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爱,你随意》 第一章 我以为,至少你会相信 圣诞节前夕,s市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大概是苍天有泪,故意为我姐姐的葬礼渲染如此悲悯的气氛。 人行匆匆,闲语碎碎。每一句有意无意的恶意,源源不断地灌入我耳底—— “唉,姚家大女儿死得真是太可惜了,花一样的年纪怎么就出那么惨的车祸?作孽啊。” “你说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这好人不长命,偏偏贱人活千年。” “可不是嘛!姚瑶那孩子温柔乖巧又善良,可不像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听说啊,那小女儿姚夕是她家一个女佣跟姚先生偷偷生的。不仅孤僻冷傲还放荡轻贱,居心叵测得很呢。依我看,她姐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 “嘘,这话就别乱说了,警方都定性为意外了……” 自我七岁那年被送回姚家起,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诋毁流言,所以今天也不例外。 我充耳不闻地保持着礼节的微笑,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吊唁的宾客。终于,整个灵堂里就只剩下我和沈钦君两人。 他站在前面,痴痴地看着姚瑶的遗像。我站在后面,痴痴地看着他—— 今天的沈钦君,西装黑,衬衫白,墨镜黑,脸色白。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死过一次那般黯然。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听得到他心痛的声音。 我知道再过半年,就是他与我姐姚瑶的婚礼。可惜那场无情的车祸,却把他娇媚动人的未婚妻变成了几块难以辨认的焦黑骨质,孤零零地躺在骨灰盒里。 这时,姚忠祥先生去而复返。他强打着精神,两鬓仿佛一夜间斑白了几许:“夕夕,爸要去医院看看你蒋姨,你要不要搭车顺路走?” 蒋怀秀是我的继母,姚瑶的生母。从爱女出事后她就一病不起,姚家上下已经乱成一团粥。 虽然我成年以后就不再与她们同住,但姚家出事,我心里同样不好受。 “不了,我想再陪陪我姐。”我摇摇头。 “夕夕,其实爸还有话想跟你说,不如我们路上——” “伯父,你回去吧,我跟姚夕说。” 身后一声沙哑沉郁的话语,我怔了一下。 沉默了整场葬礼,这是我今天听到沈钦君说的第一句话。 姚忠祥先生点点头,叹口气,走了。而我木木然立在原地。 “姚夕,”沈钦君背对着我:“我只问你一句。” 我心跳如擂,呼吸凝促。好不容易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而下一秒钟,沈钦君猛然转身。摘去墨镜的脸更显苍白,眸子里的光仿佛白日焰火般清冷又炽烈。 他有着典型东方男子那样俊美的面容,五官的深度很低调,但精致柔和。既不会显得过于硬朗张弛,又不会阴柔造作。 就是这样一张脸,一眼入我心扉,再眼入我深渊。让我躲在他们这对郎才女貌的背后,暗恋了整整十年。 此时他向前,我后退。咚一声闷响,我被沈钦君重重推在墙壁上。纤弱的腰身正磕在礼台边缘,又疼又麻。 他按住我,带着侵犯和审判的相对位置,在我眼里竟是梦寐以求的暧昧。 虽然他的眼中,只有质难、怀疑和愤怒。 “姚夕,回答我。姚瑶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他一字一句地问,掷地冰冷。 我哑了哑声音,真的很想说没有。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我对爸爸和继母说过没有,我对警察和记者说过没有。我被怀疑,被调查,被议论,被诋毁——只是因为姚瑶开着冲下悬崖,爆炸焚毁的那辆车,是她前一天跟我借的。 可是沈钦君,我以为至少你会相信我。至少还有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于是我挑起毫无血色的唇,笑了笑。然后轻吐两个字:“你猜?” 第二章我要你一辈子陪葬 沈钦君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压着我肩膀的手慢慢摩挲。一点一点攀上我的锁骨,然后是脖颈,再之后是面腮…… 突然凛然钳住我的下颌! 毫不留情的力度压迫着我的骨骼和牙关,发出快要脱臼一样的磕磕作响,连齿床里的血腥味都涌了出来。 他竟是那样有力,以至我终于相信——那些年闹着玩的扳手腕,统统都是这个沈家大哥哥故意让着我的。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他厉声说。 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盯着盯着,我竟发现他要流泪了。 男人流泪意味着脆弱的崩盘,我想我应该做点什么来安慰他,比如说一个拥抱?或者—— 于是我拉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肩。扬起脖颈后,我意识到自己能很轻易地……吻到他…… 然而一记毫不客气的耳光,火辣辣地把我从礼台上扇了下去! “你疯了么!”沈钦君厌恶地别过脸,祭起袖子狠狠擦了下唇角:“姚夕,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姚瑶死了,我就会爱上你!” 我舔舔舌头,尝到了嘴角那令人兴奋的血腥味——我以为我藏了十年,藏得好好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爱你…… 沈钦君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把视线拉得就像在看一条狗。 “姚夕,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对你,至少我和姚瑶是真心把你当亲妹妹疼爱着的。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怎么能对她下得去手?!” “我没有。”我活动了一下稍微有点扭到的手腕,仰起头来看他:“沈钦君,不管你信不信,我这辈子只对你说一次,我没有害过我姐。”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坚决了,终是逼出了沈钦君的泪水。啪地一声,他甩手丢给我一本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你自己看看!” 我爬过去,捡起来。那陌生的封面,熟悉的笔迹——是姚瑶的日记?! 翻开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她意外去世的前三天。 【夕夕,不管你要什么姐姐都会让给你,无论你做什么姐姐都会原谅你,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疼爱的妹妹。】 娟秀的字体,决绝的笔锋。我仿佛能看到姚瑶那虚伪的梨花带雨,在写下这些文字时的得意。 我抿了抿唇角,咽下血腥的唾液:“沈钦君,在你眼里,我就只有那么不堪么?仅仅因为我也爱着你,你就怀疑是我害死了我姐?” “你不配爱我。”沈钦君蹲下身来,抬手挑起我的下颌。我用余光看到自己的血沾在他的拇指上,猩红刺目。 “姚夕,其实你一直都很期望姚瑶死的是不是?你嫉妒她,怨恨她。 只要她死了,你就能成为姚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就可以得到她拥有的一切,包括家产,也包括我! 你就像一条养不熟的狗,不管她如何真心待你疼你,都不能换来你一丝一毫的感恩! 你看看这本日记——这些年,你在背后对她使的绊子,下的黑手。每一字每一句都被她看在眼里记在纸上,可她却一件一件地选择隐忍和原谅!” 我对她使绊子? 我对她下黑手? 翻着手里那本仿佛般失真的日记,我哭笑不得。 沈钦君,你瞎了么?你选择相信这本了无生气的日记,却不愿相信你眼中看到的我! 既然如此,又何须要我再多解释? 我大笑出声,笑得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沈钦君,既然你那么认定是我害了姚瑶,想办法找证据抓我啊!想办法替她报仇啊! 我姚夕不在乎躲在阴影里看了你十年,也就不在乎守在地狱门口等你一辈子!” 我内敛沉默的个性是保护色,并不代表我永远不会牙尖嘴利针锋相对。 特别是当我意识到在我输给姚瑶的一辈子里,硝烟竟然不会随着她的死而散去——我不甘,却不得不认输。 她姚瑶的东西,就算是死了……也不属于我! 我失控地流泪,抓扯着沈钦君钳着我双肩的手腕,挠出一道道带血的红痕。 而他感觉不到伤疼,我也感觉不到心疼。 推开疯狂的我,沈钦君压了压惨白的脸色,终于站起身。 “姚夕,重要的不是你究竟做了什么。而是在我眼里,你不该有那样的心肠……” 他从西装上衣袋里抖落出一片手帕留给我,然后转身而去。 看着那逆光的背影,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距离再也不止隔了一整个曾经了。 “沈钦君,你今天,就只是要对我说这些么?”我扶着墙站起来,用手帕抹了下唇角的血痕。 “不,”沈钦君停下脚步:“你父亲想跟你说的是——当然也是我们双方父母的意思。沈姚两家的合作毕竟是基于联姻之上的,所以,你替姚瑶嫁给我吧。 这辈子,我们好好清算这笔账……” 第三章血染白婚纱 “嘿!夕夕!醒醒!” 我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摇曳从梦境里拉回来,怨念地看了看身边的闺蜜问:“我……睡着了?” 身后那正在为我做头发的造型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他做n年造型师,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在化妆时间里睡着的新娘子。 我定了定神。哦,对了,今天是我的婚礼。 距离我姐死去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了。噩梦带给家人的,除了无尽的心痛,还有钱包里跳鼓鼓的肉痛。 姚沈两大家族的合作联姻,标志着名扬集团巩固划时代多元发展进程的关键一步——所以,活人的利益永远不会随着死人而搁浅。 在两家长辈的一致协商下,我,姚夕,作为姚家的二女儿,今天就要替我死去的姐姐嫁给沈家独子沈钦君。 “夕夕,”手背上猛然一紧,我吃痛一声。原来是被那恨铁不成钢的闺蜜婊狠狠掐了一把。 汤缘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撇撇嘴说:“我知道现在再说这个有点…… 可你看你这神不守舍的样子,我真的挺担心的。你……可想清楚了?” 我知道汤缘在担心什么:从我告诉她要替我姐嫁给沈钦君的那一刻起,她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反对旗。 “缘缘,你知道我有多爱他。”我对着镜子挑了下长长的假睫毛:“何况,婚礼只是形式罢了,结婚证都领了……” “证领了可以再悄悄离了,婚礼一办那可就真的昭告天下覆水难收了。”汤缘认真地说:“你明知道沈钦君爱的是姚瑶……” “是你告诉我的吧,”我轻笑一声:“想要打败对手,首先要活得比对手长。缘缘,我有一辈子跟他耗着呢。” 拎起曳地白纱,我最后看了一眼镜子中的容颜。偷偷自恋自怜了一下——我的相貌其实不比姚瑶差吧。只可惜在那个男人眼里,终是不及千分之一。 出门后,我在豪华的婚车前看到一身燕尾礼服的沈钦君。他今天破天荒地地戴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斯文妥帖,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冷。 自姚瑶死后的大半年来,他忙他的,我忙我的。虽然在一个公司大楼天天见,但很少有话说。 婚礼的大小细节都是长辈们操办了,除了我身上的这件婚纱是亲手设计的之外,我没有过问过任何事。 “上车。”在这个隆重的日子,沈钦君对我吐出的第一句话就只有这冷冰冰的两个字。 我低头抚了抚头纱,撩起洁白的裙摆往车上跨。 然而雪白的障碍和飘忽的视角,让我以最弱势的姿态暴露在一处突然袭击下! “姚夕!你这个贱人!” 身后一声尖叫,我本能地回头。结果迎面就被什么不明液体泼了一身一脸。 我当时就在想:这要是浓硫酸的话,我一定要先咬死那个凶手,然后再自杀。 我不能以一副毁容的姿态嫁给沈钦君。 没有丝毫疼痛和不适,只是扑面而来的腥咸作呕。当我意识到对方泼了我一头一脸不知是猪血狗血还是什么血的时候,我发出了一声失控的惊叫! 第四章你会护着谁? 在一片暗红的视线中,我认出那个颐指气使的始作俑者—— 这女人很瘦,脸颊尖得跟锥子似的。戴着大大的白色框墨镜,穿一身绿衣裙,活像只螳螂。 她是姚瑶的表妹蒋芮,我继母蒋怀秀的哥哥家的女儿。从小就经常来姚家跟姚瑶玩耍,对我向来不友善。 “姚夕!你害死我表姐,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站在一旁的蒋怀秀上前抱住蒋芮,用又得意又虚伪的口吻劝道:“好了小芮,今天就别闹了,谁做了坏事老天自有公断——” 这架势连拖带拽的,傻子也看得出来是闹哪出。好比疯狗咬一口,主人家来息事宁人。那蒋芮泼我这一下就算白泼了? 我是今天的新娘,就算心里有万般愤恨也只能先压着恼火维持仪态,但汤缘可没那么好欺负。 从小到大,她就像是我身边铮铮铁骨的忠诚护卫,总能替我出头替我挨刀。此时她完全不顾那出身银行家千金的优雅名媛气质,甩胳膊就冲上去。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两条大长腿跨上蒋芮跟前,一把扯住她头发: “你他妈的说谁贱人呢?警察都说了姚瑶的死是意外,你脑子进屎了是不是!” “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放屁!有证据么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蒋芮又矮又瘦,完全不是身高有一米七二的汤缘的对手。几下子就给按着动不了手,光剩一张唧唧歪歪的臭嘴,恨不得把我从头发丝骂到细胞质。 蒋怀秀就跟扑腾着翅膀的老母鸡似的,一边装的满脸焦急一边冲沈钦君道:“钦君你看这……这……哎呀,我们小芮是不懂事,但她那也是因为跟瑶瑶的感情太深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黑着脸站在我身边的沈钦君终于进局,但他一步跨上前,捉起的竟是汤缘的手腕! “住手!” 他的站位和偏袒完全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一万个姚夕比不上一个姚瑶,那么一万个姚夕的闺蜜同样也比不上姚瑶身边一个不上档次的小跟屁虫。 但见他的大手此时已经在汤缘白璧般的手腕上抓出了红痕,我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被那鲜红的狗血洗礼掉了。 我上前两步,狠狠掐住沈钦君的手臂:“放开!沈钦君,今天你若敢伤害缘缘一根汗毛,我保证跟你拼命。” 我嗓音低沉,质地落声。另一只手按住背在肩上的新娘化妆包上,已经考虑到那唯一的武器是一面只要打碎就能变成锋刃的化妆镜了! 可能是我满身血迹的骇人腔调镇住了全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沈家的几个保镖冲过来,分开两个女人的同时,又三下五除二地抢下了那些不识好歹的摄像机。 我看到从‘撕逼大战’里脱身出来了汤缘没受什么伤,才算放下心。 可怜蒋芮比她狼狈多了,头发被抓掉了好几缕,乌青着眼眶躲在她姑母蒋怀秀的臂弯里边哭边骂娘呢。 这是沈钦君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皱皱眉:“快点上去换了。” “我没有准备多余的婚纱。”我说。婚纱是我亲手设计制作的,我没有pnb。 “那就去临江路的店里随便挑一件。”沈钦君低头看腕表,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情:“allen开车送你过去,我先到会场。” “我陪夕夕去!”汤缘一把拉起我的手,冷冷盯了沈钦君一眼。那神情就像在保护鸡崽的老母鸡。 关于临江路的那家门店,我一点不陌生。那是名扬旗下的高端展品门店,明亮的橱窗里不乏出自国内外顶级大师之手的成品,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名扬集团是s市时尚业的翘楚,十几年前做高档时装品牌起家的,最不缺的就是奢华的礼服了。 如今三分之一的股份在我爸手里,三分之一的股份在沈钦君手里。所以一定没人相信——姚家二小姐在婚礼当天,却连婚纱这么重要的行头都是如此仓皇下定出来的。 站在橱窗前,我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华贵婚纱,心里难受的很。 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穿着我自己设计的婚纱走到心爱男人的臂弯里。 可眼下,我耗时三个多月的构思剪裁修改定装之品,已经被洒满黏腻的狗血,像团尸体一样被丢在一个大袋子里,与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擦肩而过。 魂不守舍地绕来绕去,我终于把目光落在一件无论是质地还是款式都与我自己设计的那件相对类似的婚纱上。 抹胸下的短围用白蕾丝滚边,裙摆点缀维多利亚花束式的半透明薄纱,拖尾不算很大,后腰的绑带设计能更好地适应任何身材。 “就这件吧。”我随手一指。 “哦,不好意思,这件恐怕不行。”服务人员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五章 你可还记得我叫姚夕?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有点烦躁地反问。 店里的员工很为难:“这件婚纱很贵重,而且是位重要客人送过来作样品的,可能——” 汤缘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这家店本来就是名扬的高端展示店,哪件不贵重?! 你们董事长发话让他太太过来挑的,还不麻利点?” 汤缘从来不是这样高调又蛮不讲理的人。我明白她只是替我委屈,不希望我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还好,换了婚纱的我终于赶得及在最后一刻钟里,回到站在门口迎宾的沈钦君身边。 他只是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漠然。我想他一定没有注意过我今天的两件婚纱有没有什么相同处和不同处,就像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和姚瑶,究竟谁才更爱他一样。 我挽着我爸姚忠祥的手,每一个脚步都踩得庄重而神圣。 十米t台红毯后的距离,就是我与沈钦君相隔的一整个世纪。 我看到他离在主台前,手握捧花,站姿优雅,华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反而衬得表情不那么明显。 这让我恍然间想起了十四岁的那个下午,背着书包走出校园的我,一眼就看到捧着一束红玫瑰,靠在车门前与姚瑶说话的沈钦君。 那年他还不到二十岁,休闲西装加身,褪不去些许青涩。低调的墨镜带着些痞气,笑容比阳光干净。 而站在他身边的姚瑶,甩着长顺的黑色头发,就像一朵带着露水的白莲花。 印象最深的,是他看姚瑶的那种眼神,并伴随宠溺得抚了下她漆黑的长发。 就这一个动作,让我仿佛有种错觉——好像他那洁白修长的手指永远带上了洗发水的百合馨香。 自此,我告别了学生时代的假小子发型,开始蓄起了长发。 姚忠祥先生为我盖上头纱,在拥抱我的时候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夕夕,别怪爸爸,以后自己的路自己走,难过处忍忍就是了。” “放心吧爸,”我故意用乖顺又温和的口吻说:“钦君既然会娶我,就一定会疼我的。” 二十几年了,姚忠祥先生欠我妈一个名分,欠我一个像样的家。除了这样一个心疼的眼神,他也给不了我别的东西。 其实我不怎么恨他。尤其是在抱着他瘦削的脊背时,我不仅感叹,我爸他真的老了—— 两年前的淋巴癌确诊就像一个天大的噩梦,饶是康复良好,却也几乎透支了他一大半的生命力。而姚瑶的死,分明是在老人脆弱的意念里又捶上重重一击。 终于,我被沈钦君从爸爸的手里接了过去。 他挽着我往前走,经过黑压压的宾客席,踩着五颜六色的地灯和花瓣,站在祝福和欢呼的顶点。 年轻的司仪照本宣科,他把誓词分别摆在我们两人的面前,一一带着我们读下去。 “我姚夕,今日愿与沈钦君……” “我沈钦君,今日愿与姚瑶……” ——姚瑶。 没错,他说的就是姚瑶! 第六章 酒醉人不醉 在现场一片哗然声中,我感觉到沈钦君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他急转了语音,然后故作若无其事地顿了一下,继续念:“与姚……姚夕结为夫妻,此后,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无论灾难福祸……” 我宁愿他是故意的,哪怕是报复哪怕是羞辱,也比让我发自内心地承认——他这辈子都只会在心里装一个姚瑶来得好。 记得刚上大学那年,我被姐姐带着看《老友记》,曾因罗斯在婚礼上误喊瑞秋的名字,在捧腹大笑之余又感动不已。 可惜我没有剧中正牌新娘艾美利的勇气,当场就能从卫生间翻窗逃婚,摆出一副渣男老娘踹了你的风范儿。 因为在与沈钦君的这场对弈中,我先爱,所以我先输。 就算他不记得我的名字是姚夕,我也只能受宠若惊地接过他手里的戒指说‘我愿意’。 人在心情极度郁闷的状态下是非常容易醉的,我捧着红酒杯,脚步开始漂浮。 无所谓。 泼狗血,喊错名,我的婚礼敢不敢再绝望一点?呵呵,谁他妈的还在乎再多一条撒酒疯! 当我轻狂地笑着,对不知道是沈钦君的表姨母还是表舅母,豪放地承诺说‘我们一定早生贵子’之时,沈钦君突然过来捉住我的手腕:“你醉了,先回去。” “还有一桌呢,都是长辈。”我眯着眼睛看他,笑容已经有点抽搐了。 “回去。”沈钦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那些土狼一般的亲戚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各种阴阳怪气混合着酒气在我耳边嗡鸣,翻来覆去也不过就这么几句: “钦君这么疼爱新娘子啊,连一点酒都不舍得让喝。” “果然还钦君是重情义,姚瑶没了,对姚瑶的妹妹也这么好呢。” “真是的,我怎么就没给我那没出息的闺女找个这么疼她的女婿,啧啧。” 我醉眼惺忪,脚底飘逸。印象里被沈钦君一把拖住手腕,几步就拽到正在走廊窗前打电话的汤缘身边。 “麻烦你先送她回去。”他对汤缘说。 汤缘一把扔下电话,焦急地扶住我的肩膀:“怎么了这是?我才打一会电话,一眼没看住怎么就醉成这样!” 我想说我没醉,只不过是一口气干了两杯红的。眯了眯眼睛,又觉得妆容上的假睫毛很碍事,于是伸手就给扯了。 然后我歪歪扭扭地跳到沈钦君面前,仰头看着他说:“沈钦君,你关心我啊?” “我只是不想你在这给我丢人。”冷冷的一句讽刺从他漂亮的唇角弧度里溢出来,他松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 “喂,沈钦君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么对夕夕说话!”汤缘气红了脸,刚要冲上去。而我酒醒三分,木然地钳住她的手腕摇头道:“算了,别去了缘缘。” 尊严和疼爱,又不是靠争抢叫嚣就能得来的。 “夕夕……”汤缘扶着我,心疼地直摇头:“你们就真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 第七章 冒犯了一个男人 “一辈子……”我呵呵直笑:“一辈子还长着呢。这辈子不够,就折磨到下辈子去,谁怕谁呀?” “别说气话了,夕夕。”汤缘叹了口气:“你在这儿坐会儿,我把车开上来。” 五月的夜,偶尔凉薄如水。我穿着露肩露背的婚纱,恨不能把裙摆翻上来护住自己。 搅在胃里的红酒在新陈代谢的作用下开始揭竿而起,我实在不想被人看到我狼狈地呕吐。于是撑着身子扶着墙,沿着洗手间的标识慢慢往走廊尽头走。 繁琐的婚纱在这一刻方显它极度的不便利,我一手环着拖尾拉高到膝盖以上,另一手去推门。 然后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跟魔盒里放出的弹簧妖怪似的,一下子出现在我推开的门后! 是个男人? 我们两人默契地抬起目光,同时落在门挂的标识上! 标识着男洗手间的烟斗形状门牌此时端正地悬在门当中。 好吧,是我输了。 但他貌似也不能算赢,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来不及再转身去找洗手台了! 几乎没有任何进食的胃在红酒的蹂躏下已经到了极限,眼下是一点没客气地全呕在那男人的西装上! 我吐得七晕八素,游魂似的被那陌生男人拉到洗手台面前。他用厚重的大手很不客气地在我背上拍了两下,仿佛要倒干净我灵魂深处的所有肮脏酸楚。 终于直起快要呕断掉的腰,我伸手擦去眼角逼出的泪花。才聚焦起目光看清那位被我无情屠戮过的路人甲—— 他三十左右的年纪,发色是带着点深栗色的黑。面容轮廓里有典型东欧人的精致与深邃,也有亚裔的柔和。他的眼睛透着蓝灰色的,高挺的鼻梁是撑起整张脸上最有神韵的特征。 他有着超脱一般的成熟和沉稳,至少在被我吐脏了一身的突发状况下,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皱过一下眉。 出于设计师的职业习惯,我的目光在他衣着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那身蓝黑色的修身西装,光看剪裁就是出自顶级名家之手,此时妥帖地架在他颀长伟岸的身上。饶是被如此糟蹋过,还是透着一股不可亵渎的王者之风。 “对不起……”我尴尬地抱歉。 他挺起腰背的同时游了下眼睛,唇角弯起一丝莫名的弧度,然后用淡沉的嗓音对我说:“没弄脏你的婚纱就好。” 我还来不及体味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就听到身后一声急叫—— “夕夕!”咯噔咯噔的高跟鞋沿着酒店的长廊放出回响。能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还跑得跟蹬鹰的兔子似的人,也就只有汤缘了。 “你没事吧,我找不到你猜想你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我没事,吐了舒服些。”我摇头。 “实在对不起啊,我朋友她——”汤缘向来以自己的身高傲视群男,真心很难遇上能让她踩着高跟鞋还要以这么大幅度仰望的男人。可寒暄还没落地呢,她突然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韩……千洛?!” 第八章 貌似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呵呵,汤小姐还记得我,深表荣幸。”韩千洛伸出手,与汤缘轻轻一握。 “您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刚才在礼堂上好像没有见到您。”看到一向行事随性的汤缘对他表现出相对恭敬的态度,我反复在脑中搜寻也想不起来这个韩千洛到底是谁。 “我是刚到,路上有点事耽搁迟了。”韩千洛看看汤缘又看看我:“沈总的婚礼我岂能错过?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先遇上了沈太太。” 意味深长的目光扫描着我,他顺手把我那还残留在洗手台上的婚纱飘带轻轻挑下来:“婚纱是新娘的第一层灵魂,要爱惜它。” 我听不出韩千洛话里有没有更深层的用意,只是恨不得笑出讽刺的眼泪。 婚纱?灵魂? 就算我穿着黄金甲钻石铠又能怎么样?在我丈夫沈钦君的眼里,不过是一具不配得到爱的躯壳。 等韩千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我才转过快要僵硬的脖子,对汤缘喷着酒气说:“你……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汤缘拧着眉头,看失忆病人一样看着我说:“韩千洛呀,朗寒集团的新任当家人,跟沈钦君和姚瑶是大学同校友。 七年前他们维洛卡斯商学院百年校庆的时候,你姐把我们俩也带去了,咱见过他的呀。” “哦,我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交情呢。”我木讷地揉了揉跳得脱疼的太阳穴,严肃地表示:一场校庆下来,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谁特么记得他是梨子是枣? 如果一定要寻找记忆中最朦胧的一点印象——大概是我独自坐在宴会角落的钢琴前摩挲的时候,貌似有个混血帅哥过来与我合奏了小半段俄罗斯名曲玛利诺之歌。 可惜对我来说,只要有沈钦君在的地方,其他男人就都是菜瓜。我真的不记得他了。 “校庆不是重点好不好!”汤缘把我折叠几下,塞进她的车后座:“一年多前那场经济危机你总知道吧?当时趁着名扬股价大跌,朗寒集团增资二十一个亿入股名扬旗下的高端奢饰时装产业链。 收购了你爸爸手里近三成的股份。现在一跃成为名扬集团里继你们姚沈两家之后的第三大股东。 诶,我说你好歹也是名扬集团的少奶奶,公司的事能不能走点心?!” “我只是个设计师,靠手艺吃饭,管不起他们上面领导层的事。”我打了个酒嗝,胃里都快呛出血腥味了。唉,吐过之后真是伤。 “懒就是懒,笨就是笨,找什么借口!”汤缘从倒视镜里白了我一眼:“上个月全司大会上,沈钦君不是提到过要来一个新的监事委员会主席么? 就是他嘛,他现在替他父亲打点亚太地区的生意网,第一步就是要熟悉名扬。我说你这脑子,咋像是从先秦穿越来的呢?” “哦,”我捂着胃,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上说着酒疯话:“这么说这个韩千洛的背景,还算挺优质? 缘缘你不是正想着跟雷海诺那孙子离婚么,要么考虑考虑抓个备胎?” “备胎个毛线,那韩千洛岂止是优质啊?”汤缘哼了一声:“他是中俄混血,外祖母是白俄贵族出身,外祖父更是位响当当的军货商,背景硬得跟金刚钻似的。 这些年想着搞定他的名媛贵金不计其数。只可惜啊,他不喜欢女人。不吃烈焰红唇,也不拜倒石榴裙。” “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汤缘吼了我一声:“没听说么!好男人都被男人抢走啦!” 大概是槽点太满了,我一下子没hold住。噗的一声,胃酸伴着残留的那点红酒被我尽数喷在汤缘的车上。 第九章 不属于我的婚房 这会儿汤缘一直把我送上三楼的卧房,看着我脱得干干净净进浴缸了才准备放心离开。 瞧着她被我气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狼狈样,我把自己沉在浴缸里偷笑。 真的好幸运,身边一直有汤缘。 姚瑶可以拿走我的一切——唯有汤缘,她从来抢不去。 汤缘今年快二十六,比我大一岁。是宏信银行s市分行前行长汤镇国的女儿,与姚家一直有不错的交情。 所以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像她那样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为什么会愿意跟我这种肮脏的私生女做朋友? 而且是很铁很忠的很插刀的,不管我姐姐姚瑶用多少甜美笑容和漂亮礼物都换不走的那种。 当年她甚至为了跟我在一所学校念设计,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她爸爸给她安排的商科学院。要不是她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似的,我还真以为她是个对我情有独钟的女同呢! 我想,也许是她那看似大条的神经下,真的有一颗洞察人性的七窍玲珑心吧。 一眼就能辨认出世人口中强奸过的真相——谁才是缺心眼的可怜虫,谁才是步步算计的心机婊。 爬出浴缸,我换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新婚内衣。大红色倒不显得很俗气,在我白皙曼妙的身体上勾勒出一丝诱人的朦胧感。 裹上乳白色的浴袍,擦干柔顺的卷发。我倒了一杯柠檬水,独自打量着这没有经过我插手分毫的婚房布置。 淡金色的主体装潢揉入典雅高贵。姚瑶说过,金色如果搭配的好,看起来只会高雅不会庸俗。 轻盈的白色蕾丝点缀着床具平添了奢华和内秀。姚瑶说过,蕾丝是每个女孩的公主梦,一定要进口手工编织的才有品位。 浓香的香水百合装饰着床前的空白。姚瑶说过,百合是她的命花,圣洁高雅。 华丽的素色地毯铺就低调的路。姚瑶说过,地毯虽然清理起来繁琐,但有家的温馨质感。 这婚房的布置,都是沈钦君亲手操办的。一角一落,我都能嗅到姚瑶的气息。 最终,我把目光落在白橡木的精美梳妆台上。一块纯净的丝帕盖在处二十多公分高的小盒子上,遮盖得神秘又朦胧。 我伸手揭开一个角落,就像变魔术一般慢慢拉提。打开下面的红盒子,里面的东西顿时叫我倒吸一口冷气—— 黑白的底色,肃穆的边框,照片上的姚瑶有着与乖顺精致的眉眼,永远停留在她的二十六岁。 怔了大约十秒钟,我失控地把遗像反扣在梳妆台上。 整整一天下来,我遇到的恶心人恶心事还不够多么?! 姚瑶姚瑶姚瑶!这个名字就像噩梦一样纠缠着我快要衰弱的神经,为什么——就是死了都不放过我! 我的力度大得失控又赌气,清脆的啪嗒一声,生生拍碎了相框玻璃! “你在干什么!”就在这时,沈钦君突然推门进来,眼前定格的一幕便是我摔着我姐遗像发酒疯的丑态! 第十章 不知廉耻 沈钦君几步跑过去,捡起地上的照片捧在手上,就像是被摔坏心爱玩具的孩子,气急败坏地冲我皱眉怒吼:“姚夕,你发什么疯!” 他只关心姚瑶的照片有没有弄脏弄坏,却看也没看我那被玻璃磕破的手还在流血不止。 此时我微微捏起掌心,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异常稀薄,死一样的宁静主宰着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夜晚。 我能听见沈钦君的呼吸,也能听见血滴在地板的声音。 但我就是想打破这份压抑的寂静—— “这是我的婚房,为什么要放那种不吉利的死人照片?”我故意蛮不讲理地挑衅着,脸上挂着连我自己都厌恶的表情。 “不可理喻。”沈钦君把姚瑶的遗像用帕子包起来,一手扯开领带,冷眼睥睨着我:“姚夕,姚瑶已经走了,你就连一张照片都容她不下么?” 容不下?我笑得差点泪崩,这么多年来,到底是谁容不下谁呢? 一把拉开浴衣的带子,我把自己那身曼妙的红色内衣毫无廉耻地暴露在沈钦君的面前。借着偶尔冲上头的酒劲狂笑:“谁说我容不下? 你就那么想在她的照片前做么?让她亲眼看着是不是——” “不知廉耻……”沈钦君厌恶地别开脸,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玻璃。 我不知廉耻。 从我上高中时被人满城风雨地传开援交话题的那天起,我就是不知廉耻的代名词。 有人说我被半秃的老男人包养,有人说我跟说学校半数的男老师都有染,还有人说只要一百块钱,我就可以给他们一张嘴! 还记得那天站在学校的天台上,我穿着比灵魂还要纯洁的白校服,看晚霞追日落追的那么辛苦。如果能够跳下去,让我的血染得比晚霞还要绚烂……该多好。 沈钦君,你忘了么? 那天的你一手挽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姚瑶,一手坚决地伸向我,你说你相信我—— 无论别人怎么诋毁怎么侮辱,无论那些风言风语传得有多绘声绘色。你都愿意相信我。 可你看不到我破碎执念下的心,因为你而燃起活下去的勇气——就像你看不到姚瑶天使般善良的外表下,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是怎样用手机在学校八卦论坛帖子上匿名发‘顶’的! 那些私房的照片,朦胧的裸露,借位的p图,除了能在我生活中来去自如的至亲至爱,还有谁能唾手可得? 我知道那是姚瑶在用她特有的方式向我宣告着权益——她的东西,我姚夕想都别想碰! 她会让你恨我怪我怨我,折磨我侮辱我践踏我。就算她死了,我都得不到你沈钦君的心! 僵持了有几分钟,沈钦君走到我身边,将浴袍拉起来围在我身上:“姚夕,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 “那真好啊,咱们又多了一条共同点。”我抿唇一笑,慢慢向他靠近:“我也……越来越讨厌我自己呢。怎样?是不是距离让你爱上我,又近了一小步?” 第十一章 疯 “姚夕,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惺惺作态的戏码在我这里没有用。”沈钦君的眸子冷得令人迷醉,言语狠得令人心碎。 但脸上最真实的厌恶还是很成功地刺伤了我的心。 无休止的冷漠和轻视,无底洞般的嘲弄和侮辱。 爱与不爱不过就是谁先输一局的事,你沈钦君到底有什么资本可摆高姿态?!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 我不顾流血的手伤阵阵刺痛,一把扳住他健硕的肩膀:“沈钦君,到底是谁在惺惺作态地演把戏?既然你那么爱我姐,陪她去死不就是了?还不是为了两家的利益娶了我?” 想自杀没勇气? 要么我再‘设计’一起意外,让你不知不觉中跟她去团聚?” 我扬着挑衅的眉眼,笑容从凄然里蜕变出绝望。 “你什么意思!你承认了?”沈钦君一下子抖擞起神经,反手按住我的双腕。 “我承认了?呵呵呵,”我的掌心抓满鲜血,在两人之间的对视里呈现出刺目的光感:“沈钦君,在葬礼的时候你就说过了。那是你最后一次问,也是我最后一次答。 我说不是,你却不信。那么干脆当我姐是我弄死的好了,我懒得解释——” 未落的话音伴随着沉重的压迫,与我的身子一同砸在婚床正面上。 脖颈间骤然的按压便随着他失控的虎口生钳,一下子攫住我的喉咙。 全身的血液涌上越来越胀的大脑,喘息开始困难了。 “姚夕,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信……” 我笑了,腮上意外溅上的两点鲜血一定会让我的笑容十分妖媚迷人。 沈钦君,你首先是个男人。 “沈……钦……君,你……舍得么?” 我点了男人理性之外最易燃的一把火。 他突然低吼一声,放开我的喉咙压住我的肩膀,然后挺起身拉下灯—— “姚夕你就是下贱!你就是想要这样对么!让我把你当成别人口中下贱的女人来对待,姚夕,我成全你就是!” 我咬着牙,始终不肯吭一声。圆睁着眼,试图去捕捉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疼惜。 可是黑暗中,什么都没有。 我想去吻他,可他却始终转着脸。我碰不到,够不着,被他拒绝得很无情很彻底。 “别恶心我!姚夕你不配!” 人人我终于得逞了,毫不留情地叨破他轻薄的唇瓣,满口的血腥压抑出更深一层的窒息。而他,则会用更凶狠和更残暴来惩处我。 就像两只失去理智的动物,疯狂到你死我活! 男人的眼泪仿若失去云朵依托的雨水,一滴滴居高临下地落在我的眼里嘴里,很咸很涩。 沈钦君,你可真是爱哭啊。就像姚瑶死去的时候...... 我完全不记得刚刚的这场征途当中,自己有没有昏过去一次或两次。 后来沈钦君起身去开灯,目光一下子扫在床单上。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足足怔了有三十秒!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他一定非常非常惊讶,看到床单上—— 第十二章 是我不爱解释,还是没人相信? 我眯着眼睛撑起身子,低头看着修长的腿上满是斑驳的血污,染得米白色的床铺一片凌乱。 我明白他为什么惊讶,因为沈钦君一定从来没敢想过我会是第一次。 这些年姚瑶给我介绍的男朋友能组成一个足球队。我不接受也不拒绝,有时也会跟人家成双入对地出去。但只有我自己清楚,就如同没有一个人能占据我的心一样,谁也没能拿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守了沈钦君十年,在空穴来风的谩骂和诋毁中,为他守了十年。 而今朝,却被他用这么血淋淋的方式划上屈辱的一笔。 既然无爱,何须矫情。我挺了挺快要折断的身子,试着爬起身来。 “别看了,我只是来例假了而已。像我这种不自重的下贱女人,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对吧?”面对着还在原地发呆的男人,我挑唇冷笑。 不想去看他脸上的微表情,我准备去洗手间清洗一下。可双腿刚刚触地,半身撕裂的痛几乎叫我脱力呼出声。眼前骤然黑了下来,我双膝轻屈,凛然跌在沈钦君的臂弯里! “姚夕!” 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的我就这么任由他摆布地被平放在大床中央,他用被子裹紧我,然后蹬蹬跑出房间。 朦朦胧胧中,我听到他跟女佣的几句对话。大概是吩咐打扫地面的碎玻璃以及询问药箱之类的。 后来我昏睡了,貌似有人用温热的毛巾帮我清洁着身体和伤处,动作挺笨挺生疏,而且一点不温柔。 我不知道是不是沈钦君。 第二天一早,睁眼时我发现沈钦君已经离开了。身下的床单和被褥似乎都被换了干净的,但枕头只有一只。 我猜想他后来应该是睡到客房去了。大概是不愿意与我这幅肮脏的身体同床共枕吧。 李嫂敲门进来,说沈先生去公司了。临走前吩咐她给我做点清淡的粥。 但我没有胃口,只要了一杯水。 李婶又用十分怪异的眼神欲言又止了几秒钟,然后问我要不要叫家庭医生来。 我明白,一个常年服侍的资深女佣什么都懂,但什么都不会明说。 “不用了,我没事。”我摇头。 就算要看医生我也只会一个人匿名去妇科医院。我姚夕已经在圈里圈外身败名裂,难道还要沈钦君也被当成禽兽么?我终究,还是没有他狠心。 瘫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抱着水杯默默地想: 很多年前沈钦君就对我说过,我是个爱把话憋在肚子里的人,不像姚瑶那么爽朗阳光。 你不说,别人就不懂,不懂就只能猜,猜就会出现真实的和虚假的两种判断——所以拒绝沟通的人,活该被误解。 可是沈钦君,你让我说什么呢? 说姚瑶是怎么把我骗去酒吧客人的身边,害我差点被关拘留所的。说姚瑶是怎么冒我的名字写邮件勾引导师换绩点,害我被学校处分的。说姚瑶是怎么用苦肉计烫伤自己,再泪眼汪汪恳求你们大家都不要怪我的。说姚瑶是怎么叫人把我堵在胡同里恐吓,威胁我不要对你存痴心妄想…… 她在日记里对我的诋毁,难道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坐实了恶名? 你可知道,我姐姐意外横死。我的伤心是本能的,庆幸也是真实的。但我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如释重负。 我太害怕姚瑶了,只有我才知道她温柔如花的笑靥下有着什么样心机。仿佛无数根银针刺入我全身,却不会让人看到流血的伤口。 可即便这样,我也从没想过要杀死她。充其量不过是悻悻地感叹一句,人在做天在看罢了。 我的心肠,究竟是红的发蠢还是黑的发紫?沈钦君,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第十三章 小炮灰,你轻点作死行不? 两周后,我一个人从爱琴海度蜜月回来了。没错,是我‘一个人’。 在新婚的第二天晚上,沈钦君就说公司这段时间在行政改制。会议很多,没有时间去蜜月。 我欣然说好,心里也知道他这是三分没时间七分没兴趣。 持持续续的冷淡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我不用急着这一时半刻来升温。 于是养了三天的身子后,我独自一个人启程去了希腊。 走走看看,停停逛逛,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期间沈钦君很少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就如我姐死后的这大半年时光一样,我宁愿守着不相交的平行线,也总好过如相互咬合的齿轮般那么虐。 可惜那优雅的慢节奏生活虽然曼妙,却终是无法洗涤我内心的沉郁和烦躁。 尤其是想到下周很重要的时装秀,我真的不好意思在整个团队都亢奋备战的时期,一个人躺在希腊的白房子里听竖琴。 于是我改签了机票提前回来。一早的航班,拖着行李直接进了公司。 我是名扬集团男装设计二部的首席副总监设计师,两年前科班专业毕业,理所应当地在自家的公司里找了这样一份差事。 我没有像姚瑶一样选择金融财管类,一则是因为自己的确没有学那个的经济头脑。能同她一样与沈钦君并肩作战,成为ceo身边最得力的cfo。 二则是我有自知之明。身为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女,姚家的钱我是一毛都摸不到的。名扬的大事决策轮不到我来管,又何必惺惺作态地去学个财管什么的惹人提高警惕呢? 这会儿下了车,我看看表差不多是九点一刻。正要路过前台时,发现入口的玻璃门旁多了一台小仪器—— “姚副总监,您忘记打考勤卡了。”尖细的声音,带着挑衅的刺耳。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我回头冷冷地看着蒋芮,她眼眶的乌青似乎已经消了,尖瘦的脸颊横竖看过去都很扎眼。 婚礼上她泼我一身狗血,当然自己也被汤缘一顿胖揍。我本也没想再找她麻烦,只是她这一大早的竟然就敢来招惹我。 “打什么卡?”我并不知道公司有打卡考勤一说,难道是我这两周不在时新出了行政政策? “哟,前天的员工大会上才强调的行政纪律化,您这第一天就想例外啊?”蒋芮用三分之二的眼球看我,估计是看到汤缘没在我身边,先硬几分是几分。 说起这个蒋芮,学历不高脑子也不灵。看在是蒋怀秀家亲戚的份上,读了个三流大学毕业后就给送到名扬总部当行政前台。 平日里接接电话写写快递,聊聊八卦兴风作浪。主要负责跟着姚瑶屁股后面跑。 所以她虽然地位低微,但关系背景硬。又是个脑子不大胆子不小的泼辣货,一般人也不太敢得罪她。 “那,现在九点过一刻了,你这可是迟到。”蒋芮得意地指指墙上的钟,那夸张的表情看得我一阵阵反胃。 我懒得多跟她废话,推开她那柴火棒子似的小胳膊就要往里走。 “唉?你听见我说的了没?”蒋芮不依不饶:“不打卡的话,门可打不开呢。” 当我白痴么?所有的防控系统门除了有刷卡的功能更有密码识别的功能,怎么会打不开!这蒋芮明显就是在刁难我! 第十四章 在你眼里,我比任何人都值得践踏? 真是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我秉着怒火狠狠盯她一眼:“蒋芮你有完没完?婚礼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别以为我会一直当软柿子。 何况就算要捏,也轮不到你这种人!快点把门打开!” 从小到大,她扮演了各种各样狗腿子的烂角色。在姚瑶那春天般温暖的笑容背后,所有难听的话几乎都是从这个被当枪使唤的没脑子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只是不屑与她这种不上档次的家伙一般见识罢了。 “呦,”蒋芮撇撇嘴,单手抚上门前的打卡机:“您这算是沈总太太呢,还是姚副总监啊? 刚刚一个人度完蜜月回来,就开始耍大牌了?” 她故意把‘一个人’三个字咬的非常狠。 “我是什么都轮不到你来管。”我拧着眉头,一把推开她。力度上没怎么客气,她当场就后退了两步,小身板咣当一声撞后面的玻璃门上了。 “你——” “我什么?”我上前一步拎住她:“汤缘不在我一样会动手打人。蒋芮我告诉你,你们不是都怀疑是我害了姚瑶么? 就不怕我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样碍眼的贱人一并给做了?” 我从蒋芮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那严肃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猜想自己终于算是成功的吓到她了。 可就在我刚刚想放手的瞬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呵斥:“姚夕你干什么?!” 沈钦君,你来的还真是时候啊。 我张开五指,看着蒋芮可怜兮兮地逃到沈钦君身边:“沈总,对不起……我是想向姚副总监道歉来着,顺便提醒她公司新的行政考勤制度……” 我操!果然是跟姚瑶混在一起混久了,连给白莲花松土的蚯蚓都他妈的成精了! 我嘴角抽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不打算解释什么。 沈钦君皱着眉头看我:“考勤的事的确是公司的新决策,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等下去行政科领张门卡。至于之前的事,别揪着不放。” “揪着不放?”我哼了一声:“姚瑶的狗没调教好,随便咬了人,我连说两句的资格都没有?” “姚夕你过分了!”沈钦君厉声道:“蒋芮也是工作职责所在,就事论事——” 此时大堂附近已经围观了不少员工,我再一次很荣幸地站在负面焦点的风口浪尖。可是这一次,我却一点也不想息事宁人—— 我就是要看看,我这位沈钦君明媒正娶的太太到底比不比的上姚瑶的一条哈巴狗! “怎么回事?”听到身后有个陌生又带点熟悉的声音,我本能地回过头去—— 竟是他? 我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婚礼那天被我吐了一身的韩千洛! 他怎么会在名扬? 我开始回忆汤缘在车上跟我说起的几个片段——貌似这个韩千洛跟沈钦君是大学同校友,大半年前投资了名扬集团高端奢侈品时装产业,现在是名扬第三大股东。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哦,还有他那令人扼腕叹息的性取向。 沈钦君上前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寒暄一句:“韩总早,只是一点小事。” “沈先生客气了,叫我名字就好。”韩千洛微微一笑:“说起来,我是这个行业的新人。以后,还要你们多多指教。” 第十五章 简单粗暴最有效 这时,沈钦君对我说:“这位韩千洛先生便是我之前提过的,名扬集团行政trolling的监事主席,上周正式任职。他会在名扬考察一段时间。” “沈太太您好。”韩千洛大方地向我伸出手:“身体好些了么?” 我恍然出神,赶紧回礼伸手:“多谢关心,上次的事……实在很抱歉。” “没关系,在没听说沈太太之前就听说过名扬的姚副总监,可是整个名扬男装熟版设计部的后起之秀。”韩千洛放开我的手,微笑意味深长:“不知敝人可有荣幸,请姚副总监亲自裁一件新衣?” 给同志做新衣?他不会让我用珍珠做西装纽扣吧?我有点出戏,但还是保持着客气又优雅的笑容点头道:“当……当然,难得韩先生看得起。” “那就多谢姚副总监了。” 比起被称呼沈太太,我发现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姚副总监。只有女人独立自主的冠名和身份,才能代表她们永恒不变的尊严。 这时站在一旁的沈钦君貌似有点惊讶:“你们……见过?” 我想,沈钦君没有意识到我见过韩千洛,大概是也不记得我曾经去过他们商科学院的年会吧。也难怪,那天他忙着围着姚瑶看,我则忙着围着他看,彼此眼中都没有别的风景。 “巧遇。”韩千洛只用了两个字巧妙搪塞,他并不打算把那场尴尬和盘托出。我谢天谢地。 就在这时,韩千洛那双深邃的眼睛慢慢落在门上的打卡机上。仿佛有着能还原现场洞悉尘世的超能力,他看了看我们这僵持在上半局的三个人,径自说道: “考勤制度虽然有其必要约束性,但本意并非是为了极度刻板员工的主观能动。有些时候,既然后果与初衷背道而驰,不如就取消了吧。沈先生,你觉得呢?” “当然,任何一项制度都是双刃剑,皆有测试和定案的过渡阶段。”沈钦君说:“如果韩总觉得不适合,可以对行政部下达直接指令。 但是制度存在一天,就需要人人遵守,我会叫助理为你们发放门卡,来去方便一些——” “不需要那么麻烦了。”韩千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贴身助理:“安森,去把那个消防栓摘下来。” “是。”那名助理大约二十四五岁,白净帅气,有着堪比女孩儿般精致的脸孔。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看来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韩大少,果然是好这口的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看那貌似精瘦柔弱的男助理轻轻松松地撬开了墙壁上的消防设备窗,将一把铁镐交到韩千洛手中。 然后——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韩千洛优雅地抡起手里的铁器,砸碎了这令我郁闷一个大好清晨的考勤机! “名扬的理念是以人为本,的确不该被太多冷血的机器来束缚人力。”韩千洛拍了两下手,唇角挑起王者般的笑容。 大门系统随着物理性报废破坏,发出叮一声解禁鸣响。 韩千洛单手推开玻璃门,做了一个绅士的抬手姿势对我说:“姚副总监,请。” 第十六章 顶级设计师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越是想要低调做人,往往越是会被推到人言可畏的焦点上。我觉得这条怪圈定律算是套中我这悲催的人生了。 从大厅前台到设计二部办公室,不过两分钟的路。抱着咖啡杯的总监代维就已经开始用异样的桃花眼打量刚进门的我了。 “我以为大家会对你一个人去蜜月这件事议论个一周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另一头条给挤下去了?” 代维晃着转椅冲我暧昧地笑:“一大早的,听说新来的韩总亲自为你砸门开路。呵呵呵,只知道这人行事古怪作风另类,没想到一演就是一出大戏。” 我放下包,开电脑,一边冲咖啡一边听着代维的吐槽。有意无意地嗯啊两声:“是啊,真是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 “嘿,不是说沈总也在场么?他什么反应?”代维放下咖啡杯,翘着个兰花指将那一脑袋油光粉面的大背头往后撩骚地一拨——看的我一阵腰子疼。 “能有什么反应?估计就是有人一锤子砸我头上,他沈钦君都能面不改色。”我讪讪地跌回座位上。 “这不对了。”代维凑到我跟前,故作神秘道:“你现在是沈钦君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他不爱你,但只要有别的雄性生物在你面前抢了他的风头,他也应该——” 我施施然咽了口咖啡:“你想多了,韩千洛跟你一样好那口,压根就不能算是个完整的雄性生物。” 时尚圈里,这种事毕竟见怪不怪。 代维趴在我身后,跟垂丝的蜘蛛似的,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好瘆人:“不会吧,他要真是如传闻那样爱走旱道,怎么对我一点没兴趣啊?” 我一口咖啡全喷键盘上,幸好手快抓走了重要的设计稿! “代维‘姐’……人家喜欢男的是因为喜欢‘男性’,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一点男性的特征?” 牛舔般精致到夸张的发型,翠绿格子衬衫配白西装,外加一条咖啡色的紧身皮裤。明明一张清秀顺气的小受脸,却偏偏练了一身诡异的肌肉! 人家都说,顶级设计师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就像代维一样。 三十二岁的代维在二十三岁那年出柜,有着这个圈子里最引以为傲的时尚职业资本。你可以嘲讽他不走寻常路,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在时装设计界的横溢才华。 说起来,代维是我的老学长。也是除汤缘以外,我最铁的朋友。 他有女人的细腻和敏感和男人的睿智和豁达。像姐姐一样知心照顾,像哥哥一样支持守护。像闺蜜一样八卦嬉闹,像师长一样倾囊相授。 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内心深处的小恶魔,倍感轻松。 废话说了几句,代维与我切入了正题:“关于下周五的t-show时装秀,我昨天从小杜那里拿到了最终的参赛次序表。已经发你邮箱了,你先看着。下午抽个时间叫上他们几个再定一下策略。” “好,”我转过椅子看看他:“对了,我这几天不在,设计一部他们有什么动静没有?” 第十七章 沈总的太太要做出属于自己的成绩 “你说肖正扬那个老变态?”代维用三分之一的眼珠子瞄了瞄隔壁办公室:“不用太把他当回事,那一套老爷车的路子早就江郎才尽了。 哥看好你,这届t-show大赛的冠军非咱莫属。” 说起这一年一度的t-show时装设计大赛,圈内无人不知晓。由当今时尚男装界最权威的评判机构主办,每年都会吸引大批投资商和演艺界的眼球。 名扬集团向来以高端时装为明星产业,自然也是每年大赛上的热门备选。 尽管我很欣赏代维永远信心满满的样子,但骄兵必败的道理人人懂。 这次代表名扬集团出赛的可不光只有我们设计二部,肖正扬带领的设计一部同样是这次大赛最炙手可热的种子选手。 毕竟,年过四十的他曾是六年前首届t-show大赛的黑马冠军。不仅为名扬大造了声誉,也将自己的身价炒高了好几番。 “还是别太轻敌了,”我想了想说:“肖正扬当年获奖的那套作品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平平庸庸,说不准什么时候又爆发出令人大跌眼镜的灵感呢。” “夕夕,说起这个我还真有点别的看法。”代维侧坐在我的办公桌上,抱着杯子眨眨眼:“不是我嫉妒他肖正扬才这么说哈,圈子里混这么多年,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个肖正扬,半路出家也不是什么科班毕业。东家学一榔头西家学一扫帚的。,三十多岁的时候还是默默无闻。可突然就因为首届t-show大赛那一系列非凡的作品而名噪一时。 我且不管他当时百般吹嘘的灵感到底是从哪来的,但那套获奖的作品的确与他前后的风格都格格不入。 而且成名以后,靠着老本在名扬吃了好些年,也没见他再有什么好成绩。你说,这里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代维的话有些道理,但我不置可否。就像那些流行音乐的成名曲一样,有的人靠一首歌就能吃一辈子。 “别管他了,实在不行想办法弄他们几张草图观摩下再说。”我只想做好自己的努力,剩下三分天注定。 瞄了瞄隔壁设计室的玻璃门,我嗅到了无声无息的战火硝烟。 能为公司夺得头筹的设计团队不仅将受到董事会的嘉奖,获得明年上半年一大笔市场宣传费用——更重要的是,作为沈钦君的太太,我想亲自做出点成绩让他看一看。 噼里啪啦地处理了几件手头上的工作,我觉得下腹一阵钝痛。唉,差不多时间该上药了。 我扶着腰起身,往洗手间走。 在度假之前,我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去看了医生。诊断结果是yd撕裂性创痕造成外伤流血,不但要禁房事一个月,还要每天涂外用药来愈合患伤。 而这会儿貌似又跟着来了例假,也分不清流的这些血到底算是哪条路子上的,反正很狼狈就是了。 沈钦君到底对我恨得有多深,能下这么禽兽的手…… 人家说,在洗手间里待得时间长了,总是有机会听到一些该听不该听的。 就像这会儿,两个其他部门的小姑娘走进来,叽叽喳喳的,谈的都是人五人六的八卦事。 “诶?你听说了没,上周新招进来的那个女的,昨天被沈总直接调到董事秘书处了——” 第十八章 洗手间里听到的 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隔间里,静等后文—— “真的假的?那女的我见过两面,你说她漂亮吧倒确实是漂亮,但那鼻子下巴怎么看怎么是整的。” “对对,就时下最流行的各种婊那样的锥子脸大眼睛。” “唉,沈总刚结了婚,这会儿弄那样一个女助理过去……呵呵呵……” “沈总又不喜欢姚副总监呀。男人么,被迫娶了一个不爱的,心里又惦念一个死了的。横竖总得找点外面的,排遣排遣嘛。” “说的也是,一看姚副总监那张脸啊,整天板着跟谁欠了她几千万似的。估计就是扒光了对着个男人,人家也立不起来。” “就是就是,我听说啊,姚经理的死跟她可脱不了关系呢。好端端的开她的车就堕了崖。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呵呵,说不定呢,姐妹争一男,上演狗血剧。可惜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嫁了又怎样?男人要是不想吃你这口,嚼碎了喂他都没用。还不是到处彩旗飘?” “唉,也难怪这次t-show大赛她那么拼命,要跟肖总监硬碰硬呢。 感情生活太匮乏,也只能投身于事业了。真是悲哀啊。” 这两只碎嘴鸟真是越说越过分,但我心里只有冷笑—— 我可不像沈钦君那么蠢,宁愿相信闲言碎语也不相信我。我有信心,沈钦君不可能出轨。 唯一有点讽刺的是,不是对我自己有信心,而是对姚瑶有信心。 我打不败的情敌,什么乌七八糟的女助理又怎么可能打的败? 听到隔壁抽水响,两个小姑娘前后出来去洗手。 于是我不适时宜地赶紧现身出来,面带微笑地站在她们身后。 既然在所有人的眼里我都是那么可憎的女人——那么,不做点吓人的坏事,还真对不起她们对我至高无上的评价了吧。 不出我所料的,两个女孩从镜子中看到我的瞬间,那脸色变的真是好玩死了! “姚……姚副总监!” 我点了下头,沉默胜有声。只用肩膀轻轻撞开她们,径自去洗手,并有意无意地拿眼睛瞄她们脖子上的胸牌。 估计这两只已经吓到心脏骤停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屁都不敢放一个。我要是她们,多半就该构思怎么写辞职信了。 甩身出了洗手间,我又一次很不巧地撞到了韩千洛。 该死,这次不会又是我错了吧!我下意识回头去看门上标志牌—— “不好意思,我捡到这个,所以等你出来。”韩千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尴尬,扬了下手里的名牌。 我一低头,看看空荡荡的前胸。真是的,刚才还顾着看人家的胸牌呢,自己的掉了都没发现。 “谢谢,”我刚想在说点什么其他的,就觉得身后一阵小风嗖嗖——那两个‘铸成大错’的小姑娘正试图隐藏存在感,快步顺墙溜走。 “站住。” 我张了张口,刚想脱口这两个字,没想到韩千洛竟然先我一步说出来! “韩……韩总……”仿佛筛糠的麻雀一样,这两人并排低着头,连睫毛都在颤抖。 韩千洛带着一脸淡然的笑意,走到那两个女孩身边。单手撑住墙体,好优雅的‘壁咚’隔空笼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