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传她是心机女》 001 怪害臊的 深夜,温府芙蓉轩。 卧房床头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晕。 床帐把床遮的严丝合缝。 只那床帐,是晚春才换过的绢纱,很是轻薄。还是能隐约的看到:帐子里,一双人影。 那女子神情迷离,妩媚动情。 “……还这么稀罕我?!”男人挑逗般的躲闪。 而那女人却更加痴缠…… 正到了紧要关头…… 突然! 窗户外头,闪过一丝火亮,刹时映亮了房间。 二人立刻发现了! “啊?!”大惊失色。 “着火了!”不知道打哪儿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这二人,立刻丢开彼此,慌忙起身,撩开帐帘就下了地。 但由于着急动作过大!帐帘甩出去,把油灯带倒,灭了。 等手忙脚乱的站在地上,才发现,浓烟已经透过窗户卷进屋里,火舌也呼呼的冒了进来…… “天哪!怎么办?”女人低声尖叫。 …… 府里守夜的婆子,正躲在避风的角落里打着小盹,乍听到叫声,吓出一身冷汗。 顿时没了睡意,三二下的爬到旁边的假山上四下撒嘛…… 果然,府里偏西北的方向有了火光,在半夜里分外醒目。 那婆子吓坏了,想跳下来喊人,太着急直接摔到地上。 顾不得疼,爬起身,用力敲响手里的铜锣,扯开沙哑的大嗓门儿,“着火啦!救火呀!” 一边叫,一边拐着腿往着火的方向跑。 哐哐的锣声,在她行经的一路响着。 “来人哪!着火啦!快来救火呀!”她急的都变了调门儿。 路过的二个小院,有人听到了,匆匆的开了门,探出身子看。 园子四周漆黑一片,所以那处火光很明显。 看到后,也叫喊起来,并拿起木桶往着火地方跑。 大家伙儿一心想救火,所以,没人注意到,一个苗条的黑影,正迅速的从起火现场离开。 等几个救火的仆妇跑近了,才发现着火的是芙蓉轩,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芙蓉轩一直空着,没人住!还好还好……起码不会烧着人。 于是叫叫嚷嚷的准备进院灭火,却发现院门上着锁。 来不及去找管事拿钥匙,有人从旁边抄起花砖,猛砸几下,就把门砸开了。 众人手拿水桶木盆冲了进去。 火光把院子映的很亮…… 对着正门儿,两个白花花的人影,抱在一起…… “啊?!” “鬼啊!?” 众人惊叫出声,但依仗着人多,都没跑,而是站那儿仔细瞧:还不是鬼…… 哎哟喂! 是两个光着身子的人呐! 几个婆子,恨不得自己多生两只眼,这等香艳活春宫……可哪里见过哟~~ 其中那个身材高大的,是个男人,没有拢头,短发齐在肩上。 浑身一丝不挂,连鞋都没穿的站在那里。 而另一个娇小的,头和脸埋扎在他胸前,肯定是个女子,但看不见脸,不知道是谁。 火光映着她那雪白的身子,一头乌发直垂到大腿。 这情景,实在太过惊心动魄了。 几个人目瞪口呆的盯着,任凭火苗呼呼的上了房顶。 等大家把眼光从两具光着的身子上移到脸上…… 二……二二二老爷? 几个婆子更傻了。 那光身男人,正是府里二老爷温桦! 他火光中的俊脸,泛着铁青,狠声说:“再看就捥了你们的狗眼!还不救火!?”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 娘啊,我看到了什么?! 此刻,每个人又恨不得自己早瞎了狗眼。 这位爷,可是出了名儿的心狠手辣。 完了完了……要被灭口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开始救火。 温桦拥着女子往外走。 救火的忙乱中,众人还不忘用“余光”去辨识那个女子…… 这谁啊! 都没看清脸! 要真因此事死了,都是个冤死鬼! 眼见着,那两人迈出了大门。 偏巧,台阶上有刚才砸门锁时留下的木屑和铁拴碎,很是尖利。 女子小跑着的光脚丫,踩上了…… 就她那小脚儿,平日里路走的都不多。 白豆腐一样鲜嫩…… 钻心之痛,让她“啊”的一声尖叫,摔下台阶。 温桦眼急手快的去拉,但那身子,太过光滑。 竟没拉住! ……三级台阶摔下去不说,还滚了个四仰八叉。 正巧院外的几个护院得着信儿赶来救火,一下子看了个正着。 这些护院,收入不少。平日里也有喜欢在岁月场混的,见此景,不由诗性大发:“一丛秀竹掩山涧,蓬门此刻为君开!” 一个个的,差点疯了! 而先前进来的几个婆子,终于看到了那张脸…… 四……四四四太太?! 温桦反应不慢,一把拉起女子。 女子长发掩着一半儿脸,手捂着另一半儿, 让温桦半托半抱的,弄走了…… 我们看到了神马?!! 大家一边救火,一边在心中狂喊:我的老天爷呀! 二大伯子跟四弟妹偷情呀! 光着身子被大家看了个正着儿呀! 天呀! 我们要因此事被灭口了,都算不得冤! 幸亏在场的十几个人都看到了。所以,不会一下子处置这么多人……的吧? 可是,那可是二老爷!狠着呢!这可怎么办? 众人心里害怕,眼珠乱转,手也不慢,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把火给灭了。 看着一地的水,倒塌的门窗还有掉下来的房檐冒着烟。 闻着浓郁的糊味儿,想着刚才的梦幻场景。 大家恐惧之意淡去,情色涌了上心头。 啧!平日里,只见二老爷生得俊俏……却没想到……哎哟喂,还挺威武的呢!怪不得怪不得!! 纷纷咽了口水,一个个老脸通红! 两个交好的婆子,咬了耳朵。 “瞧见了没?是二老爷和四太太。” “是啊是啊,他们……哎哟!怪害臊的!”粗手捂着老红脸。 “这,这从何说起啊!是四太太啊……”有人凑上来,眼睛倍儿亮! 四太太柳氏,很得老太太疼,平日里傲气极了!都不拿正眼看人的! 小腰儿一掐儿,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般的好看。 听说,为了保持身材,多少年都不吃晚饭的! “老天……她可真白、真滑溜啊!”婆子的脸上忍不住残忍的笑。 “我还说呢,她这么多年不跟四老爷上任,没生孩子,跟个寡妇似的素着,也不着急。敢情……家里有相好的呢!” “瞧见没?四太太,可真细敏!” “哎呀,他们可真会玩儿啊!” 大家看着这个华丽但安静的小院儿,在里面可劲儿的折腾,也没人打扰。 是会玩儿! 大家纷纷点头。 002 她死定了 温桦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在心里,一声声的叹着“真倒霉”。 而四太太柳氏,哭都哭不出来了,只在男人的拉扯下,木然的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血脚印儿,但她也顾不得这钻心之疼了。 突然,迎面灯笼火把的过来几个人。 温桦把怀里的柳氏往旁边树后面一推,大马金刀的站在那里,淡淡的看着来人。 来的,正是他老婆,当家二太太吴氏。 吴氏披着披风,头巾包着头发,看来也是睡下了,又匆匆起床的。 大儿子要成亲了,家里居然着了火! 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吴氏正焦急的走着。 突然灯笼映着一个人影儿,再一看,竟然是个裸体男人。“啊?!”尖叫出来,再仔细一看…… “……”居然是她丈夫! 一丝不挂,丝毫不遮掩的站在路中央,沉着脸,气势足足的! 倒仿佛他是来捉奸的! 吴氏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 她多年当家,反应也快,赶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给丈夫披上。 绕过丈夫身后时,剜了一眼树阴影里的人,只见白花花的身子,但看不清模样。 转头示意了一下自己丫头,那丫头梳着妇人头,长得清秀,是吴氏送给丈夫的通房。 丫头明白,赶紧脱下自己的披风。走过去塞给阴影里的女人。 吴氏在丈夫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不敢说。 温桦冷冷的说:“过去瞧瞧,火灭得如何了?!别惊动了母亲。” “是。”吴氏低声答,不敢多呆,直接带人走了。 阴影里的女子紧紧的攥着披风。 “你先回去,有事儿……回头再说。”温桦摞了一句,径自走了。 …… 吴氏氏边走边问那通房丫头:“瞧见是谁了吗?” “头发挡着脸!但感觉着……不像是下人。”那丫头低声说。 吴氏连走边寻思,“那能是谁……难道是那个贱货!?”她想起一人,咬着牙说,眼睛狠厉。 要真是……她就死定了! 温桦走了,柳氏胡乱的裹上披风,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小院儿,是火点相反的方向,比较远。 门虚掩,院儿里屋里没动静儿。 悄悄的进了屋,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脸,浑身开始颤抖,牙都开始打架了。 “完了……”她心死沉下去。 …… 正是暗夜里离去的那道黑影,摸进了芙蓉轩,放了火,锁上了院儿门。 然后,捏着鼻子,尖叫了那声:“着火了!” 事了拂身去。 尽管园子里很黑,尽管没灯笼引路,但那苗条的黑影,也没丝毫的磕绊和犹豫。 脚步轻盈,轻快,像是只快活的夜精灵。 这会儿,已经到了府里最边角的小院。 院门是虚掩的,门里有个人在焦急的等侯。 见黑影进来,连忙把门开大了些。 早几天,已经在门上上了油,所以,一点声响也没有! 两个人都不出声,掩上门,就打算进屋。 却在此时,院门旁边的西偏房儿门一响,一个丫头执着油灯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二人。 “谁!?”丫头尖叫。 “瞎叫唤什么?!”刚回来的女子轻声斥责。 “啊?!是,是姑娘?!”叫出声音是丫头红杏,她差点给吓死,发现门口站着的,是自家姑娘温语。 “哼!”温语哼了一声。 “这大半夜的,您干什么去了?吓死个人了!”红杏声调很不好听…… “什么叫什么去了?刚才外头乱成那样,连姑娘都起来瞧瞧是怎么回事了?你是耳聋了没听着,还是犯懒?!” 说话的,是温语身边的狗腿子红豆,叉着细腰,冲红豆发脾气。 一股怒气顶上红杏的脑门儿,都是大丫头,你凭什么冲我叫唤? 但她看姑娘与红豆亲密的样子,态度不情愿的软了下来,“这不才听到嘛……” 趁着夜色,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家姑娘和红豆。 温语并没看她,而是隔着门缝向外望,隐隐的,还能听到远处的声响。 然后她回了头看着红杏,两只眼睛被灯火应得光亮:“红杏儿,正好你拿着油灯,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儿?” 红杏穿的不整齐,又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其实是不大想去的。 这要是以前,面对这位脾气好到软弱的姑娘,她直接就拒绝了。 还会甩着脸子,说几句难听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自二三个月前,姑娘十五岁及笄,突然就转了性子! 在外头变化不大,但在自己院儿里,可厉害了! 此刻,就算红豆不情愿,也只敢在心里暗恨着:哼,姑娘……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家里,连得脸的丫头都比你体面! 就知道拿我出气! 等太太和二姑娘回来,看我怎么告状!有你好过的! 心里想法多,但也不敢不去,磨蹭着走出院门。 温语和红豆对视一眼,回了卧房,拧亮了油灯。 为了行动方便,温语穿的是暗色紧身衣裳和系带的鞋子。 红豆帮她换了衣裳和鞋,又仔细检查了一下。 “没落下什么,我什么都没带!”温语说。 “顺利吗?”红杏凑近了,小心的问。 “嗯!”温语看着眼前的红杏,油灯下那一张绝艳的小脸儿。 想到前世的今天……她那恐怖的模样。 不由眼圈微红了…… 眼睛微湿,在烛光下,更显得莹莹光泽,犹如繁星。 红豆见姑娘这么瞧她,摸了一下自己虽然黄黑,但嫩鸡蛋清样的脸,“姑娘,奴婢的脸怎么了?” 红豆生的好看,特别爱美,凡是与美有关的事,对于她都是天大事! 最近,姑娘总让她涂黑药汁,让她原本的白生生的小脸儿,变得又黑又黄。 她可不高兴了。 “没事,我们红豆,好看的很!”温语语气有些哽咽。 “姑娘才真正好看呢!嘿嘿……当然,红豆也好看!”红豆没心没肺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红杏回来,“姑娘。”在门外叫了一声。 嗯,她比过去可有规矩多了。 “进来!”温语躺下。 红杏进来,“奴婢过去瞧了瞧,说是芙蓉轩着了火。二太太带着人,已经把火灭了。” “哦?!芙蓉轩?没烧着人吧?!”温语好奇的问。 他们烧死了吗? 烧伤了吗? “倒没听说,二太太让大家都散了,说是天亮了再收拾。”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红豆出去,屋里的主仆二人也躺下了。 女主睡在床上。 红豆自三个月前,就一直在给她守夜。而且,并不像之前那样打地铺。温语让人在窗下支了张小塌,红豆就睡上面。 躺在被窝没多一会儿,就听到红杏均匀的呼吸声。 温语不禁摇头:她还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傻丫头啊,你知道吗? 上世的今天…… 003 他先溜了 上一世,她的十五岁生辰。 家里正在给大哥操办婚礼,没人记得她的及笄礼。 许是记得,只是不想理会吧?! 可那时的她,傻瓜一样,哪里明白这些? 心情忐忑的等到那一天,却发现跟之前的每一天,没有区别。 她其实最在乎的是父亲,希望他能记得这一天,即使回不来,也给她捎封信,买只钗…… 母亲在生她时难产死了。所以,打小,她就背负着克妨亲人的名声。 母亲死了没几天,父亲就续娶了。怕别人指点说道,直接带着新婚妻子去了外任…… 这还是她出门作客时,偷听到别人议论的。 当时,她听到别人这样说,真的好生气! 她相信父亲是为了温家的前程在外奔波。而自己命硬,会妨克亲人。所以父亲不与她亲近,都是应该的。 但及笄毕竟不同啊。这一天,她盼呀等呀…… 到了傍晚,还真收到一份礼物!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呵,高兴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打开一看!是一套精美绝伦的红珊瑚钗。 可等她看清送钗的人……竟然是宋家五表哥!? 她失望至极,伤心至极,坐在屋里哭的天昏地暗。直到肿脸肿眼,头晕目眩,摔下台阶,后脑磕出了血。 把红豆吓坏了,跑去找祖母和二婶吴氏,却正遇上在外玩了两天刚回家二叔温桦。 红豆生得人间绝色,也就是平日里她们主仆不受待见,凡事到不了人前,所以没人注意。 温桦看到红豆,当时就傻了眼,非要了她去! 自己的哭闹阻拦,红豆的哭闹挣扎。 却都无果…… 眼睁睁的,看着红豆被他拖走了。 温桦长相俊美,风流潇洒,能弹会唱,勾搭技能一流,但人品却不咋地。 家里外头,沾上手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勾搭时,他热情满满,出手豪阔。新鲜够了,就头也不回的丢开手,一点情面都没有。 勾搭到手的不少,但真正收到身边儿的却不多。这回,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对红豆另眼相看,想要抬举她为妾。 二婶吴氏,家世高,嫁妆厚,只是长相极为普通。在闺中之时见到二叔便惊为天人,欢欢喜喜的嫁过来。 平日里对二叔,那可真是百依百顺,从不违逆。 二叔要纳红豆为妾,吴氏二话不说,当下划了个不错的小院,并着手纳妾之礼。 四太太柳氏……是祖母的远亲。打小在祖母身边儿长大……早就对二叔芳心暗许。但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只能听祖母的安排,嫁给了庶出的四叔。 她与二叔早就勾搭成奸,为了行事方便,把四叔打发到外头上任。 平日里,柳氏对吴氏又妒又恨,但无可奈何,还得笑脸相待!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所以,当她知道二叔要纳红豆后,恨意大到无法自制。 对付不了吴氏,还对付不了一个奴婢么? 上世,就是今天……柳氏用自己的名义,把红豆逛到一处僻静所在,浇上油,点了火。 可怜红豆啊…… 温语的眼泪流了出来,打小就爱美。 那一烧…… 头发没了,脸烧熟了,一只眼睛烧瞎了。 手和胳膊都烧得黢黑,痉挛在一起。 她痛苦的嚎叫声,在自己以后的岁月里,都会时常充斥在耳边! 自己跑去求祖母,求祖母救红豆!跪在地上,脑门儿都磕出了血…… 但祖母不管。 鞋都跑丢了的去求二叔,可二叔看到红豆烧成那样儿,皱皱眉,掉头走了。 把身边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却出不了门,请不了大夫。 最后,还是宋尚表哥来了。 是他,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 可是红豆……伤的太重了。 身上散发着恶臭,流着污浊的黄水,疼得死去活来…… 清醒的时候,就让自己给她拿镜子。可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怎么能让她看? 没坚持两天,就死了。 那个小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红豆。 就那么悲惨的死了。 也正是从这件事起,自己原本被忽略、被冷落的人生,加快了悲摧的步伐…… …… 吴氏看着一地的黑水,还有那一边眼神烁烁,兴奋又害怕的下人。 沉着脸不出声。 事情的原委基本都清楚了。 关键是,如何解决? 一个丫头过来,悄悄的跟她嘀咕几句。 她点点头,轻声的安排几句。该关的关起来,明儿再软硬兼施。 儿子的婚礼就在几天后,不易大动干戈。 还有这几个护院,得重金封上嘴。 她处理家事很熟了,简明扼要的解决了这些,向老太太院儿里去了。 那一会儿,她让人巧妙的把老太太弄醒了。现在,就看她怎么处理那个贱人吧?! …… 后堂,老太太确实被弄醒了,刚开始头直晕。 这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披着衣裳坐在堂屋。 花白的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面沉似水。 刚才光溜溜的温桦,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老太太跟前儿。这事儿到底让老太太发现并把叫了来,他一脸的纳闷。 “你这闹的这是什么?”老太太咬着牙问,气的直哆嗦。 温桦神态肆意的摇摇头,不说话,嘴角却带一丝苦笑。 这还真是尴尬啊…… 但他却不害怕! 温老太太一看更为生气。“马上就是老大的婚事了!你到底想怎样啊……啊?!” “火又不是儿子放的,您骂儿子有什么用?”温桦转移着话题。 “那女人是谁?!”老太太问。 温桦不说话,看着屋外。天还黑着,刚才的一切,跟做梦似的。 “你说不说?!”温老太太拍着桌子。 “母亲!”吴氏走了进来,垂着眼皮说:“母亲,老爷,火扑灭了,没烧到外头,只是有间主屋,房檐塌了。媳妇儿让他们先安顿了,明儿一早再收拾!” 温老太太烦的要命,声调也不好听:“那都好说!现场救火的有多少个?” “连院子里的,带护院,十五个。” 老太太一听更烦了,家里仆妇还好打发。 可护院……可不光是奴才,还有打外头请来的。这些人,可不是随意处置的! “想法子让他们把嘴闭上!” “媳妇儿知道!” “那女人是谁,你说!”老太太一指吴氏。 “母亲,天黑,儿媳也没瞧见!”吴氏不肯说。 “你说不说!?”温老太太转向儿子,“非得我找人问出来,你才踏实?!” 她知道吴氏,向来以儿子为天。凡是他的坏话,一句不说! “您愿意问就去问!出了事儿,不说盖着点,倒翻腾个没完,这是何必呢?!”温桦还还一脸不服呢! 老太太简直差点气死,“你多大年纪了?在外头怎么样,我也够不着管!光这家里的,你弄了多少个?还不够你折腾的?苦口婆心的说过你多少回,不听!这回倒好……你……” “好啦母亲!儿子累了,回去睡了!明儿还有事儿呢!”他知道这件事与以往其它事不一样,母亲知道了,肯定没个完…… 想到那个场景……好尴尬啊! 他还是先溜了吧! 004 恨东风恶 温语在床上,脑子里兴奋得睡不着觉。 不停的回忆着上世。 宋尚送的那只钗,虽然引得她伤心。但也让她感动,这世上,毕竟有关心自己的人。 而他后来救红杏,彻底改变了她的心境。 在他好好的安葬了红豆后,她一脸泪水,向他跪谢。 而宋尚却说:红豆出事后,你在家里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阿语,我一直喜欢你。只是,目前我无法休妻。你跟我走吧,我会保证你后半生的安稳。 其实,当时的自己,是打算安置完了红杏,就自裁了的。因为,她感觉在温家再多呆一刻,就得疯了。 那真是……宁愿流落街头,宁愿在风尘为妓,也不原再回头看一眼这个“家”的! 于是,她便直接点了头。 宋尚去求了祖母,但祖母却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且以温家嫡女不能与人为妾为名。 但实际上……宋尚掌握着温家的产业命脉,很多大事,都得他来做。 祖母知道这些年待自己不怎么样,所以不愿意自己与宋尚牵扯,影响他,而让温家出什么闪失! 但宋尚,却直接甩出一份祖母拒绝不了的条件:二十万两银子! 算是买了她,用的是世间罕见的高价! 后来,她听宋尚说,当他甩出这个条件时,祖母简直是惊呆了。 若不是收银子的是祖母,估计都会破口大骂宋尚是个败家子儿了吧?! 这个利益太过诱人,祖母一口应允,光怕他反悔! 可是父亲…… 温语还深切的记得他当时的嘴脸,“既然你自甘下贱,那么我温潜从此便没你这个女儿!” 他“毅然的”斩断了原本就不存在的“父女情”。 可笑的是……那二十万两银子,他却没客气。 供了他的职位高升,供了他心爱的女儿温欢的十里红妆…… 呵呵…… 温语想到此,差点笑出声儿。眼泪却还不争气的流到枕头之上。 …… 她进宋家,把表嫂韦氏气的差点晕了,实打实的病了一场。 韦氏出身皖西一个有几百年的家谱的人家儿,家中一直没断了做官之人。到现在,京中也不少当官的子弟。背景厚蕴。 韦氏打小爱美,想法千奇百怪。受到追捧并乐于其中。 但这样的事情,对于婚姻却不算是好事,毕竟没有哪个高门喜欢这么招摇的媳妇儿。 所以韦氏嫁给宋尚,是两个家庭都能得益的亲事。 她认为自己长的绝美,才情一流。穿衣打扮更是品味高超,引领潮流,众人敬仰。虽然进门几年,只生了一个女儿。但她认为能把宋尚拿捏的恰如其分! 就算她做了些过分的事……宋尚也没出声儿。 却没想到啊……他居然这么大手笔,这么大动静儿的迎温语进门儿。 说是纳妾,但就像是娶了个平妻。 这确实是打脸疼! 韦氏病好了后,像条美女蛇一下蛰伏下来,等待时机…… …… 宋尚对自己,那真是实打实的好。出门办事,也会把她带在身边。 他们游山玩水,品茗看戏。 那是上世,她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后来,她怀了孕。 宋尚母亲吴太太知道后,非要她回家养胎。 宋尚很忙,经常要出门,有时一走,就要好几个月。 而韦氏,已经把宋太太挑唆的认为,自己是世间最大的贱人,是狐狸精,会毁了宋尚的。 所以宋太太对她,不假辞色! 就算她怀着身孕,每天也要过去听宋太太教训。 而韦氏冷脸冷心,话语污辱。底下人阴阳怪气儿,四处苛待。 宋尚不在,无人做主。生一顿,冷一顿,那日子过得……比在温家还艰难。 不过那时侯,自己总感觉对韦氏有所亏欠。 不会、不敢、也不好意思与韦氏冲突。再大的羞辱,也默默忍下。 反正,她已经忍习惯了。 想着,等孩子生下来,表哥回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只可惜,她没能等到表哥回来。 在怀孕快七个月时,就被韦氏害流产了。 涎下一个男胎。 他出来时……还能动啊……甚至还哭了一声儿…… 要不是这件事儿把宋太太震惊到了,后悔之前虐待她,给她请了最好大夫护着……估计,那回就死透了吧? 等宋尚赶回来时,她极瘦,跟鬼一样。精神恍惚,已经不认人了。 宋尚直接动手打了韦氏,更是要休妻。 在宋太太的阻拦下,没休成。 但宋尚坚持把韦氏送进家庙。韦氏心高气傲,哪里忍的? 主动求去! 自此,走到哪儿,宋尚都把她带在身边。 为了让她尽早走出悲痛,宋尚请了许多的师傅,读书写字,画画抚琴。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还亲自给她讲账本,谈生意。 过了好几年,她才慢慢的走了出来。 然后,又有了身孕。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等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却发现宋尚有些心神不宁了。 问他,不答…… 终于有一天,还是在她怀孕快七个月时。 宋家出事了! 是她的妹妹温欢,为了支持一位皇孙谋事,策划了对宋家的谋命夺产。 而韦氏改嫁的丈夫,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终于,以通匪为由,查抄了宋家。 宋家男人们被砍头,她也被关进牢里。 在牢里她被韦氏的女儿拳打脚踢,再一次的胎死腹中。 生命垂危之际,温欢来了,她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细数着她的得意: “你与表哥为妾,温家收了二十万两银子呢!姐姐呀,你可比秦淮河畔的隐隐姑娘,身价还要高好几倍呢!” “若不是这个银子,父亲哪来的好位子?妹妹我,又哪里来的十里红妆?” “父亲与我母亲,自小情谊相投,若不是你那个贱人娘插进来,我爹娘又怎么会蹉跎了几年大好时光?我又怎么会隐瞒出生和年龄,屈居你之下?!自我知晓此事,你和就是这个世上我最痛恨之人。” “你以为你娘之死,是你克的?!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了吧,是你最敬爱父亲动的手。祖母也知道!你一辈子都在渴望父亲的看重,祖母的疼爱。没想到吧?是他们让你成了没娘的孩子还背上命硬的命格!” “不过,你也不必气愤,没有我,你也不会出生的。父亲与你母亲成亲,都没圆房。后来,母亲怀上我,父亲利用你娘生你的时候下手,续娶我母亲……嘿嘿,父亲一辈子最疼我,没给我嫡长女的名头,总感觉对不起我。我要月亮,他不会给星星……” “靖王千岁的太子之位就在眼前,将来他荣登大宝……呵,本来想把你扔到烟花巷儿,苟延残喘的让你看到那一天的,可你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还不吓死人!?” 她说够了,满意的转身而去。 而自己,在无限绝望与恨意中,死了。 …… 此刻,温语嘴角露一丝残酷的笑容…… 安排了二个多月,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 你们俩烧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更不会后悔! 反正这个家,连门口的石头狮子都不干净! 柳思,就算你侥幸没被烧死烧伤,也休想从这件事中脱离出去! 而这,还只是开始! 005 叹欢情薄 温老太太管不了混蛋儿子,只得气呼呼的看他走。 再转看旁边的低眉顺眼的儿媳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时,身边的大丫头丁香进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什……什么?她?”老太太真的给雷的目瞪口呆,不相信的看着丁香。见丁香红着脸,肯定的点头。她的老脸也腾的一下红了,直到发紫,激动的哆嗦起来。 “把她……把她给我拎来!”气得走了调儿。 茫然的四处看着,大口的呼气。过了一会儿,又看了看二儿媳妇,“你,你先下去安排一下,能处置的,都处置了。不方便的,也给糊上嘴!家里有喜事,那个……你父亲也快回来了,可别给我添麻烦!”最后这句,老太太是咬着牙说的。 吴氏柔声的应了,出了门,心里盘算着这事儿怎么办。 一个丫头迎接上来,“太太,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吴氏打起精神,回了屋。 …… 两个健壮的婆子把四太太柳氏“请”去了老太太屋。 一进门,就“咣”的扔在地上,转门出去,把门关上。 柳氏知道要完了,直起身跪着。眼泪流个不停…… 温老太太狠狠的盯了她一会儿,突然下座,轮圆了,给了她一个嘴巴。直接把柳氏打瘫在地。 “你这个贱人!从小无依无靠,我把你养在身边,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写字!还让你在家里当太太,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就这么害我啊!贱货……贱货。” “姨母……思儿该死。思儿实在是……情难自禁啊!呜呜……姨母,思儿一直喜欢二表哥!”柳氏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努力的跪好。 “你喜欢他?!”柳氏刚坐直,老太太又是狠狠的一巴掌,用力之大,差点闪了老腰。 “他婚你嫁,喜欢顶个屁用!这是什么罪过?嗯?!这是通奸啊你这个贱人!要浸猪笼的你知不知道?!” “姨母……饶了思儿吧……”柳思又被打的躺在地上,她起不来了。 “事情败露了,回屋不说自我了断,还等着我问到你头上!你这脸皮是什么做的?!嗯?!可真厚得没边儿了!”老太太弯下腰,狠狠的掐着她的脸…… 柳氏细皮嫩肉的脸,立刻出现几道子血。 “姨母饶命啊!饶了……”柳思脸嘴被掐着,含糊不清的求着饶。 “……饶了你?大庭广众之下,丑态被人看了个够!怎么饶你?!” 柳氏乱发盖着半边儿脸,呜呜的说不出话……趴在地上,浑身抖个不停。 温老太太看着她,仰天长叹一声,她在自己身边呆了三十年哪! 就算是亲生女儿,都不可能呆这么久,一直……也很讨人喜欢。 而且……心里顿了顿。 “老二从小就是个花花肠子。”最随了他那个狗爹!“你难道不知道?沾上手的那么多个!几乎每个,没到手之前,都是满应满许,殷勤至极。 可那热乎劲儿……短的几天,长的几个月。 他真正喜欢过谁!?嗯?!你跟我说他从头到尾喜欢过谁?!”老太太流着眼泪吼着,“你都奔着四十去了啊……不理丈夫,不生孩子,却跟他鬼混!你能混出个什么来?” “呜呜……”柳思只管低头哭。 “罢了。我可真是……养猫被猫抓,养狗被狗咬!来人!把她看管起来,等开了城门,就让老二媳妇送到庄子上去!” “不,姨母……不要!” “别让她在我这儿废话,带走!”温老太太立眉横目。 柳氏也急了,坐直了,“姨母!您知道我一心对二表哥,为什么不成全我?!” “成全你?!你是什么出身,也敢去肖想他?!”老太太一脸的鄙视。 看大势已去,柳氏也豁出去了,矫情的说,“我是没出身!但我也不是白白让您养的!我家的码头您拿在手里,这么多年收了多少银子?养我一个姑娘家三辈子,打着滚儿的也花不完!” 老太太一听,倒愣了一下,然后冷笑道:“码头!?真是好笑!柳家让人算计,船翻了,一家子死个精光。要不是我,你早让人卖到妓院里了!呵呵……说不得,你到了那儿,倒趁了心意了呢!臭贱人,拖下去!” 有仆妇,捂着柳思的嘴,拖了下去。 …… 吴氏回了房,温桦歪坐在那里,一只脚踩着旁边的椅子。 就算经历了这么狼狈的事,但他的风采,却仍是那样的无法形容。 修长的身材,人到中年,一丝赘肉也不见。 面白似玉,两只桃花眼挑着眼梢。又高又长的鼻子,极薄极粉的嘴唇。 想讨好人时,神采飞扬,体贴入微,出手大方,仿佛你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吴氏嫁给他那么多年,每次看到他,都仍如初见……心里禁不住的乱跳。 “夫君……”她的声音,都是轻柔的。 “这事儿是你干的?”温桦冷冷的问。 吴氏愣了一下,才明白丈夫所指。 不禁大感冤枉,眼圈都红了,“爷!苍天可鉴!妾身如何做得这样的事?!” “这个家里,除了你,谁会知道,谁有能力做?!” 吴氏激动的声音都尖了起来:“老爷!别说妾身不是善妒之人!就是感觉……柳氏不妥,也不会在自己儿子的婚礼前夕,害自己丈夫没脸,甚至是性命啊!?” 温桦想想:也确实如此! 但今天,实在是太凶险,也太丢脸了…… 吴氏继续说:“老爷您风流倜傥,喜欢美色。妾身嫁进来之前就知道。是妾身自己愿意的!该有的体面,您没少了给,妾身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漂亮女子,光妾身就给您安排的就有多少?我们夫妻一体,您不管是名誉还是身体受了损,妾身有什么可光彩的?!您可不能冤枉……” 她眼泪流了下来。 温桦叹了一声,“唉,气糊涂了!我是信你的……”再想想,还是郁闷,“你去查查,是怎么回事啊?!外头的锁……是谁上上的!” 他简直要气死了! 为了方便行事,他和柳氏都没带人。 而且,还是入了夜,园子没人了才去的。 芙蓉轩院门虚掩,就是打算完事后,两个人各自回屋。 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就好事! 适才刚要欢乐的梅开二度,就着了火。火势那叫一个快!再不跑,就要烧死在屋里了…… 灯灭了,又慌张,连衣裳鞋都没摸着穿! 结果逃到了院儿里……却发现门从外头锁上了! 两个人光着身子,让救火的堵了个正着儿! 他奶奶的! 谁上的锁啊?! 这是奔着要他的命啊! 比较起来,丢脸都不算什么了! 要让我知道是谁,不千刀万剐了他! 又想起那叫声……嗯,应该是她!女的。谁呢?仔细想着他在家里招惹的这些,哪个这么凶悍? 吴氏轻声应了,从屋里出来。 温老太太身边的宋嬷嬷过来,跟吴氏说了老太太对柳氏的处置。 吴氏点头应了,有点为难的跟宋嬷嬷说:“麻烦宋嬷嬷进去跟二老爷说一句。” 宋嬷嬷点头进去了。 吴氏对身边的嬷嬷说:“天一亮,就安排吴七把这贱人送出去!让庄子上的那些人,加倍的,好好儿的……招呼招呼她!” 她平日里敦厚温顺的脸,露出了一丝狞笑。之前,那些丈夫厌倦了的,在她权利范围内的,没一个有好结果! 这个柳氏最可恨,一把年纪了还勾引自己丈夫,毁丈夫名誉,还差点要了丈夫的命,更可恶的还在大儿子成亲前! 哼,绝不轻饶! 宋嬷嬷进去,跟温桦说了老太太对柳思的处置。 温桦听完,顿了顿,然后哼了一声,没说话…… 上床睡了。 006 价值高低 一早红豆醒了。 利索的起了床,轻手轻脚的收拾自己的小床。 温语也醒了,看着那个悄悄忙碌的身影。 啧,那丫头穿着小衣,微敞着怀。 前凸后翘,体态娇柔。 再摸摸自己的平坦无起伏的前面…… 然后又摸了摸原本平坦无起伏的后面…… 咦? 好像圆润了些,难道是最近吃肉吃的?! 打小儿,她就喜欢吃素。 而红豆,最爱猪肘子,猪耳朵,猪蹄,鸡脚,鸭脖,鱼……整个人,莹莹的泛着光…… 重生后,想着上世那孱弱的身子,一点不扛造!于是,她就打算从吃食开始改变。跟着红豆吃,居然吃出了兴致。 这不?见效了!不由深感满意。 姑娘我今儿真高兴哪! 她一笑,伸了个懒腰。 “姑娘醒了?”红豆凑了过来。 白天就看出来了,红豆光滑的小脸儿,却是黑黄灰色……跟得了肝病似的。那是自己煮了药汁,硬给她抹上的。 若不然,那白里透粉、光亮亮的皮肤,老远就让人看到了! 现在的自己,可是护不住她的啊…… 红豆却仔细的看着自家姑娘,长眉,清冷的大长眼,黑漆漆的的眼珠,毛乎乎的眼睫毛,还有枕头上浓密的乌发。 “姑娘,你真好看!”红豆眨着眼睛。 “别夸我!夸我,今儿也不让你穿那件桃红衣。” 那是前些日子家里做衣裳时做的。 上一世,温语虽然吃的素净,但喜欢穿艳。 总想穿喜庆些,讨老太太高兴,给父亲的印象深一些。 但品味也确实缺乏教导,衣橱里,姹紫嫣红的,很有几分艳俗。 而红豆这个丫头,除了吃不同谋,对于自己的一切,她都无脑崇拜,穿的也是,总穿的跟花孔雀似的。 她们俩,总是打扮得令人发冷的在园子里招摇。 但因两个人实在是生长得好,生把那些衣裳,穿出另种滋味儿。 现在,自己变了,但红豆依然如旧。 见那件桃红衣被她嫌弃,就水滴石穿的给磨了去。 然后,就总惦记着穿。 她不许,红豆就临睡前在屋里穿着臭美一阵儿。 呵呵,这一世啊,我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可不为讨好别人而做了。 一拉红杏,在她耳边轻声说:“昨儿晚上的事,你还不害怕?我那个二叔,生冷不忌。家里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跑不出去。我在家不受宠,所以也没人关注你。要是让二叔看到了,非要了你去……现在的我可拦不住。那可怎怎么得了?” “哦……”红豆撅了嘴,不高兴,郁闷的想了一会,才认真的说:“要是昨儿夜里,烧死他就好了。” ……她就可以穿那件漂亮的桃红衣了。 “哈哈……”温语笑了。 红豆的性子,怎么就那么讨人喜欢呢! 我们俩都变态的很哪! 外头屋传来动静,像红杏在指挥着小丫头在端水。 听声调,不太高兴。 这本来是红豆和红杏轮流着做的事,现在姑娘身边只留红豆,外头的事都得红杏来做了。 不一会儿,院门口传来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进到堂屋,“姑娘起了吗?”说话的是二等丫头小红梅。 “什么事?!”红杏问。 “老太太院子里来了人,让姑娘一会儿过去。” “知道了。” 红豆看着温语,担心昨天晚上的事儿露了,有些紧张。 温语淡然一笑,自己开始穿衣裳。 经历了上世的惨痛,她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梳洗完,她点了红杏:“你跟本姑娘去吧!” 最近,她出门都不带红豆。 红豆站在院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姑娘走了。 …… 温语特意在一个路口转弯,去芙蓉轩看看热闹。 刚到附近,就闻到一股东西烧焦后的味道。 再往前走,地上的黑水还没清理干净。 芙蓉轩大门关着,但里面有动静。 她好奇的看着,温桦和柳思,反应倒是不慢!没烧死,还没烧坏?!这不合理啊! 嘿嘿,大难不死,必有下回! 走在园子里,回忆想她那悲摧的上一世。 打小,祖母不疼,父亲不爱。顶着嫡长女的名头,过得不如老太太身边丫头体面。 不过,老太太倒也没太为难她,没饿着没冻着,给做衣裳。有人伺候。 她命大,没病没死。 心也大,不伤心,只傻乎乎的以自己的方式维系着“亲人”们。 然后,一切,从她十五岁及笄开始。 站在温家精心打理的园子里,回忆着往事,依旧是那么痛。 那种痛,是哪怕她得到了一次逆天的重生机会,也抵散不去的。 脑海里,总会出现那个红红的肉团子,还会从耳畔飘过那声似有似无的哭泣。 想到此,不由轻轻发抖了…… 直到红杏疑惑的问:“姑娘?” 温语才睁开眼,定了定神,往前走去。 进了老太太院子,前面最大的堂屋。 平常,温家妇人们给老太太请安,待客,都在这里。 还没上台阶,就已经听到里面轻轻的说话声。 曾经,她是那样渴望融入她们。会记得每一个人的生辰,探听到她们的喜好。 比如:祖母上了年纪不喜甜,最喜欢长得周正且有规矩的女孩儿。 二婶儿爱吃脆硬有嚼头的零嘴儿。 三妹,会把自己给她做的桂花糕,冒充她做的,招待想讨好的朋友…… 四妹看她画的花样子好,红豆绣的活儿好。新做件衣裳,就拿来让她们俩给修改添加,但从没道过谢,还会不断的挑剔报怨…… 四婶儿柳氏……无儿无女,最喜欢让人夸她身段儿好,显年青。 这些年,她会在她们不舒坦或者天气有变化时,嘘寒问暖。在她们生辰和有喜事时,绞尽脑汁,送上恰当的祝福。 甚至,会苦着自己,节省各种材料,只为做些拿得出手的礼…… 红豆,不提醒她也不劝她,死心塌地的陪着自己做这些无聊的事儿! 呵呵,只可惜,她的付出和用心,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生病了,也是在红豆的眼泪中,扛着自愈…… 虽然顶着个嫡长女的名头,但她是无形的、透明的。还有可能是,讨人嫌的。因为,祖母可能是希望,她能识相的自生自灭吧…… 而她……许是命真的硬,就是不死! 上世,走投无路之下,成了宋尚的妾。 宋尚……财产厚,路子广,本事大。虽然身上只有个方便行事的官职,但手眼通天。 不说祖母和婶婶,就是几个妹妹出嫁了,也常有事儿需要他帮忙。 为了给自己做脸面,宋尚有意让她们求到自己跟前儿。 那时候,她才吃惊的发现:原来,祖母也能是个慈祥的好祖母。 而那些妹妹,面对自己时,也能笑脸相迎,也会温言软语。 甚至,还会亲昵的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般的叫:“大姐姐”。 她们轻易的知道了自己的喜好,且对自己出手豪阔。 直到那刻,她才明白:原来这世上,人和人的相处,不在于你对别人有多好,而是看你的价值有多高。 不受待见的嫡长女,比不过有权有势人家儿的妾。 她轻轻拎起裙子,迈步进了堂屋…… 007 饭做夹生 走进屋,在坐的几个仍在悄悄的咬着耳朵,一如既往的没人理会温语。 而她,也不像之前的那般,凑上去与人搭讪。而是选了门边的位子,坐下,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嗯,好茶,好水。 不冷,不热。 刚刚好! 余光打量了一下,二婶不在。 四婶儿柳氏,嘿嘿,也不在! 以后,她都不会在了吧? 这可真痛快! 二叔的女儿娇姐儿,是她的三妹。坐在那儿,脸上带着傲慢。看来,昨儿晚上没出去看热闹,没能看到她裸奔的爹爹。 嘿嘿…… “表妹!” 竟然有人过来跟她说话? 一看,大姑母的女儿,荃姐,“荃表姐!” 大姑母是庶出,早年嫁到袁家,财产丰厚。 她生了两儿一女,日子过得不错。荃姐儿这段时间住在温家,大姑母是想依托温家,给她找个高门夫婿吧。 一个庶女,能把日子过成这样,应该是很得意的吧,来的时候,张扬的很! 不过,这个荃表姐……看起来倒是个温厚的性子。 四妹温婉凑过来“听说了吗?昨儿晚上芙蓉轩着了火!”两眼闪着光…… 荃姐儿点点头。 温语也点点头。 “怎么着的呢?大姐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不知道,我屋里也听到动静了,让红杏儿出去看了看,那时火已经灭了。” “我也是啊,打发妈妈去看,结果路口遇到母亲屋里的嬷嬷,直接打发回来了。” “哎呀,好吓人!没伤到人就好。”温语心有余悸的说。心里却在暗叹,看来,没伤到,那两个人命倒是蛮大的…… “四婶儿今儿没来。” 温语转头四处看了看,“没来吗?二婶儿也没来呀,她们会不会是在里面跟老太太说话?” “没有!母亲在里面跟祖母说话儿呢?” …… 老太太正在屋里听吴氏调的结果。 结果就是:没什么结果。 “火应该是从窗户那里开始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救火后,房顶塌下来,砸的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引火物是什么。”吴氏表情郑重,不紧不慢的说。 老太太脸色很不好,默默的听着。 “这是蹊跷之一。更为蹊跷的是……夫君看到火起,准备出逃。可是,院儿门居然从外面锁上了!他们……进去的时候,身边儿没带人,只把门关上了。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人故意的。” 老太太听了,更是揪心……这是要致他们于死地啊! 可如果真是故意的,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吴氏出的手! 她管着内宅,能最早发现老二跟柳氏的事。也只有她,对这件事最为痛恨,操作起来最为便利! 可是……不能够啊! 首先她对老二,言听计从。 老二招惹那么多人,从不见她吃醋。 更何况,儿子成亲就在眼前,就算有恨,也不会想着烧死烧伤丈夫,毁丈夫名誉的。 那不是毁儿子吗? 吴氏还在说:“爷也有些想不通,让媳妇儿去查,却又不肯多说。所以,现在也没什么结果。” “之前,他们的事儿,你可知道?”老太太盯着她问。 “母亲,此事,媳妇并不知道。二爷,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回屋歇息了。而且,媳妇最近忙碌的很,每天都早早的上了床……” 老太太相信她所说,但是纳闷,谁会做这样的事呢?“那锁头,有什么特殊吗?” “锁头是很寻常的,查了一下各处,并没有哪里丢过。” “此事可非等闲!家里有人,想要了老二的命啊!” 吴氏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媳妇儿还会接着查的。” “你还要查查,前些日子,他又在家招惹了谁!谁会因妒生恨!”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个孽障风流又好看,招惹上了哪个胆大善妒的丫头或者媳妇子,也未可知。 “是。” 如果不是门从外头锁上了,老太太绝对认为,是那两个狗东西玩出圈儿了…… …… 温老太太出来了,温语看到了她带有心事。 这位祖母要说长相,只能算是端正。多年跟丈夫争斗不合,眉头有淡淡川字纹。 平日里动的少,有些发福了。只是眼珠漆黑,瞧人时,入骨几分,显得比较强势。 多年与祖父斗法,小胜,祖父避去了梅园。现在又因为父亲出息,奠定了上风基础。 一身棕色绣团花的衣裙,简单又大方。头发花白,首饰戴的不多。最爱翡翠,头上碗子上的物件儿,都是油绿的。 见她到了大厅,大家都站起来,母亲祖母的叫着。 温老太太点点头,坐在主位上,心里不停盘算事儿,不由的打量着在座的几位。 眼光扫过温语时,倒愣了一下,目光定了定。 这是……温语? 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只见她坐在那儿,肩打开,颈笔直,下巴微收,眼皮微垂。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搭在椅圈儿上,明明姿态非常规矩、板正,但神态却十分的自然!仿佛经过多年的教导,已经深记到骨子里了。 想起之前她假笑和不安稳……这么一下子这么大变化?!心里不由起了疑…… 温语感受到了老太太的目光,转过头,看着祖母,眼睛纯净,带了微微笑意。 老太太不由自主的转开眼,心念一转……她爹也快回来了。这次,就把她的亲事定下来吧。 早打发,早完事,省得夜长梦多。 她沉声说:“昨儿晚上,家里着了火。险一险出了大事儿!封哥儿的婚事就在眼前,总不能宣扬出去。你们回去,都把院儿里的人问一问。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赶紧跟祖母说!” 大家点头轻应。 “这段日子,火烛都小心着!” 众人频频点头。 “这几日,家里要来不少的亲友,你们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别惹人笑话!” 几个姑娘都站了起来,“是!” “行了,都先下去忙吧!” “……语姐儿,你留一下。”老太太说了一句。 几个妹妹看老太太居然留下了大姐,这实属少见,回头打量了一番,才四处散去。 温语等大家都走了,才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儿,行一福礼。 “祖母!”她脸上带着笑意,但老太太看起来,似有一丝轻嘲。 这表情……老太太心中的异样更深了。 来不及细想,“嗯。你爹这两天就回来。但也呆不住,你大哥婚礼后,他马上就要动身去京城……” 等了等,只见温语听得认真,没有搭话的意思。 就又说:“原本,他是打算早几个月回来,在家住些日子,再进京的。来信跟祖母说,你的成人礼,他回来时给你办。却没想到,手头的事儿实在是太多,竟没能赶回来。” 温语笑着点头,并未搭话。 “结果,就错过了。这回,他在你大哥的婚礼前夕回来……也不知道能呆几日,嗯……要不然,等他回来,祖母再与他商量一下?” 温语乖乖的点头,又一笑,然后无限信服的看着老太太:“语儿一切听从祖母和父亲的安排。” “……”老太太心里扑腾了一下,咦?这丫头,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好看了? 可是她……怎么不顺着人说话了? 要搁以前,她肯定就会说:爹爹辛苦,又有上京要事。家里大哥成亲,也很忙碌。孙女不希望长辈太过劳累。成人礼,办不办都不打紧…… 她这样说了,回头自己再寻件首饰送到她屋里,这事儿就行了。现在…… 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温老太太脸沉了下来,很不好看。傲慢的说:“嗯。那到时再说罢!你下去吧!” 温语依旧温顺的点头,行一礼,转身走了。 小而稳的步态,过门槛时拎裙子的动作……竟然有股风流之意…… 到底是成人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唉! 这么个整齐的嫡长女,若不是那冤家……一时间,老太太有些后悔了。 饭做的夹生了啊…… 当初,就该斩草除根! 再不然这些年,就该疼惜,该着重培养。 她相貌这么出众,好歹家里也能借力一二呀。 可现在这样……唉…… 008 薄如春冰 一溜车马停在温家门前,打头辆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 身材高大,板直。 白净脸儿,蓄着短须。两只黑黝黝的眼珠,很有几分温老太太的神采。披着一件低调的细绵披风。干净的灰色缎面鞋。 举手投足,沉稳又雅致。 如此气派,看呆了旁边的路人。 男人下了地,首先抬头看了一下自家大门,然后回身,温柔的说:“曦君,到家了,下来吧!” 后面过来两个丫头,帮着他扶下一名穿着薄斗篷的妇人。戴着薄薄的面纱,看不清模样。 一落地,那妇人首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衫是否整齐,又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轻柔的说:“夫君,您赶快进去吧!母亲等儿子,一定等急了。” 语调里带着取笑的意味。 男人也微微笑了。 这时,后面又过来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扯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 那姑娘,也戴着面纱,面纱轻薄,能隐约看到她的小白牙:“爹爹,娘,女儿要跟你们一道进去!” 男人对她耐心无底线,笑道:“好。一道进去。” “爹爹,刚才进城时,小弟往女儿车厢上头扔石子。”她娇声娇气的凑在男人身边告状。 “爹爹,儿子没有!”小的男孩儿反驳着。 “你有!云儿都看到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往门里走。 府里已经迎接出来七八个下人,有叫大人的,有叫大老爷的。 早有跟在这位大人身边的管事,指挥着他们,开始卸行李。 进了二门,旁边有座巨大的上水石盆景,上面长满了青苔。 那男人,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每次回来,那丫头,总会躲在那儿,偷偷的看自己。 畏手畏尾,一股小家子气!现在,八成也会在那儿呢! 看陪着太太身边的女儿温欢,步态轻盈,姿态端雅,还带一丝的骄傲与娇贵…… 这才是我温潜的长女呢! 他假装四处巡视家里园子,其实,是在观看石头后面。 ……没人?! 又认真的看了一眼,确实没人! 不禁松了口气……那个丫头的孺慕,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自忖是个聪慧、冷静,品格高尚的人。 那些不堪的往事,做了,就已经成为过去!断没有回来咂摸滋味的! 老太太身边的宋妈妈,一脸笑意的迎过来,“大老爷,大太太。” 大太太原氏,看着宋嬷嬷脸上也带了笑意,“宋嬷嬷。老太太身子还好呀!?” “好!好着呢!就是惦记着大老爷和您,还有小姐少爷们呢!” 这一路的下人,都恭敬的与他们行礼。 温潜心里很高兴,这一晃,快两年没回来了! 此番,也算是衣锦还乡吧!想到那即将要到来的前程,更是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 老太太和温家人,都在后堂等。她脖子不由自主的伸着往外看! 自成亲,就与丈夫温如江不睦。那个混蛋恶心至极,从不知道什么叫体面。如果不是自己手段狠,两个儿子都不一定保得住! 后来,还是长子温潜慢慢出息了,给自己撑了腰!想到长子的新前程,她抚着腕子上的镯子,满脸笑意。 旁边的三姑娘温娇,正矫情跟温语说:“你也想大伯了吧!?以前,都要跑到外头迎的,怎么今儿倒是沉得住气!?” “以前我年纪小。现在要是再随便跑,祖母该说了。”温语发自内心的笑着说。 “呵!”温娇翻了个白眼儿,难道不是因为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不见着你,大伯估计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女儿来! “听说,大伯呆不了几天就要进京了。这回,肯定要带大姐姐去了吧?!真的好羡慕啊!”这酸溜溜的话,是温婉说的。 “依我看哪,你是白白羡慕。”温娇神秘的笑着,一副知道很多内幕消息的表情。 娘说了,大伯才不会带她去呢! “哦?三姐姐是指……”她们眉眼儿打着机锋。 可真是无聊啊! 温语微微笑着,什么反应都没有。 温娇看温语没难过,感觉自己目的没达到,就又撇撇嘴。连及笄礼都没给你办,整个江州,哪听说过这样的事?连贫家女都要走个过场的。 世上没比你再窝囊的“嫡长女”了! 温语却在心里感叹,马上体会到那薄如春冰的“父女情”了…… 只不过,目前自己无权无势,无财无人。 而他们,有孝道相压,有权势相逼…… 要想达到目的,不容易啊,且得算计呢! “来了来了!老太太,咱们大老爷大太太回来了!”一个丫头掀开门帘,笑着说。 然后,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女孩子儿并两个男孩儿,一起进了屋子。 “母亲,儿子回来了!”男人说话声音有些激动。 “母亲安康,媳妇拜见!” “祖母!” 几个人齐刷刷的跪下。 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快起来!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恒儿,锦儿,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叫的,这是父亲的两个儿子。 温欢见祖母叫两个弟弟,却没叫自己,脸上不高兴,小嘴撅着。 温潜知道女儿就会吃醋,所以嗔怪的笑着看她。 老太太满意的看着两个孙子,明眸皓齿,带着聪明相儿,身子也结实。 “嗯,好!好!路上可顺利!?”她转头问儿子,并上下打量着。 温潜本就生的好,这两年,官运顺,气度沉静下来,更有种上位者的气派了!老太太那真是从头看到脚,无一处不满意。 “母亲放心,一切都好!二弟,二弟妹。” 温桦和吴氏跟大哥寒暄两句。 他们一行人进门,温语就随着众人站起来,淡然的看着。 上世,自己的仰慕果然是有道理的! 眼前的中年男人,褪去青涩,端的是气度儒雅,温润如玉! 而他的心上人……一身浅灰色重丝衣裙,几只造型古朴的玉钗。 脸色白皙,一头乌发。 站的端庄,笑的温柔。 就算眼角有了淡淡皱纹,不显老,倒添了更多的雅致。 而旁边站着的温欢…… 温语压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和恨意。 温欢啊……此刻,她还没在京城贵妇圈子里历练出来,所以,还只是个带着明显骄傲表情的小姑娘。 有旁边那对父母,温欢长的自然也不会错。两条弯眉,一双大大的带着笑意的杏眼,不擦口脂也通红的小嘴儿。 本来身量就不低,又过分拨直的后背和脖子,更突出了她浅薄的高傲和强势。 虽然所穿所戴,很符合小姑娘身份,但处处透着精致,一个小细节不会马虎。 一幅生活无忧,富养出来的模样! …… 这次回来,温欢是有心事的,所以比较敏感。这会儿,感觉有人在看她,回视过去。这不是她那位……大姐姐吗? 心里怦怦的跳了几下,不由自主的避开了视线。 她怎么变这么好看了? 温欢很有些纳闷了…… 009 先试试水 温潜打小儿就相貌清秀,才华出众,是温老太太最大的傲娇。所以,她感觉原氏根本配不上他! 何况儿子还为了她,不管不顾的冒那么大的风险!心里对原氏更加的恨与厌烦。 但架不住儿子喜欢哪! 如今,还给儿子生了三个整齐的儿女。 实在没办法!该走的过场,该给的体面,温老太太也不能含糊。原氏问候完她,她也温和的回了几句。 两个人都带着笑,语调轻柔,显得这对婆媳,非常的和睦。 温语知道,自己该上场了。 一拎裙子,走到前头。 等热闹劲儿稍微下去点,她站温潜和原氏面前,跪倒行礼:“温语,见过父亲,见过太太。” 温潜,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长女。 她低头时,看到一头浓密的乌发。抬起头,看到那一张雪白的小脸儿。 两条极漂亮的长眉,一双优冷的眼。眼睛微眯,眼毛遮盖了小半儿,所以看不太清神情。 极瘦。 跪姿、神态和说话的语调……大方大气。 但脸上不见那甜得发腻的笑容和明显的孺慕之情,有些不远不近的。 啊,她竟然成了一个举止妥当,教养良好的大姑娘了! 温潜的心跳的略快,真是啊,不回家来看到,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女儿。 可是……以前,她不都叫曦君“母亲”的么?忽略掉心中纳闷,冷淡的嗯了一声。 原曦君仔细打量完温语,妙目也是一凝,意外!但她立刻笑道:“是语儿呀,快快起来!” 温语没再说话,利落的起身。往边上靠了靠,站下。 原氏细品她的动作仪态,倒真有些愣了。 那个穿的花里胡哨,一脸浅薄之笑的黄毛丫头呢?然后迅速的看了一下自己女儿……暗暗有比较之意。 见女儿也正瞪着眼睛看这位大姐,小脸儿紧绷,嘴也抿着。眼睛里有厌恶,不服,较劲,生气…… 原氏又迅速的看了一眼丈夫……见丈夫也带着明显的意外,默默看着他的长女……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要关注。 心底酸意泛起了上来,“夫君,都两年多没见语儿了,她长高了不少!成大姑娘了!” 温潜点点头,没说话。 温欢仔细的审视完她的“长姐”,酸、恨、痛,等感觉涌上了心头。突然,她娇声娇气儿的说:“是啊爹爹!两年多了啊,好久了哦!大姐姐确实长高了不少!若不是在家里,都识不出来了呢!” 说完,她笑着走到了温语面前,伸手去拉她。 温语不动,任温欢扯上自己的手。 “见到大姐姐,就想跟亲近一二呢!”温欢就想用力掐她一下,正好,留着长指甲呢! 可还没等她下手,温语一笑,反过手拉着温欢的手,上下打量着:“祖母,说也真是奇怪!打小儿,孙女就在个头上追不上二妹!那时,将夫人还没随将大人外迁,她和娉婷,见到我和二妹,就总会把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搞混呢! 近半年,孙女儿的个头可是窜了不少的!原本以为,会比二妹高了!却没想到……还是没追上。” 温语轻慢的一笑,眯起了长眼睛,“看来呀,我们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一直会被人误会的!” 说完,她略带调皮的环视众人。 却明显感觉到温欢的手一抖,小脸儿都白了。 温老太太的脸也僵了僵,扯了下嘴,没说话。 原氏原本白玉似的脸,腾的泛起了红晕。 “温语!你胡说些什么?”温潜心里一惊,带着怒气的话冲口而出。 “啊?!父亲?”温语明显的吓着了,一下子丢开了温欢的手。疑惑的看着父亲,看看祖母,并左右环视大家。 那意思是:我说错了什么? 温老太太眉头一皱,看着大儿子。 “女儿……女儿就是说,说……妹妹倒像我姐姐呀!怎么,这话说不得吗?!”温语小心翼翼又有点委屈的样子。 “还是这么不着调!”温潜眼里带着戾气,愤怒明显。 嗬!到底升官儿了!瞧这十足的威严!温语心里暗讽…… 只是,刚归家的大老爷,这怒火来的突然又奇怪,大家也不明白,相互的看着…… 娇姐儿更是拉着吴氏,无声的问:“怎么的啦?!” 吴氏也纳闷,但她没说话,轻轻摇头。 “好啦好啦!”温老太太赶紧圆场,“温语,两年没见你爹,怎么上来招他生气?!老大,你们赶紧回房梳洗一下。一会儿,娘还找你有话说。” 原氏脸色恢复了平静,心里暗喜:无论什么时候,丈夫都是向着自己的! …… 温潜携家眷退下去。 屋里人,看马戏似的看着温语。 而温语,看看父亲的背影,看看祖母,再看看大家,一脸懵逼表情。 老太太心里的异样感又出来了,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阴阴的看了一眼温语。 “得了,你们都下去吧。” 温语回自己院子,我先试试水,看看各方反应如何…… 细细的回味着:当年那件事儿,看来,老太太果真是知情人。二叔没什么表情,还看不出来,二婶儿……倒不像知道的。 而温欢的表现却有些奇怪了。难道现在她就知道了? 可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父亲和原氏,干嘛要告诉她呢? 上世,温欢的亲事很不错,但她还不满,参与了皇子之间的争斗,并主动献计夺宋家产。包括她在牢里的说辞……“私”生女身世,恐怕让她很是介怀吧? 再想想这位“父亲”,温语都有些为他感觉悲哀。 祖父为了跟祖母较量,不计得失。对这个长子,也真不咋样!所以,他读书、考学、中进士、做官,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费心费力得到的一切,却为了原氏那么个贱人,冒那么大风险,甚至手染原配妻的鲜血…… 还真是个疯狂又痴情的人! 呵呵,那就看看,你有没有后悔的一天吧! 放心吧,我将用毕生所有,让你得到那么一天的! 到了那时,不知道你是什么嘴脸呢……温语开心起来,哼着小曲,脚步轻盈。 而身后跟着的红杏,不停的在翻白眼!大老爷一回家,姑娘就把他得罪了。这可真是莫名其妙! 自己可一点打赏都没得着呢……这下泡汤了? 嗯……大老爷和大太太虽然二年多未归,但太太身边的徐妈妈却送东西回来过几次。每回都要单独来找自己问话,还会偷偷给赏银赏物……这次,要是再叫我去……我说什么,不说什么,才能得的东西更多呢? …… 而温潜,带着妻儿回院儿,本来高兴的心情,都淡了一些。 但他也没有停顿,把原氏送回屋就到了前头书房,要跟管家和二弟说说外围的事儿。 原氏在整理随身物品。 身边的徐嬷嬷问:“太太,今儿大姑娘似是有些不同了。您看,要不要去找红杏问问?” 原氏亲自干着活,动作很优雅,表情也很温柔,声音却是冷冷的:“问,是肯定要问的!但别在这会儿。在家要呆几天呢!先看看情况。既然她不同了,咱们也别总用老法子。” “是,太太想的周到。” “你也想想,别让红杏光盯着,适当的时候,也得做些什么。有些事儿……要提早准备。用不上都没关系,只别用的时候抓瞎!” “……是,老奴明白了!”徐嬷嬷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 010 相互伤害 温潜在前头谈了一会正事儿,就回屋洗脸换衣裳。 刚到门口,就见温欢在门口等他,脸上立刻堆起宠溺的笑容。 温欢扯着他袖子进屋,并腻在边儿上说着:“爹爹!大姐姐怎么变了?!她说话的样子好奇怪啊,不愿与女儿亲近。是不是在怪您和母亲,没把她带在身边儿啊?” 温潜还没说话,原氏就说:“欢欢,你与姐姐打小没生活在一起,性子和做事不一样罢了。她没坏心,你不要乱挑理。”还特意冲女儿使了个脸色。 又柔柔的笑道:“夫君,您是当父亲的!哪有两年没见面儿,上来就冲女儿发脾气的?!是不是升了职,这官威也摆起来了?!” 她在开丈夫的玩笑。 温潜哈哈大笑,表情轻松了很多。 “夫君,语儿真是个大姑娘了!您与她,父女俩,总是聚少离多。她也到了定亲年纪了,要真是成了亲,再想见面可不易了啊。您看,要不这次去京城,就把她带上吧!?” 温欢一听就急了,刚想张嘴反对…… 原氏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不让她说话。 温潜爱怜的看着妻子,摇头:“你向来贤惠,肯为她着想。不过……不必了!她在这儿挺好!” “您看……再过半年,全家都要搬到京城了。也就是说:半年后,她怎么也是要去的。既是这样,何不早一些去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捏在手心儿里,也好。 温潜眼光沉沉,没有说话……是啊,家里要搬到京城了,要整天相对…… 原氏接着劝道:“到底是父女,血缘至亲。这些年,您都在陪咱们欢欢儿了。同是女儿,语儿能不吃味?就像今天,无非是想弄出些动静儿,来得到您的关注罢了。小姑娘家,就是这么点儿心思。换做欢欢儿,肯定闹的更厉害!” 这挑唆,合情合理又不动声色。 温欢不高兴的叫道:“娘!” 温潜不痛快的哼了一声。 原氏又说:“语儿品貌出众,将来,或者就得门好亲,有个好女婿呢……” 温欢眼睛都瞪起来了,好亲事?好夫婿? 她休想! “您可别到了那个时侯,再后悔呀!”原氏俏皮的逗着温潜。 “爹爹……您是女儿的爹爹……您只能疼一个女儿……”温欢撒上娇了。 原氏无奈的看着她:“欢欢,别让父亲为难!” “我不为难!”温潜下了决心,“我这一生,只欢欢一个宝贝女儿就够了!与温语虽然是血亲,但在心里始终亲近不起来。看来,就是无缘。即无缘,又何必强求呢!” 就如同她那个娘一样,强求来的,损人害已,又是何必?! 原氏笑道:“如此……那就听夫君的吧!既是无意,就别多思了。您进了京,事情还多着呢!” “正是这话!”温潜点头。 …… 到了晚间,老太太和二个儿子,二个儿媳妇一起吃的饭。 饭后,两个儿媳妇回去。 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商量家事。 首先是公事: “三年前没谋成,现在看来,倒不是坏事。这回起点也要高不少,路子也更通了。儿子先进京,打理好一切,您半年后进京。”温潜说。 老太太点头:“这一块儿都听你的。娘在这儿,也把事儿清一清。你爹那块儿,你可有什么消息?” “三弟带人进过陕西,听说是事情挺顺。”温潜回。 温家的财产,在老太太和老太爷冲突最热烈时,也有划分。 老太爷拿着矿山。 老太太手里有水运码头,那真是柳家出了事,让她捡了个便宜。 这么多年,虽然早洗干净了,但家里没人能管。 温潜一心在官场上,自是顾不过来。 温桦,做个小官混日子,管理产业也不大行,整天就知道沾花惹草! 管码头,要求能力高强不说,那可真是黑白两路都得通的! 老太太费了半天心神,也无成效。也就是这几年,交给了宋尚。温家才能安稳的坐着拿银子。这一点两个儿子都知道。 温潜又说:“前些日子,听说宋尚的竹盐,成为贡品了。这一下,宋家可是……”赚大钱了啊! 老太太听完,嘴角有一丝笑,频频的点头,“真是难为他,年纪轻轻就有此作为。听说,那竹盐是他分几处做成的。全部流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啧啧,你说,他多有心眼啊!” 温潜和温桦听了,也只能点头,确实如此。 “说盐是烧出来的。宋三儿,想找了人,花了不少银子,也想烧出来,结果炸了几个窑,伤了不少人,却什么也没弄出来。啧啧,阿尚啊……宋家出了他,真是光耀百年!” “是啊,这小子……”温潜也点头。 娘们儿又把要紧的事儿说了说。 温桦心开始往下沉,脸色也有此紧张了,不吭声,在旁边听着。 终于说完正事了,老太太剜了他一眼,把事儿跟长子说了。 温桦很是尴尬,把头扭到一边。 “我们紧着捂,也不知道能不能捂住。你们那个爹!”老太太喘了口气,“要是给他知道……” 温潜烦的很,脸色铁青,“二弟,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温潜苦笑一下,“大哥,别说了,我知道了!” 温潜还是非常生气,“家里的丫头,外头的红颜,谁也没管过你!提起来时说你一声风流。也便是了!” “非得……非得把手伸到兄弟间?四弟就算是庶出,但到底是自家兄弟。你可以不喜欢他,看不起他,但不能这样羞辱他!再说这名声,对你自己也不好啊!” “哎呀,大哥,我都说了知道了!”温桦很是烦躁。 “都这个年龄了,还让母亲操心!爹要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我也不怕!”温桦耍上光棍儿了。 “不怕?哼!以前你处处瞧不起四弟,可我听说,他现在在那边做的挺好。再往上升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比不过人家,就下这个手?人活一张脸,你好歹收着点!” 温潜的脸挂不住了,“母亲,大哥,这事儿明明就是有人想害我,你们总扯着我干什么?!” “那你说说谁要害你?又为什么要害你?!”温潜瞪着眼睛问。 “我哪儿知道?!险一险我就烧死了!到了,母亲和吴氏也没查出来……事儿都过去了,还总说!” 温潜冷笑道:“家里有喜事,四太太却送庄子上去了!封哥儿婚礼她都不出来,打量谁是傻子呢?!” 温桦的狗怂脾气彻底犯了,脖子一梗,吼上了:“大哥……你差不多得了,别没完没了!” “老二,你大哥说的对,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太太严厉呵斥,本能偏向大儿子。 “你还有理了?!”看到二弟这个态度,温潜更恼怒。 温桦突然一脸嘲讽的笑意:“我再怎么浑,吴氏是我的正妻,该给的体面,没马虎过!你又凭什么说我?!” “……”温潜让他堵得一噎。 老太太大惊,连忙说:“闭嘴!” 温桦犯起浑来不管不顾:“大哥说的倒没错,别打量别人是傻子!不就是陈家势微了,没人给做主了,陈氏才得了那么个下场吗?你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就行了!” 温潜脸色平静下来,不再出声儿,默默的看着温桦。 温桦感觉压力很大,开始耍浑。 “不说别的,语姐儿十五了吧?她的生辰,是当祖母给操办了笄礼,还是你这个当爹的置了钗环!?可着江洲打听一下,可有这样的人家儿?” 他也是才听老婆说的,正好拿出来用不是? 温潜和温老太太被数落的脸都红了。 “再怎么,她也是温家的嫡长女!可在这家里,从来都是自生自灭,谁给过她体面?!谁又强过谁了……差不多得了!” 老太太恼生生的叫道:“好啦!我怎么对温语,自有我的道理!哪论得到你说说道道?!你自己的烂事儿还摆不平呢!回头你爹闹起来,咱们娘儿仨,脸上就都好看了!” 她这样一说,二个儿子都没了话。 “哼!就这一回,你再有一回试试?!”老太太恼火的说。 “哼……”温桦到底心虚不敢顶撞母亲,站起来走了。 011 “你拿错了” 第二天,来老太太屋里请安的,多了原氏和温欢,都笑笑的,气氛很祥和。 姐妹几个在相处的时候,温欢对温语冷脸,却跟几个妹妹打成一片,话说不完,笑声也不断。 温娇本就对温语一般,又有些嫉妒温欢,此刻,她忙着起哄。零星的小边鼓左右敲着,十分开心。 温语不往前凑,对温娇的挑唆也无动于衷。于是就成了边缘人,她并不介意,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 荟姐儿看不过眼,过来跟她说笑几句。 请安后,温语就回到自己屋里,不像过去那样,殷勤献到父亲院儿里。 红豆很是心疼她,也不提此事,只乖乖的陪着她,摆弄着一些活计,却在心里暗暗的埋怨着老爷对姑娘的不公平。 红杏也在旁边磨蹭的做事情,其实她心已经飞远了。太太还没派人来找她,一个走神儿,干活不小心,“咣啷”一声。 温语和红豆,都转头看她。 红杏有些不好意思,转移着话题:“姑娘,您怎么不去老爷和太太屋里?” 温语问:“怎么了?” “哦!奴婢是说……您以前,都会过去的!” “以前去,现在不去,很奇怪吗?”温语无所谓的态度回答,接着做活儿。 “没,没有。”红杏也不敢多说。 突然门外来了原氏身边的丫头,笑盈盈的,“大姑娘,老爷和太太有请!” 红豆眼一亮:老爷到底想起姑娘了!? 温语冲红豆摇摇头,不能让她总抱有奢望,会伤心,甚至会出事儿! 仍旧点了红杏出门。 …… 温语进屋的时候,人家一家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坐着说笑。 气氛极好,连她进来,都没人发现。 温语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也是! 这么温馨的场景,添上自己,可真就画蛇添足了。 告了一个段落,原氏才看到她,“语儿?”她嗔怪的训斥丫头们:“大姑娘来了,怎么不通报?快过来坐下,锦儿,把座位让给你大姐姐。” 小男孩子乖乖的站起来:“大姐姐!”倒很有礼貌。 比他大一些的温育瑞,也站起来叫:“大姐姐!” 温语点头笑笑,“父亲,太太。”走过来,福一礼,然后坐下。 温欢并未起身,而是笑道:“姐姐!我们都等你半天了!二年多没见了,你不想爹爹吗?我还以为你会跟着父亲和母亲回来说说话儿呢!” 我人还没坐稳,你就开始挑唆啊! 温语笑道:“长途回来,女儿以为父亲和太太要好好休息的。” 温潜听着她:“太太,太太”的称呼,脸冷冷的。 原氏笑道:“此次回来,路上倒也没那么赶。本来前儿下午就能到的,你父亲在卢县多歇了一晚,他的好友刘大人正好从京城回来探亲,在那儿与他聚了一聚。” 温语不看父亲的冷脸,只微笑听着太太说话,很有礼貌的样子。 温欢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是呢!我们一家……去刘家做客!刘家的厨子做的鱼太好吃了。而且,刘姐姐人可好了,真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 还没到京城,就认识了这么好的手帕交,我很欢喜的!刘伯伯说,如果能腾出功夫,会来参加大哥哥的婚礼,要是来了,我就把刘家姐姐介绍给大姐姐。” 以温潜之聪明,怎么会听不出温欢说的意思? 但他并不以为意,还一直在暗暗观察温语。 只见她,恰当的笑容始终不变,看不出任何情绪。 往年回来,她早就凑到自己跟前儿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讨好,还送了许多他从没用过的荷包。 这回见,样子倒是大方了很多,许是成年了吧。 二弟说她满十五了…… 想到温欢的生辰,每回都要提前准备很久,还会有很多说法,每年的都不一样。哪怕自己当时在外有公事,也会想办法给她庆贺…… 同是他的女儿…… 他很不喜欢这种有所亏欠的感觉,果断的说道:“欢欢,把送姐姐的东西拿出来吧!”走个过场,让她赶紧离开。 “爹爹!”温欢一脸的不高兴,嘟着嘴,“一回来,您眼里就只有姐姐了!礼物都准备好了!少不了的!女儿先跟大姐姐说说话儿不行吗?您别催呀!” 温潜呵呵的笑了,“你呀!今天还不少事。你常年不在祖母身边,要去多多的陪她老人家。” “是啦爹爹!大姐姐,这次回来,父亲和母亲,把给姐妹们准备礼物的事儿,交给我啦。弄得我好紧张,亲自选的,忙活了很久的。光怕选的东西,姐妹们不满意呢。”她自得又骄傲。 “心意珍贵,大家哪能不满意呢?!”温语真诚的说。 温欢一笑,回身拿出一个包裹给温语,“姐姐的,就是这个了!拿回去好好看看!若是不喜欢,给妹妹个面子,也告诉别人,只悄悄儿的跟妹妹说就好啦!” “妹妹自谦了。这么多年,妹妹在父亲的身边熏陶,又有太太亲自教导,眼光和品味,还有做事方式,当然是一流的!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呢!心痒难挠,现在就想打开瞧瞧呢!”温语开始打开小包。 “哎!”温欢赶紧压住温语的手,“拿回去看吧!” “我就偷偷的看一眼。”温语轻轻的拿开温欢的手,“盼望这回收到的,能跟几个妹妹的不同。以前收到的礼物啊,都跟妹妹们一样!每回父亲走后,都要被她们取笑呢……说是:父亲待亲女跟侄女一个样!姐姐心里,好是难过的。” 温语嘴里说着,手飞快,包袱已经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要露出来了。 温欢着了急,上前抢夺:“温语!哦……大姐姐,里面有些东西,是不方便父亲看的!”她眼睛立起来,语气也严肃起来。 “怎么会呢?”温语奇怪的看着温欢:“妹妹,你怎么急成这样了?” “你拿回去看!”温欢态度强硬。 她到底没经历过紧急事件,很有点慌张,动作很夸张的按着温语的手。 见到此景,原氏心里一惊,难道女儿做了什么小动作? ……连忙解围,“是啊语姐儿,拿回房慢慢瞧吧!来人,把箱子里的包裹,按着上面的名字,送到各房去!” “呵!妹妹啊,你越搞的这样神秘,姐姐的好奇心就越强了,多一刻……也等不得!”温语说完,用力的一甩温欢的手。 “哎哟……”温欢疼了一下。 温潜大怒:“温语你做什么?!” “父亲……女儿没做什么呀!只是想看父亲和妹妹,送的礼物呀!” 包袱打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展现在眼前…… 温欢顾不得手疼,脸红了,紧张的咬着嘴唇。 原氏一看那些东西,也有点傻了。她再没想到,女儿会这样行事! 更没想到,那个死丫头,非要当着丈夫的面儿打开…… 迅速的看了一眼丈夫…… 看到了桌子上的“礼物”,温潜也有些不敢相信:几只连盒子都没有的花钗:那花钗非金非银,就用绒布缝的红花带着绿叶,绑在木头钗上……就是他下乡视察时,那些贫困家庭的村姑们,插在头上的…… 还有几块皱巴巴的手帕……还有……没了,就这些。 “……”他咽了口口水。 温语不急不恼,但带着一丝轻蔑,先是拿起钗子,“哎呀!还有……钗?呵,这钗可真是……” 她一副“好看”和“贵重”二字,无论也说不出口的样子……为难的想了一会,才“好心”的说:“还真是……特别!” 她是知道这一次妹妹送她的东西的。 上世此时,她刚经历红豆死的痛,还没有进宋家,父亲回来,她就收到这么一捧玩意儿。 她回去把这些东西扔了一地,真是伤透了心的! 如今,她不在意了,就轻松了很多。 玉色纤手,拿着钗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冲着温潜嘲讽的一笑。然后“啪”的一下,扔在桌子上! 原氏和温欢,感觉像是扔在了自己脸上! 温语又拿起绣品帕子。 单薄的草绿色绸子,绣着拙略的粉花儿……看了一眼放下,又稳准的拿起其中一块墨绿色的帕子,这一堆的东西里,只有这块帕子最值银子。 是当地有名的绣师的出品,一块帕子竟然要价十两银子,算是相当拿得出手的礼品。 “给我……”温欢更心虚了,上手来夺。 温语一躲,打开来……帕子中间,有剪子剪的一个破洞! 那次,温欢就诬陷她,说是她对父亲不满,故意损坏的。 “啊?妹妹,这帕子……怎么是这样的?!”温语拎着帕子,疑惑的问着温欢。 温欢不知道如何是好,羞得一张大红脸。 温潜再有城府,脸上也挂不住了。 原氏一伸手,把帕子抢了过去,“这……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这几条帕子,可是黄师傅的手艺。怎么会坏了呢?!” 温语笑了,“呵呵,二妹呀……看来,父亲和太太把采买礼物的事情交给你,还真是个欠妥当的决定呢!” 原氏脸绯红,她定定的看着温欢:“欢欢,你拿错了!” 012 挨一嘴巴 温欢最是骄傲,平时里,对弟弟都不肯相让,更何况要在温语面前跌面儿呢? 她狠狠的瞪着温语,傲慢而强硬,意思明显:对,我就这么做了,你能把我怎样?! 温语不理她们如何,继续说:“这几条帕子里,唯有这条剪了破洞的,还还勉强能拿的出手。而这几条……恐怕就是那些个村妇,农闲之时做来赚嚼口的。呵,五个大钱儿,都多说了!” 原氏见温欢不肯认错,只能转来对付温语:“语姐儿,你妹妹也是一番好意。这些,是你父亲管辖内的一些地方特产。你若嫌不贵重……回头,我寻几件……” 温语一笑,不理她,只看着温潜。 “你……”温欢明白温语的意思,想让爹来给她做主吗?呵,于是她先冲着温潜哭上了,“爹,娘说的对,这就是您任上的特产嘛!还有,这块儿破了的,肯定是采买的人粗心大意所至,姐姐她不弄清楚,不分青红皂白就说女儿……” “温语,你这是要干什么?!”温潜恼羞成怒,冲温语发起了脾气,“她是你妹妹,还没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上来就用这副嘴脸指责她!你真是好教养!” 温语静静的看着他,眼睛就似千年古井,丝毫无波。 我教养不好……但你可有教养过我? 温欢性情浅薄,行事小气,内心阴暗,是你教的,可又是什么好教养了!? “父亲……”温语叫完,眼圈突然就红了……“女儿盼望父亲多年,听说您升迁了,听说您要回来了,女儿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情真意切的一副伤了心的姿态,“……您说给女儿带来了礼物,女儿满心欢喜的打开。结果却是这些!”她指着桌上的破烂儿。 “您是女儿最亲近之人,女儿伤了心,受了委屈,您不来做主,倒怪女儿没教养!?” 此刻,原氏更加的脸红心虚,不由的暗暗怪自己,不知道女儿有这心思,也没提前检查一下…… 可以欺辱温语,打压她,甚至坑害她,但不是这么个做法!心里虽然着急,但并没有再接话,而是带了一脸淡淡的尴尬,看着丈夫。 这屋里头又没外人,一切由丈夫来为她做主便是! “你上来就满怀怨怼,还用我做主?我看你是没大没小,不孝不悌!”男人果然拍桌子发了怒。 “父亲!”温欢看到母亲的样子,也开了窍。 直接跪了下去,“都怪女儿没搞明白:姐姐想要的是贵重的首饰!让姐姐挑了理……都怪女儿,爹爹……您别骂姐姐!别怪姐姐!” 她帕子挡着脸,冲温语讽刺的一笑,接着说:“还有,怪女儿粗心,他们采买完,女儿没有细细检查,实在是太过粗心大意了。爹交给女儿的事情,女儿没做好啊……”她说哭就哭,也不含糊。 温潜看着跪地哭泣的温欢……她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嫡长女的。结果却生生的变成了次女。 深层里,还有那么一个不堪的身世。 万一,走露了消息,那她这一生可如何自处? 一刹时,心里充满了内疚…… 都怪当初自己没本事,也没胆量,去坚持自己的所想所求……他阴沉的脸,转向长女。 温语激动的说完话,表情却又恢复了平静和冷漠。 与她无关似的,看着母女的表演,两个弟弟神情紧张的在一边看着……也好,让他们也见识一下!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温潜修长的手指向温语:“欢欢好心好意的送你东西。你不领情,倒说这些话伤她的心!我温潜,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晓事的女儿?!” 温语心里想:这倒正应和了上世的那句:那么我温潜从此便没你这个女儿! 呵呵,看来,他一直是不想有我这个女儿的啊! “父亲啊……”温语看着他,目光疏离,往日的崇敬已不见丝毫。只单纯的讲着道理,“父亲给女儿生命,就是最大的恩赐!给不给礼物,给什么礼物……女儿只有感恩,不会有任何怨怼。现在,女儿所说的,是温欢做事不妥!” 她连妹妹都懒得叫了,指着桌子上的破烂儿…… “这样的礼物,是只给了女儿,还是也要送其它妹妹?” 温潜一下子被问住了。 “如果只给了女儿,说明温欢心思深沉,有挑唆咱们父女之情走向分裂的意味。如果送给其它妹妹的,也是这样的破烂儿……父亲二年未归府,又高升至京城,这样的手笔,是准备羞辱谁的?难道就不怕丢了咱们长房的脸面?!” 温语微抬起下巴,拨直了身子,义正辞严! 嫡长女的风范拿捏的死死的!! “我……我没有!你胡说!你冤枉我……”温欢还没起身,叫喊起来。也许是她太过气愤和着急,尖声尖气的,非常刺耳。 原氏飞快的看了一眼女儿,心里叹了一声:这个丫头,做事不谨慎,应对不妥当。 平日看着还不错,怎么遇到事儿却是这样? 幸亏是这种情况下发现的……还得教啊! “父亲,温欢说这是她亲自采选的礼物。可刚才,却又说是自己不察,让手下人钻了空子。如此出尔反尔,前后不一!难道她跟在父亲身边,就是这么学的?!” 温语的气势,让温潜心在怦怦跳,脑筋也在跟着跳…… “就算不是她故意而为,是让人给欺骗了……”她冷冷一笑,“黄师傅的帕子,最高能卖二十两银子。大笔银两的采购,温欢却如此轻易的就被人哄骗……是做事不认真?是能力不够?是身边人人品不好?还是她自己贪墨截流以次充好?” 无论是哪一项,都是要不得的坏名声! 温潜竟然无言以对…… 温欢看温语这么厉害,她傻了! 除了叫嚷,她不知道如何应答,恨不得站起来同她动手打起来……看了一眼原氏。 原氏轻轻一摇头。 温欢无法,只得捂着脸哭了起来,“爹爹,她竟然,竟然这样说女儿!” 温潜脑袋嗡嗡的,内宅之事,他并不擅长。现在除了拿身份来压温语,他也不知道该怎样…… 可是,这是他最不屑而为的。 原氏见状,只得自己来解困,她神情悲伤,转移了话题:“语姐儿,欢欢第一次做事,大意和轻信,是有可能的。但你这么品评,让她情何以堪?不管如何,她毕竟是你妹妹,你这态度和话语,都太重了!”她埋怨的看了一眼女儿,轻轻摇摇头。 “我知道,你母亲去世没多久,我就嫁给了你父亲。你心里过不去……” 温语听原氏提及此事,转过脸,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 “你父亲外任多年,身边没带上你。当父母的不在身边儿,你的日子比不上其它姑娘,受了些委屈。这些,我都认的!这是我做事欠妥当。母亲给你赔个不是……至于礼物嘛,我再组织一份贵重的补给你,包你满意,你看这样可好?” 温语差点笑出声儿来,这可真是啊,一脉相承。“太太!您嫁给我父亲,只要我祖父祖母,我父亲,还有……原家,呵,感觉妥当!哪有我一个小辈儿置喙的权利?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婴儿,能知道什么? 再者说,这么多年,我在亲祖母身边儿生活。管家的又是我的亲二婶儿,温语的日子,过得好着呢!倒不像您所说的:受苦受难受委屈了!这话,我可要说个明白!省得被祖母和二婶听到误会,伤了她们的心呢!” 这下,原氏可是真的尴尬了。 温语又讽刺的一笑:“至于这些礼物嘛……太太和妹妹的品味,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过两天,就是哥哥的婚礼,这些东西,温语就在婚礼上用上!别人问起时,太太和妹妹可别不认!父亲,女儿告退!” 说罢,她一抄东西就要走。 “放肆!我让你走了吗?”温潜哪能让她这样走?急了,“你即然瞧不上,就放下!没人强迫你要!”他失去冷静稳重的吼了出来。 温语一听,倒停下了脚步,面色悲苦,仰天叹息了一声,“是啊!”她余光盯着那个风姿风雅男人。 “不想要,就硬气些,别伸手。伸手接了,却又好像受了委屈,倒像是别人欠了他的……” 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正插中温潜的肺管子。 他热血冲上了头,起身,两步上去,抡圆了,就给了温语一个大嘴巴。 013 没管住手 见到丈夫打了温语,“啊?!”原氏失态的叫了一声。 跪在地上装哭的温欢,放下两手,兴奋的站起了身,嘴咧得大大,就差笑出声了。 温语定定的看着父亲,然后,两眼一翻,“啪”的一下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温潜举着的手还没放下,已经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冲动! 他是什么人?聪慧、文雅、坚定。有本事、有格调、有格局。 他是什么身份?是长子,是父亲,是即将就任的朝廷三品大员,要早朝站在皇帝面前的! 怎么会做出动手打人这样的事儿呢? 打的,还是自己的长女…… “……夫君!”原氏声音有些干涩,她可不像温欢那么高兴,事情有些失控了,不一定是好事! 温欢什么也不管,看着温语,都想上去再补两脚! 该,她早就该打! 温潜缓过神儿,后背都出了汗。 这事儿要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父亲回来知道了……又会怎样利用? 他没去看地上的温语怎么样了,而是指着温语丢下的包袱,冷着脸,声音又沉又硬的说:“温欢,这就是你置办的礼物?” 被父亲连名带姓的叫,这还是第一次! 温欢一愣,立刻又羞又恼,脸通红,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这回,她可是真的哭了…… 原氏依然柔柔的说:“夫君,这事儿,确实是欢欢办不大妥当。一会儿,妾身会仔细的问问,如果是她错了,妾身会狠狠的罚她!只是……您还不知道这丫头?最在意您的宠爱,连弟弟的醋都吃!” 温潜神情不变,显然没被说服。 原氏赶紧走过去,往起拉温语,“语姐儿,快起来!不管怎么缘故,你父亲都不该动手,这是他的不是。但他毕竟是你父亲呀!乖,给你父亲些颜面好不好?别闹的大家都知道啊,让人看咱们笑话就不好了!来,快起来……咱们好好儿的说话。” 拉了半天,但地上的女孩儿,一动不动。 温潜心里乱极了,“她……她晕了?不会打坏了吧,快去叫个大夫来!” “夫君,咱们一回来就叫大夫……这……”原氏还在拉着温语的胳膊,显然是不打算去。 “那怎么着?!就这么看着她躺在这儿?还是这样的把她抬回房去?!”温潜又发了火。 丈夫可从来没对她这样说过话! 原氏被宠多年,早就有了自己的脾气,差点就叫出来:她是装的,你难道看不出来? 愿意躺,就让她躺着!! 躺够了就起来了! 请大夫,她还更来劲儿了呢! 但她说不出口…… 温欢却不服的补充着母亲:“爹,您也没用力,怎么会打晕她呢?!她是装的!好啊,倒学会乡下妇人那般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装死啊!?”她下巴一抬,眼睛剜着温语。 最看重的女儿此刻一脸的刻薄与尖酸,温潜心更乱了,怎么她倒比温语更像乡下妇人?!思路有些乱,但更多的是不耐烦:这么点小事儿,这娘儿俩都处理不好,凭白惹出这个麻烦…… 简直不知所谓! “好了!别说了!赶紧去叫大夫!”他斩钉截铁的说。 温欢不服,还想说话,原氏一拉她,两个人走了出去。 屋里的两个少年一直看着,呆头鹅样傻了半天,神情紧张的跟了出去。 温潜看着地上的女子,闭着眼,形容优美。 不由想起了她的母亲…… “不想要的,就硬气些管住手……”这是在说他啊! 当时,他深深的喜欢着原曦君,但不敢跟家里说,因为……很难成! 他的亲事是父亲定的。 在这件事上,母亲因故没闹过父亲,看陈氏各方面还不错,就没再反对。 父亲安排他与陈氏见了一面儿,他暗暗对陈氏摆臭脸,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却不想,那个傻女子,平日里身边都是恭维与讨好。见眼前的清俊男子待她与众不同,竟然高兴的点了头。 无奈的与母亲说他没看上,但母亲并没有帮他。何况,就算与陈氏不成,也娶不了阿君,因为母亲也有她属意之人…… 他注定是娶不了阿君的。 父母的矛盾、孝道、温家的前程,重重大山压着!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娶陈氏。 可惜娶了她,借的势并不多。陈家还因废太子之事,受了牵连。 最后,她落得那个下场…… 怪只怪,自己选错了人! 他现在都想不起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了。之前回来的几次,这个丫头乖巧、讨好的模样,倒似有些像她…… 这些年,他公事上顺风顺水。 生活上,与阿君情投意合。 阿君给他生儿育女,打理生活,与人交际,一切都可圈可点。他也给了她最大的体面:身边无妾。 对于温语,他是打心底里抗拒的,她代表着他曾经的无奈。 现在,看着地上的她。 “谁是伺候大姑娘的!?”他提高声音问。 红杏期期艾艾的走进来,却发现自己姑娘躺在地上。“姑娘……”吓一跳,往那里走了两步。 温潜哼了一声,她连忙跪倒。 “你出去找个人,把她搭到塌上。”他一指窗下的塌。 红杏赶紧起来,在门口叫来一个婆子,两个人合力,把温语抬上了上去。 红杏一看,姑娘的脸半边肿了起来,“啊?!老爷,姑娘这脸是摔了么?” 温潜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果然肿起来了。白瓷一样的脸,半边儿红肿。更后悔自己下重手…… 二年多没见,这就是自己给她的成人礼么?不禁苦笑一下,怎么就这么冲动,控制不住脾气呢?! 他自我要求甚高,这回进京,就算踏上了走向高层的台阶。一步步的走稳了,将来入阁也不在话下。 苦学多年,奔波多年,远大前程在向他招手了。可今天,却这样的失态…… 十五了……他在心里盘算着。 没多一会儿,与府里相熟的大夫来了。 看到昏迷的温语,也有些吃惊。 号了脉,沉吟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对男人说。 “高大夫不必拘谨,实话实说吧。” “姑娘……肝气,胃肠,甚至肺经,确有些不妥。似是思虑过深,愁苦哀伤所至。她这年纪小小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脉相。 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是不大好听的! “哦,前些日子,是她亲生母亲的祭日。老太太说,她愁思哀结,确有些不妥。”温潜编着理由。 这倒也算是说得过去。 “哦,是这样啊……目前看呢,吃些药调理倒是不难。只是,家中长辈还要多关注,姐妹们要多包容。她就会好的快一些。” 温潜有些尴尬,“那她这晕厥是……” “……急怒攻心,没休息好,也可能会造成晕厥。扎扎针,就能缓过来的。不过,到底男女有别,行针不便。大人先别着急,观察一下。如实在是醒不过来,再来说一声,老朽让同门师妹来一趟,也就是了。” 其实说的也明白,有亏损郁积,但没大事儿…… “好。” 大夫开了方子,温潜让红杏跟着去拿药。 面对闭着眼睛的女儿,温潜也有些无奈。 知道她是装的,可能怎么办? 出门使了个眼色,手下人远远的守着门儿。 屋里没人了,温潜低声说:“好了。你也不用装了!有什么事儿,起来说罢。” 014 高低立现 温语睁开眼,坐起身。 温潜看着她红肿的脸,暗叹口气,又把些许的内疚扔到一边,沉着脸坐在桌边。 “我要母亲的嫁妆!”温语站起身,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张口就说。 “你说什么!?”温潜大吃一惊! 他以为温语会报怨他这么多年的忽视与不公,会诉说在家里受的委屈,会问如何惩罚温欢,会指责原氏并提补偿条件,甚至要求跟他上京。 却没想到,她竟然提起这个。 “您没听错!”温语看父亲吃惊的表情,又肯定了一句。“我已经年满十五,是我母亲唯一的子嗣。她的嫁妆,就应该由我来擎受。所以,现在,我就要接收母亲的嫁妆。” 嗬,她这语气!温潜嘲讽的笑了,“没想到,你竟然……呵呵。”亏她,还绕了这么个圈子。 温语不说话,默默的看着父亲。 “按俗程:未成亲,未分家的男女无私产。就算定亲了,需要动用你母亲的嫁妆,也要温家与陈家协商解决。” 温潜冷静的看着温语,在心里分析着:她的变化,难道是因成人礼引起的? 温语不说话,同样冷静的回看他。 “你母亲的嫁妆,是她的私产没错。但她已逝,温家对她的嫁妆,有保管、监管的权利。至于你……等你成亲时再说吧。” “既是母亲的私产,她唯一的女儿来保管,名正言顺。而且,我拿在手上,温家也可以监管的。”温语很平静的说。 “你!”温潜又开始生气了。 “我”?“温家”?瞧她这话语疏远的,倒仿佛真不是一家人似的! 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难缠! “……真是不敢相信,我在这儿跟你掰扯这些……”温潜感觉自己快气晕了。 “父亲倒也不必如此。这件事,早晚是要提及的!”温语仿佛比他还理性,“而且,父亲莫非忘记了?当初,母亲嫁的如意郎君……”说到此,她嘲讽般的淡淡一笑。 一股怒火又冲上了温潜的心头,带着威慑感的看着温语:怨不得我动手打她呢,这样子实在是可恨哪! 温语却不以为然,“我外祖心里高兴,除了家里应给母亲的嫁妆,外祖父母的私产,还给了母亲四分。舅舅和姨母,每人才得三分……舅舅和姨母没有怨言,是因为他们兄妹姐妹之谊。 母亲去世,没有儿子。按说,嫁妆应该退回陈家一部分。但舅舅疼我,一直未来索要。温家,不会就此纳为已有吧?!” “混账!你哪里来的胆子这么说话!”温潜拍上桌子了。 他再也想不到,在上司、同僚面前能侃侃而谈的他,面对女儿却张口结舌,除了拿身份压,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让他记起幼年之时,父亲带给他感受:压力,阴郁,担惊,无处可逃…… 这简直是太糟糕了! 他冷冷的说:“你外祖给多给少,那是陈家的事,与温家无关。再者说,温家也有聘礼出对的!你舅舅若有想法,就让他来问我要!” 谁知道那个混账舅舅还活着没…… 天! 他突然想起来,半年前,皇太后80岁生辰,曾有次面儿很广的大赦,难道…… 温语仍旧不慌不忙的说:“多年过去,想必父亲是真的忘记了。温家的聘礼,陈家可一丝没留,都让母亲带了回来的。难道是舅舅记错了?可是,白纸黑字一大摞的,我瞧了个真着的!” “你舅舅回来了?”温潜一下子冷静下来。 难怪啊……她这般有底气,原来舅舅回来给她撑腰啊! “回来了呀。舅舅被贬多年,遇到大赦,拖家带口的回来了。舅舅在外地多年受罪、受苦。连带着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们也很遭罪。所以,就算舅舅不提,女儿也想把母亲原来的嫁妆,退给舅舅一部分的。” 温潜都忽略了她语气中的主人翁质感,而是暗暗想:母亲怎么没提此事?难道她不知道? 温语却在心中冷笑:上世舅舅回来,路过定州,知道父亲在那里为官,就先找了他。想让父亲帮他安顿下来。关键要办理儿子们的学籍。 却不想,父亲怎会愿意舅舅立起来?好有了本事,翻找过去的旧账么? 于是,他诚心诚意的指了一步瞎道。其结果是:舅舅的谋的职没着落,哥哥的学业没着落。 最后,等她在宋家站住脚,有能力照顾舅舅的时候…… 舅舅多年劳苦已经病倒随后而亡,而表哥因娶的老婆飞扬跋扈浑不讲理而郁郁寡欢,一事无成……那小表哥,跟个小混混儿似吃喝嫖赌俱全。 大表姐,回来之前已经嫁在外地,受婆母气,挨丈夫打,已经没了。小表妹……后来在她的帮助下,嫁的倒是不错。 只不过自己死了后,她会怎么样……这可事儿还真掰扯不清,毕竟我怎么回来的,现在还不明白呢! 而这一世,她在十五岁的当天重回今生。第二天,便写了信,委托本地最可靠的镖局,去拦截舅舅。 果然在定州,等到了前来寻求父亲帮助的舅舅,直接把他带了回来。 她借着去闺友家的机会跑去见了面。 当衣裳褴褛,沧桑衰老,神情疲惫的舅舅,看到没见过面儿的外甥女时,激动的说不出话。两人一番恳谈,然后舅舅一家,带着她所有的体己,去京城投奔一位姓墨的大人。 知道墨大人,还是在上世,她被宋尚扶正后在京城遇到的外家故交,据墨大人说,外祖曾与他有恩。 当时,墨大人已飞黄腾达,但仍不忘旧情,还特意的见了她,想探寻外家的消息,好做些帮助。 只可惜,舅舅那时已经去世了。虽然表哥在她的护佑下,衣食无忧,但人没了心气儿,前程已是无望了…… 温潜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于是缓了一下气氛说,“原来是这样啊!这两年,我事情多的顾不过来,竟忽略了此事。真是个好消息…… 这样吧:你把你舅舅的地址给我,他的事情,我能帮上忙。你母亲的嫁妆,我与他谈比较妥当。” “舅舅与女儿商量好了,母亲的财产都交由女儿代持。到时如何分,舅舅与女儿另行商定。舅舅亲自写了书信,表明不管女儿管成什么样,他都认账,不会埋怨,不会找寻温家。一会儿,女儿就把那信拿来给父亲看。哦,父亲不用担心,找了证人签字的!” 温潜一股怒火又冲上头,还找了证人……她背着我做了多少事儿啊!看来,就是有备而来! 气归气,却忍不住走了私:温语和温欢所争之事,还真不在一个层次啊!正所谓:高低立现…… 嫡长女……难道这才是嫡长女的风范? 他用心宠爱、精心培养的温欢,这回表现出来的眼界和手段,还真令人失望…… 收回思路,还是有不少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算有她舅舅在背后怂恿……他知道:这么多年母亲一直在废养温语。 可她刚才的表现,理性又冷静,知道规矩,还胆子大!这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 这件事…… 温潜脑子确实够用,一下便冷静下来:目前,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坎结上……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小心为好。 罢了! 原本,我也不贪她这些!目前,就不做无谓的争执了。 他点了头,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你把你舅舅的信拿来我看,如果你们这样定了,我也无话可说。我先与你祖母商议一二,走之前,会给你个答复的!” 015 格局要大 刚才,原氏带着儿女出去。 先打发他们回自己的房间,又让体己人去请大夫。 大夫来的很快,进屋瞧病人的时候,她就在院外观望,并未跟进去。 过了一会儿,见大夫走了,就打算回去瞧瞧什么情况。 门口有丈夫的心腹把着,见她来,轻轻的摇头,意思是不让进去……她心下微沉,想了想,转身先去看看女儿。 温欢,正坐在窗前愣神儿…… 打小儿,她就顺风顺水。长得好,才艺高。 父亲相貌儒雅,聪明能干,对她百般宠爱。 母亲文雅温柔,交际出众,手财颇丰。 虽然上头有个父亲原配所出的姐姐,在身份上压了自己一头,但打小就没在一起,父亲也从不提她。平日里,她感觉自己家只有父母和两个弟弟。 温语就是个无关的陌生人! 每回随父亲回来,那位“大姐姐”,呵,小家子气,一脸挤出来的假笑,热情似火的跑前跑后,送这送那! 爹爹不假辞色,她却没个眉眼儿高低!有些烦人,但并没有造成太多困扰。 爹爹只有一个心爱的女儿,就是自己。 后来,长大了些。在社交过程中,有嫉妒她的女伴儿,偶尔会提及……她母亲是填房,她是继室女…… 但她也没太过于在意!从生出来,上头就有一个“姐姐”,就算平日里不见,她也在的啊! “不被人说是庸才!”她们几个就是嫉妒我!才故意找事儿恶心我! 可是,就在去年…… 有一次,父亲不在家。母亲娘家来了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人走后,母亲情绪不好,喝了酒,居然喝醉了! 她担心,蹑手蹑脚的溜到母亲窗外。 结果……却让她听到了母亲和徐嬷嬷的对话。 父亲和母亲,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她震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最后,想到母亲原本该有的原配妻和她该有的嫡长女身份,居然被温语母女抢走了……而自己却凭白落了这么个可耻的身世,心里又怕又恨! 父母一直在娇养她,虽然性子里很有些争强好胜,但阴谋手段却会的不多,并不知道如何发泄自己的恨。 想了半天,最后自做主张,想利用这次送礼物的机会来欺负温语!然后,以此为契机,展开对温语的羞辱,让父亲和祖母收拾她,最好是,抹去她的存在! 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嫡长女! 却没想到…… 温语竟然那么不要脸,当众捅破了,拦都拦不住! 不过,错有错着!你捅破了又如何?还是不是挨了打? 你跟我,就没可比性! 这里,门一开,母亲进来了,她想到刚才爹爹严厉的冲自己吼……“娘!”温欢委屈上了,眼泪又流下来。 “欢欢……”原氏温柔的坐下,她一贯如此,什么时候,也不见她着急,“有什么想法,跟娘说说?” “娘……”温欢不敢提及自己偷听到的往事,“娘,女儿不喜欢温语!女儿恨她!” 原氏一笑,也不说话。 “娘,您不知道,女儿出去应酬时,张凤和刘香纹她们几个,总在我面前说说道道的。尤其……赵青说她嫂嫂是填房所生的,所以议亲时,家里原本是不乐意的!她们好坏呀!故意当着女儿说!” “欢欢……”原氏弄弄温欢的头发,这个女儿,是她精心培养的,弹得一手好琴,写的诗也总有奇妙之句,“你是如此出色!她们总要找些说头来贬低你,好让自己好过些。没见识的小女子,天地就这么大!你若计较这些,可就落了下乘!” “可是女儿就是气不过嘛!”温欢抽抽鼻子,很不高兴。 “你呀!母亲跟你说过的:她们故意而为,你要是在意了……自己的心态就坏了。这,就成了你的弱点。而她们,就会更加故意的说!” “娘,这些女儿知道!可是……温语在家里,谁都不重视,父亲更不喜欢她……陈家又败落了,怎么就不能想个法子……” 原氏倒有些吃惊,欢欢想的不少啊!可是……“女儿,你要懂得,凡事要适可而止。” 温欢抬起头看着母亲。 原氏淡淡的说:“她虽然挂着嫡长女的名号,但家里外头的她是谁?你没听说,十五岁成人礼,你祖母都没给办吗?” “说的就是啊!既然这么不重视,何不干脆……”弄死她三个字在嘴里一停,犹豫了一下,改口说:“就把她弄到庄子上,或者让她出家当姑子嘛。” “那样的话,家里不会被人议论吗?把大家的眼光,都吸引到这件事上,与咱们又有什么好处?” “可她顶着嫡长女的名头,于女儿又有什么好处?” “呵呵……她从小背负着克亲之名,大家对她冷淡,也无人闲话。这次,咱们进京不会带她。半年后你祖母去,也不会带她。他们会在此地找个人家儿,把她嫁了。” 知夫莫若妻,她是了解丈夫的。 “……”温欢不明白这其中的事,没说话。 “一副嫁妆出了门儿,这辈子都不相见了。不是很好吗?!但如果,她出了事……指不定会有什么人注意到。你父亲公事上虽然顺利,但对手也不少,不能递人把柄啊。” 温欢静静的听着,明白母亲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就是不服。 “你看,你才貌出众,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嫉妒。找些有的没的,来贬低你。你父亲如此出色,怎么会没人盯着找他的短处呢?越往上,越要小心才是。同样,走到高处了,要关注的,是与自己身份相配的大事。而那些陈年小事,与你生活无关,都不一定能记得住了!” 将来,温欢嫁的好,成了诰命夫人,甚至是……还会在意老家还有个什么大姐吗? “娘,女儿明白了。”这下,温欢明白了 “欢欢,所以这次的事,你做的很不好!”原氏严肃起来…… “娘……”温欢可容不得别人的指责。 “母亲细心培养你多年,你的手笔,不应该是这么小啊!” “娘……”温欢无奈的撒着娇,脸都红了。 “你看这件事:做成了,你有什么收获?做不成,你又会有什么损失?事先都不想好吗?现在,让她抓了个正着……多尴尬啊!?” 温欢脸更红了,头转向一边。 “父亲母亲要想压她,除了孝字,就没有别的。是不是怪没意思的?”原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实话说,经了刚才的阵仗,她心情也不太好。 “不喜欢她,恨她,想收拾她,办法多的是!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沾手脏。甚至,你应该对她格外的好,让她放下防备,最后一击……她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温欢眼睛亮亮的看着母亲。 原氏接着说:“听你曾外祖母说,京城里的那些贵妇贵女就是这样。惯会笑里藏刀,借刀杀人。那可不是些帕子、首饰的小玩儿闹,而是生死之局。下杀手之前,对方连丝毫的防范都没有!所以,你只为出口气,反沾自己一身灰的做法,对吗?” 温欢的眼界,仿佛头一次打开,点点头,“女儿明白了,母亲,这次的事,是女儿太小气了。” “嗯。吃一堑长一智!要记住,你爹爹高升,就给了咱们娘们台阶,咱们是要向上走的。格局要大!这期间,就算受了气,但若得着更为重要的东西,就都可以不计较。” 温欢郑重的点头。 原氏走出女儿的房间,看着一院子的景色,也有些恍惚。 比如自己,就知道要的是什么。 赌上了名节,损害了亲情……最终:丈夫出息,夫妻和睦,儿女出色,不愁金银。马上还要在京城贵妇圈儿里交际,这有多么好?! 不然,就会跟妹妹一样,丈夫前程有限,日子要精打细算。女儿们的得意的衣饰,温欢都不会放在眼里…… 她看着自己腕上的漂亮镯子,轻轻一笑。 016 透着邪性 事情谈妥,温语也不跟父亲套近乎了,起身行礼告退。 大夫来之前,温潜亲手把那些破烂礼物捡起来,放在桌上。 温语眼角都再没扫一下,顶着半张红脸走了。 温潜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体会着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压抑感。 红杏心情复杂的跟在温语身后,脸色变幻,但也不敢说什么。 姑娘去的时间可不短了,红豆在院门口不安的来回踱步,“怎么还不回来呢?!”漂亮的小眉毛皱在一起。 突然听到脚步声,欣喜的迎出院门儿,一眼就看到温语脸上巴掌红印。 “啊?!姑娘,这是……”红豆瞪大了一双美目,不敢相信。 “没事。”温语低声安慰。 “他……他们打你了?”红豆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再没这样当爹的!我去找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温语一拉她,往屋里走,并凑在她耳边说:“是故意惹怒他的,我有我的目的。” “姑娘……还真是他?呜呜,世上再也没这么狠心的爹。”红豆咬着牙,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虽然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但此刻,确感觉庆幸,这样的爹……还不如没有! 两个人进到屋里,红杏“识相”的没跟进去,回到自己屋里冲着主屋冷笑,挨打了吧?!该!可怜我的打赏啊……这回可真的泡汤了。 “没事,这不算什么。如果顺利……红豆,我给你改个名儿吧!”温语坐下,突然想起件事儿。 “姑娘……您,您说什么!”这个弯转的太快,红豆一时没明白。 “记得方嫂子说过,你母亲姓严。要不然,你干脆就随母姓吧!就叫……嗯,叫严珠。珍珠的珠,你看好不好?!” 听说红杏的母亲叫严慧心,一幅小家碧玉模样。怀着孕随夫回家,遇到风浪船翻了,丈夫不见了踪影。 外祖母和母亲的船救了她。 严慧心休养好后,生下红豆。说是丈夫落难时与她成亲。她怀孕后,丈夫却十分想家,也想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出身,就准备带她回京城。与自己成亲之事,他家里并不知道。 丈夫与家里的事很复杂,现在人又不在了,她即使找了去,人家认不认的,也没意思的很。娘家父母不在了,又不想去打搅兄嫂。所以,想留在母亲身边。 严慧心温柔明事理,并做的一手好汤水。 母亲跟她处的更像是姐妹,出嫁时,就把严慧心和红豆都带了来。温家误以为她们娘俩是母亲的家仆,母亲也没多做解释。 后来她们都走了…… 温语自出生,红豆就在身边。她虽然比自己大一岁多,但性子十分率真。现在,自己更像是她姐姐。 想到以前,自己的每个傻想法,红豆都无怨无悔的陪着做……直到最后惨死,唉,她也真是一天福没享过。 前两个月,自己不但把所有的首饰和银子给了舅舅,还把红豆的也都给了。现在她们俩,除了衣裳,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目前,二叔的阴影还未消退。 要谋划接收母亲的嫁妆,还需要大量人手。 不如,先把红豆的身份恢复了,外头的事情要顺利,就让她搬出去当富家小姐,也省得被别人任意处置了! 红豆长相精美,心却粗拉的很,听到姑娘说,抹抹眼泪就笑了,“好听!珍珠……姑娘,我是珍珠宝贝呢!” “嗯。你是珍珠宝贝。”想到她看到老太太戴东珠钗时,烁烁的目光,不禁笑了。“等咱们富裕了,给你买东珠钗!” 严珠眯着眼睛,高兴的不得了。 希望一切都如意愿! …… 那边儿,温潜独自坐了会儿,不等妻子回来就起身去找了老太太。 老太太见长子脸色不好,有些奇怪,“可是有事儿?” “母亲,儿子来,想说说温语的事儿。” 老太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刚才……儿子把她叫了过去。”温潜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这样的……欢姐儿采买的礼物,有些不合温语的心意……两人争执起来。温语说话难听,儿子一时没忍住……” 温潜深感脸上有些过不去,但他必须维护温欢。 老太太定了定神,等着他的下文。 “……打了温语一巴掌。” “……”老太太确实吃了一惊,“她一个女儿家……你怎么这么冲动?” 温潜转过头,不说话。 温老太太脸色臭了起来,“这么多年,这丫头也算得本分。对我,对婶婶和几个妹妹,从来都是笑脸相待……就算受了委屈也自己忍了,从不给我添麻烦。成人礼没给她办,她都没闹腾。怎么会因为一点礼物,就闹起来了?” 温潜不说话。 “这事儿要传去,可有多难听?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冲自己女儿动手?!”老太太越说越怒。 “她的名声是毁了,可你又好的了?”想起一些事,调门儿一下子上去了。 “母亲,是儿子做事冲动了。”母亲这么激动,有点超乎男人的预料,于是赶紧态度认真的认错。 “哼!是你那个宝贝媳妇儿和宝贝女儿,做事太过分,你替她们遮掩呢吧!?”老太太冷笑着说。 “倒也没有,母亲……”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还包庇袒护她们?” 温潜一愣,母亲很少冲他这么发脾气。 “温语是你嫡长女,长的好,又勤快,对谁都一张笑脸,性子也不讨人嫌。平日里,没少给我做这做那的……可是我这个当祖母的,为什么那么对她?!” 温潜低头不语。 “冷落着她;不培养她;不抬举她;吃喝穿戴凑合着;还说她命格儿不好;从没将她当过嫡长女般对待……将将的把她活着养大了!为什么?嗯?!” 温潜让老太太问的,脸也红了。 “不就是……不想让她有上进的一天吗?”不管怎样,那是自己的亲孙女儿,还长得那么出色,从哪方面儿讲,老太太心里也不好过。 “她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在家呆几天?礼物……几个银子的事儿,竟然办成这样!这么多年,她原曦君的日子,过得还不够称心如意?!” 真是气死了:这个女人,把儿子吃的死死的。 为了她,做了多少?! 那些事儿,是会让儿子身败名裂的! 家里的死老头子,恨自己,也打压儿子!从小顶着父母的恩怨,读书考学,谋职做事。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多么不容易? 可就为这个么女人,甘冒那么大的风险…… 到现在了,还在为她出头!! 当媳妇儿的,不在婆婆面前伺候,却能跟着丈夫四处走。前些日子……有个朋友来家里说遇到人家一家五口了,在宣湖泛舟呢!! 自己这个当老娘的,为了培养他,真可谓是呕心沥血。可到现在,也只为他担心时多,却没得着过他的孝敬! 原氏这个贱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温潜听着母亲说话,感觉不顺耳。意气风发的回来,被女儿闹腾的没面子,被弟弟嘲讽挖苦,还被老娘指责。 真是多少年也没受过这个了,于是他淡淡的说:“母亲,算啦!儿子刚才已经说过她们了。温语的舅舅回来了,您知道吗?” “……她舅舅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果然,老太太转移了注意力。 “温语说的。陈舅舅回来了,而且,还联系上她了。” “什么时候?这怎么会?”老太太纳闷了,转念一想:“就算遇到大赦回来,也是无官、无产。一家子人要想站住脚,没有人脉和银子哪儿行?他不去找你,去找她一个姑娘家?” 没通过自己,就联系上了这个丫头,这事儿透着邪性啊! 难道…… 017 随意打发 他有猜疑了!? 温老太太出了一身汗。 温潜倒是淡定,没什么情绪的说:“还不知道!儿子会留意的。您放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老太太心里隐隐不安。 “母亲,刚才温语跟儿子要她母亲的嫁妆!” “什么?她要?!疯了!疯了!小丫头片子,竟敢跟你提这个?!”老太太又怒了。 “母亲!您别这么激动。”温潜尽量的安慰着。 “真是好笑,一个个的,这是要翻天哪!”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终于激起了老太太的怒气。 都当我是什么了? 我今儿的日子,可不是打天上掉下来的! “母亲,温语之前什么样儿,您也是知道的。突然有这么大变化,想必是她舅舅回来,在背后指点了。” “咱们怕他!?遇到大赦,也只是免了罪罚,可不是说冤枉了陈家……一没家产,二没官职,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呵,靠亲友帮助,再从温家抠点走,能把日子支应起来就不错了!” “是这样。”温潜点头。 “但是……”老太太认为自己是未雨绸缪的一个人,“你也要留意一二,有什么苗头,尽早掐断了!” “是。” 老太太不由又怨起原氏,这都怨她……真是个祸水! “母亲,现在咱们不宜乱哪。嫁妆的事,要不,就先随她吧!否则,纠缠个没完的,倒更麻烦。原本咱们家,也不贪图这个。”温潜说。 码头的事安定后,家里日子好过多了。他升至京城,家里日子就更不用愁了。 老太太斜眼看他,冷笑着说:“放在我手里的,都在库房里封存着呢!我可没动过陈氏的嫁妆!你手里的嘛……呵,你跟你那宝贝媳妇儿说了吗?!” “……”温潜听了,也有些无奈。 阿君娘家也就是殷实,算不得富有。后来又发生了那事儿,嫁给自己时,嫁妆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进门儿时,还是自己把那么多年的私房给了她,才不至于没脸。 然后她随着自己外任,要应酬,又生儿育女,花销太大……家里虽然能给支撑,但毕竟不如手里有财方便。 于是他就把亡妻的嫁妆铺子和田产,都交给了原曦君。 这会儿跟老娘说完,回去还要与阿君谈……唉,还真愁的慌! 温潜有些心浮气躁了,但还得替妻子遮掩,“那些产业的收益,大部分是儿子用了。阿君是个明事理的,一会儿回去就跟她说。好歹交给温语就行,儿子事儿多,顾不得这块儿!” “那,随你的意思吧。家要往京城搬,银子要大把的花用。娘也帮不了你什么。”老太太矫情的说。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帮衬,但她不乐意,就想为难原氏,让她不好受! 两个人愣了一会儿。 老太太看大儿子脸色凝重,又有些心疼他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还对付不了她?要不……我来办吧!?”眼睛里带着一丝阴狠。 “娘,不必如此!”温潜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是……“儿子现在还是稳妥点好。而且父亲那儿,也麻烦。” 这下,老太太也没话说了。 两个人又发了会儿呆。 “给她就给她,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丫头满了十五,亲事也拖不得了,你有什么想法?”老太太问。 “正要与母亲说此事,正好她接了嫁妆,您就在本地找个人家儿,打发了事。半年后,您去京城,也就别带着去了……” 老太太听了,却有些为难。温语现在还没定亲,半年之内就出嫁?又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哪能这么不讲究啊!? “时间也忒紧了些。现在还没定下来,半年出嫁哪来得及?再者说,也不能乱找啊!长女嫁不好,那下头的几个姑娘呢!?” “母亲!咱们搬去京城。都是新人、新圈子了,谁会关注这个?”温潜冷静的反问。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家里的脸面……咝……哦,对了!张知府的夫人,倒是挺喜欢那丫头。张家有个没成亲的小儿子,据说,要去府衙里做事……” 温潜知道张家,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四十多了才到知府位子,再往上,高度也有限。 张家小儿子……无功名。 家风好,两家亲厚,嫁过去理由很充分! “行!就是他!拜托母亲定下来吧!”温潜一刹时就想明白了,果断打断老太太,拍了板。 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不再继续。 …… 在屋里的温语,并不知道父亲和祖母,已经这样的,就把她前程定了。 脸上的红印已经消退,她正在想接母亲嫁妆的事。要把上世自己在宋尚身边学到的东西,用在这件事上。 …… 温潜跟母亲谈完,回了房。 原氏在屋里等,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 “您回来啦?!” “嗯,坐吧!” 原氏苦笑着说:“对不住!欢欢做事过分,让您为难了。” “也没那么严重。”温潜笑了笑。 “这事儿怪妾身。之前都不知道,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呵呵,她啊,随性惯了。要说怪谁,应该怪我才对。”温潜温和的说。 “是得怪您!我管她的时候,您还总拦着……”原氏嗔怪着。 温潜呵呵笑着看着妻子,“这么多年,她没做过一件错事。小姑娘嘛,哪能事事周全呢?!偶尔有一次,倒更显完美了。” 原氏心里一顿:看来,他还是在意了! “唉!这个丫头,平日里嘴巴严。有什么不愉快,也不与我说。刚才问出来,敢情在外应酬时,她这个身份,被那些小姑娘们,故意贬低过。 您恐怕是不知道的……姑娘们的天地,就那么小小的一片。黄豆大的小事儿,都要拿出来说半天的!相互拼比,更是常态。” “呵呵,那都是些小家子气的姑娘。咱们女儿,可不能跟她们一样。经此一事,她应该更沉稳了。嗯……现在,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他发现,这还真不太好张嘴。 原氏看他说的正式,心里沉了沉,“您与我是夫妻,还需要这么客气?” “是啊!”温潜愣了一下,然后说:“是这样的,今儿那丫头那么闹,是有人在背后教。” “什么人?”吴氏?原曦君第一反应就是二弟妹。 “是她舅舅,打那边回来了。” “啊?!”原氏吃一惊,这么多年,她都忘记了! “嗯。没来找我,却找到了温语。刚回来,估计日子也不大好过,于是,打起了陈氏嫁妆的主意。” “啊?!”原氏又吃一惊,嫁妆? 在自己手里…… “他在那边苦了十几年,回来一贫如洗,有这个想法倒也是正常。只是,不来找我,不去找母亲,倒算计起从未谋面的外甥女儿,还真是让人瞧不起……估计,这么多年,苦怕了吧……” “那……您什么想法。”原氏小心的问。 “你把手里的铺子,产业,收拾一下,还给她吧!” “……”原氏傻了。 018 习惯自然 原氏听完丈夫的话,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她把那些东西当成自己的了。用心经营着,随意使用着。 原来,并不是啊!让人追着要……这真是太丢人了! 她眼圈一热,泪流了出来。 温潜明白,于是细心的帮她擦着眼泪,轻声哄着:“好啦,别哭了。原本,也不一定非要这么做!只是,她舅舅回来了,肯定要牵扯这方面的事。这两天,父亲要回来……我又要进京。 多种因素,约束着我不好太过……我手里也有些银子,都交给你!去了京城,你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去置办一些。就落在你的名下,往后用着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原来,我之前拿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原氏更难过了。 “夫君,事情的起因您是知道的。当初,这一块我并不想拿上手的……” “我知道,是我让你拿着的。”温潜很温柔。 “妾身接过来,理清、盘顺,费了多大的气力?”原氏流着眼泪和鼻涕,要以前,这话,她是不屑说的。可现在…… “为夫明白,阿君,你的忙碌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的。” “这也没什么……为妻子的,为您分忧是本分。”原氏真的激动,声音发虚,“赚的那些银子,一个是用在您任上的交际上。还有,妾身与您同僚夫人和姑娘们之间交往……你对咱们欢欢,也太过宠爱。她的穿戴、使用,请师傅、买琴……这些,银子跟流水一样的没了。现在让我交出来……” 只要想想,就慌恐又心疼,“产业倒也罢了,可银两,哪里交得出来?” 温潜拍拍她安慰道:“我明白的。你先整理好了给我,我先心里有个底,知道该怎么跟她谈。” 原氏愣了半天,也不见丈夫改说法。知道大势已去,只能点头应了。 有些东西,一直没有倒也罢了。拿在手上习惯了,却又要失去,这滋味儿…… 她去京城之后的那些安排,那些宏图展望。都付之东流了? 原氏低垂着眼睛,掩饰着恨意。 这个死丫头,以为要彻底甩开她了,却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呢! 当初,怎么没让她和贱人陈同韵,一起去了呢? …… 温语罗列好收产业的步骤,和各方面的细节。 手指轻敲桌面,琢磨着: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她没人手。这可不光是金银珠宝,收回来,放箱子里锁上就成了。 别说经营那些田产和铺子。就算是租出去,也不能一个大姑娘家上门收租金哪?! 虽然如何经营,上世从宋尚那里都学会了。 可宋尚是有好几套班子的,他只负责拿主意,所有事都有人去做! 大哥成亲时,就能见着他了……能让他先帮自己这个忙吗? 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红珊瑚钗锦盒…… 唉,叹了口气:上一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中意自己。 这套红珊瑚首饰,上世一直跟随着她。每回戴出去,都会惊呆周围人。价格不菲,关键是极难得的,这回他又送来了,还是这个心思呀…… 只是,上辈子罪受的够够的,这辈子可不再跟他瞎搭个了。 可事情,得需要他帮忙啊……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呢? “珠珠,咱们缺人哪!” “珠珠帮你做!”已经改名儿的严珠,手里忙活着活计。她最不爱动脑子,但手巧。 “你哪里忙的过来呢,要很多人呢!管田产的。经营铺子的。收租金的。管库的。原来他们用的人,就算不撤回去,也不能信任吧。 而且接下来,我还会出门呢。出门就要有车,有赶车的。姑娘家在外,还得有可靠的人护卫……我身边儿,也还缺可用的丫头。红杏儿是不行的。你以后,我也不准备让你再做这些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严珠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转。 “要这么多人啊!姑娘,珠珠先推荐一个吧,小吉一家子。” “小吉?”温语眼前出现一个矮胖子。 “是啊,小吉有爹娘,还有二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挺能干的。而且,她哥哥们长的都不错哟!姐姐也还好,就是小吉长的难看。咯咯咯咯……”严珠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 温语也笑了,珠珠很会以貌取人。 “听说,当初小吉的娘因为长的好,被大管家的儿子看中了。但她不愿意,就喜欢小吉爹。后来,大管家的儿子接了他爹的事由,肯定会压榨着小吉一家啊。 小吉两哥哥,个子高高的,白牙,都挺干净。也认字会做事,但就是不受待见。什么苦让他们做什么。 本来,小吉家也攒了些银子,想着不行就赎身出去,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捣鬼,攒点就得漏点。总也出不去! 小吉呢,别看长得丑,但也是相当灵巧的。这个家里,就没她不熟的。她最想的,是在姑娘面前当大丫头。可是她那个样儿,也没人要啊!啧啧。” 严珠说的眉飞色舞。 “姑娘您说她怎么长的啊,又矮又胖,小腿儿短的哦!可是,走起路来,快着呢,跟着圆球似的滚着哈哈哈哈。” 温语也笑了,“你当着面儿,也这么取笑她吗?” “是啊!”珠珠理所当然的说。“但她也不恼。其实吧……我对她也挺好的。吃的也没少给她。还送过银钗。您上次给的棉布,我嫌太难看了,就都给她了。给她乐的,说拿回家给她哥哥做衣裳去了!” “嗯……”温语想着。 “依珠珠看,他们一家子,被人压的,一点前程也没有。您不如就把他们都要过来!听说她爹做写字,会算账的。多好!” “好!听咱们珠珠的!” “嘿嘿,姑娘,您别这么宠着珠珠,珠珠会自满的哦!”她仰头小黑脸儿,得意的说。 两个人正说儿,红杏打外头回来了。今天,大太太那边儿,也没人找她。 给她急的,脸色都不好了。 她刚进来,三姑娘温娇屋里的大丫头春晖过来了,“大姑娘在屋里吗?” 红杏连忙说:“春晖姐姐,我们姑娘在屋里呢!” 春晖进来,看到温语,盈盈的行了一礼。 温语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漫不经心的问,“可有事儿?” “大姑娘,我们姑娘说想吃桂花糕了!让您这两天得空做一些。” “没空!” 春晖并未意识到温语在说什么,而是自顾自说:“姑娘说上回放了栗子面儿的……啊?您说啥?没空?”她才反应过来。 “嗯,最近我不想吃,所以不做。” “可……”春晖居然不高兴了,“可我们姑娘想吃呢。” “你们姑娘想吃,你就去做呀!”严珠冲了过来,“我们姑娘想吃啥,我就马上就做!” 她趾高气扬的鄙视着春晖。 春晖从没受过这个!她好奇的看了看这对主仆,冲天翻了个白眼儿,“成!那奴婢就这么,跟我们姑娘回!”糊弄着行个礼,转身走了。 019 出乎意料 春晖回了房,把在温语院里的遭遇,回了自家姑娘。 温娇听了,倒是愣了,“这是温语说的?了得了!她这是要干嘛?”她一下站起来。“我亲自去问问!” 丫头秋水赶紧拦住,“姑娘且慢!” 温娇横了她一眼,“干什么?!” “姑娘,大姑娘那儿……无非是觉着大老爷回来,有了主心骨,想硬气一下。就这几天,您何必与她见识呢!” “呵!大伯是回来了,但与她何干?”温娇早就知道温语在大伯心里的地位。 “姑娘您再怎么也要给大老爷和大太太面子的。现在要是闹出来,大老爷和大太太……” “你放心!那他们也不会向着她的!”温娇自傲的说。 “是不会!但您何必呢?去了京城,很多事情,就要指望着大老爷和大太太了!”门面要靠大老爷撑,交际要靠大太太撑……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闹起来,不是帮大伯母的忙?讨她的欢心呢?”温娇脸上带着刻薄的笑。 “奴婢的意思是,别在咱们大爷成亲前,出什么乱子。反正大老爷没两天就走了,日久天长的处着,什么时候收拾她不行?” “哼……罢了。大哥要成亲,我就先忍忍她。” …… 转过天,老太太就让人去叫温潜过来,要找温语说话。 原氏的东西还没整理好,什么情况还不知道,现在就谈,说什么呢? 温潜有些为难。 只是老太太说,马上家里就要开始来客人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在老头子回来之前说清楚的好。 温潜一想:也是如此。那就这么谈吧,至于这些产业,呵,我要是再拿不下她一个小丫头,还有什么脸在京城为官? 于是他一身浅色丝麻衣,执着折扇,缓步去了母亲屋里。 …… 被两个当家人叫来谈话,这可是上世所没有的。 温语沉了沉情绪,大方的坐在那里。 老太太和温潜,看着眼前美丽又端庄的温语,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感觉多年前就被甩在身后的事,兜兜转转,又来到了眼前。 老太太也都忘记那个死去的原大儿媳妇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没有温语这么好看。 依稀的印象,是恭敬而温和,有些天真,一眼看得到底,没什么本事的样子。 而眼前的温语,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敬与疏离。 但是,就有种,离你很远很远的感觉。这冷静淡然的样儿,倒有几分像我的大儿……骨血里的东西,生下来就有,也不是靠后天培养的吧! 若不是一堆乱事儿,这样品貌的长孙女儿,自己怎么也得给她奔个好前程,温家也会受大益的! 唉,老太太心里叹口气,定了定神,露出一点笑容,和蔼的问,“听你爹说,你舅舅回来了?” “是的,祖母。”温语轻轻点头。 “这么说来,陈家已经没事了?” “大赦而归。没事了。” “哦,家里人都平安吧?!” 老太太的态度,好的有点让温语有些摸不着头脑。 “劳祖母问,吃了不少苦,但都还好。” “唉,能平安回来,就是上善哪……”老太太想起往事,很是感慨,“温语,这么多年,家里没与你舅舅联系,也没帮上忙,实在是……陈家牵扯的事情,太复杂,太危险。 咱们家一大家子人,可容不得半点闪失!你父亲几次跟祖母说要捎信、捎银子,托关系,都让祖母都拦了。你舅舅,有些怪温家吧!?” “祖母,舅舅对孙女儿说了:陈家的祸事,与温家无关。又怎么会责怪呢?!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如您所说:温家上下几十口人,不能冒风险。舅舅他理解的。”温语眼眶红了,感动又诚恳。 谁还不会装呢?! “话虽如此。但他回来,没去寻你祖父和你父亲,也没来寻祖母,倒联系了你。看来,还是怪了温家。”老太太苦笑。 “祖母,这件事上,舅舅确实没责怪温家。只是……舅舅说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迎新人进门。世上有哪个做兄长的,还能当体面的亲家来往呢?!” “温语!”温潜沉着脸呵斥。 温语停留不说话,但并未认错。 温潜冷冷的说:“这件事,我敢做敢当。你母亲进门儿,你祖母和我,没有亏待于她。她生你时难产而去,但活着的人,日子总要过的。 咱们家,也曾经历过动荡,日子很艰难。就算现在,私下也没有别人以为的平安、红火!家族要稳定,我要学业谋职,要延续香火,哪儿有功夫伤春悲秋,为妻守孝?! 你母亲嫁过来之前,就知道为父的性子!所以,你和你那个舅舅,还是省省吧!不用在方面找寻我。” 他可真是义正词严! 若不是我知道底细,还真的会信你!温语拼命按下激起来的怒意。 做了丑恶之事,还能这样大气凛然的编造借口,他就是这样的厚颜无耻! “父亲……一提此事,您就如此激动,倒也不必!您感觉您的想法对,但舅舅感觉他想法对!各人的利益和感受不同而已。” 温潜还想说,老太太一抬手,“好啦!语儿,你是如何见你舅舅的?”她把话题拉了回来。 “孙女儿去阿芳家里做客,舅舅在那里寻到了我。” “都跟你说什么了?” “只说了他们在那里的生活和今后的打算。刚回来,他们处境实在艰难,孙女儿把手头的首饰和银两,都给了舅舅,并主动跟舅舅提及了母亲的嫁妆。” “那你为什么不跟祖母说?” 温语低头不语。 “温语啊,这事儿不是小事。哪有你一个女儿家,就去见他,就做决定的??” “祖母……” 老太太一抬手:“这事儿,要是说出去,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陈家无礼!你应了什么,祖母和父亲要是不答应,就不能成事!这一点,即使官司打到京城,温家也理不亏!”老太太很是严肃。 “是,祖母。”温语没办法,只得低头,“这件事,是孙女做的不大妥当。只是,祖母,昨天孙女也跟父亲说了。论理,母亲的嫁妆,舅舅是能要求返回去一部分的。” “那也是两家大人相互协商的结果。我温家,不会侵吞媳妇儿的嫁妆。但一个姑娘家来操作此事,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老太太说。 这话没错,温语打出悲情牌,眼圈一红流了泪:“陈家遭难,母亲又亡故。舅舅被贬千里,苦挨苦熬,受了多少罪呀。能拖家带口的回来,舅舅也就努到了头。祖母,您是没见,舅舅苍老不堪,满头白发。腰疼的都直不起来,跟父亲像是两代人了……”她见到舅舅的时候,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仍然震惊不已。 此刻,她并不感觉如何伤心,但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外涌,“这个时候,让舅舅来跟您和父亲说这些……孙女儿实在是心疼他。所以,尽管不妥,孙女儿也做了。只希望他能将养过来,不至于……” 老太太又有些意外,这丫头对没见过面儿的穷困舅舅,倒能有如此感情……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温潜默默的看着她,不说话。 “得了,不说那些了。陈家无罪了,温家就能帮到你舅舅。”祖母定下了基调,“谋职和学业上的事,找你父亲。住处,银子,人,祖母这里都可以安排!这些话,你告诉你舅舅,虽然你母亲不在了,但还有你!咱们两家是亲家,不用见外!” 温语更有些意外…… “还有……印象中,你有表姐的。如果你舅母愿意,就把表姐妹还有小侄女什么的,都送过来!在温家养段日子,跟你们姐妹几个好好处处。她们在那边日子艰难,也未见得有好培养。咱们家有请的教养嬷嬷,各方面都给她们加紧学学。对将来,只有好处。” 祖母这么热情而务实,温语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只小心的说:“舅舅回来,确实困难。只是,他去投奔了友人,并不在此地。” 老太太看了大儿子一眼。 “哦,是这样啊!寄人篱下,哪是长久之计?你舅舅,如实在不愿意麻烦咱们家……接过你母亲的嫁妆后,愿意安置帮助他们,那是你的孝心。祖母和你祖父,都不会阻拦的。” 这就定了?! 温潜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母亲。 “只是呢,凡事适可而止。亲人只是着急时,搭把手。日后的路,还要看他们自己。”老太太诚恳又明理。 “是,祖母高瞻远瞩!孙女受教了。”温语答。 “老大,你瞧瞧这些单子,回去,赶紧把东西准备好。”老太太把温语递过来的单子给儿子。 020 走着瞧吧 温潜拿起信件,仔细的看着。 这是一份关于严氏嫁妆的说明和单子。他不由在心里冷哼,贬去千里,这些东西倒留着! 温语看父亲瞧的认真,心里却感觉悲哀又可笑。 这个男人,书读的好,官做的稳,从小知道维护母亲,按说,是个极体面的人。 可是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做出这些无耻阴狠之事。 温老太太干脆把温语就当成一个正经谈事的人了:“你母亲的嫁妆,分两部分。祖母这里有一些,你父亲手里有一些。祖母手里的,都是一些物件儿。摆件,首饰布匹药材什么的。封存在库里没动过。 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有的东西,会风化损坏。等你大哥婚礼过后,都交给你!到时,你盘盘库,如有遗失损坏,直接跟祖母说,祖母给补上便是。” “祖母的好心,孙女领受了。只是这东西嘛,时间长了,部分的遗失和损坏,都是合理的。就算母亲亲自管,也是避免不了的。盘出什么,便是什么,孙女儿不会多说半句。” 她在乎财产,但更在乎的,是母亲的权益! 是打他们的脸! 老太太看了大儿子一眼,她养温语,也就是没饿没冻着。但就冲她能说出这番话,有骨气有气魄,竟然有点像自己了…… 温语若知道,肯定:呸!我才不像! “你父亲手里的,是店铺,田地。你一个姑娘家,舅舅又不在此地,你接过去要怎么做?” “祖母,产业,孙女是打算自己亲自打理的。所以接下来,需要添些人手,还需要出门的方便。” 老太太也懵了,傻大胆儿啊这丫头,这能是好做的?“你,你会看账,会管人?” “多少会一些,孙女也会用心学的。”温语很是镇定。 老太太根本不信!不过,她认为这不重要……先交给她再说…… “人手呢,原本的人,看你父亲有没有其它安排。不够的话,让你二叔二婶配备一些。再不够,也可以买或者请一些。这出门儿嘛……安排好了,祖母也能应你!” 这么多不合规矩的事儿,老太太却能如此平淡的答应,温语又感觉顺利的怪异。不过,先走一步说一步吧! “祖母,孙女是想着,首先交接核产。与此同时,添人手。有了人手,孙女儿就可以在家里安排事儿。就算偶尔出门,备好了马车护卫,也会很安全。父亲,铺子里的人,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其它安排。” “人手暂时不会动。不过,其中不少人是太太精心培养出来的。将来,肯定会有其它用途。”温潜看着纸张说。 温语点点头:“既是太太精心培养的,女儿也不好多留。可以给女儿一份名单,如短人手,实在开不起来的,先关了也没什么要紧。” 所以别想用人手来拿捏我!“祖母,孙女在前院需要一处房子,见外头的管事,不能让他们进内院儿呀!” 老太太一看,她倒是想到了不少,笑道:“瞧瞧!”笑着看大儿子,“这丫头的气魄,要是男儿,咱们家就没甚可愁的了!” 温潜没接话,他看完了单子,“这单子大体没错。只是,我手里的产业,过去十多年,也有些变化。任上忙碌,顾不上的,也有亏损湮灭。我急着进京,你大哥婚礼后就交给你。有什么不对,回头你舅舅在的时候,咱们再掰扯吧。” 老太太怎么也要帮儿子圆上:“产业打理,本有亏有赚。你爹的首位是公事,这些,只是顺手而为。所以,温语,你的期望也别太高。” 温语点头:“这些道理,孙女明白。再者,养大孙女儿,家里支出也是相当可观的。我母亲的嫁妆用来养闺女,理所应当。” 听了这话,两个当家人看着她,真是不知道做何反应…… “只是,父亲。”温语又说:“这些产业,要账实相符。不能拖欠债务,包括欠别人的银、货和帮着打理产业人的例银、分红。 事情做到一半儿的,要留下完成的人和财物。如造成亏损,得把银子补上。不能欠税金。 如果,店铺是对外出租的,交回来之前的租金,女儿可以不要。但预收的租金中属于从今往后的,银两还要是还回来的。 使用人的费用,要按以前的标准,不能临时改变。” 老太太和温潜都有些吃惊,她这说的头头是道的,也是她舅舅教的? 不应该吧?! 这哪是一时就能教会的? 老太太点头笑,“你放心!这一点祖母给你做主。只是呢,你一个姑娘家,要做这些,风险极大。不但会影响自己的名声和安全,甚至会影响你妹妹们!如果出了料想不到的,你舅舅问到我和你爹头上。我们可如何做答!?” 温潜心里顿了一下,但无异常表现。 “祖母放心,这些,舅舅说的也很清楚,孙女儿什么样,他都认可。” “那就好!你要求的事情,太过特殊,祖母和你爹不得不小心些。咱们暂时这样定。但先不要往外说。 这两天,你把想要的人写下来,家里的,让你二婶儿帮着调配。外头的,祖母和你二婶儿都知道可靠的中人,买或者请,都很便宜。”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温语有些兴奋。都谈妥了,温语行礼退下,等她出了门。 温潜看着她的背影不说话。 老太太的笑容没了,阴沉了脸。呵……到底是孩子,见识过什么? 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有靠山了? 敢在我面前来这套,那就走着瞧吧! …… 温语回屋后,跟严珠在一起,她也没瞒着,把刚才的事儿,细细的跟严珠说了。 严珠严肃的听了,眨眨眼,很有些迷惑。 温语问:“怎么了?” “珠珠好奇,怎么这么容易啊!要是他们真的对姑娘好,这么多年,怎么不善待姑娘?可要是对姑娘不好,这么一大笔财产,说还就还了?” 温语笑笑。 “姑娘,真的奇怪!就算您说的,这几年温家日子好过了,但谁嫌银子多呢!这些年,除了家里都有的衣裳首饰,给您什么了?而且,还是您问他们要的啊又不是他们主动给的……” “我的好珠珠。你可真聪明!”温语抱了她一下。虽然严珠还比她大,但以她一个活过两世的人来说,就拿她当自己妹子了。 “珠珠不聪明,但长得好嘿嘿。”严珠得意的说。 “没关系,走出第一步。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珠珠陪着你,咱们就走着瞧吧!” 021 人后教女 面对着一大堆的账薄,原氏有些头疼。 就算是做习惯了,账目都在心里,但拿了多年的东西要交出去,还是不免的有些乱套。 十多年啊!她摸索着这些东西,心里又痛又沉。 打小儿,她精通诗词歌赋,写得一手好字,甚至对每年的考题,深浅也能点评一二。可对这些庶务,还真是不通。 成亲后,跟随他在外任上。 在外不比在家,丈夫公务繁忙,家里的衣食住行,都要她来管。刚一开始接触,没头没绪,不免手忙脚乱,出了不少乱子。 好在,夫君能够包容。 过日子,就要花银子!尤其是想讲究一些。 没多久,他就把这些交给了自己。面对这样多而复杂的产业,她也是没少发愁。那段日子,没日没夜的忙活,请教,盘算。 有走弯路的懊恼,也有意外收获的得意。可以说,这些产业有了今天,是她的心血。看着这整整齐齐的账,每一笔收入,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支出……她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多了个心眼儿。 只记了一笔笔大金额,并注明是丈夫提取。 然后,那些花销,在她自己的小账上。 女儿和自己的衣裳首饰,闺友间的交际,给女儿请师傅,补贴娘家……刚才从头看一遍才意识到,这些年,她可是花了不少银子。 有的花销,她都忘了…… 亏的是这么走账的啊,要不然怎么交的出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进入京城贵妇社交圈儿,要把女儿托到京城贵女圈儿,要给女儿找个好婆家,然后是嫁妆…… 她可是见过那些家里没产业的官太太的,出手抠抠索索。难道我也要如她们那般?那这十多年的辛苦,为了谁忙? 想来想去,不由又对丈夫有了一丝怨怼。凭他的本事,怎么就不能挡过去?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温欢进来,看到母亲神色凝重。“娘,您怎么了?” 原氏也不看她,“你坐下。” 怎么这么严肃?温欢小心的坐下,“您在看账?” 原氏沉默着,直到女儿紧张起来,“娘……您怎么啦?” 合上账本,她才淡然的说:“平日里,为娘的,也教了你不少。但毕竟不如用事实的教训,来的明白。这回,你也算是上了一课。” “娘,您在说什么呀?”温欢心里发虚。 “这一回,你买礼物的事,不但被温语抓住了,还被她利用了。” 温欢一听,本能的抗拒,“娘!您怎么这么说?!” “你是大姑娘了。再过二年,要出阁成家。娘也不瞒你……” 她这样的态度,让温欢更紧张。 “你外祖家清誉有,家产却并不丰厚。娘出嫁时,嫁妆有限的很。” 其实,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像后来那般寒酸。正是因为她与温潜偷情怀孕,把祖父直接气病,随后死了。家里把愤怒都指向她,对她极为苛刻。 若不是丈夫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她……那可真是没脸面了。 “进门后,母亲随你父亲上任。任上比不得在家,衣食住行,维系关系,使唤下人,还有教养你们姐弟三个,都是银子。虽然温家和你父亲,养咱们没有问题。可是,你我母女,要想如现在这般随意穿戴花用,就要靠这些了……”她拍了拍这一堆的账册,“这是……温语母亲的嫁妆。” 温欢眨着眼,头有点懞。 一直以来,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从没想过银子是打哪儿来的,刹时嗓子发紧,说不出话。 “刚交到手里时,前头那位刚去,乱的很。可是费了一番心血的呀……” “母亲……您现在……提这个做什么?”温欢突然感觉不妙,小心的问。 “温语来要了。” “她,她来要?!可笑……真可笑!她要,就得给吗?这是父亲交给您的,是您打理的,凭什么她要就给?!” “虽然是母亲在打理,虽然赚的银子娘也能做主花,可不代表,这些东西就是咱们的了。” “您!可话不是这样说的啊!” “没办法的……能动的,都动了。处理后,购置了娘名下的产业。但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些,是动不得的。” “娘,温语……祖母和父亲,都不待见温语,谁会为她做主?” “她舅舅啊!” “可是,不是说她舅舅犯了罪给贬到千里外了吗?” “回来了。况且,她只是借势。明白吗?”原氏认真的看着女儿,“就算她舅舅现在是白身。但有这个名头,她就能利用。” “一介白身,爹爹不压死他!”温欢不屑。 “你父亲正要高升进京,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盯着。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她可真贼啊!是她舅舅教的吧?!”温欢恍然大悟。 “也有可能,但咱们不去推测。” “那您怎么说是因为女儿?!”温欢不高兴的说,她最受不了这个。 “因为你做错了事,她因势利导,把此事捅破了。你大哥成亲,家里来人不少。再说,你祖父也要回来。” 妹妹一听祖父,心情也有些低沉。只见过几面儿,有些怕他。 “两位老人已经不合多年了。你父亲出色,能给你祖母撑腰。祖父移居避开,祖母才能整日笑口常开。只要你父亲坐得住,你祖父就没办法找麻烦。可是,如果你父亲这里出了纰漏……” 温欢气的要命,“温语这个贱人!娘,她既然有这个心思,早晚也会提,哪怪得女儿?” “你还是不明白……嫁妆的事,你祖父未必不知。只是他不管。但你父亲却手打了温语……” 温欢抿着嘴,紧张的看着母亲。 “多少年没见的嫡长女。你父亲这样的人,会动手打女儿……传扬出去,温语的声名完了,可你父亲能好得了?你祖父抓着把柄,不借题发挥压这边一头??” “怎么这么……”这超出了温欢的认知。 “娘今天跟你说,并不是指责你,而是想重复之前与你的话。人要往高处走,做事就不能小气。为了出口气,做傻事让人抓住了,得不偿失。” “母亲!女儿明白了。”虽然还不服,但并没有再去犟,“那,这些真要给她吗?” “要给!” “咦?母亲!”温欢的眼睛笑了,“那些人在您手下做了那么久,还不是都听您的?使点小绊子,她就完了。哼!烧了都不给她!” “合着我刚说的你都没听进去!!”原氏突然非常严厉,声音尖而刺耳。 温欢被吼,眼圈红了。 原氏却没哄她,而是严厉的继续说着:“既然要交,就痛快的交出去!不服气、不甘心,以后再想办法连本带息的拿回来便是!却不能拖泥带水,躲躲藏藏,没的让人看不起!平日里感觉你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这么蠢!?” “娘……女儿……”被母亲数落,终于哭了。 “好了!”原氏不耐烦的说,“你哭什么哭!?母亲没哄你,没顺着你说,是因为……无论何时,人都要为自己寻一条优势最大,劣势最小的路子。” 她抬起头,回忆自己的一生,她就是这样做的! “天下的好事儿,不可能让你沾个精光。要有舍,才会有得!” 她拨直了脖子,“比如这一回,你父亲就对母亲十分内疚。把手里管着的部分产业,和他的私房,全都给了母亲。咱们在京城的日子,能最小的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娘有本事,照样可以银子生银子。将来……若有机会再把这些拿回来……那母亲手里,不是比现在更多了吗?” 原氏抚着账本,露出一脸自信的笑容。 “啊!娘!您太厉害了!对,对!咱们肯定能拿回来的!只要把眼前这一关过了……一个女孩子而已,想个法子弄死她,一分一厘都少不了的拿回来!” “那是后话。”原氏看着这堆账册,一个小丫头,会什么? 交到她手里,也是糟蹋了,将来拿回来,还指不定什么样儿了呢! 真是心疼啊! “娘……您别生气,咱们就按既定的办法做。” “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你成长。” 原氏又开始人后教女“你父亲高升后,再接触的人,与过去就不同了。京城那些人精,以势压人,笑里藏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多的是。就连母亲我,都要认真的学,好好的体会呢。 你若想步步走高,把温语踩在脚下。就必须以大局为重,沉着冷静,喜怒不形于色。这几天,母亲就看着,你是怎么跟温语相处的。你可别被一个孤女给比下去!” 原氏严厉的看着女儿。 “是,母亲!”温欢有生以为,头一次感觉自己需要多思多想。 022 我欠你的? 转天早晨,再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家里的气势浓烈了很多。 原氏把账已经交给了丈夫,看着自己的气色实在是差,就特意打扮了一下。 穿着淡蓝色无印花马面裙,只在那个马面上,绣着深蓝色玉兰花。 不着痕迹的涂了些粉。 整个人,清新淡雅。 她旁边的温欢,穿着瘦身浅紫织小红梅的衫子,闺中女儿一般俏皮而恬美。前两天脸上带的轻薄傲气,不动声色的收敛了不少。 两个人进来时,温语正在站在门边,见到她俩,行礼叫了声:“太太。” 原氏不管心里多恨多尴尬,但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柔和:“语姐儿!” 温欢淡淡的叫了一声:“大姐姐。”不近不远,不笑不怨。 原氏暗自观察,感觉满意,女儿到底是聪明。都走到这一步了,冷着脸或者上赶着缓和,都属下乘。这件事,到底还需要大人来解决。 “祖母!”温欢到老太太面前,甜甜的行了礼。 今天的笑容,老太太倒看着顺眼,好声好气儿的说:“今儿,宋家要来人,你们姐妹几个,要好好的招呼客人。” “祖母,宋五表哥和表嫂会来吗?”娇姐儿刚进门儿,听到就高声的问。 老太太眼睛一下子眯起来,“那个臭小子,是最没谱!来信儿说,不是今儿来,就是明儿!但你们五表嫂应该是要先来的!” “表哥来,是住在远庐吗?”宋家本家离这儿还有几十里面。“远庐”是宋家在本地的别墅,有个牡丹园,春天开花时,是方圆几百里,最有名气的园子。 “对!住远庐。哎哟,你那五表哥事最多了!三教九流的,不知道认识多少。走到哪儿,都是一帮子朋友找!唉!太能折腾了!” 宋五是老太太亲大哥的孙子。她那个大侄儿性子最好,只是出了意外,去的早。 宋家家产庞大,利益争夺厉害,下黑手是常事儿。说是“意外”,但怎么回事,也说不好。 侄儿媳妇还算顶用,愣是护住了宋尚。 宋尚……就更是个好的! 年纪轻轻,头脑聪明,心狠手辣,踩着那些所谓的亲人掌控了宋家,并光大了宋家! 关键是:他很亲近自己。尤其这几年,家里可没少从他手里得益。就算家里那个老不死的,也常有事儿求到他头上! 呵!可是给自己扬眉吐气了一番! 所以,在这世上老太太第一疼大儿子,第二就是宋尚。连几个孙子都够不上! 温欢依在老太太身边,附和着说话,一边扫了一眼温语。 温语今天穿着一件极淡的米色裙子。料子式样没什么特殊,特殊的是裙摆上缝的几朵补花…… 头上只有简单的银钗,虽然看起来挺精致,但老太太的首饰雍容,母亲的清雅,二婶打扮低调但所佩之物均不是凡品。几个妹妹更是姹紫嫣红,各有风采。就连庶出的四妹温婉,首饰都很精美。 只有温语! ……她故意的!就好像谁虐待她似的。 只是,她怎么那么好看呢? 难道是衣摆和裙摆上的同色补花?怎么还有这样做的……她打哪儿做的衣裳?温欢面儿上没表现,但心里这叫一个翻腾。 哼,别出心裁的吸引别人注意! …… 温语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肯定喊冤枉。 这衣裳,是严珠做的。这花,也是她补的。不过,花样子和补法,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因为上世她的见识。 可是,她只是教了严珠,可没让她给自己衣裳上弄啊!这些日子没带严珠出门儿,结果她净在屋里折腾这些了…… 今儿早晨穿的时候,才发现整了这么多零碎儿……皱着眉头看半天,真不想穿了!但看着严珠老鼠偷油般的乐,没办法,就穿着来了。 没想到,荟表姐凑了过来。“语妹妹这个裙子可真好看!比你平日穿的都要好。天哪,像个小仙女一样!” 温语看着荟表姐,很是无语,你和严珠的品味一个样? “表姐,你是说这裙子上的补花好看?” “是啊!多么灵动?!好新鲜的!小姑娘嘛这得这样!你呀,之前呢……呵呵……有点儿太艳了。后来呢,又太素了。都走得极端!今天这样刚刚好,素雅中透着活泼。你看大舅母今天的衣裳,要是没有马面裙上的绣花,不就太单调了?” 才貌并不出众的荟表姐,看得认真,夸的真心。记忆中的大姑母,那可是典型的媚上欺下型。 荟表姐的性子,许是像了袁家人了,挺不错的! 温婉也看到温语的裙子,蹭了过来,皱着纤眉细细的看着:“大姐,你这衣裳补花是哪里来的?咱们家定做的店里,可没见过这样的呀?!” “是严珠缝的。”温语淡淡的说。 温婉却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什么时候做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条裙子?花是谁给你缝的?红豆?大姐,你还真偷偷摸摸的藏了私货呢!”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而且,还用的非常不高兴的口气。 温语想到自己曾搭了那么多针线,给温婉做了那么多活,一句好儿没落着,却落了那么多报怨……现在还是这副嘴脸! “放肆!这是你跟嫡出大姐说话的样子?”温语质问。 温婉一下子傻了,“什么?你说什么?” “回头,我倒要问问二婶儿,你这规矩,是怎么学的!” 温语义正辞严的:“这么多年,我本着一份爱护妹妹的情谊,帮你做了多少活?就你身上这蝴蝶扣,是谁设计的,谁做好了帮你缝上的?不见你领情,到落了一堆报怨。难不成,我欠你的?” “你……”温婉从没想到过,平常那么好欺负的大姐,还有这么厉害的一天。 “你若不服,咱们现在就到祖母面前去分辨分辨!” 原氏在陪着老太太说话,温欢已经伸着耳朵,斜着眼睛,注意过来。 荟表姐赶紧说:“哎呀,今儿老太太正高兴。咱们可别扫了她老人家的兴致。四表妹,你刚才的语气,确实有点硬啦……” 温婉脸上下不来,“哼!有什么了不起!是你愿意做的!当我稀罕么?我衣裳多的是,现在就换了去!”一甩手,气哼哼的走了。 荟表姐看着温婉的背影,摇摇头,“你别生气。过往,你也太惯着她们了。” “是啊!我就是太好说话,倒让她们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温语认同。 “别生气啦!你今天这样就很好。”荟表姐说。 “荟表姐,我是不是很傻?!”温语有些悲哀的问。 “你不是傻,是太过仁义。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对她好的!” “表姐,你怎么这么开通?我记得姑母……”温语欲言又止,那个庶出的大姑母,捧高踩低的,不是个好鸟。 “呵呵!”荟表姐脸一红,“我们姐弟几个,都是祖母带大的。我家祖母,虽然不识字,但却是个智慧的老太太。” “原来如此!你真幸运呀!所以,你弟弟的学业,到比我大哥要好!” “呵呵……希望弟弟,明年能中秀才。” “他可以的!”然后还中了举。 只是大姑母给他定了一门糟心的亲事,生生把前程给毁了。 荟表姐听了,眼睛笑咪咪的。 023 人傻被欺 这时,宋嬷嬷进来,笑嘻嘻的说:“老太太,门上来信儿说:咱们宋五爷,午饭后就来啦!” “哎哟!”老太太大喜,“信儿准吗?这小子可真是!呵呵!好好好,快让厨上备些新鲜的虾子螃蟹!还有上好的女儿红!他现在啊,可是越来越能喝了!”接着,就开始叨叨着喝酒多了如何如何不好…… 温娇问:“表嫂呢?!” 宋嬷嬷说:“随五爷一同来!” 温家几个女孩子,立刻兴奋的议论起那位表嫂了。 “也不知道这回表嫂做什么打扮啊……”温娇说。 “是啊!表嫂上回穿的百鸟衫,可真好看哪!说是她自己出的样子呢!”温婉一副羡慕又敬仰的表情,她还没“来得及”回去换衣裳。 “听说她在京城,也是相当的有名的。连郡主向她请教式样呢!”温苏也很感慨。 温娇说:“祖母,听说表嫂的衣裳,都是在彩鸾阁定制的。咱们也去吧?好不好啊祖母?孙女儿跟母亲说,可母亲不答应!” 温家的衣裳,都是在宋家开的衣坊里做的。彩鸾阁的出品,做得慢,收费高,小姑娘家家的未免太过奢侈。以上诸多原因,吴氏没答应温娇。 老太太笑呵呵的听了,想到即将要去京城,肯定要给姑娘们好好的做两套四季衣裳,省得京城人以为自家是土包子进城呢。 于是就点了头:“等你大哥哥的事情办完,咱们就去彩鸾阁瞧瞧!” 几个女孩子高兴的叫嚷起来:“祖母您真好!” 温语听着她们的欢笑,神情却有些恍惚。突然荟表姐问:“表妹,你的这个花样子就好看又特别,跟我说说怎么弄的?”她认真的看着。 “哦,是我先画了花样子,严珠按照样子,把料子剪了,缝成一个个花瓣,然后再一片片的钉上去。” 这个做法,还真是模仿彩鸾阁青师傅的出品。上世,她也穿过彩鸾阁的衣裳。只是后来,那个青师傅后来出了什么事,彩鸾阁的生意也不行了。 她也喜欢青师傅的手艺,特意学过,但也只是形似而已。不知道人家的诀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 “啊!可真了不起,你画的好,严珠做的也好。而且,在裙子上布局合理,不简不繁,刚刚好!” “严珠?严珠是哪个?”六妹妹温苏也看到了温语的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哦,就是我身边的红豆。” “红豆啊,怎么给她改名儿了?” 一般的丫头,名字就是接主人的偏好起。成了亲,就会被人叫“某某家的”。她们是不配有自己的姓名的。 “那天,我翻找母亲留下的东西。原来,严珠的娘,是我母亲在闺中之时救的一个落水女子。丈夫冲没了踪迹,身边财物也没了,还怀着身孕。外祖母和母亲心善,把她救了。 找人伺候她生下个女儿,就是严珠。她娘一直跟在我母亲身边。后来……也病逝了。所以,严格来说,红豆不是奴身。我即发现了,感觉再把她当奴婢就不合适了。起了个名儿,让她随了母姓。” 温苏在旁边听了,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什么落水的孕妇,好心搭救……指不定怎么回事呢! 荟表姐点头,“外祖母和母亲,都是心善之人。严珠生的好,又有你体恤,将来也是有福气的。” 温娇在那边聊够了,看她们几个在这儿说的热闹,就端着架子走过来,“大姐,那天我让春晖跟你说,想吃桂花糕了,你什么时候做啊?!” 她憋了一段时间,终于来问罪了! 其实,那桂花糕,也不是她想吃,而是一个叫赵若欣的朋友特别喜欢。有次,还给她带了一包回家。赵若欣有个哥哥叫赵文松,真是个翩翩少年郎……也不怎么的,也特别喜欢那个味儿。 得到反馈后,温娇很高兴,又让温语做了,选特意的时机送。不过,她跟赵若欣说是自己做的。 最近家里事儿多,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她想着,赵家要是来参加婚礼,就让他……赵若欣……再带回去一盒。 呵呵,这一个二个的……温语简直快气笑了:“咦?!三妹,我那天不就跟春晖说了吗?我最近不吃也不做。” 温娇还真没料到,温语能当着面儿拒绝…… 怒火冲上头:“当初是谁说我想吃就会给我做的?哦!我不想吃的时候你上赶着送,今儿想要了,好好跟你说,你倒拿上乔了?” 温语也有些纳闷的看着温娇,上世,自己真就这么没心眼子……搭物费力的讨好,什么也得不着还乐此不疲? “三妹呀,我给你做桂花糕也有三年了吧?你是拿了面粉了还是送了桂花?或者用其它方式回馈我了?怎么着?我要给你做一辈子?我也欠你的?” “你?!”温娇脸都红了,“是你自己愿意的!当我稀罕吗?”她嗓门儿提了起来。 “你肯定稀罕啊!要不然,为什么会对赵若欣说那桂花糕是你做的呢?!”温语面带嘲讽,态度丝毫不软。 温娇又惊又怒,“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做的了?!” “没说吗?那赵若欣为什么会那么认为的呢?等大哥成亲时若看到她,我倒要问问呢!” 温欢一直在旁边偷听,此时,她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 “呵!我大哥成亲,是多么大的喜事!?你这样的命格儿,也好意思参加!也不怕膈应人!”温娇一副恶毒的嘴脸。 “我的命格儿不好吗?!我的三妹呀,你不是还气色红润,活的好好儿的吗?”温语轻蔑的上下打量她。 “你你你!”温娇说了几声儿,却接不上话了,瞪着她,然后大声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这里的动静儿,终于让老太太皱着眉头看过来。 温欢抿嘴一笑,娇声娇气儿的说:“不过一盘桂花糕的事儿,也不至于吵成这样吧……大姐姐,你别动不动就生气呀!” 温语也一笑,“嗨!我们这些小女儿家,无非就是些帕子啊、糕点啊……之类小事儿嘛……说过就算!都不会当真的。” 温欢脸一红,退了二步,也走了。 哈哈,又气走一个…… 荟表姐看了温语一眼,轻轻的碰碰她,摇摇头,“二舅母最疼娇姐儿,你倒要留神些。” 当家太太,得罪了她,随便使个绊子,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温语冲表姐一笑,火气消散了:自己傻,就会被别人欺负! …… 温语回到屋里,看到严珠正在屋里,云里雾里的学算账……两只手,十根手指头都用上了,在掰扯呢。 看到温语回来,严珠有些委屈,外头那么多好玩的,她却在屋里算账…… “怎么样?明白了吗?”温语笑着问。 严珠会读书写字,虽然读的不好,写的也不怎么样。但她一手女红,却是相当出彩!还无师自通的煮的一手好汤。估计是随了她母亲的灵性! 但是,算账记账却是不会的,这几天,温语都在给她讲课。 只是,严珠喜欢做的事,就乐此不疲。 做账呢,她就不爱,所以总学不进去。 宁可把温语的衣裳首饰收进出翻出来,修修改改的折腾一天,也不愿意坐在这里看账本。 温语坐下看严珠做的账,严珠马屁的从旁边的炭火灶上,给她端来一碗莲子百合汤。“尝尝?” 看着她那讨好鬼笑的模样,温语也有些无奈。 红杏儿在屋里磨蹭了会儿,借故出了门。 温语看着她的背影,问严珠,“你跟小吉说了吗?” “还没说呢!珠珠还要考验考验她!珠珠跟小吉说:我讨厌红杏,想拿到她的把柄把她赶出去,让小吉帮我盯着。要是我的事儿能成,就把姑娘赏的金耳环送她。她应了!我得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本事!”严珠晃着脑瓜,很是自得! “哎哟,我们珠珠好聪明。”温语逗着她。 “那是!”严珠得意的梗着脖子,“姑娘要干大事儿了,珠珠得跟上才成啊!” “那这账……” “姑娘,今天的汤不甜吧?” 024 有位“佳人” 吃午饭时,温语就有些心烦意乱。 上世的爱恨情仇太过悲惨,很多事件,都是即将要见到的这两个人牵动的。 到底能不能坦然面对他们? 现在,又应该拿他们怎么办? 实话说,她目前的状况,还没大的改善。在有心性却还没有把握的前提下,是不想见的。 正在屋里磨蹭着,老太太却特意打发人来叫:“老太太说:让姑娘们收拾好了就过去。” 不由叹口气:以前,这种事儿,可不会单单来叫的!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她还是上午的衣裳和首饰,进到堂屋一看,大家基本都来了。而且,几个妹妹都重新打扮了。 温欢换了一身桔红色衣裙。她很适合这种艳色儿,显得肤白,人又明朗,还带着一股娇贵之气。 原氏居然也换了!一身浅灰色湘绸裙。怕在老太太面前太过素静,又配了一件银钱绣花半臂外搭。整个人,恬静悠然。似是个日子悠闲的文雅贵妇人。 老太太看在眼里,想起她上午的装扮,心里暗哼:老大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儿! 旁边的吴氏,长相实在是太过普通,皮肤还有些粗糙。只要好好打扮,就给人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显得土气、老气又俗气。 吴氏自己也明白,而且她做为管家太太,打扮的也不能太过轻浮。所以平日里的装扮,都是中规中矩的。 她又不是靠颜值嫁给丈夫的! 一屋子人等了一会儿。 听到外头有人说笑,宋嬷嬷陪着一名丽人走了进来。 温语的心还是止不怦怦狂跳,后背和手心都出了汗。眼睛里露出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和狠厉。 韦湘瑜! 这女子看起来也就刚二十出头的年纪,其实,已经二十五了。 一头油黑柔顺的乌发,包着一个漂亮的脑门儿。 细细的弯眉。清亮的眼睛,稍稍有些三白眼,天然的带了一丝冷傲之意,却也给她添了几分妩媚与风情。 脸上的妆容比较浓烈。 那是因为……韦氏长得貌美,但唯一的遗憾是:皮肤算不得白。 对此,她非常介怀!每天,不把粉匀好,是不会出门儿的。 身上穿着墨绿色八幅皱折香罗纱的裙子,上身是件紫色蜀锦织凤尾短褂,织法和图案,大家以前未曾见过。紫色腰包上封着珍珠贝壳。 衣裳料子厚重,色彩浓烈对撞。就连裙边露出的鞋尖儿,上面颜色也是跟腰包呼应的。 对比起来,明显比温家女子们的衣着,高着几个层次…… 是啊……这就是韦湘瑜,五表嫂!还真别说……她是会打扮。 原本六分的姿色,靠衣饰,竟然能抬升到九分!温语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疼了,她才平静下来。 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这个女人。 韦氏进了门,略停了停,抿了抿嘴,然后轻巧的走着小匀溜儿,上身板正,下身裙摆飘动。 脚下墨绿色镶紫边儿的鞋,只浅浅的露着脚尖儿。 几个姑娘,发出惊呼,“啊!嫂嫂好美啊!”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冒出小星星。 原氏也在心里感叹: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暗暗的打量了一眼温欢,只见女儿虽然也欣赏,但不像其它女孩子一幅目瞪口呆,两眼不知道看哪里好的样子! 不由点点头!女儿很受调教。 衣饰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打扮再得如何,加的分量也是有限的,有时甚至还会减呢……太执着于此,就走歪了路。 又转头去看温语,只见温语脸上极为平静,嘴角稍向上勾着,竟然像是带了轻嘲…… “?”心里更感觉奇怪,这丫头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韦氏已经站在老太太面前,轻轻一福礼。 “姑奶奶!您老可好啊?!”声音娇媚,还有点拿腔拿调,但大家听着,一点也不讨厌,还有点无脑崇拜。 老太太因为看重宋尚,对韦氏也是满满的热忱。 “哎哟湘湘,你可来了!她们姐儿几个,天天就盼着你!说要看看你的新装样子,新妆容呢!” “姑奶奶,您怎么也跟小辈儿一样,取笑湘瑜呢!”韦氏站在那儿,自信的一笑。大家都感觉她身上发着光。 “怎么会是取笑?!你这是上身儿是……宋锦?”老太太认真的看着。 虽然本地也产丝绸,但这么厚,织法复杂,染色好,又这么有光泽的,那可是少见的。 “是呢!是黄氏织纺打版用的。只此一块儿,送给五爷了。五爷让湘瑜做了穿上,看看怎么样。所以,老太太喜欢,湘瑜也不能跟妹妹们分享呢!不过,听说半年后,就应该上市了的。” 黄氏织纺,有宋尚的股份。 呵呵呵呵……还是这么喜欢高调炫恩爱!温语竟然还能笑出来,不由得肯定了一下自己:还能如此冷静,就是件好事。 “呵呵!经你一穿呀,不好的也好了!可是别人想穿出这个风韵,可就难了呢!”老太太恭维的恰当,“每次看到你,都感觉像是幅画儿似的!咦?阿尚呢?”老太太更在乎的是他。 “夫君在前院,就被舅舅和弟弟们拦住了,说有要事,在说话儿呢!他着急来见您,却是脱不开身儿!” “哈哈哈哈!让他们爷们先聊!你婆婆怎么样?咦,带孩子来了吗?” 韦氏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四岁。 “涵姐儿陪着婆婆在家呢!婆婆给您带了礼。涵姐儿……有些流清鼻涕,就没带着来!” “哟!小孩子,是得注意些。前几天,有人送来京城同和堂的消食丸,可以当零嘴儿吃的。回去时,给她带些回去。!” “劳您惦记着!舅母!”她跟大太太和二太太见过礼,捎带着招呼几个女孩子:“几个妹妹……” 姑娘们也早站起来了,都与她见礼。 温语也慢腾腾的站起来,慢腾腾的行了一礼,就又坐下了。 “哟,这是欢姐儿吧?!回家了?”大舅舅最宠爱的女儿,韦氏也格外给脸面。 温欢笑盈盈的站在那里,端得是大气,“表嫂!欢儿回来了!表哥表嫂一向可好!?” “都好!都好!哎呀,这一晃呀都成大姑娘了!” 韦氏的声音和动作,都有些做作。虽然大家都疑心她可能在装,但就是没什么违和感! 温语回忆着上世,韦氏出身高贵,美丽多才,风情满满。在宋尚面前,也是相当有体面的。 尤其宋尚虽然在外面素有花名,但闹到家里的并不多。 尤其是,她没生儿子,宋尚却没给过她冷脸儿,也没纳妾。这对于宋尚来说,可不是小事儿!宋太太急的恨不得天天泡在寺庙里烧香! 韦氏一直以为,是她出色且手段高,完全能拿得住丈夫! 所以,当宋尚大张旗鼓迎自己进门儿。韦氏差点气吐血,真的是大病一场的! 病好后,她很会做戏,当着宋尚时,一副大度的主母形象。 背着他,却是尖酸刻薄,吃用亏待。 可人家……也确有本事,一番操作之下,连宋太太那么坚强又正直的妇人,对着自己,都没个好脸儿 更别提别人了。 自己从小没人用心教导,遇到事儿,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还因涉足表哥表嫂的婚姻而不安。就算受到委屈羞辱,也从不与表哥说。 最后……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却被韦湘瑜害了。 还记得那个通红的湿乎乎的胎儿…… 我是造了多大的孽啊!要经受那些…… 想起当时自己的绝望,恨,痛,恐惧,不由轻轻颤抖。暗暗吁口气,闭了下眼睛,告诉自己:那是过去,是梦。 今生,她有本事,去改变那一切! 就在温语回忆往事的功夫,一屋子妇女们,已经就衣裳首饰等话题,说了一圈儿了。 “过几个月,我也要进一趟京呢!一个侄儿要成亲,娶的是江祭酒家的长女。得去观礼!” “哦?那是门不错的亲事啊?!”老太太心里有需要,赶紧打听。 韦氏就简单的把种种关系,介绍了一番。 然后又说,“老太太,给您的礼物,夫君收着呢。他说一会儿亲自送过来,具体是什么,还瞒着我,不让我瞧见呢!” 大家又凑着趣儿的说话。 温语默默听着,局外人一样冷漠,转脸儿却看到门边站的一个婆子。 平凡的长相,利索的穿戴,朴实的笑脸。看形态,是是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仆妇,是“李瑞家的。” 上世,韦氏要害自己胎儿。其实在喝完第一回药后,她感觉不对了,不肯再喝。 正是这个妇人,掐着脖子,把药灌了下去。 后来,宋尚亲手打死了她! 韦氏成了众人的中心,人家问几句,她就柔声慢答,自我感觉正好……突然,看到那边坐着的女子。 衣裳淡雅,坐姿端庄,如副画样的静谧。 乌的像炭一样的头发,白得跟上等瓷器一样发光的小脸儿。 眼皮微垂,绒绒的眼毛盖着眼珠。 脸上一点脂粉也不带,连嘴唇都是淡淡的粉色原色。 要知道,别说在坐的姑娘,就连老太太,甚至丫头、婆子,都会在嘴上抹些口脂的。 而那姑娘,完全素颜! 素色衣裳,简单银钗。人和衣饰相互衬托,在丝光宝气的众人间,丝毫不显寒酸。干净纯净的,完全盖过了大舅母的风雅。 这是……韦氏心里跳了几下,眯了眯眼睛。 “哟,姑奶奶。”她纤手一指温语,“好个素静美人儿,那是谁呀?!” 025 贱兮兮的 温语早就感受到韦氏的目光,也知道这话是跟她说的。 但就跟没听到一样,头没转,连眼皮都没抬。 老太太看向温语,语气很是不爽:“温语,你表嫂在与你说话,干什么呢?” 温语这才微微转头,抬起眼,平淡的看向韦氏:“祖母,表嫂没点名儿,所以不知道她是在与孙女儿说话。而且,难得听表嫂赞赏谁,所以,孙女儿不敢擅领呢!” 老太太责怪的瞪她一眼,这丫头莫不真是鬼上身了吧? 她是不知道,如果可以,温语都能拿刀捅进韦氏的肚子!能跟她好好说话吗? 韦氏看着温语:话语平淡,态度疏离,丝毫没有与自己攀谈熟络的意思,不由有些犯酸了。这傻丫头以前没少去宋家,不是整天笑咪咪的四处讨好的吗?! 呵,怎么着?爹高升了,她的脾气也渐长了? 真是好笑! 韦氏冲老太太一笑,矫情的转过脸,不再理温语,又与身边的人聊起来。 这时,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宋嬷嬷,你可是越来越精神了!瞧这气派!上了街,人家还以为是哪家的富太太呢!是不是姑奶奶的好供养,都让你偷偷截流了?!” 这话虽然难听,但语调嬉戏,让宋嬷嬷乐不可支:“五爷,您可是冤枉老奴了。我们老太太慈善,从不苛责下人。吃穿都是一流的,所以老奴才有的气派!可不是贪短了老太太的!您冤枉老奴,老奴不依,可是要在老太太面前哭的呢!” “好!冤枉你了……这赔礼够么?” “哎哟!谢表少爷赏!”听那语气,数额少不了! 门帘一掀,一个青年迈步进来…… 那人来了……温语看着自己前世的孽缘。 仿佛身上有伤口没长好,又被尖东西挑破了,又痛又怕,又有些怜惜。 他扯着自己,蜜里调黄连,一轮轮的滚,那种煎熬……可是他,脑海里显现最后看到他的样子,乱蓬蓬长满虱子的头发,胡乱的胡子,爆裂的嘴唇,深凹的双眼……深深的看着自己,害怕又爱恋…… 温语心里猛的绞着痛,眼眶里湿润,但都顾不得掩饰,也如当初他看自己那般看着他…… 现在的宋尚,也才二十五岁,却已完全掌控了宋家。也还没有经历后来那些苦难,正自信满满,神采飞扬! 伟岸的身材,浓密的长眉,细长的单眼皮眼睛。 一身藏蓝色丝麻长衫,头上腰间古玉佩饰。 进门来,他谁也没看,长躬一礼:“姑奶奶!您老安康!”说罢抬起头。 他的眼睛特别狭长,睫毛浓密,弯弯一笑就看不到眼珠。 举手投足,说不出的一股洒脱之意! 老太太看见他,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安康?!哼!还没进门儿,就欺负我的人了?!” “哪儿有?!您身边的妈妈,侄孙讨好都来不及呢!” “你惯会哄我!” “表弟要成亲,您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比上回见您,至少年轻个八九岁!” 一屋子人都笑了。 “听听这张嘴哦!你媳妇儿就在这儿坐着,也不怕她笑你不稳重!”老太太逗着趣儿。 宋尚眼里有一丝凝结,但没人能看到,他随意的哈哈了两声。 而韦氏看到丈夫,却有一丝吃惊:出来之时,让他穿了一套墨绿色的衣裳,虽然跟自己身上的料子不同,但颜色是一样的。 就想要个特殊的样儿么! 怎么进了温家,他倒在前头换了一身蓝的?难道喝茶弄脏了? “姑奶奶,刚才在前头看到表弟,嗬,要当新郎,到底脸儿薄,让侄孙三言两语的夸晕头了!” “哈,你惯会瞎夸人,自己坦白了吧?!哟!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很好!只是这回没来,她说等您过几天去宋家庄,再给您赔礼呢!” “哪有那么见外?给她准备了些补品,你回去时捎上。哎哎哎!你们几个小丫头!不都盼着表哥来的吗?怎么不跟他见礼?” “表哥!”几个姑娘燕语莺声的。 宋尚的眼睛,看似一扫,其实却是精准的瞄到了“她”,心里就是一愣。 哟!真变样子了? 长高了个子。怎么还端起了架子!? 呵呵,到底是大姑娘了!他有一丝激动,离自己的愿望又近了一步啊。 老太太却在那里报怨起来,“啧,怎么看着,像是蓄起了短须??!弄的像小老头似的。到了二十七八的,再蓄不迟。”语气半是嗔怪,但难掩欣赏与喜爱。 韦氏看着丈夫,眼神里都带着光彩,“老太太,您不知道,他可讲究呢!胡须是有人专门打理的,走到哪儿,那个人都得带着!” “姑祖母,这您就不懂了。出门在外,都讲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自打宋五蓄起短须,可成了不少事呢!” “你又乱说!”老太太嗔怪。 温语站起来,远远的给他行了礼,并未往前凑。 宋尚不满又纳闷儿……这傻丫头,以前,不是挺喜欢纠缠着自己的么?怎么,姑娘大了,就认生了? 心底泛起了酸意,对她极为不满。 突见温语也在看自己,又不由又心中一荡…… 然后,心又一下沉了底儿,她,她这是什么表情?! 温语望向他的眼神,沉寂又悲伤,还有些许怜惜…… 怎么了这是?想仔细再看,温语已经转了头。 宋尚心里有些慌慌的,看来,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回头,倒要仔细的查查。 温娇在一边叫道:“表哥表哥,给我们带什么新鲜物件儿了?” “哼,就知道找表哥要新鲜物件儿!没好女红孝敬表哥就想要礼物?没有!”宋尚一脸不高兴。 “啊!表哥……”温苏急的直跺脚,她的女红最不怎么样,根本拿不出手。 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温欢虽然表面上在笑,但其实内心里,是有些瞧不起宋五的。 因为宋五,至今还是个白身。 有点门路,会做生意,赚了不少银子而已。就如同这个表嫂,穿戴的再出众,可又是什么身份呢? 这一屋子的女人,第一个还得算是母亲,然后是老太太,还有自己…… 突然,她又想起温语,心里一沉。 别看“嫡长”二字,可真是差了不少啊! 那死丫头,还是父亲的原配长女,比自己的身份高着二层呢。越想,越感觉这个人不能留。她走了神儿…… 宋尚已经让人把箱子抬了进来,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 “一人一份,少不了谁的,都别急!”韦氏笑着,但她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傲气。 老太太看到了,心下微恼,但也没表现出来。 女孩子们确实高兴,一个是宋尚给的东西是真的好,能在闺友面前得瑟好久! 另一个,祖母拿这个五表哥,比亲孙子都要重视。她们跟宋尚不见外,祖母就特别高兴,所以大家都用力的表现。 温语也明白,以前,也会往表哥面前凑,努力表现,好讨祖母开心。她得着的物件儿,特殊好的,事后也会被妹妹们拿走。剩下的,她有两个好朋友,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她,就当回礼了。 可今天,她坐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上前。 宋尚一直在留意她,看她坐在那里不动。这到底是怎么的了嘛? 忐忑不安,百爪挠心的。想与她亲近之意,就心有城府,也抑制不住了。亲手拿了一盒,走过去…… “阿语表妹……”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贱兮兮的…… 026 她真轻狂 温语半低着眼帘,没有应声。 “阿语表妹?” 见她不理,他又叫,声音带了一种特殊的腔调。 无奈,只得抬眼看,面前的宋五,细眼努睁的老大,泛着莹光,里面全是她。 他嘴角咧着,露出白牙。 衣着考究,指甲修的整齐,带着几分莫名的深情和几分实打实的“不正经”。与上世告别时的印象,形成强烈的反差,冲击着温语。 她慌乱了,双手接过盒子。 “谢……谢谢表哥。”声音干涩而低沉,气息也很虚弱,眼圈微红。 宋尚又眯起了眼睛,不对,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咦?离上次见咱们小阿语没多长时间啊,怎么长高这么多啊?!”坐到了温语边上,余光扫了一下众人,都在拆礼物,并没人注意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感慨,悄然打量了温语一番,叹口气:唉,虽然是大姑娘了,但依旧……“平坦”,青涩。 呵呵,还是个小姑娘…… 是我的小姑娘! 他感觉自己像只居心叵测的老狐狸,守着吃萝卜的小白兔子,一阵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 温语沉了沉心,“是……”张了嘴,才发现自已嗓子仍是发紧,说话艰难。 上一世,两个人经历太多的苦难了。 他的喜欢,不知所起,直到死也没搞明白……但感受,却是真真实实的。 别看他平日里爽快明朗,通透稳重,会顾及每个人感受……似乎很容易与他相熟甚至亲近的模样。 其实温语知道,他除了对母亲,就是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其他时候,都是出自于需要和习惯,而不是内心。这也是……跟他时间长了才明白的。 知道自己怀孕后,他的惊喜与展望。 孩子没保住时,他的痛苦与崩溃。 虽然他对自己那么好……现在看来,依然如此!但那些痛苦的经历,尤其那个红红的肉团子脱离身体时的感受……以及最后两个人的惨死…… 不能当那一切没发生过! 温语垂下眼,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我与你:有恩有怨;有情分有伤害!最后,我们都死了。 那一切就都了结了吧! 今生,我先好好的活着,完成自己想做之事。然后,会尽力帮你,让你不至于落那样的下场。 可别的……我给不了。 宋尚看到了她眼里的一刹那微湿,脸上的纠结痛苦,最后是一丝的绝决。 心中更加不安,恨不得马上把她扯出去问问原由。 温语心意已定,客气而有距离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宋尚定定的看她两眼,决定不去逼迫她,等事情了解清楚再说。 …… 温婉已经挤到老太太身边,一件件的给她看表哥送的东西。老太太看了半天,有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就热烈的讨论起来。 而韦氏站在那边儿,眼风扫到了丈夫和温语,心头一跳,三白眼不由的带上冷意。 其实,她与丈夫的相处,并不完全如大家看到的样子…… 她自信人才出众,于宋家是低嫁。宋尚得着她这样一个老婆,是他的福气。所以,她的腰杆直是必须的! 可是另一方面……她还没生儿子。在宋家,这很麻烦。 而且,对于丈夫,她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那感觉就好像是:明明拿在手上,却又掌控不住…… 心里虽经常不安稳,却又屡屡勾起斗志!这才有意思呢! 话虽如此,但也没少了明里暗里的猜测、探查、防备。结果,仍然像之前自己的感受,看似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就是不对劲儿。 可这会儿,她明显的感觉到丈夫的表情和神态,很不一样! 再仔细的看看温语…… 突然感觉,自己的精心妆扮,跟那丫头的素然天成一比,显得有些老气,还有些俗气…… 温语带着明显的疏远之意,丈夫却主动的凑过去巴结! 岂有此理! 傲娇如她,哪容的下? 于是,她也拿了一个小盒子走过去,递到离温语不远的温欢手里。 老太太还在跟温婉摆弄那些稀罕物儿,问宋尚:“也真是的,阿尚,你是打哪儿弄到的这些的?!” “要送给表弟表妹们,阿尚肯定要用心思啦!”宋尚指着礼物在跟温语说话,听老太太问,就无可无不可说的答了一句。 “呵呵!你就惯着她们吧!”老太太感觉格外有面子,“哦,阿尚,回头还有点事儿要跟你说!”趁死老头回来之前。 宋尚敷衍的点头,“好!”全部心神还没离开温语。 温欢拿到礼物,看韦氏这么热络,也放下了矜持,甜甜的笑着道谢。还很给面子的说了几句闲话。 “大舅母,什么时候起程进京呢?”韦氏问原氏。 原氏说:“封哥儿的成亲后,恐怕我们就要走了。” “那过些日子我婆婆的生辰,还有天龙寺庆典,您和大舅,都参加不了?” 原氏一脸的遗憾,“原本,你大舅舅是想让我带着孩子们留下的……只是,京城的房子还没收拾好,你大舅舅刚上任,身边儿的事也要打点……我不放心,得去看着。” “是啊,刚上任,事情是不少。只是这回天龙寺千年庆典,特别隆重。参加不了,总归是遗憾。” “是啊!”原氏附和着说,她也确实感觉遗憾,这也是结识一些好人家儿的机会。 韦氏在与原氏说话,但心思却在丈夫那边。见宋尚仍在笑模笑样的和温语说话,而温语垂着眼睛,一直不出声儿。 可丈夫还是不停嘴的说! 说说说!在说什么呀……韦氏心里发起狠来! 原氏知道宋尚对温家很重要,所以很愿意维着韦氏,“以后,我们在京城可以见了。你以前去的次数多,认识的人也多。在京城的关系,还想要你引荐呢。” “那是自然。” “听母亲说,咱们两家的院子离着不算远,也就盏茶的功夫……到时……”原氏的心,其实早已经飞向了京城。 “是啊!”韦氏无心深谈了,她想知道宋尚在说什么! …… “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的生辰。这次,想给她小办一场。请了最有名的戏班子,马戏班子。湖边还要办场马会。五哥给你备了一匹白马,才两岁,可漂亮了。多少匹里选出来的,记得阿语是会骑马的……” 温语不理他,他也不在乎,还接着说:“不会也没关系,五哥可以教你呀。选一天,咱们一早出发,沿湖骑一上午,中午就在金桥镇吃鱼。然后,稍作休息,再绕西坡回去,那边种了不少花,沿途可美了。 你要是有兴致,咱们都可以环湖骑一圈儿,不过,那样时间就长了。得在望远楼的宅子里住两天。我让依儿妹妹陪着你。咦?你不是有两个比较好的女伴儿吗?带她们一起去吧!表哥都给你安排好,也可以派车来接她们。” 宋尚好声好气儿,不紧不慢的叨叨着。 温语脸上不显,但心里烦的要命! 穷啰嗦什么? 我不去!不骑马!不吃鱼!不带人!但她不能说…… “表哥倒不用特意安排。我去不去还不一定呢!”温语故意沤他。 “嗯?!你肯定要去的呀。哦,别忘了带上红豆那丫头。” 她现在叫严珠! 哼! “怎么了?小阿语?我说了这么半天你都不眼馋吗?白马呢!骑服你都不用准备,我让人备了好几套呢,大中小都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虽然长个子了,但还很瘦很“平”,应该穿中的就可以。 身着骑服,骑着白马,女伴在身旁,满眼鲜花,还有那好吃死了的鱼,想想确实很美。温语差点被带跑,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儿,打了断他,“表哥,我还真有件事,要跟你私下说说的。” 对了,还有那钗,也得还给他! “啊!真的!?”宋尚不笑了,眼睛睁的大大的,那里面,好像有丝光彩。 温语不由的躲开他的视线……“唔……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什么的……”声音低了下去。 宋尚往她这边凑了凑,“嗯?!帮忙啊?!好啊!不不不,什么叫帮忙啊!你有什么事,直接支使表哥去做就好了!” 看温语不高兴的瞪他,又赶紧说:“那好那好!你定时间,到时,咱们俩再细聊……”然后借了这个故,凑近了,细细的看温语,她可真好看哪!? 那眼毛,密实的很。遮着眼睛,迷死个人了……跟我长的很像嘛! “夫君!你发现没,大表妹好像是变了样子呢!”韦氏实在忍不了,侧身过来,站在她们中间,插话进来。 眼睛带着冷意,盯温语。 有点像蛇盯着猎物。 正如同上世…… 温语的斗志,一下子昂扬起来,她抿嘴一笑,头一偏,摆出一个极美的姿势,“我大了一岁呀!自是不同的!表嫂,您与去年,也不大一样了呀!” 这话虽没什么,但她的表情和腔调,都有点欠揍的矫情!还放肆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韦氏,眼神挑剔与炫耀。 “……”韦氏有些难以置信,这丫头是要疯啊!不由火往头上撞。她比宋尚大半岁,二十四了。这也是她的心结之一。 “阿语妹妹,那……表哥呢?!你仔细瞧瞧……表哥与去年,也不同了吗?”宋尚没理会韦氏,笑得弯弯的眼睛,看着温语。 心里叹着:她真轻狂! 不过我喜欢…… 027 气死不管 宋尚上身向着温语倾斜,似在开玩笑,还带着些许无赖。 并且一点儿也不想掩饰! 温语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对!这是他的味道…… 想起曾经的帐中缠绵,更慌了……混蛋!你变的又老又丑又麻烦了! “宋五表哥。以前温语没仔细看过您,所以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她恼羞成怒,冷脸冷语。态度之恶劣,更让韦氏感觉气愤。 “呵呵呵呵……是吗?!”宋尚却毫不在意,他挑起了眉,拉长了声儿,“那……小语儿今儿可得仔细瞧瞧。下回见到表哥的时候,再评论评论好不好?最好是……夸夸表哥!好不好?!” “……”温语真想踢他。 “……”他在调情?!韦氏心里又惊又怒,极难堪! 知夫莫若妻。 她丈夫跟这个丫头说话的神态和语调,和别人……包括自己,完全不同! 不能与丈夫对上,却把这种不安和羞辱转向了温语。嘴角带着一丝嘲笑,“前二个月,听说是表妹的成人礼。一个女子,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仪式之一。咦?大表妹,你怎么没请表嫂来观礼啊?” “表嫂……”温语又矫情的一呲牙,“温语的命格儿……难道您没听说吗?天生命硬!有妨克亲人的嫌疑!(嗯。若真是这样也不错!)广智大师批过:为了亲人的安康,温语成年之前就得穷养,什么名头都不能大办哪!” “……”她竟这样说自己? 韦氏有点顿住了,不礼貌的上下打量一眼,轻蔑的说:“表妹,别人这样说倒也罢了,你怎么自己也这么说呢!又不是什么好话!” “我不在乎的啊!”温语竟然引以为傲的梗了下脖子:“比起亲人的安危和温家的前程,这点小名声算什么呢?喏,这不?父亲高升到京城了!说不得,其中就有我的功劳呢!” “呵呵呵呵……”宋尚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直在那儿“咯咯儿”的笑,笑的浑身轻颤。 这有什么好笑的?!!他这样子,更把温语弄的心烦意乱。 上世,与他为妾,虽然是自己点头应的。 但那时,她抱抱红豆……就能扯一手她身上的皮肉!那才是真正的恐惧与绝望! 打算安置完了红豆,就自寻短见的。如果能逃离温家,哪怕流落风尘为妓也不在乎! 是他,救治、并安葬了红豆。也是他,打算把自己从温家带走…… 她怎么可能拒绝呢? 虽然,他待自己确实好。但从心底讲,为人为妾,终不是她所期待。加上睡梦中经常出现红豆的惨状,导致她一天天的心情不好,尤其是……胎儿没保管。 可是,偶尔也有心情好的时侯,但凡说点什么轻松话题,他就在旁边,像这样咯咯儿的笑…… 好像自己说了天大的笑话!! “你呀……”韦氏见温语破罐破摔无奈,无奈的摇摇头。又像突然发现:“咦?妹妹这裙子样子很好看,是在哪家店铺做的?” 她早就看到了温语的裙子!上的花样儿,与她裙摆上的类似。现在凑近了看:想法新颖,做的也细致。 但是与她身上的这件相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甚至有些东施效颦的意味。 呵呵……她心里的嘲笑浮上了脸。 温语当然知道韦氏在这上面的很得瑟,但人家还确实有本钱得瑟。所以从没想到在衣饰方面与她对上! 可今儿早晨穿衣裳的时候,忘记这个碴儿了,穿了这么一条裙子…… 现在好了!一下子被她给比下去了! 你们夫妻这是干嘛?怎么纠缠着我没个完? 温语怒了! 看来,咱们是天生互克!那就别怪我扫你的兴了! “这个呀!”温语矫情的指着说道:“这是我随手画的画。屋里头有喜欢针线的,偷偷的做了给缝上了。拆又不下来!这么好的料子,扔了可惜,就胡乱穿上了。 其实,我是真不大喜欢的,这衣饰打扮哪,适度为上。太过刻意的追求,未免显得肤浅,从根儿上就落了下乘……”她还嫌弃的弹了弹。 “……”韦氏脸都红了:她说谁呢?! 韦氏的妆容打扮,从来都是最讲究,最有品味的。 光她带出来的流行样子就好几种了。去京城应酬,连贵女们圈儿里都很多人都照着学!选面料,想样子,都要花费她不少的精力。她沉浸其中,并为之得意。 可这个死丫头……竟然这么说!她气的汗都出来了,飞快的看了一眼丈夫。 宋尚依旧半垂着眼皮在那儿笑……她沉了一口气:“是吗?可我很喜欢呀!这种花样儿,是彩鸾阁青师傅的出品。喏,就是这个……” 她指着自己的衣摆,“是她独创,要提前很久约才能做上的。连正阳公主都说好呢。也就是青师傅对我这个老主顾有特殊优待,所以才能及时上身儿。表妹呀,好东西就是好东西,穿不穿的起,用不用得着,另算!不分好坏的褒贬,只会显得轻狂……” 唉,她说的还真对…… 温语叹口气,发出疑问:“彩鸾阁?咦?彩鸾阁……不是表哥的生意吗?怎么表嫂做件儿衣裳还需要别人特殊……优待的呀?”她白了一眼宋尚,财大气粗的狗东西! 再者说了,青师傅对你那么优待,上世有事求到你头上,你怎么不拉一把? 宋尚终于又睁开了细长眼,瞧着温语,认真的说:“啊!彩鸾阁目前还真不是表哥的!阿语你喜欢吗?”喜欢就给你买下来…… “不喜欢!”温语斩钉截铁的说,转向韦氏,“咦!?表嫂,这屋里头热……”她往韦氏那里凑了凑,“您的粉有点脱妆了……去整理一下吧!” 好像是小声儿说的,但是宋尚也能听到。 宋尚还真就听到了,且“认真”的看了韦氏一眼,并表示出惊异…… “……”韦氏弄了张大红脸。 眼神更加犀利的的盯着温语,释放了威压。小小丫头片子……你这是要疯哪! 温语暗笑:你还想压制我? 看我怕吗?! 她又冷又硬的眼神看回去,还夸张的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一下,“大概是这里……还有这里!” 韦氏定神儿的看着温语,然后,轻蔑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宋尚看了看韦氏略带匆忙的脚步,转头盯着温语,一脸宠溺的指点着她:“小语儿~~你好调皮呀!” “你老婆生气了,还不赶紧去哄?!”温语看着表嫂翻飞的裙角,上面的补花,灵动得很,嗯,确实好看。 “阿语啊!在这世上,母亲生气我会哄,阿语生气我会哄。其他人呀……呵呵!惹到小语儿了,气死不管!!”他笃定的说。 “呵!”温语一呲牙,“那是你老婆,你女儿的母亲!” 宋尚两手一摊,很有些无奈的说:“世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表哥虽然有本事,但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都愿意去解决的啊!” “哼!”温语一扭脸,不说话了。 宋尚转头,见温婉已经在老太太面前显摆完了,估计要找他了。 “刚才阿语说找表哥有事……表哥呢,随时恭候!一切,都听你的安排!”他声音很小,但极肉麻,带着魅惑。 温语心里没出息的一感动,突然又恨恨的想对他拳打脚踢。 你给我等着! 这辈子,我还看着人家杀你人、夺你产! 果然,老太太开始叫他了,“阿尚!” “姑奶奶……”他表情转换,拖长了声音…… 028 死老头子 老太太把宋五叫到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姑娘们在说笑的声音,也放低了。 这时有人进来说:“老太太,老太爷回府了!两位老爷带着几个小爷在接呢!” 这一下,大家都安静下来。 比预料的早!老太太心里腻歪起来:死老头子!早一天晚一天都不回来,非得我有点高兴的事儿,他就要来添堵!想跟尚哥儿说说话都没机会,真是个老不死的。 “老二媳妇儿!”她淡淡的叫。 “母亲!”吴氏赶紧上来。 “赶紧去看看都收拾好了没?热水什么的也安排上……”别让那老不死的挑毛病。 “母亲您放心,一直都有准备。” “嗯,那你也去看着点!” 吴氏应声出门,带着几个婆子快步的走了。 原氏看着吴氏一幅当家主母的仪态,心里也在盘算:自己先进京,肯定要把家事拿在手上。而吴氏半年后到,管家多年,她怎么肯服?老太太用惯她了,到时,还会有一番争夺吧?! 宋尚说:“姑奶奶,我去迎迎老太爷吧?” “不用!你留着陪我说话,他一会儿就进来了。”她故意要宋尚陪着自己的样儿,让那个老头子也有所收敛! 屋里的气氛,已经不如刚才那般热闹。 “来不及细说了,他这次,恐怕是要跟你说……” 老太太声音更低了,宋尚往她身边稍凑了凑,看似在认真的听着,眼睛却看向温语。只见那姑娘端庄的坐在那里,除了偶尔跟宋家表姑娘说话,对别人都不搭理。还真是不同了…… 她十五岁生日那天,自己实在是赶不回来,好在提前准备了礼物。 一直知道温家是如何对她的,但自己身份特殊,还有私下的盘算。过多干涉,未必是好事。只能默默的心疼她。 我的小姑娘呀! 希望我的事情进展顺利,往后余生,你就会在我的的护佑之下,平安快乐了。 …… 而温语却是在想温家这位老太爷。 上世,对他没什么印象,顶多过年时能见上一面儿,还得把大家弄的紧张兮兮的。说起两个老人的矛盾,仿佛成亲时就有,然后在三叔的生母那里,结成死仇。 听婆子们的闲话,过去闹了不少回的,很难看。 祖父之所以没能把祖母休了或者弄个家庙关起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父亲温潜。 他天资聪明,考学当官都无比顺利,是族人的骄傲。而且,极其孝顺母亲,无形中就给祖母撑了腰。 祖父拼不过,在一起又有生不完的气,最后选择避开。老头儿只喜欢自己的三儿子和四女儿……以及他们的后代。据说四姑姑嫁到京城时,十里红妆呢! 温语淡淡一笑,估计这边儿有几个孙子孙女儿,他老人家都不知道! 韦氏整理完妆容回来。就看到老太太在跟丈夫耳语,而丈夫似在倾听,但眼睛,却怔怔的看着温语。 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小丫头片子,回头,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过了一会儿,外头说“老太爷往后头来了!” 众媳妇儿和姑娘们都站起来,贴着边儿站着。 温家老太爷,在三儿子温烁夸张的小心搀扶下,走了进来。后头跟着温潜和温桦,还有准新郎等几个孙子。 老太太站起来,行了个礼。 老太爷进了门,也不说话,直接走到主位坐下。 “祖父!”许久不见,众女儿们都要跪下磕头了。 温老太爷点点头,也没留意给他行礼的子孙都有谁:“都起来吧!” 大家都起了身,但女们们都落座,都靠了边儿站着。温语打量着上世没见过几面儿的老头儿。 实话说,父亲和二叔,以及旁边的三叔都长得好,多半是因为祖父。 都五十多了,面色红润,黑发黑眉黑眼,脸型规整,身材板正。一身讲究的黑色丝袍。打眼一瞧,要比老太太要好看很多,年青好多。 往那儿一坐,气势强硬,情绪莫测。 温语悄悄看了一圈儿,家里人个个肃静,胆子小的都不敢抬头。就连平日里嚣张的二叔,都老实了许多。 还就是父亲温潜,能大方的在父亲下首坐下,镇定自若。 三叔带着三婶儿关氏,以及五姑娘温菁和七姑娘温漫,还有几个儿子,给老太太见礼。温菁十三岁,而温漫只五六岁的模样,白白胖胖的很可爱,被姐姐温菁领着小手。看起来,姐妹之间倒比老太太跟前儿的几个姑娘亲近。 关氏圆脸儿,浓眉圆眼,长得挺漂亮。跟三叔有点夫妻相,这是老太爷亲自选的儿媳妇。 虽然只是个庶子媳妇,但因老太爷下了不少血本,所以,三婶儿的门第才能,比吴氏都不差。而且与温烁成亲后,一直受老太爷庇护,没怎么受过婆婆的气,亲生了两儿两女。日子最是舒心。 咦,瞧着,好像又怀着身子?再看看旁边不知道名字和排行的庶子庶女们…… 天哪,众多子嗣,人口兴旺啊! 关氏体面的的问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看到关氏的身子,脸色不由自主的臭了一下。 温语看着感觉好笑,有老头儿护着,三叔一家日子能很好。但如果祖父不在了……别说有老太太压着了,估计父亲都不会放过他的。现在捞多捞少,将来能不能保得住,也未可知呢。 旁边还有两个二十几岁的美妇,一个穿着浅粉,一个穿着浅绿,小腰儿一掐,长相极美,戴的首饰也很讲究:是老太爷近几个比较宠的两个小妾。 见到两个小妾恭敬的行礼,老太太还是忍不住想发火。这样的妾,直接让回院儿就好,还带到我跟前儿来? 在这些孙女儿和韦氏面前显摆?! 这个死老头子,还是那么不着调! 老太爷余光见老太太的臭脸,心里却很痛快。 对满堂的儿孙,他没兴趣,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一眼寻摸到宋尚,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宋尚!” 宋尚上前行礼,“上次去路过,去看望您老人家,您却不在,说是去江钓了。您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哈哈,那回啊,是京城刘大人来了,他最好钓鱼,陪他去了一趟。” “那您肯定胜过他了吧!?” “呃……并没有。”老太爷还真有点不服。 “回头,给您寻一副好杆,那线长的能甩到江对岸去!” “哈哈!那倒不用。只杆儿和线韧些就好!因为杆折了,半路跑好几回大鱼了。” “好!哈哈……”宋尚爽朗的笑着。 温烁笑着说:“父亲,遇到尚哥儿,就得赶紧抓住他,咱们那事儿,还得尚哥儿帮忙啊!” “哎哟还真的是!尚哥儿,还有点小事儿求到你头上,一会儿跟你说说?” “您和宋尚之间,何用求字?有事儿,您就直接吩咐,能办到的,宋尚一定肝脑涂地!” 他说的虽然诚恳,但老头子看来,却是有些滑不溜手。不免有些担心:是不是死老太婆灌输了什么? “哈哈哈哈!你啊!要你肝脑涂地的事儿,我可张不开口!” “那一会儿咱们前头说!?”宋尚态度不明。 “好好好!”老太爷转头看着老太太,也努力的摆出温和态度:“封哥儿的事,都妥当了?” 老太太态度很恭敬:“基本上都妥了。一会儿您再听听,有什么要改动的,让他们抓紧办了。” 温老太爷点点头,“长孙成亲,自然是隆重些的好!十叔祖他老人家要来,我已经给安排好了!” “这边倒也留着院子呢。回头看看老人家想住哪里。” 温老太爷点点头,就准备走了,突然想起什么,问:“温语那丫头呢?” 029 成香饽饽 温语正在着祖父,并未走神儿,所以一叫她名字,就听到了。 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叫我?! 看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她……嗯,那就是了。 老太太眼光一厉,警觉起来,这死老头子叫温语干嘛? 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大儿子。 温潜面色淡然。 原氏看看丈夫,又看了一眼温欢……温欢明显的有些激动,但努力克制着,狠狠的抿着嘴唇。 温语规规矩矩的走上前行礼:“温语给祖父请安!祖父万福。”声音不大不小,动作熟练而优美。 温如江看到温语,倒挑起了眉毛,显然有些意外。这大孙女儿,竟然如此出色?心里酸溜溜,脑子却是一转,首次露出对自家人的笑意:“嗯,成年了,就是大姑娘了!祖父备了一份成年礼,一会儿由你三婶转交给你!过些日子,清江有个龙舟赛,回头接了你过去,跟梅园附近的人家儿交往一二。” 梅园是温家的别院,离此地二百多里。 老太太心里暗恨,这死老头子难道打上温语亲事的主意了?看了一眼温语,这丫头的品相,可是能顶大用的!这个死东西…… 温语听完祖父的话,脸上顿时有了光亮,瞧着有些激动,但却克制的很好,“祖父慈爱,孙女感怀。” 竟然没有丝毫小女儿的娇态,一幅主意很正的、妥妥的嫡长女风范。 连温潜都抿起嘴唇来。 温如江真是满意了,语调也稍微真诚了一些,“嗯,好姑娘!下去吧!宋尚,咱们到前头说会儿话?”竟一刻也呆不下去。 他一找温语,宋尚就明白了,不由心里有些不痛快:你跟老太太有矛盾,裹挟上了儿女,怎么?这回,连孙女儿也要利用上? 还是想利用温语的亲事,为自己谋利? 呵,想多了!他心里一发狠,你要真是敢…… 看那小丫头激动的,唉!这傻丫头哪儿知道老头子是想利用她呢?怪让人心疼的……见温老太爷跟他说话,就点点头,“好!姑奶奶,我们前头说话去了!” 老太太亲昵的说:“好!我给你蒸了螃蟹虾子,但你可要少喝一些酒!” “是,您放心吧!”他也没理其它人,余光扫了一眼温语。 韦氏往他身边凑了凑,但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嘱咐的话,宋尚已经大步走了。 老太爷一走,屋里女人们松了口气。 吴氏赶紧吩咐身边的人:“赶紧领二位姨娘下去歇着。三弟妹,瞧瞧屋里,有什么需要赶紧跟我说!” 关氏笑道:“二嫂可别客套,您办事从来都是最妥当的。我带着孩子们,陪老太太说会儿话!母亲……” 老太太笑道:“咱们说话时间长着呢!你先回房休息,你不累,肚子里的孩子还受不了呢!” 关氏也没矫情:“谢母亲体恤!” “说了半天话儿了,我跟你们表嫂呆一会儿,大家都回房吧!” ……众人出来后,关氏叫道:“语丫头,你祖父送你的礼物,在三婶儿那儿呢!跟三婶去一趟吧!?” 温语轻轻走上来,轻声的说:“三婶儿会不会太累了?” “不累!说是给你的成年礼,这都晚了二个多月了。三婶儿都怪不好意思的!” 温菁拉着温漫上来笑着说:“菁儿也给大姐姐画了个扇面儿。回屋里就拿给大姐姐。” 温语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哽咽,“三婶儿,五妹。我……” “好啦!咱们是一家人,快来!”关氏一拉温语,两个人挽着胳膊。 “梅园的事,都是我在管。”关氏慢慢走,慢慢说:“你祖父是个智慧老爷子,大事论不到三婶做。但他毕竟年纪大了,日子上,却要比过去细致得多。家里孩子多,我自己又……这边的事儿一点儿也顾不过来!” “明白,三婶儿您……温语很感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傻孩子!你就是心思太细啦。过些日子,接你去梅园住些日子。” “哎!” 说话间就到了三叔的院子,三婶手下人很利索,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 把老太爷送温语的东西拿出来,打开盒子,递给温语。 温语一看,是一套点翠钗…… “天哪三婶儿……这可,太漂亮了!”温语眼都亮了,一副都舍不得摸的样子。 三婶儿也点头,“确实是好物件儿!只是你现在年纪小,承不住这样的首饰。先好好收着吧!将来嫁了好人家儿,戴出去晃你那些妯娌大姑小姑的眼!” “三婶儿!”温语不好意思了,白润的脸,变得粉红。 温菁也吃吃的笑着,小脸红红的。 “你这个丫头,可真好看!”关氏由衷的说。 温漫年纪小,很天真,冲着温菁点头:“大姐姐好好看!” “这个,是三婶儿给你的。”关氏拿出一个小盒子,“这玉镯子,你和你五妹七妹,一人一只!三婶还留了一只……”她摸了摸自己肚子,“这还是你三叔出门办事时弄到的。虽然谈不上贵,但还是难寻的!” 温语拿出来,美美的欣赏了一会,直接戴上,“多谢三婶儿,您看,多好看啊!” 这姑娘戴着,确实好看。 刚才还以为这丫头挺灵的,可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城府也没有。不过她模样儿真是出挑,还是老爷子心计深呢!关氏在脑子里盘算:这等姿色,这个身份,老爷子原来的打算,倒可以多加一层…… 关氏一笑,又说:“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小布袋,挺沉。打开,里面是金银铸成的贝壳,五角星星…… 虽然是金银,但却很精美。放着算是物件,但可以直接花用,打赏人也很体面。以温语的处境,这才是最合用的东西。 温语看到后,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三婶儿……” “别这样,傻丫头。看到菁儿姐俩,再想到你……唉!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成年了!对于你来说,向前看才重要!” “是。谢谢三婶教导!” “嗯,回去歇着吧!” “哎,三婶您也要好好休息,这两天,会挺忙的!” “一切有你二婶儿,三婶儿能偷个懒儿的!” 温菁把给温语的扇面给她,温语真诚的夸了几句,温菁把她送出院门。 关氏转头跟自己的嬷嬷说:“没想到,温语出落成这样!好看,也大气!” “是呢!以前还真没留意!看刚才大姑娘的样儿,估计这儿过的不好!” “嗯。城府虽不算深,但也不糊涂!” “是呢!她的亲事,倒真是可以……” “再看吧,人家有爹呢!还升了官儿!” 刚才,红杏接了三太太赏的东西,沉甸甸的,所以,此刻一脸的笑意。一路上跟温语说呀说的,话不停! 回到屋里,还磨蹭着不肯走,想看三太太送姑娘了些什么。但到底让严珠给赶出去了。红豆虽然不高兴,但也没磨蹭,一溜烟的回去看自己得的东西了。 温语放下刚才脸上的笑,指着桌上一堆东西,“祖父和三叔三婶儿给的。” 严珠连忙打开:“哇!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点翠!我的天!比上回姜夫人戴的那套还细致呢?!姑娘,您成香饽饽了?!” “哼!”温语揉了揉自己的脸,“神仙想打架,拿我这个小鬼儿先试探较劲呢!” “啊?!”严珠脸色一变,然后又想了想:“哼!试就试,他们以为姑娘傻么?只要东西多,他们爱怎么试就怎么试!” 你家姑娘可不就是傻?要是上世遇到这事儿,真的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呢! “嗯,我们珠珠说的,肯定是最有道理的!” “嘿嘿,好好的收起来!” 030 盯着她点 红杏儿在屋里看完三太太给的东西,还是挺高兴的。 终于得着赏了,还是意料之外的。美美的数了半天,看够了,才细细的收起来。 又想起大太太…… 抱着一线的希望,又出了门,天都黑了,在大太太院儿附近晃。说也巧,“正好”徐嬷嬷打院里出来看到她。 红杏儿赶忙上前行礼,“徐嬷嬷!”一脸的讨好。 “哦,是红杏儿啊……”徐嬷嬷拉长了声儿,上下打量了一下。只见红杏一身粉色衣裙,在腰那处特意收了收针,显得纤腰一把,身材玲珑。 窄窄的袖口,一行礼,露出戴着银镯子的细手腕。 那镯子,还是上次回来时,太太赏的。 巴掌大的小脸儿打着粉儿,抹着口脂,但都不薄不厚的很合适。耳边的散发,不知道拿什么给卷了卷,贴着小脸儿显得十分俏丽。 不由在心中冷哼,欢姑娘身边要有这样的丫头,一早给收拾了!“我还说腾出功夫,就找你问话儿呢!” “嬷嬷,您有话请问,红杏一定如实回答。”红杏紧张又激动。 路边有个石凳,徐嬷嬷一屁股坐下,“那你跟我说说,你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语气,这表情……明显不高兴啊! “嬷嬷,我们姑娘,她,她怎么啦?!”红杏老实的站着,小心的问。 “呵!怎么了?那天从这屋里怎么走的你不知道?!”徐嬷嬷厉声说。 红杏吓出一手汗,“姑娘她,她好像……是变了,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仔细着说!”徐嬷嬷翘起二郞腿。 红杏仔细的回忆着:“说起来,好像就是十五岁生日这天开始的。那天……家里没给过生辰。她哭了一天呢!还摔了一下……” “然后呢?!”徐嬷嬷不耐烦的打断。 “然后,就突然变了。挺厉害的……哦,以前,我们姑娘性子软的很,没脾气的。整天做活计,屋里的事儿也不怎么管,饭和水什么的,冷了热了也不说。现在不行了,这不成那不成的!连我进屋都要说一声儿,尤其那个红豆……” 什么鸡毛蒜皮的…… “好了!别废话了!”徐嬷嬷不耐烦: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特别的……哦,她以前对几个妹妹可好了,总琢磨着给她们做这做那的。可前几天,三姑娘想吃她做的桂花糕,她都不肯做了呢!”敢拒绝三姑娘?红杏都吓了一大跳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嬷嬷……”红杏说了几件,徐嬷嬷都不满意,她有些灰心,“现在姑娘有事儿,都把我打发出去,就只跟身边的那个红豆儿说!” “红豆……就是那个长得不错的丫头?” 红杏很是不满……自己也长的很好看! “……是她!可这两天,姑娘总叫她珠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可能生病了,最近皮肤又黑又黄的!” 徐嬷嬷很有些无语的看着红杏:“你们这些身边人,不光要伺候姑娘,也要看着姑娘行得正不正。做事、说话,有没有出格儿的!发现苗头,又劝不住,就要赶紧跟老太太,或者老爷太太说!一个姑娘家坏了名声,光是她一个人的事儿吗?” “头一个,就会发落你们这些伺候的!”徐嬷嬷批点着红杏骂! “是。”红杏很害怕。 “平日里太太,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可这回,因为大姑娘,老爷还跟太太拌了几句嘴呢!二姑娘还哭了一回。太太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封赏你们这些丫头?你说说,你这不是自误吗?” 红杏捏着帕子,失望又害怕。 “成亲这么久,老爷什么时候这样对过太太?我说来问问你,结果倒好!一问三不知!以前太太的好意,难道全填了狗?!”徐嬷嬷骂着红杏。 “嬷嬷,我……”红杏想解释。 “闭嘴!原本太太想着带大姑娘进京的,可现在老爷恼了,谁还敢提?!京城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奴婢,这一生能去趟天子脚下,是祖宗多少代攒的福气!” 这话,把红杏说的更起急了,京城谁不想去啊! “嬷嬷,那您,您说我该怎么办哪!?” “你倒来问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次我们走不会带大姑娘的。”她站起来,左右看看,然后低声跟红杏说:“半年后老太太走……据我猜呀,多半儿也不会带她的。” “可是,全家都去,不带姑娘怎么行?”红杏睁大了眼睛,把姑娘一个人扔下? “怎么就不行了?!她多大了?不成亲的么?” “可姑娘还没定亲……”红杏想争辩几句,又停了嘴。对啊,快速把她一嫁,然后一家人都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天哪!那可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我可是要跟着太太去京城享福的,谁还管你怎么办?你呀,自个儿想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嬷嬷,嬷嬷!”红杏在后面叫着。 徐嬷嬷却头也不回,红杏愣在当地。 ……是啊,人家都去享福了,谁还管我怎么办?她喃喃自语,却没看到,旁边的一处篱笆后,圆嘟嘟的身影一闪,竟然十分轻巧的走了。 …… 晚上,忙了一天的吴氏回了屋,梳洗更衣。坐在凳子上,肩膀塌下来,很累。 吴嬷嬷给她按摩着,“您今天累坏了吧?” “做习惯了,也倒好。只是老太爷回来,处处要小心些。” “听说,李姑娘人很灵的,等她进了门儿,您教教她,就能帮您分担些了。” “是啊,是得教,毕竟到了京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太太,我瞧着三太太挺能的!” “是,笑面虎,哼,本事着呢!”吴氏想到今天关氏的样儿,可比原氏难对付多了。幸亏不在身边儿…… “今儿她还特意找了大姑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唉……前几天老爷的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老太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过了这几天,你再吩咐庄子上的人,狠狠的收拾那贱人!”吴氏只要想起来,就恨得牙痒。 “是。太太,听秋水说,今儿三姑娘不高兴来着。” “呵,她又怎么了?”吴氏没当回事,闭着眼睛。 “说是跟大姑娘拌了几句嘴。” “跟温语?!因为什么?”吴氏奇怪的睁了下眼,又闭上了。 “以前,大姑娘总给三姑娘做桂花糕。这回三姑娘想送赵姑娘两盒,又让大姑娘做,可大姑娘却不肯了。” “嗨,这点事儿还用跟温语张嘴?让厨上做一份好了。” “哎哟太太,您别说,大姑娘做的,比家里做的和外头买的都强!”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咦?娇儿干嘛要送赵姑娘?!” “嘿嘿,老奴听说……赵姑娘的兄长,还是咱们这儿的案首呢!见过两回,真是翩翩少年,清秀读书郎。说本期能中秀才呢!”嬷嬷笑嘻嘻的,只主仆二人,话说也随便。 “啊?!哈哈!这丫头……”吴氏笑了起来。“她才多大……哎哟,也是大姑娘了啊!” “可不是嘛?!忙完大爷的事儿,您就得留心了。” “咱们哪……是要去京城的。听说赵家,要谋广东的一个事由。说不得外迁呢!人再好,我也不愿意让娇儿就此离我那么远。你让秋水看着些,别让她跟赵家走的太近!” “是,秋水她明白。”秋水是嬷嬷的小女儿,“这日子过得快啊,您这马上当婆婆,又要当岳母了……” “呵呵。就希望这次成亲,别耽误封儿考试。” 嬷嬷又开始帮吴氏梳头。 突然,吴氏眼一睁,眼睛立了起来,“你盯着点温语。一个命薄的丫头,跟她计较有失我的身份。可她也别没个眉眼儿高低的惹娇儿不痛快!” “是!” 031 未来婆婆 这天,是温家长孙成亲的日子。 与此同时,在离这里百多里外的赞泉山庄,京城镇远侯府的长子媳妇崔氏,从京城回来了。 山庄是一大片的建筑群,原是祁家祖宅。祁家主枝在京城,这里是一些族人。多年过去,外迁来的人也不少,形成了个繁华热闹的镇子。 此次回来,要整修祖屋祖坟,还要给她亲婆婆……镇远侯祁宏的原配妻子修坟以及办祭奠仪式。 祁夫人娘家世代武官,父亲宠爱母亲一辈子,身边没有别人。上面二个哥哥,家风特别好。所以,她也曾是个单纯明朗的女子,不知道烦恼为何物,是在仙逝的皇后娘娘面前,都能谈笑风生的性子。 只可惜……她婚后没有遇到良人…… 崔家与祁家门当户对,这桩亲事,还是先皇后娘娘赐的婚。 嫁的是祁家长子,生了祁家长孙。丈夫长得体面,也很能干,不嫖不赌。 看起来,说起来,这门亲事,荣耀体面。 只可惜,她这些年,日子过得……想想都可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丈夫,这么一个婆婆呢? 她的婆婆……哦,其实是继婆婆,是镇远侯继妻,丈夫的继母:祁老夫人潭氏。 说起这个老太太,那可是个“妙人儿”,出身不明,还算不得美貌。但人家,就能让镇远侯续娶为正妻!而且给了几十年的体面。 不仅如此,她还得到了自己丈夫祁啸天的信服……很有些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意谓! 更邪性的是,就连自己亲生的大儿子祁凡,都孺慕她胜过自已! 祁啸天那个死男人……倒也罢了。 可每每想到祁凡的疏远与挑剔,祁夫人都无比痛苦,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而潭氏极会为人处事,不仅在家里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在京城贵妇圈儿,也是有口皆碑的好人。良善的名声,能从京城传上千里到这儿…… 嘿!可她……就是看不上自己! 其实,自己娘家不弱,嫁妆丰厚,进门儿就怀了孕,后来更是生了儿子。一个继婆婆……瞧不瞧得上,也没什么要紧。 只是,潭氏属笑面狐的,心有千窍,手段百出,一步一个坑…… 而丈夫和长子,又全力维护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爷俩都是指责自己。 后来,潭氏给祁凡定了门亲事,长子媳妇儿进门儿,嘿嘿,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潭氏一边儿! 每每想到这些,祁夫人都感觉压抑的要发疯。 尤其是前些年皇后娘娘仙逝了,那起子人对她,就更无顾忌。 然后……母亲也去世了,父亲伤心欲绝,她也不愿因自己的烂事儿给父亲增添烦恼。而两位兄长,有妻有子,有事有业,也不好意思总去打扰。 人到中年了,整个祁家,只有小儿子祁五郎,算是唯一与她贴心的…… 现在的祁夫人,早没了年青时的笑颜,而只是一个衣饰考究,眼神冷淡,薄唇无情,看着就那么不好说话的中年贵妇。 这会儿,她边等儿子五郎,边想着心事。 搭在椅圈儿上的右胳膊,戴着一只又宽又厚的羊脂玉镯子,棕色素缎面鞋踩在踏板上。姿态和表情,都带着挑剔和漫不经心。 “母亲!”五郎进来了。 啊!美人儿子来了! 祁夫人的世界都亮了,笑容从心底浮上了脸,都差点站起来去迎儿子! 眼前的祁五郎,高高的个子,细腰宽肩,翘屁股大长腿。 那皮肤,比绝大多数的女子都白,但头发和眉毛却又极黑,一双轮廓分明的瑞凤眼,前眼角稍低,后眼梢略挑……简直迷死个人! 淡粉色的嘴唇,刀削一般的鼻子,还有个漂亮的下巴以及漂亮的喉结…… 虽然现在每天都在一起,可祁夫人还是忍不住从上到下的,美美打量。 她没有女儿,产业又丰厚,闲极无聊,就爱打扮儿子!曾经把他给修整得……雌雄难辨。活脱脱一副惹是生非的高门贵公子样儿。 只是打小儿他就在外求学,只偶尔才在身边。祁夫人的满腔热忱总无处可用!好不容易学成归来,她能好好显摆一下了。可这个儿子却不答应了!还主意特别正,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经常三五个月没了影儿,问也不说! 否则,秋猎会上,马球场上,宫夜宴上,京城第一美少年,舍我儿子其谁?这个美好场景无丝毫实现可能,祁夫人急的百爪挠心。 看着儿子,她心里似喜似怨,眉梢眼角却都带着笑意。 但此刻,祁五郎却在说她不爱听的! “母亲,儿子真的有不少事,也真的很重要。所以……家里的事儿,您就让,让四哥多担一些吧?” 这话他提过几次了,但都让祁夫人回绝了。这会儿,见他还叨叨个没完,脸就沉了下来。 她不乐意! 这次回来,她带了两个“儿子”,另一个祁坚,是家中刘姨娘生的。 自己在祁家过的还不够够儿的么?可没兴趣抬举庶子! “哼,我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就够了,可没兴趣抬举别人!”祁夫人翻了个白眼儿。 “母亲……您就给四哥一个机会吧。” “呵!给他机会……”祁夫人冷笑着,“他那个姨娘,就是个墙头草!暗地里跟悯秀院儿的那位勾勾搭搭的献殷勤!还以为我不知道哪?!这次,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又非劝着,我才不带他回来!” “姨娘是姨娘,四哥是四哥。不是一回事!四哥一直跟我说,他的亲事,想请您来做主呢!” “他敢得罪正院老太太!?”祁夫人呵呵的笑了。 祁五郎有些替母亲心酸,正儿八经嫁进来,又没做错什么,却没有当家夫人的体面…… “母亲,再怎么说,那是祖母。孙辈儿的,又能如何?” “祖母?呵!一个个的失心疯!祖母……你们祖母在北山上躺着呢!”她一指外头。“那位是你三叔的娘,是祁三祁六几个的祖母!跟你们父子有半两银子关系?!不知好歹的东西!”她在骂那个叫丈夫的混蛋。 “母亲!”祁五郎也有些无奈,“儿子知道您受了委屈!不过,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看透了,也便罢了。您又不指望他们过日子!” “说的容易……”祁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儿子,“小小年纪的,你能看透什么?!!我带你回来做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 见儿子不说话,祁夫人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要跟族里打交道,监管大笔银子的花销,维系各方面的关系!要把这块产业拿在手上!这么多事务,是多好的机会?你正需要历练一番的。凭什么让给他呀?” 祁五耐心的说:“母亲,儿子有更重要的事做,真的一点功夫也腾不出来。再有,四哥的亲事,还是在此地定了的好。如果他领着事儿做,对亲事也是有好处的!” “他呀,我且得看看呢!行了行了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母亲,儿子是这样想的……虽然您不看重,但为了名声,你身边儿,也不能只儿子一个啊!” “呵!身子掉井里了,耳朵还能挂得住?我亲生的长子都指不上!还能指望他?!” 祁夫人撇了儿子一眼,矫情的端起茶杯,“你呀,别掏心挖肺的贴补了他,回头,人家就还给你一个透心儿凉!你们祁家门儿啊,就出这不分四六儿的!” “呵呵……母亲,您还不相信儿子吗?将来……您就看着吧!就算扶持了四哥,他要有什么邪的歪的,儿子照样也能收拾了他!” 祁夫人唉口气,“唉,你的事儿可真多!好吧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你……” 还没等她说完,就有人来报,“夫人,张财两口子回来了!” “啊!这么快?”祁五郎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祁夫人转头看着他,嗬!瞧这眼睛有亮,脸上有光的……整个人,就跟太阳刚下山时出来的启明星似的! 一股又酸又涩的怒火,顶上祁夫人的脑门儿…… 032 男主被甩 祁五郎的俊脸上,飞起两颊微粉,眼睛眨呀眨的,不似平日里的正经与冷峻,而是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柔情。 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打翻了醋罐子,一时间真是感觉生而无趣。 无声的叨叨着:哼!这就你的“城府”?根本就靠不住!还跟我这儿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瞧瞧自个儿的出息! 祁家门儿里出糊涂虫,个个“大情种”,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祁五郎看母亲嘴在动,却听不到说什么,半晌却又不发话让张财进来,“让他们进来吧!”他就抢先的吩咐了出去。 祁夫人心里火更旺了,整个祁家,自己就这么一贴心人,还没指望上他,就又要被别人抢走了?! 一对打扮的很体面的夫妻模样的下人匆忙的进来,一看……五郞也在!两人的脸色就更不好了,相互看一眼,低下了头,磕头行礼,“夫人,五爷,奴婢们回来了!” 祁夫人阴沉的脸看着他们,对他们要说的话,非常厌恶。过了一会儿,才冷冷的说:“起来吧!” 张财两口子站起来,又对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这样一来,祁夫人倒是奇怪了,“怎么了这是?!” 脸色儿跟死了人似的! 张财和媳妇儿看着祁五郎,脸涨得通红,欲言又止。 祁五郎别看长相绝美兼岁数不大,但天资聪明,感觉不对,神色凝重下来。 祁夫人却烦躁的说:“怎么了呀?!快说啊!” 张财媳妇儿一咬牙:“夫人,奴婢俩去了秦家,您猜怎么着?秦家,已经给秦姑娘定亲了!” “你说什么……”祁夫人眉头一皱,她没听没明白…… 那妇人更是恨恨的说:“秦家已经给秦姑娘定亲了!” 祁五郎漂亮的眼睛眨巴着,看看母亲,看看张财两口子……他也没听明白。 “你是说秦怜月定亲了?”祁夫人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张财答:“是。夫人,五爷,是秦怜月姑娘定亲了,都走完定了!秦家张灯结彩的!定的是……京城敬国公江家的老二江传。” 江传? 认得! 祁五郎云里雾里,愣了一会儿,才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你们说的真的是怜月表妹?不是秦家其它姑娘?” 张财媳妇儿为难的看着他,“五爷,奴婢见到秦夫人了。她亲自跟奴婢说的,明明白白的……” “杜六儿!你这个贱人!”祁夫人一拍椅圈儿,镯子当的一下碰了,她都不顾,直接开骂了。 祁五郎茫然的看着母亲,原本白得像玉一样的小脸儿,更惨白了…… “哈!打小儿她就不是个玩意儿!后来生儿育女了,我还以为改了呢!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就秦怜月那个黄毛丫头,若不是看在杜六儿这么多年照顾你的份儿上,我怎么可能答应你娶她?!” 祁五郎不作声,抿着嘴唇。 祁夫人骂了一会儿,但还是不太相信,就又问:“这怎么会呢?这些年,没断了跟她通信,包括这次回来定亲的主意,都还是她出的……我们俩商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变化?!” 张财说:“夫人,奴才打听了一下,说是那位江二公子,年前来到了秦家府学,进学过一个月。头过年才回去的。应该是……见过秦姑娘吧?!回去后也没什么消息,可就是前些日子,江家突然来人提亲了。秦家一点没犹豫,立马儿就答应了!” “那……”这一切太过梦幻,祁夫人还有些不敢相信,难不成杜六的公婆看中敬国公府的门楣,强迫杜六儿的? “那……杜六儿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张财说:“秦夫人很是客气,问了半天您回来的事儿。接着,就满脸是笑的提到了秦姑娘的亲事。咱们两家之前的口头约定,她却是提也不提!” 张财媳妇儿接着说:“夫人,这不是小事儿,奴婢也不知道您是什么打算,没好多说,就先回来了……” 祁夫人真的是晕了…… 她上有公婆,下有孙女,全都丢下不管,离京大半年,还闹出修房修坟的大仗阵……其主要目地就是瞒着祁家,给五郎与秦怜月定亲。 虽然秦家和秦怜月,她都感觉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但是……杜六儿很疼五郎,在秦家府学读书这些年,待五郎比她自己儿子都周到! 所以,还真没想过不认这门口头亲事。 没想到,却让杜六儿这贱人晃了一道,这……这可怎么办?!想到祁老夫人的花样儿已经冲着五郎的亲事来了,祁夫人出了一身汗……难不成五郎也要落到她手里? 祁五郎默默的坐了一会儿,轻声问:“……你们见到秦姑娘了?” “没见着……说是,广源行新来了料子,她,她去选嫁妆了!”张财媳妇儿回。 其实,张财媳妇儿打听到秦姑娘就在家里,但不见他们。这句“秦姑娘去选嫁妆了”,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 祁五郎七岁开始,就来了秦家府学跟秦姑娘的曾祖学习,也住在秦家。张财两口子是祁夫人派来跟在五郎身边儿的伺候的。 张财媳妇儿可是见识过这位秦姑娘的! 长得清丽妩媚,人又弱不禁风。尤其一双眼睛,纯洁无暇到人见人心疼。看似毫无主意,总需要别人来帮她,照顾她,为她做主。 可私底下,却是个极有算计的。 秦夫人母女一心想让五郎给她当女婿,所以,打小儿就笼着他。别的姑娘,那可是靠不了五郞的边儿的。 呵,那秦怜月,打小儿就可会了…… 都说不清她是怎么弄的,五郎就被扣住了!认定将来的媳妇儿就是她…… 而秦怜月,动不动的还就闹个脾气,要哭不哭的噙着泡泪儿……哎呦那个骚样儿哦! 五郎脑子虽然聪明,但一个小小少年见过什么?每到此时,都傻傻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夫人体恤五爷少小离家,寄人篱下。怕他受委屈,所以在银钱方面,大方的很! 可是,那些银钱,大多都到了这位秦姑娘那里。 首饰、料子,玩意儿,上好的琴,连古董花瓶都给买……那时候五郎才多大!?就知道自己节省开销,给秦姑娘花! 张财媳妇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劝过不少回,结果,就被秦怜月知道了,不知道怎么挑唆的,五爷非但不听,最后还生自己的气! 所以,这回秦怜月变心另嫁,张财和媳妇儿虽然脸上气愤,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我们家五郎如此出众,随便摸一个也比她强! 祁五郎却仍在发愣,他七岁时就认识了秦怜月,纯纯的青梅竹马。就算前两年他结束学业回了京城,俩人之间的书信往来和各种说法的礼物,从没间断过。 这回,母亲顶着压力回来,就是要给自己和她定亲的! 可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他真的难以接受! 到底年青,忍不住了,噌的站起身,“我去问她!” 祁夫人刚听到消息,又气又恨又着急,恨不得立刻冲到秦家揪着杜六儿的脖领子开骂:当初是谁不要脸的紧追着的?! 可见儿子这么冲动,连忙说:“不许去!你站住……” 祁五郎不听,还往外走。 祁夫人连忙喊:“快把他拦住……” 可祁五郎自小,学业不错,武艺也没落下,谁能拦得住他? 眼见那矫捷的身影两二下的,就快出院门了,“五哥哥!你去哪里呀!带上圆圆……”一个五六岁穿着绿纱斗篷的小姑娘正进院门,看到他,眼急手快,一下子扯住衣襟…… 祁五郎能甩开母亲手下人,但不能甩开这个小表妹。 终于让祁夫人给追上了…… 033 长女出炉 赞泉山庄笼罩在尴尬又郁闷的气氛之下,而此刻的温家,却是庄重又热闹。 新娘子要进门儿了! 对于长兄长嫂,温语印象算不得深。上世长嫂进门的时候,严珠刚死了没多久,她根本没来参加婚礼。而后,被宋尚送到一个别院,等着进宋家。 既然血亲单薄,那按规矩就好,也不必奢求什么。 温语对着菱花镜化着妆,这样的日子,素颜不大好,于是薄施了粉,涂上了口脂。还用了自己提取的栀子花香露。 严珠在旁边,不错眼珠的看着她,满脸满眼都是喜欢,左看完右看:“姑娘啊,您可真好看!真好看!” “呵呵,是吧!祖母的这套首饰好看吧?!”温语调皮的说。之前她把所有的首饰和金银都给了舅舅,手里就留了几只银钗。 这些日子,她天天戴着,老太太看着极不顺眼,但也没答理她。 昨天晚上,温语捧着今天要穿的衣裳去了老太太屋里,“祖母,您知道的,孙女儿把贵重首饰都送给舅舅了。平日的首饰,寒酸的很。没有外人时,也便罢了,大哥哥成亲的大日子,再这么简陋就丢温家的脸了。祖父倒是送了一套点翠的,可孙女儿才几岁?戴着有点冒冒失失的。您看,能不能借孙女儿套首饰啊,用完就还!” 温老太太无语的看着温语,她竟然变得如此厚脸皮!真不想搭理她…… 可要是不给,她真就戴上那几只银钗……哼,丢温家脸不说,那老东西知道了,还不定怎么作呢!暗叹口气,没表情的对宋嬷嬷说:“去把我那套东珠套钗拿出来。正好,配这件衣裳挺好!” 不大会儿,宋嬷嬷捧出一个盒子。 老太太亲自打开,红绒布上,八只造型精美的珠钗,莹莹的散发着光芒。 “拿去戴吧,不用还了!”她淡淡的说。 温语拿过来看,肯定的点点头:“到底是祖母的东西,真是好!多谢祖母赏赐!”说完抱着走了。 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等送走了那个瘟神,送走儿子,再想想怎么处理她吧! 此刻,严珠给温语梳好了头,把钗,一只只的插在头上。莹莹的珠光,映着乌亮的头发……她不停的叹息,真美啊! 好话说了几筐,中心意思就是想陪着温语去凑热闹。温语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应了。 两个人到了后头,温家妇女们,都好好的妆扮起来,凑在一起说笑。 家里的温四老爷并未回来,四太太也不在,大家不约而同的没人问。就连关氏都没问,这反而让老太太有些提着心,不知道死老头子知道了没…… 严珠看衣裳首饰的眼神儿就跟老鹰一样利,且过目不忘,不停的在温语旁边低声评论着:“嘿嘿,二姑娘的衣品随了咱们那位太太了。瞧这着从头到脚的,没一丝马虎的地儿!但凭她怎么折腾,在姑娘您面前,都稀疏的很!” 果然,这“稀疏”的情况,也被温婉发现了。 她是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于是就说:“大姐姐这些天,变得好好看。是不是呀二姐,三姐?!难道成年了,就都会那么好看?我都挺期待了呢……” 温娇却讽刺的一笑:“期待呢,也是应该的!但不要成为奢望,不然,就会失望了。” 说完,还故意看看温欢。 温欢看着温语,心里又妒又恨,再被妹妹们挑唆,心里更伏不下。 但她却也认同母亲的意思,自己是什么身份?会有什么前程?谁跟她们计较这些呀!半年后温娇进了京,就知道我与她的区别是什么了!话归如此,但她到底年纪小经历少,还是忍不住屡屡变着颜色。 屋里的妇女们,满满都是好话,谁也不会在今天找不自在。 有下人报,有客人到了。 温语竟然主动的、大模大样的、温柔而坚定的站在了老太太身边,同她一起,笑着面对来的客人。 看起来,就是最受老太太重视的嫡长孙女儿的形象。 一时间,各种“恭喜”“祝贺”的言语,充斥在屋里院儿里。 果然,老太太身边的温语太过出众,所有来的客人都第一眼就看到她。 “哟!这是……语丫头!?”一个妇人问温老太太。 “许太太!”温语面色红润,站姿规整,稳稳的行礼。 “哎哟,真是大姑娘了!真好真好!温伯母竟然把大孙女儿养得这么出色,啧啧啧啧……” 来的客人们,都带着惊奇与欣赏,上下的打量着温语。 温语全程带笑,内敛但不羞怯,大方却不张扬。 “可不是!老姐姐,我可真羡慕您,瞧身边这几朵花儿呀!尤其是语丫头……这大方劲儿,不愧是您的嫡长孙女呢!来来来,让我老太太瞧瞧。啧!长得是好,瞧这身量倒像了老姐姐您呢!语丫头,这串子,是你环叔从外头带回来的!你拿去戴着玩吧!” 温语先看了一眼祖母,见温老太太点头,她便双手接过来。 而一边儿的温欢听见“嫡长孙女”四个字,恨的小脸儿发白。 没过多一会儿,严珠就拿了不少客人送温语的首饰。给她乐得够呛…… 当然也有跟温家关系不错的人家儿,知道此次温潜升迁,就有了更高远的前程,将来能入阁也未可知呢!于是也纷纷巴结着原氏和温欢。 温欢心底稍平,却又不想学温语那般温和,而是端着个小姐架子,矜持的与人交往。 原氏看到,却并未感觉不妥。自己一家到了京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这里的人,以后也未见得还能再交往。 官家小姐的仪态,现在就得练练了。 温老太太招待着人,还没忘暗地里观察温语。发现这丫头真是各方面的都做的恰如其分。谁远谁近,怎么说怎么笑,跟自己的想法几乎完全一致。 不由得更纳闷了,这一切,到底是谁教她的? 不管谁教的,她这么受欢迎却是件麻烦事儿,然后,终于找了个空,老太太对温语说:“今儿来了不少姑娘,你也不用总陪着我,跟小姐妹们去耍吧!” 温语痛快的答应,然后转身走了。 刚出了屋,没走几步,“语姐姐!”一声欢笑,一个小姑娘轻盈的跑了进来。 原来是张知府的小女儿张近青,后面跟着张夫人和儿媳妇和张未青。张未青是张知府兄长的女儿。 张近青十岁,非常天真活泼:“近青妹妹,怎么这么高兴?”温语拉着她。 “温大哥哥成亲呀!一会儿能看到新娘子了,好高兴啊!哎呀,语姐姐今天好漂亮!衣裳好看,头发梳的也好看!还很香呢!”张近青一样样的夸着。 严珠在旁边,赶紧跟她低语,说那头发是自己梳的。 “张伯母!”温语挨着个儿的跟张家大儿媳和张未青问好儿。 张夫人一行打量着温语,也都在心中一惊,温语怎么这么好看了? “阿语今儿是真好看!”张夫人笑道。她儿媳妇和张未青,都点着头。 老太太听下人说张夫人来了,赶忙在那边招呼:“慧娴来了!?” 张夫人带人去见老太太。 温语却一拉张近青,“你小哥呢?”问的是张知府的小儿子张江青。 张近青眼睛亮亮的:“在前头呢!” 温语把低低的跟她说了两句话,张小姑娘猛点头。 张夫人已经恭喜完了,两家关系不错,东长西短的聊了好一会儿,“今儿一看到阿语,我都没敢认!怎么一下子这么高了?” “是啊,成人了!是大姑娘了!您也知道,小时候给她批的命格儿……虽然我是不信的,但毕竟……现如今,她的坎儿已经迈过去了!以后,就都是个好字了!”温老太太无限感慨的说。她在递话儿,想跟张家快速的把亲事敲定,以防夜长梦多! 张夫人点头感慨:“阿语一直是个好孩子!” 其实,张夫人早就看中了温语,想给自己小儿子张江青当媳妇儿。但儿子说,得等身上有个功名或者职位什么的,再来提亲,好让阿语“有面子些”。 呵呵!那傻小子! 他爹已经去给谋划了,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本来是想等落实了再说,但刚看到温语那么出众,担心这场婚礼上,不知道多少人会看中了呢,还是得先下手啊! 她刚找个合适的方式表达一下,让老太太心里有个底,正在组织语言,就又来了新客人,给打断了…… 034 闺中之蜜 温语在院子里走走停停的招待客人。 突然见一个女孩子,脚步匆匆而来。 温语一眼看到,赶紧带着严珠迎了过去,惊喜的声音都掩饰不住:“兰芳!你来啦?!”上去就抓着那姑娘的手。 终于又见到你了……一辈子了啊! 一刹时,眼圈都红了。 眼前的刘兰芳,还有随家里外迁的将娉婷,是温语打小儿的好朋友。 “阿语!”刘兰芳也有些激动,两个人手拉着手,躲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想起上世的种种,温语半天不能平静。 刘兰芳却上下看着温语,点着头:“阿语,你真好看!” 温语眼圈儿一红,“阿芳,我可想你了。” “阿语,我也想你啊……看,这是我送你的成年礼。”刘兰芳拿出个小盒子。 “谢谢你……阿弟呢?”刘兰芳有一个弟弟叫刘兰舟。 “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就带着来了。但……大伯母不让他进来,我让杜鹃在车上看着他呢。” “我们去接他进来。”温语拉着刘兰芳就要走。 “别了,今儿人多,就让他在车上呆着吧。我来看看你,就回去陪他。” “可我也想阿弟了呀,昨儿还特意做了他喜欢吃的点心呢。没关系,今天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刘兰芳拉着温语,眼圈也一红,哽咽着:“也好。” 温语对严珠说:“你回去拿东西,然后到牡丹亭找我们。” 说完,就拉着刘兰芳到了二门,准备去接刘兰舟。 可门上的婆子连忙拦着,“哟,大姑娘,这门儿可出不得。” “妈妈。”温语很是客气,“刘家马车就在门口,我和刘姑娘接了刘家阿弟进来。”顺手就是一串打赏。 那婆子接过来,还是有些为难,但一想今天热闹,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那您可得快去快回,别乱走!” 两人走到一个车前,刘兰芳的丫头杜鹃在车上掀开帘子,“少爷,您看,姑娘回来了!温姑娘也来了呢!” 车厢里坐着个八九岁模样的少年,其实他已经快十二岁了,只是显得很小。 肤白红唇,细眉细眼,高鼻子,通红的小嘴,是个极其清秀的少年郎。 只是,他眼睛不看人,对外界也没什么反应。但听到杜鹃的话,明显比刚才要放松了些,紧紧攥着着的手,略稍松了些。 刘兰芳笑着说:“弟弟快看,是谁来啦?!” 那少年不抬眼,也不动。 “你不是想语姐姐了吗?”刘兰芳又问。 温语也探过头笑着说:“兰舟是想语姐姐了,还是想语姐姐做的桂花糕了?” 刘兰舟嘴巴微抿了抿,但还是谁都不理。 温语说:“阿弟你知道吗?你红豆姐姐改名儿啦,叫珠珠,你说好不好听?她去拿给你做的点心了,这回,还给你做了黑芝麻丸呢!快点跟阿语姐姐下来!” 刘兰芳看着温语哄着弟弟,心里激动,鼻子发酸。 两个人耐心的哄了半天,刘兰舟终于磨蹭着下了车。 慢慢的走着,谁都不能催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们才进了院子。 牡丹亭离温语的院子很近,周围种着十几株牡丹。但这个时候没有花,所以来这儿的人并不多。 严珠已经把吃的喝的准备好了。看到刘兰舟来,竟然跑过来拉他。“兰舟兰舟,好久没见你了哦!你知道我改名字了吗?叫严珠!姓严名珠。你叫我珠珠姐好了!好听吧,是珍珠呢!” 刘兰舟竟然也没有躲!严珠叨叨的扯着他,进了亭子。安排他坐好,就凑在他边儿说话。还拿了新做的点心跟他白话,刘兰舟也没抗拒。 刘兰芳看到此景,松了口气,跟温语坐在一边,“你的成人礼,我没能来。” “哪有什么成人礼啊!?”温语笑嘻嘻的说。 “阿语……”刘兰芳心里难过。 “没什么的,我一点儿也不伤心。阿芳,真的,我好着呢,不用担心!你和阿弟怎么样?” “唉……”刘兰芳忧伤的叹口气,“阿语,大伯母要给我定亲了。” 温语没意外,上一世,自己这会儿自顾不暇,根本不知道兰芳如何了。后来,再打听时……说她嫁到了二百多里外大伯母的娘家。 只是,她前脚嫁走,兰舟后脚就死了。 等她有能力去找兰芳的时候,她也死了。 温语鼻子就是一酸,上世,自己珍爱的人,都没个好结果啊! “是你大伯母的娘家侄儿?” “你怎么知道?”刘兰芳吃一惊。 “我……哦,有次你大伯母说,她疼你爱你,不希望你将来离她太远。”温语淡淡的说。 刘兰芳点点头,“是,大伯母说他踏实上进,我也见过一面了。” 他是装的! 可温语说不出口,在盘算,如何能帮到她。 “他的样子虽则普通,但我也很普通。”刘兰芳苦笑着说,她个子没温语高,长相勉强算清秀,比弟弟刘兰舟差远了。 可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曾是个天真娇贵的小姑娘啊! “而且,我跟他说了,出嫁时要带着阿弟。他应了。”刘兰芳欣慰的说。 “他直接应的?”温语吃一惊。 “嗯。” 这怎么可能嘛?温语根本不信: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问问两边家里,自己就答应了?! 明显是在糊弄阿芳呢! 可这怎么说呢? 兰芳看着温语的表情,就又说:“其实,也只想让他提供一个庇护,不会让他家养着的。父母给弟弟留了财产。” “……”太天真了,温语更是无语。 “阿语,怎么了?”兰芳看她的表情,问道。 “你信他?” “这个……也没什么吧?阿弟这辈子,也不一定能成亲有后……还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呢!”她眼圈一红,“大伯他们,应该也不会拦着的。” “可阿弟毕竟姓刘啊!这个男子,不问自己父母的意思,也不问你大伯大伯母的意思,就直接答应你,哪里值得信了??” 兰芳一听,无可奈何,“可是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啊。阿弟离了我,肯定活不了。” 早先,大伯与父亲已经分家。父母带着她和弟弟生活,母亲嫁妆颇丰,又会理财,家产相当的丰厚。 只是阿弟有病,母亲是打算给自己招婿上门儿的。 可没想到,母亲病逝了,父亲随后竟也走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她与弟弟就成了孤儿。大伯父顺理成章的接收了她们姐弟和财产。 “大伯母一直在夸他,可我也知道……没功名,没事由,到底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是我想着,总归是亲戚,好过旁人。阿弟的事就更好办一些。而且,我嫁妆不少,真嫁过去,说话也能硬气些!” 温语却在心里拼命摇头,“阿芳……这个人,你有没有去查查?” “没有。若只想图个安稳,应该也不用查吧?” “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阿语,你怎么想的?” “你刚才说,你的嫁妆不少,父母也给阿弟留了财产。可你想过没?你大伯他们,放让你们俩拿走吗?” “可是……当初我父亲和大伯已经分家了。父亲母亲的财产,就是我和阿弟的。”她愣了一下,苦笑了,“大不了,阿弟那份我就不要了,他由我来养便是!” “阿芳,世事无常,哪是你想让,人家就会停手的呢?比如我,祖父祖母和亲爹都在,这么多年我做的不多吗?让的不多吗?但又怎样?” “阿语,你不要难过!”刘兰芳拍拍温语,好心泛滥,忘记自己的事儿了。 “我不难过。只是想提醒你:现在,你和阿弟还有父母的财产,恐怕都是你大伯说了算的!” “可他们……”兰芳喃喃道。 “你最近,没感觉有变化?” “阿语……实话说,确实有变化。我和阿弟身边的人,慢慢的变少了。大伯母她……总有的说,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我要照顾弟弟,也听不大明白。阿语,我害怕啊……” “怕是没有用的。你父母留下的财产,都有什么,有多少,你手里有账吗?” “我没有,姜嬷嬷说……”阿芳又有一时的失神,“大伯母把姜嬷嬷也支走了,说是堂姐怀孕了,让姜嬷嬷先去照顾两天。你这么一说,算算可好几个月了,还没回来……天哪!阿语,我该怎么办?” 温语现在也没办法,“目前,咱们都出不去门儿。一会儿,我能见到张江青,要不然,托他去问问……” 张江青……刘兰芳有一时的失神。 035 暖男一号 刘兰芳想到那个胖胖的,笑起来,仿佛阳光照在脸上的少年,鼻头又酸起来。 那时父母还在,她也还小,几家的小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她很喜欢张江青的啊…… 父母去世后,她还想过:若能嫁他,自己和弟弟就都有着落了。 可惜啊……她知道,张江青最喜欢的是阿语。 “阿芳,你舅舅呢?” “舅舅……外祖嫌弃舅舅无能,对我母亲非常好,母亲出嫁时给了不少嫁妆。舅舅和舅母,闹的很厉害,把外祖父母都气病了。后来,外祖父母去世,母亲回去奔丧,他们在棺前还要跟母亲动手呢!我父母去世,他们都没来!” “……”温语也很无奈,“那你现在手里有财产吗?” 兰芳摇摇头,“父母去世,财产大伯接了。我手里贵重的物件儿,大伯母说先替我保管着,拿走了。还有些平常使的,遇到弟弟的吃用和病……我嫌不够周到的,也懒得找大伯母说,就又往里搭了不少。目前手里……没什么了。”她苦笑着。 “唉,若是有就好了,可以先转出去藏起一部分。就算出嫁,也不能全部带到婆家,等一切安定了……” 兰芳灰心丧气,“父亲走的突然,没来得及交待。母亲走的时候,我还小呢……都……”想着想着,突然眼睛一亮:“阿语,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母亲去世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在她庄子旁边,有个外祖母跟前儿的忠仆,带着瘫子儿子在那儿住。母亲在她那儿给我和弟弟留了东西的!” 她眼泪流出来,特别激动,“对,对!母亲病了,怕自己早亡,父亲另娶,我们姐弟被继母搓折……她跟我说瞒着父亲给我们留了东西的,可我忘记的一干二净了!天哪!母亲……” 她呜呜哭起来,“我那时还小啊……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阿语,我娘……我想我娘啊!” 温语赶紧低声哄她,可刘兰芳想到母亲在病中还惦记着自己和弟弟,再想到这些年的经历,再也控制不住,扑在温语怀里痛哭起来。 刘兰舟虽然不看她们,但也知道姐姐在哭,神情紧张,哆嗦起来。 严珠赶紧叫:“兰芳姑娘别哭了,别吓着兰舟!” 温语轻轻的抱着她,“快别哭了。” 刘兰芳赶紧擦擦眼泪,冲弟弟笑着:“姐姐在跟语姐姐闹着玩呢!没事。” 刘兰舟不高兴了,抿抿嘴。严珠赶紧把温语给兰芳做的荷包给他看…… 温语说:“冥冥中,阿姨在天上保佑着你们姐弟呢!幸亏你没想起来,不然,说不定会露了风声……” “是啊是啊,这事儿连我爹都不知道……阿语,你有没有地方帮我收着?我是担心,大伯母给我定亲核产,万一发现了……”她又看了一眼温语,有些苦笑,“瞧我,你自顾都不顾不过来呢!” “你别小瞧我!我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温语说完,面有冷意:“父亲走之前,要把我母亲的嫁妆交给我。这样,我就会有自己的地方了。你那东西占地儿大吗?我来安排!” “都有什么,我并不知道。” “没关系,捡着重要的转移走。”温语边想边说:“只是,我现在手头没什么人。一会儿,我先问问张江青。有什么消息,马上与你联系。你回家,要不动声色。如果有办法,就推迟定亲。” 刘兰芳轻轻的点着头。 两个人手拉手,说了半天话儿。 看到刘兰舟在打哈欠,“他困了,我先带他回车上去。一切都拜托你了。” “嗯,阿芳,我知道世事艰难,但咱们没有父母疼,就得自己坚强一些。忍一忍,咬咬牙,说不定就挺过去了。你要小心,也要想开……” “我知道。” 温语把他们送到二门,看着兰芳扶着弟弟远去的身影……不由哭了起来。 那边有个王太太,早先跟刘兰芳的母亲相熟的,家里有个没成亲的小儿子,顾念着之前的情谊,就想让刘兰芳给她当小儿媳妇,刚才,跟刘大太太表示了一下结亲的愿望。 结果刘大太太愣装着没听明白,还跟王太太说:“我家二弟,只这么一儿一女,我待他们,比自己的儿女还精细。唉,兰舟身子不好,阿芳呢,我舍不得她嫁到外头!我娘家侄儿是个上进的……” …… 脚步声响,打断了温语的愁思。 转头一看,那边站着严珠和一个高个子微胖的男子。 温语吃了一惊,他居然窜了这么高的个头! 张江青,规矩的站在亭子外面。衣履整洁,但不奢华。头发规矩的馆着,看温语瞧自己,上来就行一礼。 浓眉,黑漆漆的眼睛,如暖阳般的微笑着,露出右颊的酒窝。 “阿语妹妹!”他的声音,温和中带了一丝的喜悦。 温语站起身,“江青哥,你一向可好!? “好!我很好。阿语妹妹……你……”好美两字差点冲出口,他及时停住,并鄙视了自己一下,改口说:“你让妹妹来找我,我……”很欢喜三个字又说不出口,咳嗽了一声又说:“呃……还没恭喜妹妹呢……” 哎呀,是她大哥成亲,我恭喜她做什么? 他失去了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镇定,弄了个大红脸。 他的喜欢,自己何尝不知? 张家家风极好,张大人为官清廉,张夫人大方和气,张小妹天真纯良。连堂姐张未青都非常聪明稳重。 上辈子,要是能进张家,那将会是一生的幸福。 但这辈子……自己有要达成的心愿,这是张江青给不了的。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甚至牵连到张家! 这事做法,恐怕也会是张家这样的人家儿所不能容的。 所以,张江青,对不住了。 但是,现在手头几件事要办,他是最好的人选。找他来,就是利用他的喜欢……愧疚只是一刹那,温语定了定心神,大不了,将来想法子还回去! “江青哥请坐呀!”温语笑道:“刚才兰芳带着阿弟来了。” “哦?阿弟也来了?走了吗?”张江青见温语十分自然,他也放松了些,大方的走进亭子,坐了下来。 “阿弟吃喝一通,困了,兰芳就带他走了。” 严珠凑过来说:“姑娘,新娘子到了!” 看她两眼放光,温语说:“你去瞧热闹吧!只是别忘了我说的话,看完赶紧回来。” 严珠一溜烟的跑了。 张江青笑笑,拿出一个锦盒,“你前两个月生辰,也没得着要办的消息。我给准备了份礼物,也不方便特意送来。我……与妹妹,都惦记着你呢!” 温语心中感动,还是有人,心里有她的。 “谢谢江青哥。” “阿语妹妹,你不要这么客气……“ “江青哥,听说你去衙门做事了?” “是。阿语妹妹,你知道……我书读的不如几位哥哥。父亲,给我谋了这个差事。现在只是先去做事,等年底,职务才能下来。这些事儿是我喜欢做的,肯定能干好的。相信将来,也不会太差……”他先给温语打个底儿。 “嗯,我相信张大人的眼光!江青哥现在就开始做事,就比别人多些经验,能力也会慢慢加强,这些会支撑你走高。将来,未必就比考进士的前程差!” 张江青一听,两眼放光,不要银子一般的夸赞:“父亲就是这样说的。阿语妹妹一介闺中女子,眼界如此之高,真是另人佩服!” 温语心一虚,赶紧转移话题,“江青哥,我今天我找你,是有几件事,看看你能不能帮忙!?” 让我办事? 还几件呀…… “能!肯定能!”张江青欣喜若狂。 “……”温语还是心虚,“嗯……一件是关于红豆的,就是严珠。是这样,当年,她母亲跟随父亲回京。遇到洪水,我外祖母救了她。但丈夫没了影踪,她无处可去。母亲就留在身边,体恤她不易,没要求她母亲签卖身契。” “哦,是这样啊!” “是,后来我母亲去世,她母亲也去世了。只留下严珠。” “她母亲没去寻夫家吗?” “听说是,她父亲家里有了变故,才流落到这里。严格说,她父亲是赘婿。所以,找回去意义也不大。只是严珠母亲给她留下一块玉,说是她父亲的,瞧那成色,可不是寻常人家儿的物件儿。 严珠一直陪着我,也到了婚龄。我舅舅答应认她为义女。这是舅舅写的证明,江青哥,想请你看看,能不能拿着这个给她落个户?她年纪比我还大,我怕家里祖母把她当奴婢,随意许出去。” “阿语妹妹,你自己年纪就不大,还能想到这些,真是难得啊!”他满脸的欣赏佩服。 “我已经成人了。要想的事情肯定会多。” 是呢,成人了……我的心愿,也快达成了!他美美的说:“这件事应该不难。这个信给我,我去办办看。” 温语点点头,把信递给他。“第二件呢……父亲去京城之前,要把我母亲的嫁妆给我,接过来后,我可能要重新规划一二。咱们这儿有间彩鸾阁,里面的青师傅,手艺我很喜欢,想托哥哥去查一查她的底细。万一将来我想开铺子,好找机会把她挖过来。” “……”挖人墙角的事,她就这么说出来了? 张江青对她,真是有了新的认识。 看来,是没把我把外人呢!他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好,彩鸾阁的青师傅,我记得了!” “然后第三。就是阿芳的事……” 温语细细交待完事情,就拿出来关氏给的金银,她还真得动用这些,手里啥都没有…… 但张江青不肯拿,两个人推搪着,却没发现…… 花树后头,早有人气炸了肺…… 036 一切有我 宋尚站在那里,脸色铁青,薄唇微抿,细长的眼睛发站凶光。 原本,他应该是等温语请才来的,可急切的心情哪里压抑的住? 趁新人进门儿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就跑了来。 亭子里那二人声音不高,所以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他们身子都朝对方倾斜,显得很是亲密! 桌子上又是纸,又是笔,好像还有一个锦盒……交头接耳的说了半天了!看来,是有不少“正经事儿”要谈哪! 真是岂有此理! 这会儿,更是拿包沉甸甸的东西,在那儿推来递去的……… 死胖子……他认得张江青! 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还一点也不知道避讳,你没看到那死胖子的眼神儿?! 最后,他看着张家那小儿子,最终还是拿上了那包东西,拍着胸脯保证着什么,然后依依不舍的走了。 让他去办事儿? 有什么事儿是我办不了的? 他简直差点气死,沉着脸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温语身边。 温语把几件事情安排了好了,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正自愣神。 只听咣的一声,旁边就坐一个男人…… 吓一大跳,一看是宋尚,“你吓我一跳,怎么不出声儿啊?!”她没好气儿的冲口而出!差点就踢他一脚! 宋尚又有了异样感觉,她怎么这样跟自己说话? 好像两个人很熟、很亲近、很随意。虽然她能在我面前一幅很放肆的样子……很好,但是…… 他也没好气儿了,“你怕什么?做亏心事了?!”说罢,冲着张小弟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 温语已经反应过来了,气的要死,一副抓奸的样子……你凭什么?压抑了半天火气,才冷静下来,想到要托他办的事,“表哥……”不由声音柔柔的。 宋尚往后一闪身,警惕的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倒给温语弄了个大红脸,“咳咳……”她咳嗽两声,“哦,表哥,前两天我说找您,是有事,想拜托表哥……” 停了停,这还钗和借人,先说哪件好呢? 这个家伙最是难搞,嗯,要是安排不好,就没法儿谈了。 于是,她就从旁边的石凳上拿起那个锦盒,打开,里面就是那只极为珍贵的红珊瑚钗。 宋尚一看,心里很是失望,她找我就这事儿? 嘴里却在说:“哎呀,好漂亮的钗呀!红珊瑚的呢!很稀奇很珍贵的!表妹,你品味很高,且很富有呢!” 他可真不要脸! “这是我过生日时收到的,是你送的。” “哦?!是吗?我都忘记了。一会儿回去查查。哎呀,表哥年纪大了,都爱忘事儿了,得记在小本本上。” 他两只手比划着个小本本样儿。“不过,看这件东西如此珍稀,倒真像是表哥的手笔呢!” “表哥!”温语表情很郑重,“前天表哥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就收下了。这套钗……”她摇摇头,“我不能要,表哥请收回吧!” “前天送的能收,这个就不能收?你怎么想的!?”宋尚脸沉了下来。又凶又难看,挺能唬人。 殊不知,眼前之人,上世跟他熟的一个床上睡了多少年,被他哄着多少年,怎会怕他? “因为那是每个姐妹都有的。而这只钗……”温语拿在手上,血红色,带着光泽。上世,她没少戴它。这感觉,熟悉又悲伤。 “我头上的钗,可以是长辈给,可以是丈夫送,也可以自己置办,却不能是其它人的。表哥,这我不能要!”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收回来过。你不要,就扔了吧!” 温语还真眼睛一转,要不然,用来解决兰芳的事儿?我怎么没想到呢? “只一条,你敢给别人试试?”宋尚凉凉的说。 “表哥……”温语回了神儿,看着眼前的男人……其实,后来自己很喜欢他的。 怎么会不喜欢呢?! 在外头,他神采飞扬,做事杀伐决断。 回家来,他待自己,如珠似玉。 孩儿没保住,他伤心欲绝……自己差点死了,他在床边守了多少天,也同样的形容消瘦,走路直晃。 天下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呢? 只是,我们在一起经历的痛苦,太多了!还都死的那样惨。 所以,是我们无善缘的。 那一生,你对得起我,我也对得起你,就够了。 “温语……”宋尚心里怦怦直跳,担心的看着,她表情里,迷茫,悲怆,痛惜,还有绝望!到底是怎么了嘛? 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子,眼神怎么像饱经沧桑,行将就木的老人? “表哥!不知道我说的你会不会明白……此生,我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喜欢任何人。只有要做的事!所以,我不愿意与人有牵绊。 只希望与表哥你……是亲人,是朋友!而不会是其它……这套钗,对于我来说,是压力和灾难!如果表哥对我这个孤女表妹,还有一点点的怜惜,就请你收回此物。” 宋尚这几天也没闲着,打听了一番的。虽然不知道温语挨了打,但他知道,温语找父亲要母亲的嫁妆了。也推测温语找他,是寻求帮助。 她这个选择,让他很高兴,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人。 但这丫头现在这样……他心里倒有一丝恐惧! “温语。”他表情郑重起来,沉声说:“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但只要记得,你的任何事,都是我的事。天塌下来,我都会替你扛着。” 但也有你扛不住的,把我们都压死了! 温语摇着头,眼泪哗的流出,让她甩到了衣衫上。 “是因为成人礼的事?”他仔细的看她,“是你母亲的嫁妆?还是……你父亲去京城不打算带你?” 温语一直在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阿语啊……你别哭,你说啊!你相信我,什么事我都能办!” “表哥……你一定希望我好好的,对不对?”温语泪眼婆娑,鼻涕都出来了。 宋尚看着她,心疼的拧在了一起,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答:“那是自然。” “如果你希望我好……那么,现在我最需要的就是人手。可能你也知道了,我要接收我娘的嫁妆,可我手里没人。” “人手我来安排。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我来跟你祖母说!”他捏着温家命脉,若不是担心温语被人议论,他早就…… “那倒不用。”温语擦了眼泪,冷静的说:“我自会跟祖母说!” “好好好,我明白了。今天,我就能把人手准备好!只是,这些年,有的产业和物件会泯灭,即使赚了银子,也有花销,交到你手上的,未必会怎样!你自己心里要有个底。”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明白吗?!” “明白。吃了的肉,吐不出来。让吐,就会恼了。到时……呵!债主没了,就不用还了!”她冷冷的说。 “……到也不至于如此!我只想告诉你,不必为财计较,要的是个理儿!” “对!不管有多少,都是我母亲的嫁妆,不能让他们拿着还感觉理所应当!” “好姑娘,这么想就对了!收回来,表哥帮你看。你一个姑娘家,也无需在这方面费太多的精力,换成可以吃固定收益的,当做自己的零花就好。如果有特别喜欢的,做一些也是无妨的!” “表哥说的,正合我意!” “阿语,不管你想怎样,表哥都会支持你。” “谢谢……那这件东西,你拿回去。”温语指桌子上。 “好好好,我先拿回去,你别哭了啊。唉,你……你这个丫头啊……要知道,你的平安和快乐,才是我最大的希望。” 可我满怀仇恨,又如何能平安快乐呢? “多谢表哥。” “不必客气。等你接过来,我会亲自来帮你。过段时间,我有件重要的事……”他想说,又停了。 只要那件事落实下来,就能甩开韦氏以及韦家…… 希望上天眷顾我,一切都顺利…… 亭子里的二人精神都太集中,所以没发现,一早被温语打发开的红杏儿,正悄悄的站在刚才宋五站的位置,伸着脖子看…… 她紧张的要死,却又有些兴奋,哎呀,我怎么忘了跟徐嬷嬷说宋五爷给姑娘的珊瑚钗的事儿了呢?前头那么热闹,他们却孤男寡女的在这儿…… 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啧啧,要是被宋五太太看到……跟太太说了这事儿,总得有奖赏了吧?! 看二人快说完话了,她赶紧溜了。却不曾想,非常敬业的胖丫头小吉,连新娘子进门儿都没去看,专门盯着红杏儿呢。而且,跟红杏儿一样的兴奋! …… 新郎新娘礼已成,新娘也送进了洞房。 温枫和父母从主座上下来,跟周围的亲友说笑。无意中一转眼,看到人群中有个绿衣姑娘正好转身离去。 他阅女无数,虽然只看到了半侧脸儿和背影,而且背影很快的被众人挡住了。可他就能认定,美女……而且是个大美女! 若不是父亲在,他还是个新出炉的公爹,能立刻追过去! ……嗯,他摸摸下巴:看样子,是这家里的。呵呵,不急,只要是这个家里的,就能找着…… 037 她的真面 第二天一早,温家人都集中在后院老太太屋里,新娘子要来认亲。 温老太爷和老太太坐在首位。温家几兄弟和老婆坐在两边,下一辈儿的男子一边女子一边的站着。 大家都有些兴奋。 尤其是几个小姑娘,半低着头,不敢大声儿说话,只眉来眼去的交流着。 意气飞扬的新郎,带着衣着光鲜的新娘,走了进来。 这位大嫂姓李,中等身量,鸭蛋脸儿,弯眉丹凤眼,长得十分周正。一行一动,也很大方。 含羞带笑,稳稳当当的,给两位老人和公婆敬茶。 温老太爷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受完礼,送了一个红封。 温老太太对这个长孙媳妇挺满意,面带慈祥,嘱咐了几句,并给了一个精美的锦盒。 温枫和吴氏,给儿媳妇备了厚重的见面礼。 认一圈儿人后,李氏给长辈送上她的针线。每个姑娘,都得了个荷包。 温语拿在手细看,针脚均称,造型规整,用料讲究。能看出来,这是个讲究却又不出圈儿的人。 认过亲后,温老太爷马上要出门会友,当然,是三儿子陪同。 温潜过两天也要走了,事情不少。只有温枫没什么事儿可做,突然想起来昨儿见的那个女子。 屋里屋外的转了一圈儿,没有。就打算再去园子里转转,却遇到刚跟徐嬷嬷见面儿的红杏儿。 昨儿红杏儿抓到了温语的把柄,却也不敢冒然的去找大太太,激动得她都没睡好。今天好不容易才巧遇到徐嬷嬷,连忙的说了。 徐嬷嬷真是吃了一惊,竟然还有此事?听了都激动起来…… 看着红杏兴奋又渴望的眼神,才冷静了些,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金钗,“嗯,红杏,这事儿你办的很好。这才是一等丫头该做的呢!金钗是太太赏我的,你先拿了去!我跟太太说了,还会有奖赏的。” “谢谢嬷嬷!”红杏儿双手接过来,沉甸甸的,还特别精美……眼都亮了! “红杏儿,此事关系到温家的名声,你可别再跟别人说了!要是露了风声,老太太头一个打死你!” 红杏儿脸一白,“我知道了嬷嬷。” 两个人说完话分开,红杏溜回老太太院里,正好遇到打算去园子里寻美人的温枫。 温枫眼风只轻轻一扫,就看了个八九分。嗯,这个丫头也不错,小腰细细的,走起路来蛮好看。但他被昨天的惊鸿一瞥弄得心猿意马,红杏这样的,竟然入不眼,停也没停的进了园子。 新娘子陪着老太太说话,吴氏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也凑在那儿。想着万一新媳妇脸儿薄,有什么不好应对的,她就帮衬一把。 温语看到后暗想:要说,这位二婶儿,可是难得一见的贤惠人儿。每天都是婆婆、丈夫、孩子、家事……上世,还真没跟她对上过,不知道她真正的面目是什么。 等我有了人手,倒要去庄子上看看,她是怎么处置柳氏的! 老太太笑着对李氏说:“你虽然已经出嫁了,但论年纪,却跟她们姐儿几个差的不多。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等你安顿下来,就跟几个妹妹一处耍。” 吴氏也说:“祖母慈善,从不苛责人。你去跟她们小姐妹去聊一聊吧!” 李氏温柔的应了,来到几个姐妹中间。 温娇明显的端着正牌小姑的架子,不咸不淡,给新嫂嫂下马威。温欢态度矜持,十分客套。尽力摆脱小女儿态,为在京城以大家闺秀的的样子出场而做着准备。 温语却很快跟这位长嫂相处的融洽。 虽然做的不多,但李氏感觉她很好相处。虽然说的也不多,但就是让李氏如沐春风。然后,温语,荟姑娘,还有温苏。四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倒把温欢和温娇气了一回。 …… 回到屋里,徐嬷嬷连忙把红杏说的话,跟原氏说了。 原氏表情平淡,美目却有一丝凝结:“真的?” “真的!红杏还说,大姑娘生辰那天,就收到了表少爷的礼。她看着了,是件红珊瑚钗!据她说,好看得不得了!来家里的那么多人,还没见过戴这样儿的呢!” 原氏喃喃道,“宋尚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也不知。不过您看宋五爷前几天送的礼,新奇、难得,也不便宜。但是……感觉很正常啊!可没红珊瑚钗那么……”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有私密的意谓。”原氏脸上带了一丝狞笑,看着门口堆着的箱子。她知道,今天或者明天,那些东西,就要离她而去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啧啧!还真没想到啊,大姑娘竟然这么……不要脸!”徐嬷嬷一脸的刻薄。 “哼!小贱人!”原氏脸带狰狞的骂了一句。 这话能从原氏嘴里出来,把徐嬷嬷都吓一跳。她也算是看着原氏长大的,几十年了,可从没口吐过脏口儿…… “就是!一会儿您就跟大人说!让老太太和大人拾收了她!不弄死她,也得把她送到庙里去!这样,那些东西也不必交出去了!” 原氏听了不语,细细的合计着…… 徐嬷嬷也不敢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原氏才摇摇头。“还不行!” “太太!这可是个好机会!要趁热!” 原氏还是摇头,“有几条。第一个,老太爷在,这个丑事,不能在这个时候曝出来。再一个,上次欢儿的事……大人心里或者还有不快。没消化之前,不要添新的麻烦。第三,这儿正要交账证呢,结果我曝出这事儿,倒像是因不想交账而设的局。呵!万一……那丫头能反手相制,就麻烦了。” 徐嬷嬷听了,才恍然大悟。“还是太太聪慧,想的周到。” “嗯。还有……虽然大人说的不多,但我也知道,宋尚对温家很重要!他若对温语有意,老太太甚至老太爷,也绝不会做得罪他的事儿。最后什么样,也未可知呢!”她嘴角带着嘲讽。 “那能怎样?让大姑娘去当妾?!这怎么可能嘛?大人这儿就说不过去!” “那就要看宋尚的心意和手笔了!他想要,肯舍就能得。将来,温家往京城一走,谁还记得这个呀!” “那,那咱们就白白得着这么个信儿?”徐嬷嬷不甘心。 原氏冷冷一笑,“不会白得着的,不是还有韦氏吗?那可是个厉害的!” “您的意思是,把这信儿告诉宋五太太?” “老太太身边儿那人,刚好能用上。” “您的意思是,绕一圈儿再把信儿递过去?” “那当然了。”原氏走到桌子边,左手执笔,略想了想,就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可笑的是,丈夫都不知道,她左手也会写字! 写好了,从头看一遍,才说:“过些日子,老太太要去宋家。你让那人想办法,信让韦氏得着……那时咱们已经走了。任谁,也想不到是咱们露的消息!” “太太这个主意真好!” “呵呵,依韦氏的性子,必定不容,就看她的手段了!如果在宋家还收拾不了温语,那她就是个花枝招展的废物!”她把信递给徐嬷嬷。 “您放心,一定办得妥妥的。”徐嬷嬷仔细的把信收起来。 …… 晚上,严珠看红杏儿回了房,就低声跟温语说了红杏儿这两天的表现,“看来,她是把您见宋五爷的消息,告诉徐嬷嬷了。” 温语一笑:“没关系,让她说去!原氏敢利用这件事打压,我自有法子对付她!” 038 鹬蚌家人 转天,温大郎陪新娘回门。 温语在屋里坐着,团扇轻敲桌面,心里有些浮躁。 婚礼完,祖父就呆不得了,急急的要回去。现在几个温家当家人在前头谈话呢,说不得,就要牵扯到自己了。 但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呀…… 此刻的前书房,温老太爷和老太太,温潜,温枫和温烁,坐在一起商量家事。 温烁真不是盖的,对老太爷极为上心,茶要试温,烟袋填的及时。手巾,痰纸,润喉丸,也备的齐全。 他无死角的孝心,让温枫脸色变来变去的,一时鄙视,一时嘲讽,一时犯酸…… 而温潜却丝毫不在意,在说自己去京城的事:“儿子把任上的事儿理踏实,屋子收拾妥当,怎么也得半年时间。父亲,您也这个年龄了,索性就致了仕,把产业的事儿交给三弟。半年后,您和母亲一起进京,颐养天年吧。” 温烁有些意外,看了几个人一眼。 老太爷却摇摇头,“职上,我也不管实事儿,挂个名儿,无非就是这样这样了。只是,手里的产业,你三弟还拿不起来。京城我就先不去了。” 这虽然已在老太太预料当中,但亲耳听了,还是踏实了些。她可不愿意让这老家伙去,可又怕他作耗,回头让大儿子担个不孝的名儿,影响了前程。 温潜接着劝:“父亲,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儿子仕途要顺,您手里的事儿,倒不似以前那般难了,总能照看一二的。您退下来,过几天轻闲日子也不错。” 温老头子心里冷笑:怎么着,刚升了官儿,就打算向我这儿伸手了? 你想的美! “轻闲日子……呵,我可没那么好命。再者,温家虽然有些产业,但对于你的仕途来说,还真没有多大的支撑。京城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你仔细盘算自己的事儿吧!越往上就越要小心!出了事儿就不是小事儿!会拖累一家子的!所以,你就先别顾我了。” “那……就听父亲的意思吧。”温潜当然明白父亲所想。他心里也在冷笑,想多了!你手里的东西,目前,我还真不想伸手。 毕竟,官职第一。无官职,费半天劲拿倒手里,也未必攥的稳。 可如果我官职顺利,到时……你们又如何与我抗衡?劳心费力的想给老三留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上! 大家各怀心思,沉默了一会儿。 温家的财产,很重要的有两部分,一是矿山,一是码头。 温老太爷跟老太太闹翻后,在一定程序上,算是析产别居了。老太太拿到了码头,老头儿拿到了矿山。 码头是老太太的资源,其中就包括四太太柳家家败后被她接到手上的。可她却管不起来,温潜为官顾不上,温枫能力不足还轻浮。所以,一直做的挺费劲,赚的不多。还就是这几年,交由宋五打理后,情况一下子好转起来。 老太太可以坐着收银子了!即使搬到京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老太爷的矿石要出去,其中一大部分要经码头水运。码头日常忙碌的很,能多给他排期,就等于·送银子。 所以,老头要巴结着宋五。 矿的产业,虽然面儿上赚的很是吓人,让老太太一直眼红。但实际上,折腾半天,纯纯落到手上的,也并不算多。 成本和费用都太多了。京城里的官儿都会伸手过来,甚至宫里的太监和吴王府的管事,都能得着益处。 现在是: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守着自己的产业,却又眼红对方的。 以前,两个老人就是拼活的年头,看谁死的晚。 只要对方一死,就会有利于自己。 但现在,平衡却被打破了:温潜的高升,给老太太这边加了法码。 温老太爷太矛盾了,长子高升,他就能硬气一些,不至于让人那么瓜分了。可是……不被别人瓜分,却担心跑不出老大的手心儿了。 真它奶奶的! 老头子心里一阵的翻腾,现在能做的:一个是保证自己长命。一个是拿捏住死老婆子和老大。 “老大,我怎么听说你这回走,不打算带温语?” 温潜听到父亲问,心里有些烦,一个男人怎么爱玩这个花样儿…… “父亲,语姐儿打小陪在母亲身边,代儿子孝敬母亲……母亲离不得她。半年后,她随一道去便是。” “呵呵,呵呵!宋氏,温语打小儿跟在你身边。就算陈家失势,陈氏早死,你不待见她。但毕竟是你的亲孙女儿啊!可你,连个成人礼都不给办,真是一点体面也不打算要啊!?这消息,都传到我那儿去了!” 老爷子跟老太太说话,从来都没好声调。 老太太也不急:“老爷,语姐儿的命格儿,那可是广智大师批过的。” “命格儿……别人说倒也罢了。亲祖母也这样的说,你好狠的心肠哪。” “我自是不信的,但也不得不小心哪!万一这家里谁遇到什么不顺,说不得就会寻这件事儿呢?!”说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 温老太爷还不知道死老太婆在说他? 臭脸的一哼。 老太太不急不慌的接着说:“现在,语姐儿成人了,那命格儿就扛过了。亲亲的嫡长孙女儿,我怎么可能不重视呢!过了那一天,一切就走入正轨了。” 温潜却没耐心在这上面扯皮:“父亲,儿子已经跟温语说了,去京之前,会把陈氏留下的嫁妆给她。这半年,先让她跟母亲和二弟妹学着打理产业吧。” 温枫和温烁都有些吃惊,但并未说话。 老太爷却直接吩咐,“把语姐儿叫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死老头子,他这是不信哪?!儿子能当着面儿蒙你?一点当爹的样儿都没有!心里更瞧不上他。 过了一会儿,温语前来了,进来接规矩行礼。 老头子也没啰嗦,“温语,你父亲说走之前要把你母亲的嫁妆给你,你是怎么想的?”他真是有点不相信。 “祖父,父亲已经跟孙女说了。孙女儿想着,既然是母亲的嫁妆,接下来也属自然。” 老太爷心中冷哼,看了看温语,“你一个女子,也从未学过这些,就这么接过去,又如何打理?” “万事总有开头。这些日子,孙女一直在学习。而且,前天见到五表哥,孙女儿厚着脸皮请五表哥帮忙。表哥已经答应了。” “什么?!”温老头子,老太太,温潜,都吃了一惊。 “嗯,表哥说先派些人帮我接过来,然后,等孙女儿培养好自己的人手,他再让人撤回去!” 老头子愣了一下,但他看到老太太脸臭了,倒哈哈的笑了,“好!果然是我的孙女儿,可真有本事,会使唤人!就你这三瓜两枣的,也好意思跟你表哥张嘴。” 温语不好意思的低头。 老太太却真的很不高兴,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温语就让宋五帮着做这件事…… 她是愿意让孙子孙女儿与宋尚亲近,但可不是这么个亲近法儿! 五郎可是又懂规矩,又不好说话儿的啊! 他怎么答应了呢?也没跟我说一声儿! 这是……心里不免嘀咕起来。 039 羞辱性强 把温语打发走了后,老太爷把眼光转向了温枫。 先冲温烁抬了抬下巴,“你先下去!” 温烁余光瞄了一眼温枫,嘴角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嘲讽,站起身行礼退下。 “温枫,跪下。”温老太爷淡淡的说。 温枫心中忐忑,脸色阴沉,但他没动,也不说话…… “你这个孽障,给老子跪下!”温老太爷猛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温老太太心中一叹,终究还是让这个死老头子知道了。 温潜脸色也不大好,但低头不语。 突然,温枫耍上光棍了,腾的站起来,扑通跪下,但梗着脖子,一脸赖皮的冷笑。 老太爷指着他,一幅被气得不轻的样子,“这世上竟然有你这样肮脏龌龊之人!若不是封哥儿成亲要顾及温家脸面,我回来就开祠堂把你赶出温家!” 这件事儿,温老太太半点辩驳不了,不由又恨又怨。自己要强一辈子了,跟死老头子拼斗多年,也没如此憋屈的时候。 偏偏这个冤家胡作非为被抓,被他指着脸骂,却回不了嘴! “这些年,你家里外头的祸祸还不行?!还偏得要把手伸进兄弟房里?!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啊?老四堂堂正正的当着他的官儿,你比不过就偷他老婆的羞辱他?啊??”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大红脸,狠狠啐了温枫一口:“呸!下贱玩意儿!那柳氏都多大年纪了?昂!?她要是早生了儿女,现在都能当祖母了,你也下得去嘴?!混账玩意儿,真叫我恶心!” 一边骂,一边用手使劲儿的戳着温枫的脑袋,带着烟草味的吐沫,喷在他脸上。 温枫脑袋被戳的一歪一歪的,强压着愤怒,才没跳起来踢死这老家伙! 父母闹时,他还小,不明白事儿。大哥温潜承受的多,他还真没受过什么罪。 这些年,父亲不在,母亲纵容,大哥忙自己的事。他自持长的好,有才又多金,出去就被人追捧。整日在温柔乡里逛,日子不要太美。 被人指着脸骂、羞辱,真是人生第一回…… 混蛋脾气受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大哥,温潜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抿着嘴,坚定的摇头。 不能发泄怒火,就又把头低下去。 老头儿大骂半天,然后转向老太太,眼里带着恶毒,“宋氏,你究竟是什么生怎么养的?贱人!我母亲去世后,就该把你关在家庙里去!你还敢大模大样的坐在那儿?过来!给我跪这儿!”他冲老太太去了。 温老太太沉着脸不动,但气的直哆嗦。 温潜立刻站了起来,淡淡的叫道:“父亲!” 温老太爷立刻愤怒的指着温潜的脸,“你给我住口!别以为你升官儿了,就有本事在我面前说说道道了!敢管我的事儿?告诉你,你就是当了阁老,也想都别想!” “父亲!您冷静一下,容儿子说几句!”温潜不慌不忙的站在温老太爷面前,“这件事,的确是二弟的错。他对不起温家的列祖列宗。您罚他,甚至把他赶出温家,都是有理由的。 只是,他这些年,虽然在色字上算不得检点,但到底没什么恶行。那柳氏,不随四弟上任,也不生子。一门心思的勾引二弟……他只是上钩了而已。 儿子为了温家,十多年寒窗苦读。出仕这些年,家里的事也顾不上,江上山里的辛苦忙碌。竟无一日停歇。母亲心疼儿子这些年太苦,所以,对二弟多有宽和,导致他有些任性了。 父亲啊,儿子也是母亲亲生亲养的,却在二十一岁中了进士!在那一界,也曾是天下翘楚。” 说此话时,温潜的表情自信又沉稳。 温老太爷看着,也无话可反驳。 “所以,父亲,您若责怪母亲没生养好儿子,儿子要为母亲分辨一句:有失偏颇了。” 温潜比温老太爷还高大,又正是好年纪,风度自不必说。这些年历练出来,仕途正顺,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一点不慌的看着父亲,态度却十分明显,他要护母! 温老太爷心里,虚了一下,还真不能与他硬扛。 “呵呵……好,好,好!既然不能怪你母亲,来人!” 门口站着老太爷的心腹。 “老爷。” “把这个畜生拖出去,家法伺候!” “对!把这个畜生拖出去!”老太太冷冷的跟着说。 “你!”温老太爷发现,“畜生”是自己在骂自己…… 老太太说:“刚才,温潜说的对,我确实对这畜生管的松些。但也不至于跟温潜差那么多啊?!看来,儿子长成什么样儿,还要看随了谁的根基!依我看,这两儿子,倒把您身上的优点错点,自主发挥光大了呢!” 老太爷是举子出身,而温潜是两榜进士! 而老头子与老太太的大矛盾之一是:他宠妾灭妻! 说起来,比温枫也好不了多少! 温老太太看着眼前的死老头子,心里也有些后悔。他曾经要死要活保着的小妖精,现在还有谁在? 当初何必自己要动手呢?做了那么多横事,还生了不少气!现在,还比这个狗东西还显老态! 时间就是把杀猪刀,由它来慢慢的折磨不好吗? 不过……那也不悔! 起码不用每天对着他这张脸,小心伺候这个狗东西了! 温老太爷气的脸都白了,哆嗦着:“你这样的,早就该休了!” “呵!”老太太冷笑道:“我伺候走了公婆,又生了顶梁柱儿子。现在孙子媳妇都娶进门儿了,想休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你要不怕丢了老脸,咱们现在就到族里分说分说!” 老太太耍起蛮横,老太爷也气的没办法。休妻只是一说,他早年就休不了,现在更休不了。 况且,他还少不了宋家的支撑。 “哼!我都不想说你们,怕脏了我的嘴!把他按在地上,给我打三十板子。” 老太爷身边的常随过来,手里还真就拿着板子,看来,是早有准备。温枫的脖子一下子梗起来,恶狠狠的瞪着那个长随。像是要动手! “敢!?你敢动一下,我豁出去丢人,把你赶出温家!你大哥正好升到京城,也让那些上司同僚们,通过这个话题早些认识他!”温老太爷竟然有种鱼死网破的凛然。 其实,这就是彼此拿捏的事儿。 老爷子有怕的,老太太也有怕的。 没办法…… 温潜赶紧给温枫使个眼色,又没出屋,就让老头出口恶气吧。“父亲,二弟刚当了公爹,您好歹给些体面。就打十板子,让他长长记性吧!” “呵……”老爷子想反对,但看到温潜严肃的脸和黑黝黝的眼睛,犹豫一下:事情还是不能做绝。 “好!看在你刚升了官儿,为父就给你点脸面。你可管好了他,再有下回试试!” 结果,温枫就被那个长随打了十板子。 要说打的并不重,只是侮辱性极强。 温枫一声不吭,脸都气紫了。 老太爷看着,心里舒爽多了,带着嘲讽的笑看了一眼老太太,“此间事儿已了,我走了!”说完,竟然背着手走了。 温潜表情温和,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送老太爷出门。他早已经准备好了,直接上车走人。 温枫爬起来,凑到老太太身边,“娘……”他低声叫。 “滚!”老太太咬牙低声喊。 温枫羞愧又尴尬,停了一下,转身一拐一拐的走了。 …… 晚间,温语看着眼前的胖姑娘,她的小肉嘴儿,正一开一合的说着今天家里发生的事儿…… 感觉自打重生以来,今儿是最痛快的一天! 040 心归新主 小吉把红杏儿一系列的行为都告诉了严珠。 严珠对她表示满意,并许诺过的金耳环给她了。 给小吉美得咧,现在终于有机会在大姑娘面前表现了,嘴不停的叭叭着,胖圆脸笑的格外甜。 这一会儿,她已经把老太爷如何在屋里嚷嚷,如何出门上车而去。 二老爷如何一瘸一拐的从侧门儿走了,去了哪里不知道等等都跟温语说了。 最后还说:“大姑娘,您以后有事儿,就让珠珠来吩咐奴婢做……” 温语斜依着靠垫,嘴角带笑,“听珠珠说你在温家里外熟的很。现在还真有点事儿跟你打听。” “姑娘您请问!” “是这样的,过几天,老太太会把我母亲的嫁妆交给我。我从前没管过产业,一个大姑娘家,出门也不方便。 我身边儿,现在只有珠珠和红杏儿二个大丫头。珠珠呢,我是另有大用的。所以就只有红杏一个大丫头了。唉,你也知道,她还一心向着大太太。所以,我外头缺管产业的,身边缺少二个大丫头……” “大丫头?二个?!姑娘,您,您想要什么样儿的?!”小吉心乱跳,冒了一身汗。 “首先一条,得忠心吧!要对我一心一意。其次呢,得能干。外头管事儿的要识字。管银管物的要细心,关键是……手脚要干净,没坏毛病。嗯……还要会跟外头的人打交道,会办事儿。最好是,长得体面些。毕竟将来,是要给我当管事,当掌柜的。” 小吉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管事?掌柜?打理产业? 我的天!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啊! “丫头呢,也不图长得多好看,忠心细心。我想先自己找找看,不想二太太指派。嗯,目前就这些吧,小吉呀,你有什么可推荐的?” 小吉一听更晕了,不图长的好看?!我,我呀!我行不行?! 她打小的人生理想,就是当姑娘身边的大丫头。穿好的,吃好的,跟着姑娘出门做客,在那些体面的丫头们中间周旋。 然后,姑娘嫁的好好的,她奴凭主贵,多神气? 要知道姑娘身边儿的大丫头,位子比姨娘都要强些呢!!像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连姑娘们都要客气一二。 她日盼夜盼,就想有这么个机会。 可父兄在府里受排挤,不能帮她。而她自己呢,长的……哪个姑娘身边的丫头,不是身段儿苗条,长相清秀的? 为这,她不止一次的抱怨爹娘重男轻女,把哥哥弟弟都生的那么俊俏,偏偏把自己生成没嘴儿的茶壶样儿。 让她一腔才能都无可用之处。 这么多年,也没少四处寻摸机会,攒点银子就去巴结管事嬷嬷,可别说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了,连二等丫头都当不成! 这会儿听姑娘这么一说,感觉真像有根救命稻草,想死死抓住,但又怕被姑娘拒绝了,所有的梦想彻底了空,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咦,小吉,你这是怎么了?”温语看小吉变颜变色,想笑又想哭的,就故意的逗她。 “姑娘……我,我……”扑通一下跪下了。“姑娘,小吉虽然长的不好看,但小吉肯定忠诚,而且一辈子只忠诚姑娘!而且我……”她急出一头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红豆,不不不,珠珠,小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帮我跟姑娘说说吧!?” 她一脸谄媚的看着严珠。 严珠吐了嘴里的瓜子儿皮,倒是点了头,“姑娘,小吉是个好丫头,实在,也挺能干的。” “是啊姑娘,小吉很能干,不怕脏不怕累,小吉愿意来伺候姑娘。姑娘给个机会吧……” 温语说:“珠珠都这么说了,你又这么表现……那就试试吧。” 小吉一听,心花怒放,立刻磕头,梆梆的:“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呜呜……”她真的哭了。 “好啦!起来!咱们先说好了,你要是做不好,不合我心意,可退了你。” “姑娘放心,小吉一定好好干。” “嗯,其实我需要的人多,你父母兄弟,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一家子都过来,事情好做呢?”温语犹豫着。 小吉拼命点头,“一家子都给您做事,当然最好了,劲儿往一处使。比如小吉,一家子什么脾性都知道,有商有量,给您做事更加的精细。您看二太太那儿,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在给她做活。连姑娘和少爷跟前儿的,也都是。要是跟着不同主子,主子间要是有争斗,可麻烦!” “咦?小吉你很聪明嘛!这一点比珠珠强。”温语打趣着。 严珠瞪了一眼小吉,怎么着?没来呢,就要把我比下去? 小吉谄媚一笑:“珠珠姐姐……” “就是不知道,你父兄他们愿意不愿意啊……” “愿意的姑娘!愿意的!我爹和哥哥们,都很能干。哥哥们也都识字会看账本呢!就是没什么机会……姑娘您用他们,绝不会后悔的。” “但愿吧……你先回去,悄悄的跟他们说说。如果愿意呢,回头我跟老太太禀明,把你们一家子要过来。记得别惊动别人。” 小吉小声的说,“小吉知道!姑娘要是能拿回您母亲的嫁妆,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嗯,这个丫头,还真是挺灵巧。 严珠说:“你跟你爹说:别以为我们姑娘以前没管过产业,就以为姑娘好糊弄。我跟你说,我们姑娘聪明着呢!你瞎保证半天,到时他们做不好,把你都得拖累了!” “那不能够!”小吉斩钉截铁的说,好不容易天上掉下来大机缘,要让他们给我拖累了,我!“姑娘,姑娘您放心吧……肯定错不了。奴婢真是太高兴了……”她又抹上眼泪了。 当天晚上,小吉一溜小跑的回了家。娘和哥哥已经回来了,她爹还没回来。 她胀红了胖脸,急的一头汗一头汗的出,想说,可又想等她爹回来再一起说,毕竟还是爹拿大主意。 急的,坐卧不宁的。出来进去,门摔的咣咣的。 她娘都烦了,“你这丫头干什么呢出来进去的!?” “娘!你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着点!哼!你们呀,一个个儿的,都要指望我提携了呢!”她得意洋洋,鼻孔朝天。 样子丑,让她娘看不顺眼,“有病!”于是拿起了扫床笤帚,小吉才跑到一边安静了。 过了老半天,她爹才回来。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男子,穿的挺差,但挺干净。看得出来,年青时也曾一表人才。 一家人凑在一起……果然,都长得挺俊,也不知道怎么的出了小吉这么个另类。 小吉都不等她爹坐下,一下子激动起来。“爹,我有件大事儿要说!” 小吉爹叫李元庆,大哥李江,二哥李渊,四弟李潭。 “又有大事儿要说?好,说罢。”姑娘虽丑,但也是亲生的。没办法。 然后,小吉不停气儿的把事儿说了。 小吉一家子听了,都有点发愣:“你说的是真的?!”她爹问。 她娘却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吧?大姑娘……”她可是知道的:大姑娘不受宠,整日四处讨好,却啥也得不着。 这家里就没待见她的!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大老爷都不管她!平日里那些丫头婆子,没少议论。“什么嫁妆的事儿,都没听说过!” 小吉激动了,“姑娘亲口跟我说的!你在后厨库房里,能听到什么?”一脸瞧不起的样。 给她娘气的,差点又去抄笤帚。 “大姑娘怎么会跟你说这个?”小吉爹问。 “我跟大姑娘屋里的珠珠要好啊!珠珠跟大姑娘推荐的我啊!” “可是……跟你说?”她爹不信。 “跟我说怎么了?大姑娘要找人手啊!外头产业要人管,身边伺候的也得加。大姑娘说,要抬举我当一等丫头呢!”小吉眼都冒光了。 小吉爹倒是信了,自家姑娘虽然总爱做梦,但还真不是个说谎的人。 大姑娘到了年龄要定亲,肯定要涉及嫁妆,但要说交到姑娘手里……还是不太可能! “我跟姑娘推荐了咱们一家子,姑娘应了,你们可别三心二意的给我掉猴!回头不让我当大丫头了,我可跟你们没完!”小吉严厉的说。 给小吉爹气的:这丫头! 但看了看三个儿子,老大十九了,都没成亲,就是因为一家子在府里不行,找不到好的。又不愿意找不好的耽误他一生。看不到前程啊! “小吉。”她爹叹口气,“咱们做奴仆的,一切都听主子的。如果真如姑娘所说的,她要了咱们去,爹带着你兄弟,自会效忠,绝无二话。在这之前,没咱们说话的份儿,知道吗?” 小吉满脸都是幸福,“行啦,您知道就好了!” “傻丫头,这家里可有咱们的对头,不会轻易放咱们走的。你要跟姑娘说,想要人,得讲方法。要不过去,咱们一家子可惨了。”现在好歹一家子还能在一起。 真要是惹着二太太,说不定分头就给卖了呢。 那可就惨了…… “您放心吧!这事儿女儿明白!”小吉得意的摇头晃脑。 041 各忙各的 老太太因忙碌长孙的婚礼,有些累着了,免了大家的请安。 温枫瘸着腿出了门,就没再回来,捎信儿说要在前江温家宅子里住些日子。 吴氏知道后,赶紧送了日用的东西和一个清秀的通房过去。 老太太听说了,哼了一声,也不理。 温潜要交账了,宋尚果然派了人来,规矩体面的三男一女。看样子,起码是管事,而不是伙计之类的。个个表现的很用心…… 这是相当的重视啊!温潜心里别扭,但也没表现出来。 原氏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带着温欢出门做客。反正都已经交给丈夫了,他爱怎么处理吧! 温潜决定强势的快刀斩乱麻,不管三七二十一,交出去就算。 可让他感觉吃惊的是:温语对要做的事,可都清楚着呢!完全的轻车熟路,且知道重点是什么!他想法有些多,还尴尬,索性翘起二郎腿,喝着茶,拿本书,坐在一边,连看都不看。 没多一会儿,账证方面的就交接完了。 老太太没露面儿,宋嬷嬷带着人打开库房。看得出来有些年头没动了,尘土老厚,有浓浓的霉味儿。 温语很好说话,简单的盘了一下,就签了字,然后换了自己的锁,“咔嚓”一声,里面的东西,就归了温语。 不到半天时间就交完了,清单写好,一式两份,要准备签字了…… 温潜心想:这一次,就彻底把这段“父女情”清算了吧!以后天高地远,永不相见。 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负担,他还是给了女主万多两银子!“掌柜,管事,都先在原地做着。这个名单上的人,为父还要用。你尽快培养好自己的人手,把他们替换下来。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 为父马上就要走了,你如想见这些管事,掌柜,就人告诉前头的大管家,他会安排。这一万两银子你收好,自此,你母亲的嫁妆,就算都交给你了。你若认同,就在这上面签字。” “是,父亲。”温语一点不犹豫,直接提笔签名。 温潜看着这个气度沉稳的长女,偏又这样的如花美貌……心绪不稳,说话声音有点轻颤:“为父进京后,肯定会特别忙碌,家里的一切就交给你祖母了,什么事都由你祖母做主。为父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是,父亲。”温语行礼,态度温柔,却也不多说。 拿起一份东西,温潜转身走了,到了院门口,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他的长女,已经在跟几个人商量事儿了…… 心里微酸,微痛,还有些失落。 转身而去,把关于温语的一切,彻底放下了! …… 园子一角,红杏儿刚从徐嬷嬷手里接了十两银子。 十两! 这是太太赏她的! 她还没等美翻,徐嬷嬷却又问:“上次我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啊?!什么……”红杏一下子被问晕了。 “又跟我装傻?”徐嬷嬷劈手把银子夺了回来。 “啊!嬷嬷!红杏儿知错了,知错了。”到手的银子飞了,红杏大惊。 徐嬷嬷哼了一声,“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大人在那边干什么你不知道?一个姑娘家,竟敢把自己的父亲父母逼到这个份儿上!要不是怕传出去影响温家名声……”她脸上恨恨的。 红杏眼睛看着银子,不停的点头附和,等徐嬷嬷发泄一番后,她才问:“嬷嬷,您想让我怎么做?” “什么叫我让你怎么做?!”徐嬷嬷简直不敢相信,“红杏儿,真没想到,你还这么糊涂!这是你自己应该怎么做好吗?” “是是是,嬷嬷,红杏儿又说错话了。上次,您说完后,红杏儿仔细想了,也做了些事。只是不知道,太太那儿怎么没反应……” 姑娘跟宋五爷私下见面的事,她已经告诉太太了,可太太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怪她吗? “太太是什么人?高贵高雅,宅心仁厚,是要做诰命夫人的,能为这件事儿把大姑娘毁了?!哼,要依着我,不要了她的命,也得送到庙里去。太太紧着劝我,真是气死了!” 红杏儿说:“是可惜了这个机会了。嬷嬷,红杏儿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嗯,所以我才跟太太那里说了半天你的好话呀!”徐嬷嬷把银子又还给红杏儿。 红杏儿紧紧的抓着,失而复得,真是高兴。 “唉,我是看着太太长大的,从没看过她这么憋屈,心疼呀。我也看出来了,有些事,真不能等太太吩咐才做。咱们呀,为了太太,为自己,都要主动些。” “嬷嬷,红杏儿有心,但真不知道如何做,请嬷嬷教我!” “对于大姑娘来说,我是个外人,要想做些什么,动静就不会小。而且,别人一准会疑心是太太的主意。所以真插不进手去。而你不一样,你在姑娘身边儿啊!” 徐嬷嬷两眼闪闪的,“你看……姑娘明显的不信任你,是不是?接下来,如果姑娘把产业经营起来了,也没你的事儿。如果姑娘亏的一塌糊涂败了家,就更没你的好儿啊!她就算有门好亲事也与你无关!” 红杏儿点头:这个话没错。 “所以啊!就得看你自己了。红杏儿,我也不瞒你,我找你说这些是背着太太的。但我在太大面前,不说一不二吧,脸面可是足够的!现在,就看你的了!你若提供有用的消息,喏,就能得着银子。可如果……” 她凑近了红杏,神秘的说:“你能把大姑娘收拾了……”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我就跟太太说,把你调到二姑娘身边儿。大人升官儿,二姑娘肯定有门好亲。出嫁时,你就当陪嫁丫头。将来,不是当姨娘,就是嫁给高门里的管事!” “啊?!”红杏儿一听,两眼放着光。这是真的么? “真的么?”她问了出来。 “我应的事儿,什么时候哄过你!?” “是是是。那我……”红杏儿脸上也带了阴沉。 “喏……”徐嬷嬷拿出个小包。“你若真有本事,得着机会,下到饭菜或者水里,然后……一了百了!等你和老太太到了京城,我许诺过的事,冲天发誓给你做成了!”她嘴角带笑,仿佛在说笑话。 红杏儿什么也不想,快速而哆嗦着拿起那包东西,屯在袖子里。虽然很轻,但她仿若拿着大山,那是她的前程啊…… “我明白。” “这事儿也不急,去京城之前办好就成了。要找好了机会,自然而然的。” “嗯……”红杏儿真紧张啊。 “如果你决定做这个……别的就不重要了。不要瞎打听,不要联系我,以防暴露了。你要表现的踏实肯干,然后……” 红杏儿心怦怦直跳,刚才她还害怕和犹豫,听嬷嬷这么一教,脑海里却出现一些画面:姑娘回屋,茶壶里倒杯水,直接就喝了! 要是……她捏了捏手里的纸包,还真是容易啊! 只是…… 徐嬷嬷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要防事后被人发现,所以机会要找好。你要知道……”她转了转眼睛,“一个姑娘家没了,是没人会捅出去的,会影响家里的名声!再想想:这个家里,谁会关心她呢!” “红杏儿明白了。”红杏儿沉声说。 谈完事,红杏儿紧张的往回走,却没注意,“准一等大丫头”小吉,正晃着胖身子脚步异常轻盈的跟梢。 红杏刚要进院门,停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又往回走。 把小吉吓一跳,赶忙一躲,摔到了篱笆底下。好疼,还不敢叫。心中暗骂:这个贱人!鬼鬼祟祟的,肯定在干坏事。 趴在地上悄悄的瞄着,就见红杏儿进了旁边的牡丹亭,然后东看看西看看,还抬头看…… 看什么呢她……小吉尽量伸长了脖子,虽然她尽力了,但并没多大改观。 就见红杏从身上掏出个什么东西,然后站上亭子柱子下面的条凳上,颠着脚向上够着,把什么放到亭子上面的横梁上了。 然后跳下来,在底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番。 又左右看看四周无人,才放心的回了院子。 小吉趴着一动不动,眯着眼睛想半天,这个贱人在藏东西?这么神秘,难道是金子?眼睛放了光…… 她有的是耐心,趴了一会儿,没动静了,起身弹弹土,左晃右晃的等了一会儿。 然后鬼头鬼脑的跑到牡丹亭,往横梁上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也踩上了条凳,往上伸手。 根本够不着…… 这个贱人! …… 温语已经把账收好了,上世虽然学过不少,但没有实际操办过。这些产业如何处理,还是要问宋尚的。好在几天后,就要去宋家庄了,把这些带上,到时…… “几位辛苦了,这些账就先不动了。你们看过心里肯定也有了底,回去表哥若问,就跟他说说吧。过几天,我跟祖母去宋家庄的时候,再向表哥请教一二。这些日子,就拜托你们几个帮着巡一下铺子和产业,别乱了套!” “是,我等知晓。温大姑娘您放心吧!” 042 无端刁难 温潜要走了,老太太嘴上硬了半天,临他走,还是拿出来不少银子。 “虽说我早就派了宋福去收拾院子了,但一下子去那么多人,尤其将来要在府里招待客人。花园堂屋的,要弄的像样些!再有……若有好的产业和机会,你手里有银子,操办起来也方便。” “是。您放心,阿君做这些事情,是没问题的。”他升了职肯定没空,一切打理,还得靠老婆。 老太太却不干了:“这是放在你手里的!老大,原氏进门儿这些年,可没在我这个当婆婆的跟前儿伺候过!丑话我可说在头里,半年后进京,她给我放明白着点!要是没个规矩让我发作了她,你可就没意思了!” “是。母亲您放心,阿君是个明事理的。”温潜不以为意。 明事理个屁!要真明事理,就不会动用陈氏的嫁妆! 这个贱人,到底是怎么把我儿子糊弄成这样的? 一时间,老太太对盼望的京城的生活,都有些灰心了。但看着儿子,又不忍心再用鸡毛蒜皮的事磨他…… 只在心里叹口气,我是真疼他,就不知道那个女人疼不疼了。 走一步说一步吧! …… 一直到温潜上车走,都没有再跟温语说过话。 温语也只夹杂在众妹妹中,按规矩在大门口中送父亲离去。 原氏再有涵养,面对她失去了的,也抑制不住悲愤,不愿再跟温语打太极。只温柔的听老太太的嘱咐。 而温欢高兴的笑着跟姐妹告别,说了不少半年后在京城见面的话,还特意跟温语说了半天呢! “大姐姐,我先去把路趟熟了,等你去了,我带你去后海赏荷,西山观雪!” 呵呵,想京城再见?做梦吧你! “好呀!那咱们说定了!”温语笑道,心里暗下决心:不让我去,你们“一家人”从此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想得美!我偏去! …… 送走了温潜,温语就准备向吴氏要人手了。 她先让红杏儿带着银稞子,去找吴氏身边的吴嬷嬷,想问吴氏什么时候有空。 没想到,吴嬷嬷眼角都没扫银子一下,还阴阳怪气儿的说道几句…… 红杏儿本就为大老爷真没带温语去京城而郁闷,又在这儿碰了钉子,回来跟温语说话也没好气儿。 温语已经知道红杏见过徐嬷嬷,回来还藏了一份东西在牡丹亭里,但她只让小吉暗中观察,并没急着去看是什么东西。 现在见红杏这付嘴脸,也没生气,“罢了,一会儿我自己去吧!” 过了一会儿,温语到了吴氏日常办事儿的地方,吴嬷嬷在门口跟几个人说话,“吴妈妈,二婶儿在里头吗?” 吴嬷嬷淡不丢的说:“哟,是大姑娘啊!您怎么来这儿了?” “有些事儿,祖母让我找二婶儿!”温语懒得跟她废话,上来就把老太太抬出来。 “老太太让您现在过来的?!”吴妈妈根本不鸟。 “那倒没有。可……” “太太有要事,现在没空见您。请大姑娘得了空再来吧!”吴嬷嬷打断她。 “那……”温语还没说完,吴嬷嬷已经扭身进去了。 想到会不顺,但还真没想到连面儿都不让见。站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先回去。 到了下午,她又去,竟然说太太不在屋里。 来来回回的,整整耽误了一天。 第二天又是…… 第三天一早,温语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遇到了吴氏。 “二婶儿……”温语娇滴滴,笑的甜美:“语儿找您有点儿事儿,您啥时候有空啊?!” 吴氏一脸笑,大方又痛快的应着:“哦,过一会儿我办完了家事,你就来吧!” …… 这次温语再去,吴氏倒是让她进去了。 进去一瞧,吴氏坐在桌子后头看着什么东西,面前毕恭毕敬的站着两个人。 温语进来,她眼皮儿都没抬。过了好一会儿,才拿出对牌,对那两人说,“成,就先这么办吧!” 两个人点头哈腰的接了牌子走了。 吴氏却又拿起一个账本,还是没理温语。 上世,温语还真没跟吴氏打过交道,在祖母和二叔面前看到她时,总是那么温顺,不笑不张口。 对亲生的儿女,细致又周到。 在婆子和管家面前,高贵又能干。 在亲友面前:随和又细致。 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 可这会儿面对自己,脸上满是傲慢和无礼,一幅根本就不想搭理的样子。哪有丁点儿在老太太面前的笑意? “二婶儿!”温语装做没看出来,柔声说:“想必您也知道了,语儿接了母亲的嫁妆。可现在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二婶有没有空,想向您请教请教呢!” “不敢当!”吴氏淡不丢的说,也不看她,还是翻着手里的账。 “二婶儿……总听人说起您进门时的十里红妆,不知道艳羡了多少新嫁娘呢!这些年,您不但管着自己的嫁妆,还要管着咱们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有什么本事语儿虽不了解,但从祖母对您的肯定上看,绝对是牛气的很的。随意指点一二,语儿也受用不尽呀!” 呵呵,这还真是! 吴氏听完,心里倒是受用。 她自忖什么都好,就是长相……自打见丈夫第一眼,就放不下了,差点疯魔了。为了嫁给他,可是下了狠功夫的。 现在,婆母器重她,丈夫依仗她。有权有财,有儿有女,看似一切都好。 可是,她最在乎的还是丈夫的情谊。可面对他的好色,非但不能反对,还得无条件的配合,主动安排! 这些负面情绪沤在心里,早就发霉变质了。 对于原氏,她是打心底里看不起的:拿着前头人的嫁妆,也真好意思!可人家就能得着大伯子的一心一意!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叫羡慕嫉妒恨?这就是了! 原氏把嫁妆还给温语,她是乐于看到的,但并不代表愿意帮忙。 所以,话虽听得顺耳,却丝毫不为所动,“……这些日子忙,老太太又累的不轻,你的事儿,倒没跟我细说。回头,我再问问吧!” “我的好二婶儿,目前,语儿就是想要些人手,帮我看着铺子产业。要不然,您派二个能干的手下过来,帮帮语儿吧!”温语一脸的讨好。 “这可不成!回头,人家会以为我也觊觎你母亲的嫁妆呢。呵呵,就你那点东西,可真犯不上的!”她轻摇头,一脸矫情。 “二婶,语儿就知道您看不上眼!”温语还是笑嘻嘻的:“您看,您整天这么忙,要是语儿总追着找您要人,多烦哪!咱们马上要去宋家了,这一去一回,多少事儿啊!祖母出行,您不得处处小心?就赶紧打发了语儿算了好不好?!” 这倒也是! “你先回去写个名单吧。”吴氏直接打发。 “二婶,名单倒是好写,语儿写谁就给谁吗?” “想什么呢?!家里有多少银子能给你养着闲人哪,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给了你,我用什么?!” 那我写了有什么用? “哦,这样啊……祖母倒是说过,祖母和您都认识很有诚信的中人,不行,语儿就都打外头找?”她好像自言自语。 “温语。这是你一个大姑娘能做的事儿?也不是我说你!别因为手里有了点产业,就飘飘然了!”吴氏怒了,威势吓人。 “二婶儿,您都把我弄糊涂了。您手里没闲人给,又不能到外头买。那……那能怎么办?”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写个名单,我看看再说!赶紧回去吧,我还有事儿呢!”吴氏干脆不理她了。 名册早就写好了,就在温语身上,刚想拿出来,又停了。 现在还不行…… 043 你懂我懂 温语回了房,低头寻思了一会儿。 把原来的名单放下,这些日子,在小吉一家的帮助下,她已经把温家里像样的人都过了一遍。 已经定好了想要且能要到手的人。 不过这只是她的一相情愿!依吴氏的态度,想必没那么容易。 琢磨了半天,又拟出一份。 这回,她把身边儿的大丫头之一,定了老太太身边宋嬷嬷的大外孙女儿丽娟儿。 丽娟儿长得十分俏丽,本来是可以在太太或者姑娘们身边做个一等丫头的。 但吴氏光怕她天天在外头晃,被丈夫看到。要是真看中了,娟儿背后有宋嬷嬷,弄到自己屋里来,那可就不能随意处置了! 于是安排她在后头管着布料库房。月银不少,活儿也不多。宋嬷嬷也担心二老爷看中外孙女儿,对此安排虽然不满意,但也知道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哪能不愿意跟在姑娘和太太身边儿呢,跟小吉一个理想的可不少! 还有一个大丫头人选,是老太爷长随的外孙女儿青荷。她家这一枝人没跟老太爷走,但老太太轻易还动不得! 而帮着管事的,是给老太太嫁妆管事的第二个孙子。还有一个是府里总库管事的小儿子。 这些人,吴氏是不可能给她的! 果然,这份名单递过去,吴氏一看……差点气笑了! 好啊!老太太身边的,老太爷身边的,大管家,管库房的,她都要笼络过去! 小小丫头,吃相这么竟然这么难看! 另外,把丽娟儿放出来是几个意思?跟我玩心眼儿?! “温语……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老太太是说给你拨几个人给你使唤,可你这是要接管温家啊!可真有意思!”吴氏气的声音都尖了,把名册直接扔到温语身上。 温语赶忙接过来,纳闷的看着:“啊?!二婶儿,这,没有吧?!家里各方面管着事儿的,我都打听了,这里可没有!” “不是管事,就不是要紧的人了?他们各自都有一摊子事儿的!哼!我跟你说不着这些,不行!” “那您跟语儿说说,哪些人行啊?!要从哪里找嘛?!”温语拿着名册,很是无奈。 “你自个儿想去吧!我忙着呢!” 温语脸色也不好了,“二婶儿,您要是这么说,语儿可又得去麻烦老太太了!” “你拿老太太压我?”吴氏威压老大的看着温语。 “语儿不敢!二婶儿,不过是几个人的事儿,您就高抬贵手好不好?我现在头晕脑胀的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呢!” “那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吴氏不理她了。 这时,吴妈妈进来,“太太,咱们二姑娘准备要出门儿了。” “嗯,谁跟着去?” “秋儿那丫头。” “嗯……跟她说,直去直回,别拐弯。让郭强带一个人跟着吧!” “是。”宋妈妈从头到尾都没看温语。 宋妈妈出去后,吴氏想起件事儿,冷冷的问:“温语,听说前些日子,你二妹想让你给她做些桂花糕,你不肯做,还说话难听?” “二婶,语儿是没答应做。但并没有说话难听呀!” “哦?那你是怎么的,怎么就不肯做了呢?”吴氏一脸嘲笑,原来她以为是当爹的升了官,温语翘尾巴了呢! 这回你该老实了吧? “二婶儿……”温语有些为难。 “说呀!” “如果是二妹想吃,语儿怎么会不做呢!?只是吧……二妹是想送赵姑娘的。” “她想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氏立着眼,梗着脖子。那样子,老厉害了!真是啊,这个样子的她,平日里可看不到! “嗯……许是语儿想多了。那个赵姑娘在二妹面前,张口她哥,闭口她哥的。还说她哥最爱吃桂花糕,要给他捎回去。语儿感觉着……不大妥当!” 这么一说,吴氏倒认真又认同,但嘴里还是说:“小姑娘在一起,吃点心喝茶的闲聊罢了。偏你瞎想,行了,你再回去写名册吧!我忙着呢!” 她开始做事了,温语只得又回去。 这回,她把前两份名单加在一起,改了改,又送到吴氏那里。 吴氏被她屡次纠缠,心情也真差,只看了几眼就发上了脾气,“温语,你怎么回事?我刚否了的,你怎么还这么写?!” “二婶儿,我改了的呀,删除了不少呢。又换了一批新的。您再看看?!” “我没功夫看,回去重写!” “二婶儿,要不然勾掉这几个,其余的给我?!” “呵呵,你自己都能做主了,还问我做什么?!” “二婶儿呀!”温语也起了急:“今儿您要是不给办,我是不会走的。要不然,我就去祖母面前要人!” “呵呵,你吓唬谁呢?!门儿在那儿,你去呀!”吴氏生气,尖叫出来! “这是闹什么呢?!”温枫沉着脸进来。 “呀!是二叔回来啦!”温语甜甜笑着行礼。 吴氏看丈夫回来了,赶忙站起来。“您回来啦!” 她变脸儿功夫,真不是盖的,一下,刻薄丑陋的泼妇,秒变温柔大方的主妇。 “什么事儿这么吵吵?!大没个大样,小没个小样……”温枫这些日子气儿特别不顺,发上了脾气。 “二叔!对不住啊二叔!”温语甜甜的道歉,“祖母让语从二婶儿这拨几个人用,二婶让写名单。这都写三回了,二婶都说不行,但也不说怎么行……还冲我嚷嚷!”温语故意装着委屈般的抹眼泪儿,脸上却笑嘻嘻的。 “你胡说什么?!”吴氏歪着脸,眼睛狠狠的剜温语。 温枫对好看的女子,耐心无极限,看着温语的样子赏心悦目的,指着她:“哈哈你这小丫头!” 转脸儿对老婆,不耐烦了:“如果母亲说给她人,你就利索的给了便是。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妾身……” “好了!快点。我还有事儿要说。” 吴氏无奈,又拿过名单来,粗粗一看,她管家多年,人、事、财都心中有数。 也不再耽搁,拿起笔,划拉着:“这几个划掉,其余的这些……”稍一琢磨,数了数人,“这些就都给你吧!给你管产业的这几个,月钱家里可是不负担的了。” “这是自然!但他们的身契要给语儿哦……”温语说。 “嗬!你……”吴氏就想接着骂,但温枫坐在那儿,她实在是不想把这一面儿给丈夫看到。于是,叫过宋妈妈,把纸递给她。“把这些人的身契找出来给她!” 眼珠一转,“你身边还缺少大丫头,把书香也拨过去吧。”她身边儿的一个二等丫头,正好无处可安排。 “好,二婶儿。语儿身边,还缺少一个大丫头呢!” “怎么会?” “是这样的,我身边的红豆,那可不是丫头。她母亲是我母亲的女伴儿,没有身契的。这次我舅舅回来认她为义女了。她是我的干姐姐,不再是丫头了。现在叫严珠!”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珠不是奴婢!” 红豆还是严珠的,没有身契的事儿,吴氏还真没印象,没关注过,“这事儿我要问过老太太。那个什么珠要不是奴婢,在你身边就得有说法了!” “是!二婶。接好了产业,语儿会让她出去的。” “行行行!”吴氏不想再管这些,“你自己要用的马车,大姑娘出门儿要跟的人,以及各种费用,都得你自己出!” “应该的。只是二婶儿,目前语儿还没置办新的,先用家里的,回头置办好了,再还给家里好不好?!” “先这样吧。我会吩咐下去的。” “谢谢二婶儿!二婶您太好了!”温语笑的满脸是花。 温枫哈哈一笑,“嗬,语丫头行啊!分斤掰两的劲儿,挺能干……” “语儿这几天跟二婶学的!” 吴氏看丈夫高兴,情绪也好了一些。“好了,你先拿身契约回去吧!有事回头再说!” 温语才松口气,跟着吴妈妈去旁边屋。 温枫看着温语的背影,摸着下巴,问老婆:“她的亲事,老太太和大哥提了么?过些日子的天龙寺庆典,吴王千岁也会来,他那嫡出长子,还未成亲。” 吴氏心里酸溜溜的,“语丫头长的是好。只是,她的命格儿……” “嗨,没影儿的事,不是破了么?” “可咱们家,也够不上王府啊!” “够不上正妃,去个侧妃也成啊!妾都是夫人呢!听说,年前,吴王千岁要回京陪万岁爷过年……”太子身子不好。吴王,这么多年,有皇后娘娘,有钱有人……说不得,会有大前程! 要真是有那么一天,侧妃怎么了?妾怎么了?照样鸡犬升天! “夫君,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替咱们娇儿想想!”吴氏适当的埋怨着…… “娇儿的颜色,比不得温语。” “老爷,咱们女儿随了您,长的不比温语差!” “切!你懂个屁?!美人在骨不在皮。知道吗?你懂我懂?!”他白了一眼老婆。“人美,都不用看脸!听声儿,看仪态就知道了!就刚才温语那两步走,温欢就比不上!” 吴氏不服,“咱们去京城之前,妾身要给家里姑娘请个好嬷嬷的,一教就好了!” “就说你不懂。这不是学的事儿,是骨子里带的明白吗?皮相美人儿看多了也就腻了。人老珠黄了,连看都不愿意看。得是里头有趣儿的,才能长久!就那柳氏,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儿,但你不知道她……” 温枫一时兴起,嘴瓢了…… “老爷!”吴氏红了脸,扯着帕子。 温枫咳嗽两声,有些尴尬…… “咳咳,扯远了。我跟你说,欢丫头,找个与家里亲厚有用的,人才也差不多的。用她联姻拉近两家关系就很好。大的用处,是没有的!” “老爷!”说的是自己女儿啊,这可多难听! “好了好了!话虽然不中听,但事实如此。高了去,她根本坐不稳当,还不够添乱的!”温枫居然是人间清醒。 但这一番言论,却把吴氏都给气懞了,“老爷,您这样说欢儿,妾身可不服。” 这个老婆,倒是很少这样顶撞他。 温枫也不为意,“你不明白,就去问老太太!” 044 忘乎所以 温语跟着吴嬷嬷出了门,到了旁边屋子。这屋子里有一排排的大柜,好多抽屉。 她偷偷摸摸的塞给吴嬷嬷一张十两的银票。 吴嬷嬷脸总没那么臭了,但也没多高兴,很随意的收了,都没哼一声儿。 然后,低头看单子,一眼看到温语漂亮的小字,不由有些惊异,这字儿写的比二姑娘都不弱呢!可二姑娘是跟着师傅,下了不少功夫的! 但也没理会,顺着名单找身契,找出一个就递给温语。心里却又奇怪上了:这些人选的……还挺靠谱的啊! 她听谁说的?不由起了疑心。 下一眼,就看到了小吉一家子……愣了。 她是知道小吉一家子的,是她亲家母的仇人。 二儿子,娶的是大管家的女儿。 大管家陈向忠,当初看中了小吉娘,可人家没看中他!听说他痛苦万分,并“遗憾”终生的! 后来娶的老婆张氏,也是温家的家仆,当然知道这件事儿!那简直是拿小吉娘当仇人,弄不死她不甘心的那种。 陈管家虽然恨小吉爹,但还顾及面子,只暗戳戳的找机会。但张氏就不行了,泼辣的很,不顾体面的瞎闹、胡搅。 最后连老太太都知道了! 给陈管家弄的灰头土脸的,回去胖揍张氏一顿。两口子怕惹出大事儿,才不敢明着折腾了。 张氏的心愿是:把小吉一家子分开卖了,出口恶气。 只是小吉一家子平日里小心谨慎,没出大岔子,找不到机会。 关键是温家老太太厉害,眼里不揉沙子。底下人,也不敢为私利做的太过分。 既是儿女亲家,当然要同仇敌忾,吴嬷嬷也不希望小吉一家子脱离了掌控! 她装做没看见,直接越过小吉一家子的名单,开始找下面的。 “咦?吴嬷嬷,还有这一家子呢?那个像矮冬瓜的胖丫头一家!”温语笑眯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娇姑娘,纤手指着几个人的名字。 吴嬷嬷淡淡的说:“这一家有些不妥!恐怕给不了您。一会儿,我去跟太太回去!” 温语连忙说:“别啊吴嬷嬷,好不容易二婶儿才定了给我的人,可千万别再变了。妥不妥的,都先给我吧。有什么问题,我回去慢慢调教!” “呵,大姑娘。是这些人不能给您!倒不是说要您费力调教的事儿!”吴嬷嬷很有些傲慢的说。 “嬷嬷可别说笑了,人给了我,就是我的事儿了。哎呀!咱们都忙着呢,别再耽搁功夫了。” 她都定了,温语竟然还在纠缠,吴嬷嬷的脸就摞了下来,“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话横着就出来了! 温语一听,脸也呱嗒一下摞了,“吴嬷嬷!”她定定的看着吴嬷嬷……半响,才嘲讽的一笑,“也是哈!刚才二婶儿,怎么没先向您请示,就把人给了我呢!?” 这话吴嬷嬷可担不起,本能的反驳道:“您可别这么说呀!太太一时没看到,没想到,也是有的。一会儿我去提示一下。如果太太觉得不碍,还要给你。我就听太太的,绝无二话!” 温语严厉而大声说:“你跟谁你呀我的呢?!” 从没见过温语如此表现,吴嬷嬷吓了一跳,本能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屋子。 “一会儿,我倒要去问问祖母。在温家,吴嬷嬷是个什么人物啊!可真豪横!对我这个嫡出姑娘不敬也就算了,反正平日里你也总认为我不受待见,没人疼,处处给我甩脸子……” “我可没有!”吴嬷嬷大惊,赶紧的打断温语的话。 可温语根本不理她,接着说:“可你还敢对当家二太太做的决定,说否就否了!可了不得你了!怎么着!?你是想让我把你当长辈敬着?!那好!现在咱们去老太太那儿,她老人家要是应,我就给你行长辈礼!” 吴嬷嬷气死了:“姑娘,您怎么胡搅蛮缠呢?!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我只是说名单不……” “你个狗奴婢还敢骂主子?!好好好!走!咱们现在就去二叔二婶面前说理去!我倒要问问二叔,二婶对二叔的话阳奉阴违,还纵着手下奴婢骂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有!”吴嬷嬷急了,她怎么…… 温语说话还带了哭腔:“戏弄欺辱我一个没娘的孩子,好玩儿是吗?你跟我走!” 她一把扯着吴嬷嬷就往外走。 这下,吴嬷嬷可是吓坏了,真要扯了去……她在二老爷说这番话。 别看自己是二太太的贴身嬷嬷,二太太信任,很有体面。可她要真是惹怒了二老爷,二太太可不会护着她,还会主动收拾她的! 心念百转,赶紧服软儿,“对不住大姑娘,大姑娘!这是误会,是误会!都怪奴婢没说清楚,您别生气,那身契奴婢这就找给您!” 温语冷笑着:“误会!?你一个狗奴婢,也配让我误会?” 吴嬷嬷脸都红了,多少年没受过这个了。嘴巴动,却说不出话,但不肯跟温语走…… “平日里,看在二婶儿的面子上称你一声嬷嬷,你倒忘乎所以了!二叔……祖母……”温语放开她,转身就要走。 吴嬷嬷大惊,紧追两步,扯住温语的袖子,扑通的跪下,“大姑娘,对不住。是奴婢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奴婢吧!那些身契奴婢都找给您!” 温语还是不听,甩着袖子。 “哎哟大姑娘,大姑娘,您还得拿着办正事儿呢!可别再耽搁了,您外头那么多产业飘着,不拢在手里怎么行?!就别计较这些小事儿了好不好?” 温语停止挣吧,愣了,想了想,“唉……你说的这个倒是实情。我都快急死了……” “是啊是啊!大姑娘,身契在这儿呢!”她马上站起来,麻溜的把小吉一家子的身契找到,一股脑的给温语。还把下面的几个人的也都给了…… 甚至把青荷……吴氏可能太过匆忙,忘了这个碴儿,把青荷也给了温语!不过她的身契,应该在温语出嫁前才给的,现在,宋嬷嬷也塞了过来。 最后,还把刚才拿的十两银子退给了温语。 哼,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玩意儿!“吴嬷嬷,怎么着?本姑娘的赏银,你看不上?!”温语冷冷的问。 吴嬷嬷的汗都冒出来了,“好姑娘!!哪儿能呢!奴婢稀罕着呢!这不是……怕您生气么?” 温语突然扑哧一笑,把银票塞回给她,“拿着吧。瞧把你吓的……至于的嘛!咱们闹着玩呢!”她又娇声娇气儿的了…… “……”给吴嬷嬷恨的:这一套她是跟谁学的啊?这个贱人! 却只在心里暗恨,不敢再招惹。 温语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柔声细气儿的讲着道理:“你看呀,最近家里,喜事颇多!老太太和二叔二婶儿,都高兴的不得了呢!” 腾的一下,吴嬷嬷才想起来最近发生的事儿:二老爷和四太太奸情暴露,老太太气的要死。老太爷回来又把老太太气的不善。二老爷还挨了打……太太也气的不轻…… 我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个时候招惹这些闲事儿干嘛? 可我……也不知道这个死丫头这么厉害了啊!? “呵呵,姑娘说的是啊!”吴嬷嬷挤着脸干笑。 “咱们呢,只能做锦上添花的事儿,可别添乱!对不对?毕竟……平安是福啊!”温语冲吴嬷嬷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意谓深长的笑。 然后,一扭身儿,神气的拿着那些身契出了门。 吴嬷嬷又是一身冷汗,这多年,她太顺了,真有点忘乎所以了。 刚才,那丫头真要拉着她过去闹腾……二老爷屡屡倒霉,心里的邪火没散发出去呢。就算不待见温语,毕竟是亲侄女儿,还能怎么着她?顶多说几句,甩甩脸子。 可他对我…… 不由有些庆幸,幸亏劝出那死丫头了…… 阴阴的看着门儿半天,呵,咱们的仇就算结下了,走着瞧! 045 谄媚之笑 温语回到屋里,也不耽搁,直接让严珠把小吉和她娘叫了来! 估计小吉一直在等消息,所以来的飞快,一进门儿,温语差点笑了,看到小吉,怎么也想不到她娘这样… 年近四旬了,身段儿依然苗条,完全不像生了四个孩子的。眼睛清清亮亮,皮肤虽不白但很细腻,穿着布衣,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打那儿一站,安稳有礼,真有种风韵犹存的样子。 而她旁边的小吉……估计在等着决定她命运中最重要的时刻,紧张的肥肉直哆嗦…… 真是没眼看! 温语把身契跟她们娘俩一晃,“把你们一家子要过来了!” 小吉一听,扑通的跪下,嘴一咧的哭上了,“姑娘!姑娘!您放心,小吉一辈子跟着您,绝无二心!” 小吉娘也跪下行礼:“谢姑娘提携。姑娘,奴婢一家子,一定效忠姑娘,用心做事!” 温语说:“但愿如此。起来吧!你们要记得,只有我好了,你们才能好!这段日子,很多事我还无法掌控。希望咱们齐心协力,走出困境!” “一切听姑娘吩咐。”小吉娘的声儿也柔柔的,“奴婢当家的托奴婢捎话:这些年,他没断了学本事,也一直在教儿子们。您放心,您交的事儿,他一准儿干好了!” “嗯。现在就有几件事,让他们去办!” 小吉娘愣了,人都没见,就直接去办事了? 温语拿出几张纸,还有几张银票和一包银子。 “虽然我把你们一家要了过来,但保不准还有人不乐意,后悔了呢!所以,他们几个我就先不见了,直接出去办事。要办的,上面已经写好了。这是一千两银票,还有些碎银子。需要置办马车等用品,基本的要求都写着,让李管事抓紧时间,记好了账。” “啊?!这……”小吉娘震惊不小,定了定神,还是接了过来。“姑娘既说了,奴婢就拿上,并转告他们!” “好!小吉是我身边的一等丫头,你就是我身边的嬷嬷,主要管和外头的联系。” “是!” “我接账的时候,是宋五表哥帮的忙。让李管事按地址去找他,如果他不在,就跟那个叫马大洪的联系。让李管事先看看这些产业,做到心里有数。嗯……这些产业,不一定都留下,做起来麻烦,又不赚银子的,将来会出掉。当然了,这些是后话。” “明白了姑娘。”小吉娘答应着,心里却是暗自惊奇:姑娘怎么这么有主意? “嗯,先这样吧!提醒他们,一家子都管住嘴。” “是,姑娘!”小吉娘应了,转脸儿嘱咐小吉:“在姑娘身边要守规矩!” 小吉连连点头,一脸的笑。小吉娘行礼出去。 “小吉……”温语叫她。 小吉连忙凑过来,脸上满是谄媚之笑:“姑娘您吩咐。” “你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住处,再到院子里看看都什么议论。你呀,心里高兴就行了,在外头收敛着点。” 小吉圆脸一收,郑重点头:“姑娘,小吉明白!” “嗯,下去吧!” 没过多一会儿,新出任温语大丫头的香书和青荷来了,一人拿着两个大包袱。 红杏儿脸色复杂的进来通报,温语嗯了一声:“先进来一个吧。” 院儿两个丫头相互看一眼,香书冲青荷一咧嘴,没动。 青荷放下包袱,进来给温语行礼。 温语笑道:“起来吧!青荷……” 青荷皮肤白细,眼睛有神,细长鼻子,红红的薄嘴唇。看着人非常安静,比小吉更像是她娘生的了! 温语感觉好笑,已经打听到:青荷性格内向,话不多,也不争强好胜。心细,眼里有活。有很不错的大丫头潜质。 “问二太太要人的时候,虽然写上了你的名字,但还真没想到,二太太真会把你给我。还把你的身契也给了我呢?!” 听到身契在大姑娘手里,青荷有些意外,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嗯,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这样吧,你先在我这儿做着。到时,是赎身出去,还是你自己再谋去处,我都不拦着。” “得姑娘看重,是青荷的体面。姑娘,青荷会认真做事的,一切都听从姑娘的安排。” 啧啧,瞧这回答,真是得体,态度也不卑不亢的。 不错! 唉……严珠打小儿就没这两下子。 转头看了一眼严珠,她小嘴巴动呀动的正吃着东西,极美的眼睛瞄着青荷,不知道想什么呢! “嗯。你先下去收拾住处吧!我这里,与其他姑娘并无不同。”随手赏了差不多二两银子的稞子。 “谢姑娘!” 然后,香书进来了。正值青春,小脸儿鼓溜的……眉梢红痣,倒给她增添几丝妩媚。眼神很灵活,进得屋来,眼睛就先溜了一圈儿,已经把温语,严珠,屋里的摆设都扫了一遍。 “见过姑娘……”她行了礼。 “嗯,香书是吧?” “是。” “知道一等丫头都该干什么吧?” 姑娘怎么这个态度?香书心里有些紧张,还有些不满。这个地方,她都不愿意来! “香书知道。” “认字吗?” “不认字……”香书耳朵一红。她又不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哪有机会去识字? “嗯,你是二太太身边的人,应该是非常懂规矩的。即来了,就好好做事,别让我挑出毛病,丢了二太太的脸。等熟悉点儿,我再分工。先下去收拾住处吧,有什么不明白的,问红杏儿就行!” 温语一抬下巴,严珠给了一个小包,里面也是二两银稞子。 “……谢姑娘。”香书接过来,心中郁闷。也没敢怎么样,行礼下去。 严珠撇撇嘴,叨咕着:“还是青荷好些。当然,小吉最好!” “是因为小吉拍你马屁?” “呵呵呵……”严珠笑的花枝乱颤。 …… 没多一会儿,听到门口红杏略带谄媚的声音:“王管事,您来啦!” “嗯。你们姑娘呢?!”有个妇人,声音傲慢。 “姑娘在屋里呢!” 两个人的走路声。 门口,红杏儿说:“姑娘,王管事来了!” 呵呵,来的挺快。 温语嗯了一声,“让王管事在堂屋等一下!” 王管事,就是陈管家的老婆。 她家在温家旁边有独立的小院儿,也使唤着丫头婆子。这两年,她只担着个管事的职,拿份薪水。但实际上,不怎么做活儿了。在家当富太太,带大孙子呢。 但温家奴仆,如红杏儿之类的,照样敬重她,因为她丈夫是大管家! 昨儿吴嬷嬷被温语气的没办法,出府把消息告诉了王氏。 王氏这就来了,进了堂屋,满脸不高兴。 姑娘不出来,她要是坐下吧,明显的失礼。 可要是不坐,站在这儿干等……除了老太太和太太,她可没受过这个了! 好在时间也不长,温语由一个黑黄脸儿丫头陪着出来了。也没出声儿,坐在主位上,看看王管事。 王管事心念一转,她比宋嬷嬷脑子活,一笑,露出挺长的牙和一脸的硬褶子:“大姑娘安康!” 要说这位总管夫人,年青时也是个漂亮人儿。眉毛挺好,大圆眼睛,椭圆脸儿。只是上了点年纪,脸垮了。大眼袋,没腰身。 日子过的富裕,穿绸裹缎儿,戴着金首饰。还最爱摆个“嫁的很好”的傲慢劲儿…… 所以看起来,浅薄又俗气。 “王管事。你来有什么事儿?”温语冷冷的问。 046 这事没完 冷傲的语调,让那位富太太模样的王管事就是一愣。 抬眼看,大姑娘端坐在那儿,又美又厉害。 往常她都没留意过这个“大姑娘!”只是那些婆子陪她聊天的时候,倒是嚼过不少闲话,无非是没人疼,没本事,被欺负,胆子小…… 怎么今儿…… 她身为奴婢,骨子里对主子有些恐惧,但下一刻,又直了直腰。 “哦,大姑娘,是这样的:二太太给了您几个人手。其中有几个,府里早给他们安排了活计的,还没做完呢。二太太不知道具体事儿,误给了您。现在,二太太让把那几个人的身契拿回去,回头,再给您补几个过来!” “你的意思是:当家二太太,连手下人都在做什么,做没做完都不知道?而且在混乱状态下,把人胡乱的给出来,又要要回去?” “哎哟大姑娘!”王管事大惊。 吴嬷嬷因为被温语逼得下跪,怕别人知道丢面子,所以并未具体说温语怎么挤兑她了。所以王管事啥也不知道,只以为是大姑娘要人,二太太无意识的就给了呢。 却没想到,现在大姑娘这样说,这话要传出去,二太大听到了,不收拾自己才怪。 所以连忙否认:“……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哟!奴婢的是说:咱们温家,家大业大,二百多口子人伺候主子,每天不知道多少事儿呢!咱们二太太哪会记得每个人都在干什么呀?这不?略一提示,二太太就想起来了,才派奴婢来的嘛!”她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但姿态并不高。 “哦,吓我一跳。连祖母都夸,二婶儿管家多年,细致又稳妥,一点纰漏也没有。刚听你一说,我还以为二婶做事糊涂,出尔反尔,把祖母糊弄住了呢!” 她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大姑娘,话可真不能这样说的!”王管事一脸的难以置信,眼见着就要恼了。 温语却一笑,淡然的喝了口茶。 王管事压了压火气,看来之前不了解大姑娘,这么厉害,别让她抓了话柄。 “大姑娘!您看,二太太管家是管大事的。管人,也是管我们这些个各方的管事。怎么会知道最下面的人,都在做什么活儿呀?是不是?!奴婢提示过二太太,二太太就让奴婢来跟您说,这听令办事儿的……您可别为难奴婢!” “嗯。也是哈!要不这么着……你拿五千两银子来,就把他们几个带回去!”温语笑盈盈的说。 “什么?!您说什么?”王管事又大惊。 “这几个人呀,我已经安排出去做事了!拿着五千两银子走的。原木是让他们该花的花,该买的买。还有一处我不想要的产业,也让他们找买主卖掉,我急着用银子。如果办到一半儿,你把人抽走了,我的事情和银子怎么办?” “啊?不会吧!姑娘,不是……人今儿早晨才给您的吗?” “是啊!给了我,就打发出去办事了!本来早几天就要办的,这不是今儿才把人给我嘛!”温语还一脸烦恼的样子。 “……姑娘,您办什么事儿啊要五千两银子?”王管事满脸写满了“不信”。 “呵呵,王管事,祖母和二婶儿,都不插手我的产业,怎么着?您要数银子,要查账?” “……”把王管事噎的,“大姑娘,奴婢可没这个意思!” “你没这个意思就对了!!”温语脸一沉,矫情的样子,“我跟二婶要人,二婶可是核了三回的!怎么刚到我的里就又……” 这时,严珠凑到温语耳边,眉飞色舞的嘀咕几句,温语一捂嘴,惊讶的看着严珠:“真的?” 小黑黄脸儿频频点头。 温语转脸,上下打量着王管事。那眼神儿……让王管事心里怦怦直跳。 “呵!王管事,如你所说,二太太管着二百来号子人,办大事儿的。那,会不会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私利,把二太太当傻子耍呀!” “……”王管事脸都红,她不敢肯定温语知道了什么,但这话,可不是好话。 “而且,我让他们几个首先去找宋五表哥接账……如果账接到一半,就要换人……嘿,可麻烦了!凭表哥的手笔,帮我做这些小事儿,他还烦着呢!如果我这儿再出纰漏,他不得生气?这事儿啊,多半要祖母出马了!祖母跟表哥好好说,估计……也不会发脾气的吧?!” 啊?!宋五爷也掺和进来了? 王管事还能不知道这意谓着什么?打死她,也不敢把这事儿闹到老太太跟前儿去。 最后,王管事走了。出了门,脸上满是怨毒之色,呸的吐了口痰,低声爆着粗口…… “这事儿没完!让我逮着机会,别说那个贱人了,就是……哼!也别想好受!” ……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老太太笑着说:“你们小姐儿几个,不一直想去彩鸾阁做衣裳吗?已经定好了,今儿下午就去!” “祖母您太好了!”温娇一声欢呼。 “祖母祖母,我们一个人能做几身儿?”温苏也着急问。 “去了看看料子和式样再定。欢姐儿,你可不能一个样子做好几件儿了!” “祖母!您不疼娇儿!”温娇撒着娇。 “呵呵!人家彩鸾阁,接的活也是有限的。喏,像今儿,还是那个什么师傅,原本约的人去不成,才打发人来问咱们一家能不能去!其实,咱们约的是三天后!啧啧,一个制衣坊,把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这样也好,咱们可以提前去宋家了!” 几个姑娘一听,更高兴了,凑一起热聊去了。 温语怎么也要跟老太太说说自己的事儿,就凑了过去。 “祖母,二婶已经把人手给了孙女,目前看人手是够了,再多孙女也管不过来。身边儿的管事嬷嬷用的是李元庆家的。大丫头是青荷,香书,小吉。李元庆带着儿子和几个人,负责外头的事儿。今儿孙女已经让他去找表哥的手下,看什么时候方便,说说这些事儿。” 老太太嗯了一声,并没太关心。 “父亲走之前给孙女留了些银子,孙女准备置办一些东西。只是心里,没什么底。祖母,您能派个能干的嬷嬷过来指点一二吗?” 老太太一笑:“你这不是安排的挺好?看你的主意正的很,心也大。我管东管西的,倒麻烦!就不插手了。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财产亏赚都不是大事儿。姑娘家,名誉最重要……你必须把一切都弄妥当了,要是出了事……到时,可别怪祖母!” 她细声细气儿的,用最温柔的话语,说着最狠的话…… 温语心里一顿,脸上的笑容却甜美又满足,“祖母您放心。连三妹妹都能自己出门儿会友呢,孙女也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呵,随你的意思吧!”温老太太淡然的笑了笑。 047 折翼彩鸾 温语屋里,现在有五个“大丫头”了。 这会儿在她面前各种表现着,应该是想跟着去传说中的“彩鸾阁”。 结果,温语无视众人,直接点了小吉。 人胖志气大的小吉,终于身为一等大丫头出门了! 怕拉仇恨,小吉用力的绷着笑容,有点怪异…… 红杏儿很生气,这段日子,姑娘只要出门儿就带着她,她都习惯了。却不想,一下子进来好几个,生生把她排挤了。 而香书则认为自己是当家太太身边过来的,比其它几个丫头出身都要好!就该她去的! 两人虽然生气,也只脸色不好并在心里埋怨,倒不敢如何。 而严珠真是差点气晕过去…… 彩鸾阁啊!? 姑娘竟然不带她去!? 良心呢?! 软磨硬泡,流泪笑求,均无果!只能化悲痛为食量,不肯理温语,对着一桌子零食发泄,然后用白眼翻小吉。 上马车的时候,小吉立刻被温娇的大丫头春晖震惊并鄙视了,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脸讥笑。凑到温娇身边咬耳朵。 温娇转头才看到小矬胖子,立刻一脸嫌弃,直接对温语表示:带着小吉这样的丫头出门,会丢温家的脸面。 温语笑笑不当回事,转头观察小吉……却发现这胖丫头内心相当的强大,一点不害臊,还淡定的保持着一幅她自以为的“大丫头应有的”“得体”的微笑…… 好吧!! 以往出门做衣裳,四太太柳氏总是最积极的,搀着老太太,不停的说这说那。而今,她没了影踪……竟然也没人再提起。 现在,我去彩鸾阁做新衣裳,而她不知道在哪儿受罪呢! 可真是不错! …… 彩鸾阁原本是个不大的铺子。后来生意慢慢做大了,又重翻建的。 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看到温家众人下了车,带着得体的笑意上前行礼,“请问是温家老太太和小姐们?” 宋嬷嬷连忙应:“是我们老太太和姑娘。” “老太太安康,小姐们安康!”这位管事衣裳合体,瘦身儿窄袖,盘着简单的发髻,化着淡妆,适当的笑容和举止,显得精明能干。 温老太太看着她,这难道是“青师傅”? 那妇人赶紧说:“小妇人是彩鸾阁的刘管事!老太太和小姐们请进。” 温老太太点点头,带头走了。 进去,是一间宽敞的大堂,中间的柜子和边柜里摆满了布匹。两侧还有几个精致竹子人偶,上面套着衣裳,不留神,还以为是真人呢! 最里面有块空地,墙上挂着彩衣仕女图。下面放着小桌和凳子,精美的茶壶茶杯。角落里放着花架,有花正开……还有五层架子,上面是手帕、荷包,络子等小物件儿。 店里香得很,还是那种很高雅的熏香…… 清一水儿的女店员,打扮都一样,连笑容都差不多。 温老太太还是第一次来,不由暗自点头,难怪人家收费贵!这儿,确实和其它地方不同。 刘管事说:“老太太,青师傅有点事儿在处理,马上就能过来。我先给您介绍料子吧!?” 温老太太点头:“好!前些日子看到亲戚穿了一件宋锦,好漂亮的,不知道你们店里有没有?” “有,老太太!最新的样子,刚好来了一批!”刘管事一听心里高兴,上来就要好料子,今天的生意不小…… 温语环视了一圈儿, 上世,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来过这里一次。 呵呵,宋五那个家伙,就大模大样的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指指点点…… 整个彩鸾阁,除了青师傅,一群人忙的四脚朝天。几乎所有料子都翻了一遍,最后,把她都累坏了! 可他那看着自己的得意样儿啊…… 不由心中一疼,鼻子一酸,眼圈微湿。问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哪里方便?” 那小姑娘也低声说:“小姐请跟我来!” 穿过堂屋,就是后院儿。 温语冲小吉一使眼色,胖丫头灵的很,一拉那小丫头:“小妹妹……”两个人说上话了。 打量了一下,估计这里也是青师傅的手笔,比温家花园还有格调呢!闺友们坐着喝茶,绣花,会是一幅良辰美景图…… 一侧厢房是放面料的库房,另一侧是绣娘的制衣间。 风轻轻吹,一切都很安静。 温语刚稳定一下情绪,突然,听到后面一个小屋子里传来女子尖叫:“怎么就做了一件?这都多长时间了?我特意交待让你先做这些的!” “做这一件,已经很照顾您了,否则,起码还得二个月。”这一个也是女子,只不过声音冷静,不急不恼。 “呵!我就纳闷了!几件衣裳都做不完……你是干什么吃的?故意的是吧?!”声音里带着挑衅。 “店里人手紧张!” “少来这套!绣娘多的是!光我介绍的就多少了?你为什么不用?” “手艺不行。好绣娘确实也不少,可不是嫌人家要的银子多吗?”清冷的女声里带着嘲笑之意。 “……手艺能差到哪儿去?要价可差得多了!凭什么呀?!哼!还不定怎么回事呢!”尖声女子,意有所指的说。 那个清冷的声音,也带了些不耐烦:“刘大太太,别的绣楼七八两银子就能做件很不错的衣裳了。彩鸾阁,七八十两银子的算是常态。几百两上千两的都有,这又是凭什么呢?如果都一样,人家又为什么……” “你别跟我说这个!我可看不出来区别!”尖声女截杠着。 “既然您看不出来,就让表姑娘去别的地方做嘛!” “呵,这彩鸾阁是谁的买卖?!轮得着你决定?你可别……”她想说鸠占鹊巢,但不太会说那四个字,就改为:“拿着鸡毛当令箭!” 那清冷的声音仍旧平平淡淡的:“既然在这儿做。就别着急,也别发火。没用的!彩鸾阁一直就是这个规矩!” “你跟我提规矩?!笑话!彩鸾阁跟你有什么关系,算老几啊你跟我提规矩!?” “刘大奶奶,目前,彩鸾阁跟您……也没什么关系。”那冷清的女声慢悠悠的说。 “我!你……呸!” 听起来,那个暴躁的尖声女人还是有所忌讳,虽然气的厉害,但也不敢骂出口。 那清冷女声又说:“我也不是非要在这当家,您若不高兴,回去跟老爷说便是!” “你威胁我?!” “对不住,刘大奶奶,我没空做这些的。客人已到,先告辞了!” 门声一响,出来个女子。 温语吓一跳,想躲。却看刚出来青衫人,直接从旁边的小梯子上了二楼。 吓我一跳!她拍拍胸口…… 然后,又听到尖声女子在低声诅咒:“有什么了不起的?跟我这儿装蒜,千人骑的贱货……”恶毒语言不停的冒了出来…… “太太,她不就是仗着老太爷吗?要不要……”一个婆子说。 “不用!咱们最近得小心,那老不死的身子不大好,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了!到时,我这长房妥妥的拿大份儿。要是瞎折腾……让赵氏那贱人拿住把柄,就麻烦了!” “是。” “呵呵,我得再想想……等那老不死的没了,这个贱人,她打哪儿来的,还让她回哪儿去!” “太太,她都什么岁数了?她愿意去,人家还不乐意要呢!” 两个人讽刺的笑了起来…… “这你就不明白了,她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还是有几分姿色的!我不要银子白送,还能没人要?” “您说是没错,但是,总得替几位少爷想啊!咱们少爷可是要当官儿的……得注意名声呢!”两个人又笑起来。 温语听到这儿,扭身回到大堂。 看来,是青师傅和这位“刘大奶奶”的对话,刘大奶奶,应该是东家的人。 但她为什么会这样对青师傅呢?“不要银子……白送?” 老太太已经看了一会儿,顿时眼花缭乱,有些累了,坐在那里喝茶。 而旁边的妹妹们兴致却正浓,尤其是温娇,简直是不知道要哪个好了…… 荟表姐看温语回来,“阿语你来……看!这块料子你穿着多好?” 还没等温语看明白,温娇就冲了过来:“这我要的!” 荟表姐呵呵的笑着,“那……阿语就做这个……”她又拿起一块在温语脖子下面比划。 温娇一看,“啊!这个好看……也是我要的!” 楼梯脚步轻响,一个妇人走了下来。 苗条的身形,黑缎子一样的闪着光泽的长发。若论长相,也算不得太出众,只那双眼睛,似笑非笑,水盈盈的,像含着情。 一走一行,一举一动,整个人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青师傅! 温语看着她,不由惊叹:就算自己是个姑娘,看到如此人物,心也会乱跳的…… 虽然知道她年纪不小了,却很难猜到具体岁数。不显年青,但也绝不显老…… 也许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风华,会让你忽视她的年龄! “温老太太,几位小姐!”青师傅不卑不亢,声音略带低沉却又温润动听…… 048 浓妆淡抹 看到青师傅,温老太太不由暗自称奇,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 刘管事凑过去低语几句,青师傅静听完,笑着说:“刚才刘管事把料子,跟老太太和姑娘们推荐了一二。可还需要在下再介绍?” 老太太笑道:“刚才看到几块宋锦,可真漂亮,倒要问问青师傅,用来做什么样儿的衣裳好?” “老太太您很有眼光,那几块宋锦,确实出彩儿!”青师傅先夸了一下老太太,然后说:“宋锦的特色是色泽华丽,图案精美。却又华而不炫、贵而不显。由于做工复杂,出品少,所以成了极其珍贵的面料!” 温家众人听了,眼都冒光。 “其价格,也是相当的昂贵。所以一般都是老太太您这样:有一定身份和一定年纪的人穿着。有色彩轻艳出挑一些的,也适合年青的贵妇们穿用。而姑娘们,做一身儿宋锦,未免显得太重,不是很适合。但是做件小坎儿,拼裙,腰带,荷包,甚至是鞋子,都会是很不错的选择。” 青师傅说完,轻扫了一眼大家。 老太太若有所思,温语很是认可,轻轻点头。 温娇却不同意,无声的嘟囔:那也不一定!我穿一身就好看! 她一眼就看中那块橙红色织双鱼图案的了……前些天温欢穿了一件这色儿的裙子,好看。 我要是做件宋锦的,肯定压过她!自从大伯升了官儿,她就暗自跟温欢较劲了…… 温老太太点头:“青师傅说的很有道理!以前倒是不知,敢情彩鸾阁做件衣裳要那么长时间啊!”刚才刘管事一说温家的衣裳至少四个月才能做好时,她都愣了。 “彩鸾阁的绣娘都是极难寻的,人手也真不多。而且,一件衣裳要测量、打板,裁剪、初制,试穿、定型。然后再初绣、精绣,最后还要加佩饰,时间也真短不了。如果是满绣的,一二年做件衣裳,也是有的!” “一二年?哎哟,听着头都大。我在闺中之时,家里请了师傅教的,也做过衣裳,可没这么复杂。怪不得你家衣裳好看呢!”老太太给了肯定。 青师傅谦虚的笑笑,跟上并未多说,“不知道老太太和姑娘们,是想做什么场合穿的衣裳?” 场合?穿衣裳还要场合? “温家半年后就要搬去京城,恐怕,要去一些人家儿做客,还要在家里待客。本来是打算,四季衣裳,一人做两身儿的……可这时间上,像是不够了。” “青师傅,你们店里没成衣的吗?”温娇问。 “成衣也是有的!像是前面摆放的几件,还有……”她一转头,刘管事带着人,拿出几套,在姑娘面前展示着。 “像这样的,就是成衣了。可以根据客人的身材,进行简单修改。比如肥瘦,长短等。这样的话,几天就能做好!如果穿着合适,当场就能拿走!”青师傅暗自看着温娇,这话就是冲着她说的。 “我要这件!咦,这件也好看!”温娇来回的指着每一件,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她差点就叫出来:每个式样,每种颜色,各来一件! “祖母……”温娇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不能太过分。“祖母,要不然咱们做几套,再买几件成衣,好不好?您看,这成衣也这么好看!正好,宋姑奶奶的寿宴,就能穿着去了!”想到此,她兴奋至极! 今儿出来,她可是带着自己的小金库的,就怕遇有好看的祖母不发话,她就自己先垫上,回头找娘去报账! 老太太一看,无奈的着摇摇头,知道这丫头一来,就得失控。 索性不理她,“青师傅,我的衣裳,你有好的建议吗?” 青师傅细细的看着老太太,“一般的来说,京城里有的样子,不出一个月,彩鸾阁就有了。而且,彩鸾阁的出品,还会有所改良。所以,您不必担心穿到京城,过时了!依您的气质……请跟我来。” 老太太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跟她过去。 青师傅从柜台上找出面料,“半年后到京城,就是过年的时候了。但等您休息过来,又要开春儿。所以,我的建议……”她低声跟老太太说起来。 温语感觉青师傅根本就不像制衣楼的师傅或者掌柜,更像是个闺友,在议论着目前的流行…… 过了好半天,大家终于才把式样和料子都选好了,果然温娇要的是最多的。 温婉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敢跟嫡姐比拼。 温苏年纪还小,个头还有的长呢,所以没给她选贵重的料子。她虽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荟表姐感觉自己就是来蹭衣裳的,还都挺贵重!所以老太太让她做的,还推辞了一番。 而温语,看老太太一点也没想照顾她这个长孙女儿,也不在意,只跟几个妹妹一样就罢了。暗自下决心:等我产业接好了,想做几件做几件!晃瞎你们的……咳咳…… 青师傅带着老太太去了二楼量衣。老太太刚量完,温娇就直接上了楼。 等她量完下来,就又跟老太太磨了,“祖母,街口就是表哥家的首饰楼,咱们去那儿瞧瞧吧?就隔着两三个铺子……” 温老太太说:“等你姐妹们量完一起去!” “祖母,她们量完了自己再过去嘛!就几步路!咱们过去,让他们派伙计来接就是了!”她拉着老太太晃。 给老太太晃的头都晕了,“好好好!真是受不了你!”转头跟几个姑娘说:“量完了,出门左转,金悦首饰楼,你们去过的,别走错了……我去了就会派伙计来接你们,丫头都跟好了。直接过去,别乱跑!不听话我可要罚的!” 女孩子们答应了,老太太就带着温娇走了。 这会儿温语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青师傅弄到手!先跟她熟络一些,再找机会。所以,她都让妹妹们先量。 荟表姐想等她,她也没让。 上了二楼,上世,她还真没来过这儿…… 原本以为:以青师傅的品味,这儿也肯定会是简约风格的,格调高高的。却没想到…… 天,这叫一个乱哪……整个大屋子,满满当当的全是东西! 只有量衣裳的大案子前有块空地,其它地方,连地上都是包袱…… 温语简直是无语了,但细一看,眼睛就不够使的了。各种小画,料子,绣品,绣片……流苏,玉扣等等,每一种都有无数的样子。没见过的! 拿到手上一看,就傻傻的看完一件再拿一件……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了。 不知道看了多久,青师傅才笑着轻咳一声:“温大姑娘?” 温语才缓过神儿,不客气的坐在包袱中间的凳子上,“哎呀,到了这儿,我倒像是耗子进了米缸,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呵呵,姑娘也喜欢这些?”青师傅打量了一下温语的裙子,眼里有一丝惊诧。 “是啊。我喜欢有趣的东西!” “不知姑娘素日里都喜欢穿什么样儿的衣裳? “我小时候呢,喜欢穿艳的。后来,又喜欢素净的。好像都有些极端了!现在,想问问青师傅的意见。” 青师傅一笑,“姑娘天生一幅衣裳架子,可以驾驭很多款式的衣裳。肤色也好,不挑色儿!长的又美,艳些淡些都适合。正所谓淡妆浓抹总相宜!” 温语竟然被青师傅夸的有点脸红。 “青师傅夸奖了。” “看姑娘年龄……冒昧问一句,可曾定亲?”其实,平日她即有想法,也不会多问。但今天这个姑娘……让她无端的就产生了好感。没定亲,就要考虑进什么人家,准婆婆怎么看她,给未来夫君什么印象…… “还没有。”温语大大方方的说。 “哦!”青师傅欲言又止了,毕竟不熟,再多说就太冒昧了。“姑娘裙子上这花……”转了话题。 “这个吗?这是我画的,自小一起长大的女伴很喜欢绣花,就给绣上了。比起青师傅这里的……差的有些远,惹青师傅笑话了。”温语环视着屋里。 “姑娘说哪里话?!这花画的形容优美,色彩自然,是相当出色的。这绣法细腻,且有相当的自信,绣花的姑娘,心很灵的啊!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她差点说出口,又咽了回去,“和我的绣技有些相似,只是还少一点小诀窍。但已经相当好了!” “呵呵,一点诀窍值千金呢!” “现在的这些……只是生存的技能而已。”青师傅无端的有些感慨。“哦,看我……又多愁善感起来。温姑娘,我给您量身儿吧?!” 量完后,温语说:“我那女伴今天没能陪着来,生我气呢!想买个好物件儿回去哄哄她,青师傅给推荐一个吧。” 青师傅有些意外:“能给姑娘当朋友,很幸福的。” “嗯,要当就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温语也很感慨。 “这个……”青师傅伸手,就从一堆乱东西中拿出个小包,“我年青时,还没现在这么忙,绣过一些小样子……姑娘拿回去送那位姑娘吧,想必她会喜欢的。” 温语打开一看,是两块小绣片。“咝,这个,好像跟您店里的,不太一样……” “是不……姑娘,拿回去看吧!”青师傅往外看了一眼。 温语明白了,轻巧的装了起来。 这时,脚步声响,“青师傅?给温姑娘量完了吗?金悦的伙计在问呢!”听声音,像是那位刘管事。 049 小小班底 青师傅亲自送温语出来,果然,金悦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伙计,在门外毕恭毕敬的等着。 “走吧!”温语一笑。 小伙计在头里指着:“姑娘,金悦阁就在那儿……您瞧,最高的那个!”声音里带着得意。 这附近的几条街,是城里的中心地段,最是繁华。 一个个的店铺鳞次栉比,各家的招牌迎风飞舞,迎客的叫声此起彼伏…… 来来回回的香车小轿,骑马骑驴的。也有不少步行的妇人,带着女儿,跟丫环和男仆,大包小包的拿着。 饭馆和炒货铺子,飘出各种香味儿……珠珠要是来,肯定要流口水了。 于是,让小吉买了些零嘴儿。 不能到处走,那就慢慢走吧。 温语磨蹭着,来回的看两边的铺子。想到不久的将来,就能随意漫步于此了,不由心情大好。 这时,几个人骑着马迎面而来。 打头一个男子,戴着斗笠,压的极低,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一身暗蓝色薄扶风把人整个都包裹起来。 那骑马的姿势,清俊又霸道。被身后几个人簇拥着,十分神秘。 一行人经过温语身边,向远处而去。 这一定是个人物! 温语感觉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这等风采,肯定不俗。 小女儿心态浮现,竟然回头看了半天…… 到了金悦阁,老太太和温欢她们,已经买完了想要的首饰,准备打道回府了…… 温欢亲自抱着一大两小三个漂亮的锦盒,得意的看了温语一眼。一阵香风的从她身边路过出去了。 大嫂嫂陪着老太太,也往外走。老太太看到温语,并未说什么。 那位新媳妇儿倒是冲着温语温柔的笑笑。几个妹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上的盒子上,没人理她。 只有荟姐儿,有些歉意的看着温语。 温语明朗的一笑,她是真的不在意! 刚要走,却被旁边金悦阁的一个女管事叫住了,“大姑娘!” 温语转头,那女管事笑道:“刚才光顾着老太太,竟没看到大姑娘,真是失礼。这是店里给您的赔礼。”她递过两个盒子,那盒子的式样,极其普通。 “张管事不必客气,是我在彩鸾阁呆的时间太长啦!” “大姑娘才别客气,这也不值什么,两件小玩意儿……哦,这其中一份,是给常跟在姑娘身边儿的那个漂亮姑娘的!烦您一并带回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温语就不好再拒绝了,“张管事有心了!” 那女管事亲自陪着她出门上车。 到了车上,温欢看到了问:“大姐,你这是什么呀?” “店里送的免费礼……” 温欢看着那两个破盒子,撇撇嘴,“这你也要?!”很看不起。 …… 正在办莫名“正事儿”的祁五郎,走在本地最繁华的街上,突然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 依稀有些像怜月表妹的味道。 但也只在心里转了一下,并未再多思。 这些日子,他已经缓过来了! 到了前头的“繁楼”,是本地最贵的餐厅。 下了马,缰绳一甩,直接大步的上了三楼包房。 …… 回了家,严珠看到温语回来,眼睛就一亮,但又不想就这么算了,赶紧扭头,又撅起了嘴。 温语也不理她,换了衣裳,喝了茶。 让小吉把买的零嘴给大家分分,都打发下去,才拿出金悦阁的东西…… 不由叹了一声,谁家会把这个当“玩意儿”啊! 两件白玉首饰,一件镯子,一件玉锁。 那玉又白又糯,入手温润。 镯子又宽又厚,玉锁雕工精美。一看就不是俗物…… 她知道,这肯定是宋尚那个家伙一早就吩咐了店里的。 ……转头看看严珠,还生气呢!? “珠珠,这个镯子和玉锁,你挑一样?哎哟,还是别了,我要这个镯子,你留着玉锁吧?!” 严珠眼睛立刻溜圆,“镯子?”她立刻跑了过来,“啊?!玉镯子!姑娘……可我好想要镯子啊!我脖子里带着娘给我留的玉锁呢!再好的玉锁,也不能换的。给我镯子好不好?” “那你还生气不?!” 严珠有些犹豫,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于是,温语就又拿出零食和彩鸾阁的绣片。 严珠立刻高兴了,“不气了不气了!天哪,这绣片可真好看?怎么绣的啊……”拿过去细细的看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扭头说:“阿语,那去宋家的时候,总要带上我了吧?” “呵呵,小可怜儿,好,带上你!” “啊!太好了!珠珠今天比过年都高兴!”她美美的戴上镯子,欣赏了会儿,又细看起绣片了,“下回,给你绣这个……哎哟,我可能还不会!” “要记得,镯子先别戴出去呢。” “嗯嗯嗯。” …… 小吉爹李管事的能力,还真不是吹的。 送进信来,短短两天,把温语交待的事儿都做好了。 温语在小吉娘和小吉以及严珠的陪同下,出了二门,终于见到了那父子几个。 小吉爹,妥妥一幅管事形象。身材中等,挺瘦,干净的布衣布鞋。两眼有神,留着短须。一脸自然的笑意。 小吉的兄弟们还真是,长得很像,且个个出色!白净干净,眼珠乌黑,身材笔直。 而小吉……严珠看完一圈儿人,不断跟小吉叹息着,问她究竟是怎么长的。 李管事带着儿了按规矩行礼,把这段时间的事儿简单说了说。“已经跟宋五爷的人联系上了,产业也都去瞧了瞧。宋五爷的意思是,过几天您去宋家庄的时候,再跟您细谈。” 细谈…… 还谈什么,我有人手了啊?!交过来就行了…… 温语吐槽几句,却只能默默点头。 “这个门出去右转,水井巷第四家,是咱们新租的小院。我们一家,还有几个人,搬过去住了。” “好。”温语点头。 “还有这一位……”李管事指着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 “他叫孙英,是咱们这里镇远镖局的师傅。本地人,有父母妻儿,连孙子外孙都有了。没坏毛病,也算是知根知底儿。打算您出门的时候,让他跟车。先请您来看看人……” 温语一看,那男人相貌普通,很结实,眼神儿很正。 “孙师傅。” “小姐!”孙师傅双手一拱行礼,带着一股子痛快劲儿。 “待遇谈好了吧?!”她问李管事。 “都是市价。谈好的!” “好,以后要辛苦孙师傅了。” 孙师傅客气了两句,心中好笑: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能干什么?有什么可辛苦的?这算是平平安安坐着数钱的任务了嘿嘿。 “这是买的车马。崭新的!”李管事的声音,都带着愉悦,关于车这件事,估计古今的男人一个样吧。 车的样子材料倒没什么出众的,就是里外三新。干净结实,小巧。座子方便,挂着竹帘。看着就很实用。 “嗯,不错,这就是我要的!” “那边租的小院门头很大,车可以直接放在院子里。给您的人里,有个叫铁柱的会驾车。我那老二,也会。” “这次去宋家庄,我就可以坐自己的车了!”温语挺高兴。 “是。买了一匹马和一匹驴子。驴子……我们去办事很是方便。如果不用的话,出手也容易。”这个事先没说,所以李管事担心姑娘怪他擅自做主。 “为什么不都买成马?”温语问。 “呵呵,马的价格,还有平日里养,都要贵不少。用起来却也差不多。” “马好看……”严珠嫌弃的看着那头小驴。 小驴感觉到她不善的眼神儿,昂昂的叫了几声。 大家都笑了。 “一匹少了点,再买一匹吧!马或者驴都成。我要去远处,孙师傅也要骑着跟上呢。” “是!这是宋五爷给您的信,说是去宋家庄的时候,带上这些。具体事宜,到时他跟您细谈。” “……好吧!” 050 又是故人 宋家庄离温家不近,需要在路上住两晚。 温家老太太带着长孙以及长孙媳妇李氏,几个孙女出发了。 打算提前去,在宋家住几天。 沿途有宋家的别院和客栈,宋尚应该提前有过吩咐,一路上对温家人,来接走送的,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这让温老太太感觉很有面子。 若不是屋里上好的茶具,讲究的被褥,和只有她才有的精致宵夜……温语还会真的相信,宋尚是在给祖母面子呢。 这些特殊待遇,让她有些发虚……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真遇到这些事儿,却仍不知道如何是好。 严珠和小吉,却满意的不行。严珠不停口的夸:“宋五爷真够意思!” 小吉边吃边点头,她会包圆所有严珠吃剩下的…… 这次出来,温语仍然点了小吉,还一幅不容置疑的表情。以韦氏的心性,还不知道会对自己做什么。身边必须跟着自己的人才行! 青荷算是明白了,小吉一家子都跟着姑娘做事呢,当然最信任她!自己也没什么可争的。 而红杏,气的阴郁了好久,在牡丹亭转了半天,看着那个房梁,给自己累积着将来下手的理由。 小吉的二哥赶车,孙师傅骑了个驴跟在车后。 温老太太看到了,心里又是一愣,这丫头,还怪会的! 唉…… …… 走了两天,快到宋家庄了,马车行进在一条沿湖的小路上。 一侧是湖边垂柳,再往湖里是荷花。 另一侧是花树,再往里是水稻。 姑娘们,甚至连温老太太,都把车帘掀起来,欣赏着一路的风景。 走了好一会儿,远远的看到湖的一端有一大片宅子,那就是宋家了! 温语呆呆的遥望着…… 宋尚的父亲叫宋如鹏,是宋家嫡长房的嫡长子,在宋家有很高的地位。 宋太太出身虽不高,但娘家有烧窑,很殷实。 两个人定亲,还是宋如鹏自己相中的。夫妻感情很好。 成亲后一年多,宋太太生了个儿子……就是宋尚的大哥宋琛。 那个时候,宋家已经由原来的小富,慢慢的产业铺开,很有几分富贵景象了。 然后,宋如鹏在外出办事的时候,出了事,死了。 当时,宋太太怀着宋尚。 更在葬礼过后没多久后,不到两岁的宋琛,竟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掉到湖里淹死了。 如果说宋如鹏的死还能算是意外或者事故,那宋琛的死,就明显的是有人下手了,还应该是宋家人! 宋太太平日里柔弱天真,丈夫这个主心骨没了,她差点活不下去。 但长子的死,却又打醒了她。真正算是为母则钢了,千防万护,保住了这一胎。 从宋尚出生,到长大成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的险象环生。 宋家家业虽然长的飞快,但也是真真的死了几个人的! 就包括宋尚的二哥……他嫡亲二叔的长子宋建。 还记得他…… 温语脑子里灵光一现,脑海里显现出那个又高又壮的宋建……当时好怕他啊…… 咝……刚要想起点事儿! 却听到严珠在叫:“哎哎哎!阿语阿语,你看,好几个人来迎咱们了,咦?!打头的是五爷!?”她手搭凉棚,仔细的看着。 温语探身一看,果然是宋尚!他带着几个手下,一路飞奔,已经到了老太太的马车前。 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看起来蛮高兴的样子,远远的看着他露出满嘴的白牙。 温语呆呆的看着他,突然见他一侧身,看向自己。 吓得一缩脖子。 严珠却替她把脖子伸了过去,看宋尚看这里,便使劲儿的跟宋尚挥手。 呵,这丫头,倒一点也不怕他! 车队又往前走。 宋尚在坐马上,在原地没动。 温语的车在最后,到了跟前儿,他才一提缰绳,跟在温语马车旁边:“咦?!这是阿语的新车吗?” 温语还没说话,严珠就得意的说:“五爷,这是我们新置办的车。好看吧?!” 宋尚却不满意:“极一般!红豆,你眼光不……” “五爷!我现在不叫红豆了,叫严珠!是阿语起的,阿语叫我珠珠的!” “严珠?!”宋尚有些奇怪,他还真不知道此事呢,“好!那我也随着阿语叫你珠珠好不好?” 严珠咯咯的笑着,美的就像那湖里的荷花。 温语摇摇头……她高兴就好! …… 一行人进了宋家,来到一个大院子。每回温家人来,都住在这儿。 宋尚跟温老太太说:“姑奶奶,您先休整一下,一会儿有人来接您去春晖院,母亲在那儿等您!” 老太太点头应了。 宋尚吩咐下人,然后看了一眼温语,高兴的打马走了。 姑娘们住在老太太的后院,每个人都有三间小房。 早有婆子和丫头,已经准备好了冷水热水。 严珠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先收拾完了自己。 小吉也伺候温语洗完了脸,严珠就来给她梳头。 温语点了一套衣裳,刚穿戴好,就有丫头来叫:“老太太让姑娘们到前头去,要出门儿了。” 宋家很大,众人走了一会儿,才到了春晖院。 一进院门,就看到满院子的花,还有大盆的锦鲤。 富贵祥和,宋尚对他母亲,真是用心! 同是不容易带大的儿子,他可比自己那个爹,要孝顺的多! 一切都安排好了,宋太太不用操心任何事。如果再有了孙子,她的人生,就完美了…… 有婆子丫头,笑着把温家一行人迎进去。 宋太太已经起了身,走到门口,“姑母!您可来了!”那声音透着喜悦。 温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柔和笑意,还紧走了几步,“向慈!有段日子没见了,你怎么样!?” “姑母,我一切都好!啧啧,娶了长孙媳妇儿,您的精神可真好!倒像年青了好几岁的!” “哈哈哈哈,难怪尚哥儿说话那么好听,敢情是跟你这个当娘的学的!” 两个妇人见面儿亲热的很,拉着手坐到了一起,家长里短的话说了一番。 温语却一眼看到了宋太太身边坐着的小姑娘,宋尚和韦氏的女儿宋池涵…… 现在也就刚四岁,梳着两个包包头,系着粉纱,身上是粉色蝴蝶衫子。 小圆脸儿,单眼皮。皮肤很白,眼皮上透着青色血管印。 长相算不上出众,但小小年纪,就能身板笔直的端坐。 小脸儿绷着,傲气的很。 对刚进门儿的温家人,也没什么笑模样,还像是不高兴了。 呵呵,她总是不高兴! 温老太太隆重的推出了自己长孙媳妇,“老大媳妇去了京城。老二媳妇看家!我把封哥两口子带来了!让她认认姨母家门儿!” “哎哟,让我瞧瞧……” 宋太太一伸手,李氏就过去,桃花一样的小脸儿,宋太太看着心里喜欢,“嗯!好!好!好个模样!” 一对新人给她行礼。 宋太太从旁边人手里接了个盒子。“封哥媳妇儿戴着玩去吧!” 温老太太赶忙说:“尚哥儿把你的礼带去了的!” “不一是回事儿!这新媳妇儿,我瞧着高兴!涵姐儿?快来!叫人……这是你曾姑奶奶!还有这是你封叔叔,封婶儿!” 小姑娘却骄傲的不动,她身边的丫头连忙要扶下她座。 她烦躁的一躲,瞪了那丫头一眼,然后,不情愿的跳下座椅。 行了礼,虽然动作很规矩,但就是能看出她的不情愿。 温老太太呵呵的笑了,“小涵儿?还记得曾姑祖母么?” 宋池涵不说话。 宋太太说:“涵姐儿?怎么不说话?” 温老太太从宋嬷嬷手里接了个小布偶,“这是前几天去彩鸾阁看到的。可真是,还有做这个的!瞧着好玩。涵姐儿……” 宋池涵看到那个穿着漂亮衣裳的布偶,倒高兴起来,“谢曾祖母……”娇声细气儿的谢过。然后接过去,抱着玩起来。 温语看着兴致勃勃玩着布偶的小姑娘,脑海里却是上世她一由尖酸的表情,对自己的苛责,漫骂。 最后,在牢房里的拳打脚踢…… 051 我的地盘 宋太太看涵姐儿只顾自己玩,也不理表哥表嫂以及表姐们…… 不急不恼,只轻声哄着她:“乖涵儿?!快叫哥哥嫂嫂和姐姐们呀!” 宋池涵转头看看祖母,抿抿嘴……不动也不叫。 这个表情,倒跟宋尚较劲时很像,宋太太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无奈的摇头…… 温娇笑嘻嘻的上了前,“涵姐儿,给姐姐看看你的布偶啊!?”想逗她玩,伸手去摸布偶。 结果,宋池涵猛的一扭身,躲开温娇的手,不耐烦的尖叫:“别动!” 温娇的手停在半空,很有些尴尬……她平日里哪是什么好性子? 但此刻也不能发脾气啊,只得放下手,脸上讪讪的…… 温语心里呵呵直笑,活该! 宋太太终于“责怪”宋池涵了:“涵涵?!不叫姐姐,还这么吼,你可不乖哟!”这表情,这语调,哪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宋尚小的时候,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潜在的危险,宋太太虽疼他胜过自己的命,但对他也是极为严苛的。 不让他做的事,就不能做。否则给她知道了,是会亲自动手打的。若不是这么管着,宋尚别说像现在这般出色了,命肯定早就没了! 但现在,日子平安顺畅,对着隔辈儿人……宋太太的好脾气泛滥,且耐心无底限! 温老太太在一边儿哈哈的笑着:“好!涵儿这样好,我喜欢!”心里却在想:真是惯的没个样儿!要是我家的几个丫头,敢当着我面儿这么没规矩……一巴掌就糊上去! 温家人也都在嘻嘻哈哈:“是啊,涵姐儿真可爱……” 只有温语,不以为然的转头看墙上的画。 却听到宋太太在叫她:“阿语!?过来!” 温语小细步紧走,到了宋太太身边,甜甜的笑道:“姨母!” 宋太太上下打量着温语。 高高的身量,虽瘦,但小脸儿又白又粉的!眼睛黑珍珠一样亮,看着就结实! 青粉色织小红梅衫子,青粉色裙子。头上插着两只珠花,脖子里戴着金锁。 衣饰并没那么多讲究,突出的就是一个甜美的闺中大姑娘的形象。 嗯,多好的姑娘啊! 宋太太眼睛里透着喜欢。 温语小时候,没少在宋家住。 温家虽然不待见她,但宋太太却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认为女子就应该如此……孝顺,乖巧,不懒,爱笑,有眼力劲儿,知道对长辈好。这才是好姑娘的品质! 当然……她的大孙女儿不包括在此条件内! “哎哟!”瞧着温语比自己高半头都多,转脸儿对温老太太说:“这丫头的身量,像了温大人了!白净劲儿也像。啧啧,长的真好看。”发自内心的夸着。 听祖母夸别人好看,宋池涵终于转过脸,抿着嘴,眼里更是不高兴。 温老太太笑着,也不说什么。 “就是太瘦啦!要多吃饭!记得你喜欢吃鱼的,来到湖边儿,鱼虾新鲜,多吃点!” “姨母,您还记得语儿喜欢吃什么呀!”温语撒娇的问。 “你个小馋猫,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还有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那胆子大的,才几岁啊?两人跑到湖边儿去摸鱼。丫头回来跟我一说,可给我吓的!” 温语脸上在笑,心里却是酸楚…… 亲人里,宋太太算是对自己最好的吧? 只可惜,后来自己进门儿给她儿子当妾。让韦氏挑唆的,她对自己失望又憎恨…… 就见宋太太拿起旁边的一个锦盒,“这是送你的成人礼!成人了,要谨言慎行,孝顺长辈,给几个妹妹做榜样!” “是!谢姨母教诲,谢姨母赏赐!”温语真诚而敬重的双手接了过来。 温老太太耳朵都有些红,她身为祖母,都没这样教诲过…… “这段日子,家里预备了好多好玩的,你们姐儿几个……” 正在此时,门口一声轻笑,“母亲,姑母来了?” 门帘一掀,韦氏走了进来。 温家姑娘,包括那位新进门的嫂嫂,都把目光转向了韦氏。 她今天穿着一身银色素裙,巴掌宽的腰带上绣着花,并缀着珍珠及贝母花。垂着坠着贝母珍珠的襟步,每走一步,就在裙边摇摆,使整个人灵动而雅致。 走到两位太太面前,一如往常般拿姿做态的行礼。 宋太太看到儿媳妇来,满脸是笑。 温老太太也笑着叫:“湘瑜!” “姑奶奶,您一路辛苦啦!哟,这是弟妹!”她走过去,上下打量了李氏。 新媳妇儿脸儿薄,低声叫道:“表嫂!” 李氏一身大红衫裙,戴着首饰也比较繁重。 韦氏心里很不以为然,瞧穿戴的……这叫一个俗气! 温家几个姑娘连忙叫:“表嫂!” “表嫂真好看……” “这襟步的式样好好看!” 韦氏漫不经心的笑着,挨个的晃了一眼温家姐妹,在温语那里也没停留,跟对别人一样。 然后她跟温老太太说:“这两天,来参加母亲寿宴的亲友就要到了,我手里事儿可真不少。可巧您早到了两天,正好陪陪母亲!” 温老太太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满。这话听着,怎么不顺耳? 哦,你没空陪你婆婆,让我来陪?支使谁呢? 我是谁? 我是你婆婆的长辈! 这个韦氏……动不动的就一幅骄傲的模样,干什么呢? 若不是因为宋尚,你就算打扮得眼公主似的,又能入了我的法眼?! 但想归想,脸儿上一点也不露出来。 韦氏“终于”看到温语手里捧着的锦盒了,笑道:“语妹妹这成人礼虽然没办,但收礼都能收到现在呢!” 温语娇娇的笑道:“是姨母偏疼我,您可别吃醋!” “呵!”韦氏心里一翻腾,脸上露出尖刻:“温大妹妹可真会说笑!” 她没控制好情绪,这声音就很突兀,引起宋太太的不满,“好啦!不但阿语有,你们小姐儿几个也有,都放到你们自己屋里了。” 温娇带头捧场:“姨母,您太好啦!” 宋太太指着她笑:“你这小丫头,嗓门儿可不小!我耳朵都震的慌!” 也不知道她在指谁…… “嗓门儿小了姨母注意不到娇儿!”温娇却不管。 大家都笑了。 宋太太又说:“这回啊,你们表哥弄了不少花样儿!有杂耍,戏,都安排在戏楼里,还请了说书的女先生。你们要愿意,可以在那儿呆一天。另外,百兽园,你表哥又让人弄来些好的……只别出庄子大门儿,随便在哪儿玩!” 姑娘们更高兴了,连连应着。 “姑母,我就陪着您。”宋太太跟温老太太说:“咱们听听书,在湖边儿坐坐,放松两天。哦,你们有想游湖骑马的,也让表哥安排上!涵姐儿,你想不想跟姐姐们一道去玩呀!” “不去!”宋池涵小脖子一梗。 宋太太却呵呵的笑起来,温老太太也笑着摇头,“这小丫头……” “哦,依姐儿也在我这儿呢!”翁孝依是她娘家侄女儿,“这丫头,最近能干的很!刚才我打发人去找她,让您见见,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她在这儿熟的很,你们表嫂忙不过来的时候,想吃想喝跟依姐儿说!” 众姑娘都答应。 宋太太又转头跟韦氏说:“你去忙吧。我跟你姑母说会儿话。涵姐儿,是想陪着祖母,还是跟你母亲去呀!?” 涵姐儿立刻站起来,也不说话,上去拉着韦氏的手。 温语不由暗叹,宋太太对宋池涵这么好,却一点儿也得不着她的好儿。 韦氏出门来,只跟几个妹妹笑笑,“妹妹们别拿自己当客人,好好玩吧!”说罢,就领着宋池涵走了。 温家,她最看重的是温欢。温欢没来,其余这几个,她是不放在眼里的。 尤其是温语…… 到了我的地盘儿,可没什么好心情敷衍你们! 052 他听你的 宋家,有温语很多美好的和残酷的回忆。 重生回来,这些东西只属于自己,她不想让外人来打扰。 所以,对着想陪她的荟表姐说:“表姐,你跟妹妹们去玩吧,我回去换件衣裳,就去寻你们!” 往住处走的时候,总感觉身后有些异样,像似有人在跟着。 可回头,却又看不到。 即留了神,很快就发现了,还真有人跟着……因为藏好了身子,却没藏好裙角…… 温语笑了…… 回到屋里,让严珠重新给她梳了头。把头顶的编了辫子盘成花髻,用银钗别上。后面的头发撒在身后。一直垂到屁股那里,轻飘飘的,缎子一样。 换上一件极淡的米色衫裙。配着发型,显得飘逸出尘。 小吉傻呆呆的看着,“姑娘,您就像个仙女儿!” 严珠欣赏着自己的手艺,“那当然!姑娘最好看了!”她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会特别麻利。所以上早给自己也换了衣裳,是温语的裙子改的。 温语的衣裳,她穿着偏瘦,更突出了傲人的身材。 小吉看向严珠,又呆上了,“珠珠,你也很好看啊!天哪,跟着你们出去,我,我……”小吉的脸,少见的红了。 自己实在是太不提气了! 温语和严珠都笑起来,艳阳下的花朵似的。 躲在角落跟踪的丫头看到了,心里怦怦直跳。 一行先去了戏楼,听门口丫头说,两位老太太在里面听书呢!温家姑娘和依儿小姐一起去了百兽园。 戏楼旁边就是藏书楼,这两年,也有加盖和修理,看起来规模不小,还很讲究。 温语打算去看看收了什么新书,但严珠不喜欢这儿,赶紧拉着她:“阿语,咱们去竹园吧?” 一脸讨好的眨眼睛。 温语本能的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展颜一笑:“好!去竹园!” 严珠高兴了,一边走,一边揪路边的花,还让小吉给她插头上:“咱们好几年没去了!靠墙那一溜的覆盆子,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哈哈,可好吃了。” 温语也娇笑着:“好吃什么?咱们俩等不到长熟就摘光了!又酸又涩的……” “哈就那样才好吃……” 说说笑笑的走了半晌,才到了记忆中的竹园。 严珠吃惊非小,左看看右看看,“咦,这是竹园?怎么成这样了?” 原来有些破败的竹篱笆院墙,已经变成整齐的花石头墙,还有个大红门,门关着。 透过院墙,能看到里面的房檐。 “盖房子了?” 温语却没意外,上世,她多数时间就住在这里。 “谁在这儿住啊?”严珠好奇心强,两步上去,扒着门缝往里看。 这时,门一下开了,吓严珠一跳。 一个穿身藏蓝身衣衫的妇人出来,长脸,长得极为普通,但人跟标枪一样,瘦而硬。她冲着温语一行礼:“温大姑娘!” “徐娘子。”温语认得她,宋尚得力的手下。 “大姑娘请进来坐吧,刚好煮了茶……”徐娘子一脸笑意,做出往里请的样子。 严珠最喜新鲜,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温语点点头,随着徐娘子进去了。 外头盯梢的丫头看到,脸色大变,其中一个,一路小跑的报信儿去了。 …… 这里,盖了石头和竹子拼成的房子,上下两层。二层还有个大平台。可以瞭望后面的竹海。 严珠跑上跑下的看,满是赞赏。 温语则直接进了大厅。 桌子边的小炭炉煮着茶,摆着干果点心……看了看,都是自己爱吃的。 温语心里又是感动,又有些发虚……亲自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平复心情。 这个竹园,宋尚曾说是为她而建的。 风格古朴,但又极其讲究。 每到下雨之时,两个人坐在平台上,喝酒观雨,曾是何等惬意。 他们俩,也真有美好的时光呀! 示意徐娘子坐,徐娘子也没客气,坐下说:“五爷说若见着姑娘,就问问,骑马安排在后天上午可行?” 温语摇摇头说:“你跟表哥回,骑马的事,安排起来麻烦,时间也长。大后天就是姨母的寿宴,要来那么多客人,表哥还是先忙吧。等过段时间,专门找机会来骑马好了……” 徐娘子笑道:“骑马本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姑娘所说的,属下会转告五爷。” “表哥在这里住?” “是。” “……表哥让我带着账来的,我想找个时间,跟他碰一下!” “五爷知道,他说定姑娘一路辛苦,定在明天晚饭前后。” “好。” …… 小丫头正跟韦氏汇报着,“去了在咱们爷的竹园,还扒着门缝往里看!”其实门缝是严珠扒的。 “她可真不要脸!?”韦氏身边的嬷嬷咬牙说。 “后来,那个徐娘子开门出来,把温大姑娘让了进去。” 韦氏脸色铁青,竹园是丈夫亲自设计建的,这两年,他干脆就住在那里。 建成了,自己也只是去瞧过一次。 后来,有消息“传到”她这里,竹园非经宋尚同意,别人不能进。 连婆婆都不让进,把婆婆气的直笑! 可她哪笑的出来…… 那个徐娘子,是丈夫的手下,听说,还是某人的遗孀,两个儿子都跟着他。连自己都支使不动的! 竟然出来迎接那死丫头。 “让人盯住了她!”她咬着牙说。 脸色极其难看…… 宋池涵在一边儿玩着玩具,听着奇怪,看了母亲一眼。 …… 温语坐了一会儿,叫严珠去百兽园。 严珠在院子里嘀咕:“记得那儿还有个灶呢。阿语你在藏书阁里找到本秘籍……在那里鼓捣什么来着?咱们俩的手啊,划出口子,还烫出火泡……啧啧,一人一个小黑脸儿!幸亏没遇到过蛇!” 这一说,温语也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儿:“是……” 严珠继续说:“五爷还给咱们带来米和鸡,还有腊肉什么的。烤腊肉竹子饭,竹子鸡汤!啊……可好吃了!”她咽了口水。 “给咱们砍竹子的,是瘸腿的老头,姓刘,也不知道这个人还在不在了……”温语也想起来。 “够呛!那个时候他就很老了呀!驼背瘸腿!好可怜的。吃咱们的剩饭,他可高兴了。哈哈!一呆就是一天,宋太太还以为你去上课了哈哈。” 小吉听了连连摇头。“珠珠,你胆子可真大,姑娘干什么你都跟着。姑娘家的脸和手要是留了疤,那可怎么得了?!也就是太太去的早……不然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是啊,我发什么疯,她都跟着……温语有些感慨的看着严珠,她正蹦蹦跳跳的走,快活的像只小兔子。 “可惜咱们折腾半天,那个什么竹子味的盐也没做出来。” “怎么没弄出来,我……”温语又停了嘴。 她终于想起来了,在藏书阁里找到本旧书,里面记录了一种竹子香味儿的盐。 她看到后想做出来。 开始是她和严珠做,可两个小姑娘,哪里弄得过来? 宋尚知道后,给安排了砍竹子的,烧火的,打扫的。 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 后来,有次严珠感冒没能来,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做。 宋尚来了,把自己拎到一边,说要看“你在干什么坏事儿!” 劈开烧过的竹筒,看了半天,尝了半天,愣了半天,转脸儿看着自己,看了半天…… 然后,他揪着自己的辫子,非让写下来:原本想干什么,都是怎么干的,用了多少盐,过滤多少遍,什么样的竹子,什么火候,烧了多久。 平日里,她还挺欺负他的。可他一发火,又怕他。 没办法,只得把刚才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写了。 他看完,又一项项的盘问了半天。 最后,还威胁自己,此事不许跟别人说。 要是说了,他就把盐都塞进自己嘴里!吃那么多盐,她变成燕伯虎飞上天,然后掉下来摔死! 还说自己把他的园子“毁了!”,要她写下欠一万两银子的欠条。 与他力争半天,最后写了个五百两的。 这个混蛋欺负她年纪小! 要不是严珠提起,她真都忘了!混蛋!!! “阿语,你跟五爷说,咱们在这儿住两天吧!” “我说他就能同意?” “是啊,他不听谁的,也一定会听你的呀!” “你怎么知道?”温语心里怦怦直跳,难道他对自己的情谊,都能让别人看出来? “我当然知道!”严珠得意的摇头。 那个浑蛋!就知道欺负我! …… “太太,她从竹园出来,去百兽园了。” …… “太太!咱们爷回来了,直接去了百兽园,见到她了!” 韦氏一下子站起来,两眼冒着凶光。 “……那个叫红豆的,吵吵嚷嚷的,让咱们爷去拿吃食!她要喂那个小矮马。咱们爷真是好脾气,赶紧让人去拿。一个丫头,也敢支使咱们爷!”那丫头愤愤不平。 韦氏再也受不了,冲出门,就去了百兽园。 等她呼哧带喘的赶到了,却发现,园子里已经没人了。 却又有丫头来了消息,说温大姑娘回了房。五爷去看老太太了。 韦氏真是打小就没受过这个,气的真哆嗦…… 等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刚进门儿,一个婆子跟着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太太,您看……这是玲儿那丫头捡到的。” “什么!?”韦氏接过来,打开一看…… 053 我故意的 第二天早饭过后,姐妹几个陪着温老太太去大会客厅。 一进门,发现里面已经有十几个客人了。 韦氏穿一身大红绣金丝钱牡丹花褙子,一整套华丽的头饰,脸上的妆容极浓,眉眼间带着尖锐的傲色。 正漫不经心的与人说话。 温老太太看到韦氏,笑着:“哟,今儿湘瑜倒像个新娘子!” 韦氏矫情的一扬脸儿:“什么新娘子?我是正头娘子!” 温老太太莫名被截杠了一下,有点发愣,心想:这韦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点起火,但她能怎么办? 于是装做没听出来,哈哈一笑,正好前头有人叫:“宋姑母,您可来了!” 温老太太顺势就往前走了,“哎呀,冯太太呀!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 温家姐妹跟着往里走,温语是最后一个,路过韦氏的时,韦氏呸了一声:“哪儿飞来的臭虫,生往我嘴里掉!真是找死!” 温语一脸吃惊的着着韦氏,上下打量着,好像对韦氏的表现有点难以置信。 韦氏眼一立…… 却此时,一个女孩子轻轻走过来:“阿语!” “依儿!”温语也不理韦氏,走了。 韦氏在后面冷笑一声。 依儿是宋太太的娘家侄女,只比温语大几天。宋太太很喜欢她,经常让她来陪自己。 她和温语常见面儿,挺熟。 昨天她有事,没看到温语,见温家人进来,就来找她,却正看到韦氏在闹脾气,依儿也是一愣:她又怎么的了? 依儿的父母去世早,宋太太担心依儿的教养不够,就亲自带她。目前,宋太太院子里的事儿,都让依儿管着了。 其实,跟韦氏也没什么关系。 但韦氏心高气傲,连婆婆她都打心底里看不上,更别说婆婆娘家的孤女亲戚了。 而且,丈夫对依儿,过于和颜悦色了! 那丫头还没定亲,她也真怕老太太做主,把依儿给了丈夫。 所以明面上不显,私下对依儿,也没什么太好的脸色。 依儿父母早亡,人很敏感,受了韦氏的冷淡,还不好意思跟宋太太说,也常常窝着心呢。 “阿语,昨儿我正好有事,在百兽园也没见着你。晚上还怕你一路辛苦,没好打扰。” “客气什么?这不就见着了?哎呀,咱们真是近一年没见了,你还好吧?!” “这段日子,我一直陪着姑母住呢,都好!阿语,你比我……都高一拳了吧?” “是啊,我最近蹿了个子。” “你可真好看!”依儿真心实意的说,“咦,这是……红豆?你怎么这么黑啦?” “依儿姑娘,我现在叫珠珠。这脸……是起了疹子,用药用的。过段日子就好啦!”严珠很在乎这个,手摸着小脸发愁。 “嗯,就算是小黑脸儿,你也好看……”依儿长得很一般,所以喜欢好看的。 “依儿,珠珠现在不是我身边的丫头了。我舅舅收她为义女,是我姐姐啦!” “啊?!真的?怎么回事?!赶紧跟我说说!”依儿瞪大了双眼,她也好个八卦。 韦氏孤单的站在那儿,看着温语和依儿聊的热火朝天。旁边那个前凸后翘的,就是那个叫红豆的吧!这笑的,可真够浪的! 真是天生的贱人! 由昨天丈夫哄着她们俩在百兽园玩乐……推想到将来莫不是两个都跟了丈夫? 她用力抠着手帕,昨儿那封信…… 到底是谁写的? 倒可以肯定的是温老太太身边儿的人。而且,温老太太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会是谁呢? 想干什么? 红珊瑚钗啊! 她没见过,但听说过…… 精美、贵重先不提,关键是:这是丈夫的心意啊! 自嫁给宋尚,买首饰做衣裳花了多少银子,她都没数过!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东西拿回来,前面自会有账房去结账。 她曾以为这样很好,过得比京城的贵妇都潇洒。 却没想到,做为丈夫的他,可从没给用心为自己置办过什么。 顶多过年时,她能随着婆婆得着丈夫的礼:包装规整,自家店的,都是好东西!但现在想来,没费他任何心思…… 他去了“汇元”拍卖会,拍下了红珊瑚钗! 却给了温语那贱人! 真是岂有此理! …… 那边,几个妇人见完礼,聊天,热闹极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说:“老太太,咱们五爷来了!” “哟,他来了!”宋太太赶紧说:“快让他进来见见这些姑姨舅母!” 宋尚大步进来,一身明蓝,笑容如天空般纯净。走到宋太太面前:“母亲!” 几个太太连忙夸着:“哎哟,尚哥儿!瞧这精神的!” “是啊是啊!这气度!说是侯爷都有人信呢!” 拍马屁的不少。 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从宋尚身上得好处,所以真是热情满满。 宋尚站到母亲身边,笑着跟大家说话。然后眼睛一转,看到了那边儿那人,正跟依儿表妹和那个……珠珠……说笑呢。 呵呵,他心里踏实又满足。 这时,宋太太娘家嫂嫂一推身旁的姑娘:“你给姨母做了什么,赶快拿出来啊!” 那姑娘小名贞娘,是这位太太的娘家侄女儿。 她看宋尚成亲几年还没儿子,活动了心眼儿,想把这个侄女儿给了宋尚。什么妾不妾的,生了儿子,就都一样! 那个贞娘,椭圆脸,大眼睛,生的十分端正。穿戴举止,一幅安稳的大姑娘样儿! 闻言,小脸绯红,应了一声,就去拿。 宋太太原本也挺喜欢贞娘,但当她知道了嫂嫂有意把她给儿子为妾,就不大喜欢了。 规矩的女儿家,谁会惦记着给人家当妾啊! 她可是不容这种事儿的! 有个太太问:“尚哥儿送您什么生辰礼了?” 宋太太一指旁边的案子,上面铺着红色丝绒布,摆着几个物件儿:“是尊古玉菩萨,过些日子天龙寺千年法会,尚哥儿说要到法相法器前供供,请大师傅开光。回来,再供奉上!龛都制好了!” 有人凑过去看,知道名贵,也不敢拿起来,啧啧有声的夸着。 “还有旁边那个,是尚哥儿媳妇送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哎哟,我这老太太,哪里戴得出去哟!” 温语听到宋太太的絮叨,也感觉好笑。 那套红宝石头面,听说吴王妃有一套差不多的。 可人家是什么身份? 宋太太真戴这么套东西出去,不惹事儿还不惹笑话? 可韦氏,从来就是眼往上瞧。 贞娘的送的寿礼,是绣的一幅百寿字的手帕。 宋太太接在手上,细细的看着,虽然心里对她有些不满,但也不能否认这手帕做的是真好。 “好姑娘,手是真巧!” “是呢!贞娘她……”嫂嫂在那儿又夸起来。 宋太太边听,边点头,转身递给身边人:“收起来吧!” 宋尚一脸笑意的站在那儿,什么也没说。 又有两个女孩儿送了自己做的荷包什么的,也都挺精致。 温老太太赶紧说:“你们小姐儿几个,把给姨母做的也拿出来!肯定是比不过贞娘她们的,但躲也躲不过去,丢脸要趁早!” “呵呵,姑母,您说什么呢!”宋太太笑的前仰后合的。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温娇送的描金折扇,扇子是买回来的,扇面儿上原本就有字,买回来,她只要用金粉描一下就成。 温老太太看了,摇头苦笑:“这丫头的手,拙的呀!” 温娇却不在乎,打开了给宋太太扇了扇,“姨母,这可不是一般的扇子,您闻闻这香味儿!好闻吧!?” “好闻!” 宋太太接过来扇了扇,“嗯,真是好闻!” 温婉送的是络子,上面带了六颗沉香木珠,也能闻到香气。虽然不是上等沉香,但价格也不便宜,好在用的不多,不然温婉是会心疼的。 温苏最是抠门,她抄的经书。知道宋太太信佛,抄这个总是不会有错的! 最后,终于轮到温语了。 她两手捧着本书。 宋太太接了过来:“语丫头,这是什么?” “姨母,这是语儿给您画的!” 宋尚身子往前,娘儿俩脑袋凑在一起看。 打开第一页,画的是坊市,街上铺子林立,人来人往。 第二页,有个小童,在坊市里跑着玩,看到人杀猪,就站着看热闹。 再翻,那个小童又去了隔壁,有人在吆喝卖货,他好奇张着小嘴。 …… 然后,他母亲看到了,回家收拾包袱,搬家了。 宋太太一下子看明白了,“这个我知道!是孟母三迁!” 她在闺中之时,是不认字的。 出嫁了,也没学。 后来丈夫死了,她得看账啊,不得已,学了些字。她人不算聪明,心情阴郁,担惊受怕。狠命学,也只会看看账,合同都看不下来。 儿子长大掌权后,她大松心了,把学的那些又都还给先生了。 让她读书是不行的,但一看这画,就立刻知道说的是孟母三迁的故事了! 再仔细看看,又愣了,这小童……竟然就是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而看那孟母……与自己年青时,也有六分相似…… 宋太太一下子就明白了,眼睛红了…… 宋尚看到此,心潮起伏,她有心了…… 温语递给宋太太一张帕子,“姨母,表哥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姨母您的细心教导!您是温语最为敬佩之人!” 这一句话说的,让宋太太想起那些岁月的刀光剑影。宋家人里,有想害死他的,有想占他便宜的,有想往歪路上引他的。 是自己,护着,管着,领着,教着…… 对她这么个没什么本事的寡妇来说,并不容易。 可最终……她看着眼前的儿子:他成了比他爹更为出色的人! 这些,都是自己的功劳! 宋太太拉着温语:“阿语……你是个好孩子。” 宋尚心里也是又甜又涩,怕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不敢看温语,眼底微湿。 韦氏走了两步过来,淡淡一笑:“温大表妹,还真是用心呢!” 对,我故意的!“谢谢表嫂夸奖!”温语娇媚一笑。 韦氏还想说什么,就看丈夫从婆婆手里接过那本画册,仔细的看了起来。 温老太太坐在那儿,温语得宋太太的肯定,她应该是高兴的。 可这心里,怎么这么酸呢!? 054 果然如此 宋家庄是一大片建筑群,不知道有多少院子。 大体分为东、西院和中院。 宋尚一家住在东院。 西院比较大,主要是宋尚的亲二叔和庶叔住。 中院是宋家公用的,比如祠堂、学堂等。还有个戏台,但因建的时候宋家还没现在富有,比较简陋。 宋尚掌家后,对公用的建筑都有修整,戏台只简单弄了弄。却在东院里盖了个戏楼,特意找的好工好料,非常精美。 宋太太喜欢看戏,找个由头,就会安排一场。 但西院的人想要来,就得从东院儿的大门进! 一副完全拿西院人当外人的感觉。 不止这个……就连东院的院墙,都垒的老高,还有人把守着。 桩桩件件,都透着疏离和不信任。 平日里,没有家族里的重大事件,东院是不来往的。 把宋尚的二叔气的半死。豁出老脸的闹过几回,但都让宋尚明里暗里的收拾服了。 宋尚可没好心情对待这些“亲情”,他认定:父亲和大哥的死,跟这些人是分不开的。 宋太太的生辰是后天,按说二婶儿张氏正日子来就是了,反正关系也不好。 可张氏偏不! 就来! 来捣乱。 张氏恨宋家长房。 她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子在宋家这一代排行二,早些年,失踪了,怎么也找不着。 宋家这一代的老大二岁多时死了,老二在十六七时也失踪了,名声在外头,可着实不好听的。 那时候宋尚才十岁出头,张氏感觉不像是他干的。但怀疑是大嫂的手笔,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证据。 这成了张氏众多心结中的一个。 主要是权力和银子啊! 去年,宋尚二叔和四哥负责的事出了差子,亏了银子不说,还惹出事儿。最后还是宋尚亲自去平的。 之后,他毫不客气的斥责了二叔,甚至还打了宋四郎。 宋尚手里的竹盐变成了贡盐后,带来的利益,让宋家族人对他五体投地的。看到他,点头哈腰、远接近送的。连两个牙都没了的族老,看到他都咧着黑嘴笑。 张氏对宋太太和宋尚,恨极了,却又无可奈何。 今儿她捯饬的金光耀眼,就是故意抢宋太太的风头。一脸假笑,说起话来摇头晃脑的,怎么扫兴怎么来。 温语看着张氏,也真是打心里烦,这就是一个自己不好别人绝对不能好的人。 而且,可不光是脸臭话不好听,是真能下死手的。 宋太太长子死的时候,张氏刚生了自己的长子。 那时候,宋家东西院分的还没这么清,老大一片院子,可以自由穿行。 所以,要说宋大郎的死与她无关,温语是不信的。 “哎哟,要不是嫂嫂过寿,这上等席面儿,下午的大戏,我可是没机会摸着的!”张氏尖酸的说。 你死不死啊!温语感觉怒气都上来了。 平日里,韦氏气势足,人本事,总能把场面找回来。 但今天,韦氏怒火无处可发泄,怎么会管这个?知道张氏来就要找碴儿,早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张氏带着二个儿媳妇和几个姑娘,嘤嘤嘤嘤的,声势不小。 宋尚不在,宋太太虽然不怕,但心里也是有气的。 依儿护姑母,笑道:“二太太您太谦虚了,听说前些日子,三哥给您请了扬州的曲娘呢!姑母也好羡慕的。” 宋二太太歪愣依儿一眼,根本不屑与她对话。 她三儿媳妇正巧站在温语边上,低声嘀咕,“这人谁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有她说话……” 温语听到,一本正经的解释:“三表嫂,这是依儿表姐呀,是姨母的亲侄女儿。这儿是宋家东院,姨母的家呀!”还一脸你怎么这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你!”给宋三嫂顶了一下。 温老太太看了一眼温语:这丫头,是傻,还是在装傻? 她虽然最看重宋尚,但也不想为他得罪其它宋家人。 宋尚虽然为自己做了不少事,但万一他有什么马高镫短的呢!这一枝儿就他一个,别说还没儿子,就算是有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成材?二房可是嫡子庶子的好几个呢! 什么时候,也不能把路堵死。 所以,她脸上带着笑,一直装没听明白。 看温语出头,责怪着,回头还要说说这丫头,最近闹的太欢! 宋太太也听到了,更喜欢温语了。“哈哈,依儿和语儿,都是我的心肝!尤其依儿,这些年,都是她陪着我,可体贴了!是个好姑娘!” “哟,依儿姑娘不小了吧?”有心人就开始问上了。 “温老太太,您这大孙女儿,可真俊哪!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 “是啊,这肤色,白的发亮!” “你们不知道,温大人,长得也俊着哪!温大姑娘随了她爹了!” 大家说笑不断,温语倒成了中心,张氏一行给冷落在一边儿了。 韦氏一直在外头盯着屋里,刚迈步进来,就听到这些…… 不由上下打量着她。 温语正凑在宋太太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旁边几个太太都哈哈的笑起来。 韦氏更感觉不对了,以前温语虽然最爱凑热闹,可没这么大影响力的! 这事儿真不对啊! 到了点,大家都入了席。 宋尚来了,仔细的看了看,又嘱咐了母亲两句,就又要告辞去男子那边陪酒。 路过温语身边的时候,他停下来,低声说:“晚饭前找时间说话,到时会让人去戏楼叫你。” “好,去哪儿谈?” “祥云阁吧?” 温语想了想,点头,“好。账本我放在屋子门口了。” “我这就让人搬过去。” “好。” 宋尚走了。 韦氏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真是形容不出此刻心情。 温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又紧张的看了看温老太太,还悄悄的扫了一眼宋太太,低了头。 这一切,都落在韦氏眼里,却没再生气。她已经确定:这两人肯定有苟且之事! …… 吃完饭,喝了茶,大家步行到戏楼。 宋太太的爱好就是看戏和听书。今天,安排了全套的《凤还巢》。 锣鼓响起,宋太太招呼着温老太太等人坐下,美美的开始看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小丫头,在给大家倒茶上果子的间隙,跟温语悄悄说了句话。 温语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的左右看看。 似是看了宋太太,祖母,然后又来看韦氏了。 韦氏心怦怦乱跳,专注的看向戏台,一副很入迷的样子…… 温语假模假样儿的磨蹭了会儿,趁着锣鼓点子响,站起身。 韦氏坐着没动,因为早安排好了,外头好几个人盯梢呢。 但温语没了走多久,她就坐不住了。仿佛舞台上的锣鼓,点点都敲到她心头。 起身出来,站在戏楼门外,有丫头已经来回:“那人”回了房,重新梳了头,换了衣裳,“口脂抹的还怪红的!”出门了。 贱人! 贱人! 一会儿,又有人匆匆而来,“那人”带着红豆,瞧着是往祥云阁去了。 祥云阁? 那可是丈夫会友的地方!后院人不去,前院人也不去,清静的很呢!! 而且,早些时候,她丈夫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消息:“奶奶,进去了进去了。她进去了!” 果然如此… 055 捉奸捉双 温语把小吉留在戏楼看热闹。 只带着严珠回去,换了衣裳,梳了梳头发,抹了鲜红的口脂。 严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知已莫若她啊!温语问,“你说呢?!” 严珠眼珠子转了转,“肯定是跟五爷有关!这么打扮,不会是……不会不会!” “是不会!但我确有事儿要谋划。珠珠,一会儿到了祥云阁,我会忘样东西在这儿,打发你回来取。你磨蹭一会儿,再过去。” “?”严珠眯起眼睛,“是想让那个花孔雀吃醋?!” 挺灵的姑娘嘛:“呵呵!她吃不吃醋,不关我事。我找表哥,是有正事要说的!“ “好!想让我做什么,就告诉我!” “乖!放心,我不会做错事的!” 她抹着红嘴,打扮张扬,走在路上却瞻前顾后的小心翼翼…… 监视的人,更认为里面鬼大了。 可她进了祥云阁的院子,还是悄悄的把嘴上的红脂擦了去。 进了屋子,宋尚站在那儿,笑着看她。 靠前窗的桌子边上,站着小吉爹和大哥,还有宋尚的几个手下。 温语惊奇的说:“表哥,好大的阵仗呀!” “呵呵!阿语的诺大家资,这些人,表哥还嫌不够呢!” “笑话我是吧?!这些对于表哥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我,却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呢!” “呵呵,也没那么严重。时间有限,咱们就长话短说!大家都坐吧……” 宋尚和温语坐在小桌边上,那几个人拿着账证和盘算,坐在长桌边上。 “我听他们说了说,也稍看了下。总体来说,很简单。只是阿语,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呢?” …… 韦氏还站在那儿,真感觉自己人生就是个笑话。 怎么办? 要按她的性子,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揪着温语打。 但是……还是要权衡啊。 过了一会儿,李瑞家的回来了,表情有些复杂,低声说:“奶奶,那贱人进去,过了一会儿,那个叫红豆的贱婢出来了,回房了……” “这么说来……那屋里,就只有他们俩了?”事情做实了,她的气息都发虚了。 “这……”李瑞家的人狠毒,但却比较谨慎,“应该是了吧?!那屋子咱们靠不了边儿,只能是推测!只是孤男寡女的……去那儿能干什么?奶奶,捉奸捉双啊……” 好! 那就捉奸捉双! 韦氏气冲冲走了出去……李瑞家的也紧紧的跟上。 走出几步,韦氏又停下了。 “奶奶?” “光我自己去可不成,进不去祥云阁怎么办?你们爷要压下此事,愣不认账怎么办?” “可是奶奶,要带着人去闹,今儿这日子,爷没了脸,肯定就恼了!” “我怕他?!”韦氏眼睛立着。 “……万一爷就势收下她!咱们不是倒帮了一把?” 韦氏略一想:“也是。这样,我去叫上婆婆,得让她亲眼看她儿子跟外甥女儿是怎么鬼混的!” “奶奶,老太太最疼爷,说不得……” “呵,她疼的是儿子,可不会疼别人!今儿什么日子?只要老太太认定温语是个贱人,就会由得我下手了!” “对。奶奶想的周全!” 韦氏转身进了戏楼,巧了,正好赶上换场。 宋太太刚更衣出来. “母亲!”韦氏迎她过去。 宋太太正高兴,笑着问:“你怎么没看戏?” “母亲,您来一下……”韦氏把宋太太拉到外头,还看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的丫头。 “你先下去!”宋太太看着韦氏有话要说的样子,把丫头打发走了。 “母亲,刚才得着信儿,爷今天喝的有点多,吐了呢!” 一听儿子吐了,宋太太急了,“啊?!我让他别喝那么多的!” “说的是啊!这一吐,不知道多半天才能缓过来,晚上可还一顿呢!” “他人在哪儿呢?” “去了前头祥云阁。媳妇儿让人煮了醒酒汤,可是,爷那个脾气,送去了,他不接啊。媳妇想自个儿送去,也怕他不开门呢!” “唉!这冤家,好端端的,喝那么多酒干嘛?” “是啊母亲,媳妇儿有点不放心!” 宋太太知道儿子脾气,实实的不怎么样! 身边儿人可管不了他,“我去瞧瞧!” “母亲……媳妇儿跟您说,可不是告状。到时爷怪我……” “你是关心,他有什么好怪的!一切有我呢。” “那……咱们动静小点,让西院儿知道了,不笑话他?!” “呵呵,你想的周全!” 韦氏亲自扶着老太太,打发个丫头再去端醒酒汤,身边就只有李瑞家的跟着。 宋太太急急的走着,没留意韦氏嘴角的狞笑。 在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祥云阁外头。 有一个把门儿的小厮,八九岁的模样,看到老太太来了,大惊失色:“老太太,您,您怎么来了!?” 宋太太嗔怪道:“你慌什么!?我来瞧瞧!”她心中暗笑,以为儿子喝多了怕自己知道,所以让人守着门防着呢! “那……老太太您稍等,奴才去回爷。” “你站住!”韦氏有些亢奋,尽量压低了声音,“老太太要进去,还需要通报?少啰嗦!一边儿去!母亲,咱们悄悄儿的进去,正好揪着爷……”她俏皮的一笑。 宋太太也一脸笑,有些恶作剧的兴奋:“就是!你别管了!”冲小孩儿说完,扶着韦氏的手,进了院儿。 走过小院儿,就到了祥云阁的门外,门关着同,里面很是安静。 韦氏太紧张了,汗都冒了出来,再也顾不得什么,放开老太太,就去推门。 门居然插着!! “!!!” 腾的一下,压抑了这么长时间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的丈夫和贱人,赤着身子,水乳交融的景象。 用力的拍着门,尖声叫起来:“开门!快开门!” 里面却依旧没动静。 宋太太愣了下,“你……湘瑜,你这是干嘛啊!” 韦氏已经气疯了,看敲不开,就用脚踢,用身体去撞!更大声的尖叫:“开门!快开门!” 宋太太人很正直,但并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这是被韦氏利用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沉声说:“韦氏,住手。” “快开门!”韦氏却根本不理婆婆,仍旧尖叫着撞门。 许是门栓插的并不紧,猛撞几下,竟然真给撞开了。 她没料到,一个趔趄的跌了进去,跑了好几步,直拍到柱子上才停住,差点撞到头。 但她,都顾不上疼,眼睛凶恶的一扫…… 056 这网空捞 韦氏眼光一扫…… 屋里,根本没有她认定有的:一对狗男女鬼混的画面! 却只见:丈夫和那个贱人坐在桌子边,桌上有茶,手里拿着账簿。 衣着整齐!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她又看到:靠窗有一张长条桌,桌边坐了五六个人,桌子上有纸笔、账薄、算盘。 几个人在办公事的样子。 “……”怎么是这样? 怎么会?! 韦氏傻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早在韦氏拍门叫喊的时候,宋尚就有些意外了,看了温语一眼,那丫头正看着手里的账,不动声色。 呵呵!行啊你这臭丫头! 门什么时候插上了?送严珠出去的时候? 在搞什么鬼?敢连我一起算计?! 好吧,随你的便吧!我是不是很没出息的样子啊……他暗自鄙视了一下。 此刻,淡淡的看着一副抓奸未果的韦氏,没发火,甚至表情都没变化。 直到,宋太太走了进来。 “母亲?!”宋尚一惊,噌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了韦氏一眼,赶紧迎上去扶着宋太太。 韦氏感觉他那眼神里,竟有一股杀气!心里的恐惧,右胸和肩膀传来的生疼,让她不禁弯了腰。 “我……我……”她说不出话,茫然的看温语。 温语也一脸讶异模样,飞快站起来,敛袖行礼。“姨母!” 宋太太看着屋里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儿媳妇把自己抬来,抓奸的! 呵呵,这才是送我的生辰礼呢! 可真是好啊!! 宋太太宅斗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心里又气又怒,脸上却平平,看不出心绪。 被宋尚扶着坐下,四处瞧了瞧,用很平常的口吻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母亲!”宋尚柔声对母亲说:“阿语从姑祖母手里,拿回了她母亲的嫁妆。哈!可是不少呢!发了财,成了富姐儿了。儿子想瞧瞧,有什么好处可拿!” 宋太太知道儿子在哄她,却也破了防,一下子笑了:“你呀,这话也好意思说!” “呵呵。当时,阿语手里没人,求到儿子头上。这对儿子来说是小事一桩,就派人帮着接过来了。现在表妹有了几个人手,让他们交接一下。阿语毕竟是个姑娘家,也没做过什么事儿,儿子抽出点功夫帮着看一眼。” “姨母,是语儿恳请表哥帮忙的。虽然在表哥这儿,这些产业不算什么。但到底是我母亲的嫁妆,语儿非常珍重,光怕出了差子,所以求表哥帮忙。现在语儿虽有了人手,但也想亲自过来听听。倒是……惊动您了。”温语有些不安的说。 宋太太说:“没事,姨母还以为你表哥喝多了,不放心,过来看看。他最近啊,喝酒太多了!” 宋尚跟长条桌边的几个人说:“刚才,大概事情已经说完了,你们几个下去商量吧。” 那几个人,赶紧应了,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祥云阁,是有前后门儿的。后门是通往后宅,前门儿是前客厅方向。 韦氏激动之下,忘记这个碴儿了。她也想着:就算没抓到他们鬼混,但孤男寡女的在一起,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既然丈夫明显待她不同; 既然贱人敢屡次挑衅她; 那就把她按到地上狠踩! 可现在怎么办? 虽然做事太过莽撞,但她也不悔! 不服软儿,还阴沉着脸,站在一边儿不说话。 温语悄悄的环视一眼,小心的说:“姨母,表哥,语儿的事情办完了,先回屋吧?” 宋太太点头:“嗯,你先回去吧!” 温语行了礼,乖乖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回身一看…… 宋尚担心母亲,正在跟宋太太说:“母亲,那边戏还没演完吧?您也回去吧?!” 韦氏本就在看着温语,见温语回头,真是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 温语淡淡的与韦氏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眉毛一挑,露了一个极为挑衅的笑意。 自己这是被她耍了!?韦氏立刻大怒:“你这个贱人!”就要往外冲。 “放肆!”宋尚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韦氏冲了两步,停下来,指着已经跑没影儿了的温语,眼泪哗的下来,“你,你为了她,跟我发火?!” 宋尚却不理她,还轻声跟母亲说,“母亲,那边戏没演完,还有客人在,您这个主人家儿不在可不像样,快回去吧?!我让徐娘子送您。” 宋太太看看韦氏,看看儿子,明显不放心。 “儿子这么大了,做事您还不放心?” “你就算六十了,为娘的,也还是不能放心的!” “您先去,回头,儿子找您说话儿。” “好!那,你们俩好好说,别吵吵!” “是!徐娘子,你送送老太太。”他声音冷冷的。 徐娘子竟然也在,刚才都没人注意到她。 宋太太走后,宋尚坐在那儿,冷冷的看着韦氏。 韦氏的眼泪,把脸上的粉冲开了两道。神情也不像平日里那般风雅,很有几分狼狈。 但她输人不输阵,也冷冷的看着宋尚,声音轻颤:“今儿这一出,是你的主意,还是那个贱人的主意。耍我是吧!?” 宋尚手放膝盖上端坐,不说话。 “是想纳她进门儿,还是想我让出这正妻之位?光明正大的说啊!”韦氏很疯狂。 “你说呢?!”宋尚还是那副死德行。 韦氏最恨他这样,“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掏出那封信,啪的一下拍在宋尚面前,“你自己看!” 宋尚无所谓的打开信,垂眸一看,纸上聊聊数句,一目了然。 看完,往桌上一放,还是不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呵呵,二万两银子的珊瑚钗,我是你的妻子,你给我过吗?” 宋尚还是不说话。 这彻底激怒了韦氏,她委屈啊:“宋尚,你可别忘了,我是以四品官员嫡女的身份,下嫁你的!这么多年,你在宋家掌到权,宋家赚了诺大家资,没韦家帮你,你做的到吗?”她骄傲又矫情的梗着脖子。 “现在,功成利就了,就想卸磨杀驴?呵呵,你当我韦家是吃干饭的?!” 宋尚淡淡一笑,她在他嘴角看到一丝轻嘲。 “要我让出正妻之位?呵呵!想都别想!自嫁给你,我孝敬婆婆,打点家事,生了女儿,没一点错处!”她想起自己做的点点滴滴,真感觉遇到了天下最大的负心汉。 不由眼泪又流了出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当初我那么多高门公子可嫁,可偏偏选了你,陪你走到了今天。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宋尚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韦氏对他这反应,简直恨的直想挠墙,“只要温家不害臊,我这个当正妻的,就把那贱人给你纳了来!”她吼了出来。 “你说完了?!”宋尚不急不恼的问。 “那,我也来说两句吧!” 057 打开天窗 韦氏腿发软,站不住了,走到桌边坐下。 眼泪流到嘴边,也不擦,就那么盯着宋尚。 “有些事情,以前我没说过。今天,就打开天窗,说说亮话吧。” 宋尚的样子非常冷静,韦氏却有些忐忑。 “当初,我确实是有事求到你大伯头上。我开出的条件是银子,或者一处产业。但韦家回话,想要联姻。实话说,我当时是不情愿的!” 韦氏听着一愣。 她打小接触过不少高门,但她关注的东西,都在衣食住行等排场上,至于实质的事务,没兴趣,也没接触。所以并不知道宋韦两家的事。 “并非我狂妄,看不上韦家姑娘。换作别人,有四品官员嫡下嫁平民,肯定是欣喜若狂。但我不是!我担心宋家无势,齐大非偶。于家族,很多事情无法自控。于私,那位嫡女下嫁平民甚至是商家,又该是多么不甘?她向下不愿,我仰头更累。果然,就是如此……” “宋尚!你拍着良心问问自己,在这之前,我何曾表示过不甘。” “你只是,不肯认罢了。不过,你听我说完……我推搪过,却没想到,事情开了头,就已经不由我了……” 想到韦家明面儿上热情拉拢,暗地里却威逼力压…… “后来,我退让并提议,选个韦家庶女,韦家同意了。可在亲定的时候,却换成了你,嫡系女。呵,这么大的体面给我,我却真是有惊无喜。” 韦氏脑子快速运转着,当初韦家就是要把自己嫁过来的,这只不过是绕了个圈子。 她那时,已经快十八了,还没定亲…… 打小天资聪明,对衣饰打扮非常有心得,总是标新立异,甚至引领潮流。 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喜欢她的人很多,但提起亲事,往往都是贵门子弟有意,但却没有结果。 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大龄了,母亲急的要命…… 后来,定了宋尚,她听说了,也是不服的,气冲冲的去找母亲。 母亲却跟她深谈了一次,问她:哪个高门婆婆能容下她? 哪个年青的丈夫,能经得住她这样的花销? 就算皇后、王妃的位置能负担的起,却也不可能无管束、无责任。 她光花银子不出嫁,家里嫂嫂们早就一肚子意见了。 最后,她也是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嫁进了宋家。 只不过,这一切,别人都不知道。 …… 宋尚却还在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原本出五万两银子请韦家办事。 结果变成嫁过来一个庶女,要价七万两银子。 最后,嫁了嫡女过来,要价十万两! 呵呵,韦湘瑜,她以为自己是什么? 还真以为是下嫁? 你是被韦家卖了的物件儿而已…… 只是……毕竟是自己女儿的母亲,他并不愿意这样伤害她。 “过程就不说了……我们成了亲,你长得漂亮又有风情。而且,毕竟嫁我一介白身,我对你很敬重。也曾想过,与你好好过日子。即使有些不如意,我也能包容。只是……” “宋家的事,你嫁之前也许知道的不多,但你嫁过来,我却也没瞒过什么。想必你也知道,母亲与我,一路走来多么不易。如果不是她殚精竭虑的维护,我不知早死多少回了!所以,母亲是给了我数次生命的人。这一生,我怎么都行,但不想让她有丝毫委屈。更不想让她,被自己的儿媳妇瞧不起!” “我哪有瞧不起她?!”韦氏反驳。 “你没有吗?”宋尚首次露出悲哀的表情,“母亲虽然出身不高,也不认字,没有官家夫人的气度。但她善良,对你从无苛责。可能偶尔说话平庸些,眼光也没那么高,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你以为我看不到?” “……”韦氏知道,婆婆有时叨叨那些她不愿意听的话听时,她表现过不耐烦。有时……借故打断后离开。 原来自己的心思,早被他知道了,但她怎么能认? “你这是欲加之罪!” 宋尚却不与她辩驳,“她是个不识字的老太太,至死都是。不是侯门夫人,给不了你,你想要的!”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不认!” “你怀孕三个月,如意也怀孕了。”宋尚想起那个长相清秀,干净勤快的丫头。 如意? 是那个贱婢?! 韦氏出了一身冷汗。 “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儿,就给她打了胎,直接害死了她!” “我没有!”韦氏叫道。 “如意打小就陪在我身边。聪明、勤快、细心,忠诚。从不争强好胜。你进门儿,她对你也从无不敬!” “笑话,我是什么人!?轮得到她对我不敬?!”韦氏屡屡被指责,恼羞成怒。“我是嫡妻,后院的一切都归我管。我没同意她有孕,她就不能有!就算我答应让她生,但我没有嫡子之前,她也不能生儿子!” “那我想问问,你以为我宋尚是什么人?!”宋尚定定的问。 他笔直的坐着,气势放出来。 韦氏从未见过这样的丈夫,愣了。 “我是只能仰望你任你拿捏的低贱丈夫?是只能靠韦家提携才能掌控宋家的可怜虫?是你这朵人间最美娇花脚下的肥土?呵呵!韦氏,你整天钻研衣饰,任何流行刚有你就知道了。可你却从没打算深层了解你的丈夫,究竟是什么人哪!” 几百万资产的运作,几百号子人的调动,十二岁,手里就有了人命……也就是你,敢小瞧我! 韦氏没话可说了,呆呆的坐着。 “你也好,韦家也好,我并不欠你们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韦氏坚持着最后的骄傲。 “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你怎么敢?!”韦氏大惊,他果然是这样的打算? “我敢!”宋尚淡淡的说。 “呵呵呵呵……看来,韦家,你是一点也不放在眼里了。” “韦家对我的帮助不小,但我对韦家的贡献更大。就算我们和离,我也不想与韦家撕破脸!” 韦氏刚露一丝嘲讽的笑意。 宋尚却又说:“但如果韦家不愿,我倒也不怕!” 他说完,定定的看着韦氏,“有什么,我都接着。这两天,你就在自己院子里呆着吧!母亲生辰过后,我亲自送你回韦家,有什么事,我与你大伯和父亲谈!” “什么?!你不能这样做!”这一下,韦氏彻底慌了。 别看她说的狠,但做为女人,她怎么想和离? 她定亲之前,在娘家已经不受嫂嫂们待见了,再回了娘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就完了呀! “你不能……咱们有女儿的,你让涵姐儿怎么办?母亲,母亲她也不会答应的。”她慌了。 “这就不劳你关心了!来人!” 不知道打哪儿,蹦出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揪着李瑞家的。 李瑞家的不知道怎么事儿成这样了,吓得够呛。 宋尚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厌烦婆子,“把她带走!” 黑衣人一拖,李瑞家的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黑衣人扯走了。 韦氏大惊:“你,你要做什么!?放开她!” 宋尚只说:“你先回院子。” 黑衣人上来:“太太请!”听声音是个女子。 韦氏完全晕了,不自觉就被带走了。 宋尚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因势利导,也不错! 058 这招我会 宋太太被徐娘子送回了戏楼。 温老太太看她回来赶紧招呼:“你做什么去了?!快来快来,正到精彩部分!” “唉,我担心那冤家喝多了,去瞧瞧!” “今儿那酒后劲儿是大。我喝了一小杯,脑袋也晕得乎的。” 宋太太刚坐下,就听到宋涵池在那边尖叫,扭头一看,她还哭着,依儿带着几个丫头们在围着哄。 “哟,涵姐儿怎么了?”她没动地儿,问了温老太太一句。 “嗨,刚才歇场,几个小丑出来翻跟头,刚翻完下去,她就闹起来……是不是没看够啊?!”温老太太眼睛看着台上说。 要搁往常,宋太太就得亲自过去哄,今儿,韦氏把她着实的气了一番,连哄大孙女儿的心思都淡了。 摇摇头:“这小丫头!演到哪儿了……”竟然也认真的看起戏来。 …… 住在附近的客人,看完戏后就回去了。 前头可能还有男客在喝酒,后院却是比较安静了。 两位老太太,晚饭都比较简单,折腾一天也累了,就都回了房。 宋太太刚回屋,贴身嬷嬷就过来跟她耳语几句,心里叹口气,坐下,望着烛火出神儿…… 儿子强势,已经定了的事,她自不会再多说什么。 而且,今天她也是动了真气的。 这个儿媳妇,平日里心高气傲,酸溜溜,自信的没边儿。 整天就知道服饰、化妆、首饰。热衷与高门往来,寻常人,那是放不到眼里的。 对儿子,提防,猜疑,试探,拿捏,乐此不疲的。 这本也不算大事儿,可问题是:她生不出儿子啊! 自己心里急的跟着了火似的,天天拜佛烧香。 但对韦湘瑜,即当儿媳妇,又当闺女,从没为难过! 可她一阵一阵儿的,还不满意呢! 凭的什么啊?! 只要家里来个带着女儿的亲友,就包括依儿,她都要淡不丢的甩上几句……以为我人傻看不明白呢!若不是心疼儿子,我能容她?! 温语那丫头长得这么好,恐怕,早就碍了她的眼了。 正好还赶上这么件事儿,可不就折腾开了吗? 刚瞧他们俩,这仇怨算是系死了……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成了亲,又有了女儿,还能怎么样?!不禁又把责怪的心思放了放。 打算等一会儿阿尚来,好好劝劝他,算啦,别计较了。 抓紧时间生儿子才是要紧事! 这时,门口有人说:“太太,温大姑娘来了。” 宋太太烦躁的皱了皱眉,想说不见,又愣了一会儿,才冷声说:“让她进来吧。” 温语进来,规矩的给她行完礼,站着不坐,明显的陪着小心:“姨母。刚才,是温语做事考虑不周!嗯……给表哥添了麻烦,还让姨母担心了,真对不住……”眼圈一红,娇泪欲滴。 宋太太这两天正得意她呢,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出! 不管怎么说,她私下跟儿子见面,就是不妥当! 韦氏这醋吃的,也不全无道理。换自己是韦氏,恐怕也会恼怒。 而且,眼前的温语站在烛火下,跟朵夜百合似的好看! 我一个老太太都看的移不开眼,更何况韦氏?那可是一贯的争强好胜,眼里没人的。 这丫头,止不定多碍她的眼了呢! 唉,可温语这无助又担心的小模样儿,真可人疼,难看的脸色摆不出来,“哎呀,今儿是场误会,你也别心里去!快坐吧。” 温语挨着宋太太坐下:“姨母,语儿回去细想了想,这事儿啊,还真是怪语儿。之前,跟您,或者表嫂说一下就好了。”她很自责的扯着手帕。 宋太太心里在翻腾:跟我说还差不多,跟她说? 早闹腾起来了! “唉,要怪,也是怪你表哥!他在外头做事多年,还能不知道怎么安排最妥当?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会事事周全?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姑娘心思别太重。”宋太太拍拍温语胳膊。 “其实……姨母~~”温语撒上娇了,拉着宋太太胳膊轻晃:“刚才,语儿被吓到了。您知道,以前表嫂她……她可好了!那么个美丽、有才又骄傲的高官家小姐,能对我们姐妹那么和气!如果不是相处,谁想得到她竟那样平易近人呢!” 这段话,可不入宋太太的耳! 尤其是“高官家小姐”五个字,她就更不以为然了。 没错,她是“高官家小姐”,可我儿子还不愿意高攀呢! 是韦家上赶着“低嫁”的好吗? 我儿如此出色,还配不得她?! “嫂嫂长得极美,又特别会打扮,知道的新鲜事儿也特别多,那可是我们姐妹心中的偶像呢!每回要见她,都兴奋的不得了!她的新装容,每次都会惊艳我们。之后,我们还要议论好久呢!听说,她的美名,都传到京城里了呢!” 温语一脸的崇拜与信服。 宋太太却更不高兴了,轻轻拉开温语的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没接话。 温语心中暗笑,世上有哪个当婆婆的,会喜欢这样招摇的儿媳妇呢! 而我这欲贬故褒的挑唆之法,上世韦氏可没少用。以致于,宋太太对自己憎恨又轻视,从没给过好脸儿。 呵呵,这招,我也会! “今儿,语儿惹到嫂嫂了,才知道……她可真厉害呀!”温语悄悄吐下舌头,一副小女儿的软香娇美。 她可真好看啊! 宋太太心里柔软起来。 这些年,宋尚给她置办了好多首饰! 可她一个老寡妇,戴那些个干啥? 要有温语这么个女儿,好好的打扮上,娘儿俩不得美上天去?虽然韦氏打扮的也好,但儿媳妇跟闺女,倒底不同嘛! 对温语的微恼,一下烟消云散:“唉!别提了!今儿,我也算是开了眼。要不然都不知道,遇到事儿她竟是这个脾气!这么个做法呢!” “姨母。”一招用完,再来一招。 温语又撅起了嘴,“其实,表嫂冲我发脾……当妹妹的听嫂嫂训斥,那也没什么。只是,她把您扯进来!让您跟着急,可就不好了!后天,可是您的寿辰呢!” 宋太太脸色更不好了。 “这天底下,表哥最心疼的就是您了!看到您来了,表哥的脸色,难看的咧!啧啧啧啧,我得说:表嫂这事儿做的……可真是欠妥当!” 可不是?!当时儿子脸都黑了!宋太太愤愤的想。 “小时候,语儿也陪您住过不少日子。当时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您和表哥有今天,可真不容易的!刚才表嫂就跟泼……唉,怎么能那样儿嘛!姨母,我,我怪表嫂了!” 这番话说的宋太太心潮起伏:“阿语啊……” 当初丈夫早亡,打击太大,她当时怀着宋尚,差点就没保住。 紧接着,她的长子宋琛,那么个漂亮的小人儿……天知道,他被扔到湖里时,是多么害怕与绝望!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感觉是从地狱里往外爬啊! 宋尚,不知道被别人欺负过多少回。 可他心疼自己,怕自己担心,进门之前,都要整理半天…… 有时,衣裳撕破了,脸上身上有伤,他都说是练武弄的。 知道儿子是挨打了,但她也不能捅破…… 母子俩,相互瞒着。 多少委屈,都是这样忍下来的。 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这个媳妇儿啊,就知道美,就知道盯着丈夫不找别的女人。 却不管他快二十四了还没儿子! 自己生不了,也不给儿子纳妾。 明知道自己是儿子的软肋,却为了私心,毫不犹豫的利用自己! 突然间,她对韦氏,有了一丝恨意! 059 他想和离 温语看到宋太太的表情:嗯,差不多了。 过犹不及。 于是转移了话题:“姨母,语儿自打出生,就没见过母亲。父亲……在外上任,又有了妻子儿女。好的时候过年能见一面儿,不好的时候二三年都见不着。这话语儿跟谁都没说过……我真的很想父亲,想陪在他身边。特别特别的……羡慕二妹!” 她似喃喃自语,神情是那么寥落…… 宋太太心疼她了,“你那个爹呀!功课和公事上,聪明上进。可过日子太粗心了。”哪有这么对自己的嫡长女的? “父亲不易。” “你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宋太太定了调子。 “姨母夸奖啦!这回,父亲把母亲的嫁妆给了我。”她高兴的眯起眼睛。 “呵呵,我倒是听说了此事。只是,你一个小姑娘,从没接触过,一下把那么多事儿拿到手上,也真是难做。我昨儿还跟你祖母说来着呢。” “可语儿心里高兴,把母亲留下的东西,看了又看的。只是……不瞒您说,都多少天没睡好了。光怕做不好,有负于母亲的心血,也怕被人笑话!” 宋太太却不以为然,“你母亲在天之灵,只会希望你平安快乐!至于嫁妆,只要你尽了心力,结果好坏,她必不会苛责!而且这事儿与旁人无关,别人凭什么笑话!?” “姨母的话,温语受教了!”温语郑重的点头。 她这态度,很得宋太太喜欢。 “姨母,刚才在祥云阁,语儿一看表哥谈事的样子,天哪,好神气啊!唉,语儿要能有表哥的一成,就美上天啦!” “呵呵!你表哥天资聪明,又肯用功,十二岁就开始做事了!” “语儿要用心,将来,希望母亲能跟您一样,为有出色的女儿而骄傲呢!” “你这丫头是我瞧着长大的。我了解的很:仁义,用心维护亲人,规矩又好!你母亲,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温语脸一红,心中暗笑:上一世,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哎呀,大姑娘了,要定亲了!”看温语低了头,宋太太咯咯的笑了:“姨母会帮你留意的!” “姨母,语儿不听!” “好,你不听,我去跟你祖母说!一定会为你定门好亲的!”” “语儿想请姨母做的,是跟表哥说情,帮我做点事可别只想着要好处!” 宋太太哈哈的笑起来,心情一下明朗透了,“傻姑娘,他那是在逗你呢!” “等语儿把事情做顺了,赚了银子,请姨母去吃八仙楼!” “好!姨母等着!” 两个人笑了起来。 “姨母,那……表嫂的事儿,语儿想先去给表嫂赔个不是。您看好不好?” “你怎么想的?”宋太太有些意外。 “您看,表哥表嫂成亲多年,还有了小涵儿。刚才,表嫂都气成那样儿了,表哥也生气了。要是他们相互不服软儿,那可如何收场啊……” 这话让宋太太彻底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又哼了一声,“互相”不服软儿…… 哪有丈夫向妻子服软儿的?! “要说表嫂,人家也确有骄傲的本钱!表哥能主动让一步,估计就没事了!” 吴太太脸色又淡了下来,“当丈夫的给妻子让步?!” “姨母~~语儿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嘛。更何况这原本就没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表嫂气打哪儿来……啊?!” 温语说着说着就走了板,赶紧住了口,尴尬的不行…… 宋太太感觉好笑,这丫头! “嘿嘿,姨母!语儿是担心您和表哥,这事要没完,多煎熬啊。您劳累半生,正该享福的,心里总惦记着这个,能高兴吗?” “唉,你这丫头啊……”宋太太拍拍温语的小手,真是,比韦氏都懂事儿! “姨母,语儿实在是不愿意姨母合家不宁。所以,想了个好主意:语儿去给表嫂赔不是,要打要骂都随她!如果她还过不去,表哥再跟她说两句软话。肯定就一天云彩散了!” 宋太太看着她。 “您看,他们俩和好如初。回头再我添个小侄子,这日子多美?您说是不是?” “呵呵,你倒安排的挺明白!” “您别笑话我呀!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踏实一些。要不然,真的很内疚的!我是真不愿意她跟表哥发脾气……” 宋太太说:“你的心意姨母领了。不过,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你表哥心里有底。大不了,还有姨母呢!” “啊!真的?!这可是您说的啊!”温语两眼亮晶晶的。 “嗯,我说的!” “那好那好,姨母早点休息,语儿回去了,姨母晚安!”温语匆忙的一行礼,如释重负,笑嘻嘻的一溜烟跑了。 “这丫头!”宋太太指着温语的背影,跟自己的嬷嬷抱怨着。 …… 温语回了院子,宋嬷嬷看到了。 回去跟温老太太说:“大姑娘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会子才回来!” 温老太太哼了一声:“她在这儿熟的很!”想起温语对宋太太的细致,心里还不好受呢。 温语回了房,严珠问:“怎么样?!” “没事了!”温语收起了笑。 此一生,就算我不跟宋尚走在一起,可也不能让你留在宋家。 …… 温语走了没多一会儿,宋尚就回来了。 宋太太赶紧坐直了看儿子,见他眼睛亮亮的,情绪很好,身上只有淡淡酒气…… 于是放心了。 “母亲,儿子让您担心了。” “你说哪里话?!不碍事儿。只是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母亲……儿子想和离。” 宋太太听了,竟然神色淡然,一点急没着! 宋尚倒是吃惊了…… “儿子,是因为温语吗?!”知子莫若母。 她对温语的怀疑没了,但对儿子的怀疑可还在呢! 宋尚没回答,拉张凳子,坐在母亲身边。 “这件事,我已经想了两年了。老实说,您还没孙子,与我有关系。” 宋太太没说话,看着宋尚。 “我探查到,韦家早两年贴上了吴王,还挺近。” “怎么,怎么扯到这上了?!” “韦家……这些年很顺,有更高的企盼了吧。那人若想成事,需要的银子不是一星半点。我担心,宋家会被献祭。” “啊?!”宋太太这才大吃一惊。 “将来,那人若成事儿,韦家得道通天,恐怕转头就会吞了我。可如果那人事败了,宋家必会跟着吃瓜络,满门跑不掉。” “天哪,这是真的?没想到,咱们还能牵扯进这事儿?”宋太太出了一身汗。 “这也是当初我不想与韦家结亲的缘由。呵,本事不大,胃口不小。而且敢想敢干脸皮厚,为了利益,连嫡女都卖!没意思的很!” “那,你和离,韦家能应?不恼?” 宋尚说,“原本,我是打算再拖段时间的。可现在……半年后,吴王进京。韦家想要讨好,就得出本钱,那我就有的谈!” “事后怎么办?” “也没什么担心的。这些年,韦家那点子事儿,也没能逃脱我的法眼。他软,我就让一些。他硬,我也没那么容易还让他强压。” “儿子啊,宋家除了你去世的爹,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财产于咱们……燕窝是过,米粥也是过。我们母子的平安,才重要。” “我知道,母亲,您放心吧!” 宋太太经历过风浪,虽然这弯拐的有点急,但她仍能沉住气,坚定的说:“你做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韦氏……呵呵,她想要的,恐怕咱们给不了!这么多年我敬她,只是因为疼你!否则……呵。” “多谢母亲体谅。” “那……你身边是不是安排两人哪!先给我生两个孙子呢!” “呵呵!母亲,您好好保养。将来,孙子会一堆的!到时让您照顾,您喊腰疼腿疼的可不行!”宋尚最会拿捏母亲。 “怎么会!?我身子好着呢!” “嗯,在您生辰前弄出这事儿,嘿嘿……接下来两天,要母亲周旋一二。” “放心吧!”宋太太脸上冷笑着:“这点事儿算什么?” 060 没谁都行 前一天晚上,温语翻来覆去的没睡好。 刚才,她设计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不管结果为何,她都不在意。 于是早早的上了床。 刚开始,在宋家的前尘往事,还在脑海飘忽不定。 然后,逐步淡了痕迹。 她沉沉入睡。 早晨起来梳洗完,看着她的早餐:茶鸡蛋,鱼粥,牛肉粥,阳春面,小馄饨,腌萝卜,腌笋,酸辣藕片,蒸火腿,熏鱼,炸小鱼,小虾。 炖燕窝……居然给了两份! 表哥知道,自己是多么看重严珠! 温语压制住心头的酸甜感觉,和严珠埋头开吃。 吃到一半,前头丫头来说,今天的活动安排在湖边,可以赏荷,喝茶,看跳舞,看杂耍,还可以骑马。“老太太让姑娘准备好使的用的!” 骑马…… 看来,一切照常呀! 她们吃完,小吉打扫战场。这胖丫头之前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可口的早餐! 严珠把骑服都捧出来,伺候她穿。 温语原本不打算骑马的,但今天心情好,就充满兴致的试了起来。 “咦?!这么合身儿?”她伸开双臂看着。 “嘿嘿,你不在屋的时候,珠珠改了的!” “珠珠!你怎么这么能干呢?”温语捏着严珠的下巴,夸张的说笑着。 严珠很高兴,赶忙穿上自己的,“瞧,这套也改了!” “就你那两下子,今天也想骑马?”温语瞧不起她。 “我让人牵着走嘛!”严珠有自知之明。 小吉连忙说:“让我二哥给珠珠当马夫!” 温语看着镜中的自己,摸了摸小脸儿:温语呀,你怎么这么好看呢?! 出门时,她和严珠,都拿着个小斗笠,防晒。 到了前头,老太太还没出来。 荟姐儿,温娇和温婉穿着骑服,温苏穿着寻常的裙子,站在院门口。 看到温语和严珠,温娇连呼吸都一停,脸色难看起来。 “大姐,怎么她也穿着骑服?”温娇用鞭子指着严珠。 “她要陪我骑马!”温语笑着说。 “她是什么人哪,也配跟我们一起骑马?”温娇刻薄着。 “不是跟我们骑,是跟我骑。你不高兴,就离我远点!”温语轻蔑的说。 随着事态一点点的变化,她也一点点的强硬起来。 “你疯……”温娇急了。 荟姐赶紧一拉她,“娇娇儿……”低声说:“这可是在宋家,别让人看笑话。” “可你看她……” “一会儿,你离她们远些就是!”荟姐儿轻声说。 “哼!真是不知所谓!”温娇打算回去就跟母亲告状,好好收拾温语这个死丫头! 大嫂李氏扶着温老太太出来了,她轻声问“妹妹们的东西,可都带齐了?” 姑娘家在外头,使的用的都要备上。 姑娘都笑着应。 温老太太没说话,直接上了车。 …… 湖边的观景台上,早已经摆了桌椅,搭了防晒顶,吊了防风纱帐。 桌子上摆着茶和果子。 小道的另一侧也搭了台子,宋家的舞伎在准备,一会儿要跳舞。 远些的地方,有个隔断,后面是一些耍杂耍的,也在做着准备。 男女仆从,一身原布色衣裳,各尽其职的干着活。 宋太太已经来了,看到温老太太带着姑娘们,就笑着迎过来:“姑母!” 几个姑娘连忙行礼。 温老太太虽然出身宋家,但这样的玩法,还真是第一回。 左右瞧着,啧啧有声:“阿尚可真会享受啊!瞧这弄的!啧啧,京城的王妃娘娘们,都没咱们这样的日子!” 温语上世经历过,并未觉得如何。 但温娇几个却是惊呆了,眼睛不够用的了。 依姐儿走过来,细声细气儿的给姐妹介绍着。 韦氏却不见影踪…… 宋太太一脸暖暖笑容,完全看不出来昨儿生气,儿媳妇还被关着的样子:“说的是呢!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那边儿有马棚,还有……女护卫呢!” “啊!女护卫?啧啧,阿尚这个讲究哦!”温老太太摇头。 “哟,小姐儿几个都穿了骑服?”宋太太着重看了看温语和严珠,心都怦怦直跳,这两丫头,一人一种风情,怎么这么好看呢…… 这一刹那,她一下就想明白了:儿子要是跟韦氏分了,她就跟姑母把语丫头求了来!再纳了旁边的这个……哎哟,天哪,真是好! 她想得很美! “今儿有女护卫跟着,所以都别怕。骑马欣赏湖景就好,只别撒开跑,危险!” 姑娘们笑着答应。 温老太太却摇摇头:“我是不愿意她们去的!晒这一路,不成黑李逵了?!” “就凭她们,也骑不了多远,沿途有休息的地方,骑儿会儿歇会儿,就回来了!” 到了棚子底下,温老太太跟几个姑娘说:“你们去玩吧!今天人多杂乱,别乱跑!要是骑马,可得注意安全!” 宋太太陪着她,见了几个亲友,才坐下。 宋太太这才低声说:“昨儿湘瑜有些不舒服,今儿我没让她出来。” “哟,怎么了?”温老太太一惊。 “她不肯说!我说请大夫,她非说这日子不能请!唉……我是想着……” 宋太太脸上突然带了一丝神秘的笑,“莫不是有了?我心里真有些不安稳!” “那我去瞧瞧!”温老太太一听,脸上有些郑重。 “别别别!我去瞧过了……实话说,我虽然百爪挠心的,但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怕她有压力呢……” 不得不说,宋太太真有两下子,这么一来,韦氏没露面儿,谁也不会感觉奇怪。 这些日子,韦氏得罪过温老太太几回了。 于是,她仗着身份,很是不满的说:“有什么好怕的?你呀,太迁就她了!整天介花枝招展的,却生不出儿子!搁我,早给她立立规矩了!” 宋太太有些难为的苦笑。 温老太太却是恨铁不成钢,“她生不出来,最起码要给尚哥儿安排几个啊。嫡子嫡女,那是人家王府侯府的讲究。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只要是清白女子生的,就都是心头宝!” “您说的是……” “抓紧点吧!看那边虎视眈眈的!”温老太太看了一眼二房的张氏,带着儿媳妇和闺女,一大堆子人又来扫兴了。 不管怎么说,温老太太可不希望宋家局势不稳。 “回头我想想办法。姑母,今儿,得让您帮着我镇着点场子,别让人闹腾。” “你放心吧!有人找事儿,先过了我这道辈分关再说!” 两老太太笑得神神秘秘。 …… 来的客人入座,仆人礼貌招待; 果子新鲜,茶水温度正好; 远处传来丝竹之声,六个穿着耦合色裙子的舞女,在自顾自的跳舞; 场地里,少年郎君和姑娘们,各色衣衫; 大家偷偷相互打量,青春之情,溢满湖畔; 严珠和荟姐儿凑到了一起,讨论哪个舞女跳得好; 温娇和一个姑娘,在议论着在场女孩子们的妆容; 温婉成熟早,在偷偷的打量着那些少年郎; 满满的欢声笑语…… 而那个本该抓着所有人眼珠的韦氏,到现在还没出现,竟然也没人问起…… 温语暗笑:这世上,没谁不行呢? …… “阿语妹妹。” 温语转头一看,是一个身材修长,面目清秀,带着腼腆的青年。 “你是?” 其实,温语已经认出来了,她掩盖住了眼底的冷意,有些疑惑的问。 “宋滔。”男子一笑,行了一礼。 “呀,是七表哥呀!好长时间不见,一时倒认不出了。” 二房庶子宋滔。 听温语说,宋滔的小眼神,很有些受伤的样子。 温语一阵的恶寒。 “阿语妹妹一向可好?”他礼貌而小心。 “嗯,我很好。” 温语就不说话了。 “那边穿骑服的,是红豆吗?”宋滔装的再好,望向严珠的眼光,也止不住的火辣。 “不是!那是严珠。是我舅舅的义女!我的义姐。”温语严肃的说。 “啊?!”宋滔看着温语,明显吃一惊。 还没待他再问,宋尚却走过来,“阿语!” 宋滔一看宋尚来了,立刻叫:“五哥!”低调而敬重。 “阿滔,准备走了。”宋尚对他极为温和。 “是!我去叫他们几个!”宋滔高高兴兴的去了。 “阿语,来看看给你的马。” 温语看着宋滔欢快而去的背影,眼底却有丝戾气,是啊,怎么忘记他呢? 宋尚最信任的弟弟,是害死他的阴谋中,颇为关键的一环呢! 061 花痴的花 温语上了她的白马。 那是一匹不到三岁的小母马,白净的一根杂毛也没有。 一人一马,在阳光下,旁人看着,都移不开眼。 温娇太生气了!她到马厩晚了些,温语就得了这么匹好马。 刚蛮横的揪着缰绳,让温语下来,她要骑!结果,表哥就沉了脸,还说了她两句。 给她气的,差点掉了眼泪,扭头就走。 结果……居然没人来拉她劝她! 走吧,舍不得。不走,又没面子!恨恨的原地磨蹭着…… 准备出发了,温语一看,同去的得二三十个人。 基本都是少年和姑娘,一个个鲜衣怒马。 在湖畔,花前,树下,路中,欢声笑语着,真是一道靓丽的人间美景。 严珠骑术不好,但胆子大,更有金桥镇的鱼吸引着,老老实实的坐在马上,不说不笑,一本正经。 宋尚陪在温语身边,拿着缰绳的手,指点着远近的风景。 一会儿问她想不想跑一会儿,一会儿又问她累不累。 给温语弄烦了,顶几句。 宋尚却拎着鞭子,哈哈大笑。 走了好一会儿,路边有亭子,宋尚说:“大家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有累了不想再骑的,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然后返回吧!那边儿有耍猴子,可以拿些花生去喂!” 不少姑娘一下马,就感觉腰腿发酸,走路困难,纷纷的打了退堂鼓。 而那些少年们却感觉不过瘾,还想在姑娘面前表现,趁她们休息,就来来回回的飞奔。 宋尚问温语:“累不累?” “不累。荟表姐,珠珠,你们累不累?” 荟表姐说:“我腰腿酸了,歇会儿就回去,不往前走了。” 珠珠忍着酸痛,低声跟温语说:“阿语,咱们骑到金桥镇那儿吧?那家的鱼……” 温语其实也是有些累的,平日里动的太少了。但一听严珠说的鱼,不禁咽了口水。 于是跟宋尚说:“我想休息一会儿,骑到金桥镇去吃鱼。” “呵呵。”宋尚凑到她身边:“早知道你想吃鱼,都安排好了!”带着一丝得意。 温语喝茶的时候,看到宋滔在跟身边一个瘦小的青年说话,不见他平日的腼腆之意,而有些谈笑风生的。 那瘦小青年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心里暗想,找机会提醒宋尚一下,得防着点宋滔。 有姑娘不走了,就有少年也不肯走了。 这儿没有那些讲规矩的妇人盯着,大家放开了说笑,机会难得。 还有不少男子看着温语和严珠,满脸通红的想套套近乎,被宋尚不动声色的挡一边儿去了。 然后,宋尚带着温语和严珠并几个人上了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金桥镇。 一下马,严珠有点内急,跟温语低声说:“阿语,我要方便。” “你快去吧!” 严珠急急往餐馆里走,刚到门口,一行人正打里头出来,双方差点撞到。 “什么人!眼瞎了吗?!”有护从蛮横的叫道。 严珠吓一跳,赶紧行礼说:“对不住!” 几个人当中是一锦衣少年,差点被撞到,原本很不高兴,但一看严珠,愣了。上下一打量,立刻换了幅笑脸,“不碍事,姑娘自便!” 眼神火热的看着严珠。 严珠头一低,进去了。 锦衣少年眼睛随严珠,直到看到身后的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不动声色的说了句:“走吧!” “啊?!好,好!走……”锦衣少年出了门,却见到门口的人马,一看“宋五哥?!” 宋尚一看,扭头跟温语说:“我遇到熟人,你先进去!在二楼包房。” 温语应了一声,绕过那群人,往门里走去…… 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太过醒目,她不禁好奇的看了一眼…… 心里只有一个字:天! 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 世上竟有如何好看的男子。 入眼是一双漂亮的瑞凤目,眼神冷清。漆黑的眉毛和眼毛。刀削般的脸型,白的发亮的皮肤……还有那标枪一般的身材。 温语,到底是个小姑娘,又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一见之下,不由心乱跳。 那白衣少年见同伴遇到熟人,就站在原地,并未打算跟过去。 结果,却变成站在这儿等这个女子瞧了…… 别问他怎么知道别人在盯着他睢! 被眼光骚扰过多少回,根本不用看,不用猜! 别人对他容貌的欣赏,他向来没什么好气儿,冷冷的撇过去。 “……”对方竟然是个长相绝美的姑娘…… 她可真好看…… 那姑娘一身骑服,头上的小斗笠没摘。檐下是双形容优美的眼,细长的鼻子,浅粉色的嘴。皮肤白如凝脂…… 身量比寻常女子要高,站姿比寻常姑娘要大方。 他可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但此等样貌的女子,真是平生少见。 只是……她一个姑娘,怎么这么看着男人啊!? 都不害臊的吗? 脸都不红一下的! 想起那些个女子看到他时,无一不是含羞带俏,半垂眼眸,小脸儿微粉,欲看又休的样子……其中,表妹最为动人…… 想到她,心里一酸。 他更没好气儿了,别看你长得美,在我这儿可没用! 沉了脸,抿起嘴,脸臭的要命! 却不曾想,他这模样,更让他带了一丝清冷魅惑…… 温语更激动了……花痴的一塌糊涂。 天哪,这人是谁啊? 我应该跟他说些什么? 那边,锦衣少年已经跟宋尚说上话了。问候两句,就赶紧说:“京城来了个好友,我给五哥介绍!暖林!暖林!来来来!这是我的好朋友!” 白衣男子,冲着温语轻哼一声,臭着脸走了。 哎呀,他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啊? 温语百爪挠心的。 “小姐请进!”店里终于出来人迎她了。 没办法,呆不下去了,磨蹭着往里走,并暗暗淫了诗句:“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 那位紧张罗的锦衣少年,是东南守备家的长孙:孙季。 别看他这会儿脸上都是笑,那是分对谁! 平日里,可都是傲气的鼻孔朝天的! 前年,机缘巧合之下,宋尚算是救过他一命。 这一接触,宋尚的成府和见识,五花八门都精通,孙季对宋尚口服心服了! 还把他拉到家里,介绍给祖父。 孙守备一看,这人可比大孙子认识的那些人,靠谱多了! 孙季跟他学上一星半点,也不至于成为一个面瓜! 于是,对宋尚很是看重。 这两年,接触不少,双方满意。 孙守备,也成为宋尚的底牌之一。 宋尚看到走来的白衣公子,心里也是的惊艳万分,没从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子。 但他经验极为老道,一听对方的身份,一看对方人才,就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 要是表现出对他容貌的欣赏,就太过轻浮了。 “祁五公子!初次见面!”宋尚轻轻一礼。 礼貌周全,不远不近。 果然,祁五的脸色缓和了些,没说话,标准的回礼。 那锦衣少年还在笑:“你们俩都排行五,还都是我五哥!哈哈,好巧!” 宋尚说:“你到了这里,怎么也没跟我说一下?”态度竟十分亲昵。 “哎呀,陪着祁五哥,有事儿的嘛!” “我这儿刚下水一条画坊,请祁五公子和你,游游湖吧?” “画坊啊!?真好真好。只是今儿是真没时间,我们还要赶到湖州去!” 宋尚点头,对孙季一幅赞赏之意:“好!陪祁五公子办正事要紧,游湖机会多着呢!” “是是!过几天的天龙寺法会还能见的。到时,咱们再聚聚!” “好!功德林三楼,我都给朋友们留着的。欢迎你和祁公子随时来!” “五哥真够意思!好了,我们先走了!” 祁五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冲着宋尚一行礼,转身而去。 早有仆从拉马过来,他飞身上马,动作无比潇洒,自顾自的走了。那个美丽的骑服女子,就这样被他甩在身后了…… 锦衣少年冲宋尚一笑,连忙也上马追去。 而温语,都没去方便,上了二楼,就打开窗户,趴在那儿,居高临下的欣赏美男。 手托下巴,眼神火热。 啧啧,他这上马的姿势,怎么那么好看呢?! 见他一骑绝尘的离去,心里竟有几分失落。 如此美色! 何日才能再欣赏到哇! 062 试试探探 跟宋尚骑到金桥镇的,也得有八九个人。 但基本上都是男子了。 宋滔非常“识趣”,看温语上了二楼。 宋尚正在接受店老板的套近乎…… 就拉着其余几个,“走,咱们到平台上去吃。畅快,还能看到湖!” 几个人兴高采烈的跟他去了。 宋尚看在眼里,更加感觉这个七弟,办事贴心又有眼力劲儿! 上了楼,温语和严珠坐在桌边喝茶,两只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只要温语来宋家,这个馆子是一定要来的。而且,只要没外人,严珠就会上桌。 宋尚坐下,自己倒杯茶,翘起二郎腿,等鱼上桌。 眼前的两个绝色美女,不停的说着什么,还笑个不停。 他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艳福”呢? 远了不说,吴王妃,吴王侧妃,样貌也是极为寻常…… 而且,他手里,也是有那种地方的。偶尔能见一个绝色,但两个凑在一起,还能这么鲜活…… 狠狠的鄙视了自己! 这哪儿跟哪儿嘛…… “昨天的事儿还没说完,那茶馆怎么了?”他问。 温语说:“嗯?哦对,昨天说了个开头。我的意思是:那茶馆的生意虽然很好,但也是有特殊原因的。 一个是坐落在父亲好友的管辖地,很多生意,都是那个朋友给的。另一个,茶叶的进货渠道也是父亲的。价格比别人,要低很多。我看了看合同,马上到期了。再续约可没这个价儿了。”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的渠道,只能比他价更低,货更好。” “可是客户呢?父亲和太太没提,我也不会去问。但凭我,也搭不上。不能事事都由你来管呀!而且离我那么远,去巡一趟,都要半个月。麻烦不说,费用也不会低。不如趁着生意好,铺子旺,出手得了。” “嗬,你还一套一套的,跟谁学的?” “有你这个聪明绝顶的表哥,还能不沾染一星半点儿的吗?” “口是心非!”宋尚轻骂一句,拿着折扇伤势要敲。 他不信她说的,但也不妨碍心里感觉美。 温语呵呵的笑着躲,“还有两处小的,也都出掉。库房里的东西不要的,也会处理的。回笼些银子,等有了好事,直接拿银子做。” “嗯,其实,我的建议是,买些好产业,坐着吃租息。要是你这个富姐儿银子多的没处用,就放表哥这儿,每年给你些出息,什么事儿都不用做!整天吃喝玩乐就好了!” 如果真能这样,确实美好。 “我还是想做些喜欢的事。比如:我喜欢漂亮衣裳,可以开个绣楼什么的!”想起韦氏,嘿嘿直笑,“其实在这方面,我也挺灵的!” 这一脸的坏笑,把宋尚气的脸都白了!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温语也不敢太招惹他,果断转换话题,“表哥,我再跟你说说珠珠的事儿……” 严珠听提到自己,一双美目瞄过来,还没等她弄清楚。 就有人敲门,原来是上菜了。 “啊!上菜了上菜了!”严珠立刻忘记正要说她的事儿,盯着伙计们端的木头托盘上都有什么。 各色开胃小菜,卤鸡,素鸭,红果,冰醪糟,泡藕尖等等,每样只有一点点,码放的很漂亮。这些东西一上桌,胃口就开了。 “五爷,喝点酒吗?”伙计问。 宋尚刚一摇头。 温语却说:“表哥不喝,我跟珠珠喝!” 严珠猛的点头:“今儿这鱼,是要配些酒的。” “呵呵,温一壶吧,让她们两个人分。”宋尚。 伙计已经把酒温好了,听到吩咐,就直接往杯子里倒,醇香满溢,把宋尚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三个人拿起筷子,开吃。 温语边吃,边把严珠的事,跟宋尚说了。“如果顺利办完,就弄个小院,让她搬出去。” 严珠吃了煮酒的话梅,吐了核,猛摇头,“珠珠不搬出去,珠珠想要陪你!” 宋尚说:“身份这事儿好办!张小胖儿办不下来,交给我!” 什么张小胖儿……瞧他这语气! 温语白愣一眼,还没等说什么,鱼上来了…… 哎哟,太美了! 炸的小鱼,红烧的大鱼,清蒸的中鱼,烤的白鱼,还有做火锅的肥鱼。 那火锅,是用当地一种泡制的根茎,一起煮的,根茎酸辣,鱼又肥美又入味儿,真是吃到恨不得连汤都喝了。 两个姑娘喝酒吃鱼,话都不说了。 但吃完喝完,累劲儿就上来了,两人呆呆的坐着,犯上迷糊了。 宋尚直摇头,吩咐伙计把东西都撤下去。“你们俩就在桌子上趴会儿吧,醒了盹,咱们再回去。” 交待一个女护卫看着。 他下楼,跟平台那几个人吹牛去了。 宋滔看他来了,眼睛都亮了,贴在身边儿,一付小迷弟模样。 …… 小睡一觉,两姑娘眼睛发亮,回去的路上,竟然还让马小跑了一段儿。 可等完事回了屋,两个人像散架了一样,洗完床上一倒,直接晕睡过去。 温娇到底没骑成马,跟温老太太那儿告状,还哭一鼻子。 温老太太打发人来叫温语去问话。 结果一会儿丫头来回,大姑娘累得睡死了,根本叫不醒。 …… 第二天,算是祝寿的正日子。 正院里,热闹极了。 这样的日子,韦氏竟然还没出现,当然会引起注意! 只是,温老太太和宋太太两个人,合作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虽然她们什么都没说,但就是有人试探半天,得出了一个:韦氏有了身子!胎没坐稳,不让对外说的结论! 宋家二房的张氏知道后,都没心思捣乱了,坐在那儿变颜变色的。 虽然知道这是早晚事儿,但也不妨碍她有幻想啊! 万一长房有不了儿子呢?万一宋尚出了事儿呢…… 可惜,没人理会她的灰心,寿宴无比顺利的进行着。 今天还安排了舞狮,锣鼓点响,一次次的把气氛推向高潮。 中午又备了好菜好酒,大家吃好喝好,尽兴而归。 当晚,温老太太跟宋太太说想第二天就回去,想跟宋尚谈谈事儿。 宋尚想留多住几天,温老太太说:“家里也一大摊子事儿呢!去京城之前不少事,产业要盘整,送去的东西,也得一遍遍的过,一波一波的送。再有……” 温老太太停了停,然后说:“温语,也到年龄了,我回去就盘算一二。想趁着天龙寺法会人多,想给她寻门好亲事呢……” 她把这话夹杂在正事儿中间,就是想看看宋尚的表情和态度…… 063 未曾离去 昨儿回去,温娇洒泪告状,又让温老太太起了疑心。 就算她平时根本不关心什么情呀爱的,但也感觉到:宋尚似对温语不同。 而且,这太正常了! 这两天,温语那丫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听呢! 他俩不会真有事儿吧? 有可就不是小事儿! 她无异样的看着宋尚,想看出点什么。 宋尚听完一笑,随意点点头,没接话。 他现在没资格也没立场,所以不能表现什么,以防事态走形。 反正,自己在宋家有人,任何动向都能知道。 定亲?呵呵,总有法子拖着的。 温老太太看宋尚并无异样,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有点小失落。 她进京后,这里的事,更要仰仗宋尚了。之前跟温潜商量时,温潜的意思是:等他站稳脚跟再定。如果顺利,对宋尚有帮助,那就是两好的事。 如果他进展的不顺利,那就再让利于宋尚。 但不管如何,宋尚对于温家,很重要。 她昨儿晚上冒出种想法,虽然不能把温语给他为妾,但是,万一他心里真有……也是牵绊不是? 这会儿没试探出来,也就不再提,又说起了正事儿。 …… 回到住处,温老太太就把几人姑娘叫来,吩咐:“都把东西准备好,明儿咱们一早就回去。” 温娇看着温语冷笑:“大姐姐,你那白马呢?不带回去吗?” “二妹不说,我倒差点忘了!祖母,那白马我带回去行吗?” 温老太太心里又是一顿,“那是你表哥的东西,我怎么知道?!” 温语听罢,走到门口:“小吉,你去竹园找下徐娘子。让她帮我跟表哥问一下,就说我想带白马回去行不行?” “你好大的脸!”温娇直着嗓门喊。 “二妹,你到底是愿意让我带白马回去,还是不愿意呀!?”温语一头雾水。 “关我什么事儿?” “可是……你刚问我的呀!” 温娇被堵的说不出话。 温老太太眉头一皱,“闹什么呢?都回去收拾!” …… 第二天一早,姑娘们穿戴好,在二门准备上车。 然后,温娇真就看到了那匹小白马,正被温语身边骑驴的老男人牵在手上。 孙英保镖一辈子,走南闯北的,好马见识过不少。 可是,能把缰绳拿在自己手上的,却仅此一匹。 看着漂亮的马儿,他满脸是笑,爱的不得了。虽然不能骑,但能拉着也很神气的啊! 温娇一下子黑了脸。 宋太太和宋尚亲自来送,还让家里出了两辆车,带了很多东西回去。 温老太太摇头笑,“你呀!这是弄的什么,倒像我是来打秋风的~” “您说什么呢!本来想让您多住几天,这么急着回去!” “过两天天龙寺法会,咱们就又能见着了。” 大家告别,宋尚看着温语包裹严实的上了那小车,小车摇晃着走向远方…… 但她带给自己的美好感受,却未曾离去…… …… 回到温家,吴氏出门来接温老太太。 李氏和丫头扶温老太太下车,吴氏赶紧上前行礼。 “母亲一路辛苦了。宋太太都好吧?家里热闹极了吧?” 这一趟,温老太太也真累了,点点头:“一切都好。家里没事儿吧?” “家里也都好……”吴氏心里有事儿,但又不能说,脸色有点不大好。 “这一路也真是累了,我先歇会儿,你有事去忙吧。”转头对李氏说:“这几天,你都照顾我了。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李氏应了。 姑娘们也都各自回屋。 温娇气哼哼的,就想让吴氏看到,主动问她。 却不想,老太太走后,吴氏的笑脸也放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说完转身走了。 “……”温娇更气了! …… 温语回院儿,进屋一看,里外干净,花瓶里甚至还有花,不由得大为高兴。“屋里屋外的,干净又漂亮,青荷和香书来了,到底不一样!本姑娘大大有赏!” 红杏听了,脸色更加难看。 温语把带的东西给她们分分,就打发下去。 小吉娘说:“姑娘,有几件事……”她这些日子,气质也是大变样,举止行走,一副大大方方的管事模样。 “张江青公子来了消息,他说您交他办的事,基本上已经办好。请您回来就与他联系,可能还比较急。另一件,红杏有天回家了,我带着李潭,把她藏在牡丹亭上的东西拿下来了……” 温语脸上凝重起来。 “是什么东西?” “是一些粉沫,当时,看不出来是什么。就拿去药店问了问,小大夫也看不明白。后来请了他师傅,才认出来。说是……一种菌子干磨成的粉,生在西南,咱们这儿是没有的。误食了……死的很快。” 温语没并太过意外,红杏见过徐嬷嬷,还偷偷摸摸藏在外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还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要是没及时启用小吉,还真发现不了啊! 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最近自己顺风顺水,有点飘飘然了! 其实,危险一直在身边,未曾离去啊! 小吉娘说:“那老大夫说,这个菌子,味道很是鲜美。如果放在汤里,会特别提味儿。但死的很快,而且症状还不明显。” 原氏……真是心思细密,眼光也长远呀! 早早的布下陷阱,就算我死了,恐怕也没人怀疑到她身上。 “那东西呢?!” “奴婢想着,这东西太危险了,这么放着也真不是事儿。万一出点岔子,就全完了。于是就做主,换成了一般的蘑菇粉,放回原处了。” 温语频频点头,这样最好。 “那些菌子粉,奴婢拿到小吉爹租的院子,蹬着梯子放在房梁上了。” “嗯,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温语挺欣慰,到底没找错人。 “姑娘想看,我再拿来?” “不急,先放着吧。也别扔……只小心点,可别误食了。” “包的好好的,寻常人够不着。您放心吧。” “嗯。红杏,还是得盯着。” “是。” “让李潭找一趟张江青,我回来了,就看他什么时候有功夫了。” “是。哦……家里还有件事。” “什么事儿?”温语看小吉娘的笑容,有几分尴尬。 “二老爷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姑娘说。 “说吧,在咱们自己屋里。” “二老爷在外头,看中一个寡妇,带着个七八岁的儿子。家里有田有铺子,竟是小康之家。长的好不说,还挺能干的。据说二老爷挺上心的,可人家不理他!”小吉娘笑了。 “二太太可能知道了,这些日子,脸色不大好。” “哦……”温语脑子一转,这个类型,是吴氏怕的吧?! 她不怕二叔找丫头,找妓子。而这种有财有才又有貌的,才最为担心。“去细细的打听一下。” “是。” 064 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 五福居茶楼,张江青进来,直接坐在温语和严珠的对面。 他最近很忙活,人瘦了不少。 腰身出来,脸上轮廓清晰了,还带着意气风发的意味,俊了! 温语笑着打量,严珠赶紧给他倒杯茶。 “第一!”张江青急着表功,看看严珠,“是严珠的身份。因为陈舅舅目前不在此地,所以,稍有些曲折。找了几个人,我也做了保。看,拿到手了!” 他把一张纸拿到温语面前。 温语接过来,确实有些激动。“江青哥说起来轻松,但我知道,肯定不容易。尤其……你还做了保!” 万一,严珠身份有碍,他可是要跟着吃瓜络的。 温语看完,把纸张递给严珠。 严珠接过来,好奇的看了看。其实她心里并不太在意,但看他们俩这么激动,也只能跟着表示了一下。 张江青灿烂的笑着,“也就是繁琐些,还……颇花了些银子。” 他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从阿语手里接了银子,他就得向父母张口了。唉,一个刚做事的少年郎,好穷的。 “从此,严珠姑娘就是平民了。” “大恩不言谢!”温语真诚的说。 张江青美了一会儿,突然,又有点低沉的说:“另外,兰芳的事,我也打听到了……” 温语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好,“不用瞒我,说吧。” “她那个大伯母的侄子,其实是个远房侄儿。叫王得文。今年已经二十一了。读过二年书,也没个所以然……哦,我是说……”自己也没个所以然哪,脸都红了。 “我是说……他连童生都没考。而且没什么事由。最关键的是,之前他成了亲的。” “啊?”温语吃一惊。 “休了老婆。听说之前,他总动手的,家里乱的很。都有了儿子,还休老婆!真的很坏。或许,就是奔着阿芳的亲事去的。” 温语重生回来,对于人性看淡了很多,但听此言,仍然很气愤,“她大伯母也很坏!” “是啊。就是想给阿芳找个能拿的住的人!” 温语手指在桌子上敲着,“可那女子家里,也不找麻烦?” “开始是不想走的,闹死闹活,娘家人也不干。后来,阿芳的大伯出面了!好歹是个官儿,没人敢惹他。” “看来,这位大伯也是知道的了。” 严珠叹了一声:“兰芳和兰舟,命真是苦啊。” 温语暗笑,曾经,我们还不如她们姐弟呢。就算现在,也还得处处小心呀! “是啊。”张江青点头。“我跟阿芳联系了,但这事儿,没跟她说。” “嗯,回头,我想想怎么说吧!” “她母亲放东西的地方,也去瞧过了。要想不惊动庄子上的人把东西搬出来,得想法子!” “我现在手里倒有个人,孙师傅,身手不错的。” “目前倒是用不上。我认识个人,他说先去想法子。” 说完,掏出包东西,递给给温语:“上次你给银子,确实动用了一些,里面的纸上,记着账呢!这是没用完的……” “江青哥,我不仅不拿回来,还要再给你一些。”说着,她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带在身上。或者,我还有事要办!” “想让我做什么,说就行!不用银子的。这次,是办的有点急,所以花销大了一点。平常的,我还是可以的。”张江青脸一红。 “你听我说呀,阿芳的事,要用人用车。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呢,但无一例外的要用银子啊!” 张江青一听,不由又叹息:自己可真是穷啊! “你刚做事,身上无官职。想要人家帮忙,肯定要出手打点。而且,天天在外面跑,也得有几个好用的人手。虽然张大人会替你想着,但毕竟不如自己手头有银子来得方便。所以,真的别客气!拿上,这也是为了我呀!” 这话,很有俩个人是一体的感觉,又让张江青心里乐开了花! “好。那我就收着。这是上次花销的单子。嗯……我爹在帮我谋着职呢……下半年,估计也能成的。就会好一些的。”到时,我再请母亲上门提亲。 “到时,江青哥也是有官职的人了?”温语和严珠都笑他。 “嘿嘿。哦,阿语,你说的那个青师傅。也打听了一二,她是彩鸾阁东家刘老板的妾室。” “哦?” 上世,她跟青师傅并不熟,做过一回衣裳……然后没多久,好像就出事了。 具体什么事不知道。 只是听说她慌里慌张的求到了韦氏头上。 而韦氏,正因为自己进了宋家而没好气儿呢。只听了个开头,就打断说办不了,直接让人把她请出去了。 然后再做衣裳,就听说青师傅病故了。 没了她,彩鸾阁的生意,慢慢的凉了。 “打听到,青师傅是刘老板从前江倚翠楼里买回来的。只是早些年,倚翠楼老板过世,那儿就关了。打听不着什么消息。然后我去户籍那儿查她的底儿,好像也不太对……应该是偷摸的改过的!” “这么复杂?!” “嗯,现在就是普通的贱籍。哦,阿语你可能不知道,有的贱籍,是不能赎身出来的。” “那种被朝廷惩罚的?” “对。彩鸾阁原来就是一个小铺子,现在成了那么大的绣楼。据说,是她做起来的!” “她有子女吗?” “没有。听说,刘老板的婆娘和两个儿子,都对彩鸾阁很眼红,总想插手。只是刘老板人比较厉害,他们不敢!” “她一个奴婢之身,不用给薪,也不用分红。更不可能私藏置产。刘家有什么可眼红的!” “刘家大房二房也在争。呵呵,估计当初,他们瞧不上。那条街的繁华,也是几个旺铺子烘托起来的!” “是啊,铺子会变,人也会变……你要有人,就帮我盯着些。万一她们想动青师傅,就把她弄过来。” “好,我也找了人,刘家若想卖她,我一早就知道!” “真能干!还有阿芳的事,也拜托你了。” “小事儿一桩,放心吧!” “要不我让孙英跟着,万一动粗呢!” 她可真是有意思,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竟然这么絮叨:“呵呵,好!” “拉回来后,可以直接进温家。但你……” “明白明白!”张江青嘿嘿的笑着,他可不能直接进温家。 …… 谈完,温语带严珠出了茶楼,“珠珠,我带你去彩鸾阁瞧瞧吧!?” “啊?真的?!太好了!” “确实不错!”她终于能自己出门了。 李河驾车,老孙跟在后面,只带着严珠。可以在外头喝茶吃饭逛铺子…… 幸福来得如此之易啊! 原本,以为温娇跟吴氏告了状,吴氏得找麻烦呢。 却没想到,吴氏这两天匆匆忙忙,脸色不好,竟顾不上。 老太太那儿,也在见人、谈事儿,有时请安都不用。 于是,温语就放了鹰。 小车摇晃着,很快到了彩鸾阁。 门口的店员,认人一流,虽然温语只来过一次,就能准备的认出来。 “温大姑娘!”刚进门儿,刘管事就迎了过来。 “刘管事,我是路过,进来看看,没提前约。” “欢迎温姑娘随时来!只是,现在青师傅那儿有客人,给您换换其它师傅?” “那倒不用,我就想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料子。” “这样……姑娘请随意,需要介绍就来叫我。” 店里有几位女客在看面料。 最里面的茶座,有两个打扮光鲜的妇人坐着,有个师傅,在跟她们低声说什么。刘管事招呼完温语,又回到那里。 温语跟严珠说:“你好好看看料子。送你一件裙子过生日穿!” “哎!”严珠美的很,专门给自己定制的呢!这满眼花的,根本看不过来呀。 这时,楼梯那里,青师傅出现了。 而后,一名女子,裙裾微摆,下楼来…… 065 她要人猜 看女子下来,坐着的妇人赶忙站起来:“怜怜!” 声音不小,而且充满着热情和宠爱。 温语不禁扭头看,入眼是一条上等丝绸制成的白色衣裙,还有极为纤细的腰身。 怎么又一个穿白衣的?! 嗯? 又? 她想起来,前几天,金桥镇吃鱼时遇到的俊美少年,就是一身白衣呢…… 那眉眼儿和那臭臭的表情,唉,真是俊哪!发了一下痴。 又想到绝尘而去的背影,又犯了一下酸…… 一个两个的,没事儿穿什么白呀? 披麻戴孝! 哼! 不爱看了,就指柜台着:“小妹妹,把柜子里那匹纱拿来给我瞧瞧呀?!”她甜甜的说。 店里的小姑娘,被这位美丽的姑娘逗的小脸通红,殷勤的去拿。 那边说话的声音,还能听到:“量完了吗?” 没听到那女子的回答。 青师傅说:“夫人,秦姑娘的尺寸已经量好了。但式样,秦姑娘还想再考虑一二。” “怜怜!还没定好?” 那女子站在那儿不说话,看起来不大高兴。 “怜怜?” “累了……”女子的声音,别人几乎听不到。 “啊!?累了啊?快坐下歇会儿……” 旁边另一个妇人满脸是笑,带着殷勤,“可不是?选布料看式样,没怎么着呢,这一上午就过去了!可不累了嘛!” “怜怜喝口水!” 那姑娘坐下,摇了摇头。 “不喝啊!好,一会儿渴了再喝!刚才跟你姑母说,再加上这块湖蓝的吧!!” 那姑娘看了一眼,不说话。 旁边台子上,放着十几块面料。那妇人也不用店员,而是亲自拿一块问:“不要啊,那这个怎么样? 那姑娘,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那么淡淡的看着。 似是要让人来猜。 只有人问,却无人答。 然后一块布一块布的问,没完没了…… 真有些闹心,温语想看看到底什么人物,有人和布料挡着,只能看到一袭白衣的姑娘,端坐在那里。 还真挺要样儿的! 严珠耸耸肩膀,一脸厌烦的低声说“也不知闹什么呢,几件衣裳而已,怎么这么费劲哪!”她要是有银子,这么半天功夫,十套也选出来了! “你呀,得做些持重些的衣裳了。嫁过去呀,可不能再穿白的了!” “偏穿!”那女子小嘴儿一撅。 “呵呵,你这丫头呀。” 另一个妇人,骄傲的说:“我家侄女儿,要嫁到京城敬国公府了!” 青师傅淡笑着没说话。 刘管事却一脸崇敬的恭维着,态度特别谦卑。 “姑母……”那姑娘责怪起来,声音里带着娇羞与责怪。 “哎哟哎哟,不说了!姑娘家不好意思了呢!” “所以呀怜怜,你再做的衣裳,要配自己的身份呢!虽然你穿白,跟仙女儿似的。但在皇宫王府那些娘娘面前,就不妥当了。你相信母亲,母亲是知道的!当初……呃……”说到一半儿停了,赶紧又拿起另一块,“比如这块,虽然沉了些,但能压得住。如果……青师傅,你的建议呢?” “这块面料,如果外面加上锦纹纱的外搭,就庄重又不呆板了!”青师傅答。 “……”妇人犹豫了一下。 那姑娘却不高兴了:“也就算还好吧,算不得出彩儿。” “我女儿眼光可不低。我们家是在云想楼制衣,那里的师傅,特别信服她。常说,她总有点睛之语呢!” 青师傅看她们还拉扯个没完,转眼看到了温语。 笑着说:“刘管事,把我画的几个样子拿来,再让秦小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夫人别急,让小姐慢慢选。我先失陪一下。”轻礼一礼,往温语这边而来。 自己的事儿还没完,青师傅却走了,那个“怜怜”姑娘显然不高兴了,但她也不说。 “怜怜,你可是将来的国公夫人,可不能由着性子来了!你看,这两块料子,颜色正,特别能压得住场!穿着肯定好!” “太呆板了……”那姑娘细声细气儿,声音婉转。 青师傅已经到了跟前,“温姑娘!” “青师傅,我办事正好路过,来看看料子。没事先约,青师傅有客人就去忙,我没关系的。” “呵呵,秦家姑娘还要选一阵儿。您有什么需要吗?” “啊!这就是青师傅?”严珠睁着眼睛看。 青师傅一转头,心竟然也一跳:“两位如此相貌的姑娘站在一起,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呀。”一人一种风采,实实难得。 “青师傅的风采,我也是十分的欣赏的。这是我的女伴,严珠!” “严珠姑娘!” “青师傅,看到你的绣片了!珠珠从未见过这样的绣法,光用心灵手巧都不能形容这个手艺了,得有智慧,才能绣的出来的!” “啊?!珠珠,你好会说话呀!”温语打趣她。 三个人都笑了。 “这也只是改过的,原来……”我家的绣技…… 温语指着刚拿到手的纱:“这种纱,真漂亮,以前未曾见过,是新出的品种吗?” “这是锦纹纱。这种织法其实已经很有些年头了,只是隔些年,会添一些新东西进去,但织法还是不变的。” “好美啊!”严珠眼睛亮亮的摸着。 “嗯,是很美。织法很难,出品极有限。说寸纱寸银有些过,但真的很贵呀!所以,就算有了些年头,真正用来做衣裳的,也寥寥无几。”青师傅摇头一笑,“彩鸾阁这么多年,也只做过三四件。料子呢,店里也不常得着的……” “很贵吗?”严珠问,姑娘答应她做生日衣裳呢! 青师傅点点头:“做条裙子,上千两!” 严珠赶紧放下手,“天哪!” “贵有贵的道理呀!您看它这纹路,这么看是一种,再立起来……”她托起面料,轻轻一抖,“又是另一种了吧?” 严珠惊奇的叫道:“真的呢!好神奇呀!” “嗯,做出衣裳:逸而不飘,轻而不浮,通而不透。真是美的很!” 温语笑:“哈哈,再美也穿不起。” 青师傅笑道:“我是打心里喜欢这块料子的。所以,有机会就会备上一块,万一,有人愿意做呢!” 脑海里浮现出她的长兄,一头散开的乌发,一袭白色锦纹纱,嬉笑怒骂,是那么肆意张扬……犹如天神一般。 那边儿那位“怜怜”姑娘,竟也喜穿白,呵呵,形都差得远,更何况神韵呢? 心里不免黯然。 严珠拿出自己新做的荷包,里面没东西,她是当佩饰戴的。 “青师傅,这是仿你的绣片做的,就送给你吧!我知道差得远,但你看到时,就会想到,有个人,她很喜欢你的手艺呢!” 青师傅愣了一下,双手接过来,绣的虽然不及自己,真正的诀窍也没掌握,但能看出来是十分用心的:“珠珠姑娘不但生的美,还有一幅好性情!” 温语笑道:“嗯,青师傅说的对,她是这样的!” 严珠笑道:“咱们三个生的都美!很好很好。” 哈哈哈哈,三个人全笑起来。 这边一笑,那边的姑娘更不高兴了。 不知道私下说了什么,那妇人高声叫道:“青师傅,我们已经定了,你过来吧!”她就见不得自己女儿不高兴,尤其是女儿身份倍增后! 将来的国公夫人呢! 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然后,那个女子可能说了什么,那妇人又说:“把那匹锦纹纱也拿过来,我们要了!”声音里带着骄傲。 温语嘿嘿一笑,冲青师傅眨了一下眼,低声说:“青师傅去忙吧!来大生意了!” 青师傅心领神会,竟然也坏笑了一下,“失陪了!” 看来,那位秦姑娘是真的打定主意了,因为没多一会儿,她就随着两位妇人出来。 温语到底好奇,看了看她。 只见那姑娘貌若桃李,腰似柳枝。双眼莹莹,似是含着眼光。 悬胆鼻子,小小嘴巴。 如果不是拿姿做态的有点过火,应该是个大美人儿的! 有些面熟,可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严珠也看了一眼,她对此美人不以为意,转头又去看面料。 那白衣女子意识到有人在看她,估计是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场面,她也不回看,直挺了脖子,从温语身边飘过去,留下一阵香风。 雨中的白孔雀…… 温语不知道怎么冒出这么个念头。 066 挚友托孤 小吉的父兄确实合用,再加上宋尚给的人也没撤。 没多长时间,温语就把手里的产业理清,接收,分类,做出了整合决定。 跟宋尚提起的茶馆,也卖了个相当不错的价钱。 回笼的银子,温语和严珠偷偷摸摸的数了半天……但即使加上温潜给的那一万,买完好无聊啊人红珊瑚钗,也剩下什么了…… 温语托着香腮暗叹:我可真穷啊,还得想法子呀! 她却没想过:这二万多两银子,够一个中等人家,富富裕裕的过上一辈子了。 温老太太最近也清理家里的产业,但因为牵扯方面广,一时半会儿的做不完,整天忙活。吴氏也得跟着。 姑娘们没有管,放了羊,只要带齐了人手,都能出门了。 温语带着严珠去了趟彩鸾阁,在店里磨蹭,青师傅不忙的时候说话,感觉自己眼界又开了不少。弄的那个刘管事,总偷偷的看。 刚美两天,温老太太就通知大家:家里要提前去位于天龙镇的温家别院,让姑娘们收拾好东西,要住近十天呢。 这比预料的时间提前了不少,温语纳闷:干嘛那么早去呢? 很快小吉就打听来,温家在天龙镇别院,老太太有出售的意向。 这几天,有不少中人兴奋的进进出出。 这回,估计是最后一次住在那里了。 再有,这也是吴氏一力促成的!因为这次,是温枫陪着去。 最近,温枫往那个传说中的美艳寡妇那儿,去的太勤了些! 显然还没弄到手,因为他有点抓耳挠腮,坐卧不安,一付“我在恋爱”的表情…… 像是越来越上心的趋势。 吴氏早就打听了一番,据说那个寡妇,平日里“很规矩“,家资不少,有本事,还长得好。 且对温枫的勾搭,不理不睬。 可要真是不理不睬,为什么总有机会让温枫靠近呢? 这不就是欲擒故纵的戏码儿吗? 吴氏太了解了温枫了,别管多好的,上了手,也就差不多完事了。 他这个人最怕麻烦,要是人家缠上,就立刻甩得远远的。 可要是这么吊着,没准儿就真上心了。 万一,他傻乎乎的中了套儿,把人弄进家门儿呢! 这寡妇管过财产,生过孩子,肯定经验老道。 弄回来,可没那么容易整治! 于是,就蹿得老太太早些出门。让把他们分开,冷段时间再说! 温语担心刘兰芳的事儿还没着落,那边就来了信。 张江青终于得了手,孙英带着李江李河,直接拉回了温家。 温语听说,激动的不行,亲自去了二门。 李江说,“大小姐,一共五只箱子。”他指着车上。 “好,辛苦了。搬进来吧!” 之前,为了整理母亲留下的东西,她已经在自己院子里腾了一间小房了,正好能放下。 东西放好了,就问了问过程,李江好聊,眉飞色舞的说了半天…… 总而言之,有银子,好办事儿! 李江最后说:“张公子说,放东西的那户人家,人很好,但日子清苦。买了点粮食和咸肉放下了。然后张公子说,以后每个月给那家一两银子,三个月去一次。” 温语点头:“他有心了。你记着这事儿,以后由你来办!” “是。” 东西即到了手,温语就给刘兰芳下了帖子,说请她来“画花样”。 结果刘家说,她有事来不了。 温语就又去了个帖子,说她要是来不了,自己就带着朋友上门儿去。 刘大太太看到信,心里生气,但还真不敢招惹。 于是,刘兰芳来了。 她脸色极不好,身边还跟着一个表情矫情的婆子。 “阿芳,小弟呢?!”温语看到刘兰芳,首先就问刘兰舟。 “他没来。阿语,我呆不住,看了花样子……就得回去。”使了个脸色。 “青荷,你去沏壶好茶,端盘点心,在牡丹亭那,招待一下这位妈妈。”温语吩咐,一下子把那个婆子支出院子了。 那婆子不愿意:“温姑娘不必客气,婆子跟着我家姑娘办完事儿,还得尽早回去!” “我们是要去我的闺房,怎么着,你也想进去?”温语比她更矫情,帕子捂鼻子,眼角都没瞧上的样子。 那婆子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姑娘,干净至极,周身淡淡香气。 再看看人家屋里的地毯和自己脚上的泥鞋。 还有那多少天都没洗的头……哎哟!嘿嘿的笑着。 青荷刚要张嘴,小吉就抢先说:“这位妈妈,我家姑娘的点心先不提,这茶可是今年的新茶,你家主子,也未见得喝的着呢!可别给你体面,你倒不接着!” 嗬,平日里胖姑娘总是一脸谄媚之笑,这一拉下脸,还真厉害! 自打箱子进了院,红杏就紧往前凑,光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她也在跟前儿呢。 不由暗恨小吉,这个死胖子,怎么话来的这么快!? 可真讨厌! 那婆子赶紧说:“哎哟,倒是老婆子不知好歹了!姑娘莫怪。那婆子赶紧去尝尝鲜儿!”她想着,两个姑娘家,还能有什么事儿? 就随着青荷走了。 温语拉着刘兰芳进了屋,问了半天家里情况。刘兰芳努力想装正常,但怎么也装不好。 虽然感觉话不好出口,但也没办法,温语只得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刘兰芳。 却没想到,刘兰芳并没吃惊和害怕,只是苦笑一下,摇摇头,不说话。 “好在,东西拉来了。都在旁边的小屋,咱们去清点一下?!” 刘兰芳低声说:“阿语,其实,真的不用清点!但怕你不安稳……就看看。看完就走。” 两个人进了旁边的小屋,入眼五只一样的黑箱子。 刘兰芳扑了过去,仿佛要扑进母亲怀抱,双手轻轻抚摸着箱子,表情无限哀伤…… “阿芳,上面的锁都锈了,也没有钥匙,我就让她们先撬下来了。”温语亲自打开一个,上面是一层防尘布,再往下是硬绒布,掀开,里面是一个个的小隔断。 每个小格子里,放着一件首饰。非常精美,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亮亮的。 刘兰芳看着,眼泪不停的流。 箱子里一层六个格,一共有二层,所以,这是十二件首饰。 再开一个箱子,里面是四个格子,竟是四件青铜器,造型古朴,花纹精美。 下面一层,是几个青铜古镜,镜面生着青锈。不是用来照的,是收藏的。 虽然件件器型都不大,但精美程度相当的高。 温语曾跟在宋尚身边,见识不少的。知道这非常贵重,且容易出手! “阿芳,这些都是好东西!” 刘兰芳泣不成声,温语无言的轻轻抱她。 “阿语,我想我娘,想我爹!” “我知道……” 再一箱是些玩意……扇子,打的络子等。一些女儿家的玩意。还有一副象牙象棋…… 她母亲,可真阔啊!自己母亲留下的,都没这么精致…… 还有一箱,竟然是半箱小小的金元宝。 怪不得那么沉…… 最后一箱,却是一件大红的新娘绣袍,还有一件牡丹花盖头。 刘兰芳站不住了,扑通的跪倒……“娘……娘啊……”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温语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阿芳,阿芳……你母亲,把你和弟弟放在心上。她自己病着,还给你们俩想了后路。所以,你要坚强啊。再难,也要咬着牙,说不定,就好转了呢!” “光我自己,怎么都成的。只是阿弟……阿语!”刘兰芳拉着温语的裙摆,“阿语,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拜托你,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儿……”她跪着转向温语。 “阿芳!你不许胡说!”温语一擦眼泪,急了。 “阿语,你先听我说!我只是说说……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儿,阿弟就拜托给你了!这些东西你都拿着,只别饿着他,别让人欺负他就成!呜呜呜呜……” 温语心酸的说不出话,只摇头,面向刘兰芳,也跪了下来。 “也不必给他娶媳妇儿,他,他弄不过人家的……如果,他早早的去寻了我们父母,那这些财产,就都归你。” 温语抱着她:“阿芳,虽然我不许你胡说。但是,我温语向天发誓:这笔财产,是我帮你和小弟保管的,都是你和小弟的!温语决不会贪墨。如果你有意外,我也决不会丢下刘兰舟不管。会好好的照顾他一辈子!万一,你们都不在了,那这笔财产……我会好好把你们和父母安藏在一起。每年的清明和十月一,会给你们送多多的金银寒衣!如有违誓……” 刘兰芳一下子捂住她的嘴:“好了!阿语,有你这话就够了,我信你!” 我欠你的,来世再还! 刘兰芳又去看东西,看完一个,就又盖上。 温语在旁边写了证明,标明这些东西,都是她代刘兰芳保管的。 一式两份,两人签名,按了手印儿,各拿一份。 刘兰芳又拿了份花样子,就匆匆走了。刚一出门,她就把自己手里的那份东西塞到嘴里,吃了。 有温语的誓言就够了……这证明,不能留着。 温语在自己屋里,哭了半天。 严珠坐在旁边陪着她哭…… 067 人需自度 天龙寺历史悠久,曾经是方圆几百里,香火最旺的寺庙。 因为其风景优美,建筑讲究,香火旺盛,围绕着它,建了一个规模不小,品级不低的镇子。 寺院富有,不说土地,天龙镇近一半的产业,都是天龙寺的。 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家儿,在这里设立了别院。 只是,近两年,离此地二三百里,新建了一个寺院:天法寺。 据说天法寺住持道法高深,香火比天龙寺还要灵验呢!抢了天龙寺不少香火走。 刚开始,天龙寺并未将这个新寺放在眼里。 却不成想,几年过去,人家越来越旺,自家竟然有点颓势…… 这还了得? 大家集思广益,终于想了办个法。 过些日子,是天龙寺院建成“千年”的纪念日。 天龙寺僧人想借此庆典追古溯今,正本清源,好好的盘盘道。 于是,主殿佛像重塑了金身,只等到了正日子,掀开黄布,接受香客的觐拜。 更把第一任住持的舍利子和一些千年宝物请出来,有一定资格的香客(香火额)可以参观。 请了周边几个寺院的大和尚,共同讲经。 甚至京城皇家寺院的住持,也会亲至。 而且,这回不单单是主殿,连经阁,饭堂,都重新装修刷漆。 还新建了禅房,方便远方拜佛的香客居住。 佛门也不能免俗,俗世间就会分高低贵贱贫富,按离寺院的远近,精简装修。 还大力宣传,方圆几百里的富贵人家,纷纷捐了大笔香火,为佛金身,出自己的一分心力。 就连京城的人家儿,也有送了香火来的。 宋氏财大气粗,早些年,就在这里买了宅子。后来宋尚掌权,更是往靠近寺庙的地方置了大宅。 原来的宅子不打算要了,温家就接了过来,每年会来住住。 虽然离寺庙主院远,但胜在清静,环境好。 温枫离开心爱的寡妇,心里不大好受。到了此地,就约着朋友外头玩去了。别看这儿范数佛门净地,但只要有心,“好玩”的地方……你懂的! 温老太太在盘算卖房的事儿。 吴氏看家,没跟来。 温语此次带着小吉和青荷,没带严珠来。 温枫此人,温语还加点小心。 要不然严珠讨温语的喜爱呢!她能因为没着去做衣裳而闹脾气,但温语交待她在家,就算她最爱看热闹,无比想去天龙寺,但也决不表现出来让温语为难。 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替她看好家,看好兰舟的家产! 天龙镇虽然最近来的人很多,但安全没什么问题。 温家姑娘到了这儿,只要带齐了人手,都能上街。 这机会可不常有,所以,女孩子们放下东西,就准备出门了。 连温娇都顾不上对温语黑脸了,怕惹着老太太出了不门,不敢坐老太太的车。 而温语的马车又新又小巧,很方便。于是厚着脸皮问她借,说是把她们送到最繁华的街上就行,回来她们自己再想办法。 温语根本不会跟她计较这些,马上让李江去送一趟。 温娇,温婉,温苏,还有大嫂李氏,以及荟姐儿,带着丫头,满满当当的挤了两辆车,就出发了。 送完人,李江再回来接她,然后她也出了门。 温家的宅子有点偏,非常安静,环境也好。 小巷子里无人,但等走上大街,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一路走,一路看热闹。 离天龙寺还老远呢,街上人就太多了,车再往前有点困难。 旁边有个不小的广场,摆了临时的集市,里面笑声不断,看起来很有意思。 温语就让李江找了个空场看着车,自己带着两个丫头,后面还跟着孙英,逛起了坊市。 两边的铺子,吃的用的穿的都有,样样新鲜。 孙英在后面跟着,苦笑不已,他从没想到,自己有天会陪着姑娘逛街。 但没过多久,居然也逛出了兴致,竟然让姑娘给出主意,给家里婆娘,买了根发簪。 温语看着孙英的老脸红着往怀里揣,哈哈大笑。 “温姑娘?”有人叫她。 温语转头一看:“呀,是青师傅啊!?” 那边,青师傅戴着面纱,只露了两只眼睛,身后跟个小姑娘,站在那儿。 “温姑娘好!” “青师傅,你怎么在这儿?” “彩鸾阁在那边,有个临时摊位。” “啊?彩鸾阁那么大排面儿,也会来临时摊位?”温语打趣她。 青师傅摘下面纱,淡淡的一笑,神情里倒有一丝轻愁。 温语心念一转,看到旁边有个茶楼,“青师傅,我们去坐一会儿吧!让她们几个自己转转。” 青师傅点点头,跟小姑娘说:“你去玩会吧,别走远了。也别惹事儿。”掏出一些铜板给她。 两个人在茶楼坐下,要了茶和小点心。 “冒昧问一句,青师傅,你是不是有难事?”此刻,温语的眼睛,像小鹿般的眼睛,有些好奇和同情。 青师傅不是一个轻易吐露自己情绪的人,但此刻,心里一软,一酸。 “刚去烧了柱香,我……我的东家,最近身子不大好。” “哦,烧香好,天龙寺的香火还挺灵验的。” “嗯。来这儿摆摊子,是找个由头,其实,是借着这个庆典,来上香的。” 温语一笑,亲自给她倒杯茶,“青师傅,咱们虽然只接触几次,但通过你的手艺,推至你的人品,我是很信服的。彩鸾阁的经营方式,我也很欣赏。” “谢谢姑娘肯定。青羽,当不得。” 青羽?她的名字吗? “不瞒你说,我最近接下了母亲的财产。不算多。目前,正在找机会,做些什么。不知道青师傅你……有没有兴致,与温语合作一回呢?” 是合作,不是雇佣。 青师傅还是能听出来的。 她不禁笑了起来:“温姑娘的赏识,是我荣幸。只是……”又停下。 “青师傅呀,我只去过彩鸾阁二三回,但我相信,如果那儿,能按你的思路经营,恐怕彩鸾阁,真会成为彩鸾的!” 青师傅一笑:“谢谢姑娘肯定。只是,彩鸾阁,我恐怕是离不开的。将来,也未准能离开……” “事在人为呀!你看,我母亲早亡,父亲很快另娶,有了新妻子儿女,并高升至京城。祖母最看重父亲,祖父长年不在家。要说,我的日子……呵呵,可你看我现!能坐着自己的马车四处游走,还能握有银子设想未来。甚至,我连婚事,都有自己主意。不难吗?可我在一步步的在谋划啊!” “温姑娘是个好样的!刘老板,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他若不发话,我不会离开,也离不开。” “呵,彩鸾阁,原本只是一个小杂货铺子,是青师傅你,一番心血,才有了今天。刘家,光靠这么个绣楼积累的财富,也能让他几辈子都能过上好日子了吧?恩情虽大,但你也用自己的勤劳与智慧回报了。” “温姑娘,你所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多谢你的看重,实在是抱歉……” “拜佛能得到安慰,但真遇难事,人需自度啊!” “想不到姑娘如此年纪,竟然这么通透……” “青师傅,你若有什么难事,可以来问问我的。如果能帮上忙,我不会拒绝。” “谢谢姑娘。那位严珠姑娘若是喜欢,咱们倒可以再约,我会跟她分享一下绣技。” “啊?!她要知道,一定高兴坏了。我也很高兴!” 两个人出了茶楼,小吉、青荷和孙英,已经在那儿等了。人人拿着大包小包,很是高兴。 而青师傅身边的小丫头,却还没影踪。 看到此景,青师傅苦笑一下,挂上面纱,冲温语点点头,走了。 温语站在原地,看着青师傅孤单又有些哀伤的背影,心里很是酸楚…… 068 交通事故 被青师傅拒绝了…… 虽然在意料当中,却还是有些失望。 “先回去吧!”温语有点蔫了,没兴致再逛。 一行人往放车的地方走去。 小吉走在前头,青荷陪在身边,孙英在后头坠着。 这些日子,温语细品青荷:做事不多不少,与自己不远不近,让人挺舒服。 毕竟刚到自己身边儿,没一下认自己为主很正常。 自己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她。 现在这个状态,就很好。 小吉就不同了,一家子跟着自己…… 只见那胖丫头挥了下手里的几个包,美美的:“姑娘,小吉给珠珠带了果丹皮。可好吃了!” “呵呵,好吃!”两吃货! 李江老实的守着车,见到温语来,赶紧放下凳子,掀开车帘。 一行人上了车,往回走。 只走了一会儿,前面路堵上了。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水泄不通的。 孙英连忙去打听,回来说是有家铺子开张,有免费的福糖领,大家都那儿排队领糖呢。发的挺慢,一次一个人就一小块儿! 很多人,领完了又去排队……所以,人越来越多,一时半会儿的通不了呢! 孙英说:“姑娘,我倒知道条小路,可以绕路回去,比这么干等着强些。” “好,那就绕路吧!” 车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还真是绕,左拐右转的走了好一会儿。 小巷子很安静,偶尔有人。但李江人很谨慎,走的不快。 正过一个岔路口,突然,旁边的小巷子,一辆驴车飞驰而来! 李江驾车大半儿都已经过去了,对方的驴车还是猛的撞到了车厢后端。 “啊!”的一声,车里坐着的温语被甩了出去,砸在旁边儿的小吉身上。 青荷反应快很,虽然她自己也摔歪歪了,但还是伸手去拉温语。 也就是小吉肉厚,温语拍上,倒没怎么,但是脑袋还是碰了下,疼的呲牙咧嘴的。 三个人滚成一团,很狼狈。 李江年青,反应很快,直接跳了下来,拉住了马,紧张的问:“姑娘,您怎么样?” 后面的孙英更是急了,一下子跳下驴。 对方的车,因为是直撞,比温语的车撞的更厉害。 赶车的人摔出去挺远,竟一时没起来。 车里的人也甩出来,倒在驾车人的位置。 小吉和青荷都在问温语:“姑娘,没事吧?!” “咝,应该没事。” 孙英听到里面的声音,放了心,冲上去嚷嚷:“你们怎么驾车的?这么窄的路还跑那么快,去奔丧啊!” 青荷问:“姑娘是撞了头?倒没出血,可还有哪里疼?” 温语周身都疼,很愤怒,起了身儿,啪的掀开帘子,怒目而视。 对方赶车的,是个瘦子,正费力的往起爬。 驴子撞疼了,歪在一边儿叫。 从车里甩出来的,是一个穿着粉缎儿裙衫的女子,戴着金钗和绢花,擦着粉,通红的口脂。可能也是摔得够呛,正哎哟的叫着。 她旁边,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孙英一骂,对方车后面,出现一个男子。 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指着孙英:“你他娘的骂谁!” “谁撞了我家车就骂谁!把我家主子撞坏了,死一家子都赔不上!” 那横肉男没想到,就凭自己这“气派”,居然没吓到对方?!怒了:“你再骂一句?!我就剁了你!” “李江!看看姑娘有事没事。你放马过来,咱们俩过过招儿!”孙英挑衅着。 “找死!”横肉男就想冲上来。 那瘦子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忍着疼,过来一把拉住横肉男。 转头对温家说:“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是家里姑娘病了,急着瞧病。走的急了些!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赶紧看看车里的人有没有受伤。” 这话还像点样! 李江知道温语没大事儿,就开始抱怨了:“就算是有急事儿,也不能这么个跑法啊!多悬哪,若不是我们车身都过了,那就撞个正着了!那可怎么得了? 再者说,刚这一摔,你家姑娘病不更重了? 可别怪我们啊,我们可不认! 还有那位,怎么上来就骂人哪,还要剁人?这可是天龙镇,佛爷的脚跟儿,你还什么话都敢说!佛爷正要过生日,也不怕佛爷生了气惩罚你?!没见过做错事,还这么耍横的!” 温语看着他。 大家也看着他。 谁也没想到,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居然如老太太般絮叨! 把那横肉大汉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不是你们先骂的吗? 就算小巷子安静,此刻,也围上两看热闹的。 那横肉大汉身后,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一人,默默看着不说话。 温语看了李江一眼,又打量看对方。 那粉衣女子摔的七荤八素的,此刻哎哟了一声,终于反应过来,“妞妞!妞妞!哎哟~~可不得了,我女儿昏过去了!快呀,快去医馆呀!”声音尖利,但带着特殊的味道。 她想把躺在那里的小姑娘抱进车厢,但她腰刚才闪着了,吃不住劲儿,一下没抱动…… 那小姑娘身上的小蓬蓬裙,晃了一下,竟一阵的流光溢彩…… 温语一眼看到…… 哟,真好看!可那,那不正是青师傅无比珍视的什么什么……哦,对!锦纹纱么?! 你女儿?! 温语一脸鄙视的打量着那妇人。 低档的丝绸衣,廉价的粉儿,头上金钗也不咋样。骨子里还带着一股子浅薄的风尘之意。 你能有穿这样衣裳的女儿? 一条小裙子,就比你这个“当娘的”一身家当都贵! 要说是这姑娘的奶娘,倒还可信些……也不像! 这难道……他们是拍花子的? 横肉男,还有那个瘦子……更像是:“那种地方”的人。 李江可不管,还在叨叨:“我们这可是新车,才用几天呀。那马也贵着呢,跟你家的驴可不一样!幸亏没用宋五爷送的白马,否则啊……你们就完了! ……上来就撞,真是冒失!我还得看看呢……要是坏了,你们是要赔的! 还耍脾气……凭的什么啊!?以为我们是普通人家儿么? 我们大老爷在京城当高官呢!家里所有爷们儿,都是当官儿的!想欺负我们,算是找错了……啊!!!” 他大叫…… 大家吓一跳。 只见他指着车上核桃大小的磕碰,“你们看你们看!这儿撞坏了!不成不成,你们得负责!” 旁边看热闹的,打抱不平了:“哎哟!人家女儿病了要去医馆,你们就通融一下嘛!别给孩子的病耽误了!” “是啊,人家小姑娘,都昏着呢!破这么点儿算什么?!家里都是当官儿的,更不应该这么小气了吧!”又来一个看热闹的,刚弄明白,就义愤填膺了。 李江虽还在摇头……脸却有点红了。 对方那个赶车的瘦子,有点着急了,向横肉大汉身后看去。 旁边人的插话,虽然把李江说的脸儿薄了,但他还不肯服软儿:“又不怪我们,是他们在这个小巷子里飞奔惹出来的好吧?! 这是撞上我们车了,要是撞上人呢?!我们可不住在这儿,只是路过,他们更有可能撞的……是你们!”他一指看热闹的几人,还一付怒其不争的样子,“是你们家孩子!明白?我在替你们打抱不平呢!” 旁边人一听,也是哈! 于是又转向横肉男:“人家说的对!你们这么驾车,可真不是事儿。我们家孩子,经常在这里跑着玩,要是撞到了……” 李江一看,得了意:“就是嘛!撞了不说客气点,还耍横!自家女儿病了,还有功夫耍横呢……” 这时,横肉大汉后面的男子,终于走了出来。“好了,你们要多少银子?!”声音平淡。 横肉男,粉衣女,瘦子,一下子紧张而恭敬起来。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普通,穿着一身普通蓝衣,说话声音也不大…… 但孙英看到,不由瞳孔一紧…… 069 她的抉择 练家子! 孙英行走江湖多年,可不是菜鸟! 横肉大汉他不怕,但这个人……姑娘就在旁边,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于是低声跟温语说:“此人有来历……姑娘,别多事了。” 温语哪里知道?见孙英表情凝重,就去看那男子。 那人丝毫不见动怒,甚至有些笑意,很是真诚。 而李江却不管,还在狡辩:“我们可不是讹银子的!你可别小瞧人!我们家财产丰厚,在这儿有别院的!宅子大着呢! 就你们那两子儿……”他看着对方简陋的马车,撇撇嘴,一脸瞧不起,“可入不了我们的眼!如果车上的主子没事,再把我们车修好了。道个歉,我们小姐不生气了,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 大家很有些无奈,他怎么这么粘糊…… 温语认真看那男子,似也品出些不同来。 她没受伤,马车就算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算了,走吧…… 只是……那风中吹起的,闪着好看光芒的小裙摆…… 该如何抉择? 突然,她哎哟了一声,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 小吉大惊:“姑娘!你怎么了啦!”胖姑娘底气厚实,这一声吼,惊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我,我刚才磕到头了,现在好痛……”温语纤手扶额头,受伤不轻的样子。 “啊?!了不得了,这可怎么办?!”李江大叫。 孙英也吓一跳,纳闷:刚才姑娘不是没事儿么?! 李江上前扯着对方的驴:“你们走不了!撞坏我家小姐了!” 那蓝男人轻皱眉头。 看着周围,又来了几个人,还有笑嘻嘻往回跑的,看样子是回去喊人来看热闹的。 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办? 粉衣妇人,刚把小姑娘抱进去。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大怒:这是遇到碰瓷儿的了? 你不知道老娘我是碰瓷儿的祖宗?! 她掀开帘子,阴阳怪气的说:“哟!刚才都没事儿,这会子又说碰着头了!说吧,你们到底想要多少银子去看病呀!” 温语坐在车上,漂亮的眉毛微皱,很有些痛苦的样子。 看热闹的人,刚才被李江叨叨的混乱了,这会儿,才注意这个姑娘,不由都吸口冷气。 天哪,世间还有这么好看的姑娘啊! 来天龙寺上香的,美女可不少。 可长成这样的…… 难道是建寺千年,竟引来了天仙? 粉衣妇人也看清了,激动的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天哪!太好看了! 这两天是怎么了?上天要我发大财么? 她迅速的跟瘦男人使了个眼色:“哎哟,原来是个小姑娘,那撞伤了可不得了。前边不远,有我们相熟的医馆,要不,带您去瞧瞧吧!” 瘦男人看到温语,也激动。这要是弄到手上,这辈子,就可以金盆洗手了! 所以,他顾不得蓝衣男,立刻笑道:“正是!姑娘随我们去瞧瞧。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赔!” 温语矫情的哼了一声,“你们能认得什么好大夫?拿银子来,我自己去瞧。” “姑娘,我们急着出来,又哪能带多少银子呢?!要不这么着,那个医馆,是我家大伯开的。您先跟我去,如果不愿意在那儿看,我就先从大伯那儿拿银子,给您便是。咱们就别耽误功夫了,我女儿,也得赶紧瞧呢!” 温语说:“可是……到时,我说多你说少的,纠缠不清怎么办?” “怎么会?是我们的错,数额多少,当然是小姐说了算的!您是大家小姐,又不会讹人!”呵,到了那儿,就由不得你们了。 除了你,其它几个都得死! “那……”温语看似犹豫了,“邻居们,是不是也跟着去,好做个鉴证啊!?” 众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纷纷点头:“是前头的保安堂吗?好好好,我们一起去!” 蓝衣男人有点起急了,怎么了? 就这么点事儿,怎么就搅不清呢? 那妇人一招不行,又来一招:“怎么着?姑娘这是想找事儿啊?!”一拧眉毛,厉害起来。 那横肉男更是有恃无恐,上前两步。 温语却不怕,一梗脖子:“想干什么?吓唬谁呢?哼!江大人是我家二叔的好友。江夫人最喜欢我了!在这个镇子上,敢欺负本小姐的,还没生出来呢!” 大家看看这厉害劲儿,再想想刚才的李江,这主仆……啧啧。 今儿这热闹看得过瘾!吃瓜群众开心死了。 “小吉!”温语叫她丫头:“快拿些碎银子给这几个小哥儿,让他们跑趟腿,去衙门叫人来!” 小吉二话不说,就掏银子。 如此好看的神仙姐姐,拿银子让他们办事儿!我的老天,这是建寺千年带来的福气哟。几个小哥儿兴奋之极。 其中一个还大声喊:“这位小姐,我刚瞧见虎头儿在前街巡视呢!他办事最是公正,我们关系可好了!这就去喊他来!” 粉衣女,瘦子男,横肉男,脸色都变了。 蓝衣男终于上前一步,手指轻动,“站住!”他气势出来,有些吓人,“这位姑娘……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他杀心已起…… 孙英见此,一回身儿,从驴上摘下刀。几步挡在温家人前头,冷静的说:“这位爷,依您的身份,吓唬一个小姑娘,未免也太让人看不起了吧?!” 那蓝衣人被孙英点明了“身份”,就是一惊。 看着孙英手里的刀,以及拿刀的姿势,心里明白:这不大像是普通的护院…… 倒不是对付不了他…… 只是,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倒是麻烦了。 李江嚷嚷的更欢了:“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这么点事,就要杀人哪!?这儿可有十几个人呢,难不成你想都杀了?大伙快去抄家伙,否则,他们会把你们灭口的!”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蓝衣男人一叹,对妇人说:“行了,你们留在这儿,等衙门来人。我先带着姑娘去看病。” 瘦男人迟疑了一下,无奈点头,妇人有点慌,却也没办法。 温语却说:“不行!都不许走!衙门的人一会就来了,说清楚了再走!” 妇人狞笑着说:“我说这位姑娘,你也别欺人太甚!都说了留人了,你还没完!耽误了我姑娘的病,你赔的起吗?” 有看热闹的好心,就劝,“姑娘,让这人带着小姑娘先去看病吧,我们留着作证,不会有错的!” 温语却是不好说话的模样:“不成!所有人证物证,都要留在这儿。就算耽误了病,本小姐也赔的起!”她可矫情了! 妇人尖叫:“你想要我女儿的命吗?七哥,谁敢拦,就上家伙!” 一脸横肉的男人,唰的抽出腰间匕首。 李江一蹦老远,拼命的叫喊:“来人哪!杀人啦!快来人哪!” 他一叫,小吉也叫上了,那嗓门,老远都听到…… 070 没白忙活 李江和小吉在大惊小怪,温语也没闲着。 飞快拿出几张银票,在小手上抖着,一副颐指气使般的姿态,指着对方说:“这几个是贼人!谁把他们扭送官府,本小姐赏银一百两!” 本来,横肉男抽出匕首,看热闹的吓得往后退了。 美女再好看,也不能把命搭上啊。 但一听,什么,一百两银子? 老天! “姑娘可说的是真的?!”有两个闲汉赶忙问。 小吉说:“我家小姐会骗人?!” 横肉男人冷笑着,“我看你们谁敢!” 两个闲汉虽然不敢往前冲,但也不肯离开,领着头嚷嚷:“咱们大家伙都别走,就围着他们!等官人到了,银子就到手了!是吧这位小姐!?” 温语赶紧点头:“对对对!等官府来了人,银子就归你们!” 大家听得满脸兴奋,还真有人从路边抄起棍子石头。 蓝衣男终于急了,腰间一抽刀,就想上前,直接带走昏迷的小姑娘。 孙英已经明白温语的意思了,二话不说,举刀相挡。 温语叫道:“他要砍伤了本小姐,可就没银子了!” 看热闹的一听,二话不说,拿石头就砍那几个人。 粉衣妇人气死了,恨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温语轻声说:“把车上的小姑娘放下,就让你们走。毕竟,我也不想把事儿闹大!” 那妇人这才明白,这丫头是装的啊! “你知道你惹到谁了吗?”她威胁。 温语却轻蔑的一笑,不理她,却冲着蓝衣男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凭我的家世,官府的人来了,你们还走的了?!更何况,真正的事主来了,恐怕剐了你都是轻的吧!” 别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那蓝男人神色却变了。 凭这十几个人,就算再加那个拿刀的,想阻拦自己带走小姑娘,也是不可能! 只是,这事儿就走了板,不像是人贩子的手笔了…… 可真等官府来人……这个姑娘可不光长的好,还贼的很,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 关键是,那人要是寻来……就全完了。 走! 好在这三个人……什么也不知道,回头再说。 于是,不再迟疑,身后就有他的马,转身,一个垫步上了马。 跑了…… 众吃瓜群众傻了:“他,他干什么去了?” “怕打不过,去喊人了吧!” “可怎么打都不打就跑啊? 粉衣妇人一看也傻了眼,冲着小瘦子一使眼色,跑! “好啊,你欺负我们小门小户是吧!我姑娘的病,到底是让你耽误了!好,现在就把她扔这儿,要是死了,我就是上京城喊冤也要你以命相抵!” 说罢捂脸,哭嚎着冲出人群。小女孩儿和车,都不要了。 另两人,也慌张的走了。 大家一看,“姑娘,这可怎么办?他们把孩子扔给您,是讹您呢!真要有个三长二短的,可就麻烦了!” 温语也怕了,“这个当娘的怎么这样啊!?坏了,我得赶紧去带她看病。那什么,多谢你们了,这银子,你们分分就散了吧,可别等到他们叫人回来……” 众人一听,满嘴答应,赶紧商量怎么分。 青荷把小姑娘抱上温家车。李江一声呼哨,就走了。 等官府听着消息来了人,小巷子里安静干净,驴车都不知道让谁顺走了。 温语看着小姑娘,叫也叫不醒,也不知道怎么了。 不敢耽搁,直接带到了本地最大的医馆。 让李江进店,找了合适的老大夫,安排好了单间,才由青荷抱着小姑娘进去。 老大夫看着心里奇怪,但也并未多问。仔细检查完了说,“这小姑娘,应该是喝了安眠的药物。问题倒不算大,睡够了就醒了。扎扎针能快一些。” “那就扎针吧,我想让她早点醒过来。” 老大夫点头,“这样也好。只是,她年纪太小,这些安眠药物,寻常可吃不的。会坏脑子的!以后要特别小心。” “是。” 老大夫给她行了针,“您别担心,还得过一会儿。” 抱上马车,小吉问:“姑娘,怎么办?” 温语想了想:“不能带回家。找个好茶馆儿吧!” …… 没过多久,小姑娘醒了,眼神凝聚,发现都是陌生人,吓一跳,哇的就哭了。 “咦,小姑娘别哭,你叫什么名字呀,这小裙子好漂亮。”温语哄她。 小姑娘什么也不说,大哭。 “小姑娘不能哭哦,一哭脸就皴了,可难看了,喏,就像她了。”青荷指着小吉。 小吉翻了白眼,“别听她的!” 小姑娘一看小吉这么胖,又吓一跳。 再一看温语,这个姐姐好看!她才不要胖!拉着温语,小嘴瘪着,“要姑姑,我要我爹爹,要娘。呜呜……” “好,那咱们先去找谁呀!”温语喝着茶,不着急。 小姑娘倒是踏实点:“真的,你不骗我?找我姑母呜呜……” “你是小姑娘,我骗你干什么?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圆圆……” “啊?!圆圆啊,真好听!你姑母干什么去了?” “姑母去……上香。让我……让我在家等呜呜……我不该出门的……” “你是不是自己瞎跑,把自己丢了?” “不是……是拍花子的把我抢走了!” “……”她知道? “哪里有拍花子的啊,我怎么看着,你是追兔子,然后摔晕了?” “不是不是,是拍花子的。”小姑娘早就听过多少回这个故事了,也不哭了,态度倍儿认真,“我刚出了门,然后……” “你记错了!” “我没有……”小姑娘着急。 一个小丫头,记性这么好干嘛,我小时候的事,都记不住了呢! 温语从旁边一个筐里,拎着耳朵,拉起一只小兔子。拳头大小,长毛,粉红的三瓣嘴,红眼睛,后腿正扑通的蹬踹。 萌的一塌糊涂!刚让小吉在市场上买的。 小姑娘眼一下子直了,乌溜溜的眼睛盯着。 “你难道不是追它,追的摔倒了么?” “我……” “……这小兔子不是你的呀?那我可得给它找主人去了!” “我……我……”小姑娘从小被教育不撒谎。 可是,这小兔子好可爱啊! 她还不会处置这么复杂的事,着了急,眼泪汪汪的。“我想摸摸它,会咬我吗?” “轻轻摸,不会咬的。”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摸着,天哪!肉乎乎,热乎乎的。 “它吃什么呀?!” 小吉嫌弃的看着兔子:“吃草,吃萝卜。” “那给它吃呀!” “我们现在没有啊,没银子给它买!” “我有,我……”她怎么会有呢?脖子里有项圈,她就要摘。 “你先跟我说,你姑姑是谁,咱们去问你姑姑要银子买。” “我姑姑……嗯……叫祁夫人。我表哥叫五郎~~我们住在赞泉山庄。姑母到这儿烧香的,住在……嗯……狮子巷儿,我家门口有两个大狮子。” 温语给小吉使眼色,小吉出门,让李江和孙英出去打听。 不大功夫,就打听了来。 “狮子巷儿,是京城镇远侯府祁家的宅子。祁夫人,是一等将军夫人。前天,祁夫人带着庶出的四公子和嫡出的五公子才住进去。” 哦?! 侯府啊?! 一等将军夫人…… 嗯,总算是没白忙活。 “现在,府里大门有人严守,一个个的可紧张了……倒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家里小姐失踪了,肯定不愿意让外头知道呗。 “小妹妹,姐姐送你回家呀!” 等消息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小姑娘已经忘记所有痛苦,跟兔子玩的热火朝天了! 071 一个字“巧” 祁家大门外,两个巨大的石头狮子,威武雄壮,彰显着豪门气势。 大门处,人人神情紧张,有出去的,有回来的。 个个脸色不好。 温语的车刚到,就有人过来,很是严肃的说:“往前走,这里不能停车。” 小吉下了车,上前跟那个人说:“车上是我家姑娘,有要事拜见你家夫人。” 屋里,祁夫人哭的眼睛跟桃子一样,人都起不来了,嗓子也沙哑:“还……还没消息?” 身边的嬷嬷也一脸灰败,她低声说:“四爷已经跟张知府打过招呼,张知府派人,把镇子几个出口都堵上了。跟寺院也打了招呼。还跟本地的地痞头儿联系上了……如果是拍花子的做的,他们就知道了。” “都怪我,非她带出来……都怪我。”祁夫人顿足捶胸,后悔不已。“五郎什么时候回来啊?!他怎么总不在我身边儿……” 这时,一个丫头匆匆跑来,“夫人!夫人!咱们姑娘回来了!” “你说什么?” 祁夫人一下子站起来,头一阵的晕。 “咱们姑娘回来了,是一位姑娘送她回来的。” “你可别骗我,可别骗我啊!”祁夫人慌乱的往外跑,一过门坎,差点摔了出去。 旁边的人紧扶着。 正好,温语带着小姑娘进来,圆圆的小手,抱着一只兔子。 祁夫人眼睛都直了,看着:“圆圆?!”她简直是不敢相信。 圆圆看到姑母,小嘴一咧:“姑姑……” 下人都围了过来,都是满脸的兴奋。 有的直接向天龙寺方向磕头。 祁夫人奔过去,一把抱住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圆圆,你去哪儿了啊?你吓死姑母了……”她真像刚从恶梦中醒来,即高兴,又害怕不是真的。 温语柔声说:“夫人,圆圆平安的回来了,您别哭了。” 祁夫人满是泪水的眼,看着温语,说不出话。 温语笑道:“我是前江温家长孙女,随祖母来进香。出来办事,正遇到这小姑娘在追兔子,可能是跑的急了,一下子摔晕了。 我看到后,把她救了。可她一直晕着不醒,只能先带到医馆。老大夫给看了。她醒过来可能是吓到了,说不清自己的家,颇耗费了点时间。所以,送回来的晚了一些。” “谢谢……姑娘!” 祁夫人心一下子踏实了许多,虽然她不相信,但当着这么多人,这肯定是最好的说法。 嬷嬷说:“夫人,请这位姑娘里面坐吧?!” “哦哦,姑娘请进。”祁夫人紧紧的拉着圆圆。 圆圆抱着小兔子。 进了屋,祁夫人哆嗦着盯着小姑娘:“圆圆,可有哪里疼?” 圆圆摇摇头:“姑母放心,圆圆不疼。姑母您看,小兔子!姐姐还让我给它起了名儿,我叫它团团。您说好不好?” “好!好寓意!快带姑娘下去梳洗换衣裳。哦,给这兔子检查一下,别有虱子。” “姑母,团团没有虱子,团团可干净了。”圆圆替她的兔子说话。 “好,好,没有。快去吧……”祁夫人很温柔。 圆圆回身说:“姐姐,您别急着走呀,圆圆有好玩的东西送你!” 温语点头:“好!” 屋里没人了,祁夫人不管前因后果,上前行礼,“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温语吓一跳,赶紧上前相扶,“夫人折煞小女子了!温语只是管了点闲事儿而已,当不得的。” 祁夫人摇摇头:“不管怎样,对于我来说,这是天大的恩情。姑娘请坐,我们细聊。” 双方入座。 温语打量着祁夫人,虽然她神情疲惫,眼睛红肿,说话声音沙哑,但往这一坐,骨子里大方的气派,还真是祖母和原氏一干人等,所不能比的。 房子、摆设,明显比温家高着几层。 能够设想,祁家在京城,是何等风光了。 该用什么方式,与她相处呢? 祁夫人不知道温语心中的算计,正仔细打量她,惊奇之意,都掩饰不住了:这姑娘,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尤其这两只呼扇着的大眼睛,沉静又清亮,看着就聪明懂事! 而且坐姿安稳,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也不见她羞怯和讨好。 比京城中的大家闺秀,似都胜上一筹…… 什么人家儿,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是温姑娘?”她轻声问 “是。温语。家父温潜,上个月调至京城。” “哦。温姑娘,能仔细跟我说说这件事儿吗?” 温语说:“要说这件事,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巧!”她大概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表现了。 “温家在天龙镇有别院,我们姐妹随祖母来上香,今儿早晨才到的。祖母要料理家事,我们小姐妹就偷偷放了鹰。我逛了半天铺子,就打算带着仆从回家。却遇新铺子开业,把路堵上了,所以就选择绕路。 正走到小巷儿的岔路口,我的车就被一辆飞驰的驴车撞了。对方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姑娘,从车里甩到车头。让我看了个正着!” 祁夫人一听,手捏着帕子,又心疼,又是恨。 “我有轻微磕碰,仆从恼怒,与对方口角半天。对方刚开始很蛮横,后来,却又道了歉。本来,就算事儿了,我要走了的。可偏巧,我就看到了圆圆的裙子。” “……锦纹纱?” “是。给我做衣裳的青师傅,对这料子十分珍视,给我介绍过。虽则好看,可价格奇贵,没买。但光泽流动的特点,却也记在脑子里了。”温语一笑。 祁夫人看这姑娘说话,不紧不慢,还有些俏皮……心里就像有老鼠在抓挠,麻酥酥的受用。 “可偏偏那个妇人说圆圆是她女儿。我大为奇怪,就她那样儿,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女儿!?” 这话,祁夫人更爱听了! 我呸,圆圆的母亲,人家是县主好吗? 让我逮着这贱人,非剥了她的皮!! 然后,温语就把过程又说了一遍,当然,不会如李江那般啰嗦无序…… 祁夫人静静听完,沉默不语。 “……夫人,过程就是如此。其中三个人,身份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干什么的。但那个蓝衣男子,我请的护卫却看出了不同。而且,看事情有麻烦,他走的极为果断。所以……具体怎么回事,恐怕还要夫人来查了。” 祁夫人冷静下来,“虽然姑娘说的轻松,但我知道,过程肯定是惊心动魄的!” 只是,祁夫人心头又起了疑云:温语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如此美貌,不正是在家吃茶,绣花,跟小姐妹们争嘴的样子吗? 为什么做事这般冷静、勇敢、果断??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个蓝衣男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就算她有护卫,还有围观的邻居。要想杀她,也非难事。 这个好看的傻姑娘啊!什么都不知道,胆子却不小。 回头,还要再查查她。 “温姑娘的恩情,我记下了。一会,让我身边人送你回去,拜会一下你的祖母。回头,我要带着儿子和圆圆上门道谢,看看她什么时间方便。” 温语说:“祁夫人的心意,温语领了。只是,圆圆受了惊吓,还得好好将养。这些日子天龙寺各方来的人都很多,此事未查明前,倒不太方便大张旗鼓的。” 祁夫人定定的看着温语,在心里分析着。 “再一个……家中祖母若知道温语救的是祁夫人的侄女儿,肯定是高兴又荣耀的。对温语,也会有称赞。只是……温语作为一个未满十六岁的女孩儿,无长辈陪同外出,还在街头与与那种人争执……恐怕以后,再想单独出门,就难了。”她调皮的一笑。 祁夫人心里一下就很敞亮,呵呵的笑着,“你呀!我出自武官世家,做姑娘时,还穿着骑服,手拎皮鞭的招摇过市呢!” “真的?夫人当时,一定是飒爽英姿的!” “呵呵,那是过去了。只是,承了温姑娘这么大恩情,不表示,我心里怎么过得去?” “夫人,日久天长。说不定,将来温语也有求到夫人身上的一天呢。” “好。你很好!” 嬷嬷进来,凑到祁夫人耳边:“小姐一切都好。” 祁夫人彻底放了心。 笑容也明朗了些,“圆圆是我小弟的女儿。我没女儿,最是喜爱她。这次回乡,带她来长长见识。却不曾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姑娘……”我回去怎么跟弟弟和弟妹交待呀! “真是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 “夫人,圆圆心性开阔,醒来,只哭了两声,看到小兔子,就好了!您倒不必如此自责。小姑娘聪明有后福的,您总愤怒和懊悔,她也会不安的。” “呵呵,倒要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来开导我!”祁夫人摇头苦笑,对温语的印象却更好了。 这里,外头一阵大乱,一个人飞身进屋:“母亲,圆圆找到了?!” 温语的眼神儿,最是尖利,只一眼就看清了来人。 心里只有一个字:还真是“巧了”! 072 唇边有痣 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这个身影。 性格里很有几分坚强的祁夫人,却一下子软弱的不行。 很有些委屈的孩子找到主心骨般……顾不得温语在场,“五郎……五郎……呜呜……”突然的爆哭起来。 五郎一下跪在祁夫人面前,抬起一双美目,紧张的看着发癫的祁夫人:“母亲,圆圆可是找回来了?!” 原来,我救的是他表妹呀…… 温语站身起,往边上靠了靠,不影响人家母子之间的情绪交流。 “嗯……找回来了……阿弥陀佛……”祁夫人用力点头,收敛情绪。 “她还好吗?儿子去瞧瞧……”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失踪了大半天,搁谁,也吓得半死。 “先不用去。圆圆很好,回来,让她泡了艾草,已经睡了。哦,来,见见温姑娘,是她,把圆圆救回来的。” 祁夫人扭头一看,发现温语已经起身站到了一边,嗯!这个姑娘,细节也做的这么好! 却不知道温语心里在胡乱的翻腾着:真的是他! 这,这也太巧了吧! 以为是惊鸿远飞,赴天边无影踪。 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牵线!又飞回来了…… 温语啊温语,你可别向上回那般傻呼呼的盯着人家看,这可是当着他母亲的面儿呢…… 拿出自己最得体的笑,不直接看他,而是看着祁夫人。 “来,温姑娘,这是我的第二个儿子,祁旸。字:暖林。我一般叫他五郞。你就叫五哥吧!” 亲近之意很明显。 “不敢!温语见过祁五公子!”温语上前几步,轻施一礼。 祁五眨着眼睛看温语,有些纳闷:这女子,怎么有点眼熟? 不应该啊! 再想想,嗯,确实不认得。 “温姑娘!” 于是,他标准的行了礼:“适才母亲说,是温姑娘救了表妹!如此大恩,祁五谨记。多谢姑娘了!” 温语见他愣了下神儿,以为他看到自己很吃惊,可眨眼间他却又若无其事了。 是不打算认出我? 还是不愿意当着他母亲认出我? 温语虚假客气的端着:“顺手而为,公子不必挂怀。” 却悄咪咪的打量着:嗯,今儿倒没穿白! 一身黑色重缎英雄裳,外面一件黑色薄披风,晒得脸有些发红,靴子上带着土。 风尘仆仆的,看来,是赶了很急的路,少了精致,多了强悍! 嗯,这样也很好看。 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上前一手拉一个,“快坐下。小五,娘把刚才温姑娘的话跟你说说。” 这?! 温语脸都红了,悄然看祁五,他却没反应! 只听话的在座位上坐下来。 三个人坐的很近,温语终于有了机会近距离把他看个仔细了。 上世,她就认得那么几个男子。 跟了宋尚,被他捧着宠着,也有过感动,但多半儿当他是亲人。 要说如现在这般:眼睛看的移不开,心脏跳的压不住……还真的没有。 原来还有人,带给别人这种感受…… 她会画,而且,很有天分,眼睛一瞄,就能抓住人和物的精髓。 这祁旸,鬓角如裁,眉目如画,极规整的三停五眼。 眼珠,漆黑带彩。 嘴唇,不薄不厚,嘴角微向上收着…… 只是,他似乎是很愿意板着脸,木然然的没个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咦?! 呀! 温语突然发现:在他唇边,脸颊偏下位置,竟有颗痣…… 嘿嘿,虽然他努力的一本正经着。但这颗痣,却一下破了防,让他显得骚气十足。 哎呀…… 温语感觉再看下去,就要晕了。于是,半害羞的低下头。 祁夫人刚擦完眼泪坐稳,就看到温语这表情,心中暗笑,再沉稳、勇敢,也是个小姑娘。 这不?知道害羞了! 嗯,是个正常的女儿家! 看我宝贝儿子,能淡定的,宫里的嬷嬷都做不到哇! 祁五坐在那儿,却心里起急,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还不知道来龙去脉,母亲怎么不说话呀。 看看自己,又看看温姑娘的……看什么呢?! “咳,母亲,您先简单说说?” 祁夫人缓过神儿,“哦,是这样……”她把温语说的过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 祁五脸色阴沉,温语能感到他身上的杀气…… “母亲,儿子回来时,在镇子口遇到了四哥,他还不知道圆圆回来的事……” 温语一听:人家母子要说的内容,自己可不方便听了,虽然很有些不舍,但再呆下去就不好了。 反正,来日方长,有机会再瞧! 于是她站起身:“祁夫人,祁五公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商量一番的。温语就先回去了。” 祁五暗自点头,这姑娘倒有些眼力劲儿。 祁夫人更是满意,“好,温姑娘,我就不虚留你了。过两天的庆典上,咱们总会再见面儿的。到时再说话儿……” “是。如您和五公子如有事要问,就让人去槐树巷儿温家门房,找一个叫孙英的。他是我的护卫,有些经验的。万一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他会更明白些。” 祁五点头:“温姑娘有心了!!” “五郎,你去送送温姑娘!” “是,母亲。温姑娘请……”祁五伸出手,标准的世家公子气质。 温语与祁夫人行了礼,转身出来。 祁夫人坐在那儿,看着两人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所谓金童玉女,无非如是啊! 两个人出了堂屋,要出二门,还要出大门。 挺长的一段路呢! 祁五离温语一人前后,三人左右处,默默的走着,一个字儿都没说! 温语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很有些郁闷。她有心说几句,但感觉自己说话,似是“冒犯”他了! 这人白瞎了一付好相貌,可真是无趣! 她恨恨的想…… 送到大门,两个人告别,祁五标准的行礼,还是没话。 温语终于生了气,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说了,微微欠欠身,走了。 祁五站在自家大门处,连台阶都没下。 青荷和小吉扶温语上了车,车刚一动,她就悄咪咪的掀车帘,却发现大门处,那人已经回去了! 唉!一路唉声叹气的到了家,门上的就说:“大姑娘,老太太有请!” 温语直接进了正堂屋。 温老太太面沉似水的坐在那儿,家里姐妹都回来了,悄然的坐着。看她回来,荟表姐冲她使眼色,大概是老太太生气了。 而温娇和温婉,正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祖母!”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干什么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来?!” 温语笑笑的说:“祖母,语儿跑了几家店铺子,买了不少素糖。打算去天龙寺时,给寺里的小师傅的。今儿人太多了,许多店铺的东西都要现做,等了很久……所以回来的晚了。小吉,拿些糖进来。” 她带圆圆回祁家的时候,就担心时间太长,回家有麻烦。 直接让孙英和青荷去买东西了。 果然,这就用上了! “祖母您看,这是桂香春的黑芝麻糖,这个是月香斋的三角松子糖。还有鲜果坊的果丹皮……这花生和瓜子,都是现炒的。记得每次咱们家进寺,那些小师傅们,都对您特别关照。修行清苦,给小师傅甜甜嘴儿。” 她装做什么也看不出来,笑眉笑眼儿的说着,一包一包的打着,让温老太太有脾气发不出来。 最后说:“你们几个也差不多着,别一到这儿就疯了。明儿不许出去了!” 温娇啊了一声:“祖母,孙女儿已经约了黄家姐妹了!” “……”把温老太太架得这儿了,恼火的哼了一声。 073 她心真狠 送走温语。 祁五进门就吩咐人:“去镇子口叫四爷回来!” 招过来自己的小厮,让他温姑娘遇到圆圆的巷子悄悄打听一下,再去打听一下这个温姑娘。 又招来心腹:“那三个人特征明显,应该好找。找到了带回来。小心些,有硬点子!” 回到屋里,祁夫人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儿,她的贴身嬷嬷一脸恨意,不知道刚说了什么。 “母亲,都怪儿子一直瞎忙,没时间陪你们。也没留下好人手……” “怪娘,怪娘啊。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没脸再见你舅舅了。”这一天,她的汗都不知道湿透几身了。 此刻又发着酸味儿的出了一身。 “母亲。您别这么说,圆圆能平安回来,就是上天眷顾咱们。” 温语要听到,肯定会说:这人不挺会说的吗? “你说,她怎么这么狠哪!”祁夫人咬着牙,眼睛里都出了血丝。 “娘……家里问清了吗?” “呵……咱们离京的头一天,圆圆带来的奶娘病了,上吐下泻个没完。大夫说肠胃不合,又着了凉。当时,手边人有事,也没回崔家再叫,直接府里的黄嬷嬷跟着圆圆。想着,我这儿一堆人,还有那么多丫头们呢!黄嬷嬷上了年纪,人稳重,让她看着点便是。 黄嬷嬷在府里多少年了,人干净整洁,话不多说又细心,干自己的活,也不拉帮结派。 虽然谈不上是心腹,但圆圆是懂事的年龄了,并不需要多……” “确定是她了吗?” “我早晨去上早香,想让圆圆多睡会儿,就没带她去。头天跟她说好了的,一会儿就回来。结果她今儿居然醒的早,收拾好了,圆圆就想去找我。 让丫头们劝住了,听说,黄嬷嬷也劝了的。 后来,丫头们忙活事儿。也没留意谁在圆圆跟前儿,眨眼功夫……她就没了。 刚才问圆圆了,她说:是黄娘嬷嬷说,可以带着她悄悄的出门来寻我。路上,还有卖糖人儿的。她猛的出现在我面前,会给我个惊喜。 圆圆听了很高兴,就跟她走了。开的是小门儿,门口停着车,一出门儿,就有人把圆圆捂着嘴拉上去。一个女人,塞她嘴里一丸药。” 娘俩愣愣的坐着。 就这么简单! 人就没了。 有人时刻准备着,只要给了机会,就能得手。 “等我回来,家里已经一团乱了。我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让人把老四叫回来,他把圆圆儿身边的人都绑了来,就缺黄嬷嬷。一找,她早在后院闲房子里上了吊。 若不是圆圆找回来了,我还真的以为,黄嬷嬷是因为把主子弄丢了,以死谢罪呢!” 祁夫人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其实……身边有这么个人,想要圆圆死,挺容易的。可她不让圆圆就那么死了。那三个人,肯定就是那种地方的,她要折磨污辱她啊!这个死婆娘,我恨不得剐了她! 有什么事儿,就冲我来!害她一个小姑娘,不怕天打雷劈吗?!” 祁五面色铁青,咬着牙。 “儿子,看到没?这就是那老太婆的手段。我大张旗鼓的回来给你嫡亲祖母修坟,那个老巫婆,笑着把我送出门儿。反手就来这么一下!” 她一把拉着祁五,“儿子,你一定要给娘出这口气啊!娘真是太恨了。他们不在乎我,不在乎你,都没关系! 祁家的爵位和财产,他们当做宝,我却不放眼里!可是他们把手伸向你表妹了,我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母亲,儿子答应您!早晚有一天,新账老账,一起算!” “嗯。母亲都听你的!” “您保重自己,带好圆圆。别的事,都不用您操心!祁家财产和爵位,儿子不要!但他们,也别想要!我要让祁家军,姓张姓王姓赵!让他们心心念念的东西,灰飞烟灭!” “就是这个主意!皇上性子……最是多疑,但他信你祖父。我怕给你舅舅添麻烦,所以,即使自己受了气,也不愿意回去说。可是,我崔家的一切,也是为皇上拼命挣来的。想要欺负我们,他祁正也要脱层皮!” 祁正是祁夫人的公公,镇远侯。 现在的康宁帝,给了祁正世袭罔替的荣耀。 “母亲!”有人在外面喊。 “进来!” 匆匆进来的年青人,样子也是十分狼狈。“母亲,表妹没事吧?” “没事。” “四哥。” “母亲,外头现在传言是圆圆表妹追兔子摔着了,被一个姑娘救了。” 祁夫人愣了一下,点头,“这就对了!” “五弟,你刚回来,我派出去的人就来了信儿,找到了那几个拍花子的了,二男一女。但都死了。” “死了?” “是,是张知府的小儿子,陪着我赶过去的。在城外的小树林,上吊了。把人放下来检查,那个瘦男人和女子,看样子是直接挂上吊死的,而那个很壮的男人,后脑有伤,伤极小。没剃光头发,还真是发现不了。张知府的小儿子心细,给找着了。应该是先打晕了,后挂上的。” 真是狠人,祁夫人看着祁五,恨不得立刻把圆圆弄自己屋里。 祁五说:“母亲放心,这三个人被灭口了。儿子也回来了。那个杀手留在此地的可能性很小。四哥,就事儿就交由我来办吧。张知府等地面儿上的事,哥哥还要去打点一下,弄成一场虚惊的样子就好。” “四哥明白。母亲您还有吩咐吗?” “你去办吧!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要注意自身安全,多带些人。” 祁四心中微暖,嫡母,这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了。 “是!” 他走后,祁五说:“原来儿子查到过,祖父给那老太婆留过人手。但要办这种事,她应该不会动用这些人的。” “呵,她在那个死老头子面前,还得装呢!所以,还得细查!” “是。刚才,儿子已经让人飞速往京城给二舅送信儿了,黄嬷嬷一家子,肯定是要跑的,让二舅安排人截住!” “好!都给我留着!等我回去,不管大小,一律当着老贱人的面儿打死。让她们知道,我崔凤英不是好惹的!” “就依母亲。那等天龙寺法会过后,咱们就动身吧。” 祁夫人突然看着祁五。 “怎么了?” “还有事情没定下来呢,不急。圆圆的事儿,还得往平了抹抹。今天,那个温语姑娘,做事太老道了!这不,外头的传言,就很利于咱们。还没好好谢谢她呢!我准备,在赞泉山庄请客!” 祁五一听,知道母亲还惦记着那件事,赶忙说:“母亲安排吧,儿子去忙了。” 074 祸险上身 温语,一身青色交领裙,外披灰色细纱披风,正往天龙寺后院而去。 山门,大院,大殿,池塘边,都极为热闹,而她走的这一路,人越来越少。 能穿过那个小门儿,还是她用松子糖行贿小师傅得到的优待。 从昨天开始,温家就天天往天龙寺来了。一早就来,拜佛烧香,听经,然后就是众香客之间的交际,闲聊、午斋饭和喝茶时间。 她一来,就让小吉去打听祁家来了没。 昨天,今天,都没来…… 李江挺有本事,已把祁家能打听着的消息,都弄了回来。 家世、财产,人口、职位,还拥有只祁家军等等……反正都挺牛,这些都不用说了。 关键他还打听到:祁夫人似有意在此地为两个儿子定亲…… 这确实是震惊到了温语,她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京城多少高门贵女?以祁五的人才,公主郡主都配的!怎么会来老家这个小地方找呢? 猜想多半是要给庶出的四公子找,然后讹传出来的消息。 不过,听说祁夫人有个继婆婆,继婆婆还生了儿子。所以,如果消息属实,那一多半儿,是祁夫人不想让亲儿子的婚事,受到老夫人的干涉。 之前,她虽然爱瞧祁五,只是少女情怀。至于嫁给他,那真是不敢想的。 祁温两家,差距大着呢! 就算她爹升职到京城,也远远的够不上。 更何况自己是个不受宠的丧母长女…… 但是,打开了这道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先不说他那俊模样…… 就是祁家门第……嫁进去再对付温家,那可就轻省又精彩了! 满满都是大好处,温语感觉百爪挠心的。 但她忽而又想:可万一,祁夫人想要自己嫁庶出的祁四呢?很有可能的啊!起码家世距离小些…… 如果没见到祁五,这当然也是门好亲。 可是偏偏看到了呀,那祁四再优秀,又哪能入了我的眼呢? 那将来怎么过啊~~~她矫情的想着! 怎么办?真是造孽! 我的命真苦!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 如果这会儿有别人知道她所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疯了! 到现在,这件事跟你毛儿关系都没得,你纠结个屁啦?!唯一能给你加点法码的,是救过他表妹! 我不管!我就想!温语傻呼呼的咧着嘴笑,真感重生以来,都是上天降好事! 今天,她把青荷打发到老太太左右,看着点,老太太都接触了什么人。这个祖母,应该是想趁这个机会,找个家儿,打发自己了。 以前,她还真没太在意,如果亲事自己不满意,就把祖父抬出来打擂台,气不死那个老家伙!! 可现在不同了呢,得算计一二。 后院,依山有一道石壁画。另一侧是石碑林。 去年,老太太还真的带着一家子去过新建的天法寺。规模大,建筑气派,用的木料都带香味的。牛气的很。 但是,就冲天龙寺这个壁画和石碑,就甩天法寺几条街,几百年都追不上呢! 细细的看了一圈壁画,又站在一块大石碑前,这是二百多年前大书法家米赞的碑文。每次,她都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上半天。 可真是美啊! 突然,院墙上那儿有个小门,轻轻打开了。 她知道,院墙外是一些高档禅院,供来进香的达官贵人租住。那禅院建的亭台楼阁,高低起伏,很有些古画风,是不接待寻常人的。 温家,没住进去的体面。 也许是不愿意让人到她一个姑娘家独自站在这儿,就迅速闪身,躲进石碑林。 身体藏起来,却又好奇的露出只眼睛往那边儿瞧。 却见门里,出来一名女子,被一个小丫头搀扶着。 刚进了院儿,又回了身儿,对着门里站的男子。 温语没看清女子的模样,却首先看到了那个男的。男子似在轻笑……还伸手摸了摸女子的头。 然后,那丫头扶着女子回身往外走。 孤男寡女的……温语直觉不是好事儿,连忙缩回身子。 听声音,那女子来到身畔。又听到关门的轻响。 二人往前走,温语看着她们的背影。快出石碑林了,似是那女子的头发掉下来了一大缕。 丫头慌忙低声提醒她,两个人停下来整理…… 又等了一会儿,走远了。 刚松口气,突然,门那边儿又一响,温语赶紧贴着石碑,拢好裙角。 脚步声响,她感觉有人走到石碑林的一侧。角度,正好能让她看到,身材高大,带有气势。身上黑紫色长袍,料子又厚又亮! 只见那男人在四处找寻,斜过脸儿,温语无处可躲,看了个明白。 四十多岁男人,长相普通,眉间有一颗明显的朱砂痣。 吴王千岁? 她虽没近距离见过吴王,但他眉心的朱砂痣,可是很有名的。 再加上这身打扮,这个住处…… 肯定就是他了! 那男人脸上有些疑惑,打量了一圈儿,低声叫道:“张忠?!” 温语赶紧缩回了身子,都已经贴在石碑上了。感觉腿无力,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若被他发现……会很麻烦。 “嗯?!张忠!”低沉的声音,很有些愤怒。 温语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都没听到脚步声儿,却突然有人说:“主子!” “你干什么去了?!”男人很是不满。 “主子,属下该死。突然腹部有点……请主子责罚!” “哼……”男人轻哼,也不理他,往外就走。 温语怕他们走过去再回头,那就要看到自己了。于是往旁边一闪,却不料脚下踩到了干树枝,轻轻的响了一下。 好在,她脚步轻盈,声响的同时,已经转到塔的另一侧。 安静的站着,不敢再伸头。 于是,她不知道,踩树枝的声音虽然细小,但还是被那个叫张忠的听到了,猛的一转头,没看到人影,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动静儿。 有心过来巡视,却见主子,已经走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主仆没走两步,却见一个小丫头,捧着一捧花,刚从石碑的另一侧过来。 那男子停下脚步问:“你在做什么?” 那小丫头挺有礼,“回这位爷的话,奴婢在给家中姑娘采花!” “哦?!你家姑娘在这儿?!” “我家姑娘在前头听经呢!” 男人看了一眼张忠,右手一背,走了。 张忠模样十分忠厚,看似往前走,却突然一个劈手砍在了小丫头脖颈。小姑娘都没发出声音就倒了,张忠顺手一捞。 扛在肩上,几步就上了院墙,跳了下去。 温语一眼看到,张着嘴,差点叫出声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墙外的男人又跳了进来,却不见那丫头了……他没停顿,轻轻的脚步去追他主子了。 温语不敢动,也动不了。 那丫头…… 他杀了她? 在寺院里……杀人? 她等了老半天,身上的冷汗都干了,腿才有了力气。 险一险,惹祸上身哪!可是为什么呀? 她匆匆往外走,路过刚才那女子停整容的地方,突然发现地上石头夹缝里,有一根紫色的物件。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下捡起来。收到袖子里,不敢看,直接出了小门儿…… 过了一会儿,刚才扶着女子的小丫头,又回了原地,表情十分紧张,一路走,一路低头四处张望。并且在她们站立理妆的地方转了好久,连草都扒拉开看…… 这小丫头也没看到,石碑林的最里面,破墙后,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青衣妇人。 …… 而此刻的温语,已经快走到人群中了,刚松口气。 突然,被旁边伸过的一只手拉住…… 075 总有意外 温语吓得“啊!”的叫一声,汗毛都竖了起来。 转头一看…… 韦氏? 只见到韦氏,一身紫色宽袖衫子配灰色底裙,十分端正的贵妇模样。却眼露凶光,紧紧的掐着温语胳膊。 “意外吗?!”语气轻挑。 温语真是差点吓尿了,一下子就恼了。她猛的一甩胳膊,韦氏的手被甩开,长指甲都疼了一下。“有事儿说话,上来就拉扯做什么?” “晴天白日的,又在寺庙里,你怕什么?是不是又做亏心事了?!”韦氏看着她,真是恨不得撕了她。 她被丈夫回了娘家。 也不知道跟兄长们说什么了,兄长脸色不好,但什么也不说。 嫂嫂们更是淡不丢的,话里话外: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宋家真是不识好歹……还嫌她给家里添乱,让自己儿女不好做人。 把韦氏气的:也不想想,自己进了宋家,给她们带来多少好处? 只有母亲,真心为她着急。怕人议论她留在娘家,只得装病,说她是回来伺疾的。 这次的法会,母亲都没来。 她跟嫂嫂们来了,就是想找机会,跟婆母认错,让婆母劝劝宋尚。婆母的话,宋尚一定听的! 结果,宋太太对她很温和,表示理解,劝她别着急,也答应会劝说儿子。只是,韦氏感觉婆婆只是客气的打着太极,态度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事情没解决,她心如火焚,却不成想,在这儿看到了这个贱人! 脸早撕破,温语也不与她再客气,“这里是佛门净土,佛光普照,谁站在这儿,都会想想自己有没有做亏心之事。佛祖心里,可都一笔笔的都记着呢!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人都有那么一天的。” 韦氏突然一阵心虚。不由想起了丈夫提起的,那个叫如意的。 其实,还有一个,丈夫事儿太多,可能没注意到。那是一个叫莲香的,她嫁进来之前,丈夫的内衣和袜子,都是莲香做的。 成亲后,她当然看那丫头不顺眼,就随意指了个人家儿。 她却不知,那丫头是有婚约的。 莲香求到自己眼前儿解释,但那时,正看她不顺眼呢,根本没听。让人把她拉下去,结果,那丫头竟然寻死了…… 她一愣神儿间,就听温语问:“咦?表嫂,您,您不是回娘家了吗?” “……”她还敢提?! 韦氏立刻把刚才的内疚之意甩的没影儿了,“呵,我是宋家媳妇儿,就算有起子贱人挑拨离间,婆婆和夫君,又怎么会真与我计较?宋尚八抬大轿抬进门儿的正妻,想随意处置,也得看韦家答不答应!” “表嫂威武!”温语没心没肺的赞一句,又问,“咦,那五表哥怎么没来陪着您拜佛?” “他自在他的事!你还找他哪?呵呵,要不要我把你抬……” 这时,旁边有人路过,看到她们之间似乎有点不对。 “韦湘瑜!”温语直呼其名:“我看你呀,是空有一腔灵性。装容这么出彩儿,却总也跳不出世俗的圈子。总是要凭着丈夫和娘家得到阵地和荣耀,要是我呀……我的夫君,别管他是谁,让他往东,他就不往敢西!” “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表嫂,咱们相识好几年,我也不忍心看你落如此境地。就把别人对您的议论和建议,转告您一二吧?与其五花八门的打扮,与其家里外头的防着其它女子,都不如自个儿生个儿子…… 她们说这才是正路!就算您有本事,连咬表哥的蚊子都不许是母的,但要是没儿子,一切都是枉然呐。哎哟,我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她们说的对不对呢!” 说完,她抬着下巴,一甩袖子,把韦氏平日里的姿势,学了个一百一,“您好好的拜佛,多添香油吧?!” 别人这么说她?韦氏愣在那儿…… 温语直接到了寺里最大的殿,地上都铺着蒲团,上面坐满了妇女,正在听经。 她没声的进来,就在门口边儿坐下来。 想看看祁夫人在不在,眼睛溜了一圈儿,还是没有…… 只得装模作样的跟着听,和尚诵经声,绵延悠长……听了一会儿,纷乱的心才算是安稳下来。 真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儿。 那个丫头,让他灭了口? 幸亏自己机灵,命又好。否则今天小命儿就完了 一会儿,诵经结束。大家都起了身,过道上的人,往两旁站让出通道,最前头的贵妇,准备往外头。 打头儿的,是吴王妃。 头两年,温语见过。 吴王妃面如银盘,皮肤又细又有光泽。精修眉毛,两只平和的杏核眼。 接长相来说,没什么亮点,气质也不独特。 只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富贵相,妥妥的。 打扮得得体,举止慢而庄重,缓慢往外移,跟给她行礼的妇人点头,偶尔说两句。 走到中间,吴王妃声音大了些,说道:“天龙寺千年建寺,这场活动,可谓声势浩大。不少省份,及至京城,都有人来。咱们在这附近的,可要好好的尽地主之谊。” “是啊是啊!听说吴王千岁,已经准备好了不少的活动。” “皇上都着礼部派官员来参与了呢!” “这是咱们这里的最大的事啊!” 温语站在门边儿,藏在人群里,想着刚才看到的吴王,不禁有些紧张。 王妃打着招呼过来,却一眼看到她,停住脚步。 附近几个人,赶忙给王妃行礼:“娘娘万安!” “哟,衡宜,瞧这个丫头呀,长得还怪好看呢!”吴王妃对身边的一位夫人说。 那夫人赶紧一分人,把温语拉到前头:“哟!娘娘的眼睛可真神了,在人群后头发现一个珍宝呢。真是个水灵的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呀?” 温语躲在后头都被发现了,有些纳闷:“娘娘万安,几位夫人。”她先行礼,“回夫人的话,小女子温语。前江温家的。家父温潜,新任户部侍郎。” 她的样子落落大方,一幅教养良好的闺中女儿形象。 “嗯,温家啊?!倒是听说过。好人家儿,好姑娘!”吴王妃温和的笑笑,出去了。 这个评论可不低。 此一幕,却正被一边儿温老太太看到,等众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才到了温语身边,点头:“刚才在娘娘面前,对答算是妥帖。” 温语行礼:“都是祖母的栽培。” 吴王妃出去后,跟旁边的人低语:“给温家张帖子。” 那夫人一听,点头应了。她知道王妃是想给长子找个侧妃人选。 王妃嫁给吴王,生了三个姑娘,才有了这个儿子。虽然上头有庶子,但王妃嫡子,世子之位是不可撼动的。 刚到成亲的年龄,世子妃,是王爷谋了,皇上定了。 半年后进京,明年初成亲了。 那姑娘,也算见过,出身确实好,但相貌极其一般。 吴王妃心疼儿子,估计是想给儿子找些绝色,弥补一下。 …… 韦氏失魂落魄的走到僻静之处。想到那些人,当着自己满是欣赏和恭维,私下里却议论她,贬低她。 果然,她再扮若天仙,也终究是个笑话。 再也受不了,凄凄的哭了起来。 “里面的,可是湘瑜妹妹?!”一个男人打旁边过,正好看到她。 076 桃花仙子 一群人从殿里出来。 温老太太想着刚才吴王妃的举动,这是瞧上温语了? 她知道,像吴王妃这样的贵妇,可不会做无谓的事儿。 皇上已经给吴王世子赐婚了,再去就是侧妃或者妾室。凭吴王妃的举动,更有可能是侧妃。 那对温家,温老太太激动一下,那可是无尚的荣幸!更别提带来的好处,还有可能的辉煌未来。 她最近很忙,没空注意这丫头,只是偶尔感觉,这丫头越来越压不住了。 胆子大,做事细密又让人抓不到把柄。 此刻,温语正乖巧的陪着她,跟周围的人应酬着。 果然,有看到吴王妃对温语另眼相待的,更是热情如火的上来搭讪。 宋太太也过来了,昨儿两个老太太就凑在一起,还一起享用了宋尚早定的斋饭。 温语走过去,轻轻的扶着宋太太,说笑几句,然后跟宋太太咬耳朵:“刚才,语儿瞧到表嫂了。” “她没……”宋太太替温语担心了。 “嘿嘿,语儿才不怕她。哦,还看到了她家嫂嫂呢!撇了我一眼,没说话儿。上次您寿宴上,倒是没瞧见,现如今,她们穿戴的比原来可气派多了。” 宋太太心里发冷。是啊!自己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寡妇亲家,哪儿配韦家人放下身段儿啊?自己的寿宴,韦家只打发个婆子过来送了寿桃。 这回,想让韦湘瑜回宋家,倒是热情的找过自己一回。 要不儿子对韦氏下得了狠心呢?! 哼,恐怕儿子怕我难过,没与我说:韦家平日里对我儿,估计也是吃了拿了,心里还看不上! 这更加坚定了宋太太舍弃韦湘瑜的决心。 “这家人哪!真没法说!相当初,要不是她家主动想嫁到咱们家,当我稀罕么?”宋太太说出了她轻易不会说的话。 “就是!姨母这气派,比在场的哪个夫人太太的差了?心性,反而比她们更好呢!在佛祖面前,您心不虚,还香火大把……佛祖就喜欢您这样的!” 把宋太太逗的,咯咯的笑个不停。 温老太太看了,心里发酸。“语儿,你不说要给藏经阁的小师傅们,送些糖过去的吗?” “祖母提醒的是!语儿这就去!” 于是,温语从小吉那儿拿了些糖和花生瓜子,顺便使个眼色,让她继续盯着某人。 藏经阁在寺院的一角,外头热闹,这里却很安静。 所有大和尚都去前头忙活去了,这里只留了个小和尚看家。看温语来,他羞羞的笑着,单手行礼:“施主姐姐……” 呵呵……“小和尚,今天怎么是你在呀?!”温语跟这小和尚认识,尤其是严珠,每次见面都要逗他。 而这里的小和尚们,每次看到她们俩,总是粉红一张小脸儿。 “这两天寺里事情多,师兄们都出去忙啦!施主姐姐快坐,小僧去煮水烧茶。” 温语递他一包糖,“别忙活了,吃糖吧。我想去二楼看看书。” 小和尚惊喜的接过来,低声说:“……师兄吩咐……今天若来人,只能在一楼,通往二楼的门,锁着呢。但施主姐姐从外头平台上去……” “好嘞!” 小和尚高兴的煮起水来。 温语打二楼上去,在屋子里的书架上来回看着,周围安静,阳光从透光窗照进来,微尘浮在半空,岁月静好。 没享受多一人会儿,耳边似传来女子的哭泣,声音若有若无,抑扬顿挫…… 鬼啊!? 她一下子想之前发生的事儿,吓出一身冷汗。 睁大眼睛仔细听,却又没了…… 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可还没等她放松,又就来传来了哭声。 汗毛竖起来,寻声转到了藏经阁的后面,依在后面平台栏杆向下望。 只见下面石凳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女子,面朝自己,正拿着帕子掩着面哭泣。 另一个人,背朝自己,穿着大斗篷,还戴着风帽……什么人哪,还挺神秘? 这年头流行在寺庙里幽会吗?今天遇到二起了! 但是吧,她没有在碑林那儿感觉到恐惧,于是八卦之心顿起,往嘴里扔了个话梅,躲到柱子旁边,柱子上挂有红色经旗能挡着她。 “你……别哭了。”是个沙哑的几乎说不出的男音儿。 什么破锣嗓子?这个人一定长的不怎么样! 像哪五郎那般,声音虽冷,也像是冰花般的…… 她又发上花痴了。 那女子闻言,放下了帕子。 “……啊?”温语差点叫出声儿,是她?! 见过,这不就是彩鸾阁遇到的那位白衣女嘛! 今儿没穿白,而是一身粉色纱衣,小脸儿白,眼皮儿红,颤然若泣,欲说还休…… 啧啧……好个模样。 看到她那一身粉,倒让温语想起一人。 去年江州的茶会,温家没让她去,但是温娇和温婉,是拿着她做的点心去的。 回来,温苏十分激动,她说:会上有个奇女子,一身粉衣,桃色腮红。做了一件桃花酥。 色惊四座,技也惊四座,拿了头名的。 还因此,得了一个“桃花仙子”的美称。 真正身份是楚青湾的秦家女秦怜月。 眼前的,就是那位“桃花仙子”本尊了吧?! 温语好奇心大起,大胆的探出身。想看看那个奸夫……不,情郎哥儿的模样。 却仍无法看到,只是看到副高大的身材。 “……想我秦怜月,虽是闺中女子……” 啊!果然是她! 啧啧……还挺激动,说什么呢? “但自问是秦家后人,仰天俯地,无愧于心。却……却没想到,这辈子头一个对不住的,却是我心中最为挚重之人!” 哎呀说啥呢?没看到开头儿啊。 但表情……真挚感动,如泣如诉,真是个要样儿的人。 我要是这男子,就完了! 她把话梅核儿吐帕子里,又扔嘴里一个…… “不要这样说。”男子声音太过沙哑,温语听着费力,不由暗怪,也不嗽一下嗓子! “……这件事,本不是你能做主的。只是,太过意外了……” 什么事儿啊? 到底怎么了? 温语有些后悔,怎么没早些来呢? 如此言情大戏,和话梅最配了!酸酸甜甜,感觉太过美妙,她得意忘形起来,又吐出嘴里的话梅核,扔进一个花生,卡吧一声咬开。然后低头,把手里的核扔在一边儿…… 但就这一声响,那男子虽然没回身向上看,可耳朵动了动,身体也绷了绷。 而那位“桃花仙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的眼泪,是直流啊,不停的…… 声音颤而清丽:“自表哥离开秦家,我的心,也随着哥哥远行……想写信,又怕被阿姨发现不妥。于是,写了撕,撕了写。点点滴滴,只在心头。却不成想,心事将成,却又要分离。这让我,如何面对你,又如何自处!” 那男人掏出一块洁白的棉帕递给她,“别哭了,今天,我还能来与你见面,就是想问……那亲事,你如不愿……我来想办法。” 什么亲事? 温语都顾不得咀嚼了:意思是秦怜月与他有情,却与别人定亲了? 有人棒打鸳鸯了!? 焦仲卿与刘兰芝…… 还是崔莺莺与张生? 哪一款啊? 那秦怜月听此话,擦泪水的手停顿了一下,马上说:“……哥哥这话,说得我好是伤心。怜月从八岁起,心里就只哥哥一人,又怎么会愿意嫁到汪家?!只是……” 唉,温语一声叹息:说了半天,抵不过一个“只是”啊…… 077 一个傻缺 温语不以为的摇头。 情一千,意一万,在这个“只是”后面,却是亿万的没法子。 “……哥哥也知道秦家。曾祖过世之后,家中……势远不如之前,祖父祖母当家做主,江家来提亲,一听国公府三个字,喜笑颜开。母亲万般不愿,刚开了口,就被训了好一顿……我一个姑娘家……” “江二,我也认的。”男子依然低声。 “哥哥与他……可熟悉?”秦怜月眼神探寻…… “算不得熟。依稀听说……性情中人。” 性子散漫,肆意潇洒,极会玩乐,人又大方……做事随意,很多女子喜爱。 与自己,是皆然不同的。 这样的人,表妹又如何能托付终身? 只是,背后说人……不是自己所为。 男子沉默了。 江二怎么了呀?! 温语很想让男人多说几句,什么叫性格中人哪!? 他话可真少!怎么跟祁五那混蛋似的!? “呵……”秦怜月苦笑着摇摇头,“这样的亲事,我稍稍表现不满,长辈都会感觉不识抬举……哥哥,你应知道,我虽是弱女子,但并非没有胆魄之人。如果只是我自己,就只一句:一切听哥哥的。只是……” 唉,又是“只是”变了风云……她可真爱这样说话!! 绕来绕去的,好烦人哪! 温语在旁边着着急。 “母亲怎么办?兄弟怎么办?我爽快的跟哥哥走了,她们是走不掉的。以后在秦家,会是什么日子?可怜母亲,她最疼我了……”说罢,又呜呜的哭开了。 半晌,那男子才低声说:“……即如此,那便,祝表妹幸福吧!” 秦怜月一听,擦眼泪的动作一顿。 温语也很纳闷……这就完事了? 再争取一下嘛? 扛起来就跑,生米做成熟饭,不就结了?! 她兴致很高的替别人设想着…… 唉,这个男人,一定丑的很。看人家哭成这样,你都不安慰一下? 太不懂感情了。真是个渣渣…… 温语很是愤怒,又往嘴里扔了个什么…… “呜呜,表哥,我这一生,再也没幸福可言。表哥,你,你心里也一定很难过。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有个比我更出色的妻子的……” “嗯。”男人应了…… 嗯? 他他他,他竟然这样应了? 此女虽然是朵小白莲,但这男人,也不是好鸟,整个一榆林疙瘩! 他应该说~~此生不能与表姨成亲,也是我最大的遗憾!我再也遇不到表妹这样的人物,一辈子不会忘记表妹的……嗯,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别哭了。”男人“细心”的劝着。 其实,秦怜月的想法,跟温语一致。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铁石心肠,这就放下了? 哼,跟那江二公子如何相比?真是渣…… 现场两个女子都在骂他。 这天儿也不好再聊了…… 温语看到秦怜月眼睛在微微转动,似在想接下来的话如何说…… 男子却又说:“往后,我们不能再见。希望表妹,一切随心!” “一切随心……我此生最大的心愿达不成了,又怎么能随心呢!”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表哥,这么多年……你为我买了很多东西,我手里,还有你存放的零用钱。这次……我,我不知道能否见到你,不好随身携带……不如,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你吧……” 男子摇摇头:“不用!秦家家财有限,嫁到汪家……你用来傍身吧。” 温语:“……”还有这事儿? “这怎么行!?”秦怜月急切的说:“那些都是你的。我不能嫁你,就够对不起你了。哪能还要你的财物?阿姨若是知道……” “不会知道。” 呵!温语笑了。 “知道表哥对我一心一意,可是,我又如何忍心……” “无需多思!” 看他模样,这事情总算是了了,可秦怜月却又开始了后悔与不甘。 不提家世才能,这样一张脸,她就痴迷不已了。 若不是汪二公子是未来的敬国公,她又怎么会舍弃他? 这么多年,她秦怜月为了够得上此人,花费了多少心血呀?! 想到将来他会与别人成亲,就是一阵的彻骨之痛! 我为什么要这样出色?! 上天就是为了我太过完美,而给我设的障碍吗? 她纠结而痛苦…… 眼泪突然又流了出来,这次,可是真哭了! 嘿!这是谁家的儿子啊,真是个傻缺!温语气得呼呼直喘,恨不得指着鼻子去骂! 明明的就是女方毁约另攀高枝儿了,还不想还银子…… 他竟然就这样认了!装什么大方?! 傻缺! 那什么……那个阿姨是谁?男人的娘吧!?我要知道她是谁……哼哼!就会怂恿她婚礼上找这个贱人要银子去! 她真是气坏了,嘴里吃的东西没拌开,用力一咬,竟然咬到了舌头,“啊?!咝……” 疼的叫出声儿,声音还有点大,坏了坏了…… 她转身就跑。 男人猛的一回头……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儿,却看台子之上,红黄之旗招展,空无一人。 如果温语没跑,她就能看到,此傻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祁五公子…… 秦怜月正捂着脸,哭的伤心欲绝,还真没注意到:“五哥,你待我真好,我秦怜月能得你心,此生无憾。” “回去吧!”男人心想,有人看到了,这可不妙。 “表哥,那……那我就走了!”秦怜月也是果断之人,谈完就不磨蹭了。 “嗯。” “那,表哥你……你可不要忘记我呀!” “好。”男子没任何态度的随口而应。 秦怜月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男子一眼,飘然而去。 男人站起身,等她走远了。 回身看着平台,提口气,几个垫步助跑,跳起身,在石头接缝处一踩,就上到了平台。 我倒要看看是谁? 没人? 现场只留有一股香味…… 他知道,是个女子。 几步进了藏经阁,满眼是一排排的书架,很大,很乱,找人不易。 “哼!无聊!”他低声骂了一句。 转身,跳下平台,大踏而去。 温语猫在一个小角落,躲了半天,唉声叹气的。 唉,听个墙根儿,居然把舌头咬了。 咝……这叫什么事儿啊?! 结尾怎样,都没看着……他们分别之时:拉小手儿了没?抱抱了没? 遗憾遗憾。 啧,真没想到啊,秦怜月有这两下子。 活了两辈子,她都没想还有这么一套。 嗯,管用。 得学! 她窝在那儿,掏出手帕,假模假样的抹着眼泪儿…… 呵呵,学也没用。 上哪儿找那个傻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