求唯美而已:……确实如此,高贵的身份,也是“美”的一部分。] 菲利克斯看着这些讨论,若有所思。 至今为止遇到的微小灵感相互碰撞,最终汇聚到一起—— 他知道接下来要创作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了。 突然,耳边响起娜斯佳的声音:“菲尔,这次回来看过剧院里新出的戏剧后,其实我这几天有了点想法。是个短剧,你帮我看看吧。” 咦? 娜斯佳也有新作啦。 菲利克斯眼神亮闪闪地看向娜斯佳,好奇不已,接过那本手稿翻阅起来。 《“怪胎”四姐妹》? 在他阅览剧本的时候,周围的王尔德、狄更斯和萧伯纳都凑上来一道看起来。! 第 34 章 “怪胎”四姐妹 在菲利克斯眼中,这份剧本上笔迹龙飞凤舞的文字好似转变成了脑海中画面,一出脑内戏剧就此展开故事。 开篇第一场,暗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 舞台上出现了四个年龄不同的女性,正是这个故事中的四姐妹,看起来温柔知性的副教授大姐,看起来精致奢华的富太太二姐,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服务员三姐,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学生四妹。 这是个姐妹们之间的小聚会,四妹却对着电脑屏幕愁眉苦脸。 三姐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边上发呆,而后身旁就坐下了两位姐姐。 一姐状似无意地问:“亲爱的卢西娅,最近有交男朋友吗?” 大姐握住卢西娅的手,嗓音温柔却言辞直白道:“卢西娅,你有打算结婚吗?” 卢西娅与大姐对视着,缓缓点头。 “既然你的人生规划里有结婚这一项,你可别马虎着马虎着就忘记了。”大姐如是说道,“如果你接触不到适龄异性,我们都会帮你找的。” “嗯哼!先一人找一个,见个面聊个天什么的,瞧瞧合不合适。”一姐看到边上皱着眉头的四妹,也调侃道,“亲爱的,你是不是也没有男伴,要不要也找一个?” 四妹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找一个什么?” 卢西娅回答妹妹道:“当前话题是为我介绍适婚男性认识。” “好的,”四妹又将注意力放回电脑上,“等我先搞定这篇论文……” 三位姐姐没有再去打扰专心完成学业的小妹。 卢西娅对两位姐姐问起婚姻是什么样子的。 大姐只随意说了几句,描述她忙碌而充实的日常生活。比如身为副教授的她和身为教授的丈夫都非常忙碌,各自都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所以就请了个保姆来料理家中琐碎,好在她的孩子还算乖巧,不会让她在学校头疼学生之余,在家里还要头疼顽皮孩子。 一姐倒是滔滔不绝地描绘起她难得闲暇之余到处豪掷千金、收获其他人艳羡目光的场景。她说起卡里的高额数字,说起家中巨大衣帽间里满柜满箱的奢侈品,和梳妆台中亮闪闪的那些珠宝首饰,说起她那个正在就读贵族学校的小孩。 “上次我们家司机居然说别家太太们其实都在羡慕我——哦呵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呢~”一姐一身顶尖订制服饰,妆容精致,半掩着大红唇的手上套着三个大宝石戒指,滑落的袖口处还露出手腕上的碎钻手镯,整一个光彩照人,容光焕发。 第一场的剧情就在一姐的炫耀中结束了。 看这个开头,故事主线可能会是三姐卢西娅的相亲经历。第一场中还有两位已婚姐姐对幸福美好婚后生活的分享。这是打算从女性的角度出发看待婚姻吗? 怎么感觉不像是娜斯佳会写的…… 短暂脱离脑内剧场状态的菲利克斯抬头看了眼左右两边也在围观的剧作家们。 萧伯纳对刚回来剧院没多久的这位 娜斯佳小姐并不太了解,只是感慨道:“娜斯佳小姐的婚姻观似乎很是天真呀!” 天真吗?王尔德倒是表达了不同意见,两位姐姐都没提到丈夫的情况呢。这些婚姻里,爱情都在哪?娜斯佳小姐居然有这么现实吗?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 狄更斯挑眉,他的想法也和菲利克斯一致了:“娜斯佳不是这种路子的吧?” 这也太“贤妻良母”了点。 四人动作一致地看向那位头戴粉色小香猪头套、高挑健壮的斯拉夫小姐。 画风就完全不搭啊? “看我干什么?写得有问题?” 四人齐齐摇头。 菲利克斯将剧本手稿翻到下一页,继续往后看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第一场的地点仍旧是在这个四姐妹聚会的起居室。 卢西娅已经几次相亲失败回来了。 可是面对两位姐姐的询问,卢西娅还是无法确切地说出自己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步入婚姻。 一姐就有点不满了:“亲爱的卢西娅,我们女人太过挑剔的话,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有机会结婚了。因为他们总是有着各种各样令人头疼的毛病,让人怀疑人类这物种还能延续大概真是全靠眼瞎的部分女人们海纳百川的包容。” 一姐犀利的话语引得卢西娅频频侧目。 卢西娅好奇问她道:“可是格瑞丝,你这段浪漫的婚姻难道不是曾经为爱痴狂的成果吗?” 一姐格瑞丝冷哼:“对,我也是个眼瞎又包容的女人。结婚后才发现那个家伙烂泥扶不上墙!” 大姐也赞同一姐的说法:“格瑞丝,你当时那个恋爱状况真令我们担忧。好在即使如此,你也达成了你想要的预期人生,成为别人眼中羡慕的富太太。”大姐转而对卢西娅道,“正如格瑞丝所想要的,就是有个别人眼中完美的富太太形象,享受这样的快乐,那么她的丈夫即使是个混蛋,只要不影响她这样的生活,她也能够接受。” 卢西娅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可是格瑞丝,他一事无成的情况下,你独自经商来辛辛苦苦赚钱,忙到每个季度都几乎没有两天以上的休假日……他这个丈夫还有必要存在吗?” “当然要存在了!我要的就是那些人都羡慕我,以为我真是一个成日里无所事事、享受豪奢的富太太。可是假如我积累了再多的财富,却被人发现并没有一个丈夫的话,那些人甚至会可怜我!惋惜我没能拥有一个美满的婚姻和完整的家庭——不,这怎么可以!”一姐格瑞丝瞪着眼睛大声道。 她根本无法忍受那样可怕的事情! “别激动,格瑞丝。”大姐温声细语地安抚她的一妹,又询问卢西娅对几次约会见面的男性有什么看法,希望能够帮助她找到些许目标定位。 卢西娅回忆着那几个见过一面的男性,讲述了这几次约会的经历。 第一个约见的男性是一姐打听到的,据说家境非常富裕。但是卢西娅前去约会现场见面的时候,发现来人是那家的管家。 四妹在边上突然插话:“听上去就不是很有诚意的样子。” “你的论文完成了?” 四妹合上电脑点点头,表示确实搞定任务了。 卢西娅就解释说⒑⒑[,那家管家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那位适龄男性无法出门见客。 一姐格瑞丝给姐妹们说了那家的具体情况。那个适龄男性不太正常,生理上就有先天缺陷,所以他家里人想为他找个妻子生育正常的下一代作为继承人。 “什么?这不能!”四妹强烈抗议这个选项。 大姐也皱着眉道:“万一一直生不出正常小孩呢?” 四妹:“而且感觉像是个什么交易!” 格瑞丝无所谓道:“婚姻就是一种交易,其中包括情感和物质。” 卢西娅说起大姐介绍的第一个男人:“……家境贫寒,但是才华横溢,正在进修深研,希望找一个能够全力支持他、一切资源倾向他的贤妻……” 格瑞丝下意识道:“那岂不是得吃糠咽菜?” 大姐说了她的想法:“那孩子人品还行。就是这种情况会限制妻子的发展。也就是考虑到卢西娅似乎没有什么职业规划,才介绍了他。不过他就不适合我们两个了。”最后一句话是她对一姐格瑞斯说的。 四妹询问三姐的看法:“卢西娅,你什么想法?” 卢西娅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人生苦短,不想过得太苦。我本来就没什么远大志向,也对远大志向的丈夫不渴求。不适合。” 四妹嘿嘿笑起来:“那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我同学的哥哥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呀?其实我也不认识那人。只是我在犯愁从哪找单身汉介绍给卢西娅的时候,我同学刚好提到她单身的四哥。” 卢西娅给好奇心满满的妹妹形容了一下那个男人。 他非常矮小,身材还是那种从来不怎么运动的肥胖体型,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病症。不过他一上来就夸赞卢西娅小姐有眼光看上了他。然后他说,他想和卢西娅生五六个小孩,都计划好孩子们的名字要从圣经上取了。 卢西娅考虑到两人当前的经济状况,认为暂时不太适合生育,培养小孩需要很多精神和物质上的投入。 可是那位先生很不理解,生小孩需要什么投入,他家兄弟姐妹五个,生活虽然捉襟见肘,但是大家都好好长大了,小妹也快到结婚的年纪了,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非常幸福。他以为卢西娅这样四姐妹家庭出来的姑娘会和他的想法一样。 四妹感觉同学她哥的说法怪怪的,想法也说不出的奇怪。 大姐叹了口气:“这个男人的三观与卢西娅不同。这样两人无法相互理解,生活上也会多有不融洽的地方,确实不适合。” 卢西娅虚心求教道:“怎么样才能找到你们那样合适自己的丈夫呢?” 突然,格瑞丝的手机震动了。 格瑞丝看了眼手机消息,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她破口大骂:“该死的!卢西娅,你 可别找到他那种蠢东西做丈夫!” 大姐关切道:“格瑞丝,发生了什么?” “那个该死的蠢东西!他出轨就出轨吧,我又不在意他廉价的感情了。可他真以为自己能耐了——他竟然要和我离婚!” 姐妹们都大皱眉头:“离婚就离婚,没用的东西,难道还敢威胁你?” 格瑞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气得脸都涨红了:“离婚的话,他就要分走我一半财产!该死的,全是我赚的!他白拿——难道他以为离开了我,凭借那一半财产,他依旧还能过上以往豪奢的生活吗?就凭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愚蠢鱼脑子吗!” 她显然是被该死的蠢东西竟然敢肖想她财产这件事情气得狠了。 大姐默了会儿,轻声细语道出她的丈夫也被她发现在和家里的保姆有暧昧情况。 四妹震惊不已:“啊?那你们都要离婚了吗?” 格瑞丝顾不上,大姐却轻轻拍了拍卢西娅的手背,劝她再多挑挑:“结婚对象的选择不要太急躁。亲爱的,像你这种不算丁克、又不太喜欢小孩的,找婚姻对象的匹配速度确实不会太快的。” 四妹脱口而出:“还要找啊?” 第一场的故事暂告一段落。 四位男性的神情都有点古怪。 故事的发展好像有点“娜斯佳”起来了。 三个成年男人都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什么看法。 只有菲利克斯干巴巴夸赞道:“一姐格瑞丝的经商天赋好厉害呀。” 就是人生理想显得有点——嗯,出人意料。! 蔺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35.这才是娜斯佳嘛 味道对了 第场也是故事中的最后一次聚会了。 这次时隔了几个月, 四姐妹才姗姗而来,聚到一块,聊起近来的状况。 卢西娅与大姐握着手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说起她这几个月以来的约会经历。 她对大姐絮絮讲述那些个各色各样的男人们,比如有个上来就吃了第一顿饭就要把她带回家亲密接触的,再有个男人在约会过程中频频提起前任女友, 神情伤感而怀念,显然是根本还没能够做好准备同上一段深刻感情告别,还有个男人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就在打量并从头到脚批判她的“不妥之处”,谈话过程中也经常打断她说话,皱着眉严厉训斥她的用餐礼仪、不够到位的发音、略有瑕疵的语法、不够恰当精准的用词等…… “等等、等等!” 菲利克斯的脑内剧场被王尔德打断,几人都看向王尔德。 王尔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娜斯佳, 卢西娅的相亲经历难道全都只让她一个人用独白转述吗?” “怎么?”娜斯佳走过来,看向翻开的剧本上他们当前正在到的部分,“这些台词有什么问题吗?是大段大段的台词太枯燥了吗?” 菲利克斯听到王尔德所说,却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戏剧是舞台表演艺术。或许可以在舞台上的另一道光束下,同时演出当时那些言行举止奇怪的约会对象,就好像把卢西娅脑海中的回忆投射到舞台上放映了一样。” 萧伯纳眼中灵光一闪:“还能这么做?!舞台上的区域划分, 依靠打光和阴影来牵引台下观众们的注意力,只要光束亮起, 就是一块相对独立的小场景——这是什么手法?” 狄更斯鼓励地拍拍菲利克斯的肩膀:“是从电影领域得到的灵感吗?”今天刚好公关官来过一趟, 菲利克斯或许是从他身上联想到琼斯导演正在制作的电影了吧。 “确实可行。回忆场景么……”娜斯佳仰起头,粉色小香猪头套的猪猪眼睛朝向上空, 似乎正在思考, 如何安排那些滑稽的小丑角的台词。 王尔德见她接受了这个意见,就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剧本稿件上,用手碰了碰菲利克斯, 提示他接着翻动腿上的稿件。 萧伯纳和狄更斯见他们要接着,也当即把目光拉了回来。 菲利克斯翻到下一页,动作小心地将稿纸捋平整。 在跳过了大段大段的卢西娅和大姐的关于那些约会对象的对话后,大姐无奈而坦然道:“当前遇到过的都不适合你,看来得做长久准备了,卢西娅。” 卢西娅此刻心态平和:“没关系,慢慢找吧。哪怕到老了才找到合适的人,也比早早草率结婚后才遇到那个正确的人要好。那时候就只能遗憾错过了。” “姐姐们!我回来啦~看我带来了谁?”四妹欢快的笑声突然到来。 大姐欣喜回应道:“贝亚特,我的小甜心,你终于回来了,如约而至!亲爱的,你的毕业旅行感觉如何?” 朝气蓬勃的四妹贝亚特出现在姐姐们眼前,头发染了跳脱的颜色,化着略有些夸张夺目的妆容,叼着糖果,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裤,挎着大大的背包。 她张开手臂,先给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两位姐姐们来了大大的拥抱。 “旅行的感觉好极了!你们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贝亚特的大眼睛里充满燃烧不熄的生命力。而她大大的笑容和疏朗开阔的气息也告诉了两位姐姐,她过得快活极了。 “可你都没带出去多少路费。我们这些天着实有些担心。不过好在我们的贝亚特并没有被这些困难打倒。好样的,贝亚特,可真有你的!”卢西娅紧紧抱了下这位最小的妹妹。 “相信我吧!别担心,亲爱的姐姐们。我可是出行前就已经做好打算了。路费确实不太够用,不过这不算什么大麻烦——我很快就搞来了钱,同我们天赋异禀的格瑞丝学习一点商业眼光。虽然赚不来稳定的大钱,但是路费、日常的小开销都解决了。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以及我们家的新成员。” 面对贝亚特神秘的笑容,两位姐姐都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分享。 只见她拉开背包侧边的拉链,取出个用心挑选的纪念品来。 两位姐姐高兴地接过这份心意满满的礼物,又疑惑道:“我们家的新成员在哪?” 大姐调侃道:“该不会你弯道超车了卢西娅,旅行一趟就带回了个适合的结婚对象吧?” 卢西娅讶异道:“那可解决了将来一大烦恼呢!” “嗯哼,说是搞定了未来的伴侣愿景倒也可以。”贝亚特嘴角翘起,拉开了背包上剩下那个最大的拉链。 “当当当——”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背包拉开的口子里探出来。 “Oh,my god!”两位姐姐惊呼。 卢西娅双手捂着嘴,激动非常地看向贝亚特的背包:“它真可爱!” “呜汪!”小狗似乎知道自己被夸了,伸着舌头哈着气,模样憨态可掬。 贝亚特大大方方宣布道:“这是奥尔拉,我崭新的小宝贝,是个勇敢的女孩子哦!” “汪汪!”小狗奥尔拉欢快地回应着自己的名字。 卢西娅试探着伸出手:“她真漂亮!奥尔拉,我能摸一下你吗?”见小狗并不抗拒,她轻柔地摸摸毛茸茸的小脑袋,又揉了揉长毛柔顺的垂耳。 大姐惊喜之余,又意识到了什么:“贝亚特,未来伴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贝亚特将小狗崽从背包里抱出来揽在臂弯里,不甚在意地说道:“结婚太麻烦了,糟糕的事情层出不穷,既要忍受一个傻东西,还要防范这个那个的。我才懒得费那个事呢!以后我就和我们漂亮的‘金色女王’(Or的寓意)相互陪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吧!” 两位姐姐面面相觑。 但既然贝亚特态度坚决,她们也不会强逼她。 无论她以后是否会改变想法,至少她当下坚定如此。 贝亚特反倒是问起大姐:“温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啊?” 大姐温妮淡淡道:“我暂时没有离婚的打算。” “为什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两位妹妹都感到奇怪。 大姐如果想要离婚应该没有太多阻碍的吧? 温妮解释道:“他不知道有没有发现自己暴露了。不过他前段时间突然找我商量辞退保姆的事情,借口是孩子。”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换了一个新保姆。” “那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吗?” 小妹贝亚特非常不理解:“你怎么还放心找保姆呀?” “这次换了一个年纪比我们还要大的女性,一般男性没有这个癖好。”温妮顿了顿,她当然知道妹妹的意思,于是又道,“家中有保姆真的会省事很多。我们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碌,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家务琐事。” 她突然想到什么,补充道:“话说,那个年轻的小保姆被辞退的时候还挺不可置信的。不过她居然不去向他发出责难,反倒是来质问我。” “问我为什么不更多把精力放在家里,放弃副教授的位置,专心致志扶持显然更有前途的身为教授的丈夫。她指责我对伴侣的支持不够全心全意——”成熟的温妮身上带着一种儒雅从容的智性气质,皱眉的时候又令人感到威严,“我学习了那么多年,在这条道路上倾注了那么多心力,不是为了回到家里做点什么人都能做的琐碎事情的。” “我钻研课题,发表学术成果,教导一批又一批稚嫩的年轻学者——比起做点家务,我身为副教授能回馈社会的东西可多多了。接下来就到我要升教授的关键时期了,我不想要节外生枝。” “那好像,也确实没必要这么着急忙慌离婚。”抱着小狗的贝亚特理解了大姐的想法。 “哐哐哐——”一阵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清脆声传来。 容光焕发的二姐格瑞丝出现在姐妹们面前,浑身打扮得光彩照人,面色红润,笑面迎人:“亲爱的姐妹们,我又要结婚啦!”她激动地一一抱紧个姐妹,像是想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她们。 个姐妹都很惊讶。 小妹贝亚特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你不是刚要离婚吗?” “你是说那个蠢货吗?”格瑞丝看样子毫不在意前夫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已经分走一半财产强行离婚了。但是那又怎样?我自信,凭我的能力会继续赚取更多钱,以后不会再给那种家伙白白占走更多我的财富!”她神情坚定,涂抹了鲜红指甲油的手向上做了一个抓握动作。 “噢~还是别再理那个扫兴的东西了。”格瑞丝甩了甩那只珠光宝气的手,“我新找了个乖巧的大男孩,漂亮又懂事。我们就要结婚了!当然,我们已经签订了婚前协议,做了婚前财产公证——如果这次再离婚,我可不会再让任何人白白占走我的便宜!” 卢西娅不禁为亲爱的二姐发出由衷的赞叹:“格瑞丝不愧是经商大亨!这就是所谓的及时止损,汲取经验吧。” 这出短剧的故事就到这里为止。 菲利克斯发出由衷的赞叹:“果然这才是娜斯佳!” 狄更斯颔首赞同:“是的,这才该是娜斯佳。” 萧伯纳神色古怪,一言难尽。 娜斯佳听见他们说看完了,就问他们的意见:“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要改的么?” 萧伯纳正色:“风味独到,这个我不好说。毕竟我的剧作也才刚刚搬上舞台出演。经验并不算丰富。不过在言辞方面,大家确实给我很大认可。所以请恕我托大,与您一同探讨某些地方的台词问题。” 娜斯佳眼睛一亮,一把揽住萧伯纳,以哥俩好的姿势拿起那份剧本手稿道:“来来来!菲尔总和我夸赞你的台词精准明确又地道,这可得请你好好赐教了!” 狄更斯也跟了过去,不知是打算“指教”娜斯佳,还是打算也听听萧伯纳的“指教”。 落在最后头的王尔德偷偷凑到菲利克斯耳边小声道:“怎么感觉娜斯佳,好像不太看得上男性的必要性。” 菲利克斯放慢了脚步,想了想娜斯佳过去的遭遇:“……或许是这样吧。那我——大概我在她眼里不算个男人?” 王尔德笑着揉揉菲利克斯头顶的发丝。 噢——男孩,你距离男人确实还差点火候呢。 36.这才该是文艺 伟大的剧作家 幸运剧院外排成大长龙的队伍里, 一个潇洒不羁的诗人正在向他的好友絮絮叨叨地抱怨:“早知道我就不该同你打这个赌!天啊,瞧瞧这个小破剧院,才一丁点大, 地方也偏僻……哦我的天啊!那是售票亭吗?这也太简陋了!哦不、这个所谓的‘剧院’, 是用一个大仓库改造出来的吧?真是……不知道当初堆放过什么东西的大仓库, 现在却要‘堆放’我们了。” “你该不会要认输了吧?你甚至还没能一脚踏进剧院的门内。” 嘲讽的语气就像往小火苗上浇下的油,激得诗人一下子情绪上头, 梗着脖子非得坚持看完这出剧目才好。 带他来的好友是个精明狡猾的评论家, 这次他又接到杂志社的约稿, 要他前来彼得街区观看一个名为幸运剧院的小剧院刚刚上演的新剧。据说这个小剧院刚创办不到半年,推出的几部新剧从话剧、歌剧到音乐剧,次次都引得一时风尚。 评论家本来就不太看得上大剧院里那些流于庸俗的轻浮剧目。自从他当初愤而发表了一篇刊登在报纸上的文章, 而那篇将当时正在大肆流行的一出粗制滥造、逻辑不通的下流戏剧批判得体无完肤, 惹得读者们哈哈大笑, 就有文坛的人主动联络上他, 邀请他长期为某份文学杂志刊登讥讽犀利、言辞毒辣的批评文章。 他接受了这份小小的副业,同时也就稀里糊涂接触到了这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英国文坛。 虽然那份文学杂志办得不怎么样, 稿费也着实微薄,但是他在这里能够发泄平日里积累的情绪, 而且还能够得到文坛里新结识的友人们的赞语——这给他带来了被认可的成就感。 不过每一次看剧对他而言,都着实是一场度日如年的漫长折磨。大剧院合作的剧团们好歹会拥有外貌更加漂亮的演员、嗓音更加动听的歌声、更精致华丽的服饰和道具,以及更舒适的观众座席——这能让他不小心被无聊到睡着的时候能有个相对舒心的美梦。 可是这么个处处都透出“浅薄底蕴”的小剧院,让他来这样的穷酸小剧院里面看剧,他都能想象到时候全程得有多么难捱。 于是, 他灵机一动,忽悠了他这位尤其好逗弄的诗人朋友陪他共同来小剧院,一道迎接在不适的观众座椅上艰难渡过的糟糕时光。 “说不定, 那么多看过的观众们都纷纷推荐的戏剧,多少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呢。”评论家内心的不满在看到更加烦躁不耐的诗人朋友时,反而宁静了许多,甚至还要故意说点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逗朋友玩。 “哈?”诗人朋友果然轻易上钩,“你是昨晚吃了我妈妈做的约克郡布丁,然后食物中毒了吗?今天总说些瞎话!不是以往你自己说的——那些个庸俗的大众总会捧出庸俗至极的垃圾。天知道这个小剧院玩的什么新花样!”才会招引得比那些大剧院还要更多的没有丝毫文学素养的庸俗观众。 说不定这个小剧院是掌握了更加夺人眼球的机关术、魔术花样呢? 好像先前听说,这个小剧院的戏剧甚至还能够吸引来天真稚嫩的孩童观看。 “请问需要几张戏票?”由桌柜和木板搭建出的“简陋售票亭”中,今日轮值的售票员史黛西冲他们两个大声喊道。 “……两张,谢谢。” 等到史黛西目睹那两个不讨喜的家伙走进剧院大门的时候,这位出自玛丽孤儿院的刚刚年满18岁的姑娘小声“哼哼”道:“看着吧!等你们在里面真正亲眼观看过我们剧院的戏剧,你们肯定会悔恨之前的有眼无珠、胡说八道!” 而已经走进小剧院的那两个“家伙”对照着票根上的数字找到自己的座位。 诗人将自己随意往座椅上一搁,环视四周:“感觉里面布置得居然过得去。起码有模有样的。” 评论家落座以后,却发现这种座椅虽然材质不够高档,但是垫子勉强能够缓解观看戏剧期间一坐几个小时的不适感。而更令他觉得讶异的是,这家小剧院或许因着条件受限无法做出有坡度的观众席,却还是想到了其他巧思改善观看体验——这些观众座席是错位排列的,这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后排观众被前排观众遮挡的情况。 这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但他还是没有打消之前的念头,直到舞台上这出名为《伤心之家》的戏剧正式拉开帷幕。 没有华丽繁复到眼花缭乱的服饰,没有故作姿态谄媚风流的表演,没有正经开头发展着发展着突然就搞起颜色的剧情——舞台上每位演员都认真入戏,演绎出一个令人震撼的作品。 当看到舞台上出现的第一位姑娘那身“正经无比”的普通装束时,评论家就预感到今天好像会遇到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当开头别别扭扭的老船长发出抗拒不孝女儿的妙语时,懒散倚靠在座椅里的诗人霎时间坐直了身板,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舞台上,再也瞧不见方才百无聊赖、毫无期待的模样。 当那座房子里众人之间的欺骗、纠葛、下作行径一一表露出来时,评论家眼睛紧盯着舞台上正在发生的剧情,而双手在着急忙慌浑身上下摸索,想要赶紧找出一支笔来,从诗人朋友那接过还带着体温的钢笔后又发现没有带纸张——于是后座的某位观众余光中好像瞄到有个奇怪的家伙正在伸手往另一个人背上摸来摸去。 当命运戏谑之下,炮火轰炸死了唯二想要逃生的混蛋,却多留了一段光阴给灰心丧气想死的屋中众人时,诗人气恼地向评论家友人发出抗议,他的背上都已经写满字迹了,却还是被友人扯着手臂往衬衣的袖子上写。 深红的帷幕落下,方才还在为舞台上那些妙趣横生、语言诙谐的犀利讽刺而拍案叫绝的诗人这时候却感到昏头转向。 因为他的评论家朋友正在红着眼神情激动,抓着他前后使劲摇晃:“啊、啊!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正该如此,故事的魅力,语言的力量——这才该是剧院舞台上演出的艺术啊!” 诗人被晃得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停下……我的……诗歌……灵感……救……” “洞悉人性,教化民众。多么伟大的作品!多么伟大的艺术!诺斯,我们该拜见这位伟大的剧作家!噢不,不能太过草率失礼。我们应该召集其他人,让大家都意识到文学迎来了何等伟大的兴盛契机!然后我们所有人一同前往拜谒那位剧作家,让他来引领我们的道路!” “……你先……放开……” 终于逃离友人魔爪的诗人摁着额头,扶着友人走出剧院大门。 “诺斯,此刻我突然觉得,这座剧院简直完美符合伟大的《伤心之家》的气质,质朴、简约,又内涵深意。”评论家眼中的幸运剧院此时已然大变模样,变得无比顺眼。 诗人“嗯嗯啊啊”地随口应答着他的话语,脑浆还在缓缓恢复到平静的过程中,就突然听到他又一句话。 “嘿!诺斯,接下来还有一出戏剧!反正我们等会儿也没什么要事,不如我们再看一场吧?” 于是,为发现一位伟大作品而感动不已的两人,随即又再次走进了剧场,打算看看剧院里正在演出的其他几部风头正盛的戏剧。 而令他们憧憬向往着的横空出世的伟大剧作家——萧伯纳本人其实就在剧院舞台后头的办公室里。 他最近几天都在和大家一块帮忙修改完善娜斯佳的新作剧本。 好在这个故事篇幅不长,修改任务很快就到了尾声。 娜斯佳将确认过一遍又一遍的稿件最后再翻阅了一次,郑重宣布道:“可以开始选取合适的话剧演员进行排演了。非常感谢大家的帮助!” 周围几人闻言,精神一下子都松弛下来,纷纷恭贺她即将上演的短剧新作。 菲利克斯推门而入,也听到了这个令人高兴的好消息:“娜斯佳,恭喜!招聘有符合新剧本条件的演员的广告已经张贴出去了。不过我们似乎还缺少了一只小演员。” “小狗吗?”坐在边上沙发里的狄更斯端着他的茶杯思索起来,他近期说是长时间休假闲着无聊,就到剧院里凑个热闹来,“如果急用,可以考虑去问问见习侍从里那位勃朗特小姐是否愿意提供帮助,暂时用一下。毕竟动物演员确实太难找了。” 娜斯佳往剧本稿件上一趴哀嚎道:“如果科罗迪还在就好了!” 科罗迪先生可以提供几乎所有物种的话剧演员,动物演员,植物演员,甚至“幻想物种”演员,比如长着小翅膀的小妖精。 非常不好意思主动与人接触的菲利克斯看了看唉声叹气的社恐发小,又看了看正处于“休假”期间好似不便打扰的狄更斯先生,暗自握拳,决定要为了娜斯佳的事业豁出去了! 这两天就做好计划去请求勃朗特小姐的帮助。 不过真的不太熟悉啊…… 要不要先去女校那边找勃朗特老师提一下这件事情呢? “菲尔,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眼尖的狄更斯看到发呆的菲利克斯手上一直拿着的东西。 回过神的菲利克斯低头看看,抬手举起这份稿件道:“是新的剧本。我终于有足够的灵感了。刚好娜斯佳的剧本改完了,大家能帮我也看看吗?我也想从大家这里学习更多东西。” 萧伯纳和王尔德闻言当即从沙发上站起身去看菲利克斯的新剧本,帮助他有所“长进”。 拿着茶杯的手悬停在空中,无所事事的狄更斯感受到了勤奋剧作家们带来的莫名压力。 默默小小地啜饮一口温热飘香的茶水。 要不稍微勤奋起来一点吧? 写作嘛……起码得早日完成菲尔心心念念的那部吧。 接下来就要到他的生日了。 上次圣诞节日,菲尔就倒霉地住院了。那场意外也导致大家几乎没顾得上好好过一个圣诞。要不也趁着这个生日一起过了吧。 37.消息讨论 承前启后 乐子网, 欧美英语圈国家年轻人聚集的社交网站。 【话题:幸运剧院】(小字:言辞适度,和平与爱。) 【又是谁的爪爪】:有人看新剧吗?我的天,女孩们都快去买戏票啊!没有哪个女孩能遗憾错过这部戏剧! 【再次-再次】:第三次重刷《伤心之家》, 我愿称之为十年来最伟大的复兴之作——哪怕是令人遗憾篇幅太短的《夜莺与玫瑰》都无法与之相比。虽然《夜莺》一作也确实足够惊艳,但是受限于篇幅, 只能选取几个更有代表性的角色出场。《永恒之爱》的立意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只可惜显然这位剧作家的文学素养远不及前两位, 表现手法、台词等许多方面还有一定进步空间。这么说起来,好像幸运剧院的第一部儿童话剧《森林奇遇记》就出自这位剧作家之手, 对比前后, 进步相当大!幸运剧院看起来只是个穷酸的小剧院, 到底是从哪里找到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才华横溢的剧作家们的? 【熙熙攘攘, 皆为利往】:我舅舅是影视圈内的, 认识一个知情人士,刚得知有个关于幸运剧院的内部消息,就是关于戏剧的。嗯哼,但是消息现在还没有正式放出来。大概也过不了多久, 就可能有宣传活动了。 【爱丽丝才不是幼女】:收一套顺利出版公司的“幸运”套书!《永恒之爱》要典藏版,《夜莺与玫瑰》和《森林奇遇记》要童话特辑版,要求书籍九成新, 无污损。有意者带价格来联络! 【黑与红】:幸运剧院的新剧产出还挺快啊!我昨天看完《伤心之家》出来的时候, 刚好看到剧院工作人员在外墙张贴新剧海报。我当时随口打了个招呼, 他还挺友好的, 送了我一个红色的编织小挂饰。晚上回来,我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是一种叫“中国结”的东方纪念品,难道新剧里有东方元素吗? 【期盼】:天啊这个新剧!我刚从剧场里走出来, 忽然有种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的感觉。谁能够理解这种感受?‘怪胎’——我也想要成为一个那样的怪胎女孩! 【没有蛀牙】:我懂!我懂你,上面的!天啊,贝亚特已经是我心目中最酷的女孩,她拥有最酷的潇洒生活!我也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带上我的英短——我们将一起流浪在无拘无束的广袤世界之中! 【不在家里的灵魂】:上面这位亲爱的牙齿小姐(或者先生),首先,请你不要强迫喜欢呆在家里睡觉的小猫咪出门;其次,你是对的贝亚特太酷了我真是爱死她了!另外,毕业旅行建议还是带上一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我们没有一个经商天赋max的二姐格瑞丝。 【午夜】:格瑞丝!我亲爱的姐姐啊,你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姐姐呢?(心痛遗憾地看向我天真烂漫的亲姐姐)算了,总归也不能指望她什么。我决定了,大学要选择读商科,但愿我能成为下一个‘格瑞丝’! 【痛痛飞飞】:格瑞丝确实在某种意义上更拥有‘自由’的资本,但是年长的副教授温妮也拥有着一颗非常自由的心。温妮既会主动承担起更多更重要更伟大的责任,又在妥善的情绪与心态控制之下,时刻认清自己最想要的主要目标。她真的很成熟。温柔,优雅,知性,智慧,冷静,稳重,她是个立足于传统而又超脱于传统的淑女。实在难能可贵。 【平安】:这么说起来,姐妹们都好出色呀!哎,好像只有卢西娅一直表现得平平无奇的样子。她只是个服务员,性格也没有那么酷,想法似乎也并不坚决,还时常被姐妹们牵着走。可是我看到她的时候,却感到她距离我最接近,正如我也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普通女孩。或许我也该学着她那样,勇敢一点,有些事情也许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泰晤士河之水】:新剧新主旨,新视角,新话题。不过你们怎么动作都这么快?新剧才刚刚上演没两天吧?难不成全伦敦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去看这部剧了吗?我居然要跟不上最新话题了!等我这个周六就去买戏票看。 【小小鸟雀】:咦?这个话题里都在讨论什么啊?伦敦?伦敦有什么好玩的新东西了吗? …… 凭借前几部戏剧打出的基础,幸运剧院已经在伦敦这个范围内打出相当不小的名气了,尤其在追赶风尚的年轻人们与乐于分享的孩童们中间更是几乎要无人不知晓了。这次娜斯佳这又一位新生的剧作家更是为伦敦的女人们带来了新的惊喜。 短剧《‘怪胎’四姐妹》上演不到一周时间,又引发了一阵年龄范围比之前更为广泛的讨论。 年轻的女孩们不约而同推崇起贝亚特来,视小妹的潇洒旅游生活为自己最憧憬的未来。而不同年龄段、不同观念偏向的成熟女性们,或是称赞大姐的成熟稳重,或是认可二姐的追求与她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的努力。而一些自认为平平无奇的女孩们却是从卢西娅身上感到照镜子一样的感受,普通的她们似乎总是在随波逐流与些许坚持之间来回摇摆。 当然也是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存在,例如叱责这四姐妹是‘怪胎’,不是正常贤惠女人们该模仿的,甚至都不该去看那种会使人偏移性情的不良戏剧。 但是女人们这次根本懒得理会,就好像这四姐妹的聚会从来不会当场塞进来一个突兀的男性。而这场由话剧带出的婚恋观、价值观等话题的内部讨论,这是女人们自己的事情,谢绝无礼的外来插话。 在暗潮涌动的这段期间,菲利克斯的新作也在大家的指导和帮助下改进得更加完善。菲利克斯感到这段时间的修改,令他于文学创作的各方面都受益匪浅。 这部新剧也终于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排演。 而每天优哉游哉喝着闲茶的狄更斯,居然终于将他那份完整的手稿《雾都孤儿》拿了出来。 这可真是个巨大的惊喜! 菲利克斯感觉自从剧院开张以来,真是好事不断——果真不负“幸运”之名。 创作这部所花费的时间是几人作品当中最长的了。 大家纷纷传阅狄更斯先生“慢工出细活”精心创作出来的这部作品,看过后评价都还不错。 问起狄更斯要不要将这部作品出版,以及搬上舞台,狄更斯的态度也是无可无不可。 由于狄更斯并不打算自己来改编剧本,而菲利克斯正在忙他的新剧,王尔德和萧伯纳两人共同肩负起了将这本改编成剧本的任务,而成功创作出一部反响相当不错的剧作的娜斯佳,这次也决定要全程参与,以更好地学习进修剧本创作的技巧。 在菲利克斯忙于投入排演自己的新剧时,creators群聊里却开始了一场商议。 大家在商量菲利克斯今年的生日怎么过。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圣诞这么重大的节日我们竟然错过了,多么可惜。我记得每年菲尔都会提前订购精心挑选的圣诞礼物。他今年却到现在也没能送出来。菲尔就是会这样子,一旦错过最好的时机,后面就会陷入漫长纠结的犹豫不决之中。] [粉色伏特加:我也准备好圣诞礼物了。但是生日礼物还没想好送什么。要不就两份礼物都在菲尔生日那天一起送了。] [《伤心之家》火热上演:两份礼物一起送是吗?好的,我的礼物材料非常足够。不过生日具体是在哪天?我需要一些准备时间。] [所求唯美而已:那要不我们同时过两个纪念日吧!圣诞节,以及菲尔的生日——两个庆祝会一起举办!]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好主意啊。那么到时候就我们几个来参加这个二合一的纪念日庆祝会吧。因为菲尔和娜斯佳这两个孩子总是很容易害羞。太多人在场的话,他们都会全程紧张,完全放松不下来。] [严禁披萨话题:什么?你们又在讨论什么新话题?] [严禁披萨话题:菲利克斯要过生日了?那我把生日礼物邮寄回去吧。] [严禁披萨话题:圣诞节……身在异国他乡的路途中,难免怀念家中的圣诞树。不过我们剧团还是有尽量布置暂住地,过了一个还不错的圣诞。孩子们都很高兴。] [严禁披萨话题:话说我邮寄回去的圣诞礼物到达剧院了吗?] [粉色伏特加:你是说那箱意大利寄来的葡萄酒吗?早上我刚签收。原来是你寄来的圣诞礼物啊!科罗迪,你们的巡演到哪里了?是不是快回来了?你们的地址总在变动,圣诞礼物都不方便寄到你那去。] [严禁披萨话题:那就暂请替我保管着吧。等我回剧院的时候就可以拿到了。] [严禁披萨话题:有个孩子在哭,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见谅。] [粉色伏特加:那你的圣诞礼物,我就等你回来了再做吧。放久了容易坏。] [所求唯美而已:好像知道娜斯佳的礼物是什么了。我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忙了一天终于歇下来的菲利克斯点开手机就发现群聊里,大家趁着他不在聊开了。 翻到最上面从头浏览过一遍历史记录后,菲利克斯感觉脸上有点暖乎乎的,心里不断涌出欣喜。 不过有一点还是——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谢谢大家!生日会和圣诞一起过这个想法很好。那天我们就在剧院里庆祝吧,我会好好布置现场的!] [考拉手执一颗星火:嗯……不过,生日礼物就不用了。一份礼物也集合了大家的心意,不需要额外再多一份。] [狄更斯(无期限休假中,有事勿扰):菲尔,生日礼物还是不能缺少的。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几个的生日礼物就都定成生日贺卡吧。这样也不会破费什么。主要还是表达心意。] [粉色伏特加:粉色小香猪带OK手势.jpg] [所求唯美而已:行。那我再为菲尔作一首诗写在生日贺卡上吧!] 菲利克斯:……诗歌确实很适合表达心意。 菲利克斯想起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圣诞礼物,打算晚上就统统拿出来,用彩纸一一包装起来。 38.生日与圣诞 到处赠送礼物 菲利克斯今天早上的闹铃响得特别早。 因为今天他有好多事情要做, 需要早早出发。 洗漱换衣、收拾妥当后,他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合租室友门口。 透过房门, 他能清晰地听见房间门里柯南·道尔先生的呼吸声从悠长缓慢逐渐变化,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但是已经没有太多空余时间门给他留下等待了。 于是他将提前准备好的这份迟来的圣诞礼物轻轻放下,摆在门口。 三只从大到小叠一块的熊猫玩偶, 黑白配色,表情不一。但是熊猫们的大黑眼圈真的太适合道尔先生了。 咳咳咳…… 留下给柯南·道尔的圣诞礼物后, 菲利克斯就拉着一个非常大的拉杆箱走出了家门。 在伦敦冬季常见的阴天下, 他拖着大拉杆箱快步走在路上。灵活的万向滚轮摩擦过路面, 发出明显的声响。 在灰蒙蒙的寒风刮过身周时, 他抬手将红格纹围巾往上扯了点, 好给受冻的脸颊保温一点。 好冷好冷! 手只是暴露在空气中一小会儿, 就被低温带走了好些热度,冻得发僵。 菲利克斯于是动作幅度更大地活动起来, 促使体内产出更多热量温暖全身。 又在预期时间门内提前到达剧院,菲利克斯搓了搓因为拉箱子而吹了一路冷风冻僵的手,又抬手用热气哈了哈冷冰冰的手, 企图缓解一点僵硬的感觉。 然后他驱动不太听使唤的僵硬手指从外套口袋里夹出冷得触感像冰棍一样的钥匙, 对准锁孔插入拧转,打开剧院大门上的锁。 明光从骤然扩开的门缝里照入,投射到剧院内大门口的地面上, 与这个照亮的区域以外的阴影形成明暗对比的强烈反差。 光中悬浮的尘埃被来人惊动似的没头没脑惊慌乱窜。 菲利克斯看向里面此刻因为无人而显得尤为空旷的剧场内,眼前却好似看到平日里座无虚席的热闹观众席, 舞台上的喜怒哀乐一幕幕而过。 多好呀,有趣的故事总会吸引相合的观众。每一部作品都会迎来有缘的读者。 作为那个浩大的愿想的起点,剧院无愧于它的“幸运”之名。 多好…… 伦敦今日虽然依旧是阴天, 但是菲利克斯此刻心情明媚。 他将拖了一路运来的大拉杆箱推进门内,打开了剧场内用来照亮道路的一圈外围的路灯。 菲利克斯打开办公室,用扫帚、拖把和抹布清理过办公室一遍后,着手开始布置这个圣诞和生日二合一的庆祝会现场。 生日会要怎么布置呢? 菲利克斯不太清楚,往年他参与的生日会好像也没有怎么布置过,也就是参与庆祝的人多些,气氛更热闹点。不过他是知道圣诞节的时候应该如何布置的。 就好比东方的年节传统是要贴红红的对联、贴福字、贴窗花、挂红灯笼等等,西方的圣诞也正是西方人的“年节”,也会用各种传统布置和各种寓意的习俗来欢庆这个非常重大的节日。 菲利克斯先从后头小仓库里拖出一根木头,按照手机上科罗迪发过来的消息上的安装步骤,把树枝和树叶安装到树干上对应的位置——一颗栩栩如生的杉树就出现在他面前。 匀称、高大,枝繁叶茂,形状顺眼——这是多么漂亮的一颗圣诞树啊。 不过圣诞树还需要打扮一番。按照传统,圣诞树上要挂满各式各样的装饰品。菲利克斯打开昨天娜斯佳提前搬来的大塑料箱。这里面放的是年年使用的装饰品。每年只用一次,保存得又精心,所以这些装饰品看起来依旧光洁如新。 他驾轻就熟地将这些彩带、红绿小球、金色小星星、蝴蝶结、铃铛等装饰品挂在圣诞树上,还挂上了娜斯佳最喜欢的粉色小香猪玩偶。 真不知道娜斯佳什么时候会下定决心养一只宠物小香猪。 最后他最后搬来梯子,把一颗金灿灿的大星星固定在圣诞树最顶上。 这样一来,一棵缤纷的圣诞树就装扮完成了! 装饰好圣诞树,他又去布置办公室。用彩带、五颜六色的气球、剧院出产的这几部戏剧的海报装饰空荡荡的墙面。 有的人家会在门框上或天花板上挂上槲寄生花环,有传说,女孩子们站在槲寄生下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上前亲吻她,而在槲寄生下亲吻的一双爱人会永远在一起。不过菲利克斯并没有准备槲寄生花环。因为这次来参与庆祝圣诞的大家依旧都还是单身人士。 但他准备了冬青木、常春藤和松柏枝编织成的圣诞花环,挂在门上。当有人开闭这扇门的时候,就会带动圣诞花环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还用氮气打了些气球悬浮在天花板上,气球垂下的线条尾端系上蝴蝶结、丝带、彩色小纸片,又给桌面铺上一张驯鹿图案的毛毡桌垫。 这么一通布置过后,热闹氛围就收拾出来了。 菲利克斯走出剧院,来到隔壁玛丽街区的玛丽孤儿院,敲响女孩们的寝室房门,叫醒还想要赖床的娜斯佳。 娜斯佳唉声叹气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收拾好自己后,搬出几个大箱子来。这些都是菲利克斯为圣诞而订购的礼物。 菲利克斯接过娜斯佳递来的笔,在大纸箱的封箱胶带上扎孔。 听说菲利克斯到来的消息,早起的孩子们已经凑到或远或近的地方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好奇地观望过来。 和娜斯佳一块住同一间门屋子的另一个十五岁女孩靠在她身后,这个十五岁的女孩身高全然没有同为十五岁女孩的娜斯佳这么高。当她站到健壮的娜斯佳身后时,几乎整个人都被挡住了。 “娜斯佳,菲尔哥哥这是又买东西了吗?买的什么呀?”她轻轻戳了一下娜斯佳的后背,小声问道。 娜斯佳被戳得一抖,回头也压低声音说:“圣诞礼物!” 女孩被惊喜瞬间门击中:“什么?” 娜斯佳两手撑在粉色小香猪头套下沿,将头套撑起来,露出一张嘴巴和清晰的下颌:“Everybody!菲尔订购的圣诞礼物到了,大家快来领礼物啦!” 中气十足的喊声从大厅这边一直回荡到几条走廊的尽头另一端。 下一刻,整个玛丽孤儿院都沸腾了。 大孩子们、小孩子们都拔腿就跑——不是先冲上来抢第一个位置,而是纷纷跑去找自己的室友、玩得好的小伙伴们通风报信。 很快,无论是缩在床上躲冷的,还是蹲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又或是在轮值打扫清洁的,每个角落里的孩子们都被一个不落地通知到了。 孩子们汇聚到大厅和几条走廊里,迅速自发排成长队,还非常熟练地报数,统计了一下人数。 确认过孩子们都到齐后,菲利克斯也已经拆开这几个大箱子了。娜斯佳拿着从院长那要到的孤儿院孩子的名单,喊到一个名字,就用笔在名字后面打个钩:“莉莉……” 被叫到名字的孩子兴奋地来到菲利克斯面前,接过一个看起来像是大玩偶的东西,很高兴地捏了捏,又在脸颊上蹭了蹭。 “圣诞快乐,莉莉。抱歉去年的圣诞礼物来的有点晚,到今年才发给你们。” “谢谢你,菲利克斯。你那么早就离开孤儿院了,却还是这么惦记我们。非常感谢你!”莉莉上前给了菲利克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回礼,“圣诞快乐,祝你平安顺遂,菲尔。” 菲利克斯很高兴,不过发现莉莉似乎还没发现这个礼物的真实用途,就和站在不远处的院长说了一声,而后又从大箱子取出一个礼物来演示给大家看,让站得靠前的孩子们知晓用法后转述给后面的孩子们。 “这个外形其实是东方的一种吃食,是十八个褶子的大汤包。看这里,这里有个口子,将这个盖子旋开,就可以往里面倒入热水,然后就能用来取暖了。晚上放在被窝里,可以很快就浑身暖洋洋起来……” 菲利克斯说到热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很重要的一点——热水的来源。玛丽孤儿院虽然条件还过得去,但是想要供给孩子们那么多热水还是异想天开了。就连菲利克斯和娜斯佳两个人的钟塔见习侍从工资恐怕不够用。 但菲利克斯很快想起来琼斯导演正在拍摄的那部大电影,大电影的版权费在元旦后几天就已经尽数交给两位原作作者了。只是菲利克斯一直忘了去看一眼卡上有多少钱,那张由王尔德先生转交的银行卡当时就被他随手塞进背包里了,现在还静静躺在背包中的某个角落。 王尔德先生说版权费给了不少。 菲利克斯心想,如果足够多的话,就把这张银行卡交给院长,为孩子们提供暖身的热水吧! 孩子们收到这个既好看又实用的礼物都非常开心,对这位曾经也停留在这里过的小哥哥献上一个个大大的拥抱,或是用湿漉漉的面颊亲吻作为圣诞回礼。 菲利克斯微笑地看着孩子们爱不释手地将大汤包热水袋翻来覆去欣赏的样子,就听边上娜斯佳“啧”了一声。 “要不我明年也换一个花样来送?” 菲利克斯问道:“你今年还是送糖果吗?七彩的拐杖糖?” “丘奇赫拉。” 那是什么?俄罗斯糖果吗? “一种古老的格鲁吉亚糖果。以用天然果汁拌匀的面粉裹着用线串起来的坚果,悬挂晾至完全干燥。你要么?”娜斯佳翻手亮出一把(三四根)长条状的东西,每根一种单独的颜色,总的看上去五颜六色的。 乍一看有个瞬间门以为看到了冻僵毛毛虫,定睛看又像是不光溜平整的蜡烛。 娜斯佳说的糖果做法,又让菲利克斯难免联想到东方冬季里红通通的冰糖葫芦。 但是菲利克斯遗憾拒绝了,他接下来还要跑好几个地方,没有太多时间门在这慢慢啃糖。 “好在今年给阿加莎老师准备的圣诞礼物是直接订购邮寄到她的地址的。”菲利克斯庆幸了一下。 娜斯佳随手将那几根丘奇赫拉收到不知哪里去:“我是先前直接送到她住处的。当时人不在,我就塞她邮箱里了。” 克里斯蒂老师家的邮箱…… “你有邮箱钥匙?” “没有啊。我今年送的一套姜饼小人,够扁,可以直接从邮箱入口塞进去。” 菲利克斯为娜斯佳的操作点了个赞。 娜斯佳抱着食材去厨房,捋袖子开工准备现做今天的圣诞礼物。 菲利克斯临走前蹭了杯热可可,一杯下肚,浑身暖融融的。 “你今天要去女校?那顺道帮我把礼物带给勃朗特老师吧。”娜斯佳从盘子里捡了一些极地华夫饼打包起来交给菲利克斯。 “好的。” 庆祝会在晚些的时候才开始,菲利克斯就打算趁着现在还早,先去跑几趟,把要给其他人的圣诞礼物赠送出去。 为了娜斯佳托付转交的极地华夫饼,他首先来到清早上课的勃朗特女子学校。 在踏入校园的一瞬间门,果然他直接就被瞬移到校长办公室里了。 校长勃朗特女士正坐在办公桌后头翻阅一份文件,头也不抬道:“什么事?” 菲利克斯打开背包和大箱子,给这位教过他法语和拉丁文的夏洛蒂老师留下两份迟来的圣诞礼物。 校长女士接过娜斯佳那个学生的礼物时,嗅闻到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香甜气味:“尚且留有余温,你们有心了。” 可当她看到菲利克斯从大箱子里小心翼翼捧出来的一件又一件物品,最终搭配起来合成一套的“圣诞礼物”时,瞳孔震动:“这是什么?” 这是一整套苗族传统服饰。 菲利克斯想到自己代过的那堂选修课,又考虑到学生们对有趣的地理人文的感兴趣,才选购的这份礼物。 勃朗特女士没有多说什么,倒是从头到尾细细端详着这套异域民族服饰,眼睛里倒映着华丽的苗银饰品。 菲利克斯递过去几份礼物,请求老师帮忙转交礼物给另外两位勃朗特小姐,以及小勃朗特小姐的好友奥斯汀小姐。 校长女士颔首表示知晓了,回头便把礼物转交给她们。而后,她回到办公桌后,打开桌下的柜子,拿出先前准备好的东西。 “砰,砰。”两下沉闷的声音落下。 “这一套给你。”勃朗特女士指了指其中一份,又指了指另外一份,“这一套给娜斯佳。就算作圣诞礼物吧。” 菲利克斯走上前,看了看指给自己的那份礼物—— 一套法语进修教材。 又看了看指给娜斯佳的另一份礼物—— 一套拉丁文巩固教材。 沉默了。 菲利克斯走后,校长女士蹲在那套精致无比的异族服饰边上,若有所思。 这个是送给她穿的吗? 伍德这孩子知道她的身材数据吗? 万一不合适,穿不上身,那孩子会不会难过? 勃朗特女士起身,用异能调动图书馆的小广播,通知管理员说她这边将有一套异域民族服饰要收入图书馆作为藏品,要开放展览给学生们欣赏。 增长学生们的见识,开阔眼界,挺好的。 这样一来,这份精美的礼物就不会落灰到令人失落了。 . 从女校出来的菲利克斯又白着脸打了一次的士——今天他为了带着大箱子快速在伦敦市内来往真是大大遭了几次罪。 捱过痛苦的生理反应,来到大本钟下,菲利克斯往脖子上挂了个工作人员的吊牌,才当着一众游客的面,将沉甸甸的大箱子拖进里面。 钟塔对外办的前台果然是气质空灵的雪莱先生在值班。 菲利克斯先将要给雪莱先生的礼物摆在柜台上。 一小盆文竹盆栽。 原先毫不在意有人进来,只是抱着那盆多肉神情放空的雪莱,像是突然被盆栽陶盆轻声落在柜台上的声音惊醒了,那双澄澈如清溪的眼眸转过来,落到柜台上这盆植物上,面容上浮现一种赞叹。 “圣诞快乐,唔,这是迟来的圣诞礼物,雪莱先生。” 雪莱看了看柜台上那盆文竹,又看了自己怀里这盆多肉,忽然闭上双眼好似在与神明祈祷对话一般,而后睁眼就将这盆抱在怀里好多天的多肉盆栽放到柜台上,轻轻推送至菲利克斯跟前:“少浇水,多照光。” 像是托付了离家出去郊游的孩子一样后,雪莱捧起那盆文竹抱在怀里,浑身散发出愉快欢欣的气息,直到神情再一次变得放空,不再理会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也习惯了雪莱先生这样子,收下那盆多肉的时候只有一点担忧。 伦敦这个气候,这盆多肉离开了雪莱先生真的还能好吗? 离开钟塔前,菲利克斯将沉重的大箱子拖到前台的柜台后边,停在放空心神的雪莱先生旁边,拆开封口胶带后,将一张A4白纸对折,写上两行字,再如上回钟塔开会那次见到的纸牌子一样,将这张对折过的白纸打开一个角度,立在柜台上。 上面写着: [钟塔的工作人员们,柜台后有一份迟来的圣诞礼物,请有序自取。圣诞快乐!——伍德] “圣、圣圣诞……礼物?” 菲利克斯摆好纸张立牌,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嗓音。 “毛姆先生,圣诞快乐。” 毛姆接过这份递过去的圣诞礼物,发现是一本彩色的印刷着大本钟图案的便利贴纸。他点点头,犹豫了下,慢慢说道:“圣诞、快乐。”他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一颗糖果递给菲利克斯作为回礼。 菲利克斯作别毛姆先生和仍在放空的雪莱先生,脚步轻快地拖着轻便许多的大拉杆箱走出钟塔。 他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瞧一眼。 接下来去哪里呢? 第 39 章 礼物,好多礼物! 菲利克斯拉着重量变轻许多的大拉杆箱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 丰富繁杂的万千气味汇聚而来,而他只要刻意专注于留意甜点的甜香气息,就能从这些味道中感知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信息。 熟悉的味道,麦香中夹着一点点芝麻气味——来源应当是城西那家开了十来年的生意兴隆的面包房。 又是熟悉的味道,橙香中掺杂着酸溜溜的古怪气味,麦香非常淡,唔,还有一点点某个老牌子的咸味芝士的气味——这个应该是去年开张了大半年的那家甜品店,那家店总是喜欢推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创新甜品。 这个还是熟悉的、不,不对,怎么会有薄荷味的……天啊!那甜味里竟然还有夹着一丝海腥味,这是谁家的甜点? 菲利克斯的视线下意识往那道古怪气味而去。 那是一位笨手笨脚的壮汉。膀大腰圆的他正骑在一架对比之下显得瘦削玲珑的自行车上,一边控制不住力道踩得脚踏板带着自行车歪来倒去,一边空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护着一个大盒子。 那道奇怪甜品的气味就是从他手上的大盒子里传出来的。 菲利克斯良好的视觉感知,使得他在那人离开视野区域前就看清了大盒子上一串文字中的“DIY”字样。 那这个应该不是…… 咦?这个气味有点新鲜。 又嗅了嗅,再次确认过这个气味的甜品闻所未闻而且闻起来味道不错后,菲利克斯镜框后的眼睛一亮。 应该是这个了吧! 他迅速往那个方向跑去,要去寻找到携带着这个气味的路过行人。 午间,在一家新开张不久的甜品屋之中,置身于满屋令人愉悦的甜香环境里,多巴胺的尽情分泌不再受到玻璃橱窗外灰蒙蒙阴天的影响。 菲利克斯推门而入,带动门框上的来客铃清脆地响动。 四下逡巡一番。 啊,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菲利克斯走到那张摆满精致小瓷碟、小瓷杯和茶壶的小桌旁边。 令人感到似曾相识的画面。 “莎士比亚先生,中午好!” “啊……伍德。”莎士比亚轻松愉悦的面容霎那间变得有点僵硬,放下茶杯和下意识后仰的动作让他看上去像是下一刻就将逃离此地。 菲利克斯放倒大拉杆箱,将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随园食单中英双语版,双手呈到莎士比亚跟前:“莎士比亚先生,圣诞快乐!这是今年、额,去年圣诞没来得及送给您的礼物。” 小桌上实在没有空余地方放下这本书了,所以菲利克斯只能递给莎士比亚,而莎士比亚接过这份礼物后也只能拿在手上翻阅浏览。 “噢~吃食,好的、好的,谢谢你的礼物,伍德。”莎士比亚想要逃跑的架势消失了,重新变回淡然舒缓的样子,他一点也没有对这份礼物感到惊讶,因为往年他几乎年年收到菲利克斯各式各样的 礼物,“我也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放到狄更斯那里了。我记得你和他关系非常亲近。他把礼物转交给你了吗?” 菲利克斯还不知晓有这事,但是他全然信任狄更斯,于是他就道:“还没有。我们今晚会交换礼物。狄更斯先生应该今晚就会把礼物送给我了。” 莎士比亚轻轻颔首,端起热气蒸腾的茶杯。 菲利克斯还愣愣盯着他喝了好几口,才突然意识到这是英国版的“端茶送客”,匆匆收拾好东西就要转身离去。 “咳、伍德。” 身后传来莎士比亚的呼唤,叫停了菲利克斯的脚步。 “午间了,记得要注意身体。” 菲利克斯感激莎士比亚先生的关心,于是又留下蹭了一顿午餐,享用了好些新款甜品,比如齁甜的彩色法式马卡龙。 据说这是法国来的甜品师制作的非常正宗的法式马卡龙——真的齁甜。 菲利克斯补充过一顿高能量食品后,告别继续享受午休悠闲时光的莎士比亚先生,拉着空了绝大半的拉杆箱徒步穿过小半个伦敦市区回到了彼得街区的幸运剧院。 当他回到剧院的时候,娜斯佳也已经搞定了她准备的圣诞礼物,已经到剧院里了,正在看着舞台上剧团的排演。 今天是剧院例行的休演日,被选中出演下部新剧的剧团演员们照常来到剧院排演戏剧,刚好收到剧院小老板发放的圣诞礼物。 少年男主演一脸好奇地拎起这个红通通的编织工艺品欣赏道:“小老板,这个的名字叫什么呀?” 另一个女演员劳拉走到场边的大镜子跟前,将这个颜色鲜艳的小礼物往头发上比划,试图找个合适的装饰位置。 “我记得好像叫做——zhong、go、ji?”娜斯佳试图捋直她的舌头。 菲利克斯道:“eseknot,中国结。一种来自东方的编织工艺品,可以作为挂饰使用……挂在哪里都可以。”然后他就看到女演员劳拉小姐顶着她收到的那个款式大大的中国结走回来了。 “伙计们,瞧瞧我?怎么样?”劳拉小姐非常自信地走了一小段模特台步,到大家跟前的时候定了个点,扬起下颌,摆了个poss。 少年男演员杰克吹了个音调俏皮的口哨:“酷!” “很有艺术感。如果能够搭配上一身衣服、鞋包,应该会更加时尚。”一位男演员爱德华态度相当认真地做出评价。 娜斯佳也点了点粉色小香猪脑袋,表示认可。 菲利克斯:啊……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排练新戏的演员们下班后,也到了下午茶的时间点了。 唔,英国的下午茶时间点是傍晚四、五点,其实也就是东方的晚饭饭点时刻了。 幸运剧院的创作者们也终于陆续到来。 大家聚在焕然一新的办公室里,捧着娜斯佳准备的热可可,欣赏菲利克斯装扮的节日氛围。 狄更斯和王尔德站在办公桌边上低 着头欣赏着毛毡桌垫。 “这是麋鹿还是什么鹿?这鹿角真美。” “……驼鹿吧。” 萧伯纳与同坐在沙发上的菲利克斯交谈,说起关于往年在爱尔兰老家和母亲一起庆贺圣诞的温馨时光:“……那时候我们还会烧壁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温暖的火焰灼烧着壁炉里的柴和碳,橙色的火光照耀在我们彼此的面庞上。我们围着壁炉坐在沙发里,身上盖着毛毯,能听见屋外呜鸣的风雪声……” “听上去真是宁静美好。”菲利克斯感叹。 “是的,即使外头的寒冬再冷酷,只要我们喝一口手捧的热可可,暖融融的温度从食道下去,一下子就能温暖全身。”萧伯纳说着,将手里那杯正在冒气的热可可递到嘴边饮了一口,神情顿时变得怀念而满足。 “伙计们,到齐了啊!”娜斯佳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用小推车推进来一个大蛋糕。 蛋糕本身的设计就非常亮眼了,令人不由赞叹俄罗斯人的艺术审美是真的值得信赖。而大蛋糕上面还立着六个小糖人——五个形态各异的小糖人围着中间那个穿着考拉套子的小糖人。 大家也很快从粉色猪猪头套、红色外套、端着的茶杯、牵着的木偶等特征上辨认出小糖人们的身份都是谁。 王尔德已经摩拳擦掌想要拿小糖人把玩一番了。 但狄更斯状似亲热地揽住他的臂膀,招呼到齐的大家可以互换礼物了。 娜斯佳从小推车下方两层取出几样东西,正是她准备的圣诞礼物,一一发放给大家。 菲利克斯托着收到这份礼物,感到很是惊喜。 白白的,细细的,软软的,疏松的——这分明是龙须酥啊! 据说超级好吃,他几年前有次闲聊的时候跟娜斯佳提起的这个传说中非常美味却遗憾没能尝过的东方甜点。 想不到今年生日这天就收到了娜斯佳赠予的“圣诞礼物”大惊喜,这份龙须酥。 “那个确实还挺有难度的。我上半年就决定要学这个了。不过刚学的时候细丝总是弄不均匀,还一不小心就断了,努力了两周才熟练掌握呢!”娜斯佳非常满意今天送出手的这份最花心思的得意之作,这款甜点今天她也就来得及做出完美的一份而已。 菲利克斯一再感谢过亲爱的发小后,小心翼翼将这份龙须酥分成几份,分给大家尝了点。 “嗯!嗯——令人难忘的美味!”仅仅品尝到一小口的狄更斯连连夸赞。 “娜斯佳小姐的手艺竟然这么好。要是开一间甜品店,肯定会生意火爆的吧!”萧伯纳也对娜斯佳的厨艺感到吃惊。 王尔德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当场作了一首简短的小诗,全方面赞美这份甜点的伟大。 大家都表示龙须酥是他们吃过最美味的甜点之一。 而后王尔德满怀期待地拆开自己的礼物,收获了—— 一大捆缤纷多彩的像是蜡烛一样的东西。 菲利克斯早上还在玛丽孤儿院见到过这种东西:“丘 奇赫拉,据说是一种民族的传统糖果,颜色丰富。这么一看,丘奇赫拉确实还挺适合王尔德先生的。” 王尔德:……是这样吗? 萧伯纳打开他那份礼物,很高兴道:“这是华夫饼吗?看起来不错!” “极地华夫饼,实惠好吃。”娜斯佳竖起大拇指。 狄更斯只将礼物开了一道缝隙偷偷看了一眼,就合起来了。 “是什么?”菲利克斯小声问道。 “圣诞配色的拐杖糖。”狄更斯也小声回答道,“有点可爱。” 娜斯佳将最后一个暂时无人认领的礼物放在边上,宣布那是不在场的科罗迪的礼物:“图拉姜饼。希望他能在姜饼的保质期时限内赶回来。” 娜斯佳的礼物看起来都不会太过贵重,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意。 这使萧伯纳好似松了口气,也接在娜斯佳后面发放起他准备的礼物。 毛衣,毛线手套,针织帽,围巾。 都是针织手工品。 王尔德调侃他道:“该不会都是你亲手织的吧?” “是的,我还给妈妈织了袜子作为圣诞礼物。”萧伯纳很坦然地直接承认了,并不觉得一个成年男性亲自动手做手工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菲利克斯轻轻摩挲着收到的那件毛衣:“这穿起来一定很暖和!” “这手艺,不赖嘛!”娜斯佳将她那双毛线手套翻来覆去地看。 手套这种细节特别多的针织品上,萧伯纳也做得相当细致,款式也简单质朴,这几件针织品所用的毛线颜色也都是纯白、纯黑或是纯灰色的。基础款式加上这样的配色,绝对是相当百搭的。 娜斯佳当即就想试一下,结果好像尺寸稍微差了一丁点。 菲利克斯瞧见发小不断做出展开手掌和回握拳头的动作,凑过去也想要试试她的手套。 结果菲利克斯的手刚好合适。 于是在萧伯纳的见证下,菲利克斯和娜斯佳交换了礼物,两人都高高兴兴的。 娜斯佳当场摘下粉色小香猪头套,为要试穿一下这件暖和的大毛衣。 见他俩成功交换礼物,王尔德拎着自己的针织帽也要和狄更斯的围巾作交换。 狄更斯不甚在意礼物到底是哪一份,他只要接收到送礼之人的心意就足够了。 于是他们两个也交换了礼物。 最后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菲利克斯喜滋滋地戴上毛线手套,想到这居然是萧伯纳先生自己亲手制作的,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英国人都会织毛衣”的刻板印象竟然是真的。 刚刚感叹过后,他余光扫到试戴围巾的王尔德,又觉得“凡事情不绝对”了。 接下来轮到菲利克斯发放圣诞礼物了。 他给娜斯佳准备的圣诞礼物是一瓶粉色特调伏特加。 娜斯佳又戴回了她的粉色小香猪头套:“这是你看到我网名以后准备的吧。 ”粉色,在欧洲传统中寓意勇气,伏特加,西伯利亚健壮民族的生命之水,这个搭配就相当适合她。 萧伯纳得到了一支刻了他的名字的知名老牌钢笔,口碑非常好,品质有保证。 暂时不在场的科罗迪将收到从意大利邮购的巧克力,来自家乡的味道,想必也能像龙须酥打动菲利克斯那样打动那位身处异乡的意大利游子。 狄更斯从精致的罐子里取出一小朵干花,显然不是很清楚这份礼物的用法。 菲利克斯就同他推荐了一下这款菊花茶,清热解毒,泡水还会开花,又好喝又好看。 狄更斯挑眉:“原来这就是另一种花茶。那我其实也品尝过玫瑰花茶,不过不是这种做法。玫瑰花不是一整朵的。其实菊花茶,我们国内也有很多人在喝。只是我往常没怎么喝过这个。”他对茶的偏好口味不是这种类型的,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菊花茶的想法。 既然菲利克斯大力推荐,那他试着来一杯尝尝吧。 哪怕看看干花在热茶中舒展开来的美丽姿态也不错。 王尔德从礼物包装里用指尖夹出一小块丝巾帕子。 材质本身就不错,而当丝巾帕子展开后,上面神乎其技的精致刺绣才是令他着迷的艺术品。 “……这是什么?太美了……”他轻声喟叹,甚至不敢对这件艺术品大声说话,那太粗暴了。 “Suzhouembroidery,你能喜欢就好,王尔德先生。”苏绣真的很美,这还是一小块双面绣,价格也如绣出的图案一样,非常“美丽”。以菲利克斯准备好的预算,只够这么一小块的。 收获到美丽艺术品的王尔德兴高采烈、心情飞扬,“唰唰唰”从办公桌底下掏出他准备的礼物。 一顶特意订制的镶嵌了亮闪闪碎玻璃和水晶的精灵头冠被他眨眼戴到了菲利克斯的脑袋上,菲利克斯甚至没来得及看这礼物第二眼。 “好看的呀,小菲尔。”狄更斯摸了摸光洁的下巴,非常认可王尔德的眼光。 接下来,王尔德递给娜斯佳一顶美丽的羽毛帽,送给萧伯纳一个精致的银制胸针,送给狄更斯一对闪亮亮的紫水晶袖口。 萧伯纳和狄更斯都随手佩戴在了身上。 王尔德的目光就落在了娜斯佳手上,似乎在疑问她怎么不试试这顶帽子。 娜斯佳随手将帽子往粉色小香猪头套顶上一扣,就看到王尔德瞬间呆滞的神情。 显然王尔德先生对娜斯佳的“小心机”就此遭遇了滑铁卢。 菲利克斯从以往对王尔德先生秉性的了解出发,轻易就得出了王尔德送这顶漂亮的帽子的“别有用心”——如果娜斯佳喜欢上这顶漂亮的羽毛帽,会不会从此丢掉那个令王尔德先生感到痛心和碍眼的头套,使得一张漂亮的斯拉夫美人面孔重现天日呢? 可惜王尔德先生失策了。 万万没想到,他送的帽子根本没能撼动头套的存在,甚至不如萧伯纳的毛衣,那件毛衣还能让娜斯佳短暂地摘下小会儿头套呢。 最后就轮到狄更斯发礼物了。! 第 40 章 狄更斯的礼物 狄更斯两手一抛,娜斯佳和王尔德一人接住一本书册。 是书籍吗? 娜斯佳当即翻开,默不作声地看着,缓慢翻动。 另一边王尔德惊呼出声:“华丽!这里面都是我的诗歌!”他快速翻动带着金边的书页,停留在随机一页上,都只会看到他自己曾经作的诗,“菲尔,这是你先前帮我收集起来的诗歌吧!” 菲利克斯恍然大悟:“是的吧。前些天狄更斯先生从我这里把诗集借去,原来是要为王尔德先生制作这份礼物呀。” “书脊和封面上的大字也是压了金箔的。这一看就是王尔德先生的风格!”萧伯纳感慨道。 从菲利克斯那里将王尔德的诗集重新装帧了一份压了金箔的“典藏版”诗集,这礼物谁受得了? 看王尔德的表情,显然他对狄更斯这份礼物非常满意。 “菲尔,快来看我家!”娜斯佳伸手一把将发小揪过去。 菲利克斯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摊开的书册。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间简朴的小木屋,风格粗犷质朴,木头缝隙里糊着厚厚的泥巴和干草。小木屋到摄像机之间,被一道石头、铁丝网、泥巴等物搭建的栅栏隔开。还能从小木屋边上看到院子的一角。 四下都是乱蓬蓬的杂草,显然已经多年无人居住在此了。 娜斯佳给菲利克斯讲起她更小的时候,在她老家生活的那段经历。 她的手指在这张照片的小木屋上划动,划到哪里就说起这里有关的回忆:“那里总是很冷,比伦敦要冷得多。柴火总是也不够暖,还不如直接灌一大口烈酒来得立竿见影。我们那里几乎每个人都得会喝酒,伏特加对我们来说是真正的‘生命之水’,它代表活命的温度。” “我的院子和大家一样都很大。那么宽敞的院子里都是要种地的。我的最后那一地土豆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邻居家那个小男孩聪明点,知道把我没来得及收获的那些土豆都挖出来就好了。” “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他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细胳膊细腿的一个小瘦条。病恹恹的,有点不太像我们俄国人。遇上小毛熊的时候居然都打不过。要不是我恰好挖院子里的小池塘不小心挖到他家院子里发现有情况,他老早就遭殃了。” 一张又一张的相片,用照相机定格住每一段回忆。 娜斯佳的家的照片也就只有那么一张,别的其实都是俄罗斯境内其他地方的风景照,还有一张远远拍摄的棕熊。 菲利克斯从娜斯佳津津有味地评价其那张照片里的大棕熊“成色如何”的言语听出,她居然真的对着这张棕熊照片也能感受到怀念之情。 “咳,那个,冒昧问一下。娜斯佳你真的和熊搏斗过吗?”菲利克斯对询问刻板印象的真伪可耻地心动并且行动了。 “这么大的我那时候打不过。不过小一号的熊,那我是没问题的!”娜斯佳的手掌将胸膛拍得闷响,很是自豪,“除了 细皮嫩肉的小病秧子,我们那谁没有一把子力气,那可在西伯利亚混不下去!” 菲利克斯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娜斯佳提到从前的过往,还有过去更早的小伙伴。可是在娜斯佳的常年影响下,他对俄国人的刻板印象越来越加深了,即使听到那个邻居小男孩是个病弱的孩童,也实在无法想象出健壮高挑爽朗大气的形象以外的俄国人了。 不过他自己也无法同大毛熊干架,代入自己小时候想象一下的话—— 健壮怪力的邻居小女孩娜斯佳追着熊满院子到处跑,壮硕可怕的熊追着小时候的自己满院子到处跑。最后邻居小女孩天降武神一般,收拾了那只熊一顿,扛着熊大大咧咧离开自己家院子…… 菲利克斯开始好奇那位邻居当时脑海里都有什么想法了。 王尔德和娜斯佳收到的礼物都这么直抵心间,萧伯纳也难免升起期待的情绪来,从微笑着的狄更斯手上接过自己的圣诞礼物。 “咦,这是?”萧伯纳将手上这张看起来轻轻薄薄的一张小卡翻过来,去瞧卡面上的字样。 狄更斯解释道:“这是一张多家常见商超的联合会员购物卡,联合商超在伦敦分布均匀,基本上无论住在哪个区,都可以在住宅区附近找到能够使用这张购物卡的商超。折扣也非常大。” “多谢你了,狄更斯先生!”萧伯纳对这份相当实惠的礼物爱不释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狄更斯除了在“威逼利诱”异能者的时候尤为面目可憎,接近结交后竟然如此友善贴心。 这张购物卡的使用期限居然有10年…… 最后唯一一个还没有收到礼物的就剩下菲利克斯了。 他下意识双手伸出接住一个透明的盒子。 透明盒子中是幸运剧院复刻的缩小版模型,精细非常。 “莎士比亚托我转交给你的。你今天有去找他吗?” 菲利克斯点点头,倒映出小剧院模型的眼眸中好像在闪闪发光。 原来莎士比亚先生其实也有在留意他这些时日来所做的事情吗?那么莎士比亚先生对这份事业的态度是否有所改观了呢? 这次相遇后,莎士比亚先生好像没有像上次见面一样,对他说些劝导进取向上、不要沉迷玩乐之类的话语。这是不是预示了某种转变已经开始了? 此世的莎士比亚先生想来是从来没有机会真真切切触碰到文学的吧。不然他一定早早就发现文学蕴藏的无限魅力了。 而后,狄更斯亮出了一根长长的纸棍子,展开来后就是一张图纸的样子。 “这是新剧院的图纸。”狄更斯手持平整展开的大张图纸,面向大家扬起嘴角,“是我请了一位业内口碑良好的建筑设计大师设计的,施工图也提交上去通过审批了。而克里斯蒂为你准备的礼物正是如此——幸运剧院,我们现在所身处的这个大仓库的扩建翻修许可,拿到了。” 在场几人都被大大震到了。 菲利克斯更是被迎头砸下的巨大惊喜击中,心绪激烈翻涌之 下,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表达,提到胸腔里的一大口气就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好哇!那我们剧院即将要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啦!大剧院、大剧院、大剧院!”娜斯佳握拳在空中狠狠一挥,特别激动。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萧伯纳也很开心,这次总算不是因为公司企业倒闭而失去工作了。 Lucky! 好寓意! 王尔德赶紧上前,把俊脸凑到剧院的设计图纸上仔细端详,琢磨着这座新剧院的设计。 可不能丑啊。那可就浪费了那么一份美丽。 “恭喜我们的小老板,剧院要扩建了,来日事业蒸蒸日上,你期盼的愿望终有一日会达成的!”娜斯佳亲昵地揽住发小的脖颈。 其他人也笑着祝贺菲利克斯。 渡过了“圣诞”,接下来就回归今天最初的计划——生日聚会了。 大家把写了真挚祝福话语的生日贺卡送给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在王尔德的撺掇下,红着脸当众朗读了一遍他那张生日贺卡上的短诗。 萧伯纳的祝福语还有点像是地方性谚语,读来通俗有趣。 娜斯佳的生日贺卡上是一行龙飞凤舞的“生日快乐”,但是她在贺卡上做了个立体蛋糕的效果,很是令人惊喜。 菲利克斯最后将狄更斯的贺卡也收起来放好后,大家都已经围在桌边等候蛋糕项目了。 娜斯佳一根一根数出16根细蜡烛插在蛋糕上,叫菲利克斯快许愿。萧伯纳用打火机给蜡烛们依次点上小火苗。狄更斯站在门边“吧嗒”关上了办公室里的灯。 在轻轻舞动的橙黄烛火光照中,菲利克斯闭着双眼认真默念愿望。 而后他往蛋糕的蜡烛顶上轻轻吹一口气,在娜斯佳的异能辅助下成功一次性吹灭全部蜡烛。 大家都很配合地鼓起掌来。 灯光再度亮起。 王尔德放下鼓掌庆贺的手:“好好奇,小菲尔到底许下什么愿望了呢?” “不许说!也不可以再问。许下的愿望可不能让别人听到。万一被知晓的愿望会失灵,岂不是浪费一个生日愿望啦!”娜斯佳举着手机到对面去挤开日常不甚靠谱的王尔德,比划着远近高度和角度拍摄菲利克斯与生日大蛋糕的合影。 王尔德无辜脸摊摊手:“好吧。你说得对。” 狄更斯拎起今晚收到的圣诞礼物新针织帽,打量了两眼确认没有正反面之分,就将之戴到头上试穿感受一番。 萧伯纳瞧见,于是过去问他头围是否合适,会不会太紧或是太松。倘若有哪里需要调整,给他多一两天时间,当即就能调整好。 菲利克斯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这一幕,内心是温暖、坚定,而且满怀乐观的。 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他心想。 王尔德想去拿小糖人,先瞧了眼娜斯佳的反应。 果然娜斯佳发话:“先等会儿L啊,稍等稍等。来来来,大家都过来一下!”她招呼大家与蛋糕一起拍个合照,发到群里分享给今天没能参与这个温馨聚会的科罗迪。 欣赏过孤身在外的可怜科罗迪的哀嚎后,大家乐呵着开始瓜分大蛋糕上的小糖人。 萧伯纳将到手的小糖人直接咬掉一大块,引发王尔德哀嚎。 娜斯佳直接整个小糖人捅嘴里,再把固定用的小棍子拔出来随手往桌下的垃圾桶一丢,鼓着大大的腮帮子大力咀嚼。 菲利克斯看到王尔德被萧伯纳的吃法搞得连连抽吸凉气的样子,于是默默选择更为温和的食用方法。 舔舔,再舔舔…… 狄更斯一手举着他那个端着小茶杯的小糖人,另一只手也端着热可可杯子,好意叮嘱菲利克斯晚上记得好好刷牙,保护牙齿。 菲利克斯乖巧点头,认真舔糖。 就是这种食用方法,吃起来速度有点慢呀。! 第 41 章 英国文坛的前震 潦倒的英国文坛最近引发了几次小小的震动——起因是出现了两个言行举止突然变得不太正常的家伙。 将幸运剧院正在上演的戏剧全都看过一遍的那对评论家和他的诗人朋友,他们着了魔一样疯狂地一连拜访了他们所认识的英国文坛之人,激情澎湃地推销了这个偏僻、简陋、年轻的小剧院。 “我们发现了一处宝藏之地!” “里面的戏剧都非常令人惊喜!” “能登大雅之堂的那种!” “我们说的是真的!相信我们……” “我们没幻觉!不是白日梦!真的是真的……” “我/他新作的诗歌,灵感就来源于那个剧院里的故事。你瞧,真的……” 被他们强行敲开门的大部分文人对当今遍布乱象的戏剧并不怎么感兴趣,甚至一度怀疑这两个家伙一反常态,是不是为了钱财一类的世俗之物,背叛纯洁的文学,昧着良心来给他们推销打广告。 但即使大部分人不相信,却还是有人遭不住他俩的死缠烂打,动心了。 洛奇是一位非常单纯的诗人,他总是被亲长于友人们耳提面命“不要太容易轻信别人”。 以往每次他得知被骗后,面对来解救他的亲友们,他都会非常情真意切地承诺“下回一定小心警惕,不会再被骗到了”。 从前他被骗期间,都是坚定付出了信任的。而这次不同,他都不太确信是否该相信“一个偏僻街区的小剧院里蕴藏着文坛的火种”。 他是被诗人诺斯新作诗歌的灵感勾起的浅浅好奇。 无论是否情况真如这两个文人所说,那个小剧院是否真有那么大的伟力,但诺斯的新诗是真真切切的,灵气充沛、情感激烈、思想令人惊奇。 倘若他也到那个神奇的小剧院里看上几出戏剧,会不会也能获得灵光乍现的机会呢? 洛奇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成为了文坛范围内第一个被这两人说动的文人,约定好之后的某一天跟随他们来到彼得街区。 结果等他们三个带着纸笔做好准备在约定的这天一同出发到达彼得街区,却找来找去没找到那个所谓的小剧院。 诗人洛奇记不清他们三个已经在彼得街区里转悠多久了,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穿行于这个不大的街区,却怎么也没瞧见“据说很显眼”的排成大长龙的队伍,也没发现哪个区域的人流量出奇地大。 洛奇停下来弯腰扶着膝盖喘气道:“你们、你们确定,是在这个、这地方吗?” “确定啊!肯定就是彼得街区这里,我们上次明明来过的!”诗人诺斯都开始怀疑自我了:“就是这里吧?福斯特?” “……要不我们重新再找一遍?”评论家福斯特也陷入迷茫了。 诗人洛奇无奈道:“好吧……所以在这个偏僻的小街区里,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民居、商店和仓库之中,隐藏着一个充满灵感的文学之地,一个神出鬼没的剧院——这听上 去就像个民间传说,森林中的巫师小屋什么的。” “请问。” 三人向边上看去,搭话的是路边一家便利店里的老板,她从柜台里探出整个上半身扒着门框看向他们三个。 洛奇走上前几步问道:“这位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的吗?” 老板扒着门框固定住探出的上半身,问他们道:“你们是不是打算来看戏剧的观众?” 三人面面相觑。 “幸运剧院这段时间正在翻修,看那个工程队的规模和架势,分明是要重建个大剧院呢!”老板道,“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所以,幸运剧院真的存在啊……”洛奇喃喃自语道。 三个笨蛋方才从头到尾都没想起来还可以问路。这下好了,福斯特通红着糙脸虚心求助道:“抱歉,我们确实没想到……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情。那么女士,您能告知我们剧院的位置在哪里吗?” 老板随手一指:“喏,就是那!” 三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往街对面看去,那里正有个被围墙围起来的大块区域,里面传出建筑工程正在进行时的杂响。 他们刚刚其实也途径过那边,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要把一个工地和剧院联系起来。直到被人提醒,他们才恍然知晓,方才转来转去好几圈反复路过的那个地方,居然其实就是剧院所在地。 三人道了谢,告别好心提醒他们的老板,前往街对面去。 到了对面的工地外,三人却是无法随意进入正在全力施工的工地里面的。 他们只能在守门人的指点下又找到围墙的某一处。 这处围墙上张贴了通知,说:剧院重建期间,旧有的剧目决定不暂停演出,剧团们将前往多萝西街区的美梦大剧院进行演出,直到幸运剧院重建完善,剧团们才会回归这里继续演出剧目,且到时候将会上演一出新剧,敬请期待。 这张通知的旁边就是一张新剧海报,海报上是几个角色,但他们都猜不出故事可能会有什么情节。海报上写明,新剧的剧名叫做《此爱何名》,这又是打算写一个与爱相关的故事吧? 但是考虑到以往的剧目中也有一个剧名里就带了“爱”一词的《永恒之爱》,诗人诺斯敢肯定,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 评论家福斯特也赞同友人的观点,幸运剧院的戏剧就没有像别的地方的戏剧那样简单浅显的故事主旨。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被他们忽悠来跑了一整个下午却根本没能瞧见什么戏剧的影子的诗人洛奇,并不能理解他们对这个所谓的幸运剧院为何有这么高的期望,以及如此夸张的推崇。 反正被劝来的他对这个新剧不是很感兴趣,只是遗憾今天白跑一趟,毫无收获。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家伙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又说得天花乱坠,直叫他迷迷糊糊之中就答应了第二次约见。 这俩人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成功把他忽悠到 相隔小半个伦敦的多萝西街区去去看幸运剧院外派的剧团演出的剧目。 三个人第二次就在美梦大剧院会合了。 一大清早,三人早早抵达多萝西街区。饶是这么提前出发,到这里的时候,美梦剧院的队伍也已经从售票处排到门外了。 三人赶紧加入队伍,好在终究还是成功买到了戏票,挤进了剧院这几日专门分配给幸运剧院那些剧目来演出的场馆里头。 早上第一场戏剧落幕,场馆内的观众们高高兴兴鱼贯而出,等他们都走光了,才从场馆门口依次跨出三个人影。 被两位朋友拉着走出来的诗人洛奇大张着嘴巴,这副目瞪口呆的吃惊模样已经维持好一会儿了。 只是这么一部剧的工夫,他再从场馆里出来时已经改变了原先散漫的神情,将原有的轻视想法全然抛之脑后了。 当俩同伴提议接着看下一场的戏剧时,他合拢自己的嘴巴,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又去排队买了下一场的戏票,期间还态度严厉地拒绝了黄牛兜售的戏票,结果差点就碰上售票处戏票售罄的状况。 排队轮到三人的时候,只剩下一张戏票了,诺斯和福斯特都决定要把这最后一张珍贵的戏票留给洛奇,让洛奇一个人进去看戏剧了,将洛奇感动得不得了。 好在当时突然有了转机,一位神情失落的姑娘到售票处低声询问退票的事宜。 原来她的约会对象放了她鸽子,她便不打算独自一人进去看戏剧,想要退票了。 诺斯和福斯特大为惊喜,从她手上将两张戏票都买了下来,开开心心走进场馆里去找洛奇了。 第二场戏剧落幕。 再看完一部剧出来的洛奇神情恍惚,还没来得及表达出自己纷繁的思绪和感想,当即就被俩同伴扯着冲去售票处抢先排队,很快就又进了下一场。 又一部剧收场落幕时,第三次跨出场馆门的洛奇已经变得和俩同伴气息相似起来了。 他兴奋不已,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狂热的感觉。 洛奇排队购买戏票的时候简直急不可耐,把钱掏出来看也不看直接就往柜台上一拍,从售票员手上一把抢下戏票,而后和两位朋友撒腿就迫不及待地往场馆的门里冲。 等到今日最后一场戏剧结束,剧院的工作人员们收拾场地准备下班的时候,就发现门外这三个或许是戏迷的人正在情绪相当激烈地讨论着。 而且他们三个的对话听上去很是跳跃。上一句话还是这个人在说《夜莺》,下一句话就另一个人背诵起《伤心之家》的台词,紧接着就是剩下那个人用《永恒之爱》的话题接上,真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怎么能聊得下去的。 工作人员莎莎内心小小吐槽了一下。 不过她倒也能够理解这几人对这些戏剧的喜爱之心。 幸运剧院的剧团来她们美梦剧院演出的这段时间,美梦剧院可真是没两天就被得知情况的戏迷们挤满了。经理先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照理说莎莎自己在美梦剧院工作这些年,对那些戏剧已经没有最初时的好奇了。可她这次也被形形色色的戏迷观众勾起了兴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趁着偷闲的时候跟着看了一部幸运剧院来的短剧。 那部《“怪胎”四姐妹》使得她好似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那部短剧中竟然不描绘爱情了?! 而且舞台上演出的故事,是她从未想到过会出现在剧院中的故事。 而她断断续续在忙碌的空隙看完了其他几部戏剧,于是便见到了——哪怕都提到过“爱情”或是“婚姻”,故事却浑然不一样,剧情发展千变万化,人物角色丰富多彩。 原来戏剧并非只能千篇一律…… 只是可惜,她遗憾地想到,等到幸运剧院的新建筑落成,这些剧团就要离开美梦剧院,重新回到幸运剧院去了吧。不知道经理先生能不能和幸运剧院的负责人谈拢条件,让这些新鲜有趣的戏剧也能留在美梦剧院就好了。 上午下午两个剧院轮换,或是“一三五”、“二四六”两个剧院轮换,礼拜天休息——这样的安排岂不是完备妥帖,美妙至极! 可惜最新上演的戏剧或许就不会被同意那么早就同步上线到别家剧院的吧。 听说新剧也是一出话剧。怎么不是音乐剧呢?音乐剧里有歌曲、舞蹈、乐团的现场演奏,还更热闹得多嘞! 在她梦幻般的臆想中,好似幸运剧院已经同意了分享剧团和戏剧。 好想看幸运剧院的新剧呀! 等到新剧上演那日,就用掉一天年假去崭新的幸运大剧院观看新剧吧! 莎莎愉快地做下这个决定。 . 于清晨从美梦中醒来的菲利克斯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抻拉肌肉和经脉,而后直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浑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寒冷的空气冻得慌慌张张的样子。 因为现在这个家里面都有暖气了! 暖气! 原本生日那天过后,菲利克斯也没怎么想起来柯南·道尔先生收到三只熊猫玩偶后好像还没有什么反馈。 然而在周六那天,往常周末也几乎不见身影的柯南·道尔先生居然没有去学校,而是出现在家中。 菲利克斯惊讶之余也没有忘记打招呼:“道尔先生下午好!” 柯南·道尔听到问候微笑着转身回应他:“下午好,伍德。打扰一会儿,很快就解决了。” 菲利克斯将视线落到一旁。 柯南·道尔附近有两个工作人员正在他的要求下为客厅安装暖气设备。 长长的管道从厨房和卫生间蜿蜒出来,经过房子的一些角落最终抵达两位住户的卧室房间。 欧洲许多国家都没有大型集中供暖,民众都得自己独立取暖。市面上常见的就是天然气供暖、电暖热水器供暖,以及电暖器取暖。前两者就是通过燃气或电力烧热水灌入暖气片来取暖,而电暖器就是一种带着加热丝的取暖电器。 菲利克斯虽然觉得 冷,但却没有考虑过特意买个带插座的取暖电器回来。没想到道尔先生直接请来了安装工人把整座屋子的暖气片都安装上了,用的燃气来烧热水。 哪怕以往合租的两人其实见面时间加起来都不算长,可柯南·道尔先生居然也发现了他有点怕冷的情况,为此给这座出租公寓安装上了取暖设备。这着实使得菲利克斯十分感动。 道尔先生的圣诞回礼也和狄更斯先生一样体贴入微啊! 菲利克斯在暖融融的屋子里从容不迫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出门前又去窗台上瞧了眼雪莱先生的小多肉,每一枚叶片都是胖嘟嘟的,无比可爱。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蒙上一层薄薄水雾的窗户玻璃上划了几笔。 多肉小盆栽旁边的窗玻璃上就出现了一个简笔小太阳。 今天虽然还是阴天,但是可以留个“小太阳”陪你。 与安静的多肉问过早后,他看了眼时间。 今天也起得特别早! 那就有富余的时间可以坐在家里吃早餐了。 菲利克斯来到厨房,打开难得内里看起来干净正常的冰箱,取出一枚鸡蛋煎了个荷包蛋,还加热了几片吐司,又用烧开的热水冲泡了一杯狄更斯先生推荐的玫瑰茶搭配,难得在家里就解决掉早餐事项。 吃完后他随手清洗掉碟子和筷子,戴上红格子围巾和萧伯纳亲手织的手套,背上包推门走出去。 大剧院已经建成,剧团也在新舞台上适应过了,今天就是新剧首次演出的时候了。! 第 42 章 此爱何名·开幕 舒缓悠扬的轻音乐飘荡在空气中。 这是一间布置得非常巧妙的房间,用色、物件的选择、摆放的位置等,处处都透露出用心之意。 柔和清新的房间布置,柔和清新的衣饰着装,柔和清新的背景音乐,以及靠坐在长沙发上的女士脸上柔和的微笑与舒展的细纹,一切都令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叩,叩,叩。”门扉被规律叩响。 “请进!”沙发上的女士站起身来,走到边上靠墙的柜台处,打开水壶的盖子,瞧见一股热气氤氲上来,确定过水温后,盖上水壶盖子,提起水壶往杯子里倒了些水。 房门打开,一位西装整肃的俊美男性走到门口,他大约三十岁上下,黑发绿眼,美丽优雅,气质淡然,一手拿着摘下的帽子,一手扶着门把手,言行举止彬彬有礼:“您好,请问是心疗师尼克斯女士么?” “是的,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提供帮助的吗?”尼克斯女士的和善态度似乎鼓励到了对方。 这位先生走进门内,顺手合上门,在尼克斯女士的示意下落座到长沙发的一端,为茶几另一端推过来的小杯子下意识道谢。 尼克斯女士也落座长沙发的另一端,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了一下,长沙发正对面的那块墙壁的幕布上亮起一张从一粒落进泥土的种子到发芽长叶,最终成为绿茵茵草地的循环动图。 尼克斯女士放下遥控器,将茶杯连带小碟子一起放到膝上,像是一位年长的友人在与之闲谈似的,与这位上门寻求帮助的先生说话。 “……您称呼我海辛瑟斯就好。”海辛瑟斯脸上温和的微笑转而变得有些苦恼,他也不多耽误什么,直接开门见山说起自己的来意,“尼克斯女士,我的一位朋友很信赖您的能力和口碑,是她向我推荐的您。据说您很善解人意、体察人心,多次为人排忧解难、调解纷争,指导人如何更好地改善人际关系。我来此,就是因为遇上了人际关系上的麻烦。” “海辛瑟斯,谢谢你和你那位朋友的信赖。我真是太高兴了!”尼克斯转而又道,“别担心,让我们来梳理一下这个小问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先聊几句,你好像有点紧张。我们可以不必那么急慌慌的。” 海辛瑟斯闻言点点头,顺从这位心疗师的建议:“好的,那么我们聊些什么呢?” 尼克斯女士端起膝上的小茶杯:“我们刚刚交换了彼此的名字。让我想想,哦对了,你也知晓了我的工作,我的职业是少见的心疗师,说实话,在许多人看来,这个职业似乎和心理咨询相差不大。你能来找我真是太令我感动了。今天你是我从早上开张到现在见到的第一位客人。” 海辛瑟斯的嘴角勾起:“确实,我们并不是很了解这个职业的具体情况,但是尼克斯女士的敬业与成果已经赢得了大家的信任。以后能找到这扇门来的求助人会越来越多的。” “话说,海辛瑟斯是做什么工作的?平日里会很忙碌吗?” “中学教师,平常确实经常会有点忙。” “海辛瑟斯看起来就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也很有耐心,备课也认真的话,会有很多学生喜欢上你的课吧?” “多谢夸奖。”海辛瑟斯顿了顿,“……很荣幸孩子们喜欢——我的课堂。” 尼克斯小小啜饮一口杯子里的水:“海辛瑟斯和孩子们关系应该不错吧?难道是在犯愁怎么与孩子相处吗?” 海辛瑟斯眉头微蹙,无奈道:“是啊。孩子们的想法总是让我有些困扰。学校里……或许是情窦初开,学生错把视线落到教师身上,这是正常的吗?” “哇~哦~”惊叹声来自舞台下方的阴影里,正在观看这出话剧的观众们中有人被疑似师生恋的展开刺激到了。 莎莎隐没在台下的观众席的黑暗里,捂住自己不小心出声的嘴巴,情绪非常激动,心理活动非常丰富。 哦天啊!这是一个俊美教师与天真女学生之间的爱情故事吗?那么这位海辛瑟斯先生来找心疗师是做什么呢?难道是这位先生还没有下定决定,迟迟没有接受女学生的表白,在心疗师这里得到开解,最终回去与女学生发生一系列误解、错过、伤害、失去、失而复得、破镜重圆、相互坦诚的情节,最终在一起——又或者是美丽的悲剧,两人生离死别。 莎莎睁大眼睛期待着后续的发展,是否真如她所预料的那样。 尼克斯女士好似也为这个师生之间的“特殊情况”而心态变化了,下意识身体大大往后仰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正回去,好似只是伸了个懒腰而已:“有学生对你表白了?你呢?海辛瑟斯也对那个学生有好感吗?” 海辛瑟斯摇了摇头:“我并不考虑是否接受。我的困扰只是,不知道应当如何改变他们此类想法。” 尼克斯稍稍前倾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不必太过担心,他们的表白确实很大几率上可能并非出自真正的爱情,或许只是一种对信任的、可靠的年长者的依赖心态,青春期的孩子们又刚好处于发育期间,因着激素分泌,对性等方面有了些好奇和探究。不必太过担心,只要等到她们毕业离开校园、远离了误以为喜爱的对象后,成熟起来的心志会使她们领悟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只需要等待就足够了吗?远离……”海辛瑟斯蹙眉,“那么倘若是家里的孩子,也是这样的解决办法吗?安排他去住宿学校?可我也不能不去看望他。要隔开多长时间才能起效果?” 舞台下的莎莎咬着牙关捂紧嘴巴,压抑着内心的尖叫。 什么?! 家里的孩子? 这个眉清目秀的家伙该不会是个觊觎小孩、引诱无知小辈的恋/童/癖吧! 有血缘关系的……□□??? 这个故事怎么突然改变了模样,从刚刚的纯爱变成令人作呕的法制情节了啊! 尼克斯又是一个大大的后仰,深深呼吸,笑容未改:“住宿学校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也得看孩子的具体情况。这么说起来,海辛瑟斯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今年才三十吧?居然已经结婚生子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属实算是人生赢家了呢!” 莎莎内心刮起疯狂的飓风,席卷一切。 是啊!这个人面兽心的海辛瑟斯才三十岁,那他的孩子能有多大岁数啊?变态恋/童/癖! 衣冠禽兽啊——呸! “嗯,差不多。我今年三十一岁。不过我其实还并没有结婚,家中的孩子与我并无血缘关系……是我死去爱人留下的孩子。”海辛瑟斯说到中途的时候,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孩子的真实情况告知了心疗师。 死去的爱人,孩子不是亲生的。 莎莎迅速抓住两个重点。 好大信息量! 难道他爱人当年背叛了他,出轨怀孕生下了这个小孩,却因着生产问题撒手人寰,于是他就收养了这个孩子,由于爱人的缘故对这个孩子爱恨交织,为了报复爱人而故意把这个孩子养歪了。现在是因为后悔了,想要来求助心疗师把孩子再掰正回去吗? 莎莎严肃脸思索着。 那他虽然大概不是个恋/童/癖了,可他万一是把这个孩子当成爱人的替身,打算玩养成呢? 那不还是个变态? 看起来人模人样,怎么就是个变态呢! 被台下某些观众判定为变态的海辛瑟斯神情温柔而慈爱道:“萨姆森他今年才十六岁大,还是个孩子呢。”! 第 43 章 此爱何名·承接 “噢……很抱歉听到这个令人遗憾的消息。你的爱人一定是位很好的人,留下的这个孩子也被你照顾得很好。也许你们之间只是发生了一些误会。那孩子,十六岁的男孩有时候偶尔赌气做点傻事,其实也寻常。” 尼克斯女士亲切又和煦,看起来并不对海辛瑟斯与他的养子之间的特殊情况感到惊诧,如此体贴自然的态度令求助者感到安心和放松。 海辛瑟斯听了心疗师女士的安慰和开解,似乎变得宽心了一点,但他还是询问心疗师女士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希望能够尽早和孩子重新回归正常的家庭关系。 尼克斯女士微笑着,细小的皱纹如岁月流经留下的痕迹,时光的酿造令这位女士愈发从容而有韵味:“别太着急了,海辛瑟斯。我们应该相信孩子们的成长。如果你实在担忧,那么我们也可以再找找其他辅助的办法,帮助陷入迷途的孩子。” “我该怎么做?” “我需要得知更为具体的细节,比如你们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这样我才能够了解那孩子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而他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需要如实做记录吗?仔仔细细将我们一整日的行程写下来?” “不,出自人手的记录会受到主观的影响,容易有相当大的缺漏情况。” “那么借助机械?摄像设备?采取一些监控手段?” “唔……不若这样吧——” 尼克斯女士将膝盖上的茶杯连带小碟子放到茶几上去,施施然起身:“请让我亲自走一趟吧。让我亲眼,近距离观察一下你们。可以吗?” 海辛瑟斯闻言感到惊讶,但是看到尼克斯女士一副非常积极想为他排忧解难的样子,也就同意了。 “稍等,海辛瑟斯是开车来的吗?哦,那太好了。你先去停车位启动车子。我收拾一点东西,很快就来。” 海辛瑟斯于是走到门口打开门,戴上帽子,走出门,顺手合上门,一套动作十分自然流畅。 尼克斯女士小心翼翼地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门口,确认了门外已经无人,才再度回到屋子里,一边收拾茶具,一边轻声喃喃道:“先稳住他,再去寻找他是否真的犯下过什么罪不可恕的错误。他看起来情绪稳定,心智正常,也没有特殊的精神受到挑战的情况。说不定事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呢?那孩子还是个十六岁的男孩……而他是个教师,又不是个神父!” “噗嗤!” 哈哈哈哈哈! 舞台下的观众们起初都陷入过尼克斯女士营造的舒适松弛氛围,而后又被求助者海辛瑟斯透露出的不一般的讯息感到氛围有点紧张,结果此刻尼克斯女士对“神父与小男孩”的吐槽一出,大家都忍俊不禁了。 欧洲,或者说好多地方的男性,都有着令人不齿的“恶俗风尚”。比如一些地方的童婚习俗,比如一些地方对孩童的“偏好”,尤其神职人员中一度曝出过大量丑闻。而在法国等一些欧洲国 家,有调查访问抽选采访者,大量的成年男性都表露自己未成年或是更小的时候都有过被其他成年男性尤其熟人不当侵害的经历。 古希腊地区也有着“少年爱”的传统,从各个神话中宙斯、阿波罗等诸神对美少年的夺取和赞美就可见一斑。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人们曾经甚至不认为对未成年孩子们的性压迫是错误的,反而引以为风流雅事。 也就是而今人们的生产力发展,社会进步,思想再创新高度,从前的许多“习以为常”都变得不可忍受。 尼克斯女士要是到海辛瑟斯家中后真的发现什么不法行为的蛛丝马迹,一定会收集证据,事后报警把这个变态抓起来吧。 莎莎握拳,眼神坚定而警惕地盯着舞台上海辛瑟斯退场的方向。 尼克斯女士收拾好东西后,拎着大提包走出门去。 随着房门最后的关闭,乐团的演奏到了尾声。这个大房间开始转动方向。舞台上的大房间左右两边与天花板高度往上的区域都被深红色的帷幕遮挡起来。在大房间转动的时候,靠前排坐的观众们隐约听到帷幕后面好似也有一点动静。舞台机关的运行非常丝滑,几乎没有很大动静声响。 随着大房间整个的转动,另一边的景象因此逐渐翻转过来,落入观众们的视野。 这个大房间的另一面竟然是一个现代公寓的客厅,客厅的一角有个楼梯,看起来是通往楼上第二层的。但是楼上被垂下的帷幕挡住了。观众们看不到上面是什么样子的。 但是令人惊喜的是,左右两边和上层的帷幕突然移动起来,展露出后面的景象来。客厅的左右两边接上了一个书房和一个厨房,而楼梯尽头的二楼也露出真容,是一边有着四扇房间的门而另一边是及腰高度的栏杆的走廊。 楼下客厅的大门打开,海辛瑟斯领着怀抱一只狸花老猫的尼克斯女士走进来。 似乎是听到楼下的动静,二楼走廊上的某一扇房门瞬间打开,一个高挑活跃的少年人扑到走廊栏杆上往楼下看了眼,兴奋喊道:“你回来了!” 他迅速绕到楼梯口飞奔而下,直扑海辛瑟斯。 海辛瑟斯非常习惯自然地接住这个已经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孩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拍拍他的脊背说道:“萨姆森,来认识一下近来会与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尼克斯女士吧。这位女士将会帮助我们的关系重新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状态。” 萨姆森松开海辛瑟斯,看向他旁边站定着的成熟女士。 尼克斯女士举起老狸花猫的一只爪子轻轻摇了摇,朝这位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打招呼:“你好,萨姆森!我是来帮助你们的。接下来,让我们友好相处吧!” 萨姆森闻言,视线从这位女士身上转移到她脚边的小行李箱上,面色瞬间变得相当不好看起来。他整个身体的姿势都呈现出紧绷的警惕状态,神情中还有些敌意和抗拒,不满显而易见。他湛蓝如瀚海的眼眸中仿佛兜着伤心,转头就对海辛瑟斯不可置信道:“原来你还是偏好更成熟的。” 海辛瑟斯并没能领会他在说什么,只是察觉这孩子当下情绪失落,就安抚地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和脸颊。 感到莫名其妙的尼克斯女士安静在一旁仔细观察起这两人的相处来。 ?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十六岁大男孩紧紧抱着海辛瑟斯的腰身,还将脑袋埋到青年的脖颈侧窝蹭蹭。而海辛瑟斯十分耐心地同他说话,修长的手指穿行在少年人满头炽烈如燃烧火焰般的红色发丝之间,为他梳理着胡乱翘起的头发。 她盯着还轻声的呢喃被小话筒收录,从音响设备中传出,让舞台下的观众们得以听见:“这情况,好似和原来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海辛瑟斯安慰了一会儿突然心情不太好的养子,而后便让养子领着尼克斯女士去多出来的房间安置,而他要去看看厨房的冰箱里还有哪些东西可以烹饪。 萨姆森看似顺从地领了任务,弯腰帮忙提起行李,而后转身带着尼克斯女士走上楼梯,来到二楼走廊。 他走到走廊尽头,推开最靠边的那扇房间门,将手上的行李在门边放下,语气生硬地对跟上来的女士道:“请您住在这一间,二楼这几个房间都是私人领地,家里每个人都不会胡乱擅闯。” “谢谢你的帮助,萨姆森!你真是个好男孩。”尼克斯女士并不因萨姆森的态度而生气,相反,这个家庭出现了问题,而她正是为此而来,职责所在。她摸了摸怀抱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的老猫,笑着对萨姆森道:“你会对猫过敏吗?她的名字叫做莉莉,是只非常聪明却有主见的狸花猫。” 萨姆森看向她怀抱里那只狸花,冷着的脸软和了点,小声道:“她很可爱。” “要来摸摸看吗?” 萨姆森下意识伸手小心翼翼触碰这只递出来的猫,见猫对他的触碰没什么反应,就轻轻捋了捋猫咪背上有着纹路的短毛。 尼克斯见他缓和下来,状若好奇地问道:“你喜欢猫么?那你喜欢狗吗?小动物们是不是都很可爱?你有考虑过也养一只小宝贝吗?肩负起照顾另一个生命的责任,这感觉很奇妙。我想海辛瑟斯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萨姆森“嗖”地把正在摸猫的手缩回去,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位女士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点漆眼眸:“你在跟我套近乎吗?我可不会轻易接受你。你很想要和他结婚变成我的养母吧?我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的!” 尼克斯女士简直满头疑问,用帕子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连忙向这孩子解释道:“别生气,萨姆森,亲爱的,我不是带着恶意而来的。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要接近你们的日常生活,为了更加了解你们。我的目的真的就只是海辛瑟斯介绍我时说的那样,我只是为你们之间的感情而来。海辛瑟斯对你的成长有些不适应,才来咨询室寻求我的帮助。” “你们——真不是要突然结婚?”萨姆森抬起两只手臂胡乱抓挠了下自己的红发,半信半疑问道。 “真的不是!”尼克斯女士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试图凭借自己坚定的眼神让萨姆森感受到她的真诚,她又补充道,“ 我的年龄比海辛瑟斯大许多呢。我都46岁了。我谈过几次恋爱,当前也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友。但我没考虑过结婚。海辛瑟斯与我年龄相差这么大,你怎么会以为我们会在一起呢?” “你才46岁啊。”萨姆森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相差十五岁其实正好吧。我母亲就比她再婚的丈夫小十五岁。我那个生父在31岁那年初遇16岁的他。而今我也正好16岁了,刚好就和他相差15岁,这就是最恰好的完美时机。” 在尼克斯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萨姆森相当淡定地说道:“爱情之中年龄不是问题。”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年龄更大的富婆富翁看上他的,只不过都被他拒绝了而已。”萨姆森回想起那些觊觎自己珍宝的可恶家伙们都觉得心情不爽。 尼克斯张了张口,第一时间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萨姆森突然揪起自己的衣领,皱着鼻头嗅了嗅:“好像还是有点汗味……抱歉,我回房间再冲个澡。他烧好饭菜以前,我肯定能出来!”说着,他便将尼克斯留在走廊里,自顾自走回去开门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那扇房门“砰”一声关上后,尼克斯这下如梦初醒,缓缓舒出一口气来:“这问题,不小啊!” 尼克斯抱着猫,提起门边的行李走进房间,房门轻巧合上。 舞台上只能看见一楼厨房里海辛瑟斯正在悉心准备料理的身影,显然他对二楼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观众们趁着这个好似用来歇口气过渡的几分钟嘀嘀咕咕小声讨论着。 莎莎没有约朋友来,就没能现场与人激情探讨剧情,只能独自兴奋地自言自语,还拿出手机记录下自己此刻尤其想要分享的情绪。 [海辛瑟斯难道被人看上过想要包养他吗?] [萨姆森好像真的很喜欢海辛瑟斯啊!相拥的时候好像个守护宝贝的大金毛。红发真的好适合这种运动系大男孩哦!] [啊啊啊啊啊啊对了对了对了——萨姆森的母亲再婚了?海辛瑟斯那个死去的爱人居然并不是萨姆森的母亲,而是萨姆森的父亲!] [相差十五岁!统统相差十五岁!当年的那个人和美少年海辛瑟斯,此时的海辛瑟斯与萨姆森!] [难不成海辛瑟斯真的在玩养成?萨姆森会不会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啊?] [真狗血——我喜欢!] 厨房里的海辛瑟斯端着托盘走到客厅,将托盘上的三份牛排,三份小份的派,三份甜汤,以及三份餐具依次摆上餐桌。 楼上的两扇房门打开,两人若无其事走下楼梯,好似方才从未发生过什么争执或误解。 三人落座到餐桌边上时,观众们发现从舞台下的角度看,餐桌上的食物正好被挡住了,看不见。 于是,在三人看似才吃了一两口后就起身表示吃完的时候,观众们就眼睁睁看到萨姆森殷勤地帮忙把空空荡荡的餐具都收进托盘中,端到厨房里去。 尼克斯女士安安静静坐在客厅里,视线始终落在 他们两个身上,若有所思地观察着。 萨姆森和海辛瑟斯将餐具挨个放进洗碗机中。而后两人又一道进了书房里完成作业、处理工作。萨姆森咬着笔杆看书,看得有点累了,就伸个懒腰,看看正对面专心致志工作着的海辛瑟斯。中途他还帮海辛瑟斯添了一次水,收获一声下意识的感谢,立刻让他心情飞扬。完成今日学习任务后的萨姆森还跑到海辛瑟斯身边靠着,静静陪伴他。而海辛瑟斯看也没看,习惯成自然地单手安抚地摸了摸旁边那人的脑袋。两人显然长期都是这么相处过来的,一切动作都是行云流水,已经融进习惯中去了。 舞台上的灯光在这期间逐渐发生变化,借用灯光的调节,在短暂的舞台表演中,营造出时间飞快流逝的错觉。当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突然间亮起生硬而突兀的室内灯光时,就能使得观众们迅速意识到这是代表夜晚时刻到了。 书房的灯光暗下后,他们终于走出书房,穿过没有开主灯的客厅,并肩走向楼梯的方向。两人好似早就忘记客厅里今天还多了一位“客人”。 海辛瑟斯还像牵个孩子一样牵着萨姆森的手将他带上楼,送到房间门口。 萨姆森微微低头倾身,使得海辛瑟斯的亲吻能够更轻松方便地落到额头上。 “晚安,好梦。” “晚安,好梦。” 海辛瑟斯以慈爱的目光目送萨姆森进入房间中。 而后他就听见楼梯方向传来的动静,转身便与尼克斯女士对上视线。 “方才那是什么?晚安吻吗?” 海辛瑟斯点点头:“他刚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很不安,晚上也不敢一个人睡。为了使他有独立安睡的勇气,我从书上查来的方法里说,可以给孩子们一个安抚的晚安吻。拥抱和亲吻都有助于\/迅速拉近与孩子们的距离。” 尼克斯女士颔首表现听到了,而后她却对这位家长指出一个不大也不小的疏漏之处:“可当孩童已经长大成人的时候,许多原先还适用的方法就不一定永远合宜了。海辛瑟斯,你不能再把萨姆森当作那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了呀。” “教育和相处模式需要根据孩子的年龄做出恰当的改变。”海辛瑟斯恍然大悟,快步回到楼下的书房中,从满满当当的书架上取下一个厚厚的硬壳记录本。 他翻开沉甸甸的大厚本,用笔在上面一项一项点着,口中确认般重复着笔尖指向的项目:“一同进餐,倾听内心,每日多于三十句的交谈,早、晚安吻,”他念到这一项的时候,笔在本子上划了一下,划去那一项,又继续往下念,“每周至少分享两次趣事,帮忙搓洗身体——划掉,帮忙洗头或吹头发,这个需要划掉吗?帮忙打扫房间,啊、这个或许是该停止了,他长大了,总归有自己的隐私了,不过我原先也只是帮他清扫吸尘而已……将换洗下来的脏衣物收拾去洗衣机里清洗烘干——洗衣机就在楼下大卫生间里,萨姆森确实可以自己来做这事……” 海辛瑟斯站在书架前,对自己曾经研究学习过后精心计划列举出 的这一项项抚养者谨记要点修修改改。 尼克斯女士走进书房,观赏过这个书架上的书籍后露出叹为观止的神情:“《儿童成长所需要的营养》《发育期的食谱》《321,听听孩子们心里在想什么》《童真的语言》《孩童们的家庭医生》《如何成为一位好父母》《教育要从细节开始》……海辛瑟斯,你居然收集了这么多有关养育孩童所需的书籍!” 海辛瑟斯从厚本子里抬起头回应道:“那些都是我接他到这里来以前就买了的。两年前他出现生长痛症状的时候,带他从医院回来后,我就又采购了一批医学类书籍。” 他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快,他从当初那么小一点的孩子,已经长成个大孩子了。自学这些对我来说或许还是有点勉强。尤其当我发现萨姆森对产生奇怪的想法后,这着实令我感到疑惑费解,一度怀疑起自己认真学习过的那些儿童心理学、教育学等养育知识是否出现了错误。” “果然专业方面的问题,还是需要求助女士您这样的专业人士。一来没多久就找到了我的缺漏。”海辛瑟斯如此感慨道,且对尼克斯女士颇多赞誉。 “旁观者清。”尼克斯女士说出了一句谚语,“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海辛瑟斯。你是我见过对养育孩子一事最为用心的家长。萨姆森被你养得很健康,很茁壮。你瞧,他都和你一样高了!人无完人,百密一疏,现在只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小麻烦。不必忧虑,亲爱的家长。” 海辛瑟斯收获宽慰后,对尼克斯女士感激得笑了笑。 “接下来就看看新举措的成效吧。” 随着两人各自回到房间,今夜的时间在光线的变化下飞快“流逝”。 清晨起来顺其自然等待一个早安吻却被拒绝的萨姆森满脸上都写着不可置信,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什么?取消了?为什么?昨晚还有的啊!”! 蔺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4 章 此爱何名·展开 萨姆森遭受重大打击,恹恹地用过早点,到门口换鞋,显然是打算要出门了。 “记得带伞,不要淋雨,小心着凉。”海辛瑟斯叮嘱道。 “知道啦~”一身简单运动套装的萨姆森耷拉着红毛大脑壳,从门关鞋柜边上抽出一根深蓝色的长柄雨伞,看了眼又塞回去了,又抽出另一把红彤彤的雨伞,推门出去,“我出门了——晚上我会回来吃饭!” “好!知道了。” 尼克斯女士端坐在沙发上,怀里是一只瘫软的狸花老猫。她又对这位家长发出了赞许的夸夸声:“萨姆森的教养真的很不错。你是个成功的好爸爸,海辛瑟斯。” “谢谢夸奖!”海辛瑟斯非常得意自家孩子受到的夸赞。 “萨姆森这是要出去做运动锻炼吗?” 海辛瑟斯抬起手臂看了眼表上的时间:“不,每周的这时候,他都要去他的另一个家中,与他的母亲共同渡过温馨时光。” 尼克斯女士挑眉:“噢,原来是这样啊。萨姆森那孩子的母亲……” 海辛瑟斯表示今天晚饭前,他都需要在书房里专心工作,萨姆森也不会回来。于是尼克斯女士也抱着老猫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书来带回房间去。 这个家中就此安静下来。 乐曲和缓的调子重复着、重复着,声音逐渐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深沉的红色帷幕缓缓落下,将舞台上的场景全部遮挡在后面。 安静的空气中只稍稍停了几息,又响起乐团各种乐器配合演奏出的灵巧轻快的乐声。 在乐声之中,帷幕缓缓拉起,露出又一幕新的场景来。 这是另一个家庭的房子,屋子里到处都塞满了各种物件,沙发上除了布垫子还有大大小小几个花里胡哨并不配套的靠枕,冰箱上贴满各色标签纸,茶几上挤挤挨挨陈列着插着不知名小野花的花瓶、堆着几个苹果的果盘、吃到一半被夹子关上的零食、还冒着热烟的保温杯,墙上挂着各种风格的挂毯、装饰画,还有一些出去旅游时拍摄的单人或多人的照片。整个屋子看起来虽然布置得风格不太一致,还略显拥挤,但是给人一种温馨的家的感觉。 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士正一手拿着关闭的吹风机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披散在肩头的红发还是半干着的,那双棕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看得非常投入。 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年近五十的成熟男士,双臂的袖口都折叠上去了,端着一碟清洗过的葡萄走到客厅,视线落到沙发这人身上时皱起了眉头,那张看起来非常不易亲近的严肃面孔显得更加令人望而生畏:“克莱乌莎,你的头发还没有吹干。吹干了以后再做别的事情。” 沙发上的克莱乌莎好似并不把他语气生硬的话语放在心上,那双棕色的眼睛依旧紧盯电视屏幕,只把手一抬。 严肃男士板着脸将装着葡萄的碟子在茶几上找了个空位放下,接过克莱乌莎手中的吹风机打开热风为她吹起头发来, 口中吐出的话语听上去又冷又硬:“萨姆森快要到家了,克莱乌莎,注意形象。不要树立坏榜样。” 嘈杂的吹风机声响吵得克莱乌莎听不到电视声音了。她看了眼边上动作轻柔流利的丈夫,把歪在沙发上的身子坐正了,又欲盖弥彰地嘴硬一句:“我只是昨天给孩子们演示舞蹈动作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虽然没有红肿,不过我感觉那个姿势更舒服。” 严肃男士刚刚在舒展开一点的眉头又拧到一起。他暂时关闭吹风机,嘴角下撇,绷着脸问她:“哪个部位难受?早点预约医生吧。” 克莱乌莎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钥匙插入锁孔响动的声音。 克莱乌莎如蒙大赦,高兴地催促丈夫快去门口迎接:“萨姆森,一定是他!快去瞧瞧,菲利普。他来啦!” 菲利普于是将吹风机暂时搁在边上,扶着克莱乌莎走到门口,迎接打开门走进来的大男孩。 两颗好似太阳上熊熊燃烧永不熄灭的火焰的红发脑袋于门口相对,两张除了眼睛以外几乎如出一辙的相似面庞相对,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人绝对是真真切切的亲生母子——无人能够怀疑这点。 克莱乌莎大张怀抱,对她亲爱的孩子笑着呼唤道:“萨姆森!” 萨姆森也非常自然地凑上前给母亲一个大大的温暖拥抱。 拥抱一触即离,克莱乌莎兴奋地拉着萨姆森的胳膊,让他和丈夫菲利普站到一处,背靠背贴着:“快让我看看——噢~好极了!萨姆森,你这周肯定又长高了一点!说不定下个月就要超过菲利普的身高啦!” 菲利普严肃紧绷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可奈何,但也并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语,只是非常生硬地叮嘱他的继子:“萨姆森,早睡早起,二餐规律,饮食健康,合理锻炼。不要懈怠。” 萨姆森才表情无语地顺从过母亲的查看身高要求,又听到继父死板冷硬的“教训话语”,暗自瘪嘴,小声嘀咕:“这还用你说。” 二人来到客厅里。 萨姆森刚落座沙发上,看到茶几上的葡萄,伸出手想要拿取一颗来吃,伸到一半还没碰到葡萄时突然想起什么,就停住了手。 下一刻,刚好扫见他伸手向葡萄的菲利普皱着眉道:“吃东西前先洗手。” 萨姆森于是起身去洗手,小声嘀咕着:“我自己已经想到要洗手了,那么唠叨干嘛!” 菲利普拿起吹风机打开开关继续帮妻子吹头发。克莱乌莎挑挑拣拣取了一颗葡萄扒葡萄皮,而后将葡萄整个塞进嘴里,也不见吐籽。 萨姆森擦干净湿淋淋的双手,回到沙发这边坐下陪母亲看电影。他这次再去拿葡萄就没有听到什么教训话语了。 母子俩就边看电视,边吃葡萄。只是克莱乌莎会撕掉葡萄皮再吃,而萨姆森会整个葡萄连带葡萄皮也吃进去。 吃着吃着,萨姆森似乎咀嚼到什么味道不佳的东西,抽了一张纸巾吐出几粒小小的葡萄籽来。 旁边 的吹风机声音停歇,菲利普的教训话语虽迟但到:“萨姆森,吃进口中的东西不该再吐出来。除非那是有害的毒药。这样做不雅观。” 面对又一次管教,萨姆森低头臭着脸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出来。 菲利普把用好的吹风机收起来,走进厨房去忙活什么了。 克莱乌莎看到碟子里的葡萄吃光了,就起身端起碟子也去了厨房里。 厨房里的菲利普打开冰箱,拿出一份又一份提前处理过的食材。 克莱乌莎凑到丈夫的身边贴着他:“今天又是大餐,真好!谁家中午像我们这样吃得如此丰盛呢?”说着,她微笑地亲了口丈夫的侧脸。 “谢谢你,菲利普。”克莱乌莎从菲利普身后搂抱住丈夫的腰,侧脸贴着这个宽厚的背脊,“当初我都不知道还会有这么幸福轻松的一天。那时候我以为一切都要完蛋了。那些煎熬的日子简直一眼望不到头。” 菲利普静静听着妻子对过去的回忆。 乐团奏响回忆的曲目,悠扬缓慢的乐声引领听者仿佛回到曾经的时光。 巨大的屋子又开始转动,舞台机关在隐秘之处迅速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转过来的面向观众的却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 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正当舞台下的观众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怀疑是不是演出事故时。 旁边的暗红色帷幕处却突兀亮起一束打光,将一个女性的影子映照在幕布上。 这位只露出人影的女士摸了摸自己看起来有些鼓起的肚子,苦恼道:“我最近是吃胖了吗?只不过就是和大混蛋离婚了以后太开心了点。这几个月居然有吃到这个地步吗?”突然她做出弯腰捂住肚子的动作,声音里透出痛楚,“啊!我该不会终于吃坏肚子了吧?” 这束灯光骤然熄灭,映在幕布上的人影也消失无踪。 下一刻,旁边又亮起一道光束来打在幕布上。这次打光的中心映射出一个撑起双膝仰躺在移动病床上的人影来。 那位女士的声音中透出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什么怀孕?我什么时候怀孕了?可我的肚子并没有孕妇看起来那么大呀!” “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确实有一些孕妇的肚子不会太过膨大。难道在这期间,你没发现生理期的消失吗?”另一个疑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影子出现在病床边上。 “可我从小就这样,身体一直不算很好,生理期也经常没有。我以为我很难怀孕的!噢我的天啊——为了便于清洁和以防万一,我们明明每次都有做好避孕措施的……”女士如遭晴天霹雳。 “避孕措施并非百分百有效。或许只是你的运气的不太好。”医生安慰她道,“不过孩子们的到来,也是上天的恩赐。你们两个可要好好对待它。” “不能把它拿掉吗?我几个月以前就已经离婚了啊!”她哀求道。 “太迟了,胎儿的孕育月份已经太大,这时候还想拿掉反而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更大伤害。这种情况相当危险!”医生如此严厉警告道。 “不……这太糟糕了……我怎么突然,一点防备都没有……”声音里带着崩溃的哭腔,她只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命运是在捉弄她吗? 灯光倏地熄灭,而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当空。 第二次亮起的灯光中,女人的影子摇了摇婴儿的摇篮,艰难支起自己,做出服药喝水的动作,听到婴儿哭起来,连忙放下水杯去摇晃摇篮,伸手拍抚摇篮中的孩子。 一阵带着电子音的舞曲乐声响起。女人手忙脚乱到处翻找终于摸出自己的手机按下接通,将手机用侧脸和肩膀夹住,急慌慌又去安抚摇篮里被刚刚的手机铃声吵醒嚎哭的婴孩。 手机通话中,另一头的人声在通过线上传输的过程中显得有些失真:“克莱乌莎,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舞团里了?你该不会真怀孕了吧!” “真的,都已经生下来了。你听,他还在哭。”女声中透着苦笑。 “那你接下来怎么考虑?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身体康复情况怎么样?开始做恢复训练了吗?” “……茉莉。我可能、我可能没办法回到舞团里了……”这位新出炉的母亲哽咽道,“这个突如其来的小东西就像一个小恶魔,他摧毁了我的健康。”! 第 45 章 此爱何名·转机 通话的另一端在某个瞬间呼吸都凝滞了,默然半晌,在婴孩的啼哭的吵闹背景下,那个同样年轻的女声道:“克莱乌莎,你才一十岁出头的年纪,性子未定,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听一次音乐会就带回来一个男朋友,相处不到几个月就去教堂结了婚,结婚后也才没多久就离了婚,而现在别说怀孕期间,你甚至连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克莱乌莎,你自己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就将要担负起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生命了吗?克莱乌莎,我倒霉的好女孩,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克莱乌莎被打光投射在幕布上的影子做出扶额的动作,像是自暴自弃一样暂时放弃了哄那个摇篮里的孩子,拿着手机对那边说道:“我不知道,茉莉。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了。相互有好感的就去追求,相爱的就去结婚,同居后发现相性不合忍受不了婚后的生活那就直接离婚——从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干脆利落,即使选择错了也可以撤回来。可是这个孩子,我总不可能把它再塞回肚子里去。即使真能把它塞回去,那我的身体也已经支撑不了舞台上那样的强度,提供不了那样精准的控制力了。我真是倒霉啊,不是所有女人都会碰上避孕失效那么小的概率,也不是所有孕妇都会像我这样因为生产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怎么都是我碰上了呢!” “想点好的安慰一下自己,亲爱的。至少你安全活下来了,好歹不是倒霉到底。除了自怨自艾,克莱乌莎,你得想想接下来要怎么选择了。” “什么怎么选择?” “你要留下它吗?你确定要自己养它吗?” “不然呢?托马斯那个大笨蛋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孩子丢给他只怕我明年得去他家念悼词。” “孤儿院呢?” “……那不太好吧。”她的声音里透出迟疑不决,“虽然我也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虽然他哭起来是有点烦人,搞得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但是、但是是我决定生下他的,我没有选择和他同归于尽,让他出生了——那我就好像对它有了一份责任。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丢弃’他。” 一声悠长的叹息回荡在众人耳中。 “那你等着。你们是在家里吧?我现在就去请假,等我去找你们。” “谢谢你,茉莉。” “哼!”通话挂断了。 婴儿的啼哭仍然没有停歇。年轻女性的影子像是抓狂一样比划了几个动作,认命地伸手进摇篮把小婴孩抱到怀里哄:“嘬嘬嘬,我在我在。求你了,别哭了,你的妈妈也想哭了……” 灯光倏地暗下,霎那间婴儿的哭声与女人的哀求声也随之停止。 再次亮起的光斑中,年轻女士的影子又在打电话。 “茉莉,你到那里以后先休息,别担心,萨姆森和我都很好。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安心去巡演,一定要好好在舞台上展现你的舞姿!” “我真是有点放心不下你们两个……两年了,克莱乌莎,你还是不打算把萨姆森的存在告诉 你前夫吗?” “可他也不喜欢小孩啊,这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根本不用想,那个家伙肯定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克莱乌莎的话语里有吐槽和嫌弃的情绪,也有一点心虚的感觉。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告诉他!那倒霉也是你们俩一起倒的霉,他当然得跟你一块面对倒的霉!你都遭这么大的罪了,健康和前途都毁了,就放他一个人逍遥自在?” “哎呀!我得赶紧叫醒萨姆森了,他得去家庭托儿所了,我到上班的点啦!茉莉,你刚下飞机,先好好休息吧,我们晚点再聊!” “你!” “嘟嘟嘟……”通话挂断。 女人的影子捏着手机,却没有立刻如她所说的那样立刻行动起来,去叫醒孩子。她攥着手机来回转圈圈,踟蹰不决,最终还是打通了那个两年未拨打的通讯号码。 “嘟——嘟——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你好?这里是托马斯……”接通的那一刻,一道非常有磁性的成熟男性的悦耳嗓音响起,语气欢脱轻快,听上去令人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阳光开朗、潇洒不羁、身材健壮的美男子来。 “噢、克莱乌莎,是你打来的!最近过得怎么样,女孩?我要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追了一年多的爱人终于同意接受我了!我们当即就来地中海享受阳光海滩和美好爱情了。哦我的神啊,他真美!”通话那端的某人说话声音还带着奔跑过后的喘,背景音里海浪潮涌一波又一波拍打到沙地上,还有许多其他游客路过时发出的杂声。 听到某混蛋现在过得居然如此舒心潇洒,克莱乌莎恨恨磨牙:“啊哈!那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分享给你。” “是什么?你结婚了吗?找到性格习惯真正和你相合的新伴侣了?”托马斯的声音里只有纯然的高兴,“祝贺你,克莱乌莎!我们都得到自己的幸福了,这可真好!” 克莱乌莎侧身做了个捂脸的动作,整个身影的姿势显得垂头丧气:“托马斯……好吧,你这个大混蛋真的是……我这两年没工夫再婚。因为这个糟糕透顶的消息是——我两年前意外怀孕了,然后我们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直到最后都没能意料到。” “……啊?什么?等等!两年前你怀孕了?我们不是一直有戴好吗?”通话中传出某人猛地一个吸气的声音。 “——总而言之,这个小东西出生了,直到现在,他还活着。” “没有送孤儿院?” “我就知道!托马斯你个不靠谱的家伙!” “哦不……那我该怎么做?天啊,早知道我去做个结扎就不会有这么可怕的事了。他才刚答应我,我们才刚刚搬到一起不到一个月。你说他会愿意接受我们的一人世界里多出一个孩子来吗?” “你在想什么东西啊,托马斯?我怎么可能把萨姆森交给你!瞧瞧你那个样子。” “那你告诉我是为的什么?” “……就、就把这事告诉你而已啊 。” “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通话那头的某人显然在抓耳挠腮了,“不用我回去跟你再婚吗?” “你想得美?我当初和你结婚后同居才两周就受够你了!” “啊、好吧……也不用我帮忙分担养育——” “你会吗你?你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照顾自己再说大话吧,托马斯!” “……那抚养费总得给吧?”那头蔫耷耷地幽幽冒出一句弱弱的询问。 “这倒也是——原来如此!”克莱乌莎恍然大悟。 “原来什么?” “没什么,抚养费多给点。反正你又不缺钱。回头我挑个更好点的幼儿园给萨姆森转学!” “OKOK!哦不,他回过头来找我了!下次再谈。天啊我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 通话挂断的一瞬间,灯光暗下,一切声息又复归宁静。 舞台中央的那个昏暗屋子突然亮起。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观众们这才发现,在众人都专注于幕布上光影所演绎的剧情期间,舞台中间的昏暗屋子在悄然之中已经布置好了演员。此时屋子里灯光一亮,大家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处小教堂。 教堂中正在进行一场葬礼。 一排排前来参与追思吊唁的人们都身着乌黑的服饰背对着观众坐在座位上。黑白两色的布景之下,一切都衬得苍白凄凉。 等到献花的时候,身着肃穆的黑色礼服的人们陆续起身缓缓走到前面放下一支菊花或百合。 当一众黑白两色之中混入两个犹如烈火的红发时,所有人的视线都不可避免地被吸引过去。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一对母子混在队伍里缓缓走上前去,各自放下一支白菊,而后大的牵着小的转过身面向观众就要走出小教堂。 这正是克莱乌莎和她的孩子小萨姆森。 小萨姆森疑惑地问妈妈:“躺在箱子里面的那个金色头发的人是谁?” 克莱乌莎弯腰小声道:“是爸爸。” 小萨姆森更疑惑了:“爸爸不是在手机里吗?” “请留步。”她们身后,一位深蓝西装的俊美青年叫住了这两位。 克莱乌莎与小萨姆森转回身看去。 “你好,请问是克莱乌莎女士吗?”年轻的海辛瑟斯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中浸染着幽幽的哀伤。 “是的,请问你是……托马斯的爱人吗?” “您可以称呼我海辛瑟斯。这位就是——”海辛瑟斯的声音在他看到小男孩的脸时停住了,他怔然出神。 “他叫萨姆森,不是汤姆森。”克莱乌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了。 海辛瑟斯蹲下来与男孩的那双熟悉的蓝眼睛对视:“Samson,明亮的太阳,和Thomas相似的寓意。好男孩,你也要成长为一颗永不熄灭的太阳啊。” 克莱乌莎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托马斯那家伙虽然生活中太过不靠谱了点,但到底是有过‘福玻 斯’外号的,才华与魅力确实都没得说。我看这孩子除了一双蓝眼睛,别的几乎哪哪都像我,当时起名的时候就想着好歹运气不要再像我一样倒大霉了,运气可以学学托马斯。没想到托马斯的运气也不怎么样……”她看了眼小教堂中这场葬礼。 海辛瑟斯闻言被逗得忧郁的气息都冲散了些许:“他确实生活方面不太应付得来。” “该不会都是你在照顾他吧?海辛瑟斯,你性子可真好!” 今日前任和现任这两位未亡人相遇,两人之间却是毫无硝烟的,只有一丁点尴尬,但也在对托马斯糟糕大混蛋的吐槽中消弭于无形了。 克莱乌莎有点忐忑问起这个孩子的事情有没有伤害到他们两个的感情。 海辛瑟斯缓缓摇头:“无论是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有可能会碰上这样不走运的情况。命运使然。这不能怪任何人。克莱乌莎是个努力的好母亲,托马斯也没犯什么大错,难道我们还能责怪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说他来得时机太糟心,令人厌恶吗。”他也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萨姆森的脑袋,“好孩子,如果你愿意,可以来你爸爸住的家里玩一玩。” 海辛瑟斯站起身对克莱乌莎道:“他虽然离开了。但他的遗产都在我这里。今后我继续替他支付抚养费的。” 克莱乌莎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得多的一十来岁青年:“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 这位美丽的青年温柔道:“请让我为他继续做点什么吧。”顿了顿,他又提议道,“偶尔你脱不开身的时候,也可以唤我来照看一下萨姆森。辅导功课之类的也是可以的。” “你不会很忙吗?太打扰了你,我会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的。我暂时从实验室退出来了。短时间内,我当前的状况无法很好地承担起研究工作,考虑先休息一阵子。所以暂时很得空闲。” “啊、谢谢,那就谢谢你的帮忙了。我最近正好在犹豫要不要参加一个集训,虽然不能再回到舞台,但是如果能够有机会教导出能站上舞台的学生也不错的吧。” “想去就去吧。”海辛瑟斯温和道,“克莱乌莎,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不能因为命运一个调皮的意外就截停了你的脚步。” 克莱乌莎突然道:“海辛瑟斯,你真是成熟靠谱多了。托马斯能追到你真是用光他全部运气了吧。你愿不愿意收一个教子?” 海辛瑟斯脸颊微红:“我吗?” 小萨姆森全程疑惑脸:“父亲?” 景象就此定格。人物角色们都停止一切动作,神情也不再变化,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小教堂屋子又开始缓缓转动。 转动过一个角度的时候,观众们从一个夹角布置出的场景中,看到了黑发青年牵着背着书包上学的红发小男孩两人的背影从外侧往里缓行。 转到下一个夹角的时候,这里被布置成一场婚礼的样子。红发的女士穿着婚纱,亲昵地勾着棕发丈夫的肘弯。红发的小男孩穿着白色儿童西装,提着花篮,努力把花瓣往高处洒,却只能洒到女士的婚纱礼裙大裙摆。米色西装的青年走过去把小男孩抱起来,好让他能往更高的空中撒花瓣。参加婚宴的几位亲友们纷纷笑乐着鼓掌。 又一次场景定格,屋子继续缓缓转动。 这一次重新转回了一个令人熟悉的屋子。 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似乎正在专注看电视的红发大男孩萨姆森,厨房里红发的克莱乌莎抱着她亲爱的菲利普。 “海辛瑟斯真的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希望他也能够早日遇上第一份幸福的爱情。”克莱乌莎喟叹道。 “话说当初我发现你背着我偷偷去做了结扎手术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呀!”她道。 “……我年龄大了,精\子的质量本身已经在下滑,你没必要再承担一次意外风险。”菲利普依旧用他那冷硬的语气说话,“海辛瑟斯如果现在再不找伴侣,几年后他最好也得检查一下质量。” “噢——”克莱乌莎笑道,“他和托马斯不一样,应该是不需要考虑生育问题的。前些时候你提到过的那个隔壁公司新来的男同事,真的如大家猜测的那样是gay吗?那个男同事人品怎么样?帅气吗?能不能介绍给海辛瑟斯?” 萨姆森敲了敲厨房的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葡萄还有吗?” 观众们把这个大男孩臭着脸看得一清一楚。 好嘛,被他听到了。! 第 46 章 此爱何名·结局 萨姆森在母亲家陪她渡过了一个白天。在夕阳橙红的晖光透过窗玻璃斜斜投入屋子里的时候,他才离开返回。 从门口推门而入的萨姆森,就与观众们一起看到了海辛瑟斯正在拆开看的那份礼物。 一个巨大的相册,相册的木质封面上刻着“整片森林的心”。 而已经被拆开的礼物包装上写着大大的“Tomylove”。 海辛瑟斯将大相册搁在桌上,翻开木质封面,里面是一页一页小心细致处理过的各种叶子,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树叶、草叶。 他从里面小心取出一枚桃心形状的叶子,颜色红艳艳的,好似一颗定格在某个片刻的真心。 “这是什么?”萨姆森的语气非常古怪,好似暗藏着流动的滚烫岩浆,蓄势待发。 海辛瑟斯看了他一眼:“你回来了,今天和克莱乌莎相处得开心吗?晚饭要再等等。饿的话,可以吃些零食点心垫垫。” 他说着,动作非常自然地将那本一看就不是寻常礼物的纪念册抱在腰侧往书房里带。 萨姆森也默然不语跟在他身后走进书房。 海辛瑟斯走到书架前蹲下来,伸手拉开书架下方的柜门,拉出一个巨大的透明箱子。 这里面的巨大空间已经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手工做的彩色星星瓶将一叠明信片卡在箱子壁边,一枚大大的有着繁复花纹的复活节彩蛋被固定在一个小架子上,针脚略有一点不自然的米色围巾整整齐齐叠好放在角落里,丑兮兮的小泥人塑像只能依稀看得出大概是个黑头发绿眼睛的人…… 海辛瑟斯挪动了一下里面的物件,收拾出一个空位来,将今天新收到的这份礼物也放进了箱子。 在边上看到箱子里那些礼物的萨姆森气鼓鼓:“是不是又有哪个学生来跟你告白了?你还把那些礼物收藏起来!你肯定全都拒绝了,为什么还把那些东西带回来?” 海辛瑟斯半蹲半跪在地面上,用劲将大箱子退回书架下的柜子里:“只是些学生送给老师的礼物而已。毕竟是孩子们的心意,还是不好随便丢弃的——价格太过贵重的话自然当时就会推拒回去了。”他并不接什么“告白”的话。 他刚要起身,就被突然靠过来的萨姆森锁在书架下的角落里,无法起身离开。 萨姆森双臂扣在书架柜门上,弯下腰凑进那双祖母绿眼睛:“Tomylove?” 在这个被围出来的狭小空间里,彼此的气息都在不可避免的交融。 与之对视的那双清澈的蓝眸平日里好似无云的晴空,此刻却在背光的阴影之中犹如暴风雨来临之际狂涛骇浪的海面。 海辛瑟斯恍然,好似又发现了什么曾经错漏的东西,在面对这个努力散发荷尔蒙的青稚少年越靠越近的时候,淡定地抬手捂住对方的嘴巴:“给我的,自然是‘给教师’。”他睁着眼说瞎话,完全把刚刚礼物包装上的几个单词抛到一边去了。 萨姆森 简直要气坏了,一把拉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呼吸急促,几乎是咬着牙用咒骂地力度说道:“我爱你,海辛瑟斯!你应该只属于我才对!我一直都在追求你,你没感受到吗?或者你要拒绝我、排斥我、远离我吗?” 海辛瑟斯闭了闭眼,神情非常无奈:“萨姆森,你只是有点不安,不要那么急躁,等你长大后会遇到真正的那份爱情的。” “长大后?我不是已经长大了吗?我们既没有登记为法律上的收养关系,也没有血缘关系。你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萨姆森,虽然你没有喊过我爸爸,但是我确实把你当作我的孩子——” “可你都已经取消我的‘孩童待遇’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校啦啦队的女孩们跟我告白,隔壁学校的足球队前锋和后卫搞到一张床上,波西社区十七岁的杰西卡都打过两次胎了——而你之前也亲口许可认为我可以谈恋爱的。” “那是你当时问我罗密欧与朱丽叶两人相恋的年龄会不会太小,我以为你要交个同龄的小女朋友了。” 萨姆森紧紧抓握着海辛瑟斯的一只手,将人圈在这个角落里:“那你就是认可我这个年龄就可以获取爱情的!现在的我就和当初的你一样大,凭什么托马斯可以,我就不可以?如果你只是不习惯在上位的话,我也已经做好准备在学如何爱抚你。” 海辛瑟斯目瞪口呆,眼神躲闪,既头疼又羞耻,想要抽身却动作到一半又被摁了回去。 正当他闭了闭眼,好像打算说出什么狠心话语来的时候,一道女士的声音横空插入,拯救了面临困境的海辛瑟斯。 “萨姆森,你今天在这里就要逼迫海辛瑟斯做出你不愿接受的决定吗?还是说,你打算让用头脑一热的不成熟举动让你口口声声心爱的人在外人眼前尊严扫地?”尼克斯女士的语气难得非常严厉,满是训斥和咄咄的态势。 萨姆森低头看了看仍旧蹲在地上的海辛瑟斯,面色一黑,松了手,拔腿就走。 及时出现成功救场的尼克斯女士气走了萨姆森,转而询问终于能够站起身海辛瑟斯:“如他所说,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拒绝。” 方才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海辛瑟斯这会儿终于找回声音:“我能肯定,至少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 “你怎么肯定?” “再如何,我也无法忘记萨姆森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的样子,小小的,很可爱。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可能对他有什么遐思的可能了。我不是个恋\童/癖啊。”海辛瑟斯走向尼克斯女士。 两人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海辛瑟斯为两位倒了杯水:“就是因为在我眼里,他真的就还是当初那个才到腰这么高的孩子,所以我实在无法将这孩子当做一个成熟个体。因此一直以来,我也就没能发现我们之间的相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我今天好像知道问题所在了——不止是我的错误相处尺度,还有他内心的不安。萨姆森是不是一直担忧我与其他人相爱或结婚后 ,就会离他而去?可是我并不能承诺他,说我这辈子必定不会再次触碰爱情。” 尼克斯女士道:“问题不在你是否会结婚,是否会不再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重点在于,萨姆森得明白一件事情——人的成长便是要学会独立。获得能够独立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力、心性与丰富充沛的精神世界。托马斯会突兀消失,克莱乌莎会有老去的一天,你也是。即使不去想意外是否突然降临,终有一日,他得独自面临这个世界。” “到底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啊。”海辛瑟斯抬头,好像在看二楼的某个房门紧闭的房间。 “真正的爱情与知己之情一样,都只会发生在两个人格平等的灵魂之间。我又怎么能同意他超出范围的请求呢?” 尼克斯就询问起他与托马斯的事情,海辛就此给尼克斯讲述了过去的恋情与爱人的事情。 十六岁那年,海辛瑟斯在大学校友会上接待了返校回来看看的托马斯。那时候托马斯刚离婚没多久,已经在和一位学姐秋波互赠、眉来眼去了。可是当托马斯看到这位年龄出奇得小的同校小学弟时,一下子就被迷住了,当即转变了挥洒魅力的目标,对海辛瑟斯展开疯狂追求。 海辛瑟斯说自己当时也懵懂,即使被那个绚烂夺目的‘阿波罗’展现的魅力与炽热的喜爱冲击得昏头转向,但也仍旧在内心留有一丝惶恐与迟疑。冷静下来后他与托马斯做了一个约定,如果直到海辛瑟斯成年的那天,两人依旧还是怀有对彼此真切的浓郁好感,还能够确认自己对彼此的感情,那么到那时候,他们就在一起。 托马斯当时并不理解这个约定,但他实在痴迷于这位突然降临到他世界的梦中理想美少年。即使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几乎每时每刻都琢磨着如何变着花样追求海辛瑟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被旁观者说些泼冷水劝退人的风凉话,他却始终没有放弃,没有选择离开。终于在海辛瑟斯的成年生日会那天收获了梦寐以求的好消息。 托马斯虽然本人很有魅力和特点,但是两人在一起后,生活中居然还是年龄小得多的海辛更多照顾本该更成熟的托马斯,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托马斯这个家伙能够吸引到人和他闪婚,却又因着婚后同居生活的一团糟导致前妻踹了他离婚走人。 海辛瑟斯说起托马斯的时候脸上神情是一种怀念与无奈的样子,嘴角还带着温柔的微笑。 尼克斯女士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关注点却并不在什么爱情上。她毕竟还是得从职业任务出发,考虑如何更好地帮这位求助者完成他的请求目标——将“家庭关系”重新修复调整回从前的“正常状况”。 经过她对海辛瑟斯、托马斯、萨姆森这几人的了解与分析,她确实对目前的情况有了点想法。 “这么听起来,海辛瑟斯十六岁的时候,似乎比现在的萨姆森成熟得多,也考虑得更多。”尼克斯女士这么说道,“看来是父子一脉相承的晚熟。托马斯三十多岁也还是像个大孩子一样,天真快乐,无忧无虑,直冒傻气,听上去就很可爱。” 海辛瑟斯听尼克斯女士评价某人“可爱”,不由乐得点头称是。 厨房里定了时的设备发出提示音,海辛瑟斯于是说了声“抱歉”,就去厨房处理晚上的大餐了。 而尼克斯女士转身上了二楼,在走廊上瞧见了正木着脸撸猫的萨姆森。 蹲坐在门口的大少年与趴卧在他腿边的老猫,表情是相似的呆板走神。 尼克斯女士绕到老猫的另一边坐下,陪伴这“一老一少”。 萨姆森往走廊另一侧的栏杆处挪动了一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厨房。他郁闷不已:“托马斯那样的,他都可以接受,居然不接受我。” 尼克斯女士也学着他的动作往栏杆边上靠,看向楼下厨房:“也许一个托马斯就让他受够了。再出现第二个托马斯也永远无法超越他心中的那份初恋。走同一个路子是不可能有效了。” “那我成熟起来,是不是就有机会了?”萨姆森突然振作精神,“长得好看,知识渊博,性格又耐心,生活方面还细致体贴,那么完美的一个海辛瑟斯,不能就便宜了别人吧?还不如就选我。我是不可能遇上比他更好的伴侣了!” 尼克斯女士也同他一样夸赞起海辛瑟斯的优点来。夸着夸着,她又说起自己来到这个家最初的目的:“萨姆森,你现在也知道海辛瑟斯看到你,依旧无法将你同孩子的形象完全区别开来,这样他是不可能对你产生你希望的那种情感的,更无法接受你与他将成为相拥于同一件棉被中的伴侣。” “他也会担心不成熟的你,此刻的感情到底是否真如你以为的,是真正的爱情,而非仅仅是一种对美好崇高之人、或亲近依赖之人的仰慕、向往与憧憬。那你本质上与那些打赌谁能成功让海辛瑟斯接受表白的学生们差别不大。青春期懵懂初开,误以为自己对师长有了念头。” “海辛瑟斯会怎么想?‘他或许是在失去生父后,在与养父朝夕相处之中产生了恋父情结,与其他孩子可能会有的恋母情结相仿,不是什么大问题,或许等他长大了更成熟以后就好了。只不过当下偶尔会有点苦恼困扰。’” 萨姆森边听,眼中不由浮现出些许迷茫与不确定的情绪来:“是这样吗?我应该确实……我真的爱他吧?”他被尼克斯说的东西搞得有点怀疑自己了,可倘若他真要让海辛瑟斯便宜了别人,又觉得好不甘心,“我肯定不会放弃追求他的!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成熟’是吧——我肯定能比托马斯成熟!” 尼克斯女士提议道:“温水煮青蛙反而会淡化你的成长变化,我建议你先保证自己成长起来,成熟起来,改变他人眼中你的‘孩子形象’——而后才能考虑如何追求你的爱情。不然谁也不会把一个小孩的追求当回事。” 萨姆森挠挠额头:“原来应该这样做啊?听上去不是很能理解。不过我会尽量努力的学着变成熟的!”他握拳下定决心。 “可以用餐了。”楼下传来海辛瑟斯的呼唤。 二楼的两人一猫于是下楼用餐。 海辛瑟 斯突然问起:“萨姆森,你愿意养一只小动物吗?比如狗之类的。” 萨姆森刚刚不久前才决定要展现出自己的“成熟”,当即答应下来。 ?蔺篁的作品《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最新章节由??全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海辛瑟斯笑了:“那么需要我为你选购一些相关书籍资料么?照顾一位家庭新成员,需要了解的知识可不少。”选择哪种狗狗的品种,狗狗每个阶段的健康状况注意事项,如何调配狗粮、安排运动撒欢的时间,都要萨姆森自己来肩负。 尼克斯女士立刻领会到他想要促使萨姆森成长的意图,不过这刚好也正是萨姆森自己也迫切希望的。 旁白念道。 “尼克斯回想起海辛当年与托马斯的那个‘成年约定’。她心想,要是萨姆森成年以后还是依旧坚持他对海辛瑟斯的情感就是‘爱情’,到那时,不知道他与海辛瑟斯之间是否会有另一种将来。不过那就与她这个任务完成、功成身退的旁观者无关了。” “爱情,只会与两个已然成熟、人格平等的灵魂有关。” 深红色的帷幕就此缓缓落下。 《此爱何名》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 莎莎怅然若失,正如每次看完一出精彩纷呈的剧目时那样。 正当她在剧场内灯光逐渐亮起期间默默品味这出话剧时,听到左边的一位男士朝她的方向说话的声音。 她下意识看过去,就发现这位先生其实并非是对她说的,而是歪着身子想要越过她对她右边的观众说话。 果然,她右边的一位先生回复了这位男士。 “诺斯,你说这部剧有优点,这我不可否认。但是如果你要说单凭这么一部稀里糊涂的大杂脍戏剧就足以‘拯救文坛’——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左边这位被叫做诺斯的男士有点不雅观地歪扭着身子想尽量绕开中间的莎莎:“这部剧的确有些价值的对不对。约翰?你只要承认这一点。那么你就要知道,这里不单单只有这么一部剧,更不单单只有那么一个孤零零的小剧作家!” “价值——比起那些垃圾快餐确实有那么点不一样,可是这部剧的缺点不是也一目了然吗?主题混乱繁杂,展现手法也简单粗糙,甚至还有些不适用舞台表演的胡闹情节。恕我直言,这个所谓的小剧作家倒不如去写,哪怕是写剧本找人合作拍电影,那也比让‘狭小空间情节’出现在‘话剧’舞台上更像样得多——至少他能扛个摄像头贴着两个演员拍摄……”被称呼为约翰的先生板着脸絮絮叨叨地开始批评这个剧随处一抓就能找出的缺点。 前座的一位观众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来,莎莎还以为要被训斥吵闹或是看好戏了,然而这位前座观众居然对右侧的约翰先生宽慰起来:“约翰,不必太苛刻。这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这位剧作家似乎确实是这个剧院里水平相对不那么稳定的一个,听售票员的意思,还是个未成年孩子呢!也算是少年英才了。不过我推荐你去看看《伤心之家》,那就足够精彩到你拍案叫绝了!” 后座也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要我说,还得是《夜 莺与玫瑰》啊!那位王尔德先生从此就是我的挚友了——我们距离成为人生好友只差一个认识!他真是用最精简的情节,最天真奇幻的设定,展现最令人惋惜的现实,丑陋与美丽的衬托,虚伪与真挚的对比,执著理想与流于市侩的选择。约翰,你一定不能错过他!” 约翰先生双手环抱着胸若有所思:“居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个来……不止一个可堪期待的小人才的话,那岂不是还真是有可能会为我们带来不一样新机遇……” ?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莎莎安静缩在位置上,闭紧嘴巴听着周围这一圈的先生们的交谈。 她的心里却是安静不下来的。 幸运大剧院这次几乎是重建了一个大剧院出来。除了专门为戏剧设计的更适配的大剧场、大舞台,以及令观众们体验感更舒适的阶梯式错位观众席,外面还有专门用来展览剧目海报、出示剧目场次排布的大厅和广告窗。 今天她原本是为期待已久的《此爱何名》而来的。然而当她到达幸运大剧院,在等候入场期间,却瞧见了新剧目《雾都孤儿》的海报,以及幸运大剧院所有剧目同名书籍的“签售会”预告。 她一下子就心动了! 《雾都孤儿》不用说,虽然是没见过名字的新原作狄更斯,但是改编者一栏可是连着填了萧伯纳、王尔德和娜斯佳三位眼熟剧作家的名字! 这还用犹豫是否应该相信这部剧的质量吗? 她当即就在售票窗口询问了新剧戏票的预订安排。 而那个同名书籍“签售会”,莎莎一开始并不是很能够理解。因为过去的,几乎没有让作者亲自出来兜售的。而近年来的情类,读者们也根本不想认识一位并非大美人的男作者。 莎莎自己确实还挺心动这个“签售会”的。她先前看过幸运剧院的老剧目以后,怎么也看不够,还想要留个纪念,于是就去书店陆陆续续先后购买了各出剧目的同名,就连最早的那个给小孩看的幼稚童话《森林奇遇记》也买了一本,打算将来如果结婚,可以考虑朗读给她的小孩听。 莎莎站在大厅里来来回回仔细看了好多遍签售会的预告,研究出一些讯息来。 首先,这个签售会的过程中,将会请到当前所有出版书籍的作者来现场。全部!那么大家就都有机会亲眼一睹向往的剧作家们的真容了。 其次,只要读者带着同名书籍来参加签售会,无论是来签售会当场买新书,还是从家里带来以前买的旧版本书籍,都可以排队等候,有机会与作者们近距离接触,亲口\/交谈,还能让作者们在书籍上签名! 再者,还留存有看过的戏票票根的读者观众,还能把票根也带来,凭票根额外获得剧作家们此次特意准备的印章! 莎莎塞在口袋里的手捏紧自己的这张票根。 全员到齐—— 那我一定要收集到全套印章!! 第 47 章 签售会 今天又是伦敦一个难得可贵的大晴天,阳光明媚。 照理来讲,好运气在周末碰上这样的天气,伦敦人只要有空闲时间,那是必须要带着物什出来晒太阳的,或是到公园散散步,或是约上亲友到郊外找个地方野炊。 但是莎莎今天却没有闲心优哉游哉地享受阳光。 她背着装满书籍和票根的大包爬上红色双层巴士,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辆巴士通往玛丽街区。 莎莎到达玛丽街区后,又背着沉甸甸的大包走了一段距离,才抵达今天的目的地——彼得街区。 一到达彼得街区,已经肉眼可见人流量的变化。 行人来来往往,许多人都带着背包、袋子或是箱子行色匆匆。 当莎莎随着部分人群来到重建得焕然一新的幸运大剧院外的时候,就发现今天这场活动的参与者人数令人望而生畏。大剧院宽敞的大门处行动往来的人们,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已经小于令人舒适的社交距离,这在人口数量不比南亚某发展中大国的欧洲国家是很难得一见的——除开游行队伍。 莎莎在大剧院外扶着路灯柱子努力踮起脚来,试图看一下里面什么情况,但是很可惜她的身高实在不足以支撑她的这个想法。 眼见当下甚至已经有完成目的的参与者从大剧院里陆续走出,莎莎也等不住了,攥紧大包的背带一头扎进步入大剧院活动区域的人群。 “当心脚下,小心慢行。祝您今日过得愉快!当心脚下,小心慢行。祝您今日……”大剧院特意搬来了几件音响设备,将音量调整到大剧院门口到活动区域的范围都可以听到的程度,循环播放各项注意事项。 周围还有类似安保公司的专业安保人员穿着统一制服,守在边上时刻注意警惕突发情况,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意外事故。 进入大剧院的门后,两边着树立的高大的公告栏上展览着此次幸运大剧院与诚信出版公司合作举办的签售会活动的海报。大海报上陈列了许多幸运剧院起劲为止所有剧目的海报,以及这些剧目相对应的同名书籍封面。一个个令戏迷们眼熟不已的剧作家名字依次列举,不由让怀揣期待之情的莎莎感到非常兴奋。 她今天特意把自己最喜欢的典藏版书籍都带来了,希望能亲眼见到作者们为她当面签下的名字。 票根也带了几张。可惜她之前在自家美梦大剧院看戏的时候并不需要买票,所以她这段时间赶在这周末签售会活动前猛猛看剧,紧赶慢赶终于基本收集齐了各个剧目的戏票票根。 等她终于随着人群缓缓移动到活动区域入口处时,发现这里居然排出了好几条大长队。 排队可比人挤人的混乱情况舒服多了——英国人莎莎这样想道。 每支队伍的最前端都有工作人员在负责发放一张小册子或是小卡片的东西,而后才放参与者入场。 “入场后收集签名时请有序排队,礼貌举止。排队时请把即将用到的书籍、 票根和集章册准备好。入场后收集签名时请有序排队……”入场队伍这边循环播放的广播是在提醒参与者入场后的注意事项。 莎莎在入场队伍里排队,轮到她入场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接过工作人员发放的像是对折的小卡片一样的集章册,才看清这个活动会场为参与者准备好专门用来收集章子的小册子长什么样。 外侧是深蓝色的背景,其上点缀无数五颜六色的大小光点,整个画面就如月夜星空一般美丽梦幻。而翻开看内侧,内侧就是简简单单的米白色背景的表格,表格上列举了今天参与签售会的剧作家们与作者们,他们对应的作品,以及一处专门用来盖章的空框。 清晰明了,一览无余。 莎莎拿好集章册,也顾不上瞧眼前面最先遇上的是哪位作者的队伍,直接先快走几步迅速接上这个队伍的尾巴,排上了队伍。 快排到前列的时候,她发现这里居然还有新装帧版的全套书籍——包括此前没在外面书店见到过的新作! 心念电转之间,她不舍地看了眼已经等候了一会儿即将轮到自己的这个队伍,咬咬牙还是果断离开了队伍,迅速冲往新书出售的队伍尾巴。 先买书!买个两份全套,然后再去排作者的队一次性签掉,这样才是最节省时间的合理安排! 等到莎莎艰难捧着两份大全套书籍排到第一个作者的签名队伍前,她先将厚厚一叠书籍往桌面靠边的位置放下,松了口气,而后才递出自己想要签名的两本新书和一本“旧书”、票根和集章册。 “萧伯纳先生!您的《伤心之家》真的很好看。很期待您今后的作品!” “你好,感谢支持。”坐在桌子后面的这位萧伯纳先生意外得过于年轻,他翻开一本书的封面,笔尖在细腻的纸张上灵巧划动,一眨眼便完成了一个签名,后两本书籍的翻开封页、签名、合上的动作一气呵成,相当流畅,让人感觉这得是专门练习过的熟练程度。 “砰!”这是盖章的一声闷响。印章在米白色的小册子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炮弹图标。 签名完成后,这位萧伯纳先生推回三本书籍:“愿您健康快乐。” “谢谢您,萧伯纳先生!” 迅速拿回书籍和集章册的莎莎于是高高兴兴抱起那一大摞书籍又奔向下一个队伍。 王尔德先生—— “您的《夜莺与玫瑰》已经被我看过二十遍啦!请问您什么时候打算出新作呢,王尔德先生?” 华丽丽的王尔德先生展露迷人笑容:“不要着急,已经在准备中。” “砰!”一颗带细闪金色的桃心印章留在集章册上。 狄更斯先生—— “狄更斯先生!小奥利弗可真是个好孩子呀。好在最后的结局是圆满的,真好!” 看起来非常稳重的狄更斯先生微笑:“感谢支持。” “砰!”一个灰紫色的小茶杯印章留在集章册上。 娜斯佳小姐—— 莎莎欲言又止,止 言又欲:“……娜斯佳小姐?您的,额、头套?” 粉色小香猪头套里传出少女的声音:“头套很可爱吧。感谢支持。”下一个。 “砰!”一个粉红色小香猪印章留在了集章册上。 科罗迪先生—— “科罗迪先生,您的《木偶奇遇记》居然还让木偶机器人来出演匹诺曹,可真贴切呀!我们都要以为是真正的木偶小男孩匹诺曹来出演自己了。” 据说带着巡演团这两个月才刚回到伦敦的科罗迪先生似乎是在干笑:“哈哈……这样啊,这说法有点太夸张了。不过非常感谢您的支持。” “砰!”一个小木偶印章留在了集章册上。 奥斯汀小姐—— 莎莎有点紧张,因为这位作者的作品《最初的印象》还是她今天刚买的新书,根本没来得及看呢。 但是这位作者小姐却显得游刃有余,并不觉得尴尬:“感谢支持呀!希望你过我的作品时能够获得一些好心情。” “砰!”一个优雅的蓝色图标印章落在集章册上。 勃朗特小姐—— “您别紧张……”莎莎反过来安慰红着脸显得非常羞涩的勃朗特小姐。 “谢谢您的安慰。也谢谢您的支持。”安妮·勃朗特小姐轻声细语说道。她的怀里还乖巧地蹲坐着一只毛茸茸的狗,小狗伸着舌头歪着脑袋在喘气,很兴奋很高兴的感觉。 “砰。”一个米灰色小狗印章落在集章册上。 到了最后一支队伍的最前面,莎莎见到了幸运剧院最早也是最勤奋高产的创作者——菲利克斯·伍德先生。 这位伍德先生甚至还没有成年! 莎莎忍不住瞧了一眼,又瞧一眼,不住往这位伍德先生脸上瞧去。 不专注去看,居然留意不到伍德先生的眼睛竟是金色的欸! 好特别! 真想不到那些相对细腻的故事竟然出自这么个算得上年幼的男孩。他是怎么能够创作出露丝那样令人喜爱的女孩角色的? 真特别! “砰!”一颗金灿灿的幸运星印章盖下,集章册的章子就全部都收集齐了。 菲利克斯被有意无意的注视偷瞄盯得脸红,送走这位姑娘后,才小小松了口气。 诚信出版公司的原股东司各特先生此刻正坐在边上,目光灼灼地扫视整个签售会活动现场,焦黑疲惫的面庞上逐渐焕发生机,眼神闪亮亮的。 这次签售会活动举办的非常成功,他的债务已经可以看到解决的希望曙光了。 司各特先生的出版印刷公司因经营不善即将破产。正当他以一己之力包揽下11万英镑的全部债务,遗憾这个朋友好意为帮助潦倒的他给他创办的出版公司即将就此倒闭,而他也将倒霉地因此变得更加潦倒,疲于奔命——就在这时,狄更斯找上了他,帮他联络了菲利克斯·伍德这位近期横空出世、人气鼎盛的幸运大剧院的老板。 在狄更斯的见证下,菲利克 斯与司各特经过磋商,最终签订合约,用幸运大剧院做担保暂时保下出版公司,同时注入资金重新运营,几位文豪们都签了合作合同,把出版版权交由该出版公司运营,并举办这次的签售会来逐步挽救这个即将倒闭的出版公司。 菲利克斯也由此额外获得了一个诚信出版公司大股东的身份。 正好科罗迪带着完工的《木偶奇遇记》与巡演团回到伦敦,而先前表示正在尝试创作的简·奥斯汀与安妮·勃朗特两位小姐也带着她们的作品《最初的印象》与《艾格妮丝·格雷》来找菲利克斯。 这个签售会于是就此变得更大,超乎菲利克斯的预期。 看来在文豪们的齐心协力下,这个濒临破产的诚信出版公司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逐渐转亏为盈。 签名与盖章活动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一阵音乐声突兀响起。 是音乐剧《永恒之爱》中的歌曲! 看过这出剧目的戏迷们猛地一个甩头,齐刷刷看向某个方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来一个不大的台子,一位金发亚裔手持话筒,在音箱设备们的环绕中演唱出一首又一首令戏迷耳熟的歌曲。 莎莎与周围大家都激动地跟着哼唱起来。 司各特问道:“这位先生的歌喉真不错。” “利普曼先生是亚洲大明星呢!”菲利克斯笑着回道。 而后桌面上就落下三本书和一张集章册。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菲利克斯动作娴熟地完成了这份任务,却没有特意抬头看这位“读者”。 因而他也就不知晓,这位“支持他”的“读者”先生抱着签名书和全收集的集章册来到角落里时,迎上来的三个同伴洛奇、诺斯与福斯特对他笑道:“约翰,刚刚我们去伍德先生队伍排队签名的时候你不肯去,我们还以为你不打算要他的签名了呢。” 约翰先生“哼”了声,把手上刚刚拿到的三本签名书塞进带来的皮箱里,故作自若道:“来都来了。小册子就差那么一个就集齐了,怎么也不该漏下哪个。” 同伴们笑嘻嘻地揽着这位嘴硬心软的文人先生,不再继续调侃取笑他,而是几人一起欣赏起小舞台上的音乐剧歌曲现场演唱。 小舞台上,公关官自信地散发着魅力,技巧纯熟,情感到位。在明亮夺目的打光之中,他看起来光彩照人,浑身闪闪发亮。 他今天这场现场小型演唱会也是为了在英国卖他的音乐剧新专辑。等过段时间大电影上线,他又有一张电影曲目新专辑出品。 希望他的魅力能够早点征服欧洲市场——让他早点成为世界级大明星! 演唱到快结束时,公关官突然感觉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绚丽收尾,圆满落幕后,公关官告别幸运大剧院这些英国异能者们,拿出手机查看究竟是谁来消息了。 [LHRT5,今天,JL407,7:50pm。] 公关官看了眼发消息的是谁,深深叹了口气,简直要把今天原本拥有的轻松愉快好情绪统统叹个精光,预感余下的欧洲日子要颇为不美妙了。 难搞的小朋友要来了啊。 今晚就得去接人了。 希望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要沦落到天天在伦敦泰晤士河里捞人的地步。 公关官颇感头疼地扶额,招手拦下一辆的士。 “请直接前往希思罗机场,谢谢。”! 蔺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8 章 孤儿的奇遇 “老大!别怂,快进去啊!” “老大快进里面去!” 阿里亚十分不自在地挪动僵硬的腿脚在剧场的门外踟蹰,被其他混小子一起哄,差点一头扎进门里去,可惜被边上的等候的人喊住,叫他到后面去排队。他脸上的热气蒸腾,只觉得丢脸了,臊得慌,手里攥得紧紧的戏票都要被手心里沁出的汗水弄湿了。这个街头小流浪孩排到了队尾,看到前头这些来看戏剧的人,感觉自己好似个意外混入一群衣着整洁光鲜的市民们当中的奇怪角色,总觉得自己肯定看起来格格不入。他左顾右盼,不知道把眼神落在哪里,最后忍不住回头看向剧院大厅外露出几个脑袋的小伙伴们。 阿里亚以前从没来这种剧院看过戏剧,这是他第一次来参与“有钱人”的活动。 他们这群少年人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孩子,靠着乞讨、小偷小摸过活。阿里亚觉得,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都不会不存在他们这样的流浪孩子,他无法想象哪个世界是只有富人没有穷人的。破产家散的流浪汉那么多,流浪孩子当然也不会少。 只不过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上等人先生们都不怎么在意他们吧。 阿里亚想到“临时庇护所”里的环境,那是个比孤儿福利院还要可怕得多的地方。听说一些福利好的孤儿院,还会给孩子们教点文字、简单计算等日常生活知识,可“临时庇护所”就真的只是一个简陋的“庇护所”了,主要是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个遮风挡雨、可以睡觉的地方。 有的孩子懵懵懂懂,过一天算一天。阿里亚却不一样,他知道流浪汉很难找到正经工作,但是“有能耐的人”有希望加入帮派。可惜帮派不太看得上他这么个小孩。阿里亚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有能耐”。 他与这些小伙伴们结成小团体,相互鼓劲,希望能够在这个悲苦的世间再多活久一点,活到他们长大,加入大帮派,再活得久一点,活到干不动架,再次流落街头,然后在寒风、饥饿与病痛中离去。 他们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自己,自己这条小命。 阿里亚自觉是个聪敏的机灵人,倘若他生在好人家,有机会念书,说不得能像那些好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学校里学习,甚至念个高中,或是技术学校,然后找个正经工作好吃好喝一辈子。 可惜他没那个好运道,小聪敏只能发挥在小偷小摸上。他的技巧非常厉害,偷动那些看起来很有钱的游客们的包的时候,几乎没有哪个人当场发现并抓住他。大家都夸耀说他就像“空气”一样。阿里亚的这个名字就恰巧从这个寓意而来。 阿里亚还把自己的“技巧心得”教给其他孩子,因此被小伙伴们推崇为“老大”。 前些时候他们恰好瞧见有人过生日,阿里亚是这群孩子里唯一一个还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的孩子。大家就起哄着合伙起来凑钱给老大过生日。说到送什么礼物的时候,有个小子提议让老大去一回上等人和交际花会去的那种剧院,感受一场“不正经”戏剧,再回来讲 给大家听。 在哄闹声中,小伙伴们选定了附近街区距离最近的新张开的剧院——幸运剧院。 买票的时候??[,阿里亚看不懂文字,没有看过什么书籍报纸,也不清楚那些海报上写着的都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是要选个看起来情情爱爱的戏剧,可是当阿里亚看到那张海报上看起来衣装破旧、困窘潦倒的小男孩时,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迫使他指向了那张海报,购买了售票员口中的“最新出演的戏剧”——好几位大创作者合作出品的——《奥利弗·崔斯特》(《雾都孤儿》)。 奥利弗·崔斯特,是那张海报上的小男孩的名字吗? “请拿出您的戏票。”一道女孩的声音唤回阿里亚的神志。这个剧场的小门口,坐在门边的工作人员是个年纪好像没比阿里亚大多少的女孩,脸上笑意盈盈,令人看到就觉得心情也愉悦放松起来。 阿里亚连忙将手抬起来,展现出自己手中这张戏票。 这位工作人员女孩伸手从他手中就要抽出戏票,却没能第一下就把戏票抽走。 “入场需要检票,还请这位男士配合,谢谢!” 阿里亚下意识往身后队伍看了一眼,看到大家对这个“检票”步骤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急急伸手递过去:“那你看你看,我刚刚在那边买的票,是真的!” 工作人员女孩接过那张戏票,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怀疑”的话语,只是将那张戏票边上的一部分“刷拉”撕了下来,看得阿里亚脸色一白。 正当阿里亚以为自己的戏票被这个莫名挑事的小女表子撕坏了的时候,工作人员女孩非常自然地留下戏票上撕下的一小片部分,将剩下的部分递还:“祝您观看愉快!入场后请根据票根上的位置8排3座找到您的座位,行走时请小心脚下台阶。” 阿里亚愣愣地接回自己的“票根”。 原来这个“检票”,就是要把戏票撕下来一部分的吗? 阿里亚悻悻拿着自己的“票根”走入剧场的门内,按照那个好心的女孩所说,寻找自己的观看座位。 这个大剧院新办才半年呢,还特意整个重建过,现如今看起来阔气得很,到处干干净净的,又大又好看,叫这些躺在尘土里睡觉的孩子们感到放不开,都不敢跟进大厅里来。 他们的老大这时候小心翼翼坐在材质柔软的舒适座椅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左边瞧瞧右边瞄瞄,学着旁边那些“老手”们的动作背靠椅背,把两个手臂搭在两边扶手上。 最前头有着深红色的巨大帷幕,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很是引人注意。而当剧场里的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在阿里亚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是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巨大的红色帷幕缓缓拉开,明亮的宽敞舞台上出现了人物角色,看得阿里亚瞪大了眼睛,不错眼地全程注视着舞台上的故事。 看到那个打扮得像个穷苦人的小男孩遭受大人们的虐待伤害和欺骗时,阿里亚气愤地攥紧 拳头狠狠一砸扶手,引得旁边的观众一声轻呼,他才反应过来,缩着脑袋不敢吭声。 看到小男孩奥利弗被人训练偷窃技巧却因被误会真偷窃当场被警察逮捕的时候,小惯偷阿里亚皱着脸,心情五味杂陈。他一向有点怨愤命运与世道,往常总是梗着脖子装出一副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的模样壮胆壮声势,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偷点东西怎么了。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 这个小扒手穿行于人潮拥挤之处去摸游客的包时,也非常理所当然地想,他们这些倒霉流浪孩,出生就没能生在好人家,这为了讨生计“分走”这些有闲钱到处耍乐的有钱人们的一点钱而已,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根本连“罪过”都算不上。 可是舞台上这些角色演得像真人真事一样,小男孩奥利弗的经历与选择令阿里亚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想继续瞧见小男孩奥利弗的正脸,一看到就心里不舒适,好似自己没脸见人了似的——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的名字叫做“自惭形秽”。 他只是不想永远只靠好运垂怜的乞讨过活,想要试着靠自己的双手主动奋斗出一个活着的未来而已。难道他错了吗? 看到小男孩奥利弗几次伤病都被好心人带回家中救助收留,阿里亚感到浑身都轻飘飘的,眼睛发光发亮,像是在憧憬与好奇,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多大善人会主动无私帮助流浪孩子们吗? 看到后面原本穷困的奥利弗居然有个来历不得了的有钱绅士之子的身份,而奥利弗最终与亲人们相认,被绅士收养,继承大笔遗产钱财,拥有了不敢想的幸福美好家庭、亲情和未来,阿里亚原本满面的笑容逐渐消失殆尽,嘴角耷拉下去,绷着下颌,怒气上涌。 等到他从大剧院里出来与久等的小伙伴们汇合的时候,面对大家挤眉弄眼问他怎么样的时候,阿里亚撇嘴骂道:“这个剧乱来!一点都不好,都是那些衣食无忧的大人物们坐在华丽温暖的房间里突然想要发发善心,就施舍了一点怜悯而已。” 几个小伙伴们都并没有听懂老大到底在说什么:“老大,你为什么生气啊?里面那个剧演得不好看吗?可是有好多人都来这里看欸。” 老大阿里亚板着脸招呼他们回去:“走走走,这里就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呀,老大?” ……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大阿里亚出手偷盗的次数变少了。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老大技术退步了,可是老大出手的那几次每回也都是稳拿的,一点意外也没有发生。 阿里亚面对小伙伴们疑惑不解的眼神时不由别开视线。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那个剧根本只是理想化的天真美梦罢了——但是他仍旧时不时就会忍不住去想。 万一自己也恰好是那样奇妙的命运,本该有善良温柔的家人,有衣食无忧的生活…… 又或许,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也会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人家的亲戚认亲呢…… 可是,可是说到底,那也只是被编织出来的一个 美梦吧,就像公园里好人家的小孩用玩具吹出的彩色泡泡一样。 眨眼就不见了。 话说难道那些市民观众们都会相信这样的故事吗?普通市民历经千辛万苦,受尽磨难,最终被大富翁、权贵大人物认亲,原来普通市民竟然是流落在外的大人物之子。 不觉得是虚幻的假故事吗? 这么说来,好像那种什么彩票的,好多人买了以后都很期待的样子…… 阿里亚盘膝托腮,陷入沉思。 这孩子哪里会懂得什么文学啊寓意啊的。 他只觉得这个故事是骗小孩的,但是肯定骗不了他。 另一边的流浪孩们正在愁眉苦脸讨论着老大的情况究竟是因为什么。 “老大最近出手得少了,我们吃得都没有先前那么好了。” “我已经二天没吃饱了……要不我们去再多‘摸’几次?” “你有老大那技术吗?没有老大把关,你随随便便冲上去瞎搞——可别忘了上个月隔壁街区那个被抓住的倒霉鬼什么下场!” “……怎么办呀……老大变得好古怪啊……” “老大!有人来找你!” 阿里亚感到莫名其妙。谁会来找他一个小流浪孩? 听小伙伴的语气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人,那就不会是帮派那边来人了。 阿里亚走过来,发现是那天在大剧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工作人员——那个特意教他去找对应座位的好心女孩。 “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好。”这个女孩看起来就是个好人家出来的孩子,还讲什么“礼貌”的,“请问你们愿意参加工作吗?有个出版印刷公司最近人手紧缺,订单太多,印刷厂忙不开,正在招聘员工。” “……有钱拿?” “会按时发工资,发提前说好的工资。” 阿里亚深深一个吸气,感觉自己好像广场上那些被充入神奇气体的气球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快要漂浮起来了一样。 幻梦,不——天上真能掉下馅饼来! . 乐子网。 【话题:幸运剧院】(小字:言辞适度,和平与爱。) 【课代表】:我们的话题是不是应该改一下下了。改成幸运“大”剧院——或者改成幸运剧院与诚信出版公司。说起来,真没想到,第一回现身的这几位作者们居然如此年轻!还有四个未成年啊——二位作家小姐都好特别,那个最高产的小先生也好特别。 【白色】:……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某位作家小姐的面容,额、头套…… 【烟花】: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伍德先生的眼睛是金色的! 【愿望快快实现】:作家们都好好!书也好看,剧也好看,人也好看! 【七月】:签售会上头一回现身的两部新书,大家都看了吗?美好的爱情!两位作家小姐都好会写呀。好好看。虽然都是爱情,可是感觉和男作家先生 们写的就是很不一样。感觉会更合我们女孩们的心意!我现在最喜欢《最初的印象》里面的莉兹了!莉兹真是聪颖机灵,独特又可爱!还有本性正直善良的达西先生,虽然有点傲慢,但是知错就改,最终也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好伴侣!《艾格妮丝·格雷》也挺有意思的,两位虽然贫穷但是人品高尚的家庭教师与副牧师最终走到一起,相濡以沫,也十分美好。 【说梦话】:先前去看过《木偶奇遇记》的话剧,倒是第一次买到书来看。匹诺曹的奇遇也很有意思啊。说谎话,鼻子会变长呢!那能不能用长鼻子当作烧烤签子来用?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吃葡萄不能吐籽】:哈哈哈哈哈……上面的形容的画面好好笑呀! 【企业级理解】:没人和我一样还买了最后的专辑吗? 【吃葡萄不能吐籽】:什么专辑?签售会不是出版公司和剧院合作举办的吗?最后还有别的活动? 【企业级理解】:最后签售会快结束的时候,有个亚裔搭了个小舞台演唱《永恒之爱》歌曲,也就是专辑里的歌曲,据说那个亚裔是个亚洲大明星,虽然矮了一点,但是长得还挺好看,唱歌也好听。我回去翻找到海报,上面显示《永恒之爱》音乐剧的作曲人名字就是那个利普曼。 【吃葡萄不能吐籽】:(尖叫——)我竟然错过了!哦,不! 【期盼】:大家,泰晤士河岸小报举办了此次签售会作品投票活动,我决定要参加投票了。 【白毛】:什么投票?什么小报纸举办的活动?可恶,我平时去报刊亭都没留意过这个小报纸。等我待会儿立刻出门去买报纸看看! 【期盼】:投票活动需要购买那份活动报纸,然后剪下活动那一页,填写上投票信息,邮寄回那个报社的地址。 【灵魂不在家】:好麻烦——但是投票绝对要参加啊! 网上的【白毛】现实里真就迅速披上外套戴上围巾,拿着钥匙与钱包就夺门而出,撒腿狂奔冲向距离最近的报刊亭。抵达报刊亭后,她两手齐动,翻找起那些报刊杂志来。 一些日常向、娱乐向的报刊杂志上有刊登关于签售会的报道,还有推荐幸运剧院新出的戏剧的,或是一些评论家发表的言辞。她只匆匆扫过一眼,便不再细看,而是专心寻找起那份举办投票活动的小报来。 很快,她找到了。 [泰晤士河岸小报]。 报纸上单独开了一个专栏,表明该报要做个剧目受欢迎程度排行,呼唤大家踊跃参与投票。 她果断买下这份报纸,要为自己最喜欢的剧目投票。 而这位单纯的戏迷不知道的是,就在伦敦城的另一边,一众或果断投票、或犹豫不决的戏迷们当中,还有“不守武德”的阔佬戏迷,豪掷千金对着某小报一顿大买特买,毅然决定要为自己最喜欢的剧目刷票。 泰晤士河岸小报因着这个活动突然销量一波暴涨,引得同行们纷纷鄙夷不齿,又是羡慕嫉妒。 而文坛的某半月刊杂志此次对幸运剧院的剧目和 签售会上诚信出版公司的书籍的介绍与吹捧,也令小众的文学爱好者们感到讶然。 破天荒一次推出这么多新作品! 某位文学爱好者放下这期半月刊文学杂志,一边疑惑这些天才作家们都是从哪里突然一次性冒出来这么多的,一边套上大衣出门去相熟的书店里询问有没有卖这些文学作品。 然而书店的员工回复说这些人气太过火爆已经售空了:“我们店长都亲自上门,到诚信出版公司去了。但是公司那边也苦恼着呢,说是印刷厂已经在全力赶工了,还当即拍板招聘了好多新员工来干活。可即使如此,下一批新书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到店里。” 这位年轻的文学爱好者感到迷惑不解。 他们文学自诩是小众爱好,怎么突然之间如此爆火了? 在好奇之下,他就留下多和书店员工交谈了几句。 这位员工倒是不怎么欣赏得来诗歌,只是聊着聊着,就同这位顾客先生眉飞色舞地描绘起这些火爆里的故事,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年轻的文学爱好者突然意识到,这个员工看过,那说不定就拥有着哪本书籍呢! 于是他迫不及待热情而友善地一把握住员工小姐的手,目光深情而温柔:“请问您是否买过这些书籍呢?” 软磨硬泡买下了员工自留的一本二手书籍后,他高高兴兴带着书打算回家去看。 到家后,他却发现妹妹手里竟然正捧着崭新的全套书籍! 妹妹:“托人抢购的。” 从来不碰书籍顶多偶尔听听哥哥读诗的妹妹居然主动买书看,哥哥又惊又喜。 “最近大家都在推荐,朋友里推荐了好几部作品呢。”妹妹将几本书籍从书堆里抽出来递给哥哥,“我想着,你好像一直很喜欢看书,说不定你也会看这些书籍。我朋友说要去买书的时候,我就直接托她帮忙购买了一整套全的。诚信出版印刷公司出品,和签售会的那版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少了签名而已。” 哥哥开心不已:“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好书!” 就在兄妹俩在瓜分感兴趣的书籍,挑选先看哪本的时候,家门再次被打开——是兄妹俩的妈妈回来了。她的手里还提着装满书的袋子。 “杰克,快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了!报纸上说这几本是专门写给孩子的呢……你们也买了?”! 第 49 章 新篇章 勃朗特女子学校。 “校长女士怎么突然给我们赠送书籍?”一位教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面前的桌上正摆放着刚刚分发到手的新书,但他只看粗略扫过一眼封面上的书名就不再去细看。他对这类消遣不是很感兴趣——如果是一本某个领域的专著,他倒是会考虑百忙之中抽空看看。 正对的那个方向,一位教师摊摊手,表示完全不知道原因。 “大概是因为这个。”旁边传来另一位教师的回复,引得大家纷纷看向这位教师。 这位教师举起她手中的新收到的书籍,指了指封面的一处角落:“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我们或许也都认识的人——我们学校的女学生,校长女士的亲妹妹,安妮·勃朗特小姐。” 什么?! 众教师们纷纷拿起自己发到的那本书,结果还真就看到了熟悉的姓名。 一位教师迟疑道:“校长女士居然支持安妮小姐做这种事……” 那位最先发现作者身份的教师将整本书籍外侧端详了一遍:“也许情况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看看这里,诚信出版印刷公司出品。这不就是这段时间在报纸上有过报道还大出风头的那个出版公司吗?就是个逸闻里说欠下巨额债款濒临倒闭,却一下子撞上幸运大剧院的合作,从而起死回生的出版公司。” “幸运剧院!那个上演了儿L童话剧的剧院,是吧?” “没错,我也记得。我女儿L上周还与她同学约去幸运剧院看什么新剧了,红着眼睛回来就说要关心可怜的街头流浪孩,问我能做什么。” “你怎么说?带她去见识见识那群小扒手们的灵活手脚吗?” “我说她可以捐款去孤儿L福利院。她真的把自己攒了半个月才攒下的零花钱全捐给孤儿L院了,直接上门找过去给的钱。这样也挺好的,善良,有同情心,说到做到。说真的,我为她感到骄傲!” 众教师被某人炫耀女儿L秀了一脸。 柯南·道尔抱着他沉甸甸的大公文包匆匆路过这间办公室窗外,另一只手上也拿着一本校长免费赠送的新书。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拆封,因为他太忙了,每天都在忙碌。难得在百忙之中挤出一丁点空隙,他也宁可眯上一小会儿L觉。 他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比之前好得多,与猝死的距离变得更远了一点点。 因为校长女士正在招聘新教师,而且已经聘进来三位合适的教师了。三位新教师一进学校来就各自分摊走柯南·道尔手上的一小部分课程,着实让柯南·道尔在忧心学生们会不会不适应新教师之余,为自己逐渐减小的压力松了口气。 如果学生们能够接受新教师们的话,那他就能依着校长女士所愿不那么劳累,而不会像疗养区负责他的那位研究员骂骂咧咧的那样“终有一天人都没了”。 柯南·道尔心中充斥着对校长勃朗特女士这位“看管者”的感谢。 正在被内心感谢的校长女士夏洛蒂·勃朗特,这 个时候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翻开小妹的新书起来。她身后的书架上正有几本已经被拆封看过的书籍,都是“幸运出品”的。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她认认真真一页一页翻动书页,静静着其中的故事。 “嗡嗡。” 应该是手机来消息了。 夏洛蒂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安妮的新书我刚刚看完了。有点意思。这让我也起了写点东西的念头——关于一些在脑海中思索过的想法。这样好像也挺好。如同安妮所做,通过来尝试着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这是二妹艾米丽发来的消息。 夏洛蒂回复了几句,表达自己的认可与对艾米丽的支持。 而后她放下手机,拉开办公室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份写到一半的文章大纲。这个本子上每一张有字的页面上都有着各种修修改改的痕迹。 夏洛蒂拿起一旁的钢笔,翻开新的一页,墨水随着笔尖的运转,在纸上留下几行新思路。 她过后还要慢慢调整,梳理整合这本大纲上的东西。 如二妹艾米丽的来信中所说的那样,夏洛蒂这段时间也有了自己也来写点什么东西的念头。 她忽然忆起从前,在自己接下骑士长的委托负责起教授伍德和娜斯佳的语言课程的那段时期,学生伍德曾经有试探着劝过她。就如伍德也劝过钟塔侍从里其他骑士,可惜大家都没有怎么在意过他的奇思妙想。 而今却真如伍德从前所言,只要尝试接触过文学,果然都会被这片天地的魅力所吸引。无论是夏洛蒂自己,二妹艾米丽,小妹安妮,小妹的友人奥斯汀小姐,还是狄更斯他们,“触碰到文学的那一刻,一切好似变得有所不同”。 夏洛蒂现在就想要创作一个故事,如艾米丽一样用以寄托思想,表达理念。勃朗特女子学校里的学生们鲜活可爱,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孩子,都是一些家境普通的女孩。她们在女校18岁毕业后,大多都不会考虑上大学继续深研,而是直接进入社会找份工作,恋爱结婚。她此刻就打算为这些姑娘们创作一个普通女孩的故事,一段普通女孩追寻自我的路途。 或许等这份稿件写出来以后,她也会去找个出版公司投稿。 可以投给司各特的诚信出版公司。听说他的出版公司濒临破产时被伍德救助,签售会举办得不错,眼看蒸蒸日上。 诚信出版公司本次出品的这套新书,编修装帧都挺合她意的。 在校长夏洛蒂·勃朗特女士敲定自己书稿将来要投的出版公司时,她的学生菲利克斯·伍德正在彼得街区的幸运大剧院办公室里整理文件。 娜斯佳坐在沙发里举着手机翻看乐子网上“幸运剧院”话题里的网友发言,看到有意思的一条还会特意读出来分享,然后乐得笑出“鹅鹅鹅”的声音。 她读到某个网友关于遗憾《夜莺与玫瑰》篇幅短小、王尔德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新作的消息时,菲利克斯也将视线投向 办公室的另一头正在照镜子整饬自己的王尔德先生。 他今天穿的不是往常那几件鲜红色、酒红色、堇紫色的大衣或黑天鹅绒上装,而是一件艳粉色的衬衣,领口处搭配着一个大大的孔雀绿丝绸领结,尤为夺人眼球。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 王尔德有点遗憾地叹息道:“可惜我这件新衣服前天才到我手上,之前签售会的时候还没做好。不然我就能穿着这身新衣服参加签售会了。那一定能给我可爱的读者们留下更深的印象。” 菲利克斯的视线在那件艳粉色衬衣上停留的时间不长,就忍不住移开。他眨眨眼,舒缓眼睛的不适感。 如果王尔德先生在签售会那天穿的不是那身华贵的黑天鹅绒,而是这身——那确实一定会给来签售会的参与者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太风骚了。”娜斯佳吐出菲利克斯也赞同的评价。 王尔德将自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每处细节都检查过了,神情非常满意,对娜斯佳的评价不以为意:“这是在践行‘美’。‘美’应当融入人生的每个角落。” 菲利克斯将手中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抽屉里,一边对这位骚包自恋的先生道:“王尔德先生的创作确实非常美。那么除开前些时候帮狄更斯先生改编的剧本,王尔德先生近来有考虑新作吗?有没有写个长篇故事的打算呢?” 王尔德从大镜子跟前让开,转身过来看向这两个令他头疼的“小美人”。一边是特殊的眼镜,一边是粉色小香猪头套,都令他时常有种想要即刻对这两个家伙发动异能【快乐王子】的真心请求,把眼镜和头套统统扔到泰晤士河里去。 可惜他不能。他只能万分遗憾地压下这个强人所难的念头。 “我最近没在琢磨这个。”王尔德走到边上拿起水壶为自己倒了杯热水。 然而他端着杯子一转头就发现菲利克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他那副总是不离身的眼镜,在一旁娜斯佳手舞足蹈的比划下,菲利克斯红着脸走到他面前,面容神情一番小小的挣扎,伸出双手牵握起他没拿杯子的那只手,用他那双金灿灿的干净眼眸诚恳地看着他:“王尔德先生,您就考虑考虑吧!” 再写个作品出来嘛! 王尔德望进这双眼眸,清澈剔透,包含真挚、憧憬和崇敬,好似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令他无论如何说不出什么坚定拒绝的重话来,使得这双明亮鲜活的眼眸变得黯淡失落,流露出受到打击的伤心。 “要不先——再作一个短篇。中长篇没有那么快。”王尔德甚至都怀疑,到底谁才是身怀语言控制异能的那个人啊? 他根本无法拒绝这孩子的真心请求! 闻言,那双金瞳好似被点亮了一般。菲利克斯脸上露出欣喜的笑颜,紧握住王尔德的手上下晃动,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娜斯佳也颇感兴趣地凑过来,打算听听王尔德又当场创作了一个什么样的短篇故事。 王尔德略作思索,而后说道:“再作一篇短篇童话故事吧,就叫做《快乐王子》。” “这不是你的异能名吗?”娜斯佳略感惊讶。 菲利克斯道:“萧伯纳先生的《伤心之家》也与他的异能名相同。” “是了,异能【木偶奇遇记】的科罗迪那家伙也写了本同名童话。娜斯佳说着说着?_[(,有点出神了,“难不成异能名还能启发创作灵感?那我的异能……” 菲利克斯快步回到办公桌后取出一叠纸张,再拿起一支笔,打算为王尔德先生的《快乐王子》做记录。虽然他前世就看过王尔德先生的这篇童话,但是他没有把整个原文背下来。而且王尔德这次的创作说不定会有点细微的改变呢? 王尔德摆摆手,示意菲利克斯不必记这些:“今晚我回去就直接整理出来,篇幅不长,很快的。” 菲利克斯感慨王尔德的创作速度和质量,甚至让他回想起东方古时候那位七步成诗的天才诗人曹植了。 “那王尔德先生有想到中长篇作品的灵感了吗?”菲利克斯追问道。 王尔德“哈”了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菲尔,你可真是个小贪心鬼。童话还没到手,都已经打起下个作品的主意了。” 规规矩矩端坐在办公桌后的菲利克斯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笑容。 王尔德端起杯子饮了口水:“中长篇的话,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写什么。小菲尔有什么提议吗?” 菲利克斯的第一个念头是前世那位文豪王尔德的作品:“王尔德先生奉行‘美’,追求美,践行美。可是在王尔德先生眼中什么才是美的呢?又或者说,王尔德先生心目中‘至美’的象征、纯美的化身是什么呢?” 王尔德闻言若有所思:“这倒是个不错的主题,适合我。” 在他自己心中,美的标准是什么,呈现是什么?到底什么才能够代表美,象征美呢? 菲利克斯见他已然陷入思索,心中雀跃不已。 想来,又要有新作现世啦!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叩响。 下一刻,一个身穿剧院工作服的年轻女孩推开门探身进来,她也是出自玛丽孤儿L院的孩子,今年已过16岁:“老板!” 见是她,菲利克斯笑着打招呼:“苏西,你又为我们招聘到新员工了吗?印刷厂那边人手勉强够用,再多招点,人力能宽裕些。” “那我回头问问阿里亚还有没有认识的大孩子能来工作。”苏西又摆摆手,“不过不是这件事啦!是外面有一群人来找,说是上门来拜访我们剧院的作者们。”她的视线落在办公室里的王尔德和娜斯佳身上,“萧伯纳先生和科罗迪先生已经被他们围住了。” 围住了? 听上去怎么好像来意不善? 菲利克斯警惕地摸出手机,打算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情况了。 该不会是有人打上门来了吧? 想到不太好的画面,菲利克斯忧心外面“被围”的萧伯纳和科罗迪,焦急地冲出了办公室。 娜斯佳也捋起袖子气势汹汹就出去了。 让她看看,究竟有哪些活够了的家伙,敢招惹到我们剧院来! 等到反应慢了一拍的王尔德最后赶到现场时,就看到一众样貌各异却同样透出一股文气的男女老少将友人们团团围住的样子。 众人都聊得红光满面,现场的氛围和气友善——和睦相处,相安无事。 王尔德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眨眼就被一拥而上的几位笑容满面的来客团团围住,几个眨眼就也被塞进了人群中心,成功与友人们汇合。 王尔德满头雾水,悄声问身侧的菲利克斯:“这是什么情况?” 菲利克斯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亢奋的态势:“这些女士先生们都是本国的文人呐!那几位是当今赫赫有名的诗人、这边的几位正是为我们剧院的作品发表过看法的评论家们……” 英国文坛——在此翻开新篇章!! 第 50 章 冷冻生鲜 今天是菲利克斯例行特训的日子。不是平日里用以维持身体素质的日常锻炼,而是需要他开着异能打磨和适应。 虽然不会像先前应对魏尔伦暗杀那次那么高强度透支,但是也对他在承受范围内的练习作出了一定要求——不然常年压制住自己的异能,固然对日常生活更好,但他万一需要用到异能的时候反而对开启的异能过于不适应,导致无法自如操控自己的异能,那可就糟糕了。 菲利克斯在钟塔特殊训练场地将体力与精力都消耗到临界值,几乎耗光,才结束本次例行特训。 娜斯佳的特训还没有结束。她从最近上的课程里学到了什么新知识,好像在研究一个异能运用新技巧。她所在的训练场地里除了辅助引导、随时监控数据的异能研究员,还有几个作战领域的钟塔异能者。 所以蔫耷耷的菲利克斯今天没有人护送了。 钟塔侍从的近卫骑士长阿加莎·克里斯蒂阁下将已经处理完毕的文件放到一旁,侍立在身后随时关注阁下进度的秘书立即将下一份亟待处置的文件放到克里斯蒂面前。 “今天都有谁来了?找个训练完成得差不多的人把他送回去。” “是,阁下。” 于是训练结束刚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物的毛姆就接到了这个临时小任务。 只是帮忙把一个少年人送回家而已,还是个往常十分乖巧、几乎不怎么费心神的好孩子,这对今日无要紧事的毛姆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毛姆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长风衣,将一顶窄檐帽子扣到头顶,随手将风衣领子往上翻立起来稍微挡挡风。 伦敦的四月仍是春寒料峭,冷风吹拂的。 他来到通知里所指示的那个训练场地,在墙边找到了目光发直、呆呆愣愣的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看起来很疲累,面对毛姆对他的呼唤,也仅是在听见自己的名字时下意识转过视线,反应还明显慢了一拍。 毛姆知道他是累到不想再动弹身体、不想再转动大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硬糖,想了想,又塞了回去,从菲利克斯的背包里果然翻找出提前准备好的巧克力和保温杯。 “伍德,吃。”将巧克力塞进菲利克斯张开的口中。 “伍德,喝。”旋开保温杯盖子给顺从指令的菲利克斯喂水。 而后他将菲利克斯的背包收拾好,背到自己背上。 “伍德,起来。回去。”毛姆向瘫坐在墙边的小呆子伸出手掌,当两手相握的时候,他肌肉发力,大而有力的手掌直接将懒洋洋的菲利克斯从墙根拉起来。眼见这孩子摇摇晃晃、腿一软差点又跌坐回去,毛姆连忙用健实的臂膀将人架住。 他就这样半架半搀扶地把菲利克斯带到了街上。 这个训练场距离菲利克斯目前所居住的租房地址并不算远,属于打车会遭到的士司机满头雾水重复询问确认的程度。 所以毛姆只好如同扶着个醉鬼一样架着菲利克斯从街上 直接走路回去。 毛姆紧紧箍住菲利克斯,尽量将人往高架起来。菲利克斯这副神情呆滞空白、手脚绵软无力的样子也真的很像个喝醉了酒的家伙。 好在只要穿过几条街道就到了。 但令毛姆没想到的是,本以为会非常乖巧安静不闹事的菲利克斯在这短短一路上,不是左脚绊右脚差点平地跌跤,就是突然挣扎了几下带得抓着他的毛姆也被迫跟着往旁边几步稳住他,才没叫他一头跌进路边小店里去。 拢共没多长距离,两人从最初预计的十来分钟,一路折腾到半个多小时才抵达住处。 然而毛姆好不容易把这个折磨人的顽皮“醉鬼”带到家门口,却发现这皮孩子居然不太愿意进去。那张茫然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点没来由的抗拒。 毛姆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不想进屋去。 难道这孩子搬来与人合租期间闹了什么不愉快吗? 毛姆把这家伙用手臂紧紧固定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敲门。 希望合租室友正好在家,不然他还得从菲利克斯的背包里翻找钥匙。 几乎是门叩响的一瞬间,门开了。 毛姆看到门内有人似乎打算走出来,下意识就带着还在迷瞪的菲利克斯往边上退让开一大段距离,好让里面的人出来。 从门内走出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大的亚裔少年,语气轻快地回头往门内挥手作别:“那我就走啦!老师再见~” 看起来活泼又开朗的黑发少年作别里面的人,转头跨出门的一瞬间就变了脸,变成一个趾高气扬几乎要以鼻孔示人的高傲少年,正眼都不给门边的两人一眼,直接目中无人地越过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内走出一个成年男性。 毛姆不知道自己是否看花眼了,感觉这人刚刚周身气质变幻了一下。 柯南·道尔走到门口,刚想要关门,就瞧见了门外站着的两人,神情微微一愣:“伍德?” 原来这就是伍德的合租室友。 “他很累,我送他,回来。”毛姆为避免自己口吃,说话总是尽量言简意赅。 “感谢您的援手,可以把他交给我了。麻烦您了。”柯南·道尔顺手去接看起来傻掉的室友。 毛姆忽然发现菲利克斯似乎不再抗拒进屋了,便顺理成章把人交托到这位室友先生手中:“那我,回去了。” “再见。” 柯南·道尔关上大门,两手从菲利克斯腋下穿过将人抱起来先放到沙发上,而后拿了件毛毯给室友盖上。 好在暖气装好了,这个家中随时随地都可以非常温暖,不用担心室友在沙发上睡着会着凉。 菲利克斯显然真的太累了,一路上就已经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坚持到现在,一躺到柔软舒适的沙发上,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沉沉睡去。 柯南·道尔从茶几上捡起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简单真挚的感谢话语。 “方才是有人来拜访了吧……谁做了助人 为乐的好事了吗?”他轻声喃喃自语。 反正他自己最近是没有什么印象的,这个被人找上门来亲口感谢的人不是【福尔摩斯】就是【莫里亚蒂】。 但是这可能吗? 无论是想象几乎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夏洛克突然热情助人,还是想象自认遵守规则、实则玩弄规则的詹姆斯竟然不想着搞事了,反而帮了什么大忙——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柯南·道尔抬手揉捏自己的眉心:“夏洛克,你有做什么吗?詹姆斯,你可不能乱来啊。我得问问周围的监控者……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以防万一,得通知监控者们接下来一定要更严格紧密地盯紧他。再出什么难搞的大事件,哥哥可能就要头疼死了。自从那年自己出事差点完蛋后,哥哥二高越来越严重了,这两年甚至还随身备着速效救心丸和紧急降压药。 他有些担忧地想,哥哥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他闹出的大麻烦一个不好就厥过去了吧。 . 娜斯佳的训练成果非常不错,新的异能运用手法已经基本掌握,接下来就是要进一步练至纯熟了。 她心情相当美妙。和菲利克斯一起沿着某段运河岸边慢跑完成日常锻炼项目的时候,她还一边比划着一边讲述。 菲利克斯也为她的进步感到高兴。 起初他听得很认真,一边慢跑活动开身体,一边看娜斯佳试图给他讲解这个新手法的原理和妙用。 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毕竟他的“异能进阶课程”与娜斯佳的并不重合。 安静的河岸边几乎没有其他人路过,只有这两个慢跑的年轻少年人。 二颗心脏搏动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比较清晰。 等等——二颗? 菲利克斯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啦?”娜斯佳也随之停住,疑惑地问他。 “有人。” 在河水与春风的环境声中,菲利克斯竟然听到了第二个人的心跳声! 娜斯佳的粉色小香猪头套随着她脑袋甩来甩去的动作不住晃动。她环视四周,四下静悄悄,半个人影也没瞧见:“人在哪?” 菲利克斯将视线落到旁边的运河上,手指向河面:“在这下面。” 河水流动的速度不是很快,那个心跳声正顺着水流缓缓漂过两人身边。 “哈?!”娜斯佳猛虎一扑,趴到河岸边,双手往水面一扎,朝着菲利克斯所指的缓慢移动的方向发动异能。 【异能发动——旅者之约!】 菲利克斯从河面上只能看到一点,几息之间,水面以下就出现了什么东西。 娜斯佳从地上爬起来,随手一扒拉,高高捋起袖子,然后半跪着一手支地,另一只手臂伸进水中抓出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使劲,露出的肌肉经脉瞬间鼓胀。 一根巨大冰柱破水而出,落下的水摔回河中发出嘈杂的水声。 菲利克斯眼睁睁看 到娜斯佳就这么一下子从河水中拔起这么大一根冰柱。 而冰柱靠下的位置中冻结了一个黑漆漆的疑似人类的身影。 ?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这让菲利克斯不知怎的,在某个瞬间脑海中联想到了“冷冻生鲜”。 咳咳咳……这样想有点不太好。 娜斯佳将大冰柱放倒在河岸上,将粉色小香猪头套凑到冰面往里面看:“这人谁啊?是想不开跳河了吗?” “先给这位可怜人解冻吧,娜斯佳。我来拨打救护电话。”菲利克斯当即摸出自己的手机,就要拨号。 “我解不了冻啊!” “什么?”菲利克斯拨号的手停顿住。 “我不是一直都只能结冰,不能融化吗?”娜斯佳的话令菲利克斯突然想起他们最早在小公园里露天演出《森林奇遇记》的时候,娜斯佳做出来用以吸引观众的大冰柱直到最后也是靠着自然温度缓慢融化的…… 菲利克斯:! 这要是也靠常温自然解冻,这位想不开的可怜人就真要凉透了! “看来我们得求助疗养区来解决异能事故了。”菲利克斯拨通一个非常熟悉的号码,“雪莱先生!快来救命啊,娜斯佳用异能冻住了一个跳河自尽的人,现在我们解不开这个大冰柱!是的,我们在外面……不是泰晤士河……确定周围没有人看到……但是我们现在情况紧迫,这个大冰柱太显眼了,万一突然有人经过,很难不引起注意……” “倒也不算异能伤害吧,虽然引动结冰是借助异能来的,但是后续冻住底下这么大块冰……”娜斯佳趴在大冰柱上观察着里面,小声嘀咕道,“这是科学的力量啊。”! 第 51 章 解冻苏醒 在钟塔安全局意外事件处理科的调度下,以“政府部门特殊活动”、“机密要务”、“运输典礼所需器物”等几个常用理由从菲利克斯他们所在的河岸边到伦敦小十字医院的疗养区之间暂时开辟出一条通道,将路线上的民众们驱散避让,划定的路线又经过设计尽量避开人口密集的住宅区,最终疗养区安排的运货大长卡车顺利将这根嶙峋的大冰柱运回了疗养区。 是的,用的专门运送大型建材的那种巨型长卡车——因为这根大冰柱塞不进救护车里去。 伦敦小十字医院的特殊疗养区是异能者们的特殊医院。其中的一区,就是用来处理异能造成的身体伤势的,也是异能者们在打架中受了皮肉伤后常来的地方。 而二区所处理的与一区互补,专门应对异能所造成的精神、心理伤势。遭受精神系异能攻击的患者会来二区接受医治。 一区和二区里,医治第一线的还是医疗者们占绝大多数。这些医疗者们通常是医学领域出身有一定临床经验的医生,而后被选中签订保密协定,进修一段时间异能学,就可以上岗来疗养区为异能者们提供医疗救助了。从三区起情况就变了,反而是生物相关异能学分支的研究员们提高了占比。 疗养区与异能研究部关系密切,甚至三区就是专门用来应对异能改造后遗症的区域,理所当然有着超过一半占比的出自异能研究部的研究员。 四区听说是用以处理规则类特殊异能造成的问题的,那里几乎完全被研究部的成员占领了,说不好那里到底是个“医治”的地方还是“研究”的地方。 菲利克斯只知道特殊疗养区的这个“异能医院”四个区块的划分情况。 而他们现在正处于疗养区一区。在菲利克斯和娜斯佳的旁观下,一区的医疗者特意去三区还是四区喊来的研究员推着小推车赶来帮忙。 这位研究员一见到面熟的菲利克斯,随口同这位小熟人打了个招呼:“‘感知小男孩’,近来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菲利克斯只记得这位研究员轮值进入过莉莉丝·弗兰肯斯坦的实验室,具体叫什么姓名,还是研究员的在职编号,他都是不清楚的。 “那来帮把手。” “好的,dctr。”菲利克斯上前帮忙从研究员的小推车里将小型设备一个一个取出,动作小心地摆放在一旁的地面上。 研究员的动作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像是这些小型设备并不算贵重的样子。等到一模一样的小型设备都从小推车里取出来在地面上陈列开,而后研究员把小推车上的几个锁扣掰开,抓住把手踩住轮子一推一拧再一拉,小推车就变成了个样子。 研究员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尼龙捆带:“时间紧急,来帮忙,都来帮忙。”在旁边观望的娜斯佳于是也走过来听候吩咐。 在研究员的指挥下,两人用这些尼龙捆带动作利索地把一个一个小型设备按照指定方向陆续固定到变形了的小推车上。 最后,菲利克斯与娜斯佳稍稍退开一些距离,旁观研究员推着这个捆满不知名小设备的小推车走向场地中央那根巨大的冰棱嶙峋的大柱子。 研究员走到大冰柱前,先观察了一番,确定过大冰柱里的人所在的位置,大致划定好一个范围。只见他将小推车上的小设备们依次开启,推到大冰柱上贴着不平整的冰面绕着走了几圈,大冰柱被贴过的下层肉眼可见被“削”去一层。 大冰柱是横过来放倒在地面上的,研究员就时不时停下来指挥娜斯佳与菲利克斯将这个大冰柱“滚一滚”,好让他尽量均匀削冰。 随着载满神奇设备的小推车在大冰柱上削去一层又一层,才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巨大的冰柱已经大大缩小,能够清晰瞧见冰块里那个倒霉蛋的模样了。 黑色大衣,黑色的头发,亚裔面孔,双眼紧闭,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菲利克斯总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总有种没来由的莫名熟悉感。 大冰柱随后被削成一个小冰棍了,菲利克斯清楚地听见冰块中那颗心脏始终稳定的跳动声。 这位小先生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啊! 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想不开去跳河自尽,希望他经历过这次濒死的遭遇,醒过来以后能重振精神,积极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研究员将小推车停在边上,摸了摸白大褂的左右大口袋,从一侧大口袋里取出几个小小的不知名物件,在小冰棍上分布均匀地贴上。 就在菲利克斯与娜斯佳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地上那根小冰棍迅速融化,水淌了一地。 在水洼中心,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蔫耷耷地趴卧在那里,整个人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深海打捞上来的一样,露出的手脚肌肤上还有些被低温冻伤的痕迹。 研究员又叫他俩帮忙把场地边那个中大型设备搬过来。 菲利克斯发现这个中大型设备打开后架起来的样子特别像一个门。 研究员打开了这个设备的开关:“这是我从雪莱小姐的研究组出来以后,独立带组研发制作的第一个项目。听说这个异能安检门的想法还是你先提出,伍德,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象中的设备。” 异能安检门?! 这么快就做出来了——是了,对异能的监测手段是本来就有的,只不过没有做成这个外型而已吧。 研究员看了一眼水洼里那一滩“人”,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异能安检门:“是不是应该再做个轮子?”只考虑到人会从门内经过,没有考虑过是否会需要门的自行移动。 “没事儿L,让我来!”娜斯佳一捋袖子,二话不说就拂开站着的两人,两手紧紧抓住门的单边,发力一举,就将整个异能安检门腾空了,“怎么用?” 研究员赶紧指挥她用安检门把地上那个从头到脚“扫描”一遍。 “欸?没有任何异能反应。”研究员仔细确认了扫描结果的各项数值,“不是异能者啊?那他是怎么被你们用异能冻住的? 得嘞,这下你俩就准备着写检讨写报告挨批吧。” 菲利克斯与娜斯佳对视一眼,心虚惭愧地低下头。 ?想看蔺篁写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 51 章 解冻苏醒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行了,也没有异能造成的特殊创伤。这异能是低温效果吗?运用的是不是XXX原理、XX效应啊?是你的异能吧,小姑娘?运用得不错,今后也要好好学习啊。你们把他抬到移动病床上吧。没事了,这倒霉的小子接下来转交到普通医院那边就好。这点伤很快就好了。”研究员开始收拾他带来的那些设备,打算走人。 自知闯了祸的两人听话地去抬地上那位“受害者”。 虽然娜斯佳一个人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两个成年人扛起来,但是为了抬伤患的动作更小心些,菲利克斯与娜斯佳两人打算分别在头和脚两个位置抬起伤患。 伤患外表看起来狼狈,好在心跳声始终稳定着,令菲利克斯不由感到些许安心。 正当菲利克斯想要握住伤患的脚踝,就在他的手触碰到的瞬间,他愣住了。 世界好似在刹那间变幻——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耳中的几个心跳声消失了,清晰的呼吸声消失了,边上摆动设备的声音不再那么响亮,这间特殊场地门外、墙壁另一边的一切动静都悄无声息了。 复杂多样的各种气味也变得遥远,若有似无。本国人身上难免带有的些许难以除尽的古怪体味,此刻也消弭无踪。鼻尖只余一缕湿漉漉的河水气味。 眼前的画面好似从极高分辨率降低成低分辨率的画面,叫以往显得更“模糊”了。 但是大脑却好似卸下了沉重的负担,倏然一轻,浑身都轻快舒畅起来。 “菲尔,菲尔,你怎么了?” 菲利克斯听见较往常变得有点不一样的声音在呼唤他,愣愣地抬起头道:“我、我好像出问题了……” “什么?” 菲利克斯一脸迷茫道:“我的异能好像完全关闭了。” “什么!”两声惊呼。 研究员和娜斯佳都顾不上别的,连忙丢下手头的东西就冲过来要检查他。 菲利克斯顺势松开手上还握着的脚踝,下一刻又“咦”了声,疑惑道:“我的异能又自动开启了。回归平时的状态了。”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边上这个浸在水里的伤患身上。 难道这人身上有异常? “刚刚检测过,这人身上毫无异能波动,肯定不是异能者!”研究员斩钉截铁道。 娜斯佳没吭声,直接发动异能【旅者之约】,召来西伯利亚的风雪。 纷纷扬扬的雪屑在寒风中吹落,“伤患”身上很快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研究员指出:“你的风雪不是异能直接构造出的吧?” 娜斯佳恍然,学着菲利克斯刚刚的动作,握住“伤患”的两只脚踝。 霎那间风雪停歇,只余空中最后一点雪花幽幽飘落到“伤患”的黑发上,悄然融化。 研究员眼中腾地燃起熊熊火苗,激动万分地 扑到地上那人的水洼里,说话的声音都在激动地发抖:“这是什么?他身上有特殊异能抑制器吗?还是说,他有着特殊的异能,毫无异能波动,还可以轻易关闭其他异能!” 研究员的心动肉眼可见,兴奋地直搓手:“来,把他送我那去!待会儿L我就打个报告,我想想,这么个好宝贝,开个什么课题好呢……” 菲利克斯闻言汗毛直立,连忙将研究员拦住,还示意娜斯佳赶紧把地上的伤患抱到移动病床上,远离危险。 菲利克斯提醒这位过度亢奋的研究员:“这位亚裔小先生是他国异能者,说不定还是官方异能管辖下的正经公民,并非寻常间谍细作。” 是的,菲利克斯刚刚终于想起来这人的身份了。 亚裔面孔,黑色头发,河里捡到,身体接触时能够关闭他人异能,再加上这个世界正是文野的世界——这个倒霉鬼是横滨那个少年太宰治吧! 太宰治居然来欧洲了! 虽然不是很肯定太宰治现在是不是正就职于港口mafia,但是眼睁睁放任一个无辜倒霉的可怜人即将被抹去未来,余生都被困于实验室里,菲利克斯实在无法坦然接受。 感受到俩天真单纯的孩子对此事的明显抗拒,研究员不以为意地瘪嘴,挣脱束缚走到移动病床前,在两人警惕的目光下,拂开这人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拿出通讯器拍摄了一张“实验素材”的正脸:“这人有正规入境记录吗?” 不一会儿L,通讯器迅速有了回复。 “还真有!航班……”研究员皱着眉小声嘀咕,“坐飞机进来的。虽然是个远东小国的公民。”但是确实不太好随便偷摸套麻袋抓走关起来。 要是这人是偷渡进来的黑\/道人士就好了,那他的实验素材就没跑了。可惜…… “啧。”研究员松开捏着人下巴的手,收起通讯器,冷淡道,“算他走运。” 菲利克斯两人松了口气。 不过菲利克斯这时候又忽然想到,倘若这少年真是太宰治,那说不定即使暂时被关进实验室里,不多时也会成功逃出来的吧?除非他自己想呆里面。 “走运”的伤患最终安全进了病房,而不是某个实验室。 在此期间,研究员还是尽量在医院里给此人做了一些通用异能检查。令他遗憾的是,这个“异能强行禁止”的异能效果限制非常大,似乎是只能在接触到该异能者身体的时候,才会触发这个禁止异能的效果。 不知道是否能够“外放”该异能,在异能者清醒的情况下,受异能者主观意愿操控隔空强行关闭“未能接触到身体的异能效果”。 研究员这边将初步的检查成果上报了。 钟塔那边表示,如果这异能可以外放,就不必操心国际影响、外交情势,直接把这个具有超越者资质的外国异能者强行留下! 当太宰治从混沌之中苏醒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探查当下处境,就瞧见视线里正上方一颗由异能构造的虚幻炮弹直冲他落下! 太宰治眼瞳一缩,身体却好似被全然束缚住,丝毫无法动弹! 于是——他就摊平了。 异能炮弹落到他身上,在接触到覆盖在他身体上的被子的瞬间崩毁消散在空气中,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一只成年人的手掌握住他的手,另一侧有个声音对他说:“太宰治,请停止异能。” 太宰治看过去的时候,就见一个气质稳重正经的年轻人松开他的手,舒了口气,朝一位穿着某种实验室制服的人摇头。 而刚刚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打扮得像只华丽孔雀的年轻人摊手道:“【快乐王子】没能生效呀!” 太宰治刚想说句什么,就见病房的门“砰”一声被撞开。 “啊啊啊啊不要伤害太宰先生啊!”闯进来的公关官满脸惊恐,焦急万分。 他身后匆匆跟进来的正是着急忙慌去搬救兵的菲利克斯和被搬来的救兵狄更斯。! 第 52 章 “柔弱”的太宰少年 及时将救兵带到的菲利克斯看了眼病房中的场景,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少年虽然被束缚得严严实实,好在看起来毫发无损,这不由使得他松了口气。 “狄更斯先生。”眼见公关官已经扑到病床边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护着少年太宰治,与站在不知名仪器设备前的某研究员对峙,菲利克斯将求助地目光投向身旁的“救兵”。 菲利克斯自己劝过,却只能让研究员收敛一点。他除了是个近卫骑士长的养子和学生,本身在钟塔内部只有一个见习侍从的身份罢了,正经来讲是不可能对异能研究部下能够独立带领一个实验室的研究员下达什么硬性命令的。 人家愿意让步已经是给点面子了,实际上根本不会把他的奉劝当回事。 这种情况,菲利克斯又不好为此特意跑去叨扰每天都忙得见不到人影的克里斯蒂老师,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近来仍然处于无所事事“休假”状态的狄更斯先生。 狄更斯先生可是正阶骑士呀,还是凭借战时功勋恰好升到了一阶的骑士,甚至比研究部的玛丽·雪莱小姐与威尔斯小姐这些特殊二阶骑士都要高半阶呢。 而一阶骑士与特殊二阶骑士在战时可都是能够执掌一处战场,发布号令的“指挥官”。在英国官方异能体系下的任何机构部门、异能者个人都要听从这些长官下达的指令。 狄更斯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头,走过去与那位脸色臭烘烘的研究员友善交涉。 研究员没法,就连这么一点实验室之外的“小测试活动”都被骑士长官明确表达了禁止,那他还能如何呢?只好放弃更进一步的实验,收拾仪器走人。 萧伯纳与王尔德都长舒一口气。他们也很为难啊。那个研究员本来还打算叫来自己相熟的其他异能者来配合他实验,是他们两个自告奋勇出面毛遂自荐,主动揽下了这个活。然后就是在菲利克斯去搬救兵期间试图努力拖延,不留痕迹地拖慢实验进度。比如借口是新人,故意请教一些研究员知道的事情,比如吹捧一下研究员的成果,表达一下对这位冉冉升起的智慧之星的崇敬之情——王尔德的异能【快乐王子】也悄无声息偷摸发动了好几次。 直到刚刚太宰治有苏醒的预兆,两人才终于拦不住了。 萧伯纳的手在王尔德身后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而后向太宰治真诚道歉,为刚刚配合实验向他发动异能的事情。 王尔德也道了歉,而后就被感到不好意思的萧伯纳拖走了。 两人走出病房后,行走在纯白的医院走廊里。 两双不同的鞋底叩击在明净的地面瓷砖上,发出两串不同的脚步声。 王尔德感慨道:“这又是一位漂亮的少年啊!” 身侧的萧伯纳看向他,就听他接着说道:“白白嫩嫩,娇弱可人。”怜爱了。 正在感慨的王尔德都没瞧见边上萧伯纳脸上那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神情。 王尔德,你真的是…… 病房中,失态的公关官一 抛往日游刃有余的大明星做派,扑倒在病床前紧张兮兮地检查这个被首领交托到自己手里的少年。 这可是首领死忠亲弟子啊! 要命了! 如果只是在横滨行动,那这小子要死要活牵涉不到他头上。可这要是在国外活动配合期间,在他手上给首领弟子搞没了——他也要完蛋了! “呵。”太宰治看到公关官半真半假的关切与担忧,当然知道这人心里头到底是在紧张什么,取笑讽刺张口就来,“利普曼桑终于爬过来了,真是太好了,来的是病房,而不是直接去太平间认领尸首呢。”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他寻死是自己想要清清爽爽地到达安宁的彼岸,可不是想叫随便什么人草草把自己杀掉,像个炮灰一样。 他也自信,只要自己苏醒过来,没人再能掌控自己。即使在监狱里、在实验室里醒来,甚至哪怕在“地狱”醒来,只要他想,没有什么可以阻拦太宰治达成自己所求。 公关官表情苦兮兮的脸颊上不由抽搐了,眼下的泪痣随之动了下。 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这小祖宗不知道能不能吃到点教训,别老给人添麻烦了。多好的才能,何必搭个闹腾性子呢。啧。 公关官迅速变脸,挂上一副慈祥和蔼的神情叹息道:“治君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孩子总是难免会被看轻,在外就容易吃亏。” 太宰治做出一副欲要呕吐的样子,公关官还想要再凑过去关心关心治君是否觉得身体哪里难受了。 在一旁和菲利克斯站在一起的狄更斯脸上挂着微笑,观赏了这么一出重逢的感人戏码。 笑眯眯的他突然开口道:“这位太宰治小先生,日前于伦敦特意去见过某个危险人物啊。利普曼先生此次来伦敦到底是要做什么呢?”你们两个从日本千里迢迢到英国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坏事呢?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其他三人都是心头一动。 菲利克斯当然知道太宰治是什么样的人,这家伙也不可能为了“旅游”这种事情跑到伦敦来无所事事。太宰治与利普曼不同。太宰治可是混沌黑泥一滩,俗世那些众人所追捧求取的功名利禄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而利普曼反而是个“俗”人。利普曼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享受牵引他人心绪的感觉,享受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自己。他确实可能为了港口mafia事务之外的东西来英国。 果然,公关官亲昵地靠在病床上,回头一脸无辜地诧异道:“我吗?我就是来出新专辑,好开拓欧洲市场的呀!新专辑反响不错呢!”他美滋滋道,似乎已经在幻想自己成为全球知名的国际大明星的那一天。 但他并没有解释狄更斯的前半句话,这就将问题抛给了太宰治。 太宰治知道自己那天去见英国“犯罪卿”的行程暴露了。虽然当时借助英国“犯罪卿”与其他人格共享身体的机会,他用自己的演技骗过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只要当时没有怀疑,不去特意查他,或者不要查得太过深入,就不会轻易暴露。 但是出人意料的情况发生了。他的异能者身份居然在“意外”之下暴露了。 未经报备就偷偷入境的外国异能者,这就让钟塔不可能不彻查一番了。 ?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那么查到他的横滨港口黑手党首领弟子的身份就太简单了——查到这个港口mafia新人的特殊异能,也并非毫无可能了。 毫无异能的首领弟子确实可以出国旅游,但是深受器重的重要异能者成员离开大本营前往国外,身上毫无背负的任务,这可能吗? 可是太宰治依旧丝毫不露一分慌乱。脸色苍白的少年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留有被低温冻伤的痕迹,黑色的发丝柔软地散落在枕头上和脸颊边,尤其反衬出那张小脸透白如薄纸,更显得脆弱易碎。 太宰治略微急促地轻喘了下,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不服输的嘴硬小孩在抱怨家长:“我、我就是要老师看到我的能力。我虽然异能很废,可我才不是个什么也做不成的小孩。离开他的庇佑,不需要他安排给我辅佐的人贴金,我也可以做出大事!我就是听说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人物,就想要过去结交一番。”他嘟起嘴,气鼓鼓的样子,十五岁的少年人装傻卖萌起来毫不害臊,“可恶,你们不会打算把我遣送回去吧!我不过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了而已,又没死!别赶我啊,我还没能做大事呢!” 菲利克斯看到这个本该是个智多近妖剧本组的黑漆漆太宰少年,居然这么一副,额、天真烂漫顽劣耍赖的小孩样,简直汗毛倒竖。 这这这,不对劲吧! 狄更斯却好似信以为真了,甚至没有问他一个未成年人出国,监护人怎么没有来,因为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少年人也是出自mafia的道上成员,不能简单以普通未成年小孩视之。 但他一面知道不该以看普通小孩的眼光看待这个少年,一面又下意识心软。以这孩子的异能效果来说,单独跑到国外来确实也不太能够做什么。 狄更斯先前再三同菲利克斯与娜斯佳两个孩子确认过,他们都说确实是在运河里意外打捞到的这个倒霉少年。 所以现下,他没有再多逼问,只决定接下来多派人盯紧这两个日本人以防万一就好。倘若他们再没有异动,就让他们安全呆到回去。 若是有异动……那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菲利克斯还在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太宰治的真面目告知狄更斯先生,就听狄更斯对这两个外国人警告道:“不要在英国境内生事端。” 而后他又对公关官叮嘱道:“他监护人不在,你要多关照下这孩子。”他迟疑了下,补充了句,“倘若这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利普曼,你可以带他去高尔顿医生那里瞧瞧心理问题。孩子们的心理健康也非常重要。” 他将高尔顿医生的联络方式交给傻乎乎的公关官,而后就带着菲利克斯告辞离开了。 菲利克斯安静地走在狄更斯先生身侧,几次欲言又止。 要不要告诉狄更斯先生呢?可是太宰治说不定真的 没打算做什么坏事?他是又一次跳河想要自尽了吧。太宰治后来加入武装侦探社,站在了救人的那一方,那么现在呢?他到底是来英国做什么的?太宰治在原作里来过欧洲吗?难道是蝴蝶效应?说不定是因为从网络上得知英国文坛的动向,对此起了兴致,这位的文豪灵魂觉醒了呢…… 菲利克斯胡思乱想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开口。 身边的狄更斯却开了口:“这孩子在医院的开销会由我来支付。”菲利克斯转头看向他,看到他脸上表露出的对太宰这个未成年孩子的温柔怜悯。 狄更斯似乎真的认为太宰治在进入世界黑暗面以前,想必也是个无家可归、遭受了许多苦难的可怜孩子。 他对菲利克斯道:“你和娜斯佳都是好孩子。你们有空闲的时候,多来陪伴一下这孩子吧。” 菲利克斯与狄更斯的眼眸对视,从他眼中看到许多,温柔、怜爱、疼惜、悲悯、叹惋、希冀…… 这位异世界的文豪狄更斯先生啊,今生所创作出的第一部作品就是《雾都孤儿L》。他虽然为了珍爱的祖国在钟塔内担负起冷酷的审讯工作,但是他仍旧是个内心温暖柔软、怜悯弱小的人。 狄更斯这么些年一直也很关心爱护身为孤儿L的菲利克斯和娜斯佳。只不过碍于性别,看起来与菲利克斯更亲近得多。 然而不要忘记了,他先前赠予娜斯佳的圣诞礼物——那是一份令无法轻易离开英国的娜斯佳感怀万分的故乡的相册。他亦是关心这个流落异国他乡的斯拉夫女孩的。 狄更斯先生虽然年纪并没有那么“老”,而今还是个青年人呢。可他这些年的陪伴与关怀,于菲利克斯而言确实已然如兄如父的存在了。 菲利克斯凝视着那张总是淡然微笑着的亲和面庞,忽然一股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他停下脚步,狄更斯也不明所以地随即停下看向他,而后便迎上一个来自他的大大的拥抱。 菲利克斯紧紧环抱着这位毫无血缘却亲切非常的“亲长”,整个人都与之相贴合,像是契到了一起。 “非常感谢您,狄更斯先生。真的非常感谢……” 狄更斯听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的孩子突然间感性的道谢话语,脸上的神情更是慈爱了。他安抚地摸摸小菲尔的金棕色头发,却是转移话题说起:“你们两个啊,这次鲁莽冒失的举动虽然确实成功‘救了人’,但是也给人家太宰治带来了麻烦,都冻伤了。记得要认真道歉喔。” 埋头在他怀抱里的少年脑袋动了动,作出点头动作,表示应下了。! 第 53 章 探视太宰 菲利克斯手上拎着一袋子水果,怀里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鲜花,与抱着一摞书籍的娜斯佳叩响病房的门。 进门后,菲利克斯发现病房里只有太宰治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面熟医护者,公关官并没有守在这里。 “我劝你见好就收喔。”“虚弱”卧床的太宰少年的笑语里似乎透着点杀气。 那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者”顺手甩了甩脖子上垂下的听诊器尾端:“只是想让你伸出手给我检查一下而已嘛~一点都不配合可不好啊。” “你又不是中医,还检查什么脉搏。”太宰治瞄了边上进来的两人一眼,抬起盖在被子下的脚就踹在了“医护者”的大腿上。 “医护者”被踹了一脚,居然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眼睛一亮,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就连带来的病历本都忘了带走。 菲利克斯眼尖瞧见病床被子上那本病历本,连忙拿起来回身想提醒那位医护者忘带东西了。 “不用追。”病床上的太宰少年了无生趣地半靠半躺在床头。 菲利克斯闻言不由疑惑,低头下意识看了眼病历本:“咦?这是……”这份病历本上的名字不是太宰治啊? 医生拿错了吗? “真是不爽啊。观猴感……” “什么?”菲利克斯回到病房里,关上房门。 娜斯佳已经把手里抱着的那一摞书籍放到床头边的柜子上了:“他说‘看猴子’。” 太宰治似乎浑身散发着不愉快的怨念,冷然道:“今天上午,我这一间病房进进出出来了不少查房的‘医生’啊。刚刚这个已经是早上第五个了。” 菲利克斯迷惑了一下,但是听到太宰治所说的“医生”的异常情况,回想到刚刚那位“医护者”不太像个“医生”的表现,再结合太宰治抱怨的“观看猴子”——难道说,身穿白大褂来查房的这些“医生们”其实并非真正的医护者吗? 刚刚那张面熟的脸孔好像确实……菲利克斯记起来了,刚刚那人分明是钟塔侍从的一位登记在册的异能者啊! 这是什么情况? 菲利克斯想到刚刚那个异能者表现出与太宰治有肢体接触的意图,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联想。 该不会,我们钟塔的异能者们听说了新来的太宰治有个特殊异能,可以强行关闭他人异能效果,于是好奇之下纷纷偷摸过来尝试吧? 还都偷了不知道哪位医生的白大褂、听诊器还有病历本,假装是医生要来“检查”。 “你们总不是来观猴的。”太宰治瞥了他俩一眼,没有说他们来做什么之类显而易见的废话,只是坐等这两人的动作。 菲利克斯将水果与鲜花放到边上距离病床远一些的柜子上,与娜斯佳一起老老实实同这个倒霉少年道了歉。 “道歉有用的话,我难道能当即痊愈出院吗?”太宰治可不是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类型,他的手臂从被子下抽出来托着腮对这两个家伙道,“给点实在 的好处弥补我吧。” 娜斯佳一拍那摞带来的书籍,示意道歉礼物就在这里了。 太宰治当然看到这些水果、鲜花和书籍了,但是他现在无聊得很,遇到的这些他一眼就能看透的人,简直白纸一张,毫无惊喜可言。只除了这次被冻住……算是一个小调剂。由于异能原因,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被冻成大冰块的奇特体验。 面前这两人虽然大多方面也都很浅显易懂,但多少有点特别之处,让他难得起了丁点兴致。 比如这个粉色猪头,太宰治就觉得这女人戴着的这玩意还挺有意思的,搞得他也有点心动要不要也做一个,唔、橙黄色的狗子头套——回去就给蛞蝓君用好了。 而这个戴眼镜的“白纸”,看他的眼神偶尔会透露出一点古怪,令太宰治捉摸不透那种眼神的由来,不由起了点好奇心。 菲利克斯走到床头,拿出其中一本,正是狄更斯先生寄以温柔与希冀所创作的《雾都孤儿》:“太宰先生因着我们的鲁莽行事被迫住院,想来也会感到无聊吧。我们就想到带些来给太宰先生打发时间。”闲着无聊就看看书吧!如果能够因此勾出你的文豪之魂——那可就是因祸得福啦! 看到太宰治脸上冷漠的表情,知道这份礼物似乎并不合他的心意,菲利克斯就补充道:“等到太宰先生康复出院后,我们再请您吃饭。” 请客啊。 “那我要吃大餐,英国顶尖大餐。”太宰治终于伸手接过菲利克斯递来的书,只粗略翻过,就嗤之以鼻。 听到这个要求,菲利克斯与非必要不想跟外人多说一句话的娜斯佳都沉默了。 “我们……会好好准备的。”菲利克斯艰难应下这个令人感到十分为难的离谱要求,“那我们先告辞了。太宰先生好好休息。” 太宰治头也不抬,摆摆手送走这两人,随手把《雾都孤儿》放到一边,不再理会。 安静的病房里鸦雀无声,是真的无聊。 不过多会儿,一只手伸向床头柜子上,取下一摞书最顶上那本。 《夜莺与玫瑰》? 太宰治脸上挂着讥讽的神情,翻开了这个故事。 篇幅简短,内容精炼。 “纯善与美好总是脆弱已逝。愚蠢的理想者为丑陋的俗人献祭纯真……真是令人作呕。” 合上这个小册子的他眼神闪烁,瞄了一眼封页上的作者名,就到那摞书籍里翻找,果然找到第二本作者名相同的小册子。 《快乐王子》。 合上第二本童话的他脸上是一种混合了厌恶、喜爱、认可、排斥等情感情绪的复杂神情。 将稀有罕见的一点美好在严酷污浊尘世间冰冷摧毁湮灭。 真是极致的“美”啊。 果然真善美皆如樱花如烟火,绚烂短暂,刹那而逝,一切秩序、美好终究会湮没于普天之下众生之恶。虚伪、欺骗、凌\辱、损人利己、愚蠢……只有那些令人作呕的丑恶与混乱才会是永恒的终点。 他周身的气息愈发显得沉郁,黑色发丝掩映后的鸢色眼瞳在阴影之中好似染墨一般。 奥斯卡&middt;王尔德。 沉默半晌◢_[(,他才又动起来,将两本看过的童话小册子丢到一边,看向那摞书籍的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期待。 然而在一连丢开几本什么《森林奇遇记》、《此爱何名》、《“怪胎”四姐妹》之后,太宰治怀疑这摞书籍里是不是已经没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了。 或许就连刚刚那两本王尔德的短篇童话小册子也是误打误撞被随手加塞进来的? 他扫了眼这些书籍的装帧,确定这些书籍居然都是被算作整一套里面的。 翻开《此爱何名》,迅速一目十行浏览完毕,他翻到最前面的封页处,果然看到刚刚才眼熟起来的作者名。 很好,菲利克斯·伍德,这个作者写的玩意以后可以直接毙了。 无论是什么,文学也罢,宝物也罢,任何东西的价值都是因人而异的。 虽然可能对某些人来说绝对不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可是于他而言,这个伍德所写的东西确实毫无价值可言。他既不需要被当成小孩哄,也更不可能会为了什么情感而困惑。 太宰治扬手一抛,把这本像是投篮一样丢出。 书籍如展翼的飞鸟,于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恰好跌进了床脚方向那面墙边的柜子上装着水果的袋子里。 接下来他又丢开了几本,比如什么《简·爱》的。中途只有一本看起来是个剧本而不是的《伤心之家》让他的心情好转一点。 他伸手向最后一本还没看过的书籍——《呼啸山庄》。 太宰治先看了眼封面的作者名,不是“伍德”,也不是“王尔德”,但却是个“勃朗特”。他回想到刚刚那两本“勃朗特”的,不由皱眉,心中已经降低了预期值。 这三个“勃朗特”作者恐怕是姐妹之类的亲戚吧。 啧,不会又是女人更喜欢看的类型吧? 他脸色一沉,已经丝毫不抱任何期待了。 然而他翻开这本书籍,一页又一页,不再是一目十行,不再是粗略浏览,不再漫不经心。 这是一个彰显爱情的故事吗? 恐怕区区爱情,在这部伟大之作中并不能占到大头。 那么这是一个诉说复仇的故事吗? 恐怕也并不能如此简单视之。 这是,这是一个将原始本能与驯化规定,将野蛮与文明,两者相互厮杀、此消彼长、反败为胜、周而复始的轮回。 野蛮凌虐文明,文明驱逐野蛮,野蛮侵蚀文明,文明驯化野蛮。 循环往复,没有终点。 而人的一切表现,也都正是为了印证如此轮回。 太宰治沉浸其中,似乎触碰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太宰君?” 陡然惊醒的瞬间,竟然是在外界有人已经进入病床甚至主动呼唤 他的时候。 太宰治脸色发白,向后仰倒在枕头上,看完的书籍被重重压在手边,略微喑哑的嗓音冷淡漠然:“说出你的废话,公关官。” 从外面回来的公关官不清楚这小鬼头到底又哪里觉得不爽了,反正这小子就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阳光开朗过,装模作样演戏坑人的时候除外。于是公关官就略过这个疑惑,根本不打算探究这种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而是提起手上的袋子展示道:你预定的外送已经抵达了哦~今天是新店新口味的呢!?[(” 太宰治用余光瞥了一眼他手上那个袋子,露出厌恶隐忍的神情。 又是炸鱼薯条。 他已经连着吃这玩意整整三天了,顿顿都是这个。 虽说口腹之欲并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但他又不是想把自己难吃死。 公关官也知道太宰治已经腻味这东西了,可是既然来了英国,当然要入乡随俗吃点街头巷尾最受欢迎的本地菜色嘛。 只不过他问到的推荐本地菜都是伦敦各地满大街都是的炸鱼薯条嘛。 当然也有推荐别的,但是那些本地菜色就基本都是需要自行烹饪的“家常菜”了。公关官他自己可是不会下厨的。 谁让太宰治也嫌弃医院病号餐里的那些烤土豆、炸薯条、水煮豆子、奶酪、麦片和吐司了呢。 将今日份的“本地特色菜”交给太宰治后,公关官瞅见边上五颜六色、绚烂夺目的鲜花束,又瞧见花束边上还有个袋子,走过去从袋子里取出一本书来。 公关官:? 他再往袋子里看去,就从里面拿出了两个苹果,回身笑道:“要不吃这个吧,太宰君?” 太宰治抬了抬下巴:“全都拿去洗干净。” 公关官“嗯嗯啊啊”地应了,拎起水果袋子的时候,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接着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一沓长条纸片,放到太宰治床头边的柜子上,然后才提着水果去洗。 太宰治伸手摸来那一沓长条纸片,在这些纸片上面看到了“幸运大剧院”的字样。 这么多戏票,都是幸运大剧院的剧目。 其实这个大剧院,他是去过的。 太宰垂下眼帘,看着这些戏票,回想起自己来英国后的经历。! 第 54 章 出差经过 太宰治来到英国后,一条讯息把公关官喊去希思罗机场接人。 抵达伦敦后,太宰治第一件事不是先去住处落脚,而是先叫公关官带他去本地黑/手党地界,迅速和这里的黑/手党搭上关系,以获取当地里世界的讯息,以便更好地筹划走私业务从什么地方下手。 他于是很快得知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或者说,得知了能获取更多更丰富讯息的情报贩子的所在地。 在打听消息期间,他还意外听到了一个神秘角色的称呼。 那是一个单凭名号就令这些阴沟里的豺狼虎豹们谈之色变、畏惧忌惮的神秘人物。 但太宰治是什么人,套话手段技巧相当了得,即使是那个全场人都不怎么敢多言提及的名字,这少年想要成功从这些绝大多数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海鞘”口中挖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曾经搞出过“大事”最后差点被判决人道毁灭的狠角色,而今仍旧居住在伦敦本地、且长期处于严密监管之中的莫里亚蒂,又称“犯罪界的拿破仑”。 太宰君当即起了好奇心,抛下还在充当主事人的公关官与那些帮/派头子们虚与委蛇,自己独自兴致勃勃跑去见一面那个所谓的“犯罪卿”。 只可惜,那个莫里亚蒂居然只是一个人格。 那天他们两个到底聊了什么,除了他们以外,或许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了。 “唔,那天是不是见过这小子。”太宰治突然回忆起来,那天从莫里亚蒂家出来,瞧见过两个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昏头转向的迷瞪小子正是这个伙同粉色猪头把他冻成冰棍的菲利克斯。 太宰治曲指在戏票上一弹,发出敲击纸张的清脆声响。 去参观过伦敦本地“景观”犯罪卿先生后,太宰治才心满意足溜溜达达回去找公关官。 次日,太宰治就与公关官一同前往彼得街区的幸运大剧院。在那里,他们找到了据说最近喜欢泡在剧场里看戏剧的蓓基·萨克雷小姐。 蓓基·萨克雷是伦敦里世界人几l乎都认可的情报贩子,据说和官方异能部门钟塔侍从、民间几l大异能组织、上下两议院的某些议员、一些老牌家族、新贵大资本等各方势力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在整个英国名利场上都是几l乎无人愿意主动招惹的角色。 公关官买了当下时间段所有剧场内正要上演剧目的戏票。太宰治找到目标人物后略施手段便成功落座到目标人物身边。 萨克雷小姐的着装服饰精致优雅,都是量身定制的奢侈品,相当“上流”,但她却没有选择特意开个独立小包厢(幸福大剧院也并没有独立小包厢这个选项),而是理所当然混在普通市民们当中,坐在平平无奇观众席中。 虽然似乎外表显得格格不入,但是等到舞台上的帷幕拉开,乐团的器乐奏响,这位小姐聚精会神、眼中映照出舞台上一幕幕的样子,就和周遭其他观众们的反应如出一辙了。一眼望过去,乍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位特别的观众。 中途身边座位换了个人,萨克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压根顾不上理会,仅在这人刚落座的时候丢下一句:“安静点,有事也等结束后再说。” 身边的动静果然消失了。 萨克雷高高兴兴完整观看了整出戏剧。 直到舞台上的深红帷幕渐渐落下,观众们兴奋不已地逮住边上的同伴叽叽喳喳讨论起来的时候,萨克雷才收回心神,转头看向边上这个未成年少年。 少年太宰治咧开一个带着危险气息的“皮笑肉不笑”,以便对方迅速识别出同道之人的身份。 “在下太宰治,美丽的小姐。”在萨克雷无不可的默认下,太宰治牵起对方还戴着酒红色薄纱手套的手行了个绅士的吻手礼——当然最后是亲在自己大拇指上的。 萨克雷收回手后,酒红色薄纱手套覆盖下的手轻轻搭在白皙的脸侧:“原来最近搞得底下那些帮\派鸡飞狗跳的外国佬,就是你啊。” 穿着乌黑风衣的少年人无辜摊手:“明明出面的领头人是公关官先生啊,我可从来没有唯恐天下不乱过呢。” 萨克雷被这人故意浮夸的表现逗笑了:“你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弟弟。” 几l句用来开场的话过后,她见周围人走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将话头拉回到正事上:“找上门来的人通常必有所求。名与利,你想要一条什么路子?事先说好,我顶多就是给指点个方向,可不会把奶酪亲手喂到你嘴里去。” “如果想要利,”太宰治往椅背上侧身一歪,“请问小姐如何指教呢?” “制造业,开办工厂。”萨克雷道。 “实业啊,太麻烦了呢。”太宰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金融业的话,股票基金?”萨克雷微笑道。 太宰治还是拒绝:“金融不适合,自身资本不够,联络网不紧密,却要跨国搞这个,我不是自大的蠢货。” 萨克雷小姐听到他说的这话,面上的微笑似乎变得更真实了些,而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风情万种地拢了拢脖颈侧垂落的富有光泽的墨色卷发,暧昧地笑着打趣道:“总不会是看上另一种‘利’了吧?可是小弟弟发育了吗?” 太宰治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下,干脆利落秒变气质神态,单纯而真挚:“美丽的小姐如果愿意,我们可以永恒相守相爱——相拥沉入泰晤士河底,抵达永恒不变的安息。今生我们会相爱一辈子,什么都再也无法令我们分别。” 蓓基的神情在某个瞬间有点异样,被太宰看在眼里。太宰察觉到似乎是在她听到“泰晤士河底”的时候下意识联想到了什么不可外道的隐秘。 太宰治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好似真的被萨克雷小姐不为所动的无情态度伤透了心,转而说道:“沉眠于泰晤士河底不好吗?我还为萨克雷小姐考虑到思乡问题,没有选择我故乡的河流,而是特意选中了萨克雷小姐的母亲河泰晤士河呢……” 他巴拉巴拉一通废话,长长的话 语里重复多次的“泰晤士河”、河底??[”、“泰晤士河的河底”将他的用意表露得着实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更别说蓓基·萨克雷这种在名利场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精了。 几l次想要转移话题糊弄过去都失败了,她当然意识到自己被这小破孩拿捏住“把柄”了,可是眼见这小子鬼精鬼精的样子却还装天真无辜,她便知道这太宰治并无探究秘辛的意愿,只是想要挟自己达成他的目的罢了。 于是她最终作出妥协态度,而后就得知了太宰治来英国,是想要开辟路子做走私生意。 “走私啊……”蓓基显然十分犹豫,脸色不断变幻,咬牙道,“武器和药物是不可能帮你们弄的!”要是她真给人搞到底线禁品,到时候被查出来,绝无运作逃脱惩罚的可能,那她可就完蛋了!至少得给自己留点退路,留点余地。 身着黑色长风衣的太宰少年站起身,风衣下摆自然摆动:“黑夜里的乌鸦嘛,总是会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蓓基了然。 宝石走私啊,那好说的。 “你是哪个国家的势力?” “与这座西方岛国遥相对应的东方岛国。” 她于是略作思索,给出了一个人名:“这个家族掌握了斯里兰卡宝石的一小部分出产,既然你们组织是日本的,那应该这个量足够你们吃的。他通常会在周四午后前往邦单俱乐部。你自己可以搭上线的吧?” “当然。”太宰勾起嘴角,倾身做了个优雅中略带点夸张的绅士鞠躬礼,“感谢美丽的小姐为我指引方向。” 次日正是周四,提前探查那人讯息、验证这条情报的太宰治又领着公关官去了一趟俱乐部。 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冷读探知,言行误导,埋藏陷阱,威逼利诱,交谈磋商,你来我往,以退为进,觥筹交错,预期达成。 搞定了这边宝石走私路子的开端,接下来就是去斯里兰卡那边实地探查情况,排布走私路径,打通关隘。 别的人来处理这么大的任务必然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成功搞定,可太宰治做到了。 洞察人性,操控欲/望,掌握局势,只要他随手拨动,引动的涟漪波纹轻易将一切往他所预想的方向发展——最终达成他预想中的结果。 像是习得了某种“预言术”,这些人的一切反应可能性都不会逃脱他的推演。 所谓人心,看似复杂,实则过于简单,令人感到乏味。 太宰治丢下还在和宝石矿主举杯应酬的公关官,离开了那个看似富丽堂皇实则贫乏无趣的地方。 百无聊赖的他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这个异国,路过的一切人、事、物都是那么陌生而熟悉,壳子是新鲜迥异的,但是内里本质却毫无分别。 污浊,堕落。白纸被侵染,清水滴入脏污后再也不可洁净如初。 一切都依着熵增定律,由有序向无序,从秩序滑向混乱。 若无约束,总是自发地滑向低迷、散漫、乱象、“美德的背 离方向”。 人甚至会背叛自己。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最全的《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尽在[],域名[( 更遑论承诺他人呢。 哪怕是再诚挚坚定的人,许下坚若磐石的情感,结成无法分割的羁绊,但终有一日,总有天秤另一端上更重的砝码使得一切看似牢不可破的永恒破裂,湮灭。哪怕不是背叛,死生的相隔,也足以称为死者对生者的抛弃。 好无趣啊,什么都看透也太无聊了,什么都看破也太痛苦了。 他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群,经过一个又一个路人,只是始终没有人能够从他那张漠然的面庞上看到底下的心绪。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段运河边,这里再没什么人经过,不再嘈杂喧闹。 太宰治低头望向河中。灰蒙蒙的阴天里,这条河依旧水波粼粼,安静流淌。 多么好一条小河,很适合安眠呢。 肯定不会被打扰。 他当时想着,来都来了,天色也正好,顺脚跳一个。 ——当然,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倒霉被人打捞起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被冷冻进冰块里的。 想到这里,才十五岁的太宰少年脸颊鼓鼓,显得气嘟嘟的。 . 菲利克斯既然应下了太宰治提出的“英国顶尖大餐”这种离谱要求,自然回去苦思冥想解决方案,最终收集好东西,再次来到医院探望太宰。 这次他来到病房门口,却发现房门没有关上,透过门框直接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公关官又不在,只有太宰治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睡觉。 菲利克斯就没有选择敲门吵醒睡梦中的人,走进病房坐在床边的座椅上,静静等候太宰治自然苏醒。 他盯着眼前白茫茫的被子发呆的时候,突然回想起先前异能关闭后大脑压力倏然一轻,浑身都松快起来的感受。 他下意识瞧了眼太宰,发现太宰治仍旧双眼紧闭,呼吸匀速缓慢,还在沉睡中。 心痒之下,他想着,就悄咪咪一小会儿,应该不要紧吧。 于是菲利克斯没忍住,伸出一根食指如一根羽毛飘落一般,轻轻地点在盖着被子的身躯上,动作轻柔,尽量不造成任何“压力”,仅仅只是搭着,或者说是贴着。 通过手指与之相接的一瞬间,预想中的安宁世界如约而至。 菲利克斯减缓减轻自己的呼吸,享受着大脑轻松舒畅的愉快片刻。 真的好舒服呀…… “英国基佬,你是看上我了吗?但是很可惜,我对拥抱男人不感兴趣,就算是殉情,也会去寻求美丽小姐的青睐。” 晴天霹雳! 菲利克斯倏地缩回手指,视线一转,果然看到睁着眼睛分明清醒着的太宰治。 下一刻,还不得他反应过来组织语言解释,太宰治似乎从他的反应或者表情之类的地方察觉到是误会:“哦,原来不是啊。”! 第 55 章 都是误会 要再解释么?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太宰治显然已经知道菲利克斯不是“英国基佬”了。非要再多说什么,似乎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了。 不解释的话,难道就要僵持在这里吗? 菲利克斯感受着此刻的氛围,简直每一秒都是煎熬,裹在鞋子里的脚拇指紧紧蜷缩,恨不得抠穿地面让自己整个人掉到楼下房间去,好逃离这里凝滞的空气。 尴尬是当下的,但是只要迅速切换到下个事件,就可以成功“渡过”这段尴尬时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菲利克斯在困窘到头皮发麻的境遇里,脑海中自然而然回荡起狄更斯先生曾言传身教的这句话,当即在大脑内的尖啸中催促驱动自己的手脚,将这次带来的东西交出去。 过!过!过! 求您了,高抬贵手,遗忘掉刚刚发生的事情吧! 让我们来商量一下您提出的大餐要求。 菲利克斯递交过去的一大摞纸张卡册被病床上坐起来的太宰治接下。 太宰治靠在床头,翻了翻这些收集来的各餐厅宣传单、宣传册、菜单等东西。 有的餐厅的“资料”或许是没有宣传单,而是菲利克斯收集来信息并打印出来的。 太宰治随手翻看,每一张几乎都只是扫一眼。 三星米其林法餐,三星米其林意餐,好评如潮的印度菜餐厅、泰国餐厅,近来风头挺盛的高档日料…… ——就是没有主打英国菜的顶尖餐厅? 面对太宰治投过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菲利克斯硬着头皮道:“如果太宰先生只是想品尝英国本地特色料理,倒是有哈吉斯、威尔士干酪、约克郡布丁、苏格兰肉卷等家常菜色可以招待您。但是太宰先生又提出要顶尖大餐……令人遗憾,并没有专门做英国菜色的顶尖餐厅*。”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手上这张高档日料亭的小卡册上,不禁沉默了。 日本人来英国本地吃日料? 太宰治随手将这一大摞包含各国料理除了英国的顶尖餐厅宣传物料塞回菲利克斯怀中。 “太宰先生决定好要吃什么了吗?” “螃蟹,就吃螃蟹算了。”太宰治摆摆手,兴致缺缺地做出赶人的动作,身躯往下一滑,就钻回了被窝躺下。 菲利克斯本来还想再多细问两句,就见太宰治已经闭上了双眼,板板正正地仰面平躺在那里,双手交叠搭放在身上,看起来格外“安详”,令人不由联想到教堂里长眠的棺中圣徒。 明显就是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了。 菲利克斯只好作罢。 与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还是纯粹闭目养神的太宰治轻声告辞后,菲利克斯离开了病房。 螃蟹,要吃螃蟹大餐啊…… . 今天是太宰治出院的日子,他的伤势并不算严重,现下其实是已经好全了的。身上的冻伤痕迹也几乎消失殆尽。如果不是他对异能、异能物品都免疫,他 还能好得更快。 菲利克斯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与娜斯佳来接太宰治出院去吃他钦点的螃蟹大餐。 两人从前台就得知太宰治的出院手续刚刚已经办理妥当了,只是人大概还没走。于是两人连忙匆匆跑向太宰治的病房,担心会不会刚好错过。 当菲利克斯跑了这么一小段路程,感觉自己筋骨都活动预热了的时候,一推开门,就被房间里的景象惊呆了。 病房里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白白的纸屑,书籍已经被拆散开,散落的纸页铺在床上、地上。 只见一个少年人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好似瞄准了外面楼下某个方向,举起的手臂一送,一枚叠好的纸飞机脱手而出,乘风而行。 窗外楼下传来“哎哟”一声的疑惑。 菲利克斯愣愣地站在房门口,游移飘忽的视线在房中飘过,最后落在病床床尾白色被子上那几张眼熟的封面上。 顺利出版公司的幸运套书,《呼啸山庄》、《快乐王子》、《伤心之家》…… 满目都映着白茫茫的纸页,以及纸上黑灰色的一行行印刷文字。 亲眼目睹那个罪魁祸首依旧我行我素,伸手向下一张纸页,三两下就折叠出一枚纸飞机,作势又要往窗外“飞”,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头窜起,菲利克斯的最后一丝理智就是一把拉住边上的发小:“你别动手。”说着,他顺手将摘下的眼镜塞到发小怀里。 娜斯佳要是动手,万一这细胳膊细腿看起来从来不锻炼的小子被揍出问题了怎么办? 下一刻,他自己却猛冲进去。 太宰治当即丢下纸飞机,冷笑着接招。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就这样打了起来。 菲利克斯凭借常驻开启的异能效果,能够实时观察到太宰治的目光落点变化、身上的肌肉运动走向,由此即可作出一定程度上的预判,达成极短时间内的“预知效果”或者说“类似读心效果”。 更甚者,太宰少年虽然也表现出较普通人来讲着实不俗的体术素质,但是他平常太不爱锻炼了,几乎不会特意花费时间定期训练维持体能和身体素质。 然而太宰治打架的时候下手毫无顾忌,想打哪就打哪,可是菲利克斯就显得有点畏手畏脚了,几次极好的进攻时机都因为顾忌某些部位不肯出手而白白错过。 这就导致场面居然看上去相当胶着。 正在奋力鏖战的两人自觉打得有来有往,激烈非常。 然而边上观战了一会儿的娜斯佳勾着发小的眼镜,笑得身躯一颤一颤的,还要努力憋住不发出声音,以免这俩调转过来要和她拼了。 在体术大佬·怪力斯拉夫人·西伯利亚战熊斗士·高挑健美肌肉美女娜斯佳的眼中,这场面简直就是两只短腿拿破仑小猫咪立起来愤怒对挠。 几轮回合下来,两只都毫发无伤。 菲利克斯并不知道娜斯佳已经从压抑怒火状态变成压抑笑声状态。他努力适应着时不时就因与太宰治拳脚相 接的一瞬间而被迫与异能断联,这种感觉就好像接触不良一样难受古怪。 幸而,神辅级别的异能的帮助与往常勤勤恳恳的训练的积累,再加上一点恰好的运气,菲利克斯找准时机拿下了太宰治,将太宰治牢牢摁倒在病床上。 可是这还不够,怒气值根本还没能找到出口倾泻,菲利克斯气得牙痒痒,真的很想痛扁这个欠揍的小祸害一顿。 但就像刚刚对打期间的顾虑一样,菲利克斯总担心把这个小皮孩打出问题。就这瘦骨嶙峋、没多少肌肉和脂肪的身躯,他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人打坏了。 太宰治又一个抬腿膝击,被菲利克斯制住。 小破孩,你完蛋了!今天我非得“哔——”你不可! 菲利克斯气得简直要头昏眼花了,抓住人迅猛一个掀翻,将太宰治摁趴在床。 高高扬起手—— “啪!” 掌心与厚实的脂肪相撞,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碰击声。 被压制住的少年愣住,而后激烈挣扎起来,力道之大,反抗之烈,使得菲利克斯一下子没能控制好,被人溜脱一条手臂。 “啊!”菲利克斯一声惨烈的痛呼,捂着脸跌在床上不住颤抖。 眼见发小要被咬牙切齿爆发杀意的太宰治干掉,刚刚还在快乐围观的娜斯佳赶忙一个健步冲过来拉偏架,几招干脆利落的接、挡、拆、回击,将太宰治逼退数步,而后心疼又好笑地去安抚倒在床上哀声呜咽的发小。 菲利克斯的异能效果中,所谓感官增强,其实也是包括了触觉、痛觉、痒觉、温度觉等感知能力的,正如他尤其怕冷怕热一样,他也尤其怕疼。 这么结结实实的一记破颜拳挨下来,痛得菲利克斯差点昏厥过去,眼前一阵一阵发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就听娜斯佳与太宰治居然聊上了。 娜斯佳:“你为什么要糟踏好好的书籍啊?书籍可是人类文明的珍宝。这实在显得对知识太不尊敬了。刚刚我都气头上来想揍你了。菲尔他往常脾气可好了,以前从来没跟别的小孩打过架。刚刚他都气成那样了。” 太宰治:“怎么,这就要指责、审判我的不是了?你们与我有什么关系,就有资格来‘教训’我了?你们好像上回还在跟我道歉,求我原谅吧?” 娜斯佳:“所以你为什么要拆书呢?你也不像个读不进书、不屑知识的没脑家伙啊。” 太宰治:“……书籍不过是知识的载体罢了。看过,知识就已经进入大脑,那这些书不过都是榨油后剩下的豆粕,于我而言鸡肋无用。我来的时候不带任何行李,走的时候也不打算带任何东西。” 娜斯佳:“行吧。男人果然都高傲自大。” 太宰治:“那边那个挨了一下就哭唧唧的原来是个小姑娘啊。” 娜斯佳:“……我忘了……他不算在内。” 被讥讽为“哭唧唧小姑娘”的菲利克斯捂着脸蜷缩在床上,一边“嘶哈”抽气,一边在心里反 驳:才没有哭,你明明根本都没看到我哭。乱说! 而后又反复回想太宰治用理所当然语气所说的拆书缘由。 他似乎并不是在轻蔑知识,只是不把书籍这具纸糊的身体与其承载的灵光与智慧画上等号而已。 就好像有的信徒跪拜信仰,却并不把那些泥塑木雕的“神像”当作信仰本身。 菲利克斯对这些各种各样的思维想法一向包容,现在理解了太宰治这么做的缘由后,倒是对刚刚自己情绪失控竟然与人大打出手的过分作为而感到羞愧。 但是好孩子,知错就要认错并且改正。 要勇于面对。 不能逃避…… 菲利克斯缓慢从床上爬起来,在两人的注视下,张了张口。 “什么?”太宰治的声音凉凉道。 “对不起!我不该、不该什么都没了解就擅自动手,不应该自以为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就武断下定论,更不应该打人……”声音越来越小声,变成了碎碎念。菲利克斯捂着半边脸低头不敢看太宰治,眼睛明明睁着看向地面,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眼睛里去。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三道呼吸声清晰可闻。 一阵风自敞开的窗外吹进来。 楼下似乎有人在说话:“……怎么就一页纸?下面的故事呢?” 病房外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病房外。 “咦?你们在做什么?”公关官那熟悉的声线打破了病房中的安静。 “没什么。有个白痴在和我道歉而已。”太宰治回道,“你买的这把伞不够大,你别遮了。你撑给我一个人遮就够了。” “啊、啊?额、好吧……”公关官的语气很是无奈,显然对这位能力出众但是格外不好相处的首领弟子无可奈何,“那你接受道歉了吗?” 太宰治轻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金水母,我的螃蟹在哪里?” 啊?金色水母是在喊谁? 娜斯佳脑海中居然下意识浮现出发小异能全开状态下,满头发丝都被能量充盈到散发灿灿浅金微光、好似在水中一般飘浮在空中的样子——确实好像金色水母哦。 不过太宰治也没有见过菲利克斯那副样子吧。 额,难不成“水母”就是单纯用来嘲讽菲利克斯没有大脑的? 菲利克斯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虽然道歉似乎并没有得到谅解,但是今天来的最初目的正是接太宰治去吃螃蟹大餐。 他心中不由哀叹。 还没将上次的歉意解决完呢,这下又多欠了一份…… 几人出院后,娜斯佳难得主动与公关官搭话,未免漫长路途让发小更觉煎熬。 “我刚刚就是出去买了把伞而已。”公关官很乐于社交,“太宰君跳了趟河,结果这几天头发比以往掉得厉害得多。” 在他的描述中,太宰治惨遭英国水质背刺,被脱发的下场打击到了。今后太宰治肯定绝不会在英国跳河了——连英国雨水都不愿意淋了。 于是公关官就被他派遣去帮忙买雨伞预备撑伞,时刻防备伦敦突如其来的阴雨绵绵,以防雨水侵害他茂盛浓密的头发。 菲利克斯在旁边默默听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脱发严重最终秃头的卤蛋太宰治,不禁打了个寒颤。 “呵,英国秃子。”另一边传来太宰治的冷笑。 菲利克斯不知道他在讥讽谁,只希望自己在狄更斯的帮忙下搞了一大桌各个菜系的全蟹宴能够安抚近来心情沉郁的太宰先生。 “你们这么快就要回日本?”娜斯佳惊讶道。 公关官笑道:“没什么事了嘛。毕竟太宰君住院了一回,得早点回去让他的监护人安心呢。”! 第 56 章 临行约定 美味的螃蟹大餐显然很好地安抚了被带着秃头debuff的英国水质恐吓了的太宰治。 面对菲利克斯问他是否满意的询问,太宰治大方地承认,并且揭过了这俩白人傻小孩把他冰冻成生鲜的这一茬。 不过菲利克斯被暴怒冲昏头脑冲上来和他打架这件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直到太宰治他们即将坐上飞回日本的航班的临行前,菲利克斯还是没能想到如何道歉才能获得原谅。 菲利克斯在娜斯佳以及钟塔特意派出的艾米丽·勃朗特小姐的陪同下来到机场为太宰治他们送行。 外头刚刚还在下雨,几人纷纷收拢带来的雨伞,除了太宰治——他让公关官为他撑伞。 太宰治本来什么也不打算多说,兴致缺缺地透过大块玻璃遥望向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 菲利克斯就与更好沟通的公关官交谈:“这位是日本港口黑手党的公关官先生,那位是与他同行的太宰治先生。这位是钟塔一阶骑士艾米丽·勃朗特小姐。今天非常有幸请她陪同我出来为你们送行。” 公关官态度相当友善地用真诚语气说着奉承话,但他还没来得及废话两句,就被艾米丽打断了。 “利普曼先生,您是产出了《永恒之爱》音乐专辑的那位利普曼先生吗?签售会那天我有事,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您精彩的演出。我托朋友帮我带了您的专辑。”艾米丽所说的朋友其实就是她的小妹安妮·勃朗特和小妹的好友简·奥斯汀。这俩女孩正好参与了签售会,还是参与签售活动的两位作者。 公关官这下是真的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了,惊喜来得太快,真让他猝不及防。艾米丽直白简单的话语竟然使得向来商业吹捧信手拈来的他忽然间嘴皮子不太利索了,他好像一时间想不出应该如何“回夸”这位小姐:“非常感激您的喜欢和支持……” 菲利克斯在旁边也感到有点讶异,艾米丽小姐原来那么早就关注剧院了吗? 当时签售会现场的许多读者戏迷们都不一定知晓《永恒之爱》还有出音乐专辑的。 毕竟幸运大剧院的营销手段就只有在自家前头张贴海报……可没有铺天盖地的广告夺去民众的视线。 带着粉色小香猪头套的社恐人士娜斯佳在机场这种公共场合坚决一声不吭,只是轻轻碰了下菲利克斯的手臂侧边。 常年与发小相处的菲利克斯立即心领神会:“要不给签个名吧?我有带纸笔的。”他从背包里取出自己平常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笔记本和圆珠笔。 “你准备得还挺齐全啊!”艾米丽略带好奇地瞥了眼菲利克斯的背包,从他手上接过本子和笔,递向公关官,“利普曼先生,您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啦!”公关官情绪有点亢奋,当即笔走龙蛇地给画出了一个潇洒签名。 菲利克斯捧场地与娜斯佳小小鼓掌起来:“恭喜恭喜。利普曼先生加油,您一定会达成全球国际大明星的理想的!” 公关 官相当自得地叉腰笑起来。 边上传来一声凉凉的“呵”。 太宰治回身望过来:“艾米丽·勃朗特,《呼啸山庄》的作者。”他顿了顿,却居然没有说出什么嘲讽的风凉话,或许是这部作品甚得他意,他少有地并非在阴阳怪气的夸人,“写得不错。” 艾米丽丝毫不打算自谦,自信大方道:“我也很满意这部作品。写得相当好!” 太宰治不是很会应付这种类型的女人,胡乱点头错开眼,瞧见边上傻愣愣一个金发呆瓜,转移话题道:“我都要回国了,你还没想好怎么求我原谅吗?” 菲利克斯突然被点到,有点无措:“太宰先生怎么想呢?” 太宰治扫了边上几人一眼,似乎想到什么:“这样好了。你也是个写作的。那你就以‘人性’为主题写一个作品吧。完成了寄给我。” 啊……这算是约稿吗? 菲利克斯点点头:“可能没有那么快。请太宰先生耐心等待。” 人性?这要怎么写?好像这个主题的作品大多都相当苦大仇深啊。太宰先生想要的这种黑暗基调,我要是写不出来该怎么办? 菲利克斯心中升起了些许苦恼。 不那么苦涩痛楚的氛围,可以吗?太宰先生能够接受这样的作品吗? 见他态度认真应承下这个约定,太宰治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好在尴尬的局面不会持续多久——登机检票的时候到了。* 太宰治一甩衣摆走人。公关官笑眯眯同三人挥手作别,而后拉着他自己的行李快步跟上太宰治。 目送两人进入里面送行家属止步的区域后,菲利克斯三人才调转回头。 “你俩还要跑步回去吗?”这是艾米丽的问话。 “抱歉,我太晕车了。”菲利克斯回复的语气里带着歉意。 “那你们俩跑吧。我去叫辆的士跟在你们后头。”艾米丽于是这么说,也真这么做了。 艾米丽将一路奔跑的两人“护送”到彼得街区后就离开了。 菲利克斯与娜斯佳则回到幸运大剧院里去瞧瞧。 幸运大剧院靠后的某间剧场内,萧伯纳正在与王尔德对着他手上的稿件交谈着什么。 在外社恐不肯吭声的娜斯佳一回到熟悉的老窝,立刻敞开大嗓门喊道:“你们背着我们在搞什么花样呢?快也给我们看看!” 萧伯纳将手上的稿件立起来面向他们的方向:“是我前些时候提到过的新剧本,《皮格马利翁》。” “已经完成了吗?好快,好厉害!”菲利克斯不由惊叹萧伯纳的创作速度。 当然,他的创作质量也毋庸置疑。 菲利克斯伸出双手去接那份珍贵的手稿。 “让我也看看!”娜斯佳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甚至把头套掀起来顶在脑门上,好让出更多视野来看剧本。 菲利克斯翻开这部英文名为《皮格马利翁》的剧本。这部剧进入东方国度的时候 ,实际上被翻译为《卖花女》。 《卖花女》的故事中,一个出身卑微、言行粗鲁的卖花姑娘伊丽莎因着一个绅士们之间的打赌,被接受了语言学教授希金斯的改造,改变了原先的口音,成功假扮成一个言谈举止优雅高贵的上流社会贵妇人,并成功被虚伪肤浅的上流社会所认可,然而她面对自己何去何从的未来、不被看见与接纳的自我时,最终勇敢迈出,离开冷漠无情的绅士们,着陆到自己的世界。 ?本作者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萧伯纳先生凭借这么一个五幕剧,一方面讥讽了所谓高贵风雅的上流社会,只从华丽的衣装、讲究的口音用词、特殊的举止礼仪来“辨别”一个人是否具有“高贵的身份与人格”,而一个他们所鄙夷轻视的底层人仅仅只需要六个月,就能成功融入所谓的上流圈子;另一方面,他又以心灵纯善美好、出身低微的卖花姑娘伊莉莎与自诩最尊重英国语言却满嘴贬低的脏污话语的语言学教授希金斯作对比,相互反衬各自的真实品性,彰显真正崇高的应当是人的内在而非外在。 王尔德随口问萧伯纳道:“伊莉莎与教授之间毫无情感吗?那要不另外给伊莉莎增添一份美丽的爱情吧。不然这么好的姑娘形单影只,无人疼宠,多么令人惋惜。” 萧伯纳皱着眉头:“没必要吧?爱情在这个故事中有任何价值可言么?” 菲利克斯这才发现这版《卖花女》的结局只到伊莉莎与希金斯分道扬镳为止,并没有伊莉莎与爱她的穷小子结婚的尾声。 科罗迪试探着举手提议:“要不让一位绅士在街头遇见已经变得优雅的伊莉莎,怜惜她的美丽与心性。” 萧伯纳摇头否决这个提议:“恋爱不是慈善事业,所以不能慷慨施舍。*爱情应当是两颗心灵的相互靠近,彼此理解。” 娜斯佳把自己的头套夹在腋下,摩挲着下巴看着剧本道:“为什么非要谈恋爱或者结婚?单身不好吗?” “人生就是一件蠢事追着另一件蠢事。而爱情则是两个蠢东西追来追去。*”王尔德一摊手,“但令人遗憾的是,包括我在内,绝大部分人都乐于做个蠢东西,与人追来追去。”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承认自己就是向往爱情。至于结婚与否,他没有另外说什么。 菲利克斯什么都没说,这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认为爱情只是一种激素调控下的大脑反应,不算什么特别要紧或者伟大的东西。他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也是“有固然好,没有也不错”。 萧伯纳似乎回想起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像个过来人似的叹了口气:“想结婚的就去结婚,想单身就维持单身,反正到最后你们都会后悔。*” 大家见他这反应,心里都不由痒痒的,好奇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或是见识过什么事。 一串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剧场门口闪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都在啊!”狄更斯同大家打了个招呼,看到科罗迪的时候,笑着对他说,“科罗迪先生,意大利那边与钟塔进行过交涉了,你可以准 备好行李与纪念品,回家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科罗迪。 “科罗迪先生要回去意大利了吗?”菲利克斯内心着实有些不舍。 他、娜斯佳与科罗迪三人在最初的时候共同努力,将这个幸运剧院的班子搭建了起来。在他们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科罗迪先生就用他的木工手艺、木偶演员们、以及奇妙的异能将剧院的第一个剧目搬上了舞台。 他们那时候还招揽不来几个客人,只好去公园里搞噱头吸引路人的注意。最终成功的演出为一切的开端打下良好的基础。 科罗迪先生也在这个过程中,从颓靡失意、逃避世界的那个孤独木工手艺人,逐渐改变了。 是了,科罗迪先生终于找到他所认可的意大利未来的希望。他当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带着灼热的信心回到祖国去,将他的第一部儿童《木偶奇遇记(匹诺曹)》带回去,然后一部接着一部,逐渐从底层撬动意大利而今颠倒混乱的局面。 菲利克斯与娜斯佳都围到科罗迪身边,分别给了他一个温暖、鼓励的拥抱。 “加油啊,科罗迪!我们都支持你,相信你一定可以!”娜斯佳又激动地用力拍拍科罗迪的肩背,拍击得“砰砰”闷响,科罗迪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菲利克斯紧紧握着科罗迪先生的手,想要传达出自己的支持:“祝您得偿所愿,意大利将有美好的未来,科罗迪先生!” “我会的,我必定坚持不懈!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科罗迪也感怀不已。 那边幸运大剧院的三位创始人在依依惜别,这边手上还拿着材料的狄更斯走到萧伯纳这边,他是来求助一些会计上的问题的。 他想要为伦敦的流浪孩子们建立一个慈善基金会,把自己的稿费都投入进去。 狄更斯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作为。可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个“治理根本沉疴”的能力。他并非政治能人,也不通实际的治理,不知道怎样才能从根本出解决流浪孩问题。他明白自己帮不了太多,也就只能这样略尽微薄之力,试图改善一点伦敦范围内的流浪孩们的艰难生活状况。 闻言,萧伯纳、王尔德,与那边依依惜别的三个人都被狄更斯的计划吸引了注意来。在场的大家也都有着会怜悯那些可怜孩子的善良,也或多或少有做点什么的能力,于是大家也都计划要捐赠一些钱财给这个即将诞生的流浪孩慈善基金会。 菲利克斯关心地问狄更斯先生自身的生活开销怎么办。 狄更斯揉揉他金棕色头发的脑袋:“我已经有创作新书的想法了。从钟塔领的薪资其实不少,从前只供给我自己一个人挥霍时,固然显得花用不尽,但是倘若要靠这些钱来支撑慈善基金会的运转,可就远远不够了。” 菲利克斯眼神闪闪发亮地看着狄更斯先生,觉得狄更斯先生的身影真是一日比一日高大起来。 不过缺钱对催稿的效用居然这么显著,狄更斯先生如此,先前签售会举办过后就说要闭关刻苦创作以还清债务的司各特先生也是这样。 “扑棱棱……”禽鸟拍打羽翼的声响由远及近。 菲利克斯走出剧场,打开走廊里的窗户,果然看见一只熟悉的猫头鹰朝他飞来。 钟塔又有什么吩咐了么? 这次是叫他们一伙人,还是单找他一个?! 蔺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7 章 书库中的“妈妈” 菲利克斯来到钟塔的时候,前台的雪莱先生居然难得不在发呆出神。 那盆圣诞礼物毛竹盆栽安静搁在柜台上,毛竹的枝叶搭在某人后脑勺的头发上。 菲利克斯稍微嗅了下气味,辨认出冷冽清新的大自然植物味道。 这个额头抵在柜台边沿低着头的人确实是雪莱先生没错。 雪莱先生在睡觉吗? 一页纸张翻过的声音被耳朵捕捉到。 菲利克斯好奇地绕到柜台后侧,弯腰歪头想要瞧瞧雪莱先生到底在做什么。 雪莱将额头枕在柜台上,俯身面朝下,大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偶尔动动手,翻一页。 原来是在看书。 “雪莱先生,我来了。我应该去哪?”菲利克斯在他边上蹲下来,侧仰着歪头看向雪莱的眼睛。 雪莱似乎看得非常入神,等了一小会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嗯……稍等……你,你要去书库。” 菲利克斯得知去向,将将起身就要走,又听身后幽幽传来一句:“……一会儿好了出来先别离开。” “好的。”菲利克斯不知道雪莱先生为什么这么吩咐,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吧。 菲利克斯进入走廊,正好遇上熟悉的面孔迎面走出来。 是艾米丽·勃朗特,他一直暗自艳羡的正阶骑士,凭借几l年前参战后在世界异能大战中数次立下大功,一路破格晋升,成年还没多久,就在大战末期捞到一个大的,一举跃升至堪堪二级骑士的职阶。 要知道,勃朗特校长夏洛蒂女士在战时以领域规则类特殊异能为“堡垒”立功无数,最后也还是个三阶骑士呢。 不过菲利克斯一度也有怀疑夏洛蒂老师是不是为了能把更多精力放到学校里,才特意不肯晋升,只停留在三阶呢。 迎面走来的艾米丽自然也瞧见了他。风风火火的年轻姑娘甩着高高扎起的利落马尾大步流星,经过菲利克斯身边的时候,还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菲利克斯回头看那个离去的背影,只瞧见马尾甩动的样子。 他与艾米丽仅有几l面之缘,并不是很亲近的熟人或朋友。不过彼此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善的,当然他们之间也并无任何利益冲突。 菲利克斯接着往书库的方向走。 摁响书库的“泉水”铃声,通往智慧的书库之门便缓缓为他打开。 菲利克斯走进钟塔的书库,一瞬间置身于浩瀚书海。肉眼所见的视线范围内,哪怕是菲利克斯自带异能增强过的视觉感官,也看不到这座巨大书库的边界在哪里。目之所及,一排排、一列列都是书架,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书籍、资料档案被安置在书架上。 第一回来此的人只身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一种磅礴的气势,震撼无比。 菲利克斯不是第一次来书库了,但仍然忍不住驻足感慨赞叹。 虽然这里面都是历史资料、各学科研究资料、 异能相关研究资料,甚至靠里的特殊区域还放有本国以及各国的异能情报资料,文学著作却没能占到多少占比。或许会有些诗集吧。 这就是美中不足的遗憾了。 菲利克斯缓缓长舒一口气,收回心神,便留意到门边的柜台处图书管理员斯威夫特老先生正在看报纸。 这位小老头瞪着眼睛紧盯报纸上的内容,沉着脸嘟嘟囔囔,仔细听便知道他又在数落政府了,痛心疾首地骂政府某些部门的敷衍塞责,或是骂高官政要的装模作样、不做实事。 “……狄更斯这样的年轻小子都知道要关心关心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孩,那群天天表现出忧心本国生育率的议员们除了在议会上打瞌睡、走神,还会做点什么?真是……又是吹捧,他们都不脸红吗?那么一小段路,东方人别说修理这么一段路,直接建造一座大桥都比这快十倍!就这么落后惫懒的状况,他们还要找人写文章自夸……” 菲利克斯等了一会儿,除开听了一耳朵的奚落讽刺,并没有等到这位管理员老先生像是愿意理会他的样子。 眼见老先生甚是投入的样子,菲利克斯迟疑之下便没有打扰他的打算,而是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往书架当中走去。 行走在这些书架之间,好似徜徉于浩瀚书海,这座内部空间特殊的庞大书库给人带来的震撼感受愈加明晰。 菲利克斯沿着过去曾经走过的路线穿行于书架之间,最终在一块肉眼不可见却隐隐给人以威胁感的区域之外停下脚步。果然,他在这里找到了目标人物。对面特殊区域中的书架之间,露出的衣角下摆,正是—— “克里斯蒂老师!” 书架后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戴花红帽,水母头金发,白色小外套,红色修身里衣,黑裙下摆,白色长靴,正是钟塔当前的近卫骑士长阿加莎·克里斯蒂爵士。 阿加莎从书架后走出来,脚步徐徐,越过这个特殊区域的边界,来到自己收养的孩子以及学生的面前。 “菲尔怎么就不好意思叫我妈妈呢?”阿加莎双手捧起菲利克斯的脸颊,兴味十足地眼见这张脸“腾”地熟透,发红发烫,怎么逗都玩不腻味,“既然这样,你就同那些美国人直呼长辈们的名字一样,直呼我的名字嘛。这样我们才能更显得亲近呢,我亲爱的小菲尔。” “……好的,阿加莎老师。” 阿加莎大力揉搓自家孩子柔软而有弹性的脸蛋:“瞧你,小小年纪较真得像个老头。这么多年狄更斯多疼你,你直到现在还是喊他‘狄更斯先生’的吧?你知道这样多伤他的心吗,小菲尔?” 结结实实被揉搓了一顿才摆脱“毒手”的菲利克斯捂着脸颊轻轻“嘶”声:“……对不起……阿加莎。我以为我应当对你们更加表达我的尊敬与敬仰……我没想到,很抱歉。我今后会注意的。” “你近来也交了几l个新朋友,难道你还是唤他们先生小姐的?”阿加莎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当然知道这孩子身上发生的一切遭遇,但她就是要这么说来戳一戳这孩子 认真单纯的心。 果然,菲利克斯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慌乱心虚的神情:“我、我一定会改的……” 科罗迪先生、不,科罗迪肯定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那么王尔德先生、萧伯纳先生他们……或许也已经得要改换称呼,得叫他们名字了。 可是叫王尔德先生“奥斯卡”的话——好不习惯呀! 萧伯纳先生的名字还叫做“乔治”呢——就是那个满大街都是重名的“乔治”呢! 菲利克斯心里觉得有些纠结,最后决定回去以后询问一下朋友们自己的意见。 阿加莎放过了菲尔的脸蛋后,随手整理了两下他脖子上围的红格子围巾,脸上的虚幻笑意似乎变实了点。 这条围巾是她当初收养这孩子时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在她查明这孩子身世之后订做的。这孩子流落到孤儿院里,比之他原本可能拥有的另一个生活实在天上地下,哪怕阿加莎收养了他,到底还是无法给他那样的身份。于是在一种或怜悯或补偿的心态下,她订做了这条红格子围巾赠送给菲利克斯。果然他一看到这份礼物就很开心,高高兴兴地使用着,这些年每个冬天都会拿出来穿戴。 “这都要五月份了,你都不觉得热么,菲尔。换季了,早该换衣装了。”阿加莎收回手,只是嘴上还在提醒他注意生活。 菲利克斯点点头表示知晓了,不过还是解释了句:“早上和夜晚还是会感到有凉意,脖子又容易灌风,所以才一直戴着的。”他也就还戴着冬天的围巾,衣装已经换成春季的风衣、针织马甲和长袖衬衣了。 “所以,我这次是要接什么任务么,阿、阿加莎?”他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了出来。 阿加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烟斗,因着在书库里不能抽烟,只能在手上把玩:“这个任务倒是不要紧。几l个月前,法国的‘暗杀王’不是来过一趟么?虽说法国那边摆明了证据,洗清了当时的罪责,但保不齐四处找不到的魏尔伦是又回到了法国,被某些人包庇下了。你们这趟主要任务就是去探查一下情况。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种跨国出差任务肯定不会让小菲尔你来主要负责。” 她手上的细长烟斗轻巧在指间腾挪旋转。 “你方才来的路上也见到过了吧——艾米丽·勃朗特,她会是真正的主使。而明面上的主使——正在海船上的笛福也已经接到了通知,到时候他会一路护送你们,且在明面上假作钟塔的主使。”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呢?”菲利克斯脸上写满了明晃晃的茫然。艾米丽的异能是精神攻击,而笛福武力值不错,艾米丽与笛福各有各的任务,可自己跟去法国能有什么用呢?甚至不如狄更斯先生、额,狄更斯会审讯谈判,拷问情报。 细长烟斗在空中划过一段圆弧,最终轻轻敲在菲利克斯头顶。阿加莎抬抬眼皮:“你就去跟着学一学怎么做任务吧!” 难道非要她明说,是她瞧着孩子近几l个月来身心操劳,特意寻了个不错的机会叫这孩子难得能去外国玩一玩,放松一番? 小呆瓜,她的傻孩子。你可长点心吧。 不知道被腹诽的小呆瓜告别无痛当妈却要无奈操心的阿加莎,走出书库。 咦,刚刚雪莱先生好像有事要找他说来着。! 第 58 章 抵达法国 菲利克斯从走廊通道里走出来,就见雪莱先生的姿势仍旧是他进去以前的样子,毫无变化。 雪莱先生? 把额头抵在桌面低头看书的雪莱幽幽举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他先坐在边上稍等一会儿L。 菲利克斯就从柜台后的小会议室里拖出来一张小沙发,安安静静坐在雪莱先生边上等候。 不多会儿L,低头许久的雪莱缓缓直起上身,将最后一页合上,终于看完了。 他缓了缓长时间低头带来的不适感,而后将这本书递交给边上等待着的菲利克斯。 他张口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声没忍住的笑打断了。 菲利克斯看着清冷的雪莱先生额头上大大的红印,实在忍俊不禁,但是也就是稍稍笑了几下,就在雪莱先生一脸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收拢住笑意。 “……咳咳,雪莱先生,您请说。” 雪莱无所谓他到底是在笑什么,只指了指菲利克斯下意识接过去的那本书说道:“这本书即将要出版了。毛姆让我把这本样书转交给你。刚刚我借来看了,谢谢。” 菲利克斯闻言不由将视线落到手中的书上。 作者一栏印着——威廉·萨默塞特·毛姆。 而大大书名是《兰贝斯的丽莎》。 惊喜之余,菲利克斯也有一点迷茫。他并未看过这些文豪们的所有作品,所以不能肯定这部作品究竟是否前生那个世界的毛姆先生同样写过的作品。 无论如何,只要有作品,就算有收获啦! 菲利克斯将书塞进背包里,告别了顶着额头大红印重新抱起毛竹小盆栽的雪莱先生,走出钟塔。 第一天到达幸运大剧院后,菲利克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改换对朋友们的称呼。 “科罗迪,你的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谢谢你的好意,菲利克斯。” “很抱歉,但是我不太喜欢吃这个,王尔德。” “真的不尝尝看吗?据说吃了能够美容养颜!” “进度怎么样,萧伯纳?这出戏剧看上去真不错,真令人期待!” “进展不错……好,最后过一遍这一小段,我们就休息,今天先到这里……” …… 上午的安排过后,快到中午以前,大家进入休息时间。 王尔德溜溜达达凑到萧伯纳身边悄声对他说:“你有没有发现,小菲尔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正在翻看剧本上标注讯息复盘上午排演问题的萧伯纳抬头瞥了他一眼:“小老板今天对我们态度更亲密了。” “对啊,对啊!好像是有这样的感觉!”科罗迪凑过来。 娜斯佳似乎留意到他们几个在窃窃私语,也突然冒头:“菲尔今天居然称呼你们不带‘先生’了。” 四人猛一个吸气。 菲利克斯 平日里究竟有多么较真,他们也是知道的。除了娜斯佳与比他年纪小的孩子们,菲利克斯对其他人的称呼都会带上敬称。他总觉得不该轻易失礼。 然而今天,可真是破天荒! 菲利克斯最后还是自己决定好了称呼,因为他记得,上午萧伯纳正在排演的这个小剧团里,那位教授的演员与群演中的一位也都名叫“乔治”。 菲利克斯并不知道几位朋友们都已经发现他的改变了。 他刚刚回了一趟后面里间的办公室,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小剧场里多了一个小豆丁。 好像是娜斯佳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一个可爱小女孩。 菲利克斯落座到科罗迪与娜斯佳中间,与围成一大圈的王尔德、萧伯纳等人一起旁听娜斯佳与小女孩的交谈。 温迪·巴利今年10岁了,是跟着爸爸妈妈从苏格兰来到伦敦旅游的。爸爸带着大肚子的妈妈去医院做产检了。她的两个弟弟们正在这个大剧院的某间剧场里看第一场话剧。温迪只看了第一场,然后就在剧场大厅的售票柜台边上等候弟弟们与爸爸妈妈了。本来售票员大姐姐又帮忙看顾她,只是她后来想要找卫生间,而售票员大姐姐恰好正在忙碌走不脱身,就被托付给了出去瞧邮递包裹的娜斯佳。 温迪看了眼这个小剧场里四处散落的道具与备用物品,感到非常好奇。 “是在排演戏剧。温迪今天在其他剧场的舞台上看到的表演,就是这样提前排演出来的。”这出剧目的作者萧伯纳回答她道。 王尔德笑着逗小孩:“小温迪听过故事吗?会讲故事吗?会编故事就可以编出在舞台上演出的的戏剧哦~” 小女孩温迪并不太懂真正编戏都要会什么,小脑袋一昂,信心十足地说:“我会哩!我在家里也常常给弟弟们讲故事呢。” “哇,小温迪真厉害!”菲利克斯与娜斯佳很配合地捧场鼓掌,还鼓励她。 “那我就讲一个故事哦。”温迪小姑娘大大方方讲述了一个比较简短的小故事。 她说的是,几年前的有一天,她和弟弟们在家里玩耍的时候,突然从窗户飞进来一个小男孩。他说自己叫做彼得·潘。会飞的小男孩彼得·潘教会了温迪和弟弟们如何飞行,还带他们飞到家的外面去玩。他们飞到高高的天空、低低的草地,最后飞到一个梦幻的小岛上去玩。他们还认识了一个小小的可以飞在花朵间的小仙女。等到大家都玩累了,彼得·潘才把他们带回家里。 菲利克斯听了这个故事倍感惊讶。 这该不会是《彼得·潘》吧? 温迪、温迪,还真是故事中的人名。而巴利,似乎《彼得·潘》的创作者正是巴利先生。 巴利先生和故事中的小女孩温迪融合为一了吗? 菲利克斯忍不住问她:“这个故事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吗,小温迪?”会不会是温迪的爸爸巴利先生编给孩子们听的呢? “对的呀!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还给弟弟们讲过大战海盗的故事呢!都 是我自己想的哦。”温迪小姑娘叉腰道。 小温迪还蛮厉害的嘛!王尔德也觉得这个故事还挺有想象力的。 ?蔺篁提醒您《在文豪世界开欧洲剧院》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童真有趣。 科罗迪若有所思,希望温迪再多讲几个小故事,说不定能够整合成一个略长篇幅的大故事。 王尔德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还兴致勃勃提出要帮忙——让王尔德大哥哥来帮她把童话故事搬上舞台吧! 菲利克斯也很是期待《彼得·潘》搬上舞台、出版的时候。 不过—— “要先联络上巴利小朋友的家长,询问过他们的意见才好。”菲利克斯提醒道。 于是王尔德跟小温迪要了家长通讯号码去打电话。 萧伯纳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出了剧场去带了温迪的两个看完戏剧的小弟弟来。 科罗迪走向王尔德的方向。他对小温迪的童话故事也有点上心。 趁着当下只有两人的空挡,娜斯佳小声问道:“这次你去是有什么事情吗?可以说吗?” 菲利克斯轻声回她:“不算什么重大任务,不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老师派我也跟去做任务。” “去哪儿L?” “……法国。” 娜斯佳目光闪动,半是艳羡半是失落道:“出国任务多好啊,大概可以公费旅游一趟了。” 身为年幼时就流落到异国他乡的异能者,娜斯佳能够加入钟塔侍从而不是被塞进异能研究部的实验室,这并非什么理所当然的好事。 所以,无法出英国国境的娜斯佳并不能跟去法国。 更不能回到祖国,回到她的故乡——那片漫天风雪的土地,西伯利亚。 收拾好心情后,娜斯佳拍拍担忧地看着她的发小:“安心啦,虽然科罗迪也要回意大利去了,但是我还在,我会守好我们的大剧院的!” “怎么?”王尔德打完电话回来了,“大剧院还有我和全能员工萧伯纳帮忙呢。不过小菲尔要做什么?” 菲利克斯想了想,就着娜斯佳刚刚帮忙想出的借口半真半假道:“出差,也可以算是旅游。”这样应该不算是撒谎吧? “旅游?菲利克斯你要去意大利旅游吗?很推荐的,意大利是个非常美丽的国度。”意大利人科罗迪这么推销自己的祖国。 菲利克斯:“是去法国玩。” 刚刚从门外带着俩小男孩走进来的萧伯纳听到法国,下意识心虚了一下。 他当初见到王尔德的第一眼,其实内心因着王尔德浮夸的外表装束而第一印象不佳。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打扮得像是要与孔雀比美的家伙,莫不是对岸的高卢鸡\/吧? 后来他在相处中逐渐了解王尔德,确认了这个爱尔兰老乡的身份来历,也一度为王尔德的才华而佩服过,但事实上,这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作品中、日常生活行事为人中所透露出的迥异想法。他们也从来无法说服彼此改换观念。 倘若不是在幸运大剧院里相遇,凭借文学创作相互交谈靠近,他们这样一个朴素正经的和一个花枝招展的怎么也无法凑到一块去。 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两个人要如何像如今这样成为相对亲近的好朋友呢? “温迪!” “温迪!” 两个小豆丁男孩大喊着扑向小姐姐温迪。三个孩子团聚了。 很快,他们的两位家长也抵达了这里。扶着孕妇妻子的巴利爸爸当面再与王尔德等人交谈了一番,同意了这个主意。 温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要成为文学创作者之一啦! 她牵着妈妈的手与这些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告别:“再见,菲尔哥哥、萧伯纳叔叔、娜斯佳姐姐、科罗迪叔叔、王尔德叔叔!” 送走了兴奋开心的一家子,菲利克斯就看见王尔德略有些郁闷地指了指他自己。 “我已经要叫叔叔了吗?” “可能是我和娜斯佳太小,温迪为了区分一下称呼吧。”菲利克斯用理性逻辑试图安慰。 但这完全没有安慰到王尔德。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面光洁的小镜子,对着他自己那张俊脸左照照、右照照。 萧伯纳扶额走开。 . 从英国到法国的距离其实并不算很远。在欧洲,很多时候所谓的“跨国旅行”其实和东方某大国的国内跨省游差不多。去邻国基本就是跨邻省。 是以,钟塔这趟被派遣前往法国的人马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两日内就通过了巴黎公社的异能者跨国旅游签证,出发的当天便在笛福的海船接应下顺利通过英法两国中间相隔的英吉利海峡,成功抵达法国边境,而后在法国的官方异能组织巴黎公社所派遣的异能者的陪同监管下,一路前往法国首都巴黎。 菲利克斯、艾米丽与笛福抵达巴黎于公社所安排的下榻地点入住后,甚至还能赶上法国人的晚餐时间。 “你有忌口吗?”坐在明面上钟塔来使的笛福下首座位的艾米丽扭头小声问道。 菲利克斯刚想摇头,迟疑道:“有一些吧……” 即使是世界三大烹饪王国之一的法国,也会有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暗料理吧。! 蔺篁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9 章 公社的招待宴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法国这个美食之地确实有着不少他无法接受的“特殊美食”。 比如生的牡蛎、生的鞑靼牛肉、气味可怕的蓝纹奶酪、过于甜腻的马卡龙、味道比较重的内脏香肠等。这些食物在一些人看来当然是美味的,但在另一些口味不同的人看来就显得可怕了。 好在今日这场接风招待宴上的食物基本都比较“寻常普通”,可颂面包,法棍,红酒炖牛肉,可丽饼,熏牛舌,鹅肝,烧鸡,肉酱,水果,糖果,蛋糕,葡萄酒,绿色的蔬菜,洋葱汤…… 满满一大桌,塞满了这张风格略显古朴的经典老式长条餐桌。 主座坐着此次负责接待的巴黎公社的社员小仲马,虽然他并非公社议会的成员,但是凭借其当任公社议会主席大仲马儿L子的身份,来接待钟塔侍从派遣来的非一阶骑士的使者,倒也不算怠慢了。 年轻的小仲马如今通身社畜气质,世故而不油滑,显然在父亲匆忙接任主席职位走马上任的这几年被使唤狠了。 他脸上挂着得体而亲切的笑容,为这次小宴席的两方相互介绍:“这几位是我们公社的社员,福楼拜先生和他的弟子莫泊桑先生,莫泊桑为我们提供了今晚的一切美味佳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他朝斜侧的另一个年轻小伙微笑致意。 菲利克斯下意识顺着小仲马先生的视线看过去。 这位被称作莫泊桑的年轻人看起来浑身上下丰腴饱满,柔软细腻、骨肉匀称,远远不到“肥胖”的程度,而是一种很讨喜、很健康的身材。他脸上红扑扑的回了小仲马一个微笑。 菲利克斯再看向自己面前这么多丰富美食的时候,心中就开始暗自猜想。 莫泊桑先生是自己下厨做的这些美食吗?还是请其他大厨制作的? 菲利克斯瞄了一眼桌上自己面前那瓶红葡萄酒的酒瓶。纯净深暗的玻璃瓶身上没有留下过任何标签的痕迹。他拿了一下酒瓶,发现就连软木塞上都没有任何痕迹。 他突然心念一动,回想起当初看到过的福楼拜资料上附带的关于他弟子莫泊桑的一点点讯息。 资料上说,莫泊桑的异能名叫“羊脂球”,毫无战斗能力、控制能力,无特殊关注必要。但没有说明异能效果到底是什么。 该不会,莫泊桑先生的异能【羊脂球】,效果就是可以拿出许多美味的这些食物吧? 菲利克斯一想到莫泊桑先生可以随时随地掏出美食快乐享用,羡慕的心情就像鱼缸里的小鱼吐出的泡泡,晃晃悠悠上浮到水面,然后轻微“啪嗒”一声,融化到空气里。 主座上首的小仲马接着介绍道:“这位是爱斯梅拉达。考虑到诸位钟塔来使中刚好有一位年轻女士,所以就让我们温柔善良的罗姆姑娘来做个向导。”他所说的向导就是导游的意思了。 这次钟塔与公社所说的是,钟塔这边将会派遣一个成熟的守护者陪伴着一女一男两个小年轻侍从去巴黎“出使”,并暗示了其实只是一次跨国 旅游,让主动让公社最好派人跟着照看一下。巴黎这边一开始当然是怀疑英国佬不怀好意的,毕竟数个月之前他们法国的超越者还擅自潜入伦敦行刺女王呢! 可也因着那次的理亏,钟塔这边提出的区区“旅游申请”便不太好直接强硬拒绝了。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钟塔的成员要来法国旅游,还通过钟塔与公社的渠道主动告知,而不是走个人异能者入境申请流程——或许也是担心公社因顾虑直接把钟塔成员们的旅游入境申请都否决了呢? 想到这些,公社便态度软化了。 至于为什么钟塔成员想要来法国旅游,这对巴黎公社的法国人来说更不算什么会令人产生疑惑的问题了。 这可是世界文化与艺术中心——得意洋洋的自豪法国人如此信奉。 看吧,就连海峡对面小岛上的英国佬都会向往我们伟大的巴黎! 钟塔的任务发布者与安排申请、沟通公社的一应人等或许正是知道对面法国佬的这种心态的,虽然英国人们对法国佬这些想法是感到相当不舒坦的,但是为了利益总也得咬牙忍受——私下里倒是能用“愚蠢的法国佬表面得意又如何,还不是会因此被他们成功算计”这样的话语来排解郁闷。 而现在正坐在这里的三个英国来使也是知道“明面上”他们就是来旅游的。那么他们想要暗中完成真实任务的话,这位即将成为他们导游的爱斯梅拉达小姐就需要警惕了。 艾米丽又小声问菲利克斯:“你知道罗姆是什么意思吗?” 过了一小会儿L,菲利克斯小声回她:“就是英国称呼‘吉普赛人’的著名跨境民族。法国人叫他们‘波西米亚人’,西班牙人叫他们‘弗拉明戈人’,俄罗斯、希腊等国对他们的称呼也各不相同。但是他们自称是‘罗姆人’,在他们的语言里,‘罗姆’就是‘人’的意思。” “你居然还真知道!”艾米丽略感讶异地朝他看来,就见菲利克斯的手在桌面以下的位置举起手机屏幕示意了下。 其实就是他刚刚偷偷上网查询的。 菲利克斯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印象里四处流浪、会占卜魔法的神秘吉普赛人其实应当称呼他们为‘罗姆人’,也终于知道了这么多的别称,最后更是联想到一些特殊用词上面。比如“波西米亚风格”、“波西米亚式生活”、“弗拉明戈舞”等或许都与这个“罗姆”民族有关。 而说起世界闻名的“吉普赛人”或者说“波西米亚人”,前生维克多·雨果的世界名著《巴黎圣母院》中善良美丽的爱斯梅拉达正是一位。 菲利克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爱斯梅拉达在这里,难道她不是异能而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吗?那么伟大的法国文豪维克多·雨果先生…… 他瞳孔微微震颤,轻轻嘶了一声。 这个文坛落寞的世界已经够可怜了,莫非还有失去雨果先生这样巨大的损失吗? 菲利克斯的目光涣散游移,落到对面那个神情温柔的纯真姑娘脸上时,心底突兀冒出了一 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这位看起来似乎是全然顶替掉了雨果先生的女孩,她有没有文学创作天赋呢?她能不能够写出雨果先生的作品?或者,她能否创作出属于她自己的全新作品呢? “我有个舞蹈工作室,如果三位感兴趣的话,在参观巴黎著名景观之余,也可以来看看我的舞蹈工作室。”爱斯梅拉达露出一个纯然美好的笑容。 ……希望她对文学感兴趣吧。 菲利克斯心中希冀的小火苗变得黯淡了一点。 胡子拉渣的船长先生笛福非常淡然的与小仲马一来一回打着官腔,艾米丽偶尔说两句,更多的注意力放到观察这四个法国佬上。 菲利克斯也在吃烧鸡和可颂面包之余,好奇地观察这四位法国人,尤其他心目中的三位法国文豪——坐在主座顶着社畜脸的小仲马,以及福楼拜与莫泊桑师徒二人。 令他好奇的是,福楼拜似乎有意无意就会将视线越过身边的弟子莫泊桑,偷偷瞄向专心用餐的爱斯梅拉达小姐,然后露出隐忍、羞涩的神情迅速收回目光,纠结地饮一口餐酒,似乎显得有点郁闷的样子。 艾米丽拿起桌上一瓶红酒对菲利克斯道:“你要来点吗,伍德?”她的手肘却在桌面以下的位置轻轻戳了下菲利克斯,细如蚊蝇的声音根本不担心菲利克斯听不见,“那个大叔该不会喜欢上漂亮小姑娘了吧?” 菲利克斯迟疑地缓慢摇头:“谢谢,我喝点洋葱汤就好了,艾米丽小姐。” 应该……不是……吧? 这场小宴散后,三位英国来客被领回下榻的旅舍休息。而福楼拜也带着弟子莫泊桑匆匆走了。 莫泊桑是知道老师这次来正是听说了爱斯梅拉达小姐会来,才特意主动过来的。不然就以老师“拒绝一切派别”的坚定性子,甚至连公社议会都不愿意加入,只肯勉强当个巴黎公社里的普通社员,那就更不会想要主动来凑主席大仲马一派的热闹了。 年轻的得意弟子真诚地对老师说:“要不下次,我来帮您跟爱斯梅拉达小姐沟通交流吧?” 福楼拜老师实在太过腼腆,尤其面对女士们的时候,更是容易害羞。 他见低着头气息略显沮丧的福楼拜老师终于缓缓点头,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