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舟如芥》
1. 【不是黑店】正式开业 七月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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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黑心掌柜的兼职 “你有银子吗？……
“你有银子吗？”赵芥看穿了他的穷鬼本质，发出灵魂拷问。
“马上就有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便宜卖给你。”
莫川谷唇边带笑，语气暧昧，看得李画枝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便要唤老秦将人打出去。
“掌柜的，他说的什么鬼话？”
赵芥示意她稍安，向她解释道：
“人人都知莫先生是说书人，却少人有人知莫先生干的其实是情报买卖。在他那堆真假混杂的八卦里，往往夹杂着要出手的情报。”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莫川谷委屈地辩白着，末了又加了一句，“最起码今天是！”
赵芥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丢到莫川谷身上，正是今日那场租费。
“入云教和生息门那段儿，说给我听听。”
“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莫川谷把银子放在手心里把玩，刻意压低了声音，“西胡巅国确实有位圣女，三年前也确实来了中原，但她改名换姓被金旗寨的大当家娶回去当了压寨夫人。”
金旗寨赵芥听说过，她接道：“金旗寨曾因为放火烧村，屠了一百九十条人命，被朝廷剿匪了。”
“没错，所以入云教主的来历是假的。”
“然后呢？”
“三年前屠魔教一战，中原武林大获全胜，当即将赤碣山搜刮一空，除了带不走的尽数瓜分了，可唯独燎烛的面具没人见过。
“那东西不显眼，野狗叼走了也说不定呢。”赵芥不以为意。
“可三个月前，坊间突然流传出来一批那面具的仿制品。我查了源头，与入云教有关。”
“你的意思是，入云教暗中拿走了燎烛的面具，前阵子还做了一批假货出来？为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了，若要深究，还得再探。”莫川谷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赵芥心下了然，莫川谷的情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入云教和生息门确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情报不会再卖给别人了吧？”她颇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只是嵬阁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还希望赵掌柜能帮我一把。”莫川谷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
“帮你我有何好处？”
莫川谷眼皮一翻，接着脱口而出：“我给你当伙计，不要工钱！”
赵芥略一思量，有了计较。
“画枝，你带莫先生去密道躲一躲吧。”
“掌柜的真要帮他？你不是说嵬阁的人最是执着，为了银子不死不休吗。为了他给客栈惹上麻烦不值得吧？”李画枝也不藏着掖着，指着莫川谷的鼻子脱口而出。
莫川谷好像没听见，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躬身端正地向赵芥行了一礼：
“多谢赵掌柜救命之恩！”
赵芥未搭理他，只是朝李画枝眨了眨眼，小声说道：“无妨，他长得俊。”
李画枝瞬间心领神会，将一脸感激的莫川谷引到客栈角落的酒柜旁，拍开最大一只酒坛子的封泥，把人塞了进去。
入夜，赤碣山风景区早已闭门歇业，热闹的集市也只余一地狼藉。
四周逐渐沉寂下来，又仿佛曾经荒芜的三年，只是多了小楼窗棂里透出的一盏微光。
“今日总的来说做的不错，就是客人说菜太咸了，但我觉得这是老秦用料扎实，不是大事。
不过有个小娘子说画枝结账的时候勾引她相公，致使她相公多付了两文钱，我见她相公生得眼歪口斜，大抵有什么大病，就给了她二两银子看郎中。”
赵芥边擦桌子，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向李画枝和老秦总结今日的营业经验，慢吞吞地仿佛在等着什么。
不多时，果然被不速之客扰了清静。
与白日里那嵬阁杀手打扮相仿的人，有门不走，偏偏要破窗而入。
然而声势浩大的身影从窗台一头栽倒地上，下一秒便像被拍在岸上的鱼一样，无助地挺着身子，半天爬不起来。
“别挣扎了，下了一点软筋散，就想跟你说句话，说完就放你走。”赵芥走过去蹲在那人身旁，“三个月前，嵬阁丢了一个人，那人原本是要送给入云教教主的。”
地上的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哼”音，赵芥不管他，接着往下说。
“我把那人交给你们，拿他换莫川谷的命可好？”
那人努力翻了个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人是你劫走的？”
赵芥忙不迭地摆手，赶紧把自己撇干净：
“我和你一样受雇于人，人在苏老爷那里。不过苏老爷的排场你们也知道，想来直接抢人不太容易，倒不如卖个人情。回去问问你们纪老大，问清楚了就来找我。”
话音刚落，老秦不用招呼，便熟练地过来拎人。
这边送了客，李画枝那边端了一碗菜两个馒头，打开酒坛密道递进去。可等了许久，下面却未有人回应。
李画枝一惊：“掌柜的，人不在了？”
赵芥打了个哈欠，眼中尽是倦意，轻描淡写丢下一句：
“卖出去了。”
“掌柜的，算你狠！谁能想到你表面上开着客栈，背地里还干着人贩子的勾当呢！”李画枝由衷地伸了个大拇指。
“你们早点休息吧，我过去收银子。”
赵芥说罢翻身进了酒缸里，下面的密道幽暗狭长，用火折子点着壁上的蜡烛，才勉强可以看清。
没走两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摆在路中央。赵芥拾起来，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一包金豆子。
“绝色就是不一样。”赵芥感慨一句，将金豆子揣进怀里，却未回头，继续向着密道深处走去。
密道的尽头不是别处，正通赤碣山内魔教旧址，从枯井口爬出来，便是山门的第一道关卡——阴司殿。
从前这里有不少人把守，上山的门众都要燃三支香拜过阴司，一只羊首蛇身的妖异怪物。此刻它五彩斑斓的泥塑还伫立在大殿之中，前不久上面还落满尘灰，这会儿干净了许多，甚至身边还立了块牌子：
【想你的风吹到了阴司殿。】
赵芥一阵恶寒。
穿过阴司殿一路上山，一炷香的时间，赵芥来到生息门后廊，左手边第二扇门，轻扣三声。
开门的人一把将她拽了进去，房内并未点灯，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黑影。
“苏老爷等候多时了？”赵芥好声打招呼。
那人却懒得寒暄，直奔主题：“你把密道泄露给入云教的人了？”
“没错，我把莫川谷卖了，让他们派人来接货。现在应该还在山里，大概要等明日你的景区开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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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面对熟悉之……
面对熟悉之人的尸体，赵芥显得过于平静了。
她手下不慌不忙，二指顺着那人脸颊摸至耳边，顺着鬓发轻轻一扯，轻薄的□□骤然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冷硬陌生的脸。
赵芥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赶忙将面具重新贴好。而后果断掰开尸体的嘴巴，在其中取出一颗蜡丸，捏碎蜡丸，展开里面裹着的一张字条。
【灾祸已至，假死脱身，一月为期，我先躲躲。】
这话摆明是说给自己的，赵芥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烧了，心里思量起来：看来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老狐狸索性假死避风头，将这担子丢给了自己。
屋外很快传来有人靠近的声音，她只好原路退出去。
然而她并不打算离去，反而朝苏府后花园行去，趁四下无人，静悄悄地沉进了花园正中的一汪池水里。
触动池底石壁上的机关，两道石门落下，水被彻底阻隔在外面，赵芥顺利进入了苏家密室。
石板地上的水渍告诉她，不久前还有一个人进来过，那水渍甚至混着血渍，看样子是受了重伤。
很快赵芥就在密室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人，正是三个月前自己亲手劫来的殷无央。
他陷入了极不踏实的昏睡中，清隽的面庞毫无血色，眉头紧蹙，睫毛微颤，似乎随时都在戒备。被池水浸湿的靛蓝单衣裹在身上，胸前氲开一大片暗色血迹，血水顺着手臂汇到手掌，又沿着掌心紧握的剑柄溢满剑刃的刻纹，最终从剑尖滴落。
赵芥起身从密室里取来备用的金疮药，将那人胸前的衣衫脱掉，露出被贯穿的骇人伤口。新伤差点叠上旧伤，血淋淋的伤口下还有一道刚愈合不久的刀痕，泛着肉粉色，刚巧也是自己包扎的。
赵芥叹了口气，熟练地为他上药，这画面一如三个月前一样。
那算得上是赵芥找上门来，为苏老爷办的第一件事，却有诸多疑点。
那日苏老爷看的分明，被嵬阁押在马车里的人就是自己苦寻多年的儿子青怀。然而不过过了两日，等赵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出来，苏老爷却说救错了。
而救出来的这位便是殷无央。
这人赵芥也听说过，是个以快剑著称的杀手，无组织无纪律，专门与嵬阁抢生意。所以嵬阁对他痛恨不已，找到机会将其重伤。可偏巧入云教的教主也看上了此人，嵬阁便做个人情，将他送给阿里耶。
至于青怀是何时出现的，又是怎么消失的，殷无央咬死一概不知。
也是那时苏老爷才完全确定，自己的儿子是故意躲着自己，要独自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赵芥刚止完血，那人突然醒了。浑身的肌肉随着猛地睁开的双眼骤然紧绷，又在看清赵芥的一刻骤然放松下来。
“是谁伤的你？”她上药的手未停，问道。
殷无央不急于回答，反而面无表情地认真端详着自己，一双眸子幽滟深邃。
“我记得你，是你将我劫来的。”
赵芥有些出乎意料，那日她明明蒙了个严实，也并未开过口，事后也再未出现过。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他接着说道，“你处理伤口的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日我虽然昏睡，但仍有感受。”
赵芥微微皱了眉，没想到他两次重伤还能记得这样的细节。
“哪里不一样？”
“有种不顾受伤人死活的感觉。”
赵芥权当这人是在胡说，可她没心思追究了，毕竟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是我将你劫来的，但要是没有我，你三个月前可能就已经死了。回答我，这次是谁伤的你？”
“昨天夜里，苏老爷要将我送走，却突然有人造访，看他的神情像是认识那人。他让我暂且避一避，可另有一黑衣蒙面人向我杀来，那人从头到脚蒙地严实，武功也看不出路数。我与他打斗期间惊动了苏家护卫，他才匆匆逃走，我重伤无处可去，只能先回来。”
“见苏老爷的和那蒙面人可是一路的？”
“大概是。苏老爷还活着吗？”
赵芥未答，那人也未追问，改了口又问道：
“苏老爷做这些是为了他的儿子，你是为什么？”
“受人所托，来帮他。”
殷无央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不能一直藏在这里，现在伤还太重了，等过两天好一些就跟我走吧。”
到时候我再把你交给嵬阁，赵芥在心里补上后半句。然而脑袋里却已经想好了一大段劝人相信的话术，正琢磨着怎么开口。
“好。”
未曾想，这人答应的倒是干脆。
赵芥从密室出来，又被池水浸得透透的。
她万分怀疑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不然这么显眼的破绽，苏老爷是怎么做到不被别人发现的？
但无奈，她还是要去见一见那位深居简出的苏夫人。
苏夫人是个高挑匀称，姿态优雅的中年妇人，说起话来倒是干脆利落，一句“老爷曾有交代，赵掌柜有何需要定全力配合”，让赵芥放了心。
她附耳交代几句。
没过多久，苏家便传出了苏老爷突发恶疾的消息。
据说还是会传人的重病，整个苏家严阵以待，特隔出了一间单独的院子给老爷养病，院外不少人把守。
苏夫人不惧危险，亲自侍疾，旁人只能隔着厚厚的帘子看个人影。
至于赤碣山风景区的运转，暂时交给苏家大管家，只是守卫也比从前更多了一倍。
又过三日，坊间突然传出苏老爷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已经身死的消息，更有甚者，直说苏老爷是被自家夫人害死的，只因夫人和管家串通，要私吞赤碣山上的宝贝。
一时间，关于苏老究竟是生是死众说纷纭，但苏家的各路生意还在照常运转，生息门景区的营业雷打不动，据说一个月后的拍卖会还是如期举行。
这是近期江湖上声浪最大的新鲜事，赤碣山这几日闻讯而来的人更多了，于是客栈的生意也忙了不少。
虽然老秦饭做的不好吃，李画枝卫生打扫的不干净，一部分人被店名吓跑，但架不住就是有胆子又大还图方便的。
而赵芥，白日里照顾生意，晚上还要潜进去苏家密室照顾伤患，好生辛苦。
“看来得再招几个帮手了。”赵芥刚打满一缸的水，累得直不起腰。
“去黑市招吗？”李画枝问道。
“呃，我说的是正经人，可以独立撑起客栈的那种。”
李画枝听罢冲她翻了个白眼，赵芥假装没看到，继续支使：
“画枝，给柴房里添张床吧，反正是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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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客栈新员工就位 赵芥不是没想……
赵芥不是没想过会再见到这人，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可见他本事不一般。一想到莫不是冲自己来的，当即寒了面色。
“怎么还不高兴了？掌柜的救我一命，我可是来报恩的，之前不是说好了，我给你当伙计。”莫川谷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告示，边念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巧了这不是。账房，我能干。跑堂，我也没问题。杂役？更是不在话下。你这三份工，我一并做了如何？”
“做三份工，也只给一份月钱。”
赵芥的语气有些生硬，莫川谷仿佛没听出来，依旧笑嘻嘻的。
“那是当然，赵掌柜最会做生意。毕竟整个无衣教上下这月进献最高的就属你了，教主圣颜大悦，还说要好好奖赏呢。”
赵芥一听这话倒是来了兴趣，老实说她也有些好奇莫川谷是怎么逃出来的。
“听这意思，莫先生已经是教主跟前儿的红人了？”
那人虚张声势地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可是无衣教的天机护法，赵掌柜按说见我要行礼。”
那便是江湖人都知道的十二护法之一了，虽然十二位还没凑齐，不过已有的各个都俊美无双，皆是教主的宠儿，莫川谷这张脸能列其位倒也合理。
而赵芥这种为教主搜罗美男的，只能算是教派最基层，于是她由衷地献上掌声：
“恭喜护法大人，贺喜护法大人。”
“全靠赵掌柜引荐。”莫川谷倒是受之坦然。
“算算时间，远来不及你折返一趟，难道教主来了附近？”
莫川谷神秘秘兮兮地贴过来：“我悄悄告诉你，正在安邺城里。”
阿里耶竟亲自来了，赵芥有点意外。
“那莫先生不用跟在教主身边侍奉？”
“实不相瞒，我受命参加过几日赤碣山上那大会，左右得有个落脚的地方，赵掌柜是自己人，这里正合适。”
“莫先生随我来后院吧，看看你的住处。”
赵芥决定将人留下了，虽然她跟这人当然不是什么自己人，是福不是祸，就算他是为自己来的，也总得解决才是。
既然柴房已经被收拾的整洁如新，当做他的住处再合适不过。
赵芥推开门将人引进去，却在床榻被褥的一角拾起压着的一封信，信封空白无字。
“看来这屋子昨夜住了人？”莫川谷饶有兴味地说道。
赵芥未答，只是将信揣进怀里放好，交代他安顿好了便尽快上工，其余闲事莫管。
回到自己的卧房，赵芥才展开那信。
【伤我之人将入密室，我留了线索将他引入赤碣山地牢，红梅字号，及时查探应可知其身份。】
“红梅字号...”
赵芥重复着这几个字，那是她十分熟悉的地方，只是她没想到殷无央对生息门的地牢竟然也如此了解。
只是他又为何要帮自己查探这些呢？
不多时，敲门声响了三次，接着传来莫川谷的声音。
“掌柜的，出来吃饭了。”
要等大堂里没了用膳的客人，住店的也大多歇下，客栈几人才开始吃晚饭，据说这顿饭是莫川谷做的。
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粗布青衣，没了金相玉质的公子气度，倒多了些江湖气。
“掌柜的，来尝尝我的手艺。”
莫川谷主动奉上刚盛好的白饭，又贴心地递来筷子。
“你怎么知道掌柜的能吃？”李画枝看着赵芥跟前儿那压实又冒尖的饭，忍不住感慨道。
“那是我本来打算给自己的。”莫川谷讪讪说道。
赵芥不理他，抄起菜放到白饭上，自顾自地扒着。她吃饭极快，仿佛饿了三天的难民，根本没在嚼的，没几口一大碗便下了肚。
“吃饱了。”赵芥丢下筷子，仰在椅背上打了个饱嗝。
其他二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有莫川谷被惊得频频抬头，许是觉得这饭桌上过于沉闷，他开始找起话儿来：
“话说，你们三个是怎么聚到一起的啊？”
“招工。”赵芥答得干脆。
可那人明显不信，却也未在追究。
“不过怎么会有人会给客栈起名叫‘不是黑店’呢？”
“这屋子原本是生息门瞭望哨，我怕客人害怕，不敢来光顾。”
莫川谷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而后切入正题。
“怪不得有通往山里的密道，那密道土质陈旧，定不是新挖的，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装修的时候无意发现。”
“那干活儿的工人岂不是会泄密？你们不会将人杀了吧？？”
赵芥抬起头仿佛在看傻子。
“没有工人，我们仨亲自铺的地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最后一个！”这人竖起一根手指，颇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赵掌柜进献的那些男子是怎么来的？”
“雇的。赌坊门口，从还不起债的里面挑。”
莫川谷哈哈一笑，整个人更加舒展了：“得了得了，果然不是黑店那我就放心了！”
“掌柜的，这你也告诉他！”李画枝嚷嚷道。
“我不告诉他，凭莫先生十面埋伏的功夫也很快就能查到，画枝你知道他最擅长什么吗？”
李画枝摇摇头。
“钻人床底。”
李画枝笑得花枝乱颤，莫川谷险些拍案而起。
这顿饭吃的倒也热闹，吃完饭莫川谷自觉主动的收了碗筷，其他人乐得清闲，早早回房窝着了。大家都住在客栈的后院里，一人一间，现在连柴房都占上了。
赵芥钻进厨房，倚在灶台前，用炭火的余温取暖。她有些畏寒，今年的春天来得太晚了，这会儿外面下起雨来，夜更寒了。
而莫川谷则在一旁任劳任怨地洗碗。
赵芥观察他半晌，利落的样子倒也不像是装的。
“莫先生见了一趟入云教主，可有什么新情报要出手？”
“哪来得及查情报，光为了保住我的清白之躯，就要使劲浑身解数了。”莫川谷这话说得拿腔拿调。
赵芥嗤之以鼻：“都说阿里耶美貌惊人，莫先生还不如从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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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地牢沉浸式体验 于是蝉、螳螂……
于是蝉、螳螂与黄雀，三人先后进了生息门的地牢。赵芥一直认为这地方绝对能算得上赤碣山风景区的优质项目了。
这里是生息门十二护法之一的孟不识一手打造的，此人生性残暴又偏爱附庸风雅，将这里建得残忍又惊艳，各类刑房一应俱全，皆以花朵取名，其中的刑具更是精致，雕刻着相应的雅致纹案。
用他的话说，那些了无生趣的人被这些东西折磨，才不至于让行刑的人枯燥无味。
曾经这里关押过不少武林人士，如今依旧有许多江湖人纷至沓来，只不过各个争先恐后的，甚至叫好声不绝于耳。
“苍天呐，这是谁的主意啊？”莫川谷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各间刑房里都有正在行刑的人，甩皮鞭的，烫烙铁的，研究老虎凳的，总之忙碌得很，而他们的对象则是一个个用稻草布条捆扎起来的假人傀儡，面目五官倒做的栩栩如生。
赵芥伸手将竖在地牢门口的告示牌子扶正，那上面赫然写着：
【地牢沉浸式体验，一钱银子一位。】
“生息门的刑具这么精致，浪费了多可惜，江湖中人，压力大得很。”
说罢她指了指一旁案台上的纸笔，“莫先生可有干不掉的仇家？可以写个名字，往那傀儡上一贴，进去发泄一通也好。”
莫川谷只觉得好笑，直夸难怪苏老爷能赚大钱。
他却不知道出主意的正是自己身边这位，当日苏财主听罢也曾感慨，赵芥若是将心思放到赚银子上，世间便要再多个女财主了。
赵芥抬眼看了看戴斗笠那人，果然已经朝地牢最深处走去。
若说这些刑房之中有哪一间最特别，便是梅花字号了，只因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没有，连个花瓣也见不到。
所以角落里的梅花字号自然没有客人光顾，只能用来堆一堆杂物。唯有那于阴暗之处也不肯摘下斗笠的人走了进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赵芥拍了拍莫川谷的肩膀，示意他看过去。
“哪有人屋里屋外白天晚上的都戴着斗笠？你不是对他感兴趣，去把他的斗笠摘下来看看如何？”
“这有什么难的。”
莫川谷信心满满，转身从马上将菜筐卸下来，特意将一篮子鸡蛋摆在最上面，而后搬着东西进了梅花字号。
“哟，这不是昨夜投宿的那位客人吗？您还记得我吗，您这衣服还是我洗的呢！”莫川谷十分自然地与那人打起招呼。
那人瞥他两眼便也认了出来：“你是山下客栈的小伙计，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小店常给山上送物资，管事儿的让我暂时放到这里，反正这间也没人来。”莫川谷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继续问道，“不过客官怎么在这里？这间是空的，没什么东西好看。”
“哦，我只是随便转转。”
那人不愿与莫川谷多掰扯，转身欲走，哪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高手的感知异常敏锐，登时只觉得有什么暗器天女散花一样地朝着自己的脑袋射来，那人顷刻间出了剑，回身一劈一扫，才发现所谓的暗器竟是一篮子鸡蛋，此刻蛋壳被自己的剑风扫成了渣渣，粘稠的蛋液喷涌而来，尽数落在自己头上。
“有老鼠啊！”
只见莫川谷边喊边跳脚，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手里的空篮子，在看见被自己误伤的人的后又赶忙跑过去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最怕老鼠了！还好您戴着斗笠没弄脏衣服！我这就替您擦干净！”
于是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摘下那人头顶的斗笠，可随即傻了眼，因为那头上竟然还严实地包着黑色的头巾。
“...”莫川谷大无语。
那人的脸色却像那头巾一样黑，赵芥毫不怀疑他想将莫川谷捅个窟窿的心。
然而未等那人发难，赵芥抢先动了手，手中一块碎石子弹向刑房西墙六排六列的墙砖，那墙砖瞬间凹了进去。
随着一阵链条机括的摩擦声，屋子中央的地板顷刻陷落，露出一个八尺见方的大洞，正包含莫川谷和斗笠客所站的位置。
两人瞬间朝下落去，事发突然，空有轻功也无能为力，随后“噗通”一声，竟是落到了水里。
那水面浮着一层白花花的油脂泡沫，看上去脏污不堪。
“我不会游泳啊！”
莫川谷的脑袋在其中一沉一浮，大呼救命，整个身子却恨不得缠在那人身上，妥妥一个落水之人紧抓救命稻草。
只是胡乱挥舞的手全朝那头巾使劲儿，没两下真的让他得手了，竟是个秃头。
闻声赶来的人赶紧放下绳索，将这两人拉起来。
赵芥这才看清，秃头上还有戒疤，戒疤上又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痕，像是曾被人一刀劈开了天灵盖。
这么明显的特征难怪要藏，她方知这人正是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的肖和尚，想起代替苏老爷成了尸体的那位，应当就是常与肖和尚一同出没的挚友，善于用毒的冯道人。
只是是谁请动了这两位出山？
目的既已达到，赵芥悄声出了地牢，在山门前吆喝最大声迎客少年手中塞了下一步指示的字条，而后回了客栈。
不多时莫川谷也回来了，身上还挂着七七八八的脏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掌柜的，你把我害得好惨啊！”
他嘴里嚷嚷着便要往赵芥身上蹭，脸上却不见恼色，反而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赵芥匆忙退了三步，与他拉开距离。
“莫先生有话好说！”
“那你告诉我，那池子里原本有什么东西？”莫川谷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我怕你听了更后悔。”赵芥诚心相劝，却也未打算隐瞒，接着说道，“池子里养的该是一种专食人肉的小鱼，有人入水便蜂拥而上。你没听说过曾有人在生息门后山见过多具白骨？明明是死期不长，却血肉无存，骨头缝里都被啃噬地干干净净。”
“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儿，那时都道生息门连死人也不放过，还要曝尸荒野喂野兽，没想到真相竟更加可怕。”莫川谷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掌柜的，你让我下水，就不怕水里还有鱼？”
“这种清奇古怪的东西一向娇贵难养的很，我寻思过了这么久应当是死绝了。”赵芥说的坦然，话里听不出一点愧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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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那蒙面人与……
那蒙面人与肖和尚交手了百余招之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剑刃纤薄锋利。
然而却不是用来对敌，反而直朝肖和尚身后的尸体去了，最终落在那尸体的一截右臂上。肖和尚措手不及，闪着点点幽光的剑刃骤然割开那里乌糟的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而那蒙面人却似松了一口气，身形相比刚刚更加从容自在了，也不恋战，朝着对手虚晃一招，便如游鱼摆尾一般沉入夜色里。
肖和尚满脸疑容，但自知追不上他，也只能作罢，带着尸体离开了。
赵芥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轻功虽不是她的强项，可仗着自己强于常人的深厚气海，一路追去也未让那人逃出自己的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从城郊一路来到了城北，这里多纵横交错的小巷，蒙面人钻入其中没头苍蝇一般左闪右串，似乎也迷了方向。迟疑间赵芥黏地更紧了，竟将人逼到一条幽暗的死胡同里。
眼看前面没了路，蒙面人纵身一跃，脚踏巷中堆积的杂物，欲上房檐。赵芥飞身阻拦，然而还未摸到他的衣角，那人骤然转了方向，又如刚刚对付肖和尚一般，出人意料的朝隐藏在杂物里的一截绳索出了手。
随着紧绷的绳索被斩断，另一头牵着的东西也从天而降。一张大网赫然将赵芥蒙了个严实，同时左右两侧的努箭破风而来。
看似慌不择路逃来的地方，竟是提前埋伏好的。
然而这些埋伏对赵芥的身手来说都太过低微，她掌风所致之处只余绳索碎片，其中还裹挟着折断的小箭。
蒙面人见自己的准备如此不堪一击，嘴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惊呼，转身欲逃。赵芥再不给他机会，直接堵住去路，一只手极快地扯下他的面巾。
未曾想，露出的赫然是苏老爷的脸。
与此同时，那蓄着山羊胡子的嘴巴微启，以极快地速度吐出一缕青烟，直袭赵芥面门。
这味道有些熟悉，赵芥吸了两口才更加确定，正是自己前几日才用在过嵬阁杀手身上的软筋散。
“赵掌柜，对不住了。”
面前人倒是讲礼数，赶忙将使不上力气的赵芥扶到墙边坐下。
“我说这都是什么儿戏陷阱，原来都是为了让我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而放松警惕，真正的杀招藏在面巾底下，真是好计谋。”赵芥端详着那张和苏老爷一模一样的脸说道。
“比不上赵掌柜。”那人吐出嘴里的暗器，身子斜靠在院墙上，似乎要跟赵芥好好掰扯掰扯。
“先是借尸假死，然后将这事传得扑朔迷离。可苏家那院子守得实在严密，再加上想来验证此事的人颇多，谁都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暴露踪迹，反而可以互相制衡。正焦灼之时放出一具尸体，众人必定都会露面确认。可那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如此拖延一番又让赵掌柜有时间一一看清来人。”
“不全是我的主意，令尊说你即使知道是骗局也一定会亲自来确认他的安危。”
和其父亲一脉相承的易容手艺，不是苏老爷苦寻的儿子又会是谁。
“他倒是了解。好在赵掌柜你在找我，我也正想找你。知道你武功高强，没别的办法，只能借用你的方法留一留你，跟你说上几句话。”
“何时去的客栈？我竟没察觉出有何异常，手艺不错。”
赵芥极快地将这些天遇到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未翻出什么头绪，心道难怪最擅易容藏匿的苏老爷找了自己儿子三年也无头绪，原来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然而青怀似乎不愿意与她再多说这些没用的，直接坦诚了来意。
“赵掌柜干脆别帮那老头子了，不如来帮帮我。我知道你所求何物，那东西在我这里。”
“我求何物？”赵芥轻笑一声，反问道。
“你我可以坦诚，既然老头子相信你，我便也相信你。我已至弱冠之年，可自我记事起，老头子便从未有一天敢以真面目示人，我都怀疑他是否还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可即使他再小心，三年前还是被人找上了门。”
青怀的声音愈加急切，“那时我便明白，一味地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他都这把年岁了，我只想让他安度晚年。于是我便带走了那个引人觊觎，他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东西，想为他赎前半生的罪，也寻一条生路。”
赵芥轻笑一声：“说得容易，你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吗？在他们面前，你我，还有你爹，都只是蝼蚁。”
“不。”青怀的语气突然坚定了起来，“我曾见过一个人，武功冠绝天下，行事杀伐果决，最重要的是心底至善，甘愿舍弃性命了结此事。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确定她现在身在何处，但只要找到她，一定有转机。”
“我怎么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赵芥颇为不屑。
“这三年我从未放弃追查她的踪迹，如今也有了些眉目，待我确定之后方能告诉你，顺利的话，十日后便会见到她。”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很简单，把我爹带走，能说服他最好，实在不行软禁起来也好，总之离开这个是非地，接下来由我来代替他。”
看着赵芥不为所动的样子，青怀又补上一句：“这事儿我只能相信你了，不会让赵掌柜白忙，只要我爹安然无恙，那东西就是你的。”
“这买卖听上去对我很友好。”赵芥颇为纠结的挠了挠头，看上去有在认真思考，而后莫名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残月，缓缓站起身子，“可惜呀...”
随着这三个字轻吐出口，刚刚还一副弱柳扶风模样的那位瞬间出了手，一个手刀自青怀后颈斜切而下，面前人瞬间瞪大的眼眸顷刻间只剩茫然，而后幽幽闭上，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你说要给他寻一条生路，他却因为不愿让你牵扯其中而甘愿选择死路。父子之间究竟是什么奇怪的感情？真是麻烦的很。”
赵芥卸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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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又见熟人 “我那时认错了人。”……
“我那时认错了人。”
莫川谷憋了半天方才憋出来一句，仿佛从前那个口若悬河伶牙俐齿的不是本人。
“这种事怎会认错？”青怀显得十分感兴趣，对自己的处境反而毫不忧心。
“我根本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知道应是生息门人。”莫川谷望了一眼赵芥，主动解释道，“实不相瞒掌柜的，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查找她的下落。”
“三年前武林中人血染赤碣山，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已经死了？”赵芥泼了一盆凉水。
“不会，因为我曾查过这里的每一具尸体，并没有她。”
赵芥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她对这事儿并不是很感兴趣，这会儿甚至有点走神，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处理青怀。
最直接的方法便如青怀曾提议如何对待自己父亲的那样，将人软禁起来，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那日苏老爷留信儿遁走之后，赵芥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他此时正是漩涡中心，稍露踪迹便会功亏一篑，所以即使心中挂念也定不会来见自己的儿子。
人交不出去，赵芥的任务便无法完成，后面的浑水就还要继续蹚。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掌柜的你要相信我啊，若非如此，我搅合到魔教的事儿里来是嫌命不够长？”
莫川谷只当她是不信自己所说的话，急忙辩白。
赵芥懒得理他，只交代好好看着人。
然而她刚走远，青怀便鬼鬼祟祟地扯了扯莫川谷的衣角。
“莫先生，打个商量，放我走吧。”
“好说好说，可放你走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两个人倒是一拍即合，说话敞亮。
“我曾经扮做侍女在生息门藏匿过一阵子，对那里的女门众多少有些了解，你要找的人可有何特征？”
莫川谷顿时皱了眉：“你怎么比我还没下限？”
“我那时是为了逃命，阴差阳错下误入的！”青怀被这人的关注点气到，“你到底还想不想找？”
“好好，她左手腕上有一道形状奇特又极深的疤，像是什么东西的齿痕。”
然而此话一出，青怀竟愣住了，片刻之后才开了口：
“你说的人，我的确见过。”
“是谁？”
“生息门主，燎烛。”
自己的话并没有让莫川谷显得太意外，这反倒让他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你也觉得燎烛没死？”
莫川谷心中有所疑虑，微微点了下头。
“那就是了，可我知道她此刻在何处。”
青怀又重新丢出一颗炸弹，这才顺利让莫川谷眼中起了波澜。
“她换了身份。你帮我逃走，我就告诉你。”
正在此时，一只信鸽突然落在莫川谷的窗沿上，腿上挂着传信的字条。
莫川谷看完上面的内容，对青怀吐出个“好”字。
赵芥这会儿正在大堂的柜台后面看账本，客栈这两日的流水实在不少，她在扒拉了两下算盘后便果断放弃了，正冲着门口发呆。
莫川谷挪到了她身边，吞吞吐吐的，似乎有点为难。
“掌柜的，本天机护法接到个任务，教主想见你。”
“护法大人不用为难。”赵芥歪头望着他，“难得教主召唤我这种小喽啰，当然要去。”
她早就想过自己身为苏财主手下的人，早晚会被找上门，虽然没想到阿里耶要亲自见自己。交代好李画枝看着青怀，二人便骑马去往安邺城了。
“你可知阿里耶为何会来安邺城？”赵芥问莫川谷。
“表面上据说是为了个美人，实际不知。”
“美人？比莫先生还美？”
莫川谷突然笑得羞赧：“掌柜的也喜欢美人吗？”
“无甚兴趣。”赵芥双腿猛夹马腹，瞬间与身旁人拉开距离。
在莫川谷的指引下，二人来到城西的一家胭脂铺。
店老板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店里的装潢精致考究，卖的东西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她向天机护法行了一礼，后将人引上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门一开，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沉醉却不觉得腻，而后心情仿佛都更愉快了。
莫川谷微不可查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背做提醒，赵芥好似未察觉一般，甚至深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摆一张华丽宽敞的坐榻，覆着曼丽轻纱。此时窗户大敞着，每当微风徐来，那轻纱便缓缓摇曳，里面一正襟危坐、一闲散半卧的两个人影若隐若现。
“莫川谷拜见教主。”身边人端正行礼。
赵芥只得紧随其后，有样学样。
“不必多礼。赵掌柜，说起来还得感谢你，把天机护法送到我身边。”
说话的正是那半卧着的人，纱帐透出的身影曼妙，声音也好听得很，虽看不见模样，想来定是大美人。
“教主言重了，能得教主欢心，是小人的荣幸。”
“凡是为我进献美人的，都是入云教门人，该受我奖赏和庇护。”阿里耶不急不缓地说道。
“入云教待人宽厚大方，说是进献，但每次赏赐的金银尚且不少。不过赵芥贪心，仍有一物想求。”
“赵掌柜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小人听闻，入云教有一种灵丹，服下便可使负心薄情之人回心转意。”
这话引得莫川谷骤然侧目，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哦？赵掌柜可是要用给情郎？”阿里耶倒来了兴趣。
赵芥点点头，眼中却有些迷离神色，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维持清醒。
“是有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这药当然可以给你，只是还想向赵掌柜打听一事。”阿里耶轻笑一声，“你与买下赤碣山的苏财主是何关系？”
“他是我的雇主，三个月前在黑市雇我帮他从嵬阁手里劫持一个人。我这些年漂泊惯了，也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便向他要了那山脚的小楼，开了家客栈。”
赵芥说这话的时候，窗外的风突然吹得有些急了，那纱帐瞬时被勾起一角，颔首端坐的人猝不及防现于人前。
眉眼微抬，一双冷目对上赵芥，竟又是熟人。
“客栈里有条通往山上的密道？”阿里耶掌风一带，将帷幔重新掩好，微微翘起的指尖划过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倒不耽误跟赵芥说话。
赵芥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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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醉酒夜话 不是黑店客栈后院，……
不是黑店客栈后院，莫川谷的房里丢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瘦弱的身子，佝偻着腰，正与刚刚跟莫川谷打过照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赵芥抽出他口中堵着的布巾，与外表不怎么相称的鬼哭狼嚎震耳欲聋。
“救命啊！！杀人啦！！这里真的是黑店啊！！！”
刚好赶到的莫川谷眼疾手快地又将那布巾塞了回去，而后疯狂作揖道歉。
“求你别嚎了！没法做生意了！都是误会！！我陪你银子还不行吗！”
说罢从袖子里左翻右找了半天，拿出来一块不小的碎银子，递出去的瞬间心疼地龇牙咧嘴，又好说歹说才将人安抚好。
终于将这无辜受牵连的人送走，莫川谷磨磨蹭蹭地挪到赵芥跟前儿，继续做小伏低状。
“为什么放他走？”赵芥有点无奈地问道。
“他会告诉我我要找之人的下落。”
“告诉你了？”
莫川谷点了点头，又突然摇了摇头，似乎在纠结什么。
他那事赵芥并不关心，既已如此也未在追问。不过老实说对于青怀逃了这件事，她其实并没有十分在意。左右一时交不了差，看看他口中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无妨。
然而看着赵芥不咸不淡的面色，莫川谷心里却有些打鼓。
让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先不想了，向掌柜的赔罪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当晚，他自掏腰包从店里买了两坛子酒，又做了一桌子菜当赎罪，还邀请老秦和李画枝作陪。
赵芥也未推辞，但与平日吃饭一样，自顾自的吃得又多又快，没一会面前小山一样的饭碗便空空如也了。
虽然已经见识过很多次，莫川谷仍旧感到惊奇，赶忙将酒碗倒满双手递上。
“不知道掌柜的酒量是不是也像胃口一样好啊？”
赵芥不仅未接，反而推开了。
“我不会喝酒。”
莫川谷不信，执意要让。
“掌柜的还在怪我把人放走？我给你赔罪了，下次见他，我一定亲手给你抓回来。”
“于此无关，你们喝吧。”
赵芥掌下用力，按下莫川谷端酒的手腕，莫川谷顿时来了兴趣，运足内息的手腕朝外一顶，本想将赵芥的手荡开。
不料那人借力打力，一消一化间又将自己的手推了回来，自此压在桌上，纹丝不动了，这期间，碗中的酒一滴未洒。
莫川谷心下感慨这人年纪轻轻，怎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么贵的酒，二位不喝可别浪费了，不如给我。”
李画枝才看不出他们刚刚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内力对决，只觉得莫川谷端着的酒碗颤颤巍巍，看上去十分不牢靠，立刻上手接了过来，跟老秦碰了个杯，昂首干了。
赵芥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月明星稀，夜色正浓。她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了声告辞，转身朝后院走去。
老秦对喝酒无甚兴趣，尤其是与莫川谷这种聒噪的人喝，对他来说简直是噩梦，便也紧随其后，还不忘了嘱咐李画枝别喝太多，今晚轮到她洗碗。
李画枝哼哼哈哈地答应着，可刚刚一碗下肚，脑袋已经有点不清明，人却显得更兴奋了。
“莫先生，你我接着喝啊！”
莫川谷眼珠子溜溜一转，连忙道好，又殷勤地给人满上。
若说他今晚这酒单纯为了赔罪，那必然不是。
自从阿里耶那里回来，便有件事儿让他忍不住抓心挠肝地咂摸，若不知道真相，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今晚一定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莫川谷对自己的酒量自信的很，本想借酒从赵芥嘴里问出来，没想到那人不上钩。反正也没其他办法，不如索性试试李画枝。
于是二人推杯换盏，不消片刻，一坛酒已经见底。
李画枝抢着拍开第二坛的封泥，不知突然想起什么，竟哈哈大笑起来。
“李姐姐，你乐什么呢？”莫川谷叫的亲切，许是沾了相貌英俊的光，李画枝倒也十分受用。
“我只是想起来那密道的入口也是个大酒坛子，每次就像现在这样开封泥，以前不知道，你们武林中人的生活真是有意思的很。”
“姐姐不是武林中人？”
“我哪里配啊。”
“武林又不是什么金贵地方，何谈配不配的？”
“你们最起码活得快意潇洒，手中有刀剑还可为自己的命运搏上一搏，可我自记事起便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苟活，还好碰上了掌柜的。”
莫川谷心道有戏，赶忙顺着话茬问道：
“掌柜的说你和老秦是她招工招来的，我好奇的很，姐姐跟我讲讲吧，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的确是招工，不过是在黑市招工。也不是为了开客栈，而是为了劫一个人...”
李画枝永远忘不了那天，那是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可她只觉得像是掉进了冰窟里，寒意自心底而来。
昨夜在风月楼亲手点燃的一把火，让她的身体一直抖个不停，此刻支撑自己的，唯剩一个执念。
“这里可有入云教的人？麻烦帮我通传一下，我想见教主，事成之后我可以用命来回报你。”
她寻到那个叫黑市的地方，在一众阴暗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从街头一路问到了巷尾，甚至每问一人便跪下磕个头。
可本该隐匿踪迹的她实在太过扎眼，风月楼的人很快便寻了来，凶神恶煞的打手将她拦腰扛起，嘴里的话语污秽不堪。
众人这才听懂，昨夜城里最盛的烟花地风月楼逃出来一个姑娘，甚至放了一场大火烧了整个风月楼，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正当大家看好戏一般地谈论着这姑娘将会被如何折磨致死的时候，有人却出了手。
李画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却让人难以忽视。明明被阳光晒得皱了眉眼，仍显得气定神闲。最重要的是，她只是懒散地扬了扬手，便让那风月楼的大汉丢下自己奔逃。
于是那女子朝她伸出手，语气不急不缓：
“我来黑市招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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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挖坟盗宝 赵芥带着莫川谷走的……
赵芥带着莫川谷走的仍旧是客栈中直通赤碣山的密道。
此时莫川谷身上一股酒气，钻进酒坛子里倒十分应景。
“掌柜的，你觉得世间真的有能让人回心转意的药？入云教的炼丹术再奇诡，恐怕也做不到吧。”
“不知道，不感兴趣。”赵芥在前面带路，随口答道。
“不过李画枝若知道你真的替她向阿里耶求了，恐怕要受宠若惊了。”
“她为我做事，这是她应得的报酬。”
莫川谷摇摇头。
“可她又不会武功甚至没有江湖经验，在嵬阁手里劫人这种事，真的非她不可？你只是想救她吧。”
赵芥回身斜他一眼，“我不做无用的事。”
“好吧好吧，那我现在的用处是什么？”莫川谷狗腿地说道。
“挖坟。”
赵芥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铁锹塞给他，不顾后者惊恐的脸色，径直朝生息门的后山的碑林走去。
那里据说葬着上一代老门主，也就是燎烛的师父。三年前烧杀抢掠红了眼的武林人士定不会放过此地，将整个后山挖地坑坑洼洼，然而却连坟冢的影子都没见着，更何况陪葬的宝贝了，最终只能将怒气发泄在那些高耸的石碑上。
那之后这里便碎石当道，夹杂着这些年疯长的野草，凌乱不堪。
不过自从生息门风景区建起来之后，又大不一样了。
赵芥打量着面前新立起来的一圈青砖围墙，迈进宽敞雅致的大门，朦胧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书着“温泉小院”四个字的迎客墙。
墙边摆着一排待栽种的花苗，看上去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即将面世了。
“后山竟然有温泉？”
“无意中挖到的，修葺一番，用来招待贵客正合适。”
“等等，你说的坟该不会也在这里吧？”莫川谷只觉得哪里不对。
赵芥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只是催着他继续往里走。
二人在小院里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植被茂盛的园林中心，那里矗立着一截残碑，看上去正是遗留下的碑林旧物。
“看到那碑了吗，东南方向，深十尺，挖吧。”
赵芥一声令下，莫川谷铁锹舞得飞快，尽管他任劳任怨毫不惜力，也生生挖了小半个时辰。
“掌柜的，难怪你要叫我来，还真是个体力活。”
莫川谷边擦汗边说道，铁锹却突然碰到了什么清脆的东西，发出“叮”地一响。
赵芥闻声跳下了那深坑，蹲在坑底一寸寸摸索着，很快摸到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环，只见她猛地用力一拉，半截铁链被扯了出来。瞬间牵动了什么机关，脚下薄薄的一层泥土突然陷落。
脚下猝不及防地一空，莫川谷心头瞬间涌上熟悉的感觉。他双手下意识拦住赵芥的腰，竟本能地想将她朝上托。
“你做什么？”赵芥身子一旋挣脱他的手臂安稳落地。
莫川谷紧随其后，才意识到这会儿脚下土地踏实，并不是如上次一样的水牢。
“我只是...”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想解释，却生生顿住了。
只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一刻身体本能地反应竟是想让自己比赵芥先一步落入危险中。
好在赵芥并未追问，而是已经朝密道深处走去了。莫川谷赶紧跟上，而后开始用研究密道来转移注意力。
“这条密道看上去与客栈里的差不多，也是生息门的手笔吧？”
赵芥只觉得他在说废话，干脆没有理会，莫川谷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没多久，密道的尽头现出一间方正的石室，赵芥拿出火折子点亮石门边的烛台，闪烁烛光映出石壁上羊首蛇身的异兽纹理，正与阴司殿里供奉的一样。
赵芥随后转动机关推开石门，入目便是一只玄青石棺。
“原来棺椁藏在密室里，怪不得当年没人能挖到呢，不过这里葬的真是燎烛的师父？”
莫川谷凑上去细看棺椁上雕刻的花纹，有些好奇地说道。
谁知下一刻赵芥直接开了棺，无数珍宝簇拥着的森森白骨，赫然出现在莫川谷眼前。
“啊这...据说生息门老门主从江湖上搜集到不少绝世秘籍、奇珍异宝，死后尽数带进了坟墓，竟然是真的？”
看着赵芥从石棺里依次掏出天鹰阁号称绝密的飞行器图谱【飞鸢秘籍】，沈仙人锻造的神兵【无依剑】，前朝宫里传出的太医秘术【九徊针法】，等等宝贝数不胜数，莫川谷惊得合不拢嘴。
直到石棺里只余一副白骨，赵芥望着他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掌柜的认识他？”
“不认识。”
赵芥答道，而后将手臂伸进了石棺里，二指一用力就将那白骨的下颌捏了下来，接着从其口中取出一枚滚圆的琉璃珠子，烛光下透着淡紫色的光辉。
看着莫川谷神色不适，赵芥难得出言解释道。
“这是避毒珠，含在口中能避世上万毒。”
“可他都死了，还要什么避毒珠？”
“你说的对，所以不能浪费。”
莫川谷恍然大悟，“这些东西就是几日后赏玩大会的宝贝？”
“这还不算是生息门珍宝吗？”赵芥反问。
“算，当然算，虽然一大半都是从各江湖门派搜刮而来，也难怪当日灭了生息门的群雄一定要将这里抢劫一空了。”
“没错，都是报应。”
“这些东西一亮相恐怕会引得无数人觊觎，所以要藏好，日子快到了才能挖出来。”莫川谷继续猜测，突然话锋道，“掌柜的就不怕我将这事情泄露出去，串通别人提前夺宝？”
不料赵芥顺势点头：
“怕。所以请莫先生先在里面待两天，等该来的人都到了，再放你出去。”
莫川谷心下一惊，还未及反应，赵芥手上一提脚下一扫，刚才还在开玩笑的人直朝石棺栽过去，顷刻间就和那白骨肩并肩哥俩好了。
不顾里面人的惨叫，赵芥掌心用力朝那厚重的棺盖上重重一推，最后一点微光也消失殆尽了。
莫川谷觉得自己彻底与世隔绝了，或者说，直接到了阴间，他努力与那副有点隔人的骨头拉开距离。
“掌柜的，求你放过我吧，若真等到那时候，我恐怕都饿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也好，省的埋了。”
“别啊，我英俊潇洒风华正茂，还不想死啊！”听到赵芥没有立刻离开，莫川谷赶紧挣扎，“掌柜的，凡事好商量！”
“好，那有几个问题，我要先问问你。”
“哎呦，不就是几个问题嘛！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掌柜的你就算不用这种方法，我也绝不会骗你的！”莫川谷好一阵表忠心，恨不得直接将心肝掏出来给赵芥看。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一个人。”莫川谷语气有些急切，“我少年时曾见过她，知道她是生息门中人，三年前我得知武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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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鉴宝大会开幕 二人将石棺里盗……
二人将石棺里盗来的宝贝搬出墓室，又走了一段上行的密道，赵芥不知按了那里的开关，一堵坚实的石墙旋开，出口竟然是温泉池的茅厕里，好在这地方还未启用。
“等等。”莫川谷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在人家坟头上泡温泉？在茅厕里藏密道？？”
算算方位，这间温泉正在墓室正上方。
赵芥只觉得他大惊小怪，毕竟连棺材都掏空了，还在乎什么在哪里泡温泉，密道出口藏在茅这里，当然是为了更隐蔽。
“你和苏老爷对这里研究的如此透彻，看来谋划的是件大事。”莫川谷万分叹服于近日见识到的诸多奇思妙想。
“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不了喽。就算你肯放过我，阿里耶还指望我帮她找燎烛呢，我可得罪不起入云教。”莫川谷如实说道。
赵芥认同地点头，打发莫川谷去将石碑旁的土填好，自己则将宝贝们带到温泉小院堆放杂物的柴房，仿佛丢弃垃圾一样，随意掩埋在其中，而后回了客栈。
又过了几天，随着山上白日里一声炮响，温泉小院正式建成了，将用来接待前来参加生息门珍宝鉴赏大会的武林人士。
此时距离这大会还有两日。
这日一早，赵芥唤来莫川谷，却问他那日山上的珍宝可记清楚了。
“掌柜的，其他东西我不敢说，八卦和宝贝却是过目不忘的。”
“那就好，今日便发挥你的专长，在大堂说上一场吧。”
于是在赵芥的交代下，正午时分，莫川谷摆了桌案，换下客栈伙计的粗布衣裳，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衣袂翩翩的潇洒说书人。
“莫先生，不干跑堂了？”堂下有人打趣。
“害，谁叫我欠我们掌柜的呢，掌柜的安排什么，咱就得干什么不是。就算要我以身相许，那我莫某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话音刚落，一条破抹布兜头盖脸而来，直蒙到莫川谷刚束好的发髻上。
看客们瞬间哄堂大笑。
始作俑者赵芥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好好说。
于是莫川谷开始了今日份的口若悬河。
“话说咱这赤碣山最近是越来越热闹了，生息门珍宝赏玩大会不日便要举行，今日起赤碣山风景区便要暂时关闭以迎接大会了。知道大家好奇都有些什么宝贝，小可受苏府委托，特来向各位江湖好汉们解答一二，做不到先睹为快，也能过过耳瘾。”
莫川谷将那日棺材中的宝贝娓娓道来，他本就见多识广，每样东西都能说出出处，甚至如何被生息门所得。
听得众人频频感叹，只恨自己没有请柬，不能亲眼看看。
“这次鉴赏大会，苏老爷只散出去二十张请柬，交于武林大派，可请柬上实际并无名姓，三日后更是只认请柬不认人，若想见到宝贝，只能是各凭本事了。”
“苏老爷一介商贾，据说现在还病着。这些东西若露了面，不就相当于白送给人家了？他可是一样也留不住啊！”
有人不解地发问，然而当即便有其他人反驳。
“你都知道这道理，苏老爷能不知道？能来的定都是有头有脸有本事的人，就是要借这些东西交交朋友也说不定呢！”
这话赞同的人不少，然而在心里默念小九九的更多，不少人想趁最后的机会试上一试。
将赵芥先前交代的一一道尽，今日的专场便结束了，不过紧接着又迎来了位特别的客人。
披着绛紫色外袍的男人，长相飞扬邪魅，在场许多人都认了出来，纷纷拱手抱拳向其行礼问好，他也一一客气回应，倒不像看上去那样不好接近。
这人正是入云教的众护法之首，名号破军。这些年常代替阿里耶行走在外，与各大门派的人交好，所以教主没几人见过，破军护法倒是熟知。
然而这人所练轻功大抵有些特别，走路是提着气的，步伐十分轻盈，赵芥只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那晚和青怀、肖和尚一同出现的第三人。
入云教的人去探苏老爷的生死，这也正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是破军亲自出马。
来人要了间客房，赵芥亲自将人引上去。
“赵掌柜，你我是自己人，话我就明说了。教主特别指示，想要山上的珍宝，若赵掌柜全力配合，你所求之物就作赏赐。”
赵芥面露难色，只道届时群雄聚首，免不了一场争夺，自己也无甚把握。
“赵掌柜不必忧心，只需配合我的行动变好，入云教门众尚多，只要暗中送往山里去，不会落下风，这两日先借你的密道一用。”
赵芥赶忙答应下来，这会儿山上的景点不再接客，这么多人想进山埋伏便只能走客栈的密道，这也是当日她直接将密道透漏给入云教的原因，全作投诚。
于是当天不少人悄悄住进了客栈，将房间挤得满满地，准备入夜之后从密道进山。
然而今夜的客栈周围并不安生。
身影鬼祟的黑衣人接二连三地探访破军房间，让他好一顿招架。
赵芥和莫川谷缩在后院的角落里，暗暗观察着一切，二人皆有不必出手帮忙的理由，乐得看热闹。
“一定是我将那些宝贝描绘的过于精彩了，才让这么多人铤而走险来偷请柬。”莫川谷只觉得甚是有趣，“想来但凡是有请柬的人，这几天都不会好过。怪不得你不怕山上的宝贝被人惦记呢，原来是提早给他们找好了事情做。”
“破军是阿里耶的得力手下，又孤身来此，他们都以为请柬在破军身上，不过实际却在你身上。”
莫川谷一挑眉，“掌柜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来投奔我的那日，不就说自己是受命来参加赤碣山大会的？作为一个幌子，当然要拿了请柬光明正大的进去。至于破军这种心腹，才要在暗处坐镇。”
莫川谷点头称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请柬还在。
“明处有你这个幌子，背地里有破军这个干将，榻上还有殷无央这位新宠。阿里耶这教主做的还真是舒坦。”赵芥突然有感而发。
“跟那个苦大仇深的燎烛比起来，确实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赵芥似乎没想到莫川谷会突然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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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三日之约 各怀心思 ……
赵芥在客栈里转了两圈，才找到藏在柜台后面的莫川谷。
幸好这会儿客人都出去看热闹了，没人发现他的怪异举动。
“你怎么了？”看着他好似惊恐又气愤的复杂神色，赵芥不解地问道。
“他怎么也来了？我不想见他。”莫川谷嘟囔。
“司南柏？他毕竟是武林盟主，来这里不是很正常？”
“屁的武林盟主，名存实亡的头衔罢了。他那武林盟主是当年为了剿灭魔教，被推出去当靶子的，魔教都亡了，哪还有人甘愿听令于他啊。”
“不过他还年轻，武功就算不是第一，也能跻身前列，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威望的。”
赵芥一说这话，莫川谷看上去更气了。
“你跟他有仇？”李画枝问道。
莫川谷握拳，“深仇大恨！”
“看着不像，倒像是怕他。”
赵芥一语点破，被戳中的人差点撒手人寰，直接瘫倒。
“掌柜的，你替我去吧。”莫川谷掏出怀里的请柬塞给赵芥。
“那你呢？怎么跟阿里耶交代？”
“我从密道进，就说替她查燎烛去了。反正我不见那位！”
莫川谷看上去是铁了心了，赵芥本想自己在暗处的，这下被推到了台前。心道也无大碍，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赵芥拿上请柬来到山门前，这会儿二十个人已经差不多齐了，除了刚刚那几位，还有些其他掌门宗主的，也有几位看上去不太起眼的人，最特别的当属那个文文弱弱，站在一众高手里面噤若寒蝉的“妙手神偷”白仙。
“恭迎‘不是黑店’赵掌柜上山！”
这个名号一响，先前上了山的人频频回头侧目，免不了猜测她到底是谁的人。
赵芥也不在意，倒是跟落在最后面的白仙打了个招呼。
“白先生，三个月前我在东宁城的黑市上见过你，你拿了一副精巧的袖箭要出手，可我当时有些事情绊住了，想再找你买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见有人主动与自己搭话，对方好像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点头。
“那东西可还在？”赵芥继续问道。
“哎呦，真不巧！已经卖出去了！下次！下次再有这种东西，我我我一定先拿来给赵掌柜...”白仙说话含含糊糊，似乎十分不擅于跟人交流。
赵芥赶忙道无妨，于是两人一路无话，一齐朝山顶走去。
不多久，众人过了阴司殿，来到曾经生息门的地盘。
“想不到这地方还能有如此光景，苏老爷经商头脑果然不一般，难怪人家腰缠万贯呢。”纪老大有感而发。
“怎么，嵬阁杀人的买卖做多了，也开始羡慕人家这种正经生意人了？”
天海帮陆帮主一张嘴便冲得很，好在提前在莫川谷那里听了这两人的旧怨，赵芥瞬间就懂了。
纪老大只管“哼”了一声，十分不屑道：
“那还是不及陆帮主有眼光，若说三年前那一战谁获利最多，第一个就得属天海帮吧？陆帮主当年可从此地拿走不少好东西啊，我听说单是那几位护法的兵刃你就搜集了大半，怎么还不够吗，今日还要再来？”
“三年前我天海帮那是跟随司盟主，为了武林正义出师！那一战我死伤兄弟无数，即使得了什么东西也是应该的。不像纪老大，那时明哲保身不肯出力，今日倒惦记起这些无主的宝贝了！”
陆帮主话里话外把司南柏牵扯进来，赵芥开始相信莫川谷所说的“当靶子”了。
纪老大还要再说什么，苏府的大管家及时出现，将众人引入温泉小院。
“来者都是客，若有什么前尘私怨也请大家暂时按捺，权当给苏老爷一个面子。各位请入议事堂，东家已经在里面恭候了。”
白日里的温泉小院，赵芥也是第一次见，草木茂盛，布局古朴雅致。赵芥只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好的景致，不知道能保留多久。
众人进了庭院正中的议事堂，本以为会见到消失已久的苏老爷。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盛装出席的苏夫人。
“各位请入座，我家老爷前阵子生了重病，尚需三日不能见风。可原本约定好的时间不能延误，所以暂时由我代他招待各位，稍后给大家一一展示这次的珍宝。”
“苏老爷得的是何病？如此古怪。”
“不是病，是有人不想这次的大会如期举行，给他下了毒。”苏夫人面露愁色，“可我家老爷说了，他虽然买下了这山，但也无意侵吞山上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属实珍贵，明珠蒙尘也是浪费，所以邀请各位共同商议决定它们的去处。”
“苏老爷为人还真是大方敞亮啊。”有人说道，不少人跟着附和。
“苏夫人，既然如此，不如把东西拿出来，先让我们开开眼吧。”
苏夫人轻拍掌心，大管家带着一众护卫将珍宝尽数捧了上来。
却如莫川谷书文中所说的，不仅有生息门从各个门派夺来的镇派宝物，也有些早年间便丢了踪迹的东西，甚至只闻传说少有人见过的，皆在此处。
天鹰阁的图谱一亮相，邱阁主倏地站了起来，忍不住便要上前去看个清楚，却被苏府的护卫拦下了。
“邱阁主请稍安勿躁，虽然我家老爷有意将东西物归原主，但既然是邀大家前来商量，也得看在场的诸位是否同意。”
“这东西本就是生息门抢夺我邱家的，三年我便苦心寻找，可惜没能找到，既然重新现世了就该归还于我，有什么好商量的？”
“邱阁主，你这话说的不对。这图谱毕竟没什么人见过，若你空口白牙就说这是你家的，待会儿他说那宝剑是他家的，我还说这灵丹是我家的呢。谁能作证呢？”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人人皆知我天鹰阁擅机关术，这种登峰造极的图谱，除了我家祖上，还有谁能画出来？”
邱阁主毕竟年轻气盛，听到有人这样翻黄倒皁，背上的机关匣已经蓄势待发了。
好在司南柏这个武林盟主发了声。
“在座的都是正道中流砥柱，又不是什么绿林强盗，总不能在这里大打出手吧？苏老爷好心邀我们前来，不如就按苏夫人所说，我们暂等三日，等见了苏老爷再行商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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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请杀人 “长生……
“长生之术？苏夫人可莫要说笑啊。”
段庄主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接着便闭口不言了。
“二十几年前？那时我学艺未精，对江湖上的诸多大事也只是听说，参与不多，长生秘术的说法倒是听过，不过不甚了解。”纪老大摇了摇头，望向年纪最大的何掌门，这意思不言而喻。
于整个中原武林来说，这都不算是一段光彩的往事，大家本能得将自己摘清，却又希望有人能出来解释一二，毕竟有诸多好奇。
何掌门似是回想起了旧日的光景，叹了口气：
对于什么‘长生’之术，我是万万不信的。可苏老爷所说之物若是现世，免不了又像当年一样是一场腥风血雨。若真到那时候，老朽拼上这条命也要阻止。”
“何前辈先莫说什么拼命不拼命的，这长生的说法我也不信，从来只有传言，没人亲眼见过。且等三日，见了真章再说不迟。今日时辰还早，倒不如泡泡温泉。”
司南柏安抚完众人，又谢过苏夫人，率先跟着小厮回房更衣了。他这一走，其他人便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赵芥被安排在坤字房最末一间，位置有些偏僻。听了司南柏的话，这会儿也打算去泡泡温泉。
这里的温泉池子大多依山而建，周围尽是高大层叠的树木。空闲的池子入口处皆挂着一支玉髓风铃，若有人占用便将风铃摘下来。若先前的人忘了摘铃，第二人来也会发出声响，里面的人也可及时察觉。除非故意闯入，否则绝对私密。
赵芥对路过的池子一番挑挑选选，终于在林间小路的转角处看到熟悉的记号，朝着记号主人留下的指引而去，来到一处风铃未摘的池子。
她未曾犹豫，摘下风铃走了进去，如意料之中的看见背身等待着自己的司南柏。
谁知赵芥还未来得及张口，却闻一旁山壁的缝隙里传出细碎声响，似是石子滑落。
“谁在那里！”
司南柏手下一直铁镖甩了出去，惊出一个藏头露尾的身影，脚下倒是极快，在茂密枝叶的掩护下，只露出一抹青绿色的衣角。
司南柏待要追过去，赵芥却认出了来人。
“司盟主，别追了！”
“赵掌柜认识那人？”司南柏停下脚步，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
“于计划无碍的人，不必费心。”
赵芥没作解释，司南柏却突然阴阳怪气起来：
“有几个斩不断的旧识，倒也正常。”
赵芥懒得与他搭腔，将需要对方做的事情迅速说完，便道了别。
“辛苦司盟主走这一趟。”
“我只是遵师命而已，赵掌柜筹谋多日才最辛苦。”
两人客套的十分表面，却似是非常习惯这样的对话。
当晚，赵芥特意在房顶揭开一片瓦，然后安稳地待在房里，等着拜访者上门。
第一位访客，是个有味道的访客。
莫川谷跳下来的时候，赵芥不自觉地掩了口鼻，特意离他远一点。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又无处可去，只能一直藏在你那密道里。密道只能靠那地方通风换气，我有什么办法？”
来者话里有点委屈，一副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的样子。
“看来把密道入口建在茅厕果真不是个好选择。”赵芥了解的点点头。
“先不说这个。”莫川谷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你跟思南柏是旧识？”
又听见“旧识”这二字，赵芥倏地笑了，心道自己到底哪里来了这么多旧识。
“你不是不想见他，为何躲在那里？”赵芥反问。
谁知对方反应大的很。
“我进山之后便待在那密道里实在待不住了寻思出来透透气，结果就看到那家伙鬼鬼祟祟地在林子里留记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幽会，这种事情我哪能错过！”
赵芥懂了，他是去八卦的。
“这可是你的专长啊，怎么还能露出马脚？”
“还不都是因为你！我一见到走进去的人是你便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那里可是温泉啊，万一他衣衫不整呢？”
面对他突然的质问，赵芥又不懂了。
“就算他衣衫不整，被看的又不是我。再说司南柏虽然有点烦人，但又不是变态。”
“你也觉得他烦？”莫川谷瞬间抓住重点，不自觉地喜上眉梢，“掌柜的真是独具慧眼！这个家伙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得成熟稳重、正人君子一般，终于有人能不被假象所迷惑了！”
赵芥也很快抓住了重点，心道莫川谷如此了解他，大概关系也不一般。
“那么你和他在密谋什么？你和苏老爷要做的事情，他也有参与？”莫川谷继续问道。
“需要他帮些忙。”
赵芥本以为他会刨根问题，没想到他只是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算作了赵芥的自己人，正在积极等待分配任务了。
“那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倒有一事你做正合适。”赵芥想了一会儿说道，“跟在阿里耶的身旁，将你所知的那些八卦秘辛也给她讲一讲。”
莫川谷难得的没问为什么，“她已经进了山，一起的还有她身边那位新宠。”
“好，你我作为入云教的幌子，我在明，你便充当我与她之间的传话人，先将今天白日在议事堂发生的事情向她转述一番，也算是尽了责任。”
赵芥交代好，莫川谷便离开去找阿里耶了，努力光明正大地留在她身边监视，最重要的是，不用再回去那密道了。
莫川谷一走，第二位访客如约而至。
一月未见的人，又换了一副身形。便便大腹已经不见了踪影，轻巧落地的身影精干利落，慈眉善目的温和面庞也凌厉起来，唯一没变的大概是年岁，天命之年的男人目光如炬，只是其中透着隐隐的担忧。
“苏老爷，不对，或许应该叫你陈前辈，近日可好啊？”
虽然从未见过这人的这副样子，但赵芥并不觉得陌生。
“你从前见过我？”看赵芥如此淡定，陈铎倒是有些不确定了，毕竟他这幅真容，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的很。
“并未见过，只是令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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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亮请发言 陨铁……
陨铁一物，稀有至极。
以打造神兵利刃闻名的沈仙人，曾寻到一块陨铁，铸成了闻名江湖的覆雨剑。然而与此同时，他还铸了四十九枚陨铁珠子，赠予一个与他投缘又极其善用暗器的后辈。
此人正是纪老大，年轻时候凭借一手炉火纯青的暗器手法名动武林，有了陨铁珠子的加持，威力更盛，可穿皮碎骨，击碎脏腑。
此刻当陨铁珠子出现在邱阁主的尸身上，众人难免怀疑纪老大。
“各位，这暗器是我的不假，但也并非什么难以得到的东西，虽说这些年我鲜少亲自出手了，可早年间散出去的也不在少数，有心人寻到几颗也很有可能。再说了，我要真想杀人，会用这么显眼的东西？”
纪老大看上因为平白受屈，语气有些不善，又拾起那尸体中的珠子仔细端详一番。
“纪老大说的有道理，不排除嫁祸之嫌。”何掌门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刚刚看到邱阁主的房间里并没有打斗痕迹，他与凶手当是在这里相遇交手，莫非邱阁主深夜来此是为了取走《飞鸢图谱》？”
“我看八九不离十。白日里他便想拿走自家的图谱，奈何有人也想据为己有，偏睁着眼说瞎话，不肯承认这东西是邱家的。邱阁主晚上实在按捺不住，这才要来偷偷取走，没想到觊觎之人实在太多，不仅被截了胡，还搭上一条命。”
“照你这么说，昨日不同意将这东西归还邱家的人，都有嫌疑？”
“嫌疑最大的还得是那个消失了的白仙，此人虽然看上去唯唯诺诺，背地里未必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白仙的武功远不到能杀了邱阁主的地步，只说偷图谱还差不多，莫非还有同伙？”
“无论如何，他此时消失，一定脱不了干系！”
众人大都相信纪老大的说辞，更加怀疑白仙。
如果昨夜陈铎所做的事情顺利的话，赵芥应当知道，白仙是绝对清白的。可她此刻的心情却不那么轻松，因为今晨她分明收到了苏夫人暗中带来的消息，陈铎又在儿子手中失了算，白仙是真的不见了。
正当大家讨论着，苏夫人也赶了过来，吩咐下人将邱阁主的尸体用白布盖好，暂且安置到偏厅里，神色担忧地说道：
“各位，这里的事情我家老爷已经知晓了，老爷吩咐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鉴宝大会只能立刻中止了，稍后便会告知府衙，查明邱阁主的死因，给天鹰阁一个交代。”
苏夫人话音刚落，众人的反应似乎比看到邱阁主的尸体时还要大。
“苏老爷和苏夫人果然不是江湖人，我们武林中人的事儿哪里用得着衙门来裁断。”十方山庄的段庄主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十分不屑地说道，“再者说，杀死邱阁主的凶手大概就在我等之间，若要中止了鉴宝大会，人都散了，去哪里找凶手？”
其他人纷纷附和，各个心知肚明，若让官府掺和进来，想要那些宝贝便更难了。
“我看我们不如继续留在山上，不是有司盟主在，大可让司盟主来查探杀死邱阁主的凶手。”
“没错，司盟主的人品我们都相信，绝不会是杀人盗宝之人，让他来查再合适不过了！”
在众人的推举下，司南柏谢过大家的信任，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接下了这个重担。
“既然这样，我会向老爷秉明，找到凶手就拜托司盟主了。”
见苏夫人按照大家的意思应下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于他们而言，死一个江湖地位不高的天鹰阁阁主根本不算什么，仅仅丢了一份看似精巧但没什么实际作用的《飞鸢图谱》也不算什么，若真正即将到手的宝贝眼睁睁地丢了，才是大事。
既然接下了探查的工作，司南柏顺理成章的开始盘问大家昨天夜里的行动。
众人的说辞听下来大差不差，顶多熟识的人相约喝茶下棋，而大多数人一夜安睡。
于是司南柏又带着大家走马观花一般，从邱阁主的住处一路搜查到白仙的住处，也并无任何发现，因为尸体损毁，甚至连真正的死因也无法确定。
然而即使劳师动众，众人也并无怨言，相反十分配合，毕竟司南柏是他们推举出来的。
赵芥自始至终默默跟在后面，只说自己早早便睡下了，只后半夜起来去了一趟茅厕，因为自己的房间靠近小院外围，有一队护卫可以作证。
与此同时，在前来作证的护卫中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扮做护卫甲的莫川谷，尽好一个传信人的本分，将教主大人的下一步悄悄指示传递给了赵芥。
既是走个过场般的查案，又怎会有人将赵芥的话放在心上。众人百无聊赖地走走停停，除了骂两句贪得无厌的白仙，尚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阿里耶要赵芥做的事情很简单，将矛头指向陆帮主。
“司盟主，我只是觉得奇怪。《飞鸢图谱》虽然珍贵，但属于有价无市，因为所谓可以载人上天的飞鸢，根本没有人能造的出来。邱阁主想拿回自家祖传的东西可以理解，但白仙为什么要偷这个呢？甚至不惜杀人。”赵芥假意关心案情，真诚发问。
“你说的对，即使真是白仙偷的，他也很难出手，除非根本不是为了财，而是那图谱有其他用处。”司南柏赞同道。
其他人不是想不到这点，只是懒得深思，现在有人说出来，也觉得有道理。
“邱阁主的武功也算上乘了，可他的机关匣甚至没来得及打开。这说明来人要么速度比他更快，要么距离极远他根本没发现。”赵芥继续分析道。
“若真是用那陨铁珠子杀的人，凶手内力要极其深厚，难道真是纪老大？”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惊呼道。
一听嫌疑又到了自己身上，纪老大怒哼一声：“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你们且看这陨铁珠子，上面有被硬物划伤的痕迹。”
纪老大将刚刚那枚珠子拿出来，递给司南柏。众人围上去传递着查看，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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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小男宠”有问题 ……
“这实在荒唐！乘飞鸢跨海这种无稽之谈，也能成为杀人的理由？”陆帮主怒目圆睁，“我根本不知道这火铳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就连这海图，我也一直收在天海帮的藏室里根本没有带过来！定是有人诬陷我！”
“用你自己的东西诬陷你？甚至不惜千里迢迢从天海帮将东西取来？”纪老大嗤笑一声，“陆帮主，你还是认了吧。我听说邱阁主的叔父难缠的很，好好想想怎么跟他交代吧！”
“我认个屁！宵小鼠辈竟敢陷害于我，你们这些贪婪小人也莫要在这里见风使舵！老子先走一步了，不受这冤枉气！”
陆帮主一招燕子穿云飞身欲走，司南柏率先出剑迎了上去，不忘转头招呼大家：
“各位，且将陆帮主留一留。若他走了我们没法跟天鹰阁交代，苏老爷说不定又要报官了！”
一听到这后半句，众人齐齐动了身。纪老大今日本就憋着一股气，这会儿刚好发泄，手心那枚陨铁珠子派上了用场。然而这人也懂得做人留一线，只朝陆帮主的手腕打去，也并未用全力。
陆帮主练得是硬气功夫，拳风猎猎，硬是用掌劲去接那暗器，虽然掌心沁了血，但总归将其化解了。可惜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没躲过司南柏的长剑。
“陆帮主，委屈你先在这房里稍候几天。邱阁主的死我会继续查，若有其他线索，定会还你清白。”司南柏用剑抵着陆帮主的脖颈，将人带回了房间。
“等等，陆帮主武艺高强，就算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也难免疏漏。”
赵芥从怀里掏出一枚散功丹，实属是那软筋散的加强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掰开陆帮主的嘴喂了下去，“对不住了陆帮主，这样我们安心一些。”
一番操作让陆帮主气得咬牙切齿，奈何内息暂失，发作无用，只得将那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如此怨气冲天的凶手倒让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唯独纪老大看上去心情大好，只说既然凶手已经找到，再无查案的必要，便回房歇着去了。
其他人各怀心思，虽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处处都透着可疑，却也觉得与自己无关，纷纷散去了。
赵芥也是这其中之一，只不过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逛到了温泉池旁，特意去了一趟茅厕，在那里果然收到了莫川谷的传信。
一张是教主的指示，并附上一包毒药，让赵芥在找机会给陆帮主下毒。
另一张则是莫川谷自己奉上的信息，然而内容有些不能直视：
“讲个八卦，小男宠和教主之间气氛不对，感情恐要生变。”
赵芥琢磨着莫川谷话里的意思，“小男宠”自然指的是殷无央，然而冒着让阿里耶的人发现的危险，也要留下这条信息给自己，定然不仅仅是说八卦那么简单。
殷无央会有什么问题？赵芥回想着那个人在苏家密室里养伤时候的言行。
这个人出现的没有理由，看似是个局外人，却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就像是一串断了的珠链，少了一个接口，只能是一捧散乱的珍珠。
赵芥看了眼天色，倒是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此时下毒刚刚好。于是她收好药包，将纸条销毁，要抓紧时间去完成任务了。
从温泉池回自己房间，这中间正要经过陆帮主门前的回廊。
此时司南柏刚好从陆帮主房里出来，与赵芥打了个照面。
“司某觉得突然出现的海图和火铳有些可疑，再来问问陆帮主。”司南柏主动解释。
“司盟主费心了，希望能早点找出真凶还天鹰阁一个公道。”
“都是为了公理正义和武林的安定。”
说话间两人的眼神极快地交流了一番，而后像普通偶遇一般，见了个礼，各自离开了。
晚膳过后，苏家小厮提着提篮要去陆帮主房里收走空碗筷，然而天色渐昏，房间里却不见点蜡。
小厮推开房门，一片朦胧间隐约得见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影，面目朝下，浑身僵直。于是又在一阵惊呼中，众人得知了陆帮主被害的消息。
仍旧是司南柏上前查看尸体，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十分谨慎地以长剑探陆帮主的衣襟，然而没想到剑锋刚拨开外衣，又是一枚雷火弹瞬间爆破，大火将陆帮主的尸体也烧了起来，情况和邱阁主一模一样。
在场的人仿佛顷刻之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片刻的沉默后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能无声无息地潜进来杀人，甚至听不到一声呼救？我看凶手只能是陆帮主熟悉之人。”
“杀完人之后定要毁掉尸体，这是怕我们认出杀人手法。看来邱阁主身上的陨铁暗器也是障眼法。”
“不一定是直接杀人，用毒也说不定。”
段庄主说着自怀里取了银针，上前测试陆帮主尚未烧焦的骸骨，那银针果然变得幽黑。众人一惊，立刻想到晚上的饭菜。
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碗碟尚摆在桌子上，段庄主立刻上前测试了，菜里的确有毒。
“这！有谁看见有人去过厨房？”
“我曾看到赵掌柜进过厨房，时间大概是酉时初！”
说话的正是沙寨主，可赵芥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进过厨房，而是将药下在了小厮送饭菜的路上。沙寨主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她略一琢磨，顿时心下明了。
众人纷纷看着赵芥，等着她做解释。
“酉时初刻饭菜恐怕还在做，厨房里人一定不少，有没有人见过我一问便知。不过我从温泉池回房的时候路过这里，倒是碰上了刚从陆帮主房里走出来的司盟主。”
赵芥一招转移注意力，拖司南柏下水。
“我来见陆帮主是为了向他询问关于海图和火铳之事，当时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现在看来的确是冤枉他了。”司南柏解释道。
“说起来陆帮主那颗散功丹还是赵掌柜亲自喂下去的，而司盟主一直以来认领着主探的角色，倒也无人怀疑过。”纪老大话里有话。
“也莫要仅凭两句话就随意定罪，别忘了不过两个时辰前，才刚定了陆帮主的罪。”也有人理性尚存，说得客观。
正当众人互相猜疑时，苏府的大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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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二晚 鬼面罗刹重现 ……
看到殷无央出现在这里，赵芥脑袋里的珠链突然连上了。
于是她改了主意，决定将计就计，救下沙寨主。
“沙寨主且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阿里耶要杀你？”
那人见赵芥算是应下了，赶忙说道：
“我这次上山也是教主安排的，要我做接应。昨夜里邱阁主要偷《飞鸢图谱》，便是教主所杀，《飞鸢图谱》也是她拿走的。今日要我提前藏了海图和火铳，再配合赵掌柜你诬陷陆帮主。接着毒死陆帮主，这是你亲自动的手，也不用我多说了。”
沙寨主的语气急如风火，恨不得把知道的赶紧都倒出来，“我原本以为教主来这里目的在那些宝物，可她今晚安排我去偷，又只说随意偷几样，看来对那些东西并不在意。再加上我偏偏听到她对着那贪狼护法说要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我一琢磨，恐怕我偷完东西死期便到了！”
“纵使阿里耶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杀了这么多高手吧？”赵芥假意吃惊地问道。
“所以她要挑起这些人之间的猜忌对立，想让大家互相提防，自相残杀。你我都只是挑起纷争的工具，我若是死了，下一个就是你！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赵掌柜救我也就等于自救！”
沙寨主万分笃定地连劝告带威胁，听上去倒有几分真。
“别犹豫了！我总不能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吧，此番前来投靠，没绝无半句虚言！”沙寨主继续催促着。
赵芥略一思量，“好，既然你诚心来求一条生路，我便应了。但有一点，到时候要站在群雄面前揭发阿里耶的罪行，你可愿意？”
“可以，但你要怎么做？阿里耶出手狠辣，就你自己能行吗？”
“当然不会就我自己。你且按她吩咐的去偷东西，那存放宝贝的侧室里其实有密道，等将杀手引来，我便开启机关，里面有人接应你。”
“是谁？”沙寨主还是十分不放心，试探地问道。
“苏老爷。”
听到这个名字，他眸中一亮，似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约定好后，沙寨主便离开了，只说丑时二刻行动。
赵芥再望窗外，那树下已经没了殷无央的踪影。
萧萧风声不知何时止住了，夜色霎时间安静下来，可客人们的心弦仍旧紧绷，等待着宁静之下的汹涌波涛。
赵芥正伏在窗边打瞌睡，窗台上的灯火骤然一颤，挣扎着摇晃两下后还是熄灭了，四处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紧接着什么东西极快地从窗前掠过，凭着耳力辨明方向，赵芥飞身追了出去。
一边追她一边回首扫了眼周围的房间，处处皆有高手出动的声音，只不过方向却朝着四面八方。可见这东西不止一个，追出来的也不仅自己。
那黑影轻功稀松，赵芥没多久便追上了，这才看清是个穿了一身黑衣，又戴了面具的人。
夜行服没什么特别的，可那面具她倒是认得，想来江湖上没几个人不认得。
正是“鬼面罗刹”燎烛从不离身的莲纹面具。
重见这物，赵芥只觉得一阵厌恶，身法更快了，一把抓住那人肩膀将其掀翻在地上。
来人也不恋战，爬起来便要继续逃跑，可赵芥没给他机会，又一脚踢到那人腰窝上，黑衣人直接双腿一摊伏在了地上，然而这过程中竟听不到一声痛呼。
赵芥上前摘下那人的面具，是张陌生的脸，紧闭着嘴，没什么表情。
赵芥突然想到什么，捏开他的嘴，只剩一个黑漆漆的洞，果然被人斩了舌头。
再看那面具，虽与燎烛的一模一样，却是仿造品。
赵芥想起来莫川谷曾经卖给自己的情报，燎烛的面具在阿里耶手里，并且仿造过一批。想必便是用到了今日，而这人应当就是当日，通过客栈的密道送进山里的入云教众之一。
赵芥没有为难他，将人放走了，毕竟这人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想来其他人便不会像自己这样好心了，今晚定会抓住许多这样的小喽啰，而他们身上恐怕还带着诬陷别人的任务，不知这口锅又会被扣到谁的头上了。
不过这都是司南柏要操心的了，赵芥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眼见丑时已到，赵芥回身去向了跟沙寨主约好的地方，那间藏着珍宝们的侧室。
赵芥躲在角落里的屏风后面，不消片刻，沙寨主果然出现。这会儿其他人都忙着满山捉那面具人，倒是无一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沙寨主蒙着面，小心翼翼地摸进来，步伐谨慎地左右观察一番，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赵芥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是否守约，便轻扣那屏风，发出三声短促的声响，那人果然沉住了气。
只见他来到一群宝贝面前，左右掂量半天，终于挑了两样小巧易藏的，可正要揣进怀里，身后的冷刃已至。
面具人闪着幽光的弯刀映着月辉而来，好在沙寨主早有提防，身子一拧堪堪躲过。
赵芥看准时机，开了屏风后面的机关，陈列珍宝的柜子打开一扇柜门，低矮的暗道口仅容一人通过。
沙寨主扭头望了一眼那面具人，眸子一暗似有迟疑，然而须臾之间终于下定了决心，瞄准入口便要钻进去。
不料却被后面的人抓住脚踝扯了出来。
“救...”沙寨主抖似筛糠，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
然而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弯刀穿透，刀尖自背脊而入，自腰腹透出，死状仿若开膛破肚，残忍至极。
面具人匆忙丢开碍事的尸体，一矮身钻进密道里。
赵芥望着沙寨主死不瞑目的尸体，方才懂了他最后一刻的迟疑。
虽是替阿里耶做戏试探自己，可他向自己的求救也是真。那一刻他也希望密道里面真的是来接应自己的人吧，才会那样奋不顾身地想要钻进去，只可惜赵芥不会这么傻。
“教主，可有些失望？”
赵芥从屏风后面走出，等待着阿里耶从那间空无一人，甚至无路可走的暗室里出来。
面具人果然退了出来，看打扮与外面那些别无二致，只是身形纤细一些。此时弯刀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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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相互试探 祭坛下……
祭坛下本就阴暗，高台上华而不实的灯笼忽闪着微弱的幽光，在殷无央那张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那人缓缓起身，朝角落里的赵芥走来。
尽管从面孔、身材甚至举止，都与赵芥印象中的殷无央相差无几，但她已经十分确定，面前这人换了灵魂。
“唉，赵掌柜怎么如此执拗。”那人在赵芥跟前儿蹲下身子，叹了口气道。
“青怀，你在遗憾来的是我，而不是你父亲？”
“你怎么知道是我？”
“早该想到的。当日我要在嵬阁手里救你，救出来的却是殷无央，是你不想被父亲找到，特意用他顶替了自己。而后他给你传递了不少消息，所以你既知道我和你父亲的谋划，又能在巷子里伏击我。”
青怀点了点头，示意赵芥继续往下说。
“嵬阁虽然跟殷无央有私仇，但他们抓他更多的是为了献给阿里耶，所以你本来就是想趁机进入云教的，只不过中途碰上了自己的爹，所以只能用真正的殷无央脱身。”
赵芥突然想起殷无央那副乖顺的样子，“怪不得他明知我要将他送还给嵬阁，却还是配合的很，原来是为了替你进入云教。于是他跟着阿里耶来了这里，你扮做白仙来了这里，白仙失踪，是因为你又成为了殷无央。”
“你说的没错。上山那日你便试探我，好在我动作够快，不然就要被老东西抓住了。”青怀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那我就不懂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要保护父亲吗，为何要帮阿里耶？既已查到入云教了，不会不知道她是哪边的吧？”赵芥也不藏着掖着了，既然阿里耶已经和青怀合作，自然不会再相信自己。
“赵掌柜不必担心，我都知道。”后面的话，他凑到赵芥的耳边，特意压低了声音，“教主与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虽然手段可能不同，而我想借赵掌柜将我爹引出来，也正是为了保护他。”
这下赵芥更不懂了，然而她忽然想到什么，一阵恍然，“你曾说有一个人，必能了结此事，就是阿里耶？”
提起这个，青怀的神色突然有些郑重，而后微微颔首。
“所以还要委屈赵掌柜，我想将老东西引来，只能靠你了。”
赵芥竟一时无言以对，她反复思量着青怀当日的话，什么“武功冠绝天下，行事杀伐果决，心底至善”，只觉得这番描述怎么看都很难用在阿里耶身上。
无奈，见过青怀后赵芥很快被转移到了单独的房间里，铁门石壁似是间牢房。即使松了绑，要出去也很是困难。
默算时辰，这会儿应当已经天明了，也不知外面进展如何，她干脆盘腿打起坐来。没一会儿便听到房门外有人经过，那人好似正在门口徘徊，却被青怀叫住了。
“天机护法，教主有请。”
赵芥方知原来是莫川谷，单凭自己被关在里面而他还能大摇大摆的走在外面，便知不是归顺了便是装死呢，十之八九指望不上。
且说莫川谷望了一眼面前那扇不透光的铁门，便紧走两步赶上了青怀，而后一脸疑惑地搭话。
“为何要将赵掌柜关起来呢，将人关起来怎么做诱饵呢？”
“我劝莫先生别动什么心思。”
“贪狼护法说笑了，我哪里敢。”
青怀叹了口气，“莫先生，你来这里既然是为了寻燎烛的，那我跟你说过的话为什么不信呢？”
莫川谷瞬间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你怎能确定？”
青怀四周环视了一圈，将他拉近隐蔽的角落里。
“三年前，我被人追杀，偶然间易容成了一个生息门的低阶门众，却跟着小队混进了赤碣山，自此便经常变换身份躲藏在这里，一躲便是四个月。期间做过看守、厨子，甚至燎烛的侍女。我敢说，少有人能做到像我一般接近过她。”
青怀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用简单的几句话带过，“总之那时候我亲眼目睹了许多事情，燎烛也并不像江湖上传闻的那样。昨日我也曾与阿里耶对质，她认下自己是燎烛，桩桩件件也确实都知道的清楚。”
“单凭几句话就能相信？”
“当然不是。”青怀摇了摇头，指尖点上莫川谷的右手手腕，“你说燎烛这里有伤疤，那疤我曾亲眼见过，而它此刻就在阿里耶的手腕上，一模一样。”
青怀话中的肯定，却让莫川谷沉默了。
年幼时候的画面蓦然出现在眼前，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反应，好似闭了眼睛堵了耳朵，浑身透着说不清的倦意。
“她要见你，你可以自己判断。”青怀打断了他的遐思。
阿里耶站在大殿一侧的角落里，那里有一块松动了的石砖，是这祭坛下唯一可以窥见天光的地方，此刻一缕白日的暖光斜照进来，她忍不住伸手撩拨。
“教主。”青怀虔诚地欠了欠身。
“莫先生，你曾说要为我找燎烛，可找到了？”阿里耶未回身，漫不经心地说道。
莫川谷坦诚道：“当日莫某只是脱身之计，现在看来倒是蒙准了。”
“听说莫先生与燎烛也有一段渊源？我竟没想到她让那么多人记挂...”
“我心中确有记挂一位女子，原本不知道她就是燎烛。”莫川谷只觉得喉咙发紧，莫名有些紧张，连呼吸的间隔都下意识地延长了，“敢问教主，可记得...十五年前盛阳城的小乞丐？”
“十五年前我没去过盛阳城，若说乞丐，我自己倒是更像一些。”阿里耶转了身，神色从容，“莫先生还要再试探我吗？”
“我...”莫川谷哑口。
她的回答确实让莫川谷始料未及，竟无半点破绽，而自己的谎言则被戳穿，若说起来，还是被自己最不该欺骗的人亲自戳穿。
“那么如今，莫先生愿意帮我吗？”
阿里耶眨着一双眼睛望向对方，漆黑的眸子仿佛可以将一切复杂的情绪淹没，唯独未曾有过倦懒。
“教主想让我做什么？”
“苏大财主买下这座山，又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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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死而复生 大戏登台 ……
事情正如赵芥预料的一般进展，牢房门前的几个守卫很快便被莫川谷放倒了，阿里耶和青怀也不见人影，两人顺利逃出。
“你身体感觉如何，可能支撑？”莫川谷深知入云教擅制毒，阿里耶喂给赵芥的药定然吊诡非常，虽然她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就要上手扶她。
赵芥只是摇摇头，示意他先走。
在那祭坛下面难窥天色，这一逃出来才知又到了一个深夜，算起来已经是群雄聚在这里的第三夜了。
“青怀为什么那么信阿里耶，你可知道？”两人一边从山顶往下走，赵芥问莫川谷。
“他说阿里耶就是燎烛。”
赵芥脚下一顿，只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燎烛又怎么了？”
“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青怀三年前曾混进生息门里见过燎烛，总之是对她十分信任。”
“蠢的很。”赵芥下了判定，“燎烛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值得有人信她。”
莫川谷眼睛溜溜一转，鬼鬼祟祟地说道：“掌柜的，你对燎烛和生息门都很熟悉，莫非也是当年死而复生的生息门人？”
赵芥看他表情便知他又要胡说八道，反问一句，“那你觉得我是谁？”
“你武功高强，定不是普通门人，也许是十二护法之一？”莫川谷故作一番苦思冥想，“十二护法中唯一的女子，名叫宋方，喜炼药制毒，据说因为试药把自己毒毁了容，后来又治好了也说不定呢！”
果然是信口开河，赵芥干脆顺势说道：“没错，我就是宋方，按年纪你该叫我声姨。”
莫川谷被揶揄了，随即苦笑一声，“哎呀，掌柜的风华正茂，怎还占我便宜。”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赤碣山的半山腰，温泉小院就在不远处。远远望去，一群人正聚在议事堂里激烈地争论着某事，好似热闹的很，倒不像是深夜该有的样子。
“看上去人都在那里了。”莫川谷细细看过一圈说道。
“还有一个人不在。”赵芥双目微闭，侧耳倾听着四周的气息，而后说道，“殷无央。”
“这事儿按说和他没什么瓜葛，青怀换了他的身份后，他应该已经下山了吧？”
赵芥摇摇头，“昨晚我见过他，他来提醒我不要中阿里耶的圈套，又想救我。”
“掌柜的跟他也有交情？”莫川谷的声音听上去酸不溜丢。
“算不上交情，所以我猜他留在这里不是为我，而是为青怀。想来青怀与他应当是很好的朋友吧。”
“原来是这样...”莫川谷暗暗松了一口气。
“青怀曾说他父亲这些年东躲西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我相信他这三年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帮他遮掩的人就是殷无央，他与殷无央应是二人共用一个身份。你说殷无央在江湖上以鬼剑出名，所谓的‘杀人于无形’，其实是因为有两个他。而见过第二个他的人，往往已经死了，所以这些年未被人发现。”
“怪不得，我看他普普通通，也不像有传闻中那么厉害的身手。”
“不过尚有一事我想不明白。那日肖和尚和冯道人来到苏家，一个冲着苏老爷，一个冲着殷无央。如今肖和尚又出现在这里，只是尚未有动作，这人又扮演何角色，目的何在呢？”赵芥怕再生变数，神色有些担忧。
“你放心做你要做的事，我会盯着他。”莫川谷倒是拍着胸口保证。
“好，这山上埋伏了不少人，阿里耶带来的人都在这里蓄势待发了。而跟在我们身后的，听脚步声应当是破军，他要跟着我找到苏老爷，我便带他去。”
莫川谷没想到赵芥的五感分毫未受影响，老实说这些连他也听不真切，不免有些吃惊。
“你有解药？还是说阿里耶的毒对你毫无作用，就像那软筋散和迷魂香一样？”
“你方姨我用毒这么多年早就百毒不侵了。”
赵芥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还不忘让莫川谷自食苦果。身旁人刚要抗议，赵芥立刻丢下一句，“我要去见司南柏，你若不想见他就在这呆着。”
一听见这个名字，莫川谷立刻心如止水，仿佛没有了说话的欲望，鹌鹑一般乖乖趴在树后，只管尽好盯着肖和尚的本分。
于是赵芥一个人朝存放珍宝的侧室而去，那里也正是自己被阿里耶抓走的地方。
暗室的地砖上，赵芥昨日特意留下的蜡油还在，上面赫然两个脚印，除了她的还有阿里耶的，这便是留给司南柏的信息，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这会儿身后的影子也跟了过来，不过伏在暗处不肯轻举妄动。
赵芥果断打开屏风后面的机关，跳进了那木柜之间的暗室里，随着她身影消失其中，那密室门瞬间便合上了。
破军见状赶忙跟了进来，也按赵芥的样子找到屏风后面的机关，暗室门果然重新开启，他立刻追进去然而里面并非暗室，却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
破军一路走得极为谨慎，在这种狭小的地方，若有伏击不好脱身。正琢磨着，前方果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背对着自己，看身形却是个男子，好像正在等待着什么。
“让我等你，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司南柏话中满是不屑，骤然回身拉开拳掌，直朝破军而去。
同一条密道里，赵芥边走边感慨生息门的这四通八达的密道真是好用，只觉某人太有先见之明。
破军对上司南柏必输无疑，自己这边也要收拾收拾准备登台了，一场大戏即将开演。
越往前走，头顶上传来的喧闹人声越为明显，其中纪老大的声音尤为突出。
“就凭这些喽啰们身上的几个标记，就敢认定这是我嵬阁的人？我若想杀你们，一个人就够了，还用如此大费周章！”
“纪老大这话虽是大言不惭，不过也暴露了你的真实想法吧，你就是想杀了我们好独吞那些宝贝！谁不知道嵬阁除了杀手，还养了一批死士，不会说话的死士，不正合你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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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父子相见 “何掌门……
“何掌门，多年未见，还认得我？”
见到陈铎，在场之人的脸上多是茫然，唯有何掌门双目骤然睁大，率先认出了这位故人。于是陈铎冲他点点头，抱拳打了个招呼。
“陈家的千面圣手，当年的七人之一，你竟还活着...”何掌门似乎难以置信，而后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难怪什么长生之术又要被重新提起了。”
听到这几个关键词，众人多少有了联想，毕竟这一段二十几年前的江湖旧史，曾被广为流传，至今引以为戒。
“是我，陈，铎。”陈铎一字一顿，生怕大家不认识自己一样地介绍道，“这个名字我也二十多年没用过了，提起来都有些生疏。”
“二位说的可是西南砀夕族与中原武林那场纷争？那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得从二十六年前说起。”陈铎自顾自地拖了张太师椅坐下，而后仿佛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里，毫不在意众人正焦急地望着自己，许久才开口。
“那时我与其他六位江湖名门子弟自认志同道合，私下结了义，取名叫七盟。年少气躁，又总有想要一夜成名的渴望，于是偶然间注意到了一些怪人。他们体弱武力更是不强，却伤重也能自愈，后来有传闻说那是因为他们族人有长生秘术。”陈铎刻意将许多东西一带而过，“这些便是砀夕族人，隐居在西南丛林中。于是为了探寻那秘术，我们七人寻到那里，后来...”
陈铎好像有些说不出口，却有人替他接了下去。
“后来你们七人欲夺秘术不成，反而将他们的秘密泄露出来，甚至歪曲加工，致使他们被当做异端邪派，又引了武林人士竞相前往。”说话的正是何掌门，那时的他初任荆山派掌门，也曾亲身经历过这段往事。
“没错，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武林中人对他们进行了一场屠戮。而砀夕族人也在顽强抵抗，虽然他们武力不行，但论邪术确实会一些，也有不少中原人死在那片山林里，这场纷争持续了四年。”
陈铎扫了一眼在场诸人，目光最终停在肖和尚身上，后者非但未必，反而阴恻着望着他。
陈铎收了目光，自问自答了一番。
“最终是因何而止？对了，是因为国相府也牵扯进来，而后朝廷颁布了禁武令。强制收缴兵器，解散门派，禁止比武。中原武林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砀夕族。可也就是那时起，砀夕族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彻底失去了踪影。”
提起这段岁月，不少人皱了眉头，想起那时自己尚年少，有的甚至刚刚拜师学艺，却突遭禁武令，从此学武要躲躲藏藏，确是一段艰难的时光。
“直到又是三年后，新君即位，禁武令才废除，可这之后再没有了砀夕族的消息。”陈铎继续说道，“那时武林算得上百废待兴，大家只顾自己重新隆势力争地盘，已经将他们淡忘了。可他们或许蛰伏于地下，却从未消失过，我们七盟之人，那几年尽数被暗杀，最终只剩我自己借着这一手易容功夫苟活下来。”
“这我倒是听说过。”纪老大想起什么，神色一黯，“那时我随师父暂居在关城，隔壁是一户周姓人家，被一夜间灭门。他从不肯轻易出手，但那日我曾见过他的武器，是一双子母剑。”
“周素，周二哥，也是七盟之一。”往事不堪回首，再听朋友的死讯，陈铎心中有不忍，很快将这段掠过，“那几年江湖势力重新洗牌，新门派丛生，砀夕族也扶持了自己的势力，就是生息门。”
“你是说生息门的背后是砀夕族人？可他们还是被我们灭了啊！就连燎烛也是司盟主亲自动的手！”
众人好像这会儿才想起来司南柏，个个扭着脑袋找他，才发现人不在这里。
陈铎示意大家稍安，“生息门只是他们的棋子，一如当年一样，砀夕族的根本并未消亡，一个棋子丢弃了，还可以再拾起一枚。而我如今也想做件善事，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给各位，也给整个江湖一个警示。”
话音刚落，只闻一声冷笑，“陈铎，我却不信你如此好心，已经躲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自爆身份？若按你说的砀夕族一直虎视眈眈，这无异于送死。你们这七人若真讲什么江湖大义，哪还会有当年的事情。”
这话来自段庄主，陈铎想起来，他年轻时与这人也算打过几次照面，只是这人在段家大哥的光彩下不太显眼。
“段老二，我也不想。可三年前便有人识破了我的身份，甚至连累我唯一的儿子这些年也东躲西藏，我才知道哪能躲得了一世。更何况，我得知了一个骇人的消息，砀夕族有一个强大的武器，其威能足矣让整个武林天翻地覆。”
“武器？”众人脸上的表情诡异莫测。
“没错，那武器就藏在赤碣山，虽然生息门覆灭了，可武器还在。于是我扮做苏财主，买下赤碣山，邀游客山上，又以珍宝为由引你们前来。除了示警，也希望能合众人之力，将这武器除掉。”
“那你可是有了线索？这武器是什么？如今潜伏在中原武林的砀夕族势力又是谁？”何掌门赶忙问道。
“武器暂且不提，砀夕族的势力，确实已经可以确定，前两日的事可让邱阁主和陆帮主两位给大家详说一二。”
邱阁主朝陈铎点点头，率先开口：“我那日确实想拿回《飞鸢图谱》，但原本并没有想去偷，是司大哥找我帮忙，要我假意偷图谱。没想到如他所说，真的有人暗算，以火铳打出陨铁暗器击中我后背，还好早有准备，伤的不重。”
“暗算你之人可看清了？”
“是个女子。”
“那尸体是怎么回事？”众人不解道。
陈铎呵呵一笑，“我曾给安邺城府衙奉上白银万两，凭我跟知府的关系，买下两个死囚犯，还是容易的很。”
“所以尸体是被易了容，但怕我们查出来，这才用雷火弹毁烧毁！”何掌门恍然大悟，“陆帮主也是如此？假意被毒，替换了尸体？”
陆帮主叹了口气，“那日我被你们冤枉，气得要死！好在司盟主来找我说知道我是无辜的，我翻来覆去仔细想了，我天海帮常与西胡各国做生意，不少是承了入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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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以血浇灌的武器 ……
青怀对自家老父亲的招式还是十分了解的，身子一矮闪了过去，又仗着灵活的轻功步法不退反进，黏着他好一顿绕圈，让陈铎一柄长剑毫无用武之地。
“陈前辈，天绅倒悬，打他下路。”
赵芥见状出言支招，不然管又管不了，打又打不着，她怕陈铎会被自家儿子气出好歹。
陈铎赶忙依言而行，不忍伤他，只剑背打在他的膝盖弯，青怀痛呼一声扑通跪地，给父亲行了个大礼。
“爹，我这是在救你！”青怀直言，“若想毁掉那武器，就必须有人死！而这些人就是最好的牺牲品！”
青怀的话仿佛一道惊雷，将所有人劈了个鸦雀无声，突然被定了生死，众人心中惶惶不安，纷纷屏息凝神。
陈铎也愣了一下，不解地皱了眉头，“你在说什么？给我好好说清楚！”
“陈铎，你可知砀夕族的武器到底是什么？”阿里耶开了口。
“是一个人。”
陈铎的回答，倒是让阿里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么多...那你可知那是何人？”
陈铎沉默不答，阿里耶似是放下了心，重新勾起嘴角，饶有兴味地开始解答。
“那人是神明赐给砀夕族的勇武将军，是护佑砀夕族百年的守护者，是震天慑地的杀神。如今他沉睡在这座赤碣山上，若醒了，将中原武林踩在脚下不过顷刻之间。”
这话倒是第一听到，赵芥心里疑云密布，只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要将其永远封印。可要封印，就需要血，尤其是内力浑厚之人的血。所以这赤碣山注定是个充满杀戮的地方，注定有人需要牺牲，三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阿里耶的语调抑制不住地上扬，说出这些话仿佛十分轻松。
可这轻飘飘的话却给了赵芥当头一击，将她打得头昏眼花。
原来如此！
用鲜血将武器封印自然的谎话，真相恐怕是需要鲜血将武器唤醒！
赵芥面上无甚表情，心里早已翻江倒海，霎时间如梦初醒。
怪不得...怪不得三年前的计划那么轻易便能得手，怪不得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在自己手里毁于一旦竟好似无事发生，波澜不惊下是早就酝酿好的阴谋...
此时此刻，赵芥只觉得周围嘈杂，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清。直到有人拼命地唤自己，魂魄才被迫归位。
“赵掌柜！赵掌柜！赵芥！动手啊！”
陈铎的声音焦急无比，眼看群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开始了勉力拼杀，然而大多数人中毒深重，没有几招便被制服，陈铎对战青怀和阿里耶，已经显得捉襟见肘。
赵芥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加入战圈。
“赵掌柜当真是深藏不露，我的毒对你没用？”
阿里耶原本见她呆愣在原地，是自己先前给她下了毒的效用，没想到却错算了，心头一急手上招式更是狠辣。
赵芥当下心绪烦乱，根本懒得理她。她一向不带兵刃，这会儿更是抄起什么便用什么，地上的枯枝木棍，燃成黑炭的火把，甚至身边人系在腰间当做腰带的麻绳。
阿里耶武力不弱，可在赵芥手里却讨不到什么好处，心里有些着急。
“陈铎，看在青怀的面子上，本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你若再这样不知好歹，别怪我下狠手了！”她见赵芥不好对付，便寻隙攻向陈铎，弯刀朝其腰腹横扫而去，恨不得将他拦腰劈开两段。
青怀心头一紧，飞扑过来抱住父亲，自己整个人挡在他身前，眼看阿里耶的弯刀便要落在自己的后背上。
“砀夕族果然亡我中原武林之心不死啊，处处皆是谋划。”
司南柏料理完破军，来的恰是时候，飞身挡在对那父子身前，接上阿里耶的招式，看样子并未中毒。
“司盟主竟未中毒？当日赠你的琥珀酒樽，我看你喜欢的紧呢。”阿里耶且战且退，现在的局势是她没有料到的。
原本坚守自己的任务在暗处盯着肖和尚，这会儿差点冲出来的某人瞬间松了口气，只道司南柏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关键时刻倒派上了用场。
司南柏不愧为大家推选出来的领头人，武功乃是翘楚，他一加入战局瞬间明朗了。阿里耶深知，单若赵芥和陈铎，自己尚可以搏一搏，如今再无杀掉所有人的可能。
好在一计不成，尚可釜底抽薪。
阿里耶不再恋战，回身欲退，她望了一眼青怀，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跟我走。”
陈铎赶忙伸手要抓紧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是震惊之后的呆滞。然而那人的衣袖匆匆从掌心划过，青怀终是冲自己微微颔首，微张的嘴巴极快地交代着什么，而后决然而去。
司南柏欲追，却被陈铎挡住。
他的目光仍旧追随着儿子消失的地方，一直缩在衣袖中的左手却忍不住颤抖，死死地攥着一张破旧的羊皮地图，那是青怀刚刚趁人不备塞进来的。
正是三年前从自己这里偷走的东西。
入云教的人一退，群雄回到议事堂里纷纷开始疗伤逼毒。陈铎向另外二人递了个眼色，三人进到密道里，他这才拿出袖中的羊皮地图。
赵芥有些吃惊：“是青怀留下的？看来他并非真心归顺阿里耶。”
陈铎止不住地叹气，“他让我等他传回消息...这个傻子！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商量！”
“看来找到武器的藏身所在，便要靠青怀了。”
司南柏伸手要从陈铎手中拿那地图，持图的手猛地一缩，让他抓了个空。
“司盟主，赵掌柜，别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条件，我只求怀儿平安。这份地图，还有关于图中所绘之地的真相，到时候我会一并奉上。”
司南柏了然，便不再强求，“你放心，这也是师父的交代。”
陈铎点点头道：“替我谢过韩先生。”
赵芥则思量片刻，问出了那个陈铎一直不肯明说的疑问：
“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说三年前有人查到你的踪迹找上门来，也是那时青怀知道真相将这地图带走，那人是谁？所为何来？”
这事儿陈铎本能地避而不谈，如今却躲避不过了。
“我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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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赵芥最怕的东西 “……
“这山里竟然真的藏着个人，不过这人在棺材里躺了多少年了？究竟是鬼是神，难道还真能复活不成？”陈铎惊得合不拢嘴，忍不住问赵芥。
关于砀夕族的武器，关于这武器是个人，这些都是从赵芥嘴里听来的。他原本将信将疑，可如今这场面由不得自己不信。
“试试便知道了。”赵芥扭头扫了一眼四周，似乎在找什么，最终拾起脚底一块细长又尖锐的碎石握在手里。
“等等，你可是缺兵刃？”殷无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到赵芥手里，后者也未有分毫客气，果断接下丢了石头，足尖蹬地，施展轻功便要冲那棺材而去。
“喂！你想干什么？”
司南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拦下。
赵芥颇有些不耐烦地望着他，“当然是毁了那武器，阿里耶既然没法杀人见血将其唤醒，如今又冒这么大风险将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然是要将他带走。管他是鬼是神，先杀了再说！”
果然阿里耶的身影也出现在崖壁上，她站在崖壁突出的石头上，朝那棺材的方向虔诚地行了一礼。
赵芥的脸上向来难见如此焦急的神色，她甩开司南柏的手，匕首出鞘，直冲着水晶棺材飞身而上。
“帮忙！”司南柏低声下令，立刻紧随其后，陈铎和殷风禾也赶忙跟上。
眼见突然冒出来的四个人，阿里耶抛出弯刀欲先拦赵芥，弯刀打着旋直朝赵芥脖颈而来，赵芥双脚攀在崖壁上，身子朝后一仰，整个人呈倒挂之势躲过，而那弯刀回旋之时正蹭过棺材一角，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顿时有碎成小块的红色水晶簌簌落下。
棺材被撞碎一角，露出里面的光景。
从赵芥的角度望过去，正能透过裂痕看到那杀神的脸，尸体虽未完全腐坏，但面目混沌模糊，皮肤晦暗无光，实在不像可以复活的模样。
此时司南柏三人杀了上来，把赵芥和那棺材围在中间，将阿里耶抵挡在外围。
赵芥只觉得这水晶棺材既然能被阿里耶的弯刀碰碎，并非难缠之物，并未多加设防。赶忙从石壁借力，三步两步行至棺材身旁，将内力倾注在手中的匕首里，纵身一跃直朝水晶棺盖刺下。
巨大的裂痕自匕首尖刃起始，顷刻间劈满整个棺盖，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破碎声，宛若染血的透亮水晶霎时爆裂。
然而锋利的水晶碎片尽数冲着赵芥而来，每一片都好似潜藏着巨大的力量，与刚刚脆弱易碎的模样截然相反，仿佛誓要咬下这位破坏者身上全部的皮肉。
纵使赵芥手中的匕首凌空翻飞，可直面这样的冲击，属于难以抵挡。司南柏三人虽然立刻来援，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
赵芥身上瞬间被划出细密的伤口，甚至许多水晶嵌入其中，顷刻间衣衫透血，将淡色的藤萝紫染得嫣红。甚至跳跃躲闪时，伤口涌出的血珠飞溅，顺风流下，尽数滴在面前的水晶棺材里。
待赵芥意识到什么，再低头朝那棺材里望过去时，自己滴下的血珠已经尽数不见了踪迹，仿佛被那干枯的尸体如饥似渴地尽数吸吮殆尽。而那个重见天日的人好似重新焕发了生机，皮肉变得饱满紧实，男子粗犷的面容逐渐明朗，尽管双目依旧紧闭，杀神风采已能摄人心魄。
直视那人的面容，赵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扒在崖壁上的手止不住颤抖，殷无央生怕她跌下山崖，眼疾手快拦腰将她揽住。
只闻阿里耶仰首一阵狞笑，“多谢你了赵掌柜！我本来还发愁该用谁的血呢！”
话音刚落，那人反手撒出一把毒粉，趁司南柏和陈铎回身躲避之际突围而出，直朝棺材扑过来，一只手攀住崖壁，另一只手将棺材里的人抱住，便要逃跑。
“别让她走！”
赵芥见了刚刚那诡异的一幕，直觉若让阿里耶将此人带着定然后患无穷。她勉力将手中的匕首掷出去，让阿里耶的行动阻上一阻。
得此空隙司南柏和陈铎便缠了上来，二对一阿里耶本就疲于应对，带着那尸体更加吃力，司南柏看准时机一招蜻蜓点水，剑尖欲挑阿里耶的手筋，后者为了保护自己只得翻转手腕，躲闪间尸体骤然脱手，自断崖滚下。
“快去！”
赵芥一掌推上身边人手里的剑柄，殷无央瞬间授意，顺着她的力借势而下，以长虹贯日之势追上正在坠落的尸体，一柄长剑自天灵盖直插而下，将那杀神捅了个对穿，而后剑与尸体一起直直掉落崖底，发出巨大的响动。
“不要！”
阿里耶的惊声尖啸划破夜空，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东方初升的朝阳，东曦既驾，山间雾气渐薄，崖底原本空幽山谷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仿若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身边人皆松了一口气，唯独赵芥却仍感不安。只因那声音细碎粘腻，久久不绝，根本不似寻常飞鸟野兽。
然而众人很快便知道了答案。
未等赵芥跳下断崖看个究竟，那杀神尸体落下的地方瞬间涌出密密麻麻的黑甲小虫，有的顺着山崖往上攀爬，有的朝崖底的树木草丛里钻去，总之四面八方接连铺开，原本灰白的山壁，碧绿的草木，顷刻之间变得黑压压一片，数量之多恐以千万难计。
然而这些虫子竟都来源于那具尸体，此时的杀神只余一张干瘪的人皮，血肉白骨都似被蛀空了一般，若说身体里还剩下点什么，大概只有那柄长剑了。
那虫群剑锋插针又攀爬极快，很快将众人分隔开来，毕竟邪门的东西不知是何来路，大家只能努力躲闪，朝高处退去。
原本在议事堂疗伤解毒的群雄，此时也闻声赶来，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这样一番场景，无不头皮发麻，身上汗毛倒竖，再看赵芥几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知道这些虫子不容小觑，顿时乱了套。
然而这场景不仅赵芥几人没有想到，甚至连阿里耶也大惊失色。
眼下杀神复活无望，如今连尸体也没了，她只能走为上策。
“阿里耶！青怀呢？”赵芥发现她要逃，朝她喊道，然而她所处之地和阿里耶正被那虫群隔开，一时难以飞渡，其他人也距离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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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冤家聚头 “赵掌柜……
“赵掌柜，陈铎被肖和尚掳走了。”
司南柏将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赵芥，顺带狠狠剜了一眼莫川谷。
“怎么回事？”
赵芥回想自己昏过去之前，确实没看到陈铎的身影，肖和尚大概是趁那时大家被虫群冲乱下的手，不过不是有莫川谷盯着他？
然而一想到莫川谷，她瞬间又明白过来，他当是救了自己，哪里还能分神盯着他。
“都怪这个没用的，跟个人也能跟丢，赵掌柜将这事儿交给他办，真是用非其人啊。”
司南柏对莫川谷嗤之以鼻，看上去意见很大。
而被蔑视的人也不反驳，梗着脖子抬头望天。
“怎么知道是肖和尚掳走的？”赵芥对这个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气氛不感兴趣，立刻追问道。
“肖和尚给我传了信儿，只给我们两日时间，两日后在安邺城西郊的破庙里，要我们拿地图去换。”
“这么说肖和尚以为地图在青怀手里，而阿里耶以为地图在陈铎手里？”
司南柏一副你说的对的神情。
“那现在山上是何情况？”赵芥只觉得跟这人对话费劲的很，非要问一句答一句。
莫川谷不知是深有同感，还是看出了赵芥面上的不悦，赶忙抢着开口。
“你昏倒后没多久，那些虫子又好像突然受了什么感召一般，齐齐朝山上的泥土里钻了下去，顷刻间便遁地消失了。虽然一切看似恢复如常，但大家再也不敢待在山上，争相跑路了，情形乱的很。我...一时没顾上肖和尚，再想找他已经找不到了。”
莫川谷面带愧色，未替自己辩解分毫，不过突然想到什么，又接着说道，“虽然不知道肖和尚的踪迹，不过你们去追阿里耶后，众人在议事堂疗伤，我分明看到肖和尚曾与十方山庄的段庄主有过暗中接触。”
“段瑜舟？”因为某些原因，赵芥对这人也不算太陌生。
“没错。”莫川谷点头，“我看肖和尚中毒不浅，神色似乎有些忿忿不平，但碍于大庭广众又不好发作。段瑜舟曾趁避过众人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才安抚下肖和尚的怒气。不过看段瑜舟的样子，中毒倒是不深。”
“现在父子俩都都掳走，目的都在地图。可那地图也不在我们手里，人都得救。”赵芥分析着现在的局势，“时间紧迫，不如分头行动吧。”
“怎么分？”莫川谷脱口而出，不是问“如何行动”，只关心这队伍怎么分。
赵芥还未开口，司南柏抢先一句，语气是不容置疑，“莫川谷跟我一起，找肖和尚的下落，救陈铎。”
“我不跟你一起！”莫川谷瞬间瞪大了双眼，一百个不乐意。
“你要是好好盯着他，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你去弥补自己的过失难道不该？我愿意帮你便知足吧！”司南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莫川谷一时语塞，赵芥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便答应下来。
“好。正好殷无央也更了解青怀，你跟我一起去找阿里耶。”
赵芥冲着一直站在角落里并未发话的殷无央说道，后者点头应下。
“这里的事还没了结，他们一定就藏在这附近，不会走远。肖和尚背后的人若是段瑜舟的话，有个人也许能帮上忙。”
赵芥理理衣服要从床上起来，李画枝不肯，双手撑住她的肩膀将人按了回去，“你失血太多，多休息一会儿，我去喊他。”
赵芥摆了摆手，执意起身出了门，示意众人不要跟过来。
她们口中所说之人，自然是老秦。
赵芥的屋子本就不大，这会儿这么多人都杵在里面，老秦这种性子孤僻的人自然不愿围边。仔细为她熬好药，便交给李画枝，自己回房了。
山上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这会儿赵芥突然来找他，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老秦，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但我知道你不想跟过去再有所瓜葛，你若不愿我也绝不强求。”
“掌柜的说说看。”老秦不置可否。
“想让你将段瑜舟做过的丑事公之于众，好将他引出来。不过这就算让你公然与十方山庄为敌了，日后可能免不了麻烦。”
看到赵芥一人来询问他的意见，而非将自己唤过去，当着众人的面以天下大义为由头强压于他，老秦心里也有些感动。
“掌柜的，当日我像条丧家之犬，你救了我...”
赵芥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撇开这些不提，当日我救你就跟救画枝一样，都是为了招帮手，你也尽力帮我从嵬阁手里劫出了殷无央，并不欠我什么。”
老秦被她的话噎地一顿，倏地笑了。
“那好，不提这些。我这人没多大本事，但大庄主一直带我如亲信，他死的不明不白，我还凭白担上恶名被逐出门派，着实憋屈，这忙我帮，权当为我自己报仇了。”
老秦话里的意思十分坚定，赵芥这才将他带到莫川谷面前，说出自己的计划。
交代清楚后，司南柏和莫川谷二人趁着夜色动身去了安邺城。
准确的说，是极不情愿的莫川谷被司南柏薅上了马。
望着莫川谷写满抗拒的背影，殷无央有些疑惑。
“这二位是何关系？看着既不像朋友，也不像仇人。”
“不知道，但应当不是会捅刀子的关系。”
说到捅刀子，赵芥突然想起什么，自腰间拿出在赤碣山上殷无央借给自己的匕首，递到他面前，要还给他。
“你收着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不佩兵刃，但我看你的武功路数，力量并不单纯在拳脚上。这个你若用着顺手，就留下吧。”
殷无央说话时莫名背过身去望着赤碣山的方向，语气也是一贯的清冷平淡，仿佛真的不在意这一把匕首。
赵芥只在心里感慨这人确实心细，总能留意到诸多细节，不过对于兵刃什么的，她确实不需要。
“不必了，我习惯打架的时候摸到什么就用什么。”赵芥将匕首塞到他的手里，转身嗅着饭香味道坐在了大堂的方桌前。
“殷少侠这是不知道，我们掌柜的打架不愿见血，更别提杀人了，所以用不惯兵刃。”
李画枝笑嘻嘻地端了盘菜从后厨走进来，她听到了二人刚刚的对话，心里笑殷无央东西送不出去，可别误会了才好，赶紧帮忙解释。
赵芥听到这话只是低头兀自笑笑，顺手拿起抹布努力地擦着桌子，却错过了殷无央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掌柜的，可要给殷少侠开间客房？”李画枝问道。
“你暂且睡莫川谷的屋子吧。”赵芥只觉得都睡在后院里，若有何事方便行动，话一出口才想起来那房间的渊源，
“哦...就是你之前睡过那间，还是你收拾的。”
殷无央自然没有意见，四人落座开始吃饭，虽然莫川谷变成了殷无央，但论起吃饭来，赵芥从没让着过谁。
一双筷子舞的密不透风，快赶上那日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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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说书人做回老本行 ……
赤碣山果如赵芥所料，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往日那座荒山的模样，碍于那被传得玄之又玄的虫群，无人敢靠近。
于是原本慕名而来的人们都聚到了不远处的安邺城里，再加上这安邺城本就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一时间热闹非凡。
安邺城最大的酒楼要数城东河畔的淮隐楼了，此刻还不到饭点儿，酒楼前便客似云来，只因说书人莫川谷竟突然要在这里拍案开讲了。
淮隐楼掌柜的乐得合不拢嘴，原本自己还想着趁这阵子人多想点办法好好赚上一笔，没想到莫川谷昨天半夜突然来投宿，今晨又主动来寻自己，要借酒楼说上一场。
支上桌子，醒木一响，今日的主题则是关于十方山庄。
“十方山庄，由大庄主段亦杰一手创立，其弟弟段瑜舟，也就是二庄主，从旁辅佐。大庄主为人豪爽豁达，声称要揽天下英才，这些年确实有不少真正有本事之人投效，于是十方山庄在江湖上也算有声量，有地位。”
莫川谷一提起段亦杰，在座的听客们无不叹息连连，皆道这么好的人，死得可惜。
“没错，三个月前，大庄主突然过世。按十方山庄的说辞，是被旧时仇家找上门来，寻仇而亡。不过这仇家是谁，大庄主武功盖世，如何不敌，我们一概不知。大庄主去得突然，十方山庄的担子便落在二庄主身上，段瑜舟接替了哥哥的位置。”
十方山庄在江湖上算是相对特别的存在，与其他门派不同，不收弟子和帮众，只招揽门客，虽然他们挑选门客的规矩十分严苛，但主打一个双方合作关系，来去自由。
于是普通人对十方山庄多有好奇，这会儿听到有人说起段亦杰的死有蹊跷，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然而莫川谷便开始卖起关子，将话题拐到了段瑜舟的身上。
从他幼时与哥哥相依为命，大哥对他诸多照顾，说到兄弟俩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后，哥哥为他求娶了铁臂银枪章大侠家的独女，这妻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大，段瑜舟碍于老丈人的地位，又不敢发作，平日里备受欺压。
这种花边八卦，江湖人最是爱听，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起哄。
莫川谷便这样真真假假地讲了半晌，算计着时辰，老秦应该已经到了，便开始说重点。
“诸位，前面说道段瑜舟的妻子对他有诸多管束，尤其是不许他纳妾，可段瑜舟还是在外面有了别人，甚至悄悄生下一个私生子养大。而这事大庄主自然也是知道，甚至主动替弟弟隐瞒，还在私生子长大成人后，将其接了回来，藏在山庄里。虽然未给名分，但领了份衣食无忧的闲职。”
看到带着斗笠的人走进淮隐楼坐在角落里，莫川谷稍稍一顿，而后接着往下说。
“大概是因为大庄主自己无子嗣，这两年又患了隐疾，才如此不忍吧。且说他这隐疾，需要常年服用一药方，这方子中有一味名叫‘一线牵’的花蕊实在珍贵，好在十方山庄财力雄厚，这才能确保大庄主日日服用。
然而就在大庄主出事前几日，管家竟然发现买药支出的银子和库存里一线牵的数量根本对不起来，说明有人动了手脚。
大庄主闻讯震怒，可经过一番查证，才发现竟是负责采买的人中饱私囊，那是个年轻的后生，担此重任竟然大行偷窃之举。大庄主气愤之下，对其施以惩戒，据说打了五十板子，但并未赶出山庄。”
“犯了这么大错竟然还留用？大庄主也是仁心啊。”底下有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莫川谷赶紧接道，“没错。可大庄主虽然仁义，那犯错之人却怀恨在心。仗着自己粗通一些药理，便起了歹念。世上还有一种花，据说在极寒之地，与一线牵相伴而生，相貌相似，效用却完全不同，称作‘画地牢’。”
“这名字我听过，此花有毒，但修道之人炼丹药常用，据说可从其中提炼出助长功力的东西。”底下有人接了茬。
“这位客官说的对，只不过此花的花蕊和一线牵几乎一模一样，实在难以分辨。所以那负责采买之人悄悄用画地牢的花蕊代替了一线牵，竟无人发现，而大庄主毒发后，那人也立刻消失不见了。”
“你是说，那人毒死了段大庄主？”众人大惊，只当莫川谷是在胡说，“这和十方山庄所说的旧识寻仇而死对不上啊！”
“是不是胡说，且再往后听听。”莫川谷劝大家沉住气，“你们当那人是谁？一个普通人怎会知道什么画地牢，又怎能得到这么稀有的东西呢？”
他这一问确实令人遐思，众人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
只闻莫川谷醒木一响。
“前几日，有人找上了莫某，将这一切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此人原是大庄主身边的一个心腹护卫，为了查找大庄主死因真相，吃了不少苦，还被诬陷追杀。我感念他一片忠勇之心，特来帮他一个小忙。仗着说书人的身份，将这一切说给大家听一听。”
“莫先生，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段大庄主的死还有何隐情啊？”
底下的人各个听上了头，纷纷沉不住气了。
“各位莫急，这人虽想还原真相，但并不愿鱼死网破。他跟莫某商议，要给凶手两日的时间，这两日里，若背后真凶肯找到他忏悔罪责，他便选择不公开。”
众人一听这话都觉得新鲜。
“杀了人忏悔就可以了？为何不直接拿出证据交给二庄主问罪？”
“莫先生你这空口白牙说了半天，不会是胡编乱造的吧？这事儿可有证据？”
“证据当然有，那人身上有一封段大庄主的亲笔信，信的内容足可证实下毒之人的真实身份，也可牵连出背后指使之人。若两日内，真凶不主动现身，莫某就要将这封信公布了，倒是大家别忘了都来捧捧场。”
众人顿感震惊，没想到真的有证据在，无不期待万分，不过也有替莫川谷担心的。
“那人将这真相告诉莫先生，便是牵制凶手，不过莫先生你就惨了，若要那凶手找上你，将你二人一起杀了可怎么是好？”
莫川谷哈哈一笑，浑不在意：
“我说过的秘密又岂止这一件，只要各位听得开心，值了！”
众人高声鼓掌喝彩，纷纷称赞莫先生“艺高人胆大”，争相留下点散碎银子，各个捧场的很。
莫川谷就这样在淮隐楼里声势浩大地讲了一天，临近傍晚才收了摊。
人散得差不多了，老秦方才起身，与莫川谷对视一眼，也要了间客房悄悄住下。
回想当日被段瑜舟扣上杀人帮凶的罪名逐出十方山庄，并且侥幸逃过暗杀捡回一条命，他原本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微小不堪，已经选择将此事放下了。
根本没想到不过三个月后会重提此事，还故意闹得沸沸扬扬，只为了等着段瑜舟主动送上门来。然而他丝毫未感惧意，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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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意外的合作对象 ……
赵芥与殷无央二人扮做寻常百姓，围着那胭脂铺周遭的小巷子走上一圈，果然在墙角发现一只夹在石砖缝隙里落叶，看上面镂空的纹路，和殷无央演示过的相差不大。
“确实是青怀留下的。”殷无央拾起来细细看过说道。
于是二人顺着这片叶子所指的方向寻到一间不起眼的四方小院，院中一棵香樟树露出围墙。这小院位于胭脂铺斜后方，小院外的巷子幽深，走到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觉得我们能否顺利给青怀传信？”赵芥问殷无央。
“你看这张叶子，是说他的行动并未完全受限，我想可以。”殷无央拿起青怀留下的最后一片叶子解释道。
于是二人并未继续向前，而是退到城外的树林中，在殷无央的指示下采了不少暗黄的香樟叶子，在上面留下要传递给青怀的信息。
“好在樟树常在春日落叶，虽然叶子小了点，倒也隐秘些。”
于是两人一直等到深夜，带着刻了信息的落叶翻上小院围墙，并未多逗留，将落叶洒在院子里，水井旁，甚至窗棂下，便迅速离开了。
叶子上传递的信息为，让青怀想办法明日辰时将阿里耶引到安邺城西郊的破庙，正是与肖和尚约定的时间地点。
“这两方人既然都想得到地图，就将他们凑到一起，收拾收拾一锅炖了吧。”赵芥随意在衣摆上拍了拍被叶子弄脏的手，对身边的人说道。
“为何我们不直接约阿里耶，就说用地图交换，而是让青怀带她去？”殷无央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一直按赵芥所说去做，这会儿闲了下来，才问出口。
“阿里耶的心思也鬼的很，我们约她，她定会觉得有埋伏，恐怕不好救人，而青怀能让她放松警惕。”
于是二人做完该做的，剩下的便是等待。
此时安邺城的淮隐楼里，老秦正坐在房里，等人上门。不多时，门外果有响动。
“什么人？”
老秦摸上藏在桌子下的刀柄，冲门外喊道。
门吱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头上戴着兜帽，一双鹰眼朝屋里扫了一圈。
见来的不是段瑜舟本人，老秦有点失望。不过他也认出了来的正是肖和尚，好在他见过肖和尚，肖和尚却未见过他。虽然这人曾去不是黑店住过店，但老秦从来只在厨房里忙活，极少露面。
“你是何人？”老秦假意问道。
“阁下可是十方山庄秦湛？”肖和尚随手关了房门。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湛没错，但早就不是十方山庄的人了。”老秦干脆将桌下的刀抽出来，拍在桌面上。
肖和尚点点头，“是你就好，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将段亦杰的书信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原来是段瑜舟的狗腿子啊！”老秦知道肖和尚不是屈居于人心的人，故意这样说。
“哼，莫说废话。”肖和尚冷硬的脸颊忍不出抽动两下，看上去隐有怒意，“你打不过我，识相的不要自寻死路。”
“我武功是不如你，可你就算杀了我，也拿不到那证据，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放在身上？今日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若我有何不测，莫先生就会将那证据公开出去，到时候江湖人自有评判。”
老秦坐在那里八方不动，看起来毫无惧色。
肖和尚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你莫非以为区区一个说书人是什么武林高手？我先杀了你再去杀了他，干脆一了百了！”
说罢肖和尚便出了手，他所用之剑较普通长剑相比剑刃更为宽厚，舞起来带着猎猎风声，然而这风声还未掠至老秦面前，从屋顶翻身而下的人便挡在了中间。
“是谁要杀我？我主动送上门儿来了！”
莫川谷来得出其不意，绷起脚尖飞踢肖和尚的手腕，一回身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哟！面熟的很！”
肖和尚眼睛一眯，瞬间认出来人，正是自己见过多次的客栈小伙计，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和赵芥是一伙的。
得知自己恐怕落入圈套，肖和尚转身欲逃，然而去路已经被死死堵上，司南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
“别挣扎了，速速束手就擒吧。”
于是三下五除二，肖和尚被捆了个结识。
“本来想引段瑜舟亲自来，没想到他这个阴险的，派你来犯险。不过这样也好，原本还不能确定抓走陈铎的背后之人究竟是不是他，这下倒是清楚了。”
司南柏将人丢到地上，三人围成圈站在他面前，上下一顿打量。
“肖和尚，说起来我也该叫你一声前辈，你退隐江湖二十年，为何突然出山给段瑜舟那个小人卖命啊？”
老秦劈头盖脸地问道，他着实想不明白，这人的名号当年也算响亮，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不是不分是非之人。
“谁说我是给他卖命！”肖和尚怒哼一声，似乎对这个说辞很不满意。
“那就是为了地图？据说那地图牵扯砀夕族的长生之术，你一个和尚不修佛了，改修仙了？”莫川谷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
“胡说八道，我对那什么长生之术根本不感兴趣。”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趟这浑水到底求什么？”司南柏也是一脸疑惑。
然而更让三人想不通事情还在后头。
肖和尚面色一沉，开始反问：
“你们几人，加上那赵掌柜和陈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惊动整个江湖，当真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存亡大义？”
莫川谷直觉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认真答道：
“砀夕族就犹如蛰伏过一整个寒冬的毒蛇，有野心更有耐心，甚至还有真假难辨的邪术武器，那日在赤碣山上山你也见识过了。陈前辈豁上身家性命，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不就是为了警示世人，若真的等到砀夕族厚积薄发那一日，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那你们设计引段瑜舟出来，可是为了救陈铎？”
“那是当然。”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司南柏也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
“段瑜舟当真杀了他大哥，是个卑鄙小人？”
老秦颇开始不耐，只觉得这人莫不是在说废话，厉声道：“我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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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变数再起 莫川谷……
莫川谷三人和肖和尚结盟后，给赵芥留了信息说明一切，便去救人了。
“段瑜舟藏身在西郊的树林里，我假意将你二人抓过去，待他现身便动手。”肖和尚对莫川谷和老秦说道。
于是司南柏继续在暗处跟着，一行四人来到城西的树林，沿着小路一直朝北走。
老秦和莫川谷被捆着双手，肖和尚在前面牵了绳子，做戏做全套，嘴里还逼问着关于那封根本没有影的书信的事情。
“老实把东西交出来，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那东西不在我二人身上，已经妥善安置好了，段瑜舟坏事做尽，不要妄想逃脱公理！”
接到肖和尚的暗号，段瑜舟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看到那二人一脸愤恨，似乎觉得见到的应当是尸体，而不是两个活人。
“不是叫你把他们杀了吗，你怎么将人带回来了？”段瑜舟对肖和尚道。
肖和尚将手里的绳子甩给他，“呵呵，和尚我还不想造那么多杀孽。”
“你！”段瑜舟十分不满，但对肖和尚也有所顾忌，按下性子好声说道，“我是怕些泄露了行踪，惹上其他麻烦，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拿到地图。”
说罢他直接拔剑，欲将两人当场斩杀。
“喂！你这人怎么连句话也不问，上来就要直接杀人啊！”莫川谷嚷嚷起来。
“有何好说？算你二人来得不凑巧，若要是平日里我还顾虑一二，可如今我正有要事要做，没工夫跟你们磨嘴皮子，待我大成之日，别说一个段亦杰，就算整个武林谁也不能奈我何！”段瑜舟狂傲的很。
“啧啧啧，我觉得他真的疯了。”
莫川谷看向一旁的老秦，霎时间两人手腕一抖，腕上的绳结应声落地，一左一右将人截在当中，紧接着司南柏从后方杀出，肖和尚也剑指他的面门，四个人将段瑜舟围了个严实。
“你们！肖和尚你为何叛我？”段瑜舟大惊失色。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和尚我仔细想来，还是不该助纣为虐。”
段瑜舟是面色霎时间阴狠无比，“我若死了，褚鹤也要陪葬！”
“那我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司南柏说着二指在其颈后一点，直接将人敲晕。
在肖和尚的带领下，几人找到了陈铎被关的地方，是个两人深的陷阱。
“怀儿呢？”陈铎见到众人神色焦急，第一句话便是儿子。
“还在阿里耶手里，你别急，掌柜的已经传信回来，他并无危险。”莫川谷赶紧跳下去将被绑着的人救上来，顺手将段瑜舟送了下去。
“那地图可还在你身上？”司南柏问陈铎。
“放心吧，在我这里，段瑜舟不知道，以为在怀儿那里。”陈铎拍了拍胸口。
几人一合计，既然赵芥要将阿里耶引到这里，那事情便更简单了。
此刻天色微微透亮，约定的时间将近了。
清晨的四方小院儿里，一个身着粗衣短打，面相普通的人正在香樟树下扫着落叶。
“做什么呢，真把自己当打杂的仆人了？”刚推开院门走进来的女子看着他问道。
“左右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既然打扮成这样，也得做些相称的事情。”脸易容成了他人的模样，青怀的说话声音也刻意改了腔调。
“你倒是配合的很。老实说我不愿意一直拘着你，才想到如此方法的，若你想出来院子里便要易容成其他人的模样，这样就算有人找过来救你，一时也不知哪个是你。”
阿里耶说罢朝暗处一直盯着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对方撤去，而后进了屋子。
“谢教主恩典，让我这人质还能受到如此优待。”青怀放下扫帚，也跟着她走进去，而后摘下面具，又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
“虽然你跟在我身边只是假意帮我，实则是为了给陈铎他们传递信息，但我那时说信你却是真的。”阿里耶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难道你与我说的那些关于燎烛的话都是假的？”
“何必还说这些，毕竟你也不是燎烛。”青怀话说的理所当然。
阿里耶的眼神一瞬间热烈起来，满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渴望。
“可我就是燎烛！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明明知道她的一切，我知道她如何被砀夕族选中降生到这个世上，知道她为何戴上面具再也不肯摘下，知道她二十年来受过的每一次伤。这些还不能证明吗？”
阿里耶突然想到什么，骤然撩开自己的衣袖，“对了，还有这伤疤。若非这疤，燎烛早就死了万次...”
那人的声音带了一丝苦涩，越来越弱，这后半句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青怀看着对面的人，有些疑惑，只觉得她对燎烛的执念仿佛比自己还要深。
“你想知道，我是如何认定你一定不是她吗？”
阿里耶没有说话，大抵是想知道又不愿意承认。
“你与燎烛在谈及杀人的时候完全不同。”青怀并没有想顾及面前人的感受，毫不留情地揭穿下去，“她对杀人是出于本能的抗拒，我能感受到她身不由己的痛苦。而当你要掠夺他人的性命，却满是高高在上的沾沾自喜。”
阿里耶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你可知她杀过多少人，而我又杀过多少人？我与她比起来简直相形见绌，满手鲜血的人谈什么抗拒与痛苦，不觉得太虚伪了吗？”
“你说自己知道她的一切，看来并非如此。”青怀故弄玄虚地说道，“她有一样东西藏在了城西的破庙里，你想去看看吗？”
“关于什么？”阿里耶看上去并未完全相信。
青怀稍加思索，摸上了她的软肋，“关于燎烛究竟是否还活着。”
一瞬间的惊诧划过阿里耶的眼眸，青怀看出了她内心的疑虑，可这件事情的答案对她来说确实太过重要，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好，你跟我去。”
然而保险起见，阿里耶还是给青怀喂了一颗散功丹。
辰时将至，赵芥和殷无央早已在破庙等候多时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不过看到一团和气的段瑜舟、肖和尚、莫川谷和司南柏四人，还是有些诡异。
“阿里耶随时可能来，戏要做起来，莫要大意。”赵芥赶忙叮嘱。
于是当阿里耶前来的时候，那尊潦草斑驳的巨大佛像前，热闹得很。
“你们若敢上前，我就将这图毁掉！”段瑜舟手握羊皮地图，一副伤重的模样，捂着胸口背对佛像而站，和身旁的肖和尚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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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房间归属问题 破……
破佛像而出的人一击即中，眼见当场人多势众，反手朝地面扔砸出几枚烟丸，放出呛人的滚滚浓烟，庙里一瞬间朦胧一片，众人目不能视，纷纷掩住口鼻。
来人早已看准时机，抓上段瑜舟手中的地图。
段瑜舟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被刺穿的胸膛，任鲜血汨汨流出，整个人瞬间瘫倒，握着地图的手却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迷蒙中司南柏拔剑欲刺向那人，段瑜舟却大呼“莫要伤他！”
情急之下司南柏剑锋一偏直穿过地图中央，那图倏地裂成两半，来人见好就收，夺了一半便要跑。
赵芥和青怀守在段瑜舟身旁，其余几人透过浓烟追了上去。
段瑜舟颤巍巍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颊，青怀心有感应却仿佛不敢面对这真相，无助地闭上双眼，整个人难以自抑地啜泣着。
面具下的真容，果然是陈铎。
赵芥匆忙封住他胸前几个大穴，要为其止血，然而却好似无用，陈铎只冲她摆摆手。
“呵...我还以为再也不用扮做别人了，想不到最终还是要死在一张假脸上...”陈铎的声音断断续续，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
“爹...先莫要说话了！”青怀口中呢喃着，声音被泪水黏连着，含糊不清，手上匆忙撕下自己的衣襟塞到父亲胸前，那里却依旧血流如注。
陈铎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
“赵掌柜，你替我救回怀儿，我答应过你的，要告诉你...”
赵芥赶忙俯身过去，耳边的声音逐渐微弱，却依旧努力说清每个字。
“当年我们七人去，六人回...因为那疯子说长生之术要以同族人之血延续...他要我们品尝这种痛苦，而后我们...我们被他逼着...饮同伴之血...”
赵芥原本扶着他的手骤然攥紧，她没想到，这七人所经历的事情竟是如此恶毒残忍，可偏偏历过此事还有心引发了后来的腥风血雨。
“那时的我们都不是人...比地狱之恶鬼还不如...”
说出这件难以启齿的事情，陈铎好像终于轻松了不少，面上从容许多，竟比刚刚还减了几分痛苦。
“怀儿，我这二十年本就是偷来的，那人你当唤声七叔...他无心伤我，你也莫要报仇，但那图定要拿回来交给韩先生，江湖不能再因此起祸端了，否则我万死也难偿罪...”
陈铎说着将自己手里染血的半张放到赵芥手心里。
“赵掌柜，陈某已尽绵薄之力，我知道与我六人所造之孽微不足道，但属实有心无力了...接下来便靠你们了...”
陈铎握着图的手骤然脱力，一口鲜血涌出嘴角，却是心中牵挂万般，双目终究难阖。
青怀紧紧地拥住父亲，任他胸前的血沾染了自己，颤抖着手替他合上眼睛，那一刻的悲痛却是无声的。
此时司南柏和莫川谷也回来了，见此情景有些惊讶，却朝赵芥摇了摇头。
“肖和尚呢？”赵芥未见他的踪影，问道。
“褚鹤虽然看上去疯癫，但一举一动并非任意所为，我们失了他的踪迹，肖和尚的目标本就在他，便继续追下去了。”
“没想到段瑜舟会将人藏在佛像里，不过褚鹤也并非他以为的那样容易摆布。”赵芥看着手中的半张地图神色怅然，因为她知道这样当然不算是完成了那人交代的任务，可一想到还要与这件事继续牵绊下去，只觉得身心俱疲。
众人将陈铎的尸身在这破庙前火化了，青怀自称要将父亲的骨灰送回家乡埋葬，临行前却还有话要与赵芥说。
两人避过其他人，来到破庙背向。
赵芥知道他心中所想，率先开口：“你父亲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以身犯险，你可知他此番下定决心除了为当年的罪责做个了结，更是要将你从险境中脱出来，今后就当你与此事再无瓜葛，好好活着吧。”
“赵掌柜可真会往人心口捅刀子。”青怀苦笑一声。
赵芥一愣，心道这劝告安慰人的事儿自己还真是不擅长啊。
“父亲离乡二十几年，如今身故，我必要送他魂归故里。再之后我会去找燎烛，我曾见过她那具所谓被野兽啃咬过的尸身，精于易容之人最爱研磨他人一举一动每个细节，燎烛左手也可持剑，且手骨有伤，那尸体并无，所以她没有死。”青怀接着说道。
提起这个名字，赵芥总是难掩面上的不屑与无奈。
然而青怀并不在意，继续说下去，“世人并不不了解她，只道他嗜杀成性。我却见过她为了克制内心的杀意，服了无数的毒药，妄图用身体巨大的痛楚来麻痹自己。这样宁愿伤害自己的人，怎么会是魔头呢？”
赵芥眼中有一刹那的恍惚，可她下一瞬便很好地掩藏起来了，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青怀并未捕捉到面前人刚刚的异样，也似陷入了回忆里。
“那日我扮做的侍女被其他人推去打扫大殿，她随意地坐在殿外的台阶上靠着一旁华丽的廊柱。虽然被毫无表情的面具掩盖着，可她周身散发的枯萎与绝望震人心魄。豁上自己的性命，拉着整个生息门一同下地狱，或许是她最后的反抗了。若她还活着，必定是对抗砀夕族的关键。”
赵芥倏地笑了，“那你可知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就算她以为她死了，生息门覆灭了，世间便可以少一些罪孽杀戮，然而一切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罢了。这样的傻子，怎么还值得有人如此惦念？”
“你...”青怀有些无言以对。
赵芥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转过身去随意朝他挥了挥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青怀带着陈铎的骨灰离开后，众人也决定先回客栈再商议下一步的计划。老秦一直在陷阱旁看守段瑜舟，收到消息也将人带回了客栈。
如今的赤碣山脚一片寂静，白日仿佛深夜一般，似乎不止游人，连鸟兽都要绕着这里行进。
本以为只会有李画枝一人守着客栈，没想到大堂中竟还坐了一位姑娘。
一席鹅黄色的纱裙衬得人温婉可爱，发髻上挂着铃兰发钗，一转身便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少女明媚的笑脸，分外活泼灵动。
“哟！这不是周大小姐！”
莫川谷突然精神起来，赵芥还以为那姑娘是冲他来的，可怎么听这话里分明有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很快身后的司南柏为她解答了疑惑，那分明是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司大哥，你可让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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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热闹的饭局 眼看……
眼看已经过了饭点，老秦加紧忙活。莫川谷看到赵芥饿了，迅速反应过来，撇下殷无央也一头钻进厨房。
“莫先生的厨艺属实不错。”老秦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忍不住夸赞道，毕竟对方年纪轻轻，又未成家立业的，实在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你当我为何如此之穷？赚到的银子都用来吃了，吃的多了自然琢磨出门道。”莫川谷炫技似的将一只鸡腿骨肉分离，剔得干干净净，又柔声对一旁的赵芥说，“掌柜的，你先在外面等一等，一会儿就好了。”
赵芥也意识到自己完全是那个碍手碍脚的人，只好退到外面。而殷无央自知没那个手艺，也正抱臂站在院子里。
两人打了个照面，赵芥只觉得出于礼节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殷少侠，接下来打算去哪？”
“殷某区区一个见不得人的杀手，哪里当得起少侠这两个字。”
赵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实说她也觉得别扭，之前要事当前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现在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总不能叫“喂”吧。
看到她这幅颇为认同的模样，殷无央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起来，而后赶紧解围，叫我“无央”吧。
“好。”赵芥从善如流。
“殷某自幼漂泊江湖，至今也只有青怀这一个朋友。这些虽与我无关，但左右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可做，不如帮他追回那半张图，不知掌柜的接下来可有计划？”
“图要找，但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何人？”
“呃...雇我做事的人。”
“明白了，你曾说过你做这些是受人所托。那我跟你一起去可好？”殷无央唯恐自己说的太过直白，又改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没什么线索，不如与你们一起行动，也算个助力。”
“好。”
赵芥并未多想，也并不介意谁一定要参与进来，危险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自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罢了。
见她应了自己，殷无央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毫不似他平日里的样子。
只是赵芥这个粗线条看在眼里也未察觉有何不同，而莫川谷被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遮了视线，漏看了窗外这一幕。
片刻之后，客栈里的人便齐聚大堂的方桌，赵芥只觉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
司南柏和周依娆坐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如果忽略男方脸上上坟一般凝重的表情的话。
莫川谷和殷无央明明挨在一起，又好似隔了牛郎和织女之间那条不可跨越的银河，陌生的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老秦和李画枝乐得看热闹，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用了，饭都顾不上吃。
只有赵芥依旧稳定发挥，甚至又添了第二碗饭。
“赵掌柜，你吃的好...快啊...”周依娆简直看呆了，潜台词还要加上一句“好多啊”。
莫川谷果断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赵芥的碗里，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五次给她夹菜了，好在赵芥照单全吃。
“莫先生是不是得罪了掌柜的，怎么殷勤的很？”李画枝突然开口揶揄他。
“李姐姐说笑了，我一向唯掌柜的之命是从。我是看掌柜的这几日辛苦了，好不容易好好吃顿饭，不得补一补。”
司南柏好似这会儿才腾出空来，注意到自家师弟这幅明目张胆的样子，顿时声音一沉：
“莫川谷，明日就动身，跟我回瓶山。”
“我不回...”莫川谷瞟了一眼赵芥，小声嘀咕着。
后者在听到那个“回”字时，刚巧放下了饭碗，尽管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司大哥要去瓶山？我也去！”周依娆满心欢喜地说道。
“不行，你回鹊华楼。”司南柏十分坚定。
莫川谷直觉有转机，开始拱火。
“嫂嫂想去瓶山看看，这种小小的要求司盟主为何不肯满足啊？”
“嫂嫂”这二字一出，周依娆掩面轻笑，而司南柏差点爆炸，一忍再忍才憋出一句：
“周小姐，我这就给周楼主送信，叫他派人来接你。”
“司南柏，想让我回家，除非你亲自送我回去！不然我现在就走，若遇上什么危险看你怎么跟我爹交代！”周依娆仿佛料定了他不敢跟自己回家，语气中威胁之意尽显，“你可想好了，若跟我回家，我就跟我爹说立刻成亲！”
未料司南柏一改刚刚的窘态，大有鱼死网破之势，“好，我送你回去。看看究竟是我不愿成亲，还是你不肯。”
“谁说我不肯？”周依娆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朝大家拱手，“届时我给大家发喜帖，都要来喝喜酒啊！”
李画枝和莫川谷看热闹不嫌事大，热情地跟她碰了杯。后者当然是因为司南柏要转路去鹊华楼，没人逼着自己回瓶山见师父了。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点古怪，还好老秦提起正事。
“掌柜的，各位，后院儿那个怎么处置啊？”
提起段瑜舟，殷无央和莫川谷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被占的屋子，竟莫名地对视一眼，而后都觉震惊，赶紧移开视线。
“既然当日答应了肖和尚，而他也确实害死段大庄主，此人野心勃勃，未免日后再生端倪，我看可杀。”殷无央说道。
“嚯，殷少侠就是杀伐果断。”莫川谷阴阳怪气道，而后转向老秦问道，“老秦，十方山庄可还有能主事的人？”
老秦思索片刻，“大庄主的夫人仁善稳重，也是能主掌一方之人，当日若不是她暗中援手，我也逃不出来。只是并无实在证据，若真有什么大庄主的亲笔书信在，段瑜舟也不会如此轻易蛊惑人心。”
“从前没有证据，现在可以有了。”莫川谷看向赵芥，“让段瑜舟亲自写下罪状，再将其押回十方山庄交给大庄主夫人，掌柜的意下如何？”
将人杀了虽然是最简单干脆的方法，但赵芥当然不愿意杀人，莫川谷的意见倒与她不谋而合。
“老秦，将他押回十方山庄的事，就拜托你了。”
听赵芥这样说，老秦心怀感激，能重回旧地，还是带着真相与凶手而去，也算有机会报答大庄主的知遇之恩了。
赵芥朝莫川谷点了点头，示意他跟自己去见段瑜舟，毕竟吓唬人还得一唱一和。
莫川谷起身的动作颇为浮夸，衣摆偏要扫过一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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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苦中带甜莫川谷 ……
得知赵芥要去瓶山的消息，莫某人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脚下一个趔趄，什么话也没说，脚步虚浮地回了房。
当然是那间柴房，趁着段瑜舟已经被带走了，而殷无央还没来得及过来跟自己抢。
赵芥料定他大概不会跟自己去了，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殷无央也这样认为。所以心情大好，连那房间也不甚在意了，干脆地去了二楼客房。
第二日一早，几人便要出发了。
司南柏和周依娆依旧在赌气，赵芥也看不懂这二人到底是想不想成亲，愿不愿回家。
“赵掌柜，我要先去趟鹊华楼，不与你同行了。待你见过师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吧。”
司南柏对赵芥交代着，回身找了一圈莫川谷，却未见那人的身影。终是懒得管他，与众人道了再会。
“我们也启程吧。”别过司南柏，殷无央对赵芥说道。
赵芥冲着李画枝点了点头，后者倒是一改昨夜的愁容，依旧是平日里春风满面的模样。
“掌柜的，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照看客栈，等你们回来！”
赵芥并未承诺，也未想着劝她。只交代她万事小心，如若有什么事，可以去安邺城找苏家大管家，道虽然再无苏老爷，但那人还是信得过的。
李画枝递给殷无央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裹，“掌柜的在外面又没法好好吃饭了，我做了些糕饼肉干，你们路上吃。”
赵芥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暖意，可她习惯性地躲避着，匆匆点点头便要离开，然而刚走出没多远，一个人影从后院里冲了出来。
“怎么没人喊我一声啊！”
莫川谷匆匆披着外袍，脚底生风地追了过来，看上去脸也来不及洗，“掌柜的，等等我啊！”
“你也去？”赵芥停下脚步问他。
“不就是瓶山嘛，我当是什么龙潭虎穴呢！”虽然当事人心里想的是还不如去闯龙潭虎穴。
赵芥没什么意见，但是示意莫川谷把腰带系好。
后者匆匆背过身去一阵忙活，而后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又扭过头来，“等等，你也去？”
这话当然是冲殷无央说的。
“我为朋友，不能袖手旁观。”殷无央说得大义凛然。
“哈，好好好。”莫川谷脸上分明写着“你看我信么”。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赵芥抬头看了看日头，催促道。
莫川谷理好衣衫，朝李画枝挥了挥手：“画枝姐姐，等我回来！”
他接着转头望了一眼赵芥，又补上一句，“掌柜的说她也会回来的！”
李画枝将手举得高高地热烈地回应着，脸上绽出个灿烂的笑容，一如今日的阳光一般明媚。
三人行了百步远，赵芥这才开口说道：“我何时说过会回来？”
“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莫川谷露出一副无赖样，“何况这里也确实值得留恋，谁不喜欢平淡日子的美好呢。”
“世间多得是美好...”赵芥轻声低语，却咽下了后半句，但那与我有何干系呢？
瓶山与赤碣山的距离并不算远，三人买了马匹日夜赶路，不需四日便也到了。
瓶山，正如其名字一般，像一只长颈收口的花瓶。如今站在那瓶口处的山脚，莫川谷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比起赤碣山来，这里显得平凡又热闹。面前是个依山而居的小村落，村头的石碑上刻着“平安村”三个大字，几十座茅草房屋虽然破旧简陋，但家家冒着炊烟，满是生活气息。
几个玩闹的孩童跑来跑去，好奇地望着村口多出来的三个人。
“赵姐姐回来了！”个头最高的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兴奋地指着赵芥喊道。其他孩子们便也有样学样，跟着嚷起来。
孩子们的叫喊声很快惊动了大人，系着青灰色头巾的大娘迈着碎步跑了过来。
“呀，还真是你！你身上的伤都好啦？”
“啊...”赵芥一时语塞。
只因为这一声问候，瞬间将她拉回到过去的三年。
从地狱初回人间，重新沾染人气的三年。
莫川谷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赵芥，看来赵芥与自家师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些渊源。
“哎！这不是阿鬼吗？你也回来了！”
大娘将赵芥身旁的莫川谷拽到跟前儿仔细瞧了瞧，突然认出来，看上去十分惊喜。
“崔大娘，别...别叫小名...”莫川谷一脸窘态，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
这名字赵芥从村民口中听到过，却没想到韩先生那个贪玩的小徒弟，正是莫川谷。
村里闻声又出来不少人，拄着拐杖的老爷爷上下端详着莫川谷和赵芥，一拍脑壳恍然大悟道：
“你们一起回来的？我就说嘛！韩先生就是怕阿鬼不回家，给他找了个媳妇儿！”
此话一出赵芥和殷无央两脸震惊，莫川谷震惊中还带着那么点小期待，不过一想到自家师父，心中的小火苗瞬间扑灭了。
“各位伯伯婶子们，我许久未回来了，得赶紧上山了。”莫川谷立刻露出讨喜的笑容，“改天，改天再下来探望你们！”
“那是要赶紧回去，不然你师父又要追着打了，我们可不想听那鬼哭狼嚎的！”众人陈恳地点头，纷纷附和，并以同情的目光看着莫川谷。
莫川谷此时只觉得一种叫脸面的东西荡然无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去，简直不敢看身旁二位。
直至半山腰，一座与山下同款的茅草房屋隐约可见，他才突然停下了脚步。
“掌柜的，待会儿见了师父麻烦你护在我前面。殷少侠方便的话，最好也能帮帮忙。”
索性已经丢过脸了，不能再丢了命，莫川谷破罐子破摔。
赵芥依他所言，率先推开了小院的竹门。
一切还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只是春日的这里更加生机勃勃，不被束缚的草木旺盛伸展，甚至绵延到了屋门口。
推开屋门走出来的人也是同款潦草，用木簪随意束着的发髻松散地垂在脑后，花白长须上隐约粘着一颗饭粒。
老者看到赵芥眼睛一亮，然而看到她身后探头探脑的人，又暗了一暗。
“哟，这位少侠有点面生，尊姓大名啊？”
殷无央只当是在说他，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
“晚辈殷无央。”
然而韩先生一双眼睛只盯着莫川谷，路过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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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件事 莫川谷……
莫川谷做完晚饭，却还要等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的韩先生和殷无央，他胡乱拽了张草席躺在院子里，赵芥则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掌柜的因为什么来的这儿，何时来的？我竟和你错过了。”莫川谷暗道可惜。
“受伤了，韩先生救得我，三四年前吧，记不清了。”赵芥故意说得模糊。
“都怪我太久没回来了。”莫川谷点头，“于是老头以此要挟，让你帮他办事儿？”
赵芥心道做徒弟的果然了解自家师父，猜得一点没错。
“他说做三件事就放过我，可第一件我也没做好，这图只拿了半张。”
赵芥颇为无奈，心知肚明这三件事定是一环扣一环，根本看不见尽头。
“他这是赖上你了，那一老一小都鸡贼的很，这满上山就我一个好人。所以那俩人经常连起伙来欺压我，掌柜的，你可知我从小到大过得什么日子！”莫川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听众，开始大吐苦水。
赵芥只知道韩江云的性子确实古怪跳脱，养徒弟大概不会遵循常理，所以养出司南柏这样表里不一的，和莫川谷这样懒散无赖的，也可以理解。
两人说着话，韩先生和殷无央从后山的方向回来了。
莫川谷一骨碌爬起来，麻利地摆好饭桌。
说是饭桌，也就是一张四个腿找不出两根一样齐的木头桌子，桌面倾斜得让人心惊。莫川谷赶忙用掌劲一压，直将四个腿都压进院子里的泥地里，终于稳当了。
然而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谁也没觉得有问题，四人落座开始吃饭。
“带你做什么去了？”莫川谷吃瓜耽误不了一点，趁着盛饭的功夫凑到殷无央身边问道。
殷无央想起韩先生刚刚对自己说的话，犹豫了一下，终是只说了一半：
“韩先生试我武功。”
“好家伙，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莫川谷赶忙瞟了一眼师父的动向，压低了声音不怕死地嘱咐道，“我劝你跟他保持距离，尤其他让你做什么，千万别做！”
“跟谁保持距离啊？”
韩江云是声音幽幽飘过，虽然隔着十几步远，却犹如在耳边。
“跟我！跟我保持距离！我晚上睡觉爱打呼，让他离我远一点呢！”
莫川谷赶紧送上笑脸，顺手将盛好的第一碗饭递了过去。韩江云刚伸手要接，那饭碗却拐了个弯，径直送到赵芥面前。
韩江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根筷子不由分说地敲上莫川谷的手，莫川谷“嗷”地一声吃痛丢下饭碗，赵芥赶忙接住，塞到老人家胡子底下。
“韩先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动气。”
莫川谷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作死，都怪自己在客栈的时候习惯了，赶紧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咳咳，师父。师兄本来要与我们一起回来的，结果跟着周小姐去了鹊华楼，看那意思，不日便要完婚了。”
关键时刻搬出司南柏挡刀，好一出兄友弟恭。
韩江云果然恼火，“他敢！这事儿我且要跟他算账，招惹谁不好，偏惹上周末伏的女儿！”
听到师兄即将有难，莫川谷好似瞬间忘了自己受的苦了，得意地朝赵芥使了个眼色，却精准地被韩江云捕捉到。
“你也没好到哪去！你...”韩先生的目光在赵芥和莫川谷之间转了一圈，终是没说出口。
吃过晚饭，赵芥去到韩先生的屋子里，奉上那半张地图，并将陈铎临死前所之事原话转告。
“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我算是只做了一半，剩下那半张图我会尽力拿到。”
韩先生细细看过手里的图，点了点头。
“从这半张图上，也能确定大概的位置。你看这里，自北边的雁关进入大漠，穿过古城断壁，这里所指的应当就是大漠之下的幽墟，那人的藏身之处，这与陈铎当年所说的一样。”韩先生指着图上的标记，解释道。
“传说西北大漠之下有一处世外桃源，唤作幽墟，竟真的存在？”赵芥问道。
韩先生若有所思，“毕竟长生之术也真的存在。”
屋顶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韩江云抬手甩出一道气劲，本就不结实的茅草屋顶瞬间漏出一个大洞，叫做莫川谷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好在落地的瞬间身子一拧稳稳地立住了，才不至于那么狼狈。
“是什么人藏在幽墟里啊？”莫川谷赶忙问道，想将自己偷听的事情糊弄过去。
韩江云也未追究，只因为第二只耳朵还等着他解决。
只闻一阵敲门声响起，殷无央不待韩先生发难，自己主动走了进来。
“晚辈失礼了，只是事关砀夕族，我也想听一听。”
“一段往事，也不是什么机密。既然你们都想知道，我便说与你们。”
韩先生难得的好说话，竟要从头讲起。
“我也是自陈铎之处得知的此事，只是当年他不肯告诉我全部，此番临死之时倒说了真相。当年他们七人去往西北荒漠，竟误打误撞找到了传说中的幽墟，却不料幽墟中有人生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据说已经一百三十岁了。”
莫川谷大感震惊，“这么大年纪，莫非内力极其高强？”
韩先生摇了摇头，“据他说此人并不会武功，但可操控蛊虫，加上幽墟之中机关陷阱极多，七人深陷其中被控制起来了。那时陈铎告诉我，老六不幸在机关中殒命，但后来这人将他们放走了，甚至告诉他们砀夕族人隐居的具体位置，以及他们的长生秘术。”
“于是便有了七盟为夺秘术找上砀夕族，后将其行迹泄露至整个江湖，导致那场纷争。”
“没错，如今看来那老者自己便是秘术的修炼者，得了一副长生之躯，只是这修炼方法要以族人的血肉为食。至于七盟老六的死，大概也是陈铎的梦魇，所以那时他怎么也不肯说。”
赵芥想到陈铎曾称呼那人为“疯子”，可当年六人所做之事比起疯子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先生继续说道：“七盟中的老四擅奇门遁甲，这图是他所画后交于陈铎保管，只是如今只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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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为老不尊 设计坑人 ……
“那就跟我来吧。”韩江云颇为赞赏地朝殷无央点点头，而后又对赵芥说，“你也过来。”
他带着两人一路走到山阴，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进峡谷里，又顺势向上行了一段，最终停在一个山洞跟前。
那洞口极其显眼，周围光秃秃一片，只余一堆黄泥碎石。然而十步开外便是一片枝繁叶茂好春景，而唯有那洞口附近寸草不生，让人看着心里不安。
这山洞赵芥一眼便认了出来，毕竟她曾在其中疗伤近一年的时间，虽然那时大多时间都浑浑噩噩的，但所处之地还是看清了的。
“为何来这里？”赵芥问道。
“这位殷小哥的功夫虽然不是正统路数，看得出杂糅百家，但干脆霸道，一招一式尽是毙命的果决。我听闻他的剑葬在赤碣山了，而我前些年刚好锻了一把，虽不敢称神兵，但配他定能发挥十二成的威力。”
“你锻的剑？”赵芥有些不相信，虽然韩江云颇为神秘高深，但相处这三年却未见过他锻造兵刃。
韩先生未理会她，转头对殷无央说道：
“我昨天跟你说过了，那剑就镇在这山洞里。因它取材特殊，所以血腥之气颇重，倒是引来不少蛇虫毒物，所以这洞里有些危险。但若能将此剑取出来，便归你了，全当是我聊表欣赏之意吧。”他眼中尽是对后辈的关爱，言行一派坦荡。
殷无央未犹豫，当日他的剑在赤碣山上随着那具诡异的尸体一起被虫群湮没了，也想再寻一件趁手的兵刃，更何况即将还要去到幽墟那样危险的地方。韩先生的大名他曾听过，也信他断不会加害于自己一个无仇无怨的小辈。
殷无央谢过韩先生，对赵芥说道，“我很快就回来。”而后走进了洞口。
他这一进去，韩江云面上不似刚刚一般端正慈祥，反而露出一抹狡黠，被赵芥精准的捕捉到。
“山洞里有什么？你让他进去的目的恐怕不在什么剑吧？”
“你冤枉我了，里面确实有柄宝剑，配他也刚好合适。”韩江云颇为遗憾地望着赵芥，“不过配你倒是更合适。”
赵芥猛地想起什么，“你不会？”
韩先生哈哈一笑，“那剑原是铸剑大师沈仙人锻的第一把剑，以精钢为体，以冰晶入魂，剑锋寒气逼人，每每拔剑一阵肃杀之意常令人不寒而栗。恰逢它的前任主人剑下亡魂无数，让此剑饱饮热血，于是血的炽热和冰的凛冽日日对冲，让此剑戾气中带着邪气，常人难以驾驭。”
他所说之话赵芥一个字也懒得听，只因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些了。
“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韩先生做事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当年是你说不要那剑了，随我处置的，现在后悔了？”韩江云仿佛比自己更吃惊。
“我没这个意思。”赵芥无语，只觉得终于明白莫川谷的无赖样是跟谁学的了，“为何非要送给殷无央？”
“什么神兵利刃无人使用不还是破铜烂铁一块，更何况他是真的合适。你放心，我将其改了模样，没人认得出。”
赵芥才不信这个凡事计较清楚的人，会这么好心，“说实话。”
“唉，给他点好处权当补偿吧。”韩江云捋捋自己的胡子，“不过我这可全都是因为你。不是跟你说过了，蛊虫之事我会想办法。”
赵芥这才懂了他所做之事，那山洞里确实不仅毒虫蛇蚁这么简单，恐怕还藏着殷无央绝不该沾染的东西。
韩江云倒是淡定的很，脸上毫无愧疚之意，一张嘴便是一副没由来的歪理。
“你也不用忧心，说不定他就算知道真相也是乐意的呢。”
赵芥剜了他一眼，并未多言，转身也进了山洞。
韩江云想要阻拦，见赵芥打定了主意，便缩回了手，只是喊道：“你去了也没用！”
他抬头看看穿过层层枝叶洒进来的斑驳阳光，算了算时辰，心中却想起了自己的小徒弟。
莫川谷自早上来到村子里，着实忙了好半晌。
将师父自己种的药材分给大家，又嘱咐好哪些是夏日驱暑的，哪些是治腰酸背痛的。莫川谷又按师父吩咐的，各家走了一遍，于是给王大爷修了木门，给赵奶奶翻了菜地，诸如此类的活计全做了个遍。
此刻正在崔大娘家削木头做桌子，并主动提出再替她的小孙子做一只小木马。崔大娘喜笑颜开，忙给他端来茶水。
“崔大娘，不忙不忙，您要是闲着没事便坐我旁边，跟我说会儿话。我这么多年没回来，都不知道村子里多了什么新鲜事儿。”
莫川谷此话一出，崔大娘更来了兴致，拉着他东家西家的说了个遍。
“哦哦，你说陈大哥娶了新媳妇，是外面来的。”莫川谷顺势转了话题，“我们山上的赵姑娘也是外面来的，就是她来的时候我刚好不在。”
“我看赵姑娘的身体好多了，那时候她浑身都是血，我都没见过受这么重伤还能活着的人。”提起赵芥，崔大娘仍然心有余悸。
莫川谷便知道自己问对了人，赶紧跟上。
“那是那是，不过催大娘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那得是三年前的夏天吧，那天你师兄突然来找我，神秘兮兮的。让我拿两身干净的衣裳跟他上山一趟，说是有人受了伤，他和韩先生不方便。”
莫川谷暗暗算着时间，心中一悸。
“不过后来再见她就是一年多之后了，她身体好多了，韩先生也让她下山帮我们干活。不过谁曾想这赵姑娘什么也不会做，明明那么漂亮的脸蛋儿天天板着，也不说话，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个傻的呢！”
提起这事儿，崔大娘突然笑了，继续说道：
“可那年开春，山上突然下来一只比人还高的野熊，直把王家二小子扑在地上，把我们吓死了，几个汉子都不敢上前。谁料想赵姑娘手里几个碎石子一仍，就把那熊打退了，这才把孩子救了。二小子他爹娘感激的很，当场就要磕头，赵姑娘的脸上这才有了点儿表情，见了熊都没害怕，却被他俩吓得不轻！”
莫川谷想象着赵芥局促的样子，也跟着会心一笑。
“后来日子久了，赵姑娘就好些了。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对啥事儿都不上心，但也能说上两句话了，还有这饭吃得倒是越来越多。”崔大娘掀开自家的面缸瞧了瞧，那里面倒是满满的，“她好像爱吃我做的菜饼，你去山上把她喊下来，中午大娘给你们做饼吃！”
莫川谷一听倒是正合心意，也不客气，道了声“好”，放下做了一半的木马回去叫人了。
然而当他回到小院里，当然是空无一人。
莫川谷前后找了一番，仍不见那几人踪迹，想起早上师父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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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截胡一只蛊虫 赵……
赵芥在殷无央之后进了山洞，快步朝深处走去。
然而这山洞幽深，岔路极多，即使从前在这里疗伤，但也显少出去，赵芥根本记不得路。
“殷无央？”她尝试唤了两声，却只闻自己的回声，不见那人的答复。然而一种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让赵芥瞬间回忆起赤碣山上的虫群，立刻警惕起来。
来得虽然不是虫群，却也令人胆寒。
正如韩江云诉说，这洞窟吸引了不少毒物。鳞片覆身，双目猩红的蛇群探出头来，露出泛着幽光的毒牙。洞壁上一片花白的蛛丝也开始微微颤抖，身形细长的蜘蛛幽幽而来，正摩擦着镰刀一般的前足，口中泌出晶莹的毒液。
赵芥立刻从怀里摸索一番，找出那日在阿里耶身上拿到的药，拨开一只白瓷瓶的封蜡，将里面的药粉撒在身上。
那药粉味道刺鼻，但似乎真的管用，毒物们虽有些骚乱，但始终未敢靠近。
见此情形，赵芥有些着急，脚下更快了，搜寻着殷无央的身影。
走的越深，地上逐渐显露出根根白骨，赵芥捡起来细细打量，发现只是兽骨，从痕迹上判断有新有旧，有些残缺半朽的，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用野兽尸体饲养着的东西若见到殷无央这个大活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番什么光景。赵芥暗恨韩江云简直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正当她万分焦急时，有声音从右前方传了过来。赵芥赶忙朝那声音而去，来回转了几个弯这才见到殷无央的身影。
他正被卡在一个两头宽敞中间狭窄的甬道之中，前后都是蛇虫，眼看无路可逃。殷无央挥起匕首将一只毒蛇斩成两段，回身见到赵芥，皱了眉头。
“你怎么也进来了？”
“别说了，先跟我离开这里。”赵芥来不及解释，只想先带殷无央出去。她将那药粉漫天撒出去，蛇虫顿时退散了。
然而对方却不肯跟她走，“不行，那剑我还没拿到，你先出去，我稍后就到。”
“别管什么剑了。”赵芥一把抓上他的手臂，“你可看到那些白骨了？你觉得就凭这些蛇能将那么多身形硕大的野兽啃噬干净吗？”
殷无央沉吟片刻，还是挣开了她的手。
“赵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幸运的人，神兵利器从天而降这种事情轮不到我，韩先生找上我大概是另有目的的。但我被蛇群逼到这里之前，确实看到那柄剑了，周身散发的气息非寻常兵刃能比，既有如此契机，我不想无功而返，即使有要命的危险，也想试一试。”
“若不仅仅是要你命这么简单，而是要让你的后半生受制于人，忍受痛苦的循环，生死再不由己呢？”赵芥将这厉害说的清楚明白，只想劝退他。
“未发生的事情，等发生了再说吧。”殷无央看上去并不畏惧。
见他如此坚持，赵芥心念一转，也想到了别的办法，她沉声道：
“好，我跟你去拿剑，拿到剑立刻走。”
于是两人朝着殷无央指示的地方走去，此刻虽无了蛇虫的困扰，赵芥反而更小心了，踏每一步前都在谨慎地观察四周异动，直至那剑池面前。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那是赵芥许久未曾体会的熟悉之感。
铁链缠绕的剑身斜插入水底，莫名发出一阵嗡鸣，似乎在与来人打招呼。
“你去拿剑，动作轻一点。”赵芥对身边人说道，仿佛怕惊扰什么东西，时刻戒备着。
殷无央足尖轻轻点地，凌空跃起，朝那池中掠去，左手攀上铁链，右手便要去取剑。
然而手指刚一触碰到那剑柄，池水骤然漾起微波，一只墨绿色的甲虫，从池底顺着剑身爬了上来，突然展开翅膀朝殷无央面门而来。
那甲虫仿若蚕豆粒大小，比起什么毒蛇蜘蛛来说似乎无关紧要，殷无央并未放在心上，伸手一挥要将其拨开。
然而赵芥却慌了神儿，急忙喊道“别碰它”，而后一把拽住殷无央的衣摆将人拉了回来，自己则一个借力向前，迎着那甲虫而去。
可那虫子竟似害怕赵芥，于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绕开她要去追殷无央。
赵芥紧随其后，几次伸手欲抓都扑了空。
“将它引到那处甬道之中，千万别让它近身！”赵芥指示道。
殷无央看她神色如此紧张，也知道这东西大概难缠。赶忙按她所说，朝刚刚自己脱身的地方跑去，赵芥则拐去了甬道的另一头，脱下外衣在此埋伏，想要守株待兔。
没多久殷无央的身影出现在其中，那虫子仍旧在其身后穷追不舍，赵芥看准时机撑起手里的衣服，整个人飞扑出去，将那虫子包裹其中。
“你先去拿剑！”尚未确定那虫子的生死，赵芥先对殷无央说道。
殷无央见她一击即中，来不及多想，转身朝剑池而去。
他刚一走，赵芥方才从地上弹了起来，怀里的衣服已经被烧出了个窟窿，那虫子此刻已经变得浑身通红，仿佛是颗火星，所触碰之物瞬间便可点燃，根本困不住它。
赵芥立刻打了几个滚将牵连到身上的火苗扑灭，重新与那虫子对峙。空中火星逐渐熄灭，红色褪去，又恢复了墨绿色的本色。
“真是多年未见了。”
赵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那飞虫对话。只见她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朝自己右手手腕划去，那里顿时涌出鲜血。
赵芥将滴血的手腕递到那虫子跟前，“怎么，不记得我了？”
那甲虫似乎在犹豫，赵芥的血对它似有感召，一时悬停在空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快点，吸我的血，进到我身体里来...”
赵芥握了握拳，腕上的流得更快了，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她又靠近了些，努力引诱那甲虫。
而那甲虫也好似动摇了，慢慢朝赵芥靠近着，甚至忘了自己的目标根本不是她。眼见地那墨绿色的虫身就要落在自己的伤口之上了，赵芥屏住呼吸，甚至没意识到第三个人突然出现了。
“你疯了吧！”来人一声大吼，一把握上赵芥的手，硬生生挡在这一人一虫之间。
“莫川谷？”看清来人，赵芥大惊。【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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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无妄之灾 瓶山小……
瓶山小院儿里，莫川谷仍昏睡不醒，韩江云刚给他服了丹药，安抚他体内那只初来乍到的虫子。
赵芥在院子里招呼殷无央准备启程，后者手上提着那把通体晶莹，剑身如玉石般通透的宝剑，看了一眼屋里躺在床上的人，只是点了点头。
韩江云仔细安顿好莫川谷，便来与赵芥话别。
“谷儿自幼性子疏懒，不求上进，可他天赋绝佳，所以我对他格外严厉，只求多多敲打能让他成材，日后继承我的衣钵。可如今此番情形，实非我意。”
韩江云说出了心里话，赵芥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不愿再让莫川谷掺和进来。
“韩先生不必多言，我本就无意此事，若不是你自作主张，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不过这虫蛊就算当下还解不了，日后等我...总归你也知道解法。”
赵芥稳定发挥，将话说了个通透。
韩江云被她戳到痛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接着说道：
“当务之急是找到幽墟里的人，砀夕族一日不灭，便如鬼魅夜行，世间永不得安宁。”
“你让我做的事可一件比一件难，第三件该不会直接让我去灭了砀夕族残存势力吧？提前说好，我可做不到。”赵芥话里半真半假地打着岔，脸上又露出了十分不耐的神情，仿佛对于什么世间的安宁豪不感兴趣。
“老夫还没老糊涂。”
“好，那我走了。”赵芥点头道别。
一旁的殷无央也躬身朝他行了个礼，“韩先生，无论如何，晚辈感谢您赐剑之恩。”
韩江云指尖敲上那玲珑剔透的剑柄，那里他刻意雕了一朵流云，而后看着殷无央淡然一笑，只道：“看来都是命数罢了。”
赵芥和殷无央就此下了山，两人离开了瓶山境内，殷无央方才问出心中疑问。
“莫川谷不会有事吧？你说那虫子是种蛊？”
“目前不会有事，那蛊不是害人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救人的。”
“救人？”
殷无央不懂她的意思，可赵芥看上去并不想解释，与他交代起了行程。
“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快马加鞭，顶多五日就可至雁关。今日赶到双钩城，晚上在那里落脚吧。”
“好。照韩先生所说，七盟当年去过幽墟，又被里面的怪人折磨。时至今日，褚鹤为什么还要夺图？莫非是想再进去一次？”
“也许是找到了什么克制之法。不过他既然如此费心夺图，便说明单凭记忆无法进入。然而没有我们手里关键的这半张，想来也难成事，他的行动不一定比我们更快。”赵芥分析道，“进大漠只能走雁关这一条路，会在此处碰到也说不定。”
殷无央赞同的点点头，两人打马一路向北，傍晚正赶到双钩城。此城因为城门旁的城墙上钉着两只巨大的精铁钩子而得名。
这里相对偏远，百年来一直被江湖势力所统辖，金家先祖建此城郭，庇护了不少武林中人，被奉为城主。此人武功高强又生性好战，常将敌人的身躯刺穿琵琶骨挂于那一对铁钩子上示众。
然而二十年前禁武期间此城被朝廷派重兵收了编，这一代的家主金容止还领了个闲职。金家也继续住在这双钩城里，仍算是一方霸主。只是那一对钩子倒不再用了，如今上面锈迹斑斑，满是风雨侵蚀的痕迹。
赵芥两人进城后找了家客栈投宿，刚一进门便听到客栈里面热热闹闹地，赵芥听了两耳朵，原来是金家大公子明日要娶亲，娶的是雁关关南柳家的小姐。
“柳濯都瘫了十几年了，银龙鬼步的名声早就不再了，他女儿这次能攀上金家，可算是高嫁了。”
“那可不，也不知走了什么大运！听说是金公子前日子去了一趟雁关，一见到柳小姐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称非她不娶。”
“可那柳小姐我见过，并非什么天姿国色，这亲结的又如此仓促，其中不知有什么内情。”
“能有什么内情？就凭金家的势力，让谁不也得马不停蹄啊！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听着众人的喧嚷，赵芥突然觉得若是莫川谷在这里一定会把其中的弯绕弄个水落石出。然而这个想法一露头，她突然有些疑惑，为何会突然关心这些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又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个人？
“兑字三、四号房，两位楼上请。”
店小二的招呼唤醒了正出神的赵芥，然而身旁的人似乎也不比自己好多少。
“走了。”赵芥对仍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殷无央说道，后者才反应过来跟着上了楼。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启程准备上路。
未料一出客栈，正碰上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金小公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满面春风，身后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不知是谁先起的哄，各个都想凑近了看看，顿时一阵拥挤，整条长街水泄不通。
赵芥和殷无央被人群耽搁了脚步，只好先退到一边等队伍过去。
双钩城东江湖人，向来没那么多规矩，新郎官干脆将队伍暂停下来，跟围观的各位打着招呼，邀大家去金家喝杯喜酒。
走在队伍最末尾的小哥似乎没注意到突然停下的队伍，脚下一个趔趄，扁担里通红的果子眼看就要撒出来。
正巧在赵芥身旁，她赶忙伸手去扶，这才帮他稳住。
那人面上却不见喜色，心事重重地抬头道了声谢。
看清那人长相，赵芥有些吃惊，压着他的手腕低声道了句“白仙？”
白仙身子一抖，刚忙四下张望一圈，见没人关注这才紧张地问道，“你是何人？”
赵芥确定此人跟青怀假扮的那个不同，是真正的白仙，却不懂一个惯偷为何会出现在迎亲的队伍里。
不料白仙抬眼看到殷无央，又变了脸色，一只手攥上殷无央的衣袖，虽然尽力压低着声音，却颇有些咬牙切齿。
“是你！不仅骗我，还把我丢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绑了三天三夜！”
然而碍于新郎官已经催动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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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救兵天降 金府的婚……
金府的婚宴看上去并未受影响，到处贺喜声一片，热闹得即使在大街上也能听见。
赵芥和殷无央被从后门带到了一间偏房里，没多久，竟是金容止亲自来问话。
仪式即将开始，按说此时的金家家主当忙着招待宾客才对，却有时间来审讯两个小贼，赵芥和殷无央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觉察出不同寻常。
金容止进来后只留了两个护卫，让其他人在门口把守，将赵芥两人打量一番，最终落在殷无央手中的剑上。
“二位与混在迎亲队伍里挑扁担的那人是何关系？”金容止开门见山，言语间颇有些威压。
“人可找到了？有些误会罢了，他叫白仙，号妙手神偷，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赵芥只想尽快解决此事，毕竟还有更重要的地方要去，索性十分配合。
“是他？据说几天前上了生息门旧地，却无故失踪的那个？”
看来赤碣山上的事在江湖已经传遍了，赵芥只道“好像是”。
“他偷玉佩是为何？想让吾儿这亲结不成，还是另有目的？单将玉佩传递给你们了，可还有其他东西？”
金容止一连问了许多问题，言语间倒像是认定了赵芥两人与白仙是一伙的。
“金大人这样问定是没找到人。”赵芥有些可惜，“我二人只是路过此地，昨夜在距离东城门最近的那家客栈投宿，一夜未出过房门，你可以去问店里的小二。今早本欲出城赶路，却碰上迎亲队伍，奈何与白仙曾有些恩怨。妙手神偷防不胜防，这才被将东西转移到我们身上，以作嫁祸，至于目的更是完全不知。”
赵芥耐心解释一番，直劝他趁着人出不了城，到处搜一搜。
“你看上去倒比我还着急。”金容止将信将疑道。
“实不相瞒，我二人还有要事要做，今日纯属无妄之灾，若能找到人也好尽快洗清嫌疑。”
刚好金容止的手下有情况要汇报，只说查到白仙前两日曾在城西狗尾巴巷的破屋子里落脚，但刚刚再去找已经没了踪影。
“他若特意选城西的狗尾巴巷落脚，倒是有可能不走城门，也能出城。”一直没说话的殷无央突然开了口。
“怎么出城？”金容止问道。
“没记错的话巷尾有条水渠。那水渠正通城外的蔚河，若是水性好可以游出去，你大可派人查一下渠边岸上的痕迹。”
金容止立刻派人行动了，赵芥便知殷无央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他对双钩城竟好像十分熟悉。
“还请两位留一留，若能缉拿白仙，审过之后便知一二。”
金容止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仍没有放人的意思，只是吩咐手下严加看管，自己急匆匆地主持婚宴去了。
“你从前来过这里？”待人走后，赵芥问殷无央。
面前人犹豫了一瞬，“十几年前待过一阵子，离开后就未回来过了。”
赵芥想起韩江云曾说，殷无央的武功招式杂糅百家，大概是从小就走过不少地方，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做起杀手这行当的，不过赵芥一向对别人的过去不感兴趣，她又不是莫川谷。
看赵芥盯着自己若有所思，殷无央有些不习惯，顿了一顿接着说：“若找不到白仙，恐怕还要打出去。到时候你不用动手，交给我吧。”
“为何？”听他这话赵芥有些疑惑，只道自己无病无伤的，难道站在一旁看着不成。
那人却低声补了一句，“你不喜血腥，我尽量不杀人。”
赵芥一愣，心道自己竟也有被别人当成慈善之人的一天。
两人就这样被关到了晚上，随着金府的喜宴落下帷幕，金容止也为赵芥二人带来了的白仙消息。
顺着水渠找出城去，蔚河边上确实发现了他的踪迹，却是一具尸体。
“二人且来辨认一下，此人可是白仙。”
金容止的手下将赵芥和殷无央带到停尸的地方，白布下面盖着的人皮肤一片青紫色，口鼻下皆有水痕，胸前有被钝器重击的赤红印记，看上去是受了伤而后在水中溺亡，但这尸体确实是白仙的。
“按照二位所说确实找到了人，但是个死人。如今死无对证，我既不知真相，也不知他目的。可有人费尽心思混进我金家迎亲的队伍，要破坏金柳两家的姻亲却是真的，此等小人行径绝不能轻易放过。”
金容止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说罢他一挥手，一二十个身着黑衣的护卫齐刷刷拔了刀，看上去比白日里穿衙门官府的那群身手更好。
“金大人这是不打算放过我二人了？”赵芥双手成拳也亮了个起势，“我们本不愿与金家为敌，免得徒增伤亡。若金大人执意不信我，怕是不能善终了。”
“休要废话，将这二人关进地牢！”金容止一声令下，黑衣护卫齐齐动手。
殷无央的剑也出了鞘，这还是他自拿到后第一次用这剑，正如韩江云所说，剑刃透着逼人的寒意，配上他那干脆利落，只为达到目的毫无多余动作的剑招，威慑力更甚。然而正如他刚刚承诺的那样，只求将敌人击退，并不伤人。
赵芥一如往常，不知从哪捡了根枯树枝子，也使出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招，然而只打人要穴，目的是困人手脚。
然而这群黑衣人却不同，杀心极重，招招狠厉，刀刀要命，仿佛豁出性命也要拿下两人，不像是对付两个偷玉佩的小贼，倒更像是要灭口什么重要人物。
接了死命令的人全力拼杀，倒下一批便还有一批，两人渐渐落入下风，直到被刀刃架在脖子上，赵芥方才丢下手里被斩成几段的树枝，放弃抵抗了。
“带走！”
金大人下令，两人被收了兵刃押进金家地牢里。
“没想到嫌疑没洗刷，倒下了大牢。”赵芥闲得无聊，只能敲敲墙壁，打听起这位处处透着违和的金大人，“金大人简直是江湖人被招安的典范，你可知他任何职啊？”
殷无央被关在她的隔壁，连巷子里的水渠都知道的他，对于这些自然清楚。
“只是个提辖，手下兵马不多，管些盗贼追捕，镇压暴民，大概就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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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赌上一辈子的幸福 ……
赵芥当日在东宁城黑市见到白仙，手里拿的正是这把弩箭。
“半个月前，白仙被人绑了手脚仍在安邺城郊的破屋子里，是我恰巧路过将他救了，这是他送我的谢礼。”柳姑娘抚上腰间的弩箭，面带忧色，“没想到原本鲜活的人，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
“柳姑娘半个月前还在安邺城，怎么这么快就嫁到金家了？”一向少言寡语的殷无央突然开了口。
对面人未觉有异，“自然是有我的目的。这会儿毕竟还是新婚之夜，我出来太久，得赶紧回去了。等外面相对安全之后，我再来接应。”
“多谢柳姑娘了。”几人道了谢。
“叫我元淑就好。”柳元淑朝几人拱了拱手，戴上兜帽钻出地牢的大门。
“韩先生怎么肯放你出来？”赵芥望着那个小巧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对莫川谷问道。
谁知那人嘴角一撇，立马露出一副被抛弃后的伤心模样：
“掌柜的好狠的心呐，竟然丢下我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好好说话。”
赵芥虽然习惯了莫川谷这一套无赖做派，但想起他被蛊虫寄身的事情，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的手腕。
察觉赵芥的目光，那人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向袖子里缩了缩，而后保持一贯的嬉皮笑脸。
“哎呀，我可是和我师父再三保证，绝不跟你进幽墟他才肯把我放出来。他还让我赌咒发誓，我只好答应若违此誓便一辈子孤寡，娶不到夫人...”莫川谷边说边瞟赵芥的脸色，“怎么办掌柜的，我这是赌上了终身大事啊！”
赵芥虽然不懂进幽墟为何会和娶亲扯上关系，却懂了韩江云确实很重视这个徒弟，既然如此她也不想让莫川谷为难。
“无妨，本也没想到你会来，至于幽墟你确实不需要去。”
“那可不行！”
莫川谷心道掌柜的怎么如此实在，听不懂自己的明示暗示也就罢了，还把玩笑当了真，赶紧改口。
“我这才多久不在，你俩都被人抓起来了！娶妻这种事，以后再说吧...”
“咳。”殷无央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似是不耐，“莫先生先说正事吧，柳姑娘是怎么回事？”
“无央兄今天怎么好似对柳姑娘这么感兴趣？”
“你...”殷无央皱了眉。
莫川谷见赵芥也在等自己解释，这才不再玩笑，赶紧将这两日的所见细细说来。
“我下了山就一路打马狂追，昨天夜里到了双钩城，怕追不上你们便没有投宿，继续向北直到一片荒郊树林，却在其中碰上了迎亲的队伍。”莫川谷说着眉头一皱，“咱就是说，哪个好人家迎亲赶夜路的？何况是金府这种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怎会安排不好时间？除非这亲结的非常急迫！对情报敏锐的嗅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是对八卦的敏锐吧。”殷无央出言反击。
“一样一样！”莫川谷只是嘿嘿一笑，“于是我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你猜我看到谁了？”
莫川谷职业病犯了，讲得绘声绘色，甚至卖起关子，然而面对平静的两张脸让他自讨了个没趣。
“咳咳，是白仙！我看到他混在迎亲的人群里，甚至趁队伍休息的时候悄悄溜到新娘子的轿子里说话。柳姑娘看上去想将他劝走，然而又不想他被金家人发现，还多次替他遮掩。至于新郎官，他与柳元淑倒是浓情蜜意，虽然怎么看怎么有点假。”
说到这里，莫川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怪我在人群之中多看几眼，瞧到些更让我好奇的事情，这才耽误了脚程。可我实在想弄清楚其中真相，便跟着迎亲的队伍又回了双钩城...不过没想到还真是来对了！”
赵芥没想到莫川谷之所以能赶来营救，竟是多亏了他对八卦锲而不舍的精神。
“你看到什么了？”她问道。
“我看到白仙偷了新娘子的玉佩，你们可知道柳家的合欢玉佩是什么意思？”莫川谷老毛病又犯了，不过立刻自个儿接上后半句，“简单来说就是祖上立的规矩，拿到柳家的玉佩，才是柳家女儿选定的托付终身之人。所以白仙偷了玉佩，是不想让柳姑娘嫁人，以我观察，这其中儿女私情居多。”
赵芥似乎对这些情情爱爱之事并不关注，只让莫川谷挑重点说。
莫川谷无奈，只能暂时收起关于两人感情的大段分析，先说正事。
“好好，我继续说。不过柳姑娘嫁到金府，却根本不是因为情，因为白仙偷完玉佩似乎还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将他吓了个六神无主。”
“什么秘密？”赵芥明显对这个更有兴趣。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看到他偷完玉佩，为了绕开金府的护卫，干脆躲进了放嫁妆的箱子里，然而再出来的时候，却见他浑身抖若筛糠，手中的玉佩似乎都成了烫手的山芋，恨不得立刻丢掉。”
“这样说来，白仙是因为无意中知晓了什么秘密而被灭口？”
“你说对了，但那箱子里究竟有什么，柳姑娘就不肯告诉我了。”莫川谷有点遗憾。
赵芥思索片刻继续问道，“你是何时知道我们被抓的？”
“你们在城门口被金小公子拦下，我看到了。可兵卫人数太多，即使我出来恐怕也救不了你们，所以一直躲在暗处。”
赵芥赞同地点点头。
“后来我跟着去了金府，发现金小公子亲自带人去的城西找搜查白仙，而柳元淑也想救人，暗中跟去却晚了一步。白仙虽然是溺亡，但胸前有淤血印记，你们可看见了？”
“应是分量十分重的兵刃。”赵芥答道。
“柳元淑说，金容止的小儿子，平日里爱配刀，但贴身之人都知道，他更爱用的兵刃却是鎏金锏。白仙胸骨定是完全碎了，这才是致命的关键。”
“白仙是金家灭的口？”赵芥诧异，“这样看来，他的死竟还是我们间接导致的了。”
“也不怪你们，金容止本就要杀人灭口，白仙想将你们牵连进来，好为自己争取时间逃走，却没想到找错了人，反而加速他泄露了踪迹，招致杀身之祸。而金容止关着你们，恐怕也是拿不准对于那秘密你们是否也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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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后悔杀人 赵芥与左……
赵芥与左右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道难怪觉得太过顺利了。
原来柳姑娘将这三人救出来，也是为了分散金府的守卫，给自己争取时间，这方法与白仙倒是如出一辙。
“无央兄，这可怎么是好啊？你这位故人根本不打算给你帮她的机会啊。”莫川谷尚有闲心调侃。
殷无央望着柳元淑离开的地方，心中隐隐担忧。此刻金晚的刀已杀至，只好暂且拔剑迎敌。
于是赵芥三人和金晚带领的金府守卫酣战起来，好在现在府中人手亏空，但若再拖下去，待到其他人赶回来，逃走只会越来越难。
“速战速决！”
赵芥说着掀翻一个持刀护卫，然后一脚踹上其胸腹，那人登时飞出去砸倒一片。
她与莫川谷且战且逃，目的在翻越金府外墙。殷无央却不退反进，似乎要进内院。
“喂，你想去干什么！”莫川谷大惊，冲他嚷道。
“你们先走，别管我。”那人回头匆匆丢下一句话，利刃扫开前路，大有要孤身直入的意味。
他的动作让金晚也有些疑惑，甚至丢下莫川谷便要去拦。
“看不出来，他对柳姑娘还挺执着。”莫川谷脑筋一转，瞬间支棱起来，“这是好事儿！我得助他一臂之力！”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不怎么用的兵刃，身子一斜挡在金晚面前，整个人都认真起来。
那兵刃赵芥第一次见莫川谷时曾短暂地见他用过，也是一把匕首，不过与普通的不同，刀刃宽且厚，刀格有内扣的弯钩，比起刺杀更适合格挡缴械。
金晚的刀法刚猛中又带着少年人的跳脱，挥刀如行云流水般酣畅，来势汹汹地向莫川谷斜劈而来。
莫川谷果断反手迎上，匕首顺着刀刃一路滑至刀颚，手腕翻转间扣住那里的游龙铜饰，接着突然发力朝下压制，竟将金晚的刀死死锁在胸前。
“我没认错的话，你是那个说书的？”两人近身相搏，金晚这才看清来人面孔。
“掌柜的，我这么出名是不是不太好？”
莫川谷还有空朝着赵芥的方向侧了侧头，手下却毫不敢放松，左手三指为爪攀上对方拿刀的手腕，两手朝相反方向一错，欲逼金晚弃刀。
“少说废话。”金晚正道出了赵芥心中所想，然而少年人的战意似乎更胜。干脆遂了莫川谷的意松了握刀的手，随着刀柄即将落地，一勾脚尖，凌空挑起，直接将其收回了背上的匣子里。
随着金刀归匣，赵芥分明听见匣子里一阵铮鸣，仿佛更趁手的兵刃已经迫不及待要亮相了。
“是鎏金锏...”
赵芥想起白仙身上的伤口，知道换了兵刃的金晚只会更强，属实没有必要与之纠缠。于是丢出手中一把碎石子，猛击守卫们的膻中穴，众人吃痛脚步一阻。
“金公子自己玩儿吧！我们可不奉陪了！”
莫川谷与她想法一致，得了间隙便急忙后退，一把握上赵芥的手，两人脚下借着园中粗壮的树干飞身上了围墙，扬长而去。
“不必追了，一点也没意思。”
金晚止住了手下的人，望着手中尚未派上用场的鎏金锏撇撇嘴，十分遗憾。
赵芥和莫川谷逃到一处隐蔽的小巷子里，丢下一块碎银子，借了老百姓晾在门口的几件衣服，换了装扮打算混出城去。
“真不管殷无央了？”看着身旁毫无犹豫的人，莫川谷忍不住问道。
“你师父交予我任务是去幽墟，耽误不得。当初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与我同去，但并未阻拦。如今他决定去帮柳元淑，我也不会插手，我一向尊重别人的决定。”
莫川谷似乎有话要说，能言善辩的嘴巴张合几次，心一横才终于说了出来。
“若今日去帮柳元淑的人是我，你会与我一起吗？”
看着赵芥缓缓点了点头，莫川谷大喜，嘴角忍不住咧到了耳朵根儿，脚下一个急刹拦在赵芥身前，一双眼睛亮得像大年夜里炸上天边的烟火。
“这么说来，在你心里，我与他不同？”莫川谷的声音止不住微颤。
然而赵芥的面色却有些古怪，不懂他突然激动的什么劲，理所当然地说道：
“若是你去帮柳姑娘，那便说明她并没有利用我们。她冒风险救我们，我们当然要兑现你的承诺了，可如今我们不欠她什么。”
赵芥的话宛若一盆冷水，将莫川谷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
“掌柜的...你还真是...拎得清啊...啊哈哈...”那人的一腔苦涩最终化成略显尴尬的笑声。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赵芥顾不上他那诡异的反应，扭头观察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听她这样说，莫川谷也认真起来，“与平常无异，根本不像是追捕我们的样子，那日追捕白仙的动静都比这要大上许多。”
两人已经靠近城门，出城的人虽然还是要接受搜查，但城门守卫各个淡定的很，不像是接了严令抓人的样子。
“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金容止的目标。”想通这一点，赵芥皱了眉。
“那他的目标是...柳元淑？”莫川谷也很快反应过来。
赵芥回身望着金府的方向，叹了口气，“殷无央大概有难了。”
“那我们，还...出城吗？”莫川谷试探地问道，而他终于在赵芥脸上看到了犹豫。
“罢了，回去看看吧。”
莫川谷释然一笑，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人还真是嘴硬心软得很。
“唉，殷无央，你可真是好命啊。”
赵芥瞥了一眼身旁怪腔怪调的人，将他头上的农家斗笠朝下压了压，“我们从后门混进去。”
且说殷无央追着柳元淑而去，等找到她的身影时，那人来到一间偏房门前。大概是人都去追赵芥和莫川谷了，仅有的两个看守被她轻松放到。
柳元淑推门而入，殷无央则上了房顶揭开瓦片观察，他并不想在她面前暴露自己。
这房间里存放的正是柳元淑带来的嫁妆，红木箱子罗列成排。
柳元淑顺利找到她做了记号的那只，在殷无央的角度刚好能看清那箱盖缓缓打开，却没想到里面竟躺着一个人。
那人埋头侧卧着，看不清长相，仅能判断是个身量不高的男人。
柳元淑似乎对他熟悉的很，背在身后的手蠢蠢欲动。
只见她口中轻声呢喃了一句，“对不住了”，倏地亮出一柄短剑，剑尖朝下，毫不犹豫地朝那男人捅了下去。
眼看剑尖便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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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假扮夫妻 赵芥和莫……
赵芥和莫川谷拦下送菜的板车，扮做给金府后厨送菜的人，从后门混了进来。一溜到内院里，就看见殷无央大开杀戒。
莫川谷震惊，道做杀手的果然凶残。而赵芥的目光全放在了他手中的那把剑上，毕竟那剑曾经属于自己。
然而剑不似人，并无改过之心。
一柄习惯了鲜血的利刃沉寂多年后爆发出的力量令人瞠目，它在殷无央的手中，似乎冷酷更胜从前，此刻那一人一剑，身与剑合，剑与神和，实乃良配。
“掌柜的，快来帮忙啊！”莫川谷中气十足地一声大吼唤回了赵芥的注意力。
至此赵芥与柳元淑也加入战局，四人各守一方，很快将一干护卫统统击退，金容止见情势生变，向两个儿子递了眼色，三人一同出招。
柳元淑取出腰间的弩箭，射出三连弩压制金容止，金朝立刻滑步近身欲破掉弩箭。赵芥反手一枚石子打其足弓，金朝脚下登时一软。
这一停顿，却让柳元淑找到机会拉开距离，继续在旁射出弩箭掠阵。金朝一招鹞子翻身躲避弩箭，后直朝赵芥而来。
赵芥早有准备，折了一旁的柳条做武器，春日垂柳正抽着新芽，嫩绿的叶子透着清新柔和。本该是一副好景，纤细坚韧的柳条在赵芥手中却舞成了一只犹如灵蛇的长鞭，所致之处声声脆响。
金朝生得个头魁梧，尤其双臂力量敦实，掌法大开大合，见赵芥一介弱女子，本想依靠重招快速碾压获胜，却不料几式下来光顾着躲闪鞭风，根本未能近身，分神之际还被那柳梢扫了脸颊，登时留下一片红肿。
殷无央这边一记上撩将金容止击退数尺，而后舞剑成网，却少了刚刚的凌厉，偏偏只守不攻。金容止的掌法比起金朝来更加霸道，硬是顶着剑气，腾空而起一掌兜头劈来，隐有风雷大至之势。
殷无央却有一瞬间的恍神，那剑刃竟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背。
赵芥不懂他的犹豫，明明刚刚还游刃有余的人怎么会被自己的剑所伤，立刻出言提醒：
“用此剑切忌踌躇，顺应剑势，除了要将目标斩于剑下，再莫想其他！”
殷无央立刻静心，横剑接下金容止一掌，摒除杂念后便如刚刚一般火力全开，逼得金容止连退几步。
莫川谷的匕首与金晚的四楞鎏金锏相缠，锏乃是重兵，战场上可用来破敌人之盔甲，莫川谷自然不敢与其硬碰，却像一尾游鱼黏在其身侧，仗着短匕的灵活数次逼其要害，让金晚空有一身力气难以发挥。
然而四人深知，此刻逃走才是当务之急。
“快走！”赵芥柳条朝金朝面门虚晃一鞭，朝众人喊道，率先攀上那棵垂柳树，而后顺着树枝上了外墙。
莫川谷紧随其后，而后是柳元淑，不料却被鎏金锏拦下。
金晚重劈其背部，柳元淑闪避不及弩箭脱手，好在有殷无央脚尖踢上他的手腕阻了一阻，暂缓力道，柳元淑才不至于当场毙命，但还是重伤吐出一口血。
殷无央赶忙将人接住，而后双脚突然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仿若蓄势待发，足尖点地伴着诡异的步伐，而后纵身一跃，宛若一朵轻盈的云彩，直飞出围墙之外。动作一气呵成，身影如风似电。
此轻功身法一出，柳元淑握着他衣袖的手倏地攥紧了。
“嘘。”殷无央朝她做了个噤声的示意。
四人虽然逃了出来，但身后的人穷追不舍。
“她伤得太重，我们分头走，出城往北的风华林里见。”殷无央对赵芥二人交代道。
莫川谷见柳元淑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的，整个人的力量压在殷无央身上，不免有些担心。
“我有办法。”殷无央对他点点头，看上去并不吃力，朝东钻进了热闹的集市里。
赵芥和莫川谷则向西进了民巷，寻到一间破败的废弃院子，两人暂时翻墙进去躲避。
“此时城门应当守了不少人，我们要想出城不是易事。”赵芥听着院外细碎的脚步声说道。
身旁的莫川谷叹了口气，“实话说，我在这双钩城里倒是还有个相熟之人。若去找他大概能将我们送出去，就是得委屈一下掌柜的你。”
“需要我做什么？”赵芥没想到莫川谷还有后手。
“呃...”莫川谷吞吞吐吐，嘴角却有些难压，“还请掌柜的装作我的妻子...”
赵芥大惊，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为何？”
“咳，多年前我帮过一个人，助他逃出生天。谁知被他女儿瞧上了，他爱女心切，一心要把女儿嫁给我。我便说早有婚约，只是和未过门的妻子失散了。”莫川谷一脸纠结，“这也是我为何没有一来这里就找他帮忙的原因，若让他抓到我，恐怕又要逼着我娶他女儿了。”
“这人是谁？”
“万贯堂，万堂主。”
“开赌坊的那个？”
“没错，整个江北的赌坊，大多都是万贯堂的。”
“万贯堂的女婿，听上去是桩不错的婚事啊。”赵芥发自内心地这样觉得，然而一看莫川谷的脸色有些不对，又改了口，“我是说，倒也不用非去求他，等到后半夜看看，总有办法。”
“可是，你还记得我初入客栈时卖给你的情报吗？”
莫川谷颇为郑重，“我知道阿里耶的身份有假，知道真正的阿里耶是金旗寨的压寨夫人，因为现在的万堂主就是金旗寨的二当家。即使入云教的背后是砀夕族，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个假的阿里耶到底从何而来，为何用这个身份建入云教吗？如今砀夕族在暗，若想找到其究竟在何处扎根，恐怕只能从阿里耶入手了。”
听了这话，赵芥着实犹豫了。不是为了什么找到砀夕族线索这种江湖大义，只是因为阿里耶手腕上的疤。
至于与莫川谷扮夫妻这种事，她确实做不来。
“我本就长你几岁，你我站到一起分明不像是...恐怕装也装不出来。”
“如何不像？掌柜的没看过话本，也听过说书吧，要不我给你讲一段？神秘又高冷的掌柜和她鞍前马后的小伙计，最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赵芥抬手就想冲这个一点脸皮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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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配合演出 说话的姑……
说话的姑娘一身水红色劲装，皮革束腰裹出姣好的腰身，整个人挺拔不显柔弱，虽然年纪不大，但看得出是个飒爽的江湖女子，便是万麟的女儿万轻荷。
可惜她看莫川谷的眼神中难掩失落，原本挂着笑容的嘴角也有些僵硬。
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热情地跟赵芥打招呼。
“姐姐怎么称呼？我之前就听莫大哥说与他有婚约的妻子年少时便失去了联系，今日终于见到了，真是个美人儿！”
“赵芥。”实在不知该作何表情的赵芥生硬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这名字根本不属于自己，而她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万轻荷见赵芥面色不对，有些疑惑。莫川谷赶忙握上身旁人的手，满面愁容地拜过万堂主。
“万堂主，我今日来这里实在是有性命攸关之事相求。实不相瞒，我得罪了金容止金大人，现在恐怕正满城地追杀我呢。”
“我说官府的人和金家养的那些私卫，这两天声势浩大地找什么呢，原来是找你啊！”
莫川谷点头，“本不想麻烦您，但想来想去，在这双钩城能压得住金容止的也就是您万堂主了，所以还想拜托万堂主将我们送出城去。”
这话正说到万麟的心坎儿里，那人颔首，却还是谦虚几句。
“我这些日子也是碰巧待在双钩城，平时很少来这儿，与金容止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莫贤侄也不必如此客气，当日要不是你施以援手，我也难从那死人堆里爬出来。”
“我也只是碰巧而已，还是万堂主你运势好，得老天护佑。”
万麟颇有气势地哈哈一笑，唤那山羊胡子速去安排宴席。
“莫贤侄，万贯堂的车驾向来是晚上出城，有些事情白日里做反而引人怀疑。二位暂且修整片刻，且等今晚，一定送二位出城！”
莫川谷连连谢过。
万麟布了茶桌，邀请莫川谷和赵芥入座，只道许久未见了，终于有机会畅谈一番，万轻荷也嚷着要一起。
万麟看上去有些不满，“轻荷，你去盯着厨房，让他们准备几个像样的菜。”
“那里自有吴叔，我也想跟莫大哥好好聊一聊这些年的江湖见闻。”万轻荷说罢干脆坐在了赵芥对面。
“我这个女儿啊，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还是这么不懂礼数，你看到现在还没找到夫婿。”万麟转向自家女儿，“轻荷，如今莫贤侄也要娶妻了，你是不是也该...”
“爹，你说的哪儿的话，我成不成亲和莫大哥有什么关系。不过莫大哥终于找回了嫂嫂，我得恭喜你们。”
万轻荷说着殷勤地为赵芥满上面前的茶杯，赵芥赶忙轻扶杯壁。然而眼看满了茶杯，倒茶的人却好像走神了，滚烫的茶水溢到了赵芥的手上。
“呀！烫到姐姐了，真对不起，都是我笨手笨脚。”万轻荷赶紧道歉，一旁的万麟皱了眉头。
这点热水对赵芥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缩回手随意揉了两下。不料却被身旁的人捉住，放到嘴边轻柔地吹了吹。
“没事吧？”莫川谷侧过头轻声问她，眼中的柔情便像那茶杯里的水，顷刻间满溢而出。
赵芥悄悄瞥了一眼万轻荷的表情，将她那副想杀人又憋着不能发作的样子，看了个清楚。
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木头哑巴贯彻到底，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心中暗道：还要配合演这种戏码，真是麻烦，不如死了干脆。
万轻荷在万麟的示意下匆忙收回目光，将茶杯端了起来，“暂且以茶代酒，给姐姐陪个不是，待会儿再好好喝几杯。”
莫川谷和赵芥也一同举杯。
“对了，我听说十方山庄段瑜舟被人押了回去，据说他才是杀害大庄主的凶手，这跟你前阵子在安邺城说书，可有关系？”万麟赶紧转移话题。
莫川谷点点头，只说确有人拜托他公开真相，后来也不太清楚了。
“莫贤侄还是这么侠义心肠，与当年救我父女二人时一样。”
“不敢当。不过万堂主既然知晓了段瑜舟的事，那吃街上上的事可有听说？”莫川谷准备切入正题了。
万麟的面色突然凝重起来，“那是自然，江湖还有谁不知道。入云教主冒用阿里耶的身份，背后的支持者竟然是砀夕族。”
“万堂主可见过阿里耶？我是说，假的这位。”
“曾远远地看过一眼。当年我得知有人用阿里耶的名号创了什么入云教，为了确定她的身份，便悄悄跟踪探查她的行迹，却未能近身。不过，依我判断，并不是相识之人。与大当家的夫人究竟有何渊源，也未可知。”万麟解释道。
“不过我当真好奇真正那位阿里耶的故事，西胡圣女，是如何与金旗寨大当家结缘的呢？”
万麟也未犹豫，将前尘娓娓道来：
“我那位嫂嫂，确实是西胡巅国的圣女，巅国虽是个小国，但十分富有，尤其多晶矿宝石，与中原生意往来频繁。
我们金旗寨本就在边境的图罗山上，寨子里的人说是山贼，干得却是走私的买卖，贩些稀罕玩意便可赚到不少银子，哪里还做打家劫舍的勾当。
图罗山地势险峻，也不是那么容易翻越的。三年前的夏天，大当家亲自去巅国取货，半路却捡回来一个妄图翻山却坠落山谷受了重伤的女人，便是阿里耶。”
万麟为了隐藏身份，从未对人说起过这些事，今日倒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脆。
“据她自己说，她是逃出来的，圣女叛出可是大事。但养伤期间两人暗生情愫，大当家还是将她护下了。然而安稳日子没过多久，便出了我金旗寨被诬陷屠村那件事。”
莫川谷有些惊奇地问道：“这么说，屠村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金旗寨哪有必要去放火烧村，恐怕是有人眼馋我们的生意，所以嫁祸于我们。不过这些年我势力渐起，也曾暗中去查，却未能查到，可见此事十分隐秘。”
莫川谷与赵芥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心中掂量这番话的真假。
“原来如此，不过还有一事我十分好奇。我虽知万堂主您有秉文经武之才，但如何能在短短三年内就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呢？据我所知，万贯堂的赌坊，没有百家也有大几十家，总之遍布江北各城。江湖上都道万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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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避毒珠 晚膳很快备……
晚膳很快备好，万轻荷亲自来邀莫川谷和赵芥。
来人轻敲房门：“莫大哥，赵姐姐，二位若歇息好了，便随我入席吧。”
莫川谷开门，万轻荷探进头来，见床榻并无躺过的痕迹，方缓了神色，赶忙关心道：
“赵姐姐的伤势如何，可需要找个医师看一看？”
“阿芥伤的确有点重，脏腑和经脉都有折损。我二人还是要尽快出城，待离开这里再放下心来仔细疗养。”莫川谷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尽快露出马脚，故意添油加醋了一番。
赵芥便也干咳几声，以做配合。好在她自从来到这里脸色一直不好，虽然是因为尴尬，倒也容易让人相信。
很快四人入了座，万麟一番客气招待，赵芥极快地分辨过酒菜，手指装作不经意地敲了两下筷子，示意没毒。
莫川谷见识过她百毒不侵的模样，自然相信她，这才端了酒杯要感谢万堂主救命之恩。
“不过举手之劳，莫贤侄太客气了。”万麟说着一饮而尽，莫川谷和万轻荷也赶紧跟上，唯有赵芥只是浅抿了一口，便说自己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莫川谷突然想起那晚在客栈里，赵芥也说自己不会饮酒，想来是不喜喝酒。
“阿芥确实伤的有点重，万堂主莫怪，我替她喝了。”莫川谷说夺拿过赵芥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了。
赵芥大概想起了莫川谷企图套话那晚，难得露出个笑容。
“来人，快给赵姑娘换茶。”万麟依旧周到的很，赶紧下令。
一番推杯换盏后，莫川谷只道怕误了正事，不能再喝了，这才问起了今晚的计划。
“贤侄不用担心，今晚我正要运一批货物出城，届时你二人藏在木箱里便可。我万贯堂的车驾，城门那些小卒可不敢查。”
“今夜的守卫一定不比寻常，若遇上金家人带队搜查可如何是好？金容止两个儿子我可是都见识过了，皆是高手。”莫川谷有些不放心。
“贤侄，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批货也有金容止的份儿。我亲自押送出城，就算有那不长眼要开箱查验，怕是金容止也不肯。”
见万麟如此笃定，莫川谷面露欣喜，又是一番恭维。
一直等到三更天，万麟吩咐山羊胡子去准备车马，终于就要启程了。
“莫贤侄，赵姑娘，你们二位跟我来，运货的箱子已经备好了，委屈你们藏进箱子里，我们立刻出发。”
万麟和万轻荷在前面领路，赵芥二人谢过，便跟着他们去了后院，院中果然停着两只以黄铜镶嵌的黑漆木箱。
万麟将厚重的箱盖掀开，赵芥顿时闻到一股辛涩浓烈的气味。细细看去，里面存放的竟是一袋一袋香料，面上一层肉桂、丁香、豆蔻之类，底下竟还有价值连城的胡椒。
赵芥思量难怪万麟说金容止不敢让人打开箱子，毕竟走私香料在当朝可是大罪，这般显眼的东西万不能露了相。
两个箱子里各留了一人宽的位置，是给赵芥二人藏身用的。
“二位只能暂且分开了。”
万轻荷引着莫川谷走向左边那只，嘴上与莫川谷告别，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期待。
“慢着。”赵芥突然开口唤道，莫川谷停下脚步回身望着她。
岂料赵芥突然快步走到他跟前儿，执起面前人的手，话中颇有忧思。
“虽然这次有万堂主帮忙，当是万无一失。但性命攸关之事，我难免忧虑。希望你能答应，待会儿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切记不用管我，你先走。”
“你...”
莫川谷一听这话忍不住有些着急，刚要反驳，赵芥却冲他坚定点了点头。而后突然以极快地速度一拧身子，让莫川谷背对万家父女，一垫脚尖倾身过去，手指还不忘扶了一下莫川谷的下颌。
在寻常人看来，这是不知前路的有情人，分别前难舍的一吻。大庭广众之下虽有些不合时宜，却也说得过去。
然而看到眼前骤然靠近的一张脸，莫川谷的呼吸凝滞了片刻。
可很快他便真切地看到，赵芥的手里分明捏着一颗琉璃珠子。
认出那紫色珠子的一瞬间，莫川谷本能地要逃，奈何对方死死捏着自己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将其塞进了自己嘴巴里，还不忘用眼神威胁千万不能取出来。
莫川谷口含珠子，话也不敢说，一双眼睛瞪得比那珠子还要大，甚至额上青筋暴出，忍不住突突跳动。
赵芥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这珠子不是其他，正是当日二人在赤碣山开了生息门老门主的棺材后，从尸骨口中取出的那枚避毒珠，赵芥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此珠含在口中，可避万毒。只因刚刚她在嗅到香料气味的同时，分明还嗅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幽莲花香。
赵芥生怕莫川谷露馅，赶忙扶着人进了箱子。
安顿好莫川谷，赵芥担心被万家父女看出端倪，然而抬眼看见万麟正努力安抚被刚刚那一幕刺激到咬牙切齿的女儿，并未过多留意这边，这才安了心。
“万堂主，一切都仰仗您了。”
赵芥说罢自己进了右边的箱子，躺在众多香料里，合了箱盖。
随后两只箱子被抬上了两架马车，一前一后。赵芥感受着马车行走的方向，确是出城的路不错。
此刻她已经完全确定，万麟背后的人是阿里耶。恐怕今日她与莫川谷接触过的东西，已经被万麟下了毒，只等躺进箱子后，便被其中的幽莲花香勾引毒发，这与当日赤碣山上阿里耶对付群雄的方法一样。
本想与莫川谷借此逃出去了事，可赵芥偏偏想见一见阿里耶。
马车一路晃到城门，却如万麟所说，并未被阻拦。又朝城郊行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万麟前来查看赵芥的情况，赵芥阖上眼权当毒发昏了过去，万麟父女果然大喜。
“可已经通知教主了？”万麟看向自己女儿。
“那是当然，传信的人只说丑时二刻便能到此。”万轻荷扭头看向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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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罗刹见血 赵芥轻飘……
赵芥轻飘飘说出口的话，落在阿里耶耳朵里犹如三九寒冰，蚀骨毒药，顷刻间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真是笑话...”尽管阿里耶不肯承认，但脸上被人揭了底的恼怒已经出卖了她。
“饲蛊人，如何甘愿成为他们的爪牙？我想不通。”赵芥的话咄咄逼人。
“我本来不想杀你！”
被别人戳破自己最想忘掉的过去，阿里耶怒火中烧，顷刻间腰间双弯刀出鞘，右手那柄赵芥曾经见过，左手那柄刀型更窄，刀刃更加纤薄锋利，貌似一弯新月。
阿里耶双刀汇于头顶朝赵芥挥砍而下，赵芥矮身拾起地上一截干枯的树枝，以枝为剑，斜刺向阿里耶的胸口。
然而两柄弯刀来势汹汹，眨眼间赵芥的树枝便被激进的刀法砍得只剩三寸长短。
“不想要地图了？”赵芥见对方招招致命，下手毫无半点余地，赶忙说道。
“杀了你再寻不迟！”
阿里耶却是真的动了杀心，她不知面前人如何知晓这一切，可心中的执念告诉她，只要有人敢提起，便不能放过他。
赵芥只好弃剑改掌，脚下踏八卦步伐近身，右手欲擒抓阿里耶左腕。而那弯刀在阿里耶手中由新月抡成了一轮圆月，反手划向赵芥虎口。
赵芥早有准备，左手拍其右肘，要用阿里耶自己的刀去接自己的刃。在她深厚内力的激荡下，阿里耶再难控制双手走向，两刀被迫相接之时，直擦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奈何左刃更利，赵芥打出来的气劲未消，这样下去恐怕要折了右手刀刃。
阿里耶只好弃了右手的弯刀，赵芥趁机一捞，将阿里耶没了威胁的右腕牢牢握入手中。
感受到衣袖下那道微微起伏的伤疤，赵芥并未发难，而是以两指探其脉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将人松开了。
“金旗寨三年前被朝廷荡平，你冒用了阿里耶的身份。你身体里的蛊可也是三年前解的？”赵芥问向退后几步，喘息不止的人。
“你是谁？怎么有如此深的内力...”
阿里耶经赤碣山一战，只知这人来路不明或许身份神秘，然而那时两人交手尚浅，她并没将赵芥的武力放在心上。
“不是我强，只是你太弱了。你的内力仰仗着别人，毫无根基可言。”
赵芥干脆地道破真相，她能感受地出，阿里耶的内力是高手传授的，并非日积月累修炼内功而来，这就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赵芥的语气不免有些急切：“你还没回答我，若是三年前解的，你可是燎烛的饲蛊人？”
又听到这个名字，阿里耶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仿佛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浑身上下熟悉的剧痛又一次袭来。
“找死！”
阿里耶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这种感觉，劈裂的声音万分刺耳。
一声落地，与身后的四位童子一齐攻来，那四人身形交错，舞于空中轻如羽翼，阿里耶隐于其中，粼粼刀光倒是锐利的很，如此刚柔相济的阵法，赵芥倒是第一次见。
然而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无心与他们纠缠。
“后会有期。”赵芥说罢回身踏步入空，极快地与那阵法拉开距离，不让自己陷入其中。
这阵法擅长将人困在其中人消磨至死，可若失了先机便再难得势，而赵芥看上去却尚有余力，阿里耶心中焦急难耐，却又不甘放弃。
一追一逃之间，双方已经行出十数里地，由城郊行至一片茂密的野树林深处，更被一片花海拦住去路。
随着甜腻的芳香扑鼻而来，赵芥却反而不敢向前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被这寂静的深夜无限放大，伏在花海中的蝶群乍然被惊起，直朝赵芥周身围了过来。
那一刻的赵芥仿若被什么魔咒定身了一般，灵魂抽离，只剩躯壳呆立于原地。
眼前一片缭乱的艳丽色彩宛若将她带回十八年前。
那日的阳光虽明媚却似乎离得好远好远，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系着明蓝色披风的人将小姑娘从熟悉的地方带走，牵着她的手却似枯鬼阴差，皮包骨头又冰冷生硬。
路过同样的花海，惊醒同样的蝶群。
其中一只的翅膀有着眼睛一般的纹路，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流光溢彩。它一路跟着那姑娘，无论怎么躲闪也避不掉。
那蝶最终吻上小姑娘的脸侧，永远地留下了绽着翅膀的图腾，每当她心中嗜血的渴望达到极点便会清晰地显现，纹路丝丝，如血欲滴。
赵芥只能无助地闭上眼，甚至不知阿里耶的刀已经落在身后，两柄弯刀先后咬上她的背脊，此刻那里皮肉外翻，十字交叉的伤痕深可见骨。
迟到的痛觉和鲜血浸透衣襟的粘腻触感将她拉回现实，眼看四位童子接连而至，赵芥却倏地笑了，这何尝不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感觉？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与前尘交加而至，罗刹见血，再难收心。
赵芥腾空而起孤身入阵，任身后血流如飘絮，她只以身为刃，以手为刀，仅一招便破四方。顷刻间那四具身体宛若断了线的风筝，齐齐坠入花海中，再也不动了。
阿里耶愣在当中，虽是毫发无伤，却未料到赵芥重伤至此尚有如此余威，不敢造次，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逃走了。
而此刻，仍旧躺在箱子中的莫川谷，一颗勃然跳动的心骤然收紧。血脉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四处乱窜着寻找出口。
“是蛊虫...”
莫川谷轻声呢喃，骤然想起临行前与师父的对话。
“若你体内的蛊虫突发异动，可服下这丹药压制。”
韩江云将一瓶褐色丹药交给莫川谷，千叮咛万嘱咐。
“可我现在分明一点感觉也没有，蛊虫为何会突然发作？可有什么诱因？”
莫川谷问起这些，韩江云却讳莫如深，不肯多答了。
此时莫川谷摸上藏在自己腰间的药瓶，却突然犹豫了。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虫子躁动的很，似乎急着在找什么人。
莫川谷知道自家师父的目标原本是殷无央，所以他深信这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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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命悬一线 赵芥拖……
赵芥拖着受伤的身体一路不知方向地向前，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来方才停在一条小河边。
大概由于蝴蝶的刺激和失血过多，她的脑袋仍旧十分迷蒙，前尘往事不受控制地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叫嚣着提醒她自己曾是什么样的人。
直至四张精致好看但死气沉沉的少年脸庞浮现在眼前时，赵芥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
东方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抹阳光洒在清澈的河水上，荡漾着粼粼波光，不远处苍翠群山的倒影清晰可见，如一面被揉皱了的镜子。
赵芥试探着朝河边靠近，好不容易支撑着跪坐起来的身体，刚想上前照照自己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后退，仿佛害怕在那河水之中看到自己的面容。
她轻抚上自己左边的脸颊，手心传来灼热的感觉让赵芥十分不安。待她终于鼓起勇气朝河水探过头去，缓缓放下的手掌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在那手掌之下的侧脸与往常一样，并无什么不同。
赵芥长舒了口气，却觉胸口气息瘀滞难耐，顿时化作一阵猛烈的咳。这一咳又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再次涌出的鲜血直将鲜嫩的草地染地一片绯红。
至此，她只觉得浑身脱力，意识逐渐混沌。以至于连昏倒前所见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又是你...”
赵芥下意识呢喃着，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后便陷入了沉睡。
莫川谷赶到时，见到的便是浑身被鲜血染透的人。
“掌柜的，掌柜的！”他接连唤了几声，赵芥毫无反应。
莫川谷掌推赵芥背上经脉，强运功欲传其内力护体。
然而在内力的催动下，他身体中的蛊虫竟重新露了踪迹，便如那日刚钻进手腕中一般，于右臂皮肤下鼓起一个蚕豆粒大小的硬包，而后以极快的速度游移至了手腕。
莫川谷只觉得自己的手腕疼得钻心，似乎那虫子为了冲出来，正在由内至外地啃咬自己的皮肉。
莫川谷望了望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怀中伤重的赵芥，心思一沉，念道：
“只好赌一把了。”
他掏出匕首，猛得划破自己右腕。随着如注的血流涌出，那只墨绿色的甲虫果然冒了头。
它的目标似乎十分明确，只见他振翅一飞直朝赵芥而去，准确地落在她的右腕上。一如钻进莫川谷的身体中一样，顷刻间便钻进了赵芥的皮肉里，消失不见了，只在那手腕上留下形状奇异的啃咬疤痕。
莫川谷大惊，赶忙捉过赵芥的手腕感受其脉象，倒是比刚刚要平稳了些许。
然而随着蛊虫离开自己身体的时间越久，莫川谷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在疯狂流逝，同时五感渐失，气息起伏不定，仿若自己才受了重伤的那个。
当赵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莫川谷伏在地上痛苦地喘息。
手腕间传来熟悉的感觉，让她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赵芥立刻运气逼出正在为自己疗伤的蛊虫，那墨绿色的虫子看上去十分不情不愿，似乎还未完成自己的任务，便被人赶了出来。
然而赵芥强大的威压让它不得不赶紧放弃，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于是莫川谷的手腕上又多了一条咬痕，新伤叠上旧伤，那里的伤疤越来越明显了。
“莫川谷，你醒醒...”
将蛊虫重新送回他的身体里，赵芥轻声唤他，那人一双含情的桃花目方才恢复往日的清明。
“掌柜的，你没事了？”
莫川谷赶紧坐起身子要查看她的伤口，看到那里的血已经止住，方才放了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川谷端详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这疤痕分明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韩先生没告诉你？”赵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那你如何知道，要用这蛊虫救我？”
莫川谷心道幸好自己所想无错，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老头子哪有这么好心，他叫我吃药压制。幸好我没上他的当，我若吃了药，大概就救不了你了。”
那人说罢忍不住咳了起来，配着邀功意味明显的话语，听得赵芥心中泛起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莫川谷的五脏六腑恐怕犹如火烧，需要时间才能平复，赶忙替他运功舒缓。
莫川谷不由分说地握上赵芥的手：“别别！你伤这么重，别在我身上耗费内力！我没事，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赵芥点点头，于是二人互相搀扶着，寻到一处无人的空木屋。大概是冬日猎户在林中打猎临时歇脚的地方，如今荒废着。
“我...帮你洗洗伤口，包扎起来吧。”莫川谷望着赵芥背后结了血痂的伤口，犹豫着说道。
“我自己来。”
“那我帮你打水。”
莫川谷很快自河边端回一盆清水，又撕了自己的中衣作包扎伤口的棉布。
赵芥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原本熟悉了的场景，因为多了一个为自己忙前忙后的人反而有些不习惯了，好在那人准备妥当后便退出了屋子。
赵芥熟练地为自己擦拭伤口，除了偶尔痛得皱皱眉头，手下却一点也不含糊，好像从前的很多次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蛊虫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来历？”门外的人突然开口问道。
赵芥沉默片刻，却觉得既然莫川谷体内的蛊虫一时半刻拔除不掉，便也应当了解些真相，于是说道：
“这蛊名为‘命悬一线’，是砀夕族引以为傲的三大秘术之一。”
“怪不得这么邪门，原来是来自于砀夕族。”
“中蛊之人又叫‘饲蛊人’，取以血肉饲养蛊虫之意。蛊虫一旦钻进身体，便与饲蛊人相伴相生，会拼命汲取饲蛊人体内的血气养分，但平日里看上去并无什么影响。除非...”
“除非什么？”莫川谷追问道。
赵芥只是披上外衣，对他说：“你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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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疗伤 赵芥还想追……
赵芥还想追问药的事，莫川谷却反问阿里耶何时有了这天大的本事，竟然她伤成这样。
赵芥只说是自己一时大意了。
“如何大意才能到这种地步？可是她使了什么阴招？”莫川谷回想起那四具少年的尸体，想来是赵芥的手笔。想仔细问一问，却又隐约觉得不该提起。
回想那俨然成了自己心魔的蝴蝶，赵芥在心里叹了口气，思量着总之要尽快完成和韩江云的约定。
“尽快去风华林吧，殷无央也许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赵芥说罢便要起身，然而许是疗伤的时间太短，整个人脚下不稳，仍旧昏昏沉沉的。
莫川谷赶紧扶住她，“再休息一日，明天天亮了再去不迟。”
赵芥不愿耽搁，只说自己无妨。莫川谷却掏出匕首，作势要划开自己的手腕。
“你干什么？”赵芥一掌拍开他的匕首。
“你连路都走不稳，若执意要尽快动身，那我就只好再将蛊虫放出来给你疗伤了。”
赵芥只觉得这人的举动简直不知所谓，“你是在威胁我？”
“用我自己的命威胁你？”莫川谷却被她的反应逗笑了。
赵芥又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好。
只见面前人的眸中颇有些无奈的神色，“掌柜的你还真是，什么也不懂...”
赵芥刚一皱眉，莫川谷却改了话题。
“我师父怎会懂砀夕族的秘术呢？”
“韩先生来历神秘，你这个做徒弟的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赵芥在莫川谷的坚持下又坐回了铺着草席的木床上，算是默许了明日再去风华林与殷无央汇合。
“三年前你重伤，被我师父所救。他想让你替他做事，但又怕你死了，所以取了你的心头血养蛊。可是这样？”
莫川谷手里捣鼓着屋子里的风炉，嘴上假装闲聊地问道。
“韩先生虽然性格古怪，行事时而荒诞，但他要除砀夕族的心当是不假。砀夕族强大又可怕，也许已经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深深扎根了，若能除掉应当是件得利万民的好事。这目标本就极难达成，过程中用些手段也很正常。”
真相当然没有莫川谷所说如此简单，赵芥虽不愿与他明说，但也不希望他将自己师父想成什么奸恶狡猾之人，所以含糊地解释道。
“那你呢，灭砀夕族也是你的目标？”
“我？”赵芥摇摇头，“我只是这江湖一散客，天地一浮萍，哪有这样宏大的夙愿。”
“那如果有一天你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三件事，再不欠他了。之后会去哪里？做些什么呢？”
莫川谷将引燃的柴火丢到风炉里，可那炉底残破不堪，连柴也兜不住。然而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那上面，而是全神贯注地等待赵芥的回答。
赵芥望着他有些紧绷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生了玩闹的心。
“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听真话。”莫川谷倏地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歪头靠在墙上的人。
“等做完了与韩先生约定的三件事，我便要去死了。”赵芥说得简单又直接，甚至不肯加上任何修饰。
莫川谷只觉得胸口那颗噗噗跳动的心突然一滞，像是被一只铁掌紧紧地攥住了，他只能拼命地大口喘息，那铁掌才骤然松开。
莫川谷仔细端详着赵芥无波无澜的面容，似乎想找出一丝破绽，可若说那上面有什么情绪，依旧只有一份抹不掉的倦意。
看着那人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慢慢朝自己靠近，修长的手指就要触上自己的脸颊，赵芥突然有些慌了，忍不住改了口：
“我只是随口说的...”
莫川谷的手最终落在了赵芥的鬓边，从那里摘下一根被泥墙蹭上的枯黄稻草。
赵芥这才发觉，刚刚的自己甚至忘了呼吸。
而莫川谷也好不到哪里，心痛过后便是无尽的烦乱愁绪，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山鸡野兔，回来烤给你吃。”
待走到门边却还想说什么，又觉得已经错过了时机，堂堂莫先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如此没用。
等他回来的时候，赵芥已经睡着了，因为背上的伤重，只能侧身伏在床边，虽然姿势不会舒服，看上去却睡的很熟。
莫川谷不愿打扰她，仔细收拾着手中的战利品。山鸡野兔倒是没见着，还好逮到几尾游鱼。
从开膛破肚到生火架锅，莫川谷堪称熟练，甚至从怀里掏出一包来自万贯堂的香料。
于是赵芥是被鱼汤的香味馋醒的。
“胡椒？你何时偷了香料？”
“刚一躺进去便偷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一琢磨日后还要赶路，少不了风餐露宿，有这些名贵的香料调味，总不算愧对自己的肚子了。”
莫川谷小心地舀出一碗，趁热端给赵芥，“你尝尝，味道如何？”
赵芥坐起来浅品了一口，“倒是不错。”
谁知莫川谷却不怕死地挖苦她，“掌柜的怎么今日斯文起来了？”
赵芥白他一眼，“太烫。”
后者赶紧凑上去吹凉，脑袋都要拱到赵芥的怀里了。赵芥赶忙躲开，将碗递到嘴边慢慢喝着，不多时一碗鱼汤便下了肚。
“你这手艺是从山上练的？”
“可不是嘛。师父自小偏心司南柏，再加上那家伙武功比我强些，做饭这种活儿便全交给了我，可怜我人还不如灶台高的时候，便练就了一身好厨艺。”回想起那些往事，莫川谷一脸菜色。
“那你当日还跟老秦说，自己是因为美食吃得多了才悟出了下厨的门道？”
“我难道不要面子的？”莫川谷赶紧找补，“不过没想到，掌柜的对我说过的话倒是记得清楚。”
面对不知道该如何接的话茬，赵芥也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
“我倒没觉得你师父偏心司南柏，总觉得他对你才是真的用心良苦。”
“老实说，司南柏天赋不错，而且为了学武可以拼命。可我这人胸无大志，只想吃吃喝喝混日子，甚至还想佐着些八卦下酒。换做谁是师父也会更喜欢他的。”
说起这些，莫川谷唉声连连，“怪只怪他对我要求太高，就好像随时要拿着跟鞭子在我身后威胁恐吓，稍达不到要求便是皮开肉绽，这我哪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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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初见
许小公子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捆着手脚丢在柴火堆里。
夜色已至，厨房没有点灯，周围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然而门外本该是黑夜的院子里，却被通红跳动的火光映地犹如白昼。
而那个立于窗边的人，影子被拉长印在青灰色的砖地上，飘摇着犹如鬼魅。
“你...你！”
小公子呆愣地张着大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一声凄厉地惨叫突然传来。
听上去该是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挣扎了百十招后仍是技不如人，只能任由长剑结识地捅进自己的身体里，随着噗嗤一声，溅出满地鲜血。
接着便是细碎的求饶声，可声音越来越小。
许小公子突然打了个激灵，而后用尽全身的力气从柴堆里翻滚了出来，甚至顾不上被木柴撞破了头，直滚到小乞丐脚边。
“你是什么人？外面到底怎么了？？我要找我娘！！”
原本清脆悦耳的小童声音，此刻抖得不像样子。小乞丐忍不住皱了眉，提着他的后领一把将人拎了起来，怼在窗棱上。
“自己看。”
瓢泼一般的鲜血倏地浸透了面前的窗纸，被斩首的人挺着脱力的身子，抽动两下而后栽进了围墙下的兰花丛里，再也不动了。
“我娘呢？？我娘呢？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娘！！”
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几近丢了魂儿，小公子在乞丐手中拼命挣扎着，瘦小的身体疯狂扭动，嘴里满是尖锐的哭声。
小乞丐差点招架不住，干脆又将他丢到地上，却有些好奇地问道：
“死的那个明明是你爹，你却光喊着要找娘？”
许小公子仿佛这才意识到，刚刚亲眼见着丢了命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爹。可若说有何感觉，除了被那血腥的场面吓到，再无其他。
仿若那就是个陌生人一般。
小乞丐也看出来这父子俩形同陌路，点点头说道：
“怪不得他们都说许昌途对你们母子俩弃如敝履，还整日在外面厮混不肯归家，原来都是真的。”
可许小公子除了自己的母亲，心中再也没有其他，已经哭成泪人的他趴在小乞丐的脚边一个劲儿地央求着：
“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娘！别杀我娘！！”
小乞丐听着有些厌烦，只答道：“是她自己求死的。”
“你胡说，我娘不会丢下我的！！求求你，带我去见她！！”
“你没骗你。”小乞丐认真对他说。
“啊啊我才不信！我娘是不是已经被你们给杀了？？我以后一定要杀了你们报仇！！”
见地上瘦小的身躯已经哭喊到浑身脱力，喉咙沙哑，仿佛沉浸在极大的哀痛中。小乞丐突然做了个违背师父命令的决定。
“是该知道真相吧...”
她一把将许小公子扛到肩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过埋着半个身子的兰花丛，走过浮着一颗脑袋的锦鲤池，又绕过洒着血的石板路。
小乞丐将许小公子丢在地上，后者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这才看清自己已经来到了母亲的房门外。
那房门此刻半掩着，透过门缝，是母亲跪在地上的身影，而她面前还站着一个居高临下的人。
“族里的规矩，叛出者死，你可清楚？”
那人披了一件明蓝色的披风，即使在夜里也耀眼得很，许小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多谢使者替我斩杀背信弃义之人，我死而无怨。可我放不下的唯有我儿，他年岁尚浅，更何况流淌着我族一半的血脉，希望使者网开一面，看在我也算为铲除七盟尽了一份力的份儿上，就饶过他吧。”
许夫人说罢，双手掌心翻转又将手背贴于额头，虔诚地扣了三个头，像极了祭祀时候的模样。
“虽然你当年为了许昌途甘愿出走叛族，但如今能找到他，确实得益于你肯悔过。你放心，我不杀你儿子。”蓝袍使者轻声说道。
得到承诺，许夫人轻闭了双眼，仿佛再无留恋。
“娘！！！”
门外的许小公子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吼得声嘶力竭，手腕脚腕早已被麻绳磨破，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许夫人见到突然出现的儿子，甚至来不及起身，跌跌撞撞地爬过来紧紧抱住他，口中含糊念着的尽是不舍。
“你怎么将他带过来了。”蓝袍使者望着小乞丐，眸中寒芒隐现。
小乞丐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垂着头单膝跪在门外，似乎在等处罚。
而另一边的母子情深也没能延续多久，蓝袍人从其身旁掠过的瞬间便出了手，掌风打在许夫人胸前，母亲吐出的鲜血直喷了许小公子满脸。
“娘...娘...”小童似乎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嘴里呢喃的隐约只剩这一个字。
“娘这辈子信错了人，可娘欠他一条命，如今与他同死，这段恩怨就算了了。可娘唯一对不住你，你要忘了今天，好好活下去...”
许夫人捧着小公子的脸庞，颤着指尖帮他抹去上面的血痕，直至闭上双眼之前，仍在一字一句地重复着：
“一定...忘了今天...”
再后来，头顶一阵剧痛袭来，许小公子下意识地抬起头，然而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便跟着自己的娘亲一起合上了眼。
可当他再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下到了传说中的地狱里面。
因为这地方太过骇人，甚至分不清是白日还是晚上。许小公子打量着这间牢房，被铁笼子隔成一间又一间，然而关自己的笼子，似乎只比邻居家关大黄狗的那个大不了多少。
“师父不是说...饶过他吗？”
不远处突然传来小乞丐的声音，只是听着有气无力的。许小公子赶紧侧身望过去。没想到刚刚还把自己当成玩偶一般拎来拎去的人，这会儿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那人虽然看上去已经力竭，但还是绷直身子单膝跪地，然而整个后背皮开肉绽，血水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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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针
风华林在双钩城正北方向四十里，赵芥和莫川谷赶到的时候已是正午。
林子东南角立了一块石碑，不知何人所题，刻着龙飞凤舞的“风华林”三个大字，旁边开了一家简单的茶寮给过路人歇脚。
此刻茶寮中只有零星几个赶路的普通百姓，并不见殷无央的身影。
然而东南角的某根桌腿上分明粘着一片特别的叶子。于是赵芥碰巧选了那桌，和莫川谷落了座。
“掌柜的口渴了？”莫川谷并不知缘由，赶忙给赵芥倒茶，嘴里一边嘀咕，“这风华林这么大，可去哪里找殷无央？他还带着受伤的柳姑娘，按说不该在此处停留。”
赵芥弯腰捡起了那片叶子，端详着上面错综的镂空纹路说道：“柳姑娘伤势太重，他们向北走了，这会儿应当已经到了关南柳家。”
“掌柜的你怎么知道？”
见赵芥还在打量那片叶子，莫川谷也看出上面有蹊跷，然而接过来研究半天，仍旧只觉得这就是片被风揉碎了的普通叶子。
“这上面藏了殷无央的暗语。”赵芥解释道。
“哈？”莫川谷对这精巧的传信方式感到惊奇，随后又皱了眉，心道赵芥什么时候和那人有了这样的默契。
赵芥自然看不懂他这些小心思，催促他喝完茶，两人继续一路北上了。
又行了一日一夜，终于到了雁关之南的关南城。
柳家小院在城东的木兰巷里，虽然柳家人这些年深居简出，但银龙鬼步的威名还在，更何况前几天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刚将柳小姐迎走，稍一打听便能知晓。
赵芥和莫川谷来到柳家院门前，轻轻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个年迈的阿公，看打扮是柳家的老仆。
“公子、小姐找谁啊？”
“我自南边来，有人托我给柳前辈带了一副药材，其中有荆芥和谷精草。”赵芥答道。
阿公只说要去回禀主家，让两人稍等片刻。
不多时，只见殷无央亲自来迎。
“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殷无央将两人带进去，唯见赵芥面色有些虚白，立刻问道。
赵芥点了点头，“不是大事，柳姑娘怎么样了？”
“柳前辈虽然这些年不良于行，却把自己熬成了名医，有他医治，已无大碍了。”
“那正好，待会儿让柳前辈也给你看看，外伤虽无大碍了，但兴许还有内伤呢。”莫川谷赶忙对赵芥说道。
“不必了。”赵芥拒绝的干脆。
正说着话，柳元淑在小丫头的搀扶下也迎了出来。
“两位终于到了，殷大哥这一路上担心的很，可我伤重，他只好先将我送回家里，若今日再等不到二位，他便打算要折回营救了。”柳元淑说着便要行大礼，“还未感激两位的救命之恩，是我拖累大家了。”
赵芥赶紧将人扶住，“柳姑娘客气了，本就是无央执意要救你，我们只是相帮而已。”
哪知这“无央”二字似乎戳到了莫川谷的心窝里，那人赶紧说道：
“是啊，我们掌柜的最是心善，更何况我俩与无央兄也算相熟，怎么会眼睁睁地见他送死？”
莫川谷见缝插针，只将二人回去救殷无央说成是赵芥天性善良，潜台词便是“并没有什么别的情谊”。
殷无央瞥他一眼，语气有些生硬，“都是误会。”
“没错，我原不知这位就是赤碣山下的赵掌柜，若我早知道，定不会那样对你们。”
柳元淑仍沉浸在愧意之中，连连解释，对那二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似乎毫无感受。至于赵芥，便更无从得知了。
好在殷无央适时提起了另外一人。
“你们随我去拜见柳前辈吧，另外，我收到了青怀的消息。”
“青怀？”赵芥未曾料到，不过想到他对此事的执著便也不惊讶了。
殷无央点头，“我留在风华林的暗语他也看到了，昨晚给我传了信儿，他是一路跟着阿里耶到了这里。”
“她来了也好，正好新仇旧怨一起算。”提起阿里耶，莫川谷恨的牙痒痒。
“是她伤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无央这才明白。
莫川谷将万贯堂之事简单说与殷无央，赵芥却不肯提究竟是如何受的伤。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柳濯的卧房，柳濯听到动静，让先前那位老仆人将人请进去。
柳濯坐在机关轮椅上，虽下半身不能行动，但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见到赵芥二人，面露笑意。
“早就听过赤碣山上的赵掌柜和说书人莫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柳前辈过誉了，您当年的银龙鬼步才是真的不同凡响。”莫川谷恭敬说道，赵芥也欠身行了个礼。
“你也说是当年了，如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柳濯看着几人的眼中似有期冀。
“坊间都说柳前辈不再过问江湖事了，经过此事我才知道并非如此，只是不太明白，双钩城的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川谷好奇问道。
柳濯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目光转向殷无央，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方才说道：“莫先生当知金家替谁做事。”
“朝廷？”
“是也不是。朝廷当年下了禁武令，对诸多高手非但没有招揽之心，反而对抗令者下旨围捕剿杀，如何偏偏挑中了金家？金家家底殷实，况且在江湖上名望地位皆有，仅凭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为何就能将其收买，甘愿奉上双钩城？”
莫川谷顿时被勾起了兴趣，“怕是有何内情？”
“因为多年前，我曾受人所托去宫里带出来一个人。此事隐秘的很，现今在世之人只有我与侯昭知晓，侯昭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护卫。
这些年朝廷埋在江湖的眼线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那人的踪迹，虽然我与侯昭自那之后便不再来往，各自隐匿，但金容止还是查到了他的身上。
金容止的大儿子欲秘密将侯昭送回双钩城审讯，老夫与他有过约定，若有一天谁被抓了去，实在救不了，便尽力杀了对方，也好过免受酷刑折磨。”
莫川谷心道，怪不得柳元淑千方百计要了杀箱子里的人，只可惜那是金容止布的陷阱，不免有些感慨：
“也就是说，金家便是埋在江湖中的眼线？可究竟是什么人，值得朝廷如此执著的追寻多年？”
“此事事关机密，我不便详说。我知他被抓后，便派小女假意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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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大漠
自柳濯处离开后，赵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隐约觉得自己曾丢掉过一部分记忆，属于年幼的时光。可时间太久了，就算偶尔有几片零碎画面跃出脑海，又好像都是梦中的场景，她想把它们找回来，却总觉无力。
这种感觉自见到那骨针之后更加强烈了。
此刻赵芥立于柳宅的庭院里，出神地望着一方荷花池，看几尾游鱼来回穿梭于荷叶下，一如找不清方向的自己。
“青怀说阿里耶那边似有所行动，待他今晚传信儿回来，我们便动身尽快去大漠。”
殷无央不知何时来到身边，赵芥竟没有发觉。
“好。”她只是点点头，依旧沉默。
殷无央陪她站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你不问我究竟和柳前辈是何关系？”
赵芥倒觉得这一问有些多余，“为何要问？谁都有些想要隐瞒过往，我又不是莫川谷，没有这些好奇心。”
“掌柜的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了？”莫川谷突然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半块饼。
他不动声色地将赵芥与殷无央隔开，又冲后者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不过我确实感兴趣的很，无央兄若愿意大可以跟我说说！”
殷无央未搭理他，侧过身对赵芥说：“有些过往并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在等合适的人。”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莫川谷望着他的背影，像察觉到威胁的野兽一般，眯了眼睛。
赵芥顺手掰了一块莫川谷手中的干粮，揉碎了洒进荷花池里，“不知道。”
“且先不管他了。”突然又把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人，好像想起了更有兴趣的事情，煞有介事地分析道，“那柳前辈所说他从宫里带出来的人又会是谁呢？此人必定身份特殊，怕是什么皇亲贵胄。可惜他将时间说得模糊不清，让我毫无头绪。”
“莫非莫先生挖掘八卦的手也伸到宫城中去了？”赵芥故作惊讶地挖苦他。
“哈哈这可不敢当，妄议国事可是大罪。不过后宫里的边角料我倒是能说上几件，掌柜的可想听听？保证精彩！”
“对不起，毫无兴趣！”
赵芥不知不觉间将莫川谷的半块饼尽数喂了鱼，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离开了，不过与那人打趣上几句，心情倒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莫川谷看着一只只吃得肚儿圆的锦鲤，只是自言自语道：“若你有一天也想倾诉过往，但愿我是那个合适的人。”
傍晚，殷无央便受到了青怀的消息。
“阿里耶竟抓了褚鹤，拿到了那半张地图。”殷无央向赵芥和莫川谷解释道。
莫川谷咋舌，“啧啧，阿里耶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那恐怕又要与他们相聚在大漠了。”
几人准备立刻动身，便去向柳濯父女辞别。赵芥将刚刚说过的话贯彻到底，不想窥探殷无央的隐秘，特意让他独自先去。
于是等她与莫川谷进屋子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脸怅然的柳濯和涕泪连连的柳元淑。赵芥只当没有看到，向柳濯行了个礼说道：
“柳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赵掌柜但说无妨。”
“我可否，带走一枚骨针？”
“好。”柳濯根本未问缘由，当即答应下来，示意殷无央取来。
赵芥舒了口气，“多谢前辈了。不过金容止恐怕不会罢手，若追到这里来，前辈可有应对之策？”
“你们放心，这里不是他的双钩城，还不容许他在这里撒野。”
简单几句话别后，一如半月前自客栈出发时那样，三人终于重新聚到一起，朝大漠而去了。
三人骑了快马，连夜赶路，不久便到了雁关，这一路上莫川谷难得的消停，可一停下来歇息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掌柜的为何要那骨针？那可是至阴至邪的东西。”
可赵芥只是扭过头望他一眼，嫌弃之意明显。
“好好，我不问！”莫川谷赶紧知趣儿闭嘴，掏出那顺手牵羊得来的香料烤起野兔来。
赵芥并非故意如此霸道，只是她也会那《九徊针法》，这种事该如何说？思及此，又不自觉出了神。
直到莫川谷递上来半只香喷喷的野兔，殷无央递上来灌满的水囊，她才被迫回过神来。
“有劳二位...”
赵芥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挂名掌柜的，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
过了雁关再行不远便是大漠，三人带足清水和干粮，又从胡商那里买了一匹骆驼。
至于为何只买一匹，那当然是因为囊中羞涩。
“记住，你们俩可欠我一块玉！”
莫川谷一只手伸进胸前的衣襟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块成色还不错的古玉递给那胡商，颇为肉疼地说道。
“在大漠里，骆驼可比玉重要的多。”胡商透过阳光研究过那玉的成色，方才满意地递上缰绳。
赵芥将水囊和干粮背到骆驼身上，本欲牵着走，莫川谷拦在她跟前：“掌柜的，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这一路尚不知多远，骑骆驼吧。”
见殷无央也赞同地点头，赵芥便不再推辞。趁着朝阳，三人踏入大漠之中。
赵芥手中的半张地图指示，自雁关进入大漠后，一直朝西北方向行进，便会遇到一片被黄沙半掩的断壁残垣，乃是时间久远的古城残址。
然而这段路程看上去并不短，绘图之人特意做了标注，大抵需要三日时间。
“可这里画的这些眼睛是什么意思？”
顺着殷无央所指看去，图上古城残壁中的路线绘制的十分详细，可有些地方偏加了状似眼睛的标注，甚至有些眼睛是睁开的，而有些是紧紧合上的。
赵芥也不解其意，只能决定先到了再说。好在有骆驼可以辨别方向，身处大漠中不至于偏航迷路，便又行了两个时辰。
虽然一直沿着较为好走的迎风坡走，但莫川谷和殷无央毕竟是靠自己的脚力，赵芥提议休息片刻，几人刚刚坐下，莫川谷突然说道：
“你们可曾听过关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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