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悖论》 1. 「金色头发」 为您提供大神 文笃 的《浪漫悖论》最快更新 1. 「金色头发」 免费阅读.[] 2. 「出场方式」 “给我拍张照吧。”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很喜欢说这句话。 语气平静,音色却悦耳——像那种特别温和的猫,一句话里只一个字往外挠一下,却又让人没办法不被勾住。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加利福尼亚的夏天,她握住女人的脚踝,正在咸湿的海水气息里青涩地吻她。 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女人温软手指却又透入她的发丝之间,轻轻抚弄着她的金色头发,用那种深邃而含情的眼神望她,重复, “给我拍张照吧,就在这里。” 后来,女人在很多次将鼻尖埋到她的锁骨处,像是在从她身体里汲取什么气息时,也会突然说这句话。 她照做,给女人拍下照片。那是一个很纯粹很直接的夏天,留下来的照片并不包含着某种情-欲的气息,大部分都是女人和景的合照。 女人衣着整齐,有时平静,有时大笑,有时又伸出手任风肆意吹过自己柔软的身体。 但似乎都有一种浓烈而疯狂的美。 疯狂到每次拍完照片,突然将她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扔在一旁,在那首《California Dreamin》涌动、浓烈而摇晃的节奏里,捞住她变得空落落的手,十指交叉地摁在车门上。 然后同她在冰汽水的甜腻气息,亦或者是加州滚烫落日下,不要命地接吻的…… 也是这个从未互通过姓名的女人。 “California dreaming,on such a winter\''s day……/[1] 已经快要燃烧到尽头的烟终于大发雷霆,烫得付汀梨冰到僵硬的手指都缩了缩,在有线耳机里循环多次的旋律也再次清晰地灌入耳膜。 她缩了缩手指,将已经熄屏许久的手机重新收进衣兜里,怔怔地将盯着自己手里的烟头,好一会,然后猛吸一口。 却被呛得咳了出来,烟雾从喉咙里喷洒出来,明明是柔和偏甜的一种烟,烟味在醇香的红酒爆珠下隐姓埋名,但她还是抽不惯。 像第一次,女人主动递给她时猛吸的那一大口,狠狠被呛到,被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强势地摁在热浪里接吻。 后来每次看到这款烟,好像都会回到加利福尼亚的夏天:敞开的复古汽车,咕噜咕噜的海浪,夜里燃烧的篝火…… 那个撞击过她年轻生命的女人。 - 付汀梨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倔强性子。 但她刚刚给李维丽的答复还是:要考虑一下。 以她现在的境遇,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一份送上门来的“雕塑指导”,尽管这“雕塑指导”大概率也和“指导”没什么关系。 那她还在考虑什么? 兴许是她体内那残存的、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那么一些骄傲让她考虑清楚: 她到底是应该遗忘那个加利福尼亚的女人,还是应该当自己从未知晓那个女人就是大明星孔黎鸢。 公交车到站之后,路上已经堆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踩着雪到家,付汀梨爬着六层楼上去,被冷空气呛得咳得厉害,明明体温像是冻掉的粥,但到家之后身上反而冒出一身冷汗。 匆忙找到的出租屋没有空调,但好在因为屋里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在冬天不受欢迎,房租便宜了几百。她脱了大衣,站在潮湿狭窄的浴室里,糊里糊涂地给自己冲了不算热的热水澡。 随便吃了点东西,被撕开的感冒灵包装飘到了垃圾桶里,矜贵美丽的女明星半身像被她特意翻转个面隐在黑暗中。 她捧着冲泡好的感冒药,望着窗外纷飞的雪,望着老街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像是未来景观的上海,一口一口地喝完,然后一股脑儿地缩进怎么睡也睡不热的被子。 再醒来的时候,空气都好似蒙了一层灰色的雾,或者是汗津津的鳞片,让人呼吸不畅。 手机嗡嗡作响,是李维丽的电话。付汀梨勉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迷糊睁眼,便瞥见床头放置的那一件飞鸟白模雕塑。 雕塑还没成型,有些细节始终残缺,她始终没找到机会补全。 而电话里,李维丽沉默了一会,说,“刚接到消息,剧组下周就开机,现场指导人选今天就得定好。” 大概是被感冒病毒所绑架,付汀梨有些走神。等李维丽再次催促时,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正盯着雕塑上随意挂着的一根项链。 狭窄冷风仍旧从巨大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呼呼地吹着那些掖进窗边的旧报纸边角,楼下不知哪里来的小孩被闹哭,扯着嗓子嘶吼,将她本就沉甸甸的头炸得嗡嗡作响。 一切都好似在提醒:她的当务之急,是应该搬离这间廉价湿冷的出租屋,是应当抓住一切细微的机会把自己身上的阴暗青苔剥离,而不是被那一点点的迟疑……或者是倔强,困在这里。 她翻了个身,掩住咳嗽声,“下周?” 手却莫名伸出去,残存的温热体温迅速消散,触摸到项链吊坠,反复摩挲着那上面的字母: Zoe。 李维丽在电话那边说,“对,下周。” 付汀梨松手,挂在雕塑上的吊坠失了力,在冰冷的空气中摇来晃去,淡漠地亲吻着空气中流动的光影。 她翻过身,蒙着被子,“那到时候……我的感冒应该好了。” - 上海的雪从来都不久留,这便是这座城市泾渭分明的性格。雪完全消失的时候,付汀梨的重感冒似乎也跟着消融。 付汀梨换去感冒这几天穿的大衣,才感觉那些从自己毛孔缝隙中透出来的疲倦和苍白褪去了些。她戴上口罩,裹着不起眼的驼色大衣和牛仔裤来到了李维丽所说的影视基地。 影视基地在郊区,场地很宽敞,被划分了好几个区域,区域又划分成不同的拍摄环境,古城、老城和民国老上海建筑都聚集在其中,摄像机和戴着帽子的摄制组随处可见。 付汀梨迷了路,不知是撞进了哪个摄制组,路边停放着几辆加长的高档商务车,穿着羽绒服和马甲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从她身边路过。 她对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视若无睹,站在路边,刚想随便拦住个人问路,身后就传来李维丽喊她的声音, “Bertha!” 她诧异回头,等还有些气喘的李维丽到她身边,将人扶稳后才轻轻开口, “我迟到了吗?这么急?” “没有。”李维丽呼出一口白气,“就是雕塑组组长问你到了没,我刚刚在那边喊你你没反应,想着你是不是回国不久喊本名不习惯,所以才喊的Bertha。” “我刚刚没听到。”付汀梨有些抱歉,“那快走吧,不是说人在找我吗?” “哦对了,我得赶快带你去见下闻老师。”说着,李维丽就带着付汀梨穿过熙攘的人群,往她刚刚来的方向走。 但她们不知道,就在她们走之后,就在付汀梨刚刚站着的路段边,停放着的那辆高档黑色商务车,车门被缓缓拉开。 纤细骨感的手扶住车门,白皙手腕内侧有隐隐的青色血管。但里面的人还没下车,一条复古海蓝色的丝巾就先被风吹落,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柔柔地落在地上,肆意怪诞的图案被风吹得蠢蠢欲动,像是与泾渭分明的城市并不适配,所以拼了命地滚到远处。 有穿着印着《白日暴风雪》马甲的工作人员路过,跑过去将丝巾捡起来,递到车里那人的手中, “孔老师,您的丝巾。” “谢谢。”一道温和清润的声音从车里传出,然后是端着热咖啡的手,从袖口伸出来的薄细手腕被风一刮,显得过分的白腻, “天气凉,小心生病。” 工作人员受宠若惊地接过咖啡,“好的,谢谢孔老师。” “不用谢。”车里的人说,顿了几秒后,又问, “你知道,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是谁吗?” - 李维丽带着付汀梨,路上碰到其他人便又耽搁了一会。走了一段极为长的路,才来到另外一处场所,拐到一个气质优雅的女性面前,大概四五十岁左右,精致的烫卷发,深紫色的毛衣裙和偏浅的紫色大衣,正端着杯咖啡候着她们。 见她们来了,便扬了扬下巴,说话时带着点上海本土的腔调,“来了?” 付汀梨问好,“你好,闻老师。” “闻老师。”李维丽也问了声好,然后又补充,“这是付汀梨,之前您去加州参加的那个展也有她的作品,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 “没有。”闻英秀干脆利落地截断了李维丽的话,皱着眉,“这么多我怎么记得过来?” 李维丽扯起嘴角笑了笑。 付汀梨倒是不惧,任由面前的闻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3. 「羊绒手套」 一摔一扶的动静不大,但因为孔黎鸢的存在,仍旧引了不少注意力过来。 就在孔黎鸢这个问题之后,日光似乎往她们这边移了一点,形成一层灿白薄罩,将两人完完整整地笼罩住。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这两个人,而两人又都在蛰伏静候着什么,仿佛只要谁先开口,谁就会将这层薄罩戳破。 然后,就会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淌得满地都是。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李维丽。她刚想回答孔黎鸢的问题,却听到付汀梨先回答了, “孔老师你好,我叫付汀梨。” 声音柔软清亮,好像刚刚的沉默和对峙都没有发生过。 “这位是我初中同学,这次雕塑组的现场指导。”李维丽得体接话,“孔老师之前和组长闻老师也见过了,因为闻老师要出展又在工作室忙电影雕塑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汀梨会主要跟现场。” “听说孔老师也是对雕塑感兴趣,汀梨虽说年轻,但也学了十几年雕塑,最近几年也有不少创作和参展经验,孔老师平时要是有什么想了解的雕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和汀梨沟通。” “闻老师,你说是吧?”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先把闻英秀的话语权捧了上来,说清楚了付汀梨在剧组的主要职位,又没说到“手替”这个词,便不会让孔黎觉得自己在专业方面被轻视。 闻英秀瞥一眼付汀梨,“当然是,虽然我这老胳膊老腿不能常来跟现场,但小付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好好盯着每一组涉及到专业的拍摄。” 大概是出于某种“自己人不能受轻视”的心态,刚刚在闻英秀还是“小年轻”的付汀梨,变成了“小付”。 “原来是这样。” 孔黎鸢微微颔首,“那得提前感谢几位老师的指导和帮助。” 不徐不疾地将那只刚刚扶过付汀梨的手收进大衣兜里。 另一只手里仍旧垂着马鞭。 一声又一声连付汀梨自己之前都没听过的“小付”和“汀梨”,好像变成了孔黎鸢那句“这位老师是谁”的答案。 付汀梨有些走神。 提前设想过的久别重逢就这样偏移,有点戏剧化的绊倒过后,是标准化的陌生疏离。 她应该说些什么的,像李维丽那样滴水不漏,又或是像闻英秀那样直来直往。 而就在她要继续开口之际,孔黎鸢却又望过来,大衣兜里的手腕再次探出,悬在她呼吸之前, “看来我和付老师得多交流了。” 又或许是,像孔黎鸢这般得体周全。付汀梨隔着点空微微碰了一下孔黎鸢的手,便主动收回,松弛地笑笑, “我就是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学生,孔老师还是别给我戴‘老师’这顶帽子了。” “付老师这么年轻。”孔黎鸢说着,好像没听见她话里的重点似的。 却又好像,凭空抓住了她刚刚才平复下来的心。 ——用一副棕色羊毛抓绒手套,用那看起来含情却遥不可及的笑, “手却这么凉。” 她亲手将手套递到她手里,温热柔软的手指擦过她过分敏感的手心, “雕塑师的手金贵,要少挨些冻。” 话落,才慢条斯理地朝她们笑了一下,再次回到了那匹高大而朦胧的马匹上,整个人浸泡进更灿更晃眼的日光里,骑着马,在马下助理的引领下,去到另外一处比较空的拍摄场地。 恍惚之后,李维丽也被脚步纷乱的人叫去其他地方,只剩下闻英秀和付汀梨面面相觑。 在闻英秀微眯起眼的表情下,付汀梨的思绪,从远处马背上女人飘摇的长发间隙里飘了回来。 她反应过来,一只手紧了紧着那副棕色手套,另一只手将自己刚刚没摘下来的口罩摘了下来。 虽说雪已经融化,可冰凉的风像是从冰箱里冻了一宿的浓稠的粥往脸上泼,让人稀里糊涂的,睁不开眼。 一摘口罩,她就被冻了个彻底。她攥着手套,温暖的绒贴在掌心,似乎已经让那一处皮肤比别处温暖。 已经走远的孔黎鸢,就像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出现,噼里啪啦地熄灭。 可熄灭之后,留给她的世界仍然是噼里啪啦的。 她又难以控制地走了神。直至闻英秀的声音将她拽了回来, “在开机之前,剧本里涉及到的专业知识我都已经审核过,至于主人公的那些作品我们工作室也都已经赶工了部分出来,现在只剩下关键情节的最后一个成品。” “你要负责的事,就只是盯着现场的拍摄,在导演需要临时更改拍摄……或者是主演拍摄一些特写镜头的时候,在场提出专业的建议,有必要的时候,你需要当女主的手替。” 说着,闻英秀停下脚步,瞥她一眼,“别以为这是个轻松的活儿,也别以为就是在现场待着什么事也不干,我找你来就是负责现场。” “要是拍摄出了问题,你要负责的。” 付汀梨微微弯着眼,“知道的闻老师,我也不会让我这十几年学业成了白学。” 闻英秀“嗯”了一声,没说话了。领着她走了几步,回头又注意到她一直拿着手里拿着的那副羊绒手套,明明脸冻得发白、手指冻得通红,但还是没把手套戴上。 “怎么?大明星给的就舍不得戴了?” 付汀梨没反应过来,听闻英秀这么说,转而便把手套戴上,然后再将戴着手套的手插进衣兜里, “也不是,就是不太习惯戴手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4. 「红酒香烟」 羊绒手套里是一张车库门禁卡。 付汀梨跟着上面的地址查到:这是本地一家集中式私有租用车库。按卡寻车,灰色卡片上印着车库名称和烫金的专属车库号码。 意思是,只要拥有这张卡,付汀梨就能再次找到孔黎鸢。 在付汀梨所有关于重逢的设想里,好像无论多么戏剧化、夸张或者是现实。 都没有一种结尾,会是以No.334这串车库号码作为特写镜头。 就像她也没有想过孔黎鸢会骑着马,在她落魄潦倒后的人生再次出场。 但思来想去,她能猜到孔黎鸢留下卡的原因——她让她去找她。 四年前在加州遇见过的女人再次出现,她们有过最亲密无间的接触,有过最大胆冒险的旅程……那个好似只存活三天三夜的滚烫夏天,对已经是大明星的孔黎鸢来说,足以称得上一枚大型待爆的炸弹。 对外管理形象是孔黎鸢的工作。 付汀梨牢牢记住了这句话,自然也知道,她的出现对孔黎鸢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孔黎鸢要确保她这枚炸弹不会爆炸。如何确保?自然是要在一个隐蔽而安全的场所见面之后,才能有下一步举措。 或许威胁,或许利诱。 付汀梨知晓这些道理,也懂得孔黎鸢的处境。但却莫名抗拒,也莫名烦躁。 好似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 回家之后,她将车库门禁卡扔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拨通她妈乔丽潘的电话。 巨大透明的玻璃窗冷雾缭绕,映照出她疲倦而恍惚的苍白脸色,以及一条横竖交叉的嘈杂老街。 老街是划分城市光景的清晰分界线。 街的那边,是22点之后灯火通明似是未来景观的上海;街的这边,是阴冷漆黑被隐在角落的弄堂小巷,也是上海。 这是无数个正在竭力发展现代化的城市缩影——多面、割裂,却又泾渭分明。 从前生活得宽敞明亮,喜好一睁眼就可以让阳光趴在背上的大窗,爱搜集复古老车,天气好了,就随意在车库里选上一辆喜欢的,载上摇晃澎湃的音乐节奏和一束刚从漫山遍野空运过来的鲜花,悠哉悠哉地开着车,便年轻地觉得整个世界都属于自己,就连刚回上海那阵,也是市中心三百平米的工作室说租就租,那时分明还从未注意过这条分界线的存在。 而现在,住到灯光昏暗、窗户漏风、转钥匙时还得将门拉紧才能转动的狭窄出租屋,才迟钝地意识到: 原来这条界限从来都清晰。 雕塑是个烧钱的玩意儿。家里没资本很难走这条路,她走纯艺这条路已经走了十年。却没想到家里基业说倒就倒,还负债累累,很难靠自己再走上这条路。 更何况,从快开业的工作室撤资之后,她和以前那些合伙的老同学老朋友都闹了矛盾,日子不好过,还得担忧着在国外背负债务的乔丽潘。 最开始投资失败的事,乔丽潘还瞒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笔钱当她的退路,让她安心回国弄工作室。 付汀梨得到消息时已经回国一段时间,她没可能让乔丽潘背负着债务,供自己在上海烧钱追梦。 于是果断从工作室撤资,将登记在她名下的那些复古车和国内买的那处房产也都一并处理,给乔丽潘汇过去。 哪怕乔丽潘在电话里骂她, “我疯了我用你这点小钱给我填?你工作室都快开业了这时候撤资那帮合伙人怎么看你?你学了十几年艺术不搞这个工作室在国内怎么活?你把房子卖了你住哪住大街啊?吃饭靠摆摊卖小泥人还是去饭馆捏香菜丸子啊?” 她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才是疯了就这么被你骗回来,真让你在外面顶一头债,我还回国开工作室住大平层开着车到处玩,真开业了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车和房都是身外之物。 她以为她二十四岁,正年轻的年纪,有手有脚有梦,便什么也不畏惧。 可二十多年的富足生活,什么都不缺,什么苦头也没吃过。没人教过她如何应对隔音效果差能听到隔壁打呼噜和楼下小孩乱叫,没有电梯需要爬六层楼才到,出热水慢水压也小的老破小出租屋…… 上海漫长无际又冰冷刺骨的冬天,以及投出去却了无音讯的几百份简历。 兴许是因为忙着周转调停,电话里乔丽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没和她聊几句就匆匆挂了。 付汀梨异常怕冷。 没有空调的冬天很难熬,是怎么睡也睡不暖的手脚,以及曲膝蜷缩着才能勉强维持体温的身体。 还有一场又一场疲乏而鲜活的梦。 梦里是复古老车车载收音机里飘摇轻快的音乐,是她轻轻随着鼓点节奏敲打着车窗的手指,是加利福尼亚三十六摄氏度的日落…… 是恍惚间,熟悉而飘淡的烟雾,以及缭绕烟雾缓慢散开后,枕在她腰腹处的女人,黑色长直的发散在她皮肤上。 鼻息安稳地洒在她腰间,无处安放的手指慵懒地拨弄着她柔软的金色头发。 以及一个微不足道的吻之后,被沁进她皮肤每一处间隙里的气息。 光转影移,日暮虚浮,她们像飘在天上,又像枕在不知道开往哪个方向的车里,就这样仰躺着,周遭好像淌满了滚烫自由的生命力。 惊醒的那一瞬间,付汀梨觉得好热。明明手脚都冰凉,背后却冒出薄汗。天还没有亮,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连喝了几口,才将过快的心跳缓解下来。却又瞥见在桌上放置着的车库门禁卡。 发呆的间隙,回忆起刚刚的梦,又不自觉地想起昨晚的剧组聚餐。 开机第一天,整个剧组包了个火锅店聚餐。她这些天胃口不好,吃了几口,胃一被刺激就不舒服,捂着嘴到了厕所。 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回来的时候,闻见从包间里飘出来的火锅味,脸色又白了几分。索性就没再进去,站在廊前窗边透气。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回头,灰黄灯光似是蒙上一层冷雾,穿着冷白色风衣的女人走出来,微垂着眼,腰背挺直,被腰带勾勒出清晰雅致的线条。 付汀梨还没反应过来。 女人便抬眼,隔着廊前闪烁光影,与她对望。 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孔黎鸢便又换了一身衣服和妆造,风衣上的任意一条褶皱,都珍贵得好似古希腊雕塑家精心刻画。 付汀梨低头,看到自己外套上被沾上的锅底红油,浓郁的气味让人无处藏匿。 轻笑了一下,然后又抬头,与仅仅几步之遥的女人对视。 面对狼狈潦倒的状况,她偏要以一种坦诚敞亮的态度去对待——这大概也算一种年轻的骄傲。 孔黎鸢盯她一会,收在衣兜里的手抽了出来,好似有往她这边走过来的趋势。 可下一秒,有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戴围巾女孩冲上来,“孔老师,你来这边!那边是抽烟区,别走错了。” “你不是闻到烟味就想吐吗。” 极为陌生的一句话,让付汀梨难以控制地缩了一下手指。 她没办法不将那个几乎被红酒爆珠烟浸满的夏天,与现在沉寂荒芜的冬作对比。 直到敞开的窗户外刮进来一阵冷风,她被激得咳嗽一下,咳出被冬日凉风裹挟的灵魂出窍。 那边的孔黎鸢停顿了几秒,轻声和那个跑过来的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径直转身,似是要朝这边走过来。 “孔老师。” 在这之前,付汀梨率先开口,微弯起的眼柔软纯澈, “小心这边风大,我先进去了。” 将孔黎鸢走过来的步子截断在半路,然后便又钻进那个充斥着浓烈火锅味的包间。 加利福尼亚的那个女人浓烈任性,偏偏最喜欢抽廉价的红酒爆珠烟;上海的孔黎鸢无限宽容,却闻到烟味就想吐。 她是得分清这两者的区别。付汀梨想。 只是,有些不该在她这里的东西总是放心不下,譬如那张被塞到手套里的车库门禁卡。 满满当当的热水下肚,付汀梨又重新缩回已经变得冰凉的被子里,浑浑噩噩地闭上眼,翻来覆去地,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当她以为自己已经辗转反侧足够久,可醒来,睁眼看到的时间也才三点。 于是一晃眼,又看到被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残缺飞鸟雕塑,以及随意挂在雕塑上的项链。 她一看到这个雕塑就会想起她,这就像是这个人在她的记忆里钉上了什么不可磨灭的标签,让一切都经久不绝。 于是,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5. 「水边的梨」 给我三千万,我保证对加州的那个夏天只字不提,把你留下的那些照片删得干干净净。 ——如果付汀梨足够不要脸的话,以她现在的处境,好像是可以说出这种话。 可她又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类型。除非她真的不要脸。 揭过这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后,她想:她又跟这个女人在车里坐着了。 一辆纯黑配色大G,内敛、沉默……被孔黎鸢缓慢开过来的时候,好像滋长着野蛮而荒诞的情绪,又或者只是荒芜。 孔黎鸢在送她回去。 潮湿雨丝似雾绒质感,涌趴到车前玻璃,建构粘稠雾罩,将车外的黄绿色车灯晕得浑圆又迷幻。 “付汀梨。” 这三个字出现得平静轻慢,被揉杂在雨刮器的摇摆声里。 以至于付汀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雨刮器刮清车前玻璃,城市的黎明光景倏地清晰。 她回过神,目光从一下一下刮动着的雨刮器上,移到旁边的女人身上。 孔黎鸢正在开车,侧脸隐在车外明黄色光影里,白得近乎于透明的脖颈透出青色血管。 她像是根本没有喊过她。 付汀梨若无其事地移转视线,头靠在车窗。车拐了个弯,黄绿色车灯光影缓慢从她身上淌过,淌到孔黎鸢搭在方向盘的手腕上。 孔黎鸢的手移了一下位置,重新隐在黑暗里。 “水边的梨,是好的寓意吗?” 付汀梨这下听清了。孔黎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让人不禁去猜测,孔黎鸢在这个时间点来车库到底是做些什么? “梨树生性喜水。”付汀梨想了一下,还是解释,“我妈怀我的时候喜欢吃梨,她说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可以活得富足快乐,一辈子无缺无病,无痛无灾。” 恰好遇见个红灯,孔黎鸢停稳车。雨刮器匆促刮开黏腻雨丝,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几下,说, “是个好名字。” “孔老师的名字也好的。”付汀梨很随意地戳了戳车窗玻璃,被雨浸湿得像一层戳不破的薄膜, “要不是下雨,这会儿一抬头,应该就能看见飞过去的小鸟了。” 她说话素来爱加些修饰词,别人都说飞鸟,可她偏要说小鸟。 仿佛她这样说,飞过她头顶的鸟都会比别的鸟轻盈许多。 外面天光灰亮得像是蒙上一层雾,车内静了一会,红灯转为绿灯。孔黎鸢静了两秒,懒懒地笑一下。 孔黎鸢并不少笑,可笑起来也仍是有抓人献祭的本领——即便这个笑无足轻重。 车子在雨雾里重新启动。付汀梨听见这笑,慢吞吞地望过去,鼻尖好似飘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烟味。 怎么可能是烟味? 她否定了自己因为重感冒而失效的嗅觉。 孔黎鸢看她一眼,左手放在车门按钮一秒,却又收回来搭在方向盘上。瞥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被冻得通红, “怎么不戴手套?” 付汀梨缩了缩自己发僵的手指,将自己刚刚上车之前又揣在兜里的门禁卡拿出来,放在车前。 “孔老师好像有东西忘在手套里了,我晚上正好睡不着,就想着来送给你。” 她这样说,很得体地表明:自己早已不记得加州那些事情,也从未知晓,你孔黎鸢就是我四年前遇见的那个女人。 她想孔黎鸢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孔黎鸢“嗯”了一声。她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 可孔黎鸢又望她,眉眼淌满光影,藏着忽明忽暗的漩涡,“你睡不着就喜欢跑到十五公里外的地方来吹冷风的?” 付汀梨咬着牙说,“身子骨弱,怕冷,得多锻炼多吹风,才能把上海的冬天熬过去。” 孔黎鸢很随意地敲敲车窗玻璃,外面寒风呼啸而过。付汀梨微微躬身,又快要咳嗽。孔黎鸢又瞥她一眼, “外面下雨也锻炼?” 付汀梨点头,“这样才有效。” 孔黎鸢没继续往下说,看她一会,似是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叹息。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假话。” 付汀梨还是没忍住咳嗽一下,出门之前随意挽起的发散了些,有些乱的黑发飘落在脸侧,沉默又羸弱。 孔黎鸢递了纸过来。 她接过,说“谢谢”,又笑,“在世上走一遭,怎么会有人不会说假话?” 再坦荡一颗赤子心,也不可能不会说假话。她自觉自己尚且没达到赤子心的高度,又怎么会有人觉得她不会说假话? “什么时候把头发染黑的?” 孔黎鸢突然问,一句话就将她们之前的寒暄和客套撕得四分五落。 再装下去好像也没必要。付汀梨反而因为这句话松了口气。她恍惚地靠在头枕上,看着氤氲雾玻璃外的车摇摇晃晃。 “回国之后染的吧,有些记不清了。” 她一向喜热不喜冷,不记得是在哪一天,被加州灿金色阳光灌了个满满当当,当机立断冲进理发店,对着推崇黑发美的理发师说: 要染个像阳光一样的头发。 又不记得是在哪一天,她还没找到住处,拖着行李箱躲在一家理发店门口躲雨,敞开的玻璃门上,她的影子破败衰弱,金色头发毛躁得像是她顶着的一头假发,新长出来的黑发被孤零零地被划分到另外一个区域。 从前有时间有心思有钱护理,即便是隔一二十天补染一次发根,也能留有一头柔软顺亮的金色头发。 ——像阳光一样的头发。 “那家理发店只老板娘一个人,她那天实在忙不过来,就收了我成本价让我自己染。” 付汀梨很随意地咬着在路边买的发箍,捋起自己耳边散落的长发。 对着后视镜,重新挽了一遍,“染得不是很匀,但总归便宜,也比褪色了的好看。” 这是真话了。 孔黎鸢自然也能分辨出来,车子在顺直大道开着。她静默地看了她一会,又或者是没有。 付汀梨只知道,等她挽好头发,无所事事地将手揣进兜里,摸到那条冰凉项链时。孔黎鸢又出声问她, “你今年多大?” 这下倒真的是普普通通的寒暄了。付汀梨回答得毫无压力,“二十四。” 孔黎鸢不说话了。 这个女人一直让人琢磨不透。 不说为什么给她门禁卡,不提让她对加州的事情只字不提,反而问她什么时候把头发染黑,问她今年多大?【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6. 「黎明的鸟-P」 付汀梨到死都忘不了这一句话。 ——在这个女人撞进她生命的那一刻,她曾经这样怀疑过。 大概是因为这句话发生在旅途中。旅途不就是这样吗?因为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陌生的,怪异的。 所以,在旅途中发生的任何事,都容易让人念念不忘。 很少有人在事情还在发生的当下,就察觉到这件事情的非比寻常。 可她就是察觉到了,并且不由分说地被抓住。 “求你,载我去找一个人。” 加州炎热的夏末黎明,一望无际的宽敞公路,摇摇晃晃的白色复古敞篷老车。 被放在副驾驶的加州花菱草,似乎比她更先感受到力的作用,被一阵大风吹得猛地前倾,滚落下来。 她惊魂未定地踩紧刹车。 路过的飞鸟被惊得散开。这个突然冲出来拦在她车前的女人仍在车前站着,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用中文。在加利福尼亚。 付汀梨没办法不记住这句话,也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 只是,在女人利落地上了副驾驶,捡起滚落在副驾驶下的橙色花菱草时。 她的心仍旧难以平复。 于是,心有余悸地伸手,在女人悬空的视线中顿了好像是一秒,还是两秒……之后拦住女人很随意、快要触碰到叶片的动作, “这花有毒!不要随便乱碰,直接碰到皮肤是会过敏的!” 女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右脸被划开一道的伤口渗出细密的血迹,纤细手指悬停在空中,慢慢拉开和花叶的距离。 “原来真的是中国人。” 是冷静偏缓的语调,似是黎明浮现时最清醒的白焰,但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一个在黎明公路上拦车的、脸上带着伤、说着“求你载我去找一个人”的女人,怎么也不应当是这样的声音。 一出场,就自带矛盾漩涡。 “你都不知道我是中国人,还用中文拦我?” 见女人收手。付汀梨松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将花从女人手里拿下来,下了车,将那抹危险而灿烂的橙色绑在后座,牢牢地系好安全带。 再打开车门上到驾驶座的时候,发现女人已经很自来熟地仰靠在头枕上,却还在盯着她看,和她说, “只是想试一下,但你停下了。” 车子重新发动,黎明燃烬,明亮金光淌到付汀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她没办法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旁边的女人身上转移。 女人黑长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飘着,被浸泡在金色阳光下的五官深邃。 很随意地穿着不知从哪里买的经典美式格子衬衫,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发白牛仔短裤,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光着一大半,很自然地搭在下面。 没有穿鞋。 脸上的伤口仍旧在渗血,甚至还有往下淌落的趋势。 这是她第三次注意到女人脸上的伤口,再也没办法忽视。 她将座椅之间的收纳盒打开,又将副驾驶前的镜子拉下来,好声好气地说, “里面有创可贴,还有棉签和碘伏,你的伤口看起来很深,最好还是处理一下。” 女人终于收回盯着她的视线,转而投向那扇被拉下来的小镜子, “你为什么让我上车?” 付汀梨觉得她奇怪,“这不是你自己上来的吗?” 镜子里,女人清晰的眉眼微微上扬,抓住她仍旧余韵未平的心律,“不害怕吗?” “不怕。” 大概是因为熟悉的中文,付汀梨觉得这个女人的说话方式和她很合拍,她开玩笑地接下去, “你呢?你不怕我把车开到地球另一边,然后把你卖掉吗?” 女人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在收纳盒里找到棉签和碘伏,“这里开不到地球另一边。” 付汀梨没忍住笑出声,东倒西歪的笑点在加州公路上驰骋。等笑完了,眼睛还是眯成一条月牙,收不住, “好吧,那就开到最偏远一个州再卖掉?” 女人正对着镜子涂碘伏,听见她这么说也不恼,只懒懒地发表评价, “平白无故让一个陌生人上车,不奇怪吗?” 付汀梨想了想,说,“竟然相信一个自己随便在路上拦下来的人,不是你更奇怪吗?” 女人将用完的棉签扔到一边,动作自然地像是这是自己的车,说话的语气也自然地像是她们是一大早就一起出发的旅友, “你的金色头发很漂亮。” 她们的对话终于变成了陈述句——这好像是在解释她为什么拦下她的车,好像又只是随意的一句寒暄。 付汀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瞥镜子。可却没看见自己的头发颜色,只瞧见女人那双惊心动魄的眼。 明明漂亮深邃,却因为眼下伤口的存在,似是疯狂而平静的漩涡,好像藏匿着无数只细小的红色飞鸟。 不知什么时候要飞出来,将世界颠倒得七零八落。 就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女人突然在她旁边笑出声,笑得眼睫轻轻颤动。 她愣住。 便看见女人很随意地靠在头枕上,将刚刚从收纳盒里翻找出来的创可贴,慢条斯理地、整整齐齐地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原本不知道女人在笑什么。但看见女人脸上贴着的那张蓝色印花创可贴上,紫色脑袋浓眉大眼的巴斯光年之后。 女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的创可贴也很可爱。” 她知道了,她在笑什么。 于是有些狼狈地拧开车载收音机,试图调停时间。频道正好调到她出来自驾游时常听的广播电台——FM.93.1。 里面在放一首在加州时常听到的老歌,也是这个广播电台经常单曲循环的一首歌——《California Dreamin》 在旋律轻快反复播放的那句“California dreaming”里,主持人正在用蹩脚的中文,费力地说, “今天是来自旧金山的王女士,要祝她的好朋友安女士生日快乐,她说,希望你以后会遇到价值一百万吨的幸福……” 车在公路上持续行驶,日光泼在脸上,有些热。付汀梨刚被副驾驶的女人疑似嘲笑性质地笑过,纵使她平日多自来熟,这时候也找不来话题。 其实后来回想,那时她可以直接问“你要去哪”这么简单的问题。可她怎么也没想起来要问,女人也好像也没想起来要说。 这分明是当时最重要的问题。 可那个时候,她的目光好像就凭空被抓住。于是在那首循环播放的《California Dreamin》里,她频繁望向副驾驶。 靠在车窗边的女人脸色平静地迎着风,微仰着头,头发被掀乱,脸上却贴着一张巴斯光年创口贴。 付汀梨不敢多看那张蓝色创可贴半眼,生怕自己又笑出声来人家觉得自己奇怪。于是视线只悬在女人的下半张脸。 所及之处,是女人线条流畅却特别引人注目的唇,不厚不薄,唇珠刚刚好。 “这是哪个频道?”女人突然开口问,浸润在阳光下的唇轻微分开。 唇珠看起来怪性感的。 就在这句话从心间飘出来的一秒,尖锐的鸣笛声呼啸而过,前面突然撞入一辆车,带来剧烈的风和失魂落魄的急转弯。 付汀梨猛地用双手扣住方向盘,心惊胆战地,控制着歪歪扭扭的车拐了弯。 车轮呲里哗啦的,在地上发出锋利的摩擦声。 被风吹起来的金色头发遮挡住了女人望过来的视线。 女人好像没有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故感到惊慌,在呼啸的风声里笑了一下,又或者是没有,只是她的错觉。 然后又重复这个问题,“所以我们现在听的,是哪个频道?” 直到弯拐完,躁动不安的车平稳下来。她才如梦初醒,想起来回答,“啊,这个,这个是FM.93.1。” “每天都只给人送生日快乐?” “没有。”付汀梨回过神来,将收音机音量调高了些, “是个二十四小时电台,但一般这个时候都会播一档晨间笑话栏目,主持人都是同一个,美国人。 “听出来了,难怪只听懂四个字。”女人说。 付汀梨想起主持人的蹩脚中文,又笑,“她说中文的时候已经算标准了,我还听过她说阿拉伯语和法语,那才叫什么都听不懂。” “晨间笑话栏目还这么国际化的?”这个女人好像有很多问题,又好像不是为了让她回答。 但付汀梨还是答了,“因为这个电台在这几个国家比较受欢迎吧,所以生日主角来自什么国家,她就会用什么语言说生日快乐。” “总之一天只送一个,栏目结束之后的时间,频道里就只放些流行歌了。” “那现在放的这首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7. 「汉堡套餐」 她们在黎明时分遇见。 到中午,她只是停车买了两个汉堡套餐和一双马丁靴,回来的时候,她就在问她…… 一个这样的问题。 两个汉堡套餐,汉堡都是简单的美式芝士牛肉堡,但一个是可乐和薯条,另一个是牛奶和鸡米花。 同人一起吃饭要分享着吃——这是她自小便从乔丽潘身上学到的学问,也一直觉得半份鸡米花和半份薯条加起来,便比单独完整一份要好得多。 她自小便贯彻这个道理,也一直记着,美味的事物要同人分享,同人分享的事物最为美味。 这其中,最高限度的,便是记忆。 在衣兜揣了几个小时的项链仍然冰凉,如同付汀梨在上海冬天永远捂不热的手脚。 再回到出租屋,她将项链再次扔到那个飞鸟雕塑上,去烧热水。 第一次用房东送的老式烧水壶时,接冷水溅了满身,又不知道分寸,接多了,水烧开了叽里咕噜地溢出来,慌里慌张地伸手去拿烧水壶,又被烫了一个水疱。 舍不得钱买烫伤膏,也没心思处理,水疱破了,脓流出来,伤口发炎肿痛,最后转成又痛又痒的冻疮。 前些天才看着好了些,但出去一受冷,回来端着刚烧开的热水,又开始痒了。 羊绒棕色手套还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付汀梨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戴上。 谁能想到,大明星送的手套,竟然被她端热水隔热用? 天光大亮,黎明湮灭。 但窗外那道清晰的界限并不会轻易消失,划在这些弄堂老旧街楼和熠熠生辉的高楼大厦区之间。 界限对面,是无处不在的孔黎鸢,是付汀梨曾经拥有过比出租屋大十五倍面积的工作室; 界限这边,只有付汀梨。 热水喝完,身子暖了一大半。她摘下手套,拿了手机出来,昨天聚会之后已经被拉进了微信群,这会群里正发着这一周每组的工作安排。 她默默回一句“收到”,退出微信,打开相册,注视了一会,不知从门缝隙外飘来,还是从窗缝隙外飘来的冷风刮得她耳朵疼。 呼出一口白气。 望了望窗外敞亮荒芜的冬天,以及在界限外化成一个小点的某个建筑。 曾经一个被命名为“加州”的相册,如今已经找不到踪影,就连“最近删除”,也早被她去车库之前清空。 /给我三千万,我保证对加州的那个夏天只字不提,把你留下的那些照片删得干干净净。/ ——她压根说不出这句话。因为早在冒出这个念头的她出现之前,已经出现另一个她,将所有照片清空。 记忆是最高限度的分享。 但有些记忆,越分享,就越不受控。也就注定,只能泯灭在孤立个体中。 - 汉堡套餐却不一样,理当和人分享,才是美味。 正式开拍第一天,付汀梨赶去拍摄现场开工。 许是刚刚开机,片场气氛浓烈而充满激情,经昨天在聚餐上认识后,许多外面套着小马甲的人跟付汀梨打招呼。 人人手里都拎着一份汉堡套餐,棕黄色的外包装,封口处贴着贴纸,上面是孔黎鸢头像贴纸,一张在滑雪时的照片,还戴着头盔。 是孔黎鸢请客? 付汀梨刚冒出这个问题,不远处就有个人迷迷糊糊地看到她,然后眼睛一亮,高举着手朝她挥了挥。 她也高举着手朝那人挥了挥。 那人便眉开眼笑地跑过来,停在她旁边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喊她, “付老师!” 便一股脑把自己手里拎着的两份汉堡套餐举起来,瞪着眼睛很困难地分辨出哪个看起来好吃一点,然后很谨慎地把自己认为的好吃的那份塞到她手里。 付汀梨不自觉地弯起月牙眼,“不是都一样的?” “不一样的!” 是电影戏份不多的女配夏悦,刚满十八岁,刚刚出道——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对身边所有人都保持着同等程度的热情,逢人便喊老师。 就是人有点迷糊。 昨天聚餐坐付汀梨旁边,愣是因为紧张一次筷子都没敢伸。付汀梨从乔丽潘这个生意人这里继承而来的自来熟发挥作用,她自己因为胃口吃不下,和桌上人都能浅浅聊几句,聊完了,还顺带着给夏悦转了下几下桌,让她够着能吃的菜。思来想去夹了块肘子给人,本来还觉得抱歉,给那么个漂漂亮亮的小妹妹夹了块肥腻腻的火锅炖肘子。 结果这小妹妹眉开眼笑地接下,没有一点架子地吃了一嘴油,然后笑, “谢谢付老师!” 原来不是社恐,只是慢热。 后面又出来上厕所,在大厅遇着夏悦,才发现这人出来上个厕所就迷路找不到包厢,见着她像是见着救命稻草,紧紧捞着,呜呜地说“这饭店包间长得一模一样,我找不到路,怕一开门全不认识”。 还是个路痴。 “对了付老师!” 耳边夏悦兴奋的声音飘过来,打断她的思绪,又似是被什么堵住,有个温暖毛绒的东西罩了上来。 付汀梨抬手摸了摸,摘下来才发现是个耳罩,棕色粗线材质,上面还绣着一只摇尾巴的小狗。她抬眼,便看到夏悦朝她嘻嘻笑, “我奶给我织了一大批耳罩,让我进组的时候给人送礼,我给其他熟的老师也送啦,你不用跟我奶客气!” “这耳罩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只有我奶织的才这么暖和,虽然看起来没其他品牌的好看,但上面这只小狗就是我家的小土狗!可爱吧!”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每句话的结尾好像都带着感叹号。 付汀梨把耳罩重新戴上去,夏悦还在乐呵呵地笑。 “那就先谢谢奶奶,你一定记着,帮我和奶奶和小狗都说一声,我很喜欢耳罩,也很喜欢你家小狗。” 她强调着,弯起来的月牙眼也没能收回来,又提了提手里的汉堡套餐, “还有这个,也谢谢你。” “这个不谢我!”夏悦说,“这是孔老师的爸爸请全剧组吃的,说是庆祝剧组正式开拍,感谢大家照顾孔老师!” “孔老师爸爸?”付汀梨问。 “对嘛,就是孔宴老师嘛!”夏悦说。 孔宴?那个营销号口中爱女如命的影帝父亲? 孔黎鸢的,父亲。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出现,付汀梨才迟钝地发现,拍摄现场到处是印着孔黎鸢头像贴纸的汉堡套餐,到处是人在讨论“孔宴”和“孔黎鸢”这两个名字。 可孔黎鸢本人却没有出现。 她环顾四周,人群嘈杂穿梭,好像没有人和她一样在疑惑这个问题。像是知道她在找什么似的,夏悦也跟着她转了一圈, “孔老师一大早就来了,现在不知道是在车里休息还是在和导演开会!” 话落,她的视线就被抓住——被路边搭好的一个防风棚,被里面停着的一辆黑色长款商务车。 孔黎鸢在里面吗? 这个问题不合时宜地冒出,旁边的夏悦被副导演喊走,冲她说了声拜拜。她抽出思绪,收回目光,和夏悦说拜拜。 再回头的时候,那辆停放的黑色商务车就已经消失,仿若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过在或不在,都不关她的事。 照片都删完了,吃孔黎鸢一个汉堡套餐不过分吧?本来在加州,孔黎鸢就不知道吃了她多少个汉堡。 付汀梨轻飘飘地想着,正好没怎么吃早饭,便想寻个角落把汉堡吃了。 还没到开工时间,正好现场美术组都坐在一块,摆了张折叠小桌,和几张折叠椅子,一块吃着汉堡喝着热奶茶。有人叽里咕噜地喝了一大口珍珠奶茶,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在嚼巴, “真羡慕孔黎鸢,一出生就有这么一个爸,不愁吃穿不说,还给她把所有的路都铺好……” “人家是一出生就在罗马,又是孔宴和姜曼唯一的女儿,孔宴哪里舍得让孔黎鸢吃苦,老父亲不就是这样,独生女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8. 「巴斯光年」 在还一百个汉堡之前,孔黎鸢先还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粥,才没让付汀梨当场大喊“孔黎鸢你这个强盗”。 ——当然,这只是孔黎鸢在看到付汀梨那副类似于咬牙切齿的表情时,怀疑她会这么说。 晚上下戏。孔黎鸢踏上车,就瞥到付汀梨和夏悦手挽着手一块走了,头上还都戴着一个棕色的粗线耳罩。 听说是小姑娘奶奶亲手织的,孔黎鸢走了一路,便看到一路都有人戴着耳罩揣着衣袖,嘴里说着还是老一辈织的暖和。 可被助理荣梧拎到她面前的,是一盒山参,精致的礼盒装,昂贵的四位数价格。在外面一吹冷风,外包装还冒着凉气,冻得手都拿不住。 这是夏悦的第一部电影,刚满十八岁的少女生涩而谨慎,像刚刚冒尖的新苗。 给剧组工作人员送耳罩是奶奶和少女的心意;而给剧组演员和导演送的礼,却只能听从经纪公司的安排。 当然,和她送给全剧组的全套代言护肤品并无二致,起码人家的心意是在的。 将山参礼盒随意放到车上,孔黎鸢才发现,手提袋里似乎有什么小东西晃来晃去。 她拿出来看了看,又放进去。 停了一会,问前面开车的助理荣梧,“吴导演那个综艺是不是下周艺人档期凑不到,缺个人,问我有没有推荐的新人可以补位的?” “对啊。”荣梧点头,“我们正巧还没回复呢,孔老师是觉得夏悦可以?” 孔黎鸢“嗯”了一声,整个人隐在后车厢阴影里,一边戴耳环一边说, “镜头肯定没多少,也就能刷个脸,也有可能一剪没。你就先把夏悦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他吧,让他们自己联系。” “好。”荣梧谨慎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我们还有十分钟到,孔老师你要不要稍微眯一会。” 孔黎鸢戴耳环的手停顿了一会,然后缓慢松开。 白色珍珠吊坠像散落的光点,拨开空气中高密度的沉默。 “好。”她说,却还是看着窗外,看光怪陆离在眼中流淌。 十分钟的车程比想象得要快,很快就到了杂志拍摄的摄影棚。已经将近九点,棚里灯光敞亮,和白天并无一二。 孔黎鸢换了身衣服,紧身单薄的吊带背心和长牛仔裤。棚里没有空调,又是寒风侵肌的大冬天。 所有人看到孔黎鸢穿着这身走出来,都倒吸一口凉气。 可孔黎鸢从不怕冷,比这还恶劣的天气状况她不是没遇到过。 零下二十度的雪地,穿着好几层羽绒服,睫毛都冻成冰花,她能为一个镜头在冰天雪地里站四个小时。 何况这还是室内,没有大风没有冰川。 她能站在打光板前,腰背挺得笔直,一边揣摩着《白日暴风雪》的剧本,一边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全程眼睛都不眨。但却因为一阵冷风想起一个人,那个人说,和她完全相反,受不了一点冷,还为了躲冬天跑到加州去。 今年上海冬天出奇的冷,却要平白无故跑回来挨冻。 肩上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打断她的思绪。她以为是荣梧给她找来外套,抬头一看。 迎上面前男人责怪的眼神,灰白背头,气质儒雅,衬衫马甲, “都还没正式开拍,怎么不多穿点?” 孔黎鸢漫不经心地脱下孔宴的外套,按到他手里,“我自己带了衣服。” 然后又看到刚刚去拿外套的荣梧,正一脸无措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件长款羽绒服。 显然是荣梧先来的。孔黎鸢接过羽绒服披上,侧头和荣梧说, “下次遇见这样的情况直接喊我,别傻傻在旁边站着。” “孔宴老师真是疼女儿,大冬天的您自己也穿件羽绒服啊,别冻着了。”一旁的化妆师说着场面话。 “她们小姑娘家家的更怕冷一点,我倒是不碍事。”孔宴摆了摆手,把西服外套穿了上去。 这次杂志封面的拍摄主题是两人一起。如孔黎鸢所料,一到拍摄现场,孔宴又开始做些表面功夫。 他似乎爱女如命,似乎在姜曼车祸离世之后将孔黎鸢当成自己唯一的寄托。 一旁的荣梧在心底悄悄叹了口气,每次孔宴出现,孔黎鸢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差。 现场紧盯着这里的人里,也只有荣梧能瞥见孔黎鸢藏匿在表面情绪下的千分之一真实。 例如现在。 孔宴将手随意地搭在孔黎鸢肩上,笑眯眯地说,“我就这一个女儿,可不能被冻着了。” 听了这句话,浮现在孔黎鸢脸上的,不是其他人以为的父慈女孝,而是一种似有似无的嘲笑。 - 拍摄结束,已经快到凌晨。 荣梧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车里黑漆漆的,她以为孔黎鸢还没上车,结果一拉开车门,人已经在车里坐着。 车内没开灯,也照例没开空调,冷得像是漆黑的冰层。有路边车灯缓慢淌过,在孔黎鸢朦胧昏暗的侧影里明明灭灭。 “孔老师你在啊?”荣梧愣了一下,“不过怎么不开灯?” “我没开灯吗?”孔黎鸢心不在焉地抬眼看,“好像是忘了。” 说是忘了开灯,可车载音响却打开了,正放着一首歌。 欢快吵闹的节奏,装满热情和阳光的旋律,不像是孔黎鸢会听的歌。 荣梧坐上车,听了几句就能将那“California”的调子哼出来。 转动钥匙,发动车,却发现车钥匙下多了个钥匙扣,浓眉大眼的紫色脑袋。 “怎么突然多了个钥匙扣?”荣梧惊讶出声,“还是巴斯光年?” 后座的孔黎鸢听到,飘摇车灯淌过,隐在黑暗里的眼变得清晰, “送山参的盒子里装着的,估计是夏悦背着经纪人悄悄塞的。” 一秒后旁边的车开远,她又隐进无限昏暗中。 所以这就是孔黎鸢推荐夏悦去综艺的原因?就因为一个巴斯光年钥匙扣?还是因为那盒山参? 可四位数的山参,怎么看也和巴斯光年钥匙扣搭不到一块。 一路上,荣梧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红灯停车,她瞥见个汉堡店。 下意识往后看,注意到孔黎鸢的目光也停在街边汉堡店上。心里有了数, “要我明天买个汉堡赔给汀梨吗?” “汀梨?”孔黎鸢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敏锐,又似乎比任何人都要迟钝。 “对啊。”荣梧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她不让剧组的人喊她付老师,说是还年轻着,都没当过老师也没教过别人什么,就让大家喊她汀梨。” 孔黎鸢“嗯”一声,仰靠在头枕上,没再继续往下说。 就在荣梧以为孔黎鸢不想多说时。孔黎鸢却又出声了, “那碗粥,她吃了吗?” - 付汀梨把那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碗红豆莲子粥,料满鲜香,软软糯糯,热气腾腾。 纵使没吃上人人都有的汉堡套餐,付汀梨也轻易原谅了孔黎鸢。 大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9. 「雨雾梦境」 这部老电影终结于雨雾里的细微末节,摩托车,路灯,沥青街道,还有一根正在燃烧的烟,被矜贵又散漫的女人捻在指尖。 也被风吹着,忽明忽暗,像是一切都被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而点燃的烟是雾纱上唯一一个洞。 赤红的,滚烫的洞。 孔黎鸢在这个洞里朝她笑,像一场无处安放的梦。 一辆摩托车在她们中间轰鸣而过,带起的风似乎将这个洞的裂口撕得更大了。付汀梨觉得两人站在街道对面说话有点傻。 认了命,走过去。 孔黎鸢看着她走过来,非但没有把烟掐灭,还在她面前慢慢吐出一口白雾。 被雾挡着的脸隐在长直顺发下,逐渐由恍惚变得清晰,就在她眼前。 “孔老师不是闻不惯烟味吗?” 烟雾环绕,付汀梨看清了孔黎鸢手指中间,雪白细烟的滤嘴处,几个熟悉的字母。 还是那个牌子,上海很少见的牌子,不像是会出现在孔黎鸢手指间的牌子。 “不是闻不惯烟味。”孔黎鸢懒懒地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 “是只闻得惯、也只抽得惯这个牌子。” 燃烧的烟尾忽明忽灭。付汀梨才发现空气中的雨雾已经变小,索性收起挡在头上的手,插进衣兜里。 用拖鞋踩了踩浸湿的地面, “哦,还是少抽点烟的好。”说了这句,又觉得人家的事自己瞎管什么,便又补充, “不过孔老师压力大,时不时抽几根也可以,我只是随口一说。” 孔黎鸢又笑一下,笑声像是溺在这场微不足道的雨雾里。 她难道心情很好吗?怎么一晚上动不动就笑。付汀梨古怪地想。 “这件事你别怪荣梧。”等笑完了,孔黎鸢说。 “嗯,知道,怪你。”付汀梨说着,还偷偷在心里补一句: 怪你让我穿着拖鞋和随便抓来的外套,和还没卸妆、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明星一起站在街边。 “荣梧本来不想干这事,她和我说,怎么会有人相信,这么大半夜楼底下真的是一百个汉堡呢?” 漂亮得不可方物的女明星兼女骗子,在给她的同伙洗脱罪责。 付汀梨回,“那她最后为什么还是配合你?” 烟雾弥漫,夹杂着些湿气,好像是头顶横七竖八的电线,滴了滴水到付汀梨的睫毛上。 孔黎鸢望着她。 直到她睫毛上的水汽滴落,氤氲了世界的雾水。她抬手去擦,看见孔黎鸢率先伸出了手,拭去那层雾。 女人柔软的、夹杂着淡淡体温的手指从眼前擦过,仿佛和她的眼睛没有过交际。却又留下一个清晰慵懒的笑, “因为我和她说,你会信的。” 付汀梨不受控制地眨了下眼。视野重新变得有些恍惚,她看到靠在车前的孔黎鸢走远了几步,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回来的时候身上的烟味已经淡了许多。这本来就是一种烟味很淡的烟,被风一吹就散。 爱抽烟的人不喜这样有些甜有些淡的味道,不爱抽烟的人什么烟都不爱。 可孔黎鸢却只抽这个牌子。 回过神来,身后靠着的车已经发动。已经上车的孔黎鸢透过后视镜看她,和她说, “上车。” “去哪儿?”付汀梨下意识问。 “不是还有一百个汉堡吗?”孔黎鸢反问。 真带她去吃一百个汉堡?还是说又在骗她?不过她身上又有哪点值得孔黎鸢大费周章地骗呢? 付汀梨在后视镜里与孔黎鸢对望,思考着现在回到出租屋楼上那个小孩嘶吼声已经暂停的可能性,以及就这么放孔黎鸢一个人去自己明天还能进得去拍摄现场的可能性。 这是个极难得出结论的问题,以至于在她回答之前,孔黎鸢先回答了。 她的回答似乎只是一个笑,很轻,却仿佛让雾气在后视镜上弥散。 而四溢雾气的后视镜又将车内车外的她们,折叠进同一个世界。 这是孔黎鸢今天晚上的第四个笑。付汀梨意识到这点,然后又听到孔黎鸢说, “好像是有些晚了。” 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去。” 付汀梨选择先上车,在暖烘烘的车内空调里问还没问完的问题, “那要是我没有相信荣梧的话呢?要是我现在转头下车呢?” 虽然她确实相信了,并且都没怀疑过她拿着这一百个汉堡要怎么消化,就像上了车她才反应过来,孔黎鸢说的一百个汉堡应该不是真的一百个。 “那我回去不就好了?” 到了车里,孔黎鸢的声音莫名显得有些空,也许是付汀梨还戴着耳罩的原因。 她刚想把耳罩摘下来,又听见孔黎鸢漫不经心地说, “只是路过,正好下来抽根烟。” 摘耳罩的手顿了顿。她干脆不摘了,就这样戴着也挺好的,暖呼呼的,免得把她的迟钝停滞泄露出去,平白冻坏了耳朵。 原来只是路过。 也挺好的,只是路过下来抽根烟,顺便记起来要还她汉堡的事情。 她是该庆幸孔黎鸢这样说。 付汀梨佯装打了个哈欠,将这个话题带过去。目光却忍不住打量着孔黎鸢现在开着的这辆车。 和上次送她回来的车不一样,又换了一辆,车内饰却还是一样的低调沉敛,一切都是全黑的,除了…… 车钥匙上挂着的浓眉大眼的紫色脑袋。 巴斯光年?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在做梦,不然平白无故怎么会看到巴斯光年,在孔黎鸢的车里? 兴许是注意到她有些发愣的视线,在她提问之前,孔黎鸢却先回答了, “有人送的,车钥匙总是不知道扔哪,就用上了。” “夏悦?”付汀梨问,她看到夏悦在送礼给剧组演员的时候,背着经纪人偷偷在礼盒里塞的,朝她吐吐舌头说“巴斯光年天下第一可爱”。 “不是。”孔黎鸢拐过一个弯,说,“夏悦送的那个在公司车里用了,这个是……” 她望她一眼,“其他人送的。” 付汀梨迟钝地点点头,没有深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0. 「呼吸路灯」 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她睡懵了。 付汀梨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发现孔黎鸢已经收起那副让人费解的表情。 按开她的安全带,漫不经心地笑,然后问她, “就十分钟的路,还真睡着了?” 一边说,一边戴上口罩,隐去自己的所有表情,像是刚刚那个表情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睡了多久?”付汀梨恍惚地问。 孔黎鸢松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十五分钟吧,不算久。” 十分钟的路程,她睡了十五分钟。也就是说,早在五分钟之前,她们就已经到了。 这五分钟里她在睡觉,孔黎鸢没有把她喊醒,那孔黎鸢不会一直在看着她吧? 还没等她想通。孔黎鸢就下了车。 付汀梨反应过来,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拨走,跟着下车,进了街边汉堡店。 已经是深夜,空调风呼呼地驱散夜寒,店内只有零星几个员工和顾客。点了单,她们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座。 一份汉堡套餐——芝士牛肉堡,半份鸡米花和半份薯条的拼盘,一杯牛奶。 “我问了,可乐现在只有冰的,你喝不了。”落座之后,孔黎鸢把之前穿着的羽绒服脱了。 现在只穿着件敞开的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内搭,慵懒而凄冷地贴紧皮肤。 像是刚从拍杂志的现场赶过来,外套和内搭都薄得跟纸片一样,被风一吹,哗啦啦地敞着锁骨处的大片皮肤。 光是看着,付汀梨就不自觉地裹紧了自己的衣领,庆幸自己抓了件外套出来。 “你这个呢?”孔黎鸢指了指她的棕色粗线耳罩,像是很随意地问,“戴了一路还不够?都到室内了还不愿意摘?不嫌堵得慌?” “不摘,冷。”一连三个问题,被付汀梨很随意地答了。 孔黎鸢不说话了,敞在口罩外的眼直盯着她,直把她喝的一口牛奶给盯得进了喉咙。 她不小心呛了一下。 孔黎鸢才又笑,仿佛看她受罪是件很好笑的事情似的,却又好心地给她递了张纸。 然后在她想要喝牛奶的时候,抢先把她的那杯牛奶端过去,扯下口罩,动作很慢地喝了一口。 被呛到的付汀梨仿佛视力变好了,她似乎能清晰看见,乳白液体顺着孔黎鸢的唇,淌过每一寸线条,流过不厚不薄的唇珠。 或许不是视力发挥效用,而是鲜活的记忆通过口腔里的淡牛奶味道,产生普鲁斯特效应。 让她想起,她们某次共享一杯牛奶时,她只小小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完全吞咽口中的淡软奶香,就被孔黎鸢堵住,轻滑过她口腔的每一寸。 就好像,淌过她口腔的醇香气息,都曾从孔黎鸢不厚不薄的唇部线条、饱满而年轻的唇珠上淌过。 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如此。 她看到自己软顺的金色碎发,落入孔黎鸢微凸起的、汗津津的蝴蝶骨。 而孔黎鸢喑哑而慵懒的声音,像一片软烂的云,贴在她的锁骨, “是这样吗?” “食物要同人分享才最美味。” 注意力回到上海街边的深夜汉堡店,孔黎鸢将空了半杯的牛奶推过来,目光不咸不淡地抓住她, “不是你说的吗?” “我感冒刚好。”付汀梨提醒孔黎鸢,然后又默默拿过汉堡,“要不要掰一半给你?” “不会传染我。”孔黎鸢说,而后又摇头,“吃不了,明天要拍个大特写,得从现在空腹,不然会脸肿。” 这个女人在感冒病毒面前也这么不讲道理吗?竟然命令感冒不要传染自己。 付汀梨咬一口汉堡,“那你还喝牛奶?” 孔黎鸢笑一下,言简意赅,“从喝完牛奶开始空腹。” 又加一句,“怕你一个人吃觉得尴尬。” 于是就抢了她半杯牛奶喝,一如既往地矛盾,有始有终地妄为。 付汀梨叹一口气,看着眼前的薯条和鸡米花拼盘。她能相信,孔黎鸢的确是考虑过“同人分享的食物才最美味”。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一直在笑。”她问。 “不算好。”孔黎鸢似乎是笑着回答这个问题的,又似乎没有笑。 付汀梨点点头。 就好像孔黎鸢无论有多矛盾、跳脱和模糊,在她这里都很容易被理解。 也好像她本就是一个特别宽容,且没有好奇心的人。 她没有再继续问。但孔黎鸢却主动提起,“你为什么不问我?” 付汀梨被店里的空调烘得舒适,被熟悉的芝士牛肉汉堡塞得暖呼呼的, “问什么?” “我以为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被扔了手中的食物……”孔黎鸢说,“起码都会生气,或者是问一句为什么。” “哦这个。”付汀梨吃得有些噎,很自然地接过孔黎鸢递过的牛奶,喝了一口,费劲地处理完剩余食物。 笑了一下,说,“没必要吧,你付的钱,我白嫖,你扔了一个还赔我一百个,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不过现在两清了。”她指了指手里剩下的半个汉堡,没想过孔黎鸢说的一百个真的是一百个。 “那如果我说……”孔黎鸢注视着她,“汉堡不是我付的钱,所以才扔了你手里那个。” “不奇怪吗?” 付汀梨才想起,剧组的汉堡是孔宴请客,她说“孔黎鸢付的钱”,还是和事实有出入的。 “那我呢?”付汀梨吃饱了有些困,声音里带着倦,“真的信了荣梧说的一百个汉堡,穿着拖鞋和随便抓来的外套,跟你一个女明星半夜出来吃汉堡……” “不奇怪吗?” “是我骗你出来的。”孔黎鸢说。 “那又怎样,还不是因为我想坑你一顿。”付汀梨坦诚地说。 当作“删照片”的代价。 没有胆量去要三千万,吃顿汉堡总没问题吧。 孔黎鸢笑了,很轻,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数不清的笑。似乎是因为她的敞亮,孔黎鸢脸上的笑也变得敞亮。 不像之前那般模糊。 似是一支阅后即焚的烟,没有火焰,却平白无故燃起来。 燃烬后,是一声极为轻的叹息。以及匿在余烬之后的一句, “过得还好吗?你。” 付汀梨因为这句话变得有些恍惚。 这似乎是一句标准的、重逢之后的问候语。 但自她回国,自她家里发生变故,却没有任何人。想起问她这句话。 旧日好友因为撤资的事情闹掰;所有年轻沸腾的热血被压缩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内;钱财和好友、鲜花和梦想……过去拥有的一切都被活生生刮去“付汀梨”的姓名。 目睹她被一场病折腾得惨白破败的李维丽给她找来工作,却也不敢提及“过得好不好”这样的字眼;在电话那边焦头烂额的乔丽潘,心疼她在国内一个人单打独斗,但也因为她总是瞒报近况,于是电话总是挂得匆促,没来得及提及这件事。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从大小姐沦落到现在处境的她过得不好。 好像所有人都很难去在意这个问题。 以至于她完全没想到,第一个问她的,会是孔黎鸢。 她迷茫抬头,模模糊糊地知道,原来无论是谁问起,这个问题都只会有一个答案。 “我运气挺好的。” 她讶异自己竟然是笑着说的, “我妈破产负债,但债务都没落到我头上。回了国工作室告吹,但老同学又给我介绍了个活,你们剧组还过得去,合作的女明星也挺好说话,至少没小气到给我穿小鞋。住的出租屋没有空调有点冷,但能半夜出来坑到一个牛肉芝士汉堡。” “听上去是不是还不错?” 她坦诚地笑。孔黎鸢的目光很轻地落到她的笑上, “坑人也不知道多坑的。” 付汀梨愣住,伸出白花花的手心子,“那你给我三千万。” “我是挺有钱的,但不至于大方到这个程度。”孔黎鸢叹一口气,“下次记得多吃两个汉堡。” 拿起外套起身,经过她的时候轻轻按了按她的后脑勺, “走吧,送你回没有空调还有点冷的出租屋。” 车在巷口外的街道停下,熟悉的位置。 外面没再下雨,只是空气中仍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很像是雨呼吸过的后遗症。 付汀梨从车里钻出来,被刮过来的冷风吹得弯腰咳嗽几下。 这是那场重感冒的后遗症,让她弱到被风一吹就咳,肺都成了筛子。 关了车门,转身。身上就多了件外套,轻盈的羽绒服,把她成了筛子的肺又好端端地裹住。 她抬头,发现孔黎鸢也下了车,就站在她身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1. 「孔黎鸢」 想到耳罩是她人所赠,走到楼下单元铁门的时候,付汀梨踏上两级阶梯。 又转身回头嘱咐, “只是借你,要还的啊,别人送的礼物,转赠不太礼貌。” 孔黎鸢站在阶梯下,在昏黄灯光里望着她笑。仿佛她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似的, “看来你是不打算邀请我上去了?” 单元楼下的声控灯似乎是坏了。付汀梨在台阶上跺了两下脚也没反应。她干脆认命,指了指头顶的一片漆黑, “这里的声控灯好像坏了,我住那层的楼道灯也坏了,你跟着我摸黑爬上六楼看我掏钥匙掏半天有什么好处?” 她住的公寓属于老式单元楼,设施老旧,单元门下延出一截短檐,用处不大,平日里倒没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 而此刻,却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不由分说地隔断出两个世界。 ——靠的是灯,两个灯。 罩住孔黎鸢的是尚且算通亮的路灯,捆住付汀梨的是这截短檐下廉价的声控灯。 付汀梨以为自己尚且算敞亮,哪怕状况窘迫,也一直憋着一口气,没让自己在任何人面前显露丧气姿态。 但只这样两个灯,便让她突然无法忍受。她要怎么忍受,孔黎鸢真的去到她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那我就不上去了。” 良久,孔黎鸢给出回答。却又站在台阶下直盯着她,冷静地说, “你自己上去把灯打开吧,我怕你穿拖鞋摸着黑中途摔了没人给你打救护车,总得有个信号。” 付汀梨摸钥匙的手一顿。这个女人总是有本事把她激得咬牙切齿, “救护车太贵,坐不起。” “那正好。”孔黎鸢给出一个无足轻重的笑,“我有车。” 付汀梨一口气被憋回去,刚想反驳,却又听到一声极为细微的叹息。 像空气中快要爆炸的微尘全都在一瞬间被吸附,缩进一团涟涟积雨云里,然后被一场稀里哗啦的雨带走。 而孔黎鸢的声音,却是这场雨带不走的云层, “快上去吧,我看着你灯亮了就走。” 她如果是云,就是一团不讲道理的云,总是飘来飘去,一切都无关痛痒。 付汀梨选择背对这团云。 终于摸索出钥匙开门,手指摸到铁门的冰凉,好似已经触到出租屋里的冰凉。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孔老师,要不今天这顿汉堡就算两清了吧。” “我不太会坑人,扔一还百太占便宜了,不太好。” 她站在漆黑里自言自语,背对着孔黎鸢,不知道孔黎鸢是什么表情,也摸不准孔黎鸢的反应。 孔黎鸢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孔黎鸢不会回答时,孔黎鸢却回答了, “再说吧,耳罩明天还你。” 模糊到难以分辨的语气,错乱的两句话,被合在一句话里。 以至于付汀梨无法分清,这两句话,到底哪句是给她的回答。 但她爬上六楼,摸黑扯住门把手将门压紧,用先反转一圈才能顺畅转动的钥匙,打开出租屋门后。 第一件事还是把灯按开。 出于对光线的敏感,她从小对房间灯光的要求就极高,受不了太暗的环境,会让她觉得一切都死气沉沉,但她偏要所有生活在她身边的事物都活着。 搬到出租屋后的第一件事,也是花了十三块钱,用着自己用不太利索的网购软件,买了一个三十瓦的灯泡。 所以她的出租屋,虽然拥挤狭小,虽然寒冷空荡,虽然墙板薄隔音差,虽然邻居吵闹,虽然设备老旧。 但她庆幸,这会亮在她头顶的,是一个三十瓦的灯泡。 好像会让这一切变得好受一些。 尽管这光亮只有二十平米,至少她也是站在这光亮下,去瞥楼下的光景。 狭窄拥挤的小巷在夜里显得寂冷,她用冻僵的手扒开窗户,摇晃晦暗的路灯将楼下女人的影子拖长。 女人早已转身,往巷口走。付汀梨在楼上往外看,楼下像是一个顺着女人脚步、缓慢推进的长镜头。 黄绿光影交织,长巷里停放的是被搬出去的主人抛弃的老式摩托车,和风吹雨淋的、连链条都掉落的自行车。 巷口,停放着的,是一辆纯白配色的车,车内温暖,车型流畅优雅,如同一团云,驻足在这样狭窄的巷口外。 巷里巷外,已经是一个悖论。 连三十瓦灯泡都无法照亮的悖论。付汀梨宁愿自己的视力并没有这样好。 她关上窗,又瞥到对面遥远的繁华景象,给自己烧了盆热水洗脸泡脚,热水浸透双脚,她又觉得好受一些。 果然天气冷暖最影响情绪。 双手往外套兜里一掏,摸到了个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张,光面材质。 她知道这是什么。 刚热乎的手指还有些僵硬,她有些费劲地掏出来,这是一张贴纸。 孔黎鸢的半身像,孔黎鸢在滑雪。 ——在孔黎鸢将她的汉堡套餐扔掉之前,她拆包装没拆好,不小心撕了一张贴纸下来,当时不想起身去扔,便随手揣进兜里,想着遇着垃圾桶才扔。 可看到孔黎鸢与满屏的贴纸对峙,看到垃圾桶里满屏的贴纸后。 却再也没办法扔掉她手里这张。 现在总该扔了吧? 她想着,却又发现垃圾桶被她放在窗口。 还是在她够不着的地方,因为在泡脚,挪不动道。 于是又把皱皱巴巴的贴纸抚得平整,随意地放在桌边。 然后发现,那里还放着飞鸟雕塑、项链和手套。 三十瓦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像是眯了一下眼,然后粗略给她估算: 这个二十平米的空间里,竟然有五十分之一的区域,不属于她自己。 而属于巷外的世界。 - 剧组拍摄已然进入正轨,关于雕塑的部分也被安排进每天的拍摄日程。 付汀梨每天守在现场,随叫随到。 如同李维丽所说,这个活虽然不算纯摆设,但也确实没有圈内人能看得起。 原因有两个。 一是这就不算是“指导”的活,只是盯着,有什么问题就提出,有什么活就干,没什么问题就下班。工资的确不高,一天一百五,在上海只能算杯水车薪。 二是剧组的女主演的确专业,对雕塑技法的掌握基本没什么问题,电影要求的大量手部特写方面也是亲身上阵,没让她这个替补“手替”上场。 遇到的都是一些细节问题。 例如在拍摄泥塑部分时,用的泥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刚开始道具组加水加太多,导致拍摄出来的镜头显得泥很软,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她才上手把泥调好。然后粘着一手泥,去看镜头里的孔黎鸢。 演员似乎从来都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无论私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2. 「元旦快乐」 付汀梨发现自己走了神。 直到夏悦凑到她面前,朝她挥了挥手,“付老师你……” 好像在欲言又止。 付汀梨惊醒,扯下自己头上戴着的耳罩。 与夏悦对视一眼,视线转到孔黎鸢刚刚还给她的耳罩上。 “不好意思啊小夏老师。”她有些抱歉,“未经你的同意,就把你送给我的耳罩借给孔老师了。” “这都是小事啦。”夏悦慷慨摆手,“我都已经送给你了诶!怎么还会在意你把你自己的东西借给谁!” “那你刚刚盯着我——”付汀梨在脸上虚画一圈,“一脸这样的表情?” “啊!”夏悦嘻嘻一笑,“是想问付老师的耳罩,怎么会在孔老师这里。” “因为我昨天借给孔老师了——”付汀梨回答,却又顿住。 “对啊!”夏悦凑过来,眼里闪着兴冲冲的光, “明明昨天我和你一起下班的时候还看到你戴着走的嘛,怎么又在后来借给孔老师了呢!” “你们是不是昨天晚上偷偷——” “没有偷偷,只是偶然!”付汀梨截断夏悦的话。 她自己也用上了感叹号。不过感叹号的语气似乎让夏悦更能共情。夏悦乖乖点头, “我知道惹!” 付汀梨这才松弛地笑笑。 夏悦又凑到她耳边,用气音偷偷摸摸地说, “听说孔老师不太喜欢占别人便宜,所以别人送她什么、借她什么,第二天都会收到她更贵重的还礼。” “付老师也收到了吗!” “是吗?”付汀梨有些意外。 回忆起加州那个抢自己衣服穿,又抢过她刚咬一口还剩下大块牛排的汉堡去继续吃,并且从来没想过“回礼”这个字眼的恶劣女人。 叹一口气,犹豫着说,“算是有吧。” - 时间让人抓不住重点,过得像电影里辗转剪辑的快速镜头,纷乱地切换场景、天气、街道装饰和人们穿着。 过往梦里的加州,似乎被繁杂湿冷的上海盖得更厚,不会再轻易被戳破。 元旦来得很快。 从闻英秀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像是挂上一个风情而绚烂的梦。光影喧闹,空气拥攘冷漠。 付汀梨时常去工作室,给闻英秀汇报整合拍摄情况。 闻英秀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没空,也相当嫌弃这种雕塑艺术给商业电影做嫁衣的事情。 但年过五十的她也比谁都要负责,每周一次汇报。和导演交流查看剧组用雕塑的状况时,眉头皱得比谁都深,但每次换地方,都要亲自运送、检查和修补。 付汀梨庆幸自己没犯什么错,也尊重闻英秀的要求。慢慢的,也被闻英秀接受一些她的做法,对她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某种程度上,闻英秀这种高要求高工作时长的挑剔,既是圈里人嫌麻烦嫌便宜不愿意干的原因,也是付汀梨的一次机会。 工作室附近多美术馆,径直走出来就是一条艺术街,街上遍布各种美术展览的宣传易拉宝和模型。 从这条街道走过去,就像回到另一个世界。 形形色色的、崇尚或者不崇尚美术的灵魂游荡其中,把上海壁垒分明的那条界限,踩成乱七八糟的开展和闭展日期。 付汀梨漫无目的地看这些日期,没有一个和她相关。 人们给艺术赋予的生存期限似乎很短,甚至是固定的。 大部分只从早上九点半至下午五点,七个半小时。 甚至不在她的休息时间内。 这么想着,莫名走了神,低头撞到一个人。 和她一样的姿态,大概三十岁出头,背着个双肩包,对着那些易拉宝瞪着眼睛,仔细研究,好像是把艺术的存活期限笨拙而诚恳地记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相撞之后,她吃痛地捂住头。 一抬眼,便看到和她相撞的女孩,正认真而好奇地和她对视,然后突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握拳。 饶是在这条街,多自由不羁的灵魂,在看到那人的面容时也会有些好奇,也会小声地和好友嘟囔几句。 付汀梨愣了几秒,朝对方弯着眼睛笑,然后郑重其事地伸出手,与对方握着的拳轻碰了一下。 “你好。” 女孩盯了她好一会,才滞缓地眨了眨眼睛,又盯她的头。 似乎想伸手来摸,又在空中迟疑,最终还是轻轻触碰, “你好……你的头,也好。” 特殊面容,口齿不太清晰,反应滞缓,典型的唐氏综合征患者。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付汀梨被女孩摸她头的动作逗笑。 “真的吗?”女孩瞪大眼睛。 “真的啊。”付汀梨认真点头,“而且好巧,你也喜欢看展?” “对。”女孩继续瞪着眼睛。 “她也喜欢。” 付汀梨眯了眯眼睛,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加州,但这次还是忍不住回忆自己在加州的那个好朋友, “而且她还很喜欢雕塑,我也喜欢,所以我们是好朋友。” “后来她成为了一个模特,把一些雕塑作品用自己的方式展示,很多人都喜欢她。” 女孩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 “你这是写的什么?”付汀梨又耐心地问。 “我也喜欢……喜欢雕塑。”女孩突然说,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过了好一会,冒出一句, “所以,所以我们也是朋友吗?” 付汀梨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们就是。” 女孩点点头,“那如果我们是朋友的话……我就,就可以告诉你……” 把本子往她面前一伸,“这是我想去看,看的展。” 风冷夜寒,人群熙攘。 付汀梨在限期的艺术生存期限里,交到一个新朋友。 她们头凑头地蹲在街头。 彼此中间不夹任何杂质,研究着她们所崇尚、所追逐的艺术。 新年伊始,偌大上海,还有另一道视线,掠过同样淡漠喧嚷的街景,静默而空白地投在对面杂志记者的脸上。 记者是个维族人,长相立体深邃,正笑着问孔黎鸢, “孔老师,你觉得对一个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孔黎鸢平静地想:原来她们笑起来,眼睛里真的藏着月亮。 她对记者笑笑,很流畅地答, “热爱。至少对我来说,热爱就是新鲜感的来源,一定要有自己热爱的事物,不管是角色也好,还是单纯的爱好也好,才不会一个人看起来空洞游离……” 记者听完答案,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一边点点头,“那孔老师一般闲下来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间隔许久。 以至于记录完上个问题的记者抬起头来,注意到孔黎鸢停顿了一两秒,才抬眼朝她笑笑,然后回答, “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如果不工作的话,我应该也和大家都差不多,看看电影看看书啊,有更多时间的话就去游游泳……” 孔黎鸢轻声细语地说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上扬着,语气也恰到好处,说出的答案挑不出什么问题。 但她又好像完全游离在这个场景外,疲倦而隐秘地看着有个和她认识一辈子的女人在回答记者的提问,平白无故生起不耐。 ——不是对这个记者,而是对这个她认识了一辈子的女人。 也许她该冷静地补充,比起看书游泳出去旅行,这个女人更喜欢搜集自然死亡的飞鸟标本,所以家里有个房间装着满墙的标本。 喜欢看电影,只不过是坐在这堆标本……或者是说飞鸟尸体中间,冷眼旁观电影里生命的逝去。 但直到采访结束,她都没有这样说。因为她的经纪人建议她别这么说,和她说别做个特立独行的,会被人当成疯子。 虽然她不介意自己成为疯子,但她还是没说。 直到整理好材料的记者,笑着说, “元旦快乐孔老师!” 孔黎鸢看清记者偏浅褐色的眼,“你们那边也过元旦节吗?” “过啊,至少我们维族过嘛。”记者说着又有些怀疑,“反正我家里从小就过。” 看了一下时间, “耶!时间还早嘛,正好赶上我妈给我做的油果子!” 然后鞠躬, “孔老师辛苦了!工作再忙也要好好过节,来年才会顺顺利利嘛!” 孔黎鸢站起来目送对方欢快离去,眼神深邃含笑,“辛苦了,我会好好过节的,节日快乐。” 直至记者离开。荣梧走上前来,盯着孔黎鸢睫毛细微的震动, “孔老师,我们是直接回去吗?” 孔黎鸢微微仰头,发蓝的光影淌过她的眼窝,她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等荣梧又问了一遍,才微微回过神来,声音轻得像一团散开的毛线, “你不是说你妈妈让你今天早点回去吗,先回去过节吧,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了。” 荣梧愣了几秒。 身上手机突然振动一下。她打开,是孔黎鸢发过来的转账信息,一个偌大数字。 她忍住点开的冲动,去看孔黎鸢。 孔黎鸢却没有看她,只是懒懒地把亮着屏的手机收起来。 坐下来,仰靠在沙发椅上,没什么表情,或者是有表情的。 只是被晦蓝光影,以及透明玻璃窗外丰茂拥挤的新年街景,衬得有些恍惚。 整个人像个落寞的橱窗,仅仅装着一团游荡的空气。 孔黎鸢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收了吧,节日快乐,工作再忙也要好好过节,来年才会顺顺利利。” 她把刚收到的祝福转赠给了她,像是她的生命根本无法承担如此平凡的祝愿。 - 新交的朋友要回去过元旦了,说是家里也做了暖乎乎的汤。 付汀梨松一口气。 不是她不愿意和新朋友相处,而是希望,她的新朋友不会像她,在这样的节日只能在街道游荡。 兴许是为了塑造冬日光景,风已经扑簌扑簌地刮起来了,还夹杂着些默默飘荡的雪花。 上海又下雪了。 付汀梨走在路上,给自己哈气暖手,面前围绕着一圈她吐出来的白气,让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条在冰箱里冻过的麻袋套住。 她没往出租屋那边走。大抵是因为,三十瓦的灯泡只会将零星的节日回忆照得更透亮,直戳她的心窝子。 雪虽然稀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付汀梨」 “我脚麻,站不起来。” 付汀梨答非所问,自己都莫名其妙。 就像从她脸上淌下来的泪,在看到孔黎鸢后完全收不住,稀里哗啦地流。 被风一吹,散得满世界都是。 但她不可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朝孔黎鸢这个不相干的人说: 我想我妈了。 “我想我妈了。” 至少她是擦干眼泪,站起来把背挺直之后,再这么说的。 她觉得自己很真诚。 孔黎鸢似乎也默认,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感叹她的情绪过分畅快,又过分任性。 以至于这个笑似乎比以往都要清晰,像崖壁上的微尘被风吹走。 然后瞥她泪流满面过的脸被冷风刮得生疼。从兜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巾,递过来。 付汀梨没客套,也没嫌弃。接了就往自己脸上一顿擦。 擦完眼泪,擤完鼻涕。 还剩通红的鼻梢和眼圈,还有一双水分还没消退的眼。 孔黎鸢盯着这双眼。 ——潮润、落寞。但绝不破败,永远生机勃勃。 直到付汀梨吸了吸鼻子,问她, “你一个女明星,怎么兜里的纸都皱皱巴巴的。” “不知道,随便在兜里找的。”孔黎鸢迟了几秒才回答,然后瞥她一眼, “用都给我用完了,现在来嫌弃?” 付汀梨的确理亏,把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 却又听到孔黎鸢叹了口气。 回头,雪下得更大了。孔黎鸢还撑着伞,突然笑了一声, “这些纸,应该还是荣梧在我外套里偷偷放的。” “偷偷放?”付汀梨没反应过来。 孔黎鸢“嗯”一声,突然冒出一句,“可能她怕我也会想我妈吧。” 付汀梨愣住,她是有听说过孔黎鸢母亲早逝的事情。 但是…… 还没等这个“但是”出来。 孔黎鸢便又与她对视一眼,然后在她慢半拍反应中笑。 笑声过分大胆,有些像加州那个横冲直撞却慵懒疯狂的女人。 很快又变成孔黎鸢的样子,云淡风轻地按了按她的后脑勺。 像是在嘲笑她, “骗你的,怎么这也信啊?” 雪飘飘洒洒的。有一瞬,付汀梨觉得自己终于抓住孔黎鸢和加州那个女人身上的共同点。 她们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却都有一个近乎于漩涡的矛盾内核。漩涡在不停收缩,也在无限涨大。 身上包裹着的,是一种永远无法停止,直至消弭的怅然。 付汀梨攥紧自己手中快要被握瘪的烟盒。那里只少了一根,却好像多了一个巨大的空白。 好似正盼望着这次雪崩的填补。 她犹豫着问,“你吃饭了吗?” 这个问题后,孔黎鸢的停顿很长,给人一种她正在经历巨大雪崩的错觉。 但还没等到孔黎鸢回答。身处于广告牌下的她们,就先迎来了一群炙热得不像是在冬天的人。 是孔黎鸢的粉丝。 并且一眼就抓住孔黎鸢本人,然后把还在发懵的付汀梨挤开。 混乱中,孔黎鸢很冷静地看她一眼,然后把伞塞给她,挡住她的脸。 付汀梨只好站在一旁看,看孔黎鸢被一群不到二十岁的、叽叽喳喳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年轻女生围着。 就好像她知道孔黎鸢望她那一眼,是在说: 你先别走。 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却还是看。 看孔黎鸢安抚那些女生让她们不要把自己在这里的这件事发出去,竖着食指温柔劝慰自己的粉丝不要那么激动。 看孔黎鸢始终维持着温柔的笑,连眼底都透过十万分的柔和,和那些合照,签名,拥抱,然后温和地抚慰女生们在新年第一天见到她的热泪盈眶。 付汀梨躲在伞下。 才发现头顶的3D广告牌,就是她上一次躲雪的广告牌,也是偶遇一个记者说“孔黎鸢会过来粉丝应援下打卡”的那个广告牌。 上海下了两次雪,她就恰好在两次都走到了这里。 那个蹲新闻的记者应该想不到,孔黎鸢会在元旦当天来这里打卡。 付汀梨也想不到。 原来孔黎鸢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要来粉丝应援站牌打卡。 原来孔黎鸢在接受爱意时,会这么柔和,明明静默而徐缓,却又显得小心翼翼。 像是身上自动渲出一圈晕黄灯光,连那种永远无法停止的焦躁都暂缓了一瞬。 尽管这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孔黎鸢。但她觉得这是真实的,也是来之不易的。 付汀梨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受控地注视着远处的孔黎鸢。 忽然就想把这个瞬间,永存起来。 与年轻热烈的女生们分开后,孔黎鸢一眼就找到付汀梨。 她撑着伞,穿很亮的礁蓝色外套,在广告牌侧边站着,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薄薄的积雪,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付汀梨。”孔黎鸢突然喊她。 付汀梨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望过去,鼻尖正好落了片雪花。 她胡乱地抬手抹了一把,鼻尖上的凉意却还没消退。 便听见孔黎鸢说,“给我拍张照吧。” 付汀梨有一瞬以为,她坐在加利福尼亚敞开的跑车里。 头顶是像黄油淌下来的日光,巨大的风吹过,花菱草香气从孔黎鸢的手中,吹到她的胸口。 直至鼻尖残余的雪花开始融化。她清醒地望着孔黎鸢,笑, “孔老师现在还要主动开口,让人给你拍照的?” 孔黎鸢指了指广告牌,“我在广告牌下打卡,然后晚点发微博。” 付汀梨“哦”一声,觉得自己不至于这么不好,连拍个照这种小忙都不帮。于是把手伸过去, “那手机给我。” 孔黎鸢双手很利落地插兜,“用你的吧,我手机没电了。” …… “我也——”付汀梨掏出手机一看,发现自己的确实还有电。 她也确实没什么理由拒绝。 于是拿着手机,对着站在广告牌下的孔黎鸢,又问, “那里黑了一块商场还没修,你的脸都少了一块不要紧吗?” “不要紧。”孔黎鸢摇头。 付汀梨点头,“你准备好了给我说。” 她以为孔黎鸢会马上接一句“准备好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黑色的伞」 她好意思说得出这种话。 ——让她请她吃饭? 一个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别人送东西、借东西,都要以更贵重的还礼扯平的女人。 和一个家里破产、好不容易在兜里得到一笔意外之财、然后又去便利店买了一包好难抽的烟、并且现在还在心疼的女人。 虽然的确是后者先开口问的,但付汀梨发觉自己脱口而出时,也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谁请谁? ——最后还是付汀梨请孔黎鸢。 一个在风雪交加夜晚还敞着大灯的老店,隐在路边,招牌上大写着十年老字号,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推开玻璃门走进去,大过节的,来外面吃饭的人也不会单单吃汤圆。里头人不多,就零星几个客人,外加一个老板,坐在在横长窗口里,哼着小曲儿揉面,旁边桌上放着个手机,里面的女主播正在叫嚷着喂猪的十大准则。 两个人,三碗汤圆三种口味,鲜肉、芝麻和荠菜,加上一份软乎热口的年糕。 点单的时候,孔黎鸢戴好口罩帽子坐在角落。老板从窗口探出头来问付汀梨,妹妹要吃什么口味。 付汀梨摸了摸兜里的几十块零钱,抬头看了看琳琅的价目表。又往桌子那边瞥一眼,孔黎鸢掀开眼皮望她, “吃人嘴短,我不挑,都可以。” 于是付汀梨转头,看着又陷入直播看喂猪的老板,利落地说,三种口味都点上,再加一份年糕,一半放糖一半不放糖。 兜里刚拆开的零钱,瞬间就被掏得一清二白,都还没来得及过夜。 好在端上来的三碗汤圆和年糕都是热气腾腾的,升腾白雾里,玻璃门挡住外边风雪,整个人倒不那么冷,也没那么空了。 “点这么多做什么?”孔黎鸢在擦手,问得很随意,“我们不是才两个人?” “今天捡钱了,不把它用完心里不舒坦,怕来年兜里长不出新钱来。” 付汀梨在用空调风烘手,回答得很心疼。 “你说你不知道吃什么口味嘛,而且大过节的,妹妹当然只能把我们店里最热销最好吃的三种都点上咯。”老板揣着他手机里的猪来了,顺带着给她们端上一碗羊肉汤,羊肉倒是没几块,上面飘着几片葱花, “过节嘛,免费赠送,不用谢。” 付汀梨筷子一顿,一下把碗里的芝麻汤圆戳破,瞥一眼旁边的羊肉汤,“这算什么羊肉汤,里头一片羊肉都没有。” 孔黎鸢笑出声,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老板。等笑完了,才把羊肉汤端过去,“人家送你你还嫌弃?” 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仔仔细细地吹凉,然后抿一口,毫不顾忌地顶着被汤汁滑过的唇,说, “也没什么好嫌弃的,羊肉味比我想象得足。” “是吗?”付汀梨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不信你试试?”孔黎鸢把盛满汤的碗推过来。 付汀梨不信邪地舀了一勺,吹凉,送入口中,倒不是说难喝,汤底是足的,一口下去直通全身。 只是没喝出是羊肉高汤。 刚想反驳。却又瞥见对面的孔黎鸢,白色口罩拉到下颌,半垂着眼,鸭舌帽帽檐阴影罩住深邃朦胧的上半张脸。 将三碗不同馅的汤圆分到两个碗里,还有年糕,都是一人一半。 同人分享的食物更美味。好像和孔黎鸢同桌的每一次,都在加深她对这句话的印象。 元旦节的雪似乎还没有停。店里老板看喂猪直播的声音也没停,付汀梨坐在孔黎鸢对面,吹着暖风空调,看孔黎鸢分汤圆。 那口不太好喝的汤的效用太迟了,延迟了一分钟,才让付汀梨发现,原来现在她的脚是暖的,浑身上下哪哪都是暖的。 这让她说不出,免费的羊肉汤不好喝这句话。 “你能吃得完吗?”汤圆分完之后,付汀梨问,“明天不拍特写啦?” “吃不完再说,明天的事也明天说。”孔黎鸢瞥她一眼,轻声说, “今天过节。” 付汀梨随意地问,“过节你怎么还这么晚不吃饭?” 孔黎鸢的目光有一瞬投在她脸上,又移开, “过节你怎么还跑这么远,专门站在烂了一块的广告牌下,抽这么难抽的烟?” 顿了一下,没有看她,“还是抽不惯烟,还是要硬来。” “远是因为给组长汇报工作过来,广告牌是不小心走到的。”付汀梨咬了口汤圆,被里面的芝麻馅烫了一嘴。 听到孔黎鸢说起烟的事,又迟钝地问,“你看到了?” 孔黎鸢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见了多少? “看到了。”孔黎鸢倒是不否认,甚至还补充,“从你从兜里翻出钱开始。” ——笑得像朵花似的,然后又稀里哗啦的,哭得像朵迅速枯萎了的花似的。 孔黎鸢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看见付汀梨的。 只知道,当付汀梨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已经在街对面站了很久。 光波虚影,人群模糊而喧闹。 她站在雪里,看付汀梨从兜里翻出一张钱,看她红了眼眶,看她拿着钱去商店买了面包和烟,看她被烟呛得七零八碎,脸色白得近乎惨淡。 看她白着脸,手指冻得通红,不戴她送的手套,却站在她的广告牌下,给商场管理打电话维修,看她弯腰系鞋带,和过去的付汀梨擦肩而过,然后再也没站起来。 佝偻着,惝恍着,几乎被这场白色的雪消融成一抹虚无的蓝。 大概她兜里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纸,也是在这里面的其中一次,开始变得越来越皱的吧。 在这之前,她去到同一家便利店,买了一把黑色的伞。店里只有黑色的伞。 她也只有一把黑色的伞。 然后得到三种口味的汤圆,半份年糕,和半碗共享的羊肉汤。这一切都是靠这把黑色的伞得到的吗?孔黎鸢有些分不清。 付汀梨“哦”一声,“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妈偷偷往我这件衣服里塞钱了,我看到了就忍不住。” 她知道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坦诚,好像丝毫不介意,被孔黎鸢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模样。 却又好像只是,看都看完了,只能破罐子破摔。 “为什么往衣服里偷偷塞钱?”孔黎鸢问,好像是真的不懂,“节日祝福?” “不是。”付汀梨解释,“小时候在新疆走丢过一次,身上又没钱,饿昏头了才被找到。所以我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往我外套里塞钱,让我就算再走丢了,也能边哭着边吃顿好的。” 她尽量把这话说得不那么煽情。 孔黎鸢听见也笑了,笑得有点懒,又有点肆意,“我还以为这是你们那边过元旦的习惯。” “什么我们那边?哦,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新疆人?”付汀梨觉得有必要纠正她的看法,“我妈是哈族,但我跟我爸上的汉族户口。” 孔黎鸢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家里过元旦一般吃汤圆吗?”【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声控灯」 在孔黎鸢的车再停在熟悉的街道时,付汀梨已经磨磨蹭蹭地把手套戴上了。 遮住了那道不深不浅,甚至算不上明显的疤。 她不是非得占这个便宜不可,只是觉得这手套和老板确实不太配。虽然和她也不太配,但总比那副昂贵到让她愧疚的羊绒手套要更好。 她决定收下现在这副,把留在出租屋里的那副还回去。 至少她始终可以,将这认定为是一次等价交换——一顿汤圆和二十五块的手套。 她听别人说过不止一次,孔黎鸢向来懂得受惠要两清的道理,比她更懂。 孔黎鸢自然是比她更想要两清的吧?付汀梨偷偷地想。 “你在想怎么把手套还给我。”车上,孔黎鸢却突然把她的小心思抓住,“之前我当着剧组所有人面送给你的那副。” 付汀梨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孔黎鸢瞥她一眼,“没人和你一样,不管好的坏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来转去不说,一点心思全写脸上。” “这么明显啊?”付汀梨不这么觉得。 十九二十岁的时候,身边的朋友玩伴都说她藏不住事,一颗坦荡荡的心,像风一吹就撩开了的野草。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一茬茬地往外冒。 但她自觉,家里落魄再回到上海,那些瞬息万变、千疮百孔的状况,已经将这茬野草吞噬得干干净净。她不再是以前的付汀梨,也渐渐学会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 况且孔黎鸢和她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天。怎么能一下把那茬野草揪住? “别还。” 还没等她思考出为什么,孔黎鸢又出声了,把她那些本就宣泄不得的疑惑堵了回去。 付汀梨应该问为什么的。可孔黎鸢又马上说了, “我不是那种会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去的人。别人看我们一副手套传来传去,还以为里面有什么秘密。” 只一句话,就让付汀梨想起曾被放在手套里的那张车库门禁卡。 那里面的确有秘密,她也忘了,手套不是目的,只是载体。 当初孔黎鸢给她手套,目的也只是那张车库门禁卡,让她去找她,确认她不会是那颗随时会爆炸的隐形炸弹。 那现在呢?孔黎鸢确认了吗?应该确认了吧,毕竟已经从她这里知道,照片已经被她删完了。 付汀梨没再继续纠缠,只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她没再想这件事,直到车开到出租屋弄堂外的街道,再次停在原来的地方。 雪还没有停,洋洋洒洒地飘着。像是为了暂缓重要时日的消逝,拼命地为这个元旦留下些记忆。 她开车门,下了车,被纷扬的雪花扑了一脸,刺得她脖子往外套里缩了一下。下一秒,听见后边一声关车门的响声。 便下意识说,“不是已经认过门了吗?孔老师又跟着下车做什么?” 话落,后面便传来“哒”地一声。她回头,脚步已经绕到车前,只看见孔黎鸢的指尖,恰好窜起一点炙烫的火星,在纷飞雪花里显得有点突兀。 还有孔黎鸢隐在白色烟雾里的侧脸,骨相深邃,轮廓偏柔和。微微掀开眼皮望人的时候总是朦胧而含情。 这个女人向来这样。 “我下来抽根烟。”孔黎鸢靠在车边,红唇里吐出一口白雾,张牙舞爪地将她罩住。 指尖夹着烟,笑在烟雾里晕开,显得有些慵懒,然后说,“今天就不送你进去了。” 付汀梨的脚步停在烟雾被吹散之前,转了个方向,“哦”了一声, “那我先进去了。外头下着雪呢,孔老师抽完就回去吧。” 身后“嗯”了一声,然后是混杂着沙沙踩雪声中,孔黎鸢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声音。 她好像说了什么。但付汀梨没听清。因为她匆匆回头看一眼。 发现孔黎鸢穿那件厚厚的羽绒服,上半身隐在飘雪中,像是在给谁打电话。可孔黎鸢的手机不是没电了吗? 刚走几步,付汀梨也接到了乔丽潘的电话。 电话里,乔丽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又好像,她从兜里翻出那张百元大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好像一把黑伞、三碗汤圆和一份年糕,就让她的崩溃大哭,和她没有拨通乔丽潘电话的这件事…… 都变成过去时,也好像都恍如隔世。 而现在电话里,乔丽潘用疲惫而烦闷的声音和她说,“之前投资的一个合伙人因为承担不起债务,跳楼了,就今天的事。” 付汀梨人是懵的,攥紧手机的手指还有些发抖,“我……我认识吗?” 乔丽潘没有回答,好像是在那头骂了一句。然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在给她打电话,叹了口气,把话题带过去, “留下一个哭天喊地的女儿,和一堆事,我不管又说不过去。” 付汀梨有些说不出话。凭借一个哭天喊地的女儿,她就觉得自己是认得这个人的。 活生生一个人,就了断在一个电话里。 “好了,不说这个了。”乔丽潘的声音听起来利落了几分, “你也别担心我,想想你妈多顽强一个人,还记得你小时候吗,我和你爸闹离婚,我把他挠得满脸血还让他一分钱都没带走咱的。 后来暑假他把你带去他那,让你喊他爸还被他家里那个狗崽子欺负,你拿一口尖牙我拿一个苕帚把他打得一身血淋淋的。” “我怎么着也走不到这个地步的,放心吧。” 付汀梨被乔丽潘的语气逗笑,她也没办法不笑,“知道。” 乔丽潘也在那边笑,“对了宝贝,今天是不是过元旦呢?怎么样?” 付汀梨吸了吸鼻子,开始谎报自己的近况。 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付汀梨有些走神,好像现在她越走越湿冷的躯体,和她听到乔丽潘的声音就想落泪的冲动,才是她面对的现实。 而这个元旦节的一切,才是季节限定的、正在缓慢消融的一场雪。 电话打完,她已经在出租屋门口愣着站了好一会。一边找钥匙,一边滑开手机屏幕,看到还没来得及退出后台的相机。 点开相册,是她刚刚给孔黎鸢拍的照片,一张和广告牌合影的打卡照。 往左滑,还有一张。 她偷偷拍的,站在广告牌内侧的黑影下,拍孔黎鸢被一群年轻炽热的女粉丝围绕着,拍孔黎鸢身上流淌出来的柔情。 她还是那样憋不住事。说想把那个瞬间的孔黎鸢留下来,于是就真的留了下来。 说自己手里还有,就是真的还有。 照片里,孔黎鸢笑着,笑得身上的光都淌成了水。围在身边的这些人,当然不只是这些人,会为孔黎鸢买下商场3D屏幕的播放权应援,甚至会像新闻里说的那样,为孔黎鸢买下天上的星星命名权。 而她会躲在广告牌后,揣着兜里的零钱,想这附近会不会有狗仔蹲守,如果把她拍进去了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如果她拍下这张照片会不会带来麻烦?想孔黎鸢原来还真是特宽容特温存的一个人,甚至还想远了,想到加州永不褪色的太阳和永远敞开永远行驶的复古老车…… 手机自动熄屏,照片隐进黑暗里。付汀梨收起手机,拉紧出租屋的门把手,准备开门,顺便叹了口气。 凭着那三天的露水情缘,她在孔黎鸢这得到的够多了。她不想当个犯贱的坏人,也没可能要更多了。 那孔黎鸢呢?她忍不住想,孔黎鸢也是因为那三天,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吗?还是说孔黎鸢只想和她两清?难不成孔黎鸢想和她再续前缘? 可等把钥匙找出来,她又掐掉自己心里的想法,笑自己自作多情。 和她再续前缘?孔黎鸢图什么?况且她们又哪里来的前缘? 再说了,平白无故想这些做什么? 人就是总要多想,才凭空惹来那么多七情六欲。 她现在像是配考虑七情六欲的人吗? 钥匙插进门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1月1日」 上海没这样下过雪,孔黎鸢也没这样过过节。 对她来说,过节和平常的日子没任何分别。 除了超过三十七度的夏天,会让她变得飞扬浮躁之外。 其他三个季节都像被压缩进了易拉罐里,在加速的生产线上越过越快。 所有易拉罐都如出一辙,只有生产日期和到期日期的差别。 她没想过,1月1日这罐会有不同。 1月1日晚,上海下了大雪,孔黎鸢靠在车边,抽一根红酒爆珠烟。 烟雾弥漫又被风吹散,她在缭绕的雪和有些淡的雾中,低头,火星燃到烟上标注的可供燃烧的刻度。 莫名想起加州。 ——她仰躺着在敞开的车里抽烟,有个年轻女人会靠在车边吹风,或者是和新认识的“朋友”攀谈,或者是拍照,半眯着眼聚焦,给路过的小鸟拍照,给有特点的路人拍照……给她拍照。 总之,不管在做什么,那人总会凑过来吸一口,然后又被呛到,偏褐色的一双眼,被泪溢上一层湿雾,青涩又瑰丽。 她觉得有趣。这人明明不会抽,却还是每次要来讨呛。让她总是忍不住大笑,也总是忍不住把烟掐灭,拽住年轻女人的衣领。 她弯腰,她仰头。 巨大的风吹散她们的发,咬开的红酒爆珠炸在赤红色的夕阳。 在这时候接吻,如同溺入地球。 其实红酒爆珠烟不好抽,偏淡,过嗓子也辣。回来之后,孔黎鸢抽得少。只是偶尔想起,有个年轻女人问过她, “你就只爱抽这个牌子的烟?” 她以前不。回来之后,便真的只抽这个牌子。 孔黎鸢缓慢吐出最后一口白雾,很随意地靠在车边,靴底碾着薄薄的积雪。 顺发被风偶然吹落,燃烧的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火星快要燎到发尾,她还注视着那濡湿的雪屑,浑然不觉。 直到手指被剧烈的温度烫到。她才迟钝地觉得痛。却还是不紧不慢,将遮蔽视线的发撩到耳后。 接着,将燃到刻度尽头的烟用力掐灭。然后她想,烟抽完了,该回去了吧。 可靴底还是碾着新积下来的雪,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她仍靠在车边,看被路灯照得敞亮的那条小路,看那个越缩越小的身影,拐进单元楼。 看薄薄的一层雪上,留下一串崭新的脚印。 看一只小鸟,轻快飞离她的身边。 她盯着这串脚印,又想:至少这个节还没过完。 于是顺着这条敞亮的路,顺着这串脚印,往里走。 雪洋洋洒洒地淋下来,她没再打伞,只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低着头。走到楼下,付汀梨已经上了楼。 有几个小孩围在巷边,放那种在地面上炸开一下就变得噼里啪啦的小烟花。 好像烟花这种本该开在天上簌簌燃烧的东西,已经没办法再飞到天上去。 至少在上海是这样的。 但人似乎很擅长在这种事上变通。既然不准在天上放,就改到地上放,改到偏远一点的地方放,哪怕是小小的一点点。不管飞不飞,反正是要燃烧掉那些平时积攒下来的热量的。 看这些烟花、头顶横七竖八的晾衣绳上挂着的红飘带和排列得井井有条的旧摩托,她大概知道: 这里是外环以外,住在这里的人都有一种高饱和度的、热腾腾的活气。好像在这里活着,就连飞蛾扑火也不叫人害怕。 六楼窗户的灯一直没开。 孔黎鸢盯了一会窗户,又瞥一眼已经变暗趋向死亡的烟花,喊住那个耷拉着头准备进去的小孩,问, “小孩,这个烟花哪里有的买?” 平常被家里保护得不谙世事的小孩,大概只会觉得她是个怪人然后捂着头往里走。但这小孩是不同的,吸了吸鼻子,伸着脖子,指了指巷口外的烟杂店, “前面那个店就有的卖,灯笼烟花30块一个,但她好像是从什么小区群里弄来的,你要两个一起买她给你减五块,你要买多点的话一定让那胖乎乎的老板给你打折,他要是见大人去买就会坑你!” “算了!我还是带你过去吧!” 小孩穿着脏兮兮的棉靴,上面蹭着湿漉的雪,小大人的模样。 孔黎鸢平静地站在原地。 小孩转过头,佯装不在乎的模样,“你怎么不过来!” 孔黎鸢“嗯”了一声,指了一下烟杂店,“这么近?我自己过去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小孩急了,眉毛都挤到一块,“都说了老板坑人的!” 孔黎鸢轻敲一下小孩头,“是你想坑我,还是人老板坑我?” 小孩捂住头,只敢睁一只眼看她,嘟囔着,“谁坑你了……” 到底还是个屁大点小孩,被戳穿后心虚得缩了缩脖子。 孔黎鸢将人领子提溜起来,“走吧,去烟杂店,我只买一个,你想买多少买多少,但得帮我一个忙。” 小孩笑嘻嘻地接话,“什么忙!” 孔黎鸢停顿了一会,问,“你们这里,能放最久的烟花有多久?” “三分钟的瀑布魔法,八十一个!” “你怎么这么清楚?” 孔黎鸢漫不经心地问,又看了看黑漆漆的六楼窗户。也不等小孩回答,只往那单元门一指,然后说, “看到那个单元门了吗?” “看到了,门口灯坏了那个。” “现在修好了。” “啊?是吗?我没注意,什么时候修好的?” “等会要是有人下来,站着一动不动,你就在门前声控灯灭之前,给她放一个三分钟的……瀑布魔法。” “男的女的?要是没有下来呢?” “女的,穿蓝色衣服。要是没有你就自己留着。” “哦知道了,不过为什么啊?” 孔黎鸢手一伸,小孩一缩脑袋,以为她又要跟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漂亮朋友」 那场下在1月1日的大雪完全消融,在上海也确实罕见,惹得剧组连着赶着拍了几天的雪景。 导演却还是不怎么满意,看微信大群里的后续安排,剧中有一个需要暴风雪的大剧情,光凭上海这点雪是做不到的。 人工造景试了几次又觉得不够真实,美术组和外联制片正焦头烂额,急着找这部分剧情的外景拍摄场地。 付汀梨的职责很明确,在现场就包揽有关雕塑部分的拍摄道具摆放、特写指导;每天收工之后就整理成文档给闻英秀汇报,每周抽空去一次闻英秀的工作室汇报,有些事情还是得当面说。 今天碰见工作室人手忙,便帮着闻英秀的一个学生打了半天纸浆。 学生是个好奇心重的,见她耐着性子免费帮忙。忙完擦擦手,过来问, “听老师说你加州艺术学院雕塑专业的?这么好的学校?怎么回国还到剧组干个打杂的活?” 付汀梨很坦诚地答,“我家破产了,我妈负债,我被迫断供。暂时没找到其他工作,只能先干着。” 学生静了十几秒,干巴巴地笑笑,“哦哦是这样,我说呢,你一听我说就懂了,一下把我想要的纸浆打出来,打得比我描述的感觉还好……怎么,怎么跑去……干电影了哈哈哈——” 纯艺路难走,雕塑更靠名气和人脉。没有行业大佬带着,没有资金供着,前期很难起步。 最关键两个条件,付汀梨都不具备。一来她刚回国,根本不认识国内的行业大佬,就算之前那几个志同道合的合伙人,也跟她因为撤资的事情闹翻;二来,她也没资金,没有单干的条件。 刚刚是打杂,现在变成“干电影”。付汀梨笑了笑,问,“我这也算干电影?” “怎么不算?”闻英秀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瞥那学生一眼,“等电影拍出来,片尾名单都得加上你的名字。” 这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付汀梨愣了几秒,“我?还加上我的名字?” 学生见闻英秀一来,喊了声闻老师,就笑嘻嘻地凑上去, “闻老师,这位付学姐刚刚帮我好些忙,人怪好,你得给她多加几分。” 又凑过来给她眨眨眼,“我之前去你们学校交换过,所以喊声学姐没错吧?” 付汀梨没想到还有这层联系,弯了弯眼,“没错。” 学生笑了笑,又拍拍付汀梨的肩,跟闻英秀贫嘴几句就又去忙了。 付汀梨刚打了半天纸浆,没顾得上戴围裙,这会裤子和外套上都蹭了不少灰屑,有些灰头土脸,却不显得脏。 她就这样坦坦荡荡地站着,还笑盈盈地迎着闻英秀的目光。任谁看了那双眼,都觉得她畅快坦诚。 闻英秀瞥她一眼,“以后别干这些没用的杂活,给你发工资的又不是我,更不是我那个爱攒人干活的学生。” 付汀梨说,声音柔软清亮,“我知道,没关系的闻老师,就顺手一个忙而已,看见就帮了。” 她向来如此,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别人揣摩她的好心背后是不是别有所图,也不太想去在意。 如果连这种事都要放心上去,像烤串似的烤个来回,仔仔细细思量利弊,那不敢去帮忙不想去帮忙的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多。 付汀梨发誓自己不能变成这样。 就算家里破产负债,她落魄到住廉价出租屋,再也触不及昂贵梦想。 也要守住这样坦然的心思,让发生在她身上的改变尽量延缓一些。 闻英秀“嗯”了一声,过一会,像是才想起之前那个问题似的,皱了下眉,提高音量, “当然要加你的名字,好歹是个现场雕塑指导。” 顿了一会,又好似在强调,“虽然是加在我名字后面就是了。” - 从工作室出来,又是那条美术街。 不知是不是因为新年刚过,人们都攒着汲取的节日温情,争分夺秒,迈入更紧凑的生存节奏。 这里便冷清下去,像是一场艺术电影放映结束,只剩下晦暗中微弱的光在摇晃。 付汀梨最近喜欢上这里,每次过来工作室都得驻足一会。 很简单的原因,这里和出租屋的对比很强烈,却又没有高楼大厦般会将人吞噬的不可控力。 是她能与艺术纠缠的最简单途径。 最关键,是免费的。 于是,她又遇见了她的新朋友。还是背着上次那个双肩包,这次戴了一个软塌塌的暖蓝色渔夫帽,像只可可爱爱的小企鹅。 拿着笔记本,好像是在记些什么 和可爱的人再相遇,让付汀梨都变得轻快。她悄悄走过去,垫起脚,拍了拍人的肩。 等人往右看。 她就往左冒出头,笑眯眯地问,“你好呀~” 新朋友便慢吞吞地往左看,“你……你好。” 她又转到右边,看被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你在记什么?” 新朋友不嫌她烦,又耐心地转到右边,“记,记展览日期。” 付汀梨觉得有趣,又往左边钻,结果被新朋友一下拎住衣领,像被锁喉。 “你现在还没去看嘛——”她说了一半的卡在喉咙里。 新朋友“呵呵”地笑,然后松开,替她整理衣领, “抓到了!” 她被松开,猛地弯腰咳嗽几声。冬天对她不友好,被衣领扯到喉咙,冷风一灌,她又咳得厉害。 咳嗽连着肺,甚至好像扯着一根若隐若现的线,让她有些疼。 新朋友愣住,以为自己干了什么坏事,慌乱地拍了拍她的背,“你……你怎么了?” 她捂住胸口,直起腰,连连摆手,“没事,就是冬天太冷,被风一吹就咳嗽,老毛病。” “那得去治。”新朋友语重心长,好像她才是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付汀梨弯着眼笑,“好。” 又转移话题,“所以你怎么一直在这里记日期,这几天都没去看过吗?” 新朋友被她成功带跑,想了一会,看一眼她,低一下头,声音有点委屈, “因为,必须,必须有监护人,才能进去。但她们,都要工作,我白天也得工作,不能,不能耽误事。” 付汀梨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多数唐氏综合征患者都有着智力滞后的特点,为了合理管控,部分公共场所都要求需要监护人陪同。 但她也知道,“监护人”这个说法并非那么死板,不是要求户口本上的“监护人”,而是一个足以承担起看管责任的大人。 她看着新朋友委屈的表情,思忖了一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新朋友抬头,对她过分跳跃的话题感到有些迷茫,“我?我……我叫杜丽。” “很好听的名字啊。”付汀梨笑。 “那你呢?” “我叫付汀梨。” “付……汀……梨……”杜丽重复,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些疑惑。 付汀梨想了一下,便拿起她的笔记本,又拿起她的笔,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给她看。 杜丽等了一会,没看到付汀梨写完,便主动凑过去。 结果只看到“付汀梨”三个字,笔记本就一下被眼前这个漂亮温和的人阖上。她看到付汀梨笑着, “等回去再看好了。” 然后抱着胳膊,缩了缩脖子,“今天好冷,你什么时候回去?” 杜丽过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要……要和其他,朋友,一起聚餐。” 付汀梨嘱咐,“回去小心哦。”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播撒爱意-P」 一切都如孔黎鸢所料。 被她拦下的年轻女人毫无防备,让她上了车,喜欢笑,喜欢到处播撒自己纯真无邪的爱。 ——用着“巴斯光年”创可贴,不吝啬将钱撒出去“献爱心”,弯着腰问她要吃什么,背在腰后的手指偷偷比着她鞋码的大概长短。 孔黎鸢一直觉得,这是最无趣也最容易让人看透的一种人,总是散发着天真而甜蜜的气息。 和她处在完全相悖的频率。 这几乎是她已经能够确定的结论。但也许是因为那束橙色花菱草和她想的不一样。 以至于她问出那句话——“你要不要和我做?” 然后耐心等待。 她觉得那双偏褐色的眼里,会流露出惊讶,然后是被误会的愤慨,再然后是羞涩的纯情…… 再然后她会被赶下车,或者是自己选择下车。这样的人,并不和她同路。 事情终究还是出现转折。 并不来自于那双眼睛,而来自于另外一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和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人突然出现,高大身形,穿着裙子,特殊面容,箍住年轻女人的腰,飞快地将她抱离她的身边。 噼里啪啦的,剧烈动荡的。 蓦然间,年轻女人手里抱着的一堆东西,哗啦啦的,全都洒落在地。 有刚买来的、热气腾腾的汉堡套餐,被棕色纸袋包着,饮料不由分说地泄出来,冰凉气泡透过纸袋,缓慢沁入灼热地面,然后滋拉滋拉地消散。 有一双棕黄色马丁靴砸落到地上,看起来是新的,很大。细细鞋带刚从年轻女人的手腕上滑落,偏浅的棕黄色,上面还系着一双袜子。 马丁靴砸到地上时还弹了一下,棕黄色鞋带连续跳跃,将世界的黑白调弹开。 背景是午后的暖黄调光照,像一场夏光漏泄的老旧电影。 孔黎鸢抬头去看,有些听不清那边的声音。只看到年轻女人被抱着腰,却还是眉开眼笑的,在空气中连转了几个圈。 也不恼,也不担心被弄掉的食物,也不往她这边看。 金色头发被风吹乱,但还在笑。等转完了,终于落地,又热烈地抱住那个高大身影,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这个画面有种脉络分明的生命感。 一个唐氏患儿,和一个喜欢到处播撒爱的种子的年轻女人。她们好像才是同路者。 因为唐氏患儿的熟悉面容,孔黎鸢穿上这双不太合适的马丁靴。 后来,这双松松垮垮的鞋,在她脚上待了三天。 “啊,饮料都倒了吗?” 年轻女人领着唐氏患儿到了车前,整个人身上热气冲冲的,好像余韵还没平复。 明明是该觉得可惜的话,语气却新鲜而脆亮,像只小鸟。 “没有全倒。”孔黎鸢刚刚将纸袋拾起,收拾干净,还剩下半杯可乐和大半杯牛奶, “里面的汉堡和小吃,都没弄脏。” “没关系,三个人分一分嘛。”年轻女人弯着眼,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人的肩,改用了英文, “这是我朋友,正好要去前面的小镇,参加一个展,对了,她是这个展聘请的专业模特,对吧?” 说着,还顶了顶旁边人的胳膊,特意加重“专业模特”几个字,音色里带着纯粹的高兴和骄傲。 年轻女人说英文和说中文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说中文时声线畅快脆亮,语速会快一点,像只坚而韧的小鸟; 说英文时又柔缓了些,像冬天围炉时的篝火,绵软软地烧着。 “你好,我是Nicle。” 已经打量她许久的唐氏患儿开口,有些缓慢的语气,但口齿相对她以往所认知的唐氏患儿要清晰得多。 虽说还是具备其他特征,但交流能力和认知能力,已经比其他患儿要出色。 孔黎鸢伸出手,觉得好像“不太会说英文”和她现在的处境比较适配。 于是只简略地说, “你好。” 她没有说自己的名字。Nicle有些好奇地歪了歪头。 年轻女人倒只是笑一笑,然后上了车,毫不介意地把小吃和汉堡全都铺开。 两个汉堡,完全不苦恼。一个给了她,另一个给了Nicle。 “你不吃?”孔黎鸢挑了下眉。如她所想,年轻女人是个总喜欢顾全其他人的人。 “不啊!”年轻女人否认,然后笑嘻嘻地伸出手。后座的Nicle很自然地将汉堡掰了半个,递到她手里。 “同人分享的食物才最美味嘛。” 又伸出另一只手,朝她笑,偏褐色的瞳仁里浸着一轮完整的金色太阳。 孔黎鸢突然想起汤米·巴特勒的《抓落叶》,这里面有段话和这个年轻女人很是适配。 她笑,却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笑。 然后把自己手里的汉堡也掰了一半给年轻女人。食物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补充身体热量缺口的必需品。 她知道这世上很多人都可以坦荡地说“我喜欢”“我爱”,但她似乎没有这种天分。 她不爱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服,畅快的车。她不爱人,也不爱自己。 但这个年轻女人和她说:我喜欢吃汉堡,请你吃汉堡吧。 然后分走她手中的一半汉堡。 再然后,又从那两个一半里,掰了个一半的一半给她。 像无限循环。 后来她无数次想起这个画面,觉得还不如在这里无限循环下去。 现在她只是笑,但还没问。 这人又回答了,“同人分享的食物才最美味嘛。” - 三个人,分享完两个汉堡套餐,又在暖热的风里,敞着车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Nicle上车之后,年轻女人总是时不时注意着后排的状况,时不时给Nicle垫个毯子在底下,时不时和Nicle搭话,说着一些她们以前的事情,然后笑。 两个人都一起笑。 孔黎鸢没觉得被忽略,只悄无声息地当个观察者。之前觉得无聊,现在却品出一点有趣。 有毒的橙色花菱草,被放在了年轻女人的手边,挂在了车门前,随风飘着。 这次,孔黎鸢并不觉得,年轻女人是为了照顾她们,而把花菱草挂在了自己这边。 她看着年轻女人眼底满意的笑,知道对方大概是单纯觉得,花菱草放在这边,像是在给她们开路。 仍然是那个电台,仍然是那首跳跃热情的《Califrnia dreamin》。 花、风、行驶的车和加州梦,都让人昏昏欲睡。更何况在上车之前,孔黎鸢还经历了一番辛苦的“逃亡”。 ——这是一个极其好睡的下午。 其实在这个时期,孔黎鸢一向精力充沛,“睡眠”这种过分静谧的事,不会轻易侵蚀她浮躁的世界。 但她微微侧头,手不自觉地按了下脸上的伤口。 尖锐的痛感袭来,没有让她更清醒。 于是只能将手懒懒地搭在车门边,被风扑簌簌地吹着。 倦意渐渐包裹,如同蛋液般地流淌,将她包裹在一层白膜里,敞开的车恍然变成透着光的蛋壳。 薄薄一层,一捏就破。 意识再回笼,车好像已经停了,蛋壳里的场景恍惚朦胧,蛋壳外却嘈杂喧闹。 ——忽而听见有人喊“Bertha”。 咔嚓一声,是蛋壳碎了。她第一时间联想到Bertha这个名字的寓意:浪漫。 刚醒过来,身体里还带着燥意和懒。孔黎鸢往声源处看。发现这两个人就靠在车边,并肩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她还坐在副驾驶,头侧靠在头枕上,往车边看,只看得到一高一瘦的两个背影。 Nicle说,“她看上去很凶。” ——谁凶?孔黎鸢很随意地靠着,去望车边的人。 年轻女人还是那样的穿着,光明正大漏腰的紧身吊带背心,勾勒瘦而性感的细腰直角肩,下半身是工装裤,只不过头上多了一顶蓝色鸭舌帽。 靠得离她近一些,身上浸满日落。金色长发被风吹开,近在咫尺,发尾几乎快要扑到孔黎鸢的鼻尖,散着松软发香。 她在令人发晕的夕阳下盯得久一些,发觉那头发实在软得可怕,像某种飘摇的神秘标记,藏匿着浅金色的太阳信仰。 “我不觉得。” 年轻女人用英文说,嗓音里绵软的火又燃起来,但声音却很轻, “她受了伤,希望没有我想得那么严重。” ——难道在说她?孔黎鸢微微眯着眼,去盯年轻女人的背影,看来这个人还是带着习惯性的爱,习惯性地播撒爱到世间。 她漫不经心地去按了按伤口,碰到伤口上的创可贴。 视线却盯着近在咫尺的金色头发,于是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什么伤?”Nicle问。 “不知道。”背对着她的年轻女人答,然后很随意地将鸭舌帽摘了,用手梳了梳发,金色头发在空中飘得更恣意。 ——孔黎鸢慵懒地靠在车门边,手在空中悬停,快要碰到飞着的发丝。可那发却着实顽劣,不愿意落下来。 “怎么这也不知道?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Nicle又问。 “什么关系?”年轻女人撑在车门上的手指缩了一下。 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过了一会,笑了一声,身体往车边移了一点,然后慷慨地给出回应, “当然是朋友啊。” ——须臾,阳光径直收束,戳破蛋壳,金色夕阳铺天盖地地淌入地球。柔软发丝滑过手心。 孔黎鸢终于抓住那抹金色。 「清醒囚徒-P」 她们才认识不到十二个小时。 但她不说旅友,不说陌生人,不问她的名字。却和别人坦坦荡荡地说, “当然是朋友啊。” 这个人拥有的一切都像极了那个模糊的名字: Bertha。 她真的叫Bertha吗?还是孔黎鸢有所误会。但模糊戳破蛋壳的声音实在太遥远,已经让人有些无法分辨。 孔黎鸢这样想。于是,在手心停留过的金色头发,也就转瞬即逝。 像她以为那般软,却还要韧一些。 只稍微走神一会,就从她手心中飞速滑走。 年轻女人自己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件事。Nicle却先发现她已经醒来。 似是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她醒过来,到底是没再说。 于是年轻女人也顺着Nicle的视线望过来。背对着快要落下来的太阳,侧身看她,朝她笑, “你醒了啊?Nicle要和我们分开了,她是特地等你醒来,然后好和你道别的。” 话落。Nicle皱了一下眉,好像不太满意她的说法。 孔黎鸢缓过神来,搭在车门边上的手往外伸了伸, “再见,Nicle。” 她笑着说再见,明明这次过后她们再也不会见。 Nicle抿了一下唇,看了看年轻女人,又看了看维持着笑容的孔黎鸢。 最终还是伸出手,和她相握。用中文,比较生硬地说, “以后要是在ins上看到我的比赛推选,记得给我点个赞,或者给我投一票。” 真是够古怪的道别方式。 惹得年轻女人在一旁笑出声,说“好啊”。这个人说话时总有一点温吞的尾音。孔黎鸢这样想。 Nicle走了,在金色夕阳下,身影越缩越小,影子却越拉越长。 孔黎鸢漫不经心地靠在车边,懒洋洋地眯眼,看敞开的车外,车流人流汹涌。 看年轻女人高举着手,一直高高挥着,直到Nicle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意犹未尽地收下来。 然后端起一直放在引擎盖上的易拉罐,畅快地灌了一大口。 那里面似乎是汽水。 因为靠得近,所以在孔黎鸢的位置,她几乎能听到气泡在年轻女人身体里流淌,然后缓慢涨破、再消弭的声音。 “她要一个人去参展吗?”孔黎鸢突然出声。 年轻女人似乎是被吓了一大跳。从车边弹了一下,回头看见她后,才笑了一下,放松地继续靠着。 然后把手里的易拉罐递了过来, “对,她从旧金山过来,因为这个小镇有个服装展,她是特邀模特。” 孔黎鸢接过易拉罐,很自然地给自己灌了一口,不够冰的气泡涌入体内,却还是覆盖了那层躁动, “她是个很勇敢的人。” “当然,虽然这个展不大,但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唐氏宝宝。”年轻女人似乎并不会刻意避开Nicle的身份标签。 “自己争取机会、说服主办方,她知道自己参加这个展会面临什么声音,一路上会遭到怎样的阻碍。但还是过来了,并且是独自一个人,从旧金山到这里,参加一个人并不多的展。” “所以……” “所以什么?”孔黎鸢有些懒地侧头,她以为,年轻女人要说:所以我们去给Nicle捧场吧? 但她只是望她。然后拿过她手里的易拉罐喝了一口。 胡乱地撩开垂落在肩头的金色头发,将鸭舌帽压在自己的头发上。上半张脸藏在帽檐阴影下,有黄油般的日落从那双眼里淌过, “所以啊,以后你要是在ins看到她,一定要给她点个赞。” “毕竟也同路过一段。”年轻女人微微歪头看她, “不是吗?” 孔黎鸢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又捞起年轻女人手中的易拉罐,散漫地喝了一口。 年轻女人见她不说话,也没追问。只等她喝完,又很自然地接过汽水,靠在车边,慢吞吞地喝着。 两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一个靠在车里,一个靠在车边,竟然很默契地,有一口没一口地把一罐冰汽水喝完。 吹着金色的风,虚度时间。直至太阳彻底沉入地球,易拉罐空得不剩一口。 年轻女人突然凑近,微微皱鼻,“你的创可贴都卷边了,可能需要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是吗?”孔黎鸢不太在意,一下把创可贴撕下来。 伤口被撕开的疼痛倒没让她怎么样,反而让年轻女人惊呼出声。 她觉得有趣。看年轻女人飞速绕到车的另一边,拿出药箱,碘酒、药膏、棉签和创可贴一应俱全。 然后就隔着一张车门的距离,仔仔细细地给她清理伤口、上药。 “可能会有点疼。”年轻女人轻轻地说,目光落到她的眼底,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怕疼。” 她的呼吸绕在她的呼吸里,还缠绕着冰汽水的甜腻气息。沾着碘酒的棉签轻轻擦拭着伤口,传来尖锐而细密的疼痛。 这种疼痛反而让孔黎鸢的呼吸变得更加平稳。她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双眼,笑了笑, “既然觉得我不怕疼,那还这么小心做什么?” “啊?”年轻女人大概没觉得她会这么问。思考了一会,坦荡地回答, “但我怕你会疼啊。” 一切都如她所料,没有其他转折了。孔黎鸢在心里平静地想。 在年轻女人又拆了一个巴斯光年创可贴的时候。她的金色发丝又淌过她的手心。 于是她突然问,“我们是朋友吗?” 出乎意料的。年轻女人的动作没有停顿,而是一气呵成地撕下创可贴包装,然后凑近来,弯腰,低头。 “你听到我和Nicle说的话了啊?不过怎么不是呢?” 给她把创可贴贴了上去,柔软的指腹轻轻按住创可贴的边缘,没有用力,但伤口在隐隐作痛。 反而带来伤口周围更缓慢、更细密的痒意。 孔黎仰靠在头枕上,自下往上地注视着年轻女人的脸。 目光一寸一寸地淌过她白皙流畅的下颌,挺直优越的鼻梁,再到深邃的眼部轮廓。 在年轻女人收手之前。她眯了一下眼,将那个问题又问了出来, “所以我们是朋友了?那还要不要做?” 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孔黎鸢问的很明显,语气却漫不经心。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问的时候被打断,以至于她现在还无法抚慰自己的躁动。 但年轻女人应该也知道她的意思。她也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她问完之后,也没将注意力全集中在年轻女人的回答上,而是撑着侧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一辆又一辆的车经过她们。 没去看年轻女人的表情。却听到年轻女人把所有零散物件都收进医药箱的声音。也听到年轻女人很自然地问她, “你是不是不会告诉我你的名字,也不会问我我叫什么名字?” 一辆车缓慢开近,车灯在油亮街道摇晃,夏夜已在蒸腾。孔黎鸢越飞越远的目光,被亮黄色车灯收束回来。 她转过头去。 盯着年轻女人将医药箱放进车里,又从车的另一边绕到这边,再次靠在车边。 双手展开,任由夏夜晚风吹过双臂,吹起那缭乱的金色头发。 孔黎鸢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到,有些意外,“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在充斥陌生和荒诞的异国他乡,她是可以编造一个假名字来诓骗短暂的同路人。 ——但这并非必要。 “也不是。” 年轻女人的手搭在车门上,慢吞吞地敲了敲边缘。 看前方敞开的路,看沉到底的金色太阳。突然弯着眼笑了一下,然后说, “好啊,做吧。” 孔黎鸢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有些恍惚地看着她的发滑过自己的手心。 以至于后来每次抚摸她的金色头发,她都会周而复始地想: 原来她完全被她错估了。 这个人身上有着一种极为剧烈、旺盛而松软的野性。 她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的情-欲,眼底生长着无穷无尽的真实。 她活在世俗,却毫不脆弱。 而在这之后,年轻女人微微弯腰,手撑在她们中间隔着的那张车门上。 凑得很近,呼吸和头发都绕在她的鼻尖,偏褐色的眼里浸着她的倒影。 好像很仔细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轻轻地说,“你问第一遍的时候,我想问你为什么,想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 “但既然你问了第二遍,那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她靠近她的唇,悬停在仅剩十公分之处,像一个被抵押的吻。 那一瞬间,恰好一辆轻轨列车从她们身后缓慢拉过,发出钝响的呼啸声。 巨大的风翻转世界,吹起年轻女人身上松软的阳光气息。 “你的实话是什么?” “不是到洛杉矶之前,我们都一直同路吗?” 她弯腰,她仰头。她们对视,快要接吻,却已经像两个清醒囚徒。 “所以今天晚上呢?”这显然比想象之中更有意思。但孔黎鸢从来都需要一个确定的结论。 于是又往车外靠近了些,气息绕得更近。冰汽水分明已经沁入各自的躯体,却又奇特地在这一刻汇合。 “今晚到不了洛杉矶,我们仍然会同路。” 年轻女人帽檐下的眼弯着。 她有着一双坦荡而诚实的眼睛,却用来与她对视, “那要从接吻开始吗?” 孔黎鸢已经记不得,当时到底是谁先吻上去的。 只记得,列车疯狂碾过黄绿光影,同路第十三个小时,她同她接了第一个吻。 后来再遇到这样的街,她总会想: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要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骗她的话,又会流露出怎样的情绪? 第20章 「夜车终点」 尖嘴猴腮的青年,苏静茹认识,名为任涛。 是与景林同一批进入外殿的老弟子,同样是中等弟子,具有人丹后期修为。 两位具有中等资质的人丹境后期强者,再加上出其不意的偷袭,他们甚至都未反应过来,便是被当场制服了。 场中唯一碍眼的沈明,更是被景林和任涛当场给击杀。 任涛舔着干燥的嘴唇,撕拉的一声撕扯开唐菲的外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啧啧,真白啊,我就喜欢这样皮肤细腻白嫩的。” 在其话语间,喉咙里不断响起着用力吞咽口水的声音,眼睛里都有着兴奋的光芒在闪烁。 “身为同门,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遭受到风云殿的惩罚吗!” 唐菲满面泪水,无力的挣扎着。 她的男友沈明被杀死,本就让她悲痛难忍,此刻自己的身子,又要被眼前的男子给玷污,更是令她感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痛。 她现在是悔到场子都青了,为什么刚才,刚才就没有将叶长空的话听进去。 “这里可是药灵山秘境的中围,中围的灵药都具备攻击手段,完事后往谷地一扔,你说谁又会知道呢。” “不过,能够在死之前,好好享受一番人间至极欢乐,也不算是白死了,放心,师兄保证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任涛直接过了一把手瘾之后,似乎有些忍受不住了。 他在大笑声中很是粗暴的将唐菲从地上横抱了起来,走进了一旁半米高的草丛中。 另一边,苏静茹的遭遇和唐菲没什么两样。 “景林,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死去的沈明,苏静茹完全失去了理智,发出尖锐的大喊声。 他们错怪叶长空了,全都错怪叶长空了。 叶长空是对的,景林从一开始便是心怀怪胎,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来中围猎捕灵药。 最让苏静茹痛心的,便是算计她的人,竟是她交往了一年的男友景林!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我费那么多的心思追求你,你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上你!” “而你呢?你见过这世上哪个情侣,交往一年了,连手都没牵过的!” 景林眼中布满了血丝,有些丧心病狂的大声吼道:“勇哥说的没错,我若正常的追求你,根本就得不到你,只有这样,才能占有你!” 苏静茹被 景林吼得一怔一怔的,恍然苦苦哀求道:“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求求你,让任涛,放了唐菲,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唐菲是无辜的。” 在其话语间,她更是放弃了抵抗,原本紧紧夹绷着的身子,也完全放松开了,任由景林撕扯这自己身上的衣物。 “晚了!” “勇哥已经答应了我,只要我这次能够帮他将陆芸带回去,就让我加入翼盟,并且还让我成为上等弟子。” 景林发出疯狂的大笑声,加快了撕扯苏静茹衣物的动作。 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利用了苏静茹和陆芸的关系,利用了唐菲和沈明对他的信任,将所有人都带入到药灵山秘境的中围。 只因药灵山秘境中围里的四品灵药,具有种种特殊的攻击手段。 每一次药灵山秘境开启,意外惨死在中围或是内围中的弟子不在少数。 其中有的是真被那些具备强大攻击手段的灵药所杀,有的却是如景林这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恶意行为。 这样的事情,只要将所有的证据都抹除掉,风云殿想管想查,都没办法查出来。 完全可以将责任,全都推卸到是中围和内围中,那些具备攻击手段的灵药所为。 这也是景林,敢如此利用苏静茹、唐菲等人的底气。 他是很喜欢苏静茹,不过今日之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虽然,景林很舍不得杀苏静茹,但为了自保,他唯有杀人灭口了。 “只要这次的事情办成了,我加入了翼盟,成为了上等弟子,还会愁没有女人!?” 景林肆无忌惮的大笑着。 不过在了结苏静茹之前,他自是要好好的享受苏静茹一番。 以此来报复洁身自好的苏静茹,让他白白在她的身上浪费了一年的时间,连手都没有让他碰过。 这次,他要一次性捞够本,那就先干她三次再说! 景林如此的想着,内心的报复欲~望让他变得无比的亢奋与激动。 “景林,你……” 听到景林的话语,苏静茹的内心全然被悲哀所填满。 她最信任的人,为了自己的前程,竟是要狠心的取她性命。 这种背叛降临得太突然,太快了,让她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面对。 这种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的感觉,当真是让人悲痛欲绝,比死都还要难受。 可,就在苏静茹已经心如死灰之时,一道 身影,却是快如鬼魅般的自林中奔袭,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叶…叶长空!? 平躺在草地上心如死灰的苏静茹,猛地睁大了眼睛。 可当她刚将眼睛睁大后,那处方位哪里还有半点人影的样子。 这让苏静茹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很是苦涩的笑容。 都到这一刻了,她居然还幻想有人会出现来救她,并且潜意识中那个出现的人,竟然还会是叶长空。 苏静茹所露出的这个笑容,更是带着对自己的讽刺。 肯定是自己因为过度的心伤才产生了幻觉,她为自己而感到可笑。 刚才她那样将叶长空给气走了,叶长空怕是早就走远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随着苏静茹的这个念头而起,恍然间,她发现身上骤然一轻。 那原本坐在她大腿上,正急迫撕扯着他衣物的景林,猛然间绷直了腰板,身上攀升出浑厚的元力来,就好像当真遭受到了袭击猛地做出回击反应一般。 “真的是叶长空!” 苏静茹神情一怔,这才发现并非是她出现了错觉。 而是叶长空真的出现了! 刚才叶长空的身形一闪既消失,根本不是错觉所致,而是她的大部分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 第21章 「沉入水面」 躁狂发作的韩晓宇经过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应他本人以及家属的申请,迟磊和苏成华经过评估后,正式开始了对韩晓宇的心理治疗。 这天查完房,苏成华正和瞿媛媛、若楠二人讨论韩晓宇的心理治疗相关问题呢,只见刘小燕的母亲殷素云走了进来。 殷素云看着苏成华,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又看他正在忙,便有点不敢打扰。一时间,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成华抬头看到了殷素云,见她讪讪地站在那里,便问道:“殷素云,你找我又什么事吗?” 殷素云见苏成华问道,脸上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上前两步,对苏成华说道: “苏医生,前几天有护士说您找我,我那天下午来了,在病房里等了您一下午,但是没见到您。我今天来问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苏成华一拍脑袋说:“哎呦,实在不好意思啊,我是让你等我的,但是这几天我太忙了,一时间就把这事给忘了,实在抱歉啊。 是这样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刘小燕现在恢复得很好,情绪也很稳定,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不过在出院之前,我需要对你们进行一次家庭治疗。就是在刘小燕心理治疗的时候,你也参加,有些和你相关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在咨询室里谈一谈。这对她的更彻底的康复还有预防复发很重要。” 殷素云点点头说道:“嗯,好的好的,苏医生,那什么时候做治疗?” 苏成华思考了一下说道:“你先回病房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过去喊你们。” 殷素云答应着,然后转身出了办公室。 苏成华对若楠和翟凌说道:“你们俩继续讨论,然后把讨论结果形成文字,我回来时看一看。” 若楠翟凌二人答应了,苏成华站起身来,到心理病房喊了殷素云母女,前往心理咨询室而去了。 殷素云第一次到咨询室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有些新奇。 刘小燕则走到自己平常坐的位置坐下,苏成华示意殷素云坐在刘小燕旁边的那张沙发上,殷素云说了声谢谢,便坐了下来。 苏成华关上门,坐在了自己的沙发里。 苏成华微笑着对刘小燕说道:“刘小燕,今天的会谈,需要你妈妈参加,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刘小燕面无表情,也不看苏成华,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能有什么看法?你既然都这样安排了,自然有你的道理 吧。你还问我干什么?” 苏成华微笑道:“看来你对我的安排有点不高兴啊。” 刘小燕:“是的,我的咨询时间,对我来说很宝贵,我不想有其他人在场。” 苏成华:嗯,不过有些情况你我都需要去了解,有些事情你也去需要面对。” 刘小燕:“你说的有些情况,有些事情和她有关系吗?” 苏成华:“是的,和你妈妈有关系。你同意她加入我们这次的会谈吗?” 刘小燕面色柔和了一些:“既然你觉得有必要,那她参加也可以,我不反对。” 苏成华:“嗯,那就好。之前我们的咨询进展得很好,你进步得也很快,也有了未来成长的具体计划,可以说,你现在可以出院去践行你的理想了。 但是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你们母女之间的关系问题。只有理顺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出院后才能获得持续的疗愈。 否则,你即使现在看似好了,出院了,回到以前的环境中,以后你的病还有可能再次复发。我现在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愿意现在去处理这个问题吗?” 刘小燕:“嗯,我愿意。” 苏成华又转向殷素云:“小燕妈妈,今天的谈话有可能会让你重新回顾你以前的事情,会让你感受到痛苦。但是这对刘小燕的康复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你愿意去回顾那些痛苦吗?” 殷素云:“只要小燕能好,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苏成华:“嗯,好,看来你还是很在乎刘小燕的。” 殷素云:“那是,她是我的女儿,我当然在乎她了,只要她能好起来,我愿意豁出我的性命。” 刘小燕面露不屑:“哼,虚伪。” 殷素云:“小燕,你是在说我虚伪吗?妈妈听了很难过。” 刘小燕:“是的,我说的就是你。什么你会为了我豁出性命了,恐怕我的出生才是真正地要了你的性命吧!” 苏成华:“刘小燕,我能看得出你很愤怒,也能看得出你的愤怒是和你妈妈有关系,今天我们谈话的目的既然是解决你们母女之间关系问题的,那么我们就勇敢地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殷素云,对你,我也是这种希望,唯有将脓疮剜出来,伤口才有可能真正愈合。” 殷素云:“嗯,苏医生,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现在您给我创造了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我知道,小燕一直都恨我,恨 我在她小时候将她送去她奶奶家,没有好好照顾她,她也恨我没有照顾好她爸爸。” 刘小燕:“哼,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爸爸就能活过来了吗?我就能好起来了吗?我的人生还能重来吗?” 殷素云:“小燕,妈妈知道错了,你爸爸自杀了,你也生病了,我才真正开始反思我自己,我才意识到真的是错了,我这些年给你们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你爸爸用死亡来惩罚我,你用生病来惩罚我,我都认了,因为真的是我错了。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向你赔罪,以后好好照顾你。” 刘小燕:“是的,我们都死了,病了,你才知道要来关心我,你不觉得太迟了吗?我以后用不着你照顾,我已经长大了。” 苏成华:“嗯,我听出来了,你们之间的矛盾焦点就是在女儿小的时候母亲没有给女儿应给的爱,现在母亲想要给女儿爱,但是女儿又不要了。殷素云,你能跟我谈谈你的成长经历吗?尤其是你的童年。” 殷素云:“苏医生,我的童年跟小燕又什么关系吗?我做错了,对小燕造成伤害,我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向她道歉,取得她的原谅吗?” 苏成华:“你只是道歉,是无法获得刘小燕发自内心的原谅的。只有刘小燕了解了你的成长经历,理解了你为什么不能去爱她,她才有可能原谅你。” 殷素云:“嗯,苏医生,我自从成年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的童年,奥,不,只跟小燕爸爸说过,所以他从来都很照顾我的感受,但是我不让他再跟其他人提起。现在让我说我的童年,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苏成华:“那就从你的父母说起吧。” 殷素云:“苏医生,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里长到了五岁,一对夫妻收养了我,因为他们生不出孩子来。 一开始进养父母的家庭,他们都对我很疼爱,我渐渐的也接受了他们。但是我被她们领养的第二年,我的养母就怀孕了,十月怀胎,她生了个儿子。 他们很高兴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们儿子的身上。” 苏成华在认真地倾听着,他同时注意着刘小燕的状态,见她也一直在认真倾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