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婚姻》
1. chapter1 神秘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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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hapter1 神秘贵客 免费阅读.[]
2. chapter2 适应不了
几乎和祝眠以前设想的婚后生活截然相反,三个月短暂相处并没有让他真正了解戎渡,他以为以戎渡那样沉稳的性格,他们的婚后日常该是做饭聊天散步,接吻上床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循序渐进的。
但完全不是,从来不是。
戎渡抵着他的唇低声呢喃:“眠眠,我想你。”
他们从进门开始接吻,从玄关处缠绵到客厅的沙发上,又从沙发上晕晕乎乎到了房间里。
祝眠满面通红,羞得快要晕过去,眼尾泪水晶莹,他颤颤的出声:“戎渡……好……好了……”
结束了那个漫长的深吻,男人压抑着沉重的呼吸,在他脸侧轻轻的蹭着。
祝眠身体很敏感,在认识戎渡以前他甚至没和别人牵过手,从清心寡欲的一菜一汤直接跳到全荤的满汉全席,别说思想上很难接受,他的身体首先就适应不了。
每次戎渡一靠近他他就浑身过电一般,腿软的像面条。
“再抱一会。”戎渡宽厚的大手落在他的屁股上,一下一下哄孩子似的拍着他,似乎出差的这短短两天就让他有无数急于诉说的思念。
祝眠的腰发着细细的抖,小幅度躲了躲。
其实祝眠骨子里就是很传统的人,他出身教师家庭,过世的母亲一直是个很严肃很古板的老师,从祝眠记事起母亲就和父亲分房间睡了。
父母的感情从来冷漠疏离,在这样环境的熏陶下,他对于情情爱爱和床上的那些事也没有正确的认知,每次做这种事他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羞耻感和罪恶感。
他总是想,为人师表,下班回家应该学习工作提升自己,怎么能总是和伴侣做这些事情,很堕落,也适应不了。
他真的适应不了,觉得这样的婚后生活实在是太不正经了,前两天书房那一次他还没消化过来呢,今天肯定又要……
想起每次戎渡出差回来的晚上,祝眠脸红的晕头转向,因为不管戎渡走几天,总要在这一个晚上都补回来。
戎渡平时经常健身,身上结实漂亮的肌肉并不是摆设,在床事上尤其能显出些作用来,祝眠总被折腾的精疲力竭,中途就睡过去了,他疲惫至极,戎渡却还有精力抱着熟睡的他去浴室清理干净。
也幸好他睡过去了,否则面对那样的情形,他估计也要羞得再晕过去。
晚上的四菜一汤是戎渡下厨做的,祝眠厨艺不算差,大学后自己生活为了节省开支从来都是亲自下厨,但戎渡手艺比他还好些,什么菜都能上一手,所以婚后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戎渡包揽,除了偶尔戎渡工作上太忙没时间之外。
戎渡很了解他的口味,之前林跃见了他都说他比以前胖了点,还半开玩笑的说:“他还挺上道的,把你照顾的白白胖胖,不然我肯定饶不了他。”
林跃总是嘴上厉害,但其实林跃很怕戎渡。
林跃是祝眠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小时候就住他隔壁,他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一个班级,大学才分开,不过也就分开四年,毕业后两人不约而同就又回了安城。
他进了安城小学,林跃进了一个小公司当文员,两人平时有事没事就出去聚个餐,偶尔林跃失恋了难过了还来他这边小住几天。
直到他相亲认识了戎渡,林跃世界崩塌了。
当然崩塌是从林跃见过戎渡之后开始的,起初林跃知道他相亲认识了一个很有好感的男人时还挺高兴,说他单身多年铁树开花太不容易了。
祝眠给他看了戎渡的照片,他上蹿下跳的捧着照片激动,激动完了又给他客观分析,说你这位相亲对象不是学p图的就是搞诈骗的。
祝眠不理解,林跃很认真的解释:“要么他故意把自己p这么帅就为勾搭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小白花,要么就是他和介绍人合伙给你量身定制的杀猪盘,长得这么优质的男人我八百年没见过了,三十了还完好无损的流通在相亲市场中,你不觉得可疑吗?”
介绍人是他们学校的陈主任,祝眠把这个疑虑也从林跃脑子里打消了。
但林跃不信邪,非要亲眼见见。
祝眠应了他,特意挑了个时间让他们见面,谁知林跃中途就跑路了,事后和他感叹:“你这相亲对象什么身份啊,像他妈个阎王。”
祝眠说是程序员,林跃死都不信。
“你知道我们公司那个姓杜的主管吧?你是没见过他,天天拉着个脸好像我欠他多少钱一样,我跟你说我最烦姓杜那神经病了,老古板一个,一点情面都不讲。”
祝眠没反应过来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林跃:“你那相亲对象就是翻版杜越铭,不对,他比杜越铭还吓人,他他妈像杜越铭的上司。”
说实话,祝眠还真没感觉出来。
他觉得戎渡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还是挺有礼貌的,做事也沉稳可靠,没林跃说的那么吓人。
但林跃就是怕,见戎渡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自从他和戎渡结婚以后,林跃再也没来过他家里,偶尔聚餐还是挑戎渡出差不在的时候。
每次和林跃去外面吃火锅,看林跃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都有一种他们在背着大人干坏事的错觉。
虽然戎渡确实让他少去外面的店里吃,说不干净,不过祝眠只当他是随口嘱咐,没放在心上。
晚上洗完澡后祝眠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批作业,左边放着一部分作业本,右边放着自己的笔记本,每个小朋友写作业的情况他都会认真的写下批注。
比如赵晓彭,小名叫彭彭的那个小孩,写作业总是应付了事,拼音字母都写到田字格外面去了,祝眠抓到他好多回,笔记本上红色水笔第三次写下了“赵晓彭不认真”这几个字。
作业批了一半的时候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是林跃的消息。
林跃:你家那位是后天回来不?咱明晚吃烤肉去。
不巧。
祝眠回他:他工作提前结束,今天就回来了,不过烤肉还是能吃的,我和他说一声。
林跃那边好一会都没动静,一直到祝眠批完带回来的所有作业,手机才又一次震动。
林跃:你别吓唬我了,我还想多活两年。
祝眠闷闷笑了声,摁着语音条说了句话:“我哪里吓唬你了?”
林跃像他藏在手机里的情夫,多见不得光似的,听他发语音急忙回消息。
林跃:你别在家里发语音,你发语音你家那位不就知道你这么晚还在和我聊天吗?要知道我又勾搭你出去吃外面的垃圾食品,还不得扒了我。
祝眠无奈:哪有你说那么吓人。
林跃:那是你老公,你当然不害怕了。
祝眠又和他聊了一会,从林跃约他出去吃烤肉变成他约林跃出去吃烤肉,说了大半天,林跃轴得跟什么似的,最后也没同意这个烤肉局。
两人结束了对话,祝眠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
突然,腰上扣上一把大手,他一个激灵回头去看,戎渡已经从沙发后俯下身体将他揽住了。
祝眠靠在他怀里,耳朵上被轻轻啄吻了一下。
“批完了吗?”
祝眠点头:“嗯,批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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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hapter3 克制一点
手机孤零零扣在阳台边缘,沉闷的水泥墙体吸收走绝大多数通话中的光亮,对面是一个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
“……三少爷托人送了马匹过来,话里话外想约见您,我以您公务缠身为由回绝了。”
男人听了这些话后表情并没有什么波澜,他垂着眼睛,偏过头点了支烟。
砂轮打火机发出刺啦的轻微摩擦音,火苗窜起,照亮了男人深邃的眉目。烟丝很快发出猩红的火光,烟雾缭绕,袅袅散在早夏的夜空中。
火光寂灭,他低头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打火机的盖子,嗓音低而冷淡:“你和莫妮卡回来一趟。”
话题有些跳跃,但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再了解不过,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
应一声:“是,先生。”
客厅阳台是露天开放的,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区,角落摆放着几盆长势旺盛的观赏花卉,每盆都是青年精心挑选来的,男人叼着烟,伸手轻拨了拨吊兰盆里剑形的长叶。
通话还在继续,夜愈深愈浓。
祝眠第二天起得有些晚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半,和煦温暖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斜照进来。
他迷糊中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瞌睡虫瞬间跑了大半,穿着拖鞋便下床往外走,然后在门口被男人截获。
“醒了?”
祝眠额前头发乱翘着,急急忙忙的:“嗯,我去洗漱,你今天别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去吧,你是不是也要迟到了?我闹铃不知道为什么没响,睡过……”
又是话还没说完,戎渡便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口,祝眠一个激灵,这下更清醒了。
戎渡:“牙膏挤好了,去收拾一下,我送你过去,早餐带去学校吃吧。”
祝眠:“可是你也……”
“去吧。”
祝眠今天有早课,八点三十上课,确实是有些来不及了,也没再多说什么,赶紧进了卫生间。
出门时已经八点十分了,幸运的是他们住的公寓离安城小学并不太远,开车过去只要五六分钟。
祝眠坐在副驾上安静的检查昨天批的作业本,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忍不住又问了句:“从安小这边到你公司不太顺路,送了我你再返回去应该就迟到了吧,扣多少工资啊?”
青年嗓音是温吞柔和的,但只要细听就能听出话后的疏离和礼貌,并不像对自己同床共枕的爱人说话,反而像是关系一般的普通朋友。
祝眠对林跃和乔茵都不会这样客气。
戎渡靠着座椅,闭了下眼,青年性子内向腼腆,一直都是这样,很多事情需要慢慢来。
他说:“不多,别担心。”
祝眠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了句:“抱歉。”
戎渡轻蹙了下眉,但并没有将这副模样让敏感的青年瞧见,压下心头的燥意,红绿灯跳了,车子平稳的驶进早高峰的车流中。
他对祝眠说:“眠眠,再买一辆车吧,关键时刻能应个急。”
祝眠立马坐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戎渡却没再说话。
去学校的路上祝眠一直很忐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刚才的对话。
好不容易到了,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突然面前罩下一道阴影,男人拉住了他的手,欺身过来。
“眠眠。”
祝眠抬眼:“嗯?”
戎渡注视了他片刻,然后捧住了他的后脑,重重的吻了下来。
祝眠吓得眼睛都睁圆了,耳边能清晰的听到车外的动静,现在正是上学上班的高峰时段,家长学生老师络绎不绝。
脚步声,说话声,小孩子的笑声哭声。
有一道稚嫩的声音说:“妈妈,这好像是我们祝老师家的车子。”
祝眠浑身都软了,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他颤抖着被迫接受男人索取的深吻,舌尖混乱的卷夹着炙热的温度。
“戎……戎渡……”
他含混着说话,快要哭了。
男人的胳膊却将他禁锢的更紧,吻得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祝眠才从这度秒如年的状况中解脱出来,他眼眶红得厉害,满面潮色。
戎渡在他饱满的唇瓣上啄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响。
“晚上见。”
祝眠已经羞得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擦了擦嘴巴,抱着作业本匆匆下了车,头都没敢回。
他尽量调节自己狂乱的心跳,让自己看起来不会那么奇怪,谁知还没进校门就撞上了同样来晚的乔茵。
乔茵气喘吁吁抱着本教案,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顾着说话:“破闹铃第三次没按时响了,差点迟到,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刷了个牙就跑来了。”
祝眠手里提着戎渡早上起来给他做的早餐,黄油吐司三明治,他伸手递给乔茵,温声说:“我不太饿,你吃吧。”
乔茵这才抬头,瞧见他的样子愣了片刻,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打哈哈道:“我不爱吃这些,等会下了第一节课我去超市吃关东煮,你要不要一块?”
祝眠点点头:“好。”
两人朝着教学楼走去。
乔茵碎碎念吐槽着:“我跟你说昨晚批作业差点没给我气死,我就布置了abc三个字母,写的都快上天了。”
此时校门口那辆黑色的车子依然停着,车身沉默而低调,戎渡视线望着青年离开的方向,轻轻蹭着指腹,缓慢的。
要慢慢来,要再克制一点,才不会把人吓坏。
八点三十,安城小学上空准时响起了上课铃声,戎渡才终于收了视线,朝着公司去了。
车子进入公司地下停车场时早已过了规定的上班时间,但停车场内还是空荡安静过头了,几乎没有人气,零星停着的几辆也像是被临时拉来充当演员。
引擎渐熄,车门开合轻响。
男人迈开长腿下车,旁边立时有人恭恭敬敬的接走了车钥匙。
“潘叔来了吗?”男人朝着电梯间走,同时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电梯来时他已将袖口挽到小臂上下。
接走钥匙的人回:“潘管家一早就到了,在楼上等您。”
“嗯。”
他随意散漫的应了声,修长的手指勾着领带松了松。
另一边祝眠上完第一节早课后就回了办公室,而乔茵还在教室里挨个找不好好写作业的小孩谈话,估计也没时间去超市吃什么关东煮了。
他坐在办公桌前捧着杯白开水发呆,想着今天来学校路上戎渡说的话,他说再买辆车。
其实祝眠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但他从大学开始生活就捉襟见肘,兼职工资没多高,正式参加工作后工资依然没多高,银行卡比他脸都干净,一共也没多少存款,这些戎渡都是知道的,他们在结婚前祝眠就都告诉他了。
所以戎渡还说要买车,祝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戎渡想帮他买。
这才是让祝眠犹豫的地方。
他和戎渡每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除去日常开销其实剩不下多少钱,买车不是小事,祝眠不想动戎渡的婚前存款,更不想因此再让戎渡和他背一笔车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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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hapter4 一切都好
祝眠和戎渡结婚以后很少有过特别正式的谈话,今天算是第一次,至少祝眠觉得是这样。
一场很正式的谈话,就应该拿出很正式的姿态。
至少,祝眠觉得,至少不能像戎渡这样抱着他,他话还没说几句,戎渡便要亲他。
这样哪里叫谈话呢?
“你……你认真听我说……”祝眠伸手慌乱的抵住男人的侧脸,避开他马上又要落下的缠绵暧昧的亲吻。
戎渡嗓音里是暗沉的哑意:“嗯,我在听。”
明明就没有。
从他开始说话的时候戎渡便用胳膊圈着他,大手时不时抬起他的手指抚摸,他说了车子的事情以后,戎渡便又低头吻他的脸,第一次吻他他乖乖受了,第二次也没说话,现在已经是第三次要吻他了。
祝眠想起了班级里总是上课开小差的赵晓彭,每次祝眠发现就会把他叫起来,问他有没有在好好听课,赵晓彭每次都乖乖回有在听,祝眠问他问题,他却一次都答不上来。
现在戎渡也这样,祝眠没忍住拿出了老师的姿态,问他:“那你说,我刚才说什么了?”
戎渡一顿,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人。
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不是很令人开心的话。
青年眼眸圆睁,哪怕似心里有些恼意,眼尾依然扬着很乖巧很温柔的弧度,从来都不足以威慑到别人。
这样的青年无疑不是很适合去当一个教育从业者,没有任何威严的师长,不会有人怕他敬他,不会有人听他的话。
戎渡从陈若生那里几乎能了解到所有情况,在学校里尚且沟通艰难,却在他面前再一次摆出老师的姿态,只让人觉得可爱。
明明这样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还敢说那些不讨他喜欢的话。
你看,多可爱的一个人。
戎渡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像今天在车上那样,他将那些燥意压得密不透风,怕把人吓坏,所以装出纯良沉稳的模样。
“说买车的事情,你觉得车不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必需品,可以不买。”
“还说不想动我的婚前存款,也不想让我一起背车贷。”
祝眠眨了下眼,很意外,戎渡居然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对,我是这样想的,我觉得我们慢慢来就好,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是我不会要求你一定要为我做什么,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大概房间里是热的,青年面色氤氲着浅淡的粉。
“我们接触的时间本来就比较短,算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我希望我们可以相处得再久一点,直到我们彻底了解对方,再谈这些,好吗?”
戎渡的视线像凝了墨,暗沉下来。
他开始重新打量祝眠。
二十四岁,早该是什么都懂的年纪了,他可以在床上放肆的去索取占有眼前的人,但偏偏眼前的人迟钝单纯,从不开窍,还总匀出些自以为是的礼貌与客气。
今天在车上时便是这样,戎渡不去接茬,也知道他要说出怎样的一番话,他压得心绪难平,在下车前将人扣在怀里惩罚似的深吻。
这件事本该过去了。
戎渡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听你的。”
祝眠抿着唇浅笑了下,刚准备说一句“那就早点休息吧”,男人就突然动了,他力气大而强硬,祝眠整个人都被他捞到了腿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戎渡的鼻尖蹭住了他的鼻尖,摩挲着,而后在他唇瓣上吻了一口。
慢悠悠的问:“我今天很想你,你呢?”
祝眠呆愣住了,许久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他紧张的话都不连贯了:“我、我、今天很忙……”
自以为用这样的搪塞回答了那句亲昵的询问,便想挣着身体从男人腿上下去,却不想被禁锢得更紧。
戎渡的一只手掌缓慢的扣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攥住他的脚腕,轻轻的拽拉,让他两条腿分开盘在自己腰间。
这样一个抱小孩一样的姿势。
戎渡视线沉沉,动作却还从容,带着他靠在了床头,祝眠原先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又变了些许,变成骑在他身上,趴在他胸口。
“很忙?所以没来得及想我?是这样吗?”
祝眠一边脸红得发晕,一边又影影绰绰的冒出个奇怪的念头,戎渡是不是不太高兴?
他小声说:“今天有好多节课,还找孩子们谈了一下话,下午陈主任开了个例会,忙完就快到放学的时间了。”
祝眠又把自己方才的回答扩充延展了一遍,很诚恳,寄希望于戎渡不要再纠结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戎渡确实不再问他。
戎渡轻轻扣住他的后颈,靠近他,蹭他的脸,吃他的唇。
他说:“我今天想你了,眠眠,想了你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像现在这样抱抱你,亲亲你……”
话还没说到多露骨的程度,祝眠就听不下去了,急忙去捂他的嘴:“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戎渡不满足于让他只是“知道”。
“眠眠,我喜欢你才会和你结婚,你懂吗?”
祝眠猛地听到这个字眼,呆呆的,戎渡胸口起伏着,深深吻了上来,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戎渡几乎发了狠去吻他咬他。
明明是祝眠在上的动作,却没占到一点居高临下的优势,男人身上的衬衫长裤熨帖规整,柔软的布料紧贴着身体,能看到下面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那种蕴藏的力量感是让人恐慌的。
祝眠呼吸急促,带了哭腔。
没用。
第二天是周五,祝眠没有早课,上午九点才到的学校,没迟到,不过嗓子哑得厉害,几乎说不了话。
乔茵听了他温温吞吞低哑的嗓音,问他怎么了,祝眠躲闪着回着凉了,有些感冒。
乔茵伸手试试办公室窗外的温度,煞有介事:“是不是要下雨了?好像真有点凉。”
祝眠心虚的随便应了一声,然后低头翻看课本备课,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实际上书里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
这节内容是他早就备过课的,祝眠当了老师以后也依然保留着学生时期的好习惯,总是提前好多节内容去预习,所以并不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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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hapter5 戎家父母
戎渡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清俊端庄行事温雅,总让祝眠想起自己过世的母亲,大概和原生家庭缺失有关,他十分惦念两位长辈,和戎渡结婚前就习惯隔三岔五过去看望他们,婚后这个习惯也没变。
晚上和戎渡父母的通话并不长,他心里掐算着时间,简单问候了几句,然后说了明天几点会和戎渡回去便让他们早点休息了。
挂断电话以后祝眠在客厅忙忙碌碌,先是清点买回来的那些补品,又从房间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还没拆包装的按摩仪。
他手里翻看着说明书:“上次爸爸就说总觉得肩颈不舒服,我说带爸爸去医院检查检查他也不去,只能先买一个按摩仪给爸爸用了。”
戎渡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按摩仪包装盒,垂眸前后看了一眼。
标价一千二。
他问:“什么时候买的?”
祝眠还在研究按摩仪的功能,想着明天去了戎渡父母家里就可以直接教给两位长辈,免得他们还要自己研究。
他摁了几下按摩仪的档位,随口回道:“上周发工资的时候买的,不过前天才到。”他轻蹙起眉,不知道哪里遇到了问题,抬起手给身旁的男人看:“戎渡,你看一眼,这个档位为什么没反应?”
戎渡接过来研究了片刻:“热灸模式要准备一分钟,要等一会才有反应。”
祝眠眨了下眼,低头认真看着男人手里的按摩仪,不多时,按摩仪准备结束,果然亮起了橙黄色的灯光。
他抿唇浅笑:“这样啊。”
戎渡把按摩仪收起来,摸摸青年柔软的黑发:“好了,睡觉吧,明天带去给爸妈让他们自己看。”
东西被收了祝眠也就不再伸手,不过他不太赞同戎渡的话。
“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说明书字那么小,看起来很费眼睛的,我们研究一下又不麻烦。”
戎渡俯身亲亲他,说道:“眠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到。”
祝眠脸一红,剩下的话瞬间销声匿迹了。
戎渡本来年龄就比他大不少,虽然现在这么看好像也没差太多,他二十四戎渡三十,但反过来一想,戎渡成年的时候他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戎渡性格深沉,有时还会显出些不太明显的强势,和刚刚参加工作的祝眠比起来,戎渡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不太亲切的攻击性。
他是摸爬滚打的成年男人,祝眠只是初入社会的青年,更甚至,他身上还带着大学时期未脱的学生气,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长相,总还不算太成熟。
所以不是祝眠的错觉,很多时候戎渡都把他当一个孩子来看。
家里绝大多数家务都是戎渡包揽,衣食住行,每一样戎渡都会为他考虑到,除了在床上异样的凶狠之外,很多时候戎渡都更像一个大家长。
比如刚才,戎渡就是哄孩子的一样的语气。
明明是很正经的话题。
祝眠睫毛轻颤:“嗯,我们早点去休息吧。”
难得这句“早点休息”是从祝眠嘴里说出来的。
当然,谁说的都没差,只要到了床上戎渡就要抱抱他亲亲他,准是早睡不下的。
祝眠的睡衣被解得乱七八糟,险险半挂在肩膀上。
他洗了澡,细腻的肌肤上散发着淡淡的玫瑰精油的清香,很温很勾人的气味,平白带起情绪上的燥意。
戎渡吻着他,轻抚在他纤细柔韧的腰间。
“今天不要……”怀里的青年小声哼哼,有些难耐的躲开他的触碰。
戎渡听到了,却没停下亲吻的动作,反而拉着他的手环在自己颈间,哑声道:“抱紧我。”
祝眠被困在床和男人之间,进退不得,只能听话抱着他。
戎渡吻他:“眠眠……”
祝眠颤抖着从男人的唇舌中避开:“戎渡,明天要去看望爸爸妈妈的。”
“我知道。”
祝眠还是逃不了,被折腾的也快要有感觉,脑子里胡乱想着第二天去看望戎渡父母的场景,万一……万一被看出来……
只是想到便羞得无地自容,竟小声呜咽了声,泪水晶莹剔透,从眼角滑落。
戎渡顿住,看向身下红着眼圈的青年。
祝眠被发现了,只更加羞愧,躲着脸不去看人,实在太丢脸了,怎么因为这样的事情也要掉眼泪。
空气里氤氲着粘稠的燥。
他胡乱推推男人的胸口,嗫嚅道:“你别看我了。”
戎渡太了解自己怀里年轻的爱人了,他收回视线,轻抚着他柔顺绵软的黑发,将人抱进怀里。
他太了解了,所以也担心,他这个保守又传统的爱人,以后该如何是好,岂不是要哭得更厉害。
“嗯,睡吧。”他说。
这晚祝眠久违的睡了个好觉,早上还赖了会床,戎渡习惯性的早起,祝眠从来摸不到他起床的时间,只估摸猜测是五点钟左右。
周六是个很晴朗的日子,安城进入早夏,一天天暖和起来,祝眠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米白色T恤,凉爽又清新。
上午九点钟,他们驱车去了戎渡父母家里。
老两口住的地方离他们的公寓有一段距离,地段挺偏,不过老人爱清净不爱热闹,倒也不会孤单。
到的时候老两口正在阳台浇花,见了他们便想迎过来,祝眠脚程更快一些,先走了过去。
“我来帮你们。”祝眠接过一个洒水壶,弯腰帮忙侍弄起花草来。
戎渡的父亲叫戎秉义,母亲叫姜媛,两位老人对他总是很客气,姜媛笑眯眯的说:“我瞧着眠眠这段时间是不是瘦了?看看,脸都小了一圈。”
祝眠摇摇头笑道:“哪有,您才是看错了,我最近胖了。”
姜媛拉住他:“我不信,你得跟我去好好称称。”边说边很自然的又把洒水壶从祝眠手里拿走了。
祝眠想说什么,姜媛已经带他走出了阳台:“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乖乖坐一会吧,我和你爸爸身体都还硬朗,用不着你们这么操心。”
阳台上的戎秉义低头剪了个花枝,也应和着说:“你妈说的对,来这你就好好歇着,有我和你妈在呢。”
祝眠被姜媛带走,没能及时回头看,自然也看不到背后发生的任何动静。
戎渡走出阳台,低头掐了个叶瓣,花朵被碾碎后沁出的汁水润在指尖,他慢条斯理的蹭着。
戎秉义剪花枝的动作没停,他从善如流,十分娴熟。
阳台安静的近乎诡异,如若现在有任何一个外人在场,都不会觉得眼前没有任何交流的两个人是父子关系。
“爸爸,我和戎渡给您买了按摩仪,您前些天不是说肩颈不舒服吗?您来试试。”
青年清亮温柔的嗓音在客厅响起,打破阳台沉闷的氛围。
戎秉义笑了声:“这就来。”
青年在客厅拆包装,时不时和坐在沙发上的姜媛说一句什么,眉眼弯弯的。
拆完包装他又抬起头,戎秉义冲青年笑了笑。
他嗓音不高,似说给阳台高大的男人听。
“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说完他放下剪子走进了客厅。
戎渡倚着阳台边沿,视线落在青年身上,看他乖巧的轮流给两位长辈试戴按摩仪,又耐心的教他们如何使用。
确实很讨人喜欢,来的路上青年还在研究那本冗长复杂的说明书,把每一个功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才能这么清晰的用更简单的说法讲出来。
戎渡忽然想起他们结婚前的一次约会。
准确来说也不是约会,只是吃了一顿饭,青年害羞又腼腆,连手都没牵。
当时的青年刚入职安城小学,似乎对教师这个职业有着无限的憧憬,他说他觉得老师的职责就是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把知识传授给学生。
是这样。
戎渡也只希望他这样以为,永远。
很快到了中午,两位老人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中途祝眠也想去帮忙,谁知几次都被姜媛拉着送出去。
老人面容已然苍老,但却更显得慈祥亲和,她嗔怪祝眠见外,不准他插手。
祝眠也十分无奈,玩笑着和老人道歉。
这顿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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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hapter6 离别的吻
祝眠知道一定是戎渡和两位长辈说了什么,否则不会那么巧,他们前脚还在商量车的事情,后脚长辈就把车买好了。
车倒也没有特别贵,十万出头,但对祝眠来说却十分贵重了,何况还有戎渡妈妈给他的红包,里面包了好几千的现金,相当于他两三个月的工资了。
祝眠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戎渡的父母将他当亲生孩子看待,他却总想着和戎渡分清楚,摆出生分的姿态,平白让人伤心。
他突然想起他提出要谈谈的那晚,他不想让戎渡出钱买车,便说什么,他们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还有什么,说他们相处再久一些,直到彻底了解对方再谈钱的事情。
好像醍醐灌顶,祝眠骤然明白戎渡为什么不开心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说出那样的话,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他一心认真对待的人这样生分,他也会很难过的。
谁会不难过呢?
祝眠心里憋着话,大半天都在考虑怎么再找戎渡谈谈,但戎渡路上接了一个电话,看样子是有工作要忙,送他回家后戎渡果然表示临时要加个班,让他晚上不用等他。
祝眠只好把话又咽回去,他轻声嘱咐:“路上慢点。”
戎渡“嗯”了声,却没立即离开,而是注视着他低声道:“眠眠,我走了。”
祝眠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是、是要他亲他吗?像电视里那样,丈夫出去工作,妻子要送上一个离别的吻吗?
他睫毛发颤,手指在背后搅了搅衣角,不太好意思。
小声说:“我在家里等你,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下厨。”
祝眠保守的性格大概只准他主动做到这一步了。
戎渡再清楚不过,却不满足,他俯下身,歪着头靠近青年的唇,教给他:“眠眠,你该给我一个吻。”
祝眠脸上瞬间就红了。
“吻吻我,说你会想我。”男人还在教他。
祝眠视线胡乱看着,不知道怎么就对上了戎渡的眼睛。
沉而幽深,于是鬼使神差的,祝眠就听他的话那么做了。
他轻轻踮起脚,在男人唇上吻了下,一个吻让他面上的潮色又顺着耳根和颈间去了。
祝眠:“我……我会想你的。”
戎渡还想再亲亲漂亮羞涩的爱人,但青年手机突然震动了两声,于是急急忙忙掏手机,躲开了他的吻。
看了一眼后说:“是学校工作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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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hapter7 婚姻升温
祝眠做完ppt后是傍晚,将将是他平时下班的点,他顺手给乔茵也发了一份,对面几乎秒回。
乔茵:解救我于水火之中,爱你。
祝眠:[爱心]
关掉手机和电脑,客厅里突然就变得很安静,祝眠控制不住又想起戎渡离开前的画面。
他居然真的那样主动亲了戎渡……
此时,另一边。
港城机场托管的私人G650又一次降落,不远处候着一辆黑色库里南,车身矜贵奢华,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车前一串规律特殊的车牌号也昭示着车主尊贵非常的身份。
男人跨步走来,保镖立马弯腰打开车门。
“咔哒”一声闭合的声音后,很快响起启动的引擎轰鸣。
港城多雨,今日的天幕灰沉沉的,宽阔平坦的滨海大道上,车子平稳的飞驰着。
车内。
“秉成总要见您,大概也是为了三少爷的事情…… 先生,我总觉得三少爷这桩生意有蹊跷……”
驾车的潘叔说到这里话语又开始迟疑:“您别嫌我多嘴,三少爷这十几个亿的生意非同小可,行差踏错一步……”
后座的男人从上车起便在闭目养神,似乎对潘叔嘴里的三少爷毫不在意。
特殊的隔音材料让车厢内十分静谧,听不到丝毫行驶的杂音,男人身形优越,交叠着修长的双腿,等车子驶过了港城宏伟的地标性跨海大桥,他才启唇施舍般扔了一句:“我知道了。”
潘叔知道男人这句话不过是让他闭嘴。
该闭嘴的,本该闭嘴的。
潘叔心里叹着气,声音软下来换了个称呼:“少爷,我知道您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但您也想想过世的先生和夫人。”
过世的戎秉义和姜媛,一直都是潘叔心里过不去的伤痛,他不希望戎渡再走戎秉义和姜媛的老路。
戎渡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底未起波澜,嗓音冷淡:“潘叔,小心开车。”
除了那两年,潘叔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戎渡长大的,他自以为了解戎渡,现在却突然发觉,他根本看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车子回到一座富丽豪华的轻欧式大宅,院内草坪连绵,一片巨大的人工湖荡漾着清澈的水波,车子驶过栈桥,泊入院内的停车场。
男人下车朝着大宅走去,路过无数洒扫的佣人朝他鞠躬。
直至到了门口,头发染上白霜的女人也微微弯腰,她声音苍老:“先生。”
戎渡点了下头,走进大宅,身后的潘叔脚步停下,嗓音压低:“秉成总来了?”
莫妮卡:“刚来,我说先生去了A国的集团分部,还在回来的路上。”
潘叔轻轻颔首。
大宅内,戎渡一眼便看到了沙发上的人,他慢条斯理的脱下西服外套,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然后坐了下来。
有佣人想上前把衣服收走挂起来,戎渡微抬了下手示意不用。
戎秉成见状:“贵人事忙,还准备走?”
戎渡“嗯”了声,嗓音散漫,问了句:“大伯为老三的事情过来的?”
戎秉成:“可不是。”他掏出一盒雪茄,身旁的贴身管家立马上前接过,帮他细心的剪开,他随手给戎渡也扔了一根,语气多了些不耐:“戎劭说是东湾的什么手续,说了好些天,你松松手,别让他成天哭爹喊娘的,再说他爹娘早死了,总来我这里哭算什么事。”
戎渡手里把玩着那根雪茄,并不打算抽,门口传来一阵小动静,戎渡抬眼望过去。
是一条皮毛顺滑水亮的黑色德国獒,它四肢修长,长得极为高大,似乎是嗅着戎渡的味道跑来的。
戎渡朝潘叔伸了下手,潘叔会意,取过一双皮质手套递给他。
“Sosidie on.”戎渡戴上了手套,朝着门口招了下手。
他声线低沉醇厚,说着一口极标准的牛津音,獒犬听到自己的名字,飞快跑来,而后甩着尾巴乖乖卧在戎渡脚边。
皮质手套抚过獒犬的脸部头部,最后在他后颈处轻拍了拍。
Sosidi十分愉悦的叫了一声,声音嘹亮高亢,戎秉成吓了一跳。
戎渡眯着眼睛,动作从容而缓慢,说:“我自然是会松手的,那毕竟是二伯的孩子。”
潘叔听了这话忍不住往前一步,戎渡瞥他一眼。
而后继续逗着狗,眼眸垂下掩去多余的情绪:“戎劭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
“我会给他通行一切绿灯。”
-
祝眠脸上热意下去才想起自己并没有问到戎渡晚上想吃什么,担心打扰戎渡工作所以只发了条信息,戎渡回得很快,不过回的是让他早点休息,不用等他。
看样子今天要很晚才能回来了。
祝眠嘱咐他晚上回来注意安全,然后便去做了自己的晚饭,吃完后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会书,中途林跃给他发消息,鬼鬼祟祟的问他戎渡在不在。
祝眠:临时加班,晚上估计要回来很晚。
林跃听了这话总算放心,给他拨了通话过来。
“我想死你了他妈的,你这结婚结的和失踪有什么区别?狼心狗肺的。”
祝眠:“我让你来你不来,现在倒怪起我。”
林跃嘁嘁的:“这不有你老公在嘛。”
祝眠今天不知道怎么,很想为戎渡说上一句话。
“戎渡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事吧,你干嘛要这么怕他?”
林跃叹了很大一口气:“你不懂,单纯的人,你根本不懂,说起你老公我就想起杜越铭那个老登,妥妥一毛不拔的剥削资本家,我恨他,要是我中彩票了我肯定一天都不给他干活,我立马辞职。”
祝眠在电话这头低声的笑,林跃听了十分恼:“你还笑,我都被折磨成这样了。”
祝眠:“别生气了,我说真的,有空来我家吧,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林跃其实挺想去的,但也是真怕戎渡。
他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吓人的人,杜越铭那种老古板在戎渡面前都得甘拜下风,他始终想不明白祝眠为什么就好像是免疫了一样。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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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hapter8 持续升温
以前祝眠一直觉得,婚姻的本质是价值交换,尤其是像他和戎渡这样相亲结婚的,从来没有感情基础,他们看上的其实就是对方的相貌性格工作和家庭条件。
说得再露骨一点,还有身体,能维持和谐性.生活的健康身体。
刚结婚那段时间,男人日夜无度索求,让祝眠甚至差点以为他就是因为床上那些事情才和他结的婚,总心里有些芥蒂,将床事当成是什么婚姻KPI一样来看待。
直到这天戎渡的父母说了那样的一句话。
-你也是我们的孩子。
祝眠一瞬间有了一种很陌生也很久违的错觉,他……是不是又有一个家了?
他想或许婚姻没有他想的那么消极,他和戎渡的结合也并非全然是价值交换,又或者换句话说,他和戎渡交换的价值里其实可以有感情这一条。
他们可以变成彼此相互依恋的爱人。
所以祝眠说:“我想试着爱你。”
他寡淡普通的二十四年人生里没有爱情,倒也不是他不愿意,只是他从小到大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像被下了魔咒一样,每一个都在他们就快要有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的转学了,有的出国了,有的搬家了,还有的很干脆,爱上别人了。
为此林跃还笑过他,说他是恋爱绝缘体,祝眠也觉得是,所幸他对这些事都看得很淡,没有恋爱谈便不谈,直接相亲结婚。
不过这样也有弊端,那就是一切从零开始,祝眠什么都不懂。
比如现在,他说他想试着爱他,爱上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他。
是在他加班晚归时等他?还是抱一抱他?亲一亲他?
祝眠说完那句话后胡思乱想了很多方式,直到他被戎渡压在床上吻回了神。
男人的吻强硬而缠绵,祝眠被吻得有些慌张,那凶狠的力道卷夹着他,仿佛要将他拆吞入腹,他下意识想躲开,但又想到自己刚说了那样的话,便迟疑了,迟疑过后心绪浮动心跳如雷。
他轻轻的,悄悄的,两条胳膊环住了男人的脖颈,送出了自己生涩而羞赧的回应。
柔软的舌尖前进,刚被裹挟,便又慌慌张张退出,像身体的主人一样,保守又可怜的,只敢蹭蹭男人的唇。
戎渡几乎要被他青涩生疏的动作搅得发狂,他胸口起伏着,单手将人的胳膊控在头顶上方。
“眠眠,我会慢慢的,一点一点,每一个细节,都教会你。”
祝眠额上起了细密的汗,整个人红扑扑的,双眸被浸的湿润乌黑,他小声“嗯”了声,嗓音乖而轻柔。
戎渡再一次俯身吃住了他的唇,这一次更深。
怀里的人被吻得几乎喘出了哭腔,身体不住的发抖战栗。
他好像是第一次从男人炽热凶狠的亲吻中感受到那样浓烈的感情,他被这样的感情烫得浑身发软,像漂浮在无依的水面上。
心里几乎有些慌张的问着自己,怎么办?戎渡吻得这样激烈,好似更爱他,那他该怎么让戎渡觉得他也爱他呢?
他做不到比戎渡吻得更激烈了,所以他只好用说的,用唇齿间破碎的只言片语说:“我、我也会爱你的……”
“爱”这个字眼究竟是什么惹火的烈性药,祝眠不懂,只发觉戎渡似乎更凶了。
长夜漫漫,直到天亮。
安城一年四季有很多晴天,这不是一个爱下雨的小城,清早睁开眼总是日光明媚。
大概是生物钟闹的,明明昨晚很累了,祝眠依然在八点前醒了过来,他的视线可视范围实在很窄,被紧紧抱在怀里,只看得见眼前的男人。
他们呼吸交缠,他也正紧紧抱着戎渡的脖子,全然依赖的窝在他怀里。
房间里很安静,戎渡没醒,于是祝眠那些难以启齿的羞涩就可以有一丁点缓冲的余地,不至于又因为昨晚激烈的床事而方寸大乱然后忘掉自己说过的话。
他没忘。
他说他也爱戎渡,尽管现在大概还在……实习期。
祝眠很努力的给自己列好所有的实习重点,安静的,小心翼翼的,趁着戎渡没醒,在他唇上“啵”的亲了一口。
这是早安吻。
自以为自己吻得毫无动静,却不想一抬眼便对上了男人幽深漆黑的瞳孔。
祝眠吓了一跳,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他又手足无措起来,慌乱的想从戎渡怀里逃离。
只不过逃跑失败。
男人带着薄茧的粗糙大手扣住了他的腰,他的身体僵僵的紧贴上去,戎渡又托着他将他往上捞了捞,柔软的米白色被子从他肩膀处滑下,露出他肩颈腰腹细密暧昧的红痕。
像落入雪地的梅,带着痴缠的媚态。
戎渡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去,歪着头吻他:“眠眠。”
祝眠又开始战栗。
这个周末祝眠过得很糊涂,似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一样,他和戎渡之间的氛围变得很旖旎,总是不知道谁先开头,反应过来时就吻在了一起。
很多次,在很多地方。
说好的慢慢来的,结果刚开始就这样。
很快到了周一,回归到严肃而正经的工作氛围里,祝眠恍然反应了过来,爱的表现形式好像也不止这一种吧?
他这两天在家里都干了什么啊,他主动吻戎渡,还主动……主动……
祝眠心里翻天覆地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可是老师,为人师表的,怎么能这么不正经。
祝眠觉得自己又要在戎渡面前抬不起头了。
放了两天小短假,注定周一是忙碌的一天。
幸好忙碌,让祝眠没时间想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班级里的小班长把所有家庭作业收好交到了他手里,他大概翻阅完又发下去。
上了三节课后,祝眠带着小朋友们去参加学校的升旗仪式,在教室走廊里,他给每一个小朋友都检查好红领巾,然后带着他们下去。
下午去年级开了个冗长的例会,梳理这周的工作重点,听主任表扬这个班级批评那个班级,顺便还能听两句乔茵在他耳边说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
比如,他们班的数学老师谈了个新女朋友。
比如,三年级有一对夫妻老师这周末闹矛盾打了一架,打的脸上挂彩,来上课的时候还鼻青脸肿的。
还比如,她这周花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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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hapter9 大材小用
周一是一周工作的起始,祝眠有好多要忙的事情,放学后又跑了好几趟教务处,交这个表打印那个表,比平时晚下班将近半个小时。
他本来打算早点给戎渡打电话说一声的,结果忙忘了,最后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了。
他急匆匆的从学校里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
祝眠满心都是让戎渡等这么久的愧疚,暂时忘了这两天那些尺度超标少儿不宜的事情,“今天实在太忙了,我忘了和你提前说,等久了吧。”
车门“咔哒”一声开了,混在祝眠急切的声音里。
一条被西服裤子包裹的长腿踏出车外,戎渡伸手拉住了他,嗓音低沉:“不久。”
祝眠也在车前站定,嘀咕他:“你每次都是准时来,今天我晚了半个小时,你一直在这里等着?笨,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吗?”
话像是埋怨,其实青年嗓音很温柔,也含了些自责。
放学后的人群总是散的很快,这个时间校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祝眠顿了片刻,展开胳膊抱了抱眼前的男人,漂亮的脸上晕出些粉色。
“回家吧,今天我下厨。”
戎渡眸色变得晦暗,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一下:“嗯,回家。”
祝眠暂时忘掉的那些事也只是暂时忘掉,回家戎渡就让他一点不落的全都想起来了。
客厅沙发成了他们下班后的第一战场,祝眠被戎渡抱在腿上,在学校上课时整洁干净的衬衫现在被脱得七零八落,鼻尖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
戎渡用拇指轻轻揉着他绯红饱满的唇,眼底欲色翻涌。
“眠眠,晚上到书房。”
祝眠本来大脑懵懵的,听到书房瞬间便回了神,整个人红透了,睫毛发颤,小声抗拒:“不要。”
戎渡移开手吻上他的唇:“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不想看看吗?”
祝眠望着男人深邃的脸,有些困惑:“什么礼物?”
戎渡:“你喜欢的,漂亮的东西。”
祝眠想不出来自己喜欢什么,他颤颤的坐在戎渡腿上,双腿被分开盘在了男人腰间,就那么倚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又乖巧又漂亮。
“今天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为什么要送我礼物?”祝眠垂下眼睛,长睫扇动:“我没有给你准备。”
“没关系,眠眠,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戎渡眼底浮动着深沉的暗哑,他吻走怀里人鼻尖上的水珠,顺势又一次寻到了他柔软的唇。
“眠眠,我爱你。”
这是祝眠第二次听到戎渡这样对他说了,第一次是那晚,戎渡说,我喜欢你才会和你结婚,这是第二次,戎渡说爱他。
祝眠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他脑子里回荡着一句话,戎渡说爱他,以前戎渡说的最多的是想他。
天哪。
祝眠害羞的要命,瓷白的脸上被红晕浸染。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他说他爱戎渡,戎渡会那样兴奋了。
“爱”这个字眼,好像真的很能惹火。
祝眠耳垂红得滴血,紧张万分,抿唇呢喃:“我……我也爱你……”
戎渡的手按住他的后颈,修长的指节落在颈侧,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柔软细腻的皮肉。
他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看穿。
祝眠被看得战栗发抖,有些可怜的叫他:“戎渡……”
男人喉结攒动,低头咬住他的脖颈。
有些疼,仿佛是什么野兽在标记猎物,咬得凶狠霸道。
明明该很疼的,但祝眠的身体却越来越软,渐渐的,他的思维又开始混沌,身体颤抖着,和戎渡交缠在一起。
他迷迷糊糊的想,原来爱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感觉好像……真的很讨人喜欢。
时间很快到了周三,学校要求各年级各班级开主题班会,下午组织全校进行地震逃生演练。
前一天晚上祝眠把ppt看了好几遍,他要忙,所以便没准戎渡又乱来,当然主要还是因为那晚在书房戎渡太过分了。
说好是给他的礼物,说好……说好是他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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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他的港湾
“老师,那什么是安城大地震呢?”
“祝老师,我们这里以前发生过地震吗?”
“祝老师,你有没有见过地震是什么样子的?”
……
祝眠望着台下一张张好奇的小脸,记忆十分恍惚,恍惚到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完的这场主题班会,又是怎么回到的办公室。
只印象中隐隐有一个片段,他走出教室,走到隔壁班时乔茵叫住了他。
乔茵对二班的小朋友们说:“祝老师可是很认真做过功课的,让祝老师再给你们演示一下地震来临时我们应该怎么做,好不好?”
耳边是小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好!”
而祝眠还恍惚混沌的想着之前的问题。
他见过吗?
见过。
“祝眠,今天怎么了?一直走神,叫你好几声了。”办公室里,乔茵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弯下腰挥着手叫他。
“啊,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祝眠回过神来笑了笑,搪塞过去。
乔茵靠在他办公桌边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和他闲聊:“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奇了怪了,我家一个教书的都没有,我怎么就当了老师了。”
她晃着脚,突然问道:“你呢?祝眠?你为什么当老师?”
祝眠很慢的眨了下眼,说:“因为我妈妈是老师。”
“啊?”乔茵很吃惊:“你妈妈是老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你妈妈她在哪里……”
乔茵话正说到一半,办公室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两个老师,她停了嘴看过去。
一个是一年级三班的英语老师,另一个是一班的,都是教龄比较大的老牌教师了。
她礼貌的打招呼:“秦老师,赵老师,刚下课啊。”
秦静兰笑呵呵道:“没有,去了趟教务处,正好碰上了赵老师,就一起回来了。”
赵老师叫赵雯,是个很时髦很漂亮的女人,烫着浅栗色的卷发,一袭浅绿色碎花长裙优雅又知性,虽然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十分年轻,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放下包施施然坐在工位上,端起桌上泡了茉莉花的热水小心的喝了一口,然后才转过来,朝乔茵礼貌的笑了笑。
乔茵刚想说什么,赵雯就看向了祝眠。
“眠眠,今天中午我有点事要提前回家,最后一节课和你换一下,下午我上。”
稍微敏感点的人就听出了这话里的强势,赵雯要换课,但不是请求,是通知。
乔茵看向祝眠,祝眠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是温温的,他点头道:“好。”
乔茵其实有点不爽,但祝眠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替人得罪人。
她假笑着回了自己的桌前,翻开桌上摊着的练习册随便看着,这时那边又有声音了。
赵雯说:“你爸爸挺想你的,这几天总念叨,有空回来吃顿饭吧。”
祝眠愣了一下,只当这些话是客套,自己也客套道:“好,有时间我和戎渡回去一趟。”
没想到赵雯继续说:“要不就这周六?你应该没别的事吧,这周六人齐,回来一趟吧。”
祝眠其实不太想去,想找借口。
赵雯:“你哥也回来,昨天刚给我打过电话,他也挺想你。”
其实不是他哥,是赵雯的儿子,和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祝眠确实是不太好意思再推脱了,点了点头:“好,我会回去的。”
赵雯说完,转回去又慢悠悠喝了两口水,喝完拧好盖子,拎着包包哒哒哒的离开了。
赵雯是他后妈的事情在安城小学不是秘密。
又过了几分钟没课秦静兰也下班了,和他们打了招呼离开,办公室再次恢复宁静,乔茵坐不住了,咻一下冲到他这里,很气愤的样子。
“你看看她,哪有个长辈样子,就欺负你好说话,本来你就忙,课多,这最后一节课她一周就上一次还嫌弃,她不想上你就想上吗?谁不想早点下班?”
乔茵恨铁不成钢:“还有你,她要和你换你就同意啊,你不会拒绝吗?你不会说你也家里有事吗?气死我了,我就没见过这种当后妈的,姿态摆那么高,你欠她的啊。”
祝眠忍不住笑了一声:“我都没生气你干嘛这么生气啊,别气了,小心气坏自己,得不偿失。”
乔茵:“我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吗?当初班主任这事也是,她嫌麻烦不想当就推给你,天天给你找事,什么人啊,合着你就该捡她不要的是吧?你爸也偏心,就由着他老婆这么欺负自己儿子。”
祝眠听着乔茵恨恨的声音,拉开抽屉给她拿了一罐薄荷糖:“尝尝,西柚口味的。”
乔茵吃了一颗,依然没堵上嘴。
“你这事你都没和你妈妈说过吗?你不是说你妈妈也是老师吗?干嘛让赵雯这么欺负人,让你妈妈找你爸说去啊。”
祝眠也吃了一颗薄荷糖,沁凉的味道扩散在口腔里,他声音很平淡:“我妈妈早就去世了。”
乔茵怔住了。
祝眠站起身拍拍她:“你去年才来的,这学校也就你不知道我妈妈去世的事情,她叫冯愿安。”
冯愿安。
乔茵发懵,她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我得回趟教室给孩子们安排点事情,先走了。”祝眠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乔茵在原地皱着眉,合着赵雯还是欺负祝眠没依靠。
她有些气愤,什么人啊。
祝眠思绪有些混乱,心情也乱糟糟的,怕自己太失态,所以只能先离开,回教室给孩子们布置了一些习题和作业后,就一直在讲台上发呆了。
下午的地震逃生演练小朋友都进行的很有序,警报响起的瞬间,都整齐的拿着书顶到头顶,然后躲到桌子下方,过后听指令排着队下到教学楼外空旷的地方。
陈主任在升旗台前给小朋友们又讲了一遍地震逃生常识,告诉大家一定要牢记在心。
周三的校园很忙碌,人流攒动,声音熙攘密集,但祝眠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注意不到,明明已经忘了很久了。
明明已经……很久没做过那样的梦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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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 不太愉快
那晚过后祝眠就没再做过噩梦了,戎渡总是将他抱的很紧,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部哄他,直到他安稳入睡。
阴霾和恐惧如水一般淡去,祝眠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学校里赵雯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和周三那天邀请他回家里吃饭的样子判若两人,当然祝眠也习惯了,和她平时只维持同事间的基本礼貌。
这些年都是这样的,他们视彼此为陌生人,早就心照不宣了,反倒是乔茵很不爽快。
这位姑娘很有些嫉恶如仇的好品质,也爱打抱不平,这大概是所有刚入职的年轻老师的通病,祝眠也这样,只不过轮到自己身上就变了味,乔茵恨恨的说他是包子。
祝眠抿唇浅笑,边批阅小朋友们的练习册边说:“不是包子,是没意义,我回击了又怎么样,不能改变什么,反倒让办公室里所有老师跟着尴尬,到时候多别扭啊,还要共事好多年呢。”
乔茵撑着脸,手指间转着根红色中性笔:“你说得对,但实在太气人了,你看她刚才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她儿子升职了怎么了,用得着和所有人说一圈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儿子多出息,还阴阳怪气我们,我们当老师怎么了?比他那经理儿子差哪了?不就差一辆宝马x7吗?我再工作五十年我也能买。”
“而且我不尴尬,我这人脸皮厚着呢,你怼她的时候我肯定在旁边给你拍手叫好。”
祝眠批完题,在最下面画了朵小红花,然后合上书,又拿了下一本。
“那我哪天要怼她的时候一定提前告诉你,让你准备好加油助威的台词和道具。”
乔茵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玩笑意思,摇摇头叹气:“天不生办公室判官,万古如长夜,就你这个胆子,熬吧咱两就。”
祝眠被她语气逗笑了:“哪那么吓人。”
正在这时,祝眠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叮铃一声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到上面的消息时愣了一下。
蒋誉。
赵雯的儿子,也是他名义上的哥哥。
蒋誉给他发消息,问他:眠眠,现在忙吗?
祝眠:在批作业,有事吗?
蒋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妈和你说了吧。
祝眠:什么?
蒋誉:我明天回去。
祝眠沉默了一会才打字:说了,雯姨前天就告诉我了。
蒋誉:那你回家吗?
祝眠:嗯。
祝眠发完这句话后蒋誉好一会没动静,他便放了手机,没想到刚放下对面就拨来了电话。
望着不停闪烁的手机,祝眠顿了一会,然后站起身来。
乔茵伸着懒腰靠在椅子上:“你老公啊?”
祝眠摇摇头:“我哥。”
乔茵被他这句“我哥”给弄懵了足足一分钟,等人走出去了才反应过来。
祝眠没亲哥,那给他打电话这人不就是……赵雯她儿子吗?
这母子俩搞什么?
办公室外,祝眠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才接通电话。
“眠眠。”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男声,祝眠“嗯”了声,等着他的下文。
“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
祝眠:“有双休,有寒暑假,挺好的,不是很累。”
他说完后好一会没了动静,祝眠有些疑惑:“哥?”
蒋誉听着祝眠温柔好听的声音,呼吸难抑,许久才道:“那就好,你现在这样,我总不放心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哥。”
这样的话蒋誉和他说过很多次了,祝眠不知道他在不放心什么,只客气的说:“不会,我和戎渡挺好的,没什么困难。”
祝眠本来就和赵雯不太热络,和祝爸爸关系也很紧张,所以并不太愿意和他们那边有什么牵扯。
他知道蒋誉是好心,但没必要。
何况赵雯估计也不会愿意她优秀的儿子和他们有什么瓜葛,蒋誉是赵雯的命根子,从小到大宠到心尖上的宝贝,祝眠不想没事找事。
他说完刚才的话后蒋誉又没了声音,祝眠也不再等着浪费时间,说:“我得回班里给小朋友上课了,哥,明天见面再说吧。”
蒋誉:“好。”
祝眠挂了电话。
回到办公室时乔茵早已经在伸长脖子等他了,急问他:“她儿子不会也给你找事吧?”
祝眠摇头,笑了一声:“当然不会,你快批作业吧,什么事都没有。”
蒋誉当然不会给他找事,说得更准确点,蒋誉对他挺好的,这些年来一直很关心他。
前年他大学毕业蒋誉就找他谈过很多次,蒋誉在秦城发展,这些年来越爬越高,混得很不错,总说让他也去秦城发展,是祝眠拒绝了,他说只想回安城,蒋誉才作罢。
但他回安城后蒋誉也隔三差五的给他打电话,动不动就给他转钱,祝眠从来没收过,蒋誉嫌他见外。
直到他认识戎渡,和戎渡结了婚,蒋誉才没了消息。
或者说,蒋誉大概是生气了。
当时他要相亲结婚的时候蒋誉就极力反对过,先说他年纪还小,不到相亲的时候,又说戎渡年纪比他大太多,工资也不高,程序员的发展前景也太小,总之处处不满意。
但祝眠对戎渡挺有好感的,也很坚定,因为这事,蒋誉那时就和戎渡不太愉快,关系一直很僵,就连之后他和戎渡结婚蒋誉也借口太忙没来参加。
后来联系逐渐变少,直到今天。
所以祝眠很纠结也很苦恼明天回家的事,戎渡的性格他了解,看着沉稳其实很不近人情,蒋誉的性格他也还算清楚,清高自傲的天之骄子,从安城这样的小地方走到秦城,打拼出那么一番成就很厉害,本就自视甚高,何况他还一直看不上戎渡。
祝眠不太敢想两人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很快就到了晚上,他路上想着要怎么和戎渡说明天回他爸爸家的事情,谁知到家后他还没来得及说,戎渡就先告诉他要出差。
于是祝眠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确实是不太想让戎渡和他一起回去,那样复杂的家庭和人情关系,祝眠自己都不愿意接触太多,更别说是和他结婚没多久的戎渡。
现在也算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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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和他离婚
港城多雨,入了夏便经常是阴雨连绵,夜里本就暗沉的天色更显得铁青,像是老天爷生了场经久的闷气。
“先生,天凉,小心避雨。”
库里南前,潘叔躬身递去一把伞,黑色伞柄柔润光滑,男人长腿踏出车外,伸手接过。
“戎劭要做东湾的生意,让人去送些贺礼吧。”男人嗓音平淡。
黑色的伞檐略略盖过他的眉目,皮鞋踩下踏起地面上积洼的雨水。
潘叔打着另一把伞落后男人半步,心中微顿,最终也只有一句:“是。”
戎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喊了那么些年的“少爷”,如今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句先生,不知是谁杀死了年幼的戎渡,让这句“少爷”变得那么难以启齿。
天边响起闷雷,一贯是港城的天气做派,季风卷夹着热带海洋气团,潮湿常年笼罩着这座东南富都。
潘叔低低咳嗽两声,恍然间背影便显出了几分苍老。
他开口道:“明天秉焕总忌日,您要亲自过去吗?其实您派人去也是一样的……”
戎渡肩背宽阔,在绵绵细雨中脚步未停。
“二伯的忌日,自然不能缺席。”
大概是夜深雨凉,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冷得尖锐刺骨。
港城的雨连了夜,燥闷缠绵的雾上午还未散去,而同一时间的安城却日光明媚,是一个大好的周六。
祝眠起了床,打算约林跃去商场给祝爸爸和赵雯买些礼品,总归面子上是要过得去的。
他整理好自己出门,刚想给林跃发消息,余光就瞥见了楼下的一辆车。
一辆格格不入的车。
祝眠顿住,微微的发懵,他不太了解车,但也能看出那辆车的价值不菲,车身十分矜贵,突兀的停在本不该出现如此豪车的公寓楼下。
他眨了下眼,认出了车标,不是很难认的标志,他想起昨天赵雯在办公室里说的话,也想起乔茵后来与他吐槽的话。
“不就是一辆宝马x7。”
乔茵当时吐槽,后来还给他偷偷科普,说赵雯嘴里那辆车落地价得一百多万。
祝眠当然不在乎车到底是一百万还是两百万,他只困惑为什么这个点蒋誉就来了?来了也不给他打电话。
他朝那边走了几步,车门很快咔哒一声开了。
蒋誉下了车,看着他叫了声:“眠眠。”
蒋誉大他四岁,职场浸淫多年,也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他身形高大周正,洁白的衬衫很规整的系了进去,袖子挽到小臂,腕骨上卡着的表盘十分抢眼,时不时有经过的人将视线投向蒋誉。
也投向他。
祝眠不太习惯这种打量,走上前问道:“哥,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不是说中午吗?”
昨天晚上蒋誉说要来接他,起初祝眠婉拒了,因为他挺怕麻烦蒋誉的,最好是一点都不要麻烦。
但蒋誉很坚持,话说了三个来回,祝眠放弃了,答应了下来,但他明明记得说好的时间是十一点。
蒋誉:“我猜到你可能要出去购置一些东西,就早点过来了,我陪你去吧。”
祝眠眨了下眼,看看手机:“我昨晚就约了朋友……”
“那让你朋友一起来就好,我载你们去。”
蒋誉似乎很懂得怎么反客为主,祝眠顿了片刻,也实在不想再掰扯这些事情,点了点头,然后和林跃说了实话。
林跃听后表示:正好我多睡会,你哥那人太傲,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也不爱和他待一块。
蒋誉察觉到他的注意在手机上,问道:“怎么样?你朋友什么时候来?要不要我过去接他?”
祝眠摇摇头,温笑了下:“他临时有事,不过来了。”
蒋誉点头,没说多余的话。
“上车吧。”他偏过身给祝眠打开车门。
驶离公寓附近后蒋誉才再次开口:“想去哪里?”
祝眠垂着眼看手机上的导航,低声说:“我还没找到,本来今天打算和朋友出来再看的……我找一下……”
青年对待任何事情都有一股很认真的劲,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瓷□□致的侧脸,他看得太入神,说话的嗓音都不自觉的变轻变软,尾音夹着一丝犹豫的呢喃。
蒋誉很艰难才把自己的视线移开,重新将注意放在开车上。
他一直觉得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会有无数人在它的磋磨下变成这样变成那样,总之不再是自己,然而这种想法在再次见到祝眠以后突然变得不那么可信了。
时间似乎没有在青年身上留下任何不堪的痕迹,他依然纯粹干净,就像当年从门后探出头来叫他“哥哥”的小孩一样。
蒋誉深深的呼吸过后,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带你去吧。”
祝眠一时半会确实也没找到合适的店,于是应了下来,只是他没想到蒋誉会带他到物价那么昂贵的地方。
先是茶叶,说给祝爸爸买,几千的价格,祝眠在门口就发懵了,蒋誉解释说他刚回来,也想给祝爸爸买些礼物。
祝眠跟他进去,一个没注意,蒋誉便买了两份,男人低头签单,祝眠急的脸都要红了。
小声叫他:“哥,你不用……”
蒋誉对老板说:“麻烦包起来吧。”说完后回头看着他的样子低笑出声,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
祝眠没反应过来,但下意识就慌忙躲开了。
蒋誉的手停在半空,顿了片刻后收回去,嗓音恢复如常:“怎么和我这么见外,我不是说了吗?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哥,平时给你打钱你一次都不收,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给你买些东西你也要和我算得这么清。”
祝眠还想说什么,蒋誉就接过老板递来的茶叶礼盒,对他说:“眠眠,别和我这么生分,我会尴尬,也会难过。”
祝眠头都大了,他深知自己是说不过蒋誉的,但又总觉得别扭,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昨晚不该答应蒋誉的。
又思忖一圈,回车上后祝眠就说:“哥,等下给雯姨买礼物就让我来吧,我虽然一直在安城,但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回去看看雯姨他们,这也算是我的心意,你就别和我抢了。”
蒋誉听后没立即答应,而是看着他,许久才出口:“眠眠,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你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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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一记警告
祝眠刚才要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礼貌的说了句“哥,等一下”,然后便开门下车了。
“咔哒”一声开合,蒋誉伸出去的那只手只抓到了副驾上微凉的空气,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方才熄停的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身量高出车子一大截,仅站着便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眠眠。”
男人眉目间是永久的冷淡,似乎没有任何事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澜,他衬衫袖子挽了起来,小臂的青筋蜿蜒紧绷。
祝眠快步走上前,脸上漾出笑意,温声道:“你怎么又提前回来了?工作结束了吗……”
话音还没落下,戎渡便将他揽进了怀里,祝眠先是一愣,然后就习惯了似的,乖乖展开胳膊抱住了他的腰。
试探的小声问:“你是知道了才回来的吗?”
戎渡宽厚的大手摸着他的头发:“嗯,前几天怎么不和我说,工作可以推。”
祝眠没说实话,只道:“前几天忘了,让你担心了。”
戎渡低下头在他唇上吻了吻,祝眠一激灵,想起车子里的蒋誉,脸上滚烫起来,赶忙拉住戎渡的手说:“我哥回来了,过来陪我买些东西,给爸爸和雯姨的,我还没买呢,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
祝眠仰着头,很乖的样子:“那你陪我,我去和我哥说一声,让他先走。”
戎渡神色如常,揉揉他的头发:“去吧。”
祝眠转身过去,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的视线投向了车内的蒋誉。
蒋誉的注意一直放在外面的两人身上,猝不及防的对视后,他意识到那是一记警告。
车外的人视线凉而尖锐,明明是日光明媚碧空如洗的六月,蒋誉却感受不到丁点温暖。
他突然想起他曾经去过一次奥利洪岛,第一次切身体验西伯利亚零下三十摄氏度的寒流,冷到五脏六腑。
譬如现在。
他反应过来后恍然觉出了些恼羞成怒。
“哥。”车窗突然被敲响,蒋誉才回了神,他刚摇下车窗,就听到青年在车外说道:“戎渡工作忙完了,我让他陪我去,就不麻烦你了,今天很谢谢你。”
蒋誉视线沉了下来,祝眠和他挥了挥手便要走。
“眠眠!”
祝眠脚步顿住,有些疑惑:“嗯?”
蒋誉想说什么,但那道视线在他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他握紧了方向盘,许久才艰难的说了句:“没事。”
祝眠抿唇笑了下,没再说什么,朝着戎渡跑过去。
蒋誉的车窗并没有摇起来,他听到青年小声说:“我真的想你了,没有骗你。”说完这句话的人腼腆又羞涩,脸上的笑意十分刺眼。
他再也看不下去,驱车很快离开这里。
赵雯嘴里上百万的宝马x7,驶离得近乎狼狈。
蒋誉不在以后,他们也离开了,路上祝眠闲聊似的说起刚才的事。
“我哥买了两份茶叶,说要替我一起送给爸爸,但太贵了,我没要……”说着,祝眠转头看向戎渡,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生气我没告诉你今天要回去的事情。”
戎渡眼神微微凝了一瞬,沉默片刻后,将车停在了某处僻静的小道。
引擎渐熄,“咔”一声,男人随手松了安全带倾身过来,揽住他的后颈带到自己面前,看了他许久才低声说道:“眠眠,我只是担心你自己应付不了,担心你会受委屈。”
男人低沉平淡的嗓音里让人捕捉不到其他任何多余的情绪。
祝眠顿了顿,却觉得心有余悸。
今天蒋誉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他确实不是很擅长应付蒋誉那样的人,他总是习惯息事宁人,从来都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便尽量不和人争吵。
其实有时候这样也不对。
至少,祝眠觉得蒋誉对戎渡有偏见时,他应该站出来说什么的。
他倒没受什么委屈,他心里觉得其实委屈的人该是戎渡,戎渡又没有做错什么,平白被蒋誉那样看轻。
祝眠承认自己是偏心了,他喜欢戎渡,所以听不得蒋誉那样说,所以便更有些自责。
他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突然飞快的在戎渡唇上亲了一下。
祝眠没多说其他,只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告诉他:“我想你了,一天也想。”
戎渡呼吸变重了些,视线沉沉,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用舌尖撬开了他柔软饱满的双唇。
青年异常的柔顺听话,或者说是足够信任他的,像主动袒露柔软肚皮的猫,纤细的腰在他掌心中弯着,睫毛轻颤,呼吸潮热。
戎渡扣得更紧,将他从副驾上带过去,抱到了怀里。
“眠眠,你不需要去迎合他们。”
祝眠眼眸微睁,戎渡伸手拨开他额前乌发,又顺着抚到他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着。
“不是迎合他们。”青年突然呢喃了一句,而后继续道:“我只是……只是确实不太想你见他们,我哥和雯姨,还有我爸,我早就不和他们联系了,所以也不想你去吃他们的脸色和闭门羹。”
戎渡垂着眸,一贯冷淡的眉眼中多了些不明的暗哑。
“别怕,有我在呢。”戎渡吻住他,大手按住他的后腰,将他带入怀抱,贴的严丝合缝。
祝眠跪坐在他腿上,视线越来越迷蒙。
他嗓音发软:“戎渡……”
男人只是吻着他,一点一点认真细致的吮着他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祝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想掏手机,却被戎渡扣住了手,完全动弹不得。
“电话……”祝眠嘟哝。
戎渡伸手替他拿了出来,吻分开一瞬,祝眠看清了名字,蒋誉。
算算时间蒋誉该回去了,大概也能想到蒋誉要说什么,祝眠轻轻躲开戎渡,飞快把电话接起。
他压着呼吸道:“喂,哥。”
“眠眠,什么时候回来?”
祝眠视线胡乱看着旁边:“很、很快,马上就回去了。”
蒋誉:“好。”
祝眠:“嗯,再见……”
他话音刚落下,手机便被戎渡拿走了,余光瞥到男人似乎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想来是挂了电话。
祝眠抵住他胸口:“好了,我哥都打电话了,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戎渡嗓音沙哑紧绷,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啄着:“不是一直说想我吗?昨天我怎么教你的?”
祝眠:“昨、昨天……等……”
戎渡吻住他,大手掀开了他T恤一角。
祝眠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恍然失了神,只嘴里呢喃着叫戎渡的名字,并没有发现被男人抢走的手机上,通话界面的时间一直在不紧不慢的往后走着。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来开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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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一条鬣狗
饶是不知情如赵雯和祝德忠,也察觉到了此时蒋誉非同寻常的怒意。
“有些东西可以吃……”男人头都没抬,好似在回答蒋誉,话却是对祝眠说的:“有些东西就没必要了。”
他的嗓音明明漫不经心,却让在场所有人浑身僵了一下。
男人的气场实在太过于强大,哪怕他并不在主位,也能游刃有余的掌控全场。
蒋誉快要将手里的筷子捏断。
他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嫉妒戎渡,他觉得自己拥有很多戎渡没有的东西,唯有一样——
餐桌上的氛围剑拔弩张,祝眠就算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了,何况他一早就知道。
他在桌下悄悄的拉了拉男人的衣角,戎渡低头,放下手来,祝眠顺势拉住了他,轻轻勾他的手指。
“戎渡,吃饭吧,等下我们就走。”青年声音很小,近乎呢喃,是只说与身旁人听的,蒋誉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毫不加掩饰的、明目张胆的偏心,一句“我们”,就将他与他们全然划分开来,好似不讲道理的人是他一样。
是他吗?当然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
……
蒋誉再也吃不下任何,他第一次承认,他嫉妒戎渡,嫉妒他半路杀出也能获得祝眠的全部心意。
明明对他来说是奢望的爱意,为什么到戎渡面前却如此廉价泛滥。
蒋誉嫉妒得发狂,控制不住去用最难听的话去描述,可实际上,廉价吗?
那是他十年来日夜难眠求而不得的珍贵,祝眠从不肯看他一眼。
“吃饭吧。”赵雯轻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
至此开始,这顿饭彻底悄声无息了。
饭后祝眠一分钟都没想多待,打算和戎渡早点回家,谁知出门前蒋誉又叫住了他。
“眠眠。”
祝眠抬头,蒋誉说:“我有东西给你。”祝眠下意识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没等戎渡说什么,他就礼貌的笑了笑说:“不用了,哥,你也不容易,东西留着给雯姨和爸爸吧,我们先走了。”
门一声“咔哒”开合过后,室内重归宁静。
蒋誉浑身都绷着,拳头攥紧。
身后传来赵雯使唤保姆扫地的声音,还有祝德忠让保姆扫完地记得喂鱼的提醒。
他拳头松开又攥紧,最后还是松了。
蒋誉舌尖抵了抵口腔,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转身走回房间。
另一边祝眠和戎渡也回了家。
下午两点,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候。
客厅采光通透,每到这个时间整个家都被阳光铺得满满的,本就布置温馨的家具被光亮染上了更加宜人的色调。
祝眠从房间出来伸了个懒腰,转去卫生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了居家服,出来时戎渡正在阳台侍弄那些花草。
祝眠放轻脚步走到推拉门后,悄悄歪着头看他。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花剪,动作精准利落,将一盆象牙海棠修得圆润漂亮,他拨了拨喜光的花瓣,很快又将剪子落到下一盆花上。
祝眠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自以为自己隐藏的极好,还拿出手机来拍照,结果拍照键都没来得及按下,男人就出声了。
“收拾好了?”
戎渡并未抬头,依旧是刚才慢条斯理的动作。
原来是早就发现他来了。
祝眠笑了声,眼睛弯弯的探出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过来的?”
戎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
祝眠半信半疑:“骗人,我脚步很轻的。”他走出去到男人身旁,弯下腰认真看花:“长得真漂亮。”
“嗯,是很漂亮。”戎渡放下花剪,拿起架子上的毛巾简单擦了擦手,然后将青年揽过来。
“眠眠,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氛围好像突然变严肃了,祝眠呆了一下。
戎渡轻靠在阳台边缘上,祝眠就这么趴在他怀里,和他对视。
“我……”祝眠眨了眨眼睛,长睫扇动,顿了好一会才说:“有。”
戎渡注视着他,等他的下文。
“其实前两天没告诉你不是因为我忘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刚开始没打算答应雯姨的,但是她说了几遍,雯姨是长辈,我不好拒绝。”
“后来我准备说了,恰好你又要出差,我就不想因为这种事情麻烦你了。”祝眠也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腰:“我以后都不会去了,我们都不要去。”
戎渡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
“眠眠,不是这些。”戎渡说:“蒋誉对你说了什么?”
祝眠愣住。
戎渡修长宽厚的大手捧住了他的侧脸,眸底意味不明,让祝眠看不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想求证什么。
这样的话其实不该说的,祝眠深知,会激化矛盾。
家人与伴侣之间的关系本就该靠他来调和,何况戎渡和蒋誉关系一直不好,说了这样的话只会更糟糕。
祝眠摇摇头:“没说什么。”
戎渡视线未动,只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面颊。
眼前的青年在想什么,戎渡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他并不是真的要青年回答他,他只是在通过青年的表现来确认,蒋誉将话说到了哪个程度。
是仅仅只对青年说了要他离婚,还是,更露骨的、更坦诚的、也更得寸进尺的。
看来没有。
他太了解他怀里保守传统的青年了,所以他也知道,一旦蒋誉有任何越过边界的话语和行为,青年都不会是现在这幅冷静的可爱模样,自以为能从中调和什么。
戎渡轻应了声,俯下身和他接吻。
阳台是开放的,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住户。
祝眠有些惊慌:“等等……回去……”
话语破碎凌乱的间隙,戎渡已经撬开了他的齿列,用吻将他紧密的缠绕起来。
祝眠渐渐浑身发软了,戎渡将他抱起,大步朝着房间回去。
柔软洁白的大床上,祝眠嗓音发颤:“窗帘。”
安城实在是个很被阳光关照的小城,祝眠被戎渡放在床上,两人身上都被暖意融融的光包裹着。
戎渡握着他又细又薄的腰肢,觑着青年颤抖的睫毛,上面光斑浮动,似有金色在跳跃,琥珀般透亮的眼眸里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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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祝眠从祝爸爸那边回来没多久林跃就很敏锐的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下午给他发了好些消息,但当时的祝眠在床上晕得昏头转向,被戎渡抱去洗了澡一觉睡到凌晨才醒来。
他翻着林跃给他发的99+信息轰炸,以及最后一条末尾加了十二个感叹号的“你见色忘义”的谴责,心虚的脸红了好久。
不能不说林跃的谴责没什么毛病,他自从和戎渡结婚后确实已经很久没和林跃一起出去过了,有时候是他不方便,有时候是林跃不愿意来,一次两次三次不觉得有什么,几个月过去回头一看,联系次数七零八落,可不就“见色忘义”了。
林跃睡觉时手机有关静音的习惯,祝眠也就不怕吵醒他,靠在戎渡怀里抱着手机打字。
祝眠:从那边回来有点累就睡了一觉,没有不理你。
祝眠:你当然是我的好朋友,今天白天我请你去吃烤肉好不好?赏个面子吧。
祝眠:地方我都想好了,绵山路那一家,就我和你。
“不困了?”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祝眠刚好打完字,放下手机抬头,嗓音里还带着温温的哑:“嗯,已经睡了好久了。”
这句话音落下他就顺便把自己的打算也说了:“今天白天我想和林跃出去一块吃个饭,好久没见他了。”
戎渡听后并没有立即表态,垂眸注视着他,手指在他脸上一下一下轻抚,像是完全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祝眠莫名就有些忐忑,他声音轻轻的,有些疑惑:“戎渡?”
许久。
“嗯。”男人终于应声。
但祝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戎渡就将他抱了过去,大手和胳膊一托一揽,祝眠趴在了他胸口处。
“想和朋友出去?”戎渡大手轻拍着他,声音里平静无波,让祝眠拿不准戎渡的意思。
他乖乖的“嗯”一句,等着戎渡的下文。
祝眠知道戎渡或许有其他话想说,或许也有其他事情要安排,只是他没想到,戎渡那样严肃冷淡的脸上,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眠眠,亲亲我,再说一次。”
“啊?”祝眠呆呆的,怔愣道:“为、为什么?”
戎渡本就和他靠得极近,呼吸早已纠缠在一起,听他问,缓慢暧昧的蹭了蹭他的鼻尖,抵着他的唇低声说:“周日不陪我,也不哄哄我吗?”
祝眠脸上“腾”一下便红了,他颤着睫毛,差点便从戎渡怀里跑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要去很久……”
青年实在惊慌无措,羞得要抬不起头了一样,似乎让他哄哄眼前的男人是多难为情的一件事。
戎渡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进他的发间,指腹在他柔软乌黑的发丝上轻捻:“怎么了?”
男人的视线十分从容的追着他,明明是伴侣间私密的调情话,让人那样羞怯,他却说的慢条斯理,好似平常。
祝眠视线躲闪着,低声嘟哝:“我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去吃个饭。”
他说了这样的话,男人的大手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拍着他的背,明明还是这样的动作,祝眠却像是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满意。
只是这样说,戎渡不满意。
祝眠被逼得进退不得,颤颤的轻声叫他:“戎渡。”
“嗯,我在听。”
祝眠已经对林跃主动发出了邀请,再食言就太过分了,他今天是一定要去的,还必须是他主动要去。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他知道戎渡也不会真的限制他的自由,只是想逗他,祝眠都知道,但还是被架在这里,像被灼烈的大火烤着。
他去哄哄戎渡,这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他只习惯了哄学校里的小朋友,哪会知道怎么哄自己的伴侣?
这太羞耻了,戎渡比他大那么多,怎么还要他哄呢?
祝眠心里翻转了千百回,心跳早已不受控制。
他紧张的胡乱想着,怎么哄哄眼前的人?哦、对、戎渡说要他亲亲他。
只是亲一下就可以吗?
祝眠抿了抿唇,声音低到听不见:“我和林跃去吃个饭,很快就回来了,你……”话说到这里他的脸就红了大半,似乎说不下去。
戎渡也不言语。
他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颤抖着,过了好一会才艰难的下了决心,伸出胳膊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很轻很快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吃完饭就回来,很快的,你不要生气。”
目前看来这好像已经是青年能做到的极限了,但戎渡知道,还可以。
他存了心思去逗他,也是在教他,教会他怀里羞涩传统的爱人如何去哄自己的伴侣,如何说,如何做。
这该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戎渡拉起他一只手放到自己脸侧,祝眠好似被烫了手,急忙就想拿开。
“眠眠,再哄哄我。”
祝眠的手僵在那,很快另一只手也被拉起。
戎渡翻了个身,祝眠侧躺下了,两只手捧着男人的侧脸,与他额头相抵,呼吸缠绕。
祝眠隐约有一点懂了。
……是要这样吗?
男人视线望着他,幽深的瞳孔仿佛要将他溺进去,他不知怎么,莫名被迷了心窍一样,顺着那些话去做。
祝眠的手不再那么僵硬的贴着,手指放松下来,轻轻的抚摸着男人的侧脸,在他唇上轻啄,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
“我吃完饭就回来,剩下的时间都陪你,我会一直想着你的……你就乖乖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青年的声音变得温吞柔软,不再是那样紧张的、囫囵的、飞快的应付。
多可爱。
戎渡松了口:“嗯,我等你。”
可怀里的青年依然是发着呆愣,眼眸湿润乌黑,安安静静,戎渡贴了贴他的唇他才回过神,脸色红扑扑的。
小声说:“戎渡,我爱你。”
其实这句才是他最想说的实话。
戎渡的视线暗沉下来,他看着青年瓷白漂亮的脸,近乎有些贪婪的窥探到,青年是真心说出这句话的。
“我也爱你。”他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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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别说,还真不是没可能。
林跃半点都不遮掩,他就是对蒋誉这个人的人品有意见。
他刚才就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贱呢,他又不能对祝眠的人生负责,凭什么让祝眠离婚?
虽然林跃确实也挺怕戎渡的,但怕归怕,觉得不对劲归觉得不对劲,这是好几码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祝眠和戎渡婚后挺恩爱挺幸福的,人小两口自己都没说什么,蒋誉这傻逼跳出来这不同意那不准的,轮得上他说话吗?就算是冯姨还在世都不一定有立场去管人家关起门来的事,蒋誉他一个挂名的扯淡哥哥哪来的资格?
林跃这辈子最烦心里没b数的人,蒋誉算头一号,蒋誉他妈算第二号,这俩奇葩凑一家,生下就是来嚯嚯祝眠的。
现在就更莫名其妙了,莫名其妙到林跃不怀疑都不行。
就赵雯那个半死不活的态度,蒋誉能有那么闲那么好心?
打死林跃都不信,蒋誉和他妈一个德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能那么为一个重组家庭的弟弟着想,只有一个可能。
那傻逼绝对喜欢祝眠。
林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多新鲜哪,他喜欢祝眠就撺掇祝眠赶紧和戎渡离婚,好让他小三上位是吧。
“你以后离你哥远点。”林跃说得很认真。
祝眠嘴里咬着一块瓜,腮帮鼓鼓的看着他,有些疑惑:“嗯?”
林跃看着对面一脸纯情的人,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就这么纯呢?
他放下筷子,十分认真的又说了一遍:“你要真喜欢戎渡,就离你哥远点,我跟你说,你哥这个人……”他说着说着觉得这称呼也拗口起来,“tui”了一声:“什么你哥,蒋誉,蒋誉这个人有问题,你小心他给你和戎渡使绊子。”
祝眠呆呆的眨着眼睛,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使绊子?”
林跃:“就是字面上理解的,反正你信我的,我从小到大没坑过你吧?对你好吧?信林哥得永生,以后你就没哥了,我就是你哥。”
“什么啊。”祝眠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抿唇笑了会才正色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自己心里有底的。”
林跃:“有底就行。”
祝眠又开始啃瓜,慢吞吞吃东西的样子实在很像一只屯粮的仓鼠,林跃越看他越觉得很容易被骗,说道:“你就是单纯,和冯姨的性子一点都不像。”
猛然听到林跃提冯愿安,祝眠有些发怔。
“反正你遇到事情多想想冯姨,她肯定是希望你好的,你不为我,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冯姨着想,她就你这一个孩子。”
祝眠视线飘忽着,手里的筷子在一块牛肉上戳了不知道多少下。
这是他无措与焦虑的典型表现。
安静之间,祝眠轻轻“嗯”了声。
吃完饭以后刚过下午一点,林跃本来想和祝眠再逛逛的,但吃饭中途祝眠就接了好几个电话,看神情林跃也猜得出来是谁。
看得还挺紧的。
他也不纠结,和祝眠说自己得回去加班,下次再约,祝眠倒是很理解,只是依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主管让你们大周日的回去加班?”
林跃陪他去门口等戎渡过来接他,听他这么问,十分顺便就把锅扣在了领导头上:“可不是嘛,我早跟你说过杜越铭那老登不是什么好人,剥削员工就是他的乐趣,你说这人多恶趣味,以压榨别人为乐。”
祝眠总听林跃吐槽领导,听多了也听进去了,认真道:“那你有没有考虑换一份工作呢?现在这个职位上升空间太小,你主管听起来也很难伺候,你这么年轻,转行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林跃:“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但是现在工作多难找啊,大环境就这样,别看我这个职位工资低屁事多,其实盯着它的人还是很多的,而且你要说没有上升空间吧也不完全是,是有那么一丢丢的……”
“诶?你别光关心我,你们家戎渡呢?他那程序员的工作怎么说上升空间也比我大吧。”
祝眠顿了顿:“其实我不太了解他的工作,他不怎么和我说,我也怕打扰他,就不太过问。”
林跃一拍脑门,十分无奈:“我说你们小夫妻两个是关系不太好吗?是不太熟吗?你不过问谁过问啊,除了你谁还有资格过问?总不能是蒋誉吧?我跟你说蒋誉就巴不得你老公被裁呢,戎渡被裁了他就又能开着他的破宝马嘚瑟了。”
祝眠拉他:“你声音小点。”
林跃看他脸红,好笑的伸手捏他:“怎么结个婚还把脸皮结薄了一层,以前也这么能害羞?”
祝眠:“……”
林跃:“我说真的,戎渡那个人吧,挺难处的,但和蒋誉还不是一种人,蒋誉就是个拜高踩低的小人,势利眼,还老觉得咱安城地方小,看不上,非得到了秦城港城才能让他山鸡变凤凰,但戎渡这人,就据我观察吧,还是挺不错的。”
“首先就说最要紧的,人品,戎渡人品还是可以的,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这是性格问题,你好好调.教调.教,还是有机会改过来的,再就说能力吧,你别听蒋誉天天在那穷bb,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其实在我看来你家戎渡能力不比他差。”
祝眠当然也觉得戎渡很好的,否则之前也不会和他那么快就结婚,祝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心细认真的人,结婚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草率的决定了。
但实际上现在看来也不是他草率,是戎渡确实很好。
林跃越说越神秘,比着一根手指在祝眠眼前晃:“你家戎渡缺的是一个机会。”
祝眠眨眼:“什么机会?”
林跃:“当然是升职的机会了,他杜越铭做得了主管,蒋誉做得了总经理,凭什么戎渡做不了,说真的,你老公离做领导就一步之遥了,他那性格不爱争抢,闷葫芦一样,你可不能跟着闷。”
“程序员这工作吧,没几年青春饭吃,后浪推前浪,过了三十岁就真得考虑以后了,要么转行,要么升职,不温不火无功无过的大部队最容易被裁了。”
祝眠没接触过程序员这行,对其中的行业潜规则也不太了解,但林跃说得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他点点头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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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戎渡的手指顿住了。
青年呼吸灼热,眼圈也烫得泛起潮红,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罕见的委屈。
……是委屈吧。
戎渡从来没见过怀里的人这个样子,至少在他长大后便没有这样哭过了,印象里只有小时候,年幼的小孩怀里抱着一只毛绒兔子,哭得那样伤心的要找妈妈。
人委屈的时候都是会哭的。
人也只会为自己爱的人而感到委屈。
年幼的祝眠为过世的母亲哭过很多次,那一年,往后每年的那一天,直至他长大了,戎渡就没再见祝眠为任何人掉过眼泪。
青年总是腼腆害羞又好脾气的模样,看着温温吞吞,但戎渡最了解他,骨子里藏着勃然坚韧的生机,像明媚朝气的太阳,他不是任何人想象里的那样脆弱。
戎渡心里下着港城经年不散的雾雨,所以他肖想祝眠身上炙热温暖的光亮,他以为他是靠这份光亮活着的,他以为只有这份光亮才能驱散他内心潮湿的阴霾。
现在却发现并不是。
青年也可以不是太阳,他抱着他,满世界都在落雨,青年突然又像小时候那样委屈了,无措的掉着眼泪。
戎渡的心一直浸在冰冷的深渊里,就在这一刻,那些冰冷慢慢的融化了。
人委屈的时候都是会哭的。
人也只会为自己爱的人而感到委屈。
他克制自己的手不去颤抖,又开始一下一下刮蹭他的耳垂,一下一下,慢慢移到脸上。
滚烫的眼泪落进了他的颈间,青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我不想你总是这么晚,太辛苦了。”
戎渡说不出一句话,只是蹭着他的脸,擦掉他的眼泪。
“你这段时间这样加班,是不是我哥对你说了什么?戎渡,你不要听他的,他是他,我是我。”祝眠抬起头,眼眶通红,但语气十分认真:“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我没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我也不喜欢我哥那样的生活。”
戎渡吻上他光洁的额头,嗓音有些哑:“没说什么,只是这段时间刚好有些忙,过几天就忙完了。”
祝眠:“那以后呢?以后还要这样忙吗?”
戎渡垂眸看他,祝眠抿唇道:“我这几天其实一直都在想,关于你的工作,之前因为我不太懂所以不好意思提,怕你会觉得烦,但是……我觉得,戎渡,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呢?做其他工作,工资低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别这么累。”
戎渡顿了一下,祝眠心思敏感,立刻便察觉到了那一瞬的反应,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也是,这本就是戎渡的本职工作,也许戎渡就像他一样也很热爱这个行业呢,为自己热爱的事业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他怎么能因为爱意上头就随便说这样的话。
祝眠耳根发着红,视线垂下,默默无声了。
就在这时,戎渡突然张开了胳膊,很从容很熟稔的将他抱起,带他去了沙发上,他坐在戎渡腿上,被紧紧的圈在怀里。
祝眠身上早已换好了睡衣,短裤质量绵软舒适,现在因为姿势的缘故上滑了些,露出了细白的大腿。
男人的手十分自然的搭了上去,触到他玉一样莹润的肌肤,仰头在他唇上亲吻。
吻了他很久。
祝眠脸色红红的抵住他,稍稍偏开:“我刚才说话有些没过脑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加班太辛苦了,如果能换工作当然是最好的,不能的话也没关系,可以努努力……试着升职呢?”
“我听林跃说一般到了技术总监这个职位就不用这样没节制的加班了,很多琐碎的工作不需要你来,是这样吗?”
戎渡将人又往上抱了抱,揽住他的腰身,两人紧贴在一起,他轻轻啄了啄青年柔软香甜的唇,“嗯”了声:“是这样。”
祝眠听到戎渡的回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抱住男人的脖子埋进他颈间蹭了蹭,小声问道:“那你有没有计划呢?”
“可以有。”
祝眠立马抬起头看他。
“你想要我升职我就试试,正好这段时间公司有一个主管离职了。”
祝眠发怔:“真的吗?”
戎渡:“真的。”
祝眠皱了下眉:“等等这不是重点,我不是一定要你升职,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一直都这么累,这样频繁的加班太辛苦了,工作又不是生活的全部,钱也不是。”
戎渡的视线落在青年严肃起来的脸上。
“我只想你轻松一些,不要经常加班到这么晚,不要动不动就出差好久……嗯,这样不太现实,但是只要能比你现在好一些就可以。”
戎渡觉得青年这样可爱,忍不住又亲亲他,却不想把青年惹急了。
“你不要闹,我很认真的。”祝眠抬手捧住男人的两颊,不准他再凑上来亲,他低头和男人对视着:“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吧?”
戎渡没见过青年这样活泼生动的模样,半分也不恼,耐心的回:“听懂了。”
祝眠说完了想说的话,终于松了口气。
回过神后想起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恍然觉出了些羞赧,他脸上发起烫,移开视线嘟哝道:“都快一点了,去睡觉吧。”
戎渡纹丝未动,大手探在短裤边缘,轻轻的勾了一下。
“眠眠,不用害羞,也不用不安。”他的手落了下去,同时吻住他,撬开了他合着的齿列,吮到了他的舌尖:“我很喜欢你这样。”
“唔……”
祝眠迷迷糊糊的,哼了声:“好。”
-
林跃:真升职了?
大好的明媚上午,办公室里刚刚大扫除结束,祝眠边给自己桌上的绿萝洒水,边在手机上和林跃闲聊。
他和林跃很委婉的挑着重点说了下那晚他和戎渡的对话,以及最近戎渡升职的消息,林跃如是说。
祝眠:嗯,真的。
林跃:你老公也孺子可教,看来你调.教的不错啊。
祝眠:你别乱说,是他们公司里本来就有主管要离职,位置缺人,他争取了一下,所以才提了他上去。
林跃:这么巧呢,巧他妈给巧开门了这不是。
祝眠:确实很幸运,也多亏了你一直提醒。
林跃:我哪敢揽这大功劳,还不是你老公自己够优秀,不然公司那么多人平白无故的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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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蒋誉说的团建活动具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祝眠并不清楚,总之那天他和赵雯提了一嘴后,蒋誉就再没来和他说过。
圆滑如蒋誉,不可能听不出祝眠话里的意思,他不愿意去。
不过他也没有说谎就是了,学校确实到了期末,安小每年夏天都是七月初放暑假,现在已经六月中下旬,他这几天的确是忙。
班主任不比代课老师,他每天开不完的会,批不完的作业,复习不完的课程,当时赵雯就是因为这些才死活不肯当班主任,劳师动众的闹腾了两天,蒋誉最清楚了。
这天祝眠刚上完上午第三节课,教室里的小朋友们都没来得及喊一声老师再见,乔茵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匆忙的朝他招手,嘴型道:“陈主任喊开会呢,快走。”
祝眠和讲台下的学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课,然后便合上书走了出去。
他和乔茵朝着教务处走,说道:“早上来的时候不是刚开了个考务会吗?现在又说什么?”
乔茵也困倦的打着哈欠,语速很快:“不知道啊,我这几天晕头转向,陈主任不三令五申的说我根本想不起来。”
其实祝眠也是,他这几天忙得乱糟糟的,之前还嘱咐戎渡不要总加班,现在轮到他了,好几次晚上都是十二点多才做完手头的工作。
他要安排学生的复习进度,要给学生查漏补缺,翻他们平时做过的试卷,看他们错的知识点,要记清楚哪个学生哪里还没学会,刚安排了这些事情,转头工作群里便又发来好几个未读文件。
学校总是这样,越到要忙的时候各种活动便越多,昨天还忙里开了个夏日防溺水主题班会,一节课过去,进度便又慢了些。
他昨晚失眠,翻来覆去的想着班里学生的小测验,惹得戎渡将他抱进怀里好好修理了一顿,他才困顿的睡着了。
之前因为他太忙也太累,戎渡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好久没碰他了,总是抱着他轻拍他的后背哄他睡觉,哪知道这两天他反倒开始失眠了。
他也是怪,如此反常。
和乔茵到了教务处时,很多没课的老师都已经到了,陈若生手里拿着一份纸质通知,正站在桌后说话。
“我知道昨天那个防溺水班会你们好些班级都没开,应付了事了,期末大家都忙我理解,但今天这个活动务必得重视。”
这话一出就有老师不太满意了:“陈主任,您也说了我们期末的时候都忙,开班会已经是忙里抽闲了,哪有时间再带学生跑出去一趟,往年每年不都是在学校里举行吗?”
祝眠和乔茵因为有课来迟了,所以并不清楚陈主任刚才说的是什么活动,但也没有冒然出声,只安静的听着。
刚才不满的老师祝眠有点印象,是楼上三年级的班主任,他不是本地人,老说着一口桐城口音,所以祝眠才记住了他。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老师是桐城人所以觉得没什么,但这对我们安城人来说可不是小事。”
祝眠听到这里,心里突然一咯噔。
人群里又有老师开了口:“在座的但凡年纪过了二十岁,谁还能不记得当年的事,李老师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多让人心寒。”
那位刚才不满的李老师被说得面红耳赤,嘴硬嚷嚷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有个年龄挺大的老教师也实在忍不住开口了:“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哪个意思?李老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还为人师表呢,你就说这种话,那学习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也来安城不少年了,这点道理你不明白?”
老教师大概是说得上了头来了气,视线突然一转到了祝眠身上,他那里本来就空旷,老教师抬手一指:“冯老师的孩子还在这呢,你说这种话你心里愧不愧疚?你脸不脸红?”
无数道视线朝着祝眠投了过来。
李老师确实脸红了,但祝眠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他面上有些发白,轻轻的退了一步。
“说完了吗?”
从他们开始吵闹便没再说话的陈若生突然开了口,他脸色很沉,视线扫了一圈。
陈若生在安小工作有些年头了,一向是个很随和讲理的人,极少有人见到他动怒的样子,可以说,几乎没有。
不少人都被吓住了,讪讪的闭了嘴。
陈若生朝祝眠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停留太久便收回视线,很快嗓音也恢复如常,重新把事情通知了一遍。
“后天,也就是六月二十三,是安城大地震的十七周年纪念日,学校要组织全体学生以及老师参观纪念馆并默哀致辞……”说完,陈主任抬了下眼,又补充了一句:“非特殊情况不得缺席。”
祝眠听完通知后便一直在走神,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偏偏还听得到离开的老师经过他时低语的话。
他们眼神怜悯,语气唏嘘。
这么多年了,一直是那样,他们无论与谁讲起他都是那一句话。
他们说:“这就是冯老师的孩子啊,都这么大了。”
祝眠仿佛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他脚步虚浮,忘了自己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直到教务处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他,陈主任站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要不要多请两天?”
祝眠这才慢吞吞的回了神,对,他找陈主任请假了。
请后天的假。
祝眠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一天就够了。”
陈若生视线微顿,许久才说:“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你们班的孩子我会安排人带队的。”
祝眠说:“谢谢您。”
走出教务处后,祝眠突然觉得一阵发冷,他抬头,走廊尽头吹来一阵夏日风,他伸手去拂。
暖的。
可怎么他觉得这样冷?
思维转得很慢,他朝着楼梯拐角处走,心中游移着,刚才陈主任不是说了吗?非特殊情况不得缺席,他怎么就请假了?
他用了什么理由?
哦、对、对。
他说,母亲忌日。
也许是心绪影响得厉害,祝眠今天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晚上下班后他早早的回了家,晚饭也没吃便躲进了被子里睡觉。
戎渡有工作要忙,说是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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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祝眠每年到了那天前后都是一样,心悸难眠,情绪闷重,总要找一个他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待着才行。
以前是家里任何一个墙角或者避难的三角区,现在变了,被戎渡抱在怀里的时候,那种安全感也是真实的。
他不再陷在那种无端的恐慌和焦虑中。
戎渡将他圈在怀里,安静的吻他,会与他十指相扣,告诉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用怕。
很神奇的,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在那一天前祝眠还能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
陈主任在学校里看到他的时候还很惊讶,和善道:“其实你可以把这几天的假都请了,学校能理解,你们班的小朋友明天由教务处的其他老师带,也不用太担心。”
祝眠领了陈主任的好意,笑了笑:“谢谢您,不过没关系的,我状态还可以,不想耽误小朋友们的进度。”
陈若生:“行,有什么事就随时联系我,别硬抗,实在不舒服就请假,让代课老师来顶一下。”
祝眠应下,和陈主任分开后便回了教室。
一年级一班小朋友们的复习进度已经走了大半,祝眠临时给他们进行了一场小测验,都是很基础的知识,下课后祝眠把试卷收回,打算批阅一下看看他们的掌握程度。
乔茵也刚好下课,他们结伴走在回办公室的走廊。
她说道:“明天咱两的班级是挨着的,你不放心的话我帮你一并照看,有什么事你问我也行。”
因为昨天教务处老师们那场小小的争吵,乔茵也或多或少猜出了些,她对冯愿安这个名字确实是觉得熟悉,昨天下课后她循着记忆去找了一下。
果然,她在安小纪念礼堂的那块石碑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第一排,第一个。
后面还跟着几句简单的事迹介绍,六二三安城大地震中,危难时刻救出班级四名学生。
后面列着被救学生的名字。
常楠、梁晓慧、江璇、钟七。
“好,那就麻烦你了。”身旁青年弯着眼睛浅笑,状态看起来还可以。
乔茵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闲聊着学校里的事情,转过走廊拐角,突然听到办公室门口有交谈的声音,很陌生。
“没关系,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就行,麻烦您了。”
“不麻烦,已经下课了,马上就回来了。”这是三班英语老师秦静兰的声音。
“好,谢谢您,谢谢,非常感谢。”
这几句谢谢并非来自同一个人,而是有男有女,混在一起。
祝眠的脚步停在了拐角处,乔茵也愣住了。
办公室门口站着三个人,看起来年纪应该是比他们要大些的,手里提着很多东西,像是来看望谁。
乔茵反应很快,他看向了祝眠,果不其然,青年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她低声飞快的说:“要不你先别回去了,我帮你应付一下……”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口的三人便注意到了他们,似乎不太敢认一样,其中唯一的男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眠眠?”
祝眠脚步晃了一下,转身就走。
“眠眠!你等等!”
那三人飞快的朝他们这边走来,祝眠走得更快,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乔茵伸出胳膊虚虚拦了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有点事情要忙,得赶紧去处理一下,你们有什么话和我说就行。”
男人知道他们追不上,也知道对方并不愿意见到他们,便也不再继续往前,他停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情绪和乔茵说:“你好,我叫常楠,这是梁晓慧,这是江璇,我们都是冯老师的学生。”
乔茵听了他们的名字,并不感到意外,唯一的困惑之处是:“为什么只有你们三个人来了?”
她记得石碑上还有一个名字。
常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钟七吧?其实我们和他都不太熟,那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他没回来过吗?”
这乔茵当然不知道,她没回这个问题,只说道:“祝老师今天可能要忙很久,期末了嘛,都这样,你们要不进办公室再等等?”
常楠轻轻摇头:“不用了,其实我们也知道,他并不想见我们。”
江璇在一旁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其实我们能理解的,冯老师……”她只说了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泪如雨下,梁晓慧帮她擦了擦眼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常楠:“我们现在都是奔三十的人了,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眠眠他、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很小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冯老师对我们都很好,特别好……”
“这些年我们想过去补偿他,但是他从来不肯见我们。”
梁晓慧:“我们很清楚这种事情无论如何补偿都是不够的,但是这些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是我们对不起冯老师,也对不起眠眠。”
乔茵无法替祝眠做任何决定,常楠他们要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让她转交,她忙忙拒绝。
“你们先冷静一下,不要激动,明天就是纪念日,我们学校会组织一次活动到纪念馆默哀致辞,如果你们想去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好吧?”乔茵说:“我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我想冯老师当年救你们,也一定不希望你们后半辈子都活在这样的痛苦中,真的,你们都冷静冷静,也给祝老师一点时间,好吗?”
常楠几个人点点头,乔茵汗都出来了,她松了口气,眼神瞥见走廊另一边陈若生的身影,赶紧招手:“陈主任!”
陈若生应该就是为这几个人过来的,脚步很快,乔茵把人交给他,自己赶紧离开了。
她边走边给祝眠打电话,出乎她的意料,祝眠接的很快,语气也很正常:“怎么了?”
乔茵迟疑道:“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
祝眠:“我还好,我找陈主任请假了,家里有些事,想先回去了。”
乔茵:“你自己能行吗?要不我去送你吧?”
祝眠:“不用了,谢谢你,我已经出学校了。”
乔茵听他这样说也只好作罢,吩咐他:“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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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祝眠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这里。
1301没人,戎渡的父母不在,1302也没人,对门的夫妻也不在。
不、不对,准确来说,物业说了,那是他的房子。
那怎么会是他的房子?
怎么可能。
那不是他的房子。
祝眠满脑子都是混沌纷乱的想法,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到了戎渡公司楼下。
戎渡任职的那家小互联网公司在安城的市中心,那座在安城矗立了十年的地标大楼,楼身的某一层挂着他们公司的楼标,风致。
祝眠来过这里,还是那时和戎渡相亲的时候他带他来的,那一次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约会,因为他们在一起了,尽管祝眠连手都不太敢和戎渡牵。
戎渡当时说,他在这里工作了七年。
祝眠望着眼前的大楼,垂眸拨通了他的电话。
此时,离安城市中心不远的某条大道上,一辆奢华的银顶迈巴赫平稳的飞驰而过。
车内,后座的男人手机响起了一阵特殊的铃声。
他接了起来,嗓音低沉:“眠眠。”
“戎渡,爸爸妈妈……他们、他们不在家里,打电话也打不通,物业说1301没有老人居住,戎渡,爸爸妈妈去哪了?我……我……”
正在开车的潘叔也听到了这段话,他敏锐的抬眼看了眼后视镜。
戎渡表情未变,闻言只轻轻掀了下眼皮:“眠眠,别急,你现在在哪里?”
祝眠:“我在你公司楼下。”
青年话音刚一落下,车子恰好驶进地标大楼的楼前广场,戎渡侧脸看去,望见环岛喷泉附近的一道单薄身影。
迈巴赫的车窗经过特殊处理,从外看不到里面任何,但从里向外看却一清二楚。
青年茫然的看过来,戎渡就这样与他对视上。
对视,然后青年的视线又错开。
“戎渡,你现在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戎渡嗓音如常,和潘叔在后视镜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车子朝着地下停车场驶去,戎渡说:“我马上下来,别怕。”
祝眠挂了电话,抱着手机有些发怔,全然没将刚才驶过身旁的豪车印进脑海。
他燥乱的思绪仍在想着,戎渡的爸爸妈妈去哪了?为什么房子是他的?
另一边男人下了车,随手脱掉身上的外套扔在了后座,他走进电梯,潘叔紧跟其后按了一层。
“若生说今天有冯老师的学生回了学校。”潘叔粗略扫了眼手机上的信息说道。
戎渡眉毛拧了一下。
潘叔:“需不需要派人去处理一下。”
戎渡不动声色的挽着自己的袖子,电梯“叮”一声到了后,他嗓音冷淡的留下一句:“不要再让那些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
电梯门开合,将那句声音关了回去,一并带上了顶层。
戎渡走出大楼,青年也看到了他,但脚步迟疑,许久才动了一步。
“戎渡。”像是骤然有了依靠一般,祝眠眼圈有些红,喃喃的问他:“你知道爸爸妈妈去哪了吗?”
“是我不好,一直没告诉你,爸爸妈妈去了港城。”戎渡将人抱进了怀里,指腹轻轻擦了擦他眼尾的潮热:“你去看他们了?”
祝眠依然是发呆的模样,脸靠在男人宽阔的肩侧,轻“嗯”了声:我上午不太舒服……向陈主任请了假,本来、本来打算来找你的,但是我怕打扰你工作,就去了爸爸妈妈那边。”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去港城呢?”
戎渡:“他们的老朋友请他们去游玩度假,大概要待到九月份,等天气凉些,他们再回来。”
祝眠眨了下眼,唇色有些苍白:“原来是这样……”
青年看起来状态实在太差,整个人恍惚脆弱,戎渡抚着他的头发,轻吻了他一下:“我先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联系爸爸妈妈,好不好?”
祝眠还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忙忙的拉住戎渡:“可是你不是还要工作吗?你不用送我……”
他问完这句又混乱的想起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戎渡,物业那边说1301和1302的业主都是我,是他们搞错了吗?”
戎渡视线深沉:“没搞错。”
祝眠睫毛颤了一下:“为……”
戎渡:“眠眠,这是爸爸妈妈的心意,我们刚结婚时房子就已经写到了你名下,那些本就是爸爸妈妈的财产,他们有自由支配的权力,至于1302,可能是房主离开了,你可以亲自去问问爸爸妈妈。”
青年怔怔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戎渡蹭蹭他的脸:“不要胡思乱想,什么事都没有。”
许久,祝眠才轻轻点头:“好。”
“回家。”
祝眠情绪好像没那么乱了,但脸色依然没缓和过来,像是大病了一场,戎渡带他回了家,说是送他,但回去后便没再离开,一直在他身边。
祝眠窝在沙发上轻声说:“工作要紧,你先回公司吧,我自己可以的。”
戎渡俯身在他额上吻了吻:“我请假了,今天明天都陪你。”
祝眠眼圈又有些热,他垂下头,嗓音发哑:“对不起。”
戎渡从身后将青年圈进怀里,手臂揽住了他的腰身,一边与他十指相扣轻轻摩挲,一边轻蹭着他的侧脸。
这是一个十足安全的姿势。
祝眠每次感到焦虑害怕,戎渡都会这样抱着他,他像个胆子很小的孩子一般窝在男人怀里。
他在抬起眼睛和男人对视时,一个吻顺势落在了他的唇上。
“眠眠,永远不要对我感到抱歉。”
祝眠眼尾滚出了温热的泪水,他鼻尖也发起了红,哽咽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戎渡,我只是感觉很害怕……”
戎渡安抚似的吻着他的唇:“别怕,有我在。”
祝眠的眼泪流得更欢。
戎渡与他接了一个绵长的深吻,吻掉他所有的泪水,又去轻啄他的耳朵。
祝眠身体敏感的发着抖,右手颤颤的落在了男人的侧脸上。
“戎渡……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我?”
男人顿了一下。
祝眠转过身体,抱住他:“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妈妈的事情呢?”
戎渡默了片刻,贴了贴他的唇:“等你足够信任我的时候,会主动告诉我。”
祝眠好似很委屈,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
可青年实在无害柔软,只是轻轻的在戎渡唇上咬了咬,他垂着眸呢喃道:“对。”
“妈妈她……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今天,今天有妈妈的学生来看我……”说到这里,祝眠的泪水又一次决堤了。
戎渡抱紧了他。
“可是我不想见到他们。”祝眠声音变得很哑,发不出来一样,他几乎有些崩溃了:“妈妈是因为他们才死的。”
戎渡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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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下午回家后戎渡临时有工作离开了,祝眠情绪也早已经冷静,他将那些遭乱的事情抛开,去书房安安静静的批了些试卷。
这是昨天上午他本来要拿回办公室批阅的,结果横生意外,一直放到现在都没看完。
祝眠翻看着上面铅笔写下的稚嫩字体,认真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每个小朋友对知识的掌握程度。
参差不齐。
尤其是看着赵晓彭写得乱七八糟的试卷,祝眠实在有些头疼,赵晓彭这个小孩挺聪明的,就是不太爱学习,除了学习任何事情都非常积极。
他在赵晓彭的名字下面划了个着重标记,还顺手写了两个字:家访。
对安小很多年轻老师来说,这其实是个有些陌生的词汇了,这个师生家校之间的传统似乎早已被遗忘,没有人倡导没有人主动,很少有人愿意去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祝眠却总记得,因为在他短暂的那几年印象中,冯愿安总是在家访。
她走过很多地方。
那年的安城还是一个很落后很贫穷的小城,郊区工厂林立,高耸入云的烟囱冒着滚滚的黑烟,冯愿安带着他去过工厂家属大院,把擅自辍学要去工厂打工的学生拽回学校。
冯愿安还带着他去过孤儿院,那是安城唯一一家孤儿院,她向钟院长把手底下的学生要回去,要他待在学校,要他学习,要他入人群。
很多很多地方,多到数不清楚,冯愿安有一辆自行车,年幼的祝眠总是坐在她的后座,跟着她看蓝天看白云,那时他还什么都不懂,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就可以开心一整天。
现在他终于懂了,他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他愿意成为她。
书房的时钟在滴答着,祝眠整理了一下批完的那一部分试卷,打算给乔茵打个电话问问今天班里小朋友们的情况。
结果很赶巧的,他刚拿起手机,乔茵的电话就先来了。
祝眠接起来,听筒中传来了乔茵急切的声音。
“祝眠,你们班有个学生下午放学走丢了,现在还没到家,学校刚才报了警,现在陈主任那边正在找,你快过来看看吧。”
祝眠怔了一瞬,下一秒便站了起来:“谁走丢了?”
乔茵:“齐萌,你先过来吧,到了我再和你说。”
祝眠什么都没来得及,拿了手机便冲出门去。
到学校时校门口站着许多人,祝眠下车跑过去,喘着气问道:“怎么回事?”
乔茵迎上来:“齐萌的家长今天晚上单位有事,没空来接她,让学生自己回家,本来以为没什么问题的,结果晚上八点家长都下班了才发现齐萌还没回去,这才联系学校,陈主任调监控看到齐萌上了一辆公交,查了下是103路,她应该是坐错了。”
祝眠:“那司机呢?有没有给司机打电话?”
乔茵:“早打过了,司机确实注意到了车上有个小朋友,但他哪管得了那么多,而且齐萌坐了两站就下车了,下车后司机就不知道了。”
祝眠飞快扫视了一遍周围:“陈主任呢?”
乔茵:“陈主任在警察那边,现在在附近挨个调监控找人,你什么打算?学生家长等会也过来,你要不要等家长一起……”
“来不及了,我去找人。”
祝眠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乔茵急忙叫住他:“这么晚了你怎么找?有警察和陈主任在那边,我觉得……”
“没事,我经常批阅齐萌的日记,她很喜欢在日记里写自己的日常和习惯,我大概知道她喜欢去什么地方,这种事情拖不得,人多力量大。”
乔茵跟上去:“那我和你一起去。”
祝眠认真道:“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等下齐萌家长过来得有个了解情况的老师来交涉。”
青年十分急迫,留下话便离开了,乔茵追不上,跟了两步便也停住了,她返回原地,先给陈主任打了个电话问情况,依然是没有进展。
那边祝眠离开学校门口后先直奔了齐萌下车的站点,这附近有一家大型商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在天色这么晚的时候,最有可能就是去找有光亮的地方。
他在站点周围看了一圈后便去了商场。
祝眠知道这些地方陈主任和警察可能已经找过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怕地点交叉,因为小孩子不是石头,不会待在一个地方完全不动,她每时每刻身处的地方都有可能是不一样的。
八点商场还没关门,但已经人流零落,只有零星几个人,也都是在往外走。
祝眠去广播台的地方询问了一下情况,工作人员翻了记录,并没有在商场走失的孩子。
因为商场也快要关门了,同样担心有小孩子被关到里面,所以也派了些工作人员和祝眠一起寻找。
商场上下四层,七八个人找了足足四十分钟都没见到任何人影。
祝眠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他喘了口气停在楼梯口,拿出手机打算再和陈主任联系一下,结果发现自己手机的电量即将告罄,撑不住让他再拨一个电话出去。
他当机立断开始给熟悉的人发消息,先报平安并说明自己的打算。
祝眠:手机没电了,别担心,我在站点附近找人。
他这这句话复制发给了好几个人,最后翻到戎渡时,犹豫了一瞬,想到戎渡可能在加班,怕他担心于是换了个说法。
祝眠:学校里有点事,我去一趟,你回家了也别担心我,早点休息。
他敲完字摁了发送。
“祝老师!您看一眼这个蝴蝶结是不是您学生的?”前方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扬着一个什么东西朝他喊了一句。
祝眠抬头应了一声,再低头看时手机已经黑屏了,他也顾不得想其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便跑了过去。
确实是齐萌的蝴蝶结。
他问工作人员:“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那个玩具店橱窗门口。”
祝眠抬眼,看到了橱窗里被灯光映照的闪闪发亮的芭比娃娃,他骤然想起齐萌之前交回来的某篇日记,里面似乎提到过类似的事情,但祝眠只记得大概,齐萌好像是很想要那个娃娃,但又觉得娃娃太贵了,不敢对父母说。
现在再去找那篇日记也不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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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22章
五分钟前的槐阳路。
祝眠找遍了附近所有有可能会卖玩具的地方都没见到齐萌的身影,直到他在经过某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动静。
很细小的哽咽哭声。
因为太小了以至于祝眠其实并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他脚步顿住,试探的叫了句:“齐萌?”
那道声音瞬间消失了。
祝眠朝小巷子里走了两步:“齐萌?你在不在?是祝老师,祝老师在这里,不要害怕。”
似乎又传来了什么动静。
似乎是说话的声音。
祝眠又朝里走了几步:“齐萌?”
“祝老师……”
祝眠终于听清了,黑暗中传来的是小女孩试探的声音,好像并不敢确定就是他。
祝眠:“是我,齐萌,是祝老师。”
下一秒,小巷子里传来一声“哇”的哭声。
祝眠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齐萌正蹲在一个凹回去的小墙角里,这个地方十分隐蔽,就算是在白天不细心留意都可能会忽略,更遑论这么暗的天色。
“齐萌!”祝眠叫了她的名字,快步上去,小女孩见了他,大概是心也安定下来,从墙角里跑出来,哭得更厉害了。
“祝老师,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小女孩身上穿着安城小学浅蓝色的夏季校服,哭得头上扎得两个小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祝眠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怕不怕,没关系,祝老师送你回家。”
“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齐萌现在应该也是吓坏了,说话语无伦次,祝眠拍着她:“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回家吧,不怕。”
“爸爸妈妈会不会生气……我、我只是想来看看娃娃,但是我等了很久,公交车都没来,天太黑了……”齐萌哭得抽抽噎噎:“我不敢回去,就……就躲起来了……”
祝眠大概能听懂小女孩的意思,应该就是齐萌的家长没来接她,让她自己回家,小孩想到家长不在,就想去先看一眼想要的芭比娃娃还在不在,自己坐了公交车过来。
想来是看了很久,看完去等公交车,公交车没来,祝眠不太确定她是等错站点了还是已经错过了回家的末班车,总之没能回去。
天色越来越晚,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在这么陌生的地方,害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且祝眠平时也有注意到齐萌这个孩子,胆子很小,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除了祝眠叫她回答问题外,她从来不会主动说话。
槐阳路离齐萌的家有一段距离,她可能是找不到路,也可能是不敢走回去,小女孩警惕心很强,并不信任陌生人,就自己躲在墙角里了。
陈主任和警察极大概率也找过这个地方,但是齐萌不熟悉他们的声音,所以即使听到了他们在找自己也不敢出去。
小女孩哭得厉害,祝眠安抚着她的情绪:“
齐萌,你做得没错,有警惕心是对的,别怕,别担心,没有人会责怪你。”
“爸爸妈妈和老师们都只是担心你,所以不要害怕,好不好?我们先回家。”
齐萌的哭声慢慢停了,只剩抽噎。
祝眠一边带着她朝有光亮的地方走,一边和她说一些轻松的话题逗她笑。
齐萌的情绪稳定下来了,祝眠也松了口气,想起自己的手机关了机,不知道陈主任和乔茵那边都是什么情况。
他正想着先找办法联系他们说一声齐萌已经找到了,就看到巷子口的不远处出现了很多人。
很多人,还有很多辆车。
祝眠脚步顿了一下,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戎渡。
男人身上的气场与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身材高大而健壮,站在前方,面目冷漠。
祝眠莫名就觉得,现场沉默死寂的氛围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因为他不高兴,所有没有人敢说话。
可这个想法多么荒谬。
戎渡的旁边站着陈若生,还站着谁,也是一个男人,他立在一辆矜贵奢华的豪车前,朝这边看着。
祝眠有些怔,他带着齐萌走出来,陈若生最先迎来,从他手里接走齐萌,说道:“齐萌的家长现在也在附近,找了这么久都吓坏了,我先把孩子给他们送过去,你别担心了,剩下的我来吧,你早点回去,戎渡来接你了。”
“可是……”
陈若生:“去吧,他也很担心你。”
齐萌认识陈若生,知道他也是学校的老师,所以没那么害怕,小声对祝眠说:“祝老师,我去找爸爸妈妈。”
陈若生都带着齐萌离开了,祝眠依然是懵的。
他迟疑的看着周围的人,缓慢的走到了戎渡面前,问道:“你今天不是加班吗?怎么找来这里了?”
祝眠问了,戎渡却没答。
男人面色很沉,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像灼热的火,几乎要将他烧穿。
祝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戎渡,他心跳漏了一拍,眨了下眼睛,轻声呢喃:“戎渡……你生气了吗?”
他们周围的其他人其他车渐渐离开了,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任何踪迹,祝眠转头看着,脚步不自觉跟了一下,张嘴想问什么。
戎渡抬手拉住了他,动作缓慢却强硬,将他带回来,带到自己面前,一下一下蹭着他的手背。
“手机没电了?”戎渡哑声问他。
祝眠:“嗯,在家的时候忘记充电了,一直放着,晚上出来才发现,不过我有给你们发信息……不会、不会没发出去吧……”
他急急的掏出手机来看。
戎渡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视线贪婪,恐惧,妄图从青年脸上窥见一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
眼前的人依然是那样可爱的,因为自己考虑不周到让他担心而无措的,也自责的。
青年又把黑屏的手机装了回去,小声嘀咕着:“可能是真的没发出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青年张开胳膊抱住他,主动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吻:“戎渡,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记得先告诉你,不要生气了。”
安城深夜的风消去了一天的溽暑,戎渡的心被浸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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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怀里人的声音,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样,一寸一寸慢慢的描摹着他的样子。
他说:“不是。”
祝眠没听懂,疑惑道:“嗯?”
戎渡说:“眠眠,不是那么简单。”
祝眠感觉到了奇怪。
戎渡的手很凉,六月长夏,他仿佛只身进入凛冽的寒冬。
“没有这么简单。”戎渡又一次这样说着。
安城十七年的重建早已让这座小城再次安宁熙攘,可戎渡的身体却感应到了剧烈的疼痛,眼前的街景坍塌,尘烟四散。
这里遍体鳞伤,他的心也变成了满目疮痍的荒原。
青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些灰尘,他轻轻拂去,说:“回家吧。”
回去。
回到一个完全温暖的,安逸的,没有任何意外的地方。
房间里。
祝眠收拾好自己换上了睡衣,抱着腿坐在床头,路上他就和戎渡说了今晚发生的事情,直至现在还有些后怕。
“幸好没出什么事,那么小的孩子跑到外面,太危险了。”
戎渡将他揽进怀里,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着,轻轻摩挲着,也吻着他。
祝眠知道戎渡今天一定是很担心他,也乖乖的仰着头任他亲。
男人的身体紧绷着,嗓音里带了哑意,抵着他的唇呢喃:“眠眠,答应我,这样的事情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祝眠下意识以为戎渡说的是他手机没电关机的事情,“嗯”声回应,温温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会让你这么担心了。”
戎渡吻过他的唇,吻到了他小巧柔软的耳垂,又将吻落在了他的颈间。
祝眠抱着他,睡衣渐渐从肩头滑落。
他有些敏感的发着抖,却不躲,他颤声说:“戎渡,是我不好,但是我今天太着急了,我怕孩子出什么事……”
戎渡的吻强硬的裹挟着他,在他颈间留下一片炽烈的火。
他说:“眠眠,没有谁比你自己更重要,这不是你的责任。”
祝眠一顿,怔了片刻,很奇怪道:“这当然是我的责任,我是她的老师。”
戎渡也停了下来,看向他。
“眠眠,你的职责是传授知识,仅此而已,没有谁是你必须要去帮助的,齐萌是放学后回家路上走丢,不是在学校里走丢。”
祝眠愣住了。
他反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戎渡说的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反应过来了,他却还是不懂。
他不懂戎渡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蹙了下眉:“戎渡,不是这样,你说得不对,齐萌是我的学生,我应该对她负责,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学习还是生活,我都有义务……”
戎渡闭了闭眼,却没能将那些燥乱的心绪压下去,再睁开眼睛,眸底是浓重的阴沉。
他扣住青年的后颈,贴住了他的面部,他的嗓音里几乎带出了戾气:“学生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祝眠懵了许久,然后突然推开了他:“戎渡!”
他的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在说什么?”!
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不近人情。
这是林跃见过戎渡以后说的最多的四个字。
林跃总说戎渡这个人太过严肃讲究,与他们格格不入,祝眠以前为戎渡辩驳过,说他其实很细心,只是太过内敛,也不爱说话,并不是林跃说的那样。
纵然有时候祝眠和戎渡相处时觉出了他性格里的极端,也总能为他解释一番。
他会想,戎渡可能只是太担心他了。
他也会想,谁还没有着急的时候呢?
直到现在,祝眠猛然听到戎渡嘴里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再也无法为他解释。
这是他完全完全且永远都无法认同的言论。
他怔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他想,这是他认识的戎渡吗?
好像不是。
可这时的祝眠仍是想避免争吵,他不喜欢与人发生争执,无论这个人是谁,更何况戎渡是他的伴侣,哪怕现在他们观念不合,他也不想与他吵。
祝眠只想和他暂时分开一会,让彼此双方都冷静下来,再谈别的事。
他收回视线便想下床,打算去客厅或者书房,然而他刚动了一下,男人的大手便扣住了他的胳膊。
祝眠挣了一下:“放开我。”
戎渡的脸色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变得更加阴沉,他嗓音发哑,问道:“这么晚了?去哪里?”
祝眠声音还算平稳,但话里的生硬却掩不住:“去客厅,去书房,都可以,我觉得我们需要分开一阵,等我们都足够冷静的时候再谈其他事情。”
男人没有反应,只是沉沉的看着他。
祝眠去挣他的手:“戎渡,你放开我。”
“眠眠,就在这里。”戎渡宽厚粗糙的大手非但没有松开他的胳膊,反而更紧了些,另一条胳膊揽住了他纤细的腰身,将他圈进怀里,完全是不准他离开的姿势。
祝眠进退不得,终于有些恼了。
他抬起头:“戎渡!我现在不要和你说话!”
空气里安静了两秒。
男人似乎在极力克制着情绪,他吻了吻祝眠的额头,低声道:“眠眠,你乖一点,不要闹。”
祝眠性子已经是很好的了,现在也难免生气,大概是气急了,祝眠眼圈都红了,睫毛颤着几欲要掉出眼泪来。
“你觉得我是在闹?戎渡,你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在闹?你真的很不可理喻……”祝眠脑子里回想起戎渡那样的语气,突然觉出了些失望。
他那么满怀爱意的为他辩驳过解释过,他那么期待那么信任他,戎渡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他眼泪大颗大颗砸了出来,委屈的鼻尖都发红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太过分了……”
戎渡看着眼前的人,耳边坠入那道声音,像尖刺,像利刃。
他总以为,总以为他到了长夏明媚的安城,就可以走出过去半生的潮湿,却不想那些钻
心刺骨的冷意早就侵入肺腑,只要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轻易的勾出来。
他那么爱他?[(,长达十几年的时间跨度,他一点一点看着他长大,他那么精心爱护的人,现在说不想见到他。
戎渡想,多狠心的一个人。
他的心脏被刺得鲜血淋漓,怎么反倒是眼前的人哭了起来,那么委屈的望着他,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好似他现在是在做多么伤害他的事情。
戎渡的手扣住了他的下巴,眸底翻涌着难控的阴戾。
到这种时候他也怕伤到他,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反复闭了几次眼睛想要将那些情绪压回去。
突然,手背上砸下了滚烫的眼泪。
戎渡骤然回了神。
青年卷翘的睫毛被润成了一簇一簇,泪水洗刷的清亮的眼眸里映着他的模样。
阴沉的,狠厉的,失控的。
祝眠哽咽着呢喃:“戎渡……”
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这些年他拿出了天大的耐心,像筑巢的野兽一般蛰伏在暗处,一点一点将自己融入安城,融入眼前人的世界,他用尽所有的爱意与耐心想为他打造一个安全的港湾。
他知道青年敏感也胆小,所以他一步一步的深入,生怕吓到了他。
他希望青年是爱他的,也希望他们的结合是让他感到快乐和安稳的,绝不该是这样。
他吓坏了他。
他吓坏了祝眠。
可是青年单纯又热烈,那么善良心软的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柔软和温暖捧给所有人,戎渡爱极了他,怎么能容忍他嘴里说的那些责任存在呢?
易碎的瓷器并不知道自己易碎,他张望着前人,好似下一秒便要跟随他们一起变成扑火的飞蛾。
戎渡吓得肝胆俱裂,他谨小慎微的在下方捧着他护着他,他爱护至极,连一粒灰尘落在他身上他都要紧张,他怎么能容忍青年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冒险?
不能。
他低头贴上青年的唇,呢喃着说:“眠眠,是我的错,我吓到你了。”
祝眠的泪水已经决堤了,他摇着头想要后退。
戎渡的胳膊却收得越来越紧,他抱着他倒在床上,去吻他,安抚他。
“不怕……眠眠,不怕。”
祝眠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他咬了戎渡:“我不要和你说话!你疯了!你根本就不冷静!”
他说了这样的话,戎渡咬他更深更疼。
祝眠哆嗦着哭了起来:“我讨厌你……”
之后的戎渡便彻底疯了。
他逼着祝眠说爱他,要他一遍又一遍的说,可那时的祝眠已经哭得快要晕过去,他想逃,却被戎渡拉着脚腕拽回来。
男人要他说爱他的话。
戎渡那样逼他。
祝眠已经忘记自己崩溃了多少回,戎渡变成了很陌生的样子,至少在这一晚,祝眠有点不太认识他了。
-
那天
过后,祝眠单方面和戎渡陷入了冷战。
这样的经历在祝眠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几乎从未发生过,他不爱与人争吵,更遑论吵到这样不可开交让关系一度降到冰点。
但祝眠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戎渡那天说出那样的话,也无法接受他解决矛盾的态度,更无法接受那一晚。
他与戎渡力量悬殊,戎渡铁了心要用那样的方式惩罚他,他根本逃无可逃。
戎渡明知道他从不愿意将那种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他明知道,却不肯听他的哀求将灯关了,他就是要他羞耻,要让他看,他用这样的方式逼他说爱他的话。
太过分了。
祝眠本来没想要与他到这个地步,他根本不想吵架,他只想等彼此都冷静下来,再来好好谈谈,哪怕戎渡说的那种话祝眠无法接受,他也愿意好好说的。
因为他是爱戎渡的,他能够去包容他。
结果成了现在这样。
戎渡来学校接他,他要避着他好久才肯慢吞吞的从学校出来,上了车也只是低头看自己带回来的学生作业,戎渡说话他当没有听到,实在必须要交流他也只简单的应声,他从不与他主动说话,不像以前那样会和他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回家后更是,祝眠甚至与他吃晚饭都分开了,他自己做一些简单的吃食,吃好了便去处理学校的工作,他要到很晚才去睡觉。
一方面是他最近真的很忙,另一方面就是他实在不想到床上去,戎渡会抱他,他不肯,免不了一番争执。
但其实他不睡觉戎渡也不会回去,大概怕他嫌烦或者不自在,男人总是在阳台上,将整个家都留给他。
某次他从书房出来已经是凌晨了,他困顿的打着哈欠,发现男人在阳台抽烟,祝眠脚步顿住了。
说心里不难受那一定是假的。
婚后戎渡从来对他很好,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戎渡都由着他,他害怕,做噩梦,崩溃,戎渡总会将他抱在怀里,给他所有的安全感。
祝眠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男人的背影,不明白最近他和戎渡怎么会闹成这样,他的眼圈有些红。
他是想说什么的,可当戎渡转身的那一刻,他又逃避似的先跑回了房间。
戎渡也不是没有主动和他道歉过,戎渡极尽耐心的哄着他,与他承认自己的错误,戎渡抱着他,轻吻他,近乎有些卑微的问他,可不可以和好。
祝眠不是个气性很长的人,甚至可以直白的说,他心软,是从不记人仇的,他做不出让别人难受的事情。
何况他爱戎渡。
每次看到男人沉默失眠的背影,他都快要掉出眼泪来。
他们的冷战持续了四天,这天祝眠学校有事,与乔茵跟着陈主任一并去了趟安城实验,他提前给戎渡说过了,晚上不用来接他,说自己大概晚上八点回来。
可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会,他九点才到家。
这几天他的气消下去不少,本就心里忐忑难受,回来时看到戎渡正在将放凉的晚饭倒掉,男人高大沉默,一言不发将餐桌收拾干净。
那些菜都是祝眠爱吃的,他们冷战这段时间戎渡从来没有间断过一天,总是为他做得十分丰盛,即便他刚开始闹脾气根本不吃。
祝眠的心又酸又软,眼圈红了。
“戎渡,别收拾了……”
见他哭,戎渡很快走过来,将他抱进怀里,低声问:“怎么了?”
戎渡给他擦着眼泪,他却哭得更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就这样哭了很久,戎渡抱着他,像以前那样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部。
那些所剩不多的气在这一刻全部无影无踪了。
祝眠嗓音闷哑:“你以后不要说那样的话,也不要那样做了,我不喜欢,那样一点都不对。”
在祝眠看不到的地方,戎渡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大手缓慢的抚摸着怀里人柔软的头发。
说:“好,听你的。”
他更加了解青年心软的性子。
可对与不对,在戎渡这里从来没有定义,他只知道,他不会允许眼前的人做出任何冒险的事情。
所以从这一刻开始,他会亲自看着他。
无论在哪里。!
第二十四章
第24章
祝眠这天晚上和戎渡说了很久的话,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戎渡听,然后应下。
因为那次争吵,祝眠更觉出了戎渡的偏执和极端,那些时不时就会显山露水的性格缺陷让祝眠有些担心。
但他们是伴侣,是彼此的爱人,祝眠教导学生尚且很有耐心,对戎渡更不用说,他愿意去爱他,愿意去引导他包容他。
祝眠记起之前的某一次,戎渡教给他如何去哄人,他学会了却很少实践,现在又一次拿出来试探,总显得生疏。
他在戎渡怀里,轻轻捧住他的脸,柔软的唇贴过去吻他,有些笨拙,但很乖也很温柔。
“戎渡,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担心我,怕我出事,所以才着急,我和你吵架也是着急,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老师,我妈妈也是老师,我不想让妈妈蒙羞,也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职业,我总要对孩子们负责的。”
“我从来没想和你争吵,也没有不想见你,更没有不喜欢你,这是两码事。”
青年眉眼间尚能看见哭过的潮红,明明很委屈的,却还耐着性子温声与他解释。
戎渡抱紧怀里的人,轻轻吻他。
祝眠半分也不躲,迎着他的吻呢喃:“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所以我们以后不要吵架,好不好?有争执的时候我们可以先分开冷静一下,冷静下来,就不会吵架了……”
戎渡眸色浓重,鼻腔里都是青年身上柔软的香气。
他只是四天没有抱他,没有吻他,没有碰他,便已经这样难控。
他说:“好。”
祝眠叫他的名字,嗓音又轻又软,饱满爱意的。
戎渡加深了他送上来的浅尝辄止的吻,将人拢到自己身下,以一种绝对禁锢的姿势圈紧他,探索着他绯红香甜的唇与口腔。
“眠眠……”
祝眠鼻音轻柔的“嗯”了声,回抱住戎渡。
夜漫长而甜蜜。
以前祝眠总觉得争吵会让感情变淡,但现在他发现他和戎渡好像并没有,短暂的吵架冷战之后,恍然竟有了些小别新婚的意味。
戎渡来接他下班的时候,他高高兴兴的扑进了戎渡怀里,他们在车上便接了个绵长的深吻。
祝眠依然是害羞紧张的,他心跳如雷,却没有拒绝男人的索取,甚至在结束时又飞快在戎渡唇上啄了一下。
他面红耳赤的转开头,小声嘟哝:“回家了。”
戎渡觑着他轻颤的睫毛,眸底翻涌着深沉的欲色。
仿佛真的回到了刚结婚时那段时间,回到家后,戎渡将他拉进怀里,在玄关处便开始吻他的唇。
祝眠双腿发软,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戎渡抱到了沙发上,他被吻得晕晕乎乎衣衫半解,好一会才想起自己今天下午的打算。
他打算给戎渡的父母打电话去问候一下的。
算算时间戎渡的父母已经到港城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两位老人在那边住得习不习惯,
他们一直不闻不问的,实在有些不合格。
祝眠扣住了男人放在他腰间的大手,喘了口气道:“戎渡,等一下,先不要……我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戎渡停了下来,抵着他的额头与他目光相望。
祝眠耳根潮热,小声解释:“爸爸妈妈去了好久了,我们该问问的,等过段时间学校放假了,我们要不要也去一趟港城?看看爸爸妈妈他们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戎渡默然片刻,吻吻他:“好,打吧。”
祝眠整理好自己,捧着手机翻到联系方式,回头看一眼身旁男人:“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打扰到爸爸妈妈吧?”
戎渡:“不会,他们没有要忙的事情。”
祝眠这才放心的拨过去。
对面响了几秒便通了,“戎秉义”清隽的面貌出现在手机屏幕中,祝眠见了他便弯着眼睛笑了,问道:“爸爸,怎么只有您在呢?妈妈去哪里了?”
“戎秉义”抬眼朝另一边望了望,笑道:“你妈妈呀,她和朋友去钓鱼了,我去叫她过来。”
祝眠忙摆手:“不用了,妈妈在钓鱼就先让妈妈钓吧,等妈妈空闲了我再给她拨通话。”
“戎秉义”也顺势停住了脚步:“也好,你妈妈这段时间来港城玩得特别开心,天天都要拍好多照片,拦都拦不住。”
祝眠浅笑:“那回头您可要都给我看看,我还没去过港城呢。”
旁边的男人从他身后将他揽入怀里,低头轻啄了下他的耳垂:“那你想不想去港城看看?”
祝眠怔了下,戎渡说:“公司七月份在港城有一个小项目,大概要出差两个月。”
祝眠看了眼通话中的“戎秉义”,悄悄转去旁边小声问:“那这个项目你们公司有多少人要去呢?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戎渡:“不会,这个项目只有我和领导去,公差,行程一切费用公司报销,可以带家属。”
祝眠还是发懵:“可是……”
戎渡搂紧他,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可是什么?”
祝眠也不知道可是什么。
他只是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蒋誉说的事情,他们公司有一个去港城的团建。
都是港城。
祝眠眨了下眼睛,想了片刻后轻轻点头:“嗯,我陪你一起去,我们还能陪爸爸妈妈一起去玩。”
说完后祝眠又转回去,温声道:“爸爸,港城那边气候不比安城,你和妈妈一定要多注意身体。”
“戎秉义”应下,之后祝眠又细心的嘱咐了一遍,“戎秉义”肩颈不好,他告诉他觉得不舒服了一定要及时说,千万别落下什么毛病,还说“姜媛”怕冷,抵抗力也不好,港城那边多雨,晚上如果要出门的话一定要记得加衣服。
一下说完后又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戎秉义”说就喜欢听小辈唠叨,他才放下心。
冯愿安走得太早了,祝眠长大以后身边就没有太体己的亲人,亲
疏关系这一块十分陌生,他只是凭心去说,所以总是忐忑自己会不会太没分寸。
所幸他的关心也是有回应的,老两口从不觉得他烦,每次都笑眯眯的望着他,他不说他们才要不开心,嫌他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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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知道聊到了哪里,祝眠突然想起了房子的事情,他低声问道:“爸爸,您和妈妈的房子……”
“戎秉义”听到顿了片刻,然后笑了声。
“那确实是我和你妈妈为你准备的,不过眠眠,你不要多想,我和你妈妈做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和戎渡好好的,你们俩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
祝眠一时之间没说出话,他鼻子有些发酸,轻声道:“可是您和妈妈……”
话音刚起,那边“戎秉义”便声称有事要出去一趟,说让他和戎渡好好的,过段时间也来港城。
话题戛然而止,祝眠也就没再打扰两位老人闲玩,想着到时候见了他们再说房子的事情,他乖乖道了再见。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戎渡抱他,他安静的窝进他怀里,想起刚才通话时戎渡说的事情,抬头道:“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是之前林跃和我说的。”
戎渡低头:“什么事?”
祝眠:“就是你升职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上司提拔,估计……不会这么顺利?林跃说我们要表示一下的,不然不太好,但是我也不太清楚具体要怎么做,你觉得呢?”
戎渡精准吻住他,轻轻吮了下他的唇瓣。
说:“由你。”
男人只给了他这样两个字便要继续,眼看着大手又从他的衣摆下方钻了进来,祝眠急急的抓住他,另一只手还要抬手捂住男人的唇。
“等一下等一下,怎么能由我呢?我又不懂,我怕给你拖后腿,万一弄不好让你领导不高兴那多尴尬呀……”
戎渡扣住他的细腰,早已不再听他的话。
耳边被吻得发痒,祝眠根本拦不住,闷笑着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戎渡,你结婚前不是这样的,婚后怎么原形毕露……唔……”
男人将他的话都碾碎吞了下去。
很快学校到了期末,一年级的联考圆满结束,祝眠批了两天卷子,教务系统录入成绩还要等一些时间,祝眠虽然还在学校,但也能算是暂时解放了。
恰好他有时间,就和林跃手机上商量了一下那件事。
林跃: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真有个主意。
祝眠很认真,十分谦虚十分虔诚的给他发消息。
祝眠:洗耳恭听。
林跃直接给他拨了个电话过来。
“不知道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就前段时间安城不是招商引资吗?江湾那边大开发,我们主管拿下好几个大项目,那边楼盘真的水涨船高,主要是地段好,据说安城实验还要在那边建新校区,反正那边楼盘现在抢疯了。”
祝眠认真听着,林跃看不到的地方他还乖乖点了个头。
“嗯!”
本就年轻纯净的面孔,这下比学生还像学生了。
林跃:“杜越铭虽然挺不是个东西的,但是这回我真得夸他,江湾那边的楼盘我们公司员工有内部名额,还有优惠,戎渡他领导不知道有没有意向,有的话我把我名额给他弄过去。”
祝眠:“那你把名额给他领导了你怎么办?”
林跃头顶上冒出两个大问号,稀奇道:”我说哥哥,你真看得起我,江湾那边是富人区,你知道那边房子多贵吗?别看安城小,江湾那两年发展很厉害的,听我们公司小道消息说江湾不知道搭上了港城的哪条大船,这两年好资源不要命的往那边送,江湾随便一套房子都得百万以上了,我买得起吗我?”
祝眠依然很认真的:“哦……这样啊。”
林跃:“好了,这事我真能搞定,我估计戎渡他领导十有八.九也有消息,到时候这名额给送过去,直接锦上添花。”
祝眠:“那就麻烦你了,回头我再请你吃饭。”
林跃笑了:“多新鲜啊,我帮你图你那顿饭吗?我只希望你家戎渡以后一人得道,能让我跟着鸡犬升天,然后就不用给杜越铭那种黑心资本家打工了。”
林跃:“对了,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事干,我项目组那边同事让我去江湾给他送趟东西,你去不去?我带你一块过去看看,让你老公有个奋斗目标,争取十年内也在江湾搞一套江景大平层住一住。”
祝眠这两天的确是没什么事做,在学校也都是待在办公室和乔茵闲聊,偶尔接个通知开开会,就等教务处那边出成绩了。
祝眠便应下了:“好。”
他和乔茵说了声,乔茵立马挥挥手:“去吧,学生都离校了,好多老师也都偷偷溜了,回头陈主任问起来我就说你有事,他肯定不说什么。”
林跃开车过来的,十分钟就到了,祝眠坐上副驾,跟着林跃一块去了江湾。
那边好些楼市已经开盘了,看房的人还不少,不过祝眠跟着林跃走的是另一个通道。
江湾是安城为数不多能见到水的地方,江面开阔辽远,离岸的陆地上矗立着一座大楼,楼身上挂着江湾集团恢弘壮观的楼标。
安城并不繁华,但江湾是另一回事,江湾集团更是另一回事。
听林跃说江湾集团的负责人是港城人,但具体如何他们都不太清楚,他们与那样的阶层离得太远,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他安静的与林跃等在江湾集团的员工电梯前,“叮”的一声,指示灯跳成了绿色,银灰色的梯门缓缓打开。
林跃率先进去,祝眠也跟着迈步。
然而就在他要跨进去的前一秒,另一边的VIP电梯梯门也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两鬓斑白的清隽男人。
祝眠脚步落了下去,然后猛地怔住。
他忙回头去看,却被林跃一把拉住。
“电梯要关门了,你干嘛?多危险呀!”
祝眠惊疑不定,以为自己看错了。
梯门闭合前,那边的人刚好走了过去,但祝眠没再看见那人的脸,只注意到在他之前,似乎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经过。
电梯升到了十二层。
林跃:“怎么了?见着谁了?”
祝眠懵懵的,轻轻摇头:“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林跃拍拍他:“行,我马上就过来,等会陪你出去看房子。”
林跃的话没进到祝眠耳朵里半个字,他整个人都被纷乱的想法塞满了。
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吗?
是会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呢……
昨天还又通了一次电话,戎渡的爸爸不是在港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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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祝眠晚上很晚才到家,客厅明亮温暖,饭桌上温着他爱吃的菜,他一时有些恍惚,在玄关处停留了很久。
卫生间的滚筒洗衣机运行着,是熟悉的机器嗡鸣声,他走了进去,看到洁白的泡沫翻滚涌起又落下,像傍晚汹涌的潮汐。
他是在房间里看到戎渡的,男人正在整理刚换好的床单被罩,祝眠怔怔的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这些天一直漂浮不定无所适从的心好像突然安定了。
很奇怪,戎渡身上那种格格不入的距离感又变得很淡,或者说,消失了。
他低低的出声:“戎渡。”
男人抬头望向他,视线温和沉稳,这是祝眠最熟悉的戎渡的模样,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戎渡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未动,男人走到他面前,轻轻将他拢到怀里。
“饿不饿?”
祝眠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很轻的眨了下眼睛,点点头。
戎渡垂首吻了吻他的发丝:“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去吃饭吧。”
祝眠温声应了声。
上一次交谈时的恐惧骤然如水一般散掉了,眼前的伴侣还是他最熟悉的伴侣,是纯良的,内敛的,让人感觉到踏实安全的。
祝眠其实有些后悔今天骗了戎渡,下午到晚上之间的整整五个小时,他一直呆坐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很久,谎言,这是比冷战还糟糕的一种处理方式。
他不该说谎的,他不该骗戎渡。
祝眠不太想让这场无声的冷战再持续下去,所以晚上睡觉时戎渡从身后抱他,他并没有躲开。
房间里昏暗深沉,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祝眠也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眸,毫无睡意。
他的后背抵着男人炙热宽厚的胸膛,放在脸侧的手被轻轻扣住,男人的手指穿过他的指缝,缓慢的摩挲片刻后,与他紧紧握在一起。
“眠眠……”
耳畔被啄吻着,腰间窜过难耐的酥麻电流,祝眠控制不住的弓起身体,敏感的躲了躲。
戎渡将他抱得更紧,祝眠动弹不得,便也没再乱动。
他小声说:“戎渡,对不起。”
戎渡并没有问这句突如其来的对不起是为什么,他只是贪婪的去嗅闻怀里人的气息,他重重的蹭着青年的颈项,用近乎揉进骨血的力道去舔咬他的颈肉。
他沙哑着嗓音:“眠眠,你抱抱我,好不好?”
抱一抱他,让他能感受到那些他赖以存活的爱意。
祝眠顿了顿,转身拥住男人的肩膀,想说的话还没出口,他就被男人凶猛热烈的吻裹夹其中。
他被逼得陷进了枕间,退无可退。
其实他们之间的冷战早已悄声无息的落下了,只是分不清到底是谁先偃旗息鼓,息得那样急切,骤然落成一团焰火,在他们之间熊熊的燃烧起来。
戎渡卷着他的唇舌,话被炽烈的吻渡到了心口:“眠眠,说你爱我。”
祝眠晕头转
向,呼吸都困难了。
他断断续续的哼出几个音节: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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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戎渡,所以他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情和戎渡发生争执了,这才是他想说的话,但是这团火燃得太烈,他浑身滚烫,眼尾发红落泪,说不出一句了。
天边翻起鱼肚白时祝眠才睡下,他疲惫至极,发丝凌乱的散在额头上,昏昏沉沉的埋在戎渡怀里睡了过去。
房间里的窗帘厚重沉闷,透不进一丝天色熹微的光亮。
昏暗,静谧,这样的环境中,呼吸和心跳无处遁形,戎渡一下一下轻抚着怀里人柔软的脸颊,俯身去贴他的唇,感受他平稳绵长的呼吸。
是鲜活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戎渡才能感觉到自己没有死去,那种根植于精神深处如影随形的疼痛才会变得很轻。
他难以自制的吻得深了些,青年睡梦中轻哼着蹙眉:“别……”
戎渡堪堪停下,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青年胆子小,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能让他胆战心惊的躲起来,可那一瞬间,那些渴望、怒火、疼痛以及恐惧几乎烧毁了他全部残存的理智。
青年怎么能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失联整整两个小时,戎渡太怕了,太怕命运又一次跟他开一个那样残忍的玩笑,这些年他早已被负罪感侵蚀的面目全非了,那些幸运或者不幸,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愧怍中变成了对他的诅咒。
从十七年前他活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要背负着这个诅咒过完这苟且偷生的一辈子。
是他活该的。
可怀里的人是无辜的,青年那样单纯善良,不该为任何人付出什么,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戎渡只希望他能快乐安稳,所以他一遍遍的告诉眼前的人,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没有人,包括他在内。
但青年总要在这样的事情上与他争吵,青年委屈又难过,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怪他不能理解他。
戎渡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埋进怀里人柔软的发丝间。
眠眠,如果你的快乐与安稳并不能共存,那我只希望你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为此,我可以付出所有代价。
祝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探出头,哑声叫了句:“戎渡?”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祝眠眯着眼睛,伸出胳膊从床头摸手机。
下午二点了。
祝眠坐起身来,打算看看手机消息,还没打开微信,戎渡的来电通话就亮了起来。
他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醒了?”
祝眠掩着唇轻轻打了个哈欠,嗓音低哑呢喃:“刚醒来,你在公司吗?”
“嗯。”戎渡应了声后又说道:“厨房温着粥,起来喝点先垫垫胃。”
祝眠乖乖道:“好。”
电话很快就挂了,祝眠伸了个懒腰,下床走出房间。
他刚醒来,思维还很迟缓,并没有注意到家
里各个角落多出来的玩偶和相框,隐藏其中的微型摄像机正一刻不停的工作着。
此时的江湾集团顶楼,男人最后看了眼手机上的影像,确认青年去了厨房乖乖喝粥才收了手机。
潘叔:“二少爷的收购计划崩盘了,谭家的人逼到了秉成总面前。”
室内巨大的水族墙内,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悠然摆着尾巴,戎渡虚拢着火焰,偏头点了根烟:“大伯那边怎么说?”
“秉成总暴怒,与戎劭动了手。”这道声音不是潘叔,而是潘叔旁边的人,杜越铭。
杜越铭二十几岁,在戎渡面前沉稳低调,并无半分林跃嘴里的黑心与古板。
他说:“谭家的人刚走戎劭就去了,正好踢到了铁板,秉成总让人把戎劭轰出去了,说要他自己解决。”
潘叔:“这些天二少爷一直派人在大宅和集团附近蹲守,想见您一面,想来是走投无路,若生说他可以回去处理。”
戎渡慢悠悠抽了口烟:“安小今年不是要申请教学改革试点学校吗?让他在吧,抽空去趟钟院长那边就行了。”
“那二少爷那边?”
戎渡:“让谭家的人去谈吧。”
潘叔应声,不再问下去,谭家人去的话,那就不是“谈”了。
那边祝眠喝完粥以后去了阳台,他边晒太阳边翻着手机,发现昨天他回了林跃消息以后林跃就再也没动静了。
祝眠发了消息过去:还在忙吗?
此刻的林跃正在工位上走神,他从昨天到今天打探了整整一天消息依然一无所获,找不到任何头绪,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杜越铭会和戎渡走在一块,这实在太离奇了。
如果戎渡真的和杜越铭认识,那为什么从来没听他们说过?戎渡明明也知道他上司是杜越铭的。
而且……他们那天的那个站位也不是很对劲,说认识肯定是认识的,但说实话,不太像是朋友。
手机突然振动,林跃看到祝眠发来的消息,撑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很谨慎的问了一句。
林跃:刚忙完,眠眠,你老公就从来没和你说过他有什么朋友吗?比如工作上的?生活中的?或者以前的同学啊发小啊这种的。
祝眠看着林跃的问题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林跃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祝眠:没有,怎么了吗?
林跃:倒是没怎么,我就是有点好奇。
祝眠:陈主任应该算吧,以前听陈主任说过他和戎渡关系还不错的。
林跃和祝眠聊了两个来回,还是抓心挠肺的难受,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太怪了。
难道昨天是他看错了?不可能啊,戎渡那张脸的辨识度太高了,而且不单是脸,那份气质在安城也是独一份的。
他记得之前他还和祝眠开玩笑似的说,戎渡那个不近人情的古板样比杜越铭还杜越铭,他他妈像杜越铭的上司。
……
可别是真的。
林跃哈哈干笑了两声,自顾自摆摆手,怎么可能嘛,又不是真的拍电视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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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那为什么戎渡会出现在江湾集团大楼的停车场???没听说戎渡他们那个小公司和江湾集团有合作项目啊,而且就算有,那他妈的为什么还走的私人SVIP电梯??
林跃脑子里闪过无数八点档狗血豪门伦理剧的剧情,他缩在椅子上疯狂的啃着指甲,啃啃啃,啃啃啃,啃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除非戎渡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否则绝对有鬼。
他又抱着手机打字试探了一句:眠眠,戎渡前段时间不是升职了吗?你有没有问他领导的事啊?
祝眠:还没。
林跃:是这样的,不知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公司之前拿下了江湾好几个地产项目,现在有些刚开市的楼盘就是我们公司的,江湾的大平层,楼盘挺好的。
林跃:而且安城不是一直在招商吗?实验小学新校区好像也要在这边建,江湾的房子都抢疯了,要是能给他领导弄到名额和优惠的话,应该也算好事一桩?
祝眠:江湾的房子那么抢手,名额应该很难弄到吧?
林跃本来想把戎渡认识杜越铭的事情告诉祝眠,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草率,万一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他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他把对话框里的话删掉,重新打字:没事,我们公司员工都有内部名额和优惠,我可以把我的让出去。
祝眠手指一顿:那你怎么办呀?
林跃:宝贝你真看得起我,江湾是富人区,那的平层最便宜都得一百多万,我不吃不喝再工作二十年就买到了。
祝眠看到他这句话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跃:我说真的呢,没开玩笑,戎渡要是有空的话不如让他去江湾一趟?正好我最近和我项目部同事跑业务,隔二差五就去一次,我可以和他一块看看房子。
祝眠:好,我和他说。
林跃:一定要记得说啊。
祝眠:好的,我记得的。
林跃托着下巴又开始咬指甲,他可以确定那天看到的人就是戎渡,不可能会看错的,他又不瞎。
戎渡和杜越铭当时应该是从私人通道离开的……私人通道……
妈的,他当时就应该追上去看清楚啊!
林跃怎么想都觉得很蹊跷,到处打听消息,琢磨了两天,就在他打算问问祝眠戎渡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江湾的时候,祝眠和他说,戎渡的领导没有在安城购房的意愿。
也是个很合理的理由。
但林跃的第六感告诉他,这是戎渡找的借口,至于戎渡的领导……
以前林跃还没多想,现在林跃突然觉得,有没有这个人都是两说,回想起来,戎渡似乎很少提他公司里的事情,不只是他,就连祝眠都不清楚,而戎渡的领导同事,他和祝眠也从来没见过。
他有点不
信这个邪,但也没再和祝眠多说什么,祝眠的性格他了解,又敏感又细心,他要是再没深没浅的乱问,祝眠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
但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话,林跃更不放心,虽说戎渡是祝眠的伴侣,但说破天他们从认识到结婚再到现在也就半年时间,根本不足以完全了解一个人。
不过林跃也不想在没有结论之前给祝眠胡说什么,平白影响他和戎渡的感情,所以购房这件事过后,林跃就没和祝眠再提过了。
他之前和公司消息比较灵通的一些同事打听了戎渡在职的那家小互联网公司,倒也有点消息,但有用的不多,和网上查出来的内容大差不差。
林跃咬着水杯边缘,看着网页上风致科技的所有相关信息。
实在是太少了,连公司官网都没多少内容,上一篇公告还是四个月前的,不知道的以为这家公司倒闭了。
有同事见他一直盯着电脑发呆,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眼,笑道:“怎么?打算跳槽啊?”
林跃:“我疯了?”
同事:“开个玩笑,不过你查这个公司干什么?”
林跃:“有个朋友在那上班,我随便看看,你听过这个公司吗?”
同事:“听过啊,我还投过简历呢,不过石沉大海了。”
林跃点点头。
“你不会真打算跳槽吧?拿到风致的ffer了?”
林跃啧了声:“滚啊,你少bb,让杜越铭听到还以为我真要跑路呢。”
同事笑着在转椅上转了个方向:“别担心,杜总最近一直在江湾,忙得很,没时间挑我们这些小喽啰的刺。”
林跃不搭理他了,盯着电脑想,杜越铭这段时间都在江湾,戎渡会不会也在?如果那天不是巧合的话……那戎渡肯定还会去。
他抱着满肚子的疑惑又过了两天,终于让他逮着一个上班时间合理溜走的理由,林跃拎着车钥匙就跑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江湾,而是去了市中心戎渡公司附近,担心自己被认出来,林跃还特意戴了口罩和帽子,把脸遮了个严实,然后慢悠悠开着车绕着地标大楼晃。
结果晃了二个小时都没有任何收获,反而差点把自己捂晕过去。
七月份的天,热得像蒸笼。
林跃心里骂娘,开了空调靠着车窗吹凉风,眼看天色渐暗,他打算等会去买杯冷饮回公司算了。
就在他嘀咕的时候,地标大楼的楼前广场突然驶出来一辆银顶迈巴赫。
林跃就算不太认识车的型号,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这辆车价值不菲,他撑着下巴看那辆车缓缓驶离,顿了二秒后,鬼使神差的启动引擎跟了上去。
看行驶方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是去江湾的。
迈巴赫在市区行驶的速度并不算快,林跃不急不缓的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
此时,迈巴赫静谧的车厢内,潘叔视线朝后低瞥一眼,问道:“先生,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男
人正靠着后座闭目养神,闻言轻轻掀了下眼皮:“嗯。”
在一个车流量很大的十字路口前,林跃刚要拐弯,突然,道路旁猛地窜出来一辆车,速度太快了,林跃几乎来不及反应,迅速朝着另一边打方向盘,但依然慢了一步,砰的一声撞在一起,他的车头瞬间就凹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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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跃的头狠狠磕在了方向盘上,他人被撞蒙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那辆车的车主倒是挺快,从车上下来急急忙忙的来敲他的车窗道歉。
“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您没事吧?”
林跃摇下车窗刚打算张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去,刚才跟着的那辆车哪里还有踪影。
哈,妈的。
他看着肇事车主,气得要命:“你他妈瞎啊!报警!”
祝眠接到林跃电话的时候正好结束了一场电话家访,听说林跃出了车祸吓了一大跳,忙问道:“严不严重?你现在在哪?”
林跃正在医院包扎,额头上缠了一大圈纱布。
“我不严重,车比较严重,直接给我撞熄火了,对方全责,我这会医院呢,还在包扎。”
祝眠边在玄关处换鞋边说道:“你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去。”
“好……”话音还没落下,他就被消毒水刺激得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来。
医生:“不要乱动。”
林跃彻底蔫儿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祝眠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循着林跃给的地点找过去时,人正窝在椅子上恹恹的玩手机。
林跃和祝眠同岁,不过月份比他大些,祝眠是七月的生日,林跃是二月,本来相差的也不大,现在受了伤蜷缩着,身上为数不多的大人的影子也销声匿迹了,像个负气的大男生。
祝眠走过去,有些无奈,温声道:“怎么回事啊?疼不疼?”
林跃见了他,蹭一下就坐直了,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
祝眠摁着他的肩膀:“你先别乱动,乖乖坐着,缴费了没有?”
林跃提起这就来气:“撞我那孙子缴了。”
“那车呢?”
林跃:“拖去修了,还不知道要修多久。”
祝眠垂头观察了会他包着纱布的额头,发现确实不是很严重,说道:“没事,我这边有辆闲置的车,你先开。”
林跃抬眼:“你那哪来的闲置车?”
祝眠:“是戎渡的父母送给我的,不过你也知道,我驾照拿到以后就没怎么碰过车了,不太会开,放着也是放着,你家离公司那么远,天天打车多贵啊。”
所以间接的来说,这车算是戎渡的。
林跃有些别扭,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叹气:“再说吧,我还没吃晚饭呢,咱两出去吃点?”
祝眠:“好,我之前听我同事说这附近有家粤菜馆还不错,去尝尝。”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一直散步似的慢慢走着,林跃头上顶着
一圈纱布,看起来很有点身残志坚的意思。
他还在琢磨今天那事,那么宽一条路,那孙子偏偏就朝他车上撞,没嗑没瞎也没酒驾,怎么就能正好撞他车上。
“眠眠,戎渡在风致工作多久了?”
祝眠正慢悠悠溜达,听林跃问他随口回道:七年了吧,之前听他说的,毕业就到风致了。”
林跃又开始琢磨。
祝眠看着天色,想到戎渡可能快要下班了,怕他担心便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祝眠:林跃出车祸了,我来医院看看他,可能要多陪他一会,你晚上不用等我,别担心。
发完消息以后他收了手机,抬眼突然瞥到前面有一家花店,门口的笼子里关着一只小猫,旁边的牌子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纯种英短,自家繁育,200/只,仅剩一只。
祝眠的脚步顿了顿,朝那边走了过去。
小猫看起来应该有两二个月,正翻着肚皮熟睡着,对周围没有一丝戒备。
祝眠伸出手指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点了点,小猫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四只脚绷直伸了个懒腰,然后打着哈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喵~”
“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猫咪吗?还说以后要养呢,喜不喜欢?喜欢我送你,正好你生日快到了,买下来给你当礼物。”林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跟了上来,蹲在旁边伸手和他一起逗猫。
祝眠手指顿了一下,说道:“戎渡好像不太喜欢猫……”他话还没说完,笼子里的小家伙便主动伸着脖子在他手上蹭了几下。
毛茸茸的触感包裹了他的指尖,让他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他确实很喜欢猫,不过这种事情他不能自己下决断。
祝眠说:“我和他商量商量。”
林跃啧了声:“行吧。”他伸出胳膊把祝眠黏在小猫头上的手捞回来:“走,吃晚饭去,别看了,再看走不动道了。”
祝眠起了身,小猫也站起了身,在笼子里朝他喵喵叫着,祝眠和它挥了挥手:“再见,小猫。”
林跃伸手把他的头也给转回来:“不看了不看了,越看越可爱。”
祝眠被林跃的动作弄得闷笑出声:“知道了。”
此时,江湾集团。
男人靠坐在一组棕色的真皮沙发上,手里不紧不慢的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啪嗒一声,火焰窜起,旋即又很快被笼了回去。
杜越铭站在男人面前,眉头蹙着,静了许久再次开口:“……我会尽快把人调走的。”
戎渡并未应声,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手指轻抬示意了一下,杜越铭意会,点了下头安安静静离开了。
走廊里的风吹来,杜越铭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他的工作失误……
祝眠和林跃吃过晚饭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们从粤菜馆里走出来,林跃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叫个出租,突然视线一顿,注意到路
边停了辆眼熟的车。
他的脚步猛地窒住,这是戎渡的车。
车窗降了下来,男人深沉淡漠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林跃浑身都僵住了。
他说不清是因为自己心虚还是因为什么,明明他也并不确定今天跟着的那辆豪车上到底坐着谁,明明这整件事到现在都还是没有任何定论的,明明……
但和眼前的男人对视后,林跃就是控制不住的有些腿软。
身边的青年已经迎了上去,嗓音温和好听:“你怎么过来了?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刚下班,顺道过来接你。”
林跃大脑空白了片刻,又想起今天和他发生剐蹭的那辆车,太巧了……
如果……如果……
“林跃,戎渡说他送你回去,快上车吧。”祝眠走来拉他,林跃骤然回了神,下意识摆手:“不用了,不麻烦了,我打车回去就行,已经很晚了,你们赶紧回家吧。”
如果祝眠把他今天车祸的事情告诉了戎渡,如果那辆车上的人就是戎渡,如果今天他发生车祸不是巧合……
林跃后背陡然出了一层冷汗,他鬼使神差的抬头去看车内的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些端倪。
男人视线淡淡的,问道:“不严重吧?报警了吗?”
林跃喉咙有些干,咽了咽:“报了,不严重,只是剐蹭。”
戎渡:“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林跃又一次拒绝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
祝眠奇怪道:“你还有什么事啊?”
林跃推着他:“你别管了,快回家吧。”
祝眠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我又不是二岁小孩,没事,你走吧。”
祝眠站在车前迟疑了片刻,知道林跃一向有些怕戎渡,也没再坚持,点了点头:“好,你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哦对了,还有车,你有空的话就来一趟把车开走。”
林跃赶忙点头,祝眠这才放心的上了车,和他挥了挥手道了再见。
一直等到车子驶出视线之外,林跃僵着的身体才勉强放松下来。
他回想了一遍戎渡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林跃十分希望这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他自己魔怔了,其实戎渡就只是安城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另一边祝眠回家路上一直在想养小猫的事情,他确实很喜欢小猫,也很想养一只自己的小猫,但和戎渡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祝眠都有些不太适应,所以便也没想起来这件事,现在林跃提了一下,祝眠就又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戎渡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宠物的样子,所以祝眠不太确定戎渡会不会答应他养猫。
到家以后祝眠先去浴室收拾了一下,换好睡衣出来时戎渡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祝眠敲了敲门,探头进去:“戎渡,你在忙吗?”
男人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合上了电脑:“不忙。”
祝眠推开门走了进去,戎渡转了下椅子,伸出胳膊将他揽到自己面前,蹭了蹭他的脸问道:“怎么了?有事?”
祝眠:“有,想和你商量一下。”
戎渡揽着他坐到自己腿上:“说说。”
祝眠眨了下眼:“戎渡……我想养猫,可以吗?”
男人没说话,视线在他脸上停下,祝眠伸出胳膊搂住他,小声道:“就养一只,一只小猫,好不好?戎渡,我会照顾好它的。”
青年眼眸微睁,满眼都是欣喜的期待。
戎渡垂下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定要养?”
祝眠顿了顿,抿唇道:“也不是一定……就是很喜欢,今天我和林跃看到了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我摸它,它就来蹭我的手。”
戎渡的手指轻轻抚着怀里人柔软的耳垂,触到手指下的那一寸皮肤在渐渐升温,氤氲的红色从耳根开始蔓延。
青年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些紧张:“我不是一定要养的,我说了是和你商量,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就不……”
戎渡吻住了他:“养吧。”
祝眠还有些发懵,他忙抵住男人的下颌,稍稍避开他的吻:“真的吗?”
“嗯。”戎渡将人捞到身前紧贴在一起,亲昵的慢慢蹭着他的唇:“明天我陪你去挑一只,喜欢什么品种?”
祝眠摇头:“不用,今天和林跃一起看到的那只我就很喜欢,是英短。”
戎渡含住他柔软饱满的下唇:“好。”
第二天祝眠就和林跃说了这个消息,林跃当即就要去买猫送给他,祝眠拒绝了,说他想自己去接小猫回来,林跃看他实在很喜欢,也没和他抢,只说生日的时候送他其他礼物。
祝眠是当天上午去的,小猫还在,花店店主家里养着很多猫,也是爱猫的人,见祝眠喜欢,所以特别爽快,送了他好多小猫的玩具和零食。
祝眠路上就拍了照片给林跃看,林跃正替朋友开心着,突然桌子被敲了一下,同事低声说:“组长让你去趟办公室。”
林跃放下手机:“有说什么事吗?”
同事摇头:“没说,你过去看看呗,说不定是要给你报销医药费或者补偿你呢。”
林跃当然不信,他站起身朝着他们组长的办公室走去,敲了敲门后,里面传来一道声音:“进来进来。”
还挺急的。
他们组长姓马,是个中年男人,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抢功甩锅,堪称国家一级变脸演员。
林跃站在门口:“马组长,有什么事吗?”
马组长笑眯眯道:“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过来。”
林跃嘴角抽了抽,又往前几步。
马组长:“头上的伤还疼不疼啊?”
林跃:“不疼了。”
马组长:“不疼就行,这,出个外勤还把自己伤着了,车也坏了,回头让财务那边给你报销一
个月的打车费。”
林跃觉得,无事不登二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谨慎的问道:“马组长,到底有什么事啊?”
“有有有,事情当然是有的,是这样啊,小林,我们公司在桐城不是有家分公司吗?最近那边有些新业务需要跑动,缺人,上面说要调些人过去,我们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你特别合适,为人诚恳,脚踏实地,而且也算是我们公司的老员工了,是吧。”
林跃表情像吃了苍蝇,这他妈说的是他吗?
没记错的话,第一,他翘班摸鱼是常事,第二,他来这公司也才一年多。
马组长:“分公司项目部还缺个经理,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就可以打报告了,哦对,忘了和你说,月薪很高,是你现在的二倍,只不过可能要常驻桐城。”
林跃干笑了两声:“马组长,这活我还真胜任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就打算从办公室出去,只是没想到他刚动,马组长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那双精明的小眼睛眯了眯,慢悠悠的说:“林跃啊,我知道你还年轻,但是年轻不是你不懂事的借口,有些话我希望你能听懂,把你调走这件事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你要是识相,就乖乖的打了报告去桐城领一个月一万八的工资,你要是不识相,那就收拾包袱滚蛋吧。”
林跃脸色骤然变了。
马组长脸上又挂起笑容:“年轻人嘛,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走窄了。”
林跃气笑了:“杜越铭让我走的?”
马组长语气一变:“林跃,你说话注意点,平时对我没大没小也就算了,杜总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
林跃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他无意识的抠着自己的手,片刻后,摔门从马组长的办公室离开,直奔杜越铭办公室。
他心跳得很快,一路到了十二楼,然后砰砰砰敲了几下门:“杜越铭!”
马组长一双小短腿跑得还挺快,他前脚上来,马组长后脚就跟上来了,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来拉他:“你疯了?!!你他妈不想干了??”
林跃还在敲门:“杜越铭!!杜越铭!!你他妈的!”
马组长拖着他就要走,林跃抬脚踹他的门:“你他妈是不是认识戎渡?他他妈让你把我调走是吧??杜越铭!你出来说话!他凭什么把我调走?这公司他开的?!他他妈是你领导啊?!”
林跃这人哪都好,但就有一个缺点,不信邪,从小就怕激,一激就冲动。
小时候他打架都是祝眠拉架,然后回去和他一块扯谎,现在情况不一样,没有祝眠在旁边拉着他,林跃火冒了二丈高。
“我他妈今天还就把话撂这了,我就不走,有本事他妈的开了我啊,开了我我现在就把这破事告诉祝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他,别以为我不知道……”
“咔哒”一声,林跃面前的门开了。
杜越铭蹙眉看着他,又扫了眼马组长:“怎么回事?”
马组长急得汗都下来了:“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和他说了一下分公司调人的事情,他就这样了……”
杜越铭静静的盯着他,许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分公司调人过去的事情是开会定下来的,你就在名单内,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的话,也可以选择递辞呈,没有人拦着你。”
说完,杜越铭整了整袖口,绕过林跃留下一句:“马组长,公司不是菜市场,你手底下的人需要好好教教规矩了。”
马组长看着杜越铭的背影急成了猴,恨不得扇他两巴掌:“你要死啊你!啊!你失心疯你!”
林跃烦了,回头骂他一句:“你才失心疯!你他妈懂个屁!”
马组长指着他:“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要么滚去桐城要么滚回家!反正明天不要让我在公司里看到你!”吼完以后又急急忙忙的去追杜越铭:“杜总!杜总!”
林跃插着兜在门口站了会,下楼抱了个纸箱子去收拾东西。
同事见了一开始还调侃:“升职啦?”
林跃:“不干了。”
同事:“开什么玩笑?前两天我问你是不是要跳槽你还让我闭嘴呢。”
看林跃严肃着脸不说话,同事意识到好像不是玩笑,他坐直身体认真道:“真不干了?”
林跃:“骗你干嘛,真不干了。”
他工位上东西本来就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他招呼了一声:“走了。”然后就抱着东西离开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这事本来就蹊跷,林跃也不是傻子,他没递辞呈就还是在职状态,马组长既然说了不想见到他,那他就先回去休息两天。
杜越铭那王八蛋还跟他装孙子,他被调走这事要是和戎渡没关系他他妈倒立吃屎。
林跃满肚子气,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养,看到马组长的电话一律挂断,最后烦了干脆拉黑了,他拉着窗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好几天没出门。
结束了一把游戏后,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打算去楼下超市逛逛,谁知他刚起身,门铃突然响了。
林跃脚步顿住。
-
祝眠把小猫接回家都过了一个星期了,期间给林跃发了不少照片,还一直问他什么时候来开车,林跃一直说忙。
这天祝眠又给他打了通电话说车的事,林跃安静了会,撇撇嘴:“我不干了,在家里呢,不用车。”
祝眠:“啊?”
林跃又肯定的说了一句:“我不干了。”
祝眠怀里抱着小猫,懵懵的:“为什么啊?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林跃抠着自己的手指:“没,和杜越铭吵了一架,就回来了。”
祝眠更懵了:“你和你上司吵架了?”
林跃:“嗯。”他翘着腿坐了会,说:“眠眠,你给小猫起名字了吗?我能不能去你那看看猫?”
祝眠:“起了,叫等等,可以啊,你什么时候过来?”
林跃:“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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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林跃过去的时候顺道给小猫买了吃的玩的,还在宠物店预约了一个送货上门的猫爬架,他到的时候家里只有祝眠和猫。
他边进门边说:“还是当老师好啊,有双休有寒暑假,太自在了。”
祝眠抱着猫看他:“林跃,你这两天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跃没回,低头去逗他怀里的猫:“为什么起名叫等等?它跑得快你追不上它?”
祝眠眨了下眼:“你怎么知道?”
林跃噗嗤一下,笑得很大声。
“好了好了,我给咱家孩子买了罐头和玩具,等会还有宠物店的人上来安猫爬架,你腾个地儿。”
祝眠指了指客厅角落里的一个位置:“早就腾好了,前两天戎渡给等等安树洞的时候就腾开了。”说完又继续跟着朝沙发走的林跃问道:“林跃,你最近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是不能和我说的事吗?”
林跃从他怀里把猫抱走,放到腿上撸了两把:“没啊,你干嘛这样问。”
祝眠认真道:“因为你很反常。”
林跃半开玩笑道:“我反常,我哪有你老公反常。”
祝眠一顿。
林跃:“开玩笑的,不过眠眠,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去桐城工作,要常驻那边。”
祝眠撑在沙发背上,思索了片刻后道:“所以你说的不干了其实是要去桐城,公司内部调动吗?”
林跃点了点头:“终于能摆脱我们那个傻逼组长还有傻逼上司了,而且桐城那边工资还高,是我现在的三倍,以后哥哥发达了罩着你。”
“你等一下。”祝眠蹙眉:“怎么突然就要调动工作,还开三倍的工资,你真的没遇到什么事吗?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呢。”
林跃挠着小猫头:“有什么不靠谱的?总不能是我们公司上下所有人一块演戏驴我吧?我有那么重要?”
祝眠听了他这些话眉头也并没有舒展开:“我觉得……”
“好了,你别觉得了,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疑神疑鬼了?”林跃抱起怀里的等等,用等等的小爪子痒他脸:“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能靠自己的能力争取到调任名额?我们组长说了,这是经上级领导长期观察确定下来的名单,我,林跃,为人诚恳,踏实能干,这名额非我莫属。”
祝眠撑着脸看他,并不吭声,林跃转过头和青年对视,笑道:“是不是非得我说我被人职场潜规则了你才信啊?”
祝眠打他一下:“当然不是,别胡说,要是公司内部正常调动的话那是好事呀,不过你去那边常驻的话,你爸妈和外公外婆他们……”
林跃:“接过去一起住,也没有多麻烦,放心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林跃:“猫爬架来了,还挺快。”他起身举着小猫晃了晃:“以后也有自己的地盘咯。”
宠物店的工作人员把猫爬架零件一件件搬进来,本来说要帮忙组装起来的,但他们婉言拒绝了,反正下午也
没什么事做,便拿着工具和图纸在客厅的空地上自己研究了起来。
小家伙看着两人身前的一大堆东西,好奇的在上面扑来扑去,祝眠见了,把零件上拆下来的塑料袋给了它,等等小朋友猫心大悦,立马就很给面子的钻了进去。
盛夏七月的阳光明媚通透,整个客厅都亮堂堂的,小猫拽着塑料袋满屋子飞檐走壁,祝眠和林跃一个没注意,灰乎乎的小家伙就跑进房间跳上了床。
圆滚滚的小身子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翻滚着,没一会塑料袋子就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又过了会,条状变絮状,小家伙很快失去了兴趣,又开始打量新的“玩具”。
主卧角落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相框,被阳光折射映出了亮亮的光斑,小家伙眨着眼睛观察着,迈着猫步越靠越近,一分钟后,轻盈的身体轻轻一跳,便稳稳当当的上了桌子。
大概对小猫来说,相框是个很新鲜的玩意儿,它低着头在周围嗅来嗅去,不知道想找到里面藏着的什么秘密宝藏。
林跃当天晚上就启程去了桐城,祝眠知道是因为林跃给他打了电话,彼时人已经落地桐城机场了,完全没给祝眠送他的机会。
不仅如此,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那边一阵忙碌的声音,林跃解释着自己刚出机场不太方便说话,留了一句“碰到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便挂了。
祝眠看着手机挂断的通话界面,很奇怪的皱了一下眉。
这时,房间门“咔哒”一声开了,戎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到他身边后俯下身,把他裤腿上挂着的小猫给抓了下来。
小家伙可能是还没爬够,被抓走后张牙舞爪的挣扎了会,下一秒又开始一骨碌顺着男人的手臂往上爬。
眼看抓出了血道子,祝眠赶忙伸手:“等等,松手。”
他慢了一步,戎渡已经把猫放在了地上,小家伙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下去的,眨着眼睛呆呆的观察自己眼前的“巨人”。
戎渡抬手揉了揉祝眠的头发:“以后不要让猫爬到你身上,也不要让猫上床,有细菌。”
戎渡对等等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祝眠知道男人并不喜欢等等,不过是因为他想养,所以才被迫接受。
他有些心虚,今天下午等等趁他和林跃在客厅安猫爬架的时候跳上了床,还留下了几根不是很明显的猫毛,祝眠完全没注意到,谁知晚上男人回家,只轻轻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于是才刚换不久的床单又一次被戎渡撤走。
明明自己也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在戎渡面前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无措。
祝眠点点头,低低的“嗯”了声。
戎渡抬手轻轻捧起他的脸颊,在他唇上吻了吻:“怎么了?”
祝眠抿着唇没吭声,戎渡的视线便一直追着他,最后祝眠忍不住了,轻声道:“戎渡,你不喜欢猫,怎么还答应我养猫?”
戎渡顿了片刻:“不开心是因为觉得我不喜欢猫?”
祝眠没说话。
戎渡蹭着他的脸:“眠眠,我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东西影响你的生活和情绪,猫可以养,但是不要让它凌驾在你之上,明白吗?”
祝眠其实不太明白,因为他并不觉得宠物跳到床上或者跳到他身上是一件多大的事情,也并不觉得这些事情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活和情绪,更不觉得他有让小猫凌驾在自己之上。
所以他有些发懵,看着男人深邃的脸,像地上的小猫一样呆。
眼前的爱人从来单纯,让人有些无奈,戎渡大手落在他的后颈上,很慢的蹭了蹭,不打算再说下去,然而青年依然望着他,那样漂亮可爱。
戎渡低头吻了他一下,青年轻轻眨眼。
戎渡又吻他一下,青年还是懵,不过这回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
戎渡将他搂进怀里,加深了刚才那个浅尝辄止的轻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眠还没有从这个吻中解放出来,他满面绯红,混乱的喘着气,手指忍不住抓住了男人的衬衫衣袖。
戎渡……⒑”
他唇边溢出破碎的音节,被男人的吻逼得步步后退,直至腰靠在了沙发背上。
男人的大手撑在他腰后,将他圈在极小的方寸空间之中,祝眠双腿发软,手也混乱的想要找一个支撑点去撑着,只是刚落在沙发上,就被男人一并扣住,锁在了身后。
祝眠被吻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声叫他。
就在这时,脚边突然传来些动静,祝眠被泪水挡了视线,只隐隐约约看到灰乎乎的小家伙好像跑了过来,他无暇去顾及小猫,等到戎渡终于放开他的时候,他才发现,等等小朋友已经趴在他脚背上睡着了。
前一秒还被吻得乱七八糟掉眼泪,下一秒祝眠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嗓音低低的和戎渡呢喃了一句:“等等都睡着了。”
刚才那些囫囵的无措,现在都被脚背上团成一团毛球球的小家伙治愈了,祝眠弯腰把等等抱起来,挠了挠它的小猫头。
“好了,送你回去睡觉。”
林跃给等等买的猫爬架很大,睡觉的空间也非常多,祝眠把小家伙放到其中一个圆形窝窝里,给它盖上了小被子。
起身时祝眠最后看了眼猫爬架,又想起了林跃。
他说:“林跃今天给等等送了一个猫爬架,晚上就去了桐城,说是公司内部调动,走得特别急,我觉得有点奇怪。”
两人回了房间,戎渡轻轻合上门:“怎么奇怪?”
祝眠也说不出来,想了一会后道:“就是很奇怪,这段时间他一直怪怪的,我问他他都说是我想多了。”
房间里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台灯,祝眠靠在床头,安静了片刻还是没忍住。
“戎渡,我觉得不太对劲。”
男人跨坐上床,将青年抱过来,低头耐心问道:“觉得哪里不对劲?”
祝眠蹙眉:“我记得林跃和我说他和上司吵架了,明明吵架了为什么还能升职调任呢?工资也比现在高……戎渡,你
比我更了解职场中的这些规则,你觉得林跃调任这件事靠谱吗?”
戎渡垂眸,顿了片刻后:眠眠,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啊?”祝眠疑惑的抬头。
戎渡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压力太大了,或者是因为前段时间我们发生矛盾,所以太紧张,眠眠,放松一点,不要多想。”
祝眠愣了一下:“可是林跃……”
戎渡:“林跃调任的事情不可能由他上司一个人决定,他上司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林跃平时在公司里人缘不错,如果只是和上司吵架,不至于。”
祝眠:“真的吗?”
戎渡:“林跃有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什么和他上司吵架?”
祝眠摇头。
戎渡亲亲他的额头:“所以别担心,可能只是他和你开玩笑。”
祝眠被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放松了些,戎渡手指在他耳垂上夹了夹。
“眠眠,前段时间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也让你太紧张了,我并没有不喜欢小猫,在我说的一切基础之上,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喜欢,我只是担心你。”
祝眠陡然听到男人嘴里说出这些话,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意识到,戎渡在为之前吵架的时候道歉,也在为小猫的事情低头,戎渡的意思是,并不是不喜欢等等,是他因为吵架的事情太紧张,所以想多了。
祝眠鼻子一酸,当时的那种委屈又涌上心头,还有害怕。
那段时间他确实害怕戎渡,甚至觉得戎渡很陌生。
但现在好像又发现那只是他的错觉,眼前的男人依然是最熟悉的沉稳模样,明明并没有变过。
也许真的只是他太紧张了,也许真的只是他想多了。
祝眠小声“嗯”了声。
戎渡把人揽到怀里,触到青年柔软无害的眼神,心思浮动难控,低头去咬他的唇。
祝眠眼睫轻颤:“戎渡……以后,以后都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如果我们情绪都不好的话,那我们就都冷静冷静,冷静下来再谈,好吗?”
戎渡嗓音很低:“嗯。”
祝眠动作轻柔的回抱住男人,呢喃道:“戎渡,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台灯寂灭,夜渐深。
另一边的桐城。
从机场出来后林跃身后就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辆车,一开始他忍着没出声,但那辆车越跟越近,林跃心头冒火,行李箱拉杆“啪”得打回去,然后一脚把箱子踢到了车子行驶轨道的正前方。
他冷笑道:“做什么啊?戎渡让你把我绑了?杀人灭口?”
车子在触到行李箱前慢慢停下了。
林跃发现这些豪车都有一个共同的装x之处,那就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任何东西,除非车里的人摇下车窗。
他走到车的旁边,伸手在车玻璃上哐哐敲了几下:“杜越铭,我知道是你,不都他妈是给人打工的,你能少装回x吗?真挺恶
心的。”
车窗慢悠悠摇了下来,果然是杜越铭那张瘟神脸。
你对我的意见似乎很大。
林跃哈哈假笑一声:猜得真对啊?,但是没奖励,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不过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没有哪个员工对压榨自己的扒皮资本家没有意见。”
杜越铭并没有回应他的挖苦:“走吧,我可以送你一程。”
林跃根本不鸟他的“善心”,继续挖苦:“还送我一程,你当这是流放啊,我走是因为眠眠,不是因为你们。”
“你对你老板倒是挺衷心的,戎渡一年给你多少工资啊你这么死心塌地?像你们这种也属于雇佣劳动关系吗?签合同吗?戎渡给不给你交五险一金?你们私下难道不像我们这种小喽啰一样天天骂老板傻逼吗?”
杜越铭抬眼:“走吧。”
林跃讽刺道:“山珍海味吃腻了,也来尝尝清淡小菜是吧,世界就是围着你们转的哈,真是辛苦了啊大少爷们。”
说完,林跃走到前面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哐啷哐啷拉着走了。
到某个路口时,他招手打了辆车,把行李箱扔上去报了新家地址。
本来打算安静睡会的,结果司机一直时不时朝后视镜瞥,半天问了句:“这位先生,后面怎么有辆车跟着我们?应该没什么事吧?”
林跃眼都没睁,胡说八道扔了句:“捉奸的,放心吧,奸夫不在,抓不到我头上。”
司机:“……”
林跃在车上睡了一觉,心情总算没那么烦了。
下车后他拎着行李箱,看着那辆车也紧紧跟了过来,林跃在原地顿了会,走过去又敲了敲车窗。
等窗子摇下来后,林跃:“我不会说什么的,也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杜越铭:“嗯,再见。”!
第二十七章
祝眠生日前夕,林跃早早给他寄来了礼物,是一个小猫八音盒,里面唱歌的小猫和等等是一个品种,黄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祝眠十分喜欢。
林跃电话里有些可惜:“本来还打算请你出来玩呢,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祝眠:“这样我也很开心了,没关系,工作要紧,你在桐城还适应吧。”
林跃:“还行,新环境挺不错的。”
祝眠:“那就好。”
两人聊了一小会,林跃就说有工作要忙,便挂了电话。
祝眠坐在卧室的地毯上,手里慢慢的拨着八音盒,悦耳的音乐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等等趴在他旁边,不停的用小爪子试探着盒子里的小猫。
祝眠失笑,温声道:“这个是假的小猫……”
小家伙听到主人说话,抬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等等瞳孔上那一层蓝膜已经褪掉了,现在变成了剔透的黄色,被窗外和煦的阳光照着,像宝石一样漂亮。
祝眠捏了捏它圆乎乎的小脸,把它抱起来亲了一口,等等的小脸特别圆润,又因为没有下巴,看起来很像粘豆包。
祝眠越看越可爱,又很快亲了亲它才把它放下了,他一般也只敢趁戎渡不在的时候偷偷亲等等,要是戎渡在的话,准要说他。
小家伙落在了地毯上,又去和叮铃铃放着音乐的八音盒玩,祝眠提醒道:“不可以去床上哦,就乖乖在地毯上玩吧。”
也不知道等等有没有听懂,祝眠摸摸它,抬头看向窗外。
安城的夏天总是很明媚,长空如洗,蓝的像泼了色彩上去,也澄澈的像一汪水,天海难分。
祝眠呆呆的,望着便走了神。
他在安城的这片天空下生活了二十余年,经历了出生,长大,上学,毕业,参加工作,相亲结婚,大概率也会经历死亡。
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吗?
祝眠眼睫轻颤,原来时间也可以过得这么快呀,快到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大梦一场。
那些人,那些事,都像是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衣角被等等咬着拖拽了一下,祝眠回过神来,低头去看它。
“喵……”
祝眠伸手想去挠挠它,小家伙却起身跑了,跑出一段距离,又回头来看他,像是期待他也起身陪它玩一样,祝眠动了动,等等便又继续朝前跑去。
小家伙还没长大,跑起来像滚出去的毛球球,祝眠跟着它到了客厅,拿着逗猫棒陪它玩了两圈,最后小家伙玩累了,啪叽一下滚到地板上开始伸懒腰。
祝眠觉得可爱,笑了一会。
视线突然瞥到了电视柜最下方一个隐蔽的抽屉,他安静着看了会,脚步慢慢迈开,越过等等蹲在了柜子前。
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很老的铁盒子,盒子上贴着各种各样老旧的贴纸,有些颜色已经褪了一半,看不出来原来的图案是什么。
祝眠手指轻轻擦
了擦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抱着盒子回到了沙发上。
这个盒子跟了祝眠十七年,太久了,以至于祝眠也忘了盒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结婚前他一直住在自己租的小公寓里,结婚后和戎渡搬到了一起,铁盒子也带来了,但祝眠再也没有打开过。
戎渡从来不问,也不碰,他也不说,好像盒子里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祝眠从边缘处抠开,看到了那些尘封已久的物品。
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其实就是一只兔子玩偶,一本缺了封面和书页的故事书,还有一些叠在一起被压得整整齐齐板板正正的方形糖果纸。
太少了,也太简单了,能一眼望到底。
祝眠把兔子玩偶拿出来放到腿上,手指抚过玩偶身上有些打结的毛团。
客观上来讲,这真是一只很不好看的兔子。
身上脸上是亮粉色,长长的耳朵里面是黄色的,怀里抱着一只胡萝卜,本来胡萝卜有草叶子,但是线开了,草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到了哪里,就连兔子的五官也是粗糙的针线缝制的。
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会那么喜欢呢?想不通。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来过这个盒子和这只兔子了,不过生日是一个很神奇的日子,让他的记忆开始被迫回笼。
这是他过去那些年里收到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在那样尘烟四起的荒芜废墟中,只有他有这样一只漂亮的彩色的兔子,避难棚里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他。
眠眠,你把兔子给我看看好不好?
眠眠,你的兔子真漂亮呀。
眠眠,你能让你哥哥也给我找一只兔子吗?
眠眠,你哥哥真厉害。
……
过去十七年了,祝眠想起那些稚嫩的童声,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分不清那些小孩到底是羡慕他有一只彩色的兔子玩偶,还是羡慕他有一个可以帮他找来兔子玩偶的哥哥。
祝眠发着愣,手里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抚摸着兔子的耳朵。
明明把铁盒子找出来时还是天色大亮阳光明媚,等到他回了神,窗外竟然已经暗了下来。
等等趴在他脚边呼呼睡着,祝眠望了望时间,竟是快到戎渡下班的时候了。
他赶紧把兔子装好,起身将盒子放进抽屉里,重重关上。
祝眠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到脑子外面,给戎渡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他加不加班,戎渡说不加班,快到家了,祝眠低低的在电话里应了一声。
他说: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祝眠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冰箱里有昨天戎渡回来时从超市买的新鲜蔬菜,祝眠挑了一些放到水池里去洗。
祝眠一开始是在很认真的做晚饭的,结果不知不觉中就走了神,完全没有意识,他手里拿着菜刀,芹菜刚切了几l段,手指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感。
“当啷”一声,
菜刀脱手掉在了菜板上,鲜血从指尖汩汩的涌出。
身后传来脚步声,祝眠脸色苍白回头去看,男人已经到了他身边,蹙着眉抓起他的手。
祝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戎渡眉毛拧得吓人,迅速用清水帮他冲洗了一下伤口,然后带他出了厨房,祝眠坐在沙发上,看男人很快翻出了家庭药箱,开始给他的手指消毒包扎。
他垂着眼眸,嗫嚅了一句:“戎渡,让你担心了。”
男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话,面色沉得吓人,直到伤口消毒的刺痛让祝眠轻轻嘶了一声,戎渡才抬起头:“疼?”
祝眠点头,男人手上的动作变轻了些:“马上就消完毒了,忍一忍。”
“嗯。”
祝眠应声,安安静静了。
包扎完以后戎渡将医药箱收好,祝眠视线跟着他,等到男人回到沙发前,他就乖乖靠过去,小声叫他:“戎渡,你生气了吗?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下次会注意的。”
戎渡的面色并没有缓和多少,拉着他的手低头看他包扎的地方。
祝眠不敢出声,许久,戎渡开口:“切菜的时候走神,想什么?”
祝眠眨了下眼。
戎渡将人抱进怀里,大手落在他脑后,低头在他发间轻吻:“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了,等我回来。”
祝眠靠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可是你工作也很忙,有时候加班回来已经很累了,我想让你回家的时候就能吃到晚饭……”
戎渡:“我以后早点回家。”
祝眠安静了下来,听着男人炙热沉稳的心跳声,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不能保护我一辈子,没有任何危险是可以完全规避掉的,戎渡,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以后小心一点。”
戎渡只是轻抚着他的头发,没有言语。
这天的晚饭最终还是戎渡做的,男人早已摸清了他的口味,每道菜都是他喜欢的。
没有人会不爱一个全身心都想着自己的人,祝眠也不例外,他爱戎渡,哪怕他很晚很晚才认识戎渡,哪怕戎渡并不知晓他的过去,哪怕他们曾经没有感情基础。
人都要向前看的,过去的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值得留恋。
祝眠不会骗自己,他爱戎渡,可身体记忆总还不肯放过他。
他又昏昏沉沉的梦到了那个人,大概是因为过去太久了,祝眠在梦里总是看不清他的脸。
安城七月,密不透风的避难棚里热得人喘不过气,祝眠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入不了睡,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地震知识宣传手册,一下一下给他扇着凉风,一扇就是一整晚。
好不容易睡过去了,又很快渴醒饿醒,他迷迷糊糊的哭,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但天一亮起,那个人手里就拿着热腾腾的早饭来了。
他总是避难棚里最先吃到早饭的小孩,祝眠从来不知道那个人几l点去排队领早餐。
他手里捧着馒头,边吃边掰开
分给那个人,那个人每次都说,哥哥不饿,眠眠吃。
祝眠想,怎么可能不饿呢,那段时间,安城一片萧条,满世界废墟,没有一个人能吃饱。
但年幼的他不懂,总以为那个人是真的不饿,他把馒头吃得干干净净,找哥哥要夸奖,说自己没有浪费食物,却不知道半大的少年夜里也曾饿得辗转难眠。
梦里的祝眠想把食物分给他,可画面如水波一般,他伸出手去抓,那个人就那样散开了,消失了,再也不见了。
祝眠就那样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拎着那只兔子玩偶,满世界哭。
明明答应过他的,明明答应过,怎么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的泪水把戎渡的胸口都沾湿了,男人没问其他,只是吻吻他的额头说,做噩梦了吗?
祝眠闷闷的点头。
生日临近,祝眠还是去了一趟那个地方。
安城福利院。
祝眠到的时候刚过上午九点,盛夏草长莺飞,福利院门口整洁又宽敞,高大的香樟树成排成列的茂盛矗立着,那年过后,有无数匿名爱心人士的捐款源源不断的为福利院添砖加瓦,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衰败破旧。
他循着记忆一路慢慢走到那幢楼前,在空地上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坐着轮椅的老人,老人晒着太阳,安静的望着奔跑玩闹的孩子们,一动不动,不知在那里静坐了多久。
旁边的护工人员认出了祝眠,打算去提醒老人,祝眠轻轻摆手,示意不用,他脚步很轻的走过去,陪着老人看了一会,直至老人自己发现他的存在。
祝眠对上老人的视线,眼眸弯弯笑道:“钟院长。”
老人定定的望着他,许久,突然默默垂泪,声音艰难的说道:“长大了,都长大了。”
祝眠温声道:“我推您去走走吧。”
老人点头,祝眠回头把自己提来的礼品交给护工,护工收好后连忙摆摆手,嘴型道:“去吧,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就行。”
福利院去年刚翻修了一次,处处是崭新的模样,祝眠推着老人走在林荫道上,时不时有大的小的孩子们跑来,大都会停下喊一声“钟爷爷”。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懵懵懂懂跌跌撞撞。
祝眠望着那些半大的孩子,顿了许久才问出口:“他……还是没回来过吗?”
钟院长没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别想他,向前看吧。”
祝眠无声了,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疼,鼻子也骤然发了酸。
又走了好一段路,祝眠突然低声说:“我不想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我想。”
钟院长:“惨痛的过去是心上的疤,功成名就之时,很少有人愿意把它揭与人看,从这里离开的每一个孩子我都会告诉他们,钟不是他们的姓,那只是一个符号,代表过去的符号,钟七也是,那不是他,不是他的名字。”
“也许他早就迎来了自己的崭新人生,所以,你也不要回望过去,就像你说的,不值得。”
祝眠“嗯”了声,剩下的路他们默然走过,没人再说话。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这样的人对得起谁呢?
不知不觉间,祝眠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条种满了香樟的林荫大道,终究是一条单行道。!
第二十八章
很快就到了祝眠生日的这天,因为昨晚被折腾得太晚,所以中午时他还迷迷糊糊缩在被子里赖着床。
突然额头上被轻吻了一下?_[(,柔软温热的触感将他从梦境中拉出。
他哼了声,眼睛还没睁开,上方俯下身来的男人就拢住了他,他半睡半醒的抬起胳膊环住男人的脖子。
“戎渡……”青年鼻音浓重,唇齿间黏黏的低喃出两个字,听起来困极了。
戎渡顺势将赖床的爱人揽起,裹进怀中,在他细腻白皙的面庞上亲了亲:“醒醒神,中午了。”
祝眠窝在男人颈间,思维迟缓的运转着:“你怎么还没去公司呀,要迟到了。”
“迟到什么?”
祝眠眯着眼睛疑惑的抬头,望见男人低垂着与他对视的眼眸,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哦,对,今天是他的生日,戎渡请假在家陪他。
他呆了半晌,抿唇浅笑起来。
戎渡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生日快乐。”
祝眠睫毛轻颤了下,小声道:“昨晚就说过了。”他敏感的浑身发抖,早已不知道今夕何夕,但戎渡却精准的记住了那一刻的时间,在他眼眸通红失神的瞬间,一句生日快乐送到了他耳畔。
“嗯,想再说一次。”
戎渡的胳膊穿过他的腰间后背,从下方托住了他纤细的颈,低头吻下来。
他们在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中接了一个绵长的吻,直至祝眠脸颊微红气喘吁吁才分开,戎渡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又低声说:“生日快乐,眠眠……生日快乐。”
祝眠弯着眼眸轻笑,捧住男人的脸,温声道:“你也是。”
这是祝眠人生中的第二十四个生日,但中间那些年过得囫囵纷乱,陪在他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父亲母亲,到年迈的外公外婆,到重组家庭,再到自己一个人,仔细想起来,竟也没太多可以留念的深刻回忆。
对祝眠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多重要的日子,只是林跃在意,乔茵在意,戎渡也在意,所以也让祝眠短暂的生出了些这个日子确实很特别的感觉。
客厅打好的彩色气球飘飘扬扬,等等在沙发上伸着爪子跳来跳去,祝眠过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给它拽了个气球绳玩。
小家伙两眼冒光,抱着绳子在沙发上滚成一团,祝眠探了探他软乎乎的肚子,笑道:“吃什么了呀?”
小肚子撑得溜圆,吃得还不少。
祝眠起身,把桌子上乔茵给他寄来的包裹拆开,乔茵前段时间去港城玩了,买了很多当地的纪念品和明信片,给他寄来了些,而且乔茵知道他养了猫,还给等等买了一个金色的平安锁,用红绳穿着,看起来漂亮又喜庆。
他把平安锁给等等戴到脖子上,然后给它拍了张照发给了乔茵,代替等等发了条语音:“等等说它收到姨姨的礼物了,它很喜欢。”
乔茵大概在玩,并没有回消息。
等等晃着小金锁转圈圈,祝眠
笑了笑,抬起视线寻找戎渡,发现男人正在厨房做生日蛋糕,祝眠进去走到他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腰,歪头靠在他胳膊上,看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打发着淡奶油。
祝眠觉得很神奇,明明本职工作与生活中这些杂事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戎渡做起来就是得心应手,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会做的事情。
去年他们相亲刚认识的时候祝眠就见识过,当时他还住在自己租的小公寓里,那个地段的房子都很老旧,家里的水管电路总是出问题,男人知道后来帮他修了一次,然后就再也没出过问题。
祝眠乖乖的倚在一旁,想起平时男人给他做的那些点心饼干,与外面甜点店里卖的没有任何不同,要是戎渡以后真的转行了,其实做甜点师也很不错。
他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待着,并不打扰戎渡,不知道过了多久,烤箱叮的一声,蛋糕胚烤好了,祝眠望着放到面前的松软绵密的蛋糕,心里有些跃跃欲试,但又怕自己技术不好会毁了这个蛋糕,所以并没有开口。
“试试。”脸颊边突然被轻吻了一下,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期待,祝眠耳根发热,抬起头来:“……我怕我做不好。”
男人从身后搂住他,将抹刀放到他手里,大手拢住了他:“没关系,有我在。”
青年眼眸晶亮,满眸的欣喜,戎渡突然想起早上他给家里那只灰乎乎的小家伙做猫饭的时候,眼前的青年与那时围在他身边的小猫别无二致。
戎渡心里一动,低头在青年唇上亲了一口。
祝眠睫毛一抖,耳根更烫了,男人俯了俯身体,没拢着他的另一只手撑到岛台上,眼看就要吻得更深,祝眠一激灵,忙忙躲开,抵住男人的下颌道:“先……先做蛋糕。”
戎渡喉结凌厉的一滚,应下了。
祝眠加速的心跳在做蛋糕的过程中总算慢慢平稳了,男人拢着他的手一点点教他将奶油抹平,祝眠学得十分认真,还有模有样的自己剪了两个裱花袋。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裱花,别人做蛋糕裱得百花齐放,祝眠裱得杂草丛生,很有些抽象的艺术性。
他脸上滚烫起来,抬手挡戎渡的眼睛不许他看,打算悄悄把奶油花铲下来重做,不过太晚了,戎渡早就看见了。
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有了些淡淡的笑意,祝眠羞愧不已,又觉得戎渡这样的表情实在难得,回想起来他似乎很少看到戎渡笑。
祝眠将离自己最近的那朵裱失败的花用手指弄下来,抬手递到男人嘴边,贿赂他要他帮忙“毁尸灭迹”。
他脸红嘟哝:“吃了以后就不许笑我了。”
青年的手指纤细白皙,像水葱一样漂亮,指尖还泛着淡淡的粉色,比起奶油,漂亮的手指更像是贿赂。
戎渡低头,将奶油吮进口腔中。
祝眠还没察觉,很认真的问:“甜吗?”
甜。
戎渡扣住了他的手腕。
可奶油又有多少,很快就没了那层甜腻的保护,指尖与男
人的口腔接触得那样明显而热烈,祝眠终于慌了。
“戎……戎渡……等等,你等一下……”
戎渡在他指尖轻咬,祝眠像是触了电,狠狠一哆嗦,最后好容易才拿回自己的手指,脸早已红透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再裱什么花。
但身后的男人却没事人一样,继续揽着他做蛋糕。
祝眠懊恼的咬了咬唇,埋头不吭声了,他怎么敢这样撩拨戎渡的呀。
而祝眠并不知道,从戎渡的视角来看,他的整张脸和脖子都泛起了羞涩的红,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勾人似的颤呀颤,有时不小心被碰到了手,便更惊慌的缩回去,恍然之间让人忘了他们早已结了婚。
生日蛋糕做好以后祝眠就从厨房跑了,他今天起得迟,戎渡给他温着蔬菜粥,他端着碗回了客厅,乖乖晒太阳逗猫去了。
戎渡的厨艺特别好,一碗简单的蔬菜粥都能做得十分好喝,等等嗅到了味道,在旁边不安分的跑来跑去,想从他碗里分一口。
祝眠点着它的小脑袋推开:“你已经吃了很多了,再吃要撑坏肚子了。”
等等“喵喵”叫得很可怜,祝眠不为所动,等到他把粥喝完了,小家伙才彻底没了盼头,撅着屁股去旁边玩了。
祝眠好笑的戳它,正和小猫玩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
蒋誉。
祝眠大概能猜出来蒋誉给他打电话的原因,他抬头看了眼厨房的身影,起身去了阳台上。
“哥。”
蒋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刚开完会,最近实在太忙了,差点连你的生日都忘了,眠眠,生日快乐。”
祝眠嗯了声:“谢谢哥,不过没关系的,你忙就好,有戎渡陪我呢。”
蒋誉最厌烦从祝眠嘴里听到戎渡的名字,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生日打算怎么过?”
祝眠:“在家里过,往年都习惯了,我不太喜欢到外面铺张浪费。”
蒋誉:“是哥不好,总是嘴上答应你,实际上这些年生日从来都没陪过你。”
祝眠被蒋誉这番话说得有些尴尬,突然想起了之前蒋誉给他发的消息,那个时候学校刚好期末,他太忙了就把消息忘了,前段时间才想起来翻开聊天框去看,谁知看了以后更尴尬,还不如不看。
蒋誉说是为了他才回安城的,还说可以在工作上帮衬戎渡,祝眠吓都吓死了,哪敢替戎渡揽这些大锅。
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来了阳台上,凑过来蹭他,祝眠顺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回过神来,对蒋誉道:“哥,你不用这么抱歉,没关系的,我早就长大了,是成年人,而且……而且我也结婚了,你不用总把我当小孩看,过了生日我就二十四周岁了。”
蒋誉:“眠眠,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孩子,只要你还叫我一天哥,我就不可能会放心。”
祝眠抿唇没吭声,反倒是等等在他脚边很激动,一直喵喵叫。
蒋誉自然也听到了小猫的叫声,他
问:“家里养了猫?”
祝眠点头道:“嗯,之前和林跃出去逛街看到的,很可爱,和戎渡商量之后就养了。”
蒋誉:“去年我说要送你一只小猫,你怎么都不肯答应。”
祝眠眨了下眼,慢慢想起蒋誉说的那件事,那时他才刚参加工作,每个月拿着三千出头的工资,养活自己都费劲,哪敢养猫,所以才婉拒了蒋誉的好意,没想到蒋誉竟然还在介意这件事。
他有些无奈,但也没解释什么。
“眠眠,我有礼物想送给你,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
祝眠迟疑了一下:“我……”
就在这时,阳台的玻璃门被打开了,祝眠回头,发现戎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摁下手机,低声和戎渡解释:“我哥。”
戎渡“嗯”了声。
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了,祝眠的生日在晚上过,戎渡忙了这么久为他准备,还特意请了假,祝眠不想为了其他事情丢下戎渡自己出去。
他拿起手机和蒋誉说:“哥,你的好意思我心领了,很谢谢你,不过你最近也很忙,不用特意为我跑一趟。”
蒋誉也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动静,他心绪难平,嗓音很沉:“眠眠,你都不知道我准备了什么就拒绝了。”
祝眠抬眼看戎渡,很怕男人开口说什么,然后让这两人隔着电话吵起来。
气氛已经够紧张了,所幸戎渡并未说话,只是走来从身后抱住他,低头在他耳畔处亲了亲。
祝眠:“哥,我不是拒绝,你的好意我都知道的,只是……”
蒋誉不是傻子,不会听不出来青年话里意思。
只是他依旧不甘心,明明是他陪在祝眠身边的时间更久,明明是他先喜欢祝眠的,凭什么他一个晃神人就被抢走了,还是被条件比他差那么多的戎渡抢走,现在好像他才是外人。
蒋誉太不甘心了。
他扣着手机的手明明没动,却带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烦躁,有人经过他身旁,恭敬的叫了声“蒋总”,他挥了挥手,突然出声叫了句:“戎渡。”
祝眠登时紧张的站直了:“哥……”
蒋誉:“你上司是秦宇?”
戎渡听了他的话只是轻轻挑了下眉,他面容冷淡的靠在阳台上,长腿散漫交叠。
蒋誉:“你们公司没有任何拿的上台面的竞争力,再过三十年也一样,人不要活得太死板,如果你愿意……或者说,如果我愿意,江湾也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祝眠脸色变了,终于生气:“哥,你太过分了,你是你,我是我,我希望你不要再对我的婚姻生活指手画脚了。”
蒋誉语气也很生硬:“眠眠,你根本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意气用事,我是你哥,我会害你吗?”
祝眠气得手抖,突然,他的手机被男人拿走了,他抬起头来,戎渡揽着他,视线望着不远处,嗓音淡淡道:“你说说,江湾怎么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祝眠小声叫他:“戎渡!”
男人摸摸他的头发,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并不理会他的急切。
电话里传来声音:“我身边还缺一个执行副总,只要你和眠眠离婚,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蒋誉顿了顿:“工资是你现在的五倍还多,我开给你。”
祝眠气得眼圈都红了,他伸手把电话抢来挂断,然后低头去咬戎渡的胳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转身从阳台离开了。
他气急了,一个下午都没和戎渡说话,而蒋誉也还有脸给他打电话,祝眠二话不说就拒接了。
他算发现了,林跃对蒋誉的评价一点错都没有,还说什么是为了他才回的安城,祝眠又不傻,怎么会信这种骗孩子的话,蒋誉这样的人,要是安城无利可图,怎么可能会回来,还冠冕堂皇的将帽子扣在他头上,如果让赵雯知道,还不定要怎么想。
太烦人了。
戎渡也烦人,明明就没有那个意思,还要搭理蒋誉。
他抱着等等窝在房间地毯上,不知不觉天都黑了,他手机上和林跃说下午发生的这些事,气得像只河豚一样。
林跃:蒋誉真这么说?
祝眠:嗯。
林跃暗暗啧了声,心说这王八蛋真的是癞蛤蟆打喷嚏,口气不小,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
他虽然不知道戎渡到底是干什么的,但看杜越铭那个谨慎的态度,他一点都不觉得戎渡会稀罕蒋誉嘴里那什么破执行副总。
他乐得看热闹,只嘱咐祝眠:你别管他,嘴长他身上爱说啥说啥,你又不能堵住他的嘴,再说了你还不相信你老公吗?能是那种人?
祝眠没说话。
林跃:乖,听话,好好过生日,别管你哥那傻逼,他说这种话损阴德他。
祝眠和林跃聊了一会,也没那么绷着了,心情缓和了些。
黑暗中,房间门“咔哒”一声开了,祝眠抱着小猫没吭声,听着身后沉稳的脚步声,片刻后,一双有力的胳膊将他揽进怀里。
小家伙倒跑得快,戎渡刚一过来就从他怀里跑走了,只剩他和男人面对面,祝眠抿唇,撇开了头。
“是我不好。”戎渡低声道。
祝眠又心软的转回头来:“……我原谅你了。”
戎渡亲亲他的唇:“眠眠。”
祝眠闷闷的:“你干嘛理他呀,我都没理他,他胡说八道。”
戎渡:“我知道。”
祝眠:“你知道你还那样,我不喜欢。”
戎渡低声哄他:“下次不理他,不生气了。”
祝眠埋在他肩头:“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讨厌他那么说话,一点都不尊重人。”
戎渡捏捏怀里人气鼓鼓的脸,觉得可爱,祝眠拍开他的手,转去另一个方向。
晚饭过后戎渡抱着他点生日蜡烛,客厅十分昏暗,只亮着很小的一盏顶灯,沙发前的矮几上摆着他们一起动手完成的蛋
糕,祝眠坐在戎渡怀里,在火焰窜起的那一刻,他赶紧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呼”的一口气后,蜡烛还剩一半没吹灭,祝眠又赶紧补吹了好几下,总算是都灭了。
他一手环着膝盖,另一只手把上面的蜡烛都拿下去,男人从身后揽着他,低头在他颈间蹭了蹭:“许了什么愿望?”
祝眠温笑道:“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戎渡亲了亲他:“嗯,和我有关吗?”
祝眠歪头去捂他的嘴:“不要问了,都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戎渡视线在青年唇上落下,顿了许久,扣下他的手,低头在他唇上蹭了蹭,摩挲得缓慢而旖旎:“是和我有关的吗?”
没想到戎渡在这方面竟然异样的缠人,祝眠看他这个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只好回答:“是,和你有关。”
戎渡总算满意,撬开了他的唇舌,与他缠绵的接吻。
祝眠晕晕乎乎的想,反正也不算把愿望说出来,没关系的吧。
他只是希望……和戎渡感情好好的,再也不要吵架,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就很好了。
吻越来越深,祝眠半个人都趴在了戎渡身上,他有些害羞,忍不住往后退了退,却被男人扣得更紧。
“眠眠……”戎渡大手抚着他的侧脸:“生日快乐。”
今天从戎渡嘴里出来的生日快乐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句了,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句祝福,不过祝眠都乖乖应下。
男人抵着他的唇,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面部:“怎么不问我有没有礼物送给你?”
祝眠眨眼,脑回路转到了很清奇的地方:“……你就是我的礼物?”
戎渡咬咬他的唇:“嗯。”
祝眠呆呆的。
戎渡又亲了他一下:“骗你的。”
随后男人就从他身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黑丝绒盒子,两指轻轻一动便打开了,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戒指。
祝眠这下彻底呆住了,他懵懵的说:“为什么……生日的时候送我戒指……”
盛放戒指的盒子看起来并不昂贵,只是最普通的一种首饰盒,然而里面的戒指无论如何看都并不普通,戒身上细碎的蓝色宝石点缀得十分奢华贵气,他迟迟没有动手去拿。
最终是戎渡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戒指是定制的,不过宝石不是真的,只是装饰。”
祝眠看着那枚戒指,喃喃道:“设计得真漂亮。”
戎渡牵着他没戴婚戒的另一只手,慢慢给他戴在了无名指上,低头轻轻吻了吻:“眠眠,很适合你。”
青年皮肤本就冷白,在蓝色宝石的映衬下更是如玉一般细腻莹润,他像是天生就该与这枚戒指相融一般,赏心悦目到了极点。
戎渡在看到这枚戒指的第一眼就知道,很适合怀里的人。
祝眠也的的确确是喜欢,他轻轻的抚摸着戒指,说:“谢谢你,戎渡,我很喜欢。”
戎渡蹭了蹭青年眼尾:“眠眠,永远都不要对我说谢谢。
祝眠跪坐在他腿上?_[(,纤细的脖颈微微弯下,在戎渡脸上很乖的吻了一口:“那该说……我爱你吗?”
男人古井无波的眼眸变得暗沉,祝眠却突然撑着他的肩膀坐了起来,低笑道:“对了,今天乔茵给我寄来很多港城的明信片和纪念品,我都还没拆开呢,你陪我一块看看好不好?”
戎渡:“……嗯。”
他肩膀放松下来朝后倚去,垂眸看着青年将桌下的箱子抱出来,片刻翻找后,从其中取出一沓明信片,而后又靠在他臂弯里,抬着手给他看。
“这是港新大桥。”
祝眠看了看明信片后乔茵的留言,笑了声:“乔茵说港新大桥像变异蜘蛛。”
戎渡垂眸看了看:“确实像。”
祝眠抬头:“你见过吗?”
戎渡:“以前出差去过一次。”
祝眠又认真的看了会,思索道:“好像确实有点像。”
很快他又翻出下一张,是港城的一座标志性马场,坐落于洪都区,外观建得十分宏伟。
祝眠:“好漂亮的马场,设计师真是天才。”
戎渡接过青年手里的明信片,指腹在上面摩挲了一会,问道:“想不想去港城看看?”
祝眠没将男人的话当真,还在低着头看其他明信片:“……都好啊……”
“那过段时间我们也去一趟,爸爸妈妈就在港城。”
祝眠抬头,意识到戎渡不是说笑。
“你工作那么忙,能请那么多天假吗?其实没关系的,你不用……”
戎渡:“你想去就能。”他望着青年漂亮的眼眸:“想去吗?”
祝眠被男人的视线蛊惑了,犹豫半晌,终究没有说谎:“想去。”
戎渡抱着人,在他发丝上轻吻:“嗯,下周就去,这几天可以先做做攻略。”
祝眠抬起下巴,迎着他的目光,温温的笑道:“好。”
这晚不出所料,祝眠又睡得很迟。
他被折腾的有些恼,睡着前在戎渡肩头咬了好几口。
第二天起来时戎渡已经去公司了,他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想着等等应该饿了,去翻着柜子给小家伙拿罐头。
往常只要他一开柜子小家伙就炮弹一样跑来了,但今天他都把罐头打开倒到了猫碗里,家里依然静悄悄的。
祝眠站起身叫道:“等等,去哪玩了?”
家里依然安静。
祝眠蹙了下眉,回房间去找了一圈,没有。
他又返回客厅找,依然没有。
阳台……没人在的时候阳台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等等不可能跑出去。
祝眠在厨房浴室找了一遍,都没有。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慌了:“等等?躲起来了吗?”
最后祝眠到了书房,发现书房的窗开着一个很小的缝隙。
祝眠忙跑过去打开窗子,他探出身体朝外看了眼,有些头晕目眩。
书房窗外有许多延伸出来的小石台……但这可是七楼。
他大脑有些空白,忙把窗子又关上,回家认认真真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确信等等不在家里,他穿好鞋子出门,去书房方向的楼下草坪找了一遍。
一无所获后,祝眠终于忍不住了。
他给戎渡打了个电话,嗓音发颤:“戎渡,等等好像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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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祝眠已经把所有有可能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没有任何等等的踪影。
他不是没有去调监控,但偏偏书房外那一块石台有死角,被旁边的墙体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甚至到现在祝眠都不能确定等等到底是不是从书房的窗口跑出去的,那只是推测。
他找了大半天,夜幕已经降临,祝眠只好拿着等等的玩具和零食先回家,比起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折磨才更让他坐立难安。
等等现在刚二个月大,小小一只,祝眠一只手就能把它端起来,这么小的小猫跑到外面,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更何况等等是很亲人的小猫,并不怕生,谁叫都能叫走,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小家伙来家里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对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祝眠心里升起无数难捱的负罪感,连这歇息片刻的时间也不忍心再有,他站起身,拿着等等的猫铃铛和零食打算再出去找一圈。
就在他走到玄关处刚要开门时,门外突然响起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哒”,门开了。
祝眠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间,好像突然之间有了依靠,悬着的心也短暂放下了,他鼻子有些发酸。
“等等不见了,我不知道它去哪了……戎渡,怎么办,监控也看过了,书房的方向有死角……”
祝眠眼眶通红,眼泪打着转,将将就要落下来。
他上午给戎渡打电话时戎渡正在出差的途中,刚落地西城,因为他的一通电话,男人处理了一小部分工作当天便返程了。
祝眠哽咽低喃:“对不起……对不起……戎渡,我给你添麻烦了……”
戎渡安抚般捋着他的发丝,轻拍了拍,低声道:“先回家。”
祝眠全身心的信任着眼前的男人,手里的猫铃铛和零食被男人拿走,他乖乖跟着走回去,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要不要贴一下寻猫启事,万一有其他人见到呢?万一等等跑出去被其他人捡到了……”
“眠眠。”戎渡突然出声,祝眠的话被打断,微抬起下巴,与男人懵懵的对视。
戎渡伸手,在他脸侧的某一处碰了一下,祝眠浑身一哆嗦,才猛然觉出了刺痛感。
“从哪里伤到的?”
祝眠眨眼:“……什么伤……哦,脸上,脸上的话可能是我下午找等等的时候,有一片绿化林,那边的叶子很锋利,应该是不小心划到了。”
他抬手打算再去检查一下,嘴里正嘟哝着:“没关系的,不疼……”手却突然被扣住了。
男人半眯着的眼眸中晦深而暗沉,祝眠愣了一下:“戎渡,怎么了?”
“眠眠。”戎渡大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和侧脸:“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男人的视线凝在了他脸侧的那一道伤口上,但祝眠看不到,所以并不清楚那道伤口严不严重,只凭男人的脸色猜出可能并不浅。
“戎渡,其实真的不疼的,都没有感觉,
不严重,你别担心……”祝眠知道戎渡在这方面总是很紧张他,所以哪怕他心里很担心还没找到的等等,也依然耐着性子和男人解释。
他又道:“只是很小的伤口,回头消一下毒就好了,现在等等还没找到,这些都不重要,我打算去楼下问问其他住户,如果等等真的是从窗口跑出去的,那楼下的住户很有可能有消息……”
他边说着打算从男人的手里挣脱,绕过身前的人去从桌上拿刚放下的猫铃铛和零食,然而他话音都还没落下,就被戎渡钳制到了身前。
男人两只手紧扣住他的侧脸,视线中带起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冰冷和审视,男人嗓音低沉,一字一句的问道:“上次是学生,这次是猫,下次是什么?”
祝眠被问得有些懵,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张了张唇,嗫嚅道:“戎渡……”
“祝眠,你告诉我,下次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眼前的青年依然困惑,是一种因为全然信赖他而带来的困惑,戎渡闭了闭眼睛,强行将那些又一次冒头的失控压了回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情绪已然平稳,恢复了素日里的沉稳与冷静,戎渡低头吻了吻眼前的人,将青年抱进怀里:“没有什么。”
祝眠现在无暇去想刚才戎渡的态度,他说:“那我现在去楼下问问其他住户……”
“猫丢了没关系,眠眠,我再陪你买一只。”戎渡指腹轻蹭着他的侧脸:“这次可以选一只其他品种的小猫,有很多漂亮的。”
祝眠更不懂了,他抬起头来,蹙着眉轻声道:“你说什么啊。”
戎渡垂眸:“猫只是宠物,不值得你浪费这么多精力,眠眠,我说过,不要让宠物凌驾在你之上……”说到这里,男人的手指又碰了碰他脸上的伤口,刺痛感提醒着祝眠,也让他陡然明白了戎渡的意思。
戎渡不准他再去找等等,戎渡要给他买一只新的小猫。
祝眠猛地从男人怀里离开,他退后了一步:“戎渡,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祝眠睫毛颤了一下:“那当然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等等就是等等,名字是我给它起的,它是独一无二的小猫。”
男人面容冷淡,嗓音也冷淡:“新养的小猫也可以叫等等。”
祝眠抬眼看着他:“那我呢?如果我不见了,你也可以换一个新的人来,让他用我的名字吗?”
戎渡的视线盯着他:“眠眠,人是人,猫是猫。”
祝眠觉得男人的话自相矛盾,他脚步又朝后退了退,摇着头:“你根本就是骗我,上次我去找我的学生时你也是这样,对你来说,人和猫根本没有区别,是不是?”
戎渡伸出胳膊去揽他,祝眠躲开了:“戎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去找等等,是我把等等带回家的,我是它的主人,在我买下它的那一刻,这些责任就是我的。”
戎渡收回了手,站在他面前的姿态可以说是散漫,可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却骤然升了起来。
又是那种感觉。
陌生的,让人恐惧的。
祝眠已经混乱了,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是他熟悉的戎渡是真的,还是现在眼前陌生的戎渡是真的。
他指尖发颤,忍不住想逃离这样的氛围,他说:“我去找等等,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说着,祝眠就打算转身离开,可男人比他高出太多,可以很轻易的阻断他的去路,他想开门,男人轻轻一抬手便将门又“咔”一声带上了。
他们凝在了玄关处。
祝眠被这个动作气急了,回头道:“戎渡!你干什么!你太过分了!”
戎渡像是没见到他的气恼,大手附在他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将他的手指掰了下来。
祝眠一直都知道自己和他力量悬殊,可现在竟是如此赤.裸直白,他毫无反抗之力,戎渡拢回他的手,将他带进怀里。
“眠眠,听话,不是想去港城看看吗?我们明天就去。”
祝眠眼泪大颗大颗砸了出来:“你根本就没变……”
戎渡轻轻给他擦掉眼泪,搂着他的动作强势而不容反抗。
祝眠哭得更凶。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一门之隔的外面传来一阵陌生的男声:“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祝眠满眼泪水,发着懵。
“我是四楼新搬来的住户,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在我家窗外发现了一只小蓝猫,就在外面那个露台上,好像是爬着旁边的管道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是谁的猫,推测可能是楼上的,但我从五楼一路问上来,都说不是他们的猫……”
祝眠挣开戎渡迅速去开了门,门口的青年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正甩着尾巴眨眼睛。
他眼泪顿时掉得更厉害了:“等等……”
小家伙见了他,很高兴的跳起来叫了几声,四楼的好心住户见他哭,有些不知所措:“是您的猫吧,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搬进来,还没进业主群,两眼一抹黑,我本来打算要是楼上找不到猫主人的话就去物业那边喊一声的,这下不用麻烦了,给您,这小猫一点都不怕生。”
祝眠抱过等等,不住的对四楼住户说谢谢。
“没关系没关系,应该的,倒是这小家伙可能饿坏了,一天没吃东西,我刚搬进来,人吃的东西都没有,别说猫吃的了,您赶紧给它喂点吧。”
祝眠连连点头,说一定登门感谢,青年笑了笑:“客气什么,那我先走了啊。”
门再次关上时,整个家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等等也察觉出了氛围的不对,它不敢出声,只乖乖窝在祝眠怀里。
男人的眸光落在他身上,祝眠全当看不到,抱着等等去给它拿罐头。
等等想来也饿坏了,小脑袋埋在猫碗里哼哧哼哧的吃饭,祝眠蹲在一旁,抬手轻轻的给它顺着毛。
他心里有些乱,明明昨天还什么都好,哪想到今天
就大吵一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ü,也不太想开口。
一直等到小家伙吃饱了,离开猫碗到他手边蹭他,祝眠才抱着它起了身,打算回房间。
然而走了没几步,男人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祝眠撇开头,语气生硬:“戎渡,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和你吵架。”
“嗯,不吵架。”戎渡应了他的话,却也没有放开他。
祝眠挣了几下没挣开,不由加重了语气:“戎渡,你放开我,我说过吵架的时候我需要时间冷静,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戎渡低声道:“眠眠,不要闹了。”
祝眠气得脸色发白:“戎渡!”
等等本来在他怀里好好的窝着,因为这一声,吓得立马起身跳下去了,瞪着眼睛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浑身上下都是戒备,谨慎的观察着什么。
“明明是你不讲理,学生也好,等等也罢,对我来说他们都很重要,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上次是学生,这次是等等,下次还有其他人其他猫,难道你都要和我吵架吗?”
戎渡微眯了下眼睛,良久,他沉沉的说道:“眠眠,这只能是最后一次。”
祝眠和他对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戎渡呼吸变得很重,似乎有些难抑,他扣住了青年的脖颈,垂下眼眸强压自己的情绪。
“眠眠,我说,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你必须把你自己放在最高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我不希望我一次又一次的和你强调这句话。”
男人的语气与说话的姿态竟完全不像伴侣,而是像一位高高在上永远有理由去规训他的大家长,从来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祝眠也生气了:“不可能,戎渡,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明白了世界不是以我为中心的,为什么你还不懂,有太多比我重要的人比我重要的东西了,难道要他们都为我的自私自利让路吗?”
戎渡没再开口,他重重的闭上了眼眸。
那种虚无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疼痛感又一次侵袭了他,呛人的烟尘让他窒息,周遭的哭喊让他头痛欲裂。
还有负罪感,如影随形的负罪感让他的心脏被拉扯的四分五裂。
他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治好自己的病,灾后创伤宛如附骨之疽,密不透风的缠绕了他整整十七年。
戎渡再睁开眼睛,瞳孔被鲜红的血丝布满,他俯身捧住青年的脸,与他紧紧相抵,一字一顿:“眠眠,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人,任何人,谁都可以去死,但你不行。”
祝眠被男人的模样吓到了,几乎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他踉跄了一下,摇着头想要后退。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男人的不对劲。
这种不正常的偏执状态让祝眠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不明白,他不明白戎渡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无暇去想,他只想离现在这样的戎渡远一点。
祝眠不停的后退,蓄了满眼泪水:“你放开我,我不
要和你说话……”
他挣着想从男人的怀里逃离,可几乎是蚍蜉撼树,他气得去打戎渡:你疯了!??[”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祝眠一个激灵,向声源处看去。
等等似乎因为他们吵架有些应激,跳上了柜子,躲闪奔跑之间把上面的相框撞了下来,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玻璃渣。
祝眠怕等等跳下来割伤脚,急忙想过去看看,但是还没走两步,脚下就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并不是很重,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祝眠低头看去,黑色的,圆形的,上面带着缠绕的线路。
他的脚凌空僵住,大脑宕机了般变得一片空白。
这是……微型摄像机。
身后的男人存在感好像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了,祝眠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望着脚尖前方的东西,话不成音:“你监视我……”
他浑身抖得厉害,弯腰把地上的摄像机捡了起来。
这是从相框里摔出来的东西,这是他从来都不知情的东西。
相框的位置在客厅中间的柜子上,在那个方向可以看到整个客厅和阳台的面貌。
身后传来脚步声,祝眠也像是猫应激了那般,手里捏着摄像机,只转身看了男人一眼,便拼命朝后退去。
“你不要靠近我!”
祝眠冷汗都下来了,他连哭都忘了怎么哭,望着自己身前的男人,他突然发现,他再也不认识戎渡了。
这个人如此陌生,陌生到连面容都变了。
戎渡一直以来都长这样吗?他不知道,他忘了。
他喃喃道:“你在家里安了多少摄像头……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戎渡喉结滚动了一下,停在原地,并没有立即上前。
空气中安静了许久,祝眠才在惊吓中反应过来了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淌:“你监视我,你一直都在监视我,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青年哭得可怜极了,戎渡的心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祝眠无法冷静,他跑回房间里去翻找其他的相框,他将那些相框抱在怀里,又跑出客厅,将相框一个个丢在戎渡的脚边,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音响起,一个又一个的摄像头被砸了出来。
“变态!你根本就不正常!”祝眠泣不成声:“离婚!戎渡!我要和你离婚!”
祝眠说完这些就跑回了房间,他翻开衣柜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
而男人从始至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祝眠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些衣服,拉好行李箱后把躲在床脚的等等抱起来,然后就要离开。
在经过男人身旁时,不出所料被扣住了胳膊。
戎渡:“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
祝眠甩开他的手,朝一旁躲了好几步:“……不要你管,戎渡,明天我们就离婚,你以后都不要管我……”
男人刚才的失控和阴鸷仿佛又消失了,他立在祝眠的身
前,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抬起手,祝眠躲开,男人却只是落在了他的行李箱拉杆上,轻轻扣住,开口道:“一定要走?”
祝眠转开头不看他,白净的腮帮上还挂着泪珠。
我走。”
“你乖乖在家,哪都不要去,外面太黑了,家里安全。”
祝眠并不觉得这个家会比外面安全到哪里去,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戎渡的眼皮底下。
他从戎渡手里抢回自己的行李箱,抱着等等又离远了几步,他哭得整个人都红红的,眼尾鼻尖,可怜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戎渡不再逼迫眼前胆小的爱人,他说:“早点休息。”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家门一阵开合,彻底安静了。
祝眠望着满地狼藉,腿上突然一软,“嘭”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戎渡完全没有否认监视他的事情。
完全没有。
祝眠看着那些从相框里摔出来的小型机器,重重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变态。
他早该察觉到戎渡不对劲的,明明上次吵架他就意识到了戎渡的偏执和极端,明明知道的。
那次吵架过后不了了之,中间很久他们都没人再提起来,于是他就觉得那件事过去了,可实际上……实际上根源矛盾从来没有被解决掉,他们的观念始终不合,甚至南辕北辙完全相反。
人也好,猫也罢,在戎渡眼里什么都不算,可是戎家父母为人谦和有礼,为什么戎渡会这样,冷酷,漠然,掌控欲极强,甚至还监视他。
这根本就不科学。
……这太可怕了。
与此同时,男人离开了这里,他长腿跨步迈出,大厅门外早已有人等候。
他嗓音低沉冷淡:“看好他。”
“是,先生。”
男人上了一辆车,引擎低低的轰鸣声响起,车子很快消失在了附近。
夜渐深后,市区通往江湾的滨江大道上,开车的潘叔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先生。”
戎渡撑着额头,眉心微蹙着。
“您又头疼了?”潘叔有些担忧:“让医生来给您看看吧。”
戎渡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碍事。”
潘叔有些不忍:“实在不行,您将小眠先生接回港城吧,在您身边,总比在安城待着要安心些。”
有些事情,总瞒不了一辈子。
戎渡没应这个问题,他掀了下眼皮:“戎劭那边怎么样?”
潘叔顿了片刻:“……前些日子,跳海了,东湾是个连锁大雷,抗不住就……二少爷派人去打捞了,葬礼定在周六。”
话及此,潘叔问道:“先生,您要不要去,二少爷特意发过丧贴。”
戎渡抬眼,视线冰冷而尖锐。
潘叔当即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戎渡才手指轻点:“去吧。”
潘叔默然:“是。”!
第三十章
八月的安城罕见的下了场雨,淅淅沥沥,连绵不断,不知要下到何时。
往常这样的天气祝眠是只喜欢待在家里的,门窗紧闭,室外天色铁灰,雨声成了天然的白噪音,不管做什么都好,总让他心里很安静。
但今天一反常态,祝眠无论如何都在家里待不下去,他看着每一样家具物件都担心里面会藏着一个监控,他害怕在他不知情的哪个地方有一双冷漠的眼睛盯着他。
这种恐惧是熬人的。
祝眠抱着等等躲在沙发背后,怔怔的坐了半天,他想过很多能去的地方,但最后都被他一一否决了,明明安城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却好似成了戎渡的地盘,男人全方位的侵入他的生活,以至于与他有关的任何地方都带上了男人的影子。
又或者说,他其实本就孤身一人,是戎渡给了他第二个家,所以他才会感到这样无措。
可这是不对的不是吗?过度依赖一个人只能自取灭亡,就像现在的他。
祝眠发着愣。
以前住过的公寓早就退租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新的房子,更何况,他身上大部分钱都是戎渡给他的,结婚没多久男人就将存款给了他,之后每个月的工资都会全数上交,还有各种额外的奖金。
和这些钱比起来,祝眠自己的工资实在不值一提,或许,或许连十分之一都占不到,就连这个房子都是戎渡的。
祝眠陡然觉出了孤立无援。
这太可怕了,祝眠想,只是相识半年多,他怎么能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到戎渡身上。
婚前林跃反复的提醒过他,就连乔茵都说过类似的话,说婚恋市场中遇到完美适配的伴侣要谨慎,偏偏他一头扎了进去。
他将戎渡与安城的格格不入看作是优点,那些内敛深沉寡言少语,他都觉得是好的,直至现在才明白,那都有原因。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监视自己的伴侣,祝眠不会这样做,所以他也无法接受伴侣这样做。
他必须要和戎渡离婚。
……
说了今天要离婚,可昨晚戎渡离开家门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知是真的有事还是打算冷处理。
祝眠抱着手机,手指神经质的划到某一个联系人页面,又划出,再划进去,如此反复了好久。
他是想联系林跃的,但又怕自己给他添麻烦,林跃刚在桐城入职没多久,总不能因为他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撂挑子跑回来。
最终他也没有打电话,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其实就没必要再找别人说什么了。
祝眠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疑了片刻后,给戎渡发了一条短信。
祝眠:戎渡,你有时间的话就回来一趟,我们离婚吧。
消息发过去以后石沉大海。
祝眠把手机反扣在地板上,不再关注那些动静,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恍然之间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短短的两天时间内发生了太
多事情,他的大脑似乎有些过载了⒈⒈[,不知该怎么去反应。
等等依然无忧无虑,早就将昨晚家里爆发的争吵抛诸脑后,在他身边玩得不亦说乎,祝眠摸摸它的小身子,小家伙还当他是要与它玩闹,高高兴兴的抱住他的手撒娇般咬了两口。
祝眠垂着眸,陪它玩了一会。
今天的天色实在难看,显得家里也昏昏沉沉,祝眠昨晚精神紧绷,一整晚都没睡着,于是睡意就在白天这么悄声无息的笼罩了他。
此时的港城,戎家。
确切的说这里也并不能叫戎家,这只是戎渡在港城经常下榻的住处,这座轻欧式的庄园大宅占地面积极广,院内草坪连绵,湖泊栈桥的景致自成一方。
潘叔手里端着一个盒子,在大宅前的草坪和一个清隽的男人遇上。
潘叔:“先生呢?”
陈若生:“书房,仕严刚才进去了一趟。”
林仕严也是潘叔的养子,戎渡身边的管家之一。
潘叔点头,错过他朝大宅内走去,临进去之前他脚步又顿住,低声叮嘱一句:“安城那边你多留一些注意,别让先生分神。”
陈若生:“我知道了。”
潘叔这才离开。
书房内,男人立在巨大的落地窗之前,酒红色的衬衫折射出无可匹敌的光泽,徽墨一般沉沉的烟色马甲包裹着他健壮的身躯。
他指间夹着烟,默然看着窗外。
也不知从何时起,潘叔看不懂他了,看不懂这个他从小侍奉到大的人。
潘叔站在门口,低低开口:“先生,二少爷托人送了东西过来。”
边说着,边将手上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颗南洋澳白,23mm的极光维纳斯,价值连城。
然而男人连一个视线都欠奉,随意的抬了下手指,问道:“集团那边的调任下来了吗?”
潘叔:“下来了,都在二少爷那边,他接任了东湾致诚的新任CEO,三少爷手里留下的几个崩盘项目又启动了,剪彩仪式在三少爷葬礼的后一天,这份礼物就是为剪彩仪式送来的,二少爷说,请您务必拨冗。”
如若不是还顾及些许戎家的脸面,剪彩仪式怕是要和葬礼同一天举行。
戎渡慢悠悠抽了口烟:“收下吧。”
潘叔会意,将盒子轻轻盖上。
港城这些豪门的恩恩怨怨,早就是各路媒体小报的饭后谈资,这剪彩仪式早一天举办也好,晚一天举办也罢,没什么差,二少爷这口人血馒头是吃定了,港媒的记者也不会笔下留情,想来到时候的报道不会很好看。
潘叔想,大概是父辈自成一脉留下的基因,秉焕总在世时就是各种花边媒体的常客,今日是这位女星,明日是那位模特,至死也没有停歇,于是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女也有事没事的住在了港媒头条上,倒是好一个遗传。
说来好笑,媒体口诛笔伐戎家的大小事,却从未真正触及到戎家的核心权力,作为戎盛集团背后的掌舵人,戎
渡在港城低调的可怕,大概也是遗传,戎秉义和姜媛在世时就极少在媒体面前公开露脸。
是好是坏都不尽然,不过潘叔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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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也默了片刻,随后掐了烟转过身来:"安排一趟A国的行程。"
潘叔:“是。”
-
祝眠一连等了两天戎渡都没有任何动静,他知道干等不会有结果,期间他联系了一位熟识的中介,本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对方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很快就有了新公寓的消息。
这天安城放了晴,祝眠和中介去看了一趟房子,发现地段环境和价位都很合适,便定了下来,准备这两天搬过去。
谁知他刚从公寓走出来,就在楼下碰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又是蒋誉。
他蹙了下眉,打算绕道离开,却不想蒋誉眼疾手快,下车几步就将他拦住了:“眠眠!”
祝眠很应激的甩开他,朝后退了几步:“你不要来找我了!”
蒋誉紧盯着他:“你为什么来找房子?戎渡要和你离婚,是不是?”
祝眠低声扔了句:“不关你的事。”
“我就知道。”蒋誉冷笑一声,拉住他的胳膊就想将他带上车,祝眠十分抗拒:“蒋誉!你干什么!”
男人手劲极大,任祝眠如何挣扎都没用,最终被扔上副驾,车门“咔”一声落了锁。
“我干什么?”蒋誉上了车,似乎有些难捱的燥意,他扯了扯领带:“戎渡和你离婚,你没有地方可去,我作为你哥当然有义务管你。”
祝眠脸色有些白,手指紧紧抠着车门:“你开门。”
蒋誉不为所动:“你还看不清戎渡这个人吗?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祝眠:“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而且不是他要和我离婚,是我要和他离婚。”
蒋誉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随后蹙眉:“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祝眠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转开的侧脸白得近乎透明。
蒋誉:“眠眠,不要和我闹脾气。”
祝眠睫毛颤了一下,心口胀得酸疼,他一字一句的回道:“我不是在闹脾气,蒋誉,我说了,你不要再插手我的生活了,可以吗?”
“你说呢?”蒋誉扣住青年纤弱的肩膀,将他转过来:“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
祝眠咬了下唇:“你不是我哥。”
蒋誉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轻顿,祝眠:“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你不是我哥,你是雯姨的儿子,所以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和你们扯上任何关系。”
蒋誉就那么看着自己眼前的青年,他用视线描绘着青年漂亮的五官,巴掌大小的脸,纤弱又安静,像只小羊一样,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他的手往上了些,从肩膀触到青年细腻的颈间皮肤,他说:“祝眠,你以为我愿意当你哥吗?”
青年眼尾泛起了红,拼命的躲着他的手,但指腹下的皮肤好似惹了火一般,
让他的手指寸步难行,再不舍得离开分毫。
蒋誉也不想再装下去了:不过还好?_[(,我爸不是祝叔,心情好了你是我重组家庭的弟弟,心情不好了,我们就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祝眠,我也不想当你哥,从来都不想。”
祝眠抬眼,眼眸通红,也是气狠的模样:“那你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蒋誉:“我又不是扶贫办的,还能因为什么?”他扣住眼前人尖尖的下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一出,祝眠整个人都呆愣住了,他好似丧失了语言理解能力,大脑迟缓的运转着,蒋誉说,喜欢他?
“眠眠,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蒋誉的视线又软了下来,低声说:“你生日那天我说有礼物要送给你,你不肯见我,眠眠,我真的准备了很久。”
祝眠似乎受了惊一般,猛地朝后一退,后腰重重磕在了车门上,额上冷汗都下来了,祝眠也没敢朝前靠近一厘。
他摇着头低喃:“我不要,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要……”
蒋誉:“还没看,怎么知道不要?”
祝眠只是摇头,蒋誉俯下身,半仰着头去追寻青年的眼睛:“你不是在找房子吗?外面的环境不好,也不安全,我在江湾看了一套平层,视野很不错,本来打算生日的时候送给你的……不过现在也不迟。”
蒋誉语气变得更温柔:“眠眠,有我给你撑腰,什么都不用怕。”
祝眠哽咽了一声:“你滚。”
蒋誉并不在意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青年被逼在自己与车门之间,逃无可逃,本就纤瘦的身体看起来更加脆弱,眼眸里蓄着要掉不掉的泪珠,怎么会这么可怜,偏偏又可爱到了极点。
眼前的人一向是胆子小的,那是哪年,蒋誉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小孩懵懂又羞涩,第一次见到他时连话都不敢说几句,只敢躲在门后悄悄的看他。
小孩长得很漂亮,睫毛又长又翘,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好像会说话一样,蒋誉从没在安城见过这样的孩子,他一时兴起,过去逗他。
他抓着一把进口的巧克力糖,诱哄道:“眠眠,我是哥哥,叫哥哥我就把糖给你。”
那时的小孩也是拼命摇头,怯生生的说:“你不是我哥哥。”
蒋誉蹲在他面前,笑道:“你爸爸和我妈妈结婚了,我就是你哥哥。”
小孩还是摇头,怎么都不肯开口叫他。
那年他十三岁,半大的少年总是有用不完的好胜心,哪怕是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他总想祝眠叫他一声哥哥,不厌其烦的哄他对他好,兜兜转转好些年,小孩长大了懂事了,总算肯开口叫他一声“哥”,明明那时是满足的,可又过了些年,小孩长成了半大的少年,少年长成了漂亮恬静的青年,他便又开始不满足,他觉得那声“哥”刺耳,总想着如果祝眠不再叫他哥该有多好。
直至现在,青年被他气急了,恨不得咬他几口,于是那声“哥”销声匿迹了。
称呼是个多神奇的东西,三言两语就将关系变了,省去了他无数口舌。
他说:“眠眠,给我个机会好吗?”
祝眠盛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你也疯了……”
蒋誉用视线亲吻他的唇,那样饱满绯红的,蒋誉幻想过无数次缠绵于唇齿间的感觉,青年身上带着一种很特别的香气,淡淡的,像是某种果香与花香的结合,极大概率,他想,唇间也是这个味道。
他有些难控,想亲吻眼前的人,已经靠近才想起征询意见。
“眠眠,可以吗?”
祝眠被惊得心跳如雷,一时之间忘了反应,身前的男人俯下身来,祝眠已经懵了,身体替他先一步做出了回应。
“啪”的一声,蒋誉的脸被扇到了一边。
祝眠嘴唇也发了白:“你滚,蒋誉……你滚,你再这样,我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雯姨,她那么爱面子的人,你知道雯姨不会放过你的。”
蒋誉用舌尖轻轻顶了下腮帮,那一巴掌的疼痛感在蔓延,也让他清醒了些,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由你,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比对你的影响还大的话,你随意,你不仅可以告诉我妈,还可以在学校昭告天下。”
“咔哒”一声,蒋誉开了车门的锁,祝眠没有任何犹豫,迅速转身下了车,逃也似的。
他一向知道蒋誉是有些无耻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
祝眠搬家搬得很快,他并没有从家中带走多少东西,行李箱里只有一小部分衣物和等等的猫粮玩具,临走时他甚至特意把存钱的那张卡留下了,下面压着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然后又给戎渡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祝眠:我们离婚吧,回来签字。
他租的公寓离安城小学很近,正是学区,邻居上下有很多小朋友,也不知道从哪走漏的消息,好多小朋友都知道他是老师,他搬来那天,几个小家伙躲在楼梯间偷看他。
你推我退的挤在墙角,祝眠总算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他笑着问道:“你们认识我吗?”
“认识!梦梦说她在学校里见过你。”说话的小男孩嘴很快,说完才想起来纠正最后一个字:“您。”
小男孩:“梦梦是我朋友,她的好朋友是一班的,是她的好朋友告诉我们的。”
祝眠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玩笑道:“这样啊,那你们找老师是有作业想问吗?老师可以抽一点点时间给你们讲一下暑假作业的难题,有没有小朋友想来。”
几个小孩都开始拨浪鼓一样摇头,里面还夹着一个告状的:“老师,李洋洋的暑假作业每次都要等到开学前两天才写,他妈妈……”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捂住了嘴,大概就是他嘴里的“李洋洋”。
小孩脸憋得通红:“我没有。”
祝眠闷笑一声,并不吓唬他们:“好啦,老师没有说假期不可以玩,不过要劳逸结合。”
“好!老师,
李洋洋他妈妈说下次李洋洋不写作业就把他送到您家里来!”
祝眠笑着点点头:嗯,随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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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几个小孩终于你追我赶的从走廊里跑掉了,祝眠呼了口气,转身进了家。
他租的这间小公寓不是很大,是个一居室,不过祝眠自己带着猫住,也不觉得有多挤,反而小小的很温馨。
等等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在哪里都好,有口饭吃就高兴,祝眠捏着它的小脸,抱着它倒在了沙发上。
他想,虽然很快,但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至于戎渡签不签字,那是他的问题,祝眠管不了,总之不管怎样,他不可能再回那个家了。
周六。
港城空气湿重,水汽缠绵蔓延,清晨的墓园温度极低,偏偏太阳又遮遮掩掩不肯露头,甫一阵冷风,港城的雾便漫了天。
戎家的墓园庄重而森严,然而来客们脸上都漾着不合时宜的笑,让这场肃穆的葬礼多少有些滑稽。
礼堂外停着各种各样的豪车,都是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彼此谈笑风生,全然将这场葬礼当成了一份应酬。
笑得最大声的是戎劭的二哥戎呈,葬礼的主办者,有人低声与人恭维:“呈总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于是更滑稽了。
好一个喜事。
礼堂前的许多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时不时掩唇低笑,直到墓园外缓缓停下一辆车牌十分特殊的奔驰s680。
港城也许有不少商界大佬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s680,但这个车牌,除了那位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戎家新一任话事人掌家六年,无论人前人后他们都要恭敬的叫一声“先生”,而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叫的是“戎董”,戎家有这么多人,戎盛集团产业遍布全球,旗下分公司无数,所有家族成员都只能以名冠职,什么呈总劭总,秉焕总秉成总,文董擎董,各种称呼数不胜数,但只有戎渡能够以姓冠职,这是掌舵者的尊荣。
潘叔打开车门,前方有保镖开道,男人长腿跨下,黑色的西服沉冷而有质感。
现场霎时间鸦雀无声,戎家的兄弟姐妹们各站一边,一个赛一个安静。
戎呈刚才还“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见到男人的瞬间便收了笑容,规规矩矩叫了声:“大哥。”
“大哥。”
“大哥。”
旁边一声接一声传来,有男的有女的,没一个人敢造次,平时在外那些跋扈飞扬的少爷小姐脾气收得干干净净。
戎渡轻轻颔首后,径直走进了礼堂。
葬礼开始得很匆忙。
戎家墓园的礼堂外人止步,所以潘叔一直站在堂外,他静静的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心有些莫名的沉重。
过世的先生是戎家幺子,但他们这一房的少爷是长孙,幸也不幸,戎家内斗那两年,戎渡成了活生生的靶子,被人陷害流落在外整整五年。
他不知道戎渡在那五年经历了什么,戎渡从来缄默,但
他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流落在异乡街头那么久,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潘叔仍旧记得他找到戎渡的那一天。
孤儿院破落衰败的避难棚前,干瘦的少年混在人群里,目光狠厉如狼,仇视,陌生,防备,那些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东西,却混乱的充斥着,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天灾,人祸,生存,仇恨,能将人消磨得形销骨立。
戎渡也好,他也罢,阔别五年,早已物是人非。
戎秉义和姜媛死得突然死得蹊跷,潘叔苦苦撑着他们这一支,五年时间,他才终于找到戎渡。
可防备心那样重的少年,他又如何能轻易的带回去。
港城来的人马停在那座灾后的废墟小城里足足三个月,潘叔跟着他,在那段时间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奶团子一样的孩子。
孩子年纪还小,比戎渡被陷害流落在外的那一年还要小,是什么都不太懂的年纪,母亲死在灾难中,父亲杳无音信,整座小城都处在无序的混乱中,孩子就缩在避难棚里,小脸灰扑扑的,噙着满眼的泪水扑到少年怀里。
潘叔第一次听到那个称呼。
孩子喊戎渡“钟七哥哥”。
钟七。
钟院长收留的第七个孩子。
就像钟八,是个没什么意义的诨名,后来潘叔将钟八收养,才给了钟八一个名字,陈若生。
钟七像钟八一样没有意义,但戎渡是有意义的。
戎渡必须回去。
潘叔就那么跟着戎渡,看他去扒废墟的石块,扒得双手鲜血淋漓,潘叔那时不知道他在找什么,或者找谁,只见他找,有时间便去找。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那个孩子在少年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孩子要找妈妈,戎渡说,他在找,他一定会找到。
戎渡在找那个孩子的妈妈。
潘叔尝试过派人与他一起挖,但被少年凶狠的视线镇住,无人敢上前。
震后已经一个多月了,所有都知道,即便埋在下面,生还的几率也微乎其微,也或者,其实戎渡也知道要找的人已经死了,只是不想相信,或者害怕。
孩子与家人失去联系,戎渡就成了他的家人,潘叔看戎渡守着那个孩子,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他,六七月的天,安城热得像蒸炉,密不透风的避难棚里,戎渡手里拿着一本宣传册给熟睡的孩子扇风。
孩子还太小了,他知道戎渡放不下他,这样的灾难会在每一个人心里留下创伤,孩子总是惊醒,总是大哭,害怕时就要躲在戎渡怀里。
孩子能懂什么呢,他只是哭,只是要找妈妈。
后来孩子的妈妈找到了,在一座小学的废墟下被埋了一个月零七天,那样的天气,尸体早已面目全非,潘叔一个大人尚且心悸,少年却能面不改色。
他冷静过了头。
七月的小城夜晚繁星点点,少年抱着孩子,从兜里拿出好不容易争抢着领来的面包,还有从超市废墟下捡
来的糖果,一股脑塞到孩子怀里给他吃,手里翻着黏连的故事书页,给他讲着老掉牙的拗口童话。
潘叔想起了四个字,相依为命。
他本不该打扰的,可戎渡有自己的命运,他不可能一辈子陪着这个孩子龟缩在这座小城里。
不能,也不允许。
港城送来大批珍贵的救援物资,潘叔找到他,沉重而严肃,告诉他必须要离开,必须要回去,没有时间了。
戎渡身上背着比人还大的破旧背包,里面装满了那个孩子的东西,都是这段时间他一件件扒着废墟找回来的,少年冷眼望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潘叔任他走。
潘叔只说,你羽翼未丰,护不住他,戎家的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再不走,他只能成为戎家内斗的活靶子。
这些话戳中了少年的软肋,他第一次在一个半大的少年身上看到那样阴狠的戾气,少年几乎要扑上来撕咬他。
可最后只是恶狠狠的砸了面前的桌子,一字一顿说:“他出事,我杀了你们所有人。”
潘叔毫不怀疑他会这样做。
可潘叔也毫无办法,彼时他四十出头的年纪,苍老如垂暮老人,他嗓音近乎嘶哑的叫他少爷,他说,你想想去世的先生和夫人。
戎秉义和姜媛,不该就那么成为家族内斗的牺牲品。
少年决然离开。
潘叔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可当晚戎渡又来了,他跟他走,唯一的条件就是护那个孩子周全,在他羽翼未丰前,潘叔必须护好那个孩子。
潘叔当然应下了,但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护多久。
戎渡回了戎家,戎家就变了天。
少年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棱角,他接手了式微的家族,在潘叔的辅佐下扛起了戎秉义与姜媛撒手丢下的一切。
戎渡与戎秉义姜媛全然不是一种人,戎渡深沉阴狠,丝毫不讲情面,他身上带着那五年的苦难打磨出来的每一道伤疤,那些伤痕刻在他的骨子里,他像是要将所有人拉入地域的修罗恶鬼。
后来戎家再一次迎来了时隔十几年的大换血,戎秉焕投海自尽,戎秉成出国疗养,再下来的这些小辈们一个个都如落水走狗,无人敢反抗。
戎渡接手整个戎家那年,刚满二十四岁。
如今时间晃眼而过,男人三十了,年少时那种孤僻冷傲的年轻意气早已消失不见,整个人被财富和权势堆叠出内敛又深沉的气质。
岁月是一把刮骨的钢刀,这些年他们在戎家殚精竭虑彻夜难眠,少爷早就不再是少爷。
潘叔是欣慰的,却也担忧,男人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灾后创伤带来的病痛,那种精神上的苦难有时让他变得冷漠易怒,绝大多数时候无法与正常人同理共情,这也直接导致了他与安城那位小先生的婚姻生活处处埋着隐患。
他多希望过世的先生和夫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灾难是无法追责的,那场地震不因任何人而起,就那么凭空的带走了许多人,任由戎渡这些年来被那些沉痛的愧罪感拷问。
幼时的戎渡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是我?
这也许不能算是一个问题,因为它永远没有答案,只能一遍一遍的问自己,一遍一遍的,永远拷问着自己,让这句话变成一个永世逃脱不了的诅咒。
潘叔心疼他,却无能为力。
葬礼提前结束,戎渡走出礼堂,潘叔收好那些无用的情绪,紧跟过去。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前的男人能听到。
“小眠先生前天搬走了,他们怕吓到他,没敢轻举妄动……中间蒋誉来过。”
戎渡抬了下眼,很快朝着墓园外走去。
“我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祝眠这两天在自己的公寓里还算自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戎渡依然不回消息,祝眠强迫自己不要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个人身上,可闲暇时总还是忍不住想起。
那晚戎渡走得那么匆忙,是有什么事忙吗?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给窝在身边睡觉的等等顺毛,不知不觉又发了半天的呆,回过神来细数,满脑子都是戎渡。
祝眠赶紧晃了晃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段时间理智与情感在他大脑里不间断的斗争,最终是理智占了上乘。
他当然是爱戎渡的,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和考量,爱不是遮羞布,戎渡今天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明天还会有更过分的事情等着他。
那些偏执和极端是根植在戎渡性格深处的,祝眠没有信心能让他改掉,他们只不过相识半年,戎渡的掌控欲就已经强到要靠监视他才能获得安全感,接下来的事情祝眠甚至不敢想下去,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感情。
他和戎渡极少发生争执,但每一次争执都让祝眠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矛盾是无法化解的,祝眠不会在这件事让步,戎渡也不会。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那些南辕北辙的观念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冲突,燃成燎原大火,最终烧死的是戎渡还是他祝眠不知道,但不会有好的结果。
离婚协议上他早就签下了字,这半年时间多是戎渡在付出,所以祝眠什么都不要,包括戎渡父母给他的那两套房子,祝眠本就没有存过心思,所以很轻松的净身出户了。
只是生活依然是个问题,祝眠的工资实在微乎其微,以前自己一个人生活还勉强能应付,现在多了等等,很多问题就又浮出水面了,幸好现在还是暑假,祝眠打算找个兼职。
他记得他大学时期在一个教习网站做过一些零碎的诸如出题,上传题库,在线答疑这些兼职,虽然赚得也不是很多,但每个月给等等赚一点猫粮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晚上祝眠早早洗完澡就上了床,抱着电脑在网上找合适的教习网站。
等等在他身边玩玩具毛线球,滚来滚去的,时不时小脚还踢他一下,祝眠只是好笑,偶尔伸手逗逗它。
搬出来以后家里的所有空间就都对等等开放了,以前和戎渡一起生活时,等等是绝对不可以上床的,也不可以去厨房,现在小家伙想去哪都行,虽然有的时候等等确实顽皮,不过祝眠看着却觉得开心。
祝眠大四的时候就不在网上做兼职了,所以也没有再关注,没想到自那之后涌现了这么多新的教习网站,一晚上看了十几个,看得祝眠眼花缭乱,最后困得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祝眠看小家伙睡,自己也睡意上涌,抱着电脑迷迷糊糊的没了意识。
那晚和戎渡大吵一架之后接下来的好几天祝眠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夜里总是惊醒,一直到他搬走这种情况才好转,而这晚可能是累了,睡得更踏实,连梦都没做一个。
所以祝眠并不知道,夜深后,公寓外
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许久之后,脚步声停在门前,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哒”,门开了。
等等的听觉十分灵敏,本来还在祝眠身边四仰八叉的熟睡着,听到动静以后立马睁开了眼,小耳朵一动一动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警惕。
直至卧室房门也开了,小家伙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他从床上跳了下去,走到门缝边,晃着尾巴小声叫了声。
“喵……”
等等从开了的门缝钻出去,确认是熟悉的人,是给它做过猫饭的人,于是很狗腿的过去蹭了蹭男人笔挺的西裤。
只是男人并未理会它的狗腿,而是径直进了卧室,在床边站立片刻后,俯下身轻轻抱住了床上的人。
“眠眠……”戎渡轻吻着身下人的额头,一下一下缓慢的摩挲着,似乎有无数的思念。
怀里的青年并不抗拒,反而在睡梦中感受到了熟悉和踏实,乖乖朝他身边蹭了蹭。
房门又一次合上,被关在客厅的等等“喵”了几声,没人理它,只好乖乖去沙发上睡觉。
祝眠这一晚睡得异常得好,第二天醒来时,他在床上翻了两圈,没找到猫,鼻音浓重的喊了声:“等等。”
不知道又跑去哪里玩了。
他赖了一小会床,在撸猫的动力驱使下,很快爬起来,他穿着拖鞋出了客厅。
“等等,去哪了?”
正转着圈的找猫,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动静,祝眠边打哈欠边有些困惑的朝那边走:“跑去厨房干什么啊?饿了吗……”
祝眠脚步停在厨房门口,声音像被切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狭小的厨房岛台前,熟悉的高大背影正在挽着衬衫袖子做早餐。
祝眠陡然一个激灵,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细节,昨晚睡觉时他的房间门是关着的,等等一只小猫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
他脚步几乎有些慌张,后退了两步,声音都发颤了:“你怎么进来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戎渡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的?
他心跳如雷,腿都有些发软,但男人却像是没听到他的问题一样,将热牛奶从微波炉中拿出来,端着餐盘转身朝他走来。
祝眠吓得忙往后退,男人却也没一直逼迫他,将早餐放到桌上,端着牛奶朝他抬手:“今天先喝牛奶,家里没有杂粮,上午我去买。”
祝眠被他这些话惊得有些发懵,戎渡是什么意思,什么去买,他难道还要住在这里吗?
祝眠:“戎渡,你不要回避问题,我给你发过信息了。”
男人收了端着牛奶的手,掀眼看他:“什么信息?”
祝眠知道男人是故意的,明明就发出去了,他撇开头:“离婚,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就放在客厅的桌上,还有……还有卡……”
“什么卡?”
男人嗓音低沉,抿了口热牛奶,而后慢条斯理的将杯子放在桌上,抬脚朝他
走来。
这间公寓实在不大,祝眠自己住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所谓,可现在家里陡然多出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立马就让人觉出了窘迫,男人朝他走来的时候,祝眠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才好,慌乱中后腰撞在了桌上,退无可退。
他急急忙忙的解释:“就是存款的卡,你给我的,我都放着,除了之前共同的开销以外,那些钱我都没动,都在卡里……你不要再往前了!”
男人倒也听他的话,并没有再往前,祝眠勉强松了口气。
继续道:还有我们住的房子,爸妈给的房子,车子,我都不要,我可以净身出户,你不用担心。⑸[(”
戎渡站在原地,单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沉沉的看着他。
男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但祝眠也说不出来,他有些紧张,囫囵的思考之下得出一个结论,好像是、好像是穿的衣服不一样。
祝眠从没见过戎渡穿的这身衣服,酒红色的衬衫,烟灰色的马甲,哪怕并不靠近去细细的打量,也能看出细节的考究。
考究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因为戎渡一向考究,只是……祝眠也不知道只是什么,他只是觉得现在的戎渡不太一样。
而且戎渡一直不开口,祝眠觉得更紧张了,他再一次顶着那道视线开口:“戎渡,我们结婚并没有多久,本就还在相互了解的过程中,我现在觉得我们不合适。”
戎渡垂眸,轻轻弹了弹自己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嗓音很慢:“哪里不合适?”
祝眠:“……很多。”
“比如?”
祝眠有一种在和难伺候的领导辞职的错觉,他递辞呈,领导不批,然后不停的为难他。
祝眠有些气,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现在的状况是他处在下风,凭什么要他解释。
太过分了。
祝眠抿着唇不再吭声,用沉默去回答和应对。
戎渡就那么静静的盯了他片刻,然后迈开步子,祝眠这次反应慢了一拍,刚一抬眼,男人就已经到了他面前。
只能怪这个公寓实在小,一共没几步可走。
戎渡两条胳膊撑在他身体两侧,俯下身来与他直视:“比如呢?哪里不合适?”
祝眠喉咙发干,忍不住咽了咽:“戎渡,你不要无理取闹,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接受,就算我们是伴侣关系你也不能将你的观念强加到我身上,我不赞同你的观点,我也不会改变,所以我说我们不合适,离婚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你也不要管我。”
戎渡抬手,想摸摸他的脸,祝眠转开头:“你不要碰我,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还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男人默然望着他,许久,说道:“眠眠,不离婚。”
祝眠完全没想到戎渡今天会找上门来,也没想到男人几天没有踪影,再见面就是与他无理取闹,他气得脸色都白了,抬头瞪他:“你一定要我说得再清楚一些吗?”
戎渡有时候会觉得眼前的青年像
个没长大的孩子,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开心时满眼都是笑意,眼尾笑得弯弯的,唇角也翘着,像只屯到了坚果暗自欣喜的小仓鼠,不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也是,有时会抿着唇,有时会哭,眼睛鼻尖都红红的,好似被全世界欺负了一样委屈。
现在生气了,依然是,漂亮的眼眸瞪着他,或许是有些紧张的,睫毛一颤一颤出卖着他的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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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很可爱。
戎渡低头,贴住了他的唇,飞快的吻了一下,青年果然变得惊慌,抬手抵住他的下巴,又羞又恼:“戎渡,你太过分了。”
“眠眠。”戎渡依然是有耐心的,只是少了一些,他扣住祝眠的手腕,轻轻在他手心里吻了吻:“听话,跟我回去吧。”
祝眠气得快要掉出眼泪来:“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监视我,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我们的观念根本就不合,我不要和你一起生活了,你去找其他人吧!你放开我!”
男人不动,祝眠气得去打他推他:“你放开我!”
“我讨厌你!戎渡!”
青年的性格里是带着些倔强的,戎渡不想把人逼得太急,轻轻松了手。
“先去吃早餐。”
祝眠得了空隙,立马跑到远离男人的地方:“你从我家里出去!”
戎渡并不会在这种事上与他让步,男人视线深沉,又一次重复:“先去吃早餐。”
祝眠是害怕这样的戎渡的。
他具体很难说出什么,但身体里的原始基因总在警觉,像擅自闯入野兽地盘的兔子或者绵羊,尽管现在是戎渡不顾他的意愿闯进了他的家里,但其实没什么差别,祝眠从头到脚的神经都是绷紧的。
戎渡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的大脑就开始警铃大作,替他倒数三二一,明明是不愿意的,可还是下意识害怕,害怕戎渡在第三次重复这句话以后会发生什么。
祝眠动了动,最后挣扎了一次:“我会吃的,你先离开。”
戎渡抬脚,祝眠警惕后退。
男人视线柔和下来,朝他做了一个很纯良的投降的姿势,似乎是想让他放心,但祝眠依然不敢松懈,在男人即将要离开时他又想到了什么:“你把我家的钥匙留下。”
戎渡听到了,却没还他。
“吃早餐吧,下班再来看你。”
门“咔”一声关上了,公寓内静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祝眠长出了一口气。
与戎渡共处一个空间时,连气压都是低的。
他根本没心思去吃戎渡一大早闯进家里给他做的早餐,他只记得戎渡擅自配了他公寓的钥匙,忙忙联系了房东和中介,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由头要换锁,因为是他自己出钱,所以也没人不同意。
上午祝眠就找人把锁换好了,还很不放心的把钥匙用一根绳子串起来,找了好些地方去挂,最后干脆当成项链挂到了脖子上。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还没过一会,门又被敲响了,祝眠又开始紧张,
轻手轻脚到了门口,先从猫眼上看了看,发现不是戎渡去而复返,而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手里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祝眠这才开门。
“您好,是祝先生吧,有人预约了送货上门,我帮您把东西搬进去。”
来人手里提着很多新鲜的蔬菜和杂粮,还有一些祝眠看不到里面放着什么的纸箱子。
他不用猜都知道是戎渡预约的,他连忙把门挡住:“我不知道,预约的人我也不认识,你把东西拿回去吧。”
送货的人表情犹豫:“这好像……不太行,祝先生,东西已经搬来了,您还是收下吧。”
祝眠还想说什么,送货的人就又开口:“我也是给人打工的,您就不要为难我了,我还等着给下一个客户送货呢。”
祝眠的话又被堵回去了,纠结半天后他说:“你就放在门口吧。”
放门口总行了吧,也不行。
送货的人:“我必须要保证把东西送到客户手里的,如果放在门口丢了,难免又要发生纠纷,还是我现在给您送进去吧。”
祝眠头都大了,顿了片刻后让开身体。
他昏昏的想,戎渡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的。
下午祝眠又继续看了几个教习网站,总算找到了合适的,他身上的存款马上就见底了,等等的猫粮也快要见底了,虽然生气戎渡的所作所为,但是也无暇去顾及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锁的缘故,接下来两天戎渡没再来了,祝眠刚放心下来,就迎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蒋誉。
他差点就要忘了,那天他来这里看房子的时候,蒋誉是见了他的。
祝眠当然不会给他开门,他甚至应都没应一声,直接假装家里没有人。
他和戎渡离婚只是因为他们观念不和,而且戎渡做的某些事情他不能接受,但蒋誉不同,从那天之后,祝眠彻底看清了蒋誉无耻的面目,他不愿意与蒋誉扯上任何关系。
其实这完全是有迹可循的,蒋誉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自视甚高,好胜心极强,志向高一点倒不是什么坏事,但蒋誉坏在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他模模糊糊的记得一件事,蒋誉高二那年与班里的一个同学竞争市三好,一开始蒋誉的胜算其实是不太大的,但后来另一个人莫名其妙突然退出了,于是市三好的名额就那么落在了蒋誉头上。
祝眠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当时他没信,直到后来他也长大了,蒋誉上了大学,这样的事情依然在发生,祝眠心里就有些打鼓,再到后来蒋誉入了职场,不过五六年时间,其他同龄的人有的甚至还没摆脱职场新人的头衔,他就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
虽然这些事情祝眠都是没有实质性证据的,但他生日那天蒋誉在电话赤.裸裸的将职位当成筹码让他和戎渡离婚,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蒋誉只要结果,用什么样的手段他不在乎。
这些年蒋誉在他面前一直戴着面具,但时间久了耐心没了,
面具也就掉了,所以祝眠一直都说他和蒋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直觉。
祝眠紧锁房门,窝回沙发上继续给等等赚猫粮和罐头。
蒋誉的耐心大概很有限,很快门口就没了动静,祝眠也没再留神,傍晚时他做完了兼职的工作,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楼下扔个垃圾。
他对舔爪子的等等说:“扔完垃圾回来再带你吧,我们去楼下散步。”
然后便出去了,他锁好门准备离开,突然余光一瞥,发现走廊的墙边靠着一个人,祝眠吓了一跳,才发现蒋誉还没离开。
“眠眠,明明在家怎么还装作不在。”
祝眠抿着唇,并不想搭理他,绕过他准备下楼,谁知还没走过去,蒋誉就伸出胳膊将他用力揽了回来。
头顶上方传来蒋誉低低的嗓音:“我会吃了你吗?干嘛这样对我?”
祝眠终于忍不住了:“蒋誉!”
“终于舍得叫我名字了?我以为你能忍很久。”蒋誉:“很久没回家了吧,祝叔有些想你,回去看看他。”
蒋誉不愧是赵雯的儿子,用的理由都一样。
祝眠挣了几下,破罐子破摔:“他也可以不是我爸,他不是一直说把你当亲儿子看吗?你回去看他啊,我只有我妈妈。”
蒋誉语气散漫:“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今年还没有给冯姨扫墓,前段时间我妈提了一嘴,我都忘了。”
祝眠猛地抬头:“不许你去!你和你妈都不许去!”
蒋誉:“你说了算吗?”
祝眠气得浑身发抖。
蒋誉低下头,佯作认真:“你回家住两天,我就不去给冯姨扫墓……眠眠,家里一直给你留着房间,保姆阿姨打扫得很干净。”
祝眠:“你做梦吧,就算我和戎渡离婚了你们也不是我的亲人,永远都不是。”
蒋誉笑了声。
祝眠:“松手!”
蒋誉:“你不会以为我在你家门口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些吧?”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揽得更紧。
祝眠急得有些口不择言:“蒋誉,我喊救命了!”
蒋誉因为他的话心情反而更好了,俯身凑得更近,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在他们这一层迟疑着停下。
“干什么的?”
祝眠抬头看过去,是一个带着小孩子的老奶奶,她急急捂住自己小孙女的眼睛:“你干什么的?”
她在问蒋誉。
祝眠用尽全力将蒋誉推开,语气慌乱:“奶奶,我不认识他。”
老奶奶视线打量着蒋誉,也有些警惕:“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蒋誉的视线依然是盯着祝眠的,只是没再说什么,他朝老奶奶笑了笑:“认错人了。”
离开前蒋誉又看了眼祝眠,那道眼神里藏着无数话,祝眠飞快扭开头不看他,老奶奶嘀咕:“挺周正一个小伙子,怎么做这种事……没事吧?”
祝眠赶紧摇摇头:“没事。”
老奶奶带着孙女下来:“咱们这楼老,安保设施做得不到位,一个住的话平时一定要锁好门。”
祝眠点头:“我记住了。”
老奶奶和他又说了两句就带着孙女走了,祝眠一个人在原地发怔了好久。
而祝眠不知道的是,蒋誉刚离开这栋公寓楼,就在楼下遇到了另一个人。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稳重低调:“蒋总。”
蒋誉脚步停下:“杜总。”
杜越铭嗓音礼貌沉稳,摊手示意旁边的车。
“请。”!
第三十二章
因为蒋誉那天在门口等他,祝眠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后怕,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没出过门,也多亏了戎渡之前给他预约的送货上门,祝眠没出门的这几天过得也还挺滋润。
回过神来后,他把送上门的东西大概算了算价钱,一股脑给戎渡转了过去,然后他的钱包就彻底见了底。
祝眠心里是有些恼火的,因为他的钱每一笔都有详细的规划,现在倒好,全都花在了饮食上,可他又不好因为这件事直接冲戎渡生气,显得他很不知好歹。
但还是生气。
婚后几个月其实他也发现了,戎渡在钱这方面是从来不规划的,账都是祝眠一笔一笔的记,后来有一次他的账本也被戎渡拿走了,戎渡说他太瘦了,要补补身体。
易地而处祝眠是能理解戎渡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也想对爱的人再好一些,只是现在分开了,这些事情就统统变成了压力,他和戎渡的收入本就差一个台阶,婚前的生活水平自然不可能相当,所以分开后也一样,戎渡送来的东西太贵,祝眠好容易攒下的钱就这样空了。
尽管他转给戎渡的钱戎渡压根就没收,但祝眠也不把那些钱算到自己的规划中了,他还得找兼职。
在职老师就是这样,说起来很体面,其实生活中处处是窘迫,那时陈主任介绍他和戎渡认识的时候他就坦诚的说过这些,也确实是实话,他工资低不说,找个兼职都处处是限制。
祝眠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什么着落,本来心里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期望了,结果这天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自称是一家猫咖的老板,打算近期去国外交流学习一段时间,但是猫咖里还有许多小猫,就这么走他也不放心,所以想找个店主来帮忙照料。
祝眠听了他的解释有些迟疑:“照顾宠物?我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可能不太会,而且您是怎么联系到我的呢?”
老板说:“啊,是这样的,您还记得您买小英短的那家花店吗?那家老板是我的朋友,是他给我介绍的您,他说您特别喜欢小动物,如果我要找店主的话,您就是很适合的人选,哦对了,工资方面您放心,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祝眠低头看了眼等等:“是这样啊……很感谢您信任我,不过同时照顾这么多小猫我不太有信心,还是……”
他话都没说完,老板就忙道:“没关系的,不需要您亲自去照顾小动物,我们店里有很多员工的,都是专业的宠物营养师洗护师,您只需要过来当店长。”
祝眠更困惑了:“那我去做什么?”
老板:“您……店长嘛,当然是管理其他员工的,平时没事的话撸撸猫,也可以对店内接下来的发展做一些简单规划,不过您不用担心出错,我们店内也有请专业的发展规划师,您可以和规划师交流。”
祝眠顿住了。
片刻后,他问:“工资多少?”
老板:“您随便开……啊不,可以面议。”
祝眠听完后,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现在的诈骗分子都已经把背调做到这个地步了吗,还知道他在花店门口买了猫。
祝眠呼了口气,有些头疼,正打算起身去倒杯水喝,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看,还是刚才那个电话。
祝眠看了眼就直接挂断了,结果没过两秒,电话又打了过来,十分锲而不舍,大有祝眠不接他就要一直打下去的意思。
祝眠蹙了下眉,最后还是接起来了。
那位所谓的“猫咖老板”语气更谦逊了:“祝先生,您不要急着挂电话,我知道您担心我是骗子,要不这样吧,您可以过来先看看店,我们真的是很正规的猫咖,只是我比较着急,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人交手,这才有些冒犯了。”
祝眠没说话。
老板:“我们的猫咖就在绵山路,这边人流量很大的,您不用担心我会对您做什么。”
祝眠:“可是你们店听起来好像并不缺人。”
老板:“缺啊,当然缺人,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缺一个店长,店里可以没有员工,但绝对不能没有店长。”
祝眠觉得这个老板的逻辑怪怪的,不过这么听起来也不太像是诈骗,他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我过去看看。”
老板连连应声:“好好好,您现在方便过来吗?我可以让人去接您。”
祝眠婉拒了:“不用的,我自己过去吧。”
敲定时间后祝眠挂了电话,而另一边的老板长出一口气,额上冷汗都下来了。
他擦了擦手机屏幕上沾到的水渍,转身走回店里,对站在一边逗猫的人说:“陈先生,他说等会就过来,要先看看店,我真的尽力了。”
“嗯,循序渐进,慢慢来。”陈若生最后逗了一下懒洋洋晒太阳的小猫,转过身来:“钱都打到你卡上了,你没其他事的话今天就动身吧。”
老板点头:“好好好,我知道的陈先生,我都明白。”
陈若生用手机拍了一下店内的全貌,然后才离开。
祝眠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还离得很远他就看到了那家猫咖,那是绵山路最好的地段,猫咖很大,店牌的lg崭新明亮,像是刚挂上去不久,店内陈设也十分干净整洁,员工都穿着印有该店lg的工作服,看起来十分专业。
他还在门口停留着,店内的人就看到了,连忙迎了出来,应该就是电话里联系他的猫咖老板。
“是祝先生吧,您看,这就是我的店,我没骗您吧,要不是我急着出国,这店我也万万舍不得交给别人的。”
祝眠跟着走进去,四下看着店内陈设,心放下了大半,温声问道:“您的店开了多久了?”
老板:“久倒是也没太久,不到一年,不过我可下了不少功夫,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您可以放十万个心,我这店啊,绝对能让您乘好凉。”
祝眠看到角落里的一只小猫,忍不住抬脚过去,伸手逗了逗它,猫咖里的小猫都十分黏人,祝眠一伸
手小猫就呼噜呼噜的蹭了过来。
老板:“您要是确定在我们店里当店长的话,我现在就得给您说说日常工作了,平时照料小猫洗澡,吃饭,铲屎,保持店内整洁,招揽客人,这些活……都不用您做。”
祝眠抬眼,懵了一下。
老板:“之前在电话我不是也说了嘛,这些活我们店内都有请专业的员工,您不用插手这些琐碎的事情,您的工作……您看到了那面落地窗了吗?那边有一个休息区,您的日常任务就是在那边喝喝咖啡撸撸猫,店内有咖啡师,想喝什么您直接吩咐就行。”
祝眠:“等一下。”他站了起来:“我的工作是撸猫?”
老板点头:“对,工资给您开一万三,您觉得怎么样呢……当然如果您觉得太少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祝眠又开始怀疑这家店和眼前的老板,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和门的方向:“那您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这样的工资在安城什么样的店主都能招到的。”
眼看青年又起了疑,老板一闭眼心一横,开始发动最后的攻势:“是这样的,我就和您直说了吧,其实我想把店交给您最主要是因为您的长相。”
祝眠惊疑不定。
老板:“这涉及我们店内接下来的一个营销策划,一个长相十分亮眼的猫咖店主会是我们店短期内最大的噱头,其实我们已经找了很久了,也多亏了您和我们有缘分,要不是我朋友介绍我还要头疼好久呢,而您的日常工作除了撸猫喝咖啡,偶尔可能也要配合我们店内的摄影师拍一些宣传照,我们要经营我们的账号嘛,这下您总该信了吧。”
祝眠:“……这样吗?”
老板点头,点得十分诚恳:“在安城我实在找不到比您更合适的人了,请您务必要答应我。”
祝眠:“但是其实我是有本职工作的,我是老师,九月份以后大概就不能在这边做兼职了。”
老板十分爽快:“没关系!只要您愿意配合我们拍些照片宣传就行,其他的没关系的。”
猫咖老板与祝眠讲了整整一个小时,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老板说他可以立即上岗,也可以提前预支工资,而且他也可以把家里的小猫一并带来猫咖玩,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工作了。
老板和他签了合同,第二天就急急忙忙的出了国,祝眠也正式的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兼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他来以后,猫咖的生意好像越来越好了,有员工也私下里和祝眠说过,说多亏了他,店内这段时间的营收创了新高。
猫咖的员工十分和善,还经常给等等送一些猫粮和罐头带回去吃,一送就是好多,给祝眠省了一大笔养猫费用,祝眠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店内员工都说没关系,他们老板也同意的,这是员工福利,而且其他养猫的员工都收下了,祝眠也不好再推辞。
独身生活也在渐渐步入正轨,只是和戎渡离婚的事情还没有消息,祝眠根本拿男人没有任何办法,之前他给戎渡转账,也因为超时未收又退回了
。
而关于家里那些相框中的监控,戎渡也从未低头和他道过歉,明明这才是触到祝眠底线最重要的事情,可这件事就这样被戎渡的冷处理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祝眠心底是不能接受的,也不想再和戎渡拖下去了,现在已经八月中旬,眼看安小开学在即,祝眠不想把这些遭乱的事情再带到学校去。
他最后给戎渡发了一条短信:戎渡,我希望我们可以好聚好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不签字也不能挽回什么,最后一天,你还不签字的话,那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各自分居自己生活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此时的港城,繁华不息的金环CBD中央大厦,几百层的楼体高耸入云,这是戎盛集团总部大楼,恢弘壮观的楼标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顶楼会议室中,扣在桌上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声,主位的男人掀了下眼皮,将手中的文件夹扔了出去,A4纸如同雪花一般扬在半空中,而男人对上面“呕心沥血”的方案连多余一丝的关注都欠奉。
他慢条斯理的扣住了自己的袖口,起身扔了一句:“撤资。”两个字结束了这场枯燥无味的高层会议。
“戎董……”席内有人忍不住起了身,情急之下又换了称呼:“大哥!东湾的项目……”
戎渡已经走出了会议室,对身后的杜越铭道:“以后这样的东西不要拿到我面前,你处理了。”
杜越铭:“是。”
戎渡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慢悠悠系着西服的扣子,朝电梯走去。
“店里安排的怎么样了?”
杜越铭:“若生都安排好了,就是您看好的那个地段,这是装修后的样子,若生发了照片。”
戎渡垂眸看了眼,颔了下首。
“回安城吧。”
-
祝眠晚上七点下了班,给等等戴好牵引绳,拿着店里员工送给等等的罐头,和大家一一招呼了再见。
回去路上,等等一直窝在他肩膀上,喵喵的撒娇蹭着他,祝眠手里拿着那些罐头,有一种其实并不是他在打工而是等等在打工给自己赚罐头的错觉。
他好笑的挠着小家伙的脑袋,带着它溜达回了公寓。
进门时他还在和等等嘟哝晚上吃什么,再一抬头就嗅到了饭菜的香气,祝眠脚步一顿,就在他愣神的短短一瞬间,等等就咻一下冲出去了。
小家伙跑得倒快,冲进厨房就开始喵喵叫,替他欢迎了一遍戎渡这个不速之客。
祝眠站在门口没动:“戎渡,这是我家。”
男人解了身上的围裙,走出客厅:“饿了吧?做了你爱吃的菜。”
祝眠第一次发现戎渡是这样回避问题的人,心里冒出一句愤愤的话,他又想将这些矛盾掩过去,然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偏偏祝眠不是一个喜欢回避问题的人,他没接戎渡的话,只站在原地问:“你签字了吗?”
戎渡好似装聋作哑上了瘾,祝眠气得上前了两步:“戎渡!我
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没有?”
男人站在桌边,祝眠也紧跟过去,半仰起头紧盯着他:“你看到了是不是?你故意不回我的是不是?”
戎渡在空碗上放下一双筷子,然后终于回过头来,宽大的手掌撑在桌边,微微的俯身,低头与眼前的青年对视上。
他回得言简意赅:“是。”
祝眠气恼:“为什么!”
戎渡屈起手指,抚了抚他的脸颊:“我们是伴侣,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祝眠抓住他的手就咬,给男人青筋蔓延的手背留下一个牙印,祝眠自觉咬的很疼,可男人连眼都没抬一下,嗓音淡淡的问他:“找了新的兼职?”
祝眠松开他的手,转开头:“不关你的事!”
戎渡并不把他的气恼放在眼里,低声解释:“前段时间工作很忙,出差走了几天。”
祝眠不想理他,戎渡深深的叹了口气,展开胳膊将他抱进怀里:“瘦了,一个人不好好吃饭。”
祝眠下意识去挣扎,可男人的胳膊铁箍一样,他挣了几下也放弃了,只是眼眶陡然红了,他在戎渡怀里僵直站着,怎么都不肯像以前那样靠在他胸口。
“眠眠。”戎渡摸着他的头发:“听话,回家吧。”
祝眠突然就觉得有些累,他沉默许久,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话里只有气音:“戎渡,我不是在闹脾气,离婚也好,分居也罢,我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你要怎样都行,只是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说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戎渡抚在他发丝上的手顿住了。
祝眠:“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那样很累,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闹得那么难看,而且我们又不是非彼此不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戎渡垂眸,轻轻抬起青年的脸:“不是非彼此不可,那还有谁?”
祝眠睫毛颤了一下:“很多人,谁都有可能,如果当时相亲的时候我没有遇到你,我见的是其他人,那我也有可能会和其他人结婚,你也一样不是吗?”
戎渡深深的看着他,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的五官。
许久,低声道:“不是,只会是我们。”
祝眠只觉得戎渡又在无理取闹,他挣开戎渡扣着他下巴的手:“戎渡,你别闹了,如果你还打算签字的话,那就签吧,不签的话现在就离开我家,我很累,想休息了。”
祝眠看着一旁,并不和眼前的男人对视,所以也没有察觉到男人的视线逐渐暗沉。
“还有,你以后不要不经过我的同意来我家。”祝眠顿了顿,嗓音低了下来:“戎渡,你不要逼我了,我说了不想和你一起生活,那就是真的,我没有闹脾气,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再来的话,我就……”
戎渡语调低缓,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就怎么样?”
祝眠:“搬到其他地方,搬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本来我觉得好聚好散,或许我们还可以当朋友,但如果你总这样,那我以后就
不想和你联系了。”
戎渡: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祝眠现在其实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静,他但凡再细心一些,就能察觉到戎渡的反常。
戎渡在确认,在权衡是否能通过更温和的方式保护他。
然而青年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大声回:“没有,除非你可以改,可以不再因为观念不同和我吵架,不再因为学生和猫的事情逼迫我,不再时时刻刻监视我,你都改掉,我就考虑,否则不可能的。”
戎渡权衡的中心永远以祝眠为首,他轻捧住青年的脸颊,依然是那句话:“眠眠,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你的学生不行,猫更不行。”
祝眠推开他:“那你就不要和我说话了!你太自私了!”
自私。
这两个字从青年唇间滚出来,在他的耳边盘旋一圈,他听来,也在舌尖上呢喃了一遍。
自私。
谁说不是呢。
如果他大公无私,当年死的就是他,七八月的天,他会被埋在废墟下一个月零七天,一点点腐烂生蛆。
如果他大公无私,祝眠就应该在他的庇佑下无所顾忌的肆意生长,变成他最想成为的模样。
但偏偏不是。
他没死,他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了下来,他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尸体腐烂生蛆,他足够幸运,成了一个苟且偷生的灾难幸存者。
他本该拿着自己偷来的生命就此销声匿迹,可他比其他幸存的学生还要贪心,他越过那条界限,剪断祝眠肆意生长的枝条,将他拢到自己的羽翼下,试图让他永远成为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孩子。
他自私且阴暗,他将自己的精神苦难也强加到祝眠身上,给他画地为牢,不准他踏出半步。
但是祝眠,你知不知道人的生命有多可贵。
那场灾难毫无征兆的来,毫无征兆的带走无数的人,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远远没有活够。
如果你去问,如果能再给你们一个重生的机会,你们会不会十倍百倍的去珍惜自己,去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一定会的。
为什么你不肯珍惜呢?你明明知道那有多痛苦,每一个受难者,以及每一个受难者的亲人。
戎渡望着眼前的人,视线中带着深深的冷漠和审视:“你的母亲大公无私,她给你带来了什么?”
是爱吗?不是,是长达十七年的,无休止的痛苦。
她会是你心口永远不能愈合的一道疤,每年的那一天,还要重新撕裂一次,旧伤新痕,一起流脓生疮,永世不得逃脱。
祝眠所有的情绪骤然停止,像运行着的机器突然被切断了电闸,就那么突兀的停下了。
他发着愣,嘴唇动了几次都没说出话来。
戎渡:“你不是不想见他们吗?眠眠,你也知道你的母亲付出生命换来的这些人不配。”
祝眠怔怔的流着眼泪。
“那为什么?”戎渡伸手擦掉他的泪水:“眠眠,为什么你不好好珍惜自己?”
祝眠垂在身侧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摇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是他们,不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只有你是她生命的延续,你应该好好活下去。”
戎渡伸手去牵他,他泪流满面,什么都忘了,就那么呆呆的一动不动,然而在戎渡握住他的那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又一次推开了戎渡。
他慌乱的一步步退后,摇着头呢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祝眠的大脑充斥着一片混乱的想法,语速飞速的呢喃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戎渡:“你才是疯子!”
“戎渡,你才疯了!我从来没有想要他们去死,从来没有!是你疯了!我从来没有那样想!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戎渡看着他。
祝眠:“出去!”
男人站在原地未动,祝眠拿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你滚!滚出去!”
“啪”的一声,花瓶在地上四分五裂。
戎渡不再逼眼前的人,他默然收了视线,抬脚转身。
家门一阵开合的“咔哒”声,祝眠精疲力竭的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一颗一颗砸了下来。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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