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咸鱼》
第1章 系统 “黑心1号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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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闹剧 “你在说什么鬼话?”
萧晏剑眉一凛,大踏步走至门外。秦渝见不得阳光,扒着门框往外偷瞄。
院子里齐刷刷站了好几排御林军,他们身披金甲,手持长矛,矛尖直指殿门。门前,东宫的侍卫举着长刀与之对峙。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哈哈哈,太子皇兄别来无恙啊!”人未到,声先至。羽林军向两旁挪动,自中间分出一条道路。一男子从后方缓缓走来。
他一袭金色圆领锦袍,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眼睛被肥肉挤成一条缝,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得意之色——乃二皇子萧崇。
隔着老远秦渝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她捂着鼻子嫌弃地往屋里退了退。
二皇子身后还有一人,他身形瘦弱,脸色苍白,似是久病未愈——乃三皇子萧景。他唇边挂着温和的笑意,但秦渝却真真切切看到他身后浓重的黑气。
臭气扑面而来,像是死鱼混着腐烂的老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秦渝直接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好家伙,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烂啊。
萧景高举着一明黄色物什,面露难色:“我们奉父皇的旨意来搜查,请太子皇兄行个方便。”
萧晏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拿皇命压孤。”
萧景没想到他竟会当众让自己难堪,脸色一僵,双目中隐约露出些许恨意。
“废什么话,”一旁的萧崇语气不耐,神色倨傲,“太子私修巫蛊之术,意图谋害圣上,我等奉命搜查。御林军给我上。”
羽林军当即上前,萧晏劈手夺过侍卫的长刀,挥臂砍下为首一人的头颅。
秦渝眼见那人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再瞬间被太阳晒化,后颈莫名一凉,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要对萧崇态度好一点。
头颅骨碌碌滚到萧崇脚边,未来及阖上的双眼直直瞪着他。萧崇大惊失色,踉跄着后退两步,那臃肿的身躯震得地面都仿佛颤了几颤。他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嘴唇不住地哆嗦着:“你……你怎敢……”
“二皇兄,”萧景压下眼底的嫌恶,扶住萧崇,劝解道,“巫蛊之术乃邪祟所修,太子皇兄定是做不出此等事的。我们不若先回去,哪怕受父皇责骂,也万万不能让太子皇兄蒙冤啊。”
他这话劝解是假,提醒为真。闻言,萧崇果然镇定了几分,指着地上那死不瞑目的脑袋,神情愤慨:“太子宅心仁厚,定不会做出此等残暴之事,尔定是邪祟。”
他大手一挥,从队尾走出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他身材佝偻,全身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漆黑混浊的眸子。
秦渝登时寒毛倒竖,冲萧晏大喊:“喂,你小心点,他是养小/鬼的。”
养小/鬼是一种邪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或为名,或为利,会拘提夭折幼童的魂魄,使其不入轮回,为己所驱使。
“知道了。”萧晏随口应道。
萧崇见他自言自语,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定是在同邪祟讲话!”
萧晏轻嗤一声,抽出七星剑,语气不屑:“找个江湖术士便敢来东宫叫嚣,孤倒真想看看你们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仗剑而立,神色睥睨,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一身浑然天成的王者威仪尽显威仪,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膜拜。
秦渝见状不由啧啧称叹,感慨这萧晏还真是个当皇帝的料子。
那道士点了火盆,设了香炉,装模作样拎了只黑狗,举着桃木剑划过它的脖颈。鲜血喷射而出,萧晏一时不察,被溅了满身。
黑狗的尸体被随意丢在一旁,它的魂魄盘旋在身体上方久久不愿离去。秦渝心生怜悯,冲它招招手:“嘬嘬嘬——”
黑狗听到呼唤,摇着尾巴颠儿颠儿向她跑来。
秦渝抱着它盘腿坐在屋檐下,一边顺毛,一边苦口婆心地教导:“以后看到坏人就躲远点,别傻兮兮地往前凑。”
黑狗似懂非懂,仰着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算是回应。
院子里,萧晏和道士斗得难舍难分。萧晏是习武之人,身手了得,一直处于上风。那道士自知自己不敌,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奇形怪状符文的柳木牌,向前一掷。
那木牌一落地便冒出一股青烟,一只蒙着黑斗篷,双目血红,青面獠牙的小鬼从其中钻出,恶狠狠地咬住萧晏一只臂膀。它不知被喂了什么东西,竟连七星剑都不怕。
秦渝抱着黑狗往门后躲了躲,暗自为萧晏捏一把汗。
有了小鬼的牵制,萧晏果然有些力不从心,一个不留神,胸口便被桃木剑划了一道口子。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萧晏邪不胜正,将要被道士制服。
“你有没有什么符咒之类的,往小鬼身上扔呀。”眼见他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秦渝急得直跺脚。
萧晏退至门边,低斥道:“孤若是有,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道士步步紧逼,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恭喜宿主解锁隐藏任务——帮助秦晏度过难关,请尽快完成呦。”系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秦渝难以置信地咆哮:“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打不过它呀!”
“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系统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那你有没有什么武器,借给我或者卖给我也行?”
“暂时没有这个功能呢,亲。”
“废物,”秦渝翻了个白眼,注意到道士腰上的布袋,眼睛一亮,“萧晏,那个道士有符咒,抢他的!”
萧晏闻言,招招向他腰际攻去。道士明显看穿了他的意图,操纵者小鬼试图附他的身。
眼看着道士就要得逞,系统也在不断催促,秦渝一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附到了萧崇身上。
鬼擅自附身凡人有违天地规则,极损元气。秦渝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也打不过对面,于是当即操纵着萧崇的身体扭曲!爬行!嘶吼!扒萧景裤子!亲他嘴儿!啃道士屁股,啃啃啃啃啃!
众人被萧崇这突然发疯的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萧景更是气得呕出一口血,道士手忙脚乱地护着屁股,一恍神就被萧晏踹翻,腰上的符纸袋子掉落一旁。
萧景提着裤子,擦干唇角的血迹,恨得咬牙切齿:“抓住他,抓住他们。”
御林军急忙上前将发狂的萧崇按住,秦渝此时已至极限,魂体直接被弹出。
那道士感受到她的存在,指挥着小鬼张着血盆大口朝她袭来。秦渝无力躲避,绝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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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偏心 “大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疯啊!……
贤妃和皇帝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至院内。贤妃乃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她柳眉杏眼,美目流盼,是典型的温婉美人,只是颧骨高高凸起,显得有些刻薄。
秦渝被她熏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暗自吐槽:一家子坏种。
贤妃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太医救治二皇子,可他早已没了气息,连魂都被晒干了。
贤妃看着血泊里已经凉透的尸体,美目圆睁,恨不得能将萧晏生吞活剥。她得知计划失败就一刻不停地往东宫赶,哪知竟还是晚了一步。可怜她的儿子,白白丢了性命。
她眼中含泪,声声泣血:“太子岂能公然残害手足!”
萧晏面上无甚波澜,但嘴角勾起的弧度里分明带着不屑:“孤杀的是邪祟。”
“你胡说!”贤妃目眦俱裂,气得口不择言,“邪祟明明是你!”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失言,捂着胸口期期艾艾地向皇帝求助:“妾身无意冒犯太子,但求陛下还崇儿一个公道。”
“父皇要给他讨公道吗?”萧晏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躯壳,照出他虚伪的内心。
皇帝被他盯得恼羞成怒:“放肆!你在跟谁说话?”
萧崇和萧景来东宫闹事,他是知道的。他对这个害死自己心爱女人的儿子实在没有好感,就由着他们去了。若萧晏不能逢凶化吉,正说明其不能胜任太子之位。
他没想到萧晏竟肆意妄为,闹出了人命来。兄弟相残之事传出去实在有损皇家颜面,但贤妃母家手握兵权,今日之事若不给她个交代,恐怕不能善终。
皇帝如是想着,心下已做出了决定,大手一挥,冷声道:“太子言行无状,鞭五十,即刻行刑。”
贤妃犹不满意,被皇帝一个眼刀瞪得不敢再言。她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恨意,盘算着如何在日后让萧晏血债血偿。
行刑的鞭子浸过盐水且满是倒刺,五十鞭抽下去,萧晏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今日之事,他本就是受害方,纵使有罪也不至于受此酷刑。皇帝自以为公正,殊不知自己的心早就偏得没边儿了。
萧晏眼底的神色近乎麻木,只唇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毕竟,他的好父皇可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秦渝却坐不住了,愤愤不平地围着他打转:“他凭什么罚你呀?当皇帝会把脑子也当没吗?”她正义感爆棚,飘到皇帝和贤妃面前,对着他们狠狠吹了两口鬼气,引得两人咳嗽不止。
萧晏见状,心头划过一抹异样,暗叹自己落魄,竟沦落到让鬼为自己打抱不平。他重新握紧剑,走到躲在贤妃身后装乖巧的萧景身边,抬手抚上他的衣襟:“好弟弟,孤很期待你下次的表现。”
他的话犹如恶魔低语,让萧景从骨头缝里渗出一股寒意。剑光一闪,膝头传来剧痛,他惊恐地低头看去,双腿膝盖处一片血肉模糊——萧晏竟生生挑了他的膝盖骨!
“啊啊——”萧景跌坐在地上,抱着腿凄厉惨叫。
萧晏此举让所有人和鬼都始料未及,一时间,众人都愣在原地,徒留萧晏持剑笑得猖狂。
秦渝率先反应过来,她飘在萧晏面前,一脸恨铁不成钢:“大爷,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疯啊!”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明哲保身吗,他居然还能上去给人家补一刀!秦渝烦躁地挠挠头,无语地躺在地上。如果今天必须疯一个的话,那一定是她。
贤妃和皇帝在此时也回过神来,贤妃哀嚎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太医们一边顾着三皇子,一边顾着贤妃,忙得不可开交。
皇帝脸色铁青,面目狰狞,两只手直颤抖。不是因为他有多心疼萧景,而是他感受到了萧晏的挑衅。他怒喝:“鞭一百,给朕狠狠地打!”
破空声接连响起,秦渝急得焦头烂额。她固然生气,但良心不允许她见死不救。可是她只是一只魂力低微的鬼,想救人也有心无力,无奈之下,她向系统求助:“小黑,你有没有什么防御功能?”
“没有呢,亲。”黑团子饱含歉意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废物。”
“嘤——”
鞭子不断抽在萧晏脊背,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看着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秦渝犹豫着要不要再找个人附一下身。黑狗叼着符纸袋子跑到她脚边,她心累地瞥了它一眼,语气沧桑:“里面的东西都只有鬼能用,人用不了。”
黑狗甩甩脑袋,一张符纸掉出来。秦渝低头一看:替身符。她登时灵光一现,高声问萧晏:“你生辰八字多少?”
萧晏本不想理会,但看在她费心费力地想救他,还是忍痛应道:“天枢八年……冬月戌卯未时……三刻。”
“好嘞!”秦渝唰唰几笔将他的姓名及八字题在符纸背面,反手将替身符拍在小鬼背上。
“嗷——”萧晏所受的疼痛顿时转移到小鬼身上,他疼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
秦渝拎住他的后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挥着拳头威胁道:“附到贤妃身上,听我指挥,不然揍你。”
“汪呜!”黑狗叼着符纸袋子应和。小鬼惨叫一声,飞速飘到了贤妃身体里。
于是,众人便看到昏迷不醒的贤妃嗖地窜起,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尖叫。
“吃土!戳皇帝眼珠子!拔他胡子!踹他下盘!”秦渝斗志昂扬地指挥着,“贤妃”愈发疯狂,无差别攻击,见人就咬,院子里乱成一团。行刑的御林军见状忙撂下鞭子,参与到混战之中。
萧晏单腿曲起,一手搭在膝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番乱象。不得不说,鬼点子确实好用,但也委实下流。
最后,皇帝在御林军的护卫以及“贤妃”的穷追不舍下,狼狈地跑出了东宫。众人纷纷散去,仿佛东宫有什么妖魔鬼怪。
“呜呼!”秦渝欢呼一声,捧着黑狗光溜溜的脑袋狠狠嘬了一口,夸奖道,“你真棒!”
萧晏撑着墙起身,慢悠悠地走进寝宫,留下一句嘲讽:“德行。”
秦渝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拍拍黑狗的头:“去把小鬼带回来。”黑狗得令撒着欢儿向外跑去。
“恭喜宿主完成额外任务,获得新装备。”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
秦渝心下一喜,感慨道:“你还怪好咧,知道给加班费,把装备给我吧。”
“收到。”
系统翻滚几圈,一个拨浪鼓出现在秦渝手中,她笑容僵住,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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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厉鬼 “叫什么叫!你打得过吗?”……
倒真不是秦渝聪明,只是她见萧晏在被困时纵使焦急,也不肯强闯,便推测他与施法的鬼可能相识。
再结合他身上与先皇后殿里相同的鬼气,她大概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您为什么要困住萧晏呢?”这一点秦渝怎么都想不明白。
先皇后苦笑着叹口气,眉眼间隐有哀戚:“晏儿这孩子啊,性子倔得很,总把所有的过错都揽自己身上。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只站着,连香都不敢点。”
“可我知道,他心里苦。他父皇又是个拎不清的,这些年他当受了很多委屈,”先皇后侧过身,抬手抚去眼角沁出的泪花,声音哽咽,“我走时他才不过一岁,那么小的孩子,他有什么错呢?”
“我本想着拦住他,不让他再为那些往事伤怀,可没想到,”先皇后温柔地抚了抚秦渝的脸颊,语气颇有欣慰,“遇到你了。好孩子,晏儿虽脾气差些,可品行不坏,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不是啊,您误会了。”秦渝不知道她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托孤了,连声拒绝。
虽说萧晏皮相是很不错,可她是饿鬼,不是色中鬼,垂涎一个好端端活着的人未免太丧尽天良。
她想给先皇后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只能给她磕了个头:“求求您了,别这样。”
“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的,”先皇后不由分说将秦渝拽起,手心抵着她的嘴将拒绝的话都堵住,无奈道,“好孩子,你以后就明白了。”
言罢,她也不管秦渝作何反应,闪身退至一丈开外,神情不舍:“我在人间流连太久,也该入轮回了。”
一些鬼因为执念会长期在人间停留,知道执念消除后才会离去。但此举对自身损耗极大,因此也有很多鬼在遗愿完成之前便不慎魂飞魄散。
眼前的先皇后魂魄已接近透明,秦渝想她大概已至极限了。
“走啦。”先皇后释然一笑,挥手告别,目光却是落在秦渝身后。
秦渝转身望去,只见萧晏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紧抿着唇瓣,眼尾通红。再回过头,先皇后已不见了踪影,可萧晏依旧伫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先皇后所在的方向,抓着门框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已隐隐充血。
白日里如圭如璋的人在此时竟有些佝偻——他连最后一位亲人也没有了。
“你……还好吧?”秦渝想拍拍他的肩,可手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哦,她是一只鬼,没办法安慰人。
萧晏默不作声转身进屋,抬手关上门:“你去别处逛逛,不要跟来。”
“怪没良心的。”被拒之门外的秦渝不满地嘀咕一声,乖乖飘到一个凉亭底下吹夜风。
算了,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月色溶溶,秦渝趴在石桌上惬意地伸懒腰。月光对鬼来说是大补,没人祭拜的这些年她全靠晒月亮维持元气,不然,恐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话说回来,她和萧晏倒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她不过是一只野鬼,在人间漫无目的地游荡,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还要时时提防路过的道士。
而萧晏呢,虽贵为太子,却被父皇憎恶,被兄弟陷害,偌大的皇宫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是想着,秦渝不放心地瞥了一眼寝宫的方向,神色恹恹:“小黑,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是的呢,亲。”系统机械地回应,它没有感知情感的功能。
秦渝也没指望它能给出什么积极的回答,只垂眸盯着池水,自顾自说着:“从小没了母亲,又被大家避之如水火,他得多难过啊。”
“算了,我心疼他做什么?”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似是自嘲,“我自己过得都够难了。”
“他至少吃喝不愁,哪像我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不知道家在哪儿,不知道亲人是谁,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起雾了,秦渝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委屈极了:“小黑,你说阎王为什么不让我去投胎啊?我一只鬼……怪没意思的。”
她常想,她在生前大概是做了很多坏事的,以至于阎王要她留在人间还债。可是要还债,也总得让她知道债主是谁吧。看着她这种小角色像无头苍蝇一样,就是那些大神仙们的乐趣吗?
“黑心1号也不知道呢,亲。”依旧是机械的回应。
“哦,”秦渝失望地低下头,灰扑扑的魂体染上一层黯然,“我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心1号知道,但黑心1号不说。”系统像是瞬间有了情感,没头没脑地反驳了一句。
秦渝只当它突然抽风,没有理会。她静坐着,失神望着天幕,直到月落星沉,东方既白之时才如梦初醒般飘回殿内。
萧晏正坐在桌案前处理政务,手边高高的一摞折子昭示着他一夜未眠。秦渝趴在床上,看着他落下最后一笔,才试探着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萧晏惜字如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秦渝。秦渝撇撇嘴,大鬼有大量不计较他糟糕的态度。瞥见萧晏平静的神色,她不由暗叹他心性坚韧。
“汪汪——”偏殿传来黑狗欢快的叫声。
“呀!”秦渝惊呼一声,懊恼地一拍脑门,“萧晏,我们得送黑狗和小鬼入轮回。”
萧晏不屑:“与孤何干?”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秦渝被他气得一跃而起,飘在半空噌噌跺脚。
“汪!”黑狗及时出现,打断秦渝欲吐出口的话。看到它嘴里叼的东西后,她登时如遭雷劈。
破符……破定身符……贴在小鬼头上的定身符……
“你你你……”她颤巍巍地伸出食指,难以置信地看着咧着嘴吐舌头的黑狗。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抱头尖叫一声,飞身冲进偏殿。
小鬼果然不见了!
秦渝彻底慌了神,一把窜到萧晏面前:“小鬼不见了,我们快去找他呀!”
萧晏依旧是一副死鱼脸,甚至还悠闲地泡了杯茶,看起来对此了无兴致:“与孤何干?”
“萧晏!”秦渝又急又气,在半空四处乱飞,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已经很可怜了!亲爹偏心,自己那么小还被人害死……要是造了杀孽,永世不得超生,他娘得多伤心!”
她收服小鬼后便问了他的身世,原来他生前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父亲宠爱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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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超度 完了,前功尽弃了
千钧一发之际,萧晏抽出软剑,飞步闪至秦渝身前,将小鬼劈出半丈远。
“滚!”他神色凛然。
小鬼忌惮青峰七星剑的威力,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去攻击其他人。
然而,在发狂杀了几个下人之后,它倏地僵立在原地,双手捶着脑袋痛苦嘶吼。
狂风骤起,刹那间院子里土崩石裂,草木皆拦腰折断,几个躲闪不及的下人被腾空卷起,横插在枝干上,当场毙命。
耳膜像是被千万根针扎着,脑海中怂恿的声音更重。秦渝知道,小鬼再次识魂了。
此时的它已显现出实体,几乎全身都被黑气笼罩,残存不多的血红也隐约有向浓墨转变的迹象,若再来一次……
思及此处,秦渝后背蓦地惊起一片冷汗,失声催促:“快!千万不能让它再见到凶手!”
否则,再来一次,怕是神仙也降不住它。
说话间,小鬼已狂啸着往后院而去,秦渝和萧晏慌忙追上,来到一处祠堂外。
小鬼伸着鼻子如小狗般四处嗅着,似是确定目标,它咧开占了半张脸的嘴,从白森森的尖牙中渗出猩红的舌头,饥渴地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向里冲去。
在即将跨过门槛的一瞬间,祠堂突然显出一层屏障,将它猛地弹开。秦渝抬眼望去,只见屋檐之下一枚古朴的八卦镜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看来这光禄寺少卿懂些风水义理。
小鬼自然也意识到八卦镜的存在,可它非但未退怯,反而被激怒,一遍遍撞着,试图冲破屏障。
秦渝躲在暗处,悄声同萧晏商议:“要不你拎着剑趁机偷袭它?”
萧晏垂眸思索了片刻计划的可行性,颔首应下:“可。”
两人话音刚落,耳边即响起一阵清脆的破裂声——八卦镜碎了!
一般情况下,任何鬼怪都不可能战胜八卦镜,除非八卦镜质量不好,或者鬼怪自身煞气过盛已难以压制。
后者,简直糟糕透顶。
秦渝默默咽了咽口水,无措地看向萧晏:“我们……撤吧。”
这种级别的厉鬼,别说他们二人,就算修行过的道士都未必能降服。她不是圣人,没有牺牲小我的品质。
萧晏再次颔首:“可。”
巧了,他也没有白白送命的习惯。
然而,系统却不会给他们退却的机会。
“新任务提醒:消灭厉鬼。”
秦渝绝望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攥着拳头义无反顾地冲进祠堂,言辞颇有些正义凛然:“不可,临阵脱逃非君子所为!”
祠堂里只有三个人,一妇人被推在前方挡着,另一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紧紧护着一女子缩在供桌后。
秦渝大概能猜出他们的身份:亲娘、便宜爹和小妾。
这祠堂的构造颇有些讲究,各方皆置着相应法器,形成一个小型的八卦阵,将小鬼暂时困住。
可小鬼找不到目标,只会更加愤怒,在阵法中狂躁地兜圈。
“太子殿下,救命啊!”林洲看到萧晏,如见救星,没眼力见儿地喊了一声,直接吸引了小鬼的注意力。
它蓄力冲出阵法,不管不顾向林洲所在的方向扑去。
林洲见一只半人高的黑色鬼怪向自己飞来,手忙脚乱之下竟径直将眼前的发妻一把推出。
小鬼已被杀戮蒙蔽了心智,自然不会认出亲生母亲,张开血盆大口欲将其吞噬。
萧晏挥剑将其驱退。
他无意多管闲事,但林夫人父亲乃定北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多年来一直保持中立,从不参与党派纷争。他一直苦于没有门路,而眼下正是个拉拢的好机会。
一人一鬼很快缠斗在一起,但萧晏终究肉体凡胎,不是厉鬼的对手,没过几招就渐渐落了下风。
另一边,秦渝正围着祠堂四处寻找能用得上的东西。
“温馨提示,可以使用驱邪鼓哦。”系统冷不丁冒出一声提醒。
秦渝无奈:“我没有驱邪鼓——”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想起自己顺手丢给黑狗的拨浪鼓,那上面仿佛是有些怪异的花纹,摸起来也烫手,倒能与驱邪鼓沾上边儿。
秦渝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胸口,仰天长叹:“我真傻——”
“是的呢,亲。”系统漂浮在她面前,无情补刀。
“走开。”秦渝抬手拍来它,继续找寻。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角落看到一堆纸扎。
顾不得细看,她赶忙驱动微薄的元力,召来烛火上的火星,蹭的一下将它们都点了。
火舌升腾而起,秦渝的眼前也猛然涌除了一众人和物。
林夫人对小鬼当真是疼爱至极,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堆积如山的金元宝,本领各异的仆从,甚至还有一个戏班子。
秦渝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块大元宝,指着与萧晏打斗小鬼吩咐道:“去,干掉它。”
一众人皆神色抗拒,头摇得比拨浪鼓还欢。
秦渝继续给他们塞了几块,问:“够不够?”
纸人们面面相觑,依旧迟疑不决。
秦渝见状干脆将身后的金山一股脑推给他们:“够了吗?”
金灿灿的光芒映进瞳孔,纸人们大喜,看秦渝的眼神犹如看再生父母。他们忙不迭点头,麻利将元宝搬到安全地带,呐喊着冲向小鬼。
看吧,有钱能使任何东西推磨。
纸人们虽然弱,但胜在数量众多。二三人拽胳膊,三五人扯腿,生生将小鬼的动作拖慢了几分。
其中有一木匠,当场爬到小鬼身上,举着墨斗四处划线,那线连在一起竟像绳索一般将小鬼捆成了一个粽子。
林洲见鬼怪莫名被困住,试探着想要上前查看,萧晏抬手拦住,沉声令道:“带着她们出去。”
三人不敢犹豫,慌忙奔出祠堂。
与此同时,戏班子在秦渝的指挥下开始吹吹打打。
在直击灵魂的锣鼓声里,秦渝凝神诵读:“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她想试试,超度它。
“警告!警告!”系统上蹿下跳,试图阻止秦渝。
正确的任务是消灭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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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狐狸眼 “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原地打……
他落在秦渝身上的目光宛如无波的古井,仿佛她只是渺小的蝼蚁,不值得他留心。须臾,他轻启薄唇,勉为其难吐出两个饱含嘲讽的字:“蠢货。”
妄想蜉蝣撼树,真是愚蠢至极。
闻言,秦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愤然与他争辩:“你懂什么!我明明——”
明明什么呢?她突然噎住,茫然怔了片刻,继而缓缓低下头,双肩耷拉着,下唇不可抑制地颤抖。
“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呀……”她呢喃,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可萧晏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由嗤笑,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秦渝看明白了,他在笑她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可又无言以对,只能艰涩地扯了扯唇角,勾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眸子一片黯淡。
这些只能她自己知道,旁人看不到她,就算能看到,也不过只能捕捉到一团扭动的灰雾。
秦渝想萧晏可能说的没错,她就是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是圣人,能普渡众生,所以她在乱葬岗的时候才总饿肚子。
实际上,她是什么都不是。
黑狗感受到她的失落,支起上半身嘤嘤叫着扒她的膝盖。方才打斗的时候,它找了个安全地方躲了起来,毫发无伤。
秦渝叹了口气,将它抱起,飘出去找萧晏。
院子里,林洲正搂着小妾对他点头哈腰,嘴里千恩万谢地恭维着。
林夫人却神色悲怆,气急之下竟叫喊着要萧晏偿命。林洲凶神恶煞地甩了她一巴掌,命下人将她拉了下去。
萧晏依旧是一副面无波澜的样子,只是眉头微微拧起,瞧着有些烦躁。他没听几句就背着手大踏步走出院子,秦渝赶忙跟上。
临出门时,依偎在林洲怀里的小妾突然抬起头,一双妩媚的狐狸眼正正与秦渝对视。
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秦渝缩了缩脖子,加快脚步离开。
好奇怪啊,凡人应该看不到她的。
回到东宫,秦渝独自缩在角落,闷闷不乐。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生命值+5。”系统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眼前,她对此已见怪不怪,扭过头不去理它。灰扑扑的魂体无声闪过一丝白光,稍纵即逝。
系统见状也没有多做停留,闪身消失。
秦渝默默想了很久,可最后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她飘到萧晏眼前,坐在桌案上正色道:“萧晏,我觉得我没做错。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只有试试才会有希望,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若当时她躲闪不及,真的被厉鬼吞了,那她可能会遗憾,但一定不会后悔。
萧晏一顿,撂下手中的笔,单手支头,挑眉看着她,语中隐含嘲意:“就凭你?”
秦渝摇头,苦笑道:“凭我当然是不行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眸子里迸发出光亮,“这世间会有千万个我,他们一起总能做出些什么。”
这话,似曾相识。
“秦渝一人固然力薄,但这世间会有千万个秦渝。合心齐力,蜉蝣亦可撼树。”
高台之上,少女俯视着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宦,忍受着他们的质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她迎光而立,碎金泼洒,为她铸就一身坚不可摧的铠甲。
她的身后,是流离失所的灾民。
记忆中的身影仿佛与眼前的灰团子重叠,萧晏不由失神,眼底浮动着或挣扎或爱恋的情绪。
秦渝见他没反应,心觉奇怪,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吧。”
“没事。”萧晏猛地回过神,眼前依旧是一团灰雾,与少女没有半分相似。
他不由苦笑,压下心头的怅然,暗骂一句昏了头。
几日后,萧晏和秦渝再次来到光禄寺少卿府。林洲感念萧晏救命之恩,特地送了帖子盛情相邀。萧晏有意拉拢林夫人,虽欣然赴宴。
夜色深沉,荒凉的街道上,两匹乌云盖雪拉着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穿梭。
若有人看到,定然会觉得奇怪——没办法,林洲定的时间就是晚上,诡异得很。
马车里,秦渝盘腿坐在柔软蓬松的兽皮毯上,一遍遍数着自己腰间荷包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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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狐妖 “吾名,涂山紫。”
他们都走了将近两刻钟了还没有到院子,可她依稀记得上次来时并没有花这么长时间。
雾气更浓,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将本就暗淡的月光尽数吞噬。黑暗笼罩,天地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渝有些发怵,从荷包里摸索出一支火折子点上。幽蓝的火苗甫一冒起,就被莫名涌起的寒风忽的吹灭。
更静了,静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等等!
秦渝一怔,后背登时爬上一层冷汗。她慌忙掏出一张凝光符,将其高举起。就着暖光色的微光,她看到萧晏在前方不远处一言不发地走着,没有任何异常。
“呼——”秦渝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举着凝光符加速跟上。等凑近了,光打在那“人”背上,她才觉毛骨悚然——他没有影子!
她不敢犹豫,当即向后退去。
“萧晏”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停住脚步。然后,在秦渝惊骇的目光里,像木偶一样,僵硬地将本该朝前的脸扭到了背后。
他嘴角的弧度轻佻又暧昧,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泛着莹莹紫光。
秦渝只对视了一眼,便觉得脑袋像灌了万石铅水那般沉。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呢喃,可是她听不清。她闭上眼,奋力甩甩头。再睁开,眼前的萧晏已恢复正常。
瑞凤眼,死鱼脸,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过来。”他冲她招手。
秦渝看着那只干瘦的狐狸爪子,抗拒地摇了摇头,坦言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更喜欢狗。”
施幻术都不仔细些,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萧晏”被激怒,仰天长号一声,现出本来面目——一只狐狸,通体雪白的,两人高的狐狸。
它嘴巴大张着,粘稠的口涎从牙齿缝隙中淌下,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腥臭味。
秦渝一阵反胃,捂着胸口干呕。
狐狸趁机向她扑来,尖利的指甲将地板刮得吱吱作响。
她一闪身,轻而易举躲开。她身量小,在狐狸四爪见飞快地穿梭,将它逗得团团转。
狐狸恼羞成怒,施法变成正常大小,继续攻击秦渝。秦渝等的就是这一刻,她飞速从荷包中掏出一把灵火符,扬天一撒。符咒落在狐狸身上,迅速化成一簇簇火苗,穿透皮毛扎进血肉。
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烤肉香气,秦渝惬意地眯了眯眼。
狐狸被那些扑不灭的火苗惹毛,凄厉地长号一声,身体像皮球一样鼓起。
秦渝暗道不妙,扭头就跑。四周的浓雾却骤然化作一条条藤蔓,顺着她的脚踝蜿蜒而上,将她拖在原地。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原本的狐狸已炸成一块块碎片,那些碎片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一只只老鼠般大小的新狐狸。
夜色里,秦渝看不清它们的身体,只能看到密密麻麻一片紫幽幽的眼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涌来。
秦渝顿时一阵恶寒,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慌忙撒出符咒应对。可那些狐狸一被击中就会在眨眼间炸成数只更小的狐狸,根本杀不尽。她一时不察就被几只捉到了脚背,顺着腿往上攀爬。
这东西冰冷刺骨,不似活物,被它们碰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冰水冻过,瞬间失去知觉。
“真讨厌!”秦渝很是抓狂,拎着棍子把它们一个个挑下去。可他们速度极快,数量极多,不消须臾就爬上了她脖颈,甚至还有几只试图挤开她紧闭的双唇。泼墨般的雾气竟也像有了生命,配合着狐狸往秦渝嘴里钻。
“走开——”她从嗓子里发出一句含糊不清的驱赶。
耳畔陡然传来刺啦一声轻响,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穿透浓雾,将其劈成两半。刹那间,雾气终止了翻滚,狐狸停止了蹿动,如泡沫般倏然消散——是幻境,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狐妖算计了。
秦渝如释重负,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打量了一眼姗姗来迟的萧晏——这次终于是真的了。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额头浮着层细密的冷汗,衣襟有些散,衣摆还被划了几道口子,像是刚经历了场恶战。
按理来说,他比她厉害,就算是陷入环境,应该也不难脱身。怎么这会儿瞧着,反倒是遭了很大罪?
秦渝不禁好奇:“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杀了个你。”萧晏惜字如金。
这话倒也没错,方才在幻境里,那狐妖幻化成秦渝的模样,与他好生一番缠斗,最终被他击杀。
秦渝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嫌弃道:“杀/狐狸就杀/狐狸,讲那么瘆人做什么?”
萧晏意味不明地挑挑眉,上翘的嘴角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人总是会有些恶趣味。
秦渝有些恼,气愤地剜了他一眼,随即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们已经到院子里了,四面房舍的屋门皆大敞着,仿佛一只只鬼魅大张着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脚下是褐色的荒土,可她记得,几日前这里还生长着茂密的花草。
秦渝闭上眼,用魂体探知周围——没有任何生灵,只有无边的黑气。
鬼的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快离开,这里很奇怪。”她飘到萧晏身旁,低声催促。
萧晏颔首:“嗯。”
“两位客官来都来了,不留下来陪奴家谈谈心吗?”头顶之上悠悠传来一道柔婉妩媚的调笑。
两人仰头,只见屋脊之上,林洲的小妾双腿交叠,叼着根细长烟杆慵懒地吞云吐雾,她细长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红玛瑙项链,长长的一条耷拉在屋顶上,身后赫然是九条被紫晕包裹的雪白狐尾。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她还冲他们暧昧地挤了挤眼睛。
想到幻境里的遭遇,萧晏脸色骤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眸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呀——”那狐妖抚着胸口故作害怕,夹着嗓子嗔怪,“客官这般凶做甚,莫不是嫌奴家伺候得不够好?”
“哦吼!”秦渝眼睛一亮,目光在一人一妖间来回流转,颇有些意味深长。
萧晏虽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她那猥/琐的感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怒极反笑,抬手将剑钉在她脚边:“再敢想那些龌/龊东西,孤就劈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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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断尾 她少了一条尾巴!
“所以上次,你是故意激怒厉鬼的。”秦渝咬牙,声音有些抖。
“是又如何?”涂山紫坦然应下,语调轻松,仿佛这是一件不值得抵赖的小事,“我本想先让那小鬼把你们都杀了,再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你们倒是命硬得很。”
“无耻!”秦渝怒骂。
只差最后一句啊!她永远都忘不掉眼睁睁看着小鬼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消散,却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
自责、绝望、迷惘,都是拜这个讨厌的狐妖所赐。
秦渝气结,自以为恶狠狠地瞪着她,试图用眼神将其逼退。
涂山紫却挑衅般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尖牙,刻意将它们磨得嘎吱响:“有齿。”
她将秦渝气得说不出话,就偏头将目光落在萧晏身上,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尖微勾隔空虚挑起他的下巴,面露惋惜:“凡间未来的帝王,你很不错。若不是为了大业,我还真想留你在身边伺候。”
萧晏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当即暴怒,额角青筋突起,厉声呵斥:“你做梦!”
“呵,”涂山紫闻言冷笑,目光挑剔地打量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客气几句,你还真当真了?姑奶奶过了千年什么俊朗少年没见过,你这样的——”
她语调拉长,咂着嘴摇摇头:“太差了,我看不上。”
萧晏被她一句接一句地挤兑,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紫,难看极了。若不是被阵法困住,他恐怕早就上前将她大卸八块。
秦渝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从心底对冲自己恶语相向的涂山紫涌上一股敬意——真没想到狐狸的口才也能这么好。
“好了,我懒得跟你废话,”涂山紫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挑起烟杆不紧不慢地吸了一口,在飘渺的烟雾中亮出一双妖媚的紫眸,语气染上急切,“你的灵魂一定很好吃,待我将你吞了,便能成为真正的神。”
她随手将烟枪丢到一边,双手掐诀作势要驱动阵法。
秦渝从头听到尾都没听到她提自己的名字,连忙问道:“那我呢?我有啥用?”
“嗯?”涂山紫微怔,似乎并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轻蹙秀眉,波光潋滟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片刻后,神色无奈地摊了摊手:“你没用,就是倒霉而已。”
秦渝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双手叉腰,愤然抗议:“太过分了,不带这么羞辱鬼的!”
涂山紫抱臂翻了个白眼,妩媚妖艳的脸因嫌弃而皱成一团。她撇撇嘴,继续奚落:“太弱了,一点用都没有。”
“你——”
秦渝还欲争辩,涂山紫却没了兴致,抬手运转阵法。然而,手诀掐完,阵法纹丝未动,甚至光芒还隐隐有了减弱的迹象。
“怎么回事?”她疑惑抬眼,正巧瞥见秦渝一脸心虚。
“你看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干。”秦渝咽了咽口水,掐着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下一刻就被涂山紫挥手重重甩到树干上,摔得头晕眼花。
而她原来所站位置的阵法俨然已缺了一角,黑狗正翘着后脚,悠闲地舔着菊花。
污秽之物可破一切术法。
秦渝方才故意与涂山紫争论那些有的没的,正是为了给黑狗打掩护。
“啊——”
涂山紫顿时怒不可遏,锋利的獠牙从鲜红的唇瓣中挤出,泛着森森寒光。情绪失控之下,她连人形都难以维持,嘴边、眼角皆长出狐毛。
她压低身体,前爪在地上愤怒地刨了几下,张开血盆大口向黑狗扑去。
黑狗见状哀嚎一声,撒开蹄子狂奔。
秦渝见状忙挥舞手臂大声呼喊:“来追我呀,你打不过我。”
这一挑衅,果然成功转移了涂山紫的怒火。只见她低吼一声,调转方向,前爪如疾风般向秦渝劈去。
萧晏瞅准时机,挥剑刺向涂山紫的后心,却被她侧身轻巧躲过,剑锋扫过,只削掉尾尖的一缕白毛。
可秦渝却瞧得真切:涂山紫身上的紫光黯了一瞬。
尾巴是她的弱点,秦渝心下顿时了然。
萧晏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招招向涂山紫身后的九尾攻去。可涂山紫身姿轻盈,迅捷如电,总能在剑将触到尾巴时完美避开,一来一回倒像是在溜着萧晏玩。
在不知第几次躲开进攻之后,她前爪撑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陪你玩了。”
萧晏瞳孔骤然紧缩,尚未来及避退,便被她扼着喉咙抵在树干上。那硕大的狐狸头紧贴在面前,腥臭粗长的舌头贪婪地舔着鲜红的嘴唇,几乎要伸到他的嘴巴里。
现出原形后的涂山紫声音没有半分柔媚,反倒是嘶哑如破锣。她意味不明地从胸腔里挤出几声闷笑,冷声嘲讽:“我当是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是雕虫小技。”
“好香啊,我都迫不及待想享用你的灵魂了。”她眯起眼于萧晏脖颈深吸一口,神色如醉酒般陶醉。
感受到那潮湿冰凉的鼻尖在自己皮肤表面的耸动,萧晏直犯恶心,恨不得将那块皮整个剜去。
“别生气啊,”涂山紫看出他眼中的恨意,五指倏然收紧,尖利的指甲直接刺进血肉。她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脸颊,似是苦恼,“一会儿灵魂不好吃,可就麻烦了。”
言罢,她不再拖延,一手五指成爪抓向萧晏胸口,作势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中抽出。
“啊啊啊——”尾部骤然一阵剧痛,涂山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抬手将萧晏甩到一边。
地上,一条齐根而断的狐尾孤零零地躺在泥尘里,似是生机未尽,正不甘地扭动着。涂山紫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断尾,颤巍巍伸出手向背后一摸。
钻心的疼痛和满手的鲜血,她少了一条尾巴!
“是谁?给我滚出来!”她仰天厉喝,周身紫气翻涌,残存的八条尾巴霎时暴长到几尺,如长鞭般向四周甩出,疯狂地抽打着。所过之处,残垣遍地,几处完好无损的屋舍皆在须臾间轰然崩溃。
无人应答。这让涂山紫更加愤怒,当即卷起几个傀儡抛至空中,张口吞下,以此来平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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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仲能 “我看着……你像老鼠。”……
随着阵法中所剩的傀儡越来越少,涂山紫的心脏项链也愈发鲜活。
她不再吸食傀儡,转而吞食那些心脏。每吃一颗,便冲北斗星所在的方向虔诚一拜;每拜一次,身上便多一丝金辉。
这世间,精怪修行极为不易,所以他们在每次修为突破一小阶时,都会叩拜北斗星君,一来供祭仙君,二来请求仙君赐福,争取早日成神。而且这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叩拜频率越高,所获赐福越多。
涂山紫所进行的正是这种仪式,她妄图通过吸食灵魂使修为极速突破,并获得无尽赐福。
那些神仙们高高在上久了,对一些腌臜事便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不乐意多享用些供祭呢?
涂山紫像一头喂不饱的饕餮一样抓着心脏狼吞虎咽,她的脚下也逐渐显现出一个灵力漩涡疯狂吸收周围的能量。
脑袋上方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吸力,秦渝不由抱头痛呼:“我要升天了。”
萧晏看起来也不太好受,拄剑半跪在地上,努力稳住身形,只是他依旧镇定,凝眉望着远方,像是在等着什么。
“叮铃铃——”耳畔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徐徐而来,秦渝听着,竟觉得身心都轻松了几分。
“来了。”萧晏起身将剑别回腰间,神色如释重负。
“谁来了?”秦渝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个灰色人影,穿越夜色,踏云而来。初看只觉他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等人影再靠近些,她才恍叹惊艳。那人眼蒙雪缎,三千白发以一竹簪简单绾起,披散于脑后。他面如冠玉,嘴角噙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似温润又似淡漠,让人平白生出几分敬意,不敢亵玩。一身破旧道袍,仍难掩其矜贵。
他立于屋檐之上,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半抬于空中,持一铃铛轻轻摇晃。那铃铛手柄顶部为山字形,周身遍饰符文,每晃一下,便会传出一阵灵力,呈涟漪状向四周散开——是帝钟。
“仲能,你太慢了。”萧晏虽说着,却不见恼意,仿佛对此已习以为常。
被唤作仲能那人无奈扶额,道了一声并不诚心实意的歉:“抱歉,不小心睡过头了。”
“能解决吗?”萧晏拧眉问。
仲能飞身跳下屋檐,缓步走至萧晏身前,眼上的雪缎似乎并未影响他视物。他勾唇,语气势在必得:“放心,小问题。”
闻言,涂山紫忍不住捧腹大笑,不屑道:“就凭你?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她此时已吸食了众多能量,周身金辉大盛,过不了多久就能真正飞升成神,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仲能并不恼怒,只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手腕疾速翻转。铃铛声骤然急促,与此同时,帝钟迸发出磅礴的灵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散开,隐隐有压过涂山紫的迹象。
涂山紫脸色一变,再不敢大意,催动阵法向他攻去。仲能浑然不惧,指尖微挑,铃铛声便变了节奏,灵力形成一个球形的保护罩将涂山紫的攻击尽数吞噬。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挡我的路!”涂山紫怒骂,攻击的频率更快。她急疯了,也气疯了,招式也逐渐毫无章法,这正巧如了仲能的意。
他一手掐诀,一手摇钟,口中低喃咒语:“天地火德,万法焚消,急急如律令,破!”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帝钟倏然飞至空中,吐出熊熊火焰,直击涂山紫心口。涂山紫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身后那只将断未断的尾巴彻底掉了,与阵法一起被火焰吞灭。
“不可能!这不可能!”涂山紫挣扎着爬起,神色癫狂地嘶吼,“你们都该死!”她运转全身灵力,不管不顾地胡乱攻击。
躲在角落的秦渝都无辜遭殃,慌忙飘到仲能和萧晏身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看着涂山紫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仲能不禁眉头微蹙。她双目赤红,俨然已有入魔的迹象,再拖下去,恐生事端。
他忙抬手掐诀:“收!”
刹那间,帝钟金光大现,符文皆浮于空中,绕成一个湍急的漩涡。
“不——”涂山紫瞬间被吸入其中,只余一声不甘的呐喊在空中回荡。
云开雾散,天际迸发出万丈霞光,将无边阴暗统统驱散。院子终于重归安宁,徒余几个未被吞食的傀儡,行尸走肉版伫在原地,其中一个就是林夫人。
仲能叹息一声,神色染上悲悯,他弯腰将涂山紫遗落的心脏项链拾起,那上面还剩着几颗幸存的心脏,时而微弱地震动一下,似乎很快就要枯萎。
仲能挥手,那几颗心脏便倏地飞入傀儡们的心口,消失不见。有了心脏的滋润,傀儡们干瘪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浑浊的双眼也逐渐有了神采。
看着他们恢复正常,仲能念了几遍咒语,再一挥手,他们也消失不见。
秦渝疑惑地探出头来,问:“他们都去哪了?”
仲能含笑解释:“他们受此劫难,心神交瘁,我先送他们去国师殿修养。”
秦渝了然颔首,原来他是当朝国师。
处理完涂山紫的事情,他们便一起回到了东宫。
萧晏和仲能饶有闲情地燃香品茗,秦渝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萧晏神色怪异地打量了她一眼,拧眉问:“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了呢。”秦渝怒而回怼,对萧晏的印象又差了一分。她看向仲能,绞了绞手指,有些犹豫不决。
仲能看出她的顾虑,温和开口:“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这温润如玉的模样,与萧晏简直天差地别。秦渝心中感慨,偏头又瞪了萧晏一眼,才缓缓道出心中的疑惑:“那些傀儡们是都复活了吗?”
“复活?”仲能挑眉,似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奇的词,他顿了片刻,不由掩唇轻笑,看起来开心极了。
秦渝被他搞得没头没脑,又迫切想要知道答案,遂又问,语气染上几分催促:“是复活了吗?”
仲能摇摇头,无奈道:“自然不是。那些心脏里装的是他们的魂魄,我只是将他们的生魂归体而已。起死回生的本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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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梦 “跑,快跑!”
不是秦渝想骂人,也不是仲能长得丑,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她看到他,总能想起乱葬岗的那只白毛大老鼠。
那老鼠活了将近一百年,通体毛发灰白,而且料事如神,她遇到抉择不下的事时,总会问问它的意见。
她瞧着,仲能身上的气质与它简直神似。
闻言,仲能怔了一瞬,沉静如水的脸上爬上一抹复杂。秦渝看不懂他的情绪,以为是自己言辞不当惹其不快,赶忙解释:“抱歉,仲能先生,我不是有冒犯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和……它说不出来的像。”
“无碍,”仲能好脾气地摆摆手,语气颇为感慨,“秦姑娘眼光独到。”
没由头的,秦渝竟觉得他有些欣慰。她尴尬地挠挠头,讷讷搭了几句无聊的话,就进入下一个话题。
“仲能先生既然擅长占卜,那能不能麻烦您替我算算自己的身世?”说起这个秦渝便感觉赧然,她跟着萧晏在东宫吞了不少天材地宝,魂体稳固了不少,可是生前的记忆却半分都没有恢复。
虽说她没有什么认祖归宗的情结,但在外游荡总要有点精神支撑,没头没脑的难免空虚。
仲能极好说话,当场便答应了她的请求。有了他这个正面形象的再一对比,秦渝此时恨不得能把萧晏踩到地底下——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如是想着,秦渝又愤愤不平地向萧晏飞了一个眼刀子。
萧晏忽觉后颈一凉,便知是她捣的鬼。他灌了口凉茶,不动声色抽出剑,边用锦帕擦着,边磨了磨后槽牙,语调凉凉:“有病就去治。”
秦渝自己没有人形,丝毫不怕他的威胁,飘到仲能旁边,肆无忌惮地对着他做鬼脸,惹得萧晏脸色愈发阴沉。
仲能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互动,心中连道有趣,戏看得差不多了,才悠悠开口:“秦姑娘请闭上眼睛,听帝钟的声音。”
“好。”秦渝不再挤兑萧晏,忙依言坐好。
舒缓的钟声在耳畔响起,不同于与涂山紫交战时的清脆,它低沉,又悠扬,像是云端之上遥遥渡来的佛音。
秦渝听着,只觉世界悄然寂静。再一睁眼,她已身处一白茫茫的空间之中,四周云雾缭绕,依旧是一片寂静,但却让人心安。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指引,她朝一个方向走着,每进一步,云雾便退一层。
走了不知多远,眼前仍有一层朦胧,但秦渝却觉得这或许是最后一层了,她抬手拂去。四周场景猛然变换,连她自己都有了实体,还披上了一身华丽的衣衫。
秦渝茫然看着自己新长出的双手,尚未来及细想,便被人一把扼住手腕,半拖半拽地向前奋力奔着。他们跑出一座宅院,穿过泱泱人群,在或繁华或荒凉的街巷间穿梭。
“跑,快跑!”
她被他拉着,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他宽阔的后背,听到他焦急且带着喘息的呼喊。
秦渝抬起手,想扳过他的肩膀看看他的脸,可刚触到他的衣角,他就像云雾一般散开。
她又回到了宅院,眼前是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站在雾后面,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真真切切听到他们在撕心裂肺地呼喊:“跑,快跑!”
秦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可她照做了,像逃一样。
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泼落,可秦渝却觉得热急了,全身的血都像是在沸腾。后背淌下汗来,她伸手去擦,却满手鲜红——哦,是血啊。
手上,身上,脸上,伤口,鲜血。一柄长刀捅穿腹部,秦渝疼得想哭。
世界倏然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但似乎有人,有很多人。他们在哭着,在叫着,在喊着什么,她听不清,他们却不厌其烦地在吵闹。
“别吵了!”秦渝忍着泪水,紧紧捂住耳朵。
终于,剧痛没有了,吵闹声也消失了。她又回到了那个白茫茫的世界,眼前又是那个人,他说:“小鱼……”
“小鱼?”
他不再出声,一步步向后退去,秦渝慌忙去追:“别走,等一等!”
至少让她知道他是谁。
她追上了,可他却如镜子一般骤然破碎。身后涌起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强行拖离。
东宫里,秦渝猛地睁开眼,捂着心口急剧喘息。昏黄的烛光打在她脸上,她才恍觉原来天已经黑了。
“一场梦……过了这么久吗?”她下意识喃喃,慢吞吞地抬起头。萧晏和仲能还坐在对面,仲能依旧自若,萧晏神情却有些古怪。
“你刚才说了什么?”他问,听起来很急切。
“说了什么?”秦渝试图回想,可脑海却空荡荡的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她摇头,“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再想!”他语气骤然严厉,眼尾泛起一抹猩红。
秦渝没见过萧晏这副样子,被他吼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靖之,你失态了。”仲能低声提醒。
萧晏这才后知后觉地闭眼调节声息,再一睁开,眼底已无波无澜,可握着茶杯的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却分明诉说着他的内心的不宁。
他垂眸注视着杯中凉透的茶水,终是忍无可忍一口饮尽,起身拂袖而去。
秦渝不明所以,悄声问仲能:“他怎么了?”
仲能意味不明地摇摇头,含含糊糊答了一句:“靖之大概是想起了某位故人。”
“什么故人?”她又问,仲能却不再答,转而问她:“秦姑娘方才有看到些什么吗?”
“有,但是——”秦渝懊恼地捶捶脑袋,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仲能回以安抚一笑,柔声道:“总会想起来的,不必着急。”
他是在说方才的那场梦,又或是再说其他别的什么,秦渝无从得知。他推给她一杯温热的茶水,她下意识伸手去接,看到自己触到茶杯的双手时猛地愣住。
“这……这是你做的!”
心头涌上狂喜,秦渝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蹦起来,她脑子有些懵,只知道自己现在恨不得给仲能磕一个。
仲能神秘笑笑,并不揽功,只说:“不是我的功劳,这是你的机缘。有了身形,能触到实物总会方便些。眼下,你除了不能被一般人所见,与常人无异。”
“啊哈哈哈,太棒了!”秦渝抑制不住地欢呼尖叫,飞到房梁上畅快地笑,等笑够了,才跳下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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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神来之笔 “咸鱼。”
悔吗?萧晏时常问自己。不悔,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从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
心口一阵剧痛,萧晏脸色骤然惨白,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
仲能忙大步上前为他输了些灵力,见他脸色好转才放下心来,沉声告诫:“你强行逆天而为对身体损耗极大,以后切不可过度劳心劳神。否则,我可保证不了你能活到她醒来的那一天。”
“知道了。”萧晏应着,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仲能气得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气不过,转过身指着他大骂:“活该你早死!”
大夫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仲能最烦作死的萧晏。
最后,仲能骂骂咧咧地走了,临出门前还踹翻了院子里一株价值千金的兰草。
与外面截然不同,殿内一片岁月静好。秦渝很快接受了自己没有脸的现状,趴在萧晏松软的大床上和系统聊闲天。
“小黑,你能帮我恢复五官吗?”
“没有这个功能呢,亲。”系统还是像废柴一样,一问三不知,干啥啥不会。
秦渝翻了个秀气的白眼,盘腿坐起,双手揪着眼前的黑团子往两边扯,故作凶狠地威胁:“把你有的功能都告诉我,不然小心我把你扯成面条。”
“宿主好可怕!”系统惊恐地挣脱她的魔爪,飞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尽职尽责地介绍,“黑心1号现有的功能是为宿主发放任务。”
秦渝静静等着黑心1号讲述,可它却没有了后文,她忍不住催促:“还有呢?快说。”
“没有了呢,亲。”
“所以你的功能就是压榨我,是吗?”秦渝冷笑着按了按食指关节,作势要扑上去狠狠揍它一顿。
系统慌忙躲开,大声解释:“宿主完成任务后可以获得生命值!”
“生命值有什么用呢?”秦渝抱臂好整以暇地盯着它,仿佛它敢说出一个不中听的字就会冲上去揍它。
可系统竟莫名其妙地左右晃了晃,语气坚决又视死如归:“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你、你真是——”秦渝被气得说不出话,攥拳瞪了它半晌,终是疲惫地叹了口气,重新趴回床上,“行吧,那我现在有多少生命值?”
终于被问到自己能力之内的事,系统火速检测数据,乐呵呵地汇报:“亲爱的宿主,黑心1号检测到您现在已有16点生命值,请再接再厉哦。”
秦渝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的生命值满打满算也不足10点,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不禁疑惑:“怎么还多了?”
“做好事也可以有生命值哦。”
秦渝了然,它说的好事应该是收服涂山紫,虽然自己实际上也没有帮什么忙,但也算是出力了的。
“生命值攒到100点就可以与黑心1号解除绑定,宿主加油!”
系统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传来,秦渝却丝毫不为所动,卷着锦被滚了一圈,瘫在床上作咸鱼状。她问:“你见过主动拉磨的驴吗?”
系统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思索片刻,诚实地摇摇头:“没有见过呢,亲。”
“那我为什么要主动干活?”秦渝边说着,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冬日苦寒,鬼也容易倦怠。
“为了脱离系统,恢复自由!”系统亢奋得上蹿下跳,仿佛被胁迫的是他一样。而秦渝却已安详地闭上眼,还顺手捂住了耳朵。真是应了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要是有厉害的法器就好了……”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喃喃。
系统忙不迭答应:“有的哦,现为宿主配备神来之笔。”它话音刚落,一支毛笔就落在了秦渝面前。
她拾起一看,只见那笔通体乌黑,笔杆和笔尖辨不出材质,但触手升温,丝滑柔顺,大抵是极好的。
可一支笔能有什么用呢?
系统适时解惑:“神来之笔可以将宿主所画的所有东西都变成真的,生命值越多,法力越高哦。”
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神笔,这听起来简直棒极了。虽然秦渝很不乐意受系统指使,但不得不说它的条件足够有诱惑力。于是,一鬼一系统就这么愉快地达成共识。
见她终于被说服,系统暗自松了一口气——主人交代的东西终于送出去喽。
于此同时,远在国师殿打坐的仲能倏然睁开眼,望着楼外流转变换的星象,笑得意味深长:“真是有趣。”
腹部一阵空虚,秦渝揉了揉肚子,想起自己还未用晚膳。来东宫之后,她的日子滋润得很,一日三餐,准时用饭,落一顿都不行。
“好想吃糖醋鱼。”她嘀咕一声,翻身坐起,飘到萧晏的桌案前,决心试试这神来之笔的威力。她昂首挺胸,挥毫泼墨,自信满满地作完一幅画,可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糖醋鱼。
“这笔不会是假的吧。”秦渝正疑惑着,纸上的墨迹突然动了起来,而萧晏也在这时跨过门槛,被迎面飞来的不明物体狠狠砸在脑门上。
“嘶——”他痛呼一声,捂着额头上的大包看掉在脚边的东西——一条发臭的硬邦邦的死不瞑目的咸鱼干。
“秦渝!”他忍无可忍地怒吼。要不是留她还有用,他真想劈了她。
可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愧疚之心,一把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咸鱼干欲哭无泪:“我的糖醋鱼呢?这是什么嘛。”
系统好心提醒:“神来之笔没有美化加工功能,建议提升画技呢,亲。”
秦渝不信邪,提笔又画了一幅。于是萧晏便十分荣幸地眼睁睁看着纸上的鬼画符变成一条咸鱼干再次敲到他的脑袋上。
秦渝绝望了,萧晏气笑了。他当场揪着她的后颈将她、她的笔和她的咸鱼干们一起丢了出去,关门,锁门。
寒风吹得秦渝直打哆嗦,她无奈,抱着自己的东西从窗户里爬进去,语气莫名委屈:“我不就想吃个糖醋鱼,至于吗?”
萧晏凤眸微眯,神情跃跃欲试,说出来的话却让秦渝毛骨悚然:“孤真想吃糖醋鬼。”
讲真的,这种疯狂的事请,只要他敢说,秦渝就相信他敢做。她登时一个激灵,缩到离他最远的角落。
萧晏没有再多说什么,可秦渝默默待着,越想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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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命案 吃饭撑死的
夜色无边,万籁俱寂,秦渝舒缓的呼吸声在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萧晏本想专心批几本折子,却被她吵得静不下心,遂烦躁地撂了笔,抬脚走到床边。不知怎得,那想将她拎起来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抬起,虚遮在她脸上。
像,太像了。
萧晏呼吸一窒,眸中涌现出挣扎。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愣怔着再无别的动作,指尖都有些发颤。
他在此之前从未试图将秦渝和她联系起来,现在他又不确定了。遮住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她们没有半分差别。
可他经历过太多次失望,不想再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向运筹帷幄的人在此时竟有些茫然。
良久,他缓慢且决绝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秦渝又蠢又懒,才不会是她。
翌日,萧晏早早上朝,递了光禄寺少卿府一案的折子。因为有仲能作证,萧景和他的爪牙们并未能作什么妖。然而,他们可不会放过一丝恶心萧晏的机会。
下朝之前,萧景坐在轮椅之上,故作惶恐地告罪:“儿臣愚钝,实在查不明京郊那案子,请父皇责罚。”
刑部尚书早已被他笼络,见状忙附和道:“臣亦无能,有负陛下圣恩。”
“太子殿下既然有降服妖魔的本事,想必定然能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一名官员小声提议,萧晏冷眼望去,他当场吓得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躲在队伍里,再不敢出声。
临近年关,本来是太平时节,可京郊却一连出了好几起命案。说是命案,其实也算不上。负责此案的官员查探过后,皆一致断定死者乃正常死亡,没有任何谋/杀迹象。
案子原本早该结了,可萧景却一直拖着,并坚称其中另有疑点,为的就是给萧晏丢个烂摊子,狠狠膈应他一次。
萧景抚上自己的断腿,眼底划过一抹阴狠。他倒要看看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案子,萧晏能查出什么花来。
萧晏听着他们一唱一和,觉得无趣极了。反反复复总是那几个伎俩,萧景当真是半分都没有长进。想起东宫里整日睡到日上三竿,还时常惹麻烦的秦渝,他不禁流露出些许向往——她虽脑子不好使,但至少有趣。
“太子,你意下如何啊?”见萧晏迟迟不答复,一心想着尽早下朝和宫妃快活的皇帝不悦催促。
他眼下青黑一片,脸色暗黄,显然是纵/欲过度。若是秦渝在场,定然能看到他身后滔天的黑气——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气运,他时日无多了。
萧晏却不接他的话,散漫地掀起眼皮,斜眼睨着萧景,冷笑道:“这么无能,就去死啊。”
“你——”萧景怒火暗起,但碍于外人在场,不敢发作,只能愤恨且怨毒地瞪着他。
“放肆!”皇帝当场勃然大怒,猛一拍龙椅扶手,便将案子丢给萧晏,不容他拒绝,“京郊的案子就有太子去查吧。”
他说完就急不可耐地大步离去,半点不想理会多余的政事。底下的几位老臣见状,也只能垂首叹息,暗叹帝王无道。
官员们纷纷退去,萧景也没了顾忌,笑得得意又阴险:“太子皇兄,我很期待你的成果。”
“是吗?”萧晏挑眉,缓缓蹲下身与其平视,继而反手抽了他一巴掌,在他愤恨的目光里潇洒而去,“孤也很期待你舌头被割掉的样子。”
杂碎而已,不值得他生气。
萧景倒是暴跳如雷,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怒吼声。
下朝之后,萧晏便直接回了东宫,刚跨过门槛,便被一只三条腿的□□迎面扑到脸上。他放眼望去,只见辉煌的寝殿里一片狼藉:会飞的鸭子、没壳的乌龟、两条腿的兔子比比皆是,上蹿下跳。
见他回来,负责洒扫的宫女惶恐不已,战战兢兢地告罪:“殿下恕罪,东宫里突然就多了这些东西,奴婢也不知为何……”
在下人眼里,萧晏就是活阎王。平日里,他们犯了错处轻则发卖,重则杖/毙。小宫女年纪尚轻,此刻已被吓得脸色惨白,生怕萧晏今日心情不好,将自己杀了。
萧晏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按了按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定定望向大床上做贼心虚的秦渝。
后颈一凉,秦渝讨好似的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慢吞吞摊开手心,一只杏仁大小的绿头苍蝇扇着翅膀嗡嗡起飞。
萧晏两眼一黑,趔趄了一步,扶着椅背才看看站稳身形,脸沉得能滴出墨来。
宫女见状更是大惊失色,砰砰磕头:“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求殿下饶命啊!”
萧晏只觉得她聒噪,抄起一本书将苍蝇拍死,拧着眉头一脸嫌恶:“收拾好,滚出去。”
闻言,宫女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将寝殿打扫干净,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片刻不敢拖延,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虽然,殿里确实有鬼。
“滚下来!”萧晏反手关上门,冲着床上装死的秦渝冷声呵斥。
秦渝一个激灵,飞身跳到房梁上,抱着梁木欲哭无泪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画得丑我也没办法呀。劳烦您老人家多担待,等我练好了一定能惊天地泣鬼神……”
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萧晏本就为朝堂上的糟心事心烦,此时更是被吵得头疼,抓起手边的杯子往上一甩,正正好打在秦渝腰上。
“哎呦!”秦渝一时不查,被他从房梁上打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她能触物,自然也有凡人的痛感,若不是自己现在是个魂,这么一摔恐怕骨头都折了。
身上疼得厉害,她不敢有大动作,只能趴在地上,边有气无力地□□,边絮絮叨叨地说教:“萧晏,你这么粗暴是会娶不到媳妇儿的。漂亮姑娘都喜欢温柔的……”
虽是说教,可那语气半是抱怨,又半是委屈,听多了还能品出几分诚意。鬼使神差地,萧晏竟有些不忍。
真是疯了,他晃晃脑袋,自嘲一笑。
不过这档子事算是翻篇了,只不过隔日萧晏便让下人抬了一摞一人高的宣纸以及满满一大箱子的毛笔,勒令秦渝练习画技,而那些可怜的下人们则时时被无人自动的笔吓得半死。当然,这是后话了。
揽了烂活儿,萧晏只能兢兢业业地忙碌,当日便令刑部的人将卷宗送了过来。果然如他们所说,案子没什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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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胃 有脏东西!
“撑死的?”萧晏拧眉,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汇报的官差无奈,只能苦哈哈地解释:“仵作验完尸之后确实是这么说的,小的就算觉得奇怪也没办法啊。”
萧晏不动声色瞥了一眼他官府之下圆滚滚的肚子,冷笑一声,没再多言。他不指望那群酒囊饭袋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命他把自己带到停尸体的地方,就摆摆手让他退下。
之前的尸/体早已被萧景的手下丢去了乱葬岗,只有当日刚死那人的尸/体得以尚存,萧晏便先查探那一具。
那娴熟的手法令秦渝啧啧称叹:“没看出来啊,你还能干这个,不去当仵作真是可惜了。”
萧晏散散漫漫地掀起眼皮,白了她一眼:“当鬼当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吗?”
“鬼当然是说鬼话喽,懂不懂啊你?”秦渝嫌弃地撇撇嘴,一副不愿与之为伍的样子。
萧晏学不来她那无赖劲儿,摇摇头不同她计较。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面对秦渝时总是非比寻常的宽容。
死/者叫李虎,是一位中年男子,虎背熊腰,身材极为魁梧,一看就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在村子里,这样的人一年到头也生不了几次病,可他偏偏死了。
肉眼看来,尸/体确实没有什么异常。萧晏验完后,将白布给尸/体盖好,就掀开了手边一个陶罐的盖子,不出意外的话,里面装的应该是死者的——
“呕——”腥臭喷涌而出,秦渝当即飘到一边,捂着胸口干呕。
那是一个胃,一个塞满食物的胃。它涨得像一个圆滚滚的红灯笼,肉/壁被撑得几乎透明,透过表层,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内部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
或青或紫的血管像藤蔓一般遍布在它表面,粘稠的褐黄色不明液体顺着下方被切断的小肠流出。
太恶心了,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他们根本不会将这古怪的东西与人的器官联系起来。
仵作只将那胃从死者的身体里整个剖了出来,并未多做处理。于是,萧晏拾起一柄锋利的刀,将胃壁划开。
没了阻碍,胃里的食物像发狂的猪群一样争先恐后地从豁口冲出。
青菜叶子、嚼烂了的窝头、和胃液混在一起的稀饭……
秦渝站在一旁甚至能听到它们碰撞挤压的咕叽声,拗不过好奇心,她掩着鼻子凑近一瞧。只一眼,便让她恶心得再次干呕。
若单是食物便也罢了,可里面竟还装着别的东西:绞成一团的干草、或尖或圆的碎石子、棕色的像泥浆一样的粘液……
秦渝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躲在萧晏身后,小声问:“你们人还吃这些呀?”
那些玩意儿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鬼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都跟不上现在人界的潮流。
萧晏被她问得一阵无语,转过身面带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你脑子果然有病。”
看来政论讲得还是少了,以后得再加一个时辰。
“我再说一遍,我脑子没病,”秦渝双手叉腰,怒而回怼,“你才有病!”
她的身材在女子中已算高挑,可在萧晏面前还是不够看,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有时候反应不过来,就得仰着头看他,显得很没气势。
她气不过,想飘起来与他平视,却被他提前预判,按着脑袋定在原地。
“太过分啦!”秦渝无能狂怒,转眼瞥见陶罐边缘有一只黝黑发亮的蛆正蛄蛹着肥胖的身体向外爬,那扑面而来的浓重黑气险些让她以为自己瞎了。
她忙拍着萧晏的胳膊提醒:“快,那只蛆,快抓住它!”
萧晏不疑有他,抄起铜镊将其夹起,丢进琉璃瓶里。秦渝亦是眼疾手快,掏出神来之笔刷刷几下便画了个符咒,将其彻底封印。
萧晏挑眉,眼底划过一抹惊艳:“你还会这个?”
“那当然,”秦渝骄傲地拍拍胸脯,得意得像只翘尾巴的白猫,“我特地找仲能先生学的,他还夸我天赋异禀来着。”
仲能学识渊博,性格温和,一提起他,她就能滔滔不绝地讲出无数赞美的词。只是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都会用说一些深奥地奇奇怪怪的话,让她心里毛毛的。
然而,萧晏却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另外的信息,凉凉一笑道:“孤让你磨练画功,你就拿孤的宣纸练这些东西。”
“画符也是画画,我要是不练,你现在能把这虫子抓住吗?”秦渝梗着脖子顶嘴。
话糙理不糙,萧晏竟无从反驳,暗骂了声牙尖嘴利,就询问起琉璃瓶中那只挣扎扭曲的蛆的来历:“你知道这是什么?”
秦渝却摇摇头,坦然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能看到它身上的黑气,很诡异,这一定不是普通的虫子。”
“还能看出什么吗?”萧晏继续追问,毕竟在面对一些邪物是,她能发挥的作用确实比他大。
“还有的嘛……”秦渝咬着食指沉吟片刻,委屈巴巴地揉了揉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语气幽怨,“我一看到它就特别饿,想吃一屉肉包子。”
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早上是吃饱喝足之后才出发的,可现在不过午时,她就已经饿得走不动道,恨不得立刻大吃一顿。不过她并未多想,只当自己最近劳心劳神,精力消耗大。
萧晏却被她气笑了,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神色沧桑。他真是傻了,居然真的以为她能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在已经知晓那条蛆虫有问题,也不算全无收获。他们又验了一遍尸,将那虫子妥善放置好,就去村子里调查情况。
“李虎啊,干活利落,为人也不错,就是饭量大了点。唉,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一位上了年纪须发皆白的老汉抚着胡须连连叹息。
想起那个几乎要撑爆的胃,秦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饭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一连问了几人,都没有得到线索,他们即使精力再旺盛,也难免挫败,踏着日落筋疲力尽地回到住处。
萧晏仍反反复复地翻看着卷宗,秦渝却已意兴阑珊,瘫在床上神色恹恹:“当人真麻烦,不仅要担心自己死,还要操心别人的死。还是做鬼好,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用管。”
萧晏语气淡淡:“什么都不用管,还不如一条咸鱼。”
秦渝听出他话里的挤兑意思,翻身仰天翻了个白眼,悠然道:“那又怎样,日子过得滋润就行。”
她现在已经参透世界奥妙,可不像刚做鬼的时候一样斗志昂扬。人死如灯灭,死后万事空,她能安安稳稳不做个饿鬼就已经很难得,哪里还能管得了那诸多的闲事。
萧晏斜眼瞥了她一下,不多言语,只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便专心思考起案子的疑点。
为人不错,说明不与人结怨,排除仇杀的可能。饭量大,说明有被撑死的几率。
难道真的是被撑死的?可胃里那些不能吃的东西是怎么回事?李虎家中并不贫苦,应该不至于沦落到吞石子果腹。
想了半天,又绕进了死胡同,他不由眉头紧锁,冷白的月辉打在脸上,为他平添几分郁气。
屋门被敲响,下人恭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太子殿下,水已备好。”
他们暂住在衙署,条件简陋,自不会有东宫那样豪华的浴/池,故萧晏便给了下人一些赏银,差他们抬些热水来,暂且凑活凑活。
浴桶就摆在屋子里,屋外寒风凛冽,秦渝当然不可能出去,遂在萧晏眼刀子的洗礼下自觉飘到一边背过身。
跟萧晏相处得久了,她早已熟悉他的日常服饰。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他取下了腰间的香囊,那里面装着安神的药草,她睡不着时,常抢了来。
接下来,他解开了束腰的绅带,那是条银灰色作底,绣水波烟羽暗纹的,与他今日的外袍正好配对。
萧晏习惯冷着脸,所以显得凌厉,不近人情,但他并不阴沉,反而眉目疏朗清俊。她总觉得他应当是适合浅色的,可他却偏偏常穿玄色,配上一张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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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肾脏 肾竭而死
“你这几天就委屈委屈,先别洗澡了,那水脏得很,”她有气无力地提醒着,顺手将萧晏往外推了推,“离我远点,我还难受着呢。”
被她这么一说,萧晏心里也泛起了膈应,遂披上衣服连夜敲响了药铺的门,买了几大包艾叶来去晦气。
翌日一早,他们便由官差带领着,找到了取水的那口井。
长宁村地广人稀,为便于生活,每隔一里便有一口水井,供附近的村民使用。衙署与长宁村距离颇近,于是便也从村子里的其中一口水井取水。
秦渝飘在水井旁,只见井水清澈,碧波荡漾,瞧起来分外甘甜,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
“咸鱼!”
萧晏清冽的声音骤然灌入耳腔,她这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已趴在了井沿上,半个身子都栽了进去,再晚一点怕是要整个泡在里面。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飞远,躲在萧晏身后,心有余悸道:“这井太邪性了,你让大家都小心。”
“退至一丈之外。”萧晏冷声下令,围在周边的官差和村民不敢有违,皆依言照做。
“那现在怎么办?”他又问。
秦渝摇摇头,又隔着人群瞄了一眼那口井,只觉得它分外诡异,像是一具蛰伏的怪物静静等着人们自投罗网。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喝过里面的水,她默默打了个寒颤,提议道:“先封锁吧,我们可能得请仲能先生来一趟。”
毕竟,他们这些个人人鬼鬼里面,真正能降妖除魔的估计也只有他了。
萧晏颔首应下:“我派人去给国师殿送信。”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官差神色慌张地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死了……又死人了。”
众人皆是深色一凛,敢忙前往案/发现场查探。出事的地方是另一个村子,离长宁村不远。
死/者叫黄三,是十里八乡臭名远扬的泼皮无赖,专会逮着年轻漂亮的姑娘揩油。今日他喝了二两白酒,许是酒壮怂人胆,竟想将那在河边浣衣的姑娘拽到小树林里,结果也因此断送了性命。
萧晏和秦渝赶到的时候,那姑娘正缩在家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她年纪不过十四五,遇上了这档子事,自是担惊受怕得很。
“他把我往林子里拉,我一推,他就不动了……我没杀/他……”她脸色煞白,急得语无伦次。
“不必担心,孤会查明真相。”萧晏放缓声调,试图安抚,不成想自己冷若冰霜的脸色让那姑娘哭得更加厉害。
他无奈,只得摆摆手招来一个面哥相和善的官差,由他安抚她的情绪。
秦渝抱臂吹了声口哨,不由对萧晏再次改观。她还以为他是个冷心冷情,看谁都不顺眼的,没想到竟也有几分热心,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另一边,仵作已简单查验完尸体,毕恭毕敬地向萧晏回禀:“面色青白无光,形体羸瘦,下肢水肿——”
“长话短说。”萧晏蹙眉,寒声打断他冗长的话语。
“是是是,”仵作点头哈腰,不敢有违,擦了擦额头惊起的冷汗,直接点明死因,“应该是肾竭而亡。”
“这算什么结果?”秦渝疑惑地皱起眉头,飘在那人的尸体上空转了三圈,神色极为嫌弃,“想要强/暴/妇女,结果自己先肾/虚死了,我该说罪有应得吗?”
萧晏对仵作的答案自然也很不满意,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死与上一个人很可能有关联,只是无从查证,只能让人先将尸/体抬回去,并安排了两个官差将险些遇/害的姑娘和她的家人护送回家。
停/尸/房里,秦渝和萧晏大眼瞪小眼。秦渝扫了一眼那死不瞑目的尸/体,犹豫着问:“你要验吗?”
上一次的教训告诉她,他们这一验可能还会看到一些恶心的东西。
“验。”萧晏语气果决,正说着,已挽起袖口,拿起那寒光闪闪的刀子,划开僵硬的皮肉,“孤既为储君,便没有装聋作哑的道理。”
许是经历过诸多坎坷,见过太多凉薄,萧晏在人前总是淡漠平静,从不透露半分喜怒。秦渝与他私下里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鲜少见他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可此刻,她却觉得他与往常是不同的,他坚定,毅然,纵使一直孤身一人,也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而坚守。
日晖透过窗棂,他便沐浴在光里,那一贯冷冽的眉眼悄然爬上悲悯。
及冠的男儿,已知晓何为担当。
为君者,当如是。
秦渝不仅看痴了,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旁的干帕子,为他擦拭腕上沾染的血污。
萧晏讶异偏头,正对上一张没有五官的鬼脸,不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长舒了一口气,屈起手肘将她退远:“别总凑过来,孤还想多活几年。”
“不识好鬼心。”秦渝没好气地骂了声,甩手将帕子往他身上砸。萧晏侧身躲过,然而,这一动作却将手里的东西完完全全暴露在她视野。
秦渝惊骇地瞪大双眼,牙齿因为恐惧而剧烈发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忙捂住嘴,踉跄着奔到墙角狂呕。
一颗肾脏,被榨干的肾脏。它像是被水泡发,通体泛着死一样的青白,又像是风干了好几个月,只有核桃般大小,外表遍布着道道外翻的裂痕。
说是裂痕,又不能算裂痕,它是由无数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的小孔组成的。小孔却是乌黑,刻在青白之上,突兀至极。
看着那些孔洞,秦渝莫名想到了虫卵。脑海中浮现出千万只虫子从裂痕中缓缓爬出的场面,她只觉头皮发麻,吐得更狠了。
她的模样太过凄惨,萧晏不禁有些担心,忙放下肾脏,想要上前查看。
可那肾似乎真是干透了,他不过微微用力,便使它碎了一块,洒下一大片碎末。
他顾不得多想,摘下隔血的手套,擦净腕上的血,走过去拍拍秦渝的肩膀帮她顺气:“你还好吧?”
“不……好……”她吐得双腿发软,倚着墙才勉强站稳,眼前阵阵发昏,说话也只剩气音,“下次……再有恶心的东西……你要……提醒我……”
“孤知道,”萧晏点点头,担忧道,“你先别死。”
“我知道……”秦渝虚弱地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我……还死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秦渝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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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尸 上尸好华饰
那些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异变,他们无从下手,只能暂时看押。而仲能正忙于年终的祈福大典,一时半刻也很难抽出身。
所以,他们大概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力减少死伤。
萧晏翻着卷宗,一遍遍比对。他惊异地发现,之前的死者竟有七成与李虎和黄三的死因相同,绝不是巧合!
“暴食,纵/欲……”秦渝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咬着食指喃喃,忽地,她脑海中闪过一句古话,“……中尸好滋味,下尸好/淫/欲……”
凡人体内有三种恶念,名曰三尸。三尸蒙蔽人心,教人作恶,并将寄主恶行上秉天庭,以其阳寿作偿。年关之际,心基最易动摇,一些不/轨之徒便会在此时催动三尸,害人性命。
年关、中尸、下尸,都对上了,只剩下上尸。
“上尸……什么呢?我忘了……”她懊恼地扯了扯头发,对自己时而灵时而不灵的脑子很是无奈。
萧晏却接话:“上尸好华饰。”他也翻过古书,对鬼神之事有一定了解。
“对!所以下一个受害者应该是一个富人,”秦渝惊喜地一拍手掌,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我们快去救人。”
萧晏揪着她的后领将她拉住,眉头皱得更深:“京郊大大小小的村子有几十个,富裕者不乏少数,一个一个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渝刚燃起的热情顿时被掐灭,她跺了跺脚,神色苦恼:“那总不能干等着吧。”
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中尸和下尸就已经够恶心的了,再来个上尸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她想起那些翻涌的黑蛆就难受。
“不,一定是漏了什么。”萧晏果断摇头,忙摊开地图与卷宗对照。从第一起命案发生至今,遇害者已有数十,却只集中在七个村子。命案最早起于西南,最近的两起则分别发生于西北和正北。
“西南、正西、正东、东南、正南、西北、正北,还差一个……”秦渝手腕抬起,虚抚着地图,隔空将村落一一连接,随着指尖落在尚未发生命案的东北方,一个规整的八边形跃然浮现在眼前,她顿时醍醐灌顶。
“八卦。”
一人一鬼几乎同时想到,异口同声吐出困扰他们许久的答案。
京郊诸村落分布固然杂乱,但风水乃天地自然生成,不可避免,因而,总会有那么几个村子恰好处在福地或是祸地之上。
八门伏吟,最早发生祸事的西南方村落正好与凶门相对应,气运最差,而目前尚未发生祸事的东北方则对应吉门,气运最好。
“不对呀?”秦渝指着西北和正北的两个村子,纳闷至极,“开门和休门也是吉门,运势不低,怎么也出事了?”
依常理而言,吉门乃福地,自有天地庇佑,极难徒生事端。可那两个村子的遇害人数竟不比其他几个村子少多少,这实在是怪异。
“应该是那东西捣的鬼,”萧晏瞥向琉璃瓶里的那两只害虫,眸光森然。
黑蛆似有所感,扭动着首尾剧烈挣扎,周身散发出更加浓重的黑气,腥臭甚至渗出瓶子,在逼仄的屋子里弥漫。
秦渝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呛得连连咳嗽,眼角还挤出了几滴生理性泪花。
八门中,每一门皆有门眼,类似于阵法的阵眼,主导各门的运势。吉门的门眼便是世人俗称的风水宝地,运势最盛。
然盛极必衰,物极必反,门眼也是一门中最脆弱,最易被破坏的地方,一旦其被邪气侵蚀,整道门的运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水井和月老庙分别是两个村子的门眼,它们既然已经沾染了邪物,整个村子的运势必然也已由及转凶,只不过有未散尽的福气支撑,发生祸事的时间相对较晚。
“那下一起命案发生的地点就是被破坏的生门,\"秦渝倏然趴在地图之上,指着一个名字,神色凛然,“丘平村。”
“快走。”萧晏与她对视一眼,不敢耽搁,当即带人朝丘平村赶去。
丘平村位于十里之外的山坡之上,山路崎岖,荒草遍野,一行人纵使脚步不停,也须得耗好一番功夫。
寒冬的白日总被黑夜驱赶,不过须臾便匆匆退场。黝黑的天幕上缀着三三两两残星,宛若巨兽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焦头烂额地奔波。浓墨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们点起几支火把,昏黄的火光摇曳在寒风中,堪堪照亮前路。
孤鸦被外来者扰了美梦,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声咒骂。
他们却行色匆匆,顾不得与它争辩。
不知走了多久,风刮得脸颊都有些麻木,一些体力不支的官差已萌生退意,低着头窃窃私语。
瞥见他们的小动作,萧晏沉声呵斥:“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孤就把你们扔进山里喂野狗。”
他的衣摆已沾上泥泞,外衫被荆棘划了几道口子,鬓边的乌发也散了几分,瞧起来格外狼狈,只是神色依旧自若,眉心深蹙的褶皱悄然诉说着他的忧虑。
秦渝心头微动,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别着急,我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她一只手紧攥着装虫子的琉璃瓶,里面打那两只虫子此时已躁动非常,很显然,他们的同伴就在不远处。
终于,眼前隐隐闪烁起光亮——是灯。无边黑暗里,它们轻颤着,似是苦难中的人儿在挣扎求救,又似是凶兽故作柔弱等着无知者有来无回。
不重要,他们无路可退。
进入村子后,萧晏当即派官差将其团团围住,挨家挨户搜索。所有村民都被带到村子的一片空地上,他们不知缘由,一时间哀怨滔天。
秦渝素来会察言观色,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他们一定在心里给萧晏呲呲扎小人,遂戳了戳他的胳膊,担忧道:“你这样会败坏自己名声的。”
萧晏却是一副清高的姿态,掸了掸鹤纹袖口上的灰尘,神色漠然:“身外之物,孤不在乎。”
秦渝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算是知道萧晏的坏名声都是从那里来的了——自己作的。
于是,趁他不备,她一闪身附到他身上,轻咳一声,模仿着他的腔调微笑开口:“京郊有罪犯逃窜,我……孤已查明其所在,为免误伤,故深夜打扰,将大家聚集于此。邪/祟除后,东宫会为诸位各派发一两银子算作补偿。”
平民百姓买一头猪都要三两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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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心脏 “都给爷死!”……
“你真伟大,等回去我一定给你刻个匾。秦渝扯了扯唇角,不知是夸还是讽。
萧晏懒得同她贫嘴,拎着剑小跑着冲了上去,剑尖直至心脏。
下尸坏肾,中尸蛊胃,上尸则祸心,心脏一定是他的弱点。
然而,剑还未触到那人,他却骤然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眼白的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神色隐有惊骇。
萧晏愕然,秦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着鼻子用力嗅了嗅,确定那人确实没有半分生气,意犹未尽地撇撇嘴:“就这?”
她还以为要有一场恶战呢。
“死了?”萧晏追问。
秦渝点头:“死透了。”
死得恰到好处,又分外诡异。凉风乍起,乌云悄然退散,夜幕之上却悬着着一轮满月,月辉是血一样的红。
血月见,妖孽现。
琉璃瓶里的虫子突然躁动起来,秦渝险些没拿稳。她将其紧紧拢在怀里,环顾死寂的屋子,不禁疑惑:“怎么这次没有虫子呢?”
三尸本为一体,自有感应。瓶子里的由中下两尸产生的虫子如此兴奋,只能说明上尸就在附近,可地上躺着的那人都透心凉了,也不像是能生出虫子。
她不由心底发毛,往萧晏身边凑了凑——反正有难一起扛。
萧晏也觉得古怪,但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怪事,他已经练就了一副波澜不惊的心态,沉思片刻,提议道:“先找出邪物,让门眼恢复正常再说吧。”
秦渝认为可行,闭上眼放出魂识在村子里全方位感应。半晌,她惊喜地睁开双眼:“找到了。”
门眼竟就在这间屋子里!
萧晏按她的指示撬开一块地砖,一个四四方方花纹古朴的小木盒子映入眼帘。施法者显然是费了大心思的,在那上面贴了十数张掩息符。
若不是她如今魂力大涨,恐怕还难以发现。
萧晏抬手撕去那些符咒,一股汹涌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秦渝凑得近,自是难逃其害,惨白着脸,扶着桌子大吐特吐。她未用晚膳,只能吐出些酸水。脆弱的喉管一遍遍被冲刷,磨得生疼。
“有那么臭?”萧晏不解。他只闻到了微弱的腐尸味,虽难闻,但还不至于让人吐得昏天暗地。
秦渝吐无可吐,撑着桌子,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着他,生无可恋道:“我不是说了……要记得提醒我吗?”
看她那仿佛灵魂出窍的样子,萧晏也不好再嘲讽,只无奈道:“我下次注意。”
他边说着,边打开盒子,却像被烫到般猛地一颤,劈手甩开盒子。木盒磕在金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红里透黑的肉球骨碌碌滚落出来,一直停至秦渝脚边。
“啊——”她抱头尖叫一声,嗖地窜起,趴在房梁上不住颤抖,一开口已有哭腔,“你要提醒我啊!”
木盒里是一颗心脏,它的生机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开□□而受到影响,正在有节奏地怦怦跳动。心脏的正中有一个两指宽的血洞,一只同样粗细的黑蛆正昂着脑袋,慢悠悠地往外爬,那人的心俨然已经成为它的养料。
猛然受到惊扰,它不再慢吞吞,反而如闪电般冲出洞口——竟有半尺多长。没了它做支撑,那颗心脏倏然瘪了下去,摊在地上像一个破口袋,显然已被吃空。
那黑蛆如眼镜蛇般立起上半身,脑袋正对着萧晏。明明没有表情,他却看出了几分虎视眈眈,暗自握紧剑,脑子里的弦拉到紧绷。
它却不进攻,左右晃了晃脑袋,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奇的仪式。与此同时,地上那人的身体骤然发生变化,血管暴起,急剧涌动。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他炸成了一团血雾,所躺之处涌现出千万条小黑蛆,蛄蛹着爬向萧晏,像是要将他分食。
大黑蛆像一个威武的将军一样,不断扭动着身体,指挥着它的子孙们进攻。
“该死的。”萧晏低咒一声,挥剑迎战。秦渝也顾不得恶心害怕,一咬牙举着笔上前帮忙。
他的剑和她的符咒确实能对那些东西起到威慑作用,可它们数量多,身量小,他们对付起来也很是吃力。
秦渝一不留神,就被一只虫爬到了脚背上,眼睁睁看着它将自己新长出来没多久的脚咬了一个窟窿。
“啊——”她疼得直掉眼泪,抬脚将那东西甩开,心中猛然迸发起熊熊斗志,“都给爷死!”
萧晏只听她大喝一声,眼前白光一闪,便变天了。水、火、风、雪、雷、电……该有的,不该有的,都劈里啪啦从天上往下掉,那些东西竟真还被消灭了不少。
秦渝见状斗志更盛,手腕翻飞,都晃出了残影。
萧晏索性也不打了,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一边避免自己被误伤,一边观望战事。
“呦,看样子都不用我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插入,原是仲能到了。
他唇角含笑,斜倚在门框处,一手抬起悠悠晃着帝钟,另一手臂曲起横于胸前。宽大的袖摆被霜露洇开一片深色,他显然是匆匆而来,却不见倦意,如往日一般自若。
“仲能先生!”秦渝不由欢呼,一分心就被一只黑蛆再次爬上脚背。
仲能挥手帮她掸开,温和一笑:“秦姑娘先到靖之那里歇一歇,剩下的交给我即可。”
“好嘞。”秦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个后空翻闪到萧晏身旁,和他一同观战。
脚背漏着风,仍在隐隐作痛,她哼哼一声,弯腰委委屈屈地揉着,瞥见身旁那人淡定的神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声抱怨:“你刚才就看着我和那些东西打,不能帮帮忙吗?”
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所向披靡的气势,萧晏只觉好笑,挑眉反问:“帮它们吗?”
秦渝气极反笑,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皮笑肉不笑道:“帮我呢,大爷。”
“哦。”
两人斗嘴的功夫,仲能已操纵着帝钟将那些小黑蛆收了个干净。大黑蛆登时暴怒,扭动着笨重的身体朝仲能扑去。它口器急速翕动,森森利齿在夜色里闪着荧荧寒光。
仲能凛眉,扬手将帝钟送至半空,一掐诀,其变倏然化成铜钟般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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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镇国寺 消失
“说人话。”萧晏低斥,显然没心思同他开玩笑。
“好吧。”仲能无奈地耸耸肩,神色颇有些遗憾。
他边在心里暗骂萧晏不解风情,边伸出食指于秦渝眉心轻轻一点,末了还意味深长地扫了萧晏一眼。大好的机会不知道抓住,以后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莹白的灵力注入魂体,秦渝果然恢复了些许,只是依旧虚弱,尚不足以醒来。
感受到萧晏带着冰茬的目光,仲能一脸无辜地摊摊手:“她消耗太大,我也没办法,治病也总得有个过程不是。”
“那现在怎么办?”萧晏指的是自己被占着的手,外面还有一众官差,这么抱着她出去,他们怕是会以为他有病。如是想着,他不由瞥向了仲能。
察觉到他的意图,仲能当即后退一步,双臂紧紧环绕在胸前,语气抗拒:“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看我,我还没遇到心上人呢。”
最终,萧晏只能妥协,以单臂半抬于身前的姿势被一众官差像看猴子一样打量了一路。
生门已然恢复正常,他和仲能商议后决定先行前往月老庙,将休门归位,至于那些官差,反正留下也无甚用处,干脆就让他们回衙署待命。
可他们真正到了月老庙的时候,却险些被眼前的场景惊掉下巴:算不得宽敞的庙堂里聚集着男男女女几十人,交缠在一起累得大汗淋漓,场面一片混乱。
萧晏还算镇定,仲能却怪叫一声,娇羞地背过身去,连连默念“非礼勿视”。
与此同时,秦渝也幽幽转醒,迷迷糊糊地看到这混乱场面,顿时清醒,兴奋地感叹:“这么刺激!”
萧晏抬手捂住她的眼,义正言辞地教训:“非礼勿视,你的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秦渝却从他身上跳下来,掰着他的手从指缝里偷瞄,歪理张口就来:“人生苦短,时时奋进,鬼生漫长,当然要及时行乐,快活一时算一时……哎,你别挡着我。”
一个兴奋得恨不得能亲自上场,另一个娇羞得恨不得能钻到地缝里去。萧晏被他们两个气得两眼发黑,一手拎一个,咬牙切齿地提醒:“先救人。”
“咳咳,你说得对。”仲能不自在地正了正雪缎,端详了众人片刻,正色道,“他们变成这样应该是因为你们打破了八门的平衡。”
八门相互依存,相互制衡。之前,三个村子气运虽然被改变,但仍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萧晏和秦渝贸然将生门修复,被扭转气运的开门和休门就没了制约,邪气四溢使村民们被迷了心智。
好心办坏事,秦渝一时有些愧疚,忙问:“有解决办法吗?”
“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开门和休门恢复正常即可,”仲能说着,抬手掐诀,找寻邪物的踪迹,“现在长宁村估计也是一片混乱,我们分头行动。”
“好。”秦渝和萧晏齐声应下,抬腿向长宁村赶去。
然而,长宁村却出奇的安宁,应该说是死一样的寂静。那些喝过井水的村民们不但没有暴动,反而神色安详地平躺在地上,凑近了,便能看到他们脸上无半分血色。
秦渝挨个嗅了嗅,惊异地皱起眉头:“他们的魂魄都不见了。”
闻言,萧晏从怀里取出琉璃瓶一看,由中尸产生的那条黑蛆竟死了,而另外一只还在奋力挣扎。
黑蛆是邪物的化身,它就算是死也应该是等他们将邪物驱除,恢复门眼之后。可现在它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就像那些人的魂魄无声无息消失一样,这背后一定有人操纵。几十个村子,近百条人命,被幕后黑手像游戏一样摆弄。
脊背悄然爬上寒意,秦渝和萧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某种看到了凝重。他们来到井边,只见那井依旧无波无澜,但邪气却重了些。秦渝掩着鼻子抵挡恶臭,同萧晏一样抉择不下。不入井必然取不出邪物,可入了井则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秦渝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良好的道德,但面对数十条人命又狠不下决心。她正斟酌着,萧晏已经开始动手解腰带。
“你干什么啊?”
“下去把底下的东西取上来。”他如是说着,动作不停。
如今正是寒冬,凡人从井水里泡一遭再上来,纵使不死也得丢条命。更遑论——她抬眸瞥了一眼他周身灰蒙蒙的雾气,心一横,闭着眼睛跳到井水里。
这家伙最近不知道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儿,气运比初见时还要差。
气运低,就容易被邪祟纠缠。故而,能降妖除魔的都是有大气运的人,比如仲能。
“就你那点气运,还不够底下的东西塞牙缝的,以后记得多做点好事。”秦渝打了个激灵,趴在井沿上哆哆嗦嗦开口。
虽然她也很弱,但她与底下那东西同属阴物,应对起来总会轻松一些,顶多难受几日,总不会死。
“你……”萧晏一怔,心头爬上一抹异样,他手心紧了紧,从脖颈扯下一块玉佩塞给她,万般情绪只凝结成两个字,“小心。”
“知道了,”秦渝攥着玉潜入水底,讨价还价的声音在井水中显得格外渺远,“五千柱香……”
萧晏不由失笑,摇头轻叹:“八千柱。”
晨曦初露,微风渐起,水面皱起粼粼波光,摇曳中映出一双深邃的眸子,那里缀着无尽柔情。
外面是什么情景,秦渝已经顾不上在意。她只知道自己快冻僵了,鬼的知觉虽然比人迟钝些,但也是切切实实的。凉意似乎刺到了骨缝里,她手脚都有些发麻,只有手心的玉佩勉强散发出些许暖意。
它为椭圆形,周身并无半点雕刻,表面看来不过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青玉。但秦渝却知道这是稳固魂体的好东西,她早就看上了,当初跟萧晏死缠烂打了好些日子,他都不给碰。没想到今天倒是大方。
她如是想着,对萧晏的印象不由又好了几分。
井很深,越往下,水越刺骨,光线也越昏暗。
秦渝心里发怵,低声询问系统:“小黑,你能保证我不会有事的吧?”
“当然,黑心1号会保证宿主绝对安全。”系统信心满满地回应,并人性化打开光源为她照路。
“你确定?”
“确定。”
“那就好。”秦渝勉强松了口气,跟萧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日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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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灭 菩萨面骤变魔罗相
“砰——”
终于落地,梆硬的地板摔得她骨头都要折了,她揉着发涨的脑袋坐起,一抬头,便与一双双好奇打量的眼睛目目相对。
她登时一个激灵,双臂环于胸前,神色警惕。
“又来一个啊,还是个女娃娃……”
“怎么没有脸蛋儿呢……”
“……这么年轻,太可怜了……”
他们都是魂体状态,七嘴八舌地说着,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
秦渝认出这里面似乎有长宁村的村民,不禁疑惑:“这是哪儿?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难道那些消失的魂魄都被带到这里来了吗?
她放眼张望,只见自己处在一个湿冷昏暗的屋子里,四周漫着白烟,三步开外皆不可见,屋子四角似是燃着烛火,隔着雾气闪烁着幽幽绿光。
“这是镇国寺的锁灵塔,”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叹了口气,神色怅然,“镇国寺的方丈好像快死了,所以要抓我们来续命,已经有几个被他带走就再也没回来了。”
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拍了拍秦渝的头,面露同情:“苦命的孩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少受点苦。”
秦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睑微垂,若有所思。若真如老婆婆所言,那京郊的三尸大概也是出自镇国寺方丈之手。
凡人寿命皆有定数,但贪生怕死者比比皆是,夺阳寿便是续命的邪术之一。将死之人操纵生人的魂魄作恶,使其阳寿有损,再趁机吸食其魂魄,便能躲过天地规则限制,将那所损的阳寿补到自己身上。
镇国寺自称圣寺,没想到竟能养出这种祸害,简直无耻。
她上次还和萧晏要这里的香火,真是瞎了眼了。想起萧晏,她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知他在她被抓后有没有遇到危险。
如果没有的话,可要快点来啊。
之后,秦渝又向一众鬼魂询问了些情况,还未了解其清楚,锁灵塔的门就突然被由外向内踹开,两个凶神恶煞的小沙弥架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把她往外拉。她挣扎不过,便一路被带到一个地宫里。
昏黄的烛光影影幢幢,腐烂味在鼻间挥之不去,一展五扇锦屏横亘眼前,其上的《降魔成道图》栩栩如生,只是那庄严慈祥的佛陀在这阴暗的环境里有些格格不入。
秦渝向前走了几步,才发觉屏风后有一盘腿而坐的人影,他周身金辉与黑气交织纠缠,竟分不出上下——既是至善,也是至恶,她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人。
烛光倏然一亮,她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眨了几眨眼适应强光,惊觉那人竟已走至眼前。
他眉须尽白,侧身立于光影中,半边肩膀掩于袈裟之下,手中佛珠慢悠悠滚动。现于光中的半张脸慈眉善目,不怒自威,宛如释迦再世,而隐于暗影中的另外半张却阴沉森冷,狰狞扭曲,形似厉鬼复生。
秦渝明知故问:“你是镇国寺的方丈?”
“咳咳咳——”他一开口便是剧烈的咳嗽,那蜡黄的脸色,佝偻的身姿无一不昭示着他已油尽灯枯。方丈止住咳嗽,冲秦渝双手合十作了个揖,语气温和:“贫僧法号无灭。”
这般姿态,若不是她知晓他的真面目,恐怕会真以为他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师。秦渝心中暗觉不屑,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环境,寻找出去的通道。
无灭似是看穿她的意图,轻叹一声,含笑开口:“施主不必白费功夫,贫僧已设下结界,你出不去的。”
秦渝浑然不惧,嘲讽一笑:“所以我今日必定是要被你吸食了,对吗?”
“是,也不是,”无灭却卖起了关子,意味深长地摇摇头,无奈道,“施主乃生魂,受贵人庇佑,贫僧尚不足以有如此神通。”
“什么生魂,什么庇佑的?”她被他说得一头雾水,皱眉反驳,“我早就凉透了。”
不想再同他啰嗦,她反手抽出神来之笔在结界上飞快描画,随着一团酸臭的褐色糊状物成形,结界也应声而破。
秦渝闪身向外飞去,得意地大喊:“再厉害的结界都比不过我的狗中黄——”
她飞快冲到门口,却在探出门的一刹那,被凭空而现的一道屏障生生弹回原地。无灭垂眸看着目瞪口呆的秦渝,不由轻叹:“贫僧设了两重结界。”
“奸诈。”秦渝忍不住怒骂。
无灭神色淡然,漫不经心绽开一个如看自家疼爱的小辈一般慈祥的笑容。下一刻,菩萨面骤变魔罗相,他神色阴鸷,单手成爪向秦渝心口抓去,凌厉的掌风甚至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秦渝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掌,受求生欲驱使,她顾不上身体的剧痛,踉踉跄跄向门口奔,大笔一挥,破开第二道结界,夺路而逃。
狭窄的廊道里,急促的脚步声阵阵回荡,身后无灭依旧穷追不舍,她挥笔随手挂了一堆东西一股脑向后砸,终于与他拉开些距离。
地宫之外,排排屋舍俨然而列。她随便找了一间藏在柜子里,抬手在自己身上贴了七八张掩息符。
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无灭催命般的低喃:“施主莫要再躲藏,贫僧已经看到你了。”
透过柜门缝隙,她看到一双褐色僧鞋在缓慢踱步,并一寸寸向自己的藏身之处靠近。
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额头爬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紧捂着嘴下意识屏住呼吸,另一只手则死死握着笔。
无灭环顾四周,摩挲佛珠的手倏尔一顿,混浊的眸子慢吞吞转了一圈,便落在不远处的柜子上。
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半弯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猛地打开柜门:“抓到你——嗯?”
空的。
他骤然恼怒,猛一挥臂,呼啸的疾风将屋内所有的柜门都吹敞开。
还是没有。
“你逃不掉的。”他铁青着脸,阴恻恻地嘟囔一声,转身去别处搜寻。
待他走远,秦渝才心有余悸地现出身形,她缓了口气,才惊觉后背冰凉一片。
还好小黑及时将她带到了它的空间,不然凭她那几张符咒定然迷惑不了无灭。
“小黑,谢谢你哦。”她由衷道谢。
“宿主不用客气,这是黑心1号的责任。”黑团子上下蹦了蹦,嘴里的话又没头没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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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魔 “只要我活着,就能……
另一边,萧晏和仲能正马不停蹄往镇国寺赶。行色匆匆间,忽见迎面飞来一只黄绿相间的鹦鹉,怪腔怪调地大叫着:“萧晏,救命,镇国寺,锁灵塔,救命啊!”
鹦鹉直直撞到萧晏脸上,贴着他上上下下嗅了嗅,继而附到他耳侧大声尖叫。
萧晏耳膜一痛,拎着翅膀将它举至眼前,迟疑开口:“咸鱼?”
“不是秦姑娘,但大概是她派来的,”仲能抬手将鹦鹉从他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由它向前飞去,“走吧,跟着它。”
两人由鹦鹉一路引至镇国寺,却被紧闭的大门挡住了去路。镇国寺自建成始便香火兴旺,香客络绎不绝,今日却闭门谢客,分明是刻意拦着他们。
“稍等,我去……”仲能本想上前叩门,可话还没说完,萧晏已先他一步抬脚踹开。
朱红色大门轰然大敞,吱吱呀呀地轻颤着,似是在抗议他的粗鲁。
萧晏大步流星跨过门槛,跟着那鹦鹉往后院去。僧人们见状,忙举起长棍站成一排挡在前方。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一矮胖僧人笑呵呵地询问,可眼底却清明一片,无半分疑惑。
萧晏不答,只垂眸睨着那僧人,那油头滑面的样子让他恶心极了。须臾,他似是忍无可忍,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那僧人便没了脑袋,顶着脖子上一个碗大的豁口,直挺挺倒在地上。圆滚滚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便落在了一旁的荒草堆里。一双眼睛圆睁着,眼底还存着未来及收起的惊骇。
在场僧人皆被这一幕唬住,看向萧北熠的眼神也染上了惊恐,一个个缩着脖子如鹌鹑一般。
萧北熠不由轻嗤,神色嘲弄地扫了他们一眼,拎着剑径直向前走。
僧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有所反抗,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自觉向两边散开,给他让路。
仲能缓步随于其后,于僧人们擦肩而过时,不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了阻碍,两人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找到秦渝的藏身之处。她不敢妄动,只能在原地提心吊胆地等着。
见到两人,她顿时热泪盈眶,手舞足蹈地向他们说明情况:“锁灵塔关了好多村民……无灭是坏的,想续命……”
情况太过复杂,她一时半刻也讲不清楚,反而把自己急得语无伦次,连连咳嗽。萧晏拍着她的肩膀帮她顺气:“不急,路上慢慢说。”
“好。”秦渝点头,喘了口气,看向一旁专心逗鸟的姜盈,目光带上询问。
姜盈了无兴致地摆摆手,抚着脸颊娇嗔一声:“打打杀杀的事情哪是我这种弱女子能做的?你们自己小心哦。”
秦渝本来也只是礼貌询问,闻言便不强求,领着萧晏和仲能往锁灵塔去,并言简意赅地向他们讲明前因后果。
“败类!”仲能难得没绷住温润如玉的形象,沉着脸色怒骂。
佛道虽为两派,但素来多有关联。镇国寺出了这档子事,他也觉得丢脸得很。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锁灵塔外,那塔说是镇妖锁恶,但却不见丝毫邪气,让人不免疑惑究竟何者为恶。
“小心,里面有东西。”仲能凛眉,低声提醒。
秦渝和萧晏颔首,同步推开虚掩的木门。
村民们的魂魄不知去了何处,空荡荡的屋子里白烟汹涌翻腾,微弱的烛光早已被吞噬,入目所见只余苍白,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秦渝真心想夸一声不似凡间。
仲能抬手一挥,烟气尽数退散,正对面的无灭显出身形。
他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慢条斯理转动着佛珠,眉眼间凝着慈祥的笑意,似是在迎接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几位施主安好,贫僧已等候多时。”他躬身行礼,仿佛自己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圣人。
秦渝冷着脸,毫不客气地回怼:“秃驴,别装。”
“你——”无灭笑容一僵,阴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骂,“粗鄙至极。”
“死生自有天定,你活到这般年岁,竟还没参透吗!”仲能冷哼一声,不由嘲讽,“佛门自诩慈悲为怀,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知被触到了哪根敏感神经,无灭骤然暴怒,沟壑纵横的脸顿时变得狰狞可怖,他扯着嗓子死嘶吼,像是一只老鸦在咆哮:“我这一生救苦救难,怎么不是慈悲为怀!”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忙阖眼平复呼吸,再睁开眼,神色已然无悲无喜,只是瞳孔有些涣散。他失神喃喃着,似是陷入悠远的回忆:“我五岁时便跟随师父在凡尘游历,见过王侯落魄,也看过平民困窘……”
“我知众生皆苦,也知凭一己之力难以度化苍生,”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轻叹一声,神色染上疲惫,“可我从未舍过任何一个人,我穷毕生之力济世,可到头来竟也逃不过生老病死……我不想死……”
他抬起自己的手掌,展示给他们看。那上面伤痕、老茧遍布,象征死亡的褐斑几乎覆盖了全部皮肤。
他突然扬手摔了佛珠,脆弱的细线应声而断,木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他猛地抬脚踩碎离自己最近的一颗,似是对其深恶痛疾,他愤恨地跺着,一直到它化成粉末才停下动作。
“哈哈哈——”他弯腰大笑起来,可眼角却分明淌下两行浊泪,神情如癫如狂,“只要我活着,就能救更多的人!我活着,他们才能脱离苦海!”
“所以你就害死京郊那么多无辜百姓,用他们来续命吗?”秦渝被他的歪理气笑,恨不得上前撕了他的嘴。她瞪着他反问:“他们便不是苍生?他们便不苦?”
“孩子,你还太年轻,还不懂,”无灭抹去眼角未干的泪水,神色无奈但语气又理所当然,“这世上总要有一小部分人被舍弃,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更多人能脱离苦海。这是无量功德,他们若是知道,也会感谢我的。”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仰天一拜,像是一位信徒在虔诚叩拜自己的神明。
可锁灵塔里没有半分圣光,他涉于黑暗之中,注定于邪魔为伍。
“歪理!不要脸!”秦渝简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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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夺舍 “滚出去!”……
鸟群很快以排山倒海之势将虫海压制,无灭见此计不成,登时暴怒,反手扯了肩上的袈裟,往天上一抛。
它竟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口袋,朝秦渝飞去,要将她吸入囊中。
秦渝大惊,闪身躲避,萧晏亦挥剑猛地一斩。只听刺啦一声,口袋应声而裂,轻飘飘摊在地上,俨然已成为一块没有任何法力的破布。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无灭则像是被扼中命门一般,脸色瞬间灰白,僵硬着身体仰倒于地——竟没了气息!
“就这么死了?”秦渝揉了揉眼睛,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浩浩荡荡打了半天,她还以为无灭是个绝世高手呢。
“你们先不要动,我去看看。”仲能心觉蹊跷,低声叮嘱一句,上前小心翼翼查看。
身体都凉了,也没有半分生机,确实是死了无疑。
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能布下京郊那么大一张局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打败?
他正疑惑着,却听秦渝猛地惊呼:“萧晏你怎么了?”
仲能心中警铃大动,忙转过身去,只见萧晏柱剑半跪在地上,肩膀急促颤抖,青筋凸起的拳头不住地砸着地面,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狭长的凤眸间凝着浓墨般的阴鸷。
秦渝心中疑惑,忙搀着他担忧询问:“你到底怎么——啊!”
话未说完,身旁的萧晏却骤然挥剑,她躲闪不及,魂体登时被长剑穿透。
“唔……”秦渝眼底的震惊还未敛去,便被身体的剧痛折磨得几乎要昏过去。
眼前阵阵发黑,她却清晰地感受到那剑仍不断向她魂体里送去。
系统悄然现身,不冷不热地鼓励:“宿主不用担心,黑心1号会保障您的生命安全哦。”
秦渝想给它翻个白眼,但提不起半点力气。幸而仲能当即立断,抬掌击退萧晏,将她拉到安全地带。
“抱歉……”
萧晏似乎又陷入了极大的痛苦,艰难挤出两个字。他神色不断变换,忽而阴鸷,忽而歉意,忽而整张脸都扭曲着,仿佛身体里有两个人。
“他被夺舍了。”仲能适时解惑,握着帝钟的手下意识攥紧,如临大敌。
他们都被骗了,无灭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萧晏!
“哈哈哈哈——君王无道,民不聊生,若我当上皇帝,定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无灭的魂魄占据上风,顶着萧晏的脸得意高喊。
“滚……从孤的身体里滚出去……”真正的萧晏冷声呵斥。
“少年,将你的身体让给我吧,我能代替你做得更好……”
“……做梦……”
两个魂体不断争夺着,俱是不甘屈服。萧晏跪伏在地上,神色挣扎,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
拖延的时间越久,对他身体的损耗越大。
可秦渝和仲能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萧晏和无□□用一个身体,除非将无灭逼出来,否则会必然伤及萧晏性命。
无灭正是知晓这一点,愈发得意洋洋。
“杀了我,他也会死,哈哈哈——”他肆无忌惮地挑衅,嘴角大咧着,如着魔般癫狂。
看着他顶着萧晏的脸做出这副丑陋的表情,秦渝只觉膈应极了,不由骂道:“想当皇帝你去夺皇帝的舍啊,欺负萧晏算什么本事!欺软怕硬的东西!”
帝王皆有龙气护体,鬼祟不可近身,总是荒/淫无道,也自有天道处理。无灭对此自是心知肚明,故而才盯上了气运不足的无辜萧晏。
“你懂什么——”无灭厉声驳斥,却被萧晏趁机钻了空子。他抬眸望向秦渝,艰难挤出一个期许的笑容,说:“杀了我……”
“不……不行……”秦渝拼命摇头,泪水无声滚落,她哽咽着,放缓语调安抚,“你别急,一定会……会有办法……”
萧晏却没心思听了,他和无灭陷入再一次争斗。
“少年,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无灭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萧晏冷声呵退,“滚!”
他似是聚起全部力气抬头,深深望了秦渝一眼,那深邃如星河的眸子里溺满了她看不懂的情愫。
她启唇想要安慰他,下一刻却瞳孔骤缩——他将剑直直送进了自己心口。
“萧晏!”她失声惊呼,顾不得危险和魂体的剧痛,想飞身冲上前,却被仲能抬手拉住。
“别过去,我们帮不上忙。”他沉声提醒,眉眼间亦是凝着化不开的担忧。
他与萧晏相识多年,知晓他的脾性,大概能猜出萧晏的目的,只是这法子实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疯子。
仲能不由暗骂,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刻准备冲上前去。
“停下,快停!”无灭已然惊惶交加,怒吼一声,疯狂抢夺着身体的主动权,可萧晏却是决绝,徒手握住剑身,咬牙猛一施力,厉喝,“滚出孤的身体!”
他绝不为人所迫!
喉头涌上腥甜,他猛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向后倒去。
于此同时,无灭的魂魄也成功被挤出。
仲能当即操纵帝钟将其缚住,秦渝则慌忙飞到萧晏身旁,搀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心口的外衣已被浸濡成鲜红,双手的手掌亦是血肉模糊。秦渝一边抹眼泪,颤着手绞尽脑汁地画伤药。
可她画技实在一般,折腾了半天只搞出来一堆四不像的东西,气得骂他:“捅自己干什么呀!你有毛病啊!”
萧晏就着外袍擦擦手,捡起一块能用的布条,随意包着手掌裹了一圈,抬起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轻笑:“放心,还死不了。”
这动作熟练又亲昵,像是在安抚自己心爱的小狗。
秦渝不由恶寒,剜了他一眼,嫌弃地擦擦头,扶着他站起身,颤巍巍走到仲能身侧。
仲能凉凉扫了半残的萧晏一眼,似笑非笑地阴阳:“难为你了,还知道活着。”
萧晏但笑不语,垂眸俯视着帝钟里垂死挣扎的无灭。他仿佛真的疯了,抱着脑袋又哭又笑,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活该。”秦渝撇撇嘴,对他生不起半分同情。
无灭难得没有反驳,神情颓丧地瘫坐在地上,傻了般自言自语:“我是为了苍生,我是为了救更多人,我没有错……”
他执拗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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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梦 “她值得。”
禅房里,秦渝盘腿坐在地上,趴在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不醒的萧晏。
他身高腿长,缩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倒显得有些委屈。纵使昏迷,眉头也是紧锁着,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烦心事。
秦渝叹了口气,抬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戳着他的脸颊故作严肃地教训:“叫你那么拼命,现在好了吧,只能躺在床上乖乖让我欺负。”
她仗着他没有意识,揪着他的脸肆无忌惮地□□。说来倒也有趣,平日里那样冷硬的人,脸却是软乎乎的,皮肤比女孩还要细腻。
秦渝玩心大起,更是胡作非为,指尖无意间擦过他苍白的唇瓣,她呼吸猛地一窒,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继而像被烫到一般倏地缩回手。
秦渝抱着手指像鸵鸟一样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床上那人,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含住指尖,欲盖弥彰地想遮住那挥之不去的柔软触感。忽而想起什么,她懊恼地咬了咬唇,蜷起手指背在身后,在凌乱的呼吸声里,悄然红了耳根。
屋里实在太闷,她忍了一会儿便起身飘到屋外,又不敢离太远,只蹲坐在门口的石狮子旁,望着漫天的繁星发呆。
“恭喜宿主查明命案真相,生命值加10,目前共有26点生命值,再接再厉哦。”系统冷不丁现身,语气雀跃。
秦渝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拎起它,没好气地埋怨:“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我一大跳。”
“抱歉呢,亲。”
秦渝摇摇头,并不打算计较这些。
想起与仲能的交谈,她不禁满腔疑惑,鬼使神差开口:“小黑,你的存在是顺应天道还是与其相背呢?”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凭空出现的黑心1号的身份,只不过无从查证。
今日,仲能的话倒是给了她突破口。
若系统是顺应天道,那便是天道在有心助她。可她不过一只小鬼,何德何能能让老天爷青睐?可若是忤逆天道,又有谁会为了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气运呢?
本就理不清的头绪似乎更乱了,系统也避而不谈,默默消失装死。
秦渝烦躁地抓抓头发,最终还是放弃纠结。
日子还长,走一步看一步吧。
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她一惊,慌忙飞进去。
只见原本面无血色的萧晏此时整张脸都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甚至还在不断向脖颈蔓延。他双目依旧紧闭着,剑眉因为难受狠狠拧在一起,意识尚未清醒,手却挣扎着扯弄衣领。
秦渝伸手在他额头一探,顿时被那灼人的体温激得低呼一声:“嘶——”
“怎么发热了呢……”她纳闷嘀咕,当即要冲出去请仲能来查看,却猛地被攥住手腕一把扯到床上。
“萧晏,你快松开我。”她担心他的身体出问题,忙拍着他的手,试图将人叫醒。可萧晏没有半分反应,只是力气大得很,她怎么挣都挣不开。
“热……”他溢出一声□□,手臂环上秦渝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秦渝登时双颊爆红,心中又羞又恼,更是奋力挣扎起来,可此举非但没有让她逃脱,反而将他的衣领扯得大敞。
胸口覆上一抹冰凉,萧晏不由闷哼,遵从本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埋首在她颈侧胡乱蹭着,感受到那沁人心脾的凉意,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她和他皆是衣衫散乱,肌/肤相贴,秦渝羞得面红耳赤,抵着他的肩膀小幅度挣扎:“萧晏……这样不好……”
她大概也能猜出他是下意识想用她降温,可是她虽然与他物种不同,但也从未与男子行过亲/密之事,被他这般对待,难免急得眼眶通红。
可那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一心想与冰凉贴得更近,反手将束缚自己的衣衫都扯掉。
“萧晏!”秦渝彻底绷不住了,气得咬他的胳膊。
似是感受到疼痛,萧晏竟真的停下动作,不过也只是片刻。片刻后,便更用力将她搂住,靠着微弱的意识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哄道:“乖……”
真是难为他了!秦渝挣脱无果,愤然抬脚在他小腿上重重踢了一下。
索性他没有再放肆,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安静的冰袋。萧晏的体温以肉眼可感的速度降下去,但依旧比常人高些。
禅房寒凉,可被他搂着,秦渝却是觉得温暖。与无灭打斗耗损心神,方才的挣扎又废了不少体力,倦意上涌,眼皮越来越沉,她无力地眨了几下,最终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渝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天地一片雪白,云烟无风自起。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顿觉恍然。
又是那个地方,她又做梦了吗?
秦渝漫无目的地走着,期望着能找到些什么。云雾倏地散去,朱墙黄瓦,重檐庑殿尽现眼前——是皇宫。
她怎么会来这儿?
抱着疑惑,秦渝继续往前走。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影,跪在硌人的汉白玉地板上,身姿挺拔。
她凑近去瞧,霎时惊讶地瞪大双眼——竟是萧晏!
他没有穿惯爱的玄色,而是一袭交领青衫,单看背影,当真是公子如玉。
秦渝暗叹一声俊朗,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好笑地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
真是傻了,梦里的他怎么能看得到她。
他似是很久没打理自己,眼底青黑一片,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格外憔悴。他只默不作声地跪着,眸子死死盯着那紧闭的养心殿门,眼底隐隐涌动着期许。
她陪着他从白日跪倒深夜,看着那老太监一遍遍地踏进殿门,再摇头叹气地出来,带来一句:“殿下,请回吧。”
她看到萧景来了,得意洋洋地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知道萧晏瞬间像着了魔一般踉跄着站起,拼命向外跑。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珠砸在他肩头,他脚步不停,踏过低浅的水洼,任由飞溅的泥泞沾污衣摆。
她随着他跑,可双腿却突然像灌了铅一样,沉得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
心头涌起如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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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埋尸地 他们是埋人!埋活人……
“结阴/婚?谁要结阴/婚?”刚被仲能从画里解救出来的姜盈路过门口,猝不及防听到这些虎狼之词,顿时好奇到极点,扒着门缝往屋里瞧。
“不关你的事,”仲能无奈,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走,“这是人家的情趣。”
“情/趣?你说秦渝和那个死鱼脸?”姜盈难以置信地皱起眉头,嫌弃地啧啧嘴,“她眼光也太差了。”
她看萧晏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阴晴不定,不好相处的主儿,没想到秦渝那样的小姑娘居然喜欢这样的。真是令人费解。
“其实靖之只是看起来不近人情,人还是不错的。”仲能低声辩解,试图打破她的刻板影响。
姜盈却夸张地摇摇头,逗着鸟儿,对此不敢苟同:“老娘做人做鬼这么多年,看人从来没错过,你少蒙我。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灿若秋水的眸子在仲能身上停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伏到他肩头,伸手从背后去勾他的下巴,吴侬软语中带着极致的蛊惑:“小官人,我觉得你倒是不错,从了姐姐吧。嗯?”
“可能不行,”仲能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吐出三个字,“我不/举。”
像是吃饭吃到一半吃出了一只苍蝇,姜盈顿觉扫兴到家了。
她黑着脸从仲能背上跳下来,瞪着他外强中干的身体不由怒火中烧,遂抬脚在他小腿狠狠踹了一下,怒骂:“给老娘滚蛋!”
仲能站在原地,嘴角向下压着,似是十分歉疚:“真是抱歉,倘若姑娘不嫌弃……”
“老娘嫌弃!”姜盈怒吼一声,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该死的,中看不中用,白瞎了那张脸。
“嚯,”仲能弯腰揉了揉发疼的小腿,挑眉轻笑,“脾气倒还挺大。”
最后,萧晏好说歹说才将秦渝安抚妥。只是此事一出,他和她心里都别扭得很,相处起来也不尴不尬。
姜盈惦记着自己的尸身,一见到他们就嚷嚷着要他们去挖。
秦渝他们无奈,只能遂她的意,由她领着往埋/尸的地方去,索性离得也不远。
“快点快点,老娘的身体娇贵着呢,在这破地方风吹日晒的,皮都干巴了。”姜盈一边在前方急匆匆地飞着,一边不耐烦地催促。
那豪爽的语气很难让人相信她曾经也是一个温婉美人,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群蠢蛋,下不下雨是龙王爷管的,老娘都死了,怎么能治涝嘛……”她又絮絮叨叨地骂了起来。
她生于烟雨婆娑的吴州,不幸染了痨病香消玉殒。本来可以安然入葬的,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和尚说是北边一个村子爆发洪涝,要借她的尸身北上抗洪。
正巧家中贫寒,那和尚给的又实在多,亲眷便将她的尸体卖给了他。
那和尚就是镇国寺的无灭,他将她的尸体埋在镇国寺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还将她的魂魄也困在了寺内,永不得入轮回。
后来那个村子的涝灾居然真的缓解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不是因为她。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她还能把水都吸走不成?
姜盈在心底怒骂,气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不敢,她真想将镇国寺和那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吃了。
秦渝其实是很同情姜盈的,远离故土,不得轮回,那滋味她也体会过几分,着实不好受。
不然,以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定不会说服萧晏和仲能帮她。
通常情况下,魂体和肉身都会存在一定感应。人死之后,鬼魂若未入轮回,依旧可以凭感觉找到自己的尸/体。
果然,姜盈飞了一段路程就开始欢呼:“到了到了,前面就是埋我的地方。”
她肩上的鹦鹉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欢喜,也随着她一起鸟里鸟气的叫:“到了!到了!”
秦渝等人忙紧随其后,到了地方,却见那里已吵吵嚷嚷地围了一群人,在挖着,砸着什么东西。
萧晏和仲能穿着不俗,在到场的第一时间便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你们是谁?哪儿来的?来干什么?”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举着铁锹犁头等,恶狠狠地问。
这世上的风气便是嫌贫仇富,富人看不起穷人,同样穷人也不待见富人。再加上多数聚落本土观念都极重,他们贸然闯入,无异会招来他们的敌意。
萧晏拧了拧眉,正要开口。
仲能却反手将他拉住,不动声色摇摇头,笑着掏出荷包里的碎银子分发给几人,语气温和:“我们外出游玩路过贵地,见大家都聚集于此,不免好奇,故多看了几眼,大哥莫怪。”
几个村民收了钱,脸色顿时缓和不少,也卸下了几分防备。
秦渝见状,赞赏地点点头,站在萧晏身旁语重心长地教导:“有钱能使鬼推磨,通常情况下,给钱都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嗯。”萧晏心不在焉哼了一声,对此不敢苟同。
秦渝见他不理,也不自讨没趣,专心看仲能套取“敌情”。
他已经凭借颇具迷惑性的外表和村民搭上话,两人站在角落,背着人一句接一句地聊着。
“早些年我们村子那是阴雨连绵,大伙便一起出资买了地下埋的那个宝物来治涝,”那村民说着突然叹了口气,神情也变得愤恨,“可日子久了,宝物就变成了邪物,把老天爷的水都吸走了,村子今年滴雨未落。”
他说的这两种情况仲能都知道:几年前,这里确实闹过一次涝灾,不过不只是这里,京都及附近区域都连日暴雨,在一月后恢复正常。他卜过卦,是正常天灾。而今年,附近确实略有旱情,不过他观天象,推算出不久就会降下一场甘霖。
他们竟然将这一切的因果都荒谬地归咎于一具尸体之上,简直可笑。
看来本朝确实是疏于兴修教化,以至国民都愚昧至斯。
“那地底下埋的是什么东西啊?”他故作不解,低声追问。
那村民却不答了,嗫嚅了一会儿,凶神恶煞地威胁:“不该问的别问,赶紧走,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而另一边,秦渝和姜盈已凭借自身优势,飞到埋/尸地上空。
村民们已将土挖开,他们撕烂泛黄的符纸,掀开半朽的棺盖,抄着家伙朝那具只剩骨架的尸体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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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食梦貘 愿他们在噩梦中过得……
仲能抬手劈晕一人,喘了口气应道:“在快了,秦姑娘莫急。”
那些村民不配合,他们只能将其一个个打晕。这也是件体力活,需要时间。
眼看着姜盈就快要彻底化为厉鬼,可他们还没有结束。秦渝烦躁地跺了跺脚,起身飞向姜盈。
“小黑,你记得保护我哦。”
“宿主放心。”
说话间,她便悄无声息飘到姜盈身后,趁其不备,单手成刀狠狠一劈。
姜盈尚未来及痛呼,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秦渝将其打横抱起,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果然,只有武力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秦姑娘厉害。”仲能抬手打晕最后一个人,由衷称赞。
萧晏也应声附和,秦渝却撇撇嘴,别过头不想理他,只催道:“我们先把尸体带回去,姜盈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萧晏当即上前斩断那些交缠的锁链,仲能则施法拔出那些铁钉,除去附于尸身之上的封印。
看着那具伤痕累累的骨架,秦渝鼻头一酸,无声红了眼眶。
这世上总有些人比妖魔鬼怪还可怕。
扛着骨架走在路上难免不方便,仲能便掐诀将其收在了帝钟里,再转过身对那些被打昏的村民念了句咒,消除他们的记忆。
秦渝对这个结果却并不满意,不免为姜盈鸣不平:“他们害人性命,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秦姑娘须知善恶有报,他们自有天道处置,我们不宜干涉。”仲能摇头轻叹,亦是无能为力。
“哦,”秦瑜低下头不再言语,只是神情却若有所思,良久,她抱着姜盈往仲能身边走了走,似是担忧,“您把她也暂时收进帝钟里吧,她戾气未消,在里面更安全些。”
仲能正有此意,施法将其收入钟内。事了,他们便沿路返回镇国寺。
秦渝走了几步,却猛地顿住,惊呼:“我东西丢了,要回去找。”
仲能不疑有他,道:“那我们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不用,”秦渝忙不迭摆摆手,扭头向相反方向飞去,“你们先回,我随后就到。”
她再次回到埋姜盈尸身的地方,见那群人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顿时怒从心来,飞身上前挨个踹了一脚:“王八蛋!禽兽!”
她骂不出更难听的话来,便抽出神来之笔挥毫泼墨。不一会儿,一熊身象鼻,虎足牛尾的异兽便浮现于眼前。
她双手合十,虔诚一拜,恳求道:“神君,麻烦您行行好,把他们的好梦都吃掉。”
她近日画功进步极大,已能画出些复杂的兽类。方才走在路上,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以噩梦为食的食梦貘,她便想画着试试,没成想竟真能将它召唤出来。
照这样看来,再过些日子她甚至能请仙人降世。
秦渝如是想着,不由眉开眼笑,一偏头却见食梦貘慢吞吞后退两步,犹豫着摇摇头。
它乃驱魔辟邪的神兽,以造福苍生为本,当然不会答应她这般无理的要求。
“神君,求求您了,”秦渝仗着它脾气好,扑上去抱着它的左前腿哀求,“您就当可怜我这孤苦伶仃的小鬼。再说了,好梦定然是比噩梦好吃的,您总得换换口味不是?”
食梦貘轻微挣扎了一下,神情却隐有松动。
秦渝忙趁热打铁,继续怂恿:“他们都是恶人,您这样做不也是惩恶扬善吗?”
食梦貘彻底被说动了,轻哼一声,晃晃前腿算是答应。
秦渝忙松开手,规规矩矩站到一旁,看着食梦貘将代表好梦的金色气泡从他们体内吸出,再晃着尾巴心满意足飘然而去。
“神君慢走。”秦渝挥臂欢送。
她偏头睨着那些昏迷中的村民,看着他们神情痛苦,咬牙□□,顿时觉得解气极了。
余生的每一个夜晚,祝愿他们在噩梦中过得愉快。
“宿主,你这样会损功德的,生命值减少了。”系统担忧提醒。
经此一事,她帮姜盈收回尸身攒的那些功德几乎都扣光了。
“那又怎样,”秦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抬腿在离她最近的那人身上踩了一脚,语气仍然忿忿,“他们活该。”
她又没有如他们一般害人性命,天道自不会纡尊降贵亲自下场收了她。不过是些功德而已,她慢慢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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