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敌国残疾太子后》
第1章 大婚 “保护好自己,霍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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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婚 “保护好自己,霍渡他.....…… 免费阅读.[]
第2章 同塌 好心?他会有这东西?
夜已深,寝殿内传出一声闷痛的低呼声,还伴随着丝丝隐忍。
而候在殿外的内侍连眼皮都没抬,太子殿下的事,谁敢多言?
乐枝躺在喜床外侧,任由眼泪从泛红的眼尾流下,却没有抬手去擦。准确来说,是无法抬手......
她终于体会到霍渡说的那句“会疼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和她预想的却不太一样。
他只是握紧她的手后,猛地用力,将她两只胳膊给卸了。
疼,太疼了。
她本不想哭的,可实在是太疼了,眼泪憋不住,生生往外冒。
而那个罪魁祸首,此刻正躺在喜床里侧,侧躺着背对她。
过了很久很久,两人都没说话。
乐枝以为霍渡睡着了,可她却睡不着,脱臼的胳膊疼的不得了,身上连条棉被都没有——
喜床很大,堆叠的喜被整齐的安放在喜床最里侧。卸了她的胳膊后,霍渡随手扯过一条喜被搭在自己身上,却并没有留出一丝好心给她也盖一条......
好心?他会有这东西?
乐枝侧首望着他的后脑,目光恨恨。
“睡不着?”
乐枝惊得一哆嗦,心道这人莫不是后脑也长了眼睛吧?
许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霍渡再次开口,语气慵懒:“不习惯就去睡暖阁。”
床幔微微晃动,方才乐枝躺到床榻后,霍渡轻轻摆手,两片床幔便坠下合拢,但还留有一丝缝隙。
外头红烛还未燃尽。
——大婚之夜,红烛不灭,燃至天明。
烛光随着微动的床幔透进床榻,将床榻内映照的忽明忽暗。
乐枝仔细品琢霍渡话里的意思,却仍旧无法猜透他的用意。
只是,连胳膊都被卸了,再去睡暖阁,那就真的太傻了。
她不再思索,也不答话,只是缓慢地将身子往床榻里侧移动。每移动一分,错位的骨骼处传来的刺痛便多一分。
直到她将脸轻轻地贴在霍渡的脊背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
这举动似是在无声地告诉他,她不去暖阁,她要和他同睡。
“乐枝。”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语气淡淡的。可乐枝的心口却被叫的直打鼓......
“安分点。”
乐枝僵了半瞬。
如此清明的语调,仿佛是在控诉她做了什么冒犯他的事一般。
她瘪瘪嘴,将微烫的雪颊挪开,又怕霍渡再赶她,便有些无赖地轻声嘟囔,“我就睡这儿......”
不知是否是错觉,乐枝恍惚间听见一记微不可闻的轻笑声。
然后,她望见霍渡朝外侧转身的动作,吓得她赶紧闭上双眼......方才她敢做这样大胆的举动,一部分原因是霍渡背对着她......
可这不代表她不怕他啊。
胳膊被卸的恐惧犹在,乐枝心里怕的要死,哪里还敢与他对视。
至于为什么非要与他同塌而眠,是因为她心中也有个计划。
——而这计划是否可行,此刻她还未有判断......
虽紧闭着双眼,可乐枝仍能感受到霍渡灼灼的目光,于是她的鸦睫不由地轻颤起来。可不多时,她的长睫便不再颤动了......
因为霍渡点了她的昏睡穴。
手掌微抬,两片床幔被内力拂开。大片烛光钻进红账内,将乐枝的雪颊映衬的分外透亮。
霍渡眼尾微挑。
的确是世上少有的美人。
只可惜,是霍诩的人。
他勾了勾唇,将掌心覆在乐枝的雪颈上,只要他稍稍用力,她便再也醒不过来。
冰凉的手指缓缓曲起,可霍渡却忽然停住了。
——若是拧断脖子,那么脑袋必定会歪的。
——美人的死相,可不能太难看了。
他微微蹙眉,似是在认真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死法。
忽得一声喵呜声响起。
一团雪白熟练地跳上喜床,只是它的右后腿似乎绵软无力,还未在床榻上站稳便差点摔了下去......
霍渡漠然的漆眸中闪过慌乱,他赶紧伸手将那团雪白拎了过来。那雪白团子受了惊吓,浑身炸毛,“喵呜喵呜”叫了好几声。
“自己不小心,还敢生气?”霍渡轻戳它的脑袋,低声训斥。
雪白团子终于仰起脑袋,露出圆圆的、无辜的猫眼。
这是一只浑身雪白的波斯猫。
霍渡与它对视片刻,颇有些恍然大悟。他垂眸低呵一声,道:“抱歉,说了是你的玩具,生死自然由你来定。”
语毕,他将雪团往乐枝身旁一丢,然后细细观察它的反应。
只见小团子先是有些好奇地瞧瞧乐枝的脸,随后贴靠在她的胳膊处,用脸蹭了蹭。见昏睡着的人没什么反应,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向她的肩头......
见状,霍渡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惊异——
这小东西一向不近生人,此时却乖乖地挨着乐枝安眠......
他伸出指尖点了点小团子的脑袋,轻嗤:“没出息的小瘸子。”
又过了半晌,他低声道:“行吧。”
隆冬夜,寝殿却毫无暖意。
——寒意彻骨,而寝殿内却未有暖炉。
睡着的雪团忽然抖了一下。霍渡顺手从床榻里侧拿了条喜被,给它盖上。喜被很大,盖住它只需要小小的被角,而剩下的便自然落在乐枝的身上......
*
在齐国的这些日子,乐枝夜夜难以安眠,只要一闭上眼,那些血腥可怖的画面便铺天盖地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睡不着,更害怕睡着。
可这一觉,乐枝睡得又沉又长,且一夜无梦。
天光敞亮,暖阳高挂,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轻抚乐枝合上的眼皮......眼皮微微颤动,她渐渐睁开双眼......
神色茫然。
突然,颈部似有毛茸茸的触感传来。乐枝侧首,望见一团雪白正在蹭她的颈......
见她转醒,雪团停下动作,睁大圆眼望向她。
乐枝眨了眨眼,不由地微笑着抬手揉揉它的小脑袋,“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喵呜~”
雪团用脑袋蹭了蹭乐枝的掌心后,便跳下床榻,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怎么?”乐枝支起身子,脸上的笑意凝固,她轻声低喃:“腿是受伤了么......”
怔愣片刻后,乐枝似乎才想起一般,她猛地抬起手臂——
她的胳膊,是什么时候接好的?
思绪逐渐回拢,乐枝望着宽敞而又陌生的寝殿,喜桌上最显眼的那对红烛早已燃尽。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可殿外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她转身望向床榻里侧——
霍渡竟然还在。
他靠在软枕上,手上依旧拿着昨夜的那本书册。
乐枝下意识看向他的右腿,暗自咬唇:她醒的这样晚,霍渡腿脚不便,又睡在里侧,根本下不了榻吧?
他那样狠厉的性子,居然没直接把她推下榻......
匆忙起身下榻,乐枝将手递进去,诚恳道:“抱歉,让殿下久等了。”
闻言,霍渡才抬起眼皮,神色恹恹地将书放下,睨了眼她的掌心,呵笑:“怎么?太子妃是觉得瘸子不能自己下榻是吗?”
乐枝的额头霎时冒出冷汗,害怕触碰了他的忌讳,一时间竟连手也忘记收回来。
可下一刻,霍渡却将手掌轻搭在她的小臂上,道:“的确不能。”
三魂七魄堪堪归位,乐枝扶着他下榻,还将塌边的白玉拐杖递到他的手边。
有了拐杖作为支撑,霍渡站起身来,还极为温和的笑着朝乐枝道了谢。然后才朝盥室走去......
待他出来时,已经换上月白色的缎袍,袖口的木槿花镶边绣的极精巧,更显其身量颀长。
直到他走出寝殿,乐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摊开掌心,已是微微冒汗。
不一会儿,离姚进来,伺候她梳洗、换装,在离姚为她挽发髻时,她的肚子响了——
自昨日起,乐枝只饮过一些梨汤和红豆汤而已。
“主子定是饿了。”离姚将步摇给她戴好,欠身扶起她,“奴婢这就带您去膳厅。”
*
东宫西小院,围了几个宫婢。
嬉笑声此起彼伏,而被围在正中间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宫嬷,她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磋磨的痕迹。她的手里端着一盏茶,表情冷淡淡并不开口。
——直到远处疾步走来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宫婢。
“景心,如何了?”宫嬷开口,语气中有迫人的气势。
被唤做景心的宫婢脸颊微红,气喘吁吁,她垂着脑袋开口:“看、看清楚了......”
她的气息未稳,音如蚊鸣。
“那你倒是快说啊!”旁边一个身着淡黄色宫裙的宫婢抬手掐住景心的胳膊,厉声说道。
她掐的十分用力,景心的眼眶泛红,瑟缩回答:“那雪帕子......雪帕子洁白如新。”
“哈哈哈!”宫婢大笑,掐在景心胳膊上的手随即松开,景心忙朝后退两步,离她远一些。
“嬷嬷,我就说那公主成不了气候的!您看,太子殿下都不愿意碰她!”
“就是呀!嬷嬷,我看她也就是挂个名头,动不了您的地位的。”
......
宫婢们七嘴八舌,极尽奉承。
闻言,宫嬷喝了口茶,脸上露出轻蔑的笑,“看来是我多虑了。”
顿了顿,她又故意喟叹,“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是容易担心啊......”
见状,几个宫婢心领神会,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卖力讨好。
宫嬷满意微笑,心中大石也渐渐放下——
她在宫中几十年,来东宫当管事嬷嬷也有十几年了。这差事,着实是个美差。
太子长居宫外太子府,很少来东宫。
在东宫,几乎就是她说了算。
所以在听闻陛下赐婚太子后,她便慌了神。太子妃入主东宫,大婚后说不定会久居于此。若真是如此,那么东宫的管事大权必然要交于太子妃之手。
享受惯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如今却要交出去。
她怎能甘心!
好在,那太子妃也不是什么高贵身份,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而已,娘家无势可依,并不比她们好多少。
在这皇宫里的女人,尊贵与否,极大一部分取决于娘家的权势。
话虽如此,然而她差人打听了一番后,得知黎国公主貌若仙子......
她又再度心乱如麻。
万一被太子殿下瞧上了,那可就又不一样了。即便娘家无所依靠,太子也足可以成为她的依仗。
而她不过是个奴才,如何能比?
可是,那雪帕子洁白如新......
新婚之夜,太子都不愿碰她,那该有多厌弃呀?
一颗心终于稳稳落定。
“嬷嬷,嬷嬷。”有宫婢坏笑道:“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太子妃如今在何处?”她又望向景心。
一直耷拉着脑袋的景心微微抬眸,“方才奴婢去时,太子妃仍在梳洗。现下大概去膳厅了罢。”
“如此,那咱们自然要好好给太子妃准备丰盛的早膳呐!”
几个宫婢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随即纷纷捂嘴偷笑——
看来,嬷嬷是打算在这位初来乍到的太子妃面前立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渡:没出息的小瘸子。小雪团:喵喵喵?将来看谁更没出息啊,老瘸子。(高贵脸)PS.小雪团子是有名字滴,虽然不太正经emmm。PPS.对于卸了老婆胳膊这件事,死瘸子悔啊!!!(没有下次,对老婆就狗了这一次!)
第3章 立威 “既是冲撞了太子妃,那便由太子……
齐国帝后在护国寺祈福,明日才回宫,而皇太后缠绵病榻,已许久不让人过去问安了。故今日倒是空闲。
乐枝穿了件厚厚的浅杏色襦裙,离姚给她拿了个袖炉,她紧紧握住后,才感觉身体逐渐回温。
她不敢问霍渡,为何寝殿不放暖炉,他难道不冷吗?
不对。明明他的掌心那样冰凉,怎会不冷。
可霍渡的性情那样古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到膳厅后,乐枝不禁哑然。
这里头哪里有丝毫烟火气?膳桌上只有一盘......叶子?
萧瑟的寒风从膳厅外吹进来,刺冷的感觉袭遍乐枝全身。
“奴婢参见太子妃。”
乐枝转身,望见一个上了年岁的宫嬷,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宫婢。乐枝点点头,算是应了她们的问安,“您是?”
李嬷嬷先是一怔,虽先前派人打听过,可没料想竟是如此绝艳夺目——
眉目如画、粉雕玉琢,果真是人比花娇。
齐国位于北地,女子大多豪气壮美,不似黎国位于南地,女子也温婉柔美得多。
黎国出美人,此话看来不假。
只不过......现在哪里还有黎国呢?不过成了齐国的一方属地罢了。
“奴婢姓李,是东宫的管事嬷嬷。”
她的语气冷淡而疏离,眼神中还带着轻蔑。
乐枝心中了然,却也不恼,“原来是李嬷嬷。”
“太子妃还未用早膳吧?”李嬷嬷的嘴角噙着一抹嘲弄,“请快些用膳吧。”
乐枝在膳桌前坐下,问:“殿下可有用膳?”
李嬷嬷倒是没想到这个太子妃年纪轻轻竟能如此沉得住气,想来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不敢在东宫骄狂。
“自然是用过了。殿下习惯早膳只用这夜息香。”
闻言,乐枝眉心拧起:霍渡早膳只吃这叶子?难怪仙气飘飘的......
她拿起银箸,夹了一片,先置于鼻前轻嗅,好像是昨夜她在霍渡身上闻到的味道。再用贝齿轻咬了一点叶尖——
清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还带着些许怪异的辛辣。
不好吃。
太难吃了。
没想到这闻着清幽的东西,竟是如此难以下咽。
乐枝放下银箸,秀眉紧蹙。
离姚在一旁直皱眉,这一看就是她们在故意戏弄人。她抬眼望向李嬷嬷,道:“太子妃来自南方,饮食习惯有所不同,劳烦嬷嬷吩咐人做些热食来。”
她说得不卑不亢,更无傲慢。
可李嬷嬷却故意道:“这可难办了。太子殿下从不喜在早膳中加入热食,若是太子妃执意要加......”
如此给主子下马威,离姚气得手抖,这也太欺负人了!
她欲再次开口,却被乐枝拉住了。
“既如此,那便同殿下一样罢。”乐枝笑了笑,可眼底却无笑意,“李嬷嬷辛苦,下去吧。”
“太过分了!”望着李嬷嬷的背影,离姚咬牙:“她就是故意欺负您!”
乐枝笑笑,“是又如何呢?”
如今,身处敌国,她这个亡国公主,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能在东宫这样耀武扬威,说不定是霍渡的意思呢?
无妨,无妨。
只要活着,便来日方长。
“奴婢屋里还有一些干粮,奴婢这就去拿......”
话音未落,小丫头就跑了出去。乐枝脸色微凝,喟叹着摇摇头——
如果离姚不是霍诩派来的人,该有多好。
忽然,一阵鱼香飘来,乐枝心生疑窦,便起身循着香味走出膳厅。直到走到一间屋子前,鱼香味达到最浓。乐枝思索片刻,轻轻打开门——
屋内暖炉烧得正旺,温暖如春,还伴着浓郁的鱼香味。
她转动眼眸,终于看见了里头的人。
不,是里头的猫。
早晨才见过的小雪团子,正懒洋洋地趴在矮桌上。
见她开了门,雪团立马站起来,然后朝她跑了过来,依旧是一瘸一拐地,跑得很慢。
“别跑别跑。”乐枝赶紧快步走过去,蹲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原来是你住在这儿呀!”
“喵喵~”
乐枝抱起它,坐到矮桌前,望着一桌鱼制成的膳食——
炸鱼、小鱼干、烤鱼、鱼汤......
而且全是剔了骨的鱼肉。
闻着鱼香,怀里的雪团往桌上一跳,开始吃起了炸鱼,边吃还边发出满足的喵呜声。
“你这小家伙,真是幸福。”
乐枝摸摸空空的肚子,笑着感慨。她就知道这小白猫一定是霍渡养的,不然怎可随意进出太子的寝殿。此时见了它的膳食,她便更加肯定了。
雪团吃的很快,突然好像被鱼肉噎住似的使劲晃晃脑袋。乐枝抬手顺了顺它的后颈,又拿起银勺给它喂了口鱼汤,它才将卡在喉咙的鱼肉咽下去。
“咕噜——”
乐枝的肚子又响了,其实她倒是不怎么饿了,想来已是饿过了头。
可雪团却放下鱼干,一双圆眼望着她。
见状,乐枝点点它的脑袋,故意道:“怎么?可怜我没饭吃呀?”
雪团好似听懂了一般,晃着脑袋喵喵叫。
“那这样吧。”乐枝故意拿起一条小鱼干,在它眼前晃了晃,“要不然你分我点?”
雪团没反应,圆眼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乐枝奇怪,难道是有人来了?
接着,熟悉的呵笑声在身后响起,“和猫抢食?”
乐枝赶忙转身,瞧见霍渡坐在白玉制成的轮椅上,桃花眼幽幽地望着她。她心神一凛,捏着小鱼干的纤指不自觉松开......
鱼干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雪团的头上。
惊痛的喵呜声响起,乐枝急忙蹲下去看雪团。只见它翘起猫爪想要揉脑袋,可惜前腿太短够不到。
乐枝心带愧意地伸手轻揉它的脑袋。雪团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掌心后,跑向霍渡......
霍渡将雪团拎起来,放到膝上,然后望向乐枝,开口问:“来齐国多久了?”
乐枝凝望他的脸,瞧不出他有丝毫情绪外露。甚至,自昨夜两人见面至今,他的每个行为和说的每句话,都让她看不明白。
她缓步走得离他近些,恭敬行礼,答:“回殿下,已有一个多月了。”
准确来说,是三十七日。
“一个月。”霍渡轻笑,“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闻言,乐枝微怔。
这段时日以来,所有人都避免在她面前提起黎国,更没有人再唤她一声公主。她知道,他们都希望她忘记,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尤其是霍诩。
可她怎么能忘?她是黎国最小的三公主,她的身上担着亲人、百姓的血仇,她还有亲人要救......
如何能忘?
忘不掉的。
可霍渡的话,是提醒她不要忘记公主的身份?还是说,只是一个试探?
稍作思量,乐枝轻轻点头,柔声道:“记得的,我是殿下的太子妃。”
顿了顿,她微微蹙眉,惊觉失言,赶忙补充:“妾......妾身是殿下的太子妃。”
来齐国月余,礼节她都学的极好,只是称谓,她容易忘记。
霍渡看着她那双低垂的狐狸眼,听着她那避重就轻的回答,倒也不再问了。只道:“在我这,称谓不重要。”
呵。美人拘谨着,那多没意思。
这么怕他,那要等到何时才敢向他下手?
他得帮帮她。
乐枝没答话。
好在这时安玄来了,他颔首禀告:“殿下,人都齐了。”
“走吧,孤的太子妃。”
乐枝心中疑惑,却未多言,直到走进东宫正殿——
李嬷嬷和几个宫婢跪了一地,肩头瑟缩着,身子抖得厉害。
“这群奴才逾矩,冲撞太子妃,还请殿下明示,该如何处置?”
语毕,安玄静候在一旁等待指令。
乐枝顺势望向霍渡,见他也朝她看来,脸上挂着淡笑。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似曾相识的场景,胳膊被卸的恐惧袭来,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可在众人面前,她更不敢逆了他的意思。
正殿大门未关,寒风飘了进来,乐枝打了个寒颤,将手覆在他的掌心上。
——掌心一如昨夜那般寒凉。
只不过,这次他只是轻握住她的手,还用指腹温柔地蹭蹭她的手背。
完全一副鹣鲽情深的画面。
“既是冲撞了太子妃,那便由太子妃来处置吧。”
温和的声线,带了完全宠溺和维护的意味。
跪伏在地上的众人心中皆是一震,抬首惊慌地望向乐枝。尤其是李嬷嬷,显然没料到太子竟会将这亡国公主放在心上。
乐枝倒是没被他温和纵容的模样给迷惑。
虽然她清楚自己有一张人人称绝的脸。可经过昨夜,她可以肯定,霍渡绝非是色令智昏之人。
不知他此举是何意,乐枝哪敢接他这话。
“我初来乍到,不懂这东宫的许多规矩,还是殿下处置罢。”
她故意用“我”这个称谓,一来是方才霍渡允的,二来也是让东宫的人知道,在太子面前她尚且可以不顾忌称谓,但凡有点脑子的奴才,之后也断然不敢再欺辱她。
而将处置权又推给霍渡,则是表明了她并不会恃宠而骄的态度。
滴水不漏。
闻言,霍渡没有立刻说话。片刻过后,却忽然笑了。
“那便按老规矩办吧。”
安玄在一旁颔首称是。
这时,跪在地上着淡黄色宫裙的宫婢忽然抬头,脸颊上挂着泪珠,惊喊道:“殿下!这都是李嬷嬷的主意!”
随即又伸手指向另一个宫婢,“还有她!是景心说殿下寝殿喜床上的雪帕子......雪帕子......”
她想说下去,却又不敢说。
闻言,乐枝的脸微微泛红,随即又白了下去。
雪帕子代表什么,她心里一清二楚......
一旁的安玄始终脸色淡然,却在那宫婢指向景心时,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吵。”霍渡轻轻吐出一个字。
安玄和外头的侍卫将所有宫婢带了下去。
正殿上恢复冷寂。
霍渡松开乐枝的手,继续轻抚膝上的雪团。乐枝赶紧将冒冷汗的手藏入衣袖中。
她不知道那群宫婢会被带到哪里去,更不知道霍渡说的老规矩是什么。
她也并不认为她这个太子妃比她们好多少。只要霍渡动动手指,她随时会和那群宫婢一样......
未过多久,安玄回来了。
他依旧恭敬行礼,可说出的话却让乐枝大吃一惊——
只见他朝霍渡躬身,沉声道:“殿下,臣要保景心。”
他并未央求,甚至语气中都未带有一丝求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李嬷嬷:呜呜呜呜我这还没开始,就盒饭了???*枝:好像有精彩的瓜?!渡:离大谱,给老婆出头后她竟然看都不看我。(微笑)*感谢“40451937”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4章 试探 “你是本就不爱说话还是太怕我了……
正殿大而空旷,安玄说出的话似是带了回音,而他淡漠的脸庞依旧没甚情绪。
乐枝望向霍渡,想探一探他会是什么反应——
看起来安玄算是他最近身的侍卫了罢,他会允吗?
只见霍渡轻笑抬眸,不见有惊讶之色,亦不问缘由,只道:“可以。规矩可都清楚?”
闻言,安玄的表情松动,仿佛舒了口气。他颔首称是后,亦不道谢,转身疾步离去。
霍渡侧首睥了眼一旁茫然的乐枝,把她脸上显露的疑惑尽收眼底。
她会疑惑,倒也不奇怪。
他与底下的人,自有一套规矩。他不喜求人,亦不喜旁人求他。
求这个字,最是无用。
他喜欢等价交换,若想从他这得到什么,便拿同等的东西来换。
只有付出代价,才能求得所想。
这很公平。
不过......霍渡微微勾唇,又望向身侧的人——
当今天下,五国割据,三大部落依附于齐国。人人都道黎国以仁善治国,连普通的黎国百姓都友善的不同于别国人。
而如今,黎国覆灭。
方才他等了许久,想等这位昔日的黎国公主开口替那些宫婢求情。可不知是亡国之痛抹去了她的善心,还是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亦或是她想忍辱负重、替霍诩做些什么......
终归,他没有等到她开口。
真是可惜,若是她开口,他就让她一人换这群宫婢。
看,他都打算做亏本生意了呢。
呵。
加上昨夜,这是第三次了。
他的太子妃,可真是好运啊。
许是在霍渡的膝上坐了太久,雪团喵呜一声便跳下去,跑到殿外去玩儿了。
或许是李嬷嬷冲撞太子妃之事传开了,膳官此时颤颤巍巍地拿着膳谱进殿,“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今日午膳的膳谱,若需添加膳品,还请殿下明示。”
霍渡随意地摆手,“呈给太子妃看。”
乐枝应声接过膳谱,才一看就瞪大了双眼——
太夸张了,这午膳似是要摆出隆重宴席的排场。
看来底下的人都被吓得不轻。
“膳品搭配得甚好。”乐枝微微欠身,将膳谱展开给霍渡看,“殿下看看,可还有要添的?”
“太子妃满意就好。”
膳官放下心中的巨石,欲告退离去。
“等等。”霍渡又道:“再多备几道鱼膳。”
*
乐枝虚软地靠坐在红木椅上,霍渡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她的手心、后背依旧在冒冷汗,后怕的感觉笼罩全身。
她有自知之明,方才霍渡所为,绝非是为了维护她、给她立威。
那么他究竟是何意?
她想不明白。
先前霍诩同她说过,霍渡是匹恶狼。
不、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就往那一坐,便能带来窒人的压迫感......
“主子!”
乐枝回神,离姚满脸担忧地望着她,“发生什么了吗?奴婢方才见侍卫押着李嬷嬷她们......”
“可看到她们被带往哪里了吗?”
离姚摇头,“那群侍卫一个个面寒如霜,奴婢都不敢多看,更别提跟上去了。”
顿了顿,她又道:“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乐枝沉声吩咐:“此事你就当不知道,在外也断不可再提及,知道吗?”
这偌大东宫,谁能在霍渡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呢?
李嬷嬷不过是以下犯上胡言了几句,他都能马上知晓。她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离姚点头应好后,将衣袖中包好的糕点拿出,望着乐枝憔悴的脸色,轻声询问:“那这糕点,主子还用吗?”
“用!”
寒气逼人,乐枝吩咐离姚去泡了一壶热茶来,就着糕点吃。
糕点入口粗糙,味道也不好,可乐枝仍是吃了好几口。但想到丰盛的午膳,她又不敢完全吃饱。
热茶入腹,她的身子逐渐暖了起来。茶盏上飘荡的热气拂过她的眼眸,让她眼前有些模糊——
“枝枝......好好活下去,忘记这一切,不要......不要报仇。”
这是父皇阖眼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只能答应一半。
她会好好活着。
从今往后,她不会让自己饿着、冻着、病着,她会努力地活下去。
可是——
亡国之恨,永不忘。
灭国之仇,誓不休。
裹着雪白棉氅走出正殿时,外头开始飘起了雪花。
里衣被后背的冷汗浸湿,此时冷风阵阵,乐枝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寝殿走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可没走几步,一个单薄地身影出现拦住了她,待她停下脚步后,那宫婢在她面前直直跪下叩头,“奴婢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乐枝蹙眉不解,“你是?”
宫婢微微抬首,只见她眸色清明,眼眶泛红,小脸惨白,但也不难看出生的一副清秀相貌。
乐枝觉得有些眼熟。
“奴婢是景心。”
原来是她,那个特意去看寝殿喜床上雪帕子的宫婢?
她竟不知是安玄保下了她......
“先起来吧。”乐枝望着冷硬的地面,又道:“谁告诉你说是我救的你?”
“侍卫们带着我们走到半路,便将奴婢放了,说是太子妃开口为我求了情。”景心仍未起身,又朝乐枝叩了个头,哽咽道:“奴婢受李嬷嬷逼迫,去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私,本就罪无可恕。谢太子妃大恩。”
看来安玄是有意瞒着她。
“起来吧。”乐枝让离姚将人扶起,又问:“如今在哪儿当差?”
“回太子妃,奴婢在膳房当差。”
乐枝点点头,“好,回去吧。近日外头寒冷,多穿些。”
景心点点头,又行了个大礼后才转身离去。
雪下的越来越大,乐枝的乌发和眼睫上都落了雪,她赶紧疾步走向寝殿。
踏进寝殿,环顾四周后,乐枝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霍渡未在寝殿。
离姚帮着她将湿了的衣衫换下,又给她拿了套粉色宫装,待她换好后,又给她裹了件毛绒绒的雪白斗篷。
寒意渐渐褪去。
不多时,便有宫婢进殿请她前往膳厅用午膳。
不同于早膳,如今面前布满了一桌佳肴。许是霍渡用膳时不习惯有人在旁,宫婢内侍皆退至厅外听候差遣。
膳厅内只剩她和霍渡两人。
乐枝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着,模样认真。
边上的人忽然放下银箸,“乐枝。”
听见他开口,乐枝匆忙放下银箸,抬眸望他,“殿下请讲。”
霍渡轻笑,“你是本就不爱说话还是太怕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乌鱼子,第四章了还想着杀老婆.渡:.........*原谅我的短小,上榜前要压一下字数,所以才会短小呜呜。但我坑品是绝对的好(自信.jpg)。感谢所有看文的小可爱呀~爱你们。*感谢“小绵羊的酸奶盖”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
第5章 瘸猫 “那以后就别和霍小瘸抢食了。嗯……
“我......”
乐枝垂眸,一时语塞,从前她最是爱笑爱闹,如今连回一句话都要在脑袋里琢磨七分。
霍渡拿起银勺慢悠悠地盛了一碗汤,递给她,“若是因为昨夜之事,我道歉,以后不会了。”
乐枝猛地抬头,只见他的桃花眼底一片真诚,眸中还显露出丝丝歉意,脸上也带了愧疚之色。
直到很多年后,乐枝靠在他肩头赏月时,回想起这一幕,不禁笑出声——
这人,还是蛮讲信用的嘛。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霍渡心里想的是——
无论她带了什么目的来到他身边,能这么沉得住气,的确不俗。
值得给她个痛快点的死法。
将汤接过,乐枝展露笑颜,又眨眨眼,柔声道:“我与殿下是夫妻,我不怪殿下,更不会害怕殿下。”
霍渡勾了勾唇,笑意更甚。
不愧是绝色,一双勾人的狐狸眼会说话。这天下没有男人能逃过这样的美人计吧?
可他早已心如明镜——
越美丽的东西,越是碰不得。
至于欲嘛,他当然有。
人有五欲,财、名、食、睡、色。财与名他早已视若无物,食与睡他也控制的极好。
只剩这堪堪色/欲......
呵。
又有何难?
一顿午膳,两人用的皆是不甚专心。放下银箸后,乐枝还在思考自己的回答能否让霍渡满意。
“饱了?”
乐枝抬眸,望向霍渡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笑点头。
面前的人瞥了眼桌上的鱼膳,挑眉:“那以后就别和霍小瘸抢食了。嗯?”
闻言,乐枝讶然,“霍......小瘸?”
原本安静窝在霍渡腿上打瞌睡的雪团,忽然睁眼望向乐枝,一双猫眼圆溜溜的,仿佛还带了些疑惑。
霍渡伸手压了压它的脑袋,让它继续睡。然后才抬眸看乐枝,像是怕再次扰了霍小瘸,压低声音道:“它的名字。”
这下,乐枝更不解了。从前她也见过一些身上有残疾的人,不管他们在人前表现得有多乐观,可若是不小心提到自己的残疾之处,仍是会自卑无言。
她一直以为,霍渡的腿疾应当是他的忌讳。可是,他竟毫不在意地提及瘸这个字,甚至还给自己养的猫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霍小瘸......这名儿也太......
不知小雪团为何会瘸了后腿?
“因为我瘸呗,我的猫自然也得被掰断一条腿。”
乐枝的笑颜瞬间僵住,她甚至来不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便震惊抬眸。
四目相对,她看见霍渡漆眸灿灿,脸上还挂着玩味的笑容。
见两人皆放下银箸,外头的内侍极有眼色的将膳后热茶端了进来。
乐枝赶紧端起茶盏,熟悉的清香飘至鼻间。她轻轻抿了一口,淡雅的味道伴随着一丝苦涩滑入喉间,回味却又有些甘甜。
多亏了这茶,给她不少时间压下心底的震颤。
“禀太子妃,奴才们不知您喜饮哪种茶,便按着殿下的喜好给您备了这茶。”内侍躬身道:“若您饮不习惯,奴才马上去换。”
“茶很好,你先退下吧。”
内侍舒了口气,随即行礼,然后退至门外。
乐枝放下茶盏,望向霍渡,轻声道:“殿下说笑了。”
——算是对他那句话的回应。
起初的震惊过后,乐枝回想起他对霍小瘸表现出来的关心,丝毫没有假装的样子。更重要的是,霍小瘸对他也是极为亲昵。
动物的本性最是真,若是霍渡真的伤害过它,它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安心地窝在他身上。
霍渡没说话,只端起茶盏将茶喝完。然后慢悠悠地推着轮椅准备离开膳厅,轮椅至门边时,他嗤笑一声,“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乐枝当即反应过来。想来他已知晓早膳她用夜息香时皱眉的样子,如今她的行为在他眼里怕都是虚假做作的。
不,应该不止这些。她心里明白,虽是齐帝赐婚,可霍渡不会不知道她是霍诩安排到他身边的人,那么她的一举一动应该都被归为拙劣的表演了吧?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急急起身,“殿下!”
坐在白玉轮椅上的人没有转身,只是将右掌心覆在手柄上,修长的手指没甚规律的轻叩着。
“没有不喜欢。初时只是不习惯这味道,可再次品尝却是别有一番滋味,我是真心觉得这茶极好。”
虽知他不会信,可乐枝还是说了出来。而这话,确实不假,这夜息香入茶与直接食之确有不同,膳后饮用,很是清胃。
她是真的喜欢。
除此之外,她心中那个朦胧的计划似乎越来越清晰......那么她对霍诩的态度,还有霍诩让她接近他的目的,她都想一并都说出来。
可是,还不行。
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跟我来。”
不知霍渡要去哪里,乐枝只温声应好,然后快步跟上他。
直到踏进寝殿,乐枝以为他想午休,可霍渡却将轮椅转向殿内的红木桌。乐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红木桌上不知何时堆得满满当当,那些东西既崭新又华贵,像是新婚贺礼?
乐枝猜着他的意思,推着他到桌边。
“选个最喜欢的。”
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宝石玛瑙和名书画卷中,倒是有件东西格格不入——
那是一支白玉笛。
乐枝下意识地将玉笛拿起,怔愣出神。
她的皇姐,才貌双全,最擅抚琴吹笛。从前闲时,她最爱坐在沐风亭中听着姐姐的笛声懒洋洋地打瞌睡......
见她这副模样,霍渡了然,他出声唤了内侍进殿,吩咐他们将剩下的贺礼全丢了。
乐枝回神,不禁傻眼:“都......丢了?”
霍渡弯了弯唇,自然地将她手中的玉笛拿走,坦然道:“自然。除了最喜欢的,其他的都是无用之物。”
语毕便将轮椅朝床榻的方向推去。
乐枝不解:那些华贵的珍宝怎么就成无用之物了?
她不懂。
她不懂霍渡的话,更加不懂霍渡这个人。
待她转身,霍渡已经懒洋洋地躺到床榻上,手上依然拿着昨夜翻看过的那本书册。而霍小瘸在霍渡腿上睡了半天,此时醒了,倒是兴奋地拖着瘸腿在塌上来来回回走。
乐枝缓缓走近床榻,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想睡吗?”霍渡抬眸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渡:睡觉吗老婆?
第6章 好玩 “看上安玄了?”
这话问得随意。
乐枝摇摇头,轻声问:“我能在东宫到处走走吗?”
“可以。”霍渡淡淡道:“在东宫除我之外,你最大。懂?”
乐枝懵怔地点点头。
“有点当主子的样子。被个奴才欺负......”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下去,可乐枝好像能从他眼底的嘲讽之色中猜出他没说出口的话——
被个奴才欺负,简直废物。
乐枝瘪瘪嘴,转身准备离开,可霍渡又出声叫住她。她望向床榻,只见霍渡抬手轻轻捏住他边上霍小瘸的耳朵,往上提了提,语气中带了嫌弃:“把它也带走。”
被人捏住耳朵,霍小瘸不舒服地喵呜两声,还伸出两只猫爪想去抓霍渡的手。奈何爪子太短,只能在空中扑腾两下,完全触不着霍渡的指尖......
见状,乐枝赶忙应好,然后将霍小瘸解救出来,抱在怀里。霍小瘸将圆圆的脑袋从乐枝的怀里探出,继续冲霍渡不满地喵呜。
霍渡懒懒地抬起眼皮瞄它一眼:呵,没良心的蠢猫。
*
齐国地处北边,冬日极寒。白雪一阵接着一阵,似乎未曾停歇,地上的积雪也越积越多。
乐枝没让离姚跟着,裹了件厚狐裘,抱着霍小瘸在宽敞的院落漫无目的地逛着。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了许久,乐枝的胳膊也酸了,她把胳膊往上提了提,浅笑着轻喃:“看不出来,你还挺沉的嘛。”
怀里的霍小瘸仿佛能听懂她说的话一般,用圆脑袋轻轻撞了撞她的掌心。
这偌大东宫,宫殿环绕,可宫婢内宦和侍卫却不多。
乐枝走累了,便走进梅林边上的石亭内歇息。可才刚坐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小声议论——
“这可怎么办呐!安大人浑身都在淌血,大半条命都没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殿下怎会突然降罪安大人?”
“好像和那群冲撞了太子妃的宫婢有关,否则大人何必和她们同受刑罚......”
“小点声!议论这些,小心小命!咱们还是想办法给安大人去弄点药......”
几棵红梅树恰好挡住了石亭,那几个侍卫丝毫未察觉石亭中有人。直到走近后,望见乐枝的身影,才惊讶又后怕地跪地行礼,声音微颤,带着止不住的慌乱。
乐枝喟然,如今这东宫上下似乎都将她当成了洪水猛兽。她开口让他们起身,又问:“安大人伤得很重?”
闻言,三个侍卫面面相觑,煞白着脸不敢开口。
见状,乐枝倒也不勉强,只道:“去取药吧。若旁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侍卫们微怔,转而欣喜地颔首道谢,然后便快步去取药了。
在东宫若无主子应允,受了刑罚的人是断然得不到医治的。如今有太子妃开口,看来安大人有救了!
“咱们也回吧。”乐枝低头道。然后将狐裘往身上拢了拢,不让一丝寒风吹到霍小瘸。
可才走了没多久,她便看见离姚急匆匆地跑过来——
“主子,陛下回宫了。”离姚喘了几口气,再道:“陛下今晚要在宜乐殿设宫宴,传了口谕请太子殿下与您一同参加。”
乐枝拧起眉心,点点头。
——早回晚回,总是要回来的。
将霍小瘸送回温暖的猫屋后,乐枝才回寝殿。
霍渡还未醒。
只是......棉被只有一角堪堪虚搭在他的腰侧,他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
乐枝伸手轻触他的手背,果然,没有一丝温度。
离宫宴时辰还早,乐枝想着他还可以再睡会儿,便也不开口叫醒他。她将棉被展开,裹住他全身。然后走向盥室,准备换一套隆重些的宫装。
霍渡一贯睡得浅,在乐枝走近床榻时便醒了。直到她替他盖好棉被转身后,他才挣开眼。
眼底印出乐枝单薄纤细的背影。霍渡面无表情,心中生出猜不透的疑惑。
很快,乐枝换好大红宫装裙,又特意选了一支鎏金步摇戴好,华贵而端庄的装扮。霍渡见她走出来,漆眸沉沉,又很快侧过头去。
“殿下醒啦?”乐枝走近床榻。
霍渡淡淡嗯了声。
“陛下......父皇设了宫宴,宣我们前去参宴。”乐枝浅笑嫣嫣,伸出手:“我扶殿下起身。”
霍渡望向她如玉般的掌心,甚为不解——
明明昨夜故意折了她的胳膊,看她的样子也是怕的要死,怎还敢一次又一次靠近他?为了霍诩,也太忍辱负重了吧?
这演技,不去戏园子简直可惜。
他忽然很想敲碎她的脑盖,瞧瞧她的脑袋里究竟在盘算什么。
不过也只是想想。
美人的脑袋敲碎了,可不好看。
他笑笑,倒是没有拒绝,顺势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上。乐枝将白玉拐杖递到他手边。
“我伺候殿下梳洗?”
“不用。”霍渡拒绝的干脆。
乐枝便坐在塌上等着他。不多时,霍渡换上象白金纹服,最是普通的宫装,穿在他身上,却显得不那么普通了。
都道人靠衣装,却也不然。对霍渡来说,颇有些衣靠人衬之感。
乐枝起身走近他,抬手将他身上有些皱了的衣领抚平,又神色自然道:“方才听闻安大人伤的颇重,我便擅作主张让人给他去拿了些药,殿下可会怪我多管闲事?”
闻言,霍渡也不接她的话,只笑道:“看上安玄了?”
贴着衣领的手一顿,乐枝抬眸看向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底反而不慌了。她勾了勾唇,笑得明艳,“看上倒不至于,顶多是爱屋及乌罢了。”
这下,霍渡的脸上倒是真正浮现出些许笑意。
如果说美人危险,那么聪明的美人就更危险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霍渡在心里第一次感谢他的皇弟,将这样有趣的人送到他身边。
有意思。
真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玄:??????*为了压字数,下周要隔日更啦。话说我蹭了不同时段的玄学,收藏也没动哎呜呜呜,笑着笑着就哭了。*感谢“小绵羊的酸奶盖”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啾~
第7章 亏否 “娶我,殿下觉不觉得亏了?”……
东宫离宜乐殿不远,乐枝见霍渡没有要传轿撵的意思,便知他要走过去。
暮色四合,宫道两边的灯皆被点亮。
两人并肩走着,一众侍从跟在身后,离他们几步远。霍渡拄着拐杖,却脊背挺直,走得悠哉。乐枝站在他身侧,握住他垂着的一只手。二人皆未说话,直到看见霍诩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霍诩今日一袭青色圆领衣,身披棉氅。身侧还跟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阿诩哥哥,说好给我求的平安符呢!”
小姑娘穿着一身明黄宫裙,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宫道中显得格外清晰。霍诩显然也看到了他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眼神控制不住地朝乐枝望去。
见状,霍渡心底升起一阵愉悦。
他侧目,想瞧瞧乐枝此时的表情。会是惊讶、黯然,亦或是恼怒?
可惜,皆没有。
她甚至没有看远处的两人,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将手中的袖炉塞到他手中,微微嗔怒:“出门前就让殿下披件大氅,殿下偏不听,如今冻着了吧?”
霍渡脸色微变。
冷?这点冷算什么冷。
片刻出神后,远处的人已走到两人面前。霍诩和边上的小姑娘皆恭敬行礼——
“皇弟给皇兄、皇嫂请安。”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霍渡淡笑着说了句“免礼”,乐枝只微微点头,两人便继续朝前走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霍诩心中闪过怪异的感觉,晃然间他甚至觉得两人走在一起的样子异常和谐与......般配。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那样阴沉的人,枝枝不可能会喜欢的。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阿诩哥哥、阿诩哥哥......”
身旁的人扯扯他的衣角,霍诩收回目光,压下心底的烦躁,拿出衣袖中的平安符笑着递给她。小姑娘的脸上瞬间展露笑颜。
宜乐殿内,欢声笑语一片。直到宦官高喊“皇上皇后驾到”,大殿上才安静下来。
齐帝齐后在大殿中央落座,两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今日虽是宫宴,也是家宴,众爱卿不必拘着。”
这是乐枝第二次见到齐帝,上次是霍诩带着她进宫,她跪在齐帝面前,齐帝居高临下地睥着她,道:“两国交战伤亡是常事,你父皇母后选择自戕实属不明智。朕看你是个聪明孩子,应当不会做傻事。”
然后便说将她赐给太子为正妻,美其名日让两国结亲,从此即为一家人。
可她心知肚明,即便被关在驿馆,她也多少听说齐国残暴地灭了黎国之举,激起相邻几国的愤怒。齐帝此举,不过是为了平息邻国之怒罢了。
齐帝霍长云,生得雄姿英发。即便如今年轻不再,可不难看出脸上的英勇狠厉之气。
早在他初登大位,执帝王之权时,便酷爱东征西战。
十二年前,他以举国之力向姜、吴、宁三国发起战争,逼得三国不得不合力抵抗,最终被打得节节败退。几近灭国之时,乐枝的父皇,年轻的黎国皇帝出面调停,才劝得三国停战。可三国心有余悸,哪肯轻易罢休?
经过商议,最终定下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霍长云一子入黎国为质,以牵制其行为。于是,六岁的霍诩便这样来到黎国。
当四岁的乐枝见到霍诩时,父皇抱她坐在膝头,同她温声说道:“这位是齐国来的霍诩哥哥,哥哥背井离乡来到这儿,枝枝要对他好点哦。”
小小的女娃儿懵懂地眨眨眼,高兴地点点头。
她的父皇母后,皇兄皇姐都真心将霍诩当做一家人,而她也自幼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般。
谁知,竟是用十二年养出一只活生生的白眼狼。
“渡儿大婚,陛下与本宫不在,实属憾事。”齐后一身凤袍,雍容华贵,“来,陪母后喝一杯。”
霍渡举了举杯后,将酒杯放回桌上,没喝。
“你们瞧,本宫都乐糊涂了,忘记渡儿从不饮酒。”齐后笑道。
乐枝将酒饮尽,望向身侧的人——
从不饮酒?
难怪新婚夜他身上毫无酒气,甚至连交杯酒也未同她饮。不过,本就不是你情我愿的婚事,不饮交杯酒也属正常。
这时,霍渡也侧首望她一眼,随即将自己身前的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
这是要让她替他喝啊......
乐枝笑笑,拿起酒杯将酒饮尽。
这一幕落在齐后眼里,心中甚喜,这丫头还是识时务的嘛!
只要她不纠缠她的诩儿,留她一命倒无不可。
霍渡看着乐枝逐渐泛红的脸颊,微笑着靠近她耳边,轻声戏谑:“酒量不错嘛,孤的太子妃。”
坐在对面的霍诩看见两人亲密的样子,心如刀绞,却又不能在脸上显露出来。
“陛下,如今渡儿也成家了。那诩儿的婚事是不是也该定了?”
齐后说这话时语气带着满满的温柔,丝毫没有方才对着霍渡讲话时的虚情假意。
——因为这位齐后,是继后。
霍渡的生母早亡,如今的齐后当年不过是贵妃罢了,所以当年去黎国为质的是霍诩而非霍渡。然而时移世易,现在的霍诩也从庶子变为嫡次子了。
“正是!”齐帝今日兴致高,故而多饮几杯,“那就好事成双吧!丞相千金沈清颜,温婉淑丽,朕今日做主,赐婚三皇子霍诩。丞相觉得如何?”
闻言,丞相沈淮急忙起身,笑容满面的跪地谢恩。
然后,霍诩压下眼底的不情愿,和一旁的沈清颜一同谢恩。沈清颜满眼欣喜,望着身侧的霍诩,眸中带着深深的眷恋。
乐枝在心里冷笑。
齐帝将丞相之女赐婚霍诩,却将她这个如今什么都没有的亡国公主塞给霍渡。真是明晃晃的偏心啊。
宫宴结束后,霍渡屏退侍从,伴着冬日月光和乐枝一同慢悠悠往东宫走。乐枝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走在他身旁。
“乐枝。”霍渡轻笑:“小竹马要娶旁人了,心里什么感觉啊?”
乐枝微怔,倒是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
“我说没什么感觉,殿下信吗?”乐枝笑笑,知道自己说什么霍渡大概都不会信。实际上她心里确实没有任何感觉。
“信啊。”
“那我可以问殿下一个问题吗?”
“问呗。”今夜的霍渡似乎心情不错。
“那位沈姑娘身份尊贵,背后倚仗的娘家又是丞相之尊。而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无法给殿下任何支持。”许是喝了两杯烈酒,乐枝觉得自己的胆子也大了不少,“娶我,殿下觉不觉得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渡:血赚,谢谢。
第8章 戏弄 “只是小腿残了,坐不坏。”……
“不亏啊。”霍渡答得干脆,“你比沈清颜好看多了。”
乐枝低笑,回道:“殿下长得更好看。”
闻言,霍渡停下脚步,乐枝也只好跟着停下来,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月光皎洁,照在脸上,更显得两人的脸颊洁白如玉。
霍渡将身子朝乐枝靠了靠,借着她的力量,抬起拐杖轻敲右腿,低嗤:“好看没用,不过是个瘸子罢了。”
乐枝笑着搀住他,任由他靠着自己,“不过比旁人走得慢些而已。”
她的目光真诚,眼底温柔。
霍渡心里突然生出一阵烦躁。
他没说话,只轻轻推开她,与她隔出一段距离后,才拄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
到东宫后,霍渡径直去了书房,坐了许久。直到深夜,才回了寝殿。
床榻上的人已合眼,霍渡在外侧躺下,静静看着她。只见她眼睫轻颤,明显没睡着。
霍渡没开口拆穿她——
既然这么喜欢演,那他明日就邀她看出好戏。看她还能不能演的下去。
他在心中预想了一番她可能会有的反应,嘴角不自觉勾起。
翌日一早。
乐枝醒时,霍渡已不在床榻上了。她赶紧起身,今日是初一,需得去向皇后请安。没时间想霍渡去了哪里,她赶紧梳妆赶往永宁宫。
“参见母后。”
“免礼,赐座。”
落座后,皇后面露温和的笑,一一给乐枝介绍请安的众人。
在座的都是些后妃宫嫔,还有昨日宫宴上见过的沈清颜,此时正亲昵地坐在皇后身侧。而皇后另一侧坐了位年轻女子,用不太友好的目光打量着她。
“这是本宫娘家的小侄女,林钰贤。”皇后笑道:“还不赶紧见过皇嫂。”
林钰贤的相貌不同于沈清颜的温婉,眉眼间带着股盛气凌人,与皇后有点像。她抿唇起身,不情不愿地朝乐枝行礼,“见过皇嫂。”
乐枝浅笑:“不必多礼。”
永宁宫内一片其乐融融,乐枝笑着与众人闲话家常,又用了些热茶点心。终于皇后有些乏了,众人便极有眼色的纷纷告退。
离姚搀着乐枝走出永宁宫,才走了几步,背后传来明亮的声音——
“皇嫂留步!”
乐枝转身,见林钰贤疾步走到她面前,欠身微微行了个礼才道:“皇嫂初到大齐,想必有些事还不甚清楚。”
“愿闻其详。”
“那我就直说了。”林钰贤咬咬唇,脸上有些泛红:“若非姑父执意赐婚,如今嫁给太子哥哥的应当是我才对!”
乐枝微怔,随即脸上又露出浅浅笑意——
原来如此。
难怪小姑娘对她没有好脸色。
“虽然如今你是太子妃,可太子哥哥不会喜欢你的!他迟早会娶我的。”
看着林钰贤气鼓鼓的小脸,乐枝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望着乐枝淡然离去的背影,林钰贤傻眼:她就一点都不气愤或担忧吗?这是不是代表她对太子哥哥无意呢?
若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回到东宫,还是未见霍渡的身影,倒是见到了面色苍白、略显病态的安玄。
“参见太子妃。”安玄躬身禀告:“殿下已回太子府,让臣在此等您回来,接您去太子府。”
乐枝点头说好。
安玄又朝她欠身道谢:“多谢太子妃赐药。”
“小事罢了,安大人不必多礼。”
太子府离皇宫不远,乘坐马车很快便到了。
“太子妃,殿下邀您同赏好戏。”
乐枝前脚刚进府门,闻言微微一愣,才道:“那就请安大人带路吧。”
安玄朝她身侧的离姚看了看,没说话。乐枝知晓他的意思,便支开离姚,让她先去寝屋收拾。
跟着安玄朝东侧院走,一路上乐枝没有心情细看府中的景致,只思考着霍渡究竟要让她看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安玄在一间阁楼前停下。
“臣就送您到这儿了。殿下有令,请太子妃独自进去。”
乐枝点头,暗暗吸了一口气,迈进阁楼。才一进屋,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至鼻间,虽然很淡很淡,却让她瞬间头皮发麻——
是......血腥味。
阁楼里头有些昏暗,乐枝压住胃中的不适,轻轻唤了声:“殿下?”
“上来。”
霍渡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乐枝循着楼梯一步步走上去,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同时飘进鼻腔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阁楼里铺的是红木,连楼梯也是。霍渡听着脚步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近,脸上浮现的笑意也愈来愈浓。
直到一抹淡红色身影印入眼帘。
原来她今日穿的是红色襦裙。
那正好啊。
霍渡用食指关节轻叩红木桌,淡淡道:“过来坐。”
乐枝在红木桌边上的圈椅上坐稳后,将目光落在前方——
那是一个搭得半高的戏台,又比寻常戏台小了不少。
上头还立了一根红木桩。
可她怎么都不信霍渡是邀她来看戏的。相反,她心中升起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阁楼、这戏台,处处透着诡异......
“喜欢吃甜的吗?”
乐枝偏头望见霍渡正在给她倒热茶,还是熟悉的清凉味道,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霍渡笑笑,伸手拿过边上的小盅,打开盖子,浓浓的蜜甜味飘出来——
是一盅糖浆。
他微微皱眉,显然不喜欢这甜腻的味道。不过仍是极耐心地往茶里倒了些糖浆,再用小银勺拌了拌,才推到乐枝手边。
“大婚匆忙,也没给你备个像样的礼物。”霍渡的语气淡淡,“思来想去,还是邀你同赏一出好戏,这是孤平常最喜欢的消遣了。太子妃可愿赏脸?”
他说的是疑问句,可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置喙。
乐枝哪敢说不。她点点头,应了声好。
语毕,一个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男子被侍从拖上戏台,绑在红木桩上。然后侍从将精致小巧的弓/弩呈上。
霍渡望着身旁微怔的人,慢悠悠道:“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乐枝惊愕地抬眸,接不上话。
来......来什么?
“抱歉,忘了你不会。”
顿了顿,他又蛊惑道:“那过来。”
他既这么说,乐枝只好照做。
“坐呗。”
乐枝站在霍渡面前,睁大双眼。他边上没有椅子,难道是要她坐到他的......
见她怔愣着,霍渡轻嗤:“只是小腿残了,坐不坏。”
说完,也不着急,反而好整以暇地瞧着乐枝的脸色,大有戏弄的意味。乐枝只好硬着头皮轻坐到他腿上,也不敢将身体的重量完全压上去......
见状,霍渡抬手圈住她的纤腰,微微用力让她贴靠他更近。
错愕、惊恐、窘迫......一时之间乐枝脸上显露出各种情绪,无一不落入霍渡的眼底。甚至他轻圈在她纤腰上的手掌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呵,他还以为她有多沉着呢。
就这?
这都还没开始呢!就抖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醒醒,憨批!吓到你老婆了!*感谢“小绵羊的酸奶盖”、“酒酒酱”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9章 决断 她要去找霍渡。
霍渡拿起桌上的弓/弩,缓缓抬起手。乐枝怔怔望向他的脸。
“孤的脸是很好看,不过......”他将圈搂住乐枝侧腰的指微蜷,轻掐她的腰,挑眉道:“现在先看戏。”
乐枝移开眼,看向戏台中央。紧接着一阵箭风擦过她的左耳,冰冷的银箭直直插入那人的大腿,洇红的鲜血喷溅出。那人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早已没了舌。
戏台离他们不远,血腥味立马飘散开来。
“歪了啊......”霍渡睨了戏台一眼,略带可惜地摇头。
乐枝捂住嘴,压住胃里的翻滚。经过一月前的血洗场面,她原以为自己能适应了,可闻到血腥味,仍会感到恶心。
她转头,不愿再看。
“这么难受啊。”霍渡轻拍她的脊背,将弓/弩塞进她的掌心,触及一片湿凉,他低笑:“不想他受罪,那就给他个痛快。”
语毕,他将掌心移至乐枝的后颈轻抚,以示鼓励。
两人挨得极近,乐枝不禁打了个颤栗,握着弓/弩的手一抖......好在一只冰凉的手及时握住她,将她的手连同弓/弩一道举起,“不要怕,很好玩的。”
乐枝顺着弓/弩的方向看去,只见霍渡的手一偏,瞄准了那人心脏的箭头朝左侧偏去——
霍渡是故意的,他根本不想让那人痛痛快快地死!
那人已经奄奄一息,绝无生还可能。不论射几箭,他都会死。于是,在银箭射出前,乐枝快速将手朝右侧一偏!
“咻——”
银箭穿心,瞬间毙命。
这一连串动作太快,霍渡的漆眸明显一怔,随即勾了勾唇。
大意了啊。
他的太子妃,真是不得了。
只待霍渡将手收回,乐枝握着弓/弩的手一松,弓/弩落到地上,发出一记重重的声响。乐枝哆嗦着用手捂住心口,惊惧地大口喘气。
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一般,脑袋里也嗡嗡作响......
她真的,杀了人。
“有这么怕吗?”
霍渡语气凉凉。他反而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是嗔怪、惊恐?亦或是憋屈地敢怒不敢言?
一定怪有意思的。
过了一会儿,乐枝的呼吸逐渐平顺。然后,她侧身转向霍渡,用手抵住他的双肩,苍白的雪颊微微凑近他,“殿下,此人是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闻言,平静无澜的桃花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愕然。
这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只一瞬,霍渡的眼底又恢复平静,他轻笑着摇头:“是好人,品行俱佳的大好人。”
乐枝离他很近,为的就是不错过他的眼神。只一瞬,便也够了,她没猜错。
那人,绝不是什么好人。
半晌,两人都没说话。
霍渡看得出她没有信自己的话——
聪明的女人,真是太不好玩了!
烦呐!
他不耐烦地轻轻推了推乐枝的腰,示意她起身,“戏看完了,回吧。”
乐枝欠身行礼,柔声应好后,便从容迈步离开。
走出阁楼,乐枝便瞧见立于门外等待的离姚,她将阁楼的门关好,阻断了里头的血腥味。再朝外走了几步,脚步已是虚软。
“主子!”离姚眉心紧蹙,道:“奴婢扶您回屋。”
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地上也积起了厚厚的雪。
乐枝走得极慢,她全身提不起力气,里衣也早被汗浸湿了,寒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寒颤。她半靠在离姚身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霍渡倚靠在阁楼的窗边,俯视这一幕,漆眸沉沉。
小姑娘还是怕的啊。
不管在他面前装得多从容,心里到底还是害怕的。
让她恐惧,不就是他邀她看这出戏的目的吗?
可他心里却没有如预期般愉悦。
“殿下,这尸体要如何处置?”
霍渡侧首嫌恶地瞥了眼戏台上的那摊烂肉,面无表情:“剁碎了丢野外喂狼。”
“是!”侍从躬身领命。
“慢着。”他忽得改了主意,“烧成灰,扬了。”
十恶不赦的恶人?
呵,这畜生也配被称为人?
霍渡转头,又将目光移至外头的雪地。那抹纤细的身影已经被大片的梅林挡住,看不见了。他的眸色忽而暗下来,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
“离姚,备热水,我要沐浴。”
离姚点点头,疾步走出寝屋,去唤人烧热水。
全身浸入热水的那一刻,乐枝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开口对边上的离姚说:“今日你也累了,快去歇息会儿。午膳和晚膳都不必叫我。”
离姚愁容满面,张了张口想劝,可终是什么也没说,点点头便离开了。
乐枝闭上双眼屏住呼吸,将整个脑袋浸入水中,直到不得不呼吸时才将脑袋露出水面......她洗了很久很久,直到浴桶里的水开始变凉,才堪堪结束沐浴。
精疲力尽地躺在床榻上,乐枝用棉被紧紧裹住自己。不管洗了多久,她总觉得身上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
经过今日这一遭,她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可心中升起的那个计划却越来越清晰。
她需要想想,好好想想。
想着想着,她的神思不禁迷糊起来。半梦半醒间,她似乎看到了父皇、母后和皇兄,他们依旧欢声笑语地围绕在她周围。
难不成,黎国覆灭只是一场梦?
她猛地睁眼,望见陌生的床幔,抬手轻触脸颊,脸上有些微凉的湿意......
抬头望向窗边,外头已是一片漆黑。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主子。”
是离姚的声音。
乐枝抬手将脸上的泪痕擦干,“进来吧。”
离姚进屋,再仔细将门掩好。她神色凝重地走到塌前,欠身道:“三皇子要见您。”
乐枝心口微滞,霍诩还真是急不可耐。
“太子府上有三皇子的人。”离姚轻声道:“主子可以从东后门出去,那儿不会有守卫。”
乐枝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莫让旁人起了疑心。”
离姚应好,快步离开寝屋。
寝屋的桌上点了红烛,烛心燃得正旺,发出些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
乐枝凝视了烛火好一会儿,心中有了决断。
她下榻换好衣裙走出寝屋,脚步却没有朝东后门方向走。她随意叫住一个婢女,问她太子殿下此刻在何处。
——她要去找霍渡。
作者有话要说:
渡:嘻嘻嘻。
第10章 诚意 “霍诩要见我,殿下觉得我该不该……
“回太子妃,殿下用完晚膳便进了书房。”
婢女恭敬有礼,并不只是简单地为她指路,而是掌了灯在前头给她带路,贴心地送她去书房,还时不时地小声提醒她注意脚下。
缓缓踏步在九曲回廊上,乐枝终于能够仔细瞧一瞧这座陌生的太子府邸。
许是为了应这新婚之喜,府上仍是张灯结彩的,廊檐上挂着一只只大红灯笼,给府里增添了不少喜气。和东宫一样,这儿很大却也冷清,婢女侍从并不多。
正如霍渡给她的感觉一样,冷且孤。与他相处时,他的周围似乎有层隐形的屏障,将他与世间万物隔开......
自她被霍诩带回齐国开始,她原本酝酿的计划便是软言细语地伴在霍诩身边,伺机救出被软禁的姐姐。
乐枝很清楚,如今自己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副躯壳,这具霍诩还未得到过的身体。
霍诩对她有欲,不是么?
即便最终无法救出姐姐,她也能以己为饵,与霍诩同归于尽。大黎皇族,绝不惧死。若真的走到这一步,她相信姐姐一定会找到办法自戕,然后他们会在黄泉重逢。
父皇、母后和皇兄会等着她们的。
可是,齐帝为平息邻国怒火,将她赐婚太子。霍诩也想顺势而为,利用她的美色除去他的心腹大患。这倒是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却也让她的心底浮现另一个计划。
听霍诩所言,霍渡绝非好对付之人,否则他不会压下心底的挣扎让她嫁给霍渡。乐枝知道,像霍诩这样的伪君子,若是存心不想让她嫁,他总会有办法说服齐帝的。
可是,他没有。
再者,霍诩不止一次同她讲,霍渡是一只恶狼。看得出来,霍诩既恨他,却也又惧他......加之驿馆奴仆的闲时议论,让她心中有了大致判断,霍渡必不是善类。
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从前,身为黎国小公主的她,活在家人宠溺庇护之下,很多事情无需她想,她也乐得自在,懒得想。
小时候父皇说要对齐国来的小皇子好一点,她听了。及笄后,父皇将她许给霍诩,母后和皇兄皇姐都说霍诩温润如玉,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人,她嫁给他,一定会幸福安乐一生。彼时她不懂情爱,可至少有着自小与霍诩一同长大的情谊,便也应了。
最终,等来了国破家亡。
大黎以仁爱治国,她的父皇更是至善之人。可最终,却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所以,乐枝发誓,再不轻易相信旁人。
她只信自己,只能靠自己,也只有自己了。
即使那些人将霍渡形容的如何如何,她都只是半信半疑,她必须要亲自看一看。而这两日,她看得很清楚。霍渡不仅狠厉嗜血,更是淡漠自持。
饶是虚伪如霍诩,她也能透过他虚伪的外皮探到他内心的贪念。可是霍渡,除了霍小瘸能入他眼,她根本看不出他还在意什么、想要什么。
可是有一点乐枝确信,以霍渡的性格,必不会坐以待毙,任由霍诩侵入他的领地。
那么,敌人的敌人,她与霍渡是不是能成为盟友?
这个念头一旦萌芽,便肆意疯长。乐枝想,原来她要的不只是与霍诩同归于尽,她想报仇、想杀的人太多了。她还想救姐姐,寻找下落不明的皇嫂和幼侄,也放心不下成为亡国子民的大黎百姓......
国与家、亲人与百姓,只霍诩一人,如何相抵?
若是父皇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不知会作何反应。
——纯稚温善的乐枝早就死在一月前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黎国小公主罢了。她不能再只为自己而活。
霍诩说霍渡是恶狼,或许是对的。可如果不是恶狼,还有谁能击垮他这样的恶鬼呢?
她又何尝不知,她接下去要走的路将是多么凶险。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她的每一步都将踩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可她没有回头路,她亦不想回头。
重重舒出一口气,乐枝的脸颊苍白如纸,而迈出的步子却更加沉稳和坚定。
前头的婢女以为她走累了,忙道:“太子妃,再几步路,便到书房了。”
“好。”乐枝温声回应。
*
书房内。
“殿下,三皇子已暗中联系太子妃......”
安玄的话未说完,坐在窗边的人轻轻转动轮椅望向他,将食指放于唇上示意他噤声,“安玄,有些事说得太清楚就不好玩了。”
安玄茫然:殿下又想玩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叩门声响起,“启禀殿下,太子妃求见。”
闻言,安玄更为惊愕——
这个时辰,太子妃不是早该从东后门出发去见三皇子了吗,怎会来此?
霍渡的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异,漆眸却染上笑意。
好玩的,这不就来了?
看见霍渡点头,安玄即刻会意去开门,将乐枝请进屋后便走出书房,将门关上。
“何事?”
依旧是清冽不带温度的语调。乐枝神色凝重地走到霍渡面前,双手交叠面朝他缓缓屈膝......
见状,霍渡身子前倾,伸手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
“要行这么大的礼?”霍渡轻笑:“看来是大事。”
“嗯。”乐枝微微点头,既然他不让跪,她便顺势蹲下来,仰起头望他:“霍诩要见我,殿下觉得我该不该去?”
来书房的路上,乐枝想了许多说辞,终都觉得不妥。最后决定,将问题抛给霍渡,让他来决定,也让他看到她的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渡:为什么总不按套路出牌??!
第11章 两枝 霍诩抬手捂住她的唇,阻断她喉间……
冬日的夜风冰寒刺骨,从大开的窗口吹进来。霍渡望着乐枝煞白的脸颊,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他甚至可以听见她心口剧烈的心跳声。而她的樱唇微微发紫,不知是过于紧张还是被冷风吹的。
寒风将乐枝耳边的碎发吹得有些乱,霍渡俯身,伸手将她的碎发掖到耳后,才道:“三皇弟既是邀你,见或不见,自然是看你的意思。”
乐枝愣住:这是又把问题抛回给她了?
半晌,她点点头,双眸直视霍渡的漆眸,“那殿下能否等我回来?我......有话想对殿下说。”
霍渡只笑笑,没答话。
既如此,乐枝就当他是答应了。她站起来将窗子合上,不让寒风继续肆意灌入,“吹冷风伤身,殿下要保重身体。”
乐枝离开好一会儿后,书房因关上了窗子而渐渐有了温度。没了寒风吹拂,身体也逐渐回暖。可这舒适感让霍渡格外烦躁——
多年来,他近乎凌虐般对待自己的身体,在痛苦中体会活着的感觉。
越痛,记忆才越深刻。
痛入骨髓才好啊。
他拄起拐杖,想将窗子推开,可推至一半,却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眸光微动,终是作罢。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字——
枝。
霍渡将目光落在这个字上许久,心底升起久违的困惑。
——世间树木众多,乔木坚韧、灌木脆弱,可一旦疾风骤雨降临,皆难逃摧残。然而最易折的枝条,竟还能挣扎至今......
半晌后,他将纸揉成团,随意丢进纸篓。
*
太子府不远处有家隐蔽的客栈,马车在客栈前缓缓停下。
乐枝才下马车,便有人迎上来。那人她认得,而且很熟悉——
自小伴随霍诩一同到黎国的贴身侍从,秦禹。
“公主......奴才带您上去。”
乐枝点点头,顿了顿,才开口:“秦禹,称呼错了。”
秦禹长得斯文干净,身量不高,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模样。听了乐枝的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改口,忙道:“奴才失言,谢太子妃提醒。”
许久未见,秦禹用余光去观察她的表情,却看不出她的情绪。他喟叹:当初灵动的小公主终究是回不来了。
想着想着,秦禹的眼眶渐红。
霍诩在客栈二楼焦急地等待,直到那抹熟悉的俏丽身影出现。他欣喜不已,忙上前几步,“枝枝!”
见乐枝的脸颊苍白,他急忙朝秦禹吩咐:“再添个暖炉来!”
客房内本就摆了两个暖炉,桌上更是燃着香。
是乐枝喜欢的檀香。
“别忙活了。”乐枝展颜,眉眼皆柔,“阿诩哥哥,咱们得快些说话。免得霍渡起疑心。”
霍诩神色微凛,点头同意。秦禹自觉地走出客房,将门带上。
屋内只留下他们二人。望着熟悉的娇艳脸庞,霍诩面上浮现满满的心疼。他朝乐枝走近,握住她的手,问:“还好吗?”
忍下心里的嫌恶,乐枝语调柔和:“我挺好的。”
闻言,霍诩倒是开怀大笑起来,他心中快意,因为——
“霍渡至今并未碰你是吗?”
乐枝心口一紧。
——除了太子府,看来东宫也有他的眼线。
未做多想,她轻声启齿,语气中带了些羞窘,“是的......”
雪肌渐次泛起红晕,贝齿轻咬樱唇,勾勒出一副娇人模样。落入霍诩眼底,更是叫他心神荡漾。
他不解,如此魅色,霍渡竟忍得住?
“阿诩哥哥?”
思绪回笼,霍诩脸上的笑意渐收。霍渡不碰她,便是意味着她难以近他身。
如此,他的计划何时能达成?
霍渡是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唯一阻碍,只有霍渡死,他才能名正言顺。可霍渡行事阴诡,在外装得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然而他派去的暗卫、死士,甚至是母后假意送去供他取乐的异域毒美人,皆是消失的无声无息,连尸体都寻不到......
可偏偏抓不住他任何把柄!
“枝枝。”霍诩犹豫片刻,拿出藏于衣袖中的用纸包着的药粉,“此药无色无味,混入膳食、茶水或是酒中皆可,你想办法分十次让霍渡将药服下。只需十日,到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越说越兴奋,顿了顿,眸色却又黯淡下来,“枝枝......若是情非得已,你便受些委屈,委身于他也无妨。你放心,我不在意的......”
霍诩胸口的窒闷更甚,他无比清楚,自己说了假话。
他在意、疯狂的在意!哪个男子能甘心忍受深爱的女子被他人采撷!
看出他心底的挣扎,乐枝露出淡笑,接过药包,开口却是泫然欲泣:“好......我都听阿诩哥哥的。”
许是怕霍渡察觉,霍诩没多留她,便让秦禹送她下楼。
“公主......”
乐枝刚踩上马凳,便听见秦禹低声唤她,她蹙眉转身。
秦禹红着眼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塞给乐枝,然后立刻逃一般的跑开了。
坐进马车,乐枝将纸包的系带解开,果然是熟悉的梅花软糕。方才他拿出来时,她就闻见香味了。
是她从前最爱吃的点心。
鼻子发酸,她怔怔望着梅花软糕,直到马车停下。
车夫在外头请她下车。
乐枝最后再望一眼梅花软糕,然后将它留在马车里,没有带走。
*
霍诩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
算着时辰,这时候枝枝是不是如他所言那样,同霍渡在芙蓉账内耳鬓厮磨、共赴巫山?
思及此,他神思恍惚,竟在迈入寝屋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踉跄时,一双柔荑轻握住他的手腕,堪堪扶住他。
温糯的声音响起,“奴婢参见殿下。”
寝屋内的烛光昏暗。
是霍诩特意吩咐的。
眼前的这张脸,和乐枝有六七成相似。在幽暗的光线下,足可以假乱真。
从前入黎国为质,他恪守礼教、温善待人。即使黎王在乐枝的及笄礼上给他俩定下亲,他仍不敢有丝毫逾矩。
且黎王黎后鹣鲽情深,黎国后宫无妃无嫔,只皇后一人。因此大黎皇室子弟皆不似大齐皇室那般,男子束发后,便可纳妾室收通房......
知子莫若母。
霍诩郁郁寡欢之色逃不过齐后的眼睛,她深知儿子对乐枝的心思,便想方设法给他寻来个容貌相似的通房丫鬟,供他排解郁情。
昨夜初试云雨,霍诩食髓知味。望着眼前人的白皙脸颊,不由地心猿意马起来。
他将人打横抱起,有些粗鲁的扔上软塌——
抬手拿起床头备好的杏白丝帛,蒙住女子的眼睛,在她脑后系了个结。
她最不像乐枝的地方,便是双眼。
那双狐狸眼,昳丽婉转,世上难寻第二人。
蒙上眼睛后,这张脸便有八.九成相似了。
霍诩焦急地扯开女子身上的薄衫,伸手按住她的薄肩,俯身毫不克制地尽情发泄起来。床幔晃动间,溢出女子阵阵痛楚的低呼声......
“别、别发出声音。”霍诩抬手捂住她的唇,阻断她喉间发出的喘息。
若是发出声音,便更不像她了。
意乱情迷之时,霍诩神色颓然地呢喃:“枝枝......”
女子身体颤抖,霍诩却浑然不在意。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名,不过叫什么都不重要。
昨夜,他已赐了新名字给她——
小枝。
作者有话要说:
渡:找了替身还敢肖想我老婆。辣鸡,滚!!!(此处省略万字脏话)*感谢“酒酒酱”、“距离”小天使投的雷~*求小可爱们收藏嗷嗷嗷~~
第12章 壮胆 “喝酒了?”
东后门依旧没有守卫,乐枝静悄悄地回了府。
回想起书房内的场景、霍渡的反应和东后门的空无一人,乐枝觉得霍渡不可能对太子府内的眼线一无所知......思及此,她有些后怕,若是她没有提前去找他投诚,那么如今会是怎样的境遇?
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她很庆幸。
选对了。
可是,接下来该同霍渡说什么?
方才孤注一掷的向他坦白,也不知他信了几分。乐枝清楚自己手中的筹码不多,而霍渡本就不是温善之人......
出门前她让他等她回来,他......真的会等她吗?
心绪慌乱,乐枝脚步一转,朝膳厅的方向走去。
——总得、壮壮胆。
已至深夜,府内静谧无声。
不过值夜的守卫倒是不少,十步之间便有一个。守卫们见了乐枝也不惊讶,只是恭敬行礼问安。
终于走到了膳厅,在膳厅轮值的婢女见了她,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忙迎上前请安:“奴婢参见太子妃。夜寒露重,主子千金贵体,有什么需要的,传人来吩咐一声就好。”
婢女轻扶着乐枝进膳厅,待其坐下后又在厅内添上几盏灯。厅内逐渐变得明亮,婢女清秀稚嫩的脸庞被灯火照亮。
乐枝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笑问:“你叫什么名儿?”
“回太子妃,奴婢名唤临月。”
“临月......是个好名字。”乐枝笑着点头,又问:“这儿有酒吗?”
临月微怔片刻,回答:“有的,太子妃稍等。”
乐枝瞧着临月快步走出膳厅,心想: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不多时,临月便拿着一盅酒和酒杯回来。她将酒倒入杯中,酒香中伴着丝丝红梅花香,飘散满厅。
乐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滑入喉中,并不辛辣,只余香醇。
“奴婢不知太子妃喜饮何种酒,便自作主张拿了这梅花酒。此酒不烈,太子妃可还喝的惯?”
“好酒。”乐枝称赞道。
将酒杯放下后,临月又给她添上一杯。直到饮完三杯,临月不禁蹙眉——
这梅花酒虽不烈,可后劲却大,若太子妃再饮下去,怕是不妥。
可未等她提醒,乐枝已放下酒杯站起身。临月忙扶住她,“奴婢送太子妃回寝屋。”
“不必。”乐枝笑着轻轻推开她的手,“辛苦了,明日去领赏吧。”
许是酒的作用,乐枝的雪颊微微泛红,连带眼尾也被染红,狐狸眼更显魅丽。临月不禁看呆,连恭送之礼都忘记了。
待反应过来,乐枝已经走远了......
临月暗想,太子妃果真如传言那般出尘绝艳。不!比传言更甚,而且......还那样亲切和善。今夜本不是她轮值,可轮值的夕辰身体不适,便求她替她一回。
想不到竟因此得以近距离与太子妃接触,真是意外之喜。她回去可得和夕辰她们好好说说!
凝望许久,临月打了个哈欠,才拍拍脑袋转身去收拾膳桌。
*
将身侧的人脑袋后的系带解开,霍诩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躺在边上的人眼睫颤动,显然没有睡熟。
她的白嫩身躯遍布斑驳的咬痕与红痕,触目惊心。而她嘴角边隐约可见点点白痕......
霍诩眸色微凝,他用解下的丝帛给她擦了擦唇角。他知自己今夜有些失控,可即使是替身,他也不愿在房事上虐待一个女子。他霍诩,本就是温润如玉之人,不是么?
可心中那股愤懑之火让他难以自控......
这张脸,与乐枝何其相似。若此时躺在他身侧的真的是枝枝,那该多好。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乐枝笑靥如花的脸,霍诩的心口猛地一缩——
若是枝枝知道他碰了旁的女子,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心?
在黎国为质的十几年来,霍诩知晓大黎上至帝王,下至黎民,都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之言。在大黎,纳妾的男子不是没有,只不过是少之又少......
只一瞬,霍诩便转了念头。如今黎国已亡,入乡随俗,大齐的男子大多三妻四妾,想来枝枝也会习惯的。
更何况,他心里最喜欢的只有她啊,这不就够了?
而且,乐枝此刻或许已经成了霍渡的人了。既然他不嫌弃她,她又怎能责怪他呢?
沉着脸喟叹一声,他辗转难眠,翻身下榻走出屋外。屋檐上的暗卫知其必有吩咐,便齐齐落下。
“让太子府的眼线盯紧乐枝的一举一动。”顿了顿,霍诩又道,“告诉离姚,若有丝毫异动都要第一时间递出消息来。”
“是!”暗卫齐声领命。
屋外寒风簌簌,霍诩只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冷风从衣领处灌入,让他不由地咳嗽起来。忽得有人将外袍从身后给他披上,他转身,温声道:“吵醒你了?”
女子知他不喜自己的声音,更知道他在床榻间唤的那一声声“枝枝”不是在唤她。于是她只浅笑着摇头,并不开口。
这副温顺娇柔的模样落在霍诩眼里,更是激起他心底的怜惜和愧意。
“闭眼。”
他将面前的人打横抱起,迈入寝屋。温柔地将人放在塌上,他抬手去解她的寝衣,又想到丝帛已脏了,便道:“别睁眼。”
身下的人儿乖巧地点头。
霍诩满意地笑了。若说方才是发泄的话,此时攀至全身的才是真正的欲。
他俯身,轻含住她红肿的唇瓣......
......
乐枝轻轻推开寝屋的门,里头一片漆黑。她以为霍渡已经睡下,可缓步走至床榻边,发现塌上空无一人。
不在寝屋,会去哪儿?
突然,隐约有笛声传至耳畔。
寂静夜深,能在府中肆无忌惮吹笛之人,还能是谁?乐枝走出屋,循着笛声沿着回廊走到寝屋后面的院子,那儿种了许多梅树......
终于,她看到了霍渡——
只见他在院中的石桌边上,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拿着那支她挑选出来的白玉笛,吹奏着。
曲未毕,乐枝倚靠在廊柱上,并未上前打扰。
笛声悠扬,且熟悉。要说国与国之间有什么是完全相通的,便是这音律了。
霍渡此时吹奏的便是《棠雪曲》,这首曲子并不闻名,却是皇姐最喜爱的曲子。从前她被皇兄抓着读书时,皇姐便笑着在一旁吹这首曲子。
大黎地处南边,冬日极少下雪。少时他们兄妹三人就很想瞧一瞧白雪遍地,天地间银装素裹的景致。
如今来到齐国,她倒是见到了大雪漫天的样子。可皇兄不在了,皇姐还被软禁着......
一曲终了,回忆也戛然而止。
乐枝抬手用指腹压了压眼尾的湿意,不再犹豫,抬腿朝霍渡走去。走到他身侧,乐枝见他只穿了一件绯色中衣,似乎完全不畏隆冬酷寒。
轮椅微转,霍渡的脸映入她的眸中。乐枝将身上的雪色棉氅解下,盖在霍渡的膝上,然后面向他坐到石椅上。
梅花酒的酒劲似乎上来了。乐枝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她垂着眸不知该用哪句话作为开头。她的目光看见霍渡随意放在棉氅上的手,指尖泛白。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掌。
霍渡的手冰冷,正好她的掌心发烫,可以将暖意传给他。乐枝抬眸,望着霍渡的眼眸开口:“我......”
“喝酒了?”霍渡轻笑着打断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渡:老婆是酒鬼怎么办?(摊手)
第13章 疯子 他是疯子吗?
冷风将梅林中的梅香吹散,可这梅香却难掩她身上梅花酒的味道。
“嗯......”乐枝不好意思地垂眼,脸上的红更甚,她低喃:“只三杯,没有贪杯。”
一只手被她握住,霍渡倒也懒得挣开,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心贴住她的后颈,微微用力让她朝自己靠近。
颈上的冰凉让乐枝打了个寒颤,她惊慌抬眸,霍渡的桃花眼近在咫尺,她能从他的漆眸中望见自己惊惧的模样。
见状,霍渡的脸上泛起笑意,可眼底中仍是无甚情绪,他望着眼前蛊人心神的狐狸眼,问:“三皇弟和我之间,你想选我?”
他问得直接,乐枝的心倒是定了定,她重重点头,眸光坚定地回答:“是的。”
霍渡仔细盯着她的双眸,似乎想要辨别她的话有几分真。半晌后,他将手抽回,身子慵懒地靠向椅背,嗤笑:“霍诩许了你什么条件,想让你替他做什么?”
乐枝将袖中的药包拿出来,放于石桌上,“他以皇后之位作赏,让我在殿下身边伺机而动,直到取了殿下的命为止。”
霍渡睥了她一眼,这话他倒是信的。不过......
“连后位都不心动?”
对于女子而言,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当是皇后之位了罢。连后位都不心动,那还有什么能入她眼?
霍渡呵笑,难不成她想说对他一见钟情之类的瞎话?
“若我想要后位,殿下才是太子,将来只要顺理成章地继位,我自然是皇后,何必再多此一举。”
顿了顿,乐枝握着霍渡的双手微微用力,再道:“更何况,除了后位,我还有更想要的东西。”
“哦?”霍渡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乐枝坦言:“霍诩的命。”
闻言,霍渡倒是真切地笑了。他自然知晓霍诩在黎国为质多年,最后却与齐军里应外合,灭了黎国。
乐枝会恨他,实属正常。
恨嘛,他见过太多了。
可是真正能恨到底、完全狠下心肠的又有几人?
眼前的女子此时信誓旦旦,眼中恨意尽显。可待时光流逝,加上霍诩与她的青梅竹马之情,她的恨难道不会渐渐淡去?
霍渡相信她此时所言,却不信她会一直如此。
完全不信。
他的脸色冷下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凭太子妃这张脸,加上与皇弟十几年的情谊,想杀他,不难吧?”
若是真的恨,凭她的本事,杀了霍诩并不难。
她既不杀,想来还是对他有情的。
捏着下巴的指加重力道,乐枝有些吃痛地蹙眉,可她的眼神依旧坚定,“殿下说得不错,杀霍诩一人,不难。可我想杀的,不止他一人,还有他的党羽。除此之外,我还想救我的姐姐。”
乐枝只说了一半。她想报仇,最终的目标便是杀了大齐皇帝,毕竟下令覆灭黎国的罪魁祸首是他。霍诩充其量不过是个帮凶罢了。
可她不能说。
不论齐帝如何重视霍诩而轻视霍渡,可血浓于水,他毕竟是霍渡的亲父。她不清楚霍渡对他的父皇是怎样的感情。
望着乐枝忍痛的表情,霍渡松开手,也将目光收回,不再发问。
乐枝心底踌躇,不知她说的话霍渡能信几分,又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有些生硬,太没有感情了......
该如何补救一番?
她犹豫着,指尖轻轻捏了捏霍渡的手,轻声问:“殿下可有心仪之人?”
霍渡与她的这桩婚事乃齐帝所赐,甚至连册封礼他都未出现,想来心中也是不满的,说不定他心里早有心上人了。
听了她的问题,霍渡却没答话。
乐枝便继续说下去:“若是殿下有心上人的话,待日后事成之时,殿下登上大位,可随意寻个借口将我废黜。后位自然是要留给殿下心里那个人的。”
心上人?
霍渡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连心都没有,这心上如何会有人?
可他却也不否认,只淡淡反问:“若是没有呢?”
“若是没有的话......”乐枝弯了弯唇,眼尾微挑:“殿下相不相信缘分?”
问完,见霍渡不回答,便继续道:“我是相信缘分一说的。我与殿下从相隔千里,到如今成为夫妻,难道不是缘分所致?”
“缘分?”霍渡轻嗤。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才不信。
“是啊。”乐枝却笑得明媚,“我对殿下虽非一见钟情,可这几日与殿下相处,我觉得无需多久,我必然会对殿下动心。殿下如今虽对我无意,可都道日久生情,说不定殿下也会慢慢喜欢我呢!”
乐枝眨眨眼,说到最后还颇有一番撒娇的意味。
霍渡望着她,目光灼灼。
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拜倒在牡丹花下。
果然,美人难防呐!
若她今夜所说的都是假话,那正说明霍诩选对人了。
厉害。
真厉害。
不管真假,至少现在,他不想杀她了。因为他很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眸光看向石桌上的药包,霍渡问:“是什么药?”
乐枝将握着他手掌的双手抽回,去拿那包药。
掌心倏地失去绵软暖意,霍渡不禁拧起眉。
石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乐枝将茶盖取下,将白色药粉尽数倒入——
只一瞬,药粉便在茶水中尽数化开,而茶色丝毫未变。
她将茶杯拿起置于鼻下轻嗅,也无任何异味。
霍诩没骗她,这药果真是无色无味。
乐枝将茶递于霍渡面前,道:“霍诩说这是无色无味的毒药,只需分十次加入殿下的饮食,殿下便......”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她知道霍渡一定懂。
然后,她看见霍渡将茶杯从她手中接过看了眼,随后一饮而尽。
“如此厉害的毒药,不试试怎知真假。”霍渡将空茶杯放回石桌,再望向怔愣住的乐枝,“太子妃说是与不是?”
他竟以身试毒!
乐枝双眸震颤,樱唇也微微张开。可见霍渡依旧悠然笃定,便暂且定了心神,“看来殿下有解药。”
霍渡没应她,只是用指尖轻扣轮椅的扶手。没过多久,五脏六腑处传来剧痛,他的唇角开始溢出黑血。
乐枝惊讶地瞪大双眼,声音颤颤:“殿下试过了,那便快些服下解药吧!”
霍渡从衣袖中拿出雪帕子,慢悠悠地擦拭唇边的血,并享受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他望向乐枝,眸色恹恹:“我没有解药啊。”
语毕,他猛地侧首低头,吐出一大口黑血。
乐枝吓得站起身,眼底迅速攀上惊惧、无措和深深的不解。
没有、没有解药?!
那他怎敢随意饮毒......
他是疯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渡:是啊。
第14章 解毒 “有太子妃替孤收尸,孤很放心。……
乐枝不知,府内竟有一间如此特殊的药房。
她依着霍渡的话将他推到此处,待看清里头的布置后,不由地瞪大双眼——
这里与寻常药房完全不一样。
没有装着各类药材的木柜,更无丝毫药香。木架上摆着的只是一瓶瓶不同颜色的瓷瓶,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子妃再仔细欣赏一番,就可以替孤收尸了。”霍渡戏谑道,可嗓音却因毒发而变得嘶哑。
乐枝晃过神,忙将他推至桌边,自己则神情凝重地站到桌前,拿了只空瓷碗置于身前。
“第三排第五瓶,三滴。”
“第五排第七瓶,四滴。”
“......”
乐枝依他所言有条不紊地将药瓶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滴至碗中。可心里到底慌乱,拿着药瓶的手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别慌啊。”霍渡虚弱地倚靠在椅背上,气若游丝,可脸上的笑意更甚,“多一滴少一滴也无妨,有太子妃替孤收尸,孤很放心。”
乐枝抬眸望向他,只见他脸白如纸,黑血不断从口中溢出,滑过他洁白修长的脖颈,直至绯色中衣上。而他的那双桃花眼则是猩红一片——
红白相映,妖态横生。
都毒发成这副模样了,竟还有闲情来调侃她。乐枝愠怒,不由地瞪他一眼,在心里暗骂一声“疯瘸子”!
可也只敢在心里骂,开口语气则是略带些嗔怪:“殿下还是少说话罢,留点力气休息不好么?”
瞧着乐枝脸上敢怒不敢言的神态,霍渡觉得甚是有趣。
啧,还是有脾气的嘛。
是了,一国公主怎可能没有脾气。他倒是觉得她生气的模样比佯装乖顺的样子好看多了。
霍渡轻笑一声,没再揶揄她,只是继续告诉她如何配药......
窈窕的身影忙碌着,镇定和从容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紧张。
霍渡挑挑眉,有这么害怕吗?
此毒虽看着凶险,可与他从前所尝的百毒相比,着实无甚可比性。人人都道他性格诡异,行事疯邪。尤其是他的皇弟,既惧又恨他,派了好些人想要他的命,可那些人终究是有来无回且死不见尸。
这世上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阴诡的霍渡,实际上却是个医术高明的医者。
至于学医的原因,有些可笑。
太多人想要他的命,却难以近他身,那最好的方法便是用毒。
毒药、毒气、毒蛇毒虫......应有尽有。
避得了一次两次,却不能次次都能避过。如此,那便在他们下手前,尝遍这世上千百种稀奇古怪的毒。而这些毒,大多无药可解。
可霍渡不信。
有毒那便必有解。
他从不给自己留后路,不论什么毒都如饮甘露,然后逼着自己在毒发身亡之前调配出解药。或许老天也不想让他死,所以他次次都能成功。
可若是失败了呢?
霍渡自然想过这个问题。
失败了,那就死呗。
既然解不了毒,与其被旁人毒死,不如死在自己手里。
多好。
最后一滴药水滴入瓷碗中,碗中的药水霎时沸腾变色,不过一瞬便成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黑汤药......
乐枝端着药走到霍渡跟前,稠苦的药味熏得她拧眉,从前生病时她最怕喝这种浓苦汤药了。可她将碗递到霍渡唇边,他直接饮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殿下,这儿有糖或蜜饯吗?我拿些给殿下压压苦药。”
霍渡微眯着眼,虽已饮下解药,可体内的毒不会散的很快。他摇头——
糖?他最讨厌这种甜腻的玩意儿。
乐枝在心里喟叹,又转动眼珠认真瞧这药房,然后发现角落里有一张软塌。她舒了口气,如今霍渡身子虚弱,若是推他回寝屋,在路上被冷风一吹若是得了风寒,怕是要雪上加霜。
如此正好。
她将人推到软塌边上,弯下身子让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霍渡的右腿已残,毫无力气,这样一来整个人的重量便都压在乐枝的身上。
乐枝涨红了脸,终于将人扶到塌上躺下。方才配药已经将她累坏,做好这一切,她瘫软地坐到霍渡的轮椅上,喘了几口气。
塌上的人意识混沌,却仍哑声开口:“太子妃不上榻与我一同睡?”
霍渡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想来是毒开始散了。乐枝摇摇头,准备歇一会便去让人备热水,替他简单擦洗下。
“害怕?”霍渡勾勾唇,“怕睡醒了边上躺着一具尸体?”
你可闭嘴吧!
乐枝剜了他一眼,抬手压在他的桃花眼上,用指腹轻揉地按了按,“闭眼,休息。”
不多时,她将手拿开。不知是中毒的原因亦或是真的累了,霍渡呼吸浅浅,似是真的睡着了。
她起身往外,唤人去打热水。
太子中毒毕竟是大事,乐枝不敢声张。而太子府的奴才都极懂规矩,并不多问,只依照着她的吩咐行事。
用温热的帕子将霍渡额间的汗水和唇颈间的血污擦拭干净后,乐枝托着腮凝望他的睡颜,生怕他的毒未尽,真在睡梦中断了气......
细细回忆今夜发生的一切,她耷拉下脸、心口窒闷——
她究竟选了个什么样的盟友啊......
此时他睡得正熟,乐枝大着胆子,贝齿轻启:“疯子!”
这时,塌上的人眼睫微动,吓了乐枝一大跳。她赶紧俯身去瞧,可修长的眼睫只颤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她舒了口气,眨眨干涩的双眼。虽然身心俱疲,可她依旧不敢合眼歇息。
天光大亮,冬日的阳光从窗头照进来,拂于霍渡的脸上。他本就是浅眠之人,这一觉因着中毒,已是多睡了好一会儿。
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芙蓉面,见他醒来,眉眼间浮现笑意:“殿下醒啦?”
霍渡支起身子,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可再看一眼面前的人,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睑下方发青——
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忽得板起脸:“乐枝,你有病啊?”
乐枝的笑容顿时僵住。她左看右看,不知自己哪里惹恼了他,垂眸的一瞬,她想起自己坐在他的轮椅上......
莫不是他的轮椅是不许旁人坐的?
她赶紧起身,将他扶坐到轮椅上。可心中的委屈愈来愈甚——
这人着实没良心,照顾他一整夜,不过是坐了坐他的轮椅,便翻脸不认人了。
“跟我来。”
又是没有温度的语气。
乐枝心道不该与疯子计较,便吸了吸鼻子,跟了上去。
霍渡没去别处,只是回了寝屋。
乐枝愕然:他这是要继续睡?
“上榻。”
霍渡握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到床榻上面对着他坐下。然后俯身去抬她的脚......
作者有话要说:
渡:你有病啊?枝:你有病,你全家都有病!渡:我只是想和老婆一起睡觉而已...(委屈屈)hhh笑死,疯疯癫癫,不愧是你!*感谢“小绵羊的酸奶盖”小天使的营养液,谢谢支持~
第15章 坦诚 “太子妃不是说要坦诚相见吗?”……
乐枝慌得瑟缩了下,“我......我自己来。”
“别多想,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
他并未起身,只是认真地脱下乐枝的靴袜,将她的双腿轻抬至榻上。然后便推着轮椅准备离开。
“殿下!”乐枝出声喊住他。
“何事?”
“如今我对殿下坦诚以待,不论殿下相信与否,我都是真心将殿下当成一路人了。”顿了顿,乐枝眉心微蹙,小心翼翼地说:“像昨夜那般以身试毒的行为,殿下可不可以不要再做了?试毒的法子明明有很多的......”
小姑娘的语气委屈巴巴,似乎是被昨夜的场景给吓到了。
霍渡笑笑,没说话。
不能做到的事,他不会应的。
“躺下,睡觉。”
见他不答,乐枝便也不再问,叹了口气躺下来。
“盖被子。”
乐枝一愣,许是自己心事太重,连棉被都忘记盖了。她忙扯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裹住,然后紧紧闭上双眼。
霍渡抬手往床塌边的香炉内丢了些助眠的香料后,便离开了寝屋。
*
丞相府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景。府内的婢女仆从忙里忙外,脸上无一不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丞相独女出嫁,嫁的还是大齐如今声望最佳的三皇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呐!
“清颜、清颜?”
林钰贤乐呵呵地迈进沈清颜的闺房,却见她一副忧思神滞的模样,便摇了摇她的胳膊,问:“怎么了,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大齐身份崇高的贵女本就不多,两人同岁,自然而然成了闺中密友。如今沈清颜大婚在即,林钰贤比她还高兴。
沈清颜回神,扯了个笑道:“没想什么。”
本就是嫁得心中的如意郎君,按理来说绝不该有此忧思的模样。姑娘家心思细,林钰贤一眼便瞧出她心中所虑。
“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乐枝?”林钰贤撇撇嘴,微怒:“瞧她生得那副狐媚样,一看就是个祸害!”
即便林钰贤心中再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乐枝的容貌艳压众人。
闻言,沈清颜不禁拧眉,“钰贤,别这样说。她......也挺可怜的。”
“她可怜什么!你可别同情心泛滥。如今这世道,本就是以成败论英雄。”林钰贤涨红了脸,咬了咬唇瓣:“她本该像她姐姐一样被关起来才好......都怪陛下乱点鸳鸯谱,太子表哥又不喜欢她!”
沈清颜喟叹,她又何尝不知林钰贤对太子殿下的心思。陛下的赐婚简直是往她心里扎了狠狠一刀。可若是没有赐婚,她也从未瞧出太子殿下对钰贤有何不同之处......
唉,这傻丫头啊。
思及此,她又不由苦笑起来。旁观者清,这话果真不错。
可霍诩对她呢?虽说他应下了赐婚,可宫宴前遇见乐枝时他的神情骗不了人——
他并未放下她。
沈清颜不是不知,霍诩在黎国为质时曾与乐枝有过婚约,两人又是青梅竹马十几载......可如今世事巨变,乐枝也已经成了太子妃。
那么......那么她是不是有机会慢慢取代乐枝,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
她愿意试一试。
自霍诩凯旋而归那日起,只一眼,他便长在了她的心上,挥之不去。而这一月以来,他时常会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又为她在护国寺求平安符......
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而言,也是有些不同的?
唇角逐渐翘起,笑意晕开,沈清颜的心里升起几分信心。
*
一夜未眠,乐枝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时还有些头昏脑涨。
外头已是暮色四合,落日的余晖从窗口照进来,将屋子印得昏昏黄黄。
乐枝起身走到桌前,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好几碟精致的点心。她摸摸肚子,赫然发现又是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她倒了杯热茶,配着糕点慢悠悠地吃。
她边吃边想,离姚真是个贴心的丫头。
吃的半饱后,乐枝仍记挂着霍渡身上的余毒,便走出寝屋准备去看看他。谁知屋门刚开,外边候着的婢女便迎了上来。
“给太子妃请安。”婢女欠身行礼,再道:“殿下吩咐了,待太子妃睡醒后,让奴婢带您去汤泉池找他。”
汤泉池?
乐枝深吸一口气后抬腿跟上带路的婢女。
直到婢女将门关好,乐枝才回过神来。汤泉池内热雾缭绕,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循着方向朝池子走近,终于走到汤泉边上。
——也瞧见了泡在汤泉中、合着眼的霍渡。
她再走近些,见霍渡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像昨晚那样惨白。许是汤泉池温度高,此刻他的脸隐隐透了点红。
乐枝微微舒了口气,看样子是没事了。
“瞧够了吗?”
寂静的氛围被猛然打破,乐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怔怔望着霍渡,看他缓缓睁开眼。
“傻愣着作甚?下来啊。”霍渡又合上眼睛,低笑:“太子妃不是说要坦诚相见吗?”
——“如今我对殿下坦诚以待......”
是她早晨对他说得话,竟被他故意曲解成这样!
樱唇快要被她咬出血痕,乐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断了。
你在扭捏矫情什么?她在心中自问。
不是早做好准备了吗?这事原本就该在大婚夜发生的,拖到现在已是不错了。
只不过......在寝屋和在汤泉池,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硬着头皮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乐枝垂眸开始解腰间的衣带。
“行了,出......”霍渡睁眼,话未出口,便见衣衫在他眼前落了地。
他原就是打算逗弄她,看她手足无措、小脸泛红再发白,然后再赶她出去,欣赏她仓皇而逃的狼狈姿态。
——可事情发展的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乐枝一直低垂着眼眸,故而未见霍渡已睁开了眼。外衣都褪尽了,她将指尖伸向后颈处,去勾解里衣的系带......
如皓月般洁白的曼妙身躯被水雾环绕,朦胧却更引人遐想。
里衣松动,还未落下。霍渡的喉结微动,耳尖不由地泛红。
头一遭,他急急侧首将桃花眼闭上,稳住气息,也将眼底的慌乱遮盖住。
里衣皆尽,乐枝匆忙迈进汤泉,全身赤.裸的感觉让她心慌。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天的嘴炮叭叭叭,FW!我怀疑你不行!!!(bushi)渡:?????
第16章 圆房 “孤腿脚不便,圆房这……
汤泉池内水波荡漾,乐枝抿着唇走到霍渡边上,靠着暖烫的石壁,与霍渡拉开一些距离。
“殿下的身体无恙了?”
霍渡睁开眼,笑着嗯了声:“多亏了太子妃。”
乐枝讪讪而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汤泉池边上摆放了不少吃食和瓜果,乐枝看着霍渡拿了琉璃杯递给她。她刻意将身子往下压低,伸出一只手接过。
琉璃杯内是无色的液体,与水无异。可这辛辣的气味却熟悉得很。
——是夜息香的味道。
乐枝微微启唇,还未开口,便听身侧的人慢悠悠地说道:“夜息香,还有个别称,叫作薄荷。”
“薄荷。”乐枝低喃,“挺好听的名字。”
说着便将琉璃杯凑近鼻尖,可略冲的气味逼得她不得不将杯子移开。
霍渡顺势将杯子接过,一饮而尽。随即嗤笑:“不必勉强,你我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闻言,乐枝拧起眉心。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做了这些就只得到他一句“不是同类人”?
这显然不是乐枝期待的结果。
她咬唇,缓慢踱步到霍渡面前,抬眸望他——
他的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而上唇沾了一些薄荷汁。
热雾环绕,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忽然,乐枝上前,将双手搭在霍渡的肩上,然后将身子贴近他......
“太子妃这是......”
话未说完,乐枝已将樱唇贴上,两人的身子瞬间紧贴。
虽然大婚前嬷嬷教了很多,可真正做起来才知不容易。乐枝从未与人如此,更不知该如何亲吻。而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里只有淡淡笑意,并无其他反应。
她只得生涩地轻含霍渡沾了薄荷汁的唇瓣。没有预想那般的辛辣,舌尖只感觉到一丝清凉。她吻的小心翼翼,舌尖缓缓探入,直到触及他紧闭着的牙关......
接下来该怎么做?
乐枝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循序而入,奈何霍渡丝毫不为所动。她顿感挫败,丧气地微微垂眸准备退开。
然而后腰处忽地搭上一只手掌,用力让她贴得更紧。
或许是汤泉池的水过于暖热,乐枝的身子瞬时紧绷。而面前的人慢悠悠地将舌尖递出,与她勾缠......
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亲吻。
乐枝觉得脸颊犹如火烧。
霍渡吻的悠悠然,如同细细品琢一般不紧不慢,却能夺走她所有气息。两人无一闭眼,只是四目相对着。眼底皆无情.欲,吻的并不投入。
直到乐枝感觉快要喘不上气时,霍渡仿佛算准了时间般松开她。
乐枝喘了几口气,才故作镇定地开口评价:“味道极好。”
见霍渡不语,她想伸手去握他的手掌。然而他的手垂在水中,一时之间难以寻到。乐枝极有耐心,小手在水下认真的摸索。
——直到握住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
乐枝一脸懵怔,难不成这汤泉池中还放了什么东西?她略带迟疑的捏了捏......
只见眼前的人脸色霎时沉了下来,难有波澜的眼底也闪过一丝愕然。
不知是否是错觉,乐枝觉得霍渡的漆眸有些发红。
这是......怎么了?
“好玩吗?”语调低哑。
乐枝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惊慌之下手中加重了力道......随即听见一声闷哼。
她终于反应过来她握的是什么。虽未亲眼见过,可从书册描绘和嬷嬷的形容中,她也可大致判断。
低呼一声,她赶紧松手,朝后退了两步。惊恐、无措、羞窘之态在雪颊上浮现,本就紧绷的身躯更是抖得厉害,而小腿处的经络在这时抽了一下。
整个人顿时失重,朝后倒去......
全身浸入汤池中,扑腾起一片水花,溅了霍渡一脸。
在水中挣扎的乐枝紧闭双眼,不禁想:身无寸缕的淹死在汤泉池,她应该是死得最不体面的公主了。
不多时,她忽感身后的泉水仿佛有了力量一般将她往上推,待到她的脑袋露出水面,汤泉的力量还未消失,直直将她推向霍渡......
等她思绪回笼时,整个人已是扑在霍渡身上,下巴还枕在他的肩上。
乐枝眼眶发酸,压抑了很久的眼泪直直坠了下来。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全了,可霍渡一直戏弄她。她实在是没用......
细碎的呜咽声传来,紧贴着他的绵软身躯微微颤抖。
霍渡被气笑——
明明是她自己主动来吻他,吻的还不怎么样。小手还不安分的在水下乱抓。现在反倒先委屈上了?
不过,这副样子,真像只淋了雨的小狐狸。
怪可怜的。
倒是没再揶揄她。他抬手圈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覆在她的脊背上轻拍,似是带了些哄的意味。
“殿下总是戏弄我。”乐枝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又吸吸鼻子,呢喃控诉:“你欺负人......”
嗤。
得寸进尺,还恶人先告状。
霍渡将怀里的人拉开,盯着她红红的狐狸眼,挑眉问:“是谁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是谁先吻的谁?到底是谁欺负人?”
闻言,乐枝脸上燥红一片,急忙低下头,委屈道:“可殿下说和我不是同类人。”
霍渡将掌心贴向乐枝的心口,乐枝抬眸,疑惑不解。
“想同我一起,这儿就不能那么脆弱。懂?”
乐枝微怔,随后认真点头。
掌心缓慢上移,握住她洁白的肩头,微微一扯......两人鼻尖相触,霍渡正色勾唇:“再说了,这算哪门子欺负。顶多算是......夫妻情趣。”
......
在汤泉池耽搁许久,待两人回到寝屋,已是深夜。
乐枝躺在塌上,心里纳闷。方才她不小心握到他的......若是按照嬷嬷的说法,霍渡对她也不是丝毫没有欲的,可他仍是没碰她,这倒是奇怪。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样也好。
“在想什么?”
乐枝回神,想起先前在客栈霍诩对她说的话,便朝霍渡说道:“殿下可知,东宫也有霍诩的眼线。”
“哦?此话怎讲。”
“因为他知道殿下同我并未......”话顿住,乐枝懊恼咬舌。
她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说这些!
“并未什么?”霍渡轻笑问。
乐枝瞪了他一眼。这人分明就听懂了,还非要她说出来!
她含糊不清的吐出“圆房”二字。
“什么?”霍渡故意道:“把舌头捋直了。”
“圆房!”乐枝羞恼,“他知我们并未圆房。如此私密之事,若无眼线,他怎能知晓?”
寝屋内没有暖炉,在汤泉池内浸染的那些余热早已消散。乐枝把锦被往上扯了扯,将自己裹住。
“圆房啊......”霍渡倚靠在绣枕上,侧首看向她,“你想吗?”
乐枝惊愕地抬首,思索片刻,咬唇:“我听殿下的。”
哦。
那就是不想。
“可我不会啊。”
乐枝茫然:“啊?”
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圆房?不是吧......
霍渡低笑着将床头边的书册轻轻放在乐枝的脸上。乐枝从被子里钻出来,将书册拿在手上——
这本不就是他一直在看的书册?
怀着好奇的心将册子打开,一页页翻看。
渐渐的,乐枝樱唇微张,如遭雷击。
此书册中描绘的比大婚前嬷嬷给她看的册子更详细,插图也绘得更清晰,且多半是女子在上......
双手不由地轻颤,书册掉落在床榻上。
霍渡呵笑,将册子拾起,一本正经:“孤腿脚不便,圆房这事恐怕得有劳太子妃了。”
说着又将册子塞进乐枝的手里,轻笑:“好好学。”
竟然还有这种事!
乐枝红着脸、硬着头皮应好。
“太子妃如此聪慧,想来无需多久便可精通其中奥妙。”霍渡俯身,气息掠过乐枝的耳尖,他低声:“那孤就等着太子妃为孤褪袴的那天。”
轰隆隆!脑子嗡嗡作响。
故意的,这人就是故意的!
霍渡满意的望着乐枝僵直的身子。
——呵,现在就是只炸毛的小狐狸了。
他随意摆摆手,床幔落下,床榻内陷入漆黑。
乐枝躺下,心脏依旧跳得很快,毫无睡意。
“对了,还未多谢太子妃为孤解毒。可有什么想要的?”
静默半晌,霍渡又道:“没有的话,就算了。”
“有......”乐枝轻轻道:“我想再要两个婢女,东宫的景心和府里的临月,可以吗?”
“内侍婢女,本就随你支使,算不得什么。还有什么想要的?”
“想问殿下借些银子......”
乐枝早就想过了,若要在大齐扎根,身上没有银钱是万万不行的。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哪个不需要银子?光靠太子妃的那点俸禄,是万万不够的。
她需要本钱,做些生意。只有这样,才有翻盘的保障。
“可以。要借多少?”
“五......五千两?”乐枝试探地问,这笔数目显然不小。
“明天让管事拿给你。”
竟这么顺利?乐枝咋舌,疑惑道:“殿下不问问我拿这些银两去做什么吗?”
回答她的是一记笑声。
“杀人放火,都可以。不过......”霍渡淡淡道,“为期一年,连本带息,还孤三倍。”
三倍!?
这人真是比奸商还黑!
乐枝惊恐万分,不禁开口:“要是还不上呢......”
霍渡没接话。
“行!三倍就三倍!”乐枝咬牙应下。
在黑暗的床幔里,霍渡闭着眼,勾了勾唇。
不必睁眼,他都能猜到她的表情。
呵。
若是还不上的话,这不还可以用别的东西还嘛。
作者有话要说:
渡:钱债那啥偿!(硬气)枝:得了,连圆房都不会。切,到底是不会还是不行?渡:??????
第17章 相求 “虽是有伤风化,但也未尝不可。……
幽暗狭窄的巷子深处,传出细碎的声响。
“......主子确无异常。”
是离姚的声音。
“离姚,你可好好记清楚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面带嘲弄,“谁才是你的主子,才是你应该效忠的人。”
离姚咬唇点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眉心紧蹙,似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小厮低啐,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青白瓷瓶,丢给她:“殿下身边不养无用之人,若再探不到切实可用的消息,下一次的解药可就没有了。”
语毕,小厮便抬腿离开。
离姚颤抖着手将瓷瓶中的解药饮下。好半晌,惨白的脸颊才恢复如常。
隆冬夜的小巷子里,冷得如同冰窖,离姚好似没了力气般缓缓跌坐在墙边。酸涩的眼眶中蓄满泪水,她闭上眼睛。
口中浓苦的药味尤在,这药怎会苦进心里?
*
翌日一早,太子府的前厅里站着两名婢女。两人并不相识,故而都未开口说话。
乐枝披着雪白狐裘迈进厅中,缓步至圈椅中坐下。
见状,景心和临月赶紧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太子妃。”
“免礼。”乐枝浅浅笑,语气温和:“将你们寻来,是想让你们俩今后在我身旁当差。你们可愿意?”
顿了顿,乐枝又补充道:“若是你们比较喜欢原来的差事,尽可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们。”
闻言,临月喜上眉梢——还有这种好事!
她急忙答应:“愿意,奴婢太愿意啦!”
景心不似临月那般喜形于色,但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眸中的笑意藏不住,她也立刻点头应好。
如此,便定下了。
待景心和临月下去后,乐枝瞧见了站在门外的离姚,她踌躇着不敢进厅。她便开口将人唤了进来。
待离姚走近些,乐枝赫然发现她的脸上毫无血色,病态尽露。
“可是病了?外头冷,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回屋休息吧。”
离姚抿唇摇头,可眼眶却渐渐染红。
乐枝喟然叹息。
她并非不知道离姚心思谨慎、处处周到,若她不是霍诩派来的人,她定要好好重用。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调来景心和临月。
这两人虽没有离姚那么细致,但都比较单纯。
用人最首要的,便是忠诚。
离姚......她实在是不敢用。
望着乐枝紧锁的眉心,加上方才的两名婢女,离姚大概能猜出主子的心思——
主子这是不再信任她了么?
不对,应该说主子从未完全信任过她。
这一月多以来,她贴身照顾主子。虽然主子表面上摆出一副认命的模样,但离姚知道,主子并非是真的认命。她不知道主子到底要做什么,可她能从主子的骨子里看出倔强和不认输......
深吸一口气,离姚下定决心:她,不愿再任人摆布了。
她面朝乐枝郑重跪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她坦言:“奴婢知主子信不过奴婢,可奴婢是真心实意地认定了您,主子可愿意信奴婢一回?”
语毕,厅内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乐枝细细瞧着离姚的脸。不多时,她道:“起来罢,坐下说。”
离姚眼含热泪,站起身却并未坐下,而是哽咽地道出一切。
她的故事很简单,在这乱世中再平凡不过。
她是个孤女,自小不知父母是谁,好在有位善良的婆婆收养了她。可好景不长,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婆婆病故,她又再度没了倚靠。在街上游荡时,被人抱上了一辆马车......
待她醒来后,便是在一间封闭的大屋子里。那里有许多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大家都带着懵懂无措的眼神张望四周的一切。
后来有个神秘男子进屋,他蒙着脸开始教他们——读书识字、辨识人心、制毒研药、使用暗器......
有些人哭闹着不肯学,有些人学得慢、时常出错,这样的孩子便会被带离屋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屋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少。离姚心思敏锐,知道被带走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只得更用功的学,祈祷不被带走。
过了几年,屋子里只留下五个人。而他们开始正式接受任务......
这些任务多半是混入朝臣大官的府邸内窃取消息,或是依照指示用毒暗杀名单上的人。离姚善识人心却不善制毒,故而她的任务皆是窃取情报一类,也因此她的手中还未沾染血腥。
直到一月前,她才被派到霍诩身边,供他差遣。
离姚知道,那个掳了他们秘密培养的神秘人,必然与霍诩关系斐然。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可他们用毒药控制她,若到时日未服解药,便生不如死。而每次的解药中混着新的毒药,周而复始,让她难以逃离。
可是,她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离姚恨透了被人操控的日子,她想搏一搏。比起被霍诩控制,她想选择乐枝,选择另一条出路。
不管前路多凶险,即便最后难逃一死,她也想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死去。
和盘托出后,离姚早已泣不成声。可哭着哭着,她又有些高兴,至少如今她可以随自己的心情尽情哭一哭。
听完这一切,乐枝双眸酸涩,胸腔却起伏着,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量压制巨大的怒意——
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畜生不如!
离姚竟自幼遭受了这些苦楚......
厅门大开,外头的冷风灌入,离姚的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
乐枝起身解下身上的狐裘,披在离姚的身上。离姚大惊,慌忙推辞:“使不得!主子会着凉的!”
乐枝按住她的手,将狐裘的系带系好,才道:“离姚,信任这东西,既牢固似铁又脆弱如纸。用人不疑,自今日起我将全心信任你,只要你真心实意,我绝不会亏待你。”
离姚的眼泪直直往下坠,“奴婢绝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说着便躬身又要往下跪,乐枝赶紧握住她的手,问:“下次毒发是何时?”
“大约是明晚......”
“好,我知道了。”乐枝拍拍她的肩,“你身上的毒,我来想办法。”
*
说到解毒,乐枝立刻想起了霍渡。
那夜的毒凶险万分,可仍被霍渡轻易解开。若是他肯出手相助,解了离姚身上的毒绝对不是难事。
只是,要他出手,应该比较难......
可再难,她也得试试。
脚步随心,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到后院。
暖阳洒落,驱散了冬日里的寒冷。
乐枝看见霍渡坐在轮椅上悠闲地逗弄着霍小瘸,她抬腿朝他走去。
待她走近,霍小瘸兴奋地仰头叫唤,伸出前爪朝乐枝挥动。见状,霍渡沉下脸去扯它的耳朵,再抬眸凉凉地睥乐枝一眼。
乐枝弯唇将霍小瘸抱起。
然后,神色从容地坐到霍渡的腿上。与上回在阁楼时不同,这次她将整个人都靠向他。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薄荷香紧紧环绕着。
在她坐下的那刻,霍渡的漆眸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呵。
上回还怕得要死,如今坐他腿倒是悠然自得。
霍渡伸手环过乐枝的纤腰,低声问:“学好了?”
“嗯?”
乐枝不解其意,学什么?
圈在腰上的手略微用力,乐枝不由地靠他更近。霍渡凑近她的耳边,轻笑:“圆房啊。孤不知太子妃竟有如此癖好,喜欢在院子里......”
停顿片刻,他又“啧”一声,“虽是有伤风化,但也未尝不可。”
说着便抬手作势要去解乐枝襦裙的衣带。
乐枝震撼于他说出的话,一时间竟也忘记要去拦他。而抱着霍小瘸的手一松,小瘸猫瞬间跌落在地,不满地喵呜几声后便昂首离开。
乐枝回过神,雪颊烧红。她边起身边说:“我去将霍小瘸抱回来!”
可还未完全站起来,便被霍渡重新扯入怀中。霍渡将乐枝的衣带勾缠在指上把玩,正色道:“非礼勿视。莫非你想让它看我们圆房?”
如果可以,乐枝真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可是她不敢。
她轻握住霍渡的手,然后凑近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娇嗔:“殿下别闹啦。”
“无事献殷勤。”霍渡将缠绕的衣带松开,转而捏捏乐枝的脸,“有事求我?”
乐枝心下一沉,她抬眼望向霍渡的漆眸。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事霍渡或许全部知道......
比如离姚中的毒,离姚的身份,甚至是她来找他的目的。
这让她脊背生凉。
霍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如此,她倒不如坦然承认。
“嗯。有事想求殿下帮忙呢!”
“可以。”霍渡挑眉而笑,又勾了勾她的衣带,暗示意味明显。
乐枝咬唇:这疯子不会真要在院子里和她圆房吧?!
对于圆房,她其实早已没那么害怕了,横竖不过一闭眼的事。可是在院子里......又冷又是大白天,太羞耻了!
万一有奴才经过......她不敢想下去。
可是离姚的毒......
罢了!乐枝将唇咬出白痕——
不就是一闭眼的事吗?在屋子里闭和院子里闭也没甚差别!更何况,有霍渡在,奴才哪敢随便过来。
她猛吸一口气,寒气沁入心肺,冷得她直打哆嗦。她不再犹豫,将手伸向霍渡的腰间,去解他的墨色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
渡:惊!我老婆是流氓!!!枝:凑不要脸!!!
第18章 真心 “真心,用我的真心。”
有时候,霍渡会觉得新奇。
本不在意的一桩赐婚,本不该留到现在的人。如今却自然地坐靠在他怀里......与他调情?虽是带着目的,可她依旧做的非常投入与认真。
这就是乐枝最特别的地方。聪明却不自作聪明,有傲气却又豁得出去......正因为如此,才让霍渡更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又或者说,如今一无所有的她,还能走到哪一步。
所以,他愿意用他所剩无几的好心稍微帮帮她。
这可比逗猫有趣得多,不是吗?
霍渡腰带系了个复杂的结,乐枝花了好一会儿才解开。因为心中忐忑,她未察觉自己的额头渗出些许汗珠。
腰带滑落,衣襟松开......
这时,冷白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按住。
乐枝抬眸,撞进霍渡似笑非笑的眼底。
“想让孤救霍诩的眼线?”霍渡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背,嗤笑:“太子妃莫不是把孤当成傻子了?”
乐枝微怔,随即摇头,“离姚她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霍渡打断,“她的身世是吗?的确如她所言。不过你难道没想过这或许是......”
“苦肉计!”乐枝急道,“想过的。”
她是从炼狱中爬出来的人,怎会没有想过。万一离姚使得是一出苦肉计,以此来骗取的她的同情和信任,进而更好的为霍诩办事。
可......若是离姚没有撒谎呢?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吗?
——乐枝做不到。
生于乱世,本就都是苦命人。乐枝不愿意扼杀离姚向善的机会。
眼眸低垂,乐枝转动手掌,自然地将纤指穿过霍渡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我想给离姚一个机会,就像殿下愿意给我机会一样。”乐枝抿唇,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求殿下帮忙。”
“行吧。”霍渡轻笑,“想怎么解?全解了还是慢慢解?”
闻言,乐枝心口一滞。她明白霍渡的意思——
慢慢解,将离姚的命牢牢握在手里,于她而言更万无一失。
“全解了。”乐枝抬眸,神情坚定。
用毒药控制人、以命相胁,她不就成第二个霍诩吗?
“哦?”霍渡来了兴致,问:“不用毒,太子妃打算用什么换取她的忠诚?”
“真心,用我的真心。”乐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她想赌一把,以真心换真心。
比起胁迫,她更愿意相信,用真心才能换来真正的心甘情愿。
乐枝的脸颊上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副稚气又执拗的模样在霍渡看来只觉得可笑。一个遭遇背叛、国破家亡的公主,到如今居然还能相信真心有用。
嗤。
“孤建议太子妃无事时多看看话本子,里头有许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故事。”霍渡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
乐枝不甚在意,反而软着身子将脑袋靠到霍渡的肩上,娇娇道:“若真如此,不是还有殿下嘛。有殿下在,总不能让别人害了我吧?”
临近正午,阳光铺洒在身上,愈发温暖。清风吹拂,将乐枝的几缕发吹至霍渡的脖颈处,乌发微触,仿佛在他心尖挠痒一般。
霍渡抬手想将乐枝的脑袋拨开,谁料怀里的人像耍无赖似的黏得他很紧,甚至将脸颊贴在他的颈窝轻蹭......
霍渡惊叹于乐枝的无赖程度。他想不明白这女人竟能转变如此快,才几天,就从见了他会发抖变得从容又黏人。
——虽然演的是有点过头。
“害就害了呗,横竖孤再娶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半晌,见乐枝不接话,霍渡推了推她的腰,“起来了,黏人精。”
乐枝终于直起身子,状似不满,撇撇嘴:“殿下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霍渡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便被乐枝轻轻捂住嘴巴。
“不许口是心非。”乐枝笑着眨眨眼,狐狸眼中如有灿星。
霍渡被逗乐——
这小公主简直青出于蓝,越来越不要脸了。
捂在唇上的掌心又软又暖,霍渡故意伸出舌尖轻轻碰一下。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酥麻,小手微颤,乐枝的脸色一凛,赶紧将手收回来。
霍渡挑眉:啧,看来还没有胜于蓝。
乐枝心中讪讪,想着自己好像是有些过了,便赶紧站起身。可在他腿上坐了太久,脚尖一触地,小腿处传来刺麻的感觉。她根本站不住,只好扶着一旁的石桌缓缓在石凳上坐下。
她垂着脑袋,雪颊泛红。
竟然坐麻了......这也太丢脸了!
腿上一轻,霍渡将自己松散的衣襟拢好,系好腰带。然后将乐枝的双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上,用几根手指慢悠悠地捏一捏她的小腿肚。
乐枝怔怔望着他,眼眸微动,她发现他的手指生的极好看,骨节分明且长。随着他的轻揉,酸麻的感觉渐渐消失......
不多时,霍渡便将她的腿放下,然后轻轻啧了声,“才坐一会儿就这样了,还想在这儿圆房呢?”
“啊?”乐枝回过神,不明白他的意思,喃喃自语:“圆房应该很快吧......”
她不懂。
圆房难道不是一下子就好了吗?应该不用很久吧。
闻言,霍渡的唇角细不可察地抽了下,脸上的淡淡笑意也荡然无存,太阳穴突突的疼,胸口也有些气血上涌......
快?
他真的很想让她感受一下,到底快不快。
“走了,去药房。”语气冷淡,说完便推着轮椅走了。
乐枝呆愣片刻,才疾步跟了上去。
——这人怎么如此阴晴不定?方才还好好的,怎地又生气了啊......
*
从乐枝手中接过药瓶时,离姚双眼通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好了,服下解药,以后就不用害怕了。”
离姚哽咽道:“谢谢主子......”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乐枝笑道。
身上的毒既解,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呢?离姚不知,乐枝的计划是什么。
“明日若是霍诩的人来找你,你便告诉他。计划顺利,太子如今已身中剧毒。”
离姚点头应好。
“还有。”乐枝的眸色暗下来,“离姚,你可知我姐姐的近况?”
“奴婢不知......主子姐姐被关之处,戒备森严,寻常人都不得入。”离姚咬唇,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了主子,“不过主子放心,奴婢会去打听的。”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想着离姚刚刚服下解药,散毒之时身体必然不会好受,乐枝便让她回房好好休息。
*
霍渡果然言而有信,午膳后便让管事将五千两送来了。
看着沉甸甸的银两,乐枝犯了难。虽说她想做些生意,可到底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对生意经也是一窍不通。甚至连如今赚钱的买卖有哪些都不知道......
“唉......”
正叹气时,景心和临月端着切好的鲜果进屋。乐枝顿时灵光一闪,“临月,府内的采买之事你有接触过吗?”
临月乐呵呵地将鲜果放下,点头道:“接触过一些,不过大多是膳房的一些菜蔬瓜果之类的食材。”
听完,乐枝心里有了主意,“下午你们俩就去街上逛逛,看看最近街上哪些铺子的生意好,然后将这些铺子里买得好的东西都买回来。”
身为太子妃,不好随意外出抛头露面。
只好让这两个机灵的丫头代她跑一趟了。
待她们出门后,未过多久,屋外的婢女进屋禀告:安玄在外求见。
乐枝弯了弯唇,果然如她所料——
事关景心,安玄是坐不住的。
“臣参见太子妃。”安玄躬身行礼,只是脸色阴沉的吓人。
“免礼。安大人前来,想必有要事?”
“臣斗胆......”安玄脸色苍白,声音低沉,“求太子妃放了景心,让她回东宫当差。”
乐枝知道景心和安玄之间必然不简单,安玄关心景心,可景心显然不认识安玄。这其中曲折,乐枝目前还不清楚,可安玄所担忧的事,她懂。
“我清楚安大人心中所虑。大人信不过我,担心我利用景心威胁你?”乐枝正色道,“可景心留在东宫,大人就能护住她了吗?若是再有类似李嬷嬷这样的宫人,害她平白卷入纷争,你又当如何?再代她受过?”
闻言,安玄的脸色更加黯然,说不出话。
他的心揪成一团,他......真的无法护住景心吗?
“我给大人一个承诺。景心在我身边当差,我绝不会苛待她,更不会利用她。”乐枝神色凝重,语气坚定,“即使是婢女,只要我在一天,我定会让她活的有尊严。”
静默片刻,安玄的眼眸终于松动,他双手相贴,郑重地朝乐枝行了个大礼,“臣,多谢太子妃。”
安玄走了好一会儿,乐枝疲累地靠在圈椅上。
许了安玄这样的承诺,她并非完全没有私心。景心这丫头单纯,有她护着定能过得好些。只要时间一长,安玄必然会明白,将景心留在她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的承诺有个前提——
“只要她在一天”。
是的,将来之事难料。
万一她遭遇凶险,安玄一定会因为这个人情救她一命。
“太子妃吉祥。”奴婢的请安声将乐枝的思绪拉回。
“太子殿下邀您去藏宝阁。”
“藏宝阁?”乐枝疑惑,霍渡又要玩什么......
“过几日三皇子大婚,殿下邀您一起挑选贺礼呢!”
哦,原来如此。
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渡:安玄好烦,卖他人情干嘛?我的老婆我自己救!!!安玄:你们两口子别搞我了!!!(无语)*哈哈哈哈笑死,殿下好惨!之前觉得他不行,现在觉得他太快...ps.男德守则第一条:不会在老婆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圆房。鼓掌!!!
第19章 甜腻 “殿下不爱吃,就......就……
藏宝阁里燃着浓郁的檀香,虽无暖炉,却能使人感受到些许暖意。
乐枝看见霍渡拄着白玉拐杖站在博古架前,不知在看什么。她缓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博古架第五层——
有个精致的红木盒,里头是两颗璀璨明亮的夜明珠。
乐枝脸色一沉。
夜明珠,是霍诩最爱收藏之物。
霍渡将红木盒拿下来,状似随意,“三皇弟大婚,送此物如何?”
夜明珠的光芒柔和,可看着看着,乐枝的眼眸却有些生疼。
这样的好东西,给霍诩......
“糟蹋了。”她边说着边将木盒接过,放回原位。
“乐枝。”霍渡轻笑一声,伸手握住她的皓腕,“你也太小气了。”
不过,那狗东西的确不配。
乐枝不置可否,跟着霍渡继续挑选。藏宝阁内的珍藏繁多,青梅竹马十几载,乐枝深知霍诩的喜好和不喜之物。
于是,她故意挑了霍诩最不喜的金器和玉樽。
*
从藏宝阁出来,乐枝瞧见景心和临月双手提着食盒,满载而归。望见她和霍渡后,两个丫头收了收脸上的笑容,快步过来行礼。
做生意这事乐枝本就没打算瞒着霍渡,而且瞒也瞒不住。
“今日有何收获?”乐枝笑问。
“回主子的话,近日城中最旺的铺子莫过于这甜锦记啦。”临月回禀道,“奴婢和景心一起在铺子里待了许久,发现路过的男女老少都会进铺子里瞧瞧。”
许是被临月的笑容感染了,一向拘谨的景心此时也放松了不少,她笑着开口补充:“甜锦记里的糖果蜜饯、糕点果仁种类繁多,奴婢和临月挑了些卖得好的带回来给您试试。”
乐枝笑着点点头,她心中欣慰,两个丫头果然机灵。
不过霍渡还在边上,她不好直接跟着她们离开。她知霍渡一向不喜这些甜腻的零嘴儿,便故作客气地问:“殿下要不要一起尝尝?”
霍渡看得出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偏偏不如她的意,“好啊。”
“......”
临近黄昏,日落西山,将暖意一同带走,天空开始飘起阵阵雪花。本想着去院子品尝,却不得不回了寝屋。
两个丫头将蜜饯糕点用小碟子装好,摆在桌上后便告退了。
乐枝拿了颗桃肉蜜饯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弥漫,“好吃,太好吃啦!”
过去她便极爱吃糖果蜜饯,齐国的蜜饯果儿虽与黎国的有所不同,可味道甚是不错。乐枝将每一种都细细品尝......
“殿下怎地不吃?”乐枝见霍渡只是坐着,却一口未尝,便捻了颗果糖递到他唇边,“殿下试试。”
果香味飘至鼻间,甜甜腻腻,霍渡颇为嫌弃地瞥一眼,开口拒绝:“不......”
可刚张嘴,唇边的小手便快速将糖塞进他嘴里,香甜的滋味瞬间满溢。霍渡的脸霎时黑下来。
这滋味与他小时候尝过的糖果极为相似......
他的记忆里有个人也是这样的,她把一盒糖塞进他手里,说:“小渡乖,我很快就回来。”
他乖顺地点头应好。
可直到他将一整盒糖都吃完,那个人都没有回来......
从那时开始,他便讨厌糖果,甚至厌恶一切甜腻的东西。
霍渡的脸色愈发阴沉,本就冷白的肤色此时显得有些惨白。乐枝心里发怵,害怕自己的玩笑惹得他不悦。
她颤颤地凑近他,垂着头认错,“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回应。
“殿下不爱吃,就......就吐出来吧。”她轻声道,然后将微抖的手心放到他唇边。
下一瞬,她的手被霍渡握住,用力一扯。待她反应过来时,霍渡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气息交缠,她可以从他的漆眸中看见自己惊愕的表情。
与上回在汤泉池时不同,这次他吻的又急又凶。果然是生气了......
乐枝感受到他用舌尖将仅存一点的糖果推入她口中,荔枝糖又软又香,直到糖果完全融化,他才松开她。
霍渡用指腹蹭了蹭她水光盈盈的唇,这让乐枝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还敢吗?”他的语气悠悠。
乐枝用力地摇头——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疯子的性情实在太难猜了。
不多时,乐枝决定换个话题来缓解这怪异的气氛。
“殿下觉得开一间这样的小食铺子如何?”乐枝喟然,她实在是没有做生意的经验。
霍渡低沉的脸终于浮现笑意。
啧,原来想要开铺子。
这样的铺子,薄利多销,本就没什么赚头。加上老字号的存在,新铺子就更难盈利了。
像她这种毫无经验的人,必亏无疑。
思及此,霍渡静默片刻,似是在认真思考,随即温和笑道:“孤觉得,太子妃的主意甚好。”
她亏本与否,关他何事?
哦,似乎有点关系,她的本钱是问他借的。
呵,那就太好了。
亏了、还不上才好啊。
难得从霍渡脸上看见这么善意的笑容,可乐枝的心里反而生出丝丝寒意......
*
为了试这些蜜饯糕点,乐枝差点把自己撑着,连晚膳都没用几口。
景心细心地端来山楂茶,顺便伺候她更衣——
乐枝将贴身伺候的差事给了景心,这丫头话虽不多,却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坐在铜镜前,乐枝轻轻抿了口茶,从镜子里看见身后为自己梳发的景心。小姑娘眉眼清秀,透出一股淡柔的气质。
“景心,你的家乡在哪里?”乐枝开口,仿佛与她唠家常一般,“家里有几口人呀?”
闻言,景心握住木梳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淡去,眉心微凝。
乐枝转头,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的,不想说便不说。”
可景心的眼眶却渐渐发红,她哽咽开口:“回主子的话,并非奴婢不愿说。只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乐枝让她坐到椅子上,拿出帕子递给她,“不着急,慢慢说。”
“几年前奴婢生过一场大病,醒来后不记得任何事了。后来一个自称是我舅母的人将我卖入皇宫,奴婢就被宫里的管事嬷嬷安排进东宫当差了。”
原来如此。
景心得的竟然是罕见的失忆症。那么她的过去,是否和安玄有着什么关系?
乐枝突然觉得头疼。
在这陌生的大齐,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皆是迷......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文中的伏笔,后面会一点点揭开。枝枝不是完美型女主,国破家亡后一直在快速成长,正因为这样,她会活得更小心翼翼和敏感多疑。甚至很难相信别人。说了这么多,其实是想说,殿下追妻路非常漫长哈哈哈哈哈!*感谢“X_xx17”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
第20章 设局 如今在霍渡心里她是不是会有一点……
深夜,芙蓉帐暖。
霍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母后叮嘱过,大婚在即,不许他过度沉迷女.色。可每每进了这屋子,他便总是情难自抑。
怀里的柔软散发着阵阵幽香,惹得他心痒难耐......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霍诩的心猿意马,他烦躁地下榻,走向门外。
“何事?”
屋门打开,室内的情.爱过后残留的气味飘出来。暗卫不由蹙眉,沉声禀告:“殿下,离姚传消息来,太子妃得手了,如今太子已身中剧毒。”
霍诩怔愣半瞬,随即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可笑着笑着,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霍渡性情诡异,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想必乐枝花了不少心思。怕是......霍渡已经得到她了。
胸腔内的怒火燃起,霍诩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等不及了!
既然霍渡已经中毒,那么他何必再等到他毒发?他无法忍受最后这几日乐枝还要躺在霍渡的床榻上与他......与他......
他不许!
“让离姚告诉枝枝,不论用什么方法,明晚亥时务必让她将霍渡带到后院。”霍诩沉声吩咐。
“是!”
重新回到暖榻上,娇柔的人儿直往他怀里钻。
霍诩眉眼含笑:不久之后,他的枝枝也能这样依偎在他怀里......
至于沈清颜,他还是要娶的。丞相之势,他必须要收归己有。而枝枝,他会用他全部的宠爱抚平她心里的伤痛,让她忘记大黎的一切。
至于怀里的这个赝品,也留着吧。小姑娘虽然没什么个性,但乖顺的很,不像枝枝偶尔还会耍耍性子。就......继续这样养着吧。
只要霍渡一死,他就再无阻碍了。
*
太子府。
乐枝陷入了梦魇。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怎么都无法醒来。
梦里的父皇母后和皇兄,都紧锁眉头,再没有以往的笑容。父皇一直在叹气,他的脸上布满了失望——
“枝枝,你的姐姐在受苦,你为何还没把她救出来?”
画面一转,皇兄出现在她身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漆眸中布满血丝,他颤着声音问:“妹妹,你找到你皇嫂和钰儿了吗?他们......好不好?”
乐枝双眼通红,她羞愧得无法开口。
她好没用......
霍渡本就睡得浅,身侧的人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将他吵醒。他支起身子,望向乐枝。
只见她纤长的鸦睫颤抖着,额间的鬓发被汗打湿,汗珠顺着脸颊流至雪白的脖颈处。而她的手牢牢攥着锦被,口中还不断呢喃着......
霍渡凑近一些,才略微听清。
她说的是“对不起”......一声又一声对不起,不停歇。
好半晌,乐枝终于从梦境里挣脱,她睁眼起身,眼眶酸涩、心口窒闷地喘不上气。
“做噩梦了?”
她猛地转头,发现霍渡靠着绣枕望着她,目光幽幽。
乐枝垂眸,轻声开口:“对不起,吵醒殿下了。”
霍渡没理她,只是将厚厚的床幔掀开,从床头拿了块干净的雪帕子。然后用帕子仔细地将乐枝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拭去。
乐枝仍旧想着梦境中的亲人,因而未发现霍渡的动作轻柔的不似平常......
外头的天光微亮,从窗子里透进来。
乐枝虽已经睡不着了,但还是继续躺下,她无法平复心绪,眼睛酸涩。可霍渡还在一边,她只好死死咬着唇......
不能哭。
不能在他面前哭,惹他厌烦。
这时,霍渡又抬手将床幔放下,只留一丝缝隙,只让一丝丝微光透进来。
乐枝不解其意,仰起头去看他的脸,可惜床榻内太暗,看不真切。
“想哭就哭。”
闻言,乐枝鼻尖一酸,许是昏暗的床榻可以遮掩她的狼狈,她终于不再强忍着,让泪水流下。
一开始,她只是轻轻地哭。渐渐地,她放开声音,抽泣起来。
泪水划过脸颊,她抬手胡乱地擦。
霍渡一直靠在一旁看着她哭。他忽然发现,褪去伪装的乐枝应该就是这样的。
二八年华,会哭会伤心。若是大黎未亡,她应当还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喟叹一声,他伸手将乐枝身上的锦被往上扯,将她裹起来。然后用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做完这一切,霍渡有些惊异于自己的行为。他自嘲般轻笑——
啧。
真是色令智昏。
不过,又怎样呢?
*
被离姚唤醒时,乐枝的脑袋仍是昏沉沉的。
清晨大哭一场后,她竟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乐枝知道若非紧要之事,离姚断不会来唤她。
她用指腹按了按酸痛的眼睛,起身问:“怎么了?”
离姚神情凝重,压低声音回答:“回主子的话,奴婢按您吩咐将太子中毒之事告诉三皇了。三皇子叫人递了消息来,让您务必在今晚亥时将太子带至后院。”
顿了顿,她又道:“三皇子应该是要向太子下手了。”
闻言,乐枝弯了弯唇。果不其然,凭她对霍诩的了解,他一定会急不可耐。
“主子......”离姚蹙眉,语气不解,“您真要帮三皇子除掉太子吗?”
离姚不懂:主子明明憎恶霍诩,为何还要帮他?
“太子殿下并未中毒。”
“啊?”离姚迷惑不解,“主子是......?”
“这是我给霍诩设的圈套。”乐枝轻笑。
不仅如此,这个圈套不仅是为霍诩而设。
离姚恍然,她问:“那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不用,你只需要告诉霍诩的人,我会依照他的计划行事便可。”
望着离姚离开的背影,乐枝脸色的笑容渐渐褪去——
这个圈套也是她对离姚的试探,若她之前都是假装的,那她必然会将计划告诉霍诩......若是这样,她便借霍诩之手除了她。
既然她设了这一局,便准备了万全的退路。
离姚,忠诚或背弃,生或死,只看你如何选择。
至于霍渡......
乐枝心中不解,清晨时他的温柔不像是装出来的。可他的性情古怪,阴晴不定,着实难猜。
霍渡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可若是她能得他的欢心呢?若她能入他的心,那么接下来的路是不是会好走许多?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以情织网,让他放不下她。
只有如此,她才能活。
今晚的计划,是给霍诩设的局不假,顺便试探离姚也是真的。可她最终的目标——
是霍渡。
乐枝闭上双眼。
她想看看,如今在霍渡心里她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分量。
作者有话要说:
霍诩:沉迷幻想,无法自拔。渡&枝:想peach。
第21章 挡箭 以她一命,一箭三雕。
临月拿着午膳踏进寝屋,便看见乐枝神情凝重地愣坐着。
“主子怎么了?”临月将午膳放下,问:“是身子不舒服吗?”
乐枝摇摇头,“没事,我昨日交代你的事,可办妥了?”
闻言,临月点头,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转身,谨慎地往外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才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压低声音轻声说:“永春堂的大夫说这药最管用了......”
“可是主子......”临月的脸颊越来越红,小手像是无处安放似的,挠了挠头,“若是、若是殿下真的有......是不是请御医瞧一瞧比较好?”
“不可,殿下好面子。”
临月若有所思的眨眨眼,在心里叹息。太子府里规矩甚多,可从前她们这些丫鬟也时常在闲聊时疑惑——
大齐皇室男子哪个没有几个妾室通房的,为何太子爷总是孑然一人?
原来......竟是如此。
没想到太子爷也挺不容易的,本就有腿疾,没想到身体还有隐疾。
不过好在如今有太子妃了,太子妃貌若仙子,心地又好,更是顾及了太子爷的尊严,让她偷偷去买药。
临月想,总会好起来的。
*
书房。
霍渡将轮椅推到窗边,面无表情,任由窗外的寒风吹打他的脸。
安玄蹙眉站在书桌前,距离他禀话结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殿下就一直这样板着脸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先前太子妃已向殿下投诚,如今为何又要与三皇子联手暗杀殿下?可太子妃看着不像是如此摇摆不定之人呐。
可若是真的,依殿下的性格,必不会将她留至明日......
那景心怎么办?
这几日,他眼见着景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比起在东宫当差时死气沉沉地模样好上太多了。可要是太子妃没了,景心是不是要继续回到东宫?
思及此,安玄有些着急地脱口而出:“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隐情?”
话一出,他便感觉到了不妥,忙补充道:“属下失言了。”
白玉轮椅转动,霍渡轻笑,将眼神落在安玄身上——
当年在奴隶场上,安玄满身血污地从一群罪奴中脱颖而出,获得赦免。
霍渡找到他,让他跟随左右。安玄并未马上答应,霍渡看出他的顾虑,笑问:“想要什么?孤许你一个心愿。”
安玄思索片刻,道:“有一个姑娘,如今无依无靠......”
只一瞬,霍渡便明白了。
安玄有软肋。
人心难测,有软肋的人,才更好用。
这些年,霍渡依照他的心愿,将他的软肋安排在东宫。至于那个姑娘是谁,与安玄有什么关系,他没有去查。
不重要。
直到前些天东宫的下人惹事,竟将那人牵扯进来,霍渡才知道那人叫景心。
显然,乐枝也看出了这一点,才故意将人调到身边当差。看来他的这个太子妃比他更会利用人心呐!这才几日,连一向冷淡寡言的安玄都不自觉为她说话了。
呵。
“下去吧。”
安玄皱眉,问:“那今夜的杀手,属下提前处理了?”
“不用,让他们来。”霍渡弯了弯唇,可漆眸中没有任何笑意。
*
整整一日,两人都各怀心事。
直到晚膳时分,乐枝恹然地坐在膳桌前,想着若是霍渡不来用晚膳的话,她要用什么方法将人哄去后院呢?
正想着,厅外传来奴才的请安声。乐枝展颜,笑着起身相迎,她熟稔地将轮椅推至桌前,然后在霍渡边上坐下。
厅内寂静,两人皆未开口,只有桌上的菜肴冒着热气。乐枝拿起汤勺,给霍渡和自己各添了一碗香浓的鸡汤。
乐枝捧着鸡汤,轻轻吹了吹,然后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枸杞菌子的鲜味都融入汤里,滑入喉中,又暖又香。
“殿下那日吹奏的是《棠雪曲》吗?”
霍渡连眼睛都没抬,只淡淡嗯了声。
“那殿下能教教我吗?”乐枝放下瓷白的汤碗,问:“此曲是我姐姐最爱的曲子。”
“行啊。”霍渡将银箸放下,抬眸看她,“什么时候学?”
乐枝抿了抿唇,乌亮的眸转了转,好似在思考一般,“不如今晚如何?还是去后院怎么样?”
雪白的脸颊上毫无波澜,好像真的只是想学笛一样。霍渡勾唇,眼眸微垂,掩去眼底的一片恹然。
“好啊。”
*
晚膳后,乐枝亲自泡了一壶薄荷茶,顺便将临月带来的药尽数倒入茶壶中。
离姚面色凝重地进屋,她忐忑了一整日,眼皮也跳个不停。她不知主子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心里总是不踏实。她觉得一定是什么危险的计划......
“都安排好了?”
“是,主子放心。”离姚沉声道:“奴婢和景心已经将府里所有的婢女都牵到西面的屋子了。”
乐枝笑着欣慰点头。好在霍渡说过,府里调遣奴才之事可由她随意做主。如此一来,她便可以提前安排了。
而离姚,今日都没什么异样......
那么主仆一场,乐枝想,若是自己今夜遭遇不测,她也有方法保住离姚的命。
“行啦,不早了,下去好好休息。”
“可亥时......”离姚咬着唇,不放心道。
乐枝起身拍拍她的肩,让她放心。
待离姚走后,乐枝算着时辰,快到亥时了,她提起茶壶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踏步而出......
外头寂静一片,除了守夜的侍卫,再无旁人。
乐枝走到后院,与那日无异,霍渡早到了。她款步朝他走去,将茶壶放到石桌上。一如那晚一样,将身上的棉氅解下,盖到霍渡的膝上。
然后她随意拿了只茶杯,将热腾腾的薄荷茶倒入杯中。
她眉眼皆柔,将茶杯递到霍渡面前。
霍渡瞥了眼,清澈的茶色伴着薄荷的阵阵清香,与往日一样。他呵笑,“又下毒了?”
“没下毒。”乐枝弯了弯唇,眨了眨眼,“不过加了别的东西。殿下尝尝?”
霍渡没答话,只是笑着将茶水尽数饮下。
乐枝舒了一口气。这几日相处下来,看得出来,霍渡骨子里有多么骄傲和自负。她故意似真似假地道出实情,就赌他会不屑地喝下。
“太子妃今夜不是想学笛吧?”
寒风起,脱下棉氅的乐枝只穿了一件雪色襦裙,她瑟缩着搓搓手,从容地在石椅上坐下来。然后轻轻嗯了声,“其实是想学的,不过今晚怕是来不及了。”
“哦?”
乐枝勾唇,坦言:“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
闻言,霍渡将桃花眼抬起,仔细凝视乐枝的脸。让他诧异的是,他竟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
她究竟想做什么?
手心一暖,他看见乐枝握住他的手。
乐枝将视线落在霍渡身后的屋顶上,有几个黑影缓缓探头......
霍渡连头都没转,神色平静,“太子妃以为就这样抓牢孤的手,屋顶上的那群废物就能取了孤的命?”
乐枝笑着摇摇头。
屋檐上的暗卫用强.弩瞄准霍渡,毅然按下......
银箭凌风而来,虽在身后,霍渡依然能感受到箭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内力汇聚左手掌心。
乐枝眼见着银箭飞来,终于算准时机,起身往霍渡身后一扑。银箭正好穿过她的薄肩,溅出一些血......
夜色太暗,屋顶上的暗卫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是霍渡将乐枝拉到身后替他挡下了这一箭。他们面面相觑,赶紧点地奔走。
他们都知道太子妃是三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如今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那银箭上,淬了毒啊!
雪色的襦裙染了血,乐枝感觉到右肩传来的剧烈疼痛。
霍渡的桃花眼里第一次闪过诧异和不解,他将人扯到跟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乐枝脸色惨白,樱唇开始发紫,她稳了稳气息,“如今就看殿下乐不乐意救我了。”
霍渡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银箭上的毒很重,倒也懒得在此时和这疯女人计较。
“跟上!”他阴沉着脸,“孤一个瘸子,可抱不了你。”
乐枝扯了个笑,脚步虚软地跟上他。
推开药房的门,乐枝跟进去,再支持不住,靠坐到软塌上歇息。
霍渡拄着拐杖去取药,可刚拿下第一个药瓶,体内便传来异样的热。他抬眸盯住软塌上的人——
真敢给他下毒啊?
不对,不是毒药。
感受到身体的反应,这药应该是......
这时,乐枝也朝他看来,四目相对,她毫不畏惧,语气无辜:“我早告诉过殿下呀,茶里加了东西的。”
不是毒药,是催.情.药啊......
语毕,她握住肩上的银箭,猛地往外扯,竟生生将箭拔了。本来伤口处被箭堵着,只是渗着血,如今箭一拔出,伤处的黑血开始如潺潺流水般拼命往外涌......
霍渡只觉得眉心发疼,他将手中的瓷瓶丢开,压住体内的燥热,走到乐枝面前,用冷白的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往上抬了抬——
“你想死是不是?”
指尖下移,掐住她的脖子,只要微微一拧......
“何必做这么多。”他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孤可以成全你。”
“殿下当然可以。”乐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害怕的表情,反而浅笑着说:“新婚夜,若我没有折返与殿下同睡,我是不是早死了呀?”
她虽不曾习武,可皇兄曾经教过她如何判断掌风。新婚夜,霍渡在她身后汇聚内力时,她是有感觉的......
霍渡眸色一凛,掐着脖颈的手松了几分力道。
趁这时,乐枝抓住他的手,将他扯到软塌上,“殿下身上的催.情.药总需要我来解吧。”
霍渡被气笑,“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这府上多得是女人。”
“嗯。”乐枝点点头,“可此时她们全部在西面的屋子,殿下来不及的。”
霍渡没接话,只是怔怔望着她的脸。
比起新婚夜,她好像又瘦了不少。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上,灵动的狐狸眼此时也是黯然的。
“做了这么多,连命也不要了,你想要什么?”
“殿下不喜欢别人求你吧。”乐枝已是气若游丝,她颤声道:“今夜虽是我算计了殿下,可我看话本子里有说,男子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会是印象深刻的吧?希望殿下看在一.夜.欢.好的份上,救我姐姐一命,还她自由。”
“呵。”霍渡一向苍白的脸上开始泛红,身上也是燥热难耐,“那霍诩呢?不杀了?”
乐枝笑笑,胸有成竹,“殿下会杀了他的。”
霍诩的杀手必会将今夜之事禀告他,只要她一死,霍诩必会将这笔账记在霍渡身上。霍诩这种伪君子,自诩深情,总会借着为她报仇的名号对霍渡赶尽杀绝。
这样一来,霍渡怎么可能放过他?
今夜之计,可谓是以她一命,一箭三雕。
“对了,还有离姚。我试过了,是可用之人。待我死后,殿下将寝屋绣枕下的信交给她,她必会追随殿下。还望殿下善待离姚,她也是个苦命人。”乐枝的额间渗出汗珠,肩上的伤已经痛得麻木了,“还有景心......”
“闭嘴!”
霍渡不想再听她说话,没一句话是他爱听的。他抬手将乐枝推到塌上趴着,用手扯开她后肩被箭划开的衣料——
肩膀处早已血肉模糊。
他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趴着的人儿显然不打算住口,她语气悠悠:“殿下喜欢这种姿势?”
霍渡不断用内力压住体内的药效,可这人好像和他杠上了,非要撩拨他。
他咬牙切齿:“疯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渡:牛逼!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惊...*嘻嘻我不信还有小可爱没点收藏的,快快收藏我呀~~!
第22章 罂粟 你还挺犯贱呢。
乐枝半眯着眼睛,喉咙愈来愈干涩。
疯?
她如何能不疯?
近日来乐枝几乎夜夜陷入梦魇,她有耐心和时间慢慢来,可姐姐呢?大齐军队攻入那日,姐姐受了那样大的屈辱......乐枝永远忘不了,姐姐被带走时那空洞的眼神,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死寂。
她不能再无限期地等下去了。为了姐姐,她也得搏一搏。
不破不立。
霍渡这样的人,要想在短时间内走进他心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她只能换种方式,即使是死,她也得让他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还有霍诩,若是她真的死了,他这伪君子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些,必然不会苛待她的姐姐。
乐枝想用自己的命,给姐姐挣一个生机。
“殿下觉得我疯吗?”乐枝轻笑,“那这样是不是与殿下更配了?”
没有听到回话。乐枝微微蹙眉,正想回头看时,却忽然两眼一黑,随即侧脸彻底贴上软枕,失去意识。
霍渡的脸上仍泛着淡淡的红,可眼眸阴寒得能滴水,泛白的指尖隐约有水珠落下。他只觉得喉咙发甜,随即侧身吐出一口鲜血。
半晌后,他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初。
“什么破催.情.药?”霍渡望向乐枝昏迷的侧脸,瞧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些泪珠。他用指腹蹭了蹭,然后将舔了舔指尖。
口中残留的腥甜混着她的泪。
苦的。
霍渡低嗤,果然眼泪都随主人。
一样的不讨喜、不可爱。
他伸手有些用力地拍了拍乐枝的脸,“想得挺美啊?”
为了让他印象深刻?脑筋都动到这上面来了。催.情.药,亏她想的出来。还放了那样多的量......
若非他的内力深厚,真要在这时同她圆了房,恐怕她会死得很难看。
这时,乐枝樱唇上的血色几乎完全成了白色,连气息都快没有了。
霍渡漆眸闪过一丝细不可察的慌乱,随即拿起一旁的拐杖朝药架走去。
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此时也没时间让他想这么多。可以确定的是,他还不想让她死。
——被算计、被下药,然后他还要救她。
——他脑子也不正常吧?
霍渡取下一只暗红的瓷瓶,弯唇而笑。
也对,他本来就不正常啊。
将解药喂乐枝喝下后,霍渡用温热的棉巾将她后肩已经凝固的血污拭去,然后给她简单的包扎好。后肩的伤极重,再加上乐枝不要命的胡乱拔箭,使伤口变得更大。
在上药时,昏迷的人儿被疼得拧起眉心,小脸揪成一团。
“活该。”霍渡凉凉道,“可别疼死了。还没圆过房就死了,你就甘心?”
霍渡觉得离谱至极,这丫头好像把圆房当成了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的事。虽然他并无经验,可这事明明该是充满乐趣的。
他偏不让她如意。
他得让她脸颊泛红、狐狸眼浮现迷离的光,缠着他、求他说想.要才行。
“冷......”乐枝抿着唇,身子不由地颤抖。身体失血过多让她颤栗。
“安玄。”霍渡沉声唤。
一直候在药房外的安玄立刻进屋,“殿下有何吩咐?”
“添两个暖炉来。”
闻言,安玄愕然:跟随殿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殿下在屋子里放过暖炉。如今却......
他不敢多言,只颔首称是。
暖炉来的很快,放下不久后,药房内迅速升温。
霍渡不由地皱眉,他依旧讨厌被暖热缠绕的舒适感觉。垂眸凝视昏睡着的人儿,见她气息渐稳,唇瓣也开始恢复血色。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悬了很久的心在此刻才放下。
他将乐枝身上绒毯向上扯了扯,自嘲般笑笑——
霍渡啊霍渡,你何止是不正常。
你还挺犯贱呢。
踏出药房,霍渡朝安玄开口:
“将她的婢女唤来,给她换身衣服。”
安玄点头。
望着霍渡的背影,安玄有种感觉,殿下好像有些变了。可具体是哪儿变了,他又说不上来......
太子府的北面角落里,有一间花房,更是禁房。除了他,府内无人可以擅入。
霍渡将门推开,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进去。
花房里并未种许多不同类型的花草,相反的,这儿只有一种花,虽然这花有好几种颜色,红的、紫的、白的......
——罂粟花。
幼时他右腿经络尽断,不仅治不好,更是痛入心扉。御医束手无策,为了不让他被活活痛死,齐帝启用了宫内禁药,白洛粉。
此药一用,他果真不再痛得死去活来。可到腿伤逐渐恢复后,他却对这药上了瘾。
霍渡这才知道,为何白洛粉会被列为禁药。
因为这药除了可以缓解疼痛,更会使人上瘾。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可被活活痛死,也不愿再经历一次戒瘾时的痛苦。那段时日,他活得不像个人,如同鬼魅般随时要跌入炼狱......
哪怕后来以身试百毒,与戒瘾相比,简直如同九牛一毛。
霍渡将眼睛闭了闭,不愿再回忆这段过往。
这间花房,便是他为了提醒自己而设的。
仇恨不可忘,瘾念不可有。
他走近花丛,伸手将一株罂粟花折下,静静凝望。红色的花瓣鲜艳欲滴,美丽而危险。
可霍渡从来不怕危险。
不多时,霍渡轻笑,心中有个答案清晰地浮现——
过了许多年,终于,他好像遇上了比罂粟花更厉害的东西。
乐枝。
既然不想毁了,那便尝尝罢。
霍渡想知道,自己会不会上瘾?若是真的上瘾了,那便再戒一回。
万一戒不掉呢?霍渡骨子里的骄傲让他鄙夷这种问题。
嗤。
怎么可能戒不掉?
笑话。
*
乐枝迷迷糊糊挣开眼时,对上两双泪眼婆娑的眼睛。
“主子终于醒了?”临月擦了擦眼角,“怎会伤成这样?奴婢差点被吓死了。”
离姚也在一旁悄悄抹眼泪。
乐枝艰难地坐起身,两个丫头赶紧让她靠在软枕上。乐枝垂眸,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衣衫......
除了肩膀处的疼痛,其他地方也没什么痛感。
所以说,霍渡既没和她圆房,也没杀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催.情.药是假的不成?
她的脑袋仿佛塞了一团浆糊。这时门边传来细碎的声响,乐枝抬眸,望见熟悉的人坐着轮椅慢悠悠地进屋。
“出去。”不咸不淡的语调。
这话是对离姚和临月说的,两个丫头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带上。
乐枝怔愣着。
昨夜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才会那样大胆,说那些露骨的话。她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的......
此时见了霍渡,她的脸颊瞬间烧红,她急忙垂下脑袋,不敢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渡:怎么可能戒不掉?笑话。后来,渡:艹!戒不掉,根本戒不掉!!!*我太难了,取名fw的我被朋友吐槽文名好几天了,瑞了QAQ
第23章 欣喜 “殿下舍不得我。”
感觉到自己被温暖包围着,乐枝微微抬眼,看见不远处放置了两个暖炉。
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药房里是没有暖炉的呀!
可此时乐枝无心想这些,昨夜破釜沉舟的勇气早已消失的荡然无存。既然没死成,她自然不能再大胆地在霍渡头上动土了......
深吸一口气,乐枝瑟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抬头,狐狸眼试探地望向霍渡,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摸不准他的心情,乐枝思量着——
至少先道个歉吧?
毕竟坑了他一把。
乐枝软着声音小声说:“对不起......”
语气乖顺,言辞恳切。
霍渡抬了抬眼皮,凝望着乐枝这副与昨夜判若两人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这丫头究竟有几副面孔,亦或者说,她究竟带了多少层面具?霍渡不解,真实的她到底是怎样的?
房内的暖热让霍渡感到不适,他不耐地皱眉,随意拿起轮椅边上的拐杖,慢悠悠地走过去,最后坐到软塌上。
一直等不到霍渡的回应,乐枝悬着的心无法安放。见他坐下,她勉强扯了个抱歉的笑容,然后伸出小手去拉他的衣袖,边晃动边说:“殿下不生我气了吧......”
霍渡眼神凉凉:还想糊弄过去?
他抬手拨开她的指,低嗤:“催.情.药?你本事不小啊。”
闻言,乐枝将身子往霍渡身边挪了挪,抱住他的胳膊,关切地问:“殿下没事了吧?身体可还有不舒服?”
昏迷前她清晰地记得,霍渡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还有他掌心异常的热度。可他好像并没有和她圆房......那他是如何解的?
“孤好得很。”霍渡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嘛,孤有件事想同太子妃商量。”
他睥了眼乐枝困惑的表情,故意胡诌:“昨夜为了解这催.情.药,孤幸了个婢女,太子妃说孤是不是得抬她为妾?”
话音刚落,乐枝不由地瞪大双眼。所以说昨夜霍渡没碰她,而是胡乱地找了个婢女?
乐枝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所以她才提前让离姚将府中的婢女都迁往西面的屋子。按理说不应该啊,催.情.药的药效发作,霍渡哪有时间赶去西院。
莫非其中出了什么纰漏?
瞬间,胸腔内浮起一片窒闷,眼睛酸疼得厉害,泪水夺眶而出,乐枝抱着膝盖抽泣起来。
都怪她!都怪她自作聪明!
如今将无辜的人扯进其中,平白毁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乐枝不知道齐国的婢女当差是否有期限。过去在大黎,婢女只要满二十岁便可以自请嫁人。嫁人之后,是依旧留在主子身边还是去夫家过自己的日子,皆可。
好一点的主子,还会给身边的婢女挑选合适的夫婿。
这种未出阁前没名没分被男子给......即便这个男子有多高的地位,对姑娘家都是难以抹去的伤害。
乐枝的心抽疼不已,她造了好大的孽。
哭泣声渐渐大了起来,霍渡惶然,这委屈模样倒像是他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眼见乐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霍渡喟叹,伸手去握她的皓腕。谁知刚触到她的肌肤,便被她用力挥开,紧接着一张气鼓鼓的小脸抬起,红通通的狐狸眼恨恨地瞪着他。
乐枝咬着唇瓣,又气又急。
明明她都送上门了,他偏不碰,偏要去糟蹋清白姑娘。
禽.兽!
可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霍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走进她的圈套?他故意不如她的意,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她的脸。
瞳仁中的恨意渐退,乐枝继续自责地哭。
“行了,别哭了。”
乐枝不想理他,继续哭。
见状,霍渡面无表情:“我没碰什么婢女。”
乐枝猛地抬头,眼中的光一闪而逝,她哽咽道:“你骗人的。没碰婢女,那药效如何解的?我在茶里加了一整瓶药的......”
一!整!瓶!
霍渡嘴角抽搐。
难怪药效那样大!
她还敢说?还敢哭?
他扶额,嗤笑:“那你自己去西院问,看孤到底有没有。”
听霍渡言之凿凿,乐枝止住哭泣,泪眼朦胧地去瞧他的表情。
好像是真的?
乐枝的狐狸眼骨碌碌地转,她仔细地将昨夜之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所以说,在她算计了霍渡,又给他下.药之后,他不仅没同她圆房,让她遭罪,更没杀她,甚至还给她解了银箭上的毒、包扎了伤口?
之所以孤注一掷,不过是因为觉得霍渡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任凭心情可随意将她弄死。
可此次破釜沉舟后,她好像试出了一件事——
对于霍渡来说,她不是可有可无的。至少现在,他没想弄死她。
于她而言,活着自然比死要好得多。以死换姐姐的自由,是下下之策。如今不一样了,她终于可以不用再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担心随时被霍渡在背后捅一刀。
她可以,全心地对付霍诩了。
眸中渐次染上欣喜,乐枝不避讳地弯弯唇角。她软着身子朝霍渡靠过去,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腰,柔声说:“殿下舍不得我。”
乐枝的反应尽数落在霍渡眼底。他淡然地看着她从委屈生气到欣喜,最后再到得意洋洋。仿佛一只胜利的狐狸挥舞着胳膊。
他见过太多会算计的女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可乐枝呢?她偏要在算计得逞之后,得意地炫耀,一点也不害怕自己的狐狸尾巴被看出来。甚至,她还要故意摇摇尾巴。
她狡猾又坦诚,会算计却不伪装。
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霍渡抬手去推她,可她反而贴得他更紧,不撒手。
——黏人精。
他呵笑,嘲讽道:“舍不得?乐枝,你好大的脸。”
终于,乐枝松开手,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然后眉眼含笑地拉过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道:“脸不大呀。”
霍渡眸色幽然,喉结轻微地滚了一下。
没接话。
这时,叩门声响起。临月将温热的汤药送来了。
“主子,趁热将药喝了吧。”临月将药递来。
“喝药。”霍渡丢下两个字,准备起身。
谁知手指被扯住,他疑惑地望向塌上的人。
只见乐枝的眸中浮现狡黠的笑意,她摇摇他的小指,娇声说:“殿下喂我......”
作者有话要说:
渡:不喂。
第24章 烦人 “乖一点就好。”
见状,一旁的临月机灵地放下药碗,疾步退了出去。
“啧。”霍渡一言难尽地看向她,“昨晚拔箭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现在矫情什么?”
见他提起箭伤,乐枝赶紧顺杆子往上爬。她蹙眉,抬手捂住右肩,“疼,好疼好疼......”
虽然她说得夸张,可伤口确实很疼。方才悬着心没顾得上,如今倒是真觉得有些撕扯般的疼。
霍渡冷哼一声:装过头了吧?方才抱住他不撒手时也没见她觉得疼啊。
可到底还是端起药碗,板着脸舀了勺汤药喂到乐枝嘴边......
乐枝立刻张开樱唇乖顺地喝下,浓苦的汤药在口中漫开,苦味由舌尖一路滑入咽喉,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小脸被苦得皱巴巴,眼眶也红通通的。霍渡低嗤:“就这么难喝?”
真是娇气。
闻言,乐枝揉了揉眼睛,弯唇绽出一个灿烂的笑,摇摇头:“刚入口时好苦的,可现在又不苦了。”
她笑着眨眨眼,忽然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殿下喂我,所以我心里是甜的!”
捏着银勺的手微颤了下,差点没拿稳......
所以连苦药都堵不上她这张叭叭叭的小嘴是吗?
烦人。
霍渡不搭理她,压着不耐将药喂完,然后将药碗随手一放,拎着拐杖站起身。
“殿下去哪儿?”乐枝急忙问。
“回寝屋。”
话音刚落,乐枝立即掀开绒毯,飞快地下榻,连扯到肩上的伤口都不在意,生怕霍渡先走了,“我同殿下一起回。”
“真稀奇。”霍渡勾唇,故意揶揄她:“药都不会喝,现在动作倒是麻利。”
他本打算唤婢女扶她回屋,没成想她非要跟他一起走。
又粘又烦。
乐枝笑盈盈地去抱他的胳膊,“一起走嘛......”
霍渡无情地将胳膊抽回来,一瞬间乐枝的小脸黯淡下来。
“去,坐那儿去。”
霍渡悠悠抬手,指向轮椅,朝乐枝说道。
乐枝微愣。
原本以为他不喜旁人坐他的轮椅,如今看来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她弯弯唇,依他所言,乖巧地坐上轮椅。
候在屋外的安玄仿佛知道他们要出去似的,贴心地将门打开。
屋外的寒风灌入,将屋内缠绕许久的暖热吹散。乐枝的身子不由地瑟缩......
霍渡抬了抬眼皮,走回软塌将绒毯拿来,丢到乐枝膝上。然后一手拄拐一手推着轮椅,慢悠悠朝门外走去。
本来就腿脚不便,现在还要给她推轮椅。
女人真麻烦。
“殿下,属下来推吧。”
霍渡瞥了眼安玄,幽幽道:“不必。”
“......”
安玄愕然,待反应过来,两人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
其实乐枝本不想这么快离开药房,不为别的,而是药房内的那两个暖炉......
而寝屋是没有暖炉的。
可待进了寝屋,屋内的暖意与药房内并无区别。乐枝凝神一瞧,屋内角落里正是放了两只暖炉。
她起身望向霍渡,柔声问:“暖炉,殿下是为了我才摆的吗?”
霍渡的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他撇过脸,自顾自朝床榻走去,“就许你冷?孤就不能觉得冷?”
乐枝转了转眼眸,眉眼藏不住笑——
不承认吗?
不要紧。
她跟着霍渡的脚步,与他一起在床榻躺下。
一夜未阖眼,霍渡困倦至极,合眼准备歇息。可身上的锦被被人微微掀开一角,然后身侧贴上一片柔软......
两人虽同塌多日,可基本是一人一床被,界限分明。
显然,如今有人想越界了......
“乐枝,不想睡就出去。”霍渡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倒是没睁眼,只是语气烦躁得很,“再捣乱,后果自负。”
本来这屋内骤然升高的温度就已让霍渡觉得不适,再加上身侧的人非要贴着他......他能感受到身体内似乎燃起火焰,烧得他异常难受......
霍渡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始作俑者还不死心的继续往他边上凑。
回想起昨夜的催.情.药和她如今状似撩拨的行为,他所剩无几的耐心瞬间被体内的火燃成灰烬。
他冷笑:真把他当正人君子了?
霍渡侧身按住乐枝未受伤的左肩,正欲开口,却看见近在咫尺的雪颊泛着微红,樱唇轻启:“这就对啦。哪有夫妻是同塌却一人一条被的?”
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松开,乐枝顺势钻进他的怀里,嘟囔:“冷......”
瞥了眼乐枝右肩的伤,还有些渗血。霍渡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是没再继续,就让她窝在自己怀里,没抱她也没推开她。
行吧,下次。
不多时,塌上传出浅浅的呼吸声,两人一同入眠。
乐枝本就昏睡过一夜,睡意本就不深,倒是很快醒来。望着身侧仍睡着的人,眉眼皆疲态尽显。
她垂眸思索。说真的,自她嫁给霍渡以来,境遇可比她所想的要好太多......
那么接下来,她得先利用自己身上的伤,换得一个见姐姐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霍渡也醒了。乐枝一直在想事情,倒是没发现身边的人睁开眼望着她。
“在想什么?”
乐枝一惊,侧首转向霍渡,“殿下醒啦?可睡足了?”
霍渡懒洋洋地嗯了声。
“我是在想,咱们府上那些霍诩的眼线,该如何处理......”
这正是乐枝最担忧的。即便如今离姚已经转投向她,可霍诩不止放了一个离姚监视她。她在霍渡身边的一举一动,还有别的眼线瞧着。
“不必处理。”霍渡轻笑,“从今日起,霍诩能知道的,仅仅是你想让他知道的。”
闻言,乐枝错愕:什么意思?
霍渡挑眉,“因为那些眼线,是孤的人。”
更确切来说,霍诩的眼线从今入太子府的第一日,便从这世上消失了。如今的“眼线”,不过是几个和霍诩派来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罢了。
所以乐枝担心的不会发生,相反的,她出府与霍诩的每一次碰面、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霍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乐枝檀口微张,她惊讶于霍渡的缜密心机,更是为自己的莽撞捏了把冷汗。她恳切的说:“那接下来......”
“对于霍诩,随你折腾,孤不干涉你的事。”霍渡打断她的话,沉声开口:“不过你记住了,昨日之事仅此一次。若再敢自作聪明算计孤......”
还未等他说完,乐枝飞快地将竖着三根手指的手掌举在脸侧,“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狐狸眼中仿佛透着水光,诱得霍渡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一点就好。”
他想过了,虽是烦人了些,可若她乖一点,他不介意把她养在身边。
就像霍小瘸一样。
一人一猫一狐狸。
倒也,挺有意思。
*
许是积压很久的提心吊胆消散,加上霍渡的照料,日日亲自给她换药,乐枝肩上的伤好的很快。
才几日,伤口便开始逐渐结痂。
只是这期间,她一直让离姚递给霍诩消息,称她伤的极重。霍诩几次三番想要见她,她都借故伤重而推脱了。
乐枝在等,等霍诩大婚的那天。
只是在霍渡大婚前,齐帝颁旨昭告天下,册封大齐三皇子为王,封号靖贤。
这是除了储君以外,大齐皇室中第一位封王的皇子。
一时间,朝堂、民间议论纷纷......
终于到了霍诩大婚当天,不同于霍渡当日大婚时的冷寂,那日欢笑声、鞭炮声络绎不绝。即使在府内,乐枝都能听到街头巷尾的嬉笑祝福声......
“羡慕了?”
乐枝抬眸,看见屋外的霍渡,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笑着跑到他身侧,佯装生气:“当日我与殿下大婚,殿下人都没来,殿下当时就那么不待见我?”
还真是。
——霍渡在心里想。
“这么记仇?”
“我大方得很,早原谅你啦。”乐枝握住他的掌心,同他一起朝外头的轿撵走去。
啧,还原谅。
谁稀罕。
霍渡没接话,任由她牵着他。
一同入宫参加晚上的喜宴。
*
齐帝齐后在大殿中央,说了几句贺词后便离开了。
——将主场尽数交给霍诩。
——今日之宴名为喜宴,实则是让他笼络朝臣的宫宴。
霍诩一身大红喜服,面露得意的笑,在喜宴上受着朝臣们的道贺与恭维。这让他有些飘飘然起来。
直到他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一身淡红宫装,小脸愈发消瘦了。虽有胭脂遮掩,但依旧无法完全盖住她脸上的憔悴。
心脏仿佛被攥住,窒得生疼。
这几日他的心一直放不下。那夜计划失败,她被霍渡抓着挡箭,后来离姚递了消息来,说她伤的极重,久卧床榻、无法出府与他相见......
他恨极:霍渡这个阴狠小人,不知会如何虐待他的枝枝?
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都抽痛不已。
看到枝枝坐在霍渡身边,唯唯诺诺的模样,想来是受了不少委屈。他不知道为何他的毒药对霍渡毫无作用,看来他的皇兄确实不好对付呐!
霍诩怔怔凝望着乐枝,漆眸一眨也不眨。他在心里发誓:下一次,他一定要取了霍渡的命,让枝枝早日脱离苦海,回到他身边。
当霍诩朝乐枝望过来时,霍渡便瞧见了。桃花眼里的淡淡笑意尽数褪去,狠厉之色划过眼眸——
此时此刻,还敢肖想不该想之人。
真是狗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霍诩:枝枝等我救你脱离苦海!!!枝:sb.渡:狗东西!再看,把你眼珠给挖了!*不用怀疑,他醋了他醋了他醋了......
第25章 喜宴 “坐她另一边去。”
喜宴上恭贺声不断,每个赴宴的朝廷重臣皆是喜上眉梢、笑容满面。反观霍渡和乐枝所在的皇室贵胄这一桌,却显得冷清许多。
趁养伤的这几日,乐枝倒是将大齐的皇室认全了。除去那日给皇后请安时认识的宫廷女眷、朝堂贵女外,其他皇子和公主的事迹她也探听了一二。
上回宫宴没来得及逐一观察,今日倒是有机会近距离瞧一瞧了。
除了霍渡与霍诩,与其年龄相仿的还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剩下的则大多未满十岁,与他们并未在同一桌。
不同于乐枝与皇兄皇姐的深厚亲情,这一桌兄弟皆是沉默寡言......
不过坐在霍渡身旁、一身幽蓝罗衫宫裙的四公主霍倾语,面上却一直挂着俏皮的笑。乐枝抬了几次眼,都能看见她偷偷将眼珠往她这边瞟。
终于,霍倾语忍不住了——
只见她歪着脑袋,伸出指尖戳了戳霍渡的胳膊......
霍渡的视线还落在远处,被身旁的小丫头打断思绪,他不耐烦地侧首,冷冷地睥她一眼。
可霍倾语毫不在意,她弯弯唇角,圆圆的杏眸亮晶晶的,压低声音朝霍渡开口:“哎,皇兄,新婚的感觉如何?”
见霍渡没搭理她,她的视线又转向乐枝,再补了句,“皇嫂好美呀!”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乐枝还是听见了。乐枝抬眸,冲她浅浅一笑,再礼貌地点头示意。
霍倾语顿时喜出望外,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本不晓得这位皇嫂是个怎样的脾性,如今看来应该是个温温柔柔的性子,很对她的胃口!她试探地扯霍渡的衣袖,“皇兄,我们换个位置可好?”
她很想和这个容貌出尘的皇嫂说几句话呢!
“不好。”
霍倾语:......?
她瞬间蔫儿了,耷拉着脑袋,不满地小声嘟囔:“真小气!”
要说大齐皇室不睦,兄弟各自为阵。霍渡虽为储君,可因性子古怪,且对朝中之事兴致缺缺,这些年也未做出什么功绩,早有不少朝臣对其不满了。
可诡异的是,每当有大臣奏请齐帝重议储君之事,那么这位大臣必定会很快死于非命。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可次数一多,众人不免猜测这其中暗藏阴谋。这些朝臣一死,得益者无疑只有霍渡......
可大理寺多番查探,皆是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众臣更是认为,霍渡其身不正、阴诡狠厉......只是,再无人敢提重议储君一事。
直到近日霍诩回朝,朝臣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可霍倾语从来不这么认为,于她而言,霍渡绝非如外人所言的那般。
霍倾语的生母是沐贵人,沐贵人娘家势弱,在后宫地位一般。且身子一向不好,故生下霍倾语后气血大亏,很快便撒手人寰。惠妃怜惜幼女,主动向齐帝请旨,将霍倾语养在身边。
惠妃来自曾经的盛诺部落,与霍渡生母乃是同族。她膝下只有一子,名唤霍镶,比霍倾语小一岁。因养在惠妃膝下,且惠妃对其疼爱有加,霍倾语的地位反倒提高不少。
霍渡八岁那年,遭遇意外断了右腿,同年生母亡故,自此他的性子变得愈发淡漠和孤僻。霍倾语原本和这位皇兄没什么交集,直到有一年,她因贪玩从树上摔下来,将腿摔骨折了......
由于她是避开宫人偷偷溜到宫里偏僻的角落玩耍的,所以摔伤后并没有人及时发现她。
因为腿断了,霍倾语又疼又惧,抖着肩膀开始大哭。不多时,她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
是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皇兄。
一瞬间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慌忙大喊:“皇兄!帮帮我,我腿摔断了......”
然后,她看见那个身影朝她瞥了一眼,没理她便走了。
霍倾语气得在心里暗骂:可恶!好歹兄妹一场,这人也太冷血了!
可未等她骂完,霍渡去而复返,还拿着两块木板。他熟练地将木板绑在她伤腿的两侧,再丢给她一根用粗木枝做的拐杖。
霍渡全程未发一言,丢了木枝就走。
而霍倾语却记下来了。自此,每当有宫宴时,她总爱坐到霍渡边上,同他讲几句话。虽然他不太会给她什么反应......
霍倾语思绪飘得老远,忽然小腿一疼——
霍渡在桌下重重地踢了她一脚!
霍倾语痛的拧眉,杏眸瞪圆,压着声音龇牙咧嘴:“干嘛!”
“坐她另一边去。”霍渡悠悠开口。
闻言,霍倾语瞬时乐了,连小腿上的痛都忘了。
是啊!她怎么给忘了,皇兄不与她换位置,她可以去坐皇嫂的另一边呀!
霍倾语笑着提起裙摆,走到乐枝边上,坐在乐枝另一边的人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霍镶。
她轻咳一声,拿出几分皇姐的威仪,道:“镶儿,你坐皇姐的位置去。”
未料到,霍镶连眼皮都没抬,“不去。”
“哎!”霍倾语又碰一鼻子灰,气恼道:“我可是皇姐,你得听我的!”
霍镶侧首凉凉地望她一眼,懒得和她闹,起身往她的位置走去。乐枝瞧着两人斗气的样子,不禁莞尔而笑。她方才便打量了霍镶好一会儿,十五岁的少年虽是稚气未脱,可依旧看得出眉宇间的丰神俊逸。
许是两人的生母同出一族,乐枝发觉霍镶的眉眼长得很像霍渡......
“皇嫂,我是倾语......”
乐枝点头,笑着与这个可爱的四公主交谈,难得在大齐皇室碰到一位活泼开朗的公主,又与她同岁。两人仿佛相见恨晚般,很快熟络起来。
喜宴的嘈杂声盖过了两人的交谈,霍倾语今日兴奋得很,饮了好多酒,乐枝根本拦不住她。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话题从女子的闺阁趣事聊到了这桌宴席上的人......
想到两人同岁,乐枝随口问:“可议亲了?”
霍倾语的脸颊红扑扑的,语气也染了醉意,她凑近乐枝耳边,小声道:“我不想嫁人!不想嫁人!”
见到乐枝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霍倾语又说:“皇嫂,你看咱们对面,那个是大皇兄。”
乐枝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纪稍长、身形微胖的皇子正端着酒杯,不断让一旁的宫人给他添酒。坐在他身侧的皇子妃,劝了好几次,都被他瞪了回去。乐枝见他双眼下透着青色,那是重.欲留下的痕迹。
大皇子霍玦,乃丽嫔所生。丽嫔原是宫婢出生,齐帝年轻时醉酒误事,与之一夜.欢.好,才有了霍玦。
齐帝将其视为自己的污点,对霍玦这个儿子自然不会有好脸色。霍玦虽是皇长子,可谁又会把他当一回事呢?时间一长,他开始自暴自弃、纵情声色,因为他永远没有登上大位的机会。
霍玦清楚,谁都有机会,除了他。
“我和你说哦。”霍倾语伏在乐枝肩上,轻声说:“大皇兄府中有几十个妾室通房,有时候他去外头听曲儿,听完后就将歌姬带回府中......”
“简直荒唐!大皇嫂从前多美啊,你瞧现在,苍老了好多。”
乐枝再次望向大皇子妃。确实如轻语所言,满脸倦容、脂粉难掩。
“王公贵胄,大多如此。所以,我才不要嫁人呢!”
闻言,乐枝喟叹一声,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说辞来劝慰她。只好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霍渡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的落在身旁,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不过能感觉得到两人相谈甚欢。算了算时辰,安玄应该将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他拄起拐杖起身离席......
待霍渡走后,霍诩找准时机朝乐枝走来。他假意敬了一圈酒,最后才走到乐枝身边,轻轻唤了声“皇嫂”,然后端起酒杯敬她——
眼眸中蕴藏着深深的眷恋。
霍倾语在一旁看得真切,对于三皇兄和皇嫂之间曾是青梅竹马一事她也是知晓的。可是三皇兄毕竟亲手灭了皇嫂的母国,还是用那样卑鄙的方法......
她眉心微拧,抿唇不语。
毕竟众目睽睽,霍诩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张扬,敬完酒后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喜宴已至尾声,霍诩赶着吉时匆匆往喜房走去......宾客也渐渐散场。
“参见太子妃。”
身后一道问安声响起,这声音......
乐枝心下发怵,回头看见一张带着胡茬的脸庞,小脸顿时失去血色。
霍倾语看出其中端倪,起身道:“杨恒,你可真没规矩,只知道向皇嫂问安,是瞧不见本公主吗?”
闻言,杨恒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躬身行礼:“微臣不敢,参见公主。”
“行了行了,退下吧。”
待杨恒走后,霍渡也回来了。
“怎么回事?”这话是朝霍倾语问的,可漆眸却是盯着一脸失魂落魄的乐枝。
“我不知道啊。”霍倾语朝他走近,轻声说:“方才杨恒过来请安,皇嫂就成这样了。”
宫殿里的人越来越少,霍镶起身朝霍渡和乐枝行了个礼,然后对霍倾语说:“回去了。”
霍倾语握了握乐枝的手,再对霍渡道别:“皇兄,那我们走了......”
语毕,便带着担忧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霍渡倒是不急着走,他在乐枝边上坐下来。他才离开一会儿,乐枝就成了这副模样,加上轻语方才所言,他大概能猜到原因——
杨恒,大齐神翼军副统领。
更是协助霍诩覆灭黎国的功臣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解锁好多新人物哈哈哈!*祝看文的小可爱们国庆快乐吖!
第26章 前事 “可你怕不怕你的皇姐受尽折磨?……
毓华宫内红烛帐暖。霍诩尽力扯出一个笑,只是在踏入寝殿时感受到双脚如被绑了沉石......他无声叹息,略怔半晌后才迈步而入。
沈清颜举着团扇,一颗心不受控地砰砰跳动。
——直到霍诩将她手中的团扇抽走。
一双美目盈盈含水,两颊因羞怯而泛起粉红颜色。沈清颜急急垂眸,不敢望向霍诩,可又不愿错过霍诩的每个表情。两种矛盾的心绪交缠,让她频频抬眸后又垂下,放在膝上的手更是紧张地无处安放。
相较而言,霍诩倒是淡然许多。他的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牵起沈清颜的手走向喜桌——
行合卺礼。
再坐回床榻上时,沈清颜的粉颊上已是嫣红一片。她想,接下来是不是就如嬷嬷所言那般,与夫君共赴云雨之欢......
“累了吧?”霍诩在她边上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还......还好。”
霍诩轻轻嗯了声,道:“那今日便好好休息。”
......
静,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厚重的床幔遮住红烛暖光,床榻里头只剩漆黑。沈清颜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听着身侧的人均匀的呼吸声。如今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可她却觉得,咫尺天涯。
沈清颜用指腹轻按太阳穴,试图将胡思乱想挤出脑海。
忙碌一整日,阿诩哥哥一定是太累了吧?一定不是故意在新婚夜冷落她的......
其实霍诩并未入睡,只是今夜他实在没有心情继续伪装了。
——尤其是在喜宴上看到乐枝之后。
除此之外,他对沈清颜实在提不起兴趣。他喜欢乐枝,喜欢昳丽的容貌。沈清颜虽清纯有余,可到底只是株小白花,别说是娇艳玫瑰,连那朵代替的蔷薇花,她都难以相比。
思及此,霍诩又想起今早的软玉温香。因为知道他今日大婚,怀里的人缠得他很紧。本来他已经换好喜服了,可娇软的人儿从身后勾缠上来,将一个个蜜吻印在他后颈......最后害他差点耽误了吉时。
今夜不碰沈清颜,也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后颈、脊背和胸口还未消退的浓重吻/痕......
*
喜宴上的宾客尽数散去,可殿外的宫内内侍无一敢进殿收拾......他们不晓得为何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迟迟未走,更是不敢问,只是安静的在殿外等候着。
乐枝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混沌之中。原本她以为那些恐惧早已被自己强行压在心底,可杨恒的出现,将那日的情景再次血淋淋地撕开在她眼前......
身子难以抑制地颤抖,双眼酸涩却又哭不出来。她捂住心口,胸腔好像被堵住一般喘不上气。
——“想同我一起,这儿就不能那么脆弱。”
耳边忽然响起几日前霍渡对她说的话。神思一瞬间冲破混沌,迷茫黯然的狐狸眼底逐渐注入生机。
不能脆弱,陷入悲戚。
思绪回拢,乐枝惊觉喜宴早已散场。寂静的大殿,人气散去,暖炉内的银丝碳也快燃尽,让人愈发觉得寒冷。
只有霍渡,安静地坐在她身侧,神情淡淡、不发一言。
乐枝连忙起身,面朝霍渡、语带歉意:“抱歉,我走神了。”
然后将手递给他,如今乐枝早已习惯这样扶他起身的动作了。
霍渡并不抬眸,只是如往常那般将一只手搭在乐枝胳膊上,另一只手拿着拐杖支起身子。他哑然,其实他根本不需要人扶,而如今他仿佛习惯她将胳膊递到他面前。
“我们回府吧。”乐枝小声说道,双眼仔细地看霍渡的表情,生怕他因她耽搁时间而生气。见他已站起,乐枝顺势想将手臂收回。
可轻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并未收回,反而自然的朝前微挪,握住她的掌心......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坐进轿撵。
霍渡没有松手,乐枝自然任由他握着。外头天寒地冻,两只冰冷的手交握,竟在掌心相触之间生出一丝奇异的暖热......
可这一丁点的温暖,是难以被两颗冰冻的心感知的。
轿撵直接进了太子府,直到寝屋才停下。
景心候在屋外,心系主子肩上的伤,便急忙来搀。
见状,霍渡松开手,“你先休息,不必等我。”
语毕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进屋后,乐枝怔怔地由景心伺候着梳洗、换衣,然后躺到软塌上,她的身上仿佛失了力气。景心仔细地给她盖好锦被,然后退了出去。
忽地一团雪白跳上床榻,灵活地钻进被子里......
乐枝虚弱地笑,身上的被子掀起一角,探出一只雪白的脑袋。霍小瘸用圆圆眼盯着乐枝,仿佛能看透她的难过。
然后它乖巧地靠在乐枝肩头,闭眼安眠。
乐枝揉了揉它雪白的软毛,挨着它的小脑袋合上眼睛。
*
书房。
安玄早就先于霍渡回到府邸。早在喜宴散场时,殿下和太子妃迟迟未出来,他就知道一定有事发生。喜宴中多的是他们的眼线,很快他就知晓了太子妃和杨恒之间发生的插曲。
他走到殿外,等候霍渡的指示。
霍渡什么都没说,只是朝他望了一眼,他便知道殿下要让他做什么......
“都查清楚了?”
书房门被推开,霍渡缓缓走进来,坐到圈椅上,面无表情地问。
安玄颔首称是,然后清晰地禀话。
要查杨恒在大黎覆灭当日做了什么,其实很简单,神翼军中早已安插了太子殿下的人。况且杨恒做的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随着安玄的阐述,霍渡的漆眸愈发阴沉。不知是因为他的内线将细节说的太过清楚,还是安玄的用词过于精准,霍渡觉得当日的那一幕仿佛在他眼前清晰地展开——
黎国都城被破那日,帝后双双自戕,皇太子被杀......霍诩带着神翼军,将伏在帝后尸身边上、衣衫浸染至亲鲜血的乐枝带走......
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上马背,牢牢箍在身前。
然后,众人看见大黎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发疯一般挣脱,本就让人惊叹的狐狸眼染上最刺目的红。
武力悬殊的两人,却在乐枝拼了命的捶打下,有了一丝空隙。
腰间一松,乐枝决绝地跳下马背,跌落在地。战场狼藉,横尸遍地。她的手边正好出现一把断了半截的短刀。
她将锋利的刀刃抵在脖子处,眼里的恨意溢出,她朝霍诩喊:“无耻小人!忘恩负义!总有一日你会不得好死!”
一字一顿,喊得声嘶力竭。语毕,她毅然准备赴死。
“枝枝!”霍诩喊住她,眸中惊惧,咬牙切齿道:“若你敢自戕,你的皇姐将会生不如死!”
闻言,手中紧握的刀顿住,皙白的脖颈处只被割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微微冒出些许血珠......
紧接着,大黎的二公主乐槿被几个兵拖上来......一瞬间,所有人皆明白了霍诩的用意,他以乐槿为质,威胁乐枝,让她求死不能。
然而同为公主,乐槿骨子里的血性与乐枝如出一辙。
国破家亡,她又何惧死亡?
“枝枝!不要管我,我们到黄泉再见!”
视线模糊,乐枝看不清皇姐的表情,可是她听清了皇姐的意思。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的用口型告诉皇姐——
“好。”
姐妹间的默契,让霍诩心口一滞。十几载的相处,直至今日,他忽然发现,他好像不认识她们一样......
慌乱之下,他眼底闪过狠厉,“乐枝!你不惧死,可你怕不怕你的皇姐受尽折磨?”
折磨?
乐枝笑得凄凉,如今她们难道不是正在受着吗?
显然,她低估了霍诩的无耻程度。
站在黑马边上的杨恒,接收到霍诩的眼神示意后,带着底下几员猛将,朝乐槿走去......
衣料撕开的声音,皇姐的尖叫声,瞬间将乐枝的耳膜刺痛。黎国被俘的残兵,眼睁睁看着公主受辱,怒吼着想要冲上前,可手脚被铁链锁住,无法前行。甚至连一些齐国士兵都有些不忍,撇过眼不愿看......
而杨恒和他的下属脸上浮现淫.邪的笑,继续去扯乐槿的裙子。
衣衫破碎,皇姐的手臂和肩头裸.露在外。乐枝咬唇,任鲜血流入嘴里,在口中尝到一片腥甜。
很快,她松了手,断刀落地。然后她拖着伤腿,挪到霍诩马下......求死容易,可她无法眼睁睁看姐姐被辱。
然后,众人亲眼见到,一直昂首的小公主垂下脑袋——
低了头、认了输。
“停手!”
霍诩翻身下马,将乐枝扶起,解下身上的棉氅裹在她身上。乐枝赶紧跑到乐槿身旁,杨恒一众人退到一边。
乐枝无声流泪,用棉氅盖住皇姐裸.露在外的肌肤。虽然还未受到实质性的侮辱,可这样的事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已经抽光了乐槿的所有生气。
“皇姐,姐姐?”乐枝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可乐槿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然后几个士兵将乐槿拖起,带她离开。
“姐姐!”
乐枝想去追,却被霍诩从身后拉住,她只好转身面对他。
“只要你乖乖的,你姐姐不会有事。”
......
安玄离开很久了,霍渡坐在窗边,吹着刺骨的寒风。脸上和眸中皆无情绪,他就这样呆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丑时,他才起身走向寝屋。
踏入寝屋后,他一眼便瞧见霍小瘸睁着圆眼望着他,“喵喵......”
叫声中透着无辜和怯意。
霍渡皱了眉,走到床榻前——
淡淡的血腥味飘至鼻间。
睡着的人儿浑身轻颤,双肩瑟缩。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流下......霍渡不知她哭了多久,连长长的鸦睫都被染湿。
肩头原本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此时又渗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渡同学不想说话。PS.我已经想不出词骂霍诩那个人渣了......
第27章 姐姐 “若他苦苦忏悔,会心软吗?”……
“喵呜~”
忽然被抱起,四脚腾空后稳稳地落入霍渡怀中。霍小瘸急忙探出头,圆眼巴巴地望着塌上的乐枝。
很快它就被放到地上,胖乎乎的雪团子又担忧又不服气,拖着瘸腿准备再次跳上床榻。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抵住它柔白的脑门——
“这几日都不许上榻。”
不容置喙的语气。
小雪团子不高兴地“喵呜”两声,但还是乖乖在塌边趴下。
待霍渡取来药箱,乐枝原本煞白的脸颊透出异样的红。他坐到塌上,伸手触碰她的额头。
果然发烧了。
寝屋里的暖炉烧得正旺,燃烧的银丝碳偶尔发出些细微的声响。自乐枝受伤以来,府内的暖炉就没断过。
霍渡将棉被掀开,握住乐枝的手腕。
一瞬间,他的脸色沉下来,直接将乐枝的衣袖往上推了推。胳膊也一样......她整个人如同刚从冰窖中出来一般,可额头却是滚烫,冰与火好像一起涌入了她的体内。
而肩上裂开的伤口,渗出的血浸湿了覆在肌肤上的寝衣,鲜血半凝。
霍渡抬手,将乐枝右肩上染透的衣料揭开,将寝衣微微往下拉。揭开时,衣料与黏腻的血肉分离......
即使霍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可睡梦中的人仍是被扯痛了。
乐枝眼皮轻颤,鸦睫挂着残泪,似是要从混沌梦魇中醒来......然而下一瞬,颤动的鸦睫顿住,她的眉心舒展,仿佛失去所有意识。
霍渡点了她的昏睡穴。
不知为何,他不想看见乐枝此刻眸中的情绪,不论是悲戚、失落,还是伪装的坚强、若无其事,他都不想看。
亦或是说,不敢看。
仔细地给伤口上药,包扎好。霍渡又去药房取了药——
高烧比外伤更严重。
可是,这些为何要他亲自来做?府里又不是没有大夫......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霍渡正背靠床头,将乐枝半扶起,从背后拥着她。一只手虚搭在她肩头,另一只手端着汤碗正准备喂她。
皱了皱眉,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最合适的词。
——莫名其妙。
霍渡不耐烦地将药碗里的银勺拿掉,不想一口一口喂她。
已经给她当靠枕了,再一口口喂她喝药吗?
凭什么?
她又不是他祖宗!
瓷碗的碗沿贴上乐枝的唇缝,霍渡将碗缓缓倾斜,可昏睡的人似乎闻见汤药的浓苦气味,拧着眉不愿张口。
“啧,不喝?”霍渡呵笑,凑近乐枝耳畔,“那孤就助杨恒升为神翼军统领。”
闻言,怀里的人小脸皱得更厉害。霍渡继续瞎说:“不仅如此,孤还要将储君之位让给霍诩,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听见“霍诩”两个字时,乐枝的身子微颤。随即仿佛听懂了一般,樱唇微张,竟真的一口口将药喝尽。
这两个字,竟能让她在昏迷中都斗志昂扬。
霍渡从衣袖中拿出一颗糖。方才去药房途中,许是鬼上身了吧,他随意喊住一个小厮去拿糖......
剥开糖纸将糖塞进乐枝口中,因苦药而紧蹙的秀眉渐渐舒展。
“有多恨他?”霍渡边问边将人重新放躺到床榻,扯过锦被裹住她,“若他苦苦忏悔,会心软吗?”
因药效而沉眠的人,无法听见和回答他的问题。
霍渡轻笑,桃花眼凝着她病卷的脸色,竟一夜静坐至天明。
*
乐枝转醒时,外头已是日上三竿。身旁空无一人,昨夜睡得迷迷糊糊,她也不知道霍渡有没有回过寝屋。
她惊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好沉,甚至还在睡梦中生了一场大病。她隐约记得有个仙人救了她......睡着前身上的各种不适也消失了。
杨恒带来的阴霾就此结束。
乐枝不是一个会将自己困于悲戚之人。相反,她会因为悲戚而变得更加坚强。
梳洗后,她将离姚单独唤来——
“离姚,你马上传话给霍诩。告诉他,自昨夜喜宴后,我神思忧虑,以致身心俱伤。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恳求他让我见姐姐一面。”
乐枝故意选择这个极佳的时间。一来之前霍诩暗杀霍渡失败,反而误伤了她,已经很是自责了。再加上昨日喜宴相见,如今正是霍诩对她的愧意达到最高之时。
这个时机,她必须把握。
果然,得知乐枝的传话后,霍诩有一阵恍惚。齐帝将有关大黎战俘的一切关押事宜皆交由霍诩,让乐枝见乐槿,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担心的是,见到乐槿,会让乐枝再次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霍诩害怕——
那日乐枝看他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他不想再从乐枝的眼眸中看到这样的浓烈恨意。
他受不了。
可是,毕竟自己有愧于她,如今还娶了旁人。若是连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她的话,枝枝的心会不会离他越来越远。
不行,他绝不能让这种可能发生。
因此当离姚带着霍诩同意的消息来时,乐枝丝毫不感到意外。她甚至早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裙,将自己收拾妥帖,为的就是一刻也不耽搁。
*
夏扉台。
——由齐帝霍长云所建,专门用来关押降国皇亲的监牢。
这座监牢仍是崭新的,如今里头关押的只是几个黎国的皇亲。齐帝野心勃勃,一统五国的野心从未消减过半分。
齐国皇室更是扬言,会将剩下的姜、吴、宁三国的贵胄一一送入夏扉台。
铁门拉开,传出一阵阴森至极的冷风,乐枝的肩膀不禁瑟缩半分。
见状,离姚伸手将乐枝身上的狐裘紧了紧,然后扶住她的胳膊,主仆两人缓步迈入铁门。
大概是霍诩交代过,里头的狱卒倒是客客气气地领路,直到牢狱最深处,一扇银白色的门前。乐枝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铁门,不由地伸手触摸......
冰寒的冷意刺透指尖,激得她猛收回指尖。
“这门呐,乃寒铁所铸。太子妃可要当心,莫让寒气伤了您的贵体。”狱卒轻巧地说道。
可乐枝的心却是刺痛难忍。
她的姐姐,就日日夜夜被关在这里?身体哪能吃得消。
狱门打开,乐枝快步而入。
还好,里头不似寒铁的温度那般冰冷,暖炉、安神香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婢女,伺候乐槿的起居。
乐枝一眼瞧见静坐在床榻上的姐姐,她的眼眸低垂,不发一言,连有人进来都不为所动。
“姐姐!”乐枝小跑到乐槿面前,坐到塌上,握住她的手。眼眶酸涩,带着哽咽的腔调又重复一声:“姐姐......”
此时此地,她已然不能再唤一声皇姐了。
她们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
闻言,乐槿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微微抬眸,凝望乐枝,可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仍是空洞的。
与那日被带走时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乐槿瘦了一大圈,本就纤瘦的身子变得更加孱弱。
乐枝和乐槿气质相似,容貌却不像。乐槿不似乐枝那般明艳昳丽,她长得更偏向温婉柔美,皙白的肌肤似雪。更重要的是,乐槿琴棋书画皆精,当得起才貌双全一词。
而如今,却仿佛失了生命力。
乐枝抹去脸上的泪痕,牢牢紧握乐槿的手,“姐姐,我来了,枝枝来了。”
依旧,毫无回应。
一旁的婢女有些不忍,上前几步,开口回禀:“参见太子妃,主子今日这样已是很好了,奴婢还从未见主子抬眼过。”
语毕,乐枝扑到乐槿身上,紧紧抱住姐姐。她靠近乐槿的耳边,低声说:“姐姐,再坚持一下,我一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
过了一炷香时间,外头的狱卒来催促。
可今次来,姐姐一言未发。
乐枝双手紧紧握拳,任由指甲嵌入掌心,然后才站起身。即便再不愿,她都不得不离开。
离姚将银子给了婢女和外头的狱卒,叮嘱他们多照顾乐槿。银钱能通人心,拿了银子,狱卒们脸上瞬间挂上灿烂的笑......
坐进回府的马车时,外头已是暮色四合。
乐枝胸腔里的怒意难消,如今姐姐变成这副模样,她根本无法冷静!
而罪魁祸首霍诩,她还没办法杀。可那几个帮凶,尤其是带头的杨恒......
他必须死!
先前乐枝打听过,杨恒酷爱留恋烟花之地,对美色难以拒绝。既有弱点,那便好办多了。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
乐枝垂眸勾唇,心底有个完美的计划浮现。她很庆幸,自小与霍诩一道读书,霍诩的字迹,她已经临摹得与他毫无二致。
那么明日,便是杨恒的死期。
只是,她没想到,再完美的计划还是有会意外的。
比如,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
天空仿佛被墨汁染黑,连明月和星辰都躲了起来。
与神翼军的一帮下属吃完酒,杨恒涨红着脸踏进熟悉的地方——
环仙阁。
要说这环仙阁,与一般的风月之地不同。就说里头的姑娘,皆是来自五湖四海。媚艳的、淡雅的、杏脸桃腮的、娇弱似水的,这里全都有。甚至还有异域美人儿。
不过这里,不接待普通百姓,只做王宫贵胄、文臣武将这些有头有脸、有银有权之人的生意。
而环仙阁的规矩,新来的美娇娘需要提早定好,先到先得,谁先付银子就是谁的。
这不,五日前,定好的美人前脚刚到,杨恒后脚便来了。
“哎哟杨统领,瞧把您急的哟!”环仙阁的老板娘汶秋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别、别废话!”杨恒醉意上头,急躁难耐,“人呢?”
汶秋见惯了猴急的男人,立刻朝里头喊道:“小六子,带杨统领上楼!”
被小六子扶着踉踉跄跄地踏上楼梯,杨恒有些神思迷离。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忘不了乐槿......
要说那日被霍诩喊停时,他的身体早已起了反.应。可主子喊停,他又不得不遵。自那日起,乐槿洁白的肩和鲜嫩手臂总是出现在他梦中,引得他魂牵梦绕。
杨恒曾去过夏扉台。
不过是个亡国公主,即便他先斩后奏要.了她又如何?
可霍诩好像提前预知了似的,将他拦下,还狠狠地训斥了他一番。
他只好作罢。
不就为了那个小公主嘛!要说那小公主,美则美矣,可美得太过,像个妖精似的,哪日被她摄了心魂都不知道。有什么好!
要说女人,还得像乐槿那样的才好......
好在,近日环仙阁有新美人到。他看过美人图,正是冰肌玉骨、柔美绝伦的类型,这不就是乐槿嘛!
想到即将能一亲香泽,杨恒加快了脚步,两眼半眯,笑声从唇畔溢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霍·被摄了心魂·渡:内涵我?呵呵。*啧啧啧。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两口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今天死,要么明天死。作者表示:早死早超生。(嘿嘿、嘿嘿嘿,提前点蜡。)
第28章 抱我 “过来抱我啊。”……
倏地陷入黑暗,杨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背已触到一片冰凉。
怎么回事?他分明在和美人嬉戏,小美人身段勾人、雪颊半遮,他好不容易将人抱满怀,顺势朝宽敞的床榻上一倒......
然后往内侧滚了两圈,没成想身子忽然腾空、直直下坠......
谁?是谁在算计他?
杨恒支起身子,喘了几口气,口鼻间飘入清雅的香气。他扯开嗓子大骂:“好大的胆子!知道爷是谁吗......”
声音渐弱,他惊觉自己的身上愈发绵软,连喉咙也仿佛被堵住一般。支起的身子不由朝地上倒去,恐惧瞬间在头皮炸开!
“唧唧——”
伴随着清晰的叫声,漆黑的密室亮起明亮的烛光。杨恒抬眼,看见好多刺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发疯似的朝他冲来!
五只、十只?不止。他看见密密麻麻的近乎有几十只......
杨恒的身子已经瘫软,可意识却十分清晰,猩红浑浊的瞳仁里印出刺猬的轮廓。
然后,悠扬的笛声传至他的耳畔。
果然!有人要害他!
杨恒不懂音律,可这群刺猬仿佛能听得懂。刺猬们随着笛声将他的四肢扯开,在地上展开,像是一个“大”字。
这种被动物玩弄的滋味,还不如直接给他脖子抹一刀!
忽然,笛声变得急促起来。盘旋于他四肢的刺猬瞬间集合,然后猛地朝他身.下冲去,杨恒的瞳仁凝住——
他知道自己完了。
原本被堵住的咽喉,在钝痛中被撕扯开,发出一声声惨叫......可那群刺猬无动于衷,他们只听令于笛声。
笛声未止,它们不歇。
很快,杨恒便意识不到下.身的剧痛了,只剩麻木和一股股浓重的血腥味,是他自己的血。而唇边划过一片湿润......
哦,原来是他的眼泪......
在昏死过去前,杨恒胸腔起伏,他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待他醒来就没事了。若不是梦的话,他盼望着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密室里的令人愉悦的嘶吼声消失了,只剩下刺猬轻微的噬咬声。
霍渡放下白玉笛,安玄立于一旁,将铁门推开。刺鼻的血腥味瞬间飘出来,让人不由地蹙眉。
小刺猬们欢快地跑到霍渡脚下,围着白玉轮椅转圈圈,更有几只昂着脑袋邀功似的趴在霍渡的靴上。
这群刺猬不是一般的刺猬,它们以血为生,名唤血猬。饮血后便异常兴奋。
霍渡颇为嫌弃地抬脚,小家伙们身上都沾了不少血——
狗东西的脏血。
“带下去洗干净。”
喂养血猬的人领命,晃动手中的铃铛,小刺猬跟随铃铛声乖乖离开。
轮椅缓缓进入密室,窒闷了一日的心口终于舒畅许多,霍渡勾了勾唇,欣赏自己的杰作——
下半身血肉模糊的男人,脸上还残留着因惊惧和痛楚而留下的泪痕。
啧,真好看。
霍渡抬脚踢了踢杨恒的脸,桃花眼的眼尾微挑,“废物。”
他家小狐狸,敢给他下催.情.药的小狐狸,居然被这么个东西吓得高烧不退,连肩上的伤都崩裂了......
思及此,眼底的笑意隐去,脚下不由加重力道,在杨恒脸上碾了碾。
“殿下,还是老规矩?”安玄问道。
“不。”薄唇轻启,霍渡说:“丢回杨府门口。”
安玄眉心微蹙,有些不解。
殿下居然要留活口?倒是难得。
霍渡望了地上一眼,弯唇而笑——
就这么玩死了可不行。他得把杨恒的命留着,给小狐狸玩啊。
“可别让英明神武的杨统领断气了。”
话一出,霍渡顿觉失言。
如今哪还有什么杨统领,是杨公公才对。
嗤。
*
太子府。
夜已深,寝屋内却灯火通明。
乐枝仿写了一遍又一遍,仔细对比着哪一封与霍诩的字迹最像。她垂眸认真比对,秀眉微蹙,连霍渡进了屋都未察觉。
轮椅缓缓靠近乐枝身侧,一记呵笑声响起,“不愧是青梅竹马,字迹学的真像。”
霍渡将一旁的信纸拿起,看了看上头的内容,低笑——
原来,她打的是这主意。
可惜,人已经废了。
他可惜地摇摇头,将手上的信纸揉成团,往桌上一丢......
“你!”乐枝眼眸一凛,气得站起身。
这人又发什么疯!
乐枝心疼地将信纸展开,可皱巴巴的信纸再不能恢复如新。她咬唇,气得双手发抖!
时间紧迫,她必须在最快时间内将信写好,所以她练了一遍又一遍。可如今,被这疯子轻易毁了大半。
乐枝握拳,深吸几口气,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要和疯子计较,不要和疯子计较,不要和疯子计较!
飞快地瞪他一眼,乐枝用指腹揉了揉眼角,坐下继续提笔书写。
霍渡最喜欢看乐枝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她越是这样,他越想逗她。抬手将她正在写的那张纸抽出,再度揉成团。
“殿下玩够了吗?”乐枝将笔重重放下,咬牙切齿道。
“写点别的。”
乐枝无言以对,只好伸手握住霍渡的手,耐心地开口,语气还带了些哄的意味,“殿下别闹啦,今夜我一定得将这封信写出来。明日好不好?明日我再给殿下写,写什么都行!”
“不好。”霍渡语气幽幽。
乐枝垂下脑袋,不满地抿唇——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
“不就是想布局杀个人。”霍渡语调随意,带了十分的不屑,“写这么多遍,至于么?”
乐枝猛地抬头——
当!然!至!于!
她想杀的是神翼军副统领,不是随便杀只鸡或鸭。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可能导致失败。
“就这么想杀杨恒?”
乐枝喟然,低喃:“殿下说过,霍诩的事随我折腾的。”
这事她本就不打算隐瞒霍渡。一来是霍渡说过随她折腾,二来她也看得出,霍渡根本懒得管这些事,她就没觉得霍渡对什么事是上心的。
可今夜,他偏要捣乱!
“乐枝。”霍渡弯唇,“过来抱我。”
一瞬间,乐枝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什、什么?”
“过来抱我啊。”
虽然不知道霍渡又要玩什么,但乐枝还是依言不情不愿地坐到他腿上,很敷衍地轻轻抱了他一下,随即准备起身。
霍渡轻嗤,将人往怀里一拉,牢牢圈住她的纤腰。然后靠近红木桌,展开一张新的信纸,握住乐枝的手拿起细毫......
笔尖轻沾墨汁,在纸上落下一个个熟悉的字。
不多时,一封信写完。
乐枝樱唇微张。
这字迹与霍诩的一模一样,就连方才她写的不太像的几个字,如今皆是毫无所差!
喜悦涌上心头,乐枝侧身面朝霍渡,眸中的欣喜快要溢出来——
这疯子还挺仗义的嘛,原来是要帮她啊!
双手环住他的颈,乐枝乖顺地将脸颊贴向霍渡的脖颈轻蹭,然后真诚开口:“谢谢......”
霍渡轻哼。
方才还不情不愿,现在投怀送抱倒是做的行云流水。
呵,虚伪的女人。
“你赚了。”
“嗯?”乐枝抬头,眨眨眼,有些不解。
霍渡没接话,只是抬手覆在乐枝的后脑处,轻轻一按,让她继续贴着他,“抱紧点。”
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一只手轻抚她的鸦发。霍渡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自己忙活一晚,就换来一个拥抱和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
可真是......亏本生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渡:害,亏大了。枝:不要脸的男人!!!
第29章 坚定 “我很愿意的。”
寝屋内的烛火明亮,本是为了书写时不至伤眼。可此时,乐枝的侧脸紧贴霍渡的脖颈,双眼的余光正好可以清晰地看见地面上两人相拥的身影......
烛心轻晃,地上的人影也随之摇摆,而不变的是两人的姿势——紧贴而密不可分。
乐枝脸上泛起的浅浅笑意微凝,双眸略怔,似有一瞬的失神。
圈在腰上的手掌松开,霍渡搭着乐枝的肩,与她拉开一些距离,“现在可以写点别的了?”
四目相对,乐枝认真地凝视那双桃花眼,试图从他的眼底找到一些不同的情绪——
没有,依旧只透着淡漠和疏离,与往日无异。
乐枝轻舒一口气,绽开笑颜。
还好,方才的多思大概只是她的错觉。有时候,乐枝内心很矛盾——
一方面,她希望霍渡能喜欢她,这样她做事便可以不再过于束手束脚;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霍渡太喜欢她,这比他不喜欢她更令她忧心。
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可乐枝早已察觉到霍渡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而且,他仿佛能看透人心,心思缜密却不动声色。
乐枝岂会不知,招惹这样的人,一不小心就容易玩火自焚。
平心而论,霍渡对她真的不错。以至于她作为亡国公主,在大齐仍能活得体体面面。甚至,他还允许她复仇。
乐枝想,她与霍渡之间,可以是互相利用的盟友,可以是有共同目标的战友。除此之外,不能再有其他感情。
哪怕霍渡并未参与齐国覆灭黎国的战争。可在齐军踏入黎国都城的那日起,大黎乐氏与大齐霍氏之间,永远隔着一堵无法磨灭的高墙。
然而,一码归一码。在公平方面,乐枝惊觉自己和霍渡有着神奇的相似。因此她有想过,助霍渡坐稳帝位,就当做是她的回报。
前提是霍渡不变卦,不阻止她复仇,包括杀了他的父亲......霍长云。
很难吧?
血浓于水,她确实有些异想天开。
所以有时候,乐枝反倒希望,霍渡能简单粗.暴些,在她身上拿取他所要的。譬如她的身体,譬如利用她和霍诩的关系帮助他谋取利益......
若如此,在将来反目成仇之时,她也能少些愧意。
霍渡一直望着乐枝出神的模样,并未开口催促她。
——他心里清楚,她的心思沉得很。也对,被背叛过的人,若还是纯稚如初,那才叫傻呢。
烛火燃至烛心,发出噼啪的细微声响。
眼眸微动,乐枝的思被扯回,她垂眸无声喟叹。
自己真是多虑了,或许人家根本只是纯粹地把她当成一个玩意儿呢!何必庸人自扰。
再次望见地上的人影,乐枝抬首,神色恢复如常,点头称好。她依旧坐在霍渡腿上,缓缓靠近书桌,提笔落字......
不多时,她将纸拿起,递给霍渡。
霍渡伸手悠然接过,随意看向纸上的内容,是五个字——
渡影满枝头。
他轻笑,没有刻意模仿霍诩的字迹,这几个字大概是用她一贯的写法。
落笔利落果断,不似寻常姑娘家的字,绵软优柔。
“这是?”
乐枝眨眨眼,笑得狡黠,“给殿下的谢礼。”
闻言,霍渡瞥她一眼,冷白的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这几个破字,好意思当谢礼?
“礼轻情意重呀。”
霍渡轻嗤,他凑近她耳边,语带笑意,“孤少时不曾好好念书,不如就由太子妃来给孤讲讲,渡影满枝头,这个满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他故意将搭在乐枝腰间的手收紧,让她离他更近些。薄唇似是轻触她的耳尖,他继续问:“满枝头......该如何满?”
微凉的薄荷气息掠过耳畔,乐枝的脸颊开始泛红——
又开始了!
故意胡乱解读。
乐枝知道他的意思,可她不想每次都如他的意。她将双手抵在霍渡肩头,支起身子,牵起他的手掌贴在心口,娇声说:“满的意思是,殿下如今占满枝枝的心头呀!”
霍渡笑着听她在那鬼扯,褪去方才走神时的沉重忧思,她总能很快恢复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他知道,从始至终,她每次刻意接近和试探,皆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不多言,霍渡只将掌心抽回,凝视那双狐狸眼,漆眸沉沉。
许是霍渡的目光过于难猜,乐枝一紧张,肩上的伤口又有些刺痛,她不禁蹙眉。
“伤口疼?”
乐枝嗯了声,“有一点......”
“坐到塌上去。”霍渡无奈,去拿寝屋备用的药箱。待他将轮椅推至塌前,乐枝已经脱了靴袜盘坐在塌上,很自觉地解开了衣衫上头的三颗扣子,将右肩处的衣料向下扯了扯......
见状,霍渡的喉结轻轻滚动。
“乐枝,害臊二字,你可会写?”
乐枝撇撇嘴,心道:我之前送上门你不也不要吗?连催.情.药都没用,如今我穿或不穿有差吗?
当然,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霍渡睥她一眼,开始解开她伤口上的棉布,重新上药包扎。
结束后,霍渡在一旁收拾药箱。乐枝忽然想到早晨醒来时肩上重新包扎好的伤处,她本以为霍渡昨夜未回屋,大概是景心帮她包扎的。可此时才发觉,包扎手法如出一辙,自她受伤以来,一直是霍渡亲力亲为在照料她。
“昨晚也是殿下给我换的药?”乐枝试探地问。
“不是我。”霍渡连眼皮都没抬,阴阳怪气:“是鬼啊?”
乐枝噗嗤笑出声,语气轻快地胡扯起来,“原来如此,殿下竟这般在意我。自打我受伤以来,殿下一定担心坏了吧?我看殿下的脸色都憔悴了不少呢。”
霍渡无言,按住她的肩让她躺下来,扯过被子裹住她,“太子妃的臆想症真是愈发严重了。”
语毕,便拎起一旁的白玉拐杖准备提上药箱起身,谁知一只纤手扯住他的衣袖,他转眸望向她。
“殿下,等我肩上的伤好了,我们就......”乐枝眸色坚定,眉眼含笑,“我们就圆房吧。”
怕他觉得自己不情愿,她补充道:“我很愿意的。”
她能看出来,霍渡对她有意,至于有多少,她不清楚。可她不愿看到事态的发展超出她的预期。虽说霍渡不至于对她一往情深,但万一呢?万一这疯子真的对她上了心,那事情可就太严重......
都说大齐男子喜新厌旧,对待女子,得到之后便会很快厌弃。那等他们圆房后,大概不用多久,应该就能成为纯粹的盟友关系,保持互相利用的安全距离。
待她说完,霍诩目光灼灼却没应声。半晌后,他才开口问:“乐枝,你多大了?”
乐枝不解,她的年纪霍渡明明知道,可她还是乖乖回答:“十六了。”
“十六......”霍渡呵笑,带着不赞同的神情摇摇头,然后转身自顾自地去将药箱摆好。
乐枝的脸颊先是一阵红,紧接着又开始泛白,眼眶微红。她将身子转向床榻里侧,咬唇——
太丢人了,好像又被拒绝了。
行吧,霍渡大概只是觉得她这个人挺有意思,对她的身子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不多时,霍渡也躺到床塌上。方才的尴尬还未缓解,乐枝决定背对着他,就这样睡一晚。
可是身上的锦被忽然被掀开,她的手腕被握住,轻轻一扯,霍渡从背后抱住她。然后她听见他开口,嗓音中还带着几分低哑——
“真的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渡:我想和老婆谈恋爱,她只想和我圆房?枝:招惹疯子有风险,我开始慌了。*小可爱们的评论都看到啦,我会努力加油码字哒!
第30章 喜悦 “想笑就笑呗。”
薄荷的清凉气息铺天盖地覆下来,脊背贴上了暖烫的胸膛,让乐枝的身子不由僵直。在她的印象里,霍渡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由内而外、由身到心。
可此刻的他,与平日大为不同......
好半晌,乐枝的脑海一片空白,只一动不动懵怔着。身后的人没听到回答,也不催促,只是松开她,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后背的热源倏地消失,乐枝才反应过来。她缓缓转过身,懊恼自己没有及时给出回应,现在再去抱他会不会太刻意了些?
思索片刻,乐枝轻轻挪动被窝里的手,待寻到霍渡的掌心后,将纤指轻柔地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冰凉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乐枝错愕——
方才暖热的怀抱和这凉寒的手掌真的来自同一人吗?
顾不得多想,她低声回应:“嗯。”
过了许久,久到乐枝以为身旁的人都睡着了,耳边才传来一声轻笑声。
“行吧。”霍渡说:“孤答应了。”
一瞬间,乐枝的小脸变得皱巴巴的。她不知道旁人成婚后是怎么样的,但一定不是她这样的。
行吧、行吧......行吧!
这语气,他是有多勉强啊!
弄得好像是她求着他圆房一样......
前几日养伤时,乐枝确实认真翻阅过霍渡给她的小册子......虽说羞耻了些,可男女之事她的确不太懂。而如今的境况,乐枝不愿在任何事上处于被动之态,包括床笫之事。
所以她学得格外仔细。
而这小册子上的内容,与嬷嬷所教的大不相同。看完后,乐枝觉得圆房这事不像嬷嬷说得要任由夫君如何如何,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
不知这小册子是霍渡从哪里寻来的?
乐枝想起他曾经说过,他不会圆房......按理说不应该,据说大齐皇室很早便可收通房,美妾成群。加上那日听倾语说大皇子的事迹,乐枝不太相信年长她四岁的霍渡从未有过女人。
可是,东宫和太子妃里确实没见什么通房小妾之类的女子......
不过,霍渡性情怪异,万一将自己喜欢的女子养在外头也说不准,谁知道呢!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乐枝心里已有计划——
若真如霍渡所言,他没有过女人,那她多学点,在圆房时也可以多引导他一些,毕竟他还腿脚不便;若是他经验丰富,那她更应该多学点技巧,到时候不至于让自己占于下风。
总之,不让自己受罪才是最重要的!
思绪拉回,毕竟圆房之事还远着。乐枝开始想明日诛杀杨恒的计划,生怕考虑的不够细致而出现纰漏。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眼皮合拢......
均匀的呼吸声渐沉,霍渡支起身子望向乐枝的睡颜——
皙白的雪颊上透着凝重的神色,连睡梦中也未有放松。
想这么多,不累吗?
他轻嗤,笑的不甚在意。
自己丝毫未发觉,桃花眼里闪过柔软的眸色。
重新躺下,霍渡感觉到与他交握的那只手,因入睡而微微松开。他不自觉地握紧了些,似乎将她的那部分力量移到了自己手中。
长夜漫漫,月已休。
与太子府的静谧不同,靖贤王府有人孤枕难眠,望着飘摇的烛火怔怔坐着。
“王妃,还是先就寝吧。”沈清颜的陪嫁丫鬟绿莹面露愁色,劝慰道。
“绿莹......”沈清颜两眼通红,声音沙哑,“他若不喜欢我,为何要娶我呢?”
见到主子失魂的模样,绿莹也跟着难过起来。她将手中的斗篷展开,裹住沈清颜单薄的身子。想到方才之事,绿莹气得咬牙——
王爷也太欺辱人了!
“不会的,主子这般好,王爷他、他只是还没看见主子的好。”
“是吗?”沈清颜勾唇,笑得凄凉,她知绿莹只是不愿她伤心,极力想劝慰她罢了。
好冷。
这府里怎会这样冷?
眼泪划过脸庞,沈清颜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原本以为霍诩心中抹不去的只有乐枝一人,昨夜新婚夜他不碰她是出于体贴。
可今日回到王府,用完晚膳后霍诩便没了踪影,她以为他忙于公务,便带着绿莹在府中随意逛逛......
直到走近西院一角。不知为何,守于一旁的侍卫和婢女神色怪异,几次阻止她的靠近。好奇心使然,她不顾阻拦,非要过去瞧瞧。
“这里住着的是谁?”
婢女们面面相觑,到底不敢不答她的话,颤颤开口:“回王妃的话,住这儿的人叫......叫姜曼。”
毕竟只是王爷收的一个通房,如今没名没分的,婢女们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只好将她的名字告诉王妃。
闻言,沈清颜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还好绿莹在一旁扶住了她。
姜曼......
所以,在娶她之前,霍诩早就有女人了?
虽说在大齐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可沈清颜仍有被欺骗的感觉。她以为霍诩心里放不下的只有乐枝一人,可为何还有个姜曼?
姜曼是谁?他究竟有几个女人?
眉心紧蹙,她急匆匆朝前走去,直到屋门前。一旁的绿莹正抬手准备叩门——
屋内传来一阵低喘声,还伴随着女人娇柔的低吟。
此起彼伏不停歇。
主仆俩面面相觑。绿莹的手生生顿在那,敲也不是,收也不是。
一时之间,羞愤袭遍全身。自小习得的贵女礼仪让沈清颜无法不管不顾冲进去。再者,进去又能怎样呢?徒增羞辱罢了。
她忘记自己是怎样回到寝屋的,只觉得浑身被冰水浸泡一般,冷得发疼。
“走,回丞相府。”沈清颜擦掉脸上的泪,沉声道。
绿莹惊得睁大双眼,“不行啊主子,还没到回门日呢!”
可沈清颜毅然起身,迈步朝门外走去,背影决绝......
*
翌日。
乐枝和霍渡在用早膳时,离姚神色惶惶地朝膳厅走来,见霍渡在,便候在厅外,不敢进门......
见状,乐枝神色一凝。她昨日吩咐离姚今早去杨府外查探一番,若无意外再进行下一步计划。离姚是极有分寸的人,若非大事断然不会急匆匆赶来,连早膳的时间都等不及。
难不成,杨府出事了?
心下一沉,乐枝赶紧开口唤离姚进来。在这节骨眼上,若是杨府出了什么事,都会影响她今日的计划。
离姚躬身行礼,几欲开口,却是欲言又止。
乐枝以为她是顾及霍渡在,不敢说话,便道:“但说无妨。”
“回主子的话,奴婢方才去了杨府外......”离姚咬唇,顿了顿才继续说,“神翼军副统领杨恒,昨夜出事了......”
离姚口齿清晰地禀话。渐渐的,乐枝双眼瞪圆,似乎不可置信,手一抖,连银箸夹着的红豆酥都掉落到瓷碗中......
樱唇微张,她启齿:“被、被......”
被阉了?
毕竟还坐在膳桌旁,乐枝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字说出口。
望着乐枝的神情,离姚很明白主子的心情。因为不久前在杨府门外听到百姓们的议论时,她也是一样的反应。
“是的。”离姚语气确定,“虽然奴婢没探听出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这事的确是真的。”
乐枝微微点头,她抬眸望向离姚,道:“今日的计划暂且取消,你先去用早膳,然后好好休息。”
她知道离姚谨慎,昨夜定然没有休息好。
离姚离开后,好半晌,乐枝才将这个事实消化——
所以还未等她出手,杨恒就先被废了?
初时的震惊褪去后,心头划过欢喜雀跃的感觉。难道说恶有恶报、恶人自有天收是真的?
这是什么大好事!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乐枝垂眸,尽力不让自己失态。可双肩不由地抖动,她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行了,别憋了。”霍渡语气幽幽,“想笑就笑呗。”
闻言,乐枝便不再故作冷静了。她抬眸,笑得眉眼弯弯,许是太过开心,连小虎牙都笑得露了出来。
霍渡侧首,凝着她的笑颜。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见她如此笑过。没有伪装、没有压抑、更非刻意展颜。
原来她真正高兴的时候是这样的。眉眼间神采飞扬,眸色纯稚又俏皮,连小虎牙都透着她的喜悦张扬。
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霍渡不由地勾唇,笑问:“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啦!”乐枝毫不掩饰,憋闷了许久,终于舒了口恶气。顿了顿,她将笑容收敛了些,双手拖着下巴,有些困惑地低喃:“不过,会是谁做的呢......?”
“一定是杨恒作恶多端,与不少人结有仇怨!”
霍渡呵笑,抬手轻戳乐枝的额头,状似无意地问:“这就满意了?”
欣喜的情绪渐渐褪去,乐枝想了片刻,摇摇头,“不够的。”
想起姐姐的空洞眼神,她抿唇——
杨恒,必须死。他若不死,即便姐姐神思恢复如常,见了他必会勾起不好的记忆。她一定要亲手把扎在姐姐心上的那几根刺一一拔除。
但如今杨恒出事,杨府必定戒备森严,她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一些。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等。
霍渡看着乐枝恢复冷静的样子,眼神里的杀意依旧坚定而明显。他微怔,这才是她,不是吗?即使再雀跃,她也不会被喜悦冲昏头脑,她总能很快部署下一步的计划。
不过能让她高兴一下,也算他昨夜没白费时间。
忽然,霍渡心里生出些期待的感觉。
——他想看看,乐枝会如何取那狗东西的命。
嘶,一定怪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渡:夸我,老婆快夸我!是我干的!!--PS.霍(S)诩(B)你家后院烧起来啦!
第31章 伪装 “我会心疼的。”
日上三竿,软塌上酣眠的人儿紧密难分、沉梦不觉醒。
“砰——”
暗红木门被用力推开,皇后一身凤袍、雍容华贵,可面容带着难抑的怒气。美目瞪圆,凝望床榻上的不堪......
林婉宁怒气攻心,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眸色。
是不是她做错了?作为母亲,一心为他筹谋多年,却让他变得蠢钝不堪。
自负、轻敌、贪欢......
她的儿子,如今怕是连个残疾都不如。
“皇后莫急,至少等王爷起来再说。”
秦嬷嬷陪伴林婉宁多年,知她心中所虑。她走到塌边,用力将姜曼拽下床榻......
惊呼、求饶、哭泣......靖贤王府西院一片喧闹。立于门外的奴仆侍从,皆垂头瑟缩着,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霍诩穿好衣衫,神色黯然地朝皇后跪下,“是儿臣情不自禁,不关她的事,请母后莫要为难她。”
姜曼早被人拖下去,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林婉宁朝秦嬷嬷微微颔首,秦嬷嬷瞬时明了,将衣袖中的香料拿出,递给霍诩。
“王爷,您难道从未想过自己如此留恋这里,是被人算计了吗?”
一瞬间,霍诩脸色发青......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己入魔般想着她,甚至每夜都离不开她。
“诩儿,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霍诩一脸颓色。
“好了,事已至此,眼下最紧要的是去丞相府把清颜接回来。懂吗?”
闻言,霍诩一脸茫然。
沈清颜走了?
林婉宁眼眸转冷:“新婚不久,冷落正妻,与卑.贱丫鬟厮混,还被正妻逮个正着。”
霍诩如遭雷击。
原来被沈清颜撞见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回丞相府吧?他是王爷,在府中养些姬妾又如何?明明是她巴巴地凑上来,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他都娶了她,让她做名正言顺的靖贤王妃,还不够吗?
这女人,怎如此贪心?
由此对比,霍诩对乐枝愈发愧疚了。他的枝枝,为了他忍辱负重,身心俱伤,果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哪是沈清颜可以比的。
甚至那个算计他的“替身”,霍诩也没有很生气。她不过是爱他,想留住他罢了。她不求名分,对“替身”的身份毫无怨言。这样的女子,多可人啊。
而沈清颜,才过门便仗着王妃的身份拈酸吃醋,一点小事就气急败坏地回了娘家,像什么话!是仗着丞相千金的身份想拿捏他吗?
霍诩咬牙,在心里对沈清颜添了几分怨恨。
林婉宁猜得到霍诩心中所想。她的儿子是天之骄子,又是背井离乡在黎国为质多年,她也不愿太过责罚他。
喟叹一声,她开口劝:“诩儿,母后知道你不喜欢清颜。可你刚回大齐,根基未稳,沈相的势力你必须拿下。”
半晌,霍诩点头应声,“儿臣明白,儿臣这就去丞相府把她接回来。”
他起身往外,才几步又折返,面露难色,“母后,小枝她,您能不能......”
门外的日光照耀进来,霍诩背对阳光,面色发暗。
“只要你知分寸,母后不会为难她。”林婉宁摆摆手,“放心罢,人给你留下来。”
得到满意的答案,霍诩喜上眉梢,兴高采烈地去丞相府接人了。
望着霍诩身披深蓝狐裘离去的背影,林婉宁又叹息一声——
她的儿子像极了霍长云。原本她还怕霍诩陷入与乐枝的情爱中,难成大事才找来姜曼......果然呐,霍长云的儿子,怎会是专情之人?
显然,是她多虑了。
*
戴上温润如玉面具的霍诩,在丞相府演得游刃有余。
沈相的确生气。
丞相夫人早逝,沈淮未续弦,只沈清颜一女,被他视为掌上明珠。
可昨夜,他才出嫁不久的女儿满脸泪痕的回了府。沈淮听了前因后果,满腔怒火却又无计可施。
难道让清颜和霍诩和离?那他的女儿将来还如何做人......日后到了黄泉,他又该如何和夫人交代?
好在,霍诩诚恳地来致歉。
沈淮想:霍诩的品性朝臣们有目共睹,只是男儿年少,心性未定。总会慢慢好起来的。他会竭尽一切辅助霍诩,待他君临天下之时,清颜便是皇后,母仪天下......
他的女儿,会成为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只沉声表达了几句不满,沈淮便允了霍诩进内院。
沈清颜脸色惨白地倚靠在绣枕上,闭目养神。听到推门声,她以为是绿莹进屋了,连眼睛都没睁——
“拿走吧绿莹,我不想吃。”
“怎能不吃呢?”
温润的声音响起,沈清颜不可置信地睁开双眼,柔和的眉眼近在眼前。霍诩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我会心疼的。”
满屋的檀香味飘散,暖炉烧得正旺。
沈清颜冰冷的心一点点回温。忽然,耳边似有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的低吟......
她猛然清醒,抬手将他的手扯开,哽声道:“不要再骗我了,你根本不喜欢......”
话未说完,霍诩已凑近她,含住她的唇。
由身到心的震颤,沈清颜可以清晰地从霍诩的瞳仁中看见自己的脸,由白转红。她能感受到他吻得专注又温柔......
“对不起,颜颜。”一吻毕,霍诩依旧贴着她的唇,低喃着。
滚烫的热泪划出眼眶。
沈清颜的心又酸又涩,却也又暖又热。她的心软了,因为她爱他。
月明星稀,明月似乎比往日更圆。
晚膳后,霍诩抱着沈清颜走出丞相府,径直回了王府。
长夜漫漫,沈清颜眼神迷离地凝望眼前的人,他与她终于融.为一体。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唇瓣、耳垂、身上......
星光璀璨,她满足地拥着爱人入眠。
直到确定沈清颜已经睡着,霍诩终于将戴了一天的面具扯下。他面无表情地睥着沈清颜,她的脸上还带着被他诱出的深深潮红。
他嫌恶地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与沈清颜拉开距离,不愿触碰她。
呵,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霍诩压制着胸腔中的耻辱感。今日他哪是什么三皇子、靖贤王,他宛若面首,极尽全力取悦她......
原来与不喜欢的人如此,是这样的感受。
那枝枝,是不是委屈极了?
霍诩的心抽疼着。他想,霍渡一定比沈清颜难伺候百倍。才一晚,他便难受不已,而枝枝已经过了好久这样的日子。
他得补偿她!
虽然如今还无法名正言顺地将她迎入府中,可至少得让她开心点。他知道,枝枝最记挂乐槿了,那便让她多去看看姐姐吧!
*
奴隶场。
此时的乐枝,的确是委屈极了。
自打知道杨恒出事的消息,她的诛杀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可是,她的复仇脚步停不下来。开铺子的事由景心和临月代她奔忙着,她只要每日看她们挑选的旺铺情况,伙计人选等等,逐一对比即可......
再过半月,她的铺子便可以开张了。
可另一件事,旁人不可代劳。那便是——
拥有武艺高强的下属。
乐枝想过,她不可能永远倚仗霍渡。她必须有自己的人。
这个世道,拥有武将才能有底气。
可出色的习武之人难得,这并不是有银钱就能买到的。前几日清晨,她看见安玄在院子里训练府兵的模样......
像安玄这样的人,以一敌百。乐枝想,要是她能有十个“安玄”这样的下属,可就太好了。
即便到了不得不用奇袭之策时,十个“安玄”,取霍诩的狗命,足矣。
“唉......”乐枝第十次叹气,她用银箸戳了戳面前的南瓜盅,然后转眸望向霍渡,试探地问:“殿下,你是从哪儿寻到安玄这个宝的啊?”
闻言,霍渡将银箸放下,抬眸凉凉地瞥了乐枝一眼。
安玄算什么宝?
“奴隶场上多的是。”霍渡语气平淡,又问:“你有兴趣?”
乐枝弯唇,眸光欣喜,不掩饰地直点头,“奴隶场......我能去吗?”
“去呗,孤又没关着你。”
“那殿下陪我一起去吗?”乐枝期待地问。
她没想过在霍渡眼皮子底下偷偷养兵,这难度太大了。既如此,她何不坦诚,让霍渡陪她去,他能挑到安玄这样的能人,正说明他的眼光绝佳。
“不去。”
“......”
没法子,被霍渡冷淡地拒绝。不过好在他安排了安玄陪她去。
于是,午夜沸腾的奴隶场上,乐枝一身富商夫人打扮,带着三个丫头和安玄坐在高台上。
场上的奴隶一对一近身搏斗,赢了的奴隶便能获得被高台上的贵人挑选的资格。若是多个贵人看中一个奴隶,便是价高者得。
一场场下来,乐枝都未看到满意的。直到她有些疲乏时,一个瘦弱黝黑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上场对战一个壮硕的奴隶。
看台上好些人连眼皮都没抬,这实力过于悬殊了......
可号角声刚响起,不过片刻,壮汉一下子就被少年撂倒在地。
乐枝瞬间精神了,她边说边侧首,“小安,你看这孩子是不是不错......”
然而,安玄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朝景心那侧看。
......行吧,看来安玄压根没看场上的搏斗。
这倒是冤枉安玄了,虽说他的心思不在场上,可略微分心一些,对场上的局势也是清楚的很。
“夫人,此人可用。”
听安玄这样说,乐枝更放心了。她赶紧举手,说出价码。可看上少年的人不少,大家纷纷加价,争抢着,互不相让。
不过,乐枝是势在必得,她咬牙——
“五百两。”
终于,奴隶场上安静了。大家的目光看过来,一个奴隶再怎么厉害,也不值五百两。
“五百两第一次。”
“五百两第二次。”
乐枝的脸上浮现笑容。她算了算,除去开铺子等零零碎碎的钱,她最多只有二千两买人,她计划至少要买五个人。
所以花五百两买一人,已是她的极限了。
看来,没人和她抢了。她心满意足地等待“成交”二字响起。
可惜,有一个声音更快一步。
“一千两。”
这声音过于熟悉,乐枝几乎要骂出来。她愤然回头,难得看到霍渡一身浅紫色直裰袍衫,腰上金丝纹绣的腰封格外显眼,衬得他又仙又贵气。
即使手执白玉拐杖,仍是叫高台上端坐着的人难以移开眼。
乐枝不高兴地抿唇。
——不是说不来吗?
——来就来吧,为什么还要和她抢人!
作者有话要说:
霍诩:好久不见,大家是不是很想我?作为姑娘们心中的万人迷,我知道你们都是爱我的!!渡&枝:.........
第32章 残腿 永生不治,要当一辈子的瘸子。……
喧闹的看台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乐枝回首,不再举手加价,更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不多时,她的余光瞥到身侧的丫头们齐刷刷往右挪出个空位,然后一抹紫色身影在她边上落座。
紧接着“成交”声传来......
人被抢走了。
她气得小脸一垮。
看台上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个个人精。他们很快就看明白了。
——不就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嘛!
坐在乐枝后面的是一对年长些的富商夫妇,披着柔软棉氅的贵夫人忍不住了,她噗嗤一笑,“嘿呀,我说这位公子,这么哄夫人可不行。平白浪费五百两银子,你夫人只会怪你败家,快瞅瞅你夫人是不是更生气了?你得好好哄呀!”
“抱歉啊二位,你们别理她。”贵夫人身旁的儒雅男子拥过她,“阿妩,别胡闹。”
虽是责备的话,可语气却是温柔的不得了。
乐枝的脸颊泛红,转头朝那对夫妇微微颔首。
许是两人的样貌太过出色,加上贵夫人的话,周围的人纷纷好奇地瞧过来。
两人坐的极近,浅紫色下摆贴着乐枝的雪色狐裘。乐枝抬眸,见霍渡仍是悠悠然的神情。
也对,他总是目空一切的。
然而下一刻,身侧的人伸手搂过乐枝的肩,颇有向后面的夫妇看齐的架势......
“殿下不是说不来吗,现在是作甚?”乐枝压低声音问。
“啧。”霍渡眼尾微挑,故意笑言:“哄夫人啊。”
乐枝心道你别来捣乱就不错了。
顿了顿,乐枝仍是憋屈,她不满地嘟囔:“那为什么和我抢人?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看中他什么了?”
“那个少年身形矫健,出招时脚下生风。”乐枝回想方才场上的画面,仍是震撼不已,欣赏之气难掩,“连安玄都说好!”
脚下生风?
霍渡瞥了眼摆在一旁的拐杖,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
见状,乐枝瞬间回过神,脸颊失了血色,慌忙去握他的手。想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说,喉咙像被堵了一般。
——她真的只是一时忘记了,绝不是嫌弃他的意思。
“对不起......”
霍渡侧目轻笑:“道什么歉,你又没说错。”
漆眸中印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这才是她对他最真实的感觉。剥去虚假的讨好,她对他只有畏惧。那些明媚的笑容、假意的拥抱和软糯的细语,只是无奈之举。
多正常。
她要是真心实意,才不正常。
霍渡蹙眉:你不是一直都清楚吗?
那么,心口的窒闷又是怎么回事?
甚至方才在看着自己的残腿时,竟生出了那样荒诞的想法。
想扔掉拐杖将腿治好,成为一个正常人。
思绪渐远,飘回十几年前。彼时断了腿的他,眸中尽是阴鸷——
“小渡,真的不治?”
“不治。”
“那随你。反正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永远不会。”
他发过誓的。
永生不治,要当一辈子的瘸子。
将手抽回,霍渡将复杂的情绪收起,与乐枝拉开些距离。
乐枝眸色一沉,这分明就是不想搭理她了。她急忙解开狐裘,凑近霍渡,将狐裘披在两人身上。狐裘不小,可要盖住两个人,需得挨得很近才行。
她死死抱住霍渡的胳膊,贴得很紧,生怕被他推开似的。
“明明就是生气了。”乐枝红了眼眶,既担心又委屈。
静默半晌,霍渡无奈喟叹,“没生气。”
“那你怎么不抱我了?”
霍渡惊讶于乐枝在众目睽睽下不管不顾的行为。他低笑:“这大庭广众的,你可收敛点吧。”
话虽这样说,可手却不自觉搂住她。
如了她的意。
甚至在后半场,霍渡代替了安玄,亲自帮乐枝挑人。直到结束,乐枝收获了四个武艺不凡的少年——
两男两女。
可她心中还是记挂被霍渡买下的那个少年。待坐上马车后,乐枝几次欲言又止,想开口又担心触了他的伤口。
“送你了。”
乐枝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见霍渡不像是开玩笑的,她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靠着他的肩打瞌睡......
此行收获颇丰。
奴隶场离太子府有一段距离。渐渐的,乐枝睡熟了。
霍渡垂眸,凝视她的睡颜。
黏人。
非要挨着他睡。
可他没有将人推开,反而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与她挨得更近。
*
接下去的半个月,乐枝忙得不可开交。
先是甜乐阁如火如荼地开张。
虽然乐枝选了个妥帖的掌柜,可每日的账目皆会送到府里给她过目。乐枝过去没看过账簿,只得慢慢学起来,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府中的老管家。
她学得很快,不过数日便能指出铺子经营中的一些不足。
而景心和临月,则常常替她去查看铺子。铺子虽还未有盈利,但至少是迈出了第一步。
至于奴隶场上带回的五个人,乐枝没有立刻安排他们做事。他们实在是太瘦弱了,十几岁的年纪瘦小得如孩童一般。
乐枝只是让他们先休息调养着,得先把身子养好了才行。
还有一件事。霍诩不知为何,竟许了她每月三次探视姐姐的权力。
乐枝又去探望了姐姐一次,虽然姐姐的神思还未恢复如初,可气色红润不少。她知离姚心细,便常让她带些吃的喝的给那些狱卒,一来二去,收了不少好处的狱卒自然对乐槿多加照顾。
大雪不停歇地落下,花草树木都被银装裹了起来,天儿一日冷过一日。
织衣局送来许多布料,要给太子妃制冬衣。乐枝这才想起来,景心她们几个人的衣裳似乎不够厚。
她有些懊恼,自己不是个细心的人。
于是,乐枝唤人在锦绣布庄定了一批冬衣,赏给府里上下。一时间,府中的气氛都热了几分。
要说在太子府当差,月钱不低。可太子殿下性子冷淡,奴才们从未收到过这样暖心的赏赐。
他们纷纷感慨——
今年太子妃进府,确实不一样了啊!
对此,霍渡自然是嗤之以鼻。
小恩小惠,笼络人心,属实无聊。
很快,乐枝订的其他东西也陆续送来了。她笑盈盈地将景心和临月唤来,指了指桌上。两个丫头顺着她的纤指望过去——
一桌的珠钗手环、锦绣布匹。
笑容在脸上绽开,临月喜上眉梢,“这些东西......”
“都是给你们的。”乐枝眨眨眼,她们三个,她总要偏心一些的,“等离姚办事回来再一起挑。”
两个丫头笑着应好,在心里盼着离姚赶紧回来。
景心一日日开朗起来,她给乐枝倒了杯热茶,杏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主子真好,还给我们单独准备了这些东西,那殿下收到的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吧!”
“那是自然!”
临月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说完还冲乐枝眨眨眼。
乐枝脸上的笑容微滞。
她......好像忘记了。
可来不及多想,离姚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主子,出事了。”离姚咬着唇,小手有些颤抖,“杨恒他......”
见此,景心和临月忙上前,一人各抓一只她的手,给她暖着。
“他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讲。”
听到这个名字,乐枝不自觉地眼皮一跳。她知道杨恒出事后的第二日,便被免去了神翼军副统领一职,按他现在的境况,还能做什么?
离姚舒了几口气,才镇静下来,缓缓开口:“回主子的话,杨恒虽然无法继续当副统领,但圣上念其旧功,让他去夏扉台当差了。”
“什么!”
乐枝猛地紧握双拳,心口一滞。
姐姐好不容易稳定了些,她不能让杨恒出现在姐姐面前,绝对不行!
“他是今日刚上任吗?”
“听狱卒的意思,应该是的。”离姚点点头,面色凝重,“他们是提前收到了宫里头的消息,估摸着杨恒下了早朝便会过去。”
乐枝当下就有了决定。
她眼泛冷光、一字一顿:“好,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位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渡:为什么我没有礼物!?枝:办正事呢!勿cue。渡:(探头)要杀人吗?这个我在行啊!枝:不是要当一辈子的瘸子?一边凉快去。渡:.........笑死,你老婆准备干一票大的!
第33章 怒意 狐狸眼泛着阴郁的光。
在踏进夏扉台大门时,乐枝抬首望向昏暗的天空——
明明是白日,天却灰蒙蒙的,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杨恒阴沉着脸,端坐在夏扉台正厅中央。他的瞳仁浑浊,干燥的唇微微发白,显然元气大伤。他盯着跪拜在地的一群狱卒,仔细分辨他们的脸上是否有讪笑讥讽的神情。
若有一丝一毫,他便要杀一儆百!
失去男人尊严后,杨恒的性情变得愈发阴诡了。
外头有侍卫进来禀话——太子妃驾到。
杨恒并不意外,他知道霍诩给了乐枝探视的权力。若她今日来了,便是本月的最后一次探视机会。
呵,又有何用!
在养伤这段时日里,杨恒派了最好的探子去查那个害他至此的人,却一无所获。作为神翼军副统领,他与不少人结过仇怨,可他清楚,那些人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仔细想过,近日与他结怨颇深的,大概是亡国的那对姐妹了吧?
可是,乐槿一直被关在此地,而乐枝在靖贤王的喜宴上被他吓得双手颤抖。
怎么可能呢?
除非......
杨恒有一个猜测,那便是乐枝给霍渡使了美人计、灌了迷魂汤,让霍渡出手来害他。
毕竟那个断了腿的太子,是皇后和靖贤王都难以除去的人。
这些年,他们甚至探不到他的底。霍渡就像个怪物一样,蛰伏在黑夜,无人可以摸索到,只能束手无策。
可杨恒清楚,霍渡的手段必然狠辣。否则那些探子和暗卫又怎么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世上从未有过他们的痕迹。
既然乐枝来了,他也正好看看她的反应。
跪在地上的狱卒万分感激乐枝的到来,否则他们不知要跪到何时。众人纷纷朝乐枝恭敬行礼,然后便告退出去。
厅上安静下来。
夏扉台虽带了夏字,却冰冷刺骨。
“臣参见太子妃。”
“杨大人不必多礼。”乐枝故作关切,“我看大人气色不佳,为何不多休息一阵呢?”
杨恒冷眼望着面前这张勾人的脸,极美极虚伪。他冷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岂敢多歇。”
顿了顿,他再度开口:“太子妃与臣相识一场,如今臣调派至此,必定会对您的姐姐多加照顾。”
一瞬间,凉意渗透乐枝全身。她紧紧握住衣袖中的匕首。
——他竟敢公然挑衅!
可身在夏扉台,她若动手,毫无胜算。而且,探视快要结束了。乐枝只能先顺着他,至少得拖延到晚上,否则惹恼了他,吃苦的只会是姐姐!
“夏扉台终年阴冷,实在不适合杨大人养伤,大人何不请调别处?”乐枝想着先以利诱之,她轻声说:“近日我得了件稀罕玩意儿,北海金珊瑚,此物有安神醒脑之功效,一会儿送到大人府上,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乐枝讨好的语气让杨恒极度愉悦。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不过是个国破家亡、任人拿捏的娘们而已,胆子小得很,吓一吓就害怕了。
“臣是个俗人,用不了如此珍贵之物。”杨恒轻嗤,将目光转到离姚的身上,上下打量,“如今臣已是这般模样,只想有个贴心的体己人。”
这才是杨恒所图。
抛砖引玉,用乐槿威胁为虚,要离姚才是实。
他并非想用乐槿试探乐枝,一来霍诩吩咐过,乐槿动不得;二来乐槿对乐枝过于重要,他也不想将她逼上绝路。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一个贴身丫鬟,来试探她,足矣。
何况,离姚确实长得清纯可人,纯稚少女,真勾人......
虽说如今断了根,可心中的欲.念难消。望着离姚的小脸,杨恒心痒得很。再说了,阉人的花样也不少。他在脑海里幻想琢磨着,身子也不禁热了起来。
直勾勾的打量如毒蛇一般,让离姚浑身难受,她垂眸瑟缩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静默片刻,乐枝攥紧双拳,压下胃中不适。她在心里讥笑,有些禽.兽连阉了都没用,活着就是污人眼的。
他既赶着找死,倒是省得她伪造信函、引他入套了......
“杨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乐枝伸手覆住离姚的手背,故作为难道:“要不这样,大人给我些时间......”
她不能一口答应,这样反而会让杨恒心生猜疑。
这时,一名狱卒匆匆而入,他跪地禀话:“大人,靖贤王请您过府一叙。”
乐枝松了口气。
“好。臣静候太子妃的佳音。”杨恒的语气中透着志在必得,“还请太子妃莫让臣等太久。”
*
搀着乐枝走出夏扉台,离姚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与主子萍水相逢,从开始的猜忌到如今的同行......这些日子,主子对她的好,离姚全记在心里。主子给她解毒,关心她的身体,连吃穿都是最好的......在婆婆过世后,再没人对她这样好过了。
可离姚清楚,主子心里记挂着太多事,她更知道主子对姐姐的感情。杨恒卑鄙无耻,竟以此威胁她。
离姚想好了,她不能让主子为难......
“离姚、离姚?”
自坐上马车后,离姚就是出神的模样。方才在夏扉台,有些话不能及时与她说明,乐枝知道这傻丫头肯定多想了。
乐枝握住离姚的手,轻轻拍了拍,“别多想,刚刚杨恒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不必理会。你放心,有我在呢!”
一股暖流注入心间,离姚的眼眶酸涩,她无法开口,怕一出声就会哭出来——
原来这就是有人保护的感觉吗?
......
“离姚回来啦!”
才迈进屋内,临月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传来了,离姚被拉到桌前坐下。临月和景心对杨恒和乐枝之间的事虽没有离姚了那么清楚,但也是大致知道的。
见离姚脸色不佳,忙问:“事情不顺利吗?”
离姚摇摇头,“顺利的。”
“那就好。”景心抬手摸了摸桌上的药盅,“补药还温热着,赶快喝了吧。”
闻言,临月点点头,“主子怕你忘了,叫咱俩每日盯着你喝呢!虽是苦了点,再喝两日就结束啦!”
离姚揭开盖子,熟悉的药味飘散。自她解毒后,乐枝差人给她诊了脉,大夫说她身子虚,最好喝些补药......
她一饮而尽。谁说药苦,她一点也不觉得,反而在苦药中喝出了甜的滋味。
“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好,你先睡会儿。”临月笑道,“等你醒了,一起挑珠钗呀!”
待临月和景心离开后,离姚并未歇息。她怔怔望着空空的药盅——她知道主子要对杨恒动手了。
可杨恒才出事不久,此时动手太危险了。她不愿主子涉险。若她顺了杨恒的意,以身子作为诱饵,是不是可以替主子除掉一个威胁?
不多时,离姚的脸色浮出一个浅笑。
她有了决断,并且不悔。
*
乐枝在寝屋整理思绪,她要布好一个最妥当的计划。她将纸展开,将接下来每个时辰需要完成的事都清晰地罗列出来......
门外忽然传来声响。
她抬眸,望见霍渡抱着雪团,慢悠悠地推着轮椅进屋。
此时,乐枝实在没空搭理他,她直言:“殿下,今日我有些忙......”
这话的赶人意味明显——
你去别处消遣吧!
霍渡轻笑,语气随意,“太子妃日理万机,忙得连贴身婢女失踪了也丝毫未觉。”
细毫倏地掉落,乐枝心口大震,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离姚......是不是要做傻事!?
杨府!
她得去拦她!
乐枝抬腿就往屋外冲,可跑到霍渡身侧时便被拉住手腕......
“你放开我!”她又心急又心疼,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哭腔,“来不及了,我要救她......”
霍渡蹙眉,并不松手,“慌什么?人给你抓回来了。”
至于吗?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嗤。
悬着的心重重落下,乐枝重重舒出一口气,慌张不安的神色平缓下来。她沉声问:“人在哪儿?”
“正厅呢。”霍渡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她变幻的神情。
乐枝的脸色越来越沉,她欠身朝霍渡行礼,“多谢殿下,给殿下添麻烦了。”
说完便离开寝屋,疾步朝正厅走去......
霍渡没有阻拦,只静静凝望她的背影,连背影都能透出她的怒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生气的样子。
狐狸眼泛着阴郁的光。
啧,真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渡:好怕怕呀!
第34章 消气 “可孤觉得不够。”……
正当午时,天色却暗沉地令人窒闷。
乐枝疾步走到正厅外,安玄立于门前,沉声禀话:“参见太子妃,属下是在距杨府外一里之地将离姚截下带回来的,殿下说您的婢女,自当由您处置。”
“好,安大人先下去吧。”
安玄颔首,带着厅外一众侍从离开。
起风了,刺骨寒风吹入厅内,拂过跪于地上的离姚的脊背。乐枝瞧着她的背影,单薄又瑟缩。压下心底的酸涩,她大步迈入正厅,坐到正中的圈椅上。
一时之间,主仆皆未开口说话。
许是气氛过于沉闷,离姚再忍不住,她抬起猩红的眸,“主子,我......”
才三个字,声音已是哽咽。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冷冰冰的语调传至离姚的耳畔,她心口一滞,声泪俱下:“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作主张......可是主子,请您相信奴婢,奴婢有把握取杨恒的命。”
离姚知道主子心思重,以为她担忧自己会坏事。可是她能做好的,她一定能做到的。
闻言,乐枝拧起眉心。
——这丫头分明还没搞清楚。
胸腔窒闷,乐枝气恼地拂手,将置于桌上的茶盏重重摔下。可未料想热茶滚烫,拂袖间茶水洒出,大半洒到乐枝手背上。
杯盏碎了一地,她的手背也烫红一大片。
乐枝顾不上手背的疼,她开口:“你自然可以。离姚,我从未疑过你的能力。”
离姚猛然抬眸。
既如此,那为何......不让她去?
“所以呢?你就想与那畜.生同归于尽?”乐枝攥拳,一想到离姚的打算,她就沉痛万分。
“我看中你的能力,希望你帮我不假。可我从未想过要你用性命帮我铺路。”
“你是一个人,不是工具。”
乐枝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她不禁自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一开始,选中离姚、景心和临月,多多少少是看中她们各自的优点,可以帮到她。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显然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要的忠心,不是这样的。她不要无辜的人用鲜血为她筑起一条复仇的路。
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有自己人生的意义。
想到今日,若没有霍渡帮忙,离姚说不定就如蝼蚁般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世上......
乐枝捂了捂心口,喟叹:“离姚,你走吧。我会给你备好盘缠。不必担心霍诩,从今往后,你就是你,不会再有人摆布你。”
从乐枝说话开始,离姚一直懵怔的。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她扑到乐枝的膝上,泣道:“离姚错了,真的知错了。主子不要赶我走,奴婢保证再也不这样了,奴婢会爱惜自己的......”
离姚早已习惯被人摆布、为人卖命,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会疼的人。
方才乐枝的话,字字敲在她的心上,终于让她想起来了......
这样好的主子,她怎么能走呢?
啜泣的呜咽声和铿锵有力的保证,让乐枝松了口气。她本就不是想真的赶离姚走,可她必须让离姚意识到这事到底有多错。
她不可能永远盯着离姚,她必须让离姚真正明白,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真的想明白了?”
离姚抬首,郑重点头。
“好。”乐枝将她扶起,“不可再有下次。下去吧。”
“可、可杨恒那,太危险了......”离姚满面愁容,“主子将计划告诉我,到时您在一旁看着,让我动手好不好?”
乐枝摇头拒绝。
她知道离姚担心,也知道若是交由离姚动手,也不会失手。可是......姐姐所受的屈辱和心中的恨让她无法假手他人。这件事,她必须亲自动手。
见状,离姚只好听话告退。
呼出一口气,乐枝垂眸,望着一地狼藉,有些懊恼。正欲唤人来收拾,却见霍渡悠哉地推着轮椅进了厅。
乐枝蹙眉——
这人来多久了?
“摔杯子好玩吗?”
见霍渡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碎片上,乐枝慌忙说:“抱歉,我马上叫人来收拾。”
“回来。”
才踏出一步的脚只好收回,乐枝低着头走到霍渡跟前,再次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乱砸东西的。没有下次了。”
没有任何回话。
毕竟有错在先,乐枝不敢抬头。忽然左手被人抬起,然后手背处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
乐枝惊讶地抬眸,望见霍渡拿着一罐药膏,冷白的指沾上奶白的膏体,动作轻柔地涂在她烫红的手背上......
她怔愣住,一时间说不出话。
“教训丫鬟还能把自己弄伤了。”霍渡并未抬眸,低嗤:“你可真有出息。”
“我......我只是不小心......”
确实有些丢人,乐枝的脸微微泛红。
霍渡将药罐盖好,然后抓过乐枝的右手,将药罐放于她的掌心。
“这?”乐枝拿起药罐,有些不解。
霍渡呵笑一声,微抬眼皮,“一日三次,自己涂。怎么?还想让孤帮你涂?”
“不不、不用。”乐枝握紧药罐,摇摇头,“谢谢.......”
这时,安玄进来了。他朝霍渡恭敬行礼,“殿下,都准备好了。”
“走吧。”
乐枝不知他又要搞什么名堂,想到自己今日还有要事,便想着借故告退:“殿下,我......”
话未说完,霍渡推着轮椅出去了。
白玉轮椅泛着冷色的光,给人凌然的压迫感。
乐枝不敢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他。
走着走着,乐枝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方向......是往婢女的住处去啊......
快走近时,乐枝远远看见离姚抱着包袱跟着两个侍卫走出屋子......
呼吸微滞,乐枝心中森然——
霍渡要把离姚怎么样?他不是说过让她处置吗?
“殿下,他们要把离姚带去哪里?”乐枝伸手轻扯霍渡的衣袖,急道。
“摔个杯子就消气了?”霍渡不答话,反问道。
“消气了。”乐枝点头,“真的消气了!”
“可孤觉得不够。”
闻言,乐枝哑然。她急急望着离姚的方向,见离姚垂着脑袋,而走在她前头的侍卫神情冷峻......
她大惊,霍渡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快叫他们停下来。”乐枝心焦,声音有些颤动,“你别为难她!”
可霍渡依旧笑意淡淡,不接话。
“霍渡!”
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乐枝脱口而出,怒气冲冲地喊他的名字。顾不得他的反应,她抬腿朝离姚的方向追去......
“你们放开她!”
侍卫和离姚齐齐转身,皆是一脸诧异。
“主子?怎么了?”离姚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要带你去哪?”乐枝一脸沉重,“为什么你拿着包袱?”
“您不知道吗?侍卫大哥说殿下要把奴婢们的住处都迁到北院去,景心她们都已经过去了......”
......怎会如此!
乐枝的嘴角僵住,她呵呵讪笑两声,让离姚跟着侍卫走了。
垂眸转身,她的脚上如有千斤重。
——她刚刚好像连名带姓喊了他。
磨.蹭着走到霍渡跟前,乐枝瑟然抬眸,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枝:嘴瓢...完蛋了...渡:呵。
第35章 告别 微微踮脚将下巴置于他的肩上。……
今日乐枝穿了一身杏桃间色裙,她抱歉一笑,衬得她眉眼都柔和起来。
霍渡拿起一旁的拐杖站起身。乐枝连忙上前扶着他,顺势扯开话题,“殿下让她们迁居别处,是何故呀?”
“你说呢?”
乐枝抿唇,她哪儿知道呀!
“摔茶杯哪儿够。”霍渡直视前方,笑道:“把这里拆了如何?”
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之事一般。
乐枝却无法淡定,秀眉紧蹙,樱唇被惊得微微张开。
拆屋子......不用了吧!
霍渡继续问:“你是想自己动手,还是看别人拆?”
她能不能不选?
“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
这下,乐枝倒是松了口气,心道这疯子大概只是说说而已。可下一刻——
“或者把你那个丫鬟拆了。”
“......”
没法子,三个选择没一个正常的,只能选个稍微正常些的。
侍卫们的动作麻利,仿佛他们的本职并非护卫府邸而是拆楼......很快,乐枝看见各种摆件、桌椅、床榻,甚至是屋门都被拆开打碎,丢到院子里。
各种破碎的声响一刻不歇。
不多时,满院狼藉。
“高兴吗?”霍渡眼尾微挑,笑道:“是不是比摔杯子有趣?”
乐枝扫了眼地上的破碎,在无奈之余惊觉自己心中因离姚之事所剩的几分郁气竟都消散不见了。从前父皇教导,不可因情绪所扰而随意发泄。她自小便一直遵循着,今日实在生气,才破天荒摔了个杯子。
难不成近墨者黑,她的性情也愈发暴戾了?
还未等她回答,安玄过来了。他神色凝重,似是有要事需向霍渡禀告。
霍渡了然,抬手揉了揉乐枝的脑袋,说:“不是有事要忙?去忙吧。”
语毕,就随安玄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乐枝望着他的暗青背影,一瞬间有些恍惚。方才的场景,撇去太子和亡国公主的身份,她与霍渡仿佛真的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告别......乐枝猛然想起今夜的计划。虽然她有九成把握,可世事无绝对。万一失手,那方才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而她刚刚什么都没说......
“殿下!”
未多想,乐枝开口喊,同时脚步早已奔出去。
若真是最后一面。
总得,好好道别吧。
霍渡脚步一顿,转身望着小跑而来的人,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怎么?”
乐枝站定后轻喘一息,抬眸望向眼前人。他的目光灼灼,她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乐枝抬手环住霍渡的腰抱住他,微微踮脚将下巴置于他的肩上。
想说的话最终融成两个字,她轻喃:“谢谢。”
见状,一旁的安玄极有眼色地朝边上走几步,然后偏过头去。
淡淡的木槿花香传至鼻间,霍渡侧首凝着她的鸦发,轻笑:“拆个屋子真这么高兴?”
乐枝松开手,与他分开一段距离。她攥紧手中的药罐,弯唇浅笑,不置可否。
熟悉的薄荷香随风飘来,乐枝腾地想起了什么,她开口劝:“殿下,早膳还是用些热食好。”
——你要保重。
最后,她微微欠身,“我走啦。”
待乐枝离开后,霍渡立在原地,面无表情。方才她的话像极了遗言,他很不喜欢。
半晌后,霍渡侧目,状似问安玄,“你说,她做得到吗?”
*
杨府。
收到乐枝的密信,杨恒一点儿也不意外。以乐槿为胁,他有十成的胜算。
可望向信上的内容,杨恒拧眉,心口闪过片刻担忧——
乐枝称太子疑心重,无法将离姚直接送来杨府。而是会借由带离姚到郊外温泉山庄,邀他在山庄相见。
可半月前突遭算计,让杨恒有些畏首畏尾。
万一是个局,引他入瓮呢?
信纸被杨恒捏皱,他咬牙望向塌边的木箱,里头各种各样的工具无一不在提醒他如今残缺的事实,下.身伤口处的阵痛每日都在折磨他。
离姚那张清稚的脸,让他体内不由升起一股热意。
罢了,不过是个娘们,有何可俱?
温泉山庄,他去定了。
可话虽如此,杨恒依旧决定带上几个暗卫,在暗中保护他。以免又遭暗算......
*
温泉山庄。
乐枝早就让离姚以富商夫人名义将此处包下,此时这偌大山庄只有她与离姚两人。她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望向阴沉的天,在心中估算着——
今夜应当会有一场磅礴大雨,想来老天也是帮她的。
“主子,全都布置好了。”
离姚走到乐枝身旁,方才她得知主子的全盘计划,惊叹计划的缜密之余,离姚仍是有些不放心。
“让离姚留下来陪您一起吧。”
闻言,乐枝笑着摇摇头,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离姚,“你得回府去。若到寅时我还未回到府中,你就将这封信交给太子殿下。”
离姚瞬间红了眼,她退后一步,不愿接信。她心里害怕极了。
“想什么呢?”乐枝将信塞给她,笑道:“我不是说丧气话,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在乐枝的催促下,离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温泉山庄。
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乐枝抬眸环视四周,屋檐处、门沿边,甚至是每一扇门窗,皆无遗漏。
还有备好的那一池暖烫温泉......
乐枝理了理衣襟,走近一颗红梅树。随意捻下一片花瓣,置于鼻间轻嗅。
万事俱备。
这旖旎温柔乡,终将用血色染红。
回到太子府,离姚揣着信坐立难安。
眼见着天逐渐被墨色染透,离姚焦灼万分。时辰一点点流淌,她再坐不住,起身朝书房走去......
她看不透太子将主子放在什么位置,可主子既然留了信给殿下,至少......是信任殿下的。
霍渡安静地立于书房的窗边,他望着乌云密布的夜空,估算着时辰。不多时,冷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淡笑,他抬腿朝门外走去——
现下过去,应该正好能瞧见她杀人的模样。
可待安玄将门打开,外头有一抹身影直直跪下。
“参见殿下。”离姚抖着双手将信呈上,“主子如今在郊外温泉山庄,她说若她寅时未归,便叫奴婢将信交给殿下。可......可是奴婢......”
离姚颤着声音,说不出话。她也在赌,赌霍渡看完信能够派人去护一护主子。只要他肯出手相助,主子便能少一分危险。
霍渡接过信,却未接话。
见他神情微凝,安玄开口让离姚先下去。
被离姚一阻,霍渡倒是不急于去山庄了。他拿着信走到书桌前,坐回圈椅上。回忆起方才离姚怯生生的面孔,明明害怕但为了乐枝还是来寻他了。
霍渡想起不久前乐枝求他救离姚时说过的话——
“真心,用我的真心。”
当时他还在心里嘲笑她的纯稚。思及此,霍渡勾了勾唇,笑意渐浓。
他家小狐狸,赌赢了。
将信拆开,霍渡望向信纸上熟悉的字迹。
噙在唇角的笑意散去,漆眸渐渐染上阴郁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枝:他咋又生气了???(摊手)渡:!!!
第36章 手刃 “乐枝,想不想......走捷……
迈入温泉山庄的一瞬,花香扑面而来。
可不知怎么回事,杨恒有些发怵,一股寒意汇聚心底。他回首仰望,见暗卫们隐于屋檐处,才宽心几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低咒一声,暗骂自己如今愈发胆小了。
“杨大人来了。”
清悦婉转的声音拉回杨恒的思绪,很快一袭海棠红裙印入眼帘。山庄院落回廊皆是灯火通明,将乐枝的雪颊照得透亮。
杨恒怔愣在原地,凝着乐枝眼角勾勒出的淡淡微红,心口处仿佛被拨动了一下。
昳丽魅愫,宛若妖灵。
虽说杨恒偏爱温柔清怡的女子,可这副模样,哪个男人能抗拒?或者说,即使不是男人,都能被勾了魂。饶是提醒过自己这个女人看不得,更是碰不得,可心神仍是荡漾不已。
乐枝勾了勾唇角,走近几步,再度开口:“杨大人?”
杨恒这才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看见乐枝身边空无一人,问:“太子妃,离姚呢?”
“大人随我来,离姚在温泉池静候大人。”
乐枝转身给他引路,杨恒迈步跟上。
忽然,狂发大作,似是山雨欲来之势。
杨恒毕竟武将出身,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他四下张望,见偌大的山庄竟无一个伺候的婢女。再看远处即将要走到的温泉池,那扇门内透出暖光,可他的胸腔中却升起一股阴森的感觉。
于是,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乐枝见身后的人停下,心口微滞,她想事情也许不会如她所想那般顺利。顿了顿,她也停步转身,看见杨恒一脸警惕地盯着她。
这时万不可自乱阵脚。她莞尔一笑,问:“怎么了?”
“为何此处空无一人?”
“大人有所不知,人多口杂,你我在此见面之事断不可让太子知晓。故而才将人全部遣去山庄后院了。”
乐枝知其疑心已起,便不催促,反道:“大人若仍有疑虑,那便在此稍坐,我去将离姚唤来。”
正巧走到凉亭边,杨恒思索片刻,走进亭中,却不坐下。
亭中央有一石桌,桌上温着清酒,乐枝随意拿起酒盅,倒了一杯递给杨恒,“大人请用。”
杨恒接过酒杯,只淡淡望了眼酒色,并不饮下。
这时,乐枝看向杨恒的身后,眸中闪过亮光,她惊呼:“离姚,你怎么出来了?”
来不及思考,杨恒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她的声音转身望去......
在杨恒转身之际,乐枝飞快将腰间的帕子和匕首掏出,她紧紧凝眸——
机会只有一瞬,她必须一击即中!
好在如今,杨恒身上还有旧伤。
毫不犹豫地,乐枝抬腿用力朝他下.身踢去!
伤口骤然崩裂,钻心的刺痛让杨恒跌出亭外。他在心中怒骂,却无法立刻反击,他抬首望向屋檐,忍痛欲喊:“来......”
人字还未喊出,口鼻被湿润的帕子盖住,帕子上酒香浓郁,而那只皙白的手掌隔着帕子死死捂住他!
脑袋里泛起眩晕......这酒里掺了药!
趁还剩一点意识,杨恒抬手去撕扯乐枝的胳膊,企图让她松手。他心中茫然,即便他未出声,可这样大的动静,暗卫不可能毫无所察。
此时,趴在屋檐上身中剧毒的四名暗卫,苦苦挣扎着......他们上了屋檐后,便闻见浓郁的芳香。只是他们一心观察着杨大人的动向,并未多想。然而脑袋却渐渐迷糊起来。
终于,喉间一甜,唇角溢出黑血来。
乐枝用膝盖死死压住杨恒的胸膛,不顾他胡抓乱扯,双手捂着他的口鼻,盯着他慌乱的眼眸。
她在心里冷笑——
现下,杨恒应当能体会到那日姐姐遭辱时的惊惧感受了吧?
渐渐的,杨恒的瞳仁开始变得浑浊......
乐枝松开一只手,拿起匕首用力插入他的左心。
一瞬间,杨恒瞪大双眼,瞳仁仿佛要跳出眼眶似的......
除去先前被霍渡强行握着手用弓.弩取人性命外,乐枝从未杀过人。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位置刺偏,只感觉黏腻的热血溅到她的脸上,然后涌出他的胸腔、浸湿了她的右手。
不多时,杨恒断了气,死不瞑目。
“砰——”
身后有人倒地的声响。
乐枝站起身来,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暗卫挣扎着最后一口气,试图救主。她静静地盯着那人扭曲的面容和充满恨意的眼神。他提着刀朝她走来,可是只走了两步,便口吐黑血、倒地不起。
山庄又陷入静谧。
一个人和五具尸体,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这时,大雨汹涌而至,天公似乎将积攒了一日的雨水尽数倒下......乐枝怔怔地站在倾盆大雨中,任雨水将自己浇透。
果然,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一场大雨,能冲去周围所有的痕迹。
成功了。
可乐枝的脑袋有些懵懵的,仿佛失了五感。
她无力地蹲下,闭上眼后仰起脸,冰冷的雨冲刷着她脸的脸颊,将尽数血迹冲净。恍然间,乐枝好像听见一阵脚步声——
拐杖触地发出的细微轻响,她早已熟悉万分。
莫不是她幻听了?
可是下一刻,砸落在头顶的雨滴仿佛被截断......乐枝抬眸,望见霍渡举着伞,亦是无声望着她。
“能自己站起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过于冰冷,乐枝忽然觉得这声音染了不少温度。她怔怔点头,然后站起来。
伞不大,乐枝怕将湿气传给他,急忙后退,迈进雨帘中。
她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全身上下都是又脏又湿。而霍渡一身绯色直裰衫,整洁干净,与她形成鲜明对比。乐枝无比困惑——
他为何要来?
霍渡漆眸沉沉,他将伞往前移动,“你来撑伞。”
闻言,乐枝点头接过伞,可身子依旧不挪半分。
霍渡只好快步朝温泉池的方向走去。待两人走进廊内,乐枝依旧呆举着伞,霍渡轻叹一声,将伞接过丢在一旁。
“先进去换套衣衫。”
霍渡抬手想去推门,却被乐枝握住手腕拦住,“去另一处吧,里面的汤泉是下了毒的。”
绯色衣袖被她湿漉漉的手心沾湿了,水渍晕开在袖口,乐枝赶紧松开手。她望见自己指甲缝中残留的血迹,有些歉疚:“抱歉,殿下随我一起,也换一身吧。”
霍渡侧目瞥向屋檐上和地上的尸体,再看向身侧的门。
——为了杀这狗东西,她究竟耗了多少心力?
——甚至,连遗书都写好了。
在乐枝转身的瞬间,身后有声音响起,“乐枝,累不累?”
累吗?乐枝忽然有些想哭。
今日自清晨开始,她的身心皆未有过半刻停歇......
见她未回答,霍渡继续问:“还要继续吗?”
乐枝懂他的意思。除去杨恒,还有几个卑劣无耻的神翼军,她都要除去。可是杀一个杨恒,已是让她身心俱疲。
接下去的路,会更难走吧?
可她不能退却。
乐枝望着地上随风轻晃的倒影,坚定地嗯了声。
静默半息,霍渡踏步上前,从背后将乐枝牢牢抱住。他用一只手环过她纤细的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可他仍觉得不够,一只手无法将她牢牢圈住,远远不够。
他垂眸望向自己搭在拐杖上的另一只手,冷了脸。
乐枝感受到他的力量,惊觉自己的湿衣染透了霍渡的衣衫。心口微漾,她抬手覆住腰间的那只胳膊。
她不知道霍渡为何要抱她,她只觉得心底的惊惧和不安在此时通通消失了。被冻僵的四肢仿佛又有了知觉......
然后,一股温热的气息贴近她的耳畔,熟悉的语调里掺着丝丝蛊惑——
“乐枝,想不想......走捷径?”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两个预收文打个广告:《囚将》和《低眉》可戳专栏收藏哟~比心~预收一《囚将》:【娇柔果敢小美人×美邪惨失忆战神】渊政将军谢屹辞,性暴戾、喜杀戮,在疆场上战无不胜。然而及冠那日突发意外,自此之后他得了罕见的失忆症。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忘记所有人和事。只是,每失忆一次,嗜血之气则愈盛。圣上喟然无奈,只得将其囚于佛寺,以静其心。·先帝崩逝,昔日宠妃一朝失势,被太后打发至佛堂。忆往昔,太后余怒难消,故意将太妃之女永乐公主许配给渊政将军。无赐婚诏书、无大婚之礼,直接丢进佛寺,只为折辱她。皇室众人无一不等着看笑话,从前的娇公主,是被凌虐,亦或是被活活打死?·谢屹辞陷入混沌数年。每次醒来都不记得任何事,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而胸腔内的燥怒之火却燃的旺盛,漆眸染上猩红,正欲大开杀戒之时,角落里忽然传来呜咽声......竟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呵。照杀不误!可——“夫君......”小姑娘灿眸如星,委委屈屈地扯他的衣袖:“你连我也忘了吗?”见他不语,她大着胆子牵起他的手,捂在小腹处,小脸泛红、语气软糯:“那我们的孩子呢?也忘了吗?”谢屹辞:???后来,失忆症痊愈。他醒来,记起她每次的反应,便好整以暇地靠着床头,期待她这次要如何应对。可小姑娘杏眸红红,不似以往那般故作可怜,而是用力将绣枕丢向他——“混蛋谢屹辞!又忘了我是吗?好呀,你杀了我吧!”他低笑着将人拉入怀,轻吻她的发,沉声:“怎么?这次连夫君都不喊了?”怀里的人猛然僵住。谢屹辞轻咬她的耳尖,“若若想知道怎样才能有孩子吗?嗯?”*邪气凝于眸。他是囚将,亦是战神。*再拿起刀,只为她一人。预收二《低眉》:【衣冠禽兽大混蛋×精致软糯小哭包】镇国公府嫡女姜月姝,蛾眉曼睩、蕙质兰心,是名动京城的第一贵女。一朝事变,镇国公因贪污案身陷囹圄,举家遭难。昔日求娶之人皆避之不及,唯有官拜大学士的新科探花郎差人上门提亲,只不过是想娶她做侧室。风雨飘摇的国公府宛若抓住了藤蔓,为保荣华不衰,自然满口答应。传言探花郎温润如玉、端方自持,因发妻久病无法入京,这才另觅佳人为侧。直到大红喜帕被掀开,月姝望见那张冷俊阴恻的脸,心颤之余,被他冰冷的指悠悠捏住下颌——“姜月姝,好久不见。”他笑望着她,宛若在看笼中的猎物。*傅凛高中探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击镇国公府。为的便是姜月姝。再次见到姜月姝那张魄人心魂、楚楚可怜的脸,上一世她的横眉冷对和字字诛心之语尽数涌入脑海。待听见她颤颤开口唤他“夫君”,傅凛的双眸幽暗,心中快意无限——姜月姝,终于等到你低眉了。可后来,他还是疯了般一头栽进去......“姜月姝。”傅凛死死攥住她的皓腕,半跪于她身前,眸色猩红如血:“我够贱吗?”原来再来一世,颔首低眉的依旧是他。
第37章 委屈(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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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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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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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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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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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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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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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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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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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贴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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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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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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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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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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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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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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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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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夜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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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疯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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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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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绵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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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入黎国当质子的青梅竹马白眼狼霍诩带回齐国。
霍诩望着她,脉脉含情:“枝枝,助我将太子拉下位。将来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
乐枝佯装放下血仇,莞尔应好。
·
齐国太子霍渡,貌若谪仙,却右腿残疾,性格阴诡狠厉,行事疯邪。
有一日,他的父皇赐婚,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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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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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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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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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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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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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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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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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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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止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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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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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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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翘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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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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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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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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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心疼(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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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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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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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太子霍渡,貌若谪仙,却右腿残疾,性格阴诡狠厉,行事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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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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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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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疯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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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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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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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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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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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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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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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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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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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亲问(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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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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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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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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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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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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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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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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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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