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潮湿雨季里》
1. 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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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潮湿
八月中旬，嘉和市接连下了一周的雨，铅灰色的乌云挂在头顶，掺了阴雨的凉风吹来，也丝毫不减半分燥热。
苏晨夏被雨落枝头的滴答声吵醒，她翻身下床，到窗前收拢半开的窗户。外面枝杆粗壮的梧桐树树叶被雨洗得油亮，雨珠顺着玻璃向下滑坠，湿湿的几道痕迹跃进眼里。
凉气顺着窗户缝隙拂进来，苏晨夏闻见了风里的土腥气。
她将窗户关上，又重新回到了被窝里。
嘉和市的夏天潮湿又燥热，酷暑曝晒刚过去，就又迎来闷热潮湿的雨季。
让人难以适应。
又在被窝里躺了半分钟，苏晨夏睁眼起床，床头的闹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为上午九点整。
她一向不是爱睡懒觉的人，只是昨晚为了将译本看完花了点时间，睡晚了些。
但也不算太晚。
苏晨夏伸了个懒腰，从衣柜里挑了件衣服抱去洗手间洗漱。
在盥池里放了一大半热水，苏晨夏用小夹子将额前以及耳边的碎发夹到脑后，挤了些洗面奶在手心里，揉搓起泡后敷在脸上。
几分钟后，她用清水洗干净，水嫩的一张脸照进镜子里，苏晨夏用毛巾擦干脸上多余的水渍。她皮肤甚好，脸也小小的，细眉杏眼，被温水浇过，显得格外清秀素净。
最后将毛躁的头发梳顺，换好衣服。
她回了房间，取下门后的小挎包，就出了门。
撑伞到了巷口的幸福糕坊，苏晨夏收伞走了进去。
下雨天客流量稀松，这会儿店里也没有人，苏晨夏往旁边的小通道走，刚好碰上正出来的梁冰莹。
“夏夏？”
“你怎么来了？”
梁冰莹是这家蛋糕店的老板，也是她的母亲，这家蛋糕店是她一个人独自经营起来的，虽然没做到红火名扬四外的程度，但每年的收入也还算可观。
手里的伞还在滴水，一些沾湿了裤边，苏晨夏将伞拿过去了一点，对她笑着说：“我在家挺无聊的，想过来帮帮你。”
她将伞放进墙角的塑料桶里，拍了拍衣服。
“今天客少，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的。”
“那我在这儿陪你说说话。”
说着，她跟轻车熟路的做了不知多少遍一样，去最里面的房间里拿了条棕色的围裙，下半张脸被口罩蒙住，就连齐下巴的短发，也用一根黑色的皮筋绑住。
只留一双乌亮水灵的眼睛在外面。
梁冰莹见她这打扮笑出声来，“你这丫头，陪我说话也不用搞得跟我一样。”
“等会儿别人见到，还以为你真是卖蛋糕的呢。”
“我家本来就是卖蛋糕的。”苏晨夏不服输的反驳，“您是老板，我是老板的女儿。”
她伶牙俐齿惯了，梁冰莹说不过她，无奈的摇摇脑袋。
随后就去了里屋，忙别的去了。
八月的雨季过长，潮湿阴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苏晨夏单手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的看店门口来来往往撑伞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人为此驻足停下，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阴雨连绵的天气最容易犯困，苏晨夏半阖着一双眼，思绪忍不住发空，逐渐走了神。
直到两声清脆的声响在她面前响起。
是指关节敲击柜橱的声音。
苏晨夏被吓得立马回了神，视线先是落在一双很好看的手上，随后，眼睫往上抬的那瞬间，落下来一道比这雨天更清泠的声音：
“你好，麻烦结一下账。”
那是一张好看得能让呼吸都慢下来几分的脸，清越干净，格外吸引眼球，少年的头上压了一顶鸭舌帽，帽檐落下的阴影里，眉眼显得无比深邃。
即使是阴沉天色，也依旧挡不住他半分色彩。
他一身白T恤，身形清瘦颀长。
比这雨还清冷几分。
拥有这个年纪最好的少年感。
动作慢了半拍，苏晨夏接过他手里的糕点，便眼睫垂落着不再看他。
差点失手没拿稳，好在面前的人并没有看这边。
“嘀——”
价格被扫进电脑里，苏晨夏看了眼显示屏上的价格，对他说道：“15元。”
苏晨夏飞快的瞥他一眼又离开。
男生似乎很忙，单手握着手机，手指不停的翻动着，根本没发现她这无意间的小动作。帽檐挡住他的半张脸，苏晨夏只能瞧见他一截鼻尖，薄薄的嘴唇微抿着，下颌凌厉。
他的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两张纸币递给苏晨夏，手指葱白，根根骨节分明的干净。这期间抬眼看了她一下，但就只有一下，随后又挪开了视线，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上。
付完钱拿好东西，他就离开了。
颀长清瘦的身影混进雨雾里，模糊的湿了视线一片。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没有停，苏晨夏收回放在店门外的目光，看向还捏在手里的那两张纸币，脑海里，少年的模样似乎还浮现在眼前。
一直到傍晚，苏晨夏才和梁冰莹回家。
雨早早就停了，傍晚拂过的风里多了几分凉爽。
苏晨夏回房间将窗户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那绿得发亮的梧桐叶子，叶片上还有残留的水珠，雨后初霁的清新气味萦绕鼻尖。
雨珠滴答滴答的敲在窗沿上，苏晨夏伸手就要去接。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是好友郑意眠的信息。
郑意眠：【夏夏，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消息。】
郑意眠：【这学期咱们班要转来一位新同学。】
并没有她消息里的那样惊天，苏晨夏很平静的只回了一个字。
苏晨夏：【哦。】
郑意眠：【？】
郑意眠：【你都不好奇的吗？】
说实话，这并不是有多令人好奇的事情。
在苏晨夏的世界里，这种事只能算作正常。
但她不想扫郑意眠的兴，选了个折中的回答：【也还好吧。】
郑意眠：【什么叫也还好吧，我告诉你哦，这次的转校生可大有来头，其他班的同学都传疯了，他是从南江市转过来的，据说还是个天才，从小到大拿奖无数，有他的比赛，其他人就只能当第二名。】
这说得太玄乎了点，苏晨夏不怎么信。
偏偏郑意眠越说越来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长得超级帅！】
只看这一句，苏晨夏就能联想到此时此刻郑意眠激动的心情，她抿唇弯了弯嘴角，笑话她，【这才是你的重点吧。】
郑意眠：【也不全是啦，天才也是重点。】
郑意眠：【你想想啊，转校生是学霸，转进咱们班里这不得帮我们拉高多少平均分，虽然咱们班已经是年级上遥遥领先的水平，但现在又拥有了这么一个外挂，以后咱们班在整个年级都是老大，一骑绝尘，老王不得开心死。再加上还是一枚妥妥的帅哥，这不得让咱学校多少女生杀红眼，想想都觉得激动。】
和她边聊天，苏晨夏整个人就往后倒在床上，双手握着手机埋进胸口，她突然想到白天的那个身影。
模糊的，清瘦的。
就是让人挪不开视线又反复想起。
半晌，她才打字。
像是无意与郑意眠提起。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人。】
【？】
【也挺帅的。】
后来郑意眠问了一句有多帅。
苏晨夏躺在床上绞尽脑汁的为他想形容词，想不出来一个能贴切形容的。
视线一转，她看见窗外的梧桐叶片上还未掉落的凝露雨珠，风吹动树叶摇晃，有种清冷的味道。
神使鬼差的，她打字回复：
【他像潮湿的雨。】
3. 潮湿
嘉和一中九月开学，所有学生都需要提前一天去学校报道。
多亏之前连续下了一周雨，去学校报道那天碧空如洗，晴光灿烂，街道两旁的梧桐繁茂油绿，阳光穿透摇晃的树叶缝隙在地上落下明亮的光斑。
鸟雀在枝头吱哑乱叫。
风刮来一卷残热，揪住夏天的尾巴。
时间过早，校门口的学生熙熙攘攘，苏晨夏混在其中，身材瘦小，形单影只。
晨风吹拂着她耳边的发，眉清目秀的脸颊白净。
阳光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抬手去挡。
眼睫半阖着落向地面。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她身边错过。
白T黑裤，阳光的金辉拢他一身。
颀长的身影挺拔，虽清瘦却不失力量。
晨风吹绿叶，花香绕鼻尖。
这像是从漫画里走来的少年，轻轻松松就赢得一大片目光。
可她和他完全错过。
苏晨夏到教室时并不是第一人，有两三个同班同学到的比她都早，正聚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聊天。见到她时，他们跟她打了个招呼。苏晨夏也向他们挥了挥手，随后就朝着教室后面靠窗位置走去。
晨风轻拂着窗帘，有风灌进来，外面一片艳阳天。
刚把书包放下，苏晨夏就听见他们的聊天话题。
是关于转学生的。
“这个绝对保真，咱班那个转学生是颜值和实力并存！”
“听说还是从南江转来的呢，大名鼎鼎的南江一中诶，这所学校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得去的，听说这所学校每年的升学率出奇的高，能进这所高中，未来人生之路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那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转来咱们学校？”
“这我哪清楚，但依我猜测，可能包含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学霸喜欢虐菜。”
“……”
自诩对这些事情都不是很感兴趣，苏晨夏就当听了个闲话。她将书包里的暑假作业都一一拿出来整理好，这其间教室里逐渐来了很多人，郑意眠也火急火燎的赶来。
她气还没喘匀，坐到位置上的第一句话就是：
“夏夏，救命。”
知道她这是要找自己救什么命，苏晨夏二话没说，主动将自己桌上的那一沓作业递给她。
郑意眠双手接过，连连向她鞠躬，“大恩不言谢，你真是我的好夏夏。”
这一句接一句都不带停顿的，可把苏晨夏逗笑一回，眉毛一弯，嘴角也弯出个笑来，她好心提醒道：“赶紧写吧，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郑意眠脸上露出个坚决的表情，重重的点点头，转过身去就开始扒拉自己的暑假作业一顿狂抄。
教室里的同学越来越多，吵闹的声音混在一起，沸反盈天。
苏晨夏在这般不安静的环境里看最新的译本，遇到一个卡壳的词汇走了神，正巧她听见坐在她前面的那两个同学窃窃私语。
话题的中心依旧离不开那个让所有人都期待的转校生。
郑意眠也听见了。
停下笔下意识转头看身旁的苏晨夏。
少女身穿一中定制的校服短袖，蓝白色系的搭配叫人洋溢着青春活力，齐下颌的短发遮住她大半张脸，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乌亮的眼睛，杏仁大小，又有几分灵气。
窗外浅浅的阳光落在她身上。
身影纤薄。
宁静，又柔和。
视线垂落着，她看着桌上摊开的译本，像是失了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意眠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喊：“夏夏？”
苏晨夏回过神来，眼睛里有后知后觉的茫然，“啊？”
扭头看她，“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看书都一动不动的。”
“有点走神。”她说着，将桌上摊开的书合上放到一边去，视线往郑意眠的桌上落，“你赶完作业了吗？”
“还没。”
“就差几道题了，我先休息一下。”
就几道题，对郑意眠来说也就一分钟的功夫，苏晨夏由着她去了。
哪知下一秒，郑意眠就又拽了拽她的衣袖。
苏晨夏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又怎么了？”
“你刚刚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转校生。”
目前全班都在讨论这一件事，苏晨夏点头，“听见了。”
这一句听见了瞬间就燃起了郑意眠八卦的欲望，拉着她凑到一起，兴致勃勃的说：“你不知道，咱班的女生都快激动死了，他们有人路过办公室朝里面看了一眼，魂都快被他给帅没了，他们还看见老王站在他面前，脸都快笑烂了。”
“之前我就跟你说了，这个转校生大有来头。”
“你这下相信了吧。”
苏晨夏没有不相信，只是她对别人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从南江一中转学过来，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同学的优秀程度远在她之上。但苏晨夏也并没有感到很惊奇，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很正式的看待这件事，认为别人的优秀，都是可以追赶的。
或许，这位同学的优秀可以影响到她，让她也变得更加优秀。
这样一想，也确实大有来头。
苏晨夏这次没模棱两可，朝郑意眠点了点头。
也就是在这时，班主任王东强从教室门外走了进来，底下的同学们在见到他身影的那一刻，聊天八卦的声音逐渐减小，缓至鸦雀无声。
王东强是教物理的，微胖的身材，梳着油光泛亮的地中海发型，浓眉底下是一双三角眼，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穿了件条纹格的衬衫，看起来平易近人。
脸上笑意明显。
苏晨夏高一就是他班上的，这会儿见到熟悉的面孔，觉得很亲切。
王东强走上讲台，和同学们打招呼：“新的一学期我们又见面了。”
底下有几个起哄的男生，给教室里原本沉闷的氛围添了几分活气。
王东强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咱们班这学期会转来新同学吧，一早就看见咱班的某几个小子来办公室打探军情，怎么，你们就这么好奇新同学？”
班里的混小子迅速接嘴，“那当然了，新同学以后可就是咱班的一份子了，都是兄弟。”
一教室的人被这莫名喜感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王东强也跟着笑出声来，再次抬手招呼他们，“好了好了，不跟你们绕弯子了。”
说着，他扭过身，看向教室门口，招呼外面的人进来。
只见门外一道斜影晃动，走进来一个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颀长，步伐沉稳干脆，到王东强身边停下。白T黑裤，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是一身干净简约的装扮。
清越的眉眼英俊，却又格外干净深邃。
门外的光线斜进来落到他身上，满满的少年感。
教室里鸦雀无声，四十几双眼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可尽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少年依旧没怯场，大方的站在讲台上，跟他们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陈一舟，数字一，孤舟的舟，以后请多多指教。”
还是那么清泠的声音，记忆像在此刻被打翻，那天的相遇又重新浮现在苏晨夏的脑海里，潮湿又灰暗的颜色里，他是唯一的白。
耳边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比第一次的更响。
苏晨夏看着他，微颤的眼睫下，目光愣了一下。
连呼吸也缓慢几分。
她突然想到周围同学对他的评价。
“长得可帅了呢，那眉毛那眼睛，全身上下就没有我不喜欢的地方，那种清冷的少年感，干净又通透，就像是一张白纸，还真想去给他上点色啊。”
不可置否，说的很有道理。
他很帅。
和那天一样帅。
自我介绍流程结束，王东强让他去下面找空位坐下，理一班一共四十七个人，两两而坐，只有一位同学还没有同桌。
陈一舟站在讲台上大致环视了一下教室，视线最后落到靠窗那一组最后一排的空位，只有一位同学坐在那里。
而那个位置的前面一排，就是苏晨夏和郑意眠的座位。
绕过讲台，他朝教室里唯一的一个空位走去。
也就是在这时，他注意到那个空位前面的那个女生，望着他似乎走了神。
视线只是淡淡的扫过，并没有停留多久。
步伐干脆的错过她的座位，他在她身后的位置坐下。
一直到王东强的声音再次传来时，苏晨夏才回过神来，并逐渐接受一个事实：那天在雨季里，她遇见的少年是他们这学期转来的新同学，新同学就坐在她身后，他叫陈一舟。
陈一舟……
这个名字，和她记忆里的某个名字很像，却又不是。
就这半晌的片刻，王东强离开了教室，教室里杂七杂八的声音逐渐的扩大。每个组第一排的同学下位收暑假作业，苏晨夏将早就整理好的作业交上去。
脑袋向后微侧了点过去，余光却没抓住任何东西。
手指捏着手指，她竟莫名感觉一阵拘束。
旁边的郑意眠已经激动疯了，扯她衣袖的动作也变得几分害羞，她靠过来紧紧地贴住苏晨夏，小声到几乎是用气息跟她说话，“夏夏，他就坐你身后诶，你是靠他最近的一个女生。”
苏晨夏笑笑，用手指摁了摁她的脑门，“你想什么呢。”
郑意眠傻笑，手指比了个耶，“嘿嘿嘿，我是靠他第二近的女生。”
“……”
“你要是真的这么激动，你可以跟他交朋友。”
这说得郑意眠立马变几分娇羞，捏着嗓子委屈巴巴，“我不敢。”
“人家可是学霸，还是帅哥，我和他地位本就不符，这注定是一场输局，我还是不去丢脸了。”
“随缘吧。”
虽是这样说，郑意眠却还是犹犹豫豫，始终没定下个主意。
也就是在这些犹豫的瞬间里，被人一脚捷足先登。
是陈一舟的同桌，周扬。
少年剃着寸头，身上穿着一中校服，衣袖被唰到肩膀上，露出两条赤.裸裸的的手臂，自来熟的性格让他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
苏晨夏听见后面的男生问：
“你真是从南江一中转过来的？”
“嗯。”
“为啥？”周扬问完迟钝的思考了几秒，手挠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会真跟他们说的那样，来这儿虐菜的吧？”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嘉和一中是嘉和市的重点高中，但和南江一中相比起来也还差得远。
放弃一所顶好的学校来到一所稍次一点的高中，就只有虐菜这么一个理由了。
但陈一舟并没有如愿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你猜。”
“……”
他猜那就是虐菜！
虐他们这些小白菜！
周扬瞬间焦灼起来，“我去，你们这些厉害的学霸现在都这么玩儿吗，来青铜局当体验派？”
“还是你们觉得，这样刺激？”
被他这个说法逗笑，陈一舟唇角的弧度往上牵了牵，觉得有趣，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同桌，继续用那两个字逗他。
“你猜。”
看着他那副忍俊不禁的表情，周扬反应过来被他耍了，脸垮下来，“你故意的。”
偏偏那人还格外平静的回答：“嗯。”
还真是个乐趣。
他们的对话传进了苏晨夏的耳朵里，让她也觉得有趣。
嘴唇也没忍住跟着抿了抿。
之后有别的班级来教室门口通知去楼下领书，一窝蜂的同学全去，苏晨夏和郑意眠被挤在人群里，领完书回来时已经满头大汗。
十二三本书全部摞在一起，苏晨夏每本都耐心的翻了翻，确定书籍完整后才会在内封页写上自己的名字，她一向心细，字迹也格外工整，小巧玲珑的黑色笔迹，叫人一看就觉得心旷神怡。
写到最后一本的时候，身旁窜过来一阵风，轻拂起她耳边的发。
一股清冷的气味沾到她鼻尖。
有点泛痒。
是陈一舟和周扬领书回来了，苏晨夏并没有多在意，在最后一本书上写完自己的名字。
将笔盖好笔盖，放进文具袋里。
晴空泛着碧蓝，灿烂的阳光刺眼夺目。
风卷树梢，斑驳摇晃。
苏晨夏手托着脸望向窗外，不经意间又走了神。
她在想陈一舟的名字，想他刚刚在讲台上的自我介绍。只是这思绪才走到一半，就被后面的周扬打乱。
“诶，你怎么舟字写倒笔画？”
4. 潮湿
注意到周扬投来的视线，陈一舟笔尖一顿，继续将自己的那个倒笔画写完。
漫不经心的回答：“习惯了。”
这算是属于陈一舟的一个独一无二的习惯。
他从小都爱这么写，舟字先写中间的一，久而久之，也就懒得改了。
写出来的字和顺笔画没差，走势俊利干净，依旧好看。
这一点周扬不得不钦服，“果然，学霸跟我们就是不一样，条条大路都能通罗马。”
“……”
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日子，学校里氛围松散。
教室外的走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三两个簇拥在一起，时而捂嘴偷笑。
树影摇晃，到处都是绿色。
阳光落在他们的笑脸上，洋溢着青春活力。
正午的太阳正热，头顶的电风扇呼啦啦的旋转着。
也带不走一丝闷热。
整理完书本后，苏晨夏就坐在位置上安静的接着看译本。教室里打闹的声响不小，偶尔一声突兀的惊呼吓得人直哆嗦两下，有女生朝着他们臭骂。
苏晨夏并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葱白的手指翻动着书页，目光专心致志。
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
身旁的郑意眠就没她这么安静了，手里捏着一个作业本直扇风，“这破天气，也太热了吧。”
扇累了，她皱眉趴到桌上，委屈巴巴的，“夏天真难熬啊，马上都九月了还不放过我。”
视线一转，她看见自己同桌安静看书的样子。
小脸白净，目光认真。
一点都不被外界的声音打扰。
他们班上，也就苏晨夏能做到这点。
被热得实在有些受不了，郑意眠手伸过去，手指碰了碰苏晨夏的胳膊。
苏晨夏转头看过来。
郑意眠耷拉着一张脸，声音懒洋洋的，“夏夏，我好热呀，你陪我去趟小卖部买冰淇淋好不好？”
太阳明晃晃的刺眼，热气滚滚，即便是飞速旋转的电风扇，也没赶走属于夏天的那股燥热。经她这么一提醒，苏晨夏也莫名感觉到一丝燥热。
她点点头，答应她说好。
只是下一秒，班里的某位女同学就走到了她的桌前喊她名字。
苏晨夏扭过头去，发懵的看着她。
日影光线勾勒出她纤柔的侧脸，皮肤白净。
“班主任找你。”
陪同郑意眠去小卖部的愿望落空，但苏晨夏答应她等会儿会去小卖部找她。
郑意眠也不是个不会看事儿的人，拍拍苏晨夏的肩膀，“没事，你先去吧。”
“好，那我等会儿来找你。”
说完，苏晨夏就离开了教室，向教师办公室走去。
走廊上有两三个少年在追逐打闹，苏晨夏向旁边靠了靠，一边的手臂就快要碰到栏杆。阳光刺眼，她抬手遮在额上，身影纤薄，沐浴在阳光里。
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苏晨夏站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自作主张的走了进去，到王东强的位置面前。
乖巧的喊了一句王老师。
王东强脸上布满笑容，招呼着她，“我叫你来是这样，咱不是开学了嘛，明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会举办开学典礼，学校有意想让你上台作代表演讲。”
说着，他从旁边插着五颜六色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演讲稿，你先看看。”
苏晨夏接过，粗略的看了看。
王东强问她，“觉得如何？”
苏晨夏点点头，“可以。”
王东强心里满意，脸上的笑容又明亮了几分，“那明天的开学演讲，就看你的了。”
“好。”苏晨夏也对他笑了笑，眼里的灵气很闪，“保证完成任务。”
之后便没其他事了。
苏晨夏拿着那张演讲稿离开办公室，王东强坐在位置上看她身影逐渐消失，满意的端起旁边的热水盅，放嘴边吹吹，接着再喝一口。
这一切的满意都来源于苏晨夏。
至高一进校以来，苏晨夏一直是嘉和一中的年级第一，英语单科状元记录保持者，无人能超越。最开始就连王东强都被吓了一跳，震惊之余是真的惊喜，他怎么也没想到能捡到苏晨夏这块宝，给他挣足了面子。
现在他们班又转来这位新同学，一位颜值与实力并存的选手。
他看过他的成绩，每一科的学业分数都不低，业余时间还参加各种奥数比赛并且拿到优秀的成绩，每一项综合素质都是A+。
越看越满意。
有他的加入，苏晨夏也算是有了个合拍的搭档。
毕竟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王东强靠着椅背，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晨夏先回了教室将演讲稿放下，教室里并没有很多人，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户外洒进来，轻薄的窗帘被路过的风吹起，显得教室里敞亮又干净。
她身后的那个位置上也没有人，但桌上放了两本书，崭新的封面被风吹得翻开。
露出内页里的名字。
黑色签字笔的字迹苍劲有力，毫不拖泥带水。
是那种干净又清冷的味道。
耳边难免又响起少年的声音，像泠雨那般清透。
只看了两眼，苏晨夏就挪开了视线，抬脚离开教室，往学校小卖部的方向去。
小卖部和教学楼有一段距离，穿过树林阴翳的小路，她看见篮球场里有几个正在打篮球的少年，你追我赶的追着篮球，最后投篮进球。
恣意奔放的身影里，全是青春的痕迹。
少年们起哄的欢呼声里，有人打开一瓶矿泉水，自上而下浇湿脑袋。
苏晨夏路过篮球场，到一旁的小卖部。
这会儿人还挺多的，苏晨夏站在门口向四周都看了看，确定周围没郑意眠的身影，视线才向小卖部里面看去，人影缭乱，摩肩擦踵。
她干脆往小卖部里面去。
门口的风扇吹得她肩膀一缩，苏晨夏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被挤在人群里。
四处张望着寻找郑意眠的身影，却寻无可寻。
她被人挤到买饮料的那排货架，人没站稳差点踉跄，好在她眼疾手快扶了旁边的货架一把，姿势才没有多狼狈。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饮料整齐的陈列一排，大概是心理作用，她竟也觉得有点渴。
苏晨夏抬手向那一排的某瓶易拉罐伸去，就在她手指刚触及冰凉的瓶身时，旁边也忽然伸来一只手，猝不及防的，他们指尖碰在一起。
冰冰凉凉的触感穿梭神经。
苏晨夏转头去看，与陈一舟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他似乎刚运动过，额间一层薄汗，深浓的眉眼格外潮湿深邃，身材清瘦却不失挺拔。
夏日里灼热的空气似乎都浓了几分，他身上热烈张扬的少年气十足，有点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连呼吸都为他慢下来几拍。
她放任他在自己的眼睛里失焦了又清晰。
直到他的声音传来，“同学？”
苏晨夏瞬间回神，睫毛颤了两下，“啊？”
陈一舟将货架上的那瓶可乐拿下来，伸过去递到她面前。
光影婆娑，笼罩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苏晨夏垂下眼睫，视线落在面前的那只手上，骨节分明，修长宽大。可乐的蓝色瓶身被他轻盈捏住。
苏晨夏伸手接过，瓶身上有几分他手掌心里的温热。
不可觉察的抿了抿唇角，苏晨夏跟他道谢：“谢谢。”
陈一舟将可乐递过去后，又从货架的第二排拿了一瓶一模一样的，清明目光扫过她的脸，潦草落下一句没事后，便转身离开了。
去收银台结完账，苏晨夏也离开了小卖部。她一路返回，最后在教室里看见郑意眠。
手里握着可乐，她走过去，“眠眠。”
郑意眠正在看她桌上的演讲稿，听见她的声音，立马抬起头来，“你回来啦？”
苏晨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是说好了在小卖部等我吗，你怎么又先回来了？”
“外面太热了，小卖部人又多。”郑意眠手扇着风，对她略感抱歉的说：“难为你跑一趟去找我，早知道就该告诉你不用来了。”
“没事。”
“诶，对了，”郑意眠手里拿着那张演讲稿，“老王叫你去办公室，就是为了让你明天开学典礼演讲啊？”
“嗯。”
“你答应了？”
苏晨夏缓慢的点点头，葱白手指摩挲着早已不见冰凉的瓶身。
能看得出她是有些紧张的。
谁知郑意眠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
“答应好啊！”
“不是我说，你就应该多露露面，在咱们学校多活跃一点，别整天一副死气沉沉只知道看书学习的样子，都不漂亮了都。”
苏晨夏扯了扯唇角，表情稍有些尴尬，手掌摸摸脸颊，扎自己的心，“我本来就不是很漂亮。”
“胡说！”
郑意眠想也没想就直接反驳，一只手伸过去，捏着她下巴将脸转过来。
上下打量。
苏晨夏的长相不是属于惊艳那类，仔细看倒有种小家碧玉的温婉柔和。
女孩儿的脸型很舒服，柔缓的鹅蛋脸，眉目清秀，鼻尖小挺，嘴唇薄厚适中，染着淡淡的粉色。一双乌黑的杏眼，宁静里带着几分灵气。
稍微打扮一下，也是好看的。
就是……
郑意眠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憋出来一个词来，“目前这打扮……稍微朴素了一点。”
厚重的黑刘海，大众化的学生头。
无论是放人海还是单拎出来，都格外普通。
这说得苏晨夏都忍不住抬手压了压自己的刘海，不好意思的神情挂在脸上。
“不过，你底子还算不错！”
“之后把刘海儿去掉，再换个发型，肯定很好看！”
郑意眠硬吹硬夸，甚至还想给苏晨夏鼓个掌。
好在那手还没合起来时，后门口就传来几道哄闹玩笑的声音。
“刚刚那货简直弱爆了！陈一舟最后的那个压哨三分球真是绝地反杀啊，太帅了！”
“还好有陈一舟，不然就输了，三班那群孙子指不定会说出些什么话嘲笑咱们。”
“……”
说话的人太多，笑声不断。
但苏晨夏还是准确的听见了陈一舟三个字。
神使鬼差的，她扭头向后门看去。
三五个少年至门口走进，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在他们中间。一明一暗的光线里，他最恣烈干净，似乎此刻里，落在他身上的灿烂晴光也稍逊色彩。
眉眼舒缓，嘴唇微勾。
有种随心所欲的慵懒感。
他明显的已经融入了这个班集体。
苏晨夏看见他在跟身边抱着篮球的周扬说话。
声音低低的，漫不经心又嚣张。
“下次。”
“让他们一个都拿不到球。”
5. 潮湿
第二天才是正式的开学日，天空湛蓝，绽放着灿烂的晴光。
树林阴翳里有鸟雀在嘶哑鸣叫。
接学校领导通知，第一天开学典礼，所有人必须穿上校服。
国旗下整齐的方队像是沐浴在灿烂阳光里的蓝白色海洋，夏天似乎还没结束，风吹过，树影摇曳着斑驳碎金。
残热炙闷。
在太阳底下暴晒，叫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苏晨夏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那份演讲稿，安安静静的垂眸认真看。
耳边的几缕碎发被风吹得飘起来，她用手指拨开，绕至耳后。
露出恬静的脸庞。
蓝白色方队里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哄哄的，有老师在前面组织纪律。苏晨夏抬眼去看，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不知道哪两列队伍是他们班级。
轮到她上台演讲，苏晨夏走到主席台上，接过旁边人递来的话筒，眼睫向上微抬。
清澈的眸光像是水波，风起涟漪，里面有微晃的波澜。
主席台下，乌泱泱的一群人密密麻麻。
紧张的压迫感觉强烈。
捏着文稿的手不禁轻摩挲了两下。
说不紧张是假的。
话筒靠近唇边，手心里有汗。
顿了两三秒后，她才开始轻声细语的念：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理（1）的苏晨夏……”
声音柔婉，口齿清晰，通过广播扩散到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
周扬双手插兜，百无聊赖的站在队伍最后面，听见这阵声音响起时，朝主席台前看去。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上面，夏款的蓝白色校服，齐下巴的黑发柔顺，小脸白皙，眉眼柔和干净。
她站在那里，不显太多存在感。
却又容不得人忽视。
再看主席台旁边，校长和领导们凑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容，比这晴光还灿烂。
周扬轻嗤。
他是这队伍的最后一个人，阳光晒得他脊背发烫。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视线一瞥落在站在他身旁的陈一舟身上。
少年身姿挺拔，身上的校服整洁干净，清朗又格外少年气。
风吹过，头顶的发丝不安分的翘起几根。
眉眼清冽，视线落在主席台上。
一寸也没挪过。
哟。
看得挺起劲儿。
眉毛一挑，周扬抬手碰了碰他。
陈一舟收回视线，转头落到他身上去。
神色疑惑。
周扬吊儿郎当的站着，下巴朝主席台的方向抬了抬。
跟故意似的问他，“知道上面站着那人是谁吗？”
陈一舟回头去看向那抹身影，光线强烈，他眯了眯眼睛。
云淡风轻的回答：
“苏晨夏。”
“她刚刚自己有说。”
周扬哼笑一声，挑着眉看他，“你这肤浅了不是。”
他故弄玄虚的摇着食指，对陈一舟说：“她既是苏晨夏，又不只是苏晨夏。”
苏晨夏这个人，对于嘉和一中的其他学生来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别看她平时内敛乖巧，不显山不露水。
做起事来却干脆又利落，总能交出一个完美的答卷，漂亮得无人能及。
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年级大榜上永远的第一名，单科英语状元蝉联最高记录保持者，至今无人能超越。
也是嘉和一中学子羡慕的对象和目标。
总的来说，苏晨夏就是嘉和一中的定海神针。
“虽然你是南江转来的天才学霸，但哥们儿还得给你提个醒，想要在这学校坐稳第一名，首先你得翻过苏晨夏这座山。”
陈一舟边听着旁边人的话，视线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量起上面的人来。
纤瘦，弱不禁风。
干净灵气，又明亮通透。
这是他对苏晨夏的第一印象。
在周扬的嘴里，却被比作难以翻越的山。
“哦对了，她还是你前桌。”
“你以后有困难可以向她请教，咱们班啊，就她一个活菩萨。”
紧赶慢赶，折磨人的开学典礼总算是结束了，所有班级有秩序的回到班级。苏晨夏也在演讲结束后回到了自己班的队伍里。
队伍在岔路口分散开来。
郑意眠挤过人群到苏晨夏的身边，双手抱住她胳膊，脑袋靠在她肩上，没精没神。
她眼皮耷拉着，脸色发白，嘴唇缓慢的动几下，声音懒洋洋的，“果然，开学典礼正式打响了难熬的第一枪。”
“这太阳今天就开始给我颜色瞧。”
“我这小命，就这样被折腾来折腾去，真是难受死了。”
话里的心酸令人逗趣又心疼，苏晨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他们跟着人群慢慢挪动，穿过被绿树遮掩的幽静小路。
苏晨夏安慰她，“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回教室了。”
郑意眠却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呜呜呜不想回教室……”
“不想上课。”
苏晨夏却由不得她，拖着她走，“乖啦。”
郑意眠靠着她哼唧哼唧，虽然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但还是问：“下节课谁的课啊？”
“嗯……”苏晨夏认真的想了想，“英语课吧。”
郑意眠立马垮脸，语气低落下去，“啊——”
“我最讨厌英语课了。”
“……”
……
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叫庄微月，温柔漂亮，一头长卷发披在脑后，脸上精致的妆容衬得人格外知性。她早早就等在了教室里，同学们至门口鱼贯而入，她在其中看见了苏晨夏的身影，叫她过去。
苏晨夏是英语课代表，她走到讲台边，“庄老师。”
庄微月从讲桌上拿起一沓英语资料，“把这个发下去，等会儿上课要用。”
“好。”苏晨夏接过点头，就站在讲台边数，一次数七张，挨个儿发下去。
发到最后发现自己那组差一张。
而陈一舟又是自己那组的最后一个人。
她走过去，将自己桌上的那张给他，并对他说：“资料没多的了，你先用这个吧，我再去办公室拿一张。”
少年清澈的目光向上与她的眼睛对上，苏晨夏心脏咯噔一跳。
自从他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都很引人注目。
在开学典礼上，她分了些心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伍后面的男生，高俊挺拔，干净明澈。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一中的校服很好看。
穿在好看的人身上，更好看。
那视线就落在她脸上几秒，随即又往下挪去。
他接过那张资料，对她说了声谢谢。
苏晨夏轻屏着呼吸跟他说没事，然后就转过身出了教室，往办公室去。
她离开没多久，周扬就凑了过来，跟陈一舟挤眉弄眼，声音压得很低，“我说的吧，活菩萨。要是换做别人，早让你自己看着办了。”
陈一舟看着手里的那张英语资料，不可觉察的动了动眉。
想一想还真是。
活菩萨。
他浅浅的勾了勾唇。
开学第一节英语课，课堂氛围很放松。
庄微月知道这学期他们班上有新同学来，便自作主张出了个讨论题，以四人组成小组相互介绍自己，限时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便由她随机抽取一组上台介绍。
任务下达，教室里一窝蜂的开始闹腾。
郑意眠特别乐意这样的讨论活动，她飞快的转过身去，迫不及待的对着身后的两个男生说：“咱们谁先来啊……”
苏晨夏是在郑意眠转过去之后才动的，她身后就坐着陈一舟，此时面对面与他相坐，顿觉手脚都有些不太麻利了。
别的组早已经开始热火朝天，郑意眠羡慕的很。
视线从他们三个人的脸上扫过，“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她们组这氛围过于冷了点，其他三人都各自沉默，也不出声。
郑意眠和他们大眼对小眼了一阵，见他们并没有要开头的打算，于是自己跃跃欲试，“那既然这样，就我先开始吧。”
目光看向周扬，“周扬，我们俩先来。”
两个人一顿噼里啪啦的相互介绍自己，活动完毕，刚热起来的气氛又瞬间冷了场。
郑意眠戳了戳身旁的苏晨夏，提醒：“夏夏，该你们了。”
苏晨夏有种恍然初醒的感觉，杏眸睁大，模样有点呆不楞登的。
郑意眠莫名笑她，“你怎么了啊，怎么感觉你都不在状态？是不是开学典礼你在台上站太久了，太阳把你晒蔫了？”
苏晨夏摇头，“没事。”
郑意眠也不多问，催促她和陈一舟，“那你俩赶紧来一个，时间不多了，等会儿庄老师就要点名了。”
被逼上梁山，苏晨夏只好照办。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看向与她一桌之隔的陈一舟。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近的一次距离。
那张脸过分清越，漆黑的眉眼幽邃，鼻梁高挺，嘴唇菲薄。
浸在光里，美得像童话。
苏晨夏听见自己心脏在跳动。
鼓起勇气，她就要开口。
却被对面的少年抢了先。
他的发音很流畅标准，音色清澈明晰，是上等的动听。
苏晨夏掉进那场漩涡里，有些反应不及。
磕磕巴巴的声音响起，“Hello，My name is……”
“I know who you are.”
清澈泠淡的声音传来，苏晨夏猛地抬起眼看向他。
少年早已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随然淡和。
清越的面庞被窗外的光线勾勒轮廓。
苏晨夏心尖颤了一下。
听见他用英语说：“You are Su Chengxia.”
6. 潮湿
放学前的最后一堂课是体育课，日暮即将西沉，余晖的光影逐渐褪去热意。
赤橙的晚霞泼洒在天际。
操场上有很多学生，其中，篮球场那边占一大半。
大家都是冲着陈一舟和周扬去的。
篮球场边缘被围得水泄不漏，此起彼伏的加油欢呼声不绝于耳。
苏晨夏被郑意眠拉着往小卖部走，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朝那边移去。
自行组成的两支队伍在球场里你追我赶，脚下生风，恣意洒脱。
忽的，“哐——”一声传来。
进球得分。
周围一片欢呼声。
距离太远，那边又太多人，不知道是谁得分了。
从小卖部出来快临近下课，篮球场那边的人也四散分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苏晨夏一眼就抓住了陈一舟的身影。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篮球服，无袖的球服宽大，结实有力的手臂露在外面。额间系着同色系的发带，黑发湿润的搭在上面。
一双眼也格外湿润，深邃的见不着底。
清瘦的身影颀长，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郑意眠也注意到了他，跟苏晨夏指：“夏夏，那不是陈一舟吗，没想到穿篮球服这么帅，怪不得刚刚篮球场那边那么多人，没看到真是可惜了。”
“谁让你刚刚选择了小卖部。”苏晨夏故意打趣。
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瞥。
高挑的身影被一些人围着，看起来很受欢迎。
郑意眠犯为难脸色，灵机一动，“刚刚那边那么多人，这天又热得很，我才不想和他们挤呢，还不如进小卖部一趟，凉快凉快。”
这机灵劲儿十足，苏晨夏忍俊不禁的抿了抿唇角。
拽她的手臂，“好了，我们先回教室吧。”
郑意眠嘴里含着冰棍，点头。
两个人正绕到篮球场那边去时，被一道声音叫住。
苏晨夏比郑意眠先转过头看去，只见黄昏赤橙的光里，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朝她走来。
清瘦的身影，笔挺的步伐。
光影婆娑了他的脸，苏晨夏看得有些不真切。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失了真，从他们身边而过的人群逐渐变得模糊。清晰的是只有他越来越靠近的身影。
陈一舟直接走到了苏晨夏的面前，他比她高很多，阴影笼罩下来，遮挡了大半的光亮。
离得近，她似乎还能闻到他奔跑之后的温热气息。
苏晨夏抬眼去看他，不动声色的眼睛里像是有根紧绷的线紧紧扯着。
少年的眉眼清俊干净，像泠然泉水里洗净的美玉。
漂亮得没有一点瑕疵。
不稳的呼吸堆在喉咙口里，她情不自禁的有些紧张，“你有……什么事吗？”
“能帮我一个忙吗？”
陈一舟把手里的衣服提起来了些，“这是周扬的，能帮忙带回教室一下吗？他刚回教室，走得急，忘拿了。”
视线落在他身上的呆滞神色并没有得到缓和，以为是她误会，陈一舟随即又解释：“我要去趟小卖部，衣服拿在手里，有点不方便。”
“能帮我拿回去给他一下吗？”
他又问了一遍。
苏晨夏颤了颤眼睫，神使鬼差的就伸手接过了那件衣服，答应他，“好。”
“谢谢。”
说完，也不等她落下一句没事，陈一舟就离开了。
苏晨夏怔怔发神，耳边传来心脏震震跳动的声音。
手里的衣服虽然不是他的，却也滚烫。
回到教室，苏晨夏将手里的衣服还给周扬。
见是她拿着自己衣服，周扬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陈一舟呢？”
“他去小卖部了，你的衣服是他让我带回来给你的。”
“谢谢。”
苏晨夏对他笑了下，“不客气。”
倒是郑意眠，并没有苏晨夏这样好说话，眼睛朝周扬一斜，双手交叉抱胸，“好心”的提醒他，“打个球都能把自己衣服忘记，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周扬还没与她对上，陈一舟就已经回来了。
他手里多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饮料。
等他走到了跟前，郑意眠才跟他抱怨，“陈一舟，你找谁帮忙带周扬的衣服不好，偏偏让我们夏夏带，他衣服一股臭味，难闻死了。”
周扬一口怨气吐不出来，视线警告的锁着她的脸。
哪知他身旁的人一脸的云淡风轻，从容又淡定的蹦出三个字，“活菩萨。”
“？”
“让她帮忙，不容易被拒绝。”
这越发让郑意眠疑惑。
直到陈一舟扭头看向周扬，点名一指，“周扬说的。”
话音一落，他伸手往塑料袋里伸去，从里面拿了瓶可乐，递给苏晨夏，“请你喝的。”
瓶身冰冰凉凉的，苏晨夏握在手心里，心里也像是跟着窜了一股凉气。
吹散她心里的紧张，清爽舒畅。
她跟他道谢。
之后陈一舟又给了周扬和郑意眠饮料。
郑意眠拿着笑话周扬，“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真抠。”
“……”
……
体育课是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敲响，所有人都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天际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一些，火红铺满整片山头。
黄昏的风里，还是有温热的闷气。
那瓶可乐被苏晨夏放进了书包里，她拉上拉链，跟郑意眠一起回家。
半路上他们提到陈一舟。
郑意眠用手指抠开易拉罐的铁环，汽水刺啦刺啦的往外冒泡。
“没想到陈一舟人这么好，还给我们买饮料。”
“今后，我和他就是朋友了！”
说完仰头喝一口，眯着眼“哈”一声。
满心满眼的舒服。
苏晨夏看着她脸上的欢喜，轻笑了声，“你倒是和他熟悉得快。”
“他来咱们班都已经第二天了。”
“要不是害怕吓到他，我昨天就想和他成为好朋友了。”
郑意眠细声嘟囔，转过头问苏晨夏，“你难道不想和他成为朋友吗？”
苏晨夏一怔。
风卷过残枝绿影，她突然想到八月末的雨季，想到他穿过熙攘的人群向她走来，清越的面颊被雨露雾气描摹，逐渐在她眼里清晰。
心脏像是被泡了水一样，有些发软。
声音里有点不好意思的磨蹭，眼睫微垂，“我没说不想和他成为朋友。”
郑意眠才管不了那么多，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顺势搂住，“这不就对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就坐你身后，你俩成为好朋友的几率那可是百分之百。”
这话让苏晨夏一瞬间就起了冲动，心里痒痒的。
格外难忍。
她将郑意眠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松开，心不在焉道：“以后再说吧，先回家了。”
苏晨夏到家的时候，梁冰莹正好将饭菜端上桌。
饭菜的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勾得人垂涎欲滴。
“好香啊。”
在门口换好鞋，苏晨夏走到饭桌前，俯下身轻嗅。
梁冰莹又去厨房里端了一锅汤出来。
见到她身影，梁冰莹脸上露出笑容，“回来啦，赶紧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苏晨夏照做，她先是回房间放了书包，然后去洗手，最后才去客厅吃饭，一桌子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吃饭的间隙，梁冰莹问了几句学校里的情况。
苏晨夏耐心的回答。
她吃着饭，像是想到了什么。
又状似随意的提道：
“这学期我们班上来了个新的转校生，听他们说他很厉害，是从南江市那边转来的。”
南江市是大城市，南江一中则是大城市里最重点的一所名校，是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都进不去的地方。
重点名校升学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里面的学生头脑聪明，个个都有不菲的成就。
梁冰莹曾略有耳闻，说这所学校里的学生都是天才。
“既然是南江一中的，那他为什么要转学？”
苏晨夏同样不解，摇摇头，“不清楚，或许是想换个环境吧。”
这件事没多聊，倒是梁冰莹依旧嘱咐要她认真学习。
大概是害怕她会因为转学生削减锐气。
梁冰莹跟她说了很多。
苏晨夏都明白，让她放心，“你就放心吧妈妈，我会好好学习的。”
莹白的小脸上神色认真。
梁冰莹给她碗里夹菜，“你啊，从小就听话，也很少让我和你爸爸操心，咱家条件不比其他家庭，夏夏，你只能靠你自己，妈妈希望你以后能走出去看看世界，成为更好的人。”
“嗯，我会的。”
吃完饭后，苏晨夏就回了卧室写作业，将作业本从书包里拿出来时，她看见了那瓶可乐。
是陈一舟给的，和她之前在超市买的一模一样。
她将它从书包里拿出来。
冰冰凉凉的触感被她攥进手心里，她想起那个披着霞光，至人潮走来的清瘦身影。
还有英语课上，他对她说：“You are Su Chengxia.”
苏晨夏抱着那瓶可乐躺在床上，闭上眼，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I know who you are.
我知道你是谁。
是从那个时候知道的吗？
苏晨夏有点不敢想，她舒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手指拉开易拉罐的铁环，碳酸的气泡咕噜咕噜的往外冒，沿着豁口沾上许多的水汽。
对嘴抿了一小口。
酥麻的清凉在舌尖蔓延。
手指轻描摹着瓶身，她视线落在上面，有些出神。
她想到放学和郑意眠走的那段路。
夕阳明媚，路边的梧桐被洒落一层光影，风一吹，浮光掠影，金烁迷离，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也想起那段路里，郑意眠对她说的话。
那阵涌起的冲动劲儿似乎还没完全消失，并且她感觉越来越强烈。
心里有个念头，像是泉眼在咕嘟咕嘟往上冒。
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她想和他做朋友。
7. 潮湿
之后的那些天，郑意眠就按照她说的那样，和他们身后的小伙打成一片。托她的福，苏晨夏也跟他们关系逐渐变得不错，成为朋友志在必得。
课间休息的间隙，数学课代表占用时间发下来几张数学资料，各同学鬼哭狼嚎。
课代表站在讲台上拍桌子，“好了安静一点，大家清理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这可是课后作业，今天赶紧做，明天要交上去的。”
“这么多啊……”
“又有作业啊……”
“……”
确实是几张，每一张的排版都很紧密。
苏晨夏从三张不同的资料里抽出一张，之后将剩下的那三张叠好，转身放到了陈一舟的桌上。
他的书桌很干净，除了教科书和笔袋，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郑意眠和周扬都在叹气哀怨，教室里的同学们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
趴在桌上叫苦不迭。
苏晨夏转过身去，在资料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身后的桌椅有动静。
苏晨夏笔尖一顿，眸光一顿，是他回来了。
她分出了些心思去注意，笔下的字迹能看得出她此刻有几分心不在焉。
窸窸窣窣的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从笔袋里拿出笔扯笔盖的声音。
一个都没落下。
苏晨夏缓舒了一口气，调皮的光影沾染上她的睫尖，纤长的盖住眼底那捉摸不透的情绪。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写倒笔画这么好看的，陈一舟，看来你以前没少写你自己名字啊。”
陈一舟勾唇，“确实没少写。”
手里的笔却没停下，好看的笔画被映在纸上。
看一眼，总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周扬拿着他其中的一张仔细瞧了瞧，突然疑问：“你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吗？”
“嗯。”
“难怪。”
“那你有没有把名字写错的时候，比如写成陈一一。”
这涉及到小时候的囧事，陈一舟并不是很乐意提起。
与此同时，坐在他前面的苏晨夏却有些怔愣的出神，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她背对着他们，面颊微垂着。
黑色签字笔被她握得很紧。
而他想也没想，没有一丝犹豫的告诉他。
“不会。”
……
放学之后，郑意眠拉着苏晨夏去了尚智书屋，她喜欢的漫画书更新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买到。
正是放学流量高峰期，尚智书屋里也堆满了很多学生。
人满为患得到处都是。
头顶的风扇呼啦啦的吹着，书店人多，有风扇似乎也没多大作用。
郑意眠拉着苏晨夏费力的挤进去，并对她说：“夏夏，你赶紧帮我找找，就我平常看的那几本。”
苏晨夏有幸见识过郑意眠的那些漫画书，但印象并不是很深，只记得其中几个。
她仔细的帮她一个书架一个书架的找。
漫画区域的人是最多的，苏晨夏背着书包只能擦边走，好不容易找到两本，她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了人。
怀里的漫画书掉在了地上，她却无暇顾及。
苏晨夏猛地抬起头，脸上的发丝凌乱。
视线落到与她只有几十厘米的陈一舟身上，他穿着干净清爽的校服，一只肩膀上挎着黑色书包。头顶的电风扇在旋转，黑色的头发被吹起来了几根。
他神色有些懵然迷茫，点漆如墨的眼睛与她对上视线。
像是漩涡，要拽着她深陷。
地上的漫画书随意的摊开，七零八落的散成一团。
陈一舟蹲下身去，帮她把那两本书捡起来。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她。
苏晨夏抬手的动作机械，接过漫画书时，手往下一沉，最后捞到自己怀里按着。
她跟他道谢。
然后又添了一句：“刚刚不好意思，差点撞到你了。”
“没事。”
“来买书？”
应该是看见漫画了，苏晨夏摇头，“不是我买，郑意眠买，我刚刚是在帮她找。”
“夏夏，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苏晨夏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郑意眠的声音。
她和陈一舟一同向身后看去。
郑意眠穿过那些找书的同学向他们来。
手里同样抱着几本漫画书，花花绿绿的封面堆叠在一起。
“陈一舟，你也在这里啊？”
陈一舟点头，“来买书。”
“你也买漫画？”
“不是。”
“教科辅导。”
他将手里的书亮给他们看。
“不是吧，你这种学霸也需要辅导书？”郑意眠挤眉弄眼的看着他，深信不疑，“你可是南江一中的天才学霸诶。”
这个称呼有些让人怪不好意思的，陈一舟嘴角噙了点浅浅笑容，“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郑意眠摆摆手，“哪有什么误解，你在一中的存在本来就这么传奇，就是有些惊讶罢了。”
“不过……”
郑意眠用手挡着嘴，凑近了他一点，“你真的很厉害吗？”
陈一舟微挑眉，嘴角坏劣的向上一勾。
语气悠闲，“你猜。”
“……”
真是鲜少能看见他这样的表情，站在郑意眠身旁的苏晨夏眸光亮了亮。
郑意眠一口气噎在喉咙口里，然后看着他跟她们说再见，从她们的身边离开。
路过的风里都卷着他的气息。
清冽好闻。
苏晨夏目光没从他身上离开，她看他混进人群里，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身旁的人还在抱怨，“真坏啊这小子，肯定是和周扬学的。”
她一句没听进去。
作罢，郑意眠拉着她离开。
却被苏晨夏制止。
她回过头来看她，苏晨夏将自己怀里的漫画书递给她，说：“眠眠，我想起来我也有要买的书，要不你就先走吧。”
“那怎么能行。”
“你要买什么书？”
“我帮你找。”
苏晨夏推阻：“不用，我自己可以慢慢找，等会儿我还想去我妈的蛋糕店看看，你先回家吧。”
既然这样。
郑意眠也就不再强求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回家注意安全啊。”
苏晨夏点头，“放心吧。”
“那拜拜。”郑意眠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那里。
“拜拜。”
见她离开后，苏晨夏才往别的区域走去。
她刚刚看见了陈一舟买的教辅书，是白色的封面，上面的四个大字以毛笔的形式呈现。
苏晨夏在书架上扒拉了好久才找到一模一样的。
但也算找到了。
她安心的舒了一口气，将那本书按在怀里，朝结账的地方走去。
回家吃完晚饭，苏晨夏飞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将要做的作业全都拿出来，暖黄的台灯光映照着她的脸颊，白皙柔和，眸光清浅。
那本从书店里买回来的教辅书被她放在最后，她抽出来，拿在手里翻了几页。
内封里写着一句话：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可是，陈一舟那样的人，即使是遨游学海，也应该其乐无穷吧。
做题做到深夜才结束，苏晨夏打着哈欠收东西，桌上的手机却突地一震，是郑意眠的信息。
郑意眠：【夏夏救命，借我作业看看呜呜呜……】
郑意眠：【完全不会了。】
苏晨夏耷拉着眼皮看郑意眠一条信息一条信息的蹦出来，撇了撇嘴。
每次都是这样。
她打字回复，悉心教导她：【真不会还是假不会，郑意眠，你自己数数你都多少次了。】
【作业要自己写，毕竟知识是自己的。】
郑意眠：【哎呀我知道，这次太多做不完了嘛，我可爱的夏夏，你就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可不想明天被念名字去办公室喝茶。】
后面还跟了两个卖萌的表情包。
郑意眠：【再救我一命，女侠。】
苏晨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跟她开玩笑。
苏晨夏：【助纣为虐，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的，到时候谁来赎我？】
郑意眠：【那当然是我啊。】
这话感觉有点太过自信了，郑意眠后面又跟来一句：
郑意眠：【如果……你觉得我不行，那就让陈一舟来赎你吧。】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苏晨夏心脏却突突的跳。
安静的夜晚里，心跳声骤然放大在耳际。
连呼吸都慢了许多。
她看着郑意眠发过来的那句话，脑海里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苏晨夏躺到床上去，目光涣散的落到了天花板上。
突突的心跳声并没有得到平息。
手臂抬起挡住眼睛，她小心翼翼的抓了那句话里的两个关键词。
轻声念出来。
“陈一舟。”
“赎我。”
这大概，是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念想。
8. 潮湿
托苏晨夏的福，郑意眠并没有被请去办公室喝茶。
郑意眠心花怒放的对苏晨夏作了作揖，“大恩不言谢，放学我请你喝可乐。”
苏晨夏并不关心可乐，神色认真的对郑意眠说：“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郑意眠点头如捣蒜，“放心吧，下次不会了。”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几分钟，郑意眠整理好桌上的书，拿了个小本出来看课程表，她每学期都有抄课程表的习惯，旨在为了了解学习节约时间。
也解约了苏晨夏的时间。
今天有体育课，如果她没记错，还是和理（3）班同一节。
早就知道周扬和三班那群个高打篮球的结过梁子，也知道之前陈一舟帮他出了口恶气，还嚣张的放话说下一次让他们一个都拿不到球。
今天就是下一次了。
郑意眠转过身去，看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陈一舟。
浅淡的光影浮动，为他镀上一层细闪的碎金，侧脸弧度精致。
微垂的眼睫在光线的照落下落一片浅浅的乌影。
他身上有种安静，不愿让人打扰。
郑意眠的目光痴痴地落在他的身上，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对视线这种东西大概天生就敏感，陈一舟很快就抬了眼皮看过来，目光淡定又从容。
声音也淡，“有事？”
郑意眠心脏咯噔了一下，视线扫到他桌面上摊开的书籍，不慌不忙的说：“就是，你上次说如果再遇见三班的人，不让他们摸到一颗球，这句话还算数吗？”
这话是好几天前的话了。
陈一舟脑袋里只存在一个浅印象。
当时是他第一次在这所学校打篮球，遇到了一支偷奸耍滑的队伍，周扬告诉他这支队伍手很脏，经常搞小动作取胜。
但最后还是被他以三分压哨球夺得冠军。
帮周扬赢了一局。
他有幸见识了那只队伍，任何小把戏都被他看穿。
所以那天他才放了那样嚣张的话。
没想到居然还能碰上。
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陈一舟勾唇，笑意明肆，大方承认，“当然算数。”
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上点了点，模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肆意。
唇弧压深，悠悠溢出一句话。
“说了不让他们碰球。”
“那就不让。”
……
体育课在下午，还没到上课时间，操场上人影缭乱。
郑意眠拉着苏晨夏走到操场，边走边说：“刚刚周扬跟我说他们会和三班的那群小子在篮球场里一较高下，不如我们等会儿就过去看看吧。”
“一较高下？”
“对啊，上次陈一舟赢了他们，他们不服气，所以今天就大发慈悲，再比一局咯。”
“更何况，陈一舟之前还放话，一个球都不给他们碰，我还真想去看看，上次就错过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
郑意眠搓搓手，眼里满怀期待。
操场上人多，苏晨夏和郑意眠走到自己班级区域的位置，立定站好，体育委员站在前排清理人数。
苏晨夏是他们那一排最高的，站在最右边。余光里出现一群人影，她下意识抬眼看去，是三班那群人，擦着他们班级队伍走过。
阳光甚好，照的少年们恣意热烈。
为首的高个子少年穿着一身红黑色篮球服，过长的黑发被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吊儿郎当又懒洋洋的气质，总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
他嘴唇勾着坏笑，对着他们这队伍里的某个人竖了个中指。
紧接着，苏晨夏就听见了周扬的骂声：“卧槽这傻逼，竟然敢对我竖中指，老子今天非要灭了他不可。”
此时正好上课铃声响。
周扬忍气吞声的闷了这口气，他旁边的男生安慰他，“没事啊哥们儿，等会儿咱陈哥自然会帮你灭了他。”
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周扬呸了声：“这群傻逼，给老子等着。”
体育课一直很提倡学生自由发展兴趣爱好，像班级与班级之间的篮球比赛，无论是老师还是领导都格外的大力提倡。
甚至有体育老师，主动请缨当裁判。
班级与班级之间的篮球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篮球场周边围满了人，满场欢呼。
苏晨夏和郑意眠被挤在他们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视觉感官都格外差劲。眼看这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郑意眠带着苏晨夏努力往前挤，在自己锲而不舍的坚持下，挤到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
那是最前面的位置，在近一点都快要到篮球场里面去。
苏晨夏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篮球场中央为首的两个少年，针尖对麦芒，气势汹汹，谁也不让谁。
是周扬和那个高个儿。
这样近的距离，就像是将画面贴在面前。
视觉感与冲击力量都格外强烈，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争锋相对的那股强烈气息。
苏晨夏被吓了一跳。
扯了扯郑意眠的衣角，在人潮喧哗中跟她说：“眠眠，我们会不会站得太前面了，要是等会儿被误伤了怎么办？”
郑意眠正在高兴的头上，对苏晨夏问题表现得十分无所谓，“放心吧，有周扬和陈一舟在，篮球不会往我们这边飞的。”
“之前不都跟你说了嘛，周扬和陈一舟不会让三班碰篮球的。”
“所以放心好啦。”
话音刚结束，篮球场中央传来一阵响亮的口哨声。
“哔——”
与此同时，裁判员将手里的篮球向上一抛。
周扬和高个儿一同起跳，长臂伸展。
手臂肌肉线条明显。
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力量。
周扬看准了势头，比高个儿率先一步捞到球。
球场边缘的惊呼声格外响亮。
周扬躲过防守，轻松投篮，命中。
欢呼声更响亮。
阳光肆意，照着少年的眉眼，开朗大气。
计分的同学翻了牌子，苏晨夏看着与自己面对面的记分牌。
0:2
她笑着给他们鼓掌。
周扬轻松得分后，脸色得意的朝着高个儿竖了个中指，目光恶狠狠，似是想要将对方撕碎。高个儿的警惕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他冷嗤一声，招呼着自己那边的人，拍他们肩让他们打起精神。
周扬拍着球哼笑，一脸不屑的将球传给他，然后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他旁边就站着陈一舟。
白色的T恤，灰色的运动裤。额前的黑发被风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场外一圈女生都冲着他来的，为他欢呼的声音也很多。
气势直线压倒对方。
周扬势在必得的勾了勾唇角，信心倍增。
第二局很快开始，高个儿将球传进离自己比较近的人手里，那人向后传，几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回防，拦截，你追我赶。
球场竞争激烈。
场边的欢呼声也惊心动魄。
苏晨夏手心捏着一把汗，看周扬和陈一舟，少年稳健的步伐与明亮的身影自成一道风景线，她的目光焦灼在他身上。
“陈一舟！！！加油！！”
“……”
耳边传来为他加油的声音，自信，响亮。
苏晨夏抿了抿唇，也想跃跃欲试。
就在她刚张嘴还未发出声音时，人群里爆发出了更响亮的尖叫声。视线一顿，她看见陈一舟起跳，将即将飞往篮筐里的篮球从空中拦了下来。
然后一个侧身，趁他们都还未来得及时，将球往回运。
少年乘风而去，浅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
浑身的干净里，披了一层带血性的韧劲儿，那股少年气被晒在太阳底下，灼人眼球，烫人心尖。
比赛被推至高潮。
陈一舟运着篮球精准躲过对方的拦截，最后一个三分投篮。
“哐当”一声。
篮球绕框沿转了两圈，最后掉进去。
“啊啊啊啊啊陈一舟也太棒太帅了吧，三分球诶！！！！”
“没想到篮球打这么好，啊啊啊啊啊好想做他女朋友啊啊啊啊！！！”
“……”
“陈一舟好帅！！”
“……”
周围都是为他欢呼的声音，震耳欲聋。
连心脏都跟着突突的跳。
苏晨夏轻弯了弯嘴角，为他鼓掌。
上半场结束，理（1）班比分大幅度领先，除了必要的发球以外，理（3）班还真如陈一舟所说，一颗球都没摸到。
陈一舟甚至都没给他们机会，球一直锁在自己手里，和周扬还有其他同学打配合。
耍得对方团团转。
高个儿气急败坏又拿他们没办法，想使坏劲儿又无从下手。
只好咽下这团被周扬挑衅的火气。
周扬偷着乐呵，看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爽到快要起飞。
下半场就更精彩了，完全是陈一舟的个人技，不但对方队员没碰到一颗球，就连自己队也是如此，他每次都截胡，无论是谁的球。
这种打法周扬还是第一次见，他追在陈一舟身边。
气息不稳的问他，“不是吧哥们儿，你抢上瘾了啊，传给我啊……”
“哐当。”
回应他的，是篮球进框的声音。
周扬：“……”
记分牌又翻一次。
0:43
比分悬殊拉到巨大。
陈一舟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这才回头看愣在原地的周扬。
阳光照着他的身影，在地面摇曳出一道浅灰，模样肆意，坏笑，“不好意思啊哥们儿，习惯了。”
这场临时举办的班级与班级的比赛最终以理(1)班一骑绝尘的成绩完美落下。
理(3)班输的惨不忍睹。
裁判一宣布比赛结束，高个儿那堆人就落荒而逃。
球场边缘围观的同学们也都散乱作一团。
周扬眼里的嘚瑟已经嚣张的溢出来了，在他们路过自己面前时，周扬狠狠的朝他们竖中指。
高个儿瞪他。
他瞪回去。
你来我往，纠缠了好一阵子，高个儿才垮着脸离开。
周扬得意的都快尾巴翘天上去，到陈一舟身边，“阿舟，你刚刚看没看见，真low啊他们，一打五，你一个顶他们全队。”
陈一舟用毛巾擦脖子里的汗，刚刚跑得一身都是热气，全身都湿了个透。
阳光下，少年个高腿长。
眉眼湿润。
变成了深邃的黑。
他漫不经心的抬眼皮看身旁的周扬，诚实的置予评价，“技术太差。”
“噗……”
周扬没憋住，笑出声来。
心服口服的拍他肩膀，“没想到你还挺毒舌的。”
“这是事实。”
两人正说得起劲儿，周扬忽然瞥见身旁的一道倩影。
他止住了话语，抬手肘碰了碰陈一舟。
陈一舟看过去，是一位很陌生的女同学，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脑后扎着高马尾，明眸善睐的一张脸，盈盈可亲。
不打搅别人的好事。
周扬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了。
刚刚聚众的人群散作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陈一舟抿唇，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生，阳光大气的笑容挂在她脸上，视线炙热。
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他目光淡淡，落在她的脸上，“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嘴角向上弯起，脸上有几分害羞与不好意思，主动跟他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许佳乐，是理（3）班的，你刚刚太厉害了，比我们班男生都还厉害。”
“谢谢。”
许佳乐摇摇头，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你打这么久，应该口渴了吧，我请你喝水。”
那瓶矿泉水就摆在陈一舟的面前，也摆在了苏晨夏的眼睛里。
她明明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可还是忍不住看去。
不远处的地方，高挑的少年和漂亮的少女面对面而站，人影熙攘，他们成了瞩目的中心。
那瓶递出去的水代表了少女所有的心思。
心脏都跟着狂跳。
目光不移。
苏晨夏静静地看着陈一舟，看着他抬起手又放下，对许佳乐说：“不用了谢谢，我朋友已经去帮我买水了。”
“你留着自己喝吧。”
心跳惊险的变得舒缓，她竟感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开心。
许佳乐见好就收，也没强迫着要他收下，便和自己的同伴离开了那里。
陈一舟是在她们走后离开的，往小卖部的方向去。
高挑颀长的背影就算是混进了人群里，也依旧夺人眼球。
苏晨夏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看了他好久。
“许佳乐不会对陈一舟有意思吧，自己班上的不送来送我们班的，还偏偏是陈一舟，这有猫腻。”
身旁的郑意眠猜测。
苏晨夏打断她，“你别乱猜。”
“我这哪是乱猜，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许佳乐就是对陈一舟有意思，你没看见她刚那个眼神，就快要蹦出爱心了。”
“你要是不信，等一段时间看看就明白了。”
苏晨夏不知该不该信，像是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分岔路口。
但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忽略了，郑意眠拉着苏晨夏的手，说：“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要不去小卖部逛逛吧，我请你吃冰棍。”
说完就要拉着她往那边走。
苏晨夏却没动，清浅的阳光照得她脸白皙温透，纤瘦的身影被拢上一层碎金，有种易碎的美感。
她有些出神，挣脱开郑意眠的手。
眼睫颤动。
“我不去小卖部了。”
“你自己去吧。”
“那我给你带根冰棍回来？”
苏晨夏摇头，“不用。”
郑意眠赶着买冰棍，跟她挥挥手，“那我先走了啊。”
“嗯。”
郑意眠向那边跑。
苏晨夏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不去小卖部其实她并不在意，只是她突然觉得刚刚撞见陈一舟和许佳乐的那一幕，自己莫名有些心虚罢了。
那种感觉很怪异，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上来。
抬手捂了捂胸口，隔着肌理皮肤下方的那一颗心脏在强烈的跳动。
有风吹过，树影沙沙，几缕碎发黏在她灼烫绯红的脸上。
苏晨夏不争气的吐了口气，抬脚继续往前走。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很淡，又清冽的声音。
像是这末夏里，刮来她心里的最后一阵风。
莫名令她心颤动。
“苏晨夏。”
9. 潮湿
少年就在身后不远处，苏晨夏一回头就看见了他的身影，浮光掠影，他混在其中。
苏晨夏屏住呼吸，就看着他朝自己越走越近。
模糊了又清晰。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叫人没由来的紧张。
苏晨夏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没有收回，连声音都有些磕绊，“有什么事吗？”
高大身影帮她挡住灿烂刺眼的阳光，他没说什么事，只是朝她摊手，手心里有两颗糖。
“吃糖吗？”
苏晨夏春心微动，看他手里的那两颗糖。
是阿尔卑斯。
她有些出神的想起了以前，有人曾经也给过她一模一样的糖。
“苏晨夏？”
“啊？”苏晨夏猛地回神过来，迷茫含懵的抬眼看他。
只见陈一舟眉眼舒缓，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是那种恰到好处的迷人与好看，“还要糖吗？”
“我……可以拿吗？”
“当然可以。”
苏晨夏抬手，从他的手心里抓过那两颗糖，指尖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他的手心皮肤，是冰冰凉凉的，令人神经发麻。
她跟他说了谢谢。
后来又加一句，“你自己不吃吗？”
陈一舟：“我不爱吃糖。”
“哦。”
“你们女生应该喜欢吃。”
所以他才拿给她。
苏晨夏忽然觉得心里很暖，淡淡弯唇。
“我确实挺喜欢吃糖的，特别是这个。”她将手里的糖果晃了晃，笑容明媚晃眼。
话题不知不觉就到这儿了，她想起以前小时候，对他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一舟看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吃这种糖，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一个好朋友给的。”苏晨夏神色很淡，说起这些事来也似轻描淡写，窥不见任何情绪。
陈一舟配合着她的步调慢慢走，认真听她讲话。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我很珍惜并且很喜欢他。”
“可惜后来…他离开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没想到后续是这样的，陈一舟神色微动。
他问她，“那你当时应该很难过吧。”
苏晨夏认真的点点头，“有点儿。”
不过这么久了，她也就逐渐放下了，毕竟她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成为朋友，也走不长远。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些难过，陈一舟动了动唇，忍不住安慰，“都过去很久了，他有可能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道漂亮风景，不必太在意，重要的，应该是珍惜眼前。”
苏晨夏扭过头来静静的看向他，灿烂的光影将他的身影描摹，他身上那种干净润透的气质，令人向往。
苏晨夏觉得他说得对。
就应该珍惜眼前。
……
篮球比赛大显身手，陈一舟的名声逐渐开始像外蔓延。
一下课，课间走廊上有很多来看他的女生，许佳乐就包含在内。
郑意眠眼精，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许佳乐，动手拍了拍苏晨夏，凑近她跟她说悄悄话，“许佳乐又来了。”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来的第三次了。
苏晨夏扭头看去。
扒着他们班后门门框站着的，正是许佳乐，她依旧是那副阳光开朗又自信的样子，格外吸引别人的眼球。
朴素简单的校服穿在她身上，竟有种清纯感。
阳光都落在她身上，周身都璀璨。
苏晨夏收回视线，继续忙自己的事，毫不在意。
身旁的郑意眠无所事事的对这种情况进行分析了起来，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许佳乐就是看上陈一舟了，不然怎么会来我们班级门口。”
周扬诚心与她作对，“郑意眠，你这话那可就不一定了啊，万一人家是来看我的…”
“你可拉倒吧。”郑意眠勉为其难的斜了他一眼，“就你这模样，长得这么磕碜。”
“……”
苏晨夏没心思听他们胡闹，手里捏着笔安静的做作业，黑色签字笔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迹工整干净，可却在某一刻时，笔迹断墨，那个字被她写得不清不楚。
是陈述的陈字。
也是陈一舟的陈字。
她看着那个字迹有些出神，想到了记忆中的某个字。
正巧坐在她前面的同学传来作业本，一本是她的，一本是陈一舟的。苏晨夏将自己的作业本放到一边，剩下的那一本拿在她手里。
从来都没认真看过他的名字，一笔一划疏落得干净。
手指捻过陈和一。
她的背就被后面的人用笔戳了戳。
苏晨夏向后扭身，目光里有一丝紧张，生怕他会察觉到自己刻意留着他作业本的举动，“怎……怎么了？”
陈一舟并没有提及作业本，而是问：“能借一下你的英语笔记吗？”
苏晨夏反应慢了半拍，点头，转回去找自己的笔记本，动作麻利中带着慌张，她真的很怕陈一舟会看穿她的心事。
笔记本和作业本是一同递过去的，然而陈一舟的关注点只在笔记本上，薄薄的作业本被他放在一旁。
他的目光落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手指捻着封页翻了两下，娟秀小巧的字迹暴露在他的眼睛里。
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眉，陈一舟抬眼看向她，“谢了。”
苏晨夏的小脸红扑扑的，听他的这一句谢谢，心里莫名感觉到了一股舒坦。
平静淡然的脸上隐隐有情绪在波动。
她抿了抿唇，“没事。”
转过身去，肌肤皮肉下的那一颗心脏跳动得厉害。
接下来的那节物理课，苏晨夏破天荒的走了神，中途被王东强提醒。
趁王东强背过身去板书，郑意眠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苏晨夏的胳膊，悄声问：“夏夏，你怎么走神了啊？”
苏晨夏脸还烫着，她没说话，只是摇头。
目光垂落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上课时间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郑意眠后来也没再多问，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几眼，然后继续听讲起来。
下课之后她才刨根问底，将人拉到走廊外面吹风，郑意眠一边说：“你这可是第一次走神被老王抓住，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想那么出神？”
“老王念你的名字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苏晨夏心里很乱，杂七杂八的心思堆成一团，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还有不可告人的感觉，她想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她没对郑意眠说。
“没什么，可能就是累了吧。”
郑意眠半信半疑，“真的？”她歪着头上下打量她，“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你很疲惫。”
“反倒是像有心事。”
一语中的。
苏晨夏没承认，倒是目光有些闪躲，“没有。”
“就是有点累了而已，你不用太担心。”
“哦哦哦，那就好。”
“那休息休息就好啦。”
“嗯。”
……
那一天的心事重重，苏晨夏只敢往记忆里堆。
不敢与任何人说起。
陈一舟给的阿尔卑斯还剩下最后一颗，苏晨夏双手枕着下颌趴在桌上，看桌面上的那颗糖。
她一直没舍得吃，所以留到了周末。
窗外的梧桐枝繁叶茂，油绿的宽厚叶子被风吹着晃动，阳光丝丝缕缕的从缝隙漏下来，一些落进她的房间里。书桌一角就有跳跃的浮金。
眸色发愣，苏晨夏用手抓起那颗糖。
她想起陈一舟，也想起那个只存在她记忆中的好友。
叹了口气。
苏晨夏起身，出了门。
周末闲来无事，苏晨夏打算出去逛逛，今天天气不错，晴朗日光浅薄，照落在树林阴翳里。清风缓过，风里夹杂着一股凉爽。
这天气，就快要入秋了。
苏晨夏从巷里走到了巷口，一路上行人不断。
她去了巷口角落的那家便利店，店面不大，里面也摆了三四个货架。苏晨夏并不常来这个便利店，但今天落得空闲，也就愿意来这里看看了。
便利店的老板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大娘，大朵大朵的红色绸花映在她衣服上，艳俗的很，倚在玻璃橱柜前，手里拿着把蒲扇，懒洋洋的摇着。
苏晨夏走进去，晃悠悠的穿梭在货架与货架之间。
这个点，小卖部里只有她一个人。
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买的东西，苏晨夏只是简单的转了转，但在最角落的货架前停住了脚步。
她在那儿看见了阿尔卑斯。
和陈一舟给她的一模一样。
从货架的框里将它取下，苏晨夏将它拿在手心里。
这算是意外之喜。
苏晨夏拿着它去收银台结账。
撕开包装迫不及待的就塞进了嘴里，苏晨夏感受着舌尖的那股甜橙味蔓延至口腔，她闭上眼，同时也感受着浅薄阳光落在眼皮之上的暖意，脑海里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陈一舟的模样。
是球场里肆意嚣张的，是教室里干净泠白的。
是令她心似春水映梨花，芳心不止的。
是那个永远让她念想的陈一舟。
后来她去了幸福糕坊，一到那儿就被梁冰莹派了活。
让她去枫庭水榭送蛋糕。
枫庭水榭是嘉和市的富人别墅区，能住得起这里的人，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家里不是有点钱，就是在嘉和有点权，是上等者。苏晨夏听郑意眠说起过这个地方，说每一栋都是大别墅，家里自配小花园和游泳池，富贵家庭，连保姆管家都不止一个。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她当时说得太虚浮，苏晨夏没怎么信，全当听个闲话。
可当她到达梁冰莹说的那个地方时，她竟也开始隐隐动摇，枫庭水榭，和郑意眠口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房屋楼宇鳞次栉比整齐排列，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一砖一瓦似乎都泛着金光。
也难怪，住在这里的人，就连买个蛋糕，也还要别人亲自送。
这就是有钱的人。
富贵的资本。
苏晨夏站在那栋大别墅面前，她看了下手里捏着的卡片，梁冰莹在她临走前给她写了地址。
枫庭水榭A座01号。
是害怕她弄错了。
梁冰莹嘱咐了又嘱咐。
这地儿没错。
抬手按了按门铃，苏晨夏提着蛋糕安静的站着，她今天穿了身浅蓝色的连衣裙，纤细的腰身被腰带束着，裙摆随着微风晃动，浅薄的阳光落满她全身，安静又柔和。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完全没注意到前来为她开门的少年。
直到铁门吱哑一声响。
苏晨夏猝不及防的抬起眼来，瞬间就掉进了黑色漩涡里。
郎朗晴日，有风拂过。
他们就这样错愕懵懂的看着彼此。
时间好像开启了暂停键。
苏晨夏想起了那颗橙子味的糖，沁人心脾的味道似乎还蔓延在舌尖。
心微动，泛起几许涟漪。
她忍着那份紧张与激动，语气格外平缓，就像是在校园里随机遇见一个熟人与他打招呼的那样普通，“您好，您的蛋糕给您送过来了。”
10. 潮湿
并没有想到送蛋糕过来的会是苏晨夏，陈一舟有些讶异。但他更讶异的，是她口中的那个您字，慵懒的眉往上挑，他接过苏晨夏递过来的蛋糕，兴趣使然，逗她，“您？”
声音里带着笑，“把我叫这么老？”
不习惯他的逗趣，苏晨夏腼腆的脸颊微微泛红。
“这是尊称。”苏晨夏跟他解释：“礼貌用语。”
她的身影被浸在阳光里，清风微拂，裙摆晃动，露出纤细的嫩白小腿。
陈一舟视线无意扫过，又淡淡挪开。
跟她道谢，“谢了。”
“没事。”
女孩儿站在阳光里，宁静温和。
脸侧的几根碎发被风吹起来，她用手理了两下。
陈一舟突然出声：“你在蛋糕店兼职？”
“嗯？”苏晨夏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一舟将手里的蛋糕盒往上提了提。
苏晨夏恍然大悟，解释，“不是，你误会了。”
看着他的目光里似乎欲言又止，苏晨夏只犹豫了一下，“这家蛋糕店是我家的。”
陈一舟挑眉，没想到这层答案。
苏晨夏静静地看着他，藏在背后的手里黏糊糊的，她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之前，“你之前不是还去过。”
鼓足勇气去试探，苏晨夏感觉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她撤回自己的视线，微阖着眼皮，盖住那些细微情绪。
可陈一舟却直接给她一个重击，“什么时候？”
滚烫的心绪在这一刻逐渐转凉，苏晨夏重新抬眼看向他。
不变的那张脸，与那天他们的遇见重合。
她忍不住说：“…暑假的时候。”
“那天下了大雨，你来的。”
陈一舟只有浅浅薄薄的一点印象，记不起来太多。
“不好意思，我记不太清了。”
也对的。
那天他心不在焉，并没有太在意周围的一切。
苏晨夏并没有放在心上。
摇摇头，说：“没关系，记不清很正常。”
毕竟，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蛋糕已经送到，苏晨夏就打算离开了，就在她正要开口时，从陈一舟的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稚嫩脆甜的声音。
“舅舅！”
陈一舟和苏晨夏都朝那边看。
只见一个扎着小辫儿，穿着白裙的小女孩儿朝这边跑过来，裙摆晃动，她到跟前一把抱住了陈一舟。
她叫陈知南，是陈一舟侄女。
陈一舟的父母算是老来得子，陈一舟是他们那一辈里最小的一个。他的大哥比他大十几来岁，陈知南就是他大哥的女儿。
陈知南嘴里笑嘻嘻着，看见了陈一舟手里的蛋糕，也看见了陈一舟面前的人。
环住他腰身的手逐渐松开，陈知南问他，“舅舅，这个姐姐是谁啊？”
陈一舟温声回答：“同学。”
“就是她把你爱吃的蛋糕送过来的。”
陈知南连忙给她道谢，“谢谢姐姐。”
苏晨夏对她笑了笑，“不客气。”
稍作寒暄，陈一舟牵着她的手，跟她商量，“那我们回屋吃蛋糕？”
陈知南重重点头，没忘记邀请上苏晨夏，“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
苏晨夏一怔，连忙摆手，“不用了，姐姐不吃。”
以为是她客气，陈知南走到她身边来拉她的手，“不用客气的，一起来嘛。”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心思格外的单纯，苏晨夏就这样被她拉进了陈一舟的家里。
这种自带院落的豪华别墅，苏晨夏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歪歪扭扭的蜿蜒着，两旁都栽种着花花草草，树叶茂密的盛落一片绿意，不远处的地方甚至还有一座白色的秋千。
苏晨夏被眼前的一切震撼。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陈一舟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单手插着兜，扬眉弯眼的提醒她们慢一点。
声音清润的从风里拂过来，苏晨夏忍不住向后看去。
绿树光影里，他身形高挑清隽，被薄薄的光线轻拢着，手里提着用白礼盒红丝带缠绕的蛋糕，格外不应景。
眉间的惬意与舒畅都被晕染，温柔得像是无法捉住的风。
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个蛋糕盒上，苏晨夏甚至有些后悔，她应该换个好看点的礼盒装蛋糕的。
缓慢的回过头，苏晨夏发现自己被陈知南扯到了那座秋千旁边。
她有些不解，“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呀？”
陈知南扭头看她，嘻嘻一笑，然后用手往地上一指。
苏晨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地面上，有一座用粉笔画好的格子屋。
“姐姐，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苏晨夏看着地面上的格子屋没说话。
以为是她不知道，陈知南告诉她，“这是舅舅给我画的格子屋，这是一个小游戏，叫跳房子。”
苏晨夏颤了颤眼睫，思绪像是跑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好久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神色怔愣的说道：“我知道。”
“我以前也玩儿过。”
陈知南惊讶又开心，拉着她，“那等会儿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好。”
被陈知南带进屋里时，陈一舟刚好将那块儿蛋糕给她们分好，蛋糕不大，是芒果千层，白色的奶油上面涂了满满一层芒果果酱，新鲜的几粒芒果点缀在中央。
一人一半装进盘子里，陈一舟将那两块儿蛋糕在桌上摆好。
苏晨夏被陈知南带进屋里，刚好看见陈一舟将蛋糕摆上桌，高挑的圆形弧顶垂下来几道白光，都落在他身上，侧脸温淡，有几分疏离。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连脚步都轻了几分。
陈一舟将那两个小盘子分给她们。
苏晨夏看向他，“你不吃吗？”
陈一舟摇头，“你们吃。”
那天的芒果蛋糕格外的甜，苏晨夏吃完后，又陪着她玩了会儿跳房子。已经很久都没玩儿过这个游戏了，苏晨夏腿脚有些生疏，但在玩几遍之后，也能熟悉起来。
两颗小碎石扔进了数字3的小框里，苏晨夏小心翼翼的抬起左脚，右脚跳进房子里。
及膝的蓝色裙摆晃动。
她转了个身，灿烂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裙摆像是绽开了花。
眉眼舒软，嘴角漾着笑容。
花枝树影的后面，少年站在那里，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
欢笑声充斥在耳边，那抹蓝色最为亮眼，他看着她，不经意的勾了勾唇。
……
第二天是周日，苏晨夏打算去一趟尚智书屋。
上次从那里借的译本今天就是最后期限，她得过去还。
坐公交到附近的车站下车，苏晨夏怀里抱着书往那边赶，今天周末，书店里没几个人，她拨开门口的风铃走进去。
风铃晃晃悠悠的几声清脆的声响。
苏晨夏先是到还书的地方还书，之后又在里面逛了逛。这间书屋分了很多个展区，苏晨夏走到文学作品那个区域，随意的抽出一本来看。
薄薄的书页被她翻开，松香的味道被吹过来。
她认真的看了会儿，之后就将书籍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苏晨夏转身离开。
却在拐角处，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停住脚步，看着她绕过书架去了学习资料的区域。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三班的许佳乐。
自从上次那场篮球比赛后，她就经常出现在他们班的教室门口，美名其曰是想来学习，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陈一舟。
苏晨夏从书架的另一边绕过去，到一定的距离停下。
她听见许佳乐和同伴的声音。
“我记得他就是买的这本。”
“不是吧，我怎么记得是绿色封面的？”
许佳乐反驳，“不是，你肯定看错了，陈一舟就是买的这本书，我当时可是看了好久，绝对没有错。”
“……”
“……”
两个人在那儿争论了好久，最后许佳乐不厌其烦，“哎呀算了算了，干脆两本都买了。”
“为了让他看见你，你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许佳乐，没想到你还有这层勇气呢。”
“怎么了，不行吗，我这次是真的好好学习，努力缩小差距，离月考没几天了，我得抓住机会，这样追人的时候才有底气，你不懂。”
她的朋友懒得和她争论，敷衍的附和，“是是是，你说了算，行吧。”
之后两个人就离开了那里。
苏晨夏就站在书架后面，一不小心就听完了他们所有的话。
若有所思。
距离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确实没多少时间了，理（1）班自史以来就有个规定，新学期的座位会按照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来调整，同学们自由选座，但必须要按照班级名次来。
之前为了照顾郑意眠，苏晨夏特意每次都选班里人看不上的座位坐。
这次郑意眠也想一样。
还没月考，就和苏晨夏打着商量，“夏夏，月考后选座咱们还是坐这里吧。”
苏晨夏倒不介意坐哪儿，笑着答应她，“好啊。”
两人的对话被身后的周扬听见。
周扬用脚踹了踹郑意眠的凳腿，懒洋洋耷拉着眉眼，一副没精没神的样子。
等郑意眠转过身来，他才开口说话，“郑意眠，你怎么坐哪儿还要问别人？”
“要你管。”
周扬嗤笑一声，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一手撑着脑袋，看她脑后乌黑的那一绺马尾，勾了个坏笑，“一直跟苏晨夏当同桌，你不嫌腻啊？”
“……”
郑意眠嚯的一下转身，视线上下轻扫过他的脸，少年模样惫懒，上扬的嘴角里带着点痞。她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像你啊，渣男。”
“……”
是有点不太懂女生的脑回路了。
周扬直起身来，模样有些懵，“就换个座位，怎么就成渣男了。”
“还有，我哪里渣了？”周扬用桌上的笔戳她的背，“郑意眠，你不要血口喷人。”
郑意眠被他整得不太舒服，动了动脊背，“我可没有血口喷人。”
“你……”
周扬被噎了一瞬，拿笔指着她，无奈的屈服，“算了，我心大，让着你。”
换来的却是郑意眠的白眼，“嘁。”
下节课是英语课，苏晨夏没忘记去办公室抱作业。
走廊上有三两个同学在追逐打闹，天朗气清，微风卷着树梢轻晃。庄微月和王东强是一间办公室，她走到门口敲门，视线却无意间扫过站在老王办公桌面前的陈一舟。
他身上穿着蓝白色系的校服，身姿清瘦高挺，在听王东强讲话。
模样认真。
苏晨夏走进去，从他的身旁路过，到庄微月的办公桌面前。
她轻声叫她，“老师。”
庄微月正在批改作业，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是苏晨夏，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我来抱我们班作业。”
经她一提醒，庄微月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放下手里的笔，从旁边抱出来一叠作业本。
苏晨夏接过，对庄微月说了声谢谢，又接着说：“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抱着作业本返回，苏晨夏看见陈一舟还站在那里。
办公室不算太大，苏晨夏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奥数比赛。
她不是很懂，但却很想知道是什么。
脚步放慢了些，她想要听得再清楚一些，怀里一大叠作业本有些歪歪扭扭，有几本甚至都快要掉下来，她用手虚虚的挡着，看起来有些费劲。
直到王东强出声喊她，“苏晨夏。”
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苏晨夏手一抖，最前面的几本作业扑簌簌掉在地上。
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心虚浮上她心头。
苏晨夏看着面前的少年蹲下身，将那几本作业替自己捡起来，然后放到那沓作业本上。
修长干净的手指格外好看，连指甲都是白白净净的圆润。
心跳很快。
苏晨夏抬起眼与他对上视线。
他的眸色清浅干净。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清澈，却又朦胧的光。
11. 潮湿
苏晨夏抱着作业本走出了办公室后才松下来一口气，有风吹过，心里的那股紧张情绪似乎散开了些，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下来。
离上课没几分钟了，苏晨夏加快步伐。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那个少年在身后叫她，“苏晨夏。”
苏晨夏回头，风吹起她的发，光影婆娑里，她眯着眼看见了向她走来的身影。
人到她面前了，苏晨夏才懵懵地喊他的名字，“陈一舟。”
她怀里的作业本挺多，陈一舟扫过一眼，伸手从她怀里将全部作业本都拿了过去。
“诶？”
反应不及，苏晨夏伸手要去抢，却被他挡住，“我帮你拿。”
“…谢谢。”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
一高一矮的身影被阳光投射在地面，若即若离。
苏晨夏双手垂落在前面，安静的跟在他身边，时不时会用余光轻瞥少年的脸，动作小心翼翼又胆战心惊，她害怕会被他发现。
好在并没有如她所想。
苏晨夏松了口气，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里断断续续听见的那些话，鼓起勇气问他，“老王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陈一舟：“嗯。”
“奥赛的事。”
这件事苏晨夏最近也略有耳闻。
抿了抿唇，转过头继续问他，“你要去参加吗？”
陈一舟看她一眼，与她对上视线。
他这一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害怕他会误会自己逾距，苏晨夏主动解释：“我听他们说，你以前参加过很多这样的比赛，你几乎每场比赛都不会落下。”
“所以这次比赛，你应该也会参加吧？”
她的眼睛被映在薄薄的光里，干净又明亮，像春日清晨的第一滴雨露，滴进心海深处，会荡漾起微波涟漪。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的眼睛，杏眸像是含着春水，潋滟灵动。
心弦像是被人轻挑慢捻，有种无厘头的情绪在缓慢滋生。
他挪开视线看向远处微晃的树梢，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应该吧。”
奥赛的事情逐渐的被很多人知道，从年级里传开至整个学校，最后所有人都知道陈一舟这次将会代表嘉和一中参赛。
整所学校都跟着期待与激动。
中午大课间休息时间很长，郑意眠和苏晨夏吃完午饭在操场闲溜达，郑意眠无意间提起了这件事，“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咱们学校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熬过来了。”
苏晨夏不得不赞同。
嘉和一中也算是百年名校，自从奥赛开办，嘉和一中每一年都会派出参加奥赛的同学为此争夺名誉，但每一年的结果都不是特别理想，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落了个最后一名。
但现在不同了，嘉和一中现在手里握了最大的一张王牌。
这次胜利的果实，必定是属于嘉和的。
“陈一舟他一定可以拿金奖。”
两个人说说笑笑了一路，郑意眠想去小卖部里买零食，苏晨夏陪她一路。还没走近，视线里就猝不及防的多出来两道人影。
以及一道俏丽自信的声音。
“陈一舟。”
那道身影是跑向他的，脑后的马尾晃了晃。
是许佳乐。
她小跑到刚从小卖部里出来的陈一舟身边，模样清丽俏皮，看起来格外的活泼开朗。
陈一舟脸上露出迷茫神色，在看清向他跑来的人后，才逐渐恢复之前的温淡。
面前的女孩儿一脸灿烂的笑，但他却没有什么欣赏兴趣。
视线敷衍的扫过，声音的语气很薄，“有事？”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奥赛啦？”
周围大家都在传，她知道也不例外。
出于礼貌，陈一舟淡淡的嗯了声。
许佳乐开心的笑，脸上有只属于少女春心萌动的害羞表情，目光潺潺的与他对上视线，她有些害羞，“那你加油！我超级看好你！”
“谢谢。”
之后陈一舟就离开了，许佳乐转身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只深不浅。
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插曲，被不远处的郑意眠和苏晨夏看在眼里。
郑意眠看着那边刚刚围观的人逐渐散开，碰了碰苏晨夏的肩膀，悄声说：“夏夏，看不出来嘛，这个许佳乐还真缠上陈一舟了。”
“不过她这么正大光明真的好吗，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刻脸上了。”
感受得出来许佳乐的那片真心，苏晨夏微阖着眉眼，掩盖掉那些多余的情绪。
事不关己的回道：“那是别人的事，我们管不着。”
那段时间许佳乐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时常拿着一本练习册来，表面意思是想和同学们相互学习进步，实际意思却是因为陈一舟。
知道他参赛在即，许佳乐每天都会借此机会给他送些吃的，有时候是饮料，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又是面包巧克力，花样很多。
陈一舟是有些烦的。
所以能躲的时候，他几乎都不会在教室里。
今天他又没在教室。
许佳乐扑了个空。
愉悦的心情顿时降到新低，许佳乐有些失落，转身就要离开时，她看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晨夏。像找到救星一样，许佳乐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臂。
“诶，同学。”
苏晨夏扭过头，发现是许佳乐。
一怔，她看见了她怀里的书和饮料。
明了她来这儿的目的，又是来找陈一舟的。
“怎么了？”
“你们班的陈一舟在吗？”
苏晨夏往教室里看过去，后又收回，对她说：“没在。”
“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找他有事。”
苏晨夏不知道陈一舟去哪儿了，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她。
她摇摇头。
许佳乐失望的松开她的手臂，沉重的叹了口气。
她蹙着眉头，脸上的明媚不复存在。
失落的转身，她拿着手里的书和饮料缓慢的离开了那儿。
苏晨夏看着她的背影，也不只是作何感受。
那些天陈一舟都靠着这样的方式来躲避许佳乐的难缠，一下课就冲出教室，等到打铃又回来。苏晨夏不知道他是躲在哪里的，每天看着他这样跑来跑去，感同身受的替他疲倦。
自习课没有老师管，周扬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掀起眼皮看向自己的同桌。
最近又是月考又是奥赛，还要躲避难缠的许佳乐，他疲惫了不少。
周扬抬脚踹了踹他的凳子。
陈一舟转过头来看他。
“你这样下去吃得消吗？”
神思本来就不算太集中，疲惫压在他的肩膀上，陈一舟微微有些发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周扬的话，“什么？”
“许佳乐啊。”
“你不会就这样躲她躲一辈子吧？”
陈一舟明显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他正要拿着笔继续写卷子上的奥赛题，又被周扬打断，“要我说许佳乐长得也不赖，人家成绩也算名列前茅，你就答应着呗。”
“答应什么？”陈一舟下意识咳了声，声音有些沙哑。
“当她的男朋友啊，人家可喜欢你呢，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许佳乐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陈一舟没应。
周扬跟故意似的，得寸进尺，“诶，说真的，你觉得许佳乐怎么样？”
陈一舟快懒得搭理他，不过这种关于分寸距离的话题，他觉得很有必要回答，“不怎么样。”
微哑的声音里十分漠然，“我对她不感兴趣。”
苏晨夏坐在位置上早早就走了神，直到听见陈一舟的这么一句不感兴趣，她那颗摇摇晃晃的心脏似乎才平稳的落了地。
像是多了几分安心。
但她依旧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一直到上课铃敲响。
之后的那一整天，苏晨夏的心里就像是揣了些什么心事，放学后去尚智书屋，郑意眠要买最新的漫画。
在那里很巧的遇见了陈一舟和周扬。
郑意眠怀里抱着漫画书，苏晨夏手里拿了本全新的译本，就那样和他们打了个正面。
书店里的人不是很多，熙熙攘攘只有偶尔几个。
苏晨夏一眼就看见了陈一舟，他手里也拿了一本书，上面有些计算机信息的字样。她与他面对面而站，高大的身影挡住头顶的一半亮光，阴影落下来笼罩着她。
替他把她圈在了怀里。
这类暧昧的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存在了不足一秒钟的时间，苏晨夏不敢多想。脸颊却因为刚刚的想法微微有些泛红，她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好巧。”
清冷的嗓音在她后一秒响起，“好巧。”
陈一舟看见了她手里的书，暗蓝色的封底，有种不失简约的华丽，上面只有隐隐约约一行字，还像是英文。
这应该就是苏晨夏习惯爱翻阅的译本了。
“来借译本？”
有些惊喜他竟然知道，苏晨夏掩藏着眼底那一抹喜色，点了点头，“嗯。”
抱着书的手往怀里缩了缩。
苏晨夏也以类似的一个问题问他，“你是来借奥数资料的吗？”
陈一舟点头，唇里勾着笑弧，“没错。”
身旁的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苏晨夏东张西望的向四周看了看，没见到郑意眠和周扬的身影。
“他们人呢？”怪她的注意力全在陈一舟身上，郑意眠和周扬多久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陈一舟倒是没她那么大反应，“应该走了。”
“走了？”苏晨夏微愕。
“嗯，走了。”
苏晨夏还有些搞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走的？”
陈一舟理所当然的说：“就刚刚，打着走的。”
“……”
知道郑意眠和周扬一直都不是很对付，一见面就互掐，苏晨夏不由得有些担心，她看向陈一舟，硬扯了扯嘴唇，“那他们…会不会有事……”
“没事，郑意眠一定会安全到家。”
苏晨夏纠正他的话，“不是，我说的是周扬。”
“……”
12. 潮湿
去收银台结完账，他们一起走出书店。
枫庭水榭和梧桐巷是一个方向，苏晨夏和陈一舟并肩走在路上。傍晚的霞光金澄澄一片，在天际铺散，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苏晨夏安静的跟在他身旁。
这一路上也还有很多放学回家的学生，不单单只是嘉和一中的，大家都三五成群的结伴，一路上有说有笑。
自己和陈一舟倒是安静许多，少了些乐趣。
苏晨夏正想着该怎么打破这层安静，身旁的少年就突然问她：“你好像很喜欢看英语方面的书？”
“嗯，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看了。”苏晨夏认真回答他，小脸腆静，一双杏眸里映着霞辉。
陈一舟轻轻的笑了声，眉梢微扬，一双眼睛里装满了年轻气盛的少年气，“周扬说你很厉害，看来是真的。”
苏晨夏扭头看向他，少年的身姿浸在光里，柔和的光线将他衬得温和了许多。
至少此刻，苏晨夏感受不到他刚来时的那股疏离。
她弯了弯唇，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来，谦虚道：“也没有很厉害。”
陈一舟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孩儿，她气质干净柔和，一张脸素净的很，眉眼秀气，皮肤似羊脂玉。长相不是惊艳类型的美，是耐看类型的柔软，没有什么攻击性，就连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平易近人。
有种想要柔她脑袋的冲动，但陈一舟最终也还是忍住了。
他与她并肩走，步子迈得小，配合着她的步伐，“他们都说，嘉和一中，你是最好。”
“在我眼里，也是。”
苏晨夏一怔，她转过头与他对上视线，盈盈杏眸干净清透。
微风拂过。
她竟在此刻感受到了几分初夏的味道。
而初夏，是心动的味道。
像那颗甜橙味的阿尔卑斯，回味多少次都不觉得腻。
苏晨夏陡然错开陈一舟清明的视线，她开始转移话题，提到这次的奥赛，“你最近为了准备奥赛，应该很累吧？”
是很累。
但并不是因为奥赛。
苏晨夏也深知他的艰难处境，在心里擅自揣度他的心思，又自作主张的给他提意见，手指头紧张的抠在一起，“要是……你觉得很累的话，有个地方很适合你。”
“那个地方几乎没什么人去，会很安静。”
那种紧张的心绪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提心吊胆，乱晃的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到陈一舟的身上，正好对上那一双眼，有种意味深长的意味。
这无非是让那种紧张上升到最高点，苏晨夏尽力平复，解释道：“你参加奥赛不仅是学校的荣誉，也是我们班级的荣誉，作为你的同班同学，我应该帮助你。”
她的声音其实到最后都挺磕磕巴巴的，也不知道陈一舟发没发现。
这段时间因为许佳乐的打扰，陈一舟确实心累，每次下课以及放学他都能看见她的身影，不是给他送吃的就是送喝的，一教室的人看好戏似的起哄，这让他很心烦。
后来他干脆不呆在教室，但这让就会耽误他准备奥赛的进度。
这些天回家都熬夜补，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而苏晨夏，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送上门来，有种不言而喻的感觉在他心间蔓延。
本来他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
可当与那双眼睛对上时，神使鬼差的，他答应她，“明天放学，你带我去。”
那清透明亮里，坠满了光。
“好。”
……
月考在即，所有人都争分夺秒的复习，与时间赛跑。
英语课间早读，苏晨夏去办公室里领了录音机和磁带，回教室播放，她站在讲台上领读。
晨光熹微，浅浅的光影落进教室里。
女孩儿身姿板正挺直，浅色的光落在她身上，削薄的身影显得几分脆弱。
她手里捧着英语书，一双眼宁静清澈，视线落在单词表的页面上，嘴唇跟着录音机里的声音轻念。一大早，又是这么催眠的跟读环节，教室里的声音拖拖拉拉。
早自习复习两个单元的单词，剩下的时间由自行安排。
苏晨夏回到座位上，打算将重点语法再复习一遍。还没翻到那一页，身旁的郑意眠就戳了戳她的手臂。
“夏夏，下次能不能别读单词了，我都快困死了。”
她黑眼圈蛮重，眼周都有阴影。
苏晨夏对她笑了笑，故意跟她唱反调，“谁让你大晚上熬夜看漫画不好好睡觉的。”
郑意眠嘿嘿笑了两声，语气里有点格外不好意思，“漫画太好看了嘛，控制不住。”
苏晨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故作凶样教训她，表情却奶萌奶萌的，“郑意眠，马上就要月考了，你心可真大。”
“反正我又看不进去，难受死了。”
“还不如看看我的漫画陶冶情操放松心情。”
“……”
“再说了，有周扬在，反正我不是垫底。”
她一脸笑嘻嘻的冲着她，理所应当的声音底气十足。
笑嘻嘻的样子没有维持过三秒，身后的人就拿笔戳了戳她的后背。
郑意眠扭过身去，身后的少年慵懒的一手撑着脑袋，眉眼耷拉着看向她，“郑意眠，什么叫有我在，你就不是垫底了？”
“就你那破成绩，你不垫底谁垫底。”郑意眠不留情面的拆穿他，视线淡瞥。
“……”
周扬就没见过在他面前这么横的人，考虑到她是女生，没跟她计较，“我那是不屑，让着你。”
郑意眠却将他的小把戏尽数拆穿，哼笑一声，“少装，我可从来没感觉你有这么好心。”
“……”
两个人斗嘴，从下课到上课。
这对欢喜冤家，苏晨夏拿他们没办法，嘴角噙笑，听他们斗智斗勇。
大概是察觉到陈一舟最近的躲避，许佳乐并没有再像往日那样正大光明的到教室门口后面，但她也还是回来，总是悄无声息。
有时候是路过，有时候是故意。
有好多次，苏晨夏就将她抓了个正着，好在许佳乐来的那些时段，陈一舟并不在教室。
可即便这样，苏晨夏心里也还是不舒服。
不舒服的不止她一个。
靠近走廊窗边的某位女同学不胜其扰，最后忍无可忍，她将手里的笔啪的一下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来，对着就站在窗边鬼鬼祟祟朝教室里望的许佳乐吼道：“这位同学，请你没事别来我们教室外面，你打扰到我们学习了，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可以请你离开吗？”
声音很大，吸引了教室里的同学转头看去。
苏晨夏也看了过去。
站在窗边的许佳乐被吼得有些懵，“我……”
那位女同学紧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语气尖酸刻薄，“你什么你，听不懂人话吗，请你离开！”
从来没被人这么大声叫嚷着，被理（1）班所有人围观，许佳乐觉得有些难堪。
抱着练习册的手指紧了紧，许佳乐脸涨得通红。
那种难堪的情绪在一倍一倍放大，眼里逐渐湿润，许佳乐朝她鞠了个躬，道歉：“对不起！”
下一秒，她转身跑开。
教室里安静了许久才重新闹腾起来。
苏晨夏也回过头，视线重新聚焦于书桌上摊开的英语译本，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放学后她带着陈一舟去了她说的那个地方。其实就在他们这栋教学楼的四楼，走廊尽头，有一间废弃的教室。
四楼一般都不会有人来，虽然环境是差了点，但胜在安静。
这个地方是苏晨夏高一的时候发现的，之后她就常来。她发现这个地方很神奇，无论她多烦躁的心情，都能在这里得到治愈。
所以她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陈一舟。
她愿意分享给他。
推开那扇坏掉的门，苏晨夏走进去，按了按墙壁上的开关。
“啪”的一声。
房间被照亮。
陈一舟跟在她身后也走了进去，看清了那个教室里的陈设。
废弃的桌椅被重叠着堆在一起，教室前后的两块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木质讲台上还放着几本卷了页边的书，到处彰显着陈旧。
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
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打扫了。
苏晨夏转过身，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陈一舟。
少年一身干净，从窗外倾斜而进的光线笼罩了他一身。
苏晨夏突然有些后悔。
这个地方太破旧了，杂物多灰尘大，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喜欢的地方。
何况那样干净的陈一舟。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认真瞧着他脸上的神情，直到确认没什么变化后，她才开口：“这里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
说着她就不好意思起来，嘴角有一股僵笑，“就是有点烂。”
害怕他也会这样认为，苏晨夏又赶紧跟他说，一双眼睛诚恳又温柔，被光线照得明亮柔和：“但是这里挺好的，我以前每次遇到难题就都会来这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上一会儿心情就会变好，这里对我来说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而且，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
苏晨夏话音才刚落，教室门外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这出现得有些猝不及防，让教室里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快要响到耳边。
好在陈一舟反应迅速，他一把拉住苏晨夏的胳膊，将人往旁边的墙角推。
苏晨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回笼时，她已经被少年抵在了墙角。
他们的距离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气息温热，陈一舟的手掌捂住苏晨夏的嘴，那一双杏眸在昏暗的角落里愈显得清亮，像是有水光在荡漾。
少女微蹙着眉头看他，表情有些委屈。
她的嘴被他的手掌完全封住，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撑在她耳边墙壁上的手忽然挪开，陈一舟手指抵着唇，无声的悄息温热喑哑。
低沉的嗓音气息很重，响在她耳边：“别出声。”
13. 潮湿
温热的气息很轻。
苏晨夏的嘴唇贴着陈一舟的手掌心，有些喘不过来气。
清亮的眸里荡漾着水光，她颤了下眼睫。
心跳频率混乱，苏晨夏脸颊滚烫。
脚步声就在离他们一墙之隔的距离停下，而他们就躲在她身旁的这间废弃教室里。
靠近彼此，感受彼此的呼吸。
有种说不上来的暧昧，勾得人发痒。
苏晨夏微抬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年，一双眼眸漆黑，面颊隐在昏暗处，侧脸弧线被光影切割，稍显锋利。
这不同于他往日的清冷。
更像是另外一种绝色。
呼吸轻盈，她就快要溺毙。
“佳乐，你等等我。”
一墙之隔的外面响起两阵不同频率且急促的声音。
就像是贴在耳朵旁。
苏晨夏紧张的攥住陈一舟的衣角。
大概是察觉到女孩儿的异样，陈一舟无声的张了张唇，告诉她不用紧张。
看懂了他的唇语，苏晨夏小幅度点了点头。
“佳乐！”陌生的女孩儿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里急促了些。
“你别跟着我。”后面的这道声音是许佳乐的，仔细听似乎还有哽咽。
那女生大概是她的朋友，走上前拉她的手，“你不要难过了。”
在理（1）班被人吼这件事，后来陆陆续续的传出去了一些，众说纷纭，许佳乐听着他们总在背后说的那些坏话，心里的情绪早已不平。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却在卫生间里听见了同班同学的冷嘲热讽。
那个同学嘲讽许佳乐热屁股贴冷板凳，最终还是被陈一舟忽视，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她当时就在他们的隔间，听他们的语气要多尖酸有多尖酸。但当时的许佳乐又不得不承认，好像就是这样，陈一舟并没有怎么理她，她每天带着最灿烂的笑容最漂亮的自己来见他，就是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为了能和他说上话，她甚至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奥赛习题，那些题她从来都没见识过，尽管她也名列前茅，可那些题，还是让她很棘手。
她想要努力追赶他。
可他却并没有回头，看向他身后的自己。
委屈的酸意慢慢爬上鼻尖，她紧抿着唇，努力压着那快要到喉咙口的哽咽。
直到她又听见比刚刚的冷嘲热讽还要恶毒的话。
“许佳乐真绿茶，装什么装，不就家里比我们有钱了点，咱班谁不知道他爸傍了个富太太，还好意思在班上装什么单纯，他爸喜欢倒贴，诶你说，她追陈一舟，不会也学她爸爸呢吧，听他们说，她能上嘉和，是她爸爸跪地上求来的，也就秦语那个傻子愿意跟她一起玩儿，咱班上谁看得起她。”
这些话无疑是将许佳乐刚吞到肚子里的气又重新推上来，她双目通红，很大力气的拉开厕所里的隔们，对着他们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那两个女生被许佳乐骂得一愣一愣的，其中一个反应过来，依旧恶言相向，“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爸不就是傍上了大款，倒贴富太太。”
“你……”
许佳乐眼睛都红了，下垂的手紧攥衣角。
其中一个看见许佳乐那个样子，有些不忍心，拉了拉旁边那人，小声说道：“算了吧，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我偏要说，”女生得意的看着眼眶通红的许佳乐，嚣张至极，“我还要告诉陈一舟呢，你说要是陈一舟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走后，许佳乐眼泪直掉。
回到教室，脸色不好的样子正好被秦语看见，秦语关心了她几句，许佳乐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断了，推开她就向教室外面跑去。
两人你跑我追，最终来到了这里。
秦语的一句关心让许佳乐本就不稳的心弦断掉，眼泪不停的掉。
少女脆弱的一面被完全展露出来。
秦语拍着她的肩膀抱住她，轻声安慰，“没事了，你不要听他们瞎说。”
许佳乐从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声音哽咽着擦眼泪，“我就是不服气，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喜欢陈一舟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爸，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这件事，秦语也不太好做过多的评论，这毕竟关系到许佳乐家里的事情。
她只能安慰她，“佳乐，你别听他们胡说，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情，不用太在意别人的。如果你真的喜欢陈一舟，那我就支持你向他靠近。”
“我永远都支持你做任何事的。”
许佳乐被秦语这番话安慰治愈，她吸了吸鼻子，拉着她的手，“谢谢你小语，谢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
等许佳乐和秦语走后，苏晨夏和陈一舟才从那间废弃的教室里出来。
外面空无一人，苏晨夏松了口气。
刚刚他们在外面说的那些话，苏晨夏和陈一舟都听见了，两人的脸上都有诧异之色。但苏晨夏对许佳乐了解少，她的重点完全在那一句，“我喜欢陈一舟怎么了”身上。
喜欢陈一舟，大概是这个学校里，所有女孩儿都会做的事。
苏晨夏下意识的看向前面的他，少年身影高瘦，阳光拍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灰影，延伸至她的脚边。
胸口闷闷的，挺不舒服。
她走出那间教室，没着急下去，而是站在走廊上吹风。
闭眼，风拂来，淌过她的面颊。
但并没有感觉到放松。
陈一舟信步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站。几缕额发被风吹乱，他侧头看向身旁的苏晨夏。
女孩儿面颊有淡淡绯红，视线落在远处，却像是有些失神。
陈一舟猜想是因为刚刚偷听见的那些话。
但他也无法去评价。
许佳乐这个女生，他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最近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有些过高，周扬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但他这个人，一向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也不愿意花时间精力去了解，所以对许佳乐，他是有些模糊的。
同为女生，大概苏晨夏赢在了同班同学兼朋友的这层身份上。
陈一舟挺关心她。
譬如此时此刻，他注意到她有些低落的情绪。
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
“你好像情绪不高？”
陈一舟盯着她微垂着的眼睛，盈润的杏眼里暗淡，像是失去了光。
她摇摇头，说着没有。
黄昏里的风忽快忽缓，湛金色的霞光被流动的云彩遮挡，忽明忽暗，校园里也逐渐变得安静。放学后来这里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再被突如其来的许佳乐滞住脚步，他们已经在学校里待了很久。
“时间不早了，再晚学校就要关门了。”
苏晨夏抬眼看身旁的少年，说道：“我们快走吧。”
她目光盈润，里面却装着其他的东西，陈一舟看不透，他没说什么，点头配合她，两人最后并肩下了楼。
……
月考连着考两天，每天考两科。
这样的安排还算轻松，留给他们复习的时间也格外充裕。
苏晨夏自信满满，早自习上，她最后再认真的查漏补缺，为这次考试做最后的准备。
第一场考试是语文，铃声一响，她提笔在卷面上写了自己的名字，通看一整张试卷，视线最后的落脚点，是在卷尾的作文上。
是命题作文。
名字叫——青春里，最惊艳的那个瞬间。
看到这个作文题目时，苏晨夏愣了下，脑海里忽然浮现起某些画面
是人，也是景色。
是那场落在她心里久久未褪去的潮湿雨。
她的青春里，最惊艳的瞬间，莫过于此。
语文考试一结束，郑意眠就抱着她哭，“这作文题目谁出的啊，素材都没得编，我哪知道我的青春里最惊艳的瞬间是什么……”
“完了完了，这下铁定完了，作文偏题，这次考试，我肯定不及格呜呜呜呜……”
这情况有些严重，苏晨夏安慰她，“没事啦，你先别吓自己，好好准备下一场。”
安慰的话似糖衣炮弹，治标不治本，郑意眠心里还是不舒服。
下一场考试是数学。
她看着书上的那些公式，却怎么也到不了心里去。
其实苏晨夏也一样，这会儿挺心不在焉的。她看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又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蕴凉的风刮过，她感受到丝丝凉意。
那天的记忆如海水一样猛灌。
苏晨夏招架不住。
心跳怦然。
她突然想起刚刚的语文考试，那个作文里，自己私心作祟，偷偷留下了一个秘密。
一个只属于他的秘密。
潮湿
两天考试一晃而过。
最后一科英语考完，苏晨夏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到自己教室里，刚走到座位上，她就听见郑意眠的唉声叹气。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没救了。”
她趴在桌子上，整个人无精打采。
虽然郑意眠的成绩在理(1)班也算中等偏上的水平，但就单科成绩来看，情况也不是特别好，特别是英语和数学，两个最拉分的学科，她占了全部。
这次月考的考试成绩关系到座位的调换，郑意眠害怕极了，转头看向苏晨夏，神情担忧，“夏夏，看来这次我和你没缘分再做同桌了。”
“不会的，你别担心。”苏晨夏安慰的拍了拍郑意眠的肩膀，“你别想太多了，这才刚考完，成绩还没出来。”
“就是啊，想那么多干嘛啊。”
身后的周扬懒散着声音附和，目的是想让她放宽心。
郑意眠回头看一眼周扬，泄气的叹声，“你又不是我，当然不知道我的烦恼了。”
周扬轻哼一声，“就算我是你，也不会成为你现在这个样子。”
“……”
少年侧身而坐，懒散的靠着墙，眉眼张扬又肆意。
郑意眠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心大。”
陈一舟是这学期插进来的新生，他的考室在最后一个，这会儿回来教室，就遭到周扬的一顿盘问。
“咱学校的考试氛围还算可以的哈，跟你之前在南江一中是不是没有什么区别。”
回想起这两天他待的那个考室，陈一舟没直言说它是好是坏。
只是简单的回复：
“还行。”
“就是吵了点。”
“……”
最后一个考室一般都是那些吊车尾班级里的学生，做题没个正经，就连监考老师也不怎么重视，考试氛围太过松散，做题全靠自觉。
陈一舟已经见识过。
“那你考得怎么样？”周扬又问道。
这话被郑意眠自然接过，“这还用问吗，陈一舟肯定考的比你好。”
唇弧有笑，陈一舟看向身旁的周扬。
他倒是无所谓，甚至还心大的来了一句：“没事。”
“输给他，不丢脸。”
“……”
月考结束是星期二，九月二十八日，距离国庆还有三天时间。
三天的时间，足够老师阅卷排名，将这次的成绩公布出来。
这门心思不难猜，郑意眠对此特别敏感。
放学回家路上，她就跟苏晨夏抱怨了学校狡猾的心思。
“这算盘打的真响，明明马上就是国庆，他这是故意让我玩儿不开心！”
“真是气死我了！这破学校！”
她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苏晨夏为她顺毛，“别生气了，眠眠。”
“这我怎么能不气！我看这学校就是故意的！”
越说越亢奋，苏晨夏快按不住她，视线随意一瞥，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周扬和陈一舟。
视线停在其中某个身影高挑的人身上，眸中盛满盈光。
手往那边一指，“周扬和陈一舟在那边。”
声音也稍有些迟疑，苏晨夏试探着问：“我们要不要过去？”
郑意眠这会儿没心思，只是淡淡瞥了两下，随口道：“过去干嘛。”
这倒没想。
苏晨夏胡诌：“打…招呼。”
郑意眠扯了个无力的笑容，“都放学了还打什么招呼？”
“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郑意眠拉着她往前走，自己一个人嘀咕着：“趁今晚还能睡个好觉。”
苏晨夏就这样被郑意眠拉走，她一步三回头，看向人越来越多的那边，少年的身影很快就被挡住。
最后她可惜的收回视线，和郑意眠肩并肩离开。
周扬比陈一舟先看见苏晨夏和郑意眠，他手正往那边指的时候，苏晨夏就被郑意眠给拉走了。
一步三回头的动作被周扬看了个正着，他碰了碰身旁的陈一舟，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苏晨夏好像在看你。”
陈一舟手里拿着半瓶水，视线随着周扬指的方向看去。
人潮熙熙攘攘，他只能看见苏晨夏的一小截身影。
但并没有看见她在看他。
没太在意，他收回视线，淡瞥一眼旁边的人，“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她刚刚明明朝你这个方向看的。”
“那也不能确定是在看我。”陈一舟拧开手里的水，仰头喝了口。
这大概只是随意的一说，周扬也没多在意，随后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你明天就不来学校了吗？”
明天就是奥数比赛的日子，这个消息周扬也是知道的。
陈一舟点头，“嗯。”
“加油，兄弟。”
云层里劈开一束浅色的光线，落在少年明媚的身影上。
黄昏的暮色十分柔和，陈一舟勾唇轻笑，笑容肆意，声音懒洋洋的，“放心。”
声音里有无足轻重的轻松，“拿个金牌而已。”
……
苏晨夏和郑意眠在公交车站分开，上了开往梧桐巷的公交车，苏晨夏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单人座位坐下。
窗户半开，从外面拂来有点闷燥的风。
却吹不散她心里烦闷的情绪。
她刚刚是想过去和陈一舟说话的，因为她也知道，明天就是奥数比赛，陈一舟要去参赛，不会去学校。
明天不能在学校里见到他。
至少，要跟他说一句比赛加油。
从书包的内封口袋里摸出手机，苏晨夏解锁点开某个企鹅软件，拉开列表，她在里面找到了陈一舟的头像。
一叶孤舟。
昵称叫——Z.
跟他加上好友在很久之前，但是一直都没说过话。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以前是觉得他们之间距离隔得太远，还没到可以说上话的程度；而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变近了。
苏晨夏回想起那天在四楼的废弃教室里，陈一舟捂着她的嘴将她抵在墙角。
脸颊泛红，那阵乱了节奏的心跳声似乎还响在耳边。
汽车到了中途站点，停下又走，客人一批一批的换，唯独苏晨夏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机里的那一叶扁舟。
少女心思明显到极致，犹豫以及胆怯迫使她始终不敢点开。
这样的犹豫一直持续到晚上。
苏晨夏心不在焉的做着作业，时不时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一眼。浅白色的灯光照映着她的脸，愁容明显。
想给他发信息，又怕被看穿。
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妥，苏晨夏拿着手机倒在床上，脑袋里全都是陈一舟三个字。
翻了个身，她收到郑意眠的信息。
郑意眠：【夏夏，陈一舟明天要去参加比赛啦！】
苏晨夏：【嗯。】
郑意眠：【你知道？】
苏晨夏：【学校里疯了一样的传，我能不知道？】
郑意眠发了个嘿嘿嘿的表情包过来，后面又跟了句稍微可惜的话，【怪我今天心情不好一时忘记了，刚刚回家路上，我们就应该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至少跟他说句加油也行。】
苏晨夏盯着手机里郑意眠发来的那几行字无奈叹气。
回道：【是啊。】
可没想到下一秒郑意眠又发来信息，【要不我们现在去跟他说一句加油吧。】
苏晨夏一惊，双眸里荡漾着泛泛涟漪，【现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郑意眠没再发来信息。
该不会和陈一舟聊上了吧？
苏晨夏抓心挠肺，有些坐不住。二十分钟都等不来郑意眠的回复，那大概就是聊上了，既然郑意眠都去给他加油了，苏晨夏觉得自己也应该有和他做朋友的觉悟，应该给他加加油打打气。
退出和郑意眠的聊天界面，苏晨夏鼓起勇气点开联系人最下方的那个头像，进入聊天界面。
手指颤抖着打字，心脏像是快要跳到嗓子眼。
苏晨夏：【在吗？】
聊天界面上的那两个字显示发送成功，她双手捧着手机，视线紧巴巴的黏在上面。
陈一舟的信息来得不算太快，但也不算慢。
也只有两个字。
陈一舟：【有事？】
心跳声又快又重，苏晨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双手打字，因为太快总容易摁错，她又着急忙慌的删掉，好一会儿才打出一句完整话。
苏晨夏：【明天就是奥赛了，考试加油。】
陈一舟：【谢谢。】
好像除了这句话，就没别的可以说了，苏晨夏还打算跟他说点什么，手指噼里啪啦的打字，最后又全部删掉，重复了许多次。
陈一舟并没有退出和苏晨夏的聊天界面，他看着上方显示着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一闪一闪，耐心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一句话。
可迟迟没有等来。
于是他主动：【还有事？】
陈一舟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苏晨夏一跳，刚组织好的那段文字在脑海里拆解似的散开，她回想不起来。
急中生智，她发了句：【你紧张吗？】
收到这句话时，陈一舟正在翻手边的那本编程书籍。
中规中矩的问候，让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刚洗完澡，眉眼都温润得清朗，被桌上小台灯的薄色浅光一照，有几分干净。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紧张。
但看到苏晨夏认真关心的那句话时，脑海里浮现女孩儿真诚的面容，他突然也觉得可以紧张。
于是。
陈一舟：【有点。】
这句话发过去后的下一秒，女孩儿的关心如潮水般涌来。
苏晨夏：【没事的，输赢不重要，你千万不要紧张，就跟你以前那样比赛就好了。】
陈一舟：【以前？】
心跳咯噔一声。
苏晨夏着急忙慌的解释：【大家都说，你奥赛第一名，从未失手过。】
是真正的奥赛金牌选手。
【所以这次比赛，你也一定可以拿到金牌的。】
苏晨夏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他会一直站在最高的地方，相信他会站在只属于他的那束光里，光芒或许会落在她身上一点。
但属于他的，耀眼就够了。
万籁俱寂的夜晚，陈一舟靠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聊天界面弹出来苏晨夏给他加油打气的信息，他安静的勾了勾唇。
突然使坏。
陈一舟：【如果我拿到金牌，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怦然心动，好像放了束烟花在心头。
苏晨夏忍不住好奇，问：【什么事？】
【秘密。】
【以后再告诉你。】
秘密这两个字，有说不清楚的暧昧。
苏晨夏脸颊被烧得通红。
手指头似乎都发着热，鬼迷心窍般的，她摁下一个字。
苏晨夏：【好。】
第15章 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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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写《我想要的》，男二上位，求个收藏*“潮湿的雨，淋湿腐烂的夏季。你是雨，我是夏季。”……学校里几乎没有一个女生不喜欢那样的人，耀眼如星辰，自由如烈风。苏晨夏也不例外。那是一个很潮湿的下雨天，苏晨夏落单躲在屋檐下，雨雾连绵，浸湿了整个夏季。她以为自己就要在那里等到雨停了，直到少年撑伞至雨中走来她身边，浓眉黑眼，敞开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飘起来。苏晨夏呼吸发紧，觉得那把伞，撑起的不只是下雨天。还有她暗淡无光的少女时期，一整个青春的心跳声。……年少时期难免会遇见心软的神，在大多数女生的眼里，陈一舟就是那个神。少年干净不染一丝浊尘，人间雪天上月，让人忍不住靠近却又舍不得摘离。平安夜大家都互送苹果，苏晨夏也给陈一舟准备了一个，但少年人缘太好，周围想送他苹果的太多，她被隔离在外，没机会送出去。放学顺路回家，陈一舟暗示性跟她搭话，“今天平安夜。”苏晨夏同样怀揣着心思，“那你应该收了很多苹果吧。”薄冬的冷被昏黄的路灯照得暖了些，地面上被拖长的影子一高一矮。他突然停下来，想到白天那些争先恐后送他苹果却被他拒绝的女生，扯了扯唇角，“确实挺多的。”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紧了紧，面前的他突然压下来一道人影，漆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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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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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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