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男主为何这样[快穿]》 第1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一） 我失忆了…… 为您提供大神 晏明舟 的《黑化男主为何这样[快穿]》最快更新 第1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一） 我失忆了…… 免费阅读.[] 第2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二） 话说一日…… 沈青霜从前是万人迷攻略部的员工，她的工作就是攻略各个小世界中的各种人物，每个世界攻略的人越多获取的能量就越高。 快穿局太过庞大，各个部门获取能量的方式并不相同，因而经常会产生冲突，又或者，同一个小世界会刚因为前一个部门获取能量的方式而趋向崩溃，又通过求助后一个部门而维持稳定。 简而言之，快穿局整体来看，简直就像是逮着小世界薅能量的无情资本家，明明是始作俑者，却不仅要小世界的天道乖乖奉上能量，还要其感恩戴德。 但是，竭泽而渔的弊端也显而易见。攻略值满后，人物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执念，可想而知，这样的任务很容易引起小世界的动荡。 万人迷攻略部遭受的投诉过多，总部下令停运整改，部门各个员工被暂时安排进其他部门工作。 而沈青霜就是进了维.稳部的倒霉蛋。这简直就像是把炸弹当做基石用，还叫炸弹管好自己不要爆炸。 她基本能够确认这个小世界就是她以前攻略过的了。 她记得作为反派，她的下场明明应该是尸骨无存的，不知为何，竟然被锁在牢中。另外，投放的时间节点也应当弄错了。 而她的合作系统却还在总部更新程序。 沈青霜的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但她暂时没有睁眼而是继续装着昏迷。 她的身旁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尽管连呼吸声都没有，存在感也几乎要察觉不到，但沈青霜本能地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鼻尖的香是极珍贵上万灵石也有价无市的雪魁草燃烧出来的。雪魁草的镇痛活脉效果极强，据说还有令神魂增强的力量。看来这次醒来的条件比上次要好。 定下恋爱赌约后，容栩还挺有诚意的。 但前魔尊容栩也是她作为万人迷时的攻略对象之一，又被她亲手斩杀，时不时有要杀她的念头也不足为奇。 沈青霜作为万人迷攻略部的员工，拥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品质——“博爱”。 因此，在接到降低男主沈望的黑化值任务时，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四极界中其余那些攻略对象，有种顺手将他们的黑化值也清零的欲.望。不过，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若是顺手就做了，若是阻碍，除了便是。 她睁开眼睛，此时正是找容栩聊天谈心的好时机。 然而她刚一睁眼，就知道要不妙。 沈青霜瞳孔猛缩，她看清楚了身旁人的身形轮廓。 不是容栩，竟然是沈望！ “师尊，你醒了。” 平静，极其平静的语气。然而恢复了这个世界所有记忆的沈青霜对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唯一徒弟可谓是极其熟悉，他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们的相识有些巧合，沈青霜作为万人迷带着攻略任务第一次进入这个小世界时，当初正邪大战后，玄清宗宗主想她收徒为宗门培养出一个新的强者时，“沈青霜”以游历散心无心教导拒绝了。 而她本人都没想到，一趟下山，就带回来一个弟子，正是男主。当时她却并不知道，因为小世界的剧情并不是那么死板，沈青霜为了完成当时的攻略任务，改动过许多与反派戏份不符合的地方，她原本应该在一年后的收徒大典才遇上男主。 她原本不过想着，多收个徒弟给男主当大师兄也好。没想到由此一作，竟然会导致小世界濒临崩塌。 当看到此界降低黑化值的任务目标是沈望时，沈青霜其实是懵的，她不信，她根本没朝沈望下过手，好歹是师徒，她明明遵循这个小世界的禁忌，很讲究人伦纲常的。 沈青霜从魔道为了泄愤屠戮的凡人村庄中捡回了唯一的幸存者，她将小孩带到另一城镇，本想委托一户人家收养，让他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不料身负血海深仇的小孩一定要拜她为师。 沈青霜看得出来，小孩是个天纵之才，他的根骨乍看平庸，实际上不比她差。他之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平庸，完全是受到了封印的缘故，若要激发，少不得受苦。 在小孩悲痛坚决的目光中，又出于爱才之心，沈青霜答应了收他为徒。既然答应了，她就会尽力将这块顽石打磨成璞玉。“沈青霜”不仅将他收为亲传弟子，更是实心实意地手把手教导他，温柔呵护，无微不至。 好吧，实际上，是沈青霜为了那几个宗门内的攻略目标而特意凹的反差人设。而且小弟子当工具人用还挺顺手的。 但现在，工具人徒弟竟然黑化了，还敢以下犯上！ “师尊怎么不说话？” 冰冷的触感抚上沈青霜的脖颈，冻得她一个寒颤，发觉她的反应，沈望轻笑了一声，语气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尊是冷得说不出话，要不要徒儿帮你暖暖。” 沈青霜几乎是立马想到了沈望研究炼制出来的一样灵器，“火昧”，外形确实像一只手炉，以前冬日里沈青霜因缺乏灵力而僵冷时，就被沈望送了这个来暖身子。 但是，她完成万人迷任务攻略任务后，在反派戏份也要结束时，她在离开前将所有沈望送的东西都丢还给他了。而“火昧”中的火是他机缘取来的红莲业火，那便是熔炼玄铁也不在话下，更是折磨人的一绝。 可上一次虽说是万人迷攻略任务，但沈青霜实际上是没有想过攻略沈望的，发现他就是男主后，她更是减少与他的接触。本以为沈望身为天道之子心无旁骛，她都为他铺好路了，没想到，她不攻略伯仁，伯仁却泥足深陷。 思绪不过须臾间，沈青霜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既然选择了同容栩装失忆，那她就再同沈望也装一装。 她面上无辜，瞪着眼睛强忍着害怕道：“你是谁？！前辈找错人了吧，晚辈只是一个筑基期都不到小弟子，哪里有收徒资格。家师和光道君……” “住口。” 沈望翻身压住她，脸贴得极进，呼吸又轻又冷，浅浅打在她的脸颊上，与之相反的是他炙热的身躯，像个大型火炉似的，让沈青霜差点不顾场合地舒叹出声。 “你知道的，我总是不会拒绝你。” 沈望咬着牙，一字一字缓慢说着。 黑暗中一双眸子亮起来，像狼一般绿惨惨地盯着沈青霜，像是揣度着时机一口咬下，要将身下的猎物剥皮拆骨般。 “师尊，你想耍什么花样，我都奉陪。还有，欢迎回来。” 难道是她猜错了？这不是他们撕破脸后她被关押的剧情点？ 沈青霜没有系统辅助确定时间节点，面对沈望亲近到诡异的态度有些茫然。 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沈望滚烫的臂膀圈住她的腰身，撒娇似的将头埋进她细腻白皙的颈间，他微哑的声音响起：“师尊，是不是有妖魔占据了你的身躯，你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对不对？” “师尊绝不是有意丢下望儿一个人的。” 他笃定道，语气中隐隐含着病态的偏执，仿若一旦沈青霜在他面前否认，戳破他的幻想，他的平静之态便也会随之一扫而空，破碎得再也捡不起来，沦为毫无理智求索的野兽。 沈青霜瞄了眼智能面板，上面赫然记录着： 【任务考核】 1、沈望当前黑化值：100。[目标0] 2、沈望当前攻略值：0。[目标100] 沈青霜内心咯噔一下子，沈望这数值真是闹心。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长，这妄想欺师的逆徒。 若不是知道他现在的黑化值，沈青霜差点为沈望感天动地的恋慕之情触动，说不得她这个颜控就满足他、同他立即谈起一段违逆此界天道的轰轰烈烈师徒悖恋。 她试着调用充盈经脉的灵力，却霎时一阵剧痛让她险些惊呼出声，细碎的冷汗从她饱满的额上渗出，她眼眸中含着盈盈水光，面色愈发却苍白，咬住的唇瓣上不可避免地流出血来。 当初正邪大战爆发，加上正道内乱，眼见着魔道在新魔尊的带领下就要一统四极界时，“沈青霜”以九成九的修为为代价，斩杀魔尊，又强撑着身躯雷厉风行揪出内鬼肃清内乱，力挽狂澜。而后她在正道的地位终于岿然而立，无人能撼动。 然而，那场大战终究毁了她的道途，筋脉永久损伤，攒不起灵力，修为再不得寸进，徒留一身精绝剑法，甚至使用剑术用力过猛还会遭到反噬。堂堂化神强者竟是空壳，好在此事也就亲近之人知晓。 早知今日，当初凹人设她就不那么用力了。 为保持“病弱”人设，她的经脉是真的孱弱，难以调动灵力。 跑是不可能跑掉的。 “师尊想跑么？” 试探不过须臾，沈望的声音柔和地在她耳畔响起，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引得她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栗。 明明是暖炉一般火热的躯体相接，沈青霜脊背却宛如一条阴冷蛇类攀爬而过，一股被顶上的黏腻恶心的之感在她心中炸开。 她嘴硬道：“我、我真不是你什么师尊，你是谁？” 沈望这会儿黑化满值，若是她直接同他相认，摒弃前嫌好好待他，短时间内黑化值虽会可观下降，却并不利于她后期的攻略。 到时沈望还是会患得患失，任务根本就完不成。 沈青霜不能运用灵力，她便借着窗棂透出来的一线月光下细细打量着沈望。 他的脸彻底长开，不再是小时候含着婴儿肥却一脸严肃板正的装大人的好笑又可爱的模样，此时的他剑眉深目，面部线条凌厉流畅，一派丰神俊朗，若非他脸上不合时宜的沉溺之情，当真是一尊玉雕的盛严佛像。 他的长相如此优越非凡，不愧是天道之子，受到优待的气运宠儿。 老实说，沈青霜自知颜狗，但她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从小养大的徒儿下手，虽说离开前那两年终于被沈望闹得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被他成日在她眼前晃得差点把持不住，但她还是守住了底线，当时离开666号任务世界，颇还有些几分狼狈在里面。 奈何这一次她被派来攻略沈望。 虽说他们早就师徒情断，沈望也被她逐出门下，但…… “师尊为何走神？在想谁？师伯还是师叔祖？” 沈望阴森森、酸溜溜的语气激得她寒毛直竖，剑修精准的危险感知直觉让她下意识要躲。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师徒相识挪到这章啦。 第3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三） 沈望………… 然而，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沈望怀中，她被抵在香衾软被之中，压根就退无可退，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檀香，明明是安神沉静之香，沈青霜却偏偏闻出强势压迫的味道。 不安在她心中扩大，不知为何，沈望油盐不进，一副认定是她的模样，还当做她什么都记得、两人之间却无半点嫌隙的模样。 她心中思绪飞转，面上却是一副无辜懵懂的模样，做足了初出茅庐的正道少女之情。 她不仅不认得眼前这个人，她还隐隐猜测到此人绝非善类，说不得是魔道中人，将自己掳至此处，不知有何肮脏心思…… 沈青霜眼珠子呼噜噜乱转，灵动非常。 向来清冷的师尊此时竟露出了沈望从未见过的活泼神色。 原本笃定的沈望不由得生出几分心慌来，难道师尊真的不记得他了？ 嗜血的欲望染上他的眼眸，赤红非人的兽瞳死死盯着身下咬唇不肯就范的猎物。 同时涌上沈望心头的还有一丝新奇，若是师尊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他们之间是否可以重来，他还能见到从前从未见过的师尊的另一面。 那个只有其他人曾经见过的师尊。 心念思及此，沈望毁天灭地的□□稍稍退却，师尊就在他怀中，谁也抢不走。 沈望稍稍安心，然下一刻，他露出尖尖的犬齿咬上身下之人的细嫩的脖颈。 尖锐的刺痛从颈侧传来，毫无防备的沈青霜“嘶”了一声，她是真没想到，沈望竟然会咬她。 不待她佯装被羞辱的少女怒斥出声，颈侧被咬处接着传来濡.湿的触感，如窜电般的酥.麻直击天灵盖，她登时不可置信地僵住。 沈望……他……何时如此大胆了。 “大、大胆！” 说出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个语调，与她想象中的严厉斥责语气不同，这句话变得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反抗之意，听起来倒像是欲拒还迎。 从未经历过此等轻薄的正道少女睁圆了眸子，羞红了脸面，胸膛急速起伏，“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似的。 沈望抬起头，两只恢复平常的兽瞳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心中柔软被戳中。原来师尊也有这般无措慌张的模样，真是可爱。 但他又想到师尊曾经的那些“相好”比他要了解师尊更多、见过更多不同模样的师尊，他的心就无可避免地灼烧起来，发烫发胀，似有什么千般万种虫蚁咬噬，又涩又麻，酸痛难忍。 他绝不会放手，纵使师尊想起一切时会恨他。 可他怀揣着期望，他曾经透过迷心石试探过师尊，师尊也是心悦他的。沈望只后悔当时刚发现师尊想法的他选择的是逃避，如今，他不会再逃了，而师尊，他也绝不会放手。 “师尊……” 沈望缠绵出声，“不要再离开我。” “你个登徒子！” 沈青霜咬着牙，颤抖出声：“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用不出灵力了。” 她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中，师尊和光道君陨落前，她确实是这样活泼直白的性子，这种性格其实很讨喜，攻略起来占据的也是更主动的那一方，当然只是某种意义上的主动。 沈青霜记得当时攻略列表是有个性格冷肃的高岭之花的。沈青霜向来喜欢先将困难的解决了，毕竟性格由活泼变得沉静容易，只要有些变故就可以了，而由沉静变得而活泼好动却是十分难找理由的。 而张扬热烈的性格恰好是最好攻略高岭之花的一种性格。但热烈却不代表骄纵得让人讨厌，沈青霜一直把握着其中的分寸，对向她寻疑解惑的人都笑脸相迎，很少有红脸的时候。 所以即使她修行天赋绝佳，寻她麻烦的人却是很少的，她的万人迷值收获得还算顺利。毕竟没人不喜欢小太阳，还是长得极美的一朵映日花。 只是喜欢她的人多了，总会生出一些偏执的、想要久久地独占她的人，而她会亲手将那些人的希望摧毁，就比如……她曾经的竹马、昔日的魔尊，容栩。 沈青霜收敛心神，将往事深埋，她看得出来，沈望已经从一开始的丝毫不信，到现在已经有了动摇，他开始对她失忆的说话半信半疑了。 沈青霜再接再厉，决定下一剂狠药：“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师兄苍灵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师兄穆苍灵，和光道君座下大弟子，上个万人迷攻略任务中最难攻略的高岭之花，在她刚入门时就已经是元婴修为的“灵慈君”。 沈望曾在她口中得知，在她大部分修行时间都是师兄照顾的。 这个名字如今听来，只觉刺耳非常。 “那我若不做点什么，岂非枉在你心中做了小人。” 沈望潮湿的气息在她耳畔、颈边、脸颊上来回厮磨，长手长脚如同封印镇压着她的细微挣扎反抗。 他满是不悦，不由口出恶言恐吓她道：“那就拭目以待，看是你的好师兄先来，还是我先将你剥皮拆骨吃进肚子里去。” 沈望可不像她一样失忆了，穆苍灵作为玄清宗曾经唯二、如今唯一的化神道君，可是在努力闭关冲击出窍期。 他不可能出现在此。 “孽障，速速交出小霜。” 如雷贯耳的震声响彻云霄，清越冷厉的嗓音不是穆苍灵又能是谁。 沈青霜和沈望同时默了一会儿。 她想不到沈望竟还有言灵这一项技能。 沈望瞪了她一眼，眸中暗含恼怒，竟是还有一丝娇嗔。 沈青霜不忘保持失忆人设：“我师兄来了，你若想保下小命，还是识趣点快放了我。” 沈望嗤笑一声，从床榻上翻身而起：“区区出窍期就想从我手上抢人，师尊还是莫要对他太过相信了。” 四肢获得活动的自由，沈青霜麻溜地爬坐起来，听到他狂妄之言不由得神情一窒，她此刻修为太低，感知不到此人的修为，没想到出窍期在他口中不值一提。 等等，出窍期？ 她的面上露出疑惑，看向沈望，她眼中露出试探和惊慌之意：“你、你是什么修为？！” 不待他回答，她又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无冤无仇，阁下为何……” “师尊，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来日你想起来了，我们再慢、慢、算。” 沈望打断她，本欲出门打发穆苍灵的身影顿住，侧身朝她看来，逆着月光的剪影线条流畅又凌冽非常。 沈望一挥手，金色的纹路在黑暗中亮起，沈青霜不适地眯了眯眼，月光在他身后隔绝，门关上了。 金色光芒恢复黯淡，只偶尔闪过一丝流光以证明阵法尚在运转。 沈望离开后，沈青霜才缓缓从床榻上爬起来，脚踝处冰凉沉重的触感让她十分无奈，黑化满值的男人的花样就没有新鲜的。 好像把人圈起来就能满足他们的占有欲似的，整天还要疑神疑鬼。 “霜霜你知不知道这次万人迷攻略部门被投诉你可是要背很大的锅的。” 沈青霜盘腿坐在软绵绵的衾被上，手顺着流转金色光华的链子摸了摸，又环顾一圈打量一遍四周，慢吞吞地回它道：“这就是你收回我【痛觉屏蔽】的理由？” 她没必要为自己辩解，而系统也知道她的性子，吐槽归吐槽，他们可是命运共同体，那个时候积分确实赚得爽。 但是到了维.稳部，系统实在是担心那些积分怎么来的，就要怎么还回去。 系统解释道：“维.稳部的宗旨是沉浸式任务体验，更新他们部门的程序后，那些功能自动锁了。” “哦。” 沈青霜表面上看起来没所谓，其实是有些难受的，但她也不想为难系统，摆明了那些人要整治她啊。 哎，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可是……最怕疼了呢。 “看来接下来的任务世界，都会是我曾经搞过的啊，统子你整理一下资料，以后每个世界一开始就将对应的记忆重新传给我。” 沈青霜未雨绸缪，这次进入世界毫无防备被他们摆了一道，可不能再留机会给他们。 “收到。” 系统为她担忧道：“霜霜，男主沈望目前的黑化值99，攻略值0。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青霜答非所问：“攻略值显示是不是坏了，他那个样子像是不爱吗，算了，暂时不用管，先降低他的黑化值吧。” 她再次四下张望一周，房间很大，但是空旷一片，除了她底下这张大床，就只有一张檀木桌和几只檀木凳，看起来实在素净。 沈青霜试探着运转丹田中的灵力，一股针锥似的疼瞬间蔓延全身，她疼得倒在床上，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容栩那家伙也太不靠谱了……”她嘟囔道。 没想到他竟然没能成功将她从沈望手中带走。 屋外电闪雷鸣，冰霜般的蓝色电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苍白病弱的脸上。 她知道，这不是自然的天象，而是冰雪道的穆苍灵和天雷道的沈望在斗法。 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趁着动用灵力的一瞬召唤出蕴养在丹田的本命剑“弦月”。 许久不见天日的弦月在她手中兴奋地嗡鸣。沈青霜缓了缓，握紧剑柄，在下一次雷鸣之时抬手举剑劈断了锁链。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上，圆润的脚趾受冻而蜷缩起来。 至于屋内的阵法，完全难不倒她啊。 沈青霜笑了笑，悄无声息地修改了阵法，移动其阵眼，将困阵改成了幻阵。 在阵眼更换的一瞬，她闪身屋外，阵法并没有毁坏，这么点小动静，引不起沈望的注意，他此刻是感受不到她已经逃出来了的。 沈青霜朝空中斗法的两道身影瞥去一眼，潇洒地冲他们的方向给了个飞吻，无声道：“拜拜了您嘞。”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小修。沈青霜：我失忆了，我装的。 第4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四） 打起来打…… 系统从来难以预测沈青霜的攻略方式，它好奇问道：“宿主，你这样直接逃走，不怕沈望那降下去的一点黑化值又重新涨上来吗？” 沈青霜与系统有专门的交流方式，不用开口说话。 她一边找方向往外逃，一边为系统解释：“我先溜一溜他，让他失去我的踪迹，等他找呀找~” “找呀找，找累了的时候，‘啪’，我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你说他是继续黑化还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这样真的行得通吗，万一……他不找宿主了，直接毁灭世界怎么办？” “统子，这就是你作为人工智脑的短板了吧，人呐，劣根性可是难以根除的哦。” “他不会毁灭世界的。” 沈青霜握着剑，一步一步沿着小路走下了山，她白嫩的脚踩在碎石枯叶上，实在不好受，素净轻薄的裙摆上的净尘咒倒是还在，没有染上脏污。 她空有一身充盈的灵力，实际上筋脉都已经废了。 但这点痛尚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走了一夜，晨光熹微，第一缕阳光暖暖地洒在她的脸上，晕开一圈朦胧梦幻的光晕，她沐浴在其中，三千青丝顺滑如瀑地垂在身后，好似九天玄女下凡。 她睁开眼，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却像摄人心魄的精魅。 沈青霜朝山顶望去，轰鸣声依然，他们还在打呢。 穆苍灵不愧是天道钦定的第一反派，化神期也能与沈望这个“半步仙”打得有来有回。 这就不得不说说此小世界的背景了。四极界分正邪两道，正道又分一宗两派三门四家，占据了东南西三极，而邪道又统称魔道，大本营在北荒。 四极界正道一宗乃是玄清宗，四极界实力最强的正道门派。而沈青霜原本是玄清宗的一位化神期的长老，作为年长她许多、天赋也极佳的师兄，穆苍灵的修为与战力自然也不差。 四极界的修为划分也同其他世界大同小异，从低到高依次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出窍，在出窍之上则是归一期，取返璞归真之意，而归一期之上则是飞升成仙，因此归一期又称半步仙。 在四极界，统共就没几个出窍期大佬，归一期的就更不必说。光是玄清宗，也只有包括沈青霜在内的两个化神期长老。目前来看，穆苍灵尚未突破化神大圆满，沈青霜离开前远远看去的那一眼就发现了，他周身的境界很不稳定，看样子是从闭关中匆匆赶来的， 沈青霜想到正邪大战以前，那个时候她还是一条很粗壮的金大腿。而且她不仅修为高深，年纪也不大，容貌更是如霜似雪，惊艳四极，在八卦报美人榜中始终位列第一。 更令人仰慕追崇的是，她不过百来年便进阶化神，是同辈不可企及的存在，亦是此界难得一见的有望飞升的天才。无数人想要拜在她门下，期望获得诀窍，修为早日精进，而那些有与她结成道侣的野心之人则尽力避免成为她门下弟子，因为在四极界，师徒之恋天地不容，要遭口诛道谴的。 沈青霜不禁感叹，此一时彼一时啊，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而她上次的攻略任务当中，自然是没有悖恋的。 这些在沈青霜脑中不过一念，她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小霜，我来接你了。” 容栩一袭红衣俏生生地闪现在她面前。 沈青霜忍不住露出个笑来，笑得两眼弯弯，可爱如月牙。 她实在是没憋住，看着曾经的竹马、死对头性转后不得不接受天天女装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奇妙的爽感。 她十分给面子地没有捧腹大笑。 容栩瞧她一见到自己便笑意盈盈，心中宽慰些许，本是满心酸水，想在接她离开的途中让她吃个亏，比如意外落水什么的，现在看着她的模样，甚至微妙地心疼起她光着脚走了一路的山路。 她的脚上刮了一道道细微的伤痕。 容栩克制住给她上药的心，不能如此轻易原谅她，她可是亲手将剑送进了他的心脏，她动手杀他时可真是毫不留情。 回想心脏刺痛的感觉，容栩重新冷了脸，上前一把横抱起沈青霜，看着怀中的她现在毫无反抗之力，心中才微微恢复些平衡。 沈青霜这次完全没有抗拒，反而将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脖颈，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暖和的怀中，有人代步多好，她眯着眼笑道：“多谢……” “容姐姐。” 前半句听得容栩心花怒放，还算她有点良心。 后半句却让他瞬间黑了脸，小没良心的。 哼，来日方长。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牢固地拢抱在怀中。 * 穆苍灵与沈望在半空中遥遥对峙，以他们的修为，凌空而立不在话下。 看到穆苍灵，与师尊决裂的过往在沈望心头一闪而过。 长大成年的男主沈望的确有一副风华绝代的相貌，面如冠玉，神采英拔，令正道无数仙子心折。然沈望自觉身负报仇之志，又在师尊教导下一心向道，眼中只有修炼，于男女情爱之上毫无兴趣，又有美人师尊珠玉在前，其他仙子他眼中也掀不起波澜来，无知无觉中碎了一地芳心。 而变故发生在当沈望找到当初灭村魔修报仇雪恨之时，那魔修临死也要挑拨离间，指认“沈青霜”才是幕后指使，为的就是沈望身上封印的那块神骨。 昔日恩情，竟是早有预谋！ 沈望不信。 为了得到真相，沈望用机缘巧合得来的迷心石侵入了“沈青霜”的识海中，本想问明真相，却发现了原来师尊对他隐藏了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沈望一时间难以接受，离开宗门，机缘巧合进了一处秘境，又结识了一位红颜知己，在险境之中，两人倾吐衷肠，感情渐渐深厚。 之后更是共患难，险境当中，女子为他承受致命一击，奄奄一息。 沈望背着女子回玄清宗求师尊救人，苦苦哀求之下得到的却是闭门羹，是沈青霜无声的拒绝。 沈青霜知道女子的身份，本就不该救，如此冷酷无情也更能坐实她反派的人设，当时还高兴着打了瞌睡送来枕头呢。 于是当沈望将救命恩人安置在曾经的居所中，自己在师尊门外，在大雨滂沱中跪了一天一夜时，沈青霜只留下冷冷的责问，责问他这段时间的去向，责问他浑身魔气，是否已决定堕入魔道。 师徒俩就此决裂。 沈青霜成了他的垫脚石，人人都道沈仙子是爱而不得入魔。沈清霜成为他们口中女子终究难逃情关的谈资。 她作为曾经的救世主变成祸害人间的邪魔，又几次三番招惹、迫害自己唯一的徒弟沈望，甚至挖走沈望的神骨，最后被忍无可忍的沈望大义灭亲斩杀剑下。 而取回神骨的沈望从此无牵无挂，无情道大成，直接从元婴期跳过化神、出窍两大境界，突破到归一期，成为四极界当世唯一一个“半步仙”，尊称“兰因圣君”。 可那些人不知道，他怎么舍得杀师尊呢，他只不过奢望师尊眼里能只有他而已。 沈望看向穆苍灵，就是这么一个人，曾经拥有过师尊，嫉妒、酸楚、怨恨、不甘在他心中翻涌，他白皙冷峻的脸颊上因怒气而浮现几道赤红的兽纹。 穆苍灵焦急的心情稍微平复，他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有微蹙的眉心表明他尚在担忧，当然不是担忧沈望。他手中结印，霜寒之力再次凝聚，迎向沈望。 已经打了一天一夜的沈望和穆苍灵再一次交手，各自磅礴的灵力轰炸开来。 纯洁无瑕的冰雪轰然凝结铺开，穆苍灵周遭一切迅速冰封，但不包括沈望。 沈望的灵力炸开，则是通天的虬龙般的天雷打下来，劈焦了无数生灵瓦砾。 “交出小霜。” 穆苍灵眉间银色的圣莲印闪过威严的光彩，冰冷的无机质琉璃眼珠沉沉盯着面前的沈望。 他尚未突破化神期，在突破的关窍时刻感知到沈青霜的气息，他不敢片刻耽搁，生怕一迟疑就会错过，她会再次消失无踪。 他不允许。 小霜就算是死，也只能由他亲自动手。 沈望实在大胆，竟敢将小霜藏起来。 “你不配。” 沈望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无力反抗的沈望，他现在是四极界唯一一个“半步仙”，谁见了不尊称一声“兰茵圣君”。 就算是玄清宗的掌门，也要对他和颜悦色。 穆苍灵是师尊的师兄又如何，他曾经与师尊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又如何，师尊是他沈望的师尊，是他一个人的。 “沈青霜，是我的。” 沈望的眼中渐渐弥漫血色，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穆苍灵神色一凛，怒斥道：“孽障！”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世界背景设定和师徒决裂部分挪到这章啦。感觉比之前顺畅了一点，比V~ 第5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五） 他骗他，…… “不装了？不是失忆了么，还知道我是谁呢。” 容栩抱着她踏上小灵舟，往云雾曦光中攀飞而去。 沾着湿润气息的清风拂过两人交缠的衣袂，拂过沈青霜靠在容栩肩膀处露出的半边白皙如玉的面庞，带起她乌黑的发丝轻轻扫在容栩敏感的脖颈间。 “怎么骗得了容哥哥，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沈青霜伸手捞起他胸前的一缕发梢同自己的手指绕着玩。 容栩冷哼一声，女性柔软的嗓音让他原本想表现出来的怒气消减了三分，他显然意识到这一点，又联想起他被迫委屈在这幅女子身躯中的缘由。 因沈青霜亲昵的一声“容哥哥”而软和下来的心肠再次变得坚硬，这具躯体的心随着他情绪的起伏而一阵阵抽痛，容栩洁白无瑕的细腻脖颈下浮现青筋，随着他越发粗重的呼吸声而痉挛。 “你一点都不在意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容栩咬牙道，“你身边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想给点甜头就逗逗，厌烦了想杀就杀？” “我并没有想杀你呀。” 沈青霜的嗓音一如既往地轻柔缥缈，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与他耳语，“容哥哥，我怎么会想杀你呢，你不是我的好哥哥吗？”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谎言吗？沈青霜，你嘴里究竟有没有一句真话，还是只有利用我的时候，才会说点哄着我的话？如果你把我当好哥哥，那一剑、” 容栩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似乎觉得不能再如此轻易地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继而十分克制地忍住了哭腔，极快地平复情绪，用他做魔尊时在下属面前的冷硬无情道：“那一剑你可丝毫没有留情。” “容哥哥，你竟然半点没懂我的苦心，真是太让我……哎、罢了。” 沈青霜欲说还休、半遮半掩，末了，她似乎牵动了情绪，引发了咳嗽，柔弱无骨的双手牢牢攀着他的肩膀，蒲苇缠绕磐石般，好像在对他说“她对他的情意从来没有转移呀”。 他能听懂她咽下去未出来的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容栩自认为不是傻子，听懂了她未尽之语。 他那坚冰围裹护卫的心一下子就缴械投降了。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演给他看的还是真的有他所未能体会到的苦衷。 难道她真的用心良苦，是为了他好吗？ 随即，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但这笑很快化为苦涩。 有什么为了他的良苦用心是要杀了他？ 容栩湿润的眼睛向下撇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用随时都能破碎一般的语气轻声问她：“你说我不懂你的苦心，那你告诉我，你的苦心是什么？” “容哥哥，我们两个人的约定只有我记得了么？” 沈青霜的语气比他更难过，方才的咳嗽让她嗓子发紧发疼，她发红的眼角坠着欲落不落的泪珠。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沈青霜嗓音发颤。 “从那之后，我找了你好久好久，都没找到你的魂魄，我以为是哪里出了错，回去查典籍查了整整一个月，没有半刻停下过，所有的招魂法子我都试了……” 沈青霜的话还未说完，容栩心尖一颤，面色变得苍白起来，脑海中埋藏的一段记忆翻涌而出。 “要是我不是魔族就好了，我恨一身血脉！恨透了！” “容哥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你信我吗？” “什么办法？” “我、我还没想好，等我找到了会告诉你的，你等我。” 她的说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是啊，他死了，自然不用考虑血脉的问题了。 他额头青筋抽搐，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起来，却在下一刻听到她的话时陡然怔住。 “正魔大战前，容哥哥没有看我给你的信么？” 沈青霜原本就虚弱的脸庞愈发白得透明，不可置信地问他，泪珠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汇集在下巴处，渗进他的红衫之中，绽开一朵深红如血的花。 “什……么？” 容栩的声音遥远缥缈，他愣着，似乎抽离了所有的生气，魂魄颓然离体般变得僵硬。 这一刻，他的仇怨，他的痛恨，都好像笑话一样，赤裸裸在她面前被打成一团不该存在的垃圾。 他是什么人啊。 她一心一意为他，不眠不休翻着古籍，费尽心思，换来的却是他的误解、他的恨意。 沈青霜顿了顿，靠在他肩膀处，有气无力似是遗憾小声嘟囔：“可惜那朵万年灵芝，好不容易……才在秘境中采到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他耳边消弭殆尽，她陷入沉睡，却也好似将他的魂魄带走了。 容栩想起来，正魔大战前夕，她那玄清宗的师兄一人打上门来，明明骨子里嚣张狂妄至极，面上还端得冰清玉洁的一副伪君子模样，送了他一封信。 信中，是容栩送给沈青霜的玉佩……已经碎了。 他那时是什么反应？已经有点模糊了。他的心好像也碎成了一片片的，他反复告诉自己，她不会的。 可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八个大字“正魔大战，恩断义绝”。 她那衣冠楚楚的师兄还在他跟前假惺惺道：“吾知晓你与师妹幼时曾有情谊，但她如今已是玄清宗天之骄子，师妹有多努力除魔卫道吾都看在眼里。你，不要牵累她的名声。” 她要与他划清界限。 他当时想，为什么她不愿意亲自前来呢？ 他不信的，不是她亲自来说，他绝对不信，他将那伪君子赶出了魔宫。 直到，正魔大战中，她与他对上，那毫不留情的打法，那毫不犹豫的一剑，彻底让他的心在刺痛中丧如死灰。 她那碍眼的师兄飞过来，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将她拉入怀中，亲昵地替她拭去脸颊旁溅上的血迹。 她不亲自来说，原来是怕魔界的尘埃脏了她啊。 他那时多恨呐，凭着这股恨意，他没有死绝，他的魂魄逃入秘境，占据了一副刚死不久的女尸。当他遇上她那个小徒弟时，顿时计上心头，他要让她尝尝被信任的人叛离的滋味。后来果真如他所愿，她竟自甘堕魔。 可他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小徒弟能让她如此重视？ 可现在，她告诉他，真相不是这样的。 容栩仰起头，脖颈折出绝望的角度，他无声地笑起来，嘴角越裂越大，眼泪大颗大颗地流落鬓发当中。 导致他误解的罪魁祸首之名在他唇齿间咬烂嚼碎。 “穆、苍、灵。” 【不重要通知：容栩黑化值-60，目前黑化值40。】 【不重要通知：容栩攻略值+10，目前攻略值80。】 【不重要通知：容栩攻略值+10，目前攻略值90。】 【不重要通知：容栩攻略值-5，目前攻略值85。】 容栩低头看着她美丽而憔悴的容颜，那段不重要的回忆渐渐浮现。 正邪大战后，他的一缕元魂侥幸逃脱，遁入秘境之中，恰好遇上一个刚错食毒草而死的女子，无奈之下，借尸还魂。更巧的是，他竟然遇上了沈青霜的小徒弟，容栩记得她喊他“望儿”。 沈望用迷心石窥探到师尊那悖逆的心思时，一阵心乱惊慌，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对他心怀不轨的师尊，索性逃出师门，遁入秘境。他在秘境中结识了一个向他求救、身中剧毒的女子，他顺手将女子救下。之后两人于绝境中携手对敌、又有绝处困境中以命相护的交情。 而在最艰难、沈望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刻，他告诉了女子自己对师尊的怀疑、以及他对师尊那违背人伦的感情的困苦。 沈望对女子说起与师尊的相处日常，说着说着回过味儿来，怪不得师尊平日里对谁都清冷却唯独对他温柔，怪不得……怪不得……他本以为是师徒之间独有的羁绊才让师尊显露不同，原来在师尊心中远不止于此…… 师尊对他产生、这样的情感，是何时开始的？ 可如此违逆天道之事，他实在是既为师尊道途担忧又…… 又不知是何滋味。 他的心从极深的底处滋滋冒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宛若惊涛骇浪一阵又一阵地不断刷过他的心房，冲击得他沉静如水的心晃荡不已。 而女子之躯的容栩与沈望相对而坐，听闻这些，手指陷进泥中，指甲都因用力而崩断了两根，尤不及他心中酸痛。 魔尊容栩恨极了沈青霜，恨不得生饮其血、啖其肉，又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挑拨离间的机会。 沈望心中已有裂隙，容栩只要顺其自然地稍微歪曲沈青霜的行迹、抹黑揣测沈青霜的心思，就能引沈望产生更深的误会，他要让沈青霜被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体验到他当初的心痛，方解心头之恨。 在又一次的容栩刻意制造的险境中，“她”为了救沈望而身负重伤，沈望施救无法，在“她”的告知中，得知唯有沈青霜手中的一朵九瓣圣莲才能救治。 沈望终究长于沈青霜无微不至的呵护下，在正道魁首的羽翼下，以正身卫道为己任的少年人又哪能玩得过魔道中摸爬滚打、尔虞我诈中生长的魔尊。 他一时心绪繁杂扰乱，理不清对师尊的感情，事赶事，话赶话，师徒就此决裂。 沈望跪在雨中，求师尊见自己一面，而师尊闭关的门紧紧锁着。 雨好大。 一颗一颗砸在他的脸上。 好疼啊，师尊，能不能出来看看我。 禁制突然消散，天色阴沉沉，雨势倾颓，沈青霜走出来，靠近他。 迷蒙的雨一层布似的，遮掩了沈望的视线，好模糊，他看不清师尊。 直到沈青霜走近—— 一张七窍流血的脸猛然贴近。 ——师尊！ 沈望从梦中惊醒，兽纹从他脸上消退，冷峻的面容恢复光洁，深邃的眼陡然竖起，他并指往虚空一点，“啵”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金光消散中一朵曼陀罗腾空而起，花瓣起伏间，浮现沈青霜的容颜，几个灿金色的小字显现。 ——翠湖祥云城。 沈望掌心收拢，曼陀罗隐匿，他冷沉的嗓音如同锁定目标后锐利追击的鹰隼，透露出疯狂而偏执：“师尊，谁都不能抢走你。” “徒儿这就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谁能笑到最后？第一轮淘汰赛#淘汰者：1、容栩。淘汰缘由：一封假信。2、沈望。淘汰缘由：一位假友。新的赛道已经开启，评委老师已就位，各位选手准备扯头花！ 第6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六） 最好还要…… 碧绿的湖宛若一颗宝石镶嵌在灰瓦城池绕成的椭圆形中。 沈青霜倚着灵舟边沿，清风徐徐吹着她的发丝，她的目光朝远处下方望去，露出清清浅浅的笑来。 “绿石城。” 绿石城，是这座城池的惯用称呼，它还有一个名字，翠湖祥云城。这里是一座妖城，人修很少踏足，魔族也寥寥无几。 至于为何来这，沈青霜垂下眸子，隔着衣衫不经意地贴上一小处灼热。妖族用来追踪的手段。 沈望咬她脖子那一下，就种下了他的气息。 她被沈望桎梏住时，在月光中似乎看见了沈望脸上隐隐有兽纹显现，这是妖族才有的特征。 当时她就想好去路，既要方便沈望寻找，又能让她不至于太快被找到。绿石城就很符合她的要求，不过灵舟是容栩在控制，至于怎么让容栩如她所愿，倒也不难。 容栩得知当年“真相”后，起先一连好几天避着她，某一天突然就自己想通了似的，换了身男装出来。 容栩自此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昔青梅竹马的时光那般，只是斗嘴变成了闲话畅聊，事事也都顺从她的心意。 只是有时他会无端凝视着她忽而出神，神情犹疑，似有什么话想问又重新咽回去。 沈青霜对此只做不知，他总会忍不住的。 容栩本沉沉遥望着远处，听到她轻声的疑问，一双凌厉英气的凤眼扫来，眉心赤色镂金纹忽现，虚虚幻化成一只玄鸟。 赤金色的翅羽纹路舒展开，沿着他的眉，掠过眼角，羽翼尾端含着眼角微微上翘。正中一道凤翎沿着挺秀的鼻梁伸展，在鼻尖戛然而止。另外两道凤翎从内眼角往下，往两侧微偏。 沈青霜突然怔愣，下意识伸出手去，冰凉的指腹轻触其上。 眉心赤色镂金纹闪了闪，分出一道细微的气息顺着她的手指攀沿而上，似羽毛般亲昵地蹭了蹭。 容栩纵然是女子身躯，却身量高挑，此时微垂着头以驯服的姿态任由她抚摸。 同样纤长的手抬起，轻裹住沈轻霜的手。 容栩的手虽是女子的手，却因他魔族粗狂强硬的功法而淬炼得筋骨较一般的硬实些，掌温相较人族也更高些。 沈青霜的手则因常年经脉受损、灵力与气血供应不足而苍白羸弱。 “妖纹……”她有些迟疑，近似于小心翼翼：“你这次是……妖？” 她知道容栩有多在乎他人族血脉的纯正性。 “嗯。”容栩略微低哑的声音短促地应了一声。 “你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容栩凑得越来越近，几乎贴着她的脸庞说的这句话，他的眼睛由黑色渐渐转成淡金色，如同点点汇聚的星光，纯粹璀璨。 “不能答应他！”系统突然在沈霜脑海出声。 “霜霜，你这次除了任务，最好还要斩断其他人的念想。” 沈青霜因系统而短暂分神。 在片刻的沉默中，容栩眼里的光在随着渐沉的夕阳迅速坠落。 “容栩，”沈青霜在他再次投来的目光中轻声道：“我说过，如果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我就一定会帮你。” 在他重新亮起来的眼神中，沈青霜不顾系统示警，反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她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肌肤冰凉而湿润，她的嗓音细微地抖着：“这个承诺永远算数。” 系统匆忙间，无奈选择电击，然而还是没能阻止沈青霜的决定。 容栩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未来得及未获到她永久的承诺而高兴，便已经下意识地将她揽住。 “小霜！”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身，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探向她的脉搏，长眉紧蹙，凤眸担忧地看向她。 沈青霜眼前昏黑，电流仿佛千万根刺顺着她的经脉游走，要将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要扎穿似的。 她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却只能无力地垂靠在容栩怀中。 电击惩罚，是系统的惩戒手段之一，足足长达一刻钟。在这过程中，轻微的移动对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折磨。 系统回去更新果然又重新把这玩意儿下载回来了。 沈青霜昏昏沉沉地想。看来，这个同样熟稔喊她“霜霜”的系统已经不是那个被她改造陪伴她多年的系统了。 耳边的呼唤时远时近。 她努力张了张唇，只能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来：“进……城……” 她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当初在这个小世界第一次成功改造系统，如今碰上系统重装，又是在这个小世界。 容栩得知她体内经脉猛烈震动，似乎随时都会碎裂，却探查不到导致如此的原因，再这样下去…… 他凤眸一闭，抱着她就地坐下，贴上沈青霜早已汗水淋漓的眉心。 而正朝绿石城御剑赶来的沈望猛地一顿，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兽纹在他脸颊若隐若现。 他召出水镜，却恼怒地将水镜捏碎，碎片散作灵力消失。 沈望眼睛一闭，画面又闪现于他脑海中。 沈青霜依偎在容栩怀中，半张脸都蹭进了他怀中，露出的小半张脸肌肤潮红，睫毛轻颤，檀口微张。容栩紧紧抱着她，两人似在说什么私密之语。 沈望深邃眉眼中冷厉之色更甚，但转瞬又化作担忧。 御剑之速愈发加快。 * “如何？”容栩神色焦灼，看向医修。 医修面色肃穆而目光灼灼，闪烁着兴味：“她体内有天雷的气息，四处乱窜，我修行多年，游走八方，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天雷锁在体内，而且做到的竟是个经脉堵塞的凡人。” “你说什么？！可能将天雷引走？” 容栩面色痛苦，仿佛正在承受痛苦的人是他。 他年少轻狂时，曾被天雷裸劈过，没有其他法器防护，天雷经体的痛苦他完全明白。 每一寸经脉都干涸焦化，同时浑身灵气充盈，因此经脉又重新生长，此消彼长，仿佛从骨髓中透出的疼麻和痒意。 而他还只是天雷暂时淬炼，小霜却时时刻刻都要忍受此等痛苦。 她还无法源源不断地吸纳灵气。 “她经脉堵塞，没法自行吸收灵气，如果任由她体内天雷继续作祟，三天她便会因经脉枯萎而死。” 医修并指凌空记录，一会儿又飞速翻找玉简，大量有关雷劫经脉修复的诊疗经历和典籍文字显现。 医修是个容貌俊秀的青年人，他一双眼睛清明狡黠，甚至在如此忙碌中还有心思八卦：“话说，她是被仇家暗算的吗？什么仇怨，让对方用这么狠毒的法子？” 容栩脑海中瞬间出现沈望的名字。 他早该知道，沈望对小霜的感情并不简单，怎会如此轻易放她离去。他真是为了锁住小霜而无所不用其极。 他气极，一掌拍在桌面，一张崭新昂贵的红尘木桌便碎为了齑粉。 “我的桌！” 青年医修忙收了满屋飞舞的玉简，跳起来，喊道：“你悠着点！这可是上好的红尘木，四界红尘树就那么几株，还都在北荒的犄角旮旯，被那群难以沟通的家伙守着，你知道得到一张有多难吗？” 容栩凌厉的凤眸刮了青年医修一眼，沉声道：“治好她，我帮你搬一株回来。” 青年医修摸着下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欠你的人情可只能让我帮你一件事了啊，你可想清楚了。” “救她。” 容栩毫不犹豫。 “我以为你会让我想办法帮你找到合适的躯体呢。” 青年医修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再次问他：“你确定？” “废什么话，赶紧救人。” 容栩神色紧张地看着床上不自觉颤抖的人。 “她的脸色怎么更差了！” “别急别急。暂时有引灵阵吊着，灵气和天雷交错的正常现象。” 青年医修解释完，叹口气：“没意思，还以为能看到你纠结的样子呢。情种啊魔尊大人。” “哦不，前魔尊大人。” 青年医修笑眯眯地补充。 “而且，你干嘛将人家的脸遮起来，都到我这了，还有什么可防的。咱医修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你遮住妨碍我治疗啊。” 青年医修伸手去揭，他很好奇这个让容栩如此对待的女子究竟是谁。 要知道，容栩以前可是爱那位玄清宗的爱得死去活来，就算那位叛出宗门后死了十多年，容栩还见谁说那位一句不是就要同人动手，这家伙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就移情别恋，床上这女子究竟有何魅力？ 容栩不悦地拍开他的手：“你少打听。” “嘶——力道真大。” 青年医修看着瞬间红了的手背，暂时歇了心思，总不能是那位死而复生吧。 青年医修言归正传：“她体内的天雷需要有人引出来。” “怎么引？”容栩瞪了他一眼。 “你不行。”青年读懂他的眼神，“你是借尸还魂啊，你引雷，你的魂魄会被劈出体外的。” “……”容栩沉默了。 “我去……”抓一个。 “要自愿。”青年很是清楚他的做派，毕竟是当过魔尊的，心狠手辣起来不把别人的命看做是命，但他可是医修，医者仁心啊，为医不仁他怕自己遭雷劈。 而且，这引天雷确实得自愿才好办。 “修为还要在化神期以上。” “……”容栩站在原地纠结，他确实知道三个，只要随便通知其中一个，他们都会马上赶过来。 “……别……” 床上的女子发出微弱的气音，眼睛紧紧闭着，纯黑狰狞的面具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更衬得她肤白塞雪，唇瓣毫无血色，病弱可怜。 容栩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挨近她，却又只能克制不去碰她，害怕他的碰触给她带来更大的痛苦。 “我……没事……很快……就……就好……” 沈青霜说得断断续续。 没想到系统的电击惩罚远远不止一刻钟，一定要她对容栩拒绝才肯停下。她只好强制关闭系统，可如此一来，天雷惩罚没收回，不过只要系统没重启，链接变弱，雷息会逐渐消减。 她必须在系统自动重启之前赶往绿石城的望星台，那儿应当还有她当初留下的阵法……现成的，不用她重新费时布置。 “小霜！你别逞强，我一定会救你的！是不是沈望对你做了什么？” 容栩攥紧拳头，恨不得立马揍沈望一顿。 “不……不是……望……望星……” 沈青霜咬牙，体内的雷息搅弄得她没法说话，她的内脏、经脉绞痛，简直比凌迟好不到哪儿去。 她这个样子没法自己去，再过一天，她应当就能压制天雷了，只是晚一刻，变故就越多。 希望容栩听得懂她的意思，赶紧带她过去。 第7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七） 白月光需…… “不是什么？” 青年医修在一旁皱眉，声音太小，他实在听不清。而且这时候她应当好好休息攒攒力气，容栩也是的，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与她一个诸事不宜的病人聊起来了呢！ 青年医修抢先道：“你好好休息，有事治好再说。” 他转头又指责容栩道：“你有什么事非要现在问，等她好了有的是时间，你还是快去找能帮忙引雷的人来吧。” 容栩盯着她的唇形，想要弄懂沈青霜的话，他并未在意青年医修所说。 “望……星……望星台，是望星台！” 容栩赶紧跟沈青霜确认。 “小霜，你想现在去望星台？” 青年医修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容栩：“你疯了，她现在的情况不宜挪动，你想满足她的愿望也得看看场合吧。” 沈青霜闻言，很想立马应“是”，但她实在没力气动嘴了，她只好使劲转动眼珠，顶得眼皮细微动起来。 “好。” 容栩再次看懂了她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好在容栩与她还有点默契，只是她耳边怎么还有个声音在阻止，颇为聒噪。 “不是，她回答了吗？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意思的？” 青年医修惊讶得声音都劈叉了。 容栩得到沈青霜的回应，二话不说就弯腰将她抱起，一手穿过腋下，一手托起膝弯，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怜惜地看了看她被面具遮住大半的脸。 如此贴身抱住，更能感受到她的身子颤抖的严重，都可说得上是抽搐了，容栩难受地深吸了一口气。 青年医修伸手挡在容栩身前：“你疯了？！还想不想救她了？就这样离开引灵阵，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容栩身上涌起肉眼可见的灵气，包裹着沈青霜的身体，代替引灵阵滋养她，与她体内的天雷对抗。 容栩的目光与他对上：“听她的。” “我带她去望星台，你传信给玄清宗的弦引君，他是小霜的师叔，定会前来相救的。”容栩顿了顿，“不，你亲自去玄清宗一趟，他住在第十一峰神涧洞瀑布下，直接带他到望星台。” 说完，容栩眉心赤色镂金玄鸟纹闪现，他背后生长出双翼，大步越过突然呆愣的医修。 踏出门时，背后的双翼往两旁舒展扫出，带起两道强劲的旋风往两旁席卷，淡金的流光好似有生命般蜿蜒，熠熠生辉。 他瞥了眼翅膀，没想到会有用到它们的这一天，此刻，他心中并非厌恶，而是忽然滋生出侥幸的滋味。 容栩将沈青霜护在怀中，振动翅膀，如离弦的箭一般，朝望星台的方向射去。 果然比灵舟快。 青年医修醒神赶出来，却只望见两人遥遥离去的背影。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 没想到他一时的猜测竟然成真了，沈望竟然让他去玄清宗请人，那女子莫不是当真是……她？ 世上能厚着脸皮唤当世弓道大能弦引君一声师叔的人或许不少，但如此笃定他定会前来帮忙的人却没有几个。弦引君极烦红尘琐事，自从传出她的死讯后，听闻引弦君也极少出门了。 若真是她，莫说欠了容栩人情，就算没有，他也会不遗余力地救下她。 他倒也理解，为何她一定要去望星台了，那处确实更适合她摆脱天雷。 女子意气风发持剑而立的模样浮现在他的脑海，她转眸明媚的笑容深深印在他心中。只是如今，她却变得如此羸弱，筋脉堵塞无法修行，他难以想象她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之事才变成这般模样的。 青年医修眼眶湿润，他召来飞鹤，迎风而起。 飞鹤凌霄，云卷云舒，霞光映照半边山峦。 夜色很快降临。 望星台上观星斗，星罗棋布。 不过，容栩并没有心思欣赏美景。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青霜放下，让她倚靠着白玉石柱，拿出干净的帕子温柔怜惜地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 “小霜，我们到了。” 容栩嗓音柔软，他怕声音大了会加重小霜的痛苦。 沈青霜湿润的睫毛颤动，如同濒临死亡的蝴蝶。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眸中光彩支离破碎，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去除眼前的模糊朦胧，看清楚四周。 她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将从沈望身上剥下来的神骨敲了一小块下来，藏在了这座妖城。而为了让沈望无法察觉，她还得想办法将神骨的缺口填补，可费了她不少心思。 而望星台是妖城的中心，是全城妖气最重的地方，足够压制那一小块神骨的气息。 她更是借用了神骨和碎魂钉的力量，将系统的部分程序剥离摧毁，并且在这里用弦月做避雷针，引雷自劈彻底改造了系统。 没想到终究还是让它被发现了。 它又被修复成那个冷冰冰的只知道逼迫她的系统了。 沈青霜无声地叹了口气。 剑随心动，如月华一般的弦月直立在她面前。 今日她体内就有雷息，倒是不用特意借冲击境界引雷。 如今的她恐怕也做不到。 “小霜，你想怎么做？”容栩问她。 自从那日解除容栩单方面对她的误会，他的黑化值降至40后，容栩对她就格外信任，就仿佛回到了两人青梅竹马将背后交给对方的日子。 可惜，容栩后来为了让她有个好名声，硬是在众人面前与她来了场决裂的戏码，从此后两人就成了死对头。 那时候，她也开始转移目标了。 “艮……生……柱下……骨……和钉……” 她边说边忍痛抽气，眼睛往东北方瞄。 容栩耐心等她说完，连忙起身，飞向沈青霜口中所说方位。 他抬手覆在柱身，灵力往下探查，果然察觉异状。 他惊动了柱子下的法阵，一串符号腾空呈现到他面前，排成三行，他看到时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回头看向小霜所在。这是他们小时候在暗牢时，她教给他用来互相传递信息用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那封假信里没有这些符号，恐怕是小霜从未告诉过穆苍灵吧。 容栩咬了下食指指节，抑制不合时宜的兴奋。 接着他熟练地按照顺序虚空点了几下，点中的符号连成一串，是“秘密”的意思。 果然，他答对了。 法阵的光芒黯淡，一个小巧精致的包裹飞到他眼前。 容栩立即抓在手中，赶回沈青霜身边。 然而，在他靠近绕过挡住沈青霜身形的那道柱子时，看到了一个令他面色骤变的身影。 那个人正俯身接近坐在地上的沈青霜，朝无力反抗、甚至连求救都发不出的她伸出手。 第8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八） 离她远点…… 沈青霜闭着眼与体内雷息抗衡，她双手垂在腹部，比往常更惨白的手指无意识蜷曲起来，弯曲处反而因用力而透着微粉。 当沈望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时，她立即感知到了，可她并没有睁眼，也没有别的动静，就如同无知一般，依旧闭着眼，睫毛轻颤。 没想到他来得竟然这样快，若没有系统这遭变故，她此时应当躲在妖群之中，气息混杂之下，沈望可没这么容易找到她。 沈望看着她无力地坐在倚靠着白玉柱，肌肤几近透明，脆弱的脖颈时而痉挛。 她闭着眼，不知是未曾察觉，还是不愿见他。 她的身体一直不好，自从他将神骨取回来后，但他可以照顾她。 “师尊。” 这两个字在沈望唇瓣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唤她：“沈青霜。” 他想问她为什么还要逃，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就他不行。 他们已经不是师徒了，早在十余年前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不是吗？ 她没有回应。 是了，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又怎么会搭理他。 可他绝不会放手。 绝不。 沈望朝她伸出手，他要带她回去，锁起来。 一道赤色风刃突然向他的胳膊削来。 “别动她。” 一声雌雄难辨的喝止。 沈望抬眸，挥手化解。 “原来是你将师尊带走的。”沈望打量他一眼，“以为你穿了男装她就会喜欢你了吗？” 他们分立两侧，互相对峙。 容栩脸沉半分，随即他唇角含笑，如沐春风，一字一顿道：“那也比你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要强。” “我与师尊之间的感情岂是你能体会的。” 沈望黑眸锐利，丰神俊朗的脸上露出怀念、得意的神情。 “你不过是个早就该死于师尊之手的邪魔外道。” 容栩暗中深吸一口气，压下被往事勾起的伤心和愤怒。他早就知晓真相，与小霜冰释前嫌回到以前那般互相信任的关系，这个仇他自然会找穆苍灵去报。 至于沈望，他如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你若是不顾小霜的性命，便尽管动手。” 容栩说完不再看沈望，将目光移向闭眼蹙眉的沈青霜。 容栩在沈望吃人的目光中蹲下来，将东西放到沈青霜手中，柔声道：“小霜，你要的东西。” 沈望迟疑一瞬，问道：“师尊……她怎么了？” “你装什么无辜？这可是你一手造成的。” 容栩顾及沈青霜的身体状况，只转头朝沈望翻了个白眼，虽没有攻击性，但侮辱性极强。 沈望也顾不得与容栩对骂，他立即蹲下身来，手搭在沈青霜颈侧脉搏上，半晌后，脸色十分难看。 “她体内怎么会有天雷的气息？！” 沈望面色复杂，她体内虽灵气充盈，可经脉堵塞，在天雷的消耗下，再多的灵气也会有殆尽的一天。况且，她体内天雷仿佛生生不息，不断壮大，照这速度耗下去，两三日便会…… 容栩看着他就来气，一个个的都觊觎他的小霜。 “还能是什么，兰因圣君贵人多忘事，自然早就不记得当初取回神骨，可是引了天雷来劈的，小霜大战之后，经脉早就脆弱不堪，无法修复，未能将天雷排出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容栩经他提起，瞬间想通了天雷来源，越想越肯定事实如此，对沈望好一阵阴阳怪气。 沈望怔愣间，沈青霜虚弱的声音响起。 “不怪他。” 沈青霜闭着眼听着他们吵嘴，突然扯到她体内雷息来源，她抓住机会刷沈望的愧疚感，他对她越愧疚，就越容易被攻略，黑化值也好降些。 这个话题，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机会。她要借此引出另一个爆炸性的秘密。 “别说了，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她睁开眼睛，眼神轻飘飘地越过沈望，看向虚空，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自嘲的绝望。 “我以为，我可以与它抗衡的。” “望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挖你神骨吗？” 沈青霜缓了缓，打开包裹，掌心捏紧那一小颗碎骨和碎魂钉。想必沈望已经感知到了这块神骨的气息。 “为……何？” 沈望喉咙发涩，嗓音沙哑，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颠覆他的认知，他有种捂住耳朵逃离的冲动。 但他还是留下来了，他的身体未动分毫，他表现得很是镇定，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若是她说她有苦衷，他自然会愿意相信，总好过当初他质问她，她却一味沉默要好。他说过，只要她说，他都信的。可她宁愿眼睁睁看着他引来天雷劈下，也不愿意开口求他一下。 她看着他，眼神纵容而怜悯，就好像看着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他的一切都只是胡闹。 不是的，他长大了啊，为何她从不正眼看他。 天雷劈下，她的神情隐忍克制，到最后，压抑不住地惨叫出声，昔日清冷如高山雪的尊者跌落神坛。 神骨回到他的身上。 但他却没有飞升。除了他自己并不期盼飞升以外，他还发现，神骨有阙，自然无法飞升，他的修为停在了半步仙。 他不曾逼问她。 现在，他能感知到，那缺失的一块神骨就握在她的掌心。 他心中生出些许莫名恐慌，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沈青霜道：“沈望，你要先答应我，永不飞升。” 话音起，阴云聚，星月被遮蔽。 话音落，雷声涌动，隆隆作响。 来得好。 她微微一笑，及时止住话头。 种子已经种下，沈望迟早会猜到，她不必再多说，惹来天雷。哎，再劈一次，她可不像当时那样有系统外挂了。 沈望顺着她的视线，朝阴沉沉作响的夜空望去。 她在看天？师尊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叮嘱了他这样一句与世道相违逆的话。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声惊呼。 沈望回头，只见容栩急切上前拥着她，越过容栩的肩，她布满冷汗的面容憔悴无比，鲜血从她口中汩汩淌下。 她的眼睛望着他，等着他的承诺。 “我可以答应你，”沈望回望着她，压着担忧道：“但有一个条件。” 沈青霜还在吐血，朝他眨眼，示意他说说看。 她现在真的很忙，要压制雷息，要一边用神骨和碎魂钉重新改造系统，还要分心去应付这个趁火打劫的小崽子。 容栩回头瞪沈望，吼道：“你看不见她什么样子吗？！” 沈青霜很感动容栩为她说话，但还是要听听沈望的愿望。 她轻轻按了按容栩拉住她的手，轻微地摇头。 “让他说。” “孽障。” 沈青霜的话和一道远远传来的怒喝重叠。 一阵清风扬起，风中带着些熟悉的淡淡草木香。 须臾，锐利的箭矢袭来。 “放开霜儿。” 来人连发数箭，箭箭毫不留情，射向沈望和容栩。 却有一箭，坠着星光，悬停在沈青霜面前，从箭头化开，形成一道透明的保护罩，将沈青霜罩住。 第9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九） 师叔祖o…… 淡蓝色的流光结成气泡一样的形状，将沈青霜包裹起来，在利箭的箭势下保护她。 “箭下留人啊，弦引君！” 青色人影驾着灵鹤摇摇晃晃赶来，嗓音中带了灵力，响彻望星台。 “你们别打架了，再打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一道冷哼声过后，如雨的箭势总算消停下来。 淡蓝色如烟云缥缈的身影从夜色中踏出，他手持一柄通体剔透如冰晶的浅蓝色弯弓，蓝色背带绕胸而过，牢牢锁扣着背后的箭筒，装了数根青蓝色雀翎箭羽。 他的身形并不十分高挑，却也不矮，像是还在抽条的少年人，却也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一根虹蓝色的腰带勒出劲瘦的腰身，长裹至小腿的白靴朴素而低调。 他的头发干净利落地用一根白色发带束着，旁边簪着几朵清新纯洁的半开茉莉，发色极黑，几乎隐没于黑夜，而他的肤色却白净如瓷。他的鼻尖长着一颗小痣，显露少年锋芒的感觉，令人难以忘怀。 “小师叔。” 沈青霜抬眸，颔首致意，态度疏离而有礼。 “你瘦了。” 弦引君压根不在意她的冷淡，凑上前去，气泡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消融。 他在沈青霜面前蹲下，抬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脸上洋溢和煦的笑容，对她温柔地轻声细语：“你果然还活着。” “离我们的约定还有三天。”弦引君反手曲肘，将发带旁洁白的茉莉取下，簪在她耳边，脸色平和中带着隐匿的诡谲，语气偏执危险：“霜儿没忘吧？” 沈青霜目光落在他鼻尖的小痣上。 剥离系统重装的程序需要她直接将碎魂钉作用在自己的灵魂上，她刚钉上，来自神魂的痛楚让她溢出泪来。 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源源不断地滚落。 弦引君为她别过发丝后一直逗留在她耳畔的手顺势抚上她的脸庞，为她拭泪。 泪水湿润了他的手。 一旁动弹不得的容栩和沈望分别从对立的两侧紧紧盯着动作亲昵逾矩的弦引君，各自尝试运起灵力施展神通突破弦引君的禁制。 弦引君虽只有元婴修为，却在弓道上天赋卓绝，冠绝四极，他还领悟了非常人所能体会的道法，于禁制之上的造诣深不可测。早在箭雨之时，他便已施展开。 沈望身怀神骨，神骨却残缺，又在沈青霜身上种了曼陀罗，替她承受一半不知来由的痛苦。在沈青霜落泪的瞬间，他的面色也不禁发白。 眼见着弦引君的手触上沈青霜的唇瓣，指腹重重按下，晕染出一片粉红。 到底是半步仙的修为，刺激之下，沈望一口血吐出，终究还是一举冲破了禁制。 血迹顺着嘴角蜿蜒，他顾不得擦拭，如风掠向弦引君与沈青霜所在。 不过几步之遥，他拔剑刺向弦引君，像是护食的猛兽要夺回所属。 弦引君诧异转头，待凝视他两息，便恍然般认出他来：“原来是十年来风头正盛的魔尊，你不好好待在北荒，来妖城作甚。” 他选择性忘记方才骂过沈望一句“孽障”。 剑光如雪，停留在弦引君咫尺之处。 弦引君面不改色，用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容和善道：“啊，差点忘了，你是妖魔混血是吗？而且还身负神骨。” “曾经是霜儿的徒弟，” 说到这，弦引君顿了顿，向沈望确认：“是你放出霜儿逝世的消息，又将她藏起来整整十年的？” 沈望很想让他闭嘴，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并不回答弦引君处处是坑的问题，直接手腕翻转，利剑朝他面门劈上去。 “住手。” 沈青霜泪水满眼，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情形，但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将碎魂钉重新拔出来，她自己无法完成。她本想叫容栩，但想来他如今身魂并非原装，并不适合。 沈望的剑与弦引君的弓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绵长的铮鸣声。 他们同时停下来，看向沈青霜。 “你们谁来……” 沈青霜顿了顿，交给他们自己选择的话，可能又要打起来。 他们凝神听着，等着她的求助。 她垂下眼睑，眨眼，将多余的泪水眨下，重新抬头望向他们：“沈望……” 沈望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的眼睛不可抑制地亮起来，嘴角细微地翘了翘，他率先主动收剑，顺手挽了个剑花，就要抬步朝她去。 却听得她摇摇头，道出了剩下的话：“你我之间师徒情早就已经断绝，你若想报仇，早就有机会杀了我，你若不想报仇，便也用不着跟我纠缠下去。” “当初取你神骨，我从不后悔，你可以好好考量自己的条件，待我将体内天雷之事解决，你再同我说罢。” 随即沈青霜自嘲一笑，苍白如花枝梢头一朵摇摇欲坠的花：“不过我如今近似废人，可能也无法完成太过艰难的条件。” 沈望神色几经变幻，最后定定看着她：“自然是你能做到的。” “那就好。”她点点头，接着便唤弦引君道：“小师叔，麻烦你了。” 并未遭受禁制而单纯呆愣在原地的青衫人突然动了起来，他跑到沈青霜面前，不敢靠太近，很有分寸地隔着三尺，满脸兴奋：“快开始吧。” “天雷的引导需要弦引君……” 青衫人便是容栩的那位青年医修好友，他滔滔不绝地开始向弦引君讲述其间的动作该如何如何，要注意些什么。 但弦引君一字未听，他注意到沈青霜的眼神：“小师叔帮我取出碎魂钉。” 他有些许恼怒地回她一个眼神：“碎魂钉？！” “求求了。” “之后再教训你。” “就是这样了。”青年医修目光看向弦引君：“可以开始了。” 沈望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很是燥郁烦闷，他还剑归鞘，抱剑倚靠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根白玉柱旁。 第10章 反派师尊VS黑化逆徒（十） 左右为难…… 系统的声音响起。 “霜霜，对不起！我马上帮你屏蔽痛觉、撤回电击。” “嗯。”沈青霜安慰它：“你回来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因此格式化呢。” “任务进度你报一下。” 沈青霜道。 系统：“沈望黑化值90，攻略值0。” “攻略值还是零么？” 沈青霜睁开眼睛，目光投向沈望。 他正好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相交，各怀心思。 弦引君收势，他将碎魂钉封上禁制，语气淡淡道：“此物我替你保管。” 沈青霜闻言，才将目光收回，落在弦引君的脸上。他的眉毛很是锋利，斜飞入鬓，眼皮很薄，睫毛纤长，因而锐利与温和两种矛盾的气质同时存在。他嘴角带笑时，便温和些，而此时，他的唇角放了下来，鼻尖的小痣便呼应眉峰，显得肃穆。 他的眼睛很是灵动，里面透着光，此时一瞬不瞬地凝望着沈青霜，其间便只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情深似海。 沈青霜却不会因此沉溺，她看到的不是绵绵情意，而是隐忍克制的凛然杀意。 弦引君想杀了她。 他已经等了十余年，救她只是为了三天后更好地杀了她。 他的心已经开始颤抖，他的灵气在经脉中乱窜，面上却不显露一丝兴奋之色。 沈青霜回望着他。 当初做万人迷任务时，本没有弦引君，但他当着她的面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她有些心痒，控制不住地与他多说了些话，多“偶遇”了他几次，顺便在某次联手除去一条为祸四方的美女蛇时，与他解毒。 可后来当攻略目标确认是师兄穆苍灵，而不是他时，沈青霜与他明明算得上和平分手。 他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沈青霜问系统：“查下柳弦引的数值。” 系统：“柳弦引黑化值90，攻略值100。” “？” 沈青霜愣了下，她记得当初与柳弦引分开时，他的黑化值不过5，这数值在他这还是成长型的？ 上次任务时，她本应该作为反派，有伤害柳弦引夺取他双眼的剧情，不过当时她正好同他分开，那时他主动要剜出双目赠与她，她没有顺水推舟收下，反而制止了他。 她说：“剜下来会失去光泽，还是在你脸上好看，保护好它们好吗？” 柳弦引盯着她按住自己的手半晌，神情恍惚麻木片刻，黯然接受了她心意转变的事实。从此在瀑布之下闭关，不再离开。 这其中绝对发生了一些她预料之外的事情，柳弦引不会凭空恨起她来。 柳弦引注意到她的眼神起了变化。 他十分敏锐，问她：“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沈青霜摇摇头，当下并非是一个和柳弦引说清楚的好时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很大的误会，恐怕寥寥几句是解释不了的。既然他说还有三天，那就先缓缓。她总归是不急的，着急的另有他人。 “眼下并无。”沈青霜道。 这时，沈望已经走了过来，朝仍旧倚柱而坐的沈青霜伸出手。 从上往下看她，鲜红的裙摆绽放，她长长的乌发披散，有些凌乱破碎之感，苍白的面庞上神情有些冷清。 她抬首仰视着沈望，脖颈因此而弯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柳弦引看到了她毫无防备地对着她露出脆弱的咽喉。 沈青霜没有拒绝沈望的示好，她将手搭在他的掌心。 冰凉的指腹似有若无地触碰他温热的掌心，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 沈望手指下意识用力，紧紧握住她，臂膀使力将她拉起身。力道很大，沈青霜腿脚尚且虚软，如一根被风压倒的蒲草偏向沈望宽阔的胸襟。 恰在此时，柳弦引不知何时起了身，长臂一伸，拉住了她自然垂下的另一只手，也使了力气。 于是，沈青霜双手被迫撑开，一左一右地横悬在空中。 她试了试，两只手都被攥得很紧。 出现了，左右为难的糟糕场面。 她与沈望眼神交流，沈望避开，手更紧了紧。 她转头去看柳弦引。柳弦引的表情已经不再同之前那般严肃，他眼睛弯了弯，朝她露出温柔的笑。但完全是皮笑肉不笑，手也不肯放开。 看样子，这两人是非要较劲了。 存在感极低的青衫医修早就走到了容栩身旁，一手搭在无法动弹的容栩肩膀上，一手看好戏地蹭着下巴。 青衫医修的面向与容栩相对相反，他的朝向正好看到三人，而容栩只能愤怒地瞪着浩渺星空，还是被阴云遮蔽毫无意趣的虚空。 青衫医修同容栩低声耳语：“情况好转了，但算不上很好。他们两个人都拉着仙子，你说仙子会选谁？” “哎，怎么你不能动，连话都不能说了。太可惜了，要是仙子愿意跟我走就好了，仙子的身子重伤方愈，还需好好调养，我真心愿意给仙子上好的药材，打八折。” “仙子动了！” 容栩面目扭曲，却只能听到后方传来三人交谈的声音。 沈青霜道：“沈望，多大的人了，松开。” 沈望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令人恶寒的委屈：“师尊——” “我不放。”三个字说得铿锵有力。 “小师叔——”沈青霜的声音转了个向。 清朗温润的声音柔和，带着虚伪的疑惑：“为何要我先放？” “行。”沈青霜左右看了看，抬头望天，双手放松，随他们扯住。 “你俩就这么幼稚下去吧。”沈青霜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沈望：“你应当早已知晓神骨有缺，剩下的那一块确实在我这里，但我不能给你。” “而其中缘由不可说、无法说，你若想拿回，只能再等到我死的那一天。”沈青霜留意着沈望的表情，见他脸色黑了黑，她反而露出笑容。 沈青霜继续道：“望儿，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 沈望看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看到她的真实想法，真正的目的，然而他满眼只有她的笑容，满脑她亲昵叫着他的名字的语气。 他曾经信过她，她骗了他。 他决定再信她一次，最后一次。 沈望道：“我要你……” “与我像凡人一样做三年夫妻。” 沈青霜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竟然提出这种卑微的要求，攻略值应该都满了吧？但系统检测应当不会出错，问题恐怕还是出在沈望身上。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柳弦引已经开口，温柔至极地唤着她的名字，语气充满怀念：“霜儿。” 凡人夫妻这事，她还真做过，巧了，就是在除美女蛇时同柳弦引一同伪装的。 柳弦引这声呼唤，像是某种危险的警告。 他们的经历是不可替代、不能被覆盖的，她要是敢这么做，他不能保证不血溅当场。 第11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一） 打起来谁会赢？…… “好，我答应你。” 沈青霜顶着柳弦引如芒在背的目光，应下沈望的条件。 “沈望黑化值-10。” “沈望黑化值-10。” “沈望当前黑化值70，攻略值0。” 系统提示道。 “不过，”沈青霜又道，“我需要先与小师叔去处理一些事情，三日后，你再来找我。” 沈望还未来得及高兴，笑意僵在嘴角。 “沈望黑化值+5。” “沈望黑化值+5。” “沈望当前黑化值80，攻略值0。” 沈青霜暗暗道：“系统，不要皮。” 柳弦引的笑容真实几分，但也算不上高兴，她竟然还费心思哄着沈望，还当他是她的徒弟吗？想到此处，他又生气起来，唇角依旧淡淡勾着，目光凉凉扫过沈望。半步仙又如何，他照样可以杀了他。 他突然松开沈青霜的手，转身往远处走，背影孤寂，像是落寞的失败者，寥落地退出，宣告放弃。 沈望趁机，手中再次用力，将沈青霜拉入怀中。 沈青霜一只手被他握住，另一只手撑在他的坚硬的胸膛，脸颊也不可避免地蹭上光滑柔软的布料。 她没有立即用力撑开，不仅因为沈望用剑鞘抵住了她的腰背，更是因为，她好像，没有听到沈望的心跳声。 她小幅度地挪开手，耳朵更贴紧些，静静待了数息，此时四周空寂无声，她确定了一件事，沈望他，没有心。 他的心去哪儿了？ 没有心的人，怎么心动攻略值都检测不到，难怪系统那里的数值是零，毫无波动。 “沈望，我答应陪你三年。” 沈青霜声音轻柔地重复一遍，向他保证，但她也真的要先离开，不只是为了延长沈望的期待，也是解决一些遗留问题。 “你若食言……” 沈望愿意最后再相信她一次，却又担心，他端正肃穆的五官显露出不相符的迷茫和无助。 “我会守约的，”沈青霜安抚他，“我若食言，便叫天雷再来劈我。” “不必天雷，我会亲自动手。” 沈望白皙的脸颊上显露兽纹，赤红色的柳叶形，左右脸侧各三道，颇具异域风情。他说这话时，迷茫和无助褪去，浮现狠厉之色。 沈青霜不说话了。 片刻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该去见小师叔。” 沈望依言松开，又勾住她的袖子：“等等。” 沈青霜回首。只见沈望伸手略过她的耳畔，茉莉花被他随意丢弃到地上，花瓣触地，颤了颤，抖落出几颗花药。 她伸手想要摘下看看是他别的是什么，但被沈望挡住阻止了。 “你戴着它，注入灵力，可以随时找我。” 沈望道。 柳弦引已走出很远，冰晶似的弓闪现于他手中，他一跃凌空，折身引弦，他的怒意积攒到了顶点，弓拉得很满。 遥遥的，他与沈望视线对上，柳弦引嘴角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望替她别上曼陀罗。 青衫医修双手捂住嘴，以免自己不小心喊出声来，惊动弦引君，会将他变成射杀对象。 以他的实力，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知有半步仙之称的兰因圣君与弦引君谁更胜一筹，青衫医修眸中闪烁兴趣。 他凑在容栩耳边，无视他不耐烦又郁闷愤恨的表情，用气音小声道：“你说他们打起来谁会赢？” 容栩看到了柳弦引的面容，很眼熟，他在愤怒中分神想了想，很快便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柳弦引了。 当年秘境他结识沈望，以还魂的女子之身骗过他，成功混入了玄清宗。他被沈望安排在第九峰的山涧养伤。 他本没有多重的伤，不过是魂魄与躯体尚不适应，又借机挑拨沈望和小霜的关系，刻意往重伤说，一定要沈望愧疚，替他向小霜求来那难得的一味圣品药材。 沈望去小霜那求药时，他顺着山涧往外走，谁知突然下雨，雨势倾盆，白雾缭绕，逢岔路，他便踏错，绕来绕去，沿着水流走。 走着走着，隐约闻见血腥味，他目光环顾一周，水中丝丝缕缕飘红。 容栩小心继续往前走，沿路更加谨慎地收敛气息。 隔着茂密的灌木丛，树枝掩映间，他猛地瞧见小霜的身影，他被穆苍灵带来的那封信蒙骗，正满腔怨恨，要上前找她质问。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瞳孔放大。 小霜满手鲜血，表情冰冷漠然，蹲下身子在水边慢条斯理地净手。 那不是小霜。容栩直觉如此，他藏得更隐秘了。 果然，下一刻，那人站起来，小霜外貌逐渐消失，那人身量拔高，逐渐化成一个男人的模样，而那个男人，他印象深刻。 小霜的师兄，送信之人，穆苍灵。 穆苍灵没有发觉他的所在，他盯着摊开的双手，冷漠阴郁的脸渐渐舒展，眉间圣莲印显露，一副庄严圣洁的样子。 不一会儿，穆苍灵就离开了。待他离开，容栩沿着他出现的方向往里，发现一具鲜血淋漓的身躯倒在枯叶间，狼狈非常。 那人一动不动许久，久到容栩要忍耐不住去试探他是否真的死了。忽然，那人动了，满是血污的脸抬起来，直直望着容栩的方向，充满恨意。唇瓣蠕动，吐出的虚弱气音，喊着的，是沈青霜。 容栩看着凌空的柳弦引，两道身影重叠，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柳弦引眼中的杀意究竟是对沈望的还是对小霜的？抑或是都有。 容栩看不到背面沈青霜和沈望的站位，他不知道柳弦引的箭是对准的谁，他很是担心，体内的妖族血脉滚滚灼烧经脉，一瞬间，终于突破了禁制。 耀眼的金色双翼从背后展开，他立即冲出去，飞向小霜，一把捞起她仰身飞起，离开柳弦引箭指方向。 他扭头看了眼，好在箭的方向并未变化，柳弦引此刻身上杀意是冲着沈望去的。 容栩抱着沈青霜，飞在空中，打算趁机离去。 沈青霜没空跟他说话，见柳弦引和沈望又要打起来的样子，连忙召出飞剑：“弦月，去。” 第12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二） 真相，觉悟。…… 阴云逐渐散去，皎洁的月辉洒在剑鞘上，泛起冰冷的银光。 弦月出鞘，雪光锃亮。 朝柳弦引而来的剑，映照在柳弦引剔透的眼瞳中，勾起血色的轮廓。 曾经，她为了穆苍灵刺他一剑，如今她为了沈望再次与他兵刃相向。 用他赠的剑，来杀他。 当初，他花了三个月时间，深入西境，从雪山冰川取回来的天地精华凝练的造化玄铁。为了得到这块铁，他在最后的风刃中穿行七七四十九天，法衣如尘散，皮开肉绽，罡风刮骨，也未觉得有多痛苦。 鲜血淋漓的手托着玄铁，脑海中浮现她的明媚笑容，他甘之如饴。 柳弦引的目光从弦月移开，寻到她的身影，与她愕然惊讶的眼神对上。如秋月温玉的脸上露出无奈纵容的神情。 原本三日之后他们才了结，或许在这三天还能拥有一段临死前的温馨时刻。 但她已经厌弃他至此。 柳弦引自嘲一笑，任由弦月插进他的左肩，他被强劲的剑势带着倒退数米，从空中跌落。 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衣衫，弥漫剑身。柳弦引能感受到弦月好似在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他的血液和灵力。但他并没有阻止，他的心神关注着别的东西。 他看着沈望眼中迸发的炙热光芒，露出无可抑制的爱慕之情。沈望他在感动霜儿出手帮他吗，以为霜儿心中有他？ 那他柳弦引，又算什么？明明他才是同霜儿行过民间嫁娶仪式的人。 风流多情美人，从来只闻新人笑。 若是他们同时死了，她的眼泪中又有多少是为他而流的？ 弦月冰冷的剑身却时时提醒着他，往事已如烟，旧情已散。 柳弦引心灰意冷，原本想要的一句答案在此刻也没有了意义，他嘲讽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沈望，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从喉间发出疯癫的笑声，泪如珠落。 他五指攥上弦月冰凉的剑柄，毫不犹豫地拔出。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也无法忍受沈望那炫耀般的笑容。 他一剑刺出。 蓦地，变故陡生。 一场巨大的风雪以弦月为中心发出，望星台上众人忽然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冰雪之上，冥冥夜色，天空正中央一轮悬月晦朔交替。 随着悬月阴晴圆缺的轮换，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幕布，从头至尾，展示弦月的诞生。 从寂寥无人的冰洞之中，呼啸而过的寒风日夜刮来天地间的稀薄灵力，一块微尘大小的黑点，逐渐涨大厚实，增至拳头大小的造化玄铁滚出冰洞，在洁白的新雪上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 它每日吸取日华月华，每日回洞经历风刃的磨练，渐渐的，它变得愈发坚硬，冰洞中的风刃也愈发锋利，罡风一般的刮过，刮出一条两三米长宽的风道。 突然有一天，风道尽头天光处，出现了一道人影。那是有温度的人修。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柳弦引身上。 柳弦引躺倒在地，胳膊抬起，逃避似的遮住了脸。 事到如今，他不需要她的怜悯。 天幕之上还在变幻，柳弦引已经接近了造化玄铁，徒手握住了它。 “它在吸收人血！” 青年医修惊呼出声。 容栩皱起了眉，吸食人修之血而生出灵智的，是邪物。柳弦引他怎么敢将此邪物送给小霜打造本命剑！ 而沈青霜正紧紧盯着天幕，上面显现了一件她从未做过的事。 弦月剑柄被冷白的手握着，剑身插在柳弦引心口。微弱的血光如有生命般起伏。这是已经被铸造成剑的造化玄铁第二次吸收柳弦引的血。 天幕之上的人露出白皙的下巴，不点而红的丹唇开合，说出了令人心寒的话：“柳弦引，你不该存在，去死吧。” “你……你不是说……让我在神涧洞等你……你说过，最多十年，你说你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我才答应你分开的……霜儿……” 柳弦引卑微的声音含着期冀，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女子的脸颊。 女子偏头，躲过了，同时她半张脸显露出来，雪肤黑眸，眉毛蹙起，面露嫌恶之色：“你也配？” 女子将弦月抽出，鲜血喷涌，染红枯叶。她的眉眼睥睨，毫不怜惜地一脚踹向柳弦引的胸口，将他踹至水中。 女子绝情转身离去。 弦月剑身上残留的血迹几不可察的少了许多。 沈青霜的目光落在柳弦引身上，她嘴唇嗫嚅几下，“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强行驱动弦月已是冒险，又遭弦月反噬，加之她才用碎魂钉那等危险的法子重设系统，可谓是伤上加上。 “小霜！”容栩回神，焦急地唤了她一声。 沈青霜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现在痛觉屏蔽，并没有任何痛楚。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天幕，真相究竟是什么。 可真是天降一口黑锅。她什么时候刺伤过柳弦引，她与他和平分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了！她是为了能量攻略了不少人，但她从不同时脚踏两只船，当时她都开启攻略师兄的线了，很专心的。 而且她的原话分明是：“修行路漫漫，你我有缘无分，十年之后我会告知你一件事。” 她当时想的是，十年后她的任务完成了，反派生涯也会因为男主而结束，到时候告诉柳弦引这个小世界不能飞升的真相，看他愿不愿意换个小世界生活。她的积分应当是够转移他的。 天幕还在变化，沈青霜擦了擦嘴角的血，瞪着冒充她的那人。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她的反派事迹添砖加瓦。 唯独沈望从头至尾不关心天幕所示，既已无心战斗，他便凝望着沈青霜，硬挺俊致的一张脸神情并非端庄矜持，也非肃穆凝重，而是充满着思念、爱慕和占有欲。 他极力地克制，才不至于上前从容栩的手中抢人。 他能感知到她的心绪起伏，她所遭受的痛苦。他意识到，他不能任性地让她经历折腾，若是她不开心，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若是她开心，让他忍受一点嫉妒的蚕食又有什么关系。 容栩不足为惧。柳弦引已经出局。 沈望在这一刻，豁然开朗，快乐伴随着痛苦，享受并煎熬着。 他之前太着急了，师尊明明在意他的，只是师尊要处理的麻烦太多了，他要做的，是守护，是徐徐图之。 而柳弦引听闻那声“小霜”，还是担忧占据上风，移开胳膊看向沈青霜，见她无事才悄然松了口气，随即又扯了扯嘴角，自虐般将目光投向天幕。 那双冷白的手将弦月浸入水中，血丝被水流冲走。 女子起身，冷郁之色渐渐消散，她的心情好似变得不错，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剑身。 女子的身量拔高，容貌变幻，眉心的圣莲印一闪而过。 “这不是灵慈君吗？！” 青年医修惊讶道出那人身份。 天幕好似受惊，一切场景席卷一空，化作旋涡，灵力掀起狂风，凝聚在中心。 缓缓形成一具少年身影。 第13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三） 绿茶的力量。…… 光华褪去，露出少年清晰的模样。 少年容貌精致锐利，眉眼如日光照耀般，露出英姿勃勃的神气，他睁开眼，金红与银白的灵气分别在左右两只眼中流转，迸发出不可一世的乖戾气势。 在他看到沈青霜的一瞬间，便如一颗小炮弹般朝她弹射而去，强劲的力道与容栩呈现保护之态的双翼发生激烈的碰撞，他轻巧弹开，盈盈落地，鸦羽般飘逸的乌发缓缓落下。 弦月眸中满是仰慕，他双目亮晶晶地看着沈青霜的方向，只见到容栩遮挡她身躯的翅羽时，双目不悦地眯了眯，眼底暴烈之色一闪而过。 随即，他朗声唤道：“主人，我是弦月呀，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方才又是在做什么？” 容栩压抑着怒气问他。 他感受到沈青霜的安抚，撑开双翼。数根断裂的金羽从他身上抖落，失去流光的滋养，变得暗淡。 “你对主人心怀不轨！”弦月反指控回去，异色双目泛着妖异的冷光，脸上神情流露出不屑，“你不配留在主人身边。主人的身畔只能留下最强大、最有的人，只有强者才能守护好主人。” 容栩还想与他争辩，被沈青霜抬起的手按住。 她清冷的嗓音响起，既不生疏也不亲近：“你口中的强者指的是谁？” 弦月受她态度影响，极力想要证明表现自己，根本没有被套话的意识。他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心中那位有实力站在沈青霜身边的人，也是将他铸造成形，点拨他灵智助他化形之人。 “当然只有灵慈君才配与主人携手同修。” 弦月理所当然道。 “当日化作我的模样，驱使你刺入弦引君胸膛的，也是灵慈君？” 沈青霜望进他的眼中，向他确认。她知道弦月向来有脾气，他是她的本命剑，因此，以前除了她很少有人能靠近他，更遑论握住他、驱使他。 弦月无辜道：“是啊。” 弦月丝毫没有心虚，眼神中有种天真的残忍，从他第一次吸取柳弦引的血开始，就注定了他迟早会取代柳弦引而活。 他从柳弦引的血中，窥视到了他和主人曾经的亲昵，待它找到剩下两次取血的机会后，它会彻底成为柳弦引，与主人最亲密的将会是他。 所以，当它的铸造者，灵慈君握住它时，它没有反抗，只是在刺进柳弦引心口时，为他留了一线生机，为的就是今日的取血化形。 他知道主人的身躯变得脆弱，需要有人守护，而他只是剑灵，曾经的惨痛经历让他没那么自信。 在弦月眼里，能够勉强让他忍受站到主人身边的，确实只有穆苍灵。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不想让主人放太多的喜爱在灵慈君的身上。 他可以允许灵慈君守在主人身边，但主人最喜爱的只能是他。 “是了，你是灵慈君所铸，自然是向着他的。” 沈青霜的语气很是平静，但他们都知晓她是生气了。她的情绪总是调节地很好，她很包容，极少生气，相处中总是笑容多，跟她在一起好似心境也一直是敞亮明媚的。 可她一旦生起气来，那必然是碰触了她底线的事，却是最难哄的。 弦月一下子就慌神了，他身上的傲气得意顿时消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又害怕她冰冷的目光。 “主人，我……” 弦月想要解释，却被她打断。 “你既已化形，又有自己的想法，我便放你自由，”沈青霜认真地看着他，冷漠道：“我已然不复昔日荣光，经脉脆弱已使不动剑，你不必再唤我主人。” 弦月瞬间红了眼眶，泪水盈睫，与柳弦引像极的一张脸露出委屈的神情。他没有理解沈青霜真正生气的缘由，只以为她口中说的不过是借口。 他还是剑身时，明明见她与柳弦引分手后与灵慈君相处间不分彼此，本命剑交换使用也是寻常的。柳弦引没本事留住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他才能重夺她的喜爱。 为什么主人还是那么在意柳弦引？ 弦月不甘心转身指着躺在地上的柳弦引。那个人从知晓真相起，就在默默流泪，如今已蜷缩成一团，不复光风霁月、意气风发的锐气。 弦月问她：“主人是因为舍不得他？他要死了。但主人可以把我当做他，我愿意陪在霜儿身边，不管是以弦月自己的身份，还是以柳弦引的身份。” 说道后面，他的语气、他的称呼越发像柳弦引。 沈青霜没有回答他，她与弦月擦肩而过，走到柳弦引身边蹲下：“小师叔，抱歉。”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受了这般苦楚，若非她当初没能忍住美色的诱惑，有意招惹他，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 柳弦引的脸埋在胳膊下，他发出一声无法压抑的呜咽，他无颜见她，也不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想笑，眼泪却止不住，他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在飞速流逝。在最后，为何还要让她见到他最狼狈的样子。 “你走。” 柳弦引从喉间挤出沙哑的两个字。 沈青霜还想说些什么，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道：“师尊，我有办法救他。” 沈青霜听到系统播报。 【沈望黑化值+5。】 【沈望黑化值-5。】 【沈望黑化值-10。】 【沈望当前黑化值70，攻略值0。】 “师尊，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沈望眼底透出小心翼翼，明明俊眉深目、凌厉非常的一张脸，他像撒娇狗狗一般朝她显露楚楚可怜的神情。 “主人，不要信他。”弦月愤愤扬起声调。 “小霜，敛骨也有办法救柳弦引。” 容栩快速走到青年医修身边，将他拉了过来。 “是……是啊，沈仙子，我可以尽力一试。” 敛骨摸了摸鼻子道。 沈青霜朝容栩点头又摇头，她的声音轻而坚定：“我信望儿。” “可我不信。” 一道带着彻骨寒意的声音在望星台响起。 霜雪凭空出现，随着那人的步履，冰晶寸寸覆盖地面，不过数息，望星台一片银装素裹。 【不重要通知，穆苍灵黑化值99，攻略值100。】 第14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四） 混乱又热闹。…… 望星台成了冰天雪地。 沈望脸色很不好，来者对他的威胁太大，各个方面来说。上一次交手中，他更胜一筹，但穆苍灵此刻身上属于冰雪道的气息已远远超过了化神境界。 穆苍灵已然成功突破，进入了出窍期，且他周身气息平稳，是境界巩固的象征。 一个处于全盛状态的出窍期。 但双方实力并不是沈望最担心的，如果师尊愿意，他自然有办法带师尊离开。可师尊与穆苍灵之间的往事……只怕师尊旧情难忘，不愿意轻易同他走。 沈望剑眉微压，将一个浅红的花苞一样的物件塞到沈青霜手中，面上尽可能轻松问道：“师尊，需要我回避吗？” 他的语气率真诚挚，体贴得让沈青霜恍然看到当初那个事事周到的小徒弟。 沈青霜双手拢着“花苞”，低头一看，是她熟悉的火昧，瞬间烘得她全身暖洋洋的。她抬头对上沈望赤忱的目光，怔了下，随即余光瞥见他绷紧下颌和青筋浮现的脖颈，心下好笑。 他在这跟她玩以退为进呢？ “不必。” 沈青霜盯着他的眼睛坚定地回绝了，瞧着他肉眼可见地松快舒展起来，果然耳边系统提示黑化值又降了。 徒弟如此容易白给，她都要反思当初是不是将他教得太单纯了。 沈青霜的视线转移，对上穆苍灵冷凝的目光。他的瞳色极其浅淡，近似于银灰色，雾蒙蒙的，看不清眼底情绪。当他专注的看一个人时，有种诡异的渗人感，像是锁定猎物后随时会进攻，惊人的爆发力潜藏在阴翳之下，蓄势待发。 他的神情永远冰冷，只有在动情的时刻，他脸上的面具才会裂开，露出真实的脆弱，任酡红揉碎在雪色月光中。 对上穆苍灵淡漠的、无机质的眼珠，沈青霜不由得想起他的攻略之难。 他的攻略值一开始刷得很慢，她几乎是在攀登一座冰山、焐热一块寒铁，只有那些细水长流的日常里，她的活泼话痨、她的阳光明媚、她的细致周到，一点一点挤进他的生命中，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习惯，才逐渐打动他。她花了三年雷打不动地表白，将攻略值刷上六十，他才会记得下山单独做任务时回来给她带小吃小玩意儿。攻略值到八十，他才会在意她与他人的互动，表现出很不明显的吃醋。 后续的攻略值几乎停滞不动，直到她下一剂猛药，要求结道侣，威胁他不答应就去找旁人双修，冰山才溃不成军，情绪上头与她选定结契大典的日子。 不过，两人的师尊和光道君仙逝之事另有辛秘，后续出了一系列变故。 攻略值满后，沈青霜与穆苍灵的分手很是仓促，分手理由也很直白，穆苍灵只沉默着接受了。 和光道君身陨道消后，沈青霜性情大变，活泼明媚的少女一下子变得沉稳冷清起来。 两块冰就算整日在一处也擦不出火花，沈青霜放心地攻略下一个攻略目标。 …… “小霜，不要试图相信一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穆苍灵下巴微昂，意有所指。冰冷傲气的脸只有对着沈青霜时才柔和几分，对上沈望时，眼神却如有实质的冰刃凉飕飕刮去。 “师兄，望儿并非你口中那般。” 沈青霜好似脱口而出，这情形落在众人眼中就是她下意识维护着沈望。 沈青霜顿住话音，重新道：“救小师叔要紧。” 她俯身想要扶起柳弦引，却有人比她快一步，抢先抱起了柳弦引。 弦月眯着眼朝她笑得天真无邪：“主人，让我来。” 而叫敛骨的青年医修自然地将伸出的手收回，轻咳了两声，眼光瞟向容栩，耸了耸肩。 沈青霜看着那张与柳弦引相似又气质并不相同的脸，迟疑一瞬，便由他了。 “小师叔恐怕已没有足够灵力护体……”沈青霜回眸，清冷润泽的眼睛好似会说话，静静地看着沈望。 “师尊的东西，师尊想如何处置全凭师尊做主。” 沈望抿唇，手在袖中攥紧，最终别过脸无奈道。 沈青霜将火昧放到柳弦引怀中安置好，火昧中运转的是灵火，不仅能御寒，其中灵气还会主动滋养经脉，能很好地养伤。 她稍稍放下心，才转身面对着穆苍灵，她的眼瞳黑亮，折射着清透的月色与雪光，好似浸润霜雪的冰凉。 沈青霜神情沉静，她的声音很轻却明显态度疏离：“师兄，借一步说话。” “你……都知道了。” 穆苍灵的眼珠朝左右细微转动两下，垂了眼皮，长而翘的睫毛颜色很浅，与眼瞳一样呈现一种病态的银灰。 忽而，他的眼睫小幅度的剧烈颤动起来，就像是濒死枯萎中挣扎的蝶翼，直至缓和静止。 他再睁开眼时，却冷漠至极地注视着她，又好像没有看她，他的视线没有焦点，落在她身后的虚空。 穆苍灵口吻莫名带着一股阴冷：“小霜，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应该知晓我为何这样做。” “师兄……！” 沈青霜只看到一道残影冲向穆苍灵，穆苍灵毫无防备之下被残影裹挟，一齐从望星台边沿掉了下去。 她连忙跑到望星台边缘往下看去，容栩扇动翅膀抖落羽毛上的几撮残雪，朝她伸手道：“小霜，别管他了，再等下去，柳弦引就废了。” 沈青霜考虑片刻，正要伸手，沈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单手搂上她的腰，便将她带上了小巧的云舟。 她倒也没挣扎，只是扭过头去问容栩：“消气了？” “哪有那么容易。”容栩瞪了截胡的沈望一眼，气呼呼挥舞着翅膀俯冲而下，提上了在朝他招呼的敛骨。 对上再次靠近的容栩，沈青霜问他：“你究竟做了什么，以师兄的实力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 “哼，”容栩扣着敛骨的肩膀，含糊道：“自然是让他有一番消受的良药。” “要是摔死了，那他可真是四极最大的笑话了，堂堂出窍期，竟然摔死，哈哈哈哈哈哈……”容栩突然开怀大笑，豪爽的笑声响彻云霄。 望星台的冰雪逐渐消融，水滴淅淅沥沥流淌，滴落在妖城最大的楼顶。 翡翠祥云城的城主坐在空寂的大殿上，威严妖异的王座镶嵌着各色硕大璀璨的宝石。 妖主霍然睁眼，碧绿幽深如翡翠宝石的眼睛像猫一样凝着，他飘忽不定的语气森然道：“还真是热闹啊。” 第15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五） 短暂的和谐，妖…… 妖城热闹繁华，灯盏明亮如昼，来往穿梭不拘形态，大体上化个人形，其余的兽耳、兽尾、鸟喙、翎羽、鳞片之类的，坦然露之。 反而，化形极好的身上会聚集更多的目光，一则，提防万一是人修混入，二则，化形越是无瑕，就越说明这妖实力强大。 妖族们凭借气味以及各种试探分辨，机遇与危险并存，经验浅薄的妖族遇上化形极其像人的，都会自觉退避，他们并不想被骗，然后被卖成妖奴或者制成药丸子。 只有胆大的，才会上前勾搭一二，若是货真价实的妖族大佬，看对眼了，就能获得双修的机会，那真是拣着大便宜了，抵得上埋头苦修数十个年头。 且妖族强者为尊，风气开放，即便修行也讲究随心所欲。 因而，在妖城若是不想招人眼，即使有足够实力的妖族也会留一二显眼的妖族特征用以混淆视听。 沈青霜走在街上，她能察觉到周围妖族或大胆或隐晦的目光朝他们扫来，尤其是往她的身上。 她摸了摸眼缘下方特制的鲛鳞，触感冰凉而坚硬，靠近肌肤的地方则温热柔软，很是逼真，问题应当不是出在这。 恰在此时，一支妖族巡逻队与他们擦肩而过。 沈青霜侧过脸，乌黑的发丝投下阴影，遮住她的面庞。 沈望高大的身影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为她挡去路边妖族们以及巡逻队的目光。 他脸上赤红兽纹妖异而张扬，强势霸道的竖瞳一一扫过看过来的妖族，生生将他们的视线逼得收回，他守护的态度十分明显，显然是在宣示主权。 容栩女子身躯虽然不矮，却到底身量要纤细些，如今的他挤不过沈望，昂头扬着一根流金跃光的翎羽，气呼呼地对沈望怒目而视。在沈青霜看过来的瞬间又委屈巴巴的，暗戳戳用眼神告小状。 弦月抱着早已昏迷过去的柳弦引走在沈青霜身前，他走两步就以问方向为由回过头来看她。 光照在弦月脸上，他也是在眼缘下方贴了鳞片，不过他的鳞片不是泛着彩光的鲛鳞，而是质地乌沉的黑鳞，并不反光，周围落下一圈阴影，看上去像是黑鳞将靠近的光线都吸收了似的。 而敛骨眉清目秀的，一脸矜持神态，头上却极其反差地戴上两只毛茸茸的狐耳，尖尖的顶端甚至会随着走动而像果冻一样软乎乎地轻轻摇晃。 沈青霜不经意扫过时，视线几乎黏在上面不能移动，心都要化了，差点就忍不住上手揉搓了。 她艰难地收回目光，敛骨撞上她的恋恋不舍的眼神，恍悟了然地冲她眨眨眼，用口型道：“是不是很可爱很想摸？” 沈青霜微微一笑以表淡定，她装作自然地挪开目光，转向沈望：“那药引为何只有妖城拍卖会有？” 沈望隐晦地瞪了一眼满脸蠢蠢欲动的“狐狸精”，嗓音低沉而温和地向她耐心解释：“这味药之所以能被妖城拍卖会如此垄断，是因为只有妖主才能制作，而妖主每年只做一份放至拍卖会中拍卖，也是为了增加妖城的名气和筹码。” 沈望所说的救治柳弦引的法子并不难，其他药材储物囊中都有现成的，唯独药引极其罕见，每年只在妖城拍卖会拍出一份，且药效时限恰为一年。 也就是说，即使有药师买来备份，也需要年年都来搏一搏机会。 而今日正巧是药引拍卖的日子，即，去年的药引，即使尚未用掉，此时此刻也已经变成无用之物了。 药引的价格只怕不会低。 沈青霜垂眸琢磨，不知道自己当年攒下的小金库还在不在那。 沈望好似听到她的心声：“霜霜不必担忧，你想救他，我自然会让你如愿。” 他直呼其名，他才开窍般后知后觉，不想再称呼沈青霜为“师尊”。也许是妖族形态的胆气更甚，他的态度少了些恭敬，更多的是浓烈的占有欲。 “不过，”沈望沉吟，待众人看向他才道：“入拍卖会不难，只是我只能带霜霜去，就让他们待在客栈吧。” 弦月立马道：“我是剑灵，可以重新化为剑，主人可以带着我。” “拍卖会不许带武器入内。” 沈望一本正经地哄骗刚化人形的剑灵。 弦月眼珠一转，才不信他，只用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脉脉含情地凝望着沈青霜，红润艳色的唇一张一合唤着她：“主人……” 沈青霜另有所思，弦月对柳弦引有很大的敌意，虽然他掩藏得很好，可他那种想取而代之的野心她实在是难以忽视。她从前从未听闻四极界出现过这种吸收血气而化形的“邪物”。 让他抱着柳弦引已是冒险之举，她就是为了看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已经差不多明白，就不能继续让他在她视线外与柳弦引待在一处。 于是她道：“小师叔有容栩和敛骨看顾我很放心，就让弦月跟我们一道吧。” 沈望乖顺异常，对她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小声哼了哼，蔫了的小白菜似的垂着头，向她表达自己的不开心，求安慰。 沈青霜抬高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两下就足以让他眼神重新亮起来。 沈望看重的是这个动作其中的寓意，在众人面前，同他亲昵，岂不就是说明他在师尊心中很重要。 他扬起唇角，目光挑衅。换来几人或直接的横眉怒目或晦涩的妒火和讥讽。 突然间，横斜里插进一道疏朗又风流的笑声。 “客人好生兴致，不妨去在下府上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六） 交易。……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无数香花凭空飘洒，熙熙攘攘的长街瞬间弥漫起暧昧浪漫的氛围，空气平白温暖熨帖起来，无数妖族面露沉醉之色。 沈望皱眉，下意识屏息，看向沈青霜，直觉促使他伸手去牵住沈青霜。 手指却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裙角拂过的风。 “霜霜——” 沈望手抓了个空，他气恼地抿着嘴，目光在漫天的花雨中如鹰眼逡巡，同时放出曼陀罗。 曼陀罗洁白的花瓣舒展，浮动中似乎暗合一呼一吸的频率，为他指示着方向。 不过瞬息，他便如离弦的剑般追了出去。 “主人！” “小霜！” 反应过来的弦月和容栩抬头，满目尽是粉嫩娇艳的花瓣，哪里还能找到沈青霜的身影。 “沈仙子不见了？！”慢半拍的敛骨挠了挠下巴，皱起鼻子在空中细细嗅了下，接着道：“这花、这香，妖城用如此排场的……只是沈仙子竟与妖主也有渊源么？” “他单相思！” “主人才不喜欢他！” 容栩和弦月异口同声，彼此对视一眼，互相颇为嫌弃地扭头。 敛骨看了两人一眼，摸着下巴凝望着缓缓落尽的花雨，他脸上多添了一道愁绪，嘟囔道：“怎么还有插队的呢，还没向仙子展示我的才艺呢。” “罢了，谁让他是妖主呢，打又打不过。” 敛骨无奈摇头，只叹追求之路遥遥。 他伸手捻住一片花瓣，那花瓣便化作星星碎碎的灵力消散了。 “直接去城主府。” 容栩自然也想到了，敢做出当街掳人还能在他们几个面前成功的，无非是他。 容栩恶狠狠地念叨那人的名字。 “燕湛。” “燕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礼？轻薄浪荡，多年来，你竟没有一点长进。” 沈青霜被他坚实有力的臂膀禁锢在怀中，清凌凌冷淡的嗓音闷出点儿娇嗔的味道来。 “客人却不像往日那般拔剑相对了。” 燕湛明亮翠绿的眼睛微弯，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又一边探头去瞧她，语气含笑打趣她。 他口口声声喊着客人，却没有半点边界感，凑得极近，两人几乎是呼吸交缠。 桃花瓣似的一双眼深情款款地看着沈青霜，眼中只倒映着一个她，专注的，笑盈盈的，充满了柔情蜜意，叫人沉醉。 偏偏沈青霜见惯了他这幅模样，不为所动，显出几分不通情趣的冷硬冷情来。 她伸手压在燕湛的脸颊上，一把推开，眼神漠然：“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话可是你说的。” “客人，看来我的野性并没有在你心中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燕湛眼中勾起一抹水光，春波荡漾。他用目光紧紧锁住她，一边缓缓侧过头，在她察觉他的意图要收回手，用大掌将她按住，他的唇轻轻一张，在她手边留下一道显眼的红痕。 燕湛慢条斯理地拉着她的手，从脸颊缓缓向下，拂过他脖颈处薄而细腻的肌肤，停留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招待不周，客人可以向我提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办到。” 沈青霜望着手上的咬痕蹙眉，明白了，他不是马，是狗。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愧是游商出身，抛下诱饵，在她提出条件后，再加约束，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沈青霜并不怕咬下这个钩，她也需要。燕湛恐怕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肆无忌惮提出，笃定她一定会答应，被他套路。 “城主大人的一个许诺，可真叫人心动。” 沈青霜未置可否，交易嘛，重点在个“谈”字，你来我往，你拉我扯。 她当年结识燕湛时，他还只不过是一个泥泞中挣扎的小小妖奴，一双翡翠似的眼睛亮澄澄大胆直视她，开口就是叫她做他的第一个客人。一介妖奴，敢在仙家中挑选客人，确实是个野性子。 碧绿的眼睛一如往昔澄澈明亮，潇洒风流的心性不减，越发骄横恣肆。周身更是多了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即使有意收敛，也不自觉地流露几分。 他并未刻意隐瞒身份，只是也未言明。他从长街瞬间将她带到了城主府中，起先她并未猜到，不过若是寻常宅邸，未免太过张扬，灵石铺地，寒玉为阶，珠宝镶座，更遑论内置天然园林，繁花长盛，灵气浓郁。 加上他拇指明晃晃地带着那白泽庇佑的扳指，沈青霜自然猜到他便是如今的妖主。于是她毫不含糊，直接点破。 “你身边的朋友需要治疗，但你们一行人中有医者，而且是盛名在外的‘白骨生’，所以你并不需要医者。” 燕湛顿了顿，观察着她的表情，“你需要的是药材。” “而且是妖城拍卖会才有的药材。客人，你需要的是只有我能做的‘春日醉’。” 燕湛亲昵地蹭在她的脖颈处，耳厮磨鬓般呢喃道：“只要客人请求，我自当双手奉上。” “城主，不，或许叫你妖主更合适，那么你想要什么？” 沈青霜神色不变。她很明白，任何馈赠之后，都有暗中标好的代价。 “客人若是一定要撇清关系，就答应陪我参加这次的拍卖会吧。” 燕湛终于说出了他的意愿，声调却懒洋洋的，有些困乏似的，整个人渐渐地挂在了她的身上，长手长脚缠住她，情绪有些低落。 第17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七） 犯…… 满园柔软妖艳的海棠慵懒地下垂，丝丝缕缕的金光从穹顶洒下，花丝摇曳在微风中摇曳袅袅娜娜，惹人爱怜。花瓣时而依偎着嫩叶，时而分离，暧昧又朦胧。 那光线是奢侈的仿日光，这座城有极强的隐匿性，易守难攻，而代价便是城内常年照不到真正的阳光。而妖主所在的城主府却拥有需要每日耗费上百灵石的灵器来供养给人欣赏的垂丝海棠。 这些海棠花养护得极好，花姿明媚动人，足以看出精心照顾的程度，那些消耗的灵石恐怕足以抵得上一个化神期修士的灵气储备。不愧是掌控着拍卖会的妖主，真是财大气粗。 不坑他都对不起她以前攻略时那些任劳任怨的陪伴和打白工。 沈青霜的视线顺着一线格外耀眼的金光漫无目的地流转，忽而重新落在燕湛的胸口处。 燕湛穿着件料子柔软、质地极好的蔻梢绿宽袖长袍，胸前翻折出颜色清浅些的竹篁绿。颜色的变化就好似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感情有十二分，浓烈得叫人感动，稍一放松警惕，就要醉倒在他的温柔乡里。内里却是个淡薄寡情的，若是轻易当了真，便只有被他戏耍的份。 相反，若是比他更若即若离，高不可攀些，冷淡无情些，他便越是上头。 简而言之，就是非得犯这个贱。 可又不能完全据他于千里之外，该为他付出的，半点都不能少。商人本性不改，若是叫他吃了亏，纵使他有再多喜欢也能随时收回去。 当日分手，她先提的，正逢蜜里调油的时日，他满心欢喜地筹备着两人的婚事。沈青霜一提出来，他想必是气极了，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怖，冷笑着放狠话，不想自己显得狼狈而落下风。 沈青霜趁机飞速跑路，从此再未见过。 如今圃一见面，他这般心平气和，挺出乎她的意料的，难得沉稳许多，想来他当了几年城主，心性是不缺磨练的，或许他已经释然，毕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青霜被他压着，只觉身子越发沉重。她仰起脖子，尽力往后弯，费劲去探察他的神情。莫非他身子真出了什么毛病，此时发作脱力？并非她凭空猜测，而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方才的态度已经足够疏离，接着她便只好态度软和一些，到底有事要请他帮忙。她正要开口关心两句，却猛不丁听见他闷笑出声。 “你要报复，也不该狠心叫一个形同废人的可怜人充当拐杖，”沈青霜有些气恼，仍控制着语气，虽是抱怨，可更像熟稔的撒娇：“你太重，我都快站不稳了。” 她的态度亲昵起来，叫他受用。 燕湛苍白失色的脸颊恢复红润，他渐渐收了笑，搁靠在她耳畔的头抬起来，背也稍微挺直了些，只是仍旧牢牢禁锢着她，好似生怕她跑了。 覆在她背上的手捻着一朵海棠，他敛眸从沈青霜的头顶往下看着，不知在看花还是在看她。 猝不及防，他的脚抬起勾住她的小腿，稍稍用力，趁她没有防备，将她扑倒压在身下。 惊起满地的花瓣，泥土和绿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如瀑的发丝、层叠的衣裙不分彼此交缠在一起。 燕湛翠绿的眼眸在阴影中而瞳孔颜色加深，直直地逼视着她，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 他越发凑近，温暖的气息一下一下吹拂在她的肌肤上，捻着的海棠落在她的颊边，他两根手指指腹轻轻转动花梗，花瓣便在她的脸上滚动，宛若亲吻。 燕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却守着底线，坚持着最后的清明理智，好像他凑这般近，只是为了更好地向她解释那份世间只有他能作的药引。 “春日醉便是这垂丝海棠加了我的心头血所制，白泽血脉，仅此一家。” 他的声音不似方才清朗，带着一丝沙哑，在她近前低沉呢喃，低语诱惑：“春日醉又叫解忘忧，用它做药引，若是处理不当，会让人忘却最心爱之人。” “你要它有什么样的药效？” “你知道他爱你，你要将他关于你的记忆都抹除吗？” 燕湛说道“他爱你”三个字时有一息停顿，一种很不爽的感觉从他心头划过。 但他绝不会承认他在为她拈酸吃醋，他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若是她愿意，他们立即就能有一段露水情缘，他却再也不会将她放在心尖尖捧着了。 沈青霜仰躺着，依然被他压着，气氛很到位，他的勾引很奏效，若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忍不住上钩，反正单身，她不会错过一亲美人芳泽的机会，她绝对是主动对着那张张合合的薄唇亲上去，毫不吝惜力气与他较量一番。 可惜了。 沈青霜遗憾一秒钟，无奈做个氛围破坏者：“你不觉得这样说话很难受吗？” “难受？” 燕湛立即被她带离了话题，他重复了一句，不知是疑惑还是反问。 “你从前可不会说难受，你不仅修为全都毁了，**也都成了废物不成。” 燕湛眼光深邃起来，海棠花瓣被他在指腹碾碎，花汁染红了他的手指，又被他肆意妄为地抹在她的脸颊上。 沈青霜躲避不及，只侧过来脸去，反而让他在脸上抹得更多，风流旖旎的胭脂色沾染白脂玉似的耳垂，冰凉瞬间滚烫，她腾地红了脸。 不行，再让他放浪无羁地撩下去，她真的会把持不住。 她横眉怒目扭头回去看着他，目光禁欲而冷清：“燕湛，我不想。” “好。” 燕湛盯着她的眼睛，要望进她心底探究真假般，短暂而克制地回答她一声。 沈青霜暗中松口气，正要伸手推开他起身。 然而，燕湛却坚如磐石，一动不动。 她又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不明所以看向他。 下一瞬，触及他的幽绿的目光，沈青霜心道一声“要遭”。 同一时刻，燕湛动了，他的姿态气势强硬起来，睥睨着她，一掌便禁锢了她的两只手腕，拉到她的头顶，猛兽打量猎物一般，凑近她的唇畔嗅了嗅。 第18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八） 当着他的面。…… 水雾迷离，染湿了青年的鬓发，他的眼神也恍惚迷离，朝虚空凝着，不知在看何物。他的眼型姣好，流畅的线条深邃勾勒，目若悬珠。睫毛上挂着寒霜，一对蝶翼般隔着优越峭直的鼻梁线微颤，空濛清绝。 说是青年，其实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只因他身量太高，肩宽腿长，猿背蜂腰，背影颀长而宽阔，看上去与健硕的青年一般无二。 而从侧面看，他面部轮廓干净利落，面如冠玉，不笑时，冷肃凛然。 忽然，青年的眉眼柔和下来，目光如冰雪融化，化作一池春水，潋滟旖旎。青年长腿欣然迈出，下一瞬，却又顿在了原地。枯叶从脚边滚过，将寂寥染上他的身影。 青年正是在曼陀罗指引下追来的沈望。 沈望身姿挺拔，轻盈掠过花雨，分毫不沾。一道透明的水幕出现在他面前。 素洁的曼陀罗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他抬手的瞬间，旋转着回到他手中。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细腻莹润如玉雕成，可惜那只手收拢翻覆时，露出了手背，赫然一道隆起丑陋的疤痕，圆圆的，钱币大小。按理说，他修为高深，手背是不该留有这么一道疤的。 沈望的视线停留在疤上片刻，眼眸略深沉，他握紧手心，把手垂在衣袖之下。他穿的是一套清水蓝的交领窄袖锦袍，腰间扣着三指宽的云峰白腰封，勒出精瘦的腰身，愈发显得琼枝玉树，风神秀逸。 他另一只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玄色剑，剑鞘朴实无华，毫不起眼。 沈望看着眼前的一切随着他踏入水幕而经历变幻。强烈的眩晕感使他闭眼须臾。 他再次睁眼之时，眼前是熟悉的第九峰，玄清宗内他的居所，亦是师尊的所在。入目是满峰所植的橘红色的花朵。 火焰一般热烈的凌霄花，师尊以前常看着它们出神。他被师父带上玄清宗时，很是奇怪为何其他弟子常在暗中议论那花代表的是师尊。那么张扬活泼的花，与彼时冷清病弱的师尊并不相符。 此地早就毁了，青年的思想几乎不受幻境营造出来的温馨氛围影响，左手握上剑柄，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拔剑破妄。 “师兄，等等我——” 清脆如鹂的少女嗓音一下攫取了沈望的心神。 师尊的过去不为他所知。 沈望握上剑柄的手停滞，终究没有将剑拔出。 他的唇抿起，几乎成一条线。青年的唇薄，太薄了，让他看起来很是孤傲冷峻，赛雪欺霜。 一抹明媚亮丽的橘色闯入他的眼中，朝他的方向飞奔而来，那张尚且稚嫩的面容上没有师尊常年病弱的苍白，红扑扑的脸颊洋溢着暖阳般的笑容。 沈望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她的修为，不过金丹中期。 就在沈望念头转过的数息间，年少的师尊停留在他的面前，扬起长颈，满眼笑意抬头向他看来。 沈望清楚地知道，她的眼神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另一个人。他想让开，并不想在一个幻境中成为谁的替代品，一个赝品。可他的浑身血液凝结般，腿脚僵硬，几乎是冻结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半分。 幻影神色灵动，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说着趣事儿，也不用任何回应。说着便自然地探身靠近，来牵他的手。 沈望不知觉缓和的面色霎时一寒，在没有半分迟疑，拔剑出鞘，极致凌冽的雪光闪过。 滚烫的血喷涌，撒落在地。伴随刺耳短促的尖叫声，幻境消散。 眼前之景再度变幻，光线昏暗暧昧，树影交叠，花枝摇颤。 耳边响起似有若无的衣料摩挲声，错落、不甚清晰的交谈声。 沈望长眉一抬，目光朝苍穹扫去，清绝冷峻的一双眼微眯。 那是……仿日光。是谁如此大手笔，在绿石城中布置如此园林，还用灵石消耗巨大的灵器。 沈望并非毫无猜测。他完全知晓此地极有可能是城主府。 但他考虑的是，这位上任没多久的妖城城主，竟也是师尊的旧情人，还作出当街把人掳走的荒唐事，行事果如传闻任性妄为、放浪不羁。 沈望胸膛起伏，玄色剑挂靠在背，手指拂过衣袖。既已是前任，想来师尊是不会啃回头草的。沈望待在师尊身边受其教导多年，见过与师尊好过的人里，从未有同一个得两次师尊青睐的。 忽而，他无声哂笑一声，苦守多年，他的心性豁达不少，倒是好事一桩。 耳畔窸窣声倏忽变大，接着便有什么大件倒地之声响起。沈望心中不妙的预感升起，他的目光在暗色中逡巡，一束格外明亮的金光一处掠去。 景色骤然亮堂许多，此处能看清满眼娇艳繁花，绿草金光，灵气浓郁，如置仙境。 沈望却没有心思赏景。 怒气从骨髓中爆发，充斥他的血液经脉，戾气横生，沸腾叫嚣。他白皙而薄的肌肤下青筋寸寸暴起，极端克制，才颤着手拔出银剑，狠声厉喝：“燕、湛！” 沈青霜“哦豁”一声，见燕湛松开她去看来人，她抓住机会站起，好奇朝那处看去。沈望明显是生气的，但他的黑化值不升反降。 沈青霜挑眉，琢磨了下，好徒儿，心胸宽广，有前途。 她拍了拍衣裳，将褶皱拂去，静静看着他们的表演。 燕湛一身绿衣，随着起身，金纹上的光线流动，煞是好看。他打量了来人几眼，嘴角噙笑，回首看向沈青霜，故意道：“呀，竟有人打搅客人的好事，不知是客人的仇家还是……同我与客人一样的朋友？” 他将“朋友”两个字咬得暧昧，挑动来人的神经。两人眼神在空中遥遥交织，皆是锋芒如刃，眼中隐现的敌意斐然。 沈青霜摊手，她朝沈望迈步而去，路过燕湛时停留片刻：“我们只是交易伙伴。” 燕湛的问话显然是不想让她独善其身，但她又不用攻略他，才不接茬。 闻言，沈望的眼神亮了亮，怒气消散不少，眼神从恨不得咬死燕湛的模样自动转换成关怀，落在她的身上。 “霜霜，他欺负你了？” 第19章 师尊的前任们（十九） 空…… 她雪白的肌肤上一抹刺眼的娇红，一直延伸入耳鬓，莹润白玉般的耳垂染上了半颗桃心形状的花汁。 沈望体内灵力躁动，被他反复压下，他眸光晦暗，情不自禁吞咽，又怕沈青霜发现异样，脸色更绷紧了些。他将背上的剑取下，指腹摩挲着剑柄，好让自己转移注意，不要失态。 他却不知自己脸上柳叶形的赤红兽纹也不受控制地一条一条逐个冒了出来。他的种种表现落在沈青霜眼中，是他一副蓄势待发、又要与人干架的架势，气鼓鼓的还莫名有点可爱。 沈青霜将手按在他的手背，见他目光停滞数息，闪烁两下，却没避开，而是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他的兽纹听话乖巧地变化，颜色浅淡了些，但也没有完全消去。 沈望保持着姿势不动，长眉微微压住，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翘了一点点，又被他拉平，导致表情有些不自然，浮现一种上下半张脸不和谐的扭曲感。 沈青霜并未在意，也没有朝他说什么，只是安抚地轻拍了他的手背两下，便将目光移开。 她已站到沈望身边，悠然转身面向快要维持不住微笑的燕湛，朝他道：“燕湛，你不需要再试探我，向前看吧，喏，这是我现在以及将来都会一直喜欢的人。” 燕湛的笑容彻底消失，他翠绿的瞳孔映照着森森冷光，极速剜了沈望一眼，目光又凝到沈青霜身上，见她神色自然，毫无违和心虚之样，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脸色发青，喉咙干涩而让他无法控制地咳起来，他挤着嗓子，嘶哑嘲讽道：“我改变主意了，‘春日醉’作为拍卖会每次的必卖品，此届怎能说没有就没有，你要知道，为了它而来拍卖会的修行者数不胜数。” “你若想要，便凭本事拍吧。”燕湛环胸，昂着下巴睨着她：“客人若是有眼疾，本城主倒是可以给你找个名医治治。” 沈望双臂交叉抱剑在怀，嗤笑一声，反讥道：“需要医修的是城主才对，妄想是痴症，得治。” 话音落，沈望的眼珠轻轻转动，脚步一动，站得离沈青霜更近了，原先一臂的距离，缩短成了衣袂相连。他的身子倾向与沈青霜，而并没有排斥，显然是放任他的亲近，更佐证了她的说法。 燕湛不再说话，定定立在那，看了沈青霜半晌，颀长高大的身影骤然颓靡几分，仍强撑着颜面，扔下一句“好自为之”拂袖而去。 沈望想要同她说话，却见她摇摇头，止住了他的话头，简短道：“先离开。” 沈望刚要点头，目光又停驻在她脸侧那道红艳的胭脂色上，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沈青霜疑惑偏头。 “我只是想帮你擦干净。” 沈望的胳膊静止在半空，落空的手指小幅度蜷缩，神情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语气委委屈屈。 沈青霜笑了下，抬手握住他蜷曲的手指，眼睛探向他的视线，与他对视：“既如此，有种比用灵气去除花汁麻烦的方式，或许可以一试。” 沈望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听进去多少。等到他醒神时，人已经到了客栈中，手中握着洁白的丝帕，浸湿的帕子沾上指腹的温热，按压在她薄而细腻的肌肤之上。 沈青霜察觉他停住，脸颊微微侧向，柔声道：“怎么了？” 沈望没回答，他另一只手抬起，勾住她的下巴，食指顶着的帕子缓缓动起来，一点点拭去垂丝海棠的痕迹。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出声，只有安静的呼吸交错声和极其细微的摩挲声。 沈望上半身探向她，曼陀罗纯净清淡的香气突然笼罩着她：“霜霜，你……你的话可当真？” 沈青霜眼皮撩动，眼珠滚动，注视他片刻，才恍然：“我喜欢你那句？” 沈望心中甜滋滋的感觉又增添些许，正要点头，却见她轻描淡写道：“骗他的，为了不让他纠缠罢了，别当真。” “忘了吧。” 沈青霜补充道，瞧他擦拭的动作停下，索性从他手中抢过帕子，自己凑到镜子前利索地擦了个干净。 她余光瞄到镜中后方呆立的沈望，嘴角勾了勾。 钓鱼也好，放风筝也罢，都需要松紧拉扯相配合。 沈望最近的黑化值降低得太过容易，速度奇快，如今黑化值已经只有60，危险性似乎已经大大降低。而这样的结果并非是她做了些什么，恐怕是他自己在谋划什么。 这并不符合沈青霜的期待，如果任由沈望将黑化值自由发展，最后绝对不会是逐渐降低至零，只会卡在某个数值，再难降低。到那时，她的任务也不可能完成了。 她要将沈望黑化值波动的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给他机会，予他希望，再狠心兜头一捧冷水浇下。 【重要提示：沈望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70，攻略值0。】 【霜霜，能不能走点心，走下甜美风，不要每次都这样骚操作？】 系统心累，跟随这样一个宿主，任务能不能完成最后都是个谜，主打一个刺激。即使目前为止，她还未真正翻过车，可系统真的很害怕，它一点也不想进入惩罚世界。 “安啦。” 沈青霜的回复简单又敷衍。 沈望的拳头紧了又松，背过身去，只冷漠回了一个“好”字。 他走到门边，顿住脚步，语气像是恢复了平静。 “拍卖会子时开始，跟我来。” “拍卖会就在子时，‘春日醉’总是最后才出场，弦引君当下的状态恐怕撑不到那会儿了。” 敛骨支起手肘，手撑着脸颊，懒懒散散给自己和对坐的容栩倒一杯灵茶。 茶盏上空白雾袅袅，模糊了容栩的表情。 他刻意压低、雌雄莫辩的嗓音响起：“死了更好，一下除去两个讨厌鬼。” 敛骨疑惑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水吹了吹，啜了一口，才接话问他：“不要当谜语人，柳弦引的事我明白，还有一个是谁？” 不待容栩回答，他神色变幻，迟疑道：“那个剑灵小鬼？他是挺让人讨厌的，你的意思是沈仙子会因为柳弦引的死而怪罪剑灵。” 说道最后，他的语气近乎陈述。 容栩冷哼一声：“一柄邪物，也配觊觎她，借由他人血肉而得以化形，本就足够让向来以守卫正道的她厌恶，若是柳弦引因此丧命，她必会弃去这柄破剑，即使是她的本命剑。” 敛骨放下茶杯，指骨在桌上扣了两下，沉吟一声：“那么为了好友，我是不能多此一举，去为弦引君续命了。” “算你识相。” 容栩挥手，摆出棋盘。两人开始安静对弈。 而门外的弦月眉头紧紧皱起，双手互相攥住，显然是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隔着门扉瞪了里头的两人一眼，风驰电赴而又悄无声息地进了安置柳弦月的房间。 他一步一顿走向安静躺着的柳弦引。 那张他极力模仿的一张脸，弦月看到就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他出现了，为何他还不消失？ 弦月的手掐上柳弦引的脖颈，稍一用力，随即顿住，容栩与敛骨两人的交谈声又在他脑海中响起。 不，不行，不能杀了他。不能让主人厌恶他。 弦月狠心将自己手腕划出一道口子，粘稠的黑雾粗暴地灌进柳弦引的口中。 “便宜你了。” 第20章 师尊的前任们（二十） 带…… 拍卖会在地底，经过守卫的检查放行，方有小灵舟出来载人。顺着数百米长的甬道往下，尽头豁然开朗，金碧辉煌的一座地宫显现。 来往之人皆是黑袍覆身，兜帽遮面，再加上别无二致的面具，几乎难以辨认各自身份。 沈青霜与沈望同乘一只小灵舟，到了地宫真正的入口处，又有侍从接引，将两人带至厢房内。 厢房有巨大的影石，影石闪烁乳白色的光芒，拍卖尚未开始。侍从将此次拍卖之物的名录递给二人后便离开了。最后一样果然是春日醉。 两人耐心等了许久，就快轮到春日醉前，沈望突然开口：“霜霜，春日醉还有一个功效，如同忘川忘情之水。” 沈青霜微微侧身，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她语气难辨喜忧：“不错。” 沈望透过面具，注视着她，语气并不平静，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执着，问道：“你真的舍得？” 沈青霜没有犹豫，很快答道：“小师叔本不该遭此无妄之灾，忘记对他来说，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这是你替他选的，他会愿意吗？” 沈望道。他问得好像是关于柳弦引的，可话中似乎藏着更深的意思。 沈青霜沉默了，良久无言。 此时，影石上终于浮现一颗酒红色的拇指盖大小的物什，光泽像琥珀，正是春日醉。 沈青霜转过头去，叹息道：“是我有所亏欠，但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么……” 沈望也转过视线，望着影石。上面的出价飞快上涨，而突然有人出到三万灵石，一瞬间的停滞后，出价的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也是这时，真正想拍下春日醉的人之间的竞价才刚开始。此时灵石已经以一万一万地往上加。 沈望伸手，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影石上点了两下，出价突然停止。 影石上开始倒数，侍从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急迫，十万灵石，这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届拍卖会的春日醉的价格，整整两倍。 在倒数第二遍时，价格突然又有了变动，侍从的声音卡住数息，才颤着嗓子继续。 沈望毫不犹豫又加了十万灵石，他想早点结束，他要问清楚，她的别无选择究竟是什么意思。 侍从睁大了眼睛，凑近她身前的影石，急促呼吸几下，攥紧了手，脸上勉强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弧度更明显了些。 而就在沈望加价后，随后另一人也同样加了一万灵石。 最终对方在沈望出到五十万灵石时，对方终于放弃了，没有再继续加价。 沈青霜看着影石上的价格，默默盘算了下自己的身家，大出血啊，一贫如洗了。此刻，她对师兄的愧疚被压了下去，痛恨起这个罪魁祸首来。 春日醉到手，沈青霜松了口气，但随即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想到，弦月是师兄所铸，怪不得那般对小师叔。可事发突然，燕湛当时突然出现，她没能带走弦月，只怕弦月会对小师叔不利。 待她与沈望赶回去时，见到柳弦引还有气息，才彻底放松下来。 弦月在一旁见她表情，精致漂亮的一张脸委屈道：“主人是不信任弦月吗？为了主人的心愿，弦月什么都愿意做的。” 他朝沈青霜跪下来，仰着脸，伸出手就要去抱她的腰身。 沈望冷着脸，挥开他的手：“你也配？” 弦月顺着沈望的力道趴伏在床边，他扭过头来，一颗金红耀眼，一颗银白圣洁的眼珠晶莹剔透，含着泪，泪光闪闪。 因为拉扯和伸展，他的袖子堆叠起来，露出腕间的伤痕。他才想起来似的，惊慌地收回手，将袖子拉下来遮住手腕。 “咦，原来是剑灵反哺延续了弦引君的性命。” 敛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直到他发现容栩瞪了他一眼，才后知后觉朝容栩无奈笑道：“呀，不小心说出声了。” 沈青霜诧异，以弦月想取而代之的心思，怎么会作出恰好相反的事情，莫非是他良心发现啦？ 弦月哀伤道：“主人既不想他死，弦月自然遵从主人的意志，即使是损耗自身的修行，也定要让他撑到主人回来。” 沈望面色一黑，剑灵能化形完全就是取了柳弦引三次血，剥夺了他的性命，现在还假惺惺地博取同情，真不要脸。他看向沈青霜，如此拙劣的戏码，她一定会揭穿的吧？ 谁知，沈青霜露出心疼的表情，俯身牵起弦月的手，温柔道：“辛苦你了。” 弦月目露喜悦：“为了主人，弦月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能委屈自己呢，剑的形态更好养伤，弦月还是不要勉强了，等伤好后再出来走动吧。”沈青霜拿出剑鞘，微笑而不容置疑地看着弦月。 弦月只好不情不愿地化作剑身，归入剑鞘。 容栩抱胸嘲讽道：“你现在尚且能压制他，等哪一天他胆子愈发大，不服管教，不再听从你的话，到那时，你要任凭一柄邪剑胡作非为吗？” 沈青霜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多的她却不说了，她将春日醉取出，递到敛骨面前：“劳烦了。” 沈望虽知道方子，却并不会炼制，只好拜托敛骨。 敛骨抬起双手，恭敬接过。他微微躬身，眼皮稍稍抬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不知仙子是否知晓春日醉的效用。是要解忘忧还是普通的药效。” 沈青霜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下，手指抚上额头，道：“用解忘忧罢。” “仙子伤愈不久又奔波劳累，还是去歇息吧。弦引君交由我便是，仙子最好也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解忘忧的药效是逐渐稳定的，免得弦引君见到仙子受了刺激，药便失效了。”敛骨缓声沉稳道。 沈青霜拱手回礼，想起燕湛对敛骨身份猜测，便道：“也好，辛苦先生了。” 容栩还挺会交朋友。 她话音刚落，沈望便过来拉过她的手，向外走去：“辛苦二位处理柳弦引的事，我与师尊就不在此处妨碍了。” 踏出房门，合拢房门。 沈望拉着沈青霜匆匆来到后院，从她手中抢过弦月，将其镇在废弃的枯井中。阵法在它的反抗中反复发亮。 接着沈望一把捞起沈青霜，见她并没有反抗，松了口气：“霜霜，三日已过，我带你离开。” 沈青霜忍俊不禁，双手搭上他的脖颈：“好啊，先去枫城吧，我可是在那里收你为徒的。” “我们已经不再是师徒了。”沈望顿了顿，“我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