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被赶出豪门一路烦花》 001对不起,我的族谱没有你 “不要碰我。” 男生并没有看她,只用纸巾仔细擦过被她碰到的手,随意扔到垃圾桶,声音冷漠。 白蔹倚着树,脑子里一直在回放这一幕。 墨发湿漉漉的贴在她苍白的脖颈,她拢着件黑色风衣,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向身边的老人报了个号码。 老人扶着鼻梁上的镜框,看她终于记起一个号码,便拿出手机拨出去,电话很快被接通,“您好,请问是宋泯同学吗?” “是我。” 老人很有礼貌,“是这样的,白蔹同学在明泰山庄湖边不小心落水了,能过来接一下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语气克制且厌烦:“别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 老人愣住,“他……” 白蔹还坐在石头上:“他?我未婚夫吧。” 落水该是落魄的样子,可她双手环胸靠着树,暗黑的眸底有些困惑,像是匆忙中打了个盹,懒洋洋地爬起来又不知道身在何处的白虎。 “你其他家人呢?” 她想了下:“在给外室之女举办宴会庆生。” 老人看着面容挺乖巧的女生,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没事,”白蔹歪了歪脑袋,轻笑:“谢谢您救我,我再坐一会儿。” 他还有事要忙,救下落水的白蔹只是凑巧,原以为女生死志很强,没想到对方心跳停了两分钟后竟然醒了,看这样子也没有再自杀的意思。 “不要坐太久,容易着凉。”他给白蔹留了他的电话,又看了眼她身上的黑色风衣,然后匆匆去赶飞机。 白蔹收起纸,目送他远去。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扯了扯造型独特的衣服,重新坐回石头上,手肘杵着膝盖,掌心松松撑着下巴。 这具身体也叫白蔹。 她对着湖水照过,样貌同她一样。 她母亲两年前在发现丈夫不仅养外室,还生了两個私生子,便与他离婚,也没要她的抚养权,潇洒离去。 原主平日不学无术,这次期初考试作弊被抓到。 她在办公室被老师批评时,看到来送作业的宋泯,原主下意识的抓了下这个未婚夫的手,对方冷漠且厌恶的扯开她,并说了那句“别碰我”。 回忆到这里,白蔹手撑着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浅浅抵着脸颊,啧—— 原主拿她漂亮的脸蛋在干嘛? 她紧了紧银丹草味的大衣。 不浓,有点冷气儿。 白蔹看着远处亮起的太阳能路灯,眼里有很明亮的星星,她就这么坐在石头上,静静看着这令人惊奇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道刺眼的车灯打过来。 她伸手遮住眼睛,挡住灯光。 “大小姐。”司机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商务车后座的门。 商务车门打开,就看到靠外侧坐着的温婉少女,身上穿着精美的礼服。 站起来后,白蔹才发现后座不止白少绮,还有一个与白少绮并排,低头看手机的矜贵少年。 哦,宋泯。 “姐姐,”白少绮淡淡瞥了眼白蔹,她把前面的一个位置让给她,自己坐到最后一排的三座,“你坐前面吧。” 本来在看手机的少年眉头拧了拧。 见白少绮坐到了后面,也一言不发的收起手机,往后座去挤。 司机尴尬的看了白蔹一眼,每次看到这一幕大小姐都会同疯了一样:“大小姐,宋少他……” 白蔹弹了下额前飘着的头发在整理记忆,她没坐后面,只示意司机打开副驾驶。 车往白家开。 “泯哥,”一片安静中,后座的白少绮忽然开口,“你登录我账号了?” “嗯,你那题用了傅立叶变换?这做法不行,我试过了。” “看不起人,我要是做出来了呢?”她伸手拿宋泯的手机。 宋泯连忙护住手机,他会擦干净原主碰到他的地方,却丝毫不排斥白少绮,“那我帮你值日。” 白少绮,“啊,又是值日?” “你是在嫌弃?” “……” 他们俩都在一中的国际班,今年的重点人才,经常在一起上各种竞赛课程,白少绮在理科方面完全不输任何男生。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旁人根本插不上。 司机看了眼安静乖巧的坐在副驾驶的白蔹,有些尴尬,他跟白蔹解释:“二小姐跟宋少说的是江京预备营的软件,一中今年有十个名额,他们……” 说到一半,司机想起来白蔹为了这个名额作弊,立马闭嘴。 ** 白家大宅。 白启明坐在大厅沙发上,等白少绮跟宋泯回来。 “宋泯跟我回来拿哥哥的笔记本。”白少绮笑着对白启明道。 白蔹没管他们的寒暄,她直接坐到沙发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了敲茶几,示意管家给她倒茶。 等管家将茶送到她手里,她低头随意吹了吹。 “你学习紧张,还要练古筝,不要太累,”白启明将桌上的拜师帖递给白少绮,温和道:“最近两天好好练《白衣行》,简院长很喜欢。” 宋泯显然惊讶:“你会白衣行?” 白少绮谦虚:“只学了些皮毛。” 白蔹半靠着沙发,将半干的黑发拢在耳后,盯着那个拜师帖看了半晌,而后敲着杯沿懒懒打断他们寒暄:“那拜师帖是我两年前的生日礼物。” 白少绮语音一顿,她眯眼看着白启明的拜师帖。 然后似笑非笑的样子:“姐姐也学过古筝?” 听到这儿,旁站在旁边的宋泯抬了下头。 北城谁人不知,白蔹不学无术。 白启明安抚的看了眼白少绮,这才看向白蔹,声音变得冷淡,“简院长是江京大学的教授,她教学生条件苛刻,你不通音律,拿着也没用,少绮比你更适合。” “嗯,”白蔹手拿着茶杯,表情很是无害:“……不通音律?” 她笑了下。 挺有意思。 她换了副身体。 “我说错了?”白启明眸光沉沉,却以为她在狡辩,“你气走了三个老师,还在李老师的琴房睡觉,学了一年,你说说,古筝有几根弦伱知道吗?” 002大小姐她认错了吗? 宗祠门被关上。 白管家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落下。 他看着白蔹,目光也很复杂。 湘城,北城最偏,也是距离江京最远的一个边境城市。 脏乱不堪,鱼龙混杂,全国最堕落的地方,连动车站都没有。 白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家牌位,仅有两百年历史。 她心情复杂的问了一句:“现在还有白衣行?” 白衣行千古十大名曲之一,江京大学的校曲,随便找个小学生都能知道,白管家以为她在找话题,便道:“大小姐,您何必闹到这种程度?人一生下来,该是什么命运就是什么命运。所以你看,有人生在逆境也能翻盘,有人纵使给她最好的条件也只是暴殄天物……” 大少爷从小生活环境就不好,却考了本市状元去了江京大学,又有一个博导老师,背靠江京家族,白家在北城的地位也越发稳固,谁都知道大少爷非池中之物。 白启明等着白少柯这姐弟俩光宗耀祖,考入江京,最好府志、市志都能记上一笔。 反观白蔹……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而且二小姐有今天的一切是她的本事。”白管家说了一会儿,又觉得没必要跟她浪费时间,转身。 他必须马上把拜师帖送上去给二小姐。 管家刚转身,就听白蔹幽幽开口:“你拿我的东西去哪?” 管家一愣,“我……” 他一句没说完,蓦地—— 白蔹的伸手拽过他的衣领,修长白皙的指尖稍稍用力。 脖颈间传来明显被扼住窒息感,管家不由自主的矮了身子,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攥住,被迫抬头与她黑沉的眼睛对视! 他恍惚的想起来,白蔹的母亲是美貌惊动过整个北城的纪慕兰。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白蔹没遗传到白启明和纪慕兰的优点,他也是。 此时他却有些不确定。 白蔹欣赏了会,忽然又笑起来,她收紧手上的力道,慢条斯理的问:“知道上一个惹了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白管家脸部因为窒息充血迅速变红。 她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不慌不忙的帮他整了整衣领,声音低缓轻柔:“你看,我就开個小玩笑,你怕什么?” 动作可以称得上温柔。 然而白管家心里却在发毛,脑子里的警铃声在疯狂尖叫!! 他手捂着脖子不断咳嗽。 再次看向白蔹的目光充满恐惧。 白蔹又将人推开,倏然收起笑。 像沸腾的水面突然结冰。 她不慌不忙的用两根手指懒懒夹起他手上的拜师帖,冷漠的吹了吹名贴上不存在的灰尘,意味不明的道:“安排一下,我去湘城。” ** 两天后,湘城。 国内最偏远的边城,三年扶贫都没到这。 这里没有发达的交通,甚至稍微高一点的大厦都不多见。 白蔹站在城楼下,掀开头顶卫衣的帽子,抬头。 城墙历经千百年风霜,石块坍塌,背阴处长满了苔藓,路两边是两排懒洋洋的榕树,光影透过缝隙洋洋洒洒晃动着。 她单手拎着黑色的背包,脚底下列了五柱香,烟雾缭绕卷向晴空。 不远处蹲在地上盯着大水车的小男孩看了她两眼,见白蔹没走,又继续盯着水车看。 手机铃声将白蔹惊醒。 “阿蔹,你还没到吗?”是原主在湘城的舅妈,声音听得出小心翼翼。 白蔹捞起背包甩到身后,“马上回。” 隐约中看到有一滴水砸下来,没入尘土洇开。 她看着五柱香烧完,才扯起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扣,朝车站走。 湘城外有一条护城河,劈开分流引入城内,城门内的水上架着很大的木制风车,水流过,风车慢悠悠的旋转。 小男孩余光注意到她离开,也终于挪步,跟着她来到公车站。 白蔹站在树阴处,垂眸看还不到她腰的小朋友,她修长的指尖抵着手机,随意敲着。 这小朋友从火车站跟着她上了公车之后就一直跟着她。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寸头,穿着白色衬衫,身上还有件蓝色针织小马甲,黑色小皮鞋,干净整洁。 考究又漂亮。 处处透着跟这破败城镇的违和感。 “干嘛跟着我?” 小孩子就低头,把袖口的扣子反复解开,然后又扣上,他盯着扣子说着:“早上哥哥给了我半个香蕉,半个香蕉,半……” 这里的公交站没有座椅,很简陋,马路上车不多,三三两两。 白蔹斜倚着站牌,懒洋洋的打着盹:“听不懂。” “哦,我在等我爸妈来接我去他们那个世界,”他又盯着白蔹左手的一截红丝带看,“我哥他能知道我在哪,就是懒得理我。” “啊,”白蔹歪了歪脑袋,忽然睁眼盯了他一会,伸手弹他脑门,“那你哥挺酷。” “哦。”小孩子目光转向对面一辆缓缓开过来的黑车。 默默反抗她最后一句话。 ** 马路对面,黑色的商务迈巴赫。 驾驶座,寸头司机一手搁在方向盘上,即便是在无害的街头,也警惕万分。 直到看到马路对面的小孩,他才松了口气,按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都撤退,关了红外线,不要对准普通人群。” 后座只有一个年轻男人,面前放着没有任何标识的笔记本,白色衬衫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粒,眸色很浅,肤色冷白。 指腹随意划着电脑屏幕,点开文件。 邮件里的文档显示繁琐的数字公式。 他掠过一眼,浓密的眼睫微垂,单手打字批注—— 【别再给我发垃圾】 姜附离随手按了两个键,电脑左下角出来一个语音弹框,是一个穿着实验服的男人,他吐槽:“我说姜少,你到底怎么了那群r国研究员?” “说。”姜附离惜字如金。 “艹,”男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玩的,笑得乐不可支,“他们今天集体联名向门萨联盟举报你,你知道我够不到联盟门槛,我听老师说的,这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门萨联盟,全球顶尖智商联盟会。 入联盟的要求十分苛刻,全球仅一百个成员。 大半数的国家都没有一个能够得上门槛的人。 国内只有三个人通过了考核。 姜附离指腹随意的敲着桌面,犀利点评:“那我祝他们成功。” 对面男人发出短促的一声笑,“ok,我懂了。” 姜附离关掉电脑屏幕,目光懒懒转向窗外,浅色凤眸压着天生的冷淡。 单向玻璃能很清楚的看到外面。 女生穿着白色卫衣,右肩随意的挂着包。 左手按在小朋友的脑门上。 因为她的动作,隐约露出手腕和绑在上面的红丝带,鲜艳的红色约一厘米宽,松松地绕了手腕两道,手腕白皙,丝带却红的刺目,随着风,轻轻摇晃。 她有所感应,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瞟夹一眼。 惊鸿一瞥。 姜附离指尖停在电脑黑色的翻盖。 公交车突兀的闯入被割裂的画面。 小孩看着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尾气,很想跟着白蔹上车,就是没敢。 于是站在原地。 对面的那辆车并不着急,就这么不慌不忙的停在那儿。 他把扣好的扣子解开又扣上,磨蹭了十来分钟,才抬脚往对面走去,后车门自动打开,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去。 “姜鹤小少爷。”寸头司机看了后面一眼,打招呼。 小男孩好一会,才“哦”了一声,慢吞吞回,“明叔叔。” ** 与此同时,北城白家。 家族会议室。 会议进行到尾声。 白少绮拿着试卷推门进来。 一个老者眼前一亮,立马开口:“少绮放学了,快进来,我们刚开完会。” 其他人都纷纷站起来向白少绮打招呼。 “高三了吧?”老人又对白启明开口,“启明,我们白家宗族完全支持伱,少绮所需要的尽管提。” 他们白氏一族已有两百年历史,但这两百年也就是第一代族谱出现了个举人,族谱就从这位举人开始,也是他们的老祖宗。 自那以后,白氏一族再也未出现过名人。 直到白少柯出现! “谢谢太公,是高三了,”白启明笑了笑,然后摇头,“不过她这一届竞争太大。” 光是听到的能竞争状元的人,加上宋泯,已经有十个了。 “怎么没看到阿蔹?”族里太公朝开着的大门看过去,没看到白蔹,有些疑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启明的好兴致顿失,嘴边笑容冷淡下来。 会议室也安静里其他人没敢开口。 “太公,我们先走吧。”如今白启明因为白少柯,风生水起,族里其他人自然不会惹他不痛快,正好会议也开完了,连忙拉着太公出去。 等出了会议室,旁边的人才向太公解释,“白蔹在一中考试作弊,可能要被开除。” 北城一中全国十校之一,想要进去读书并不容易,白家花心思将白蔹送进去,没想到最后出了这等丑闻。 “我原以为纪慕兰那样的才女,后代不会差到哪儿去,”太公闻言,脸上也出现厌烦跟不耻之色,他叹了口气,“也罢,小门小户,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 会议室内。 “考得很好,”白启明接过白少绮的试卷,不意外的看到满分,签完名,又还给白少绮,“别跟你姐姐计较。” “我知道。”白少绮淡淡点头。 她从没将白蔹当作对手,何谈计较。 白启明又安慰女儿:“虽说你们这一届竞争大,但若能通过简院长的面试,能被她教导、推荐,你未必不能考入江京。” “我会努力。” 她神色倨傲,白少绮很有野心,她一直坚信她不会同白蔹一样,只能困在原地仰望别人。 白启明自然相信她,这俩兄妹从小就教育的好,没让他操心过。 他让白少绮回去学习。 等人走后,白管家才进来,给白启明添了茶水。 白启明拿起茶杯喝了口,忽然想起来白蔹,面色冷寒:“她人呢,还没认错?” 白管家知道这个“她”是白蔹。 他没敢说话。 白启明放下茶杯,拿起桌子上的分机,冷冷地对话筒那头的佣人道:“让白蔹来会议室见我。” 003外公,赶去学文 白启明说完就挂断电话。 自古至今,江京都是首都,亚洲经济中心。 国内大部分传承下来的几大家族都在江京。 以江京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城为次,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权势贵族圈,至今都是一道跨不进去的天堑。 几乎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朝着江京大学努力,这所代表身份地位的学府。 而湘城—— 边境小城,什么人都有,一堆国际逃犯流窜,每年失踪的人不计其数,大部分人都领着固定的薪资,进了那个城一生也就这样了。 白启明自然不觉得白蔹会去那。 商人重利,他跟纪慕兰的感情一日一日消磨殆尽。 白蔹的地位就一日日下降。 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更别说白家这样的豪门。 不然他也不至于没有发现,白蔹早就离开白家了。 楼底下的佣人接到电话也是忐忑,不懂白启明的意思,只面面相觑。 他们哪里再找个大小姐回来? 少倾,接电话的佣人战战兢兢上楼敲开书房的门。 “她人呢?”白启明扫他一眼。 佣人要哭了,“小姐她、她……” 白管家在一旁,他声音带着点嘶哑,目光复杂的解释:“先生,大小姐她……那天晚上就出发去湘城了。” 至于宗祠,她都没看一眼。 书房瞬间陷入冰窖。 “好,真是好得很!”白启明面沉如水,他漠然道:“她既然这么硬气就让她把户口也迁出去,以后,她是生是死,荣辱与否,都与我白家无关。” 以往白蔹也不是没有闹过,那时候白启明跟纪慕兰有时会惯着她,可眼下她会不会有点太高看自己了,真以为他们白家回去湘城请她回来? 白启明发这么大的火,自然瞒不住其他人。 很快,族里辈分最高的太公就知道了此事。 “算了,不用管,让她自求多福吧,”只要白少柯还在族谱上就行,太公摆手,并不在意:“就是可惜了那拜师帖,牛嚼牡丹。” 当初白家人知道白少柯的存在,太公三顾茅庐才去把白少柯请回了白家,可白蔹离开对白家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白蔹在太公他们等人心中甚至不如那一张拜师帖。 ** 收到白家佣人消息的时候,白蔹已经到了舅舅的小区。 她不在意的划掉消息。 白蔹的舅舅住在湘城老城区,不似北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小区十分老旧。 舅舅家在住在五楼,没有电梯,楼梯暗黑无光。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舅妈穿着裙子起身迎接,眼里讨好意味明显,伸手去接白蔹的行李箱,“阿蔹来了啊,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帮你拿行李。” 白蔹没给她,舅妈讪笑着退了步。 白蔹抬眸,“您好。” 一张懒洋洋却异常出挑的脸。 纪舅妈瞬间觉得这一百平破旧的家与暗沉的楼梯,跟这侄女格格不入。 “先吃饭,阿蔹,这是你外公,你们应该没见过,你舅舅还在教学生画画,晚上才能回来,你记得大舅吗……”纪舅妈一直很热情,又向白蔹介绍坐在沙发上的外公。 白蔹目光落到她那外公身上。 她外公,纪衡。 原主记忆中纪慕兰跟纪家感情不好,这么多年只回来过一次,纪慕兰站在门口等了很久。 纪衡当时并没有开门,也没见她们。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纪衡坐在布艺沙发上,目光看着播放新闻的电视,鼻梁上架着老花镜,身上穿着的外套浆洗的有些泛白,却绣极其精致的纹路,脊背很直,手里拿着老式的烟杆。 舅妈去厨房了,好一会儿,纪衡才闷声开口,“你妈妈这两年有联系你吗?” 白蔹看着他身上精致的纹路,垂眼并腿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乖巧无害,只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红丝带,“没有。” 原主母亲已经失去消息两年了。 纪衡点点头,低头沉默的吸了口旱烟,没再说话。 白蔹乖乖的坐了一会,见没人看她,索性就倚着沙发,有些懒散的拿出手机翻看新闻。 午饭很丰盛,都是白蔹的口味。 “学籍转好了吗?”沉默中,纪衡开口询问。 “在办了,过两天就能转过来。” “嗯,等你舅舅回来,让他帮你联系湘城中学的老师。” 舅妈感觉有什么不对。 “学籍?什么学籍?” “我转到湘城来上学,”白蔹只吃了几口白米饭,她放下筷子,“离开白家了。” 舅妈脑子嗡嗡的,“离、离开是什么意思?” 白蔹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风轻云淡:“意思就是,我被赶出来,户口也要迁出来,回不去了。” “什么?!”纪舅妈声音有些尖锐,“那你爸呢?” 白蔹用一副“你说呢”的眼神乖巧看着她。 她没从白蔹的脸上看出玩笑。 舅妈没怎么吃饭,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饭桌上就没忍住拿出来手机在搜索。 不知道在新闻上看到什么,她面色不好,连碗都没洗。 白蔹舅舅回来的挺早,还没来得及跟纪衡打招呼,就被舅妈拉去了房间。 隔音不是很好,房间隐约传来舅妈的声音,“纪邵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要住在这里,还让我给她准备房间?” “伱小声一点,”纪舅舅压低嗓音,“爸跟阿蔹就在外面——” “可你也不看看我们家多大……” 不多时,两人出来。 “好了,”纪衡拿起搁在一边的烟斗,在桌上敲了敲,声音很大,满是皱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低头点着火,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阿蔹去我那。” 纪邵军看向父亲,张了张口,他知道一旦纪衡决定了,没人能左右。 舅妈也愣了下。 片刻后,笑着抚着头发,“爸,在这吃晚饭吧?” “不了,”纪衡吐了口烟圈,朝白蔹看过去,“跟我回去。” 纪邵军落后纪衡一步,等人先走了,他才看向妻子,“沈清,听听,听听你自己刚刚说的什么话?阿蔹她今天刚回,你说这些合适?” 相处多年,妻子并不是没有情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故意让纪衡白蔹听到那些。 “我就特地说给你爸听的,你们家人全都一個德性,不把话说死,你爸根本听不懂。”沈清拿起抹布,冷讽。 她心里烦躁不已。 这侄女什么德性她也一清二楚,打架飙车泡吧一个不落。 纪慕兰十八岁就跟纪衡闹翻了,纪家没人知道纪慕兰嫁入了豪门,沈清还是之前偷偷从纪邵军手机上看到的。 白家也没认过纪家这门穷亲戚,他们没来过一次湘城。 她原以为白蔹回湘城有望跟白家走动。 谁知这白蔹跟纪慕兰一个德性,跟她那富豪爸爸闹翻了。 “我问你,她也跟晚萱一样高三了吧,明年考不上我们继续养她吗?一个纪慕兰,一个纪绍荣,你不让他们帮你一把就算了还帮她收拾烂摊子?”她越想心里越是委屈,又说:“你们家倒是一个比一个清高,可清高能当饭吃?怪不得人白家喜欢那私生子呢。” “这不是清高,是底线,”纪邵军打开大门,下楼前看沈清一眼,“还有,别拿那私生子跟阿蔹比。” 沈清站在原地,冷着脸将抹布扔到水池里。 她有说错吗? 白蔹的亲妈都弃她如敝履,也就投了个好胎有个家族庇荫,那白家那高智商的私生子如何比? 她不懂,纪衡跟纪邵军在坚持什么? ** 外面。 纪邵军大步追上二人,沉默的去接白蔹的箱子。 白蔹顿了下,她看着纪邵军,大概十秒钟,才松开手。 纪邵军抗起箱子。 白蔹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扣上帽子。 她跟在两人后面,拿着手机慢吞吞的搜索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手机顶端有人发来一条微信,是原主的一狐朋狗友,她返回微信。 原主没什么朋友,大部分都是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这还是这两天唯一一个联系他的。 狗友:【你未婚夫怎么回事?】 说着她发了一张截图。 白蔹点开图片,是一张朋友圈的截图。 【白少绮:这就是看不起人的代价(调皮)[图片]】 配图是她那矜贵的未婚夫侧身拿着抹布擦玻璃的画面。 看得出白少绮交际很广,人气很好,下面是一堆人的点赞跟评论。 北城谁能不认识北城宋家三少宋泯? ——喜闻乐见,我们宋少下凡了 ——还得是你,女神! ——哈哈内部人表示,宋少每次都不信邪,可他是不是忘了少绮你是白学长的亲妹妹啊~ ——对啊,他以为少绮是那个在我们国际班待不到一天,理科学的太差,然后被我们班主任忍无可忍的赶去学文的那位大小姐啊! 004青水街霸是怎么炼成的 ——什么?她以前还是国际班的??(迷惑脸) ——她是怎么考进去的? ——大家听我说,二班才是最惨的,被迫拖了个航母 ——二班学委:烦死了我们文科班的成绩被她拖累的,这次更好了,考了零分,她一个人作弊我们一个班都要受嘲笑 ——白少绮回复二班学委:姐姐已经去湘城了 这是截图所有内容。 原主没加白少绮微信,也没有宋泯的。 狗友接着给白蔹发消息:【气死我了,她就故意回复了二班学委那条,大家都传疯了,究竟怎么回事?你真在湘城?】 白蔹:【如你所见,人在湘城】 狗友:【你是傻逼吧去那个犄角旮旯地儿?】 狗友:【???】 白蔹:【[微笑]】 狗友:【你微笑我?】 白小姐不太懂现代人的微笑。 她打了个问号重新回到千度,搜索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纪衡并不住小区,住在青水街。 在湘城未开发的贫民窑,这里有一大片平房,黑暗潮湿,外面是一条街区,八不管地带,街道尽头酒吧黑市什么都有,十分混乱。 距离青水街遥遥对望的河,就是两国的交界线。 这一片尤其乱,大部分情况警察也不敢管。 今天却能见到几個片警晃荡,腰间鼓起的一小块,是配枪。 纪邵军看了一眼,诧异:“今天有人巡逻?” “这段时间才有的。”纪衡拿着烟斗,朝一个巷子走。 纪邵军点点头,有片警更好,起码保证了这里的安全。 毕竟白蔹这张脸,在这一块挺危险。 这里巷子窄小昏暗,石板路,拐弯处还放着一堆堆没人清理的垃圾,脚下的石板一踩偶尔会有黑水挤出,跟光线明亮的北城是两个世界。 白蔹一路上都很安静,没对这里的条件发表意见。 绕了好几个巷子,才终于到达纪衡的住处,旁边都是低矮的平房,纪衡拿出钥匙打开一个小院子的门。 院子不大,中间种着棵梧桐树,树下是一个石桌跟一口井。 纪衡拿出烟杆,指着右边的屋子,“那是你妈之前住的房间,你就睡那,条件就这样,住不惯就回白家。” 说完,纪衡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纪邵军朝白蔹安慰的笑笑,见她没有反对,松了口气将她的行李箱拿进去。 房间虽然有些年份了,但里面的物品都被保存的很好,打扫得干净。 白蔹将行李箱打开,拿出里面一堆书籍,摆到窗边的书桌上。 “阿蔹,你……”纪邵军以为箱子里是她的衣服或者女生的化妆品,没想到是满箱的书籍,他愣了会儿,才低声道,“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 他出门去找纪衡。 白蔹屈腿靠在桌子上翻书,抽出最感兴趣的数学来看。 从数学换到地理政治,再到英语,英语完全是她最不想看的语言,她简略翻过,才看向最后一门—— 历史。 原主学文,会有历史。 大概过了有五分钟,她才抽出其中一本历史书,里面一张试卷被她夹带着掉在地上,她弯腰,随手捡起,目光却触碰到上面的一道习题—— 【20.简述梁则温的赋役制度,对大永朝长治之年有什么影响?他的死为什么将姜武帝夺位推到了顶峰?】 “啪——” 白蔹猛然将试卷夹在历史书里。 她呼吸急促,指尖将历史书捏的变形,圆润的指甲盖泛着白,长长的眼睫垂下,覆盖住震颤的瞳孔。 ** “要我陪你去吗?”纪邵军远远看见白蔹要出门,就从门内走出来,然后又解释,“这里很绕。” 沈清他们都不记得路。 白蔹伸手扣上卫衣的帽子,摇头。 “成,”纪邵军看她好像有些沉默,猜测她可能因为白家心情不好,缓了下声音,“不要走远,找不到路给我打电话,注意安全。” “好。” 白蔹顺着原路往外面走,她记性好,虽然路复杂,但走过一遍都不会忘。 以前行军时很多地图都是她画的。 “两块。”街上小卖部的中年男人将矿泉水拿给她,又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干额头的汗,“小姑娘,你不是这片儿的吧?” 她长相极好,气质特殊,出色的体态很明显与普通人不同,老板一看就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这条青水街是老城区,一条三米多宽的青石板路,街道尽头赌馆黑市酒吧都有,鱼龙混杂。 再往前一公里,就更复杂了,两国交界。 八不管地带,就算有人消失也不罕见。 白蔹点点头,她拿华米手机扫码付了钱,目光落在店旁边那颗巨大的榕树枝上。 榕树在前面一个庙里,旁边低矮的房子全被粗壮的树枝纳入冠下。 三米长的街道被一根树枝懒洋洋的横跨过去。 上面还挂着数根红绸。 “树神有一千三百多岁了,”店主继续搬店外堆积如山的箱子,见白蔹看榕树,便解释,“它是我们的保护神,你要想去看可以往前走两步,进了正门就是我们的树神庙。” 白蔹长发从侧边垂落,她倚着墙看树干,眸中透着几分懒散:“一千多年了啊。” 感觉到旁边有几股视线。 店主将一箱东西放下,一回头,不由自主捏紧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 街上出现了几个人,不算太热的天,为首的却穿着白色背心。 白背心走近,本来没管。 可看了眼白蔹那张让人很想征服的精致脸蛋,他随手在老板店里拿了盒烟,问老板,抽出一根咬着:“她是谁?” 老板愣了一下,紧张道,“她是我侄女。” “你有个蛋的侄女!”白背心嗤笑,将他一脚踢开,靠近白蔹。 老板被踹到一边,“这两天有人巡逻,伱、你们……” 几个小弟围到他那,他们显然对这样的场景十分熟稔,也没将白蔹放在眼里,放松的站在一边笑着看这场闹剧。 白蔹瞟了眼白背心,“找我?” 白背心被她看得心头一跳,大步往前一跨。 他上下打量着白蔹,眼神如同一条粘腻的毒蛇,给烟点了火:“知不知道来青水街是要交保护费。” “保护费?”白蔹不慌不忙地弹开飘到肩膀的叶子。 她偏头笑了一下,眼睛仿佛有星星。 又甜又乖。 让人很有征服欲。 “是啊。”白背心难耐,伸手就要去摸白蔹的脸。 也就这一息之间,白蔹拧起空瓶,砸进垃圾桶。 侧过身的时候伸手捏住白背心伸过来的手臂,一股大力将人手臂折了,反手抓住他的头发,白背心惨叫一声刚想反抗,却被当头灌到背后墙上! “砰”的一声响,他的头被狠狠砸向墙壁! 鲜血当即从他脑门渗出来。 白背心疼得五官扭曲,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她,“你……” 白蔹手抓着他的头发,她懒懒的笑着,一面用巨大的推力狠狠带着他的脑袋再度砸到墙上! “砰——” 又是一声,更多的鲜血流出来,白背心眼冒金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像只兔子任人捏圆搓扁。 没有人怀疑她的身手,白背心是他们这一片最能打的一个,所以才成为大哥,旁边三个小弟瑟缩到一边。 白蔹收回视线。 注意力转回白背心身上。 她其实有点好奇这个世界一堆人都会抽的烟是什么味道。 白蔹在白背心惊惧的目光中拿走他的烟盒,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抽出一根。 嫣红的唇瓣轻轻咬住烟头,她眼睫漫不经心的垂下,旁边那个小弟立马凑上去给她点火。 女生头发有些凌乱,薄薄的烟雾从她嘴里吐出来,一手松松夹着烟,手指是莹润的白色,干净修长,另一只手懒洋洋的抓着白背心的头发,鲜血顺着他的脸一滴一滴砸到地上,她慵懒地弹了下烟灰:“那——” “现在呢,还要保护费吗?” 005文转理,见证封神 白蔹懒懒的侧着头,抓着他头发的左手隐隐有一截猩红露出,烟雾浅浅模糊了她精致美艳的面容。 是种惊心动魄的美。 可白背心瞳孔里倒映着白蔹似笑非笑的脸,再也生不出其他欲念。 他说不出话,只疯狂惊惧的摇头。 “这样啊。” 白蔹松开手。 烟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懒洋洋的将烟扔在脚下踩灭:“打扫战场,会吗?” 她彬彬有礼,其他人也是真的害怕。 乖巧点头。 白蔹拍了拍衣袖,离开前瞥他们一眼,轻描淡写:“怕什么,这也没砍你的头。” 很随和的态度。 当然,如果她没用一种砍大白菜的语气。 直到她离开,白背心才滑坐在墙角,畏惧地动了下麻痹的指尖。 小弟好半天才敢默默挪过来,蹲在他脚边,抽了根烟压惊:“你说你惹她干嘛?” 白背心:“……” 十五分钟后。 两个巡逻的再次转回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卖部门口,那个青水街十分难缠、背后有点势力的混混头子顶着伤,正在乖巧的帮店主—— 扫地、搬东西。 其他小弟也吭哧吭哧的干着活。 “看什么看?”白背心咬着烟,瞥那俩巡警一眼,烦躁道,“死条子!” 骂骂咧咧后继续搬箱子。 一旁的店长战战兢兢的,刚想伸手搬。 白背心把之前欠的烟钱还给店主,凶神恶煞:“叫你打扫了吗?” 他继续闷头把货往下搬,抽了一包烟也没想明白。 不是,她有病吧?? 这他妈笑起来这么乖打架这么狠?! 白背心面无表情的想,她甚至还想砍他的头! 不远处。 “喂?队长。”小警员警惕的看着小卖部,他拿出对讲机,神色严肃,“对,申请严查青水街112号小卖部的店长,嗯,我没开玩笑!!!” ** 天还没黑,白蔹回去的时候纪邵军刚想出来找她。 他注意到,出去一趟,白蔹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纪邵军放心了些许,湘城北城生活差距大,他真怕白蔹不习惯。 白蔹坐在石桌边,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看纪邵军来回几趟把家里的水缸填满,忽然开口,“舅舅。” 纪邵军将水桶放在水井边,听到白蔹的声音,愣了神。 白蔹以前跟着纪慕兰只来过两次湘城,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舅舅。 “哎,”他声音骤然拔高,“你说。” 白蔹眨了眨那双大眼,很是乖巧:“我要转到理科。” 她没说我想。 而是我要。 “啊,”纪邵军拿起打水的绳子,思绪翻转,“能告诉舅舅,为什么吗?” 他知道白蔹是学文科的,文理课程差距太大了,理科是很残酷的,逻辑推理,难度分明,主打一个不会就是不会。 白蔹笑了笑。 纪邵军跟纪衡两人话不多,可对待白蔹都带有明显的试探跟小心翼翼,这让她初来异世有种被接纳与认同感。 她不讨厌,甚至有了那么一点归属。 当然,她不明白原主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家人不要,为了几个不相干的人死在湖里。 “不为什么,”白蔹歪了歪头,又问:“不可以吗?舅舅?” 纪邵军:“好,可以……交给我!” 看着纪邵军放下桶去找纪衡的背影,白蔹收回乖巧的眼神,懒懒的支着下巴笑。 活着,好像也还行。 ** “这就是你答应她的理由?”纪衡拿了一匹布,看着纪邵军,褶皱分明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 院子里没什么人,左边除了厨房外,还有个小仓库,里面放满了布匹。 虽然有些年了,但颜色依旧鲜亮。 纪邵军一有时间就会来帮纪衡打扫。 他讪笑一声,拉好一段防尘罩,小声嘀咕:“可是她叫我舅舅。” “胡闹,”纪衡冷着脸,威严不减,“她不懂事,你也不懂?阿蔹都高三了,文转理是闹着玩吗?” 高三转学本来就挺胡闹了。 他儿子智商挺高的,怎么这件事上这么糊涂。 纪邵军也不懂怎么白蔹转了一圈回来,心情挺好,突然间却要转科。 他默默干着手边的活儿,忽然想起什么,犹疑着开口:“白家那俩私生子,是不是都学理?” 白少柯去年市状元考入江京大学,白家在网上炒了很久,连湘城这边都有所耳闻,听说那個私生女理科也极好。 纪衡抚摸着一段顶好的绸缎,闻言,没有立马开口。 他手部已经起了充满沟壑的皱纹,好半晌:“她这气性……” “爸,”纪邵军有点后悔提起这个,“我看阿蔹这次懂事了,是个有想法的,大器晚成,你要给她机会,明年再复读一年,未必不能考个理想成绩。” 当然,他也就随便说说。 自家侄女什么样他是知道的,能安安静静把高三读完就不错了,他们家也没指望侄女发给他们考个状元什么的回来,她开心就随她来吧。 学文学理无所谓。 纪衡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个小油纸包,又打开油纸包从里面抽出细长的针。 没再反驳。 纪邵军一看就知道他默认了,他放好布匹,看着纪衡拿好针:“我帮您把绣架抬出来?” 纪衡没立马回。 好半响,他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拿吧。” 纪邵军眼前一亮,“哎!我这就去。” 天已经黑了,纪邵军给沈清打了个电话说晚点回去,就留下来帮纪衡清理仓库,把绣架这些东西拿出来清洗完,又放在院子里晾着。 他哼着歌擦拭深色绣架。 白蔹房间灯也是亮着的,他能看到映在窗户上的倒影,她在书桌前看书。 白蔹是不一样的,纪邵军能感觉到,今天回来,她即便踩到了石块里的黑水,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跟她妈妈是不一样的。 纪邵军忽然觉得白蔹被白家送回来,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 纪邵军在帮白蔹联系学校与老师。 此外还有她的户口,需要迁到纪家。 白蔹这几天一直在图书馆,这个时代让她意外的不仅仅是手机电脑,还有图书馆。 她从未见过馆藏如此丰富、还对外公开的藏书阁。 这真的一个很好的时代。 就是有个问题—— 白蔹低头,看着手边的物理书,又看看物理习题,写了两题后放下笔,她轻喃:“我这……终于要开始败坏老师的名声了?” 以前那君子六艺,人生八雅,她不敢说多精通,至少也出师了。 现代飞速发展的科技,原主脑子空荡没有半点知识,她自己在图书馆看了几天书,大部分都能看懂。 她觉得她看的书不算难,但…… 问题是这样的—— 她学的知识与例题:【1+1=】 她做的题:【证明e(iπ)+1=0】 白蔹幽幽地想—— 不知道回去多给老师烧两柱香,老师会不会原谅她在现代给他丢人? 图书馆藏书多,但也有不足。 比如更深度的知识,比如更大量的题库。 她都没有见到。 听到她的叹息,旁边拿着画笔的小孩偏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 “选c。” 他忽然开口。 白蔹顿了下,她翻了下答案,C,是对的。 于是转过脸,“速算?” 她第一天来图书馆的时候,就看到她来湘城就从火车站跟她到城门口的小朋友,缘分不浅。 后面几天两人都在八点图书馆开门准时出现,他们一起看书学习,都不怎么爱说话。 小屁孩摇头。 半晌后,解释,“我哥给这种题套了速记模型,有个算法。” 谁家普通孩子记速记模型? 白蔹却接受良好:“这样啊,喝奶茶吗?” “不……” 白蔹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她趴在桌子上笑,春风细雨般:“对了,我一直都当你是我好朋友——” 她卡了下壳,“你叫什么?” 姜鹤:“……” “姜鹤,鹤向孤山去未归的鹤。” “哦,姜鹤,我一直都当你是我好朋友。”白蔹将手上的纸揉成一团随手往后一扔,敲了敲他的脑袋,“走,出去。” 两人从座位离开。 纸张稳稳当当进入角落一个红色镂空废纸篓。 兜里手机响了声,没有署名的号码,白蔹随手接起,“喂?” 对面显然没想到她声音这么冷静,顿了下,漠然开口,“是我。” “谁?”白蔹没什么耐心。 “白蔹,我跟白少绮共同话题多一点,就算没有她,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手机那头,宋泯根本不相信白蔹没有他的电话,只以为白蔹故意的,他按着眉心,冷淡又厌烦:“你因此把拜师帖带去湘城,不觉得很幼稚?” 006一视同仁姜附离 啊? 白蔹被气笑了。 也算是知道了对面那人是谁。 她按着姜鹤的脑袋,这姓宋的以为她对白少绮起了嫉妒之心,所以故意带走了拜师帖? “你首先得弄清楚一点,拜师帖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白蔹走出图书馆,她看对面的奶茶店,微眯的眼睛漆黑深邃,干净冷艳中敛着浅薄的乖戾,“还有,我的东西,别说我带走——” “我就算烧了,你又能怎样?” 手机那头的宋泯一愣。 白蔹淡漠的低头,“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想了想又将人拉黑。 这宋泯提醒她了,俩人还有婚约在,得找个机会解除。 真晦气。 姜鹤拉住她的衣角。 白蔹低头,伸手懒洋洋的捏捏住他脸颊,手指修长,冷玉般清润:“还是你可爱,说吧,喝什么?” 两分钟后。 白蔹在对面的奶茶店排队,这地方就这一个奶茶店,正值下班下课时间,排队的人挺多。 姜鹤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蹲在马路边等她。 他人生第一次出现难题。 他的好朋友要请他喝奶茶。 当然,作为条件—— 姜鹤戳了戳自己右手上的黑色手表,手表立马显现出一个悬空的轻薄三维平面。 他点开微信,踌躇好久,点出一行字发出去—— 【怎么速学物理】 ** 湘城中心。 一幢中式的独幢庄园。 对面路边等了几个人。 “高博士,没想到您会来湘城,我昨天才得到消息。”穿着考究的老人看着青年,态度分外礼貌。 若是有湘城其他人在这里,定十分惊讶,因为这老人就是湘城新闻上经常出现的任谦,湘城管理者。 高博士很年轻,个子不高,鼻梁上架着眼镜。 闻言,他似在等待什么,只看了任谦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多答。 他无论在哪都是受人追捧,任谦这样的仰视目光对他来说是常态。 任谦今天有听说高博士的行程,特地赶来见他,“高博士,晚上我在万和楼摆了一桌,您看您有时间吗?” “再说吧。”高博士皱了皱眉头。 “好,您有时间跟助教说一声就成,”他的回答在任谦意料之中,他今天来只是刷刷存在感,“那高博士,我们就先走……” 一句话未说完。 “刺啦——”一声。 黑色的车在对面庄园入口处停下。 看到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从车上走下来,高博士忽地打起精神,他站直身体,大步朝对面走去。 见高博士如此态度,任谦一愣,朝对面看过去。 谁能让高博士在这等了两個小时? 对面,高博士穿着研究服,挤到庄园门口,他跟着黑t青年进门,带着他这个年纪所拥有的骄傲:“姜少,你接受了其他国家加入Crfs,但拒绝了r国,仅仅是因为你不喜欢r国人,你不觉得把私人情绪参与到国际合作上,太过儿戏?” 助理刚把手上的信件交给姜附离,闻言,震惊的看向这位莽撞的勇士。 姜附离接过信,没理他。 继续往前走,保镖挡住高博士。 高博士趁保镖疏忽,挣开禁锢,他张大嘴巴,助理两眼一黑,感觉到不妙刚想阻止! 然而高博士下一句已经出来了,他冷讽中夹杂着愤怒:“你难道不记得我们的校训是科研面前无国界?你早已经忘记了初心!” 噤若寒蝉! 现场犹如陷入六千米海拔的雪山,气压低陈,寒风呼啸刺骨! 姜附离终于停下,他抬手阻止手下,从容不迫的俯视对方:“你是谁?” 他问。 高博士自小是天才,一路跳级,26岁从r国留学归来,同时参与了全球好几个研究项目,他老师去年刚评上院士,在学术圈用顶级门阀形容也不为过。 履历在江京大学也数的上名号,学校里各大院长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没想到在姜附离这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张了张口,几乎是有些屈辱的开口:“高珈宸。” “高珈宸,”姜附离点点头,他拥有一双格外浅淡的眸子,氤氲着寒凉,唇色也浅,平静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向你解释?” “我……”高珈宸喉咙动了一下,从来都受万众瞩目的他整个傻眼,“可、你、伱这样我很难信服你……” 姜附离打断他:“你以为你的信服对我很重要?” 高珈宸惊呆了,完全没料到传说中的姜附离是这种性格,“你……” “不过你说的有道理,单独歧视他们是不对的,”姜附离慢条斯理的将手中信件折好,又弯腰,优雅地塞进高珈宸口袋,微低的眉眼清疏冷艳:“信封上有国际联盟的联系方式,欢迎投诉。” 他站直,一身黑衣孤冷且不近人情,大步往屋内走:“记下他的名字,以后有我的项目,永远拉黑他。” 兜里的手机响了声。 姜附离低眉,是一个从来不发消息的人给他发了条消息—— 【怎么速学物理】 姜附离随手找了张图发过去,偏头,“姜鹤在干嘛?” 手下时刻掌握着姜鹤的消息,“小少爷在图书馆,明先生在跟着他。” 姜附离指尖无意的敲着手机屏幕,指甲修剪的干净匀称,手背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能浅浅看到浸润出的青色血管。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身后,高珈宸惊恐的看着姜附离背影,这次他是真的急了,“姜少!姜……” 他想追上姜附离,可保镖若还能让他成功一次,那明天就不用在姜附离面前出现了。 高珈宸被保镖捂嘴拖出去。 助理见怪不怪的记下这个人的名字。 ** 外面。 任谦跟秘书长还在路边,他看着高博士进了庄园,又很快被里面的人扔出来。 “上车。”任谦在看到高博士之前转身。 “任老,那人是谁?”秘书长打开车门让任谦上车,他看对面那栋古楼,惊愕咂舌,只堪堪听到了高博士那句“姜少”。 Crfs是一个暗物质合作组的工程。 江京选择湘城以前留下的防空洞为基础建造研究所,地下2900米,全球最深的一个暗物质研究所,正在评审验收配套工程。 保密程度高,作为湘城最高管理人,任谦也不知道具体内部名单。 他从熟人那才联系到高博士助教。 “我不知道,Crfs项目内容保密级别很高,里面那位……”任谦略一思索,“他的姓氏……” “高博士叫他姜少,他姓姜……”秘书长说到一半,忽然瞪大眼睛。 难怪。 任谦看着车窗外,声音悠远,“你明天再联系高博士的助教,希望他没看到我们。” 秘书长也不确定高博士有没有看见。 若被高博士知道他们看到对方这么狼狈的一面,结交这件事就是未知数。 “再看吧,”任谦轻叹,想起另外一件事,“绍荣怎么忽然请假?今天跟我一起见高博士的时间都没有。” “他回家了,”秘书长低头翻阅记事本上的行程,“纪先生说接晚萱小姐去看她爷爷。” 闻言,任谦没发表意见。 他对纪家的事情不清楚,纪家人也就在他女儿婚礼上出现过一次,他只在意一点:“怎么这个点回去?” 以往也是逢年过节的才会回去。 纪绍荣也是个知识分子,原本想着带他来能跟高博士交流,哪知他今天请假。 任谦本就对他不满,眼下表情愈发淡漠。 “好像是听说有个侄女回来了。” “嗯。”任谦不再过问,他对纪家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纪家人在他们眼里太过稀松平常。 秘书长笑了笑。 当年任家独生女任家薇看中纪绍荣这个穷小子的时候,任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同意的,这身份地位相差太大。 不过,二十年过去,纪家一直本本分分。 整个湘城甚至没人知道青水街普普通通的穷小子纪绍荣已成功入赘到任家。 低调,安分。 不争不抢,但也没什么存在感。 ** 姜鹤这边。 他蹲在马路边。 姜附离消息回复的挺快:【图片.jpg】 只有一张图片。 姜鹤点开—— 某人参与编写的江京大学物理书籍封面。 “……” 白蔹回来就看到姜鹤那手表显示的蓝色荧光三维画面,把奶茶递给姜鹤:“什么东西?” 她买的超大杯,姜鹤一只手拿不过来,就用两只手抱着。 白蔹低眉就看到一本书的封面…… 《江京大学物理》。 “这本书,”姜鹤慢吞吞的,表情不太情愿,“挺厉害。” 白蔹点点头,拿出手机想拍下来封面,只是打开相机却看不到小朋友儿童手表上的画面。 这是什么黑科技?? 两人沉默几秒,然后加上微信。 姜鹤手机上终于多了第七个人。 两人就坐在路边,目不转睛的看路过的车。 “真是神奇,”白蔹手搭在膝上,指尖不紧不慢地点着膝盖,另一只长腿随意曲着:“我看了车辆电气系统,书上说通电后它转子的磁场能让定子产生交流电,不过还是神奇……” 白蔹对现代所有一切都感兴趣,她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她电气系统。 但她不知道原理。 这两天两人每天学习完之后就坐在马路边看车。 姜鹤抱着奶茶,歪头看她。 “行了,”白蔹看了眼微信,外公她什么时候回去,她将吸管插入姜鹤的奶茶,起身拍他的脑袋,“我回去了,明天见。” 她坐上12路公交。 姜鹤蹲在原地,双手抱着奶茶一边喝,一边仰头看着12路公交摇摇晃晃离开。 一辆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寸头男人从驾驶座下来,姜鹤爬到后座,在男人给他系安全带的时候开口:“明叔叔。” 明东珩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话,他一张硬汉脸摆不出温柔:“怎么了?” 姜鹤慢吞吞的:“我可以跟白姐姐一起回去吗?” 明东珩:“?” 他面无表情:“……我会帮你问少爷。” 问题是,带你回去会吓死她父母吧? 她好心带你玩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 青水街,纪衡家。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低头看褐色的古朴绣架。 “爸,你看半个小时了,”坐在石桌边穿着湘城中学校服的女孩玩着手机,十分无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闻言,没回头,“等你表妹回来。” “我不就一个堂哥?”任晚萱诧异。 她从小到大,只来过几次纪家,不清楚纪家的事,但她记得只有一个叔叔一个堂哥。 “嗯,你还有个小姨。”纪绍荣言简意赅。 两人正说着。 纪衡从里面出来,他拿了一个小礼盒给任晚萱。 “谢谢爷爷。”任晚萱甜甜一笑,她伸手接过礼盒,然后随手放到石桌上。 心里却不在意。 她的生活用品都由任家找人定制,作为任家唯一的女儿,每件衣服都是知名品牌定制,可每次来这里纪衡都要给她做衣服。 任晚萱自然是看不上,这衣服拿回去她妈妈都让人放到仓库了,一次也没穿过。 “小妹还是没有消息?”纪绍荣目光从绣架上收回来。 皱眉,他对纪慕兰知道的不多,对方自小性格高傲,跟他不太合得来。 纪衡拿起烟袋,“没。” “听大哥说,她女儿要转到这边来?”纪绍荣不再问纪慕兰这件事。 “……” 任晚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两人说话,听了个大概。 这个亲戚比她大两岁,现在高三。 她听了一点,就没在意,拿起手机跟朋友聊了一会,眉眼一挑—— 【师哥,你说……她会不会听说我爷爷是任谦,才想转过来?】 她打着字问。 007任家,入学 任晚萱一向不想用恶意来揣测别人,但—— 湘城是什么地方她也知道,湘城中学的教学力度一般,但任家会给她请最好的私教。 但其他有点人脉的,大部分都转到北城这种地方去上学了。 哪里会有人想回来? 任晚萱刚打完字,纪衡忽然门口,“阿蔹回来了。” 纪绍荣一顿,他侧身看向院门。 一个女生推门进来。 随着女生的进入,仿佛是黑沉天空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 她穿着浅蓝色上衣,米色的盘口一粒粒规整紧扣,九分袖口稍宽,袖口是白色祥云边,下面是到脚踝的米色休闲裤,脚踝处绣着栩栩如生的粉色杏花,行走间粉浪翻涌。 手里随意把玩着一副白色耳机,腕间的一抹红色犹如雪中红梅。 纪绍荣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他一眼就看出,这绵密的针脚出自纪衡之手…… 纪慕兰这性格倒是生了个乖巧的女儿。 “这是你二舅。”纪衡用烟袋指了下纪绍荣,对白蔹介绍。 任晚萱并没看所谓的表妹,她心里还想着事儿,表情就有些淡。 瞥到纪衡又用烟袋指着纪绍荣,她轻轻皱眉。 她从小接受任家请的礼仪老师训练,学的是江京贵族礼仪,用烟袋指人简直太粗俗,放在任家连个佣人都做不出这等粗鄙之事。 小时候她第一次见到纪衡拿出一个有个缺口的青花瓷碗时,任晚萱就告诉纪衡,这样太脏了且不卫生。 被纪绍荣狠狠训了。 后面纪衡没再用这碗招待她,买了干净的白瓷碗。 但任晚萱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今天这种事她只能憋在心里,然后回家跟她妈妈吐槽,她妈妈很少让她来纪家。 白蔹将耳机一握,她看了眼纪衡说的二舅,勾了勾唇,笑意盈盈:“您好。” 没叫二舅。 声音犹如轻按琴键的音调,清透空灵,任晚萱下意识的偏头。 看到一双生得极美的眼睛,是透着清廖的黑白分明。 目光往下,一身带着古意的衣服,在见到对方之前,任晚萱没有想过,这种跟不上潮流的衣服穿在身上也能这么好看? 即便任晚萱不想承认这一点。 她捏紧手机。 ** “难得回来,”纪衡话不多,他打破沉静,对纪绍荣道:“晚上在这吃饭。” 任晚萱收回目光,她站起来,举止很有涵养:“爸,我还有私教课,不能太晚回去。” 她余光看向院子里的水井。 纪家用的水都是这里的,尽管水井看起来干净,但她实在不想碰这里的水。 所以每次来都不会太久,纪衡倒给她的水也没喝过。 湘城虽说偏了点,但靠近湘城这边大部分都重新规划过,很早之前就给市民装上了消过毒的自来水,而青水街这年复一年都是原样,没人动公,居民还在用井水。 任晚萱没见过这年代哪里还有人用井水。 纪绍荣看她一眼,“那你先回去,司机还在外面等你。” “对了,”纪绍荣又想起什么,“萱萱,这是你表妹,她也是高三,马上就要文转理,你俩加個联系方式。” 说着,他看向白蔹,“阿蔹,萱萱她也学理,成绩很好,你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白蔹低头,她在研究耳机。 她决定回房间就拆开看看,不知道耳机是怎么工作的。 被点名后,她抬了下头,看向任晚萱,慢吞吞的想从口袋拿出手机。 任晚萱捏了下手机,长按关机。 “爸,我比她小两岁,我今年十七,”她稍顿,又道:“我刚刚一直玩游戏,手机没电。” “你好,”任晚萱正视白蔹,十分礼貌,她拿出某水果手机,举止优雅:“那我们下次再加好友。” 白蔹挑了下眉,她收回要拿手机的手。 “抱歉,”纪绍荣也沉默了一会,随即又轻声对任晚萱道:“高三了,不要每天玩游戏。” 任晚萱没回,随意点头,又向纪衡告辞。 转身瞬间笑容尽失,烦躁且不耐。 任家的亲戚谁都能当? ** 今天纪绍荣在,吃完饭碗就轮不到白蔹洗,是纪绍荣洗的。 纪衡看着他找水桶的背影,“水桶在杂物间,你又忘了?” 纪绍荣笑笑,然后在院子里张望一会,才去了杂物间。 纪衡就坐在门口的凳子上,桌上摆着纸跟笔。 白蔹刚拆开耳机,她看着纪衡戴着眼镜,独坐在黄灯下,身影被拉的很长。 她把耳机一握,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抬头:“外公。” 纪衡手一顿,低头看她,“怎么了?” “给你,”她摊开手心,把一个蓝色小玩具给他看,“我今天买奶茶送的。” 纪衡看着她手心的蓝色小兔子,伸手拿起来。 “看看这花色,喜欢吗?”他把桌子上的画给白蔹看。 白蔹看了眼。 是精湛的工笔画,梅花样式,黄色的花蕊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好看。” “嗯,那明天就拿去上稿。”纪衡收回目光,摆手让白蔹回去,“你回去看书,明天记得早起,你舅舅带你去学校。” 他说的是纪邵军,学籍已经转好了。 “哦,”白蔹站起来,一边回房间一边提要求,“那上完稿就上绷了?我还喜欢虞美人,您下次给我绣个这个。” “伱还挑?”纪衡瞥她。 等人进了房间,纪衡却坐在原地,许久没动。 上绷…… 纪衡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人喜欢时尚,喜欢高定裙子、高定服装。 没人会喜欢他绣的花,也没人看得上他做的衣服,他给纪慕兰做的她就算离家出走也一件没带。 他看着白蔹的背影,又低头看自己手心的蓝色小兔子。 ** 屋内。 不需要洗碗的白蔹心情不错,她回到房间,把拆开的耳机放到桌子上,第一件事就是搜姜鹤发给她的书。 她打开千度,搜索—— 【江京大学物理】 然而结果很离谱,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江京大学还有江京大学物理这本书,她看了眼手机页面,甚至有一条—— 【物理考了17分】 白蔹:“……” 同学,你好棒。 她返回微信,戳开姜鹤头像,礼貌问好—— 【。】 手机另一边,姜鹤坐在地毯上,怀里揣着颗仿真大白菜抱枕,手里拿着七阶五魔方,正在慢慢拧着,手腕上的表响了下。 他看了眼,见发信人是一个湘城城楼的头像,眼一亮。 扔了抱枕,戳开手表,悬空的轻薄三维页面出现白蔹的消息。 白捡:【。】 姜鹤一字一字的回:【白姐姐。】 白捡:【明天我不去图书馆了,要上课】 姜鹤:【好哦。】 白捡:【找不到你发的书,京宝上也没】 姜鹤下巴搁在膝盖上,眨眼。 姜鹤:【我问问哥哥。】 他从地毯上爬起来去书房。 姜附离在开视频会议,他穿着白色家居服,略带松散的靠着椅背,冷白的手指搭在桌子上,浅淡的凤眸懒懒垂着,矜贵又冷淡。 看到姜鹤,他才缓缓坐直,伸手关了摄像头,按下静音,“怎么了?” 姜鹤走近,把手表点开页面给他看。 “你是帮她问的?”姜附离扬眉,柔软的家居服将他的冷漠也冲淡些许。 姜鹤点头。 姜附离伸手拿走他恢复到一半的七阶五魔方,“听说你想跟人家回去?” 姜鹤又点头。 姜附离慢条斯理的帮他恢复成原状,抽空瞥他一眼,“不可以。” 姜鹤瞅着他的魔方,这次没点头。 “回去睡觉,”姜附离将魔方还给他,“明天我让人把书送过来。” 他这次实验室探测器的验收没达到他的要求,他需要能灵敏的感知反冲核的探测器。 但现在实验室的探测器介质不够大。 所以他在修改设计图,保证探测器规模大,又具备很低的探测能量下限,时间不是很多。 偏巧,姜鹤最近找到了玩伴,他不用分心去管他。 等姜鹤离开,姜附离才收回目光,重新打开摄像头跟麦克风,他随手敲了敲桌子,平静又冷漠,“继续。” ** 翌日,湘城中学。 湘城最大的高中,白蔹跟在纪邵军身后来到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陆灵犀戴着眼镜,短发,头上有藏不住的白发,看着白蔹目光柔和:“白同学,能告诉老师,为什么想转理科吗?” 为什么转理? 白蔹半敛眸子,睫毛微微下垂,又长又翘,遮住晦暗的眸底,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不想看到历史,那现在…… “好奇。”她安静开口。 “好奇?”这是陆灵犀没有想过的答案。 “嗯,”白蔹看着隔壁办公桌上的电脑,“就比如我很想知道电脑是怎么传递信息的。” 她黑色瞳孔映着窗外折射的太阳,像只懒洋洋的白猫。 物是人非,无论穿过来的时候她看到这个世界有多惶恐、多不安。 但她在努力探索这个时代,不可否认,她现在对这个时代充满了好奇。 纪邵军是第一次听白蔹说起这理由,他不由偏头,看着自家侄女乖巧的脸上充满着认真。 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她上次是怎么回答他的,哦—— 所以呢? 呵,敷衍他? “好,”陆灵犀静静看着白蔹,看出来她很认真:“你做一套理综卷子我看看好不好?” 她在桌子上找到一张理综卷子。 白蔹花了20分钟,就把卷子还给陆灵犀。 陆灵犀是语文老师,她收起卷子,递给同一办公室的物理老师,让他帮忙评一下试卷。 接着温和的对白蔹道:“走,我带你去咱们班,高三一共二十个班级,咱们在十五班。” 纪邵军也跟了上去。 高三是单独一栋楼,从上到下一共五楼,每楼四个班级,两个楼梯道,中间是办公室。 陆老师办公室在二楼,十五班就在三楼中间。 走过一个楼梯道的时候,二楼正好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抱着作文本上来,“陆老师。” “任同学,”陆灵犀手扶着镜框,停下来,声音温和,“你把作业本放我桌子上,等我一会,我有件事跟你说。” “好。”任晚萱抬头,目光却看到纪邵军。 她没见过纪邵军几次,但对方跟她爸爸长得像,她能认出来。 但此时她注意力却在纪邵军身边的人身上—— 是她,白蔹。 任晚萱一愣,转瞬间想了很多,她真的转到了这个学校? 纪家有没有跟她提过任家? 纪邵军看见任晚萱,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沉稳淡定的移开目光。 他以前对任晚萱很好,有一次他有事想找纪绍荣帮忙,千辛万苦进了纪家大门。 然后在纪家垃圾桶里看到了他送给任晚萱的画。 自那以后,再也没去过任家。 陆灵犀又笑着低声对白蔹与纪邵军解释,她感叹:“那是任晚萱,这孩子真的十分、十分聪明,初中连跳两级,白同学你在学校待两天就知道她了,有机会可以向她讨教一下学习方法。” 任晚萱对纪邵军并不在意,她朝陆灵犀笑笑,就收回目光就去办公室。 把作业本放到桌子上,就看到桌子上的一张理综试卷。 008蔹蔓帝王 十五班。 讲台前是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脊背有些弯曲,双手撑着讲台,“那我们看这道题,第一步我们要怎么做?我们呢就设这个动点m的坐标,用三角代换跟三角恒等定理对不对?” “那下一步我们干嘛,其他点坐标也写出来啊!那这样不就很明显了,他们都共线。我们是不是能写出p点坐标?pQ斜率是不是就出来了?是不是很简单,对不对?” 班级里的人昏昏欲睡,稀稀落落的应答着。 陆灵犀敲了敲门,“夏老师,我带新同学过来。” 十五班有些学生懒洋洋的抬头,光线中,新来的同学穿着简单白色交领上衣,领口绣着一小朵白色虞美人,下面是黑色马面裙。 白衣黑裙,黑发用一根木簪干净利落的盘起来,身上就再也没有其他配饰。 眉目漂亮慵懒,有种让人移不开的气质。 数学老师都有瞬间仿佛穿越了,有种他在国子监,而向他走来的是他最意气风发的女弟子。 她走进教室,在满室静默中开口:“大家好,我叫白蔹。” “砰”的一声气氛瞬间炸开。 “求问,求问,同学你是哪个‘敛’?”坐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兴奋的举手,提问。 白蔹斯斯文文站在讲台上,闻言,她慵懒的歪了歪头:“蔹蔓帝家的蔹。” “哇哦!” “酷!” 有男生甚至已经拍着桌子叫起来。 有些女生看似淡定的低头,实则已经拿起手机在群里疯狂交流。 “行了,你们这群崽子都安静下来,白蔹你坐第四组那个空位上,”陆灵犀笑着开口,她看着窗边那個低着头的女生,声音又轻下来,“跟杨琳同桌。” 白蔹拿着背包朝班级里唯一一个空位走去。 “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白蔹同桌杨琳细声细气的,同她说完后,就一直低着头写作业。 “谢谢。” ** 陆灵犀回到办公室。 “晚萱,等会路口那个板报,还得你去写一下,”任晚萱从小拜得名师,字写的好,陆灵犀对她也有偏爱,“还有,你知道江京预备营吧?” 任晚萱点点头,“我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外公还在积极跟江京的一位博士沟通。 “有些学校用预备营的软件,给尖子生刷题,”陆灵犀缓缓道来,“我们学校最近有个名额,名额只有一个,所以一个月后学校再决定给谁。” 江京预备营的名额简直就是准江京大学生,能拥有这个软件名额的太少,任晚萱记得就算是北城一中也只有十个。 没想到湘城这学校竟然有个名额,任晚萱十分意外:“我知道了陆老师!” “放学晚点走,还有针对你们几个能竞争名额的培训,就这两件事,回去吧。”陆灵犀笑着让她离开。 陆灵犀不仅是15班的班主任,带三个班的语文,同时兼任年级主任。 高三大小事都是她在管。 “陆老师,刚刚那位转学生的卷子我放你桌子上了。”物理老师提醒陆灵犀。 陆灵犀连忙带上眼镜,拿起试卷:“我先看看。” 她首先看到的是试卷上的字。 这字…… 任晚萱闻言,她脚步放缓。 所以那张试卷是白蔹的? 物理老师捧着茶杯,笑眯眯的:“85分,卷子简单,分数稍微偏低了,不过基础知识学的不错。” 任晚萱停在门口,眉眼微嘲。 她带上门,漫不经心的想着,物理老师的话术真有涵养—— 这哪里是稍微偏低? 湘城的期初考试理综十分简单,全是基础题,总卷面300分,而他们班…… 就没有150以下的! 办公室内,陆灵犀却挺意外。 “85,那也够了,”陆灵犀拿着试卷,笑,“你不知道,白蔹同学文转理,我想着她能考50我就不劝她回文科班。” 她对白蔹要求不高,毕竟是文转理,她也没想着白蔹考上两百分。 陆灵犀也不追求升学率。 “文转理?难怪字这么工整,比印刷机打印的还好看,”物理老师刚刚在备课,没听陆灵犀跟白蔹的谈话,“看起来比任晚萱的试卷要舒服。” 心下也奇怪,这位转学生文转理。 虽然说卷子简单,大部分都是基础知识,她很多大题没做,可其实,她只要做了的…… 都是正确的,尤其是物理。 “她用了正宗的管阁体,”陆灵犀毕竟是语文老师,她就说是个乖孩子,写的字都如此乖:“以前读书人考科举的时候都会用这种字体。” 历届状元们同时都会几种书法,但殿试时都统一用管阁体。 陆灵犀倒是没想过白蔹会几种字体,现在的小孩子能学会一种字体就很有定性了。 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学管阁体,他们推崇的都是梁体。 “陆老师,你别太操心了,”物理老师拧开茶杯,“她既然想学理,肯定会上进,你别看现在只有85分,我看她不是完全没有灵性的。不信你看着,等明年高考,她应该能提升到170,努努力二本很有可能。” 他决定多关注一下这个转学生。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 文转理,能考到普通难度的卷子85分,的确也是算有灵性。 在他们心里,白蔹最难也就是文转理,毕竟文转理能正儿八经的考出分已经很难了,哪里能想到—— 这85分完全是白蔹花五天学的内容! 至于其他很多没写的……完全是因为某人还没开始学。 ** 白蔹凭一己之力在湘城中学的论坛打下一片江山。 今天一中十个帖子,八个都是蔹蔓帝王。 这些白蔹本人并不知道,虽然她长的好看,但是周身就有一种难以融入的气场。 跟她同桌杨琳一样,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刷题,看起看很像学霸。 自带学霸之气,其他人不敢前去搭话。 下午放学。 白蔹今天才量了尺寸,校服要过两天才发,茫茫校服人海中,只有她穿着自己的衣服,个子又比普通女生高一点,干净又冷艳,鹤立鸡群。 姜鹤蹲在对面街边的角落,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熠熠发光的白蔹。 “怎么一个人?”白蔹没在周围看到之前跟着姜鹤的人,便带他去拐角的奶茶店。 “我哥晚点来接我。” 刚放学,奶茶店人多,两人等了一会儿人才少起来。 白蔹找了个安静的桌子跟姜鹤坐下。 “白同学,”店员将两杯樱桃果茶提给白蔹,“你的奶茶好了,吸管在左边,自己拿。” 白蔹认出来,这是她同桌,杨琳。 白蔹看着奶茶里面显然比别人多的果肉,弯着眼睛,潋滟又生动:“谢谢。” 她抽出两根吸管,余光注意到杨琳露出来的手臂上似乎有一块青紫色。 “伱这是什么?”白蔹收回目光,回去将奶茶给姜鹤。 对方拿出五颜六色的圆球。 姜鹤浅浅喝了一口:“七阶五魔方。” 他已经可以还原中心色块,只是后面不熟练,昨晚看了姜附离的速拧还原公式,在努力复刻。 白蔹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大坨物体,她没见过魔方,“你在还原这球的颜色?” 姜鹤点头,他不满自己的速度:“我哥很快就能还原,我却要用两个小时。” “噗——” 隔壁拿着篮球刚来的男生喷出柠檬茶。 “不是吧,小弟弟,”男生脚一转,侧过身,他穿着校服,五官俊秀阳光,一脸真诚的建议他,“你不要用淡定的语气说这种话,体谅一下普通高中生。” 姜鹤瞥他一眼,没说话。 男生:“……” 你这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 “嗨,”男生被他噎了下,又向白蔹打招呼,介绍自己:“白同学,我是你……” “张世泽。”白蔹认识,这是她后桌。 她有记住每一个介绍自己的人。 张世泽挠挠头发,“原来你有听到我们说话啊,陆妈说了,你以后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我是体育委员!” 他们班管陆灵犀叫陆妈。 张世泽说着就看到白蔹拿出来的一坨东西—— 好像是个电机? 白蔹一手将吸管插上,一手把玩着电机线圈,“怎么了?” 张世泽:“……” 怎么会有人书包里带这东西? 他一脸匪夷所思的跟白蔹道别,走出奶茶店。 外面等他的一群男生问他有没有要到转学生的联系方式,转学生持靓行凶,只可远观。 “明天再问,”张世泽揽着他的肩膀,哥俩好的感叹:“世界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 兄弟们刚要感动。 张世泽:“嘿嘿,真好,废物不止我一个。” “……” ** 天渐渐黑了,校门口。 一起接受优等生培训的学霸们这才上完课。 任晚萱上下学都有专人接送,她正拿着手机跟司机通话,“我上完辅导课了,你来……” 目光看到拐角处的十字路口,有个女生坐在路灯下,不知在等什么。 学校这么大,怎么三番五次遇到白蔹? 有这么巧? 任晚萱忽然有些烦躁,她看着对方的背影,斟酌半晌,吩咐司机:“把车开到后门,我去后门等你。” “怎么了?”身边的男生问她。 “没什么。”任晚萱摇头,完全不想提及白蔹,“我们去后门吧。” 她冷冷转身,重新进入校门。 男生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身时只淡淡看了眼拐角处的十字路口,“那我让司机也去后门等我。” 而十字路口。 “你哥什么时候来?”白蔹跟姜鹤坐在路边等人看来往的车流。 路灯一排排亮起。 姜鹤不情愿的按亮手表,“还有十分钟。” “行。”白蔹懒洋洋的靠着路灯柱子,又翻出线圈把玩着。 姜附离来接姜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生松散的坐在马路边,墨发被一根灰褐色木制簪子随意挽起,手上分外娴雅的摆弄电机,粗糙的电机在她手里更像艺术品。 她五官生得极好,低垂的眉眼透着懒洋洋的意味。 那一瞬间,好像是月光也在眷顾她,是被月光浸润的朦胧。 他忽然间想到一个词—— 柔中带煞。 009独揽月色,黑水街 暮色长街,独揽明月七分色。 “久等了,”姜附离回过神来,他压着眼眸,向白蔹介绍自己,“你好,白捡同学,我是姜鹤的哥哥,姜附离。” 他挟裹着一身冷霜的下车,微微压低的嗓音,天生的冷冽。 白蔹抬头,就不经意的撞进一双浅色眸子,那双眸子犹如寒潭折射不出任何光。 又深又冷。 她瞥着姜附离,对方穿着黑色的衬衫,那张脸冷艳独绝,稍浅的发丝与光线相融。 第一次对视,或许是又一眼。 明明寂寥安静。 却又震耳欲聋。 半晌,白蔹缓缓开了口:“给我一个不鲨你的理由。” 姜附离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真实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发愣。 姜鹤抬头,鄙夷:“白姐姐叫白蔹。” 姜附离:“……” 首先,你要不要看看你备注的什么东西? “抱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姜附离很轻的笑了声,向来浅淡冷漠的凤眸夹杂着些许笑意:“姜鹤他对数字敏感,但一直没去幼稚园,所以……” 他稍顿,简单评价:“他是半文盲。” 白蔹冷冷扫向姜鹤。 拥有自闭谱系障碍且只在数字几何方面智商超群的姜鹤:“……”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行云流水的捂住手表。 “风扇上拆下来的?”姜附离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本书,被他卷成筒状,他蹲在白蔹身边,顺手接过她的电机,垂下眼眸认真看了眼:“应该是电容问题,用万用表看看哪根线没有阻值修好就行。” 那是一只犹如艺术品般的手,白玉般的莹色,骨节修长,线条起转承合间匀称又流畅,有股淡淡的清冽气息。 “万用表?”白蔹收回看姜鹤的死亡目光,下巴搁在腿上,她懒洋洋的偏头:“我有想买过,但是我外公不让我拆家,这个是我从他房间偷的。” 她脸上没什么其他情绪,黑色瞳孔映着头顶路灯的光,慵懒又漂亮。 明明只想偷偷的拆个电风扇电机。 能想象她很可爱的去偷拆家长的东西,可能家长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可奈何的配合着看她偷。 “我有,过两天带给你,”姜附离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一只大猫懒洋洋的伸出爪子挠他一下:“我有个物理实验室,那里各种实验器具都有,做实验很方便。” 姜鹤很少有能亲近的人,甚至有七天不说一句话的时候。 白蔹在姜鹤这是一個很奇特的存在。 直到现在亲眼看到,他觉得或许有点明白为什么姜鹤想跟她回家。 白蔹眼睛眨了眨。 很大的实验室,那应该有粒子对撞机的吧…… 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姜附离随手拎起姜鹤的衣领,站起来:“先上车,送你回去。” 青水街那条街的路灯有点少。 白蔹让姜附离的车停在路口。 “这是你要的书,”姜附离同她一起下车,把手中的书递给她,暮色下,仿佛浸在冰雪中的眉眼稍显柔和,“物理并不难,很有趣,有任何疑问可以问我。” “谢谢。”白蔹接过书。 这是她千度不到的书。 “应该是我谢你,”姜附离看向姜鹤,轻声道:“姜鹤总觉得他是外星人,想回自己的星球,你是他第一个人类朋友。” 白蔹却点评,“他很可爱。” 姜附离偏头看了她一会,轻笑,“嗯。” 白蔹朝他挥手,离开。 姜附离看着她进了个小卖部,不远处还有片警在巡逻。 微蹙的眉头略微松开,重回车上。 “这里竟然没有拆迁?”明东珩坐在驾驶座,看着一片低矮的、有些年头的建筑,显得惊讶,“它对面就是黑水街,我师父就在那。” 那是明东珩经常去的地方,黑水街,两国交界处的一条街。 只是没想到黑水街与青水街就只隔一公里,在河对岸遥遥相望。 姜附离看着孤零零的几个路灯,他缓缓升上车窗:“回去吧。” 明东珩将车开走,姜鹤趴在车窗边看白蔹。 姜附离手边指尖轻点着手机屏幕,黑夜里眉眼仿佛浸润了淡淡一层冷霜,半晌,点亮屏幕发消息—— 【去杂物间把我物理笔记找出来。】 ** 小卖部。 两个巡警过来买了两瓶水,又唠家常似的与店长说话。 店长一头雾水的回答。 白蔹今天出门前让店长帮她带几根电线,店长把电线给她,又给了她一根棒棒糖,遮住二维码不肯让她转账:“赶紧回家吧天都黑了。” “哦。”白蔹收起电线。 巡警也没问出什么,便收工回去了,等俩巡警离开,邻居才敢过来:“你干嘛了?去河对岸偷东西了?怎么老有警察盯着你。” “可我是良民,”店长十分委屈的开口,他自己也纳闷呢,“我寻思着我也没干嘛啊。” 白蔹咬着棒棒糖,垂下漂亮的眼眸,一脸无辜的往巷子里面走。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到等在那里的老人。 是纪衡。 白蔹一愣,她加快步伐。 纪衡拿着个手电筒,看见她人,才打开,照着漆黑的巷子带她回去,“学习急不得,慢慢来。” 青水街有路灯,但里面的巷子没有。 只偶尔有住家人的昏黄灯光。 “我不。”白蔹拿出耳机,准备听英语单词,并拒绝这个建议。 纪衡:“……” 他见白蔹又盯着他的手电筒看,警惕:“……这个不能拆。” 白蔹眼神有点飘忽:“我是那种人吗。” “可我早上起来看到了我电风扇的尸体。”纪衡无情的拆穿她。 “那是你看的时间不对,伱不信就过两天再看看。”白蔹嘴硬。 ** 与此同时。 湘城唯一一个洋房区,任家。 任谦惯例询问任晚萱的学业,又解释高珈宸的事:“高博士暂时没回复,学校那边你要争取。” 任晚萱点头,若是往日就该走了。 今天她却有些迟疑。 “怎么了?”任谦诧异。 “就是我爸家的那些事……”任晚萱将白蔹这件事同任谦说了。 任谦听到最后,放下手中的文件,“文转理?” 任晚萱不太在意,只是想到对方理综只有85分,摇头:“理综85,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学理科,爸爸还让我教她。” “别听他的,他这两年越发糊涂,不知轻重了,”任谦冷了神色,他对任晚萱学业看重,自然知道这次理综她考了300满分,“你的学业多重要他不知道?” 这白蔹,他还没见过,就有点印象不好。 年轻人还是稳重踏实重要。 任晚萱连忙给任谦揉肩,“您别生气,我爸也不是有心的,您知道他,他一心只有研究,连我多大了都不记得。” 纪家这么多年确实也没仗着任家兴风作浪。 只是任谦对纪家那边并不关心,他缓了下,叮嘱任晚萱:“行了,纪家那事你别管,你爸头脑不清楚,你要拎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明年就要高考,不要为其他事情分心。” 等任晚萱出去后,秘书长才开口:“明年高考,怎么也要轮到我们湘城出状元了吧,晚萱小姐很有机会。” “她这一届竞争太大,光是湘城陈家那个她就很难竞争,”任谦知道一点内幕,他摇头,“别说北城状元,拿到湘城的再说吧。” 他们的眼里,最大目标也就北城状元。 至于全国状元,没人想过。 哪年的全国状元不是出在江京? 怎么可能会出在其他地方。 “这是白虎拍卖行一个星期后的拍卖物品单,”秘书长想起了正事,“这次有梁则温的真迹。” 闻言,任谦连忙伸手接过,“梁则温真迹?” 梁体是最受欢迎的一种字体,不仅受普通人喜爱,各大世家、大文豪都分外推崇,所以任谦从小就让任晚萱学了梁体。 很显然,任晚萱这一步走的很成功,从小到大她因为这一手梁体得到不少人的好感。 梁则温的真迹很少,外界知晓的一幅真迹在江京陈家的私人博物馆。 这幅真迹一出,怕是一堆人都要从全国各地赶过来。 010救人,太子班 青龙酒吧。 靠近青水街的桥,占地面积宽广。 毒蝎子是青龙酒吧的最能打的打手,他因为不要命,在这条街名气很大,大部分都怕他,因此酒吧鲜少有人敢闹事。 正坐在酒吧内侧的休息室,刚点了根烟咬上。 “砰——” 门被人打开。 毒蝎子随意的一抬头,就看到白背心。 他站在一个年轻女生后面。 “哟,毛少。”很显然他认识白背心,只是嘴里叫着毛少,语气却没多恭敬,毒蝎子直勾勾的看着他背后的女生,“你这是来孝敬我的?哈哈,放心,毛少,我一定在你干爹面前多多支持你!” 白背心看他就像看曾经的自己。 白蔹慢慢走近。 毒蝎子一愣,然后满是笑的,朝白蔹伸手,“毛少,你选的这人还挺上……” “砰——” 他连人带凳子被一脚踹到地上,胸前一根骨头断裂。 毒蝎子眉眼一狠,忍着疼痛爬起来,一拳对着白蔹的脸狠狠砸去! 白蔹脚步都没动,只抬手不慌不忙的在毒蝎子惊愕的眼神中接住他的一拳。 月白色的裙摆轻轻摇晃。 “咔擦——” 手指骨节断裂的声音响起。 “你想死——” “砰”的一声,他再度被白蔹狠狠砸在地上! 毒蝎子哪里见过如此变态的场面,他惊恐的看着白蔹。 两国交界地势复杂,没有点本事的哪儿能混的下去? 他身手可以说非常不错,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他在国际上闯荡时fBi都拿他没办法,所以才能被酒吧老板看中。 作为青龙酒吧第一打手,就算是格斗场那个no.1动他都要废些功夫! 毒蝎子出气多,进气少,他趴在地上爬不起来,“我有得罪过你?” 他算得上聪明,这么嚣张还能活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得罪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人物,眼前这少女能捏他跟捏馒头似的,绝对不是师出无名。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惹到她了? 白蔹另一只手还夹着细长的烟,朦朦胧胧的烟雾缠绕她的脸。 她不紧不慢的走到毒蝎子身边,脚上穿着灰色绣花鞋,上面有块不太明显的脚印,绣的花色是粉牡丹,层层叠叠,雍容华贵。 她用那只有脚印的绣花鞋踩上毒蝎子右手,敛眸温声询问:“绣得好吗?” 斯斯文文的。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毒蝎子此时趴在白蔹鞋边,纵使每次呼吸胸口都疼,可还是努力的用手擦拭白蔹绣花鞋上面的灰尘。 他讨好的抬头对她笑:“好、好,绣得非常好……” 白蔹低头,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眸底的阴霾。 她抬脚,“确实好……” “砰——” 又是一脚。 狠狠踹向毒蝎子的胸口。 毒蝎子被踹到墙上。 白蔹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袖。 她收回目光,冷冷道:“可是脏了。” 白背心蹲在毒蝎子身边,好心提醒,“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踢她外公的摊子,你还问人老人家敢不敢?你说人家敢不敢?” “记得尊老爱幼。” 酒吧声音震耳欲聋。 一群黑衣人等在门口,为首的人看到里面瘫在墙边出气多进气少的毒蝎子,嘴角抽了下。 神t 白蔹这才站起,重新点开英文单词页面,一边往回走。 “喂——” 男人晃了下神,见她没拿裱字,不由叫住她,“你不要梁则温真迹?” 不怎么搭理他的女生停下来,月光温柔的浸在她身上,她背完一个单词,才侧头,“谁告诉你这是真迹?” 男人一愣,“这经过了专家的鉴定……” 女生重新收回目光,背影消失在拐角。 黑夜里传来的声音模糊又寂廖,“再鉴定一下,那是他学生的字迹。” ** 早上六点。 纪衡房间。 他刚睁眼,就与面前拿着电风扇的身影四目相对。 纪衡:“……” 白蔹:“……” 对视十秒,有人在用一种很理直气壮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醒这么早”。 ……很好。 纪衡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白蔹这才放好电风扇,她特意通上电。 之前坏了的小风扇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它被某人修好了一样,“呼哧”、“呼哧”地转起来。 她贴心的关上门出去。 纪衡睁眼,他看着窗外清晨、且低温、大概是22度的天—— 平静的伸手,把原本半搭的被子拉到脖颈处。 湘城中学早上八点上课,大部分住校生七点就到了。 白蔹来的不算晚,七点半。 她的同桌应该也来得很早,正捧着英语书坐在前面的位置上背书。 而她的位置—— 白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走到自己位置边,伸手敲着桌子,低头:“同学,让让。” 坐在她位置上的女生脸瞬间拉下。 “唰——” 本来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张世泽也抬起头,他睡眼朦胧的,看到这情况一个激灵。 卷发女生根本没看白蔹,她见张世泽醒了,眼前一亮,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张世泽,给你带的早餐。” 与此同时,杨琳轻轻拽了下白蔹的衣角,用眼神示意着白蔹。 张世泽从来不接受女生的任何东西。 眼下却伸手接过早点,“谢谢你谢谢你,陈微你先走吧,快上课了。” 陈微拉着的脸又重新浮出笑意,“那我晚上再看你打球。” 今日或许心情好,陈微哼着歌离开十五班。 她路过之地,男女生都不约而同的缩着脖子。 “新同学,你刚来我们学校,我给你科普科普,”前面的女生回头,她长长松了口气,对白蔹道:“刚刚那是高二的陈微,当然这么说你可能不清楚,咱们校草知道吧,除了张世泽这个傻子,还有个人叫陈著。陈微是陈著妹妹,陈著高三八班,太子班,懂了吗?经常跟她一起玩的,都是陈著任晚萱这种人。” 白蔹:“……谢谢。” 真烦,想鲨。 “反正太子班的,咱们普通人能不惹就不要去惹,鸡蛋碰石头,”女生说完,又看向杨琳跟张世泽,“对吧,二位?” “最重要的是陈著、任晚萱,都是我们这一届炙手可热的北城状元竞争者,”杨琳坐到自己位置上,想了想,轻轻加上一句:“尽量不要得罪他们。” “道理是这样,”张世泽不满,“可为什么要说我这个阳光开朗的十九岁纯情男高是傻子?” 没人理会他。 “……”张世泽又揽住同桌的肩膀,“学神,你说呢?” 宁肖抬头,给了他一记“安静”的眼神。 白蔹手撑着下巴,略带懒散的翻出英语书。 张世泽摸摸鼻子,拿出手机跟她加好友。 **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放学。 杨琳跟白蔹一同走出校门,白蔹戴上耳机听单词,跟杨琳走到街道尽头的花店。 买花的中年女人正在热情的给客人包着花束,看到杨琳,她眯眼柔和一笑,“你的花在桌子上,我给你放好了。” 白蔹一边背单词,看过去,桌子上是一枝漂亮的白百合。 杨琳拿好花,她把钱放在桌子上。 中年女人包好了花,看到这一幕无奈的摇头,又问:“张世泽那小子呢?” “他在打球。” “又去打球,就不能学学你跟宁肖?”张母碎碎念着,又看向白蔹,“哎,这就是你们班的转学生吧,小姑娘长的真好看。” 她抽出一支红玫瑰,送给白蔹,“看着就比我那混小子乖。” 白蔹接过,“谢谢阿姨。” “啊,”张母捂住心口,“我就知道,就知道该生女儿的!该死的张世泽只会把我的兰花浇死!” “别生气别生气,”刚从从外面回来的中年男人放下电脑包,连连安慰,“晚上咱俩吵架假装冷战回房间,让他一个人做七天家务!” “……” 白蔹拿着一朵玫瑰跟杨琳在路口分道扬镳。 顺着姜鹤给她的地址来到湘城富人区。 公车只到最外圈的那条路。 任晚萱今天没参加尖子生集训,今天家里有来贵客,任谦提前通知了她。 路过富人区外围的时,她目光瞥到不远处的一个人—— “停车!” 前坐的男生淡淡看向后视镜,“怎么了?” 任晚萱摇头,她没说话。 “刷——” 车子在白蔹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任晚萱那张止不住烦躁的脸,她看着白蔹,眉眼是一种似乎已经看透了她的轻讽:“你在这里等什么?” 011陈局,梁则温那天纵奇才的徒弟 白蔹拿着手机,发了句让姜鹤别急。 她依旧一身月白长裙,眉眼清滟,不慌不忙背着单词。 听到声音,她抬头:“等你祖宗。” 任晚萱无论是在学校,还是任家,亦或者其他地方,从来都是焦点所向,向来被众人捧着供着。 即便是陈微在她面前也要做些表面功夫。 对于纪家,她即便面对纪衡十分有礼貌,但打心眼里还是有些瞧不起纪家人。 任晚萱看着白蔹身上的长裙,素雅,没有任何标识,一看就是纪衡随手做的。 白蔹真的在她眼里就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碰到她就算不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也不该如此嚣张。 可她没想到,一个她最不在意的人跟她说话会这么不礼貌。 车上的司机都不由多看白蔹一眼,任晚萱注意到身边的男生也看过来,她震惊于白蔹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你……你在说什么?” “听不清?”白蔹在看下一个单词,风轻云淡的:“那我可以刻你碑上。” 司机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努力装作自己没听到。 但任晚萱自持身份,并没有下车,只高高在上的打开了车窗,所以白蔹的这句话车里面的人都能听到。 即便司机没动静,任晚萱也觉得此时她的一切都无形中被白蔹挑战。 “你……”她被怼的说不出话,只艰难的扯了扯唇,“刷”的一声升上车窗,几乎是恼怒的开口:“还不开车?!” 车子发动。 前坐男生懒懒看后视镜里马路边的白蔹一眼。 那眼神仿佛是看一片树叶,只片刻便收回目光,“认识?” 任晚萱声音夹杂着冷:“谁知道纪家哪里来的亲戚。” 她不懂,白蔹到底是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的,明明她只是住在到现在还没被开发,甚至在用着井水的贫民窟。 这样啊。 陈著点点头,他不感兴趣,没再多问。 车子往前开了会儿,迎面一辆黑车缓缓开过来,身姿原本随意的陈著坐直,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后视镜,那辆黑车越开越远。 直至不见。 暮色渐临,后视镜里那辆消失的黑车似乎也变得神秘起来。 后座,任晚萱也暂时忘却白蔹,她望着黑车消失的方向,轻声问:“那是我外公说的那些人?” 虽然高三,任晚萱注意力都在学业上,但并不代表她不关心其他事,湘城最近风云变动她是知道的,这片后面那栋闲置的庄园,他们先前一直以为是公家的。 现在住进了人,湘城几大家族都收到过明示不能去打扰。 陈著只缓缓道:“那车型我没见过。” ** 来接白蔹的是明东珩。 白蔹一路上背着单词,到庄园门口时就看到蹲在门口眼巴巴等着的姜鹤。 等在花园里穿着灰色正装的人,看到姜鹤身后闲散慵懒的少女,十分诧异。 紧接着—— 他看到姜鹤走到隔壁实验室,熟练的按下密码进入。 “明先生,那是……”男人看向明东珩,询问少女身份。 他之前在江京那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明东珩只警告:“别逾越。” 陈局背后一麻,想起来这是谁住的地方,没敢再多问。 只暗暗将那惊鸿一瞥的少女脸记住,好在那张脸足够惊艳,再见他一定不会忘记。 实验室。 大部分东西白蔹都没见过,姜鹤带她走到一个小小的桌子旁,向她展示桌子上的一个微型永动机。 黄豆大小的金属圆珠顺着顶层的圆孔下滑进入一個轨道,再度弹回来。 两人蹲在原地,目不转睛盯着看了十分钟。 “根据能量守恒,”白蔹得出结论,“你这是假的永动机。” 她说着,翻起底座,果然在下面看到了磁铁。 姜鹤点头,然后偷偷告诉白蔹:“明叔叔一直以为是永动机。” 实验室里各种器材很多,白蔹只跟姜鹤就只看了涡环对撞,姜鹤蹲在一边跟白蔹试了好几次,不停添加流体。 白蔹每次都会记下数据。 她跟姜鹤终于成功了一次,她看了眼两边的数字,在纸上又记录下数据。 做完后,姜鹤趴在桌子上看涡环机器:“它怎么还不坏?” 白蔹放下纸,侧着脑袋看过去,并对此很难表示不赞同。 外面。 姜附离回来时,天色已黑。 “姜少。”陈局恭谨的跟在他身后进屋。 姜附离脱下外套,眼睛一瞥就看到檀木桌上放着的黑色书包、手机跟一朵玫瑰。 明东珩:“那是白小姐的东西。” 姜附离平静的“嗯”了一声,极长的睫毛垂下,浅浅遮住过分清冷的眸子:“他俩还在实验室?” 白蔹这样,学校排队给她送花的应该很多。 现在的高三生不好好学习,送别人什么玫瑰花。 真不矜持。 姜公子礼貌评价。 “叫他们出来吃饭。”姜附离吩咐,眉眼清淡。 白蔹出来的时候,姜附离正在跟陈局说话。 陈局显然是有些拘谨,双手搁在膝盖上,并腿坐着,“应该是被人寻仇了,湘城这边……” 他看到从外面进来的白蔹,停了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姜附离指尖懒懒的敲着桌子,扫他一眼,“继续。” “哦,”陈局连忙开口,“我来这里就是整顿这里的治安,毒蝎子是我的头号名单,但是我今天才到这里,他就被人寻仇了。” 明东珩没忍住,面无表情的开口:“这么巧,不是你动的手?” “怎么可能,”陈局十分激动,“我要有这能耐我还需要下放深造吗?” 明东珩恍然大悟。 陈局:“……” 湘城自古至今都有难题,这次姜附离来湘城,江京就决定好好整顿湘城,陈局是江京陈家的这一辈比较杰出的后代,在一众人中争取来湘城的机会。 在古代就是妥妥的手握御赐金牌的钦差大臣。 在这里做出一番政绩来,回去加官进爵。 不过这才刚来就被人兜头送了份功劳。 陈局真觉得湘城是他的福地。 “没有嫌疑人?”姜附离袖口卷了两道,随手倒出两杯茶,推给白蔹跟姜鹤。 姜鹤盯着那杯茶,仿佛被人下了毒。 陈局神色严肃,“有一个,青水街112号老板,我已经加派人手去盯着他了。” “没查错?”明东珩对青水街有印象,表示怀疑,“难道他不是因为动了道森的蛋糕或者惹了雇佣兵黑手党?” “不知道,但我有个绝密消息,”陈局压低声音,“听说毒蝎子拿了人老板两条烟。” 虽然他觉得离谱,但湘城这边列出了一堆证据。 否则怎么刚拿人家老板两条烟,晚上就被废了? 一边的白蔹拿着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正宗的老斑章茶,她眼睛稍亮。 听到声音,她放下茶杯,低垂黑眸,白玉般的手指搭着檀木桌边缘,眉眼慵懒的附和陈局:“这人真坏。” 陈局这才敢看她,这小姑娘看起来没多大的样子,陈局放缓声音,慈祥的安慰她:“没事,坏人已经得到部分惩罚了,你别怕。” “那就好。”白蔹喝完茶。 拿好书包跟姜附离几人告别。 姜鹤拉着她的衣袖。 白蔹浅浅垂下眼睫,瞥他,“我要回家跟外公一起吃饭。” ** 隔了几条街道的任家。 任家与陈家等一群人规规矩矩的等着。 “陈总,他什么时候能到?”任谦看向身边的中年男人,他虽然着急,但对这位陈总依旧十分有礼貌。 被称陈总的人便是湘城的gdp大户陈家,陈港,他盯着手表,“应该快了。”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人惊喜的来报:“陈爷到了!” 任谦跟陈港双双“腾”的一下站起去门外迎接。 一边的任晚萱跟陈著也起身,相互对视一眼。 “陈爷,”陈港带着任谦恭恭敬敬将人迎进来,然后介绍任谦:“这是湘城现任的最高管理人,任谦老先生。” 若是白蔹在这,能认出来这人便是刚刚见过的陈局。 陈局随意的往饭桌边一坐,约莫三四十的年纪,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只一手搁在桌子上,看向任谦:“任老先生,我这次来多加打扰,还请多多关照。” “哪敢,”任谦也是老狐狸,他微笑着开口,态度拿捏的刚好,“是我们任家蓬荜生辉。” 虽笑着,但任谦内心却震撼十足。 湘城其实早有传言陈家是江京那个陈家的旁支,只是任谦将信将疑。 直到最近湘城突然被下达一条密令。 江京将下放一位陈局来监督湘城。 下放的突然,就在任谦不知所措情况下,陈港带着陈局的消息来找他。 “听说拍卖场有梁则温真迹?”陈局接过任谦给他倒的酒,淡淡开口。 这也是江京陈家给陈局的另外一个任务。 “没错,不过这儿两日拍卖场出了通知,”任谦解释,“听说笔迹可能不是他亲笔。” 陈局皱眉。 任谦看得心头一跳,“不过确实是真迹,好像是他某位徒弟的笔记,拍卖场已经找到鉴定专家,还在鉴定中,所以拍卖会推迟五天。” “当真?”陈局坐直。 “还在鉴定,”旁边,陈港连忙道,“我会密切关注这件事。” 众所周知,千古明相梁则温,这一生除了姜文帝外,只收了两个弟子…… 那就是天纵奇才的白家兄妹。 姜文帝自然不会用与梁阁老一样的笔迹。 所以若另有其人,只能是白家那兄妹其中一人。 看来,野史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江京那个高不可攀的陈家从古至今都是白家铁粉,陈家那私人博物馆多数是白家人生前的东西—— 并世世代代供奉白家满门牌位。 这对陈家来说,比梁则温真迹更有吸引力! 任谦只跟秘书长对视一眼,很明显,白虎拍卖场的邀请函,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弄到。 ** 这边。 明东珩忧心的看着公交车摇摇晃晃离开,他有点想开车跟着公交车后面。 但是白蔹不让。 他只好等她坐上公交后,驱车回庄园。 姜附离正在跟姜鹤坐在桌边吃饭,两人话都很少,吃饭向来不说话。 沉默安静。 明东珩也坐过去慢慢吃。 姜附离放下碗,忽然想起什么,“茶是谁送过来的?” 这里送过来的东西都由许南璟一一挑选的,明东珩咽下一口饭,“许南璟。” “嗯,”姜附离抽出一张消毒纸巾,垂眸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手,语气淡淡的:“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来。” 明东珩点头。 姜附离起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去实验室。 “暗物质”的实验工程长,他把他在江京的实验室完全复刻在湘城,所以角落里有一块是姜鹤的东西。 不到七十厘米高的桌子,二十厘米的凳子。 甚至实验器具都是小一号的。 姜附离来到长长的实验桌前,将自己的文件刚放下,就瞥见不远处放着的一张纸。 他的实验室向来整洁干净,这张纸应是那俩人留的。 他走近,随意的拿起那张纸,从上到下七组数据,他本来只想看看那两人做了些什么,直到看到第四组…… 他愣住。 012高效学习法,迁完户口 寥寥几个数字写的很随意。 一气呵成的行云流水,提按间笔锋隐隐可见杀气。 姜附离看着字愣了会,才继续看向数据。 如果说前三组数据杂乱无章,那从第四组就有了规律可寻。 姜附离一眼就看出来是涡环对撞数据。 他对流体力学兴趣不大,将数据全都扫了一遍,然后拿出手机拍下来。 发给一个人。 马院士:【我要计算5000个高斯玻色取样,没空】 马院士:【当然,如果你愿意转学量子力学,我想我会有点时间】 很显然对方没有仔细看内容,回的很无情。 姜附离不急。 十钟后。 手机铃声响起。 姜附离眸色浅淡,他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实验室没准备休息的凳子,试验台也不适合坐着操作。 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拿着鼠标,弯腰认真绘制wimps的质量与作用图。 没接。 手机停了一会儿,又很快响起。 姜附离伸手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我先前就觉得他们没安好心,托孤托到你身上,你自己都是个半大孩子,怎么养姜鹤。”对面传来马院士的声音,他那边还有几个组员在讨论着什么。 他向来不跟姜附离客套,眼珠子一转就开口:“你这样,你把姜鹤给我,我代你抚养。” 马院士知道姜附离身边都有着谁。 所以他猜测这组数据来自姜鹤。 “是姜鹤跟他朋友做的一组数据,这俩人对数据很敏感。”姜附离凤眸微垂,他对流体力学研究不深。 但一個人的天分跟灵性是藏不住的。 所以他并不觉得姜鹤与白蔹对物理的认知浅显。 毕竟,连数学天才麦克斯韦当时转学物理、试图研究电与磁的时候,也遭遇过冷遇,那个时代的物理大佬对麦克斯韦也不在意。 手机那边。 江京大学。 马院士挂断电话,他拿着数据,心里惦记着出了办公室,一边下楼一边吩咐助理,“我们今年对标的是湘城那边的学校吧,你帮我查个人。” 助理将这个记到行程。 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马院士,见他出了办公室,偶然从实验楼路过的男生忍不住激动的拍照,然后抓着身边人的胳膊,难以抑制:“少柯,那是马院士!你看到没,看到没!我老师曾经有幸待过马院士的小组!” ** 这边白蔹刚下公交就看到蹲在公交站等她的毛坤。 看到她,毛坤立马将烟放脚下踩灭。 又拿起烟蒂扔到垃圾桶。 “姐,”毛坤殷勤的递给她一张邀请函,“姐,这是白虎拍卖场的邀请函。” “我不去。” “干爹说给你就是你的,你不要可以卖掉,”毛坤摸摸后脑勺,“黑市上现在炒得可贵。” “那你帮我挂黑市。”白蔹伸手,接过红色的邀请函,封面上印着白虎,她随手放进背包。 “好的,姐。”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小卖部,白蔹拿了瓶水扫了二维码就回去了。 而毛坤见白蔹叫店长叔,他一个机灵,买了条烟,还帮店长把外面堆着的货物搬回去。 暗处盯着的人面色凝重,给店长的名字画了个星号。 白蔹周六跟姜鹤愉快的在图书馆看书学习。 周日。 姜鹤一个人没精打采的坐在地毯上。 手里慢慢玩着魔方。 姜附离下楼,他一手在扣领口的扣子,一手拿着电脑,慢慢走到姜鹤身边,他低着头,姿态有些怠懒,声音倒是平静:“没换衣服?” 按照正常情况,姜鹤今天应该要去图书馆。 姜鹤不理他。 姜附离扣好扣子,将电脑搁在身边桌子上,淡定的问:“伱知道我的涡环制造机器什么时候可以坏一下吗?” “白姐姐去北城转移户口。”姜鹤抬头,慢吞吞开口。 北城? 姜附离点点头。 然后伸手,把姜鹤手上艰难的拧到一半的魔方拿过来,很快还原好还给姜鹤。 “真笨。”他礼貌开口,然后拿上口罩,重新拎起电脑出门。 明东珩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 姜鹤:“……” 他郁闷的重新打乱魔方,打开手表,给白蔹发消息—— 【,】 白蔹已经坐上了火车,湘城这边的户口迁入证明已经办好了,迁出证明还需要去北城办理。 北城距离很远,湘城又只有火车,去一趟要一天时间。 办户口又需要工作日,所以她提前一天去,明天一早开好证明就直接回来。 纪邵军跟她一起来的,两人连座。 火车要坐将近十二个小时,白蔹提前带了一本物理题库。 一上车就埋头刷题。 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妻跟一位老人,他们看到白蔹在做题,说话声音都放轻了,偶尔跟纪邵军交谈也是刻意压低声音。 纪邵军看着手里拿着对面三人给白蔹一堆水果还有饼干。 再看看认真刷题的白蔹。 “……” 十二个小时的火车,纵使纪邵军中途也忍不住腰酸背疼。 原本他以为白蔹自小娇生惯养会更难忍受,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她一直坐得端正笔挺、保持刷题的姿态。 火车上信号不好,白蔹又在认真刷洗,看到姜鹤消息时已经是两小时后。 文盲:【,】 白捡:【。】 白捡:【[图片]】 姜鹤点开看了眼,知道结果,但也不知原理。 他就转发给姜附离。 ** 姜附离还在地下实验室,他拿着平板,回到电脑面前,电脑荧光映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冰冷刺人。 旁边一众组里的学员尽量假装让自己很忙,不敢看他。 助理拿着一份文件从玻璃门进来,“姜少。” 姜附离目光没动,他简单的指出身边一个组员的实验数据后,拿起助理递过来的文件,随手翻了下。 “这是高家人的拜帖。”助理提醒。 高珈宸是高家用心良苦放到姜家的,没想到出了这事,这几天都忙着打点,最后将这封拜帖给姜附离送来道歉。 姜附离一听,手转了个弯,平静的把拜帖放回助理手上。 意思很明显。 手机响了声,姜附离抬手让他出去,拿出手机翻到姜鹤的消息,点开图片。 是一道综合题,旁边列了几个公式,字迹看起来工整干净,字迹跟昨晚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不过也猜到是谁的,他懒得打字,就给姜鹤发过去52秒语音解释。 姜发了个逗号。 姜附离又发:【47(((】 姜鹤:【?】 姜附离:【60(((】 姜附离:【60(((】 姜鹤:【,】 姜附离忍无可忍,他冷冷打下两个字:【拉群】 姜鹤:【。】 手机另一边,明东珩面无表情的看着众所周知的天才姜鹤被姜少爷骂了两分钟,心想—— 还好,他不学物理。 ** 白蔹跟纪邵军晚上十点多到北城。 俩人住在距离公安局不远的旅馆。 白蔹晚上洗漱完才发现姜鹤拉了三人群。 姜附离发了张详细的过程图,白蔹坐在小方桌前,仔仔细细看完,礼貌发了句谢谢,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姜附离:【37(((】 姜附离:【29(((】 白蔹一个个点开听。 “物理肯定要理解定理、反复推导所有公式,学习物理不要仰望它,得站在山顶俯视它,自然界每个表面上看起来不相干的现象,慢慢推导到最后其实他们都存在共同原因。” “那本大学物理的所有定理与公式推导例题,你理解后用自己的方法将给别人听,直到对方能理解,这样你试试明天把绝对零度向你外公解释,直到他能听懂,理解每个现象的原理你就发现所有题都很简单。” 对方今天应该也挺忙,还在地下实验室,声音清廖、低沉。 刻意放缓,还带着浅淡的些许回音。 白蔹听了两遍。 于是,第二天。 早上六点。 纪衡刚起床就接到了白蔹的电话。 白蔹:“&*#@^¥#%……外公你听懂了吗?” 纪衡还没完全清醒,只听到什么“分子”、“不动”。 他穿好衣服,不懂,但镇定自若的“嗯”了一声。 “那您给我重复一遍。” 纪衡:“……” 十五分钟后。 白蔹终于从纪衡嘴里听到正确答案,这才满意挂断。 姜公子教她的费曼学习法,纪衡或将成为最大受害者。 ** 办理户口迁出证明并不复杂,去的又早,两人不到半小时就办好了。 十点多的火车,纪邵军就抽空去了趟附近的商场。 纪邵军进去买东西,白蔹就在旁边的奶茶店排队买奶茶,顺便等他。 宋夫人路过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白衣服上没有其他点缀,只有领口的几朵虞美人,清浅极了,一手拿着果茶,松散的靠着商场门口的柱子。 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回头。 “你回北城了?”宋夫人下车,司机跟在她身后。 她眉眼温和,语气颇有些意外。 白蔹咬着吸管抬头,看着对方的脸,想了十秒才将对方从原主记忆翻出来。 是她,宋泯的妈妈。 “宋阿姨。”白蔹开口。 这人比宋泯顺眼,白蔹就礼貌的解释自己是回来办迁户口证明的。 “白蔹,你听我说,”听完,宋夫人正了神色,她看着白蔹:“我知道你觉得你爸不公平,你不喜欢少绮他们,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们毕竟是一家人,你不能小孩子意气用事。” “说实话,少柯他比我见过的大部分江京贵族子弟还要聪明,你爸看重他并不是没有理由。而且你要明白,以后你们白家肯定是以少柯为中心发展,他的前途我敢说绝对一片坦荡。目光得要长远,留在白家有白家庇佑,才能得到最好的发展。” 宋夫人母家是江京人,也因此对江京了解深。 她也是有点微妙的怜惜白蔹,才出言提醒。 有些话她没说,比如拜师帖那件事,宋夫人知道白蔹跟白少绮因为自家儿子不对盘。 但她觉得现在白蔹根本不是记恨白少绮的时候。 反而跟她处好关系才最重要。 白蔹认真听完。 她喝下最后一口果茶,捏扁瓶子,“我从没想过靠白家。” “什么?”宋夫人一愣。 身后的司机看了眼白蔹,他自然认得白家大小姐,之前对方经常来宋家找宋泯,闻言心底暗讽—— 不靠白家? 那你还能靠什么? 靠自己那不值一提的少年意气? 还是靠被北城一中退学的底气? 013那个转学生成绩很好? “宋阿姨,再见。” 白蔹看到纪邵军出来了,她礼貌同宋夫人道别。 宋夫人站在门口,看着白蔹二人离开。 她回到车上,拿着手机,好半晌,才拨出一个号码。 对面接的很快:“宋夫人?” 是白启明。 宋夫人让司机开车,“白总,我刚刚看到阿蔹了,她来北城迁户口,10:35的火车。这一回去她就不是你们白家人了,她小孩子脾气,你要不要派白管家先把她接回去?” 手机那头,白启明放下笔。 他看向窗外,从那天白管家说白蔹走后,他已经接近十天没有听到白蔹消息了。 白蔹最后还是带走了那个拜师帖,这一点她倒是跟她妈妈很像,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便宜其他人。 实际上十天过去,白启明气消了一半。 但—— “谢谢宋夫人告诉我这件事,”白启明收回目光,“但是白蔹已经十八了,她可以自己决定去留。” 说完,他挂断电话。 白家这么大,养一个白蔹并不难。 可白启明也知道白蔹与白少绮之间的矛盾。 这次白蔹带走拜师帖,若将白蔹接回来,白少绮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白启明想的长远,现在白少柯前程一片光明,他不可能为了白蔹这么一粒芝麻去丢一个大西瓜。 所以只能当没接到宋夫人的电话。 今天也是他在白蔹跟白少柯他们之间做一个选择,但很明显…… 这根本不需要选。 白家。 祖宅的最高辈分的太公知道这件事,倒是有些在意,“明天找個吉时,将她名字划去。” “明天就划掉?” “自然,”太公略一思忖,“记得一定要让少绮跟少柯知道。” 划去白蔹名字事小。 重要的是要让那兄妹两人看到他们白家的态度。 简单的划个名字而已,在他们这根本就不值一提。 ** 另一边。 宋夫人虽然有所预料,但听到白启明这句话,还是轻轻叹气。 她给白启明打电话,不仅是为了通知他白蔹的去向,也是为了看白启明的选择。 宋夫人拿出手机,想着宋泯现在应该在上课,就只发了微信—— 【今晚早点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宋泯一般没事都会跟白少绮一起去图书馆交流江京预备营的难题。 只是宋夫人找他,他晚上放学直接就回来。 他回去的时候,宋夫人拿着剪刀修剪花枝,缓缓开口:“我是想跟你说白蔹的事。” 宋泯容色冷清,听到这个名字,面上没什么波动:“她?” “嗯,”宋夫人轻声道:“她正式从白家族谱除名了,你跟她之间还有自小定下的婚约,如果你没有意见,我们找个时间跟白家说一声,再同白蔹说清楚,如何?” 宋泯都没思考一下:“随便。” 宋夫人对白蔹没有什么太多的看法,白蔹长得好看。 她从小看着白蔹长大,对她是有些喜爱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一点喜爱跟白少绮白少柯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 宋夫人剪下一根余枝。 摇头,她是觉得白蔹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 火车上,白蔹的心情也非常不错。 不仅迁出户口,顺带解决宋泯这事。 她自然知道,宋夫人特地下车是想打听什么。 纪邵军一路上却极其沉默,他原以为跟着白蔹来会看到白家人,想着白家人若是要白蔹回去他可以帮着跟白家约法三章。 没想到白家自始至终都没露面。 晚上接近十一点。 火车终于到达湘城站。 这个点,公交车已经停运,火车站边连出租车都少。 014交作业,得分 任晚萱冷着脸,她没说下去。 心里却烦躁不已。 身边陈著已经听出来了,他先前没认出白蔹,此时听任晚萱一说,倒是想起来,这就是那天晚上在路上看到的人。 任家不知道哪门子的亲戚。 若说白蔹是因为任家进这个培训班,那也不是很意外。 他点点头,继续低头刷题。 其他人面面相觑。 培训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班是干什么的。 江京大学预备役app的名额。 能进这里哪个不是真才实学,期初考试数学极难,理综却都是送分题,坐在这里的理综满分的有好几个。 85分别说放在这里,放在全校都绝无仅有。 “85?”时雨彤声音拔高,“那她怎么来这的?” 她成绩好,因为家庭原因,自小就学会结交人脉,在学校与人抱团,看其他普通学生总高人一等的样子。 白蔹这個点、这种分能进这儿,很明显“关系户”。 不过时雨彤并不放在心上,就算是走关系进来,再大还能大过陈家跟任家? 有几个想去加白蔹微信的人,也都生生遏制了自己的脚步。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来代课的是高三八班的班主任,也是高三物理年级组长,他戴着眼镜,打开投影仪给大家放课程,笑意盈盈的看着这群尖子生:“今天还是老样子,大家看一个半小时课程,做半个小时题,八点回去。” 放的课程是江京附属中学名师竞赛班的课堂录像。 数学、物理交替着放。 今天看的是物理。 八班班主任点开播放之后,也拿着笔跟纸坐到了后面,跟学生们一起看。 今天物理播放的电磁学跟相对论,视频讲的十分清楚,白蔹放下笔,听得很认真,从狭义相对论到电磁学,白蔹第一次接触时间膨胀。 她觉得这个概念很可怕,因为每个人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视频在七点半准时放完,八班班主任把手边印的习题发下去,“这是今天的题目,只有一题,你们看着写,明天晚上我来收,这算平时分的。” 报告厅瞬间只剩下了翻阅纸张的声音。 八班班主任发完题目后,手背在身后,慢慢踱到白蔹身边,低头看她。 他跟陆灵犀一样,前两天就收到了校长的电话,但他比陆灵犀知道的要多,校长十分看重这个叫“白蔹”的转学生,还叮嘱他跟数学老师好好关照白蔹。 所以今天一来他就忍不住将注意力转向白蔹。 培训班印的题目跟视频同步,都来自江京,很难,前两次他都会着重看陈著跟宁肖的,今天破例去看白蔹。 很好奇对方能不能做出来。 白蔹不知道八班班主任的想法,她看了眼题目,就将纸随手放在一边。 拿出一本书,慢腾腾的翻着。 等着看她做题的八班班主任:“……?” 写啊!你为何不写? 同学,你对我有意见? 他不死心的等了十分钟。 感觉这位同学没有写的意思,他面无表情的站直,准备回家,看得出来,这位同学十分叛逆。 一般最后半个小时都是学生自愿留下的,代课的老师会提前离开。 他忽然间想起什么。 等等,刚刚白蔹拿出来的书是—— 《江京大学物理》? 江京大学物理,不对外出售,只有江京大学物理系的学生才有,但能考入江京大学就不容易,更别说是分最高的物理系。 八班班主任还真不认识江京大学物理系的朋友。 他出门,暗自思忖。 得找个机会把这位同学手里的书骗—— 不,是借过来看看。 ** 白蔹一边看书,一边记笔记。 她轻轻翻着书页。 “真是烦!”任晚萱前面,时雨彤冷冷的看向白蔹这边,见白蔹把发的习题放一边,只在翻一本书,她忍不住发脾气,“你不想好好学习,也别打扰别人行不行?翻来翻去的你烦不烦?!” 姓白,时雨彤找遍整个湘城,也没发现哪家姓白的。 她爸爸是教育局的人,知道学生档案。 学校其他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清楚楚。 陈著陈微家是湘城首富,任晚萱家就更不得了了。 白蔹依旧微微低着头,报告厅灯光挺亮,她漫不经心的靠着椅背,一手翻着书,一手拿着笔,偶尔还在书上做个笔记。 丝毫没理会时雨彤。 时雨彤虽比不上陈微任晚萱,但在学校也不是小透明,她成绩好,家世也算拿得出手。 被这么无视,她搁不下面子,“白蔹,你耳朵聋了?” “啊?”白蔹终于抬头,她瞥了眼时雨彤,似是才反应过来,额边一缕黑发落在脸颊上,“你是在冲我叫唤呢?” 她一句叫唤,仿佛对面是在狗吠。 时雨彤脸很黑:“你不要再翻……” “我偏要翻。” 白蔹打断时雨彤,明明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偏她坐姿板正,微搭着桌子的手臂却又显得懒散,侧过来的时候,眉眼里睥睨简直铺天盖地。 她慵懒的再度翻了一页书,冲时雨彤笑笑:“要不你报警吧?” 时雨彤敢发誓,她听到了几声压抑的低笑。 任晚萱早就领教过白蔹的伶牙俐齿,她不知这个靠任家关系进培训班的人,怎么会这么有底气? 只是任晚萱不想让学校里更多人知道白蔹跟她的关系,所以没挑明。 她希望白蔹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黏上来。 任晚萱看向时雨彤,“坐下吧。” 时雨彤坐好。 目光阴沉的看了眼白蔹,她从来没再人前丢过脸! 更别说是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转学生!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报告厅陆续有做不出来的人不再坚持,收拾东西回家。 任晚萱看身边的陈著,“你做出来没?” 陈著摇头,又看向宁肖的位置。 宁肖正准备离开,不知道有没有做出来。 “回去吗?”任晚萱也没写出正确答案,“有邀请函的消息了。” 陈著也在收笔,闻言,偏头:“哪里来的消息?” “我外……”任晚萱刚想说,看到右边白蔹还在,她停止话题,给陈著几人一个眼神,“出去再说。” 她不想在白蔹面前提她外公跟她家世。 几个人收拾好东西一起离开。 从前门出去时,任晚萱看到白蔹桌子上的那个习题纸依旧干干净净。 第一问她都没有做。 任晚萱嘴角冷讽。 “你外公有白虎拍卖场邀请函的消息?”楼梯间没什么人,陈著便当先开口,“我爸那没什么消息。” “很正常,”任晚萱不意外,“白虎片卖场又不是谁都能进的。” 白虎拍卖场,对标的是国际上的人。 湘城在他们那根本不够看,他们想要拿邀请函只能通过黑市。 两人自顾说着,旁边的时雨彤等人听的云里雾里。 他们家世普通,国内的事他们还能知道一点,白虎拍卖场他们连听都没听过,直到在门口分道扬镳,几个人看两人的车开走,才小声讨论。 时雨彤压低声音,“我好像有听我爸爸提过一嘴,在咱们边境那个地方。” 她连“黑水街”都不敢说出口。 那里,一般人不敢随便进去。 听说路过的狗都要脱三层皮。 八点多。 姜鹤在学校门口等她,明东珩充满歉意的看着白蔹,他觉得白蔹脾气真好。 姜附离每天早出晚归,姜鹤基本上都一个人玩然后等姜附离回来,性格怪,也没其他同龄朋友。 白蔹是姜鹤第一个朋友,还愿意带他玩,姜鹤十分粘白蔹。 白蔹早就收到了姜鹤的消息,她跟纪衡说了不回去吃饭,带着姜鹤去旁边的奶茶店,“你哥几点回来?奶茶店九点要关门。” 她同桌已经下班回家了。 “不关,”姜鹤慢吞吞的,“我哥买了奶茶店。” 语气似买了颗大白菜。 一生廉洁奉公的白家人:“……” 啊。 ** 姜附离今天回来的早。 顺带让人把晚饭送到学校这边。 他下车的时候,奶茶店已不对外营业,只有靠窗边的一个白炽灯是亮的。 白蔹低头写作业,晚上有点冷,她披上了校服,拉链没拉上,露出里面白色的绣花衣领,她一手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一手拿着笔,眼睫半敛着。 偶尔有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姜鹤坐在她身边,低头转魔方。 门口的风铃响了声,白蔹跟姜鹤齐齐抬头,看向进来的人。 姜附离眉眼向来冷冽,矜贵内敛,手里还拿着裹着寒意的外套,身姿挺拔修长,进门时稍稍低了头。 见两人看他,脚步诡异的顿了一秒。 为什么会收留姜鹤? 可能是看到三岁姜鹤一个人在家等永远不会再回来的父母,他能体会。 姜鹤孤僻,话少,但也很少闹腾,这几天是他最有活力的时候。 姜附离看着这一幕,有种白蔹他们俩是在等自己的错觉。 助理将饭菜摆整齐,也准备了白蔹那份。 白蔹没客气,拿起筷子,一边将今天发的题目拿给姜附离看,“老师让我去培训班听课,讲的能听懂,题目就很……” 她顿了顿,“想跟它打一架。” 姜附离是有点想笑的。 “先别着急打起来,”他声线清疏,伸手接过,打印纸有江京大学的标志,他扫了眼就知道大概,“不是伱的问题,这人出题目就这样,简单,吃完跟你说。” 整个湘城中学没人能解出来的题,他两个轻飘飘的“简单”轻而易举的带过。 吃饭间隙,姜附离真诚给马院士发了条建议—— 【你带的博士不会出题,我可以教他】 白蔹这两天听了很多课,包括今晚那个名师录屏。 听了其他人的才有对比。 姜附离讲的要比他们清楚很多,浅显易懂,细致,声音也放得有些缓。 白蔹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一双漆黑的眼眸求知欲很高,“所以光速不变是推导出来的还是证明出来的?” “麦克斯韦方程……”姜附离伸手拿笔,他手指骨节流畅,干净又修长,在背面写了一组漂亮的公式。 姜鹤在一边喝牛奶,面无表情的看着姜附离。 上个月他也问了姜附离类似的问题。 对方指着一个文件夹,冷淡道—— “这里面有一篇我两年前发在nature上的相关论文,自己找。” “……” 是个人说出来的话? ** 姜附离说的很清楚,白蔹最近主学的又恰好是电磁,所以这道题她差不多能懂。 第二天去学校她按照自己的理解将题目写完。 今晚的培训课是数学。 八班班主任将昨天的习题作业收上去,又把刚印的答案发给所有人,才点开今天的视频。 学生在看视频。 八班班主任回去后,拿出平时记分册,又拿上两支笔批改上交的习题,大部分人都没写完,班主任每看完一个人,就在平时分记上一笔。 这都是一个月后的评判标准。 题目过分变态,八班班主任昨晚拿到答案差点熬了个通宵才完全弄明白,看到宁肖答题,便在他的名字后面写了个大大的“8”。 平时分是十分制。 其他人大多都是四分五分。 任晚萱的答题要高一点,六分。 陈著这次答的没宁肖全面,七分。 一群理科生,写的字群魔乱舞,他常年在各种缝隙中找扭扭曲曲的答案。 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字迹规整,一笔一划,比打印出来的题目还要整洁漂亮,八班班主任眼睛都亮了。 他目光放到内容上,第一题他就正了神色,直到看到第二题—— 他瞳孔一缩。 015你就非得恶心我? 八班班主任连忙找出眼镜戴上。 又翻出江京给的答案,仔细与这位同学对比,他拿的答案稀松平常,循规蹈矩,最正规不过的简洁方法。 培训班同学都是按这个步骤。 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然而手中的这份答卷却不一样,他目不转睛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漏,看完瞬间甚至有种恍然大悟—— “原来这道题是这个意思”。 班主任目光转向姓名处,毫不意外,规整漂亮的两个字—— 白蔹。 他大手一挥,在平时分上计了前所未有的“10”。 ** 晚上九点。 地下实验室。 “能量阈值低,”姜附离抬头,将眼镜摘下,他一手撑着桌,一手指着他刚画出来的一个能量图,“但是夸克对撞前动能跟对撞后不符合,wp “这跟教没关系,”他笑,“我能从你的步骤中了解你整个解题思路,你能懂那道题,这答案我就算放培训班,也就那几个人能看得懂。” 白蔹真的很想与这位老师解释。 若是姜附离对着他们讲一遍,他们也能写出来,就是不知道老师信不信。 她摸摸鼻子,领完夸才回三楼。 当然,她不会知道—— 姜公子对着他们不骂出来都算好了,讲题? 呵。 ** 八班。 陈著等人从不在学校食堂吃饭,几人在校外的私房菜馆吃完才回来。 任晚萱回到自己位置,因为要去吃饭,其他人还要看请帖,她让时雨彤等他们看完把她的包带回班级。 一回来,她就打开包。 “怎么了?”陈著看到任晚萱表情变了,他站起来。 任晚萱脸冷得不像样,她扫了一圈班里的人:“中午有谁来过我们班?” 这表情很明显,丢东西了。 八班的人都是湘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私底下都知道任晚萱的身份,不会做这种事。 那只有一种可能,外班人。 “不会……是那个吧?”班长神色紧张,他连忙起身,说的是邀请函。 今天整个班的人都在排队看她的邀请函。 看到任晚萱阴沉的脸,班长就知道猜对了。 “靠,”他狠狠捶了下桌子,目光扫了一圈班里的人,“有谁中午来我们班了?” 没有人敢说话,万簌无声。 “那个,”好半晌,角落里一个女生默默举手,迟疑着开口:“中午,我好像看到十五班那个转学生来二楼了。” 任晚萱从没这么愤怒过,她从小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在学校被人对她只有仰望的份,别说她放在包里的东西,就算她不要的,也没人有哪个胆子敢动。 听到女生的话,任晚萱咬着牙,“白蔹是吧?” 她将包往地上一扔,直接朝十五班的方向走。 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冲着她爸发消息—— 【你就非得把你那个亲戚弄到我们学校,来恶心我是吗?】 016独一无二 白蔹,新来的转学生,因其过分张扬的长相,目前整个湘城中学话题度最高的学生。 见过都不会忘记。 刚刚说话的女生中午看到白蔹在二楼,记忆深刻。 现在见任晚萱这么愤怒的样子,多少也有些怕。 “班长,不会出事吧?”那女生看向八班班长。 班长显然也知道白蔹这个转学生,他摇摇头,表示不清楚,“我去看看,不知道跟那个新生有没有关系,找到了还好,要是真不明不白的丢了,我们班都保不齐要倒霉!” 他踢开凳子跟出去。 身后,时雨彤眸光闪烁,她跟上去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笑,“肯定是那个转学生!” 十五班。 午间,大部分人趴在桌子上午休,有人奋笔疾书。 “砰——” 门被人打开,惊醒了一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 任晚萱、时雨彤,八班班长,还有好几個八班其他人。 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他们。 十五班整个安静下来,连小声讨论的几个人都不由收声,只静静看着他们。 噤若寒蝉。 八班人被称为太子班,盖因他们行事张狂,其他班级的人也习惯了他们的态度。 任晚萱谁也没看,目光只在整个班级扫了一圈,她没看到白蔹人,冷冷问:“白蔹呢?” 没人敢说话。 趴在桌子上补眠的张世泽被巨大的踹门声惊醒,他瞥了任晚萱跟八班班长一眼,坐直,往后一靠,“她去卫生间了,你找她干嘛?” 八班人经常跟张世泽一起打球,八班班长怕张世泽得罪任晚萱,立马钻进去按住他,并低声向他解释缘由。 任晚萱根本就不理会张世泽,“她坐哪?” 没人回答,但有人眼睛忍不住往白蔹位置上看。 张世泽跟八班是有些交情的,更何况陈著的妹妹陈微喜欢他,八班人也一向给他面子。 他拧眉,根本不相信白蔹是这种人:“弄错了吧,我前桌去二楼是因为你们班主任找她。” 张世泽还在说着。 时雨彤根本就不用思考,她直接走到白蔹的位置,将白蔹桌洞里黑色的书包一把掏出来,往下一倒—— 哗啦! 一堆书跟本子掉在地上。 任晚萱没看那些书,她目光只在一堆书中间,异常显眼的红色封面。 弯腰,冷笑着从一堆书中把红色邀请函捡起来,又从兜里拿出纸巾,仔细擦了下,才拿在手里,似笑非笑的看向张世泽,“弄错了?” 张世泽以及周围的人,看到任晚萱手上的红色邀请函,也有些愣。 杨琳从始至终都坐在位子上,她本来面无表情看着时雨彤翻白蔹的书包,等任晚萱从一堆书里挑出那张红色的邀请函。 她脸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类似问号的表情。 ** 白蔹刚从卫生间回来。 “我不想说,”看到白蔹回来,任晚萱只冷冷的收回目光,“你去跟老师解释吧。” 然而白蔹并没有看她。 她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座位,黑色书包被随手丢在地上,凳子上、桌子下方散落着一堆书,还有一瓶早上纪邵军在她走之前塞她包里的牛奶。 班级一如既往的安静。 白蔹慢慢走到自己位置边,踢开凳子,低头看着散落的书几秒。 她抬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三个字:“谁弄的?” 她向来都一副懒散的样子,除了学习对其他事情兴趣不大。 此时她眉目深冽,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笼了一团晨雾,原本精致的眉宇却敛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狠劲儿! 被她目光一扫蔹张世泽都忍不住往后倒退半步。 他不由看向时雨彤。 “是你啊?”白蔹伸手,纤长的手指直接捏着时雨彤的脖子拽过来。 “砰——” 时雨彤被她一手抓着脖子扔到了板凳上。 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 白蔹拔下了脑后的木簪,尖锐的簪子对准时雨彤的大动脉,白蔹手慢慢往下压着,几乎是残忍的对着她笑,“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时雨彤脖子那一块红到不行,隐隐能看到血迹。 “怎么了?”教室门口,陆灵犀匆匆赶过来。 陆灵犀声音温和又有力量。 早在八班的人过来时,十五班就有人去找陆灵犀。 “白蔹!”张世泽也反应过来,他伸手一把抓住白蔹的簪子。 白蔹定定看了时雨彤几秒。 不能鲨。 陆灵犀说这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 可这人是磁通量。 她既然是磁通量,那就算了吧。 白蔹想了几秒,然后慢条斯理的收回簪子。 “咳咳——” 时雨彤连忙爬起来,一种惊恐的目光看着白蔹,在动白蔹桌子前,她根本没想到面前这个人是个疯子! ** 任晚萱的东西失窃,最后在十五班找到。 这不是一件小事。 副校长听闻是任晚萱的事,也放下手边的事来到高三教学楼。 “不用找家长了,”任晚萱拿着邀请函,她掐断纪绍荣的电话,对陆灵犀跟学校领导道:“直接报警吧。” 找家长那不就如了白蔹的愿? 最后不仅成了任家的家事,甚至全校都知道了这个新生是任家人。 任晚萱丝毫不怀疑这件事不是白蔹做的,除了她,任晚萱不知道还有谁能这么蠢做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想到找家长闹大,最后迫于舆论任家只能不计较。 可任晚萱偏就不如她所愿。 “任同学,”陆灵犀并不觉得这事是白蔹做的,但不管是谁做的,她也不赞同报警,“这是校内的事,报警对学生一生影响太大……” 旁边,副校长频频点头。 “不报警?轻拿轻放,”任晚萱看着办公室的人,“你们要是不知道我这张邀请函有价无市,可以问问陈著。” 她身旁,陈著沉吟了一会,“老师,这是白虎拍卖行的邀请函,除了特殊渠道能买到,确实有价无市。” 这群老师们哪知道什么是白虎拍卖行。 但听陈著跟任晚萱两人的话,也知道事情不简单。 陆灵犀跟副校长面面相觑。 “咳咳,”任晚萱身边,不敢看白蔹的时雨彤哑着声音,“你们不报警,我帮你们……” 陆灵犀皱眉:“可……” “没事,”白蔹长得比陆灵犀高,她安抚陆灵犀,一副没所谓的样子,“你让他们报警吧,我没事的。” “但是他们家……” 陆灵犀知道这几个大家族不好惹。 她看向陈著,八班这群人,陈著不会仗着家世惹是生非,跟其他人不一样,若在学校能找到一个制止任晚萱的。 可能也只有陈著了。 陈著收回目光,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底线问题,他帮不了陆灵犀,而且…… 白虎拍卖场的邀请函对于他们陈家来说也非常重要。 陆灵犀有些泄气。 时雨彤早就报警了,她满眼恶意的看着白蔹的方向。 白蔹本就没在意那个邀请函,只拿出手机,找出手机上一个人的头像,慢悠悠询问—— 【。】 白背心:【姐,我刚要跟你说,有人出价买了您的邀请函。】 白蔹:【小毛,那玩意有没有什么购买记录】 白背心:【没有记录啊,不过每个人的都是独一无二,干爹让拍卖场重新给您做了一份,所以您是贵宾,背后有个金色的“白”字。】 白蔹了然,敲下一个字:【。】 白背心:【姐,那我晚上在老地方等你,把卖家的钱给你。】 白蔹:【1】 白背心:【好嘞,姐!】 ** 涉及到任家的事,警局也不敢含糊,出警很快。 因为是学校,他们怕打扰学生,都是穿着便服来的,没有开警笛。 为首的片警将白蔹单独带去问话,又去调取走廊上的监控。 陆灵犀内心不安,她看着副校长,想说什么。 副校长叹息,他压低声音,有些头疼,怕了这群八班的特殊子弟:“陆老师,伱也知道,八班哪个人好惹?你这学生,如果不想留下什么案底,直接让她转学吧。” 他虽然是副校长,但在任家跟陈家面前也只能战战兢兢。 整个问话过程好像很简单。 不到三分钟,隔壁办公室的片警跟白蔹就出来了。 两人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 陆灵犀更是直接站起来。 目露询问。 “任小姐,”警察已经提前被告知任晚萱的身份,他礼貌开口,“能把你手里的邀请函给我看一下吗?” 任晚萱皱了皱眉。 但还是将邀请函递给对方。 与群众不一样,警察常年维护湘城治安,自然是知道黑水街跟白虎拍卖场的,他看到红色邀请函上那栩栩如生的白虎,小心翼翼。 他往后翻了翻。 白蔹没有仔细看过邀请函,此时才看到背后很小的“白”字,她缓过神,重新从口袋里拿出原木色簪子,不慌不忙的将头发重新挽上去。 她手指纤细,干净莹润到毫无杂质。 很难想象这只艺术品般的手之前是如何掐着时雨彤脖子的。 她看向警察,眉眼清澈见底,风姿绰约,看起来就很乖:“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我作业还没写完。” 两个警察哪里见过这么又漂亮又乖还爱学习的学生,有些父爱在身,连忙道:“可以了可以了,回去写作业吧。” 白蔹点点头,一边扯开校服拉链,一边往外面走。 想起来什么,她又回头,很委屈:“老师,她刚刚推我桌子。” 她向陆灵犀告状。 警察立马看向时雨彤,警惕且严肃:“同学,请注意你的一言一行!” 陆灵犀连忙挡住时雨彤看白蔹的目光,并温柔回头:“白蔹你别怕,先回去自习,老师在。” 时雨彤不敢置信的看着白蔹:“……???” 什么推桌子,tm的她只翻了书包,白蔹就差点没给她脖子捅穿了! 你们是不是都瞎了? 时雨彤现在才是真的想报警。 白蔹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里,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 陈著愣愣看着警察手里的邀请函,又看向门口。 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雨彤哑着嗓子叫唤,“警察叔叔,她可是小偷,你怎么就这么放她走了?是什么人给你们发通知了吗?你可知她偷的是谁的东西?” 任晚萱也“腾”的一下站起来,她拧眉看着警察,抿唇,“任家给你们打电话了?是谁?我爸吗?” 两个警察一愣,“什么电话?” 任晚萱一脸冷笑,不想再跟他们争辩,“你们俩装什么呢?没接到电话你敢放她走?算了,东西给我吧。” 她伸手。 “任小姐,您的邀请函什么时候买的?”一个警察没忍住,开口。 任晚萱开口,“昨天,花了五十万。” 五十万对普通人是天价,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算钱。 重要的是这个渠道。 “五十万,按照我们了解的白虎拍卖场的市场价,就是普通客户。任小姐,你应该是不知道,白虎拍卖场有种邀请函是独一无二的吧?” “什么?”任晚萱一愣,她确实没听过。 警察将邀请函背过来,将那个小小的‘白’字指给她看,“看到没有,这右下角是个‘白’字,说明这是刚刚那位白同学的私有物品,白虎拍卖行的贵宾邀请函。你拿着别人的东西说报警就算了,怎么还非说这是你的?” 017暴躁姜公子,普通高三生 任家在湘城简直就是半只手遮天的存在,但小警察也不虚。 看任晚萱那几个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再看看白蔹乖巧被迫害还不忘记学习的样子,偏向弱者他们只需要一秒。 然而这几个字却重重给任晚萱当头一棒。 先是“五十万”,再是“贵宾邀请函”,几个字砸的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回不过神。 陆灵犀如释重负,她缓缓坐下来,“所以警官,跟我的学生没有关系是吧?” “当然。” “怎么可能?”任晚萱根本不想相信。 白蔹在她眼里就是纪家不知道哪里来的打秋风亲戚,高三转到湘城目的明显,与纪衡住在几十年都没被开发的巷子。 别说邀请函,她怕是黑水街朝哪开都不知道。 旁边的陈著只伸手接过警员手里的邀请函,仔仔细细的看。 事实上普通邀请函跟贵宾邀请函差距很大,任家买的邀请函已经被任晚萱陈著看过很多遍,这中间的差距他很快就能看出来。 陈著看向任晚萱,“这应该是她的,跟你的不一样。” “看好了吧?”警察伸手拿回来陈著手里的邀请函,“这可是别人的东西。” 然后伸手把邀请函还给陆灵犀,他记得陆灵犀是刚刚那女生的班主任。 任晚萱抿了唇,她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脑子凌乱,“那、那我的邀请函呢?” 警察没说话,他看向她身边的时雨彤。 任晚萱身边,早在警察拿出白蔹的邀请函时,时雨彤就不对劲了。 那个邀请函,明明是她塞到白蔹书包里的。 怎么变成了白蔹的? 那她塞进去的邀请函呢? “任小姐,”警察是何等人精,他们对着变态杀人犯连大记忆恢复术都能使出来,时雨彤这种心理还不成熟的学生,一眼就能被他们看透,“我觉得还是不要看外班人了,这位同学是你朋友吗?” 时雨彤被他一看,面色苍白的浑身瘫软在地上。 任晚萱低头,死死盯着时雨彤。 八班班长在门口,听到这句,才反应过来折回八班去翻时雨彤的书桌。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跟上去。 其实八班班长也没怎么翻,刚拿出书包,一张红色的邀请函就掉在地上。 很沉默的场景。 陆灵犀面无表情的看着所有八班人,然后转身,对副校长道:“警察也在呢,让他们处理吧。” “当然,”警察道,“五十万的东西,不是一般的盗窃罪了。” 八班班长最后只压低声音,有些反应外的茫然,他看着陈著:“著哥,这邀请函不是听说很难见吗?为什么白蔹也有?” 而且,好像还是更高级的。 陈著向来是八班的领军人物,这群太子班遇到什么事都会自然的去问他。 然而现在,陈著只微微眯眼,摇头。 任晚萱低眸,并不说话。 ** 十五班。 白蔹回去的时候,她桌子跟凳子已经被人扶好了,书包与书也被整理干净,一切都是原样。 她平日里懒散随意的脸,难得带了些许郁气。 漂亮的眉眼敛着股“今天一定要弄死一個人”的气息。 看到她回来,本来就心不在焉的众人忍不住瞟着她。 但是…… 没人敢说话。 白蔹披着蓝白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t恤上绣着一根碧绿的竹子。 她拉开椅子,右手手肘懒懒地撑着桌子坐下,长发又被挽在脑后,低眸优雅地翻看笔记本。 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户一照,她半敛的眸子藏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中,像被冒犯领地的白虎,平静又危险。 直到白蔹又翻了一页纸。 姜公子的笔记本大部分公式题目都写得非常清楚,一目了然,但有些就很随便,比如: 麦克斯韦电磁场理论—— 姜公子:【略】 一道经典带电荷粒子的运动题—— 姜公子:【显而易见】 他画了个地球,并附言—— 【老师没睡醒?根本就没有引力,这是时空扭曲】 一整页完整清晰的笔记加定理,最后一行—— 姜公子:【这些老师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做张imo卷子冷静一下】 姜公子忍耐的记了几天完整笔记,然后发出疑问——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听课?】 再往后,是好几页根据天体运动分析行星密度题型,应该是写给其他人看的—— 姜公子:【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目还需要我讲解?】 又认真分析了几天的天体运动,最后爆发—— 【姜西珏脑子是不是被僵尸吃了?】 【明东珩好像是一只草履虫】 【想把许南璟炸了】 【他们三到底是一群什么东西?】 【很难想象会有一所大学要录取他们】 …… 看得出来,他上课上得不太认真,经常开小差,并一脸冷漠的吐槽。 白蔹要被这些文字笑死了。 她拿出手机,有人好像也回忆起他笔记本上有些什么东西,有条一个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姜老师:【你看点有用的】 白蔹戳着手机懒懒地回:【比如草履虫?】 姜老师:【。。。。。】 白蔹:【,】 对面的姜附离盯着那个逗号看了会儿,然后从相册里找出一个视频发过去。 白蔹点开看了一眼,是一个十分壮观的蓝色火环,周边萦绕着透明蓝色的火焰。 她眼前一亮:【这是什么】 姜老师:【激波马赫环】 白蔹收藏了这个视频:【很好看】 姜老师:【高兴了?】 白蔹:【。】 她趴在桌子上反复看了会马赫环,时雨彤任晚萱这俩被她忘在脑后,这才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漫不经心的拿笔开始记下他认真写的其他分析。 身后。 一堆人示意张世泽去问话。 作为同一个班的人,他们团结一心,新同学也不像是偷别人东西的人。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对美人有滤镜。 张世泽用眼神回他们:【为什么不是你们问?】 开玩笑,他已经近距离感受到白蔹变身且大开杀戒,不想去送死,至少现在不想死。 众人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帅。】 张世泽:【好像也不是不能死一下。】 张世泽内心挣扎了半天,他见前桌似乎没那么危险,甚至开始慢条斯理地摆弄刚刚掉在地上的牛奶。 他才伸手,轻轻戳一下前桌的肩膀。 白蔹一手搭着桌子,稍微侧了侧身,眉眼慵懒:“说。” “哦,”张世泽摸着鼻子,“就是八班那事儿,能解决吗?现在什么情况?” 他这两天在家帮他妈妈做家务,累的不行,每日早上还要叫他妈妈起来吃饭,中午本来打算补个觉,谁知道这也被八班人搅黄。 十五班其他人看似在低头奋笔疾书,实则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着。 连张世泽那阴郁的同桌宁肖也抬了下头。 “解决了啊。”白蔹慢悠悠的转身回去喝口牛奶,并写下一个字。 张世泽一愣。 他刚想问是怎么解决的,陆灵犀就从教室门口进来,温和的将邀请函放在桌子上,“下次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放在书包里,要不被人偷了还可能被他们反咬一口。” “哦。”白蔹点头。 同桌杨琳看着陆灵犀拿着的邀请函回来,本就是白蔹的,“……” 她沉默的、似乎想骂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默默拿出一本书出来刷题。 等陆灵犀一出门。 十五班的人就没忍住原形毕露,全都围过来。 “白同学,这竟然是你的?” “到底什么情况?” “靠,我上午就看八班那群人神秘兮兮的,你竟然也有?” “……” 白蔹:“……” 她随手把手中的邀请函塞到张世泽手里,不慌不忙道:“拿去看,别打扰我学习。” 他们哪里能想到,八班任晚萱神秘兮兮捂着的东西,白蔹就这么随手扔给他们,一群人就去围堵张世泽。 “刷——” 一群少年转了战场。 张世泽这一群人课间拿着这传说中的“白虎拍卖场邀请函”出去打球。 八班也有几个人忍受不了八班的气氛,便去操场打球。 一去操场就看到张世泽十五班的那群傻大个拿着封红色邀请函在晃荡,逢人就问—— “见过白虎拍卖场的邀请函吗?还是贵宾版的哦。” “来,今天我们用白虎拍卖场的邀请函打乒乓球。” “……” 太子班这群上午神秘兮兮生怕给别人看到邀请函样子的人:“……” 脸有些僵。 “班长,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 晚上,六点的培训班课程如故。 任晚萱时雨彤今天都没来。 培训班今天的气氛有些安静诡异。 八班班主任今天来的有点晚,他在白蔹身后站了很久,每次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白蔹回了下头,她看着八班班主任,眨眼,仿佛在问—— 【怎么了?】 那双杏眼一如既往是纯粹的黑白分明,神色如常。 因为中午的事,不知道怎么对白蔹表示抱歉的八班班主任沉默了下。 他拍拍白蔹的肩膀,都是聪明人,他知道白蔹是什么意思,她没将八班人的事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八班班主任就压低声音,“我想把你昨天的答案给几位同学看看,可以吗?” 答案有些内容超纲,可能有部分同学看不懂,所以他只打算给两个能看懂的。 白蔹点点头,冷白的手指压着黑色的笔在指尖转着,她漫不经心:“行。” 八班班主任这才站直,屏幕上今天的补习课还在播放,他轻轻带上门出去,把昨晚重新整理的答案拿出来打印两份,他打算给宁肖与陈著。 答案是白蔹的,所以他问了白蔹的意见。 七点半的时候,八班班主任将今天的习题发下去。 并站在白蔹身边,压低声音:“白蔹,有人找你,你收拾一下东西先走。” 白蔹将转着的笔一握,最后懒洋洋的一个字:“好。” 她将东西放进书包,从后门出去。 补课地点是在综合楼,白蔹出来的这个点住宿生也在晚自习,整个校园昏暗安静。 综合楼门口台阶处。 一辆黑色的奥迪静静停在那。 白蔹穿着简单的校服,昏暗的灯光下将过分明艳的脸庞映得缓和,慢慢顺着台阶往下走,脊背挺得很直,姿态放松又内敛。 车旁边,站着的秘书长远远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往这边走,应是纪家人,他不由扶着眼镜。 轻轻扣了下后座车门,向任谦禀报:“先生,她出来了。” “嗯。”任谦淡淡点头。 他下午听说学校那件事时,就仔细查了纪家的资料,包括白蔹的。 资料很普通,白蔹户口刚转到湘城,父母不详,湘城中学也只有她理综85分的成绩,现在跟纪衡一起住在贫民窟。 其他就没什么了。 很干净。 至少资料上没看出来有特别之处,很普通的高三生,普通到扔进人群都激不起一丝浪花。 到底哪里来的白虎拍卖场特殊邀请函? 任谦从后座出来,抬头看向刚下最后一步阶梯的女生。 018交好,扶贫学习小组 “你好,我是任晚萱的外公。” 任谦当先开口,他就站在不远处,微微眯眼打量着白蔹,身上位者气息很压人。 “白蔹。”白蔹朝他点点头,听不出情绪的话。 任谦静静看着她,跟其他学生一样的校服外套,头上的簪子手工做的。 从头到下。 甚至连鞋都是再普通不过。 处处与破旧、贫穷的青水街相呼应。 可她站在黑夜里,背后是长阶,是一盏甚至没有那么明亮的路灯,她静静看过来的那一眼,宛若生长在黑夜悬崖上的曼陀罗。 “晚萱被我们宠坏了,白天的事很对不住你,”任谦回过神,他歉意十足,“她没有想到你手里也有白虎拍卖场的邀请函,今晚我设了宴,希望你能原谅我那外孙女。” “不必,”白蔹笑笑,灯光下她整个人懒懒的,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邀请函是我不小心扶了个人,他给我的,下午已经卖出去了。” 这样就对的上了,青水街靠近两处边界。 会遇到一些人也不奇怪。 秘书长心下思忖,于是他特地提起万和楼,“白同学,我们先生在万和楼订了餐……” 万和楼,湘城最出名的会员制菜馆,随便一个菜都四位数出头,还需预约。 一般人连门都进不去。 “有事,”白蔹打断他,“我先走一步。” 秘书长呆呆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白蔹离开。 “先生,她是不看新闻?”秘书长偏头看向任谦,忍不住疑惑。 但凡只要多看一眼新闻,也该知道任谦是谁吧? “这个女生身上气势不一般,”任谦若有所思,然后吩咐,“明日挑个礼给纪家送过去。” 这是要交好的意思了? 秘书长诧异,但对纪家也有了分寸,虽说白蔹的邀请函是无意中得到的,万一以后她与那人还有交情? 任谦回到车上。 后座坐着的女生依旧低头看手机,并不抬头。 他无奈的开口,“萱萱,这位白蔹同学倒是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她身上有风骨,你该下去跟她道歉的。” “我又不知道她也有,你帮她说话?”任晚萱终于抬了头。 她抿唇看着任谦,然后猛地拉开车门出去。 “砰——” 车门被狠狠关上。 “先生?”驾驶座,秘书长看着后座,目露询问。 任谦沉默半晌,“派人跟着她。” 任晚萱自小聪明,上学时就连跳两级,无论在班级还是在任家,都是最小最受宠爱的,没受过任何委屈,今天是第一次被任谦教育。 ** 培训班。 班主任看白蔹走后,才想起来那两张答案,把它递给陈著。 陈著正在认真研究今天的习题,班主任将纸放下来后,他随意的看一眼,以为是另一张习题,却看到上面印着的答案。 他微微眯眼,今天的习题没有磁场,他将纸拿过来,看了一会儿,他有些愣,把书包里的习题本拿出来。 上次的物理题,他已经摘抄好答案放入物理难题本上了。 果然。 是上次习题的另外一种解法! 培训班其他人都已离开,只有宁肖跟陈著还坐在原位。 陈著不舍的收起另外一份答案,然后起身去找八班班主任。 八班班主任看他这样,放下保温杯,一愣:“怎么了?” “这個答案,”陈著将手上的纸展开给八班班主任看,“您哪里来的?” 八班班主任看着陈著,没有先回答。 只问:“你对新同学有什么看法?” 今天任晚萱同学的事,陈著只要及时说一句,可能都不会闹那么大。 学校能与任晚萱分庭抗礼的,也只有陈著了。 提起白蔹,陈著微顿,他想起来白蔹来这个培训班的原因,还有那个“85”分,也正因为这些了解,他今天中午才没开口阻止。 很明显,他了解的还是片面。 “不了解,不评价。”他开口。 “我明天准备建个学习互助小组,你会带新同学吗?”八班班主任询问。 陈著稍顿,没多加考虑,“我应该会跟任晚萱一组。” 他跟任晚萱从小就认识,从小就绑定在一组,而且任晚萱确实很聪明,跟她一组不用费心。 现在她跟白蔹有矛盾。 陈著意思很明显就是拒绝。 “这个解题思路我给我老师看过,”八班班主任点点头,没多说了,“很像是江京预备营的答案,以后还有类似答案,我会看情况征询她的意见,尽量给到你们。” 陈著一怔,最终还是点头,礼貌的告别班主任。 ** 明东珩依旧陪姜鹤待在奶茶店。 每天他会等白蔹放学才离开。 今天依旧如此。 只是他向白蔹告别的时候,白蔹多看了他一眼。 别说,明东珩高高壮壮的,看人的时候目光凌厉但表情挺呆。 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看起来还真的挺像草履虫。 这个代入感莫名其妙。 明东珩出门后不由摸着头脑,不懂白蔹看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白蔹坐到姜鹤身边,拿出今晚发的物理习题开始慢慢看,姜附离给她的笔记本挺有用,至少今天学习没那么吃力。 物理就是这样,知道公式定理,一个静止的图都能在脑子里自动播放。 姜附离来的时候,白蔹正在背英语单词。 “今天学的还是电磁?”姜附离一眼就扫到了她放在桌子上的习题。 今天的题目正常,但没到点上。 白蔹点头,她关掉英语单词软件。 “嗯,”姜附离将外套放在一边,伸手拿过了习题,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答案,他懒得翻:“我重新给你写一道题。” “好。”白蔹应声。 姜附离伸手写下一串串漂亮的数字。 冷白的手指画出一个如同打印出来的电场图。 他一认真整个人身上那种疏离感就淡了很多,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全都紧紧系上。 冷得很安宁。 白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语出惊人:“姜老师,你看我像草履虫吗?” 姜附离:“……” 他放下笔,忽然有点想叹气。 伸手把手中写好的题目递给白蔹,又跟她解释了一下今天留的电磁学题。 外面的人已经将他跟姜鹤的晚饭摆好了。 他一边拿起筷子,一边看了眼白蔹。 奶茶店这个角落的椅子全都换成了黑色的沙发。 她整个人陷在黑色里,校服外套是敞开的,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她微侧着脸,懒懒地靠着沙发,脸是莹白莹白的。 倒不像草履虫,姜附离低头,慢条斯理的想着。 像猫。 ** 白蔹回去的时候,毛坤正在街口等她。 她把手里的邀请函给毛坤。 “刚刚那是谁?”今天接她的是纪绍荣,他没在巷子口等,而是往外面走了点。 正巧看到了毛坤。 “那个啊,”白蔹将背包背好,她眼睛也没眨一下,“小卖部店长的亲戚,我有个东西到了,他来送货的。” 纪绍荣小时候在这里长大,自然知道小卖部的店长。 只是最近他在任家听到了关于青水街的消息,“这个店长据说有点危险,不简单,你小心一点。” 白蔹一愣,“这样吗。” 可她觉得店长人挺好的啊。 纪绍荣打着手电筒,两人就没有话说了。 “抱歉,晚萱给伱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好半晌,纪绍荣才开口。 “没事,”白蔹背着单词,姿态懒散的回,“我对湘城人比较宽容。” 纪绍荣不太懂白蔹的意思,不过再度开口:“我原以为你们会成为朋友。” 白蔹很意外:“那这不太可能。” “我知道,”纪绍荣拍拍白蔹的肩膀,他不再提任晚萱,“你外公最近一段时间精神状态好很多,谢谢你。” 两人走了几步,就看到站在院子门口等的纪衡。 看到纪衡,白蔹眼前一亮,“外公。” 纪衡一看她的眼睛:“……” 白蔹眨眼,“光速不变原理,外公你还记得吗?” 纪衡忽然就觉得为什么要出来等他们。 他转身回院子,继续做木工。 “那我明天早上再给你解释一遍。”白蔹自顾的开口。 纪衡:“无论我以什么速度前进,光速对于我都是恒定的30万公里,我即便是达到光速以30万公里前行,光速相对于我依旧为30万公里。” 一边在听着的纪绍荣:“……” 他爸这是要考老年大学? 白蔹有点不太满意,她放下书包,跟着纪衡来到庭院,“外公你说的好模糊,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等终于从纪衡嘴里听到她想要的答案,白蔹才满意的回房间,继续刷题。 纪绍荣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纪衡将手里的小板凳做好,这才拿起手边的烟袋,点燃:“儿孙自有儿孙福,晚萱跟阿蔹的事你别再操心,太晚了你在这住吧。” 说完,他拿着小板凳进了自己房间。 纪绍荣知道纪衡的意思,没再强求。 第二天早上,纪绍荣起来时,看到白蔹坐在纪衡床边,等他起床。 他:“……” 所以为什么要做个小板凳? 不怕有人越起越早吗? ** 今天是星期五。 下午最后一堂课,是语文,陆灵犀站在讲台上,“下个周末月考,都给我打起精神,还有大家都知道快校庆了,届时湘城中学的资助人会前来观看,学校这次规定每个班至少要出一个节目,文娱委员回去策划一下我们班要出个什么节目。” 临近星期五,大家都很亢奋。 “好的,陆妈!”张世泽与一众男生拍着桌子答应。 白蔹放学后还要去培训班。 八班班主任将昨晚的习题收起来,放起了今天的视频。 等视频播放完,八班班主任没有发习题,他站在前面,笑着道:“为了促进学习,我决定弄个互帮小组,三到四个人一组,大家自由组合。” 话语一出,培训班所有人目光都在陈著、任晚萱、宁肖身上。 “著哥,我们一组?”任晚萱看向身边的陈著。 陈著点头,“自然。” 全校他只认可任晚萱跟宁肖的实力,其他人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俩人组合不就是强强组合? 瞬间,培训班所有人都涌向任晚萱跟陈著哪里。 不说成绩。 光是家世,怎么也要争取进这两人的组。 “我跟著哥一组,”任晚萱余光看到白蔹那没有一个人,这才看向围着她跟陈著的人,歪了歪头:“要不你们抓阄吧,我们不挑,光凭运气选。” 时雨彤依旧不在,任晚萱这组还有两个位置。 很快被选到的两个人发出惊喜的叫声。 其他人看没希望了,也去物色其他队友。 就算是沉默寡言的宁肖,都不时有人打扰,但是他都没回应。 只有一个人无人问津,那就是白蔹,白蔹长得好看,但是…… 任晚萱第一天就说了她的成绩,理综85,不知道进来是干什么的,自然没人想要跟她组队,他们组学习小组是为了提高成绩。 最后班级还剩下最后四个人。 “那宁肖,白蔹,唐铭,祝佳人,你们四个自动成为一组。”八班班主任一锤定音。 这才开始发今天的习题。 祝佳人面色苦恼。 分好了互助小组,大家很快就调整好互助小组的座位,一组的基本上都坐一起。 白蔹跟宁肖本来就挨着前后,唐铭与祝佳人便坐到了两人这。 唐铭暗搓搓的掏出手机,成功加上白蔹的微信,“白蔹同学,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祝佳人趴在桌子上,看着不说一个字低头写作业的宁肖,他穿着校服,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抬头淡淡打量了祝佳人跟唐铭一眼,漆黑的眼眸从长长的碎发中露出来。 看人时阴郁得不行,祝佳人不由打了个寒战。 再看白蔹,她姿态随意的倚着桌子,掌心懒懒支着下巴,一缕掉下来的长发从侧边垂落在白皙的手腕上。 然后她就随意的将习题放到一边。 什么互助,这是给白蔹扶贫吧,祝佳人蔫蔫的。 就算到不了陈著任晚萱那一组,分到八班其他人组里也行啊。 怎么偏偏是这一看就很没前途的互助组。 唐铭看向祝佳人,对方跟他一起参加过竞赛,“祝佳人,以后有什么问题就一起互相讨论,来跟白蔹宁肖加个微信?” 019垃圾桶的习题 祝佳人摆摆手,她暂时打不起精神,“我俩不是加了,拉个群就行。” 唐铭拉了小组学习群。 右边。 任晚萱那一组四个人在一起在商量着晚上一起去哪里吃饭。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报告厅十分明显。 祝佳人有些艳羡的看他们那一组,然后小声的开口,“他们是去万和楼吃饭,哎你们知道万和楼吗?会员制的。” 唐铭点头,他压低声音,“除了八班的,应该没其他人去过吧?” 宁肖跟白蔹两人都没说话。 没有反应。 祝佳人看着那两人,一个沉默阴郁的学霸,一个85分的学渣,这俩人看起来家庭环境就很一般,应该是没听过万和楼。 她理解,但难免更加郁闷。 白蔹没注意其他人,她只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姜老师:【下雨了】 白蔹就抬头看了眼窗外,果然看到外面有小雨。 她看着外面的雨,愣了好一会。 然后才慢吞吞的低头,给姜附离发消息。 白蔹:【你昨晚给我的题,我可以给我几个同学看吗?】 ** Crfs实验室,姜附离看着电脑上输出的数据。 实验室温度低,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冷白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笔,指着投影上的图,慢条斯理的向组员分析:“这是之前Liw探测器的检测出的丢失能量数据,红色和黄色绿色是可能的单伽马本底事件,几乎没有发现任何wiwp……” 其他组员认真的听着他分析。 偶尔他提几個问题,他们都能大致回答出来。 组员忽然变得省心不少,姜附离略微点头,他坐到位置上,抬头取下眼镜,“贺文,你的论文我也发给马院士了,注意你的收件箱。” 他靠着椅背,眉眼深冷,一只腿懒散的撑着,手中转着手机,一身的骄矜贵气就与实验室其他人区分开来。 十分像是雪山顶独自开放的雪莲,高贵冷艳,生人勿近。 贺文按着录音笔,十分感动,“谢谢姜少!” 他们组员跟其他实验室的人不一样,他们只需要安心做研究,永远不会担心有人抢他们的论文一作署名权。 姜附离的论文他们都能在后面挂个名。 尽管他们对论文的贡献有可能仅仅就是帮忙打印一下…… 除此之外姜附离还会帮他们找各种业内大牛修改论文。 贺文永远记得去年自己毕业答辩,中途姜附离就拿了个手机坐那旁听。 之前一直为难他的老教授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敢说,其他教授连提问都是“你今天吃的是什么”的难度,以为毕不了业的贺文不仅顺利毕业,还被马院士介绍给姜附离实验室。 他很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挤破脑袋想进姜附离的实验室。 姜附离翻到下一篇实验报告,抬头,看向一个组员,凉飕飕的:“是我说的不够清楚?你的实验报告,除了第一眼我看不出来你在写什么以外,其他每一眼我都看不出来。” “请问你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写它的?” 这个组员瑟瑟发抖:“……对……不……不起。” 其他人集体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以免殃及池鱼。 姜附离停在最后一页,冷冷道:“指导老师还加上我的名字,你是准备要污蔑我?” 手机亮了下。 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白同学:【你昨晚给我的题,我可以给我几个同学看吗?】 姜附离语气一顿。 他侧了侧身,白皙修长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敲着手机,沉吟半晌后,对那个组员道:“重写。” 姜附离看着时间,一边回了条消息,一边起身离开实验室—— 【可以】 原以为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却又被轻拿轻放的组员瞬间有种玄幻的感觉。 贺文再度扶着眼镜开口,“不对劲。” 剩下的人全体点头。 又过了一分钟,感觉重生了的组员伸手去掐贺文脖子,“啊,贺文!你在我这里形象彻底没了!京大光荣榜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贺文连忙开口,“我给伱们每个人都买了录音笔,快寄到了,哎别打…………” “贺大才子,你喵的一个人偷偷录音惊艳所有人?!” “……那你们也、也别打脸、我的脸……嗷!” “……” ** 白蔹向来听老师的话,老师说互助小组,她就去问了姜附离。 得到姜附离的允许后,她把手机放回桌洞里,又将姜附离给她的题分别抄了三份,分给小组其他三个人。 前面的宁肖看她一眼,伸手接过来。 唐铭拿过来一看,倒是惊讶,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写得这么工整的字迹,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字写得好工整。” 祝佳人也接过来题目,“谢谢,不过这是什么?” “一道题,”白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声音,她反应过来,将笔收起,“综合力度很大,别人给的,对物理很有帮助,你们没事可以多做做,明天来给你们答案。” “哦,好的,我会看。”唐铭盯着题目看,磁场题。 不过涉及到的内容很多,他看得有点晕乎。 看了二十分钟也没怎么看懂。 他就暂时先夹到书里,放到一边。 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但是今晚因为互助小组很多人没及时走。 前面,宁肖把老师发的题扔到一边,一直在研究白蔹给他的那道题。 白蔹看到有人离开,也拿着背包离开报告厅。 宁肖没收拾东西,还在研究白蔹给他的那道题。 右边,任晚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我妈已经定好了位置,”她起身,对其他几个人开口,“我们先走吧。” 立马赢得了欢呼声。 其他互助小组只能羡慕的看着他们。 祝佳人趴在原地没走,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任晚萱那几个人,直到他们离开后门。 “唉。”祝佳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唐铭住校,并不着急回去,在寝室群把白蔹的头像截给室友看—— 【真的我发誓,她真的没发朋友圈啊!】 【我偷拍她那我不成变态了?】 祝佳人看唐铭这不值钱的样子,撇撇嘴,不由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 白蔹站在综合楼阶梯口。 雨下得挺大,铺天盖地如同一张网冲刷着整个校园,本来就昏暗的学校被雨雾覆盖,愈发的朦胧。 路上几乎不见人影,空旷的天地间又仿佛只有她。 周围只有雨声,白蔹盯着接连不断的雨,又开始在想,她应该早就死在湘城了,现在不过是她对湘城的黄粱一梦? 白蔹站在综合楼的阶梯口。 一道寡淡的声音透过雨幕传过来:“你在呆什么?” 白蔹抬了头,就看到隔着一步阶梯站着的姜附离。 他身影修长,穿着到膝盖的大衣,苍白又不失力量的右手撑着把黑伞,雨幕冲刷下他整个人却是不慌不忙,优雅的将伞往前倾了倾,“你手机静音了?” 姜附离晃着他的手机,微挑的眉眼少了点疏冷。 “你怎么在这?”白蔹慢慢回过神,慢条斯理的摸了摸口袋,然后抬头:“手机好像忘报告厅了。” 姜附离挑眉,他将伞递给白蔹,“你补习教室在哪?” 白蔹接过伞,她隔着雨幕站在台阶上,眉眼懒散,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外面路灯的光:“一楼右边最后一个阶梯教室,左边第四排第一个位置。” 姜附离进了综合楼。 因为晚上有学生在这里补习,综合楼一楼的灯都是开的。 他身材高挑,精致的五官一如既往的高贵淡漠,任晚萱这些人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姜附离最引人注目的反而不是他出众的五官,而是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即便是就这么走在那,身上的高冷劲儿就让人难以靠近。 他不慌不忙的穿过任晚萱与陈著几人,白皙的脸庞全然是凌厉,衣角都几乎带着冷霜。 余光也未曾分给他们。 刚出阶梯教室的祝佳人也看到了他,脚步微滞。 “那是谁?”任晚萱几人看着姜附离的背影,低声讨论。 任晚萱跟陈著相互对视一眼,均摇头,但都猜到应该不是湘城人,就这身根正苗红的气息,湘城真养不出来。 他们几人一出门,任家的商务车就停在了综合楼门口。 因为要一起吃饭,接她的是任家的司机,司机看了眼蹲在阶梯前的白蔹,看着后视镜问任晚萱:“老爷说你们吃饭顺便带上白小姐。” “你外公他……”陈著不感兴趣的收回看白蔹的视线。 他听任晚萱说了,白蔹的邀请函是无意中得到的,算是亿分之一的运气。 任晚萱听到“白蔹”这两个字就没来由的烦躁,她冷着脸,“不用管她,开车。” 她直接让司机将车开走。 陈著也就没再提起她。 综合楼内,姜附离找到最后一个报告厅。 报告厅里没剩几个人了,他进去的时候灯都关了一大半。 姜附离找到白蔹那个位置,果然在桌洞里看到她留下的华米手机,前桌还有个男生在做题,他挑眉。 只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出的题,这男生现在还没做出来。 这比姜西珏还笨。 姜附离收回目光,淡淡评价。 他拿到手机就往外面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余光似乎看到什么,姜附离脚步顿住,停在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里垃圾很少。 低头就看到里面被团成一团随意扔在里面的纸。 姜附离背对着灯光,他垂下眼眸,整张脸藏在阴影中,本就冷漠的脸表情更加凌厉。 弯腰,将纸从垃圾桶里捡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纸舒展开,很乖、很规整的管阁体,白蔹的字迹,抄写的是昨晚他写给她的题目。 此时被人毫不在意的丢在垃圾桶。 020青缨入庙堂,真正的梁体 姜附离再回去的时候,白蔹还蹲在门口。 她将伞收起来,仰着头懒洋洋地看绵延不绝的大雨,长发被古朴的木制发簪随意挽在脑后,额边的发被雨雾打湿,微微垂落划过冷白的脸颊。 像一只徘徊在雨中的猫,试探、犹豫、孤寂、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小心闯入了泼墨画。 “你走路很慢。”白蔹仰头看他,她睫毛又黑又长,在眼睑上留下淡淡阴影。 姜附离将手机还给她,拿过伞撑开,随口道:“看了眼你们班一个不太聪明的同学做题。” “谁啊?”白蔹起身,跟着他往外面走,培训班都是湘城中学的尖子生。 哪有不太聪明的。 她接过手机,右手的红色丝带映着白玉般的手腕,颜色鲜明浓艳。 “坐你前面。” 白蔹:“……?” 传说中今年能考入江京大学的、全校常年第一第二的宁肖? 他不太聪明? 姜附离拿着伞,手指骨节分明,“今天怎么想要给你同学看题?” “哦,分小组了,”白蔹懒洋洋的走着,“四人一组,我就给其他三个队友抄了一份。” 姜附离微微眯了眼。 两人说话间,到了奶茶店,明东珩陪姜鹤蹲在奶茶店门口。 姜鹤还在慢慢转那七阶五魔方,七阶五魔方是个圆球,有十二个面,速拧公式又多又繁杂,但姜附离又嫌太简单懒得给他写公式,他只能凭借记忆去恢复。 所以他的动作对于姜附离来说惨不忍睹,姜附离轻轻移开目光。 姜鹤:“……”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背对着姜附离。 白蔹就去揪他的衣领,捏了捏他的脸:“干嘛?” 姜鹤就抓着她的衣角,反正打死也不看姜附离。 见姜附离过来,明东珩起身跟着他,将手中的红色邀请函递给他,“陈局在黑市买到了一封邀请函,拍卖后天晚上七点开始。” “确定是梁则温徒弟的真迹?”姜附离将伞放到一边,伸手接过邀请函,冷冷清清的。 “确定,但具体出自谁,要等拍卖会再公布。” 姜附离点点头,颀长的身姿靠着角落的沙发,将邀请函随手放到桌子上,“你们今天留了什么题?” 白蔹将题目递给他,目光放到那熟悉的邀请函上—— 因为被张世泽拿去打了会乒乓球,中间有个明显的凹陷。 她:“……” “这個答案先不要发给你同学,”姜附离跟她说完解析,拿起笔,又写下一道题,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让他们自己先思考。” ** 白蔹回去的时候,雨渐渐小了。 今天依旧是纪绍荣在巷子口等她。 她回去的时候,纪衡的院子灯是亮的,中间堂屋里纪衡在同一个中年男人喝茶。 桌子上还放着一份精美的礼物。 是任谦的秘书长。 “白小姐回来了,”看到白蔹,秘书长才起身告别,“那就这样,纪老先生,后天我们有车来接你们。” 很显然他是掐着白蔹回来的点才走。 等人离开后,纪绍荣才皱着眉头:“爸,我去跟任家说就行,而且虽然湘城警力增强了,也不一定能……” “你不要插手,我自己去问。”纪衡摇头。 白蔹坐在一边,手支着下巴等他们聊完。 纪衡低头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白蔹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啊,”纪绍荣忽然站起来,直接往外走:“我想起来还给阿蔹炖了姜汤,我去看看它好了没。” 星期六一天的阴雨,白蔹跟姜鹤又在图书馆看了一天的书。 星期天晚上他们都有事。 下午六点,白蔹从图书馆回来时,任家的车准时停在青水街路口接她。 “白小姐,”司机下车,将后车门打开,“你外公跟我们先生去拍卖场了,任老让我在这儿等你,你要去吗?” 白蔹抬眼,懒洋洋的询问,“拍卖场?” “对,今天有梁则温弟子的拍卖物品,你外公也去了。” 白蔹停在原地半晌,才点头。 司机瞥了她一眼,毫不意外。 白蔹坐到后面,手腕松松搭在膝盖上,打开手机上的词汇app开始背英语单词。 司机看了后视镜一眼,有些诧异,他知道这是纪家人。 但是没想到她第一次坐这种级别的商务车竟然丝毫不局促。 车子缓缓驶入黑水街街口。 再入口处,司机恭敬的递上一份公文,对方才放行,司机看着后视镜解释,“到这里来是需要通行证的,尤其今天有拍卖,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白蔹在背单词,头都没抬。 白虎拍卖场在黑水街尽头,远远就看到一个二十米高的石雕白虎威风凛凛地趴在拍卖场门口。 入口处有一堆人在排队。 司机车开不进去,远远将车停在那儿,“白小姐,伱先去排队,等会任先生他们先进去了,会有人在入口处接你。” 白蔹戴着耳机下车走入人群。 毛坤手里夹着根烟,站在拍卖场入口处以防有闹事的人。 他一头黄毛,凶神恶煞,在这条街凶名赫赫,尤其是最近听说毒蝎子折了都跟他有关。 黑水街十分有名能打的毒蝎子,能扳倒毒蝎子,这毛坤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恶名远播,连竞技场的人都对他十分敬畏。 今日拍卖会面对全球贵宾,他就被他干爹弄到这镇场子。 其他知道他的人恨不得距离他三米远。 他眼睛一转就看到人群里的白蔹。 毛坤眼睛一眯,连忙站直走入人群。 “哗啦——” 排着队的一群富商们连忙散开。 “姐,”毛坤走到白蔹身边,憨憨的摸了下脑袋,“您不是不来吗?怎么跟这群人挤,我带你从后面进去。” 毛坤带着白蔹从后面vip通道进去。 白虎拍卖场很大,整个呈圆形,从上往下三层,一二层都是普通包厢,第三层是特殊包厢。 得知任家的包厢在第一层,毛坤陪她走到一楼,一楼包厢很小,只有一张桌子跟几个木制椅子,他不太满意这个环境,皱眉:“姐,我帮你们换到三层?” 白蔹找了靠窗的椅子坐下,手肘懒懒的撑着窗台,她今天穿着渐变蓝色的宽袖上衣,编制的淡蓝色盘扣规整地扣着,手一抬,就露出莹白的手腕,还有松松系着的红色腕带。 往下一坐,长裙就铺满整张椅子。 “不用。”她散漫的倚在窗台上,一双杏眼微微垂着,一抬都是掩不住的艳。 毛坤却不敢再看,他让人上了茶水,又让白蔹有事直接找他,这才重新出门镇场子。 接近七点。 一楼才有入场的响动声。 门外任谦走在最前方,他身边是纪衡,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包厢处走。 任晚萱与陈著走在最后。 “七年了,不一定能找到……”任谦一边跟纪衡说着话,秘书长帮他们推开包厢的门,任谦到嘴边的话忽然顿住。 狭小的包厢内,已经有人先到了。 他身后,任晚萱跟陈著也停下来,任晚萱更是不可思议,“你怎么先到了?” 入白虎拍卖场要经过严格的排队安检,他们来的算早,但也是等了接近两个小时才能进来,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白蔹坐在窗边。 白蔹正在背单词,一手漫不经心的按着手机屏幕,听到声音,她慵懒的偏了偏头,“外公。” 顿了下,又朝任谦礼貌打招呼。 全程没起来。 任晚萱瞅着她那没礼貌的样子,再看看纪衡也就这么坐着,她不由坐到陈著身边,敛着眸,慢慢吐出两个字:“粗鄙。” 她礼仪学的好,向来是看不起纪家的粗鄙行为。 陈著没出声,七点拍卖准时开始,第一件拍卖品就是一颗红碧玺。 美丽优雅的拍卖师展示着玻璃器材中的红碧玺,“收藏级别的红碧玺,106克拉,起拍价200万。” 来这里的人并不缺钱,很快价格就到300万。 一直跟纪衡说话的任谦终于停下,他身边,秘书长按了下竞拍下,“350万。” 说完后,他笑着解释:“晚萱小姐快生日了,任总嘱咐我盯一件物品给她过生日。” 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白蔹,秘书长又忽然咳一声,不再说话。 任晚萱跟陈著坐在一边,两个人也是第一次来拍卖场,安静不下来,正在到处研究拍卖场的东西,听到秘书长的声音,任晚萱无所谓,“干什么老买这些,上次买的我还没戴过。” 秘书长笑笑,不多说了,“自然是要的。” “700。”三楼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白蔹不由朝三楼看了一眼。 怎么这么像草履虫。 将价格一下子从500拉到了700万。 700万,这对收藏级别的红碧玺来说不算特别贵。 但是已经超过任家的预估,秘书长询问似的看向任谦。 任谦摇头,“算了,三楼的贵宾,应该不会有人再争。” 他们任家也没这个资本同他们争。 红碧玺就这么被三楼拿下。 拍卖品一件接着一件,白蔹都没有再管,三楼那个包厢也没再出声。 在中间任谦又拍了一幅其他墨宝。 直到最后一个拍卖品出现,所有人,包括纪衡都坐直身体,目不转睛的看着拍卖台。 任晚萱也停止在群里发照片。 九点半。 穿着中国风长裙的高挑拍卖师优雅一笑:“我知道大家都为什么而来,相信我,这次的压轴拍卖品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着,她伸手挑开背后的红布。 一幅被精心维护的裱字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是一首肆意挥洒的诗—— 【老将魂归处,今朝醉饮觞。 长亭十里短,寒甲血难凉。 此去行歧路,青缨入庙堂。 长枪倚浪起,笔锐试锋芒。 ——《长亭·送军行》】 这首诗字并不多,但每个字提按缓急,藏锋疏密,正奇曲直,行笔入木三分后的洒脱飘逸,一个个字跃然与纸上,生机蓬勃仿佛带有生命的温度。 身后,任晚萱怔怔道:“青缨入庙堂……原来这才是梁体。” 没有人比拍卖师更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生机,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能看到一袭白衣的女人恣意挥笔洒墨、一蹴而就的样子。 “因为字体是梁体,落款也是梁则温的私章,我们拍卖场以为是梁的亲笔,”拍卖师深吸了一口气,她抽离情绪,正色道,“后面经过史学家鉴定,这首诗是在白重煜从军时,他妹妹写给他的。我们都知道历史神将白重煜,他十五中解元,十八会元,在其父亲死后,二十岁弃笔从戎,提枪远赴战场,他妹妹希望他能平安回家再执笔入殿前。后面因为他没有回来,她就想扔这幅字,但据史料记载又被她老师捡回来了,可以说是梁则温为我们留下了这幅唯一的墨宝,很有历史收藏意义……” 拍卖师还在细细说着。 包厢里,白蔹下巴搁在窗台上,静静看着那幅几乎泛黄的裱字。 来自千年前的真迹,被人保存到现在,似乎能隔着字窥见千年前的风花雪月。 在听到起拍价5000万时:“……” 看得有些太认真了,以至于纪衡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到。 任谦对白蔹印象不错,看到她对着那幅字发愣,便笑笑,声音带着诧异,“白同学,你对梁体也有研究吗?你觉得这幅字最终会在多少被拍下?” 听到任谦的话,任晚萱也回过神,她斜睨着白蔹。 不懂任谦为什么会问白蔹这个问题,这纪家人看起来哪里像是会研究梁体的。 白蔹侧了侧头,她收回看裱字的目光,懒洋洋的重新背单词,“这幅字笔力不足,她写的时候年纪小,腕劲没有练够,起拍价太高。” “起拍价太高?”任晚萱本来就因为任谦分外看重白蔹而不高兴,来拍卖场还邀请纪家人,偏偏白蔹还一副装着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现在连梁则温的徒弟都敢随口评价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不说她其他的成就,就光书法界一半都是她的粉丝,这样的字你就算练一百年都达不到十分之一,还腕劲不够,你不懂就能不能回去多看看书?” 021豪爽首富,高博士 任晚萱不明白为什么任谦对白蔹有偏颇,就因为白蔹长得好看,运气好了点? 她身边,陈著也静静看着那幅字。 听到任晚萱的发言,微不可见的点头。 纪衡敲敲烟杆,他将目光从拍卖场上收回来,又看一眼任晚萱,这才压低声音,对白蔹无奈道:“胡闹,别乱评价。” 任晚萱虽然语气不好,但有一点倒是没有胡说,要是被其他人或者粉丝听到白蔹的话。 白家那几位,虽然不是现在的明星,但在路上随便找个小孩,百分之五十都知道他们。 到时候白蔹真的要被网友喷死。 白蔹:“……哦。” 书法是需要讲究神韵的,她写的时候入了状态,但当时还小,还在练悬腕的状态。 每天右手都挂着砖头练字,下笔远没有现在稳。 梁则温当时在她写完时就感叹若是再晚几年写下这幅字定会更好。 “每个人看法不一样,”任谦放下茶杯,打圆场,“我们先看竞价吧。” 任谦笑笑,他看了眼锋芒毕露的白蔹,内心暗自摇头。 到底是太年轻了,不过他也不该在白蔹面前提起这些的,纪家人看起来就是不懂梁体的,书法是需要些艺术门槛的,问白蔹这些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而外面。 一楼二楼的人都蠢蠢欲动。 竞价已经达到8000万了,然而三楼还没有人出手。 “8100万。”二楼的人再度竞拍。 “1亿。”三楼的中年音响起。 这一声,让任谦不由坐直。 任晚萱与陈著也相互对视一眼,她看了眼白蔹,然后压低声音,“是那位陈局?” 陈著颔首,没有移开目光。 这种有厚重历史的真迹,被人拍回去私藏,他们只能趁现在多看两眼。 陈家跟任家虽然买到了邀请函,但没想到陈局最后不知在哪个地方又拿到了一张邀请函,陈局这个人情他们两家拿不了了。 ** 三楼。 陈局手捏着把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拍卖台。 “1.2亿。” 价格越来越高。 陈局没忍住,将目光投向中间坐着的男人,“姜少,我们老爷说,这次您、您能不能支援我们陈家一点,老爷子说只要您帮这一次……” 陈家养了一堆人,家里的一点点钱都用来充当军饷了。 别看还有个私人博物馆,实则至少稍微需要点钱的东西,基本上陈老爷子都要豁出一张老脸去跟姜家哭穷。 这次也不意外。 陈局本来想怎么才能将这位请过来,没想到没费多大气力。 姜附离随意坐在沙发中间,长腿优雅的交叠着,双眸盯着拍卖台,修长的手指搭在沙发背上,矜贵又冷淡。 闻言,慢条斯理朝他瞥过去一眼。 陈局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姜附离收回目光,重新看着拍卖台。 他对书法研究不多,只是展台上的字,隐隐有种熟悉感,指尖浅浅点着沙发,沉吟半晌后,他给了明东珩一個眼神。 明东珩坐在最右边,他按着按钮,眼也没眨一下的出价,“两亿。” 一楼二楼三楼所有人:“……” 陈局咬着手指,用一种十分羡慕、又觉得十分败家的眼神看向明东珩,能不能别把“两亿”说成“两块”的语气。 明东珩回望陈局,那酷酷的眼神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陈局收回目光。 真的,为什么姜家这么有钱。 他真的,好羡慕啊。 这幅字迹当然最后被姜附离收入囊中,两亿对于场上大部分人来说,还需要考虑一下,但对于亚洲首富的姜家来说,也就一句话的事。 高挑优雅的拍卖师敲下最后一锤。 一直紧盯着的陈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忍住立马就让拍卖场的人将货送来的冲动,向姜附离道谢:“谢谢姜少。” 姜附离不慌不忙的收回目光,他神色不变,狭长眼眸微挑,优雅且真诚的发问:“为什么要谢我?” 陈局一愣,“当然是因为那幅真迹……” 这是白家人的真迹,还是那位白小姐的,陈家这么穷都凑足了一个亿,若不是老爷子身体不好还在医院,他早就亲自来这场拍卖会,护送这幅真迹回江京。 姜附离起身,朝陈局略一点头,十分的风淡云清:“我有说是给你们拍的吗?” 陈局:“……啊?” 不、不是吗? 陈局看着姜附离那张矜冷的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敢说。 ** 白虎拍卖场的到此告一段落。 工作人员将任谦拍卖到的东西送到一楼包厢,任谦的秘书长将东西收起来,一行人顺着人流出去。 中途秘书长接了个电话,“……什么?我知道了。” 任谦跟纪衡并肩走在前面,秘书长拿着手机,他看了纪衡跟白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想在两人身边说。 任谦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直言道:“什么事。” “就是那位高博士,”秘书长关了手机,稍稍压低了声音,“他答应了您约的饭……” “叔叔,”距离秘书长近的任晚萱皱了皱眉,她打断秘书长:“这件事我们回家再说吧。” 听任晚萱这么说,任谦默认了。 秘书长也就没再说。 “外公,”白蔹收起手机,她走了两步出门,低敛着眉眼向纪衡告别,“我自己先回去。” 纪衡有些担心的看向人流,“那你自己小心,手机不要关机,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在今天黑水街拍卖大事,治安管理的不错,现场一路走来有不少报表。 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他犹豫了几秒后也就答应了。 “好。”白蔹漫不经心的看着门外,重新戴上耳机听单词,根本就没管任晚萱他们说什么,不急不缓的走入人流。 她一出门,在门口等着她的毛坤就看到了。 “姐。”他抽出一支烟,恭敬的递给白蔹。 白蔹平日里看着总是懒懒散散的,似乎有无限风情,可眼下看她那双黑沉沉透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瞧着凉得惊人。 白背心一个突突,心想这是谁这么不长眼得罪她了,怎么让她露出这种表情。 他马上递烟,试图缓解气氛。 白蔹并不喜欢烟味,此时却咬着烟,任由毛坤点了火,猩红的火舌卷上雪白的香烟。 她将手里的背包扔给毛坤,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青烟飘散笼了她的眉眼,声音懒懒:“找个地方我写作业。” “……好嘞。”毛坤小心翼翼的拿着她的包,转身去找地方。 白蔹穿着古色古香的衣服,站在湍流不急的长街上,精致的五官被薄薄烟雾笼罩,如同一不小心误入现世的古典少女。 不少人频频回头驻足,暗自吸气。 终于有个男人忍不住走过来,用充满意味的目光打量她,“小妹妹,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白蔹靠着路边的墙,姿态慵懒地偏了下头,全身上下只有头上一根再简单不过的木钗,再也没有其他装饰,嘴里咬着烟很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这一偏头,那双眼睛简直漂亮得惊人。 确实浸透着寒意。 男人没忍住就要伸手碰她的脸,却被一只手拦住了,“这位哥哥,想要玩不如找我,这种一看就是学生妹有什么好玩的。” 女人穿着紧身黑衣,手指轻轻划过男人的胸膛,妖艳的眉眼带有些许挑逗意味。 男人看看白蔹,又看看女人。 最终还是感觉到有些危险,然后轻轻抓住那女人的手,“你说的也不是没有……” “姐,就在上次的吧台。”毛坤声音从后方传来。 现场的两人一愣,一转头就看到毛坤凶神恶煞的走过来。 男人显然是认识毛坤的,他抓着那黑衣女人的手不由一抖,心里想着不会毛坤也看上这女人了吧:“毛、毛……” 毛坤直接穿过他,停在白蔹面前,“姐,没出什么事吧。” 白蔹咬着烟,轻轻睨着那男人,最后目光放在黑衣女人身上,“你是哪里人?” 黑衣女人一愣,似乎是顿了下,才开口:“湘城的。” “我就知道,谢谢,”白蔹将烟掐灭,随手扔到垃圾桶,然后对着毛坤说了句:“我去写作业。” 毛坤忙不迭的应着,“姐,您先去写作业,嫌吵的话让人带你去包厢。” 等她走后。 毛坤才一把抓住男人的领子,“你是不是瞎了,你想跟我姐玩?!” 他将手中的男人扔给手下,冷冷道:“处理好。” 旁边女人这才回过神,惊讶的:“毛少。” 毛坤认出来艳丽的女人是酒吧驻唱,他给自己点了支烟,临走前开口:“雪纯?记一下我的号码,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今天这条街没血流成河,你记大功。” 他现在对白蔹的心思揣摩的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 将近晚上十点,黑水街人正是多的时候。 任家的车排了一会儿队才缓缓出了地下停车场。 商务车,纪衡跟任谦坐在前面。 纪衡拿着烟袋,沉默的看着窗外,余光中似乎有一道黑影,他一愣,连忙道:“停车。” 司机停了车。 任谦诧异地看向纪衡,“怎么了?” “没事,”纪衡看着人群,摇摇头,“可能看错了。” 他变得沉默起来,车子在车流人海中再度驶出黑水街,最后在青水街的巷子口停下,等纪衡下车,进入巷子后,车才慢慢向任家开去。 纪衡走后,任谦才问副驾驶上的秘书长,“高博士的助教回你了?” 秘书长严肃的点头,“万和楼的包间我们还在续订,我尽量跟高博士的助教约最近的时间。” 陈著跟任晚萱坐在商务车的后座。 他一路忍着疑惑,此时见他们再次说起,这才看向任晚萱,“你们说的那位高博士……” 任晚萱这才开口:“你应该知道湘城有个大项目,江京那边来了不少人,这位高博士就是刚回国的江京大学博士。” “什么?江京大学?”陈著差点失声。 湘城有个大项目他也只听父母讨论过,但因为事件涉及到二级机密,他并不了解具体内容。 可江京大学的博士…… 那少也是每一届全国卷状元的存在,任家是怎么联系到的? “没错,”任晚萱知道事情轻重,才没让秘书长当着白蔹的面说出来,以免纪衡跟白蔹听到,“若是高博士肯辅导我们一二,或者向江京大学推荐我们……” 湘城中学已经很多年没出过考到江京大学的学生了。 这一次是好不容易才申请到“江京预备营”的名额,就算高博士申请不了江京预备营的,他们培训班将近二十个人争一个名额,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每一次的课后习题都计入平时分。 这些习题对他们来说很难,但对高博士来说,绝对简单到极致。 有了高博士的帮助,他们胜算会达到80%。 陈家能请到陈局做客,任晚萱也知道陈家的重要性,她跟陈著、宁肖之间存在差距,所以这次高博士的事她没有再隐瞒陈著。 陈著也从恍惚中回过神,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 “谢谢。”他定定看向任晚萱,深深呼出一口气。 “我们同一组,当然要共同进退。”任晚萱笑了笑,并不在意的样子。 陈著点头。 星期五老师跟他说分组的时候,他当时是有一点后悔的。 因为宁肖看起来是想跟白蔹一组,也不奇怪,他们俩同班。 可现在,他却十分庆幸。 庆幸那天晚上他婉拒了班主任,并在第二天任晚萱问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前面,任谦忽然想到什么,随口道:“我记得白蔹是不是跟你们一样也在高三,如果请高博士吃饭,也带上她吧。” 任晚萱抬头:“带上她?怎么,高博士说话她能听懂?” 022没这时间陪她玩过家家 一提到白蔹,任晚萱脸上的笑意就没了,神色淡淡的。 纪衡也偏爱白蔹就算了,毕竟她对纪衡的态度并无所谓。 可任谦才见过白蔹两次,为什么也对白蔹这么上心? 任家约高博士约了那么久,送了那么多礼才约到饭局,任谦轻轻一句就要带上白蔹。 “外公,你是不知道吗?白蔹她理综85,”任晚萱没有什么情绪的开口,“高博士那样的精英人才,说的话她能听懂?我们好不容易请到了高博士,到时候她一句话不小心将高博士得罪了我们找谁?” 一番话说的,驾驶座与副驾驶的人连气都不敢大声喘。 她身边,陈著也未开口为白蔹说话。 于他来说,任晚萱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可辩驳的。 而且就算退一万步,他也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为白蔹说话。 任谦对白蔹是有点欣赏的,他之前确实看不上纪家人。 看任谦沉默,任晚萱没忍住,“您这是要准备给纪家送多少东西?停车停车——” 她用力拍着窗户。 任晚萱在家中向来备受宠爱,任性惯了,司机不敢不听她的话,将车停在路边。 任晚萱直接下车,一个人走在路边。 她在家向来随心所欲。 陈著看她一眼,也拿上手机准备下车,任谦看着他不由叹了口气,“见笑了,陈著你帮我看着她一点。” 陈著点点头,“我知道的。” 车子停在原地,看着两人走入夜色,副驾驶座,秘书长才询问,“那先生,还要通知白小姐吗?” “算了。”任谦开口。 “小姐说的也没错,”秘书长吩咐司机开车,回头看着融入夜色的两人,“白小姐去了用处也不大,顶多长长世面。” 任晚萱说话虽然带了自己的情绪,但她也没乱说。 这些高知识分子说话,白蔹能不能听懂还是一个问题。 到时出现了今天这种“评价梁则温徒弟”的笑话,那宴请交好高家的目的没达到,反而贻笑大方。 “她要是跟白蔹一样让我省心就好了,先跟高博士约好时间吧,你问问他的助教,最好约明天,”任谦按着脑门,“湘城一中关于江京预备营的评选要开始了。” 他看出了白蔹的反骨,可她多听纪衡的话啊。 秘书长听着任谦对白蔹的看法,心中一惊。 ** 翌日。 星期一,白蔹晚上回来的晚,却依旧在六点前起床。 七点不到就在青水街路口等车。 公交站有座椅,只是白蔹不想喜欢坐,她靠在公交站台看车流跟路过的行人。 旁边几个早起买菜的爷爷奶奶都习惯这小女生经常盯着街道与人群看了,有个阿姨非得塞给白蔹一个鸡蛋。 白蔹推却不掉,只好将鸡蛋拿在手里。 等阿姨的公交车到了,她目送他们上车,才继续看着街道。 对面,有個老奶奶拿着袋子,正沿着街道捡街上的垃圾,她看起来年纪很大,白发苍苍,但举止从容不迫。 纵使苍老,脊背却一直挺着。 身上穿着比她身形大很多的迷彩服,迷彩服的袖口还纹着很简单的花饰。 这两天一直阴雨绵绵,垃圾桶边滋生了一些青苔,白蔹视力好,一眼就看到老人脚底下的青苔。 还没来得及提醒,老人脚下一滑。 “没事吧?”白蔹小跑到对面扶起她。 老人抬了下头,她脸上皱褶很深,眼睛浑浊,精神气却很好,神情十分柔和:“小姑娘,谢谢你。” 白蔹将她扶着坐到路边。 对面,12路公交到了。 老人认出来她的校服,有些担忧:“你的车到了。” 白蔹却并不急,她手捏了捏老人的脚脖子,抬头,初升的太阳洒在她漆黑的头发上,朝气蓬勃:“您脚扭了。” 说着,她手下一个劲儿,直接将老人扭到的脚恢复。 “你好厉害,学过医吗?”对面,12路已经开走了,老奶奶看着她没两下就恢复她扭到的脚脖子,愣住一会才询问,“你也是这一片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不算正经学过,”白蔹将她扶起来,耐心的回答问题,“我刚搬到外公家。” ** 十五班第一节课,8:09。 陆灵犀看着教室门口的两个男生,气不打一处来:“张世泽,闻其,你们两个就每天非得迟到那么几分钟是吧?你们都高三了,每天两眼一睁就得给我拼……” 张世泽、闻其两人低着头,乖乖任陆灵犀批评。 他俩昨晚打游戏太晚,早上根本起不来。 陆灵犀正批着,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老师。” 白蔹错过一辆公交,比平时晚到半个多小时。 一身校服在她身上极其清爽,身姿清瘦,黑色的瞳孔映着初阳,修长冷白的手中还拿着单词本,半垂着漂亮的眼睫,乖乖站在张世泽与闻其身边。 陆灵犀稍顿,凌厉的眉眼随即温和起来,“白蔹,怎么来这么晚?” 白蔹低头认错:“昨晚看书太晚了。” “虽然高三了,我们也要劳逸结合。”陆灵犀半点也不怀疑,她知道白蔹就算是课间也在认真背单词刷题。 她拍拍白蔹的肩膀,语气和蔼,“晚上不要看太晚,注意休息,快进来。” 还站在门边的张世泽与闻其目瞪口呆。 然后殷切的看着陆灵犀。 陆灵犀再一转头,对上这俩的目光,冷笑道:“怎么,您二位也看书看太晚?” 两人:“……” 倒是没这个脸。 十五班传来隐秘的笑声。 白蔹回到座位上,又恢复以往的状态,慢条斯理地打开书上完一节课。 课间,张世泽问她:“你昨天晚上真的看书太晚?” “没呢,”白蔹翻开习题册,悠悠支着右腿,漫不经心的:“就是错过一辆公交了。” 张世泽:“……” 他愤怒的准备去买瓶冰水冷静一下。 文娱委员跟路晓晗对视一眼,跟上张世泽。 “你作为十五班的一员,该不该为我们班做点贡献?” 张世泽打开冰柜,眼也不眨,“可我什么也不会啊,校庆难道让我上台打游戏?” 旁边的路晓晗搂着文娱委员的肩膀,对张世泽指指点点:“确实挺没用的,所以我们也没打算让伱干嘛,你也就那张脸可以看,到时候就往台上一站,充当吉祥物。” “什么叫我确实挺没用?运动会用不上我?”张世泽拿了瓶饮料,“我真的拴……” “行了闭嘴!”路晓晗忍无可忍,“好好一个人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他们往回走,一路上都是路晓晗跟文娱委员的吐槽。 张世泽不敢反抗这俩女人。 十五班走廊上站着不少男生。 不少人吹着口哨不经意的看向窗口。 张世泽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白蔹,她低着头,正不慌不忙的从桌子里面抽出一张卷子,懒洋洋的拔掉笔盖。 他福至心灵的对路晓晗二人道:“你怎么不找我前桌?” 当吉祥物他前桌比他合适多了。 就那张脸,往外面一摆就是门面。 “这不是,在努力嘛,”文娱委员点头,“我跟晓晗在商量怎么骗……” 路晓彤连忙打断她,“怎么说服她答应我们呢,张世泽你有办法吗?” 张世泽摸摸鼻子,“我宁愿去叙利亚。” 别看他前桌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还斯斯文文,一副好学生的乖巧样。 作为后桌,他看得很清楚,那好学生模样只在陆灵犀面前。 你换成八班的人来试试? **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路晓彤也没找到机会说服白蔹,白蔹上课认真听课,下课不是在刷题就是在背单词,简直跟她同桌杨琳一模一样。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蔹去培训班。 今天的培训班大家都按分好的互助小组坐的,八班班主任拿着优盘过来放录屏。 “从这个星期开始,课程难度会加大,”八班班主任看着报告厅的一群尖子生,严肃道:“下个星期会确定最终选名额,所以这两周的日常评分非常重要。” 台下坐着的学生都十分认真。 八班班主任这才打开录屏。 坐在同一排的陈著与任晚萱相互对视了一眼,眸底的野心清晰可见。 白蔹认真坐在位子上,今天的知识点已经脱离电磁学讲到光和动力学,一整节课程都在说偏振与单轴晶体,还涉及惠更斯原理与色散。 白蔹全都记下来,她理解的很快,但很多公式没明白。 因为她还没学到色散曲线。 课程有难度,所有人都听得十分认真。 七点半,视频放完,不少人上去拷贝今天的视频,八班班主任开始发今天的习题。 白蔹看了下题目,一整页纸的长度,说的就是光学晶体。 色散曲线方程她还没学,照例将题目收起来。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显示了两条消息。 她手机没加几个人,打开看了眼。 姜老师:【答案没给他们吧?】 白蔹:【没】 姜老师:【晚上带他们一起过来,我给他们讲题目】 白蔹看着姜附离这条消息,觉得有些意外。 右边,陈著与任晚萱罕见的没有留下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就收拾东西离开报告厅。 祝佳人对题目也头疼,她早早就盯着陈著那一组。 见他们今天走的这么早,不由戳着唐铭的手臂,“他们肯定又去万和楼了。” 唐铭正在死磕今天这道题,闻言,抬了下头:“有可能,任晚萱跟陈著他们家都有钱。” 等任晚萱与陈著几人的身影看不到了,祝佳人才收回目光,就看到白蔹将老师发的习题收起来,她意兴阑珊的收回目光。 丝毫不意外白蔹的举动,毕竟这题她做起来都困难,别说白蔹。 “对了,”报告厅有些热,白蔹脱了校服外套,穿着白色绣着墨色竹叶的天丝中袖,手上慢条斯理的将中性笔的笔盖拔开,“晚上你们有时间吗?上次给你们的题,要跟你们讲一下。” 前面,一直埋头写作业宁肖仿佛被按了哪个机关。 他回了下头,看向白蔹:“在哪?” 白蔹懒懒地翻开黑色笔记本,指尖压着雪白的本子,“校门口奶茶店。” 校门口奶茶店,不远,宁肖颔首,“好,我跟你一起去。” 他身边,唐铭摸摸脑袋,上次的题目他没怎么看懂,但今晚老师留的题目也难。 唐铭有点想回去做今晚那道光学晶体题。 不过新同学第一次叫他,唐铭:“那我也去。” 他对新同学说的讲题没什么想法,毕竟白蔹看起来对今天的题目很吃力。 但白蔹早已经超越其他任何一个人成为湘城一中人的女神—— 他室友要是知道白蔹约他他不去,那他晚上睡觉都要担心被室友们创死。 祝佳人瞥唐铭跟宁肖一眼,然后朝白蔹笑笑,很有礼貌:“白同学,我住宿,回去太晚宿舍就没水了,你们去吧,我想先回去洗头。” 这个培训班的都是学霸,别说白蔹的85分,就算200分在他们这里都不值一提。 任晚萱陈著跟他们讲题还差不多,她会放弃洗漱跟他们出去。 至于白蔹—— 这个本身就需要被扶贫的人要跟他们讲题? 祝佳人没这时间陪她玩过家家。 023区别对待,公平公正 八点。 报告厅其他同学开始磨磨唧唧的收拾东西,一脸愁苦的离开,很明显,今天留下的习题太难了,半小时还不够他们画第一小问的做图。 宁肖一到点就收拾好东西,回头看白蔹。 白蔹在姜附离笔记本上找到色散曲线,将最小偏向角给弄清楚了。 慢条斯理的将笔盖、书、笔记本一一理好。 宁肖垂着脸,苍白的手指动了动,看起来有种想要帮她立马整理好的冲动。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唐铭也从那道题目中抬起头,他快速收拾一堆乱糟糟的东西,声音微微拔高:“你俩先走,我马上就来。” 旁边,祝佳人自然也没弄明白那道题。 她按着脑门站起来,收拾东西就回寝室,看到唐铭这样子。 她挑眉,似乎想是要笑:“不是,唐铭,你不会真做了她给你的题吧?” 培训班发的题质量那么高,他们根本吃不透。 哪里还有时间看白蔹给的题,那不如回家多刷两套十年模拟。 唐铭张了张嘴,“其实题目含金量还是有的。” “算了,”祝佳人将书包背到后面,摇头,“你想做你就做,当然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们在培训班的表现都会记入平时分的。” 谁都知道这个培训班是干嘛的。 趁着没几天好好珍惜培训班的时间才最重要。 ** 唐铭追上白蔹跟宁肖。 姜鹤依旧坐在奶茶店最里面的角落等白蔹,依旧在玩他的魔方。 不说唐铭在看到姜鹤玩的是什么魔方之后有多惊愕,连宁肖都多看姜鹤一眼。 姜鹤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生人,白蔹没向两人介绍姜鹤。 坐下之后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将背包里的答案递给他们。 是上次姜附离留下的习题答案。 宁肖接过答案,就将今天的习题放到一边,开始研究答案。 答案并不是白蔹的字,而是有点清隽的,一个个字迹飘在纸上,大部分用了符号代替,他有点怀疑写答案的人或许觉得答案太简单,所以才如此潦草。 唐铭拿出背包里白蔹抄的题目,本就随便看看白蔹给他们的答案。 因为他其实也觉得让白蔹跟他们讲题目有些天方夜谭。 之前题目是觉得有点绕,知识点太多,看完第一小问。 打算随便看看的唐铭忽然坐直,跟宁肖一样拿出笔跟纸开始演算。 纵使唐铭成绩没有宁肖好,他也能看出来。 这道题比上次老师留的电磁题含金量要高。 姜附离九点到达奶茶店时,他们俩还在研究那道题。 有人身上自带冷气,他一进来,整个奶茶店似乎温度都要低上两度。 宁肖跟唐铭一抬头,就看到一双浅淡敛着寒气的眼睛。 奶茶店面积小,就放了张四人小方桌,以往姜附离就坐在白蔹跟姜鹤对面,眼下多了宁肖与唐铭。 姜附离瞥了姜鹤一眼。 姜鹤手一顿,然后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坐到白蔹背后的桌子上。 “今天留的什么作业?”姜附离优雅的坐下,身上黑色风衣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修长白皙的手指接过白蔹递过来的题。 他分明没说其他话,给宁肖与唐铭的压迫感比班主任还大。 “光学晶体,”姜附离扫了一眼题目就知道,随意地朝对面两人开启技能,“第一题根据惠更斯原理就能确定e光与o光的传播方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俩应该都会吧?” 一中的学神宁肖忽然有点沉默。 普通学霸唐铭不敢说话。 姜附离冷冷扫过去一眼,他张口,刚要说什么。 身边,白蔹不慌不忙的将身边的笔拔开笔盖递给他。 她一边耳机还戴着,刚刚在背单词,细碎的头发划过额角,一手懒洋洋的支着下巴:“姜老师,我还没怎么学到色散曲线。” 姜附离收回凝视二人的目光。 他接过笔,也没看题目,低头在纸上写下一组漂亮的方程。 “单轴晶体的波速很简单……” 坐在姜鹤身边的明东珩难以置信的看着姜附离,不说他,当初名震江京大学的姜西珏都被姜附离骂过。 凭什么?? 他承认白蔹聪明。 但是她对面那俩玩意,凭、什、么? 明东珩冷酷的收回目光。 这边的三个人听得很认真。 姜附离并没有直接写这道题的答案步骤,而是将原理全都刨析出来,由浅至深,宁肖与唐铭都拿着笔,一边听一边记下重点。 他认真讲解题目时,身上的冷冽少了很多。 白蔹有影像记忆能力,不需要记在本子上。 她一直专注听着,遇到专业名词,她才会记到给纪衡准备的小记事簿中,准备以后随机挑选一個讲给纪衡听。 接近半个小时,姜附离才将四个小题说完。 说完后,其他三个人才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做题,姜附离说的远没有课程那么多,但他没有一句废话,而且剖析的十分清晰。 他的讲解能力,就算来个物理学渣也能完全听懂。 白蔹晚上也还没吃,等姜附离说完,她就拿着单词本去跟姜鹤一起吃饭。 这边姜附离还坐在宁肖与唐铭对面,他一手搁在桌子上,指腹懒懒压着一张薄纸,“你们互助小组还有个成员吧?” 唐铭面对姜附离真的很难发言,宁肖点头。 姜附离将纸收起,漫不经心的折好,又夹到白蔹的黑色笔记中,这才看向二人,“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会被那位成员知道。” 宁肖跟唐铭都是聪明人,秒懂姜公子的意思。 “我们知道了。”宁肖代替唐铭答应。 “对了,”姜附离随意应着,起身去吃饭,“也不用让白同学知道。” 题目有些难,他们三个到晚上十一点才写完。 白蔹还在继续做题,最近疑问很多,她也睡不着,经常刷题刷到深夜两点。 姜附离拿着电脑坐在一边处理文件。 姜鹤已经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宁肖跟唐铭做完习题,先出了奶茶店,相互对视一眼。 这两人这么聪明了还这么卷? 等看不到姜附离,唐铭才向宁肖发出真诚的提问:“刚刚那个人是谁啊?” 要是他从小就有姜附离给他讲课,他妈妈再也不愁他考不上江京大学了。 越是成绩好越是能理解姜附离的恐怖程度,把难题化成最简单的讲法,即便是每天晚上一个半小时江京大学的辅导课程都及不上他讲的十分钟。 他要出去讲课,得有多少人排队啊? 宁肖摇头。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新同学能进培训班了,”唐铭感叹,“他俩都挺可怕。” 宁肖没说话,只是默认。 “嘿嘿,运气真好!”唐铭搓手。 ** 翌日。 路晓晗跟学习委员终于找到机会同白蔹说起校庆这件事。 路晓晗就坐白蔹前面,转身,趴在白蔹桌子上,眼也不眨的看着白蔹。 “表演?”白蔹将一个公式写下来,抬头,一双杏眼敛着惊讶,“可是我才艺都很一般啊。” “没事,”路晓晗抱着她的手臂,“你就往台上那么一站,都不要动的,你就是我们十五班的招牌!好不好嘛?” “……” 白蔹是真的觉得自己其他挺一般的,但是看路晓晗与其他人的目光。 她拒绝不了,只好报上剑舞。 “听起来好酷!”路晓晗跟文娱委员有些激动。 白蔹不太理解,耍个剑花有什么酷的? 这不是人人都会? “需要我借个场地给你练吗?”路晓晗羞涩的开口。 “不用,我晚上有培训班,”白蔹摇头,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再三强调:“不过我以前长剑学得真的很一般。” “没事,没事。”路晓晗摇头。 她又不需要白蔹舞的多好看,白蔹只要往台上一站他们十五班就赢麻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带伱去舞台排练一遍就行。” “好,”白蔹抽出下一节课要用的数学教材,指尖懒散的压着要复习的那一页,宽大的校服将她过分艳丽的眉眼衬托得柔和,“你们给我准备一把长剑。” 路晓晗跟学习委员相互对视一眼,比了个耶。 然后将白蔹的剑舞写到排练表上,学校道具室没有长剑,她们得去外面定制一把,还有衣服,也得提前准备好。 两人在本子上记好。 晚上六点,培训班。 八班班主任将昨天的答案收上去。 就开始播放今天的视频,依旧是物理,“今天的录屏比昨天难,往后会越来越难,大家做好准备。” 基本上已经超过高中知识了,八班班主任坐到后面,一边听一边给昨天的题目评分。 一共四小题,大部分人只做了前面两小题。 直到他翻到任晚萱的答案。 任晚萱每小题都写了,就是最后一条题写的笼统,其实看上去很明显,应该是有人给她写了答题过程,但是最后一小题她没弄懂。 八班班主任一愣,刚想在平时分上写上“10”。 他想起来什么,又拿出白蔹的答卷,也是四小题每题都做了。 做法跟他拿到的答案完全不一样,八班班主任眼前一亮,开始研究白蔹的答案,比标准答案更详细更清晰。 实际上标准答案很简单,第一题小题只有一个图,白蔹却在旁边写了标准的分析。 本看得模糊的八班班主任,看完白蔹的答案后,终于对这题有了理解。 他心下有了定夺。 任晚萱陈著他给了八分,她那组其他两人只写了三题,他给七分。 白蔹宁肖十分,唐铭理解差了点,最后一题虽然有答案但略显模糊,给九分。 八班班主任按着白蔹的答案,思考很久。 他上次问过白蔹,宁肖跟唐铭与她一组,得益于谁不需要说。 七点半,录屏放完。 任晚萱陈著四人依旧没有留堂,脸上神色很兴奋的离开报告厅。 走廊上。 八班班主任叫住任晚萱,“任同学。” 任晚萱对班主任很尊敬,“老师。” “嗯,”八班班主任手里捏着白蔹的答题卷,温和的看着任晚萱,道:“任同学,我看了你的答题,比解析更标准。” 这答案是高博士写的,自然标准。 任晚萱笑笑。 八班班主任话题一转,“所以,我想把这份答案给其他同学一份,可以吗?” 任晚萱盯着八班班主任,忽然问,“包括白蔹吗?” 班主任没说话。 “老师,”任晚萱心里郁气更重,不知道为什么,每个长辈都很喜欢白蔹,明明白蔹成绩那么差,她忍住发酸的语气,“我们最终是要进行评分吧?学校能保证整个过程公平公正吗?” “当然。” “这解析是我家千辛万苦找的高博士才拿到的,是我们的个人能力,”任晚萱开口,“他们想要更清楚的解析,想要更高的平时分,也能自己去找人帮他们解题,这样才是真正的公平公正,不是吗?” 八班班主任看着她,他收起手中的纸,好半晌,“对,是我想岔了。确实,这样才算公平公正。” 任晚萱看着班主任的眼睛,问:“所以,我们的解析你不会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对吧?” 024姜公子薛定谔的脾气,物理书 “你放心,”八班班主任收回目光,“我不会给其他任何人的。” 任晚萱知道班主任不会说谎。 而且有任家在,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得罪她。 这才向班主任告别离开,她妈妈花了很多代价才让高博士答应教他们十天,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八班班主任看着她离开,又进去找白蔹。 今天的习题白蔹依旧没做,他已经习惯了,只伸手敲敲她的桌子,让她跟上来。 白蔹拿上外套,一边披上一边慢条斯理地跟着他出来。 她站得笔直,眼睛很黑,纯粹的瞳孔里倒映着八班班主任的身影,语气是对老师的恭敬:“老师。” 白蔹对老师与长辈有着超乎寻常的礼貌。 这一点八班班主任跟陆灵犀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一个十分有礼貌、学习态度十分端正、聪明好学又长得好看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 八班班主任心情瞬间就好了。 他手背在身后,忽然间咳了好几声。 白蔹听出来老师并没有感冒,她看着他的脸,面不改色的关心,“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咳咳,”八班班主任叹息,一脸忧愁,“老师昨晚一晚上没睡好。” “您怎么了?要注意身体啊。”白蔹很配合。 他眼珠子转了转,又咳了两声,“我最近一直在想一本书,你知道是什么书吗?” 白蔹:“什么书?” “江京大物。”八班班主任很深沉。 白蔹:“……” ok,她懂了。 她回到座位,将江京大学物理拿出来递给他。 八班班主任眼睛一亮,故作淡定的接过来:“你昨天的习题答案我可以给其他同学看吗?” “可以啊。”白蔹手上还拿着笔,微敛着眸子在思考色散曲线方程。 语气并不太在意。 说完却发现八班班主任不知道用一种什么眼神看她。 “怎么了?”白蔹挑眉。 八班班主任不了解她,她对湘城的人从来不吝啬任何东西。 更何况这对湘城学子学业很有帮助。 “你不怕其他同学分数超过你?” 白蔹黑眸与他对视,微挑的神情透漏出或许是本性的嚣张,淡定又自信:“哦,那他尽管试试。” 八班班主任:“……” 他晃晃手里的书,当然没有要把白蔹解析给其他人的意思:“我看完就还给你。” 白蔹懒懒点头,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没事,老师您喜欢,以后等我看完了,我问问别人能不能送给你。” “真的?!” 八班班主任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他又立马将手背到伸手,高深莫测的:“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写作业吧。” 阶梯教室里。 祝佳人小声对唐铭说着小道消息,她眼里满是惊羡:“听说任晚萱他们那一组有个江京的博士讲题,这一次名额肯定是她跟陈著两人中的一个。” 这小道消息在培训班传开,大部分学霸都放弃跟他们俩竞争。 “要是我们也跟她一组就好了,”祝佳人喃喃开口,眼里向往十分明显,“江京大学的博士啊,我们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还得是任家人。” 祝佳人回头看自己这组的人。 唐铭只是敷衍地附和两句。 就低头看笔记本。 白蔹刚回座位上,她照例将今晚的习题收起,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悠闲的剥开。 低敛的长睫让她看上去没那么好惹,似乎察觉到目光,她冷淡的抬了下头。 被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看,祝佳人没来由的压迫感。 回过神后,她不由撇嘴。 装什么呢。 八点。 唐铭这次比宁肖还要积极,提前五分钟收好东西,然后拿着书包看着白蔹慢吞吞的收拾。 又急又不敢催。 祝佳人依旧没跟他们一起走。 八班班主任在一边看江京物理,今天没提起回去,见祝佳人一个人拿着包往宿舍的方向,“你怎么没跟宁肖他们一起去?” 他发出疑问。 “老师,”祝佳人拿着背包,没什么精神的回答老师:“宿舍热水停得早,我想先回去洗头,而且我在宿舍学习也是一样,就让宁肖跟白蔹同学先讨论吧。” “这样啊,”八班班主任沉默了一会,然后点头,“老师觉得祝同学你可以适当的合群一点。” 祝佳人有些敷衍,并不当回事:“我知道的,老师。” 她说完就离开这里。 八班班主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祝佳人是跟白蔹一组的,但现在他才知道祝佳人为什么没有答案。 作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他应做的都做了。 人生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 高考是和全国竞争,而不是和这個学校的人竞争,年级组一致决定这个互助小组,是希望他们能够走得更远,而不仅仅是在这次的培训班。 任晚萱既然想要公平…… 那就让他们各显神通吧。 ** “动量要守恒,所以倍频的折射率与基频要一致,那当他们同为一束光的时候不可能拥有相同的折射率……”姜附离颀长身姿微靠着椅背,他一手还放在电脑键盘上,淡色的眼眸微眯,让他看上去很不好惹。 身上的矜贵是浸到骨子里的,他语气平静又慢条斯理:“懂了吗?” 白蔹听懂了,今晚讲的依旧是光学题,两节视频课一看加上姜附离的讲解,还有笔记本上的例题,全都学透其实跟昨晚那题差不多。 题目比昨晚要难。 姜附离说的挺快。 白蔹刚要点头,下意识看向对面。 宁肖记笔记的手微顿,他漏了个知识点。 唐铭:“……” 他漏了……很多个。 白蔹懒懒拿了支笔,纤细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写上一行规整的字,下巴搁在手臂上:“姜老师你再说一遍。” 姜附离冷冷扫对面两人一眼,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宁肖终于收起笔记本,松了口气。 唐铭一动不敢动。 他还差一点。 姜附离盯着唐铭,往后一靠,到底是没忍住:“怎么,你是灵魂出窍了?” “姜老师——”白蔹给他倒了杯冰水。 姜公子忍住,再次讲了一遍。 后面。 陪姜鹤在玩的明东珩难以理解地收回目光。 大概一分钟,他掏出手机,在群里发。 明东珩:【姜少在给一个普通高中生讲题。】 两分钟后,才有人慢悠悠的回。 许南璟:【[点蜡jpg]】 姜西珏向来不理他。 明东珩:【光学题,他平静的讲了,三遍。】 不到十秒钟。 许南璟:【what?】 许南璟:【不可能】 许南璟:【不信谣不传谣】 许南璟:【[微笑]】 姜西珏:【?】 【姜西珏发起群视频通话】 微信的视频邀请通话声响起,明东珩眼疾手快的掐断,以免打扰三个高中生学习。 【姜西珏邀请伱视频通话】 掐断。 【姜西珏邀请你视频通话】 掐断。 【姜西珏邀请你视频通话】 关机!! 安静了。 明东珩松了口气,他拿着手机,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蔹。 觉得自己很聪明的发现了什么。 他对面,姜鹤很无语。 ** 白蔹依旧是听完讲解才去吃饭,姜鹤每天都要等她一起吃。 看她去吃饭了,姜附离目光微微偏移电脑,声音依旧冷淡,“你们培训班这次竞争的是什么?” 唐铭完全不敢说话。 宁肖倒是冷静很多,“江京大学预备营app的名额。” “他给了几个名额。”姜附离指尖按着键盘,随意询问。 宁肖没想明白姜附离嘴里的“他”是谁,只是跟唐铭相互对视一眼。 几个名额? 这名额来之不易,他们湘城近十年才有这一个,他用几个来形容? 江京大学预备营的名额难道是大白菜? “就一个。”宁肖回。 姜附离指尖停在键盘上,侧了侧头,总是平静疏离的眼眸掠过一丝难以理解,“我知道了。” 他点点头。 十二点半,车停在青水街口。 “我到了。”白蔹下了车,站在街道边。 忽然想起他今晚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又咽下去的样子。 她摸出口袋里最后一颗樱桃味的水果糖。 递给姜附离。 “什么?”姜附离也下了车,他会目送白蔹进巷子口才会上车。 白蔹展开手,将红绿色包装的糖放在他手心,她手指纤细,不太明亮的路灯下像被浸润的冷玉。 “早上坐车阿姨给我的,”白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很短暂的一笑,又很认真道:“辛苦了,姜老师。” 她看身边的人向来如同一个路过尘世的看官。 即便是笑也是随性不达眼底。 像是浮萍,可能稍加不注意她就会随时被风飘走。 此时却是一个极其纯粹的笑,她微微仰着头,漆黑的杏眼映着路灯细碎的光,懒懒散散的,让人很难不被击中。 姜附离看着她拿着书包转身,朝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走入巷子。 将手心的水果糖握紧。 回到车上,他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发出一条消息—— 【你的实验室终于要倒闭了?】 某位院士梦中惊醒——【什么?】 姜附离冷笑,江京大学预备营的名额只分到一个,这跟倒闭有什么区别。 ** 八班班主任一晚上没睡,将江京大学这本书翻完一遍。 然后把每一页都拍下来。 陈著早上去办公室送作业本,离开的时候看到他桌上摆着的书,忽然间脚一顿。 书上的字很清晰—— 《江京大学物理》。 大部分参加过竞赛的学霸都听过这本书,江京大学物理系几个德高望重的院士编写的一本书,含金量极高。 里面还涉及到国内几大实验室的实验数据。 未免国外的人拿到,这本书只在江京大学内部流通。 管控严格。 任家请的高博士也是江京大学的,但这位高博士极为高傲,见他一面很难,每天他只把习题答案发给他们。 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他们对江京大学的博士十分敬畏,话都不敢多说,哪里敢找他要书。 班主任怎么会有这本书? “老师,”陈著紧紧盯着他手上的书,“这本书能让我看一下吗?” 八班班主任熬夜熬得眼花,闻言,只抬了下头,然后淡定的将书收起,拒绝:“不能,这也不是我的。” 陈著一愣,他原以为班主任是给他们借的。 八班。 “怎么了?”任晚萱收卷子的时候发现他在走神。 陈著将事情跟她说了一下,任晚萱捏紧卷子:“你确定是江京物理?” “对。”陈著点头。 他们俩显然都听说过江京物理。 “为什么班主任不给我们?”任晚萱确认之后,难以理解。 她跟陈著没想到有一天班主任会拒绝他们。 “可能是太珍贵了吧,我们再想想办法。”陈著按了下眉心。 这本书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拿过来的。 晚上。 依旧是一群尖子生的培训班。 七点半,放完视频。 八班班主任偷偷将白蔹叫出来,把书还给她,并叮嘱:“这本书你放好了。” “哦。”白蔹慢吞吞的接过来,又偏了偏头:“我会问宁肖他们要不要看,到时候再给您。” 八班班主任眼睛一亮:“知道了,回去吧。” 阶梯教室。 任晚萱一行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提前离开。 不能让高博士的助教久等。 陈著看了眼班主任的方向,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看到他身边的白蔹。 白蔹刚好回到座位。 她正将一本书放回书包,以往他不会注意白蔹,也不会关注她看的什么。 然而今天,他认出来那本书—— 那是他早上在班主任桌上看到的《江京大学物理》。 陈著深吸一口气。 一种极其不理解以及失望涌上脑门,八班的人相对于学校其他人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所以他不理解。 为什么? 班主任宁愿借给可能都看不懂的白蔹,也不愿意借给他与任晚萱? 025不能让她偷摸跑回去学文! “你今天动作怎么这么慢?”任晚萱早就收拾好,在一边等他。 他们得赶去见高博士的助教。 往日每个人都很积极,今天陈著动作少慢很多。 教室里人多,陈著知道没想公布白蔹跟任家有亲戚关系,没有说话。 直到上了车,他才问:“你那个亲戚到底什么来头?” “能有什么来头,青水街,我外公他们都查过,户口都在纪家,”任晚萱知道他说的是白蔹,她并不在意的道:“她怎么了?” “很奇怪啊……”陈著看向车窗外,英俊的眉眼凝着困惑,“班主任为什么把江京大物借给她……” 任晚萱本在看高博士助教给她发的地址。 闻言,她倏然抬头:“你确定?” “十有八九。”他应当不会看错。 ** 湘城,Crfs研究所。 姜附离目光盯着探测器,一手拿着纸板,一手捏着笔,整个眉眼落在实验室不明显的阴暗里,面色冷凌。 让站在身后的组员气都不敢大声喘。 “产生氘的几率不大,加大对伽马射线的探索,”他草草记录几笔,偏头,讲记事本交给助理,提问:“知道原理的吧?” 他抬头,随机点了一个组员。 组员昂首挺胸,贺文的录音笔到了之后,他们忘记的能反复拿出来复习:“氘进入探测器种,会被原子俘获形成奇特原子从而释放出伽马射线……” 看他能顺利回答,其他组员提在嗓子眼的心瞬间放回。 姜附离收回目光,倒是好带多了。 姜附离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解开防辐射外套扣子,声音寡淡:“实验报告发我邮箱。” 助理拿着记事本紧跟在他身后。 “对了,”姜附离指尖停在深蓝色的扣子上,微挑的凤眸低敛,“去拿两个江京大学预备营的邀请码。” “好。”助理将这件事记在行程上。 姜附离没有其他事了,慢条斯理的将外套放在休息室,就拿上手机走入升降梯。 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回去的很早。 当然,这個“早”是相对于以前的他来说。 助理站在升降梯外,等升降梯到达地表层,他才感觉不到来自对方的压力。 又想起来姜附离吩咐的事。 去找江京大学那边要预备营的邀请码。 不说姜附离在江京大学物理界的地位,光是姜家每年给江京大学的科研经费,别说两个邀请码,让他们把预备营的名字改了,他们也不说二话。 不过他要邀请码干嘛? 能进他实验室的,都是被江京大学抢着送app名额的学神,每个人都有预备营的账号。 助理想不明白,但也不敢妄自揣测。 大佬做什么肯定自有他的道理。 ** 星期四。 因为周末要月考,张世泽大课间没出去浪。 而是坐在教室复习。 “啊,该死的英语,”张世泽看着abandon,觉得这就是他此生大敌,“我从没这么恨过姜文帝,真的。” 张世泽对他后桌吐槽,“他但凡让白立,不说白立,只要让白重煜或者白湘君这两人其中的一个,多活十年或许我们就可以就不用学这该死的英语了!” “让我重生到大永朝,我去创死姜文帝!”后桌深表赞同。 张世泽满意的点头,又去拍他同桌的肩膀:“学神,你的意见呢?” 宁肖抬眼瞥了他一眼,没回,只叫了下白蔹,并将笔记上没记清楚的地方指给白蔹看。 宁肖面容冷白,“这个你昨晚听懂了?” 昨晚白蔹听完就去吃饭了,他没敢说他有些没记下。 白蔹回头,一手慵懒的搭着自己的椅背,一手拿着笔在他本子上画图,指尖莹白:“设每个方向的磁感应强度,磁场分布函数就是这个公式……可以判断出领头阶……” 她说话慢条斯理,讲解的竟然分外清楚。 旁边的张世泽分明没有学过竞赛题,竟然有瞬间也觉得自己懂了。 宁肖觉得有些可怕的看了白蔹一眼,阴郁的脸难得错愕:“你是有影像记忆吗?” 她是怎么听一遍就能理解的? 而且讲解的方法明明跟姜附离完全不一样,却更清晰。 宁肖在学习方面向来自信,现在先是姜附离后又白蔹。 甚至连那个小孩,都让他时常怀疑人生。 白蔹将笔在指腹悠悠转了个圈,又瞬间握住,思考“影像记忆”的意思,她点头,“有可能。” 宁肖收回来笔记本,“我只建立了宫殿记忆,没你快。” 理解能力更没她好。 旁边还在背abandon的张世泽去搜了搜影像记忆跟宫殿记忆的意思。 搜完之后,目瞪口呆。 真好。 他前桌:影像记忆。 他同桌:宫殿记忆。 他:七秒钟记忆。 张世泽面无表情的收起手机,愤愤翻开单词本,看了一页后,他又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同桌以及前桌。 世界上记性好的那么多。 多他一个会怎样?! 等白蔹宁肖讨论完题目,路晓晗才回头跟白蔹说话。 “白蔹,你看,”路晓晗偷偷拿出手机,把一张图片给她看,“这是我们为你挑的剑舞服装,你觉得行吗?” 白蔹抬了头。 那是一套古风衣,上衣是一件白色镶金边外衫,下裙是红色绣黑金层叠纹路。 “我觉得你穿肯定好看啊。”路晓晗睁大眼睛看着她,白蔹第一次来穿的就是马面裙,她觉得十分惊艳。 就是颜色太素。 所以这次她特意挑红色系。 最美的人当然配最艳的颜色。 “白蔹?”见白蔹没反应,路晓晗不由叫她一声。 “嗯,”白蔹看着图片回过神,又长又黑的眼睫微微垂下,覆盖住深黑色的瞳孔,她手支着下巴,似乎是有些懒洋洋的:“谢谢你,但我现在不穿这类色系。” “啊?那好吧,”路晓晗摸摸鼻子,有些遗憾,不过没多问:“那这烟青色呢?” 她翻到后面的一张图。 白蔹浅浅撩起眼睛,朝路晓晗勾了个懒散的笑,“不用,我衣服都是我外公给我做的,到时候我找一件合适的,伱给我配个长剑就行。” 纪衡做的每一件衣服都能放到舞台上。 白蔹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手艺给她做衣服,会不会有些浪费。 “不用吗?”路晓晗不死心,她还是想给白蔹买好看的裙子:“我们班费还多的很呢。” 见白蔹真的不用,她只能收起这个打算。 去给白蔹挑长剑。 既然不能买衣服,那她们就买最好看的长剑。 ** 培训班。 宁肖全程都在努力刷题,除了学习,他很难对其他东西产生兴趣。 白蔹看完录屏,拿出手机,慢条斯理的打字,询问姜附离—— 【我看完大物,能把书送给老师吗?】 手机那边,姜附离刚摘下眼镜,就看到这一句。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姜老师是真的觉得有人很可爱啊,什么都会来问他。 姜老师:【给你了就是你的,随意处理】 白蔹收到消息才将手机收回,她抬头,用笔随意戳了下宁肖的肩膀,“有本书,你要看吗?” “什么书?”宁肖回头,低声询问。 白蔹将江京大学物理抽出来,给他看,“这个。” 阶梯教室没有人注意到白蔹这边。 但今天一直对白蔹有所关注的陈著这次确定了,白蔹手上的那本书,就是江京大学物理。 他昨天没看错。 陈著身边,任晚萱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朝白蔹那个方向看过去,“竟然真的给她了……” 她很难不生起嫉恨。 昨天听陈著说其她尚且不太信,直到今天亲眼看到。 八班班主任将今晚的习题发完,“大家好好做题,校长找我开会,有什么疑问微信上找我或者明天问我。”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 “老师。” 任晚萱深吸一口气,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站起来。 “任晚萱,”班主任刚到阶梯教室门口,听到声音,他停下来,有些诧异,“你有什么疑问吗?” 任晚萱拿着包,她看着班主任,众目睽睽中开口:“老师,我一直相信你的。但是为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白蔹的理综多差,也不会不知道她是凭谁的关系进来的,为什么处处偏向她?” 这句话说的,白蔹抬头,眯眼看向任晚萱。 八班班主任听着任晚萱的话,却是一愣,“我偏向她?” “昨天我问您借江京大物,您说不能借,”陈著没想到任晚萱会直接说出来,他目光复杂的看了眼白蔹,迟疑片刻后还是站在任晚萱这边,“但今天分明借给了白蔹。” 如果说刚刚任晚萱那句还不算什么。 陈著这一句却在阶梯教室激起千层浪。 在这里的尖子生,没有哪个人没听过江京大学物理。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为什么借给白蔹却不告诉他们? 所有人目光转向白蔹的方向—— 白蔹依旧保持原本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漆黑清透的眼眸淡定又从容,白皙纤长的手指还松松捏着一本书江京大学物理。 众目睽睽之下,她懒洋洋的将书转了个圈,一缕黑发慵懒的搭在眉眼。 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八班班主任也反应过来。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培训班的人对白蔹避之不及。 “她凭谁的关系进培训班?”八班班主任重新返回到讲台上。 他对上任晚萱的目光,丝毫不退却。 任晚萱嘴角还挂着冷讽,她不想让班主任蒙混过去:“她85分怎么进的培训班,您明知故问。” 白蔹在她眼里只是青水街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除了任家,白蔹还能有什么关系? 培训班其他人跟任晚萱有差不多的想法。 他们都是凭着自身实力进来的,忽然间来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人,这群傲得不行的尖子生看不起白蔹也很正常。 “学生与老师之间,应该建立信任的关系,”班主任点点头,他看着任晚萱,“任同学,陈同学,那我们先来解决第一个疑问。” 正好手中的电话响起。 是校长,“老李,你怎么还没到?我这有个好消息……” “正好,校长,”班主任声音倒是平静,他打断校长:“我想问一下,白蔹同学是靠谁的关系进培训班的?” 任晚萱静静看着班主任。 嘴边的讥诮像是像是在说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靠什么关系?”寂静的教室,校长声音通过扬声器清晰的传出,十分诧异,“白蔹是因为一组涡环对撞数据被特招进来的,这件事你上次问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老李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校长说完,又严肃的:“白蔹同学对数据敏感程度简直前所未见,老李你得替我看住她,上面好多人在关注着,千万不能让她偷摸跑回去学文!” 整个阶梯教室落针可闻。 026是还不是借!月考 涡环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是什么,但仅浮于表面。 就算是再自傲的任晚萱与陈著,也不敢说自己知道多少。 至于涡环对撞数据,那是一些实验室才能做出来的数据吧。 新同学不是理综85分吗?她对数据究竟敏感到什么程度?让培训班破格特招? 所以,当时任晚萱为什么说白蔹是靠关系进来的? 所有人目光下意识的转向任晚萱。 任晚萱的讥诮僵硬嘴角,她一直以为是纪绍荣跟学校打过招呼,毕竟有任家这层关系,她不信纪家人会不用。 可现在…… 她感觉到周围人看过来质疑、不解的目光,这个教室任晚萱感觉自己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喂,老李头你在听吗?”校长一个人说了半天,没人回。 八班班主任回过神,“校长,我等会跟你解释。” “那我们现在来解决第二个问题,”他挂断电话,又对着陈著开口:“陈著,刚刚有个字你说的不对,你那个‘借’字。” 陈著也愕然。 他愣愣地看向八班班主任,一瞬间似乎是意识到什么。 与此同时,八班班主任淡淡看着他,语气失望至极,“你猜到了?没错,那本身就是白蔹同学的书,我把她的书还给她,是需要征询你跟任晚萱同学的意见?我很难想象,你是怎么说出来这句话的。” 没人说话。 陈著张了张嘴巴,恍惚的坐回到位置上。 他想了一万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那书会是白蔹的。 他跟任晚萱都没有渠道拿这本书,白蔹是哪里来的渠道。 尤其是…… 他刚刚还在质疑老师,把书借给白蔹。 原来拿书本来就是她的啊…… “我不知道白蔹同学靠关系进来的这件事是怎么传出来的,”满堂寂静中,班主任再度环视一圈阶梯教室,“但是作为一名受过十年教育的学生,你们不可能不懂流言对一個人的伤害有多大。” 很多人都安静下来,低了头。 “私下造谣中伤别人,”八班班主任看着他们,眼里是失望的,“我刚刚在想,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你们这群尖子生身上,或者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最后的目光放在白蔹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知道她的老师是谁。 才能教出来这样的人。 从她身上,他才似乎明白“慎独”这两个字的意义。 大部分时候他都不会将很多事说给白蔹听,以免神絮沾泥。 班主任收回目光,拿着手机离开阶梯教室。 只是走时,脚步却没之前那么轻快。 ** 七点半到八点,以往有不少讨论声的培训班这次没人说话。 他们都知道白蔹手中有江京大学物理这本书。 很多人想借。 谁都知道有这本书对他们很有帮助。 “谢谢,”宁肖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接过了白蔹递给他的江京大学物理,“等我看完就还给你。” “不急,”白蔹右手拿着黑笔,懒懒在纸上写下一组公式,“我看完了,你随意看。” 其他所有人。 都目光火热的看着宁肖手上那本书。 谁能知道,陈著跟任晚萱求不得的书,就这么被白蔹随意借给宁肖。 宁肖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很随意的将书摆在桌面上。 “我们走吧,”任晚萱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向来看不起的纪家人却有她想象不到的东西,“高博士要等急了。” 只有高博士,才能让她此时嫉恨的心稍微平静。 她也不看白蔹那边,拿着书包就出门。 平日大部分人都关注她跟陈著的动向,今天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八点,大部分人离开,唐铭身边围了一圈人。 “唐铭,你看了江京大学物理没?”都是平时跟他关系还可以的。 此时语气羡慕。 宁肖性格孤僻,培训班的人很少有人敢与他说话。 唐铭急急忙忙收起书,“江京大学物理?刚刚白蔹问我要不要看,我暂时没时间看,就让宁肖先看了。哎宁肖,伱俩等等我啊!” 现在他每天弄清姜附离的解析都费力,哪里跟那俩变态一样还能看其他书。 “祝佳人,”几个跟祝佳人熟悉的人也开口,“你们小组也好幸运,江京大学物理啊,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拥有一本。” 祝佳人嘴角却很僵硬。 其他人不了解,祝佳人却很清楚,组成小组以来,她甚至没有跟白蔹多说一句话。 每天晚上的交流她都借故回寝室。 她收拾好东西,推开其他人,快步跟上唐铭。 “唐铭,你……” “祝佳人,”唐铭看到她,脑子里警铃一响,“你应该要回去洗头了吧,过两天见!” 祝佳人僵硬着脸停在原地。 洗头是她自己找的借口,此时却说不出反驳。 只能看着唐铭的背影离开这里。 她现在好像知道,八班班主任那句“合群”是什么意思了…… ** 这个周末月考。 星期五晚上,培训班。 八班班主任在播放完录屏后,难得露了笑脸,给他们公布一条喜讯。 他手撑着讲台:“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想上去拷贝视频的人停下来,等班主任宣布好消息。 八班班主任显然心情不错,他扫视一圈阶梯教室的人:“昨天开会,校长说预备营的注册名额增加了一个,也就是现在我们将有两个名额。” 两个? 以往学校一个都没有,现在竟然能有两个名额? 因为任晚萱这件事一直很沉寂的培训班终于热闹起来。 “老师,怎么会有两个名额啊?”有人兴奋的举手。 班主任摇头,“不清楚,但对我们是好事,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要加油,要相信一切都有可能。” 听到说的并不是学习这件事,白蔹就开始走神。 她抽出习题,一只手曲着压住习题册,拿了支笔开始计算,浑身上下散发着散漫。 宁肖与唐铭坐在她前面,偶尔两人会交流两句。 大部分是唐铭询问宁肖,以前他是不敢问的。 可现在见识过姜附离,他觉得阴郁的宁肖要比姜附离好接近一万倍。 至于名额? 唐铭倒是无所谓,他觉得比起这个名额,晚上半个小时的解析更为重要。 培训班的人大多很激动,直到有个人小声嘀咕—— “这努力什么,多一个跟我们也没关系,一看就是他们俩的。” “刷——” 讨论声停止,目光看向陈著与任晚萱。 任晚萱与陈著也相互对视一眼,任晚萱即便礼仪再好,此刻也难掩兴奋与微妙的优越感。 原本她还在想要与陈著竞争,她是争不过的。 当然任谦也不希望她跟陈著争,因为陈局的原因,任家想卖陈家一个好。 现在名额加了一个…… 那对她跟陈著来说刚好。 有高博士在,她没想过还会有其他人能与他们俩竞争。 这两天因为白蔹这件事心中一直有郁气的任晚萱,此刻终于长舒一口气。 江京大物能拿到更好,眼下最重要的是江京预备营的名额。 陈著与她的想法一样。 他看向宁肖那边,在学校,宁肖拿第一的次数会比他多,但这一次,宁肖已经没了跟他竞争的机会。 ** 双休是湘城一中的月考。 星期六上午考了语文,下午数学英语一起考的。 星期日上午考完理综才放假。 白蔹第一次参加考试,跟张世泽一起在最后一个考场。 考完就听到张世泽在后面的惨叫,“这次物理考的是什么啊,选择题我都是摇筛子摇的,大题太长了我都没看懂……” 白蔹收起东西往外走。 双休日,学校没有规定穿校服,她穿着长裙,是淡淡的雪青色,上面绣着兰花,一尘不染,风致雅韵。 她随意拎着纪衡给她做的背包,慢条斯理的从包里拿出手机开机,露出一截过分白皙的手腕。 整个气质与最后一个考场的人格格不入。 只有张世泽敢与她交流,他挠挠头,找学霸寻求安慰:“你写完没?” 他问白蔹。 白蔹摇头,“没。” “那就好,”张世泽松了口气,“连你都没写完,物理老师这次应该不会骂我了吧” 白蔹看他一眼,就没告诉他,她物理全写完了。 低头回姜附离的微信—— 【我下午坐公交去】 姜老师:【好,我要下午才回】 姜鹤说涡环对撞机可以拆开,白蔹这个星期不是上课就是补习,根本没时间,今天才终于有时间。 她坐着公交回青水街。 一下车就看到毛坤一个人垂头丧气的蹲在公交站。 “怎么了?”她看到毛坤脸上的青紫色。 “我干爹给你找人定制的,”毛坤把东西递给白蔹,摸摸脑袋,“被格斗场的人打了。” 格斗场是黑水街实力最强的存在。 “谢谢,”白蔹没回那句,只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包羊毛针,往青水街走的时候才漫不经心瞥他一眼,“真弱。” 毛坤:“……” 想哭。 “等会晚上十点在这个巷子等我。”她转身进了巷子,毛坤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一缕轻轻飘过的雪青色的裙摆。 毛坤估摸着她的话。 忽然间兴奋,就跑去112号的小卖铺打了会工。 店长现在对小毛也比较随和,“小毛,蔹蔹说的没错,你是个好孩子。” 他塞了瓶旺仔牛奶给毛坤。 毛坤傻乐,他叼着牛奶抗货物进去,刚好看到俩巡逻的片警,他瞥他们一眼,顶着伤口也很拽:“看什么看,死……” “小毛,”店长严肃的看着他,“对警擦叔叔要礼貌。” 小毛同学不情不愿的“哦”了声。 然后在店长看不到的时候回头狠狠瞪那两人一眼。 刚收到小毛同学跟雇佣兵打了一架通知的两位‘叔叔’:“……” ** 纪衡院子里。 今天是纪衡生日,纪邵军跟沈清都来了。 沈清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正在忙前忙后,给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正装的女人端茶倒水。 “任总,您坐着歇会儿吧,他们俩还要一会儿呢。”沈清用衣袖把端出来的椅子擦干净,放在女人身边,抬头,眼里都是讨好。 纪邵军跟纪绍荣在厨房忙活。 任家薇穿着米色西装,一手拿着手机,雍容华贵,微眯的眼看起来很精明。 她没理会沈清。 任家薇身边,跟着她的秘书长微笑着上下看了沈清一眼沈:“不麻烦你了,任总有什么要求我来就行。” 被秘书长这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沈清讪讪一笑,退到一边。 院子门被人推开。 任家薇眯眼看过去,将目光放在刚进来的女生身上。 打量着她。 任家薇早就在父亲、女儿、纪绍荣嘴里听说过这个侄女,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女生穿着雪青色的连衣裙,整个衣裙看不出什么牌子,应是纪衡做的。 她见过任晚萱带回去过不少次,但是她都收起来了。 “白小姐。”秘书长见过白蔹几次,笑着打招呼。 也同时向任家薇传递“这就是白蔹”的消息。 “白蔹?”她眯着眼睛开口。 沈清连忙开口,她怕白蔹这个脾气不小心惹任家人不痛快了,“阿蔹,这是你二舅妈,快叫人!” 白蔹也猜到这是谁,她一边摘下耳机,一边朝秘书长打了个招呼,这才对任家薇点点头。 算是叫人了。 纪绍荣跟任谦都说白蔹这个人有多礼貌,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 任家薇拿着手机,眉微蹙,她从来不绕弯子,“听晚萱说你有江京物理这本书,多少钱能卖给我。” 白蔹黑眸微微敛起,有缕没被挽起的头发落下来,散在雪白脖颈间。 她语气很平静:“不卖。” “二十万,够吗?”任家薇抬起下巴。 在她眼里,二十万,这条街的人十年可能都存不到,买一本书,绰绰有余。 白蔹根本没理会她,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没有人料到白蔹会是这个态度。 秘书长愣了一下,他走了两步追上白蔹,压低声音,“白小姐,今天任总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这本书你也看不懂,卖给晚萱小姐,就当是任家欠你一个人情,一本书而已,你不至于这么没气量吧?” 027一身反骨,江京预备营 秘书长比任家薇来的要多,这次任家薇特意带上了他。 本来他以为从白蔹手中拿书,也就一句话的事。 不说他们拿的是远超过那本书价值的钱,就仅凭任家的名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白蔹几乎没考虑就直接拒绝。 “当然,我是绝对的小心眼。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呼吸,”白蔹脚步顿住,她抛了抛耳机,瞥他一眼,“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所以你最好在我外公装得像一点。” 秘书长媚上欺下惯了,因为任谦的重视才肯多看纪家一眼。 却没想到他没放在眼里的白蔹竟然丝毫面子也不给他。 此时嘴边的笑凝住。 中堂,纪衡戴着老花镜。 他左手拿着手绷,右手拇指与食指间拿着新烟杆。 白蔹认出来,那烟杆是纪邵军上次陪她去北城时,在商场特地给他挑的。 纪衡用拿着手绷的手推了下老花镜,看着院子里的人,“阿蔹回来了?来看看我给你绣的花色。” 他看出来几人气氛有点不对,但一句话也没提。 只轻轻松松对白蔹道。 “外公,”白蔹没回房间,将书包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去揽住纪衡的肩膀,“你今天怎么还在绣……” 他抽了口烟,浅浅的烟雾散开。 秘书长闻着劣质的烟草味,不着痕迹的皱眉。 透过烟雾,白蔹略略一侧头,烟雾中她冲着秘书长挑眉嚣张的笑,无声开口—— 【别惹事】 秘书长敛了眸中的冷色,再一抬头看着任家薇时,十分不解,“任总,你看她这……” 湘城哪个人碰到他们任家不避一避风头啊? 就算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陈家也不敢对他这么嚣张。 “哎呀任总,”沈清连忙开口,有点怕任家薇因此迁怒,“阿蔹就是小孩子脾气,您别跟她计较,那什么书对吧,我晚上再跟她说一下……” 任家薇没理沈清。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蔹,同纪衡不冷不淡的打招呼:“祝您生日快乐,我还有个会要先走了。” 纪衡抽着烟“嗯”了一声。 等纪衡跟白蔹进屋了,她才看秘书长一眼,“行了,不卖就不卖,我还有个会。” 她拿出手机回复消息,一边往门外走。 任家薇做时尚的,与纪衡两个极端。 潮流与传统对撞,两人互相看不惯对方,她深信一切流行与发展都有时代的意义,而纪衡那一套老派作风该改了。 纪衡却一直在坚持,任家薇拧不过也就没管。 “好。”秘书长点头。 他将任家薇送出来。 ** 任家薇七拐八绕的找到自己停在青水街的车,这才打电话给任谦。 “这就是你说的乖?她开出了一段路,将车停在路边,笑:“您是不是框我呢?” “怎么了?”任谦刚从一场会议中出来,语气诧异。 他将手边的记事本放到一边。 “我刚刚去纪家,想找你口中那个礼仪好的侄女买那本书吗……”任家薇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搁在方向盘上,路过的树影将她笼罩起来。 任晚萱是注定要走学业这条路的,她打下的商业还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之前听纪绍荣说起他侄女似乎学习不是很好,她便起了培养侄女的心思。 但任晚萱口中的白蔹,让任家薇有些退却。 以为这侄女是沈清那类型的,她一开始便存着考量的意思。 任家薇想着白蔹那一身纪衡做的衣服。 这侄女似乎是天生反骨,跟纪衡像却又不像。 “她没给你?”任谦也是诧异。 “她与那沈清不一样,但比纪老顽固要好,”任家薇评价一句,又道:“我还有個会,先挂了。” 她挂断电话。 手机那边,任谦习惯了任家薇风风火火的态度。 他将电话打给秘书长。 询问这件事。 “何止没给,”秘书长出了门,走在巷子里,他懒得提白蔹的态度,就她这点礼仪,连任晚萱十分之一也没有,“简直两副面孔。” “以后再说,”任谦十分意外,思忖着任家薇那句‘天生反骨’,“你对他们家人不要拿你在谈判桌上的态度……” 那本书任谦不太清楚,但看任晚萱跟陈著的态度,他知道很重要。 “先生,”秘书长作为任谦的心腹,平日里的人见到他哪个不谨小慎微,他冷眼瞥身后的院子,声音却是与面孔毫不相关的恭谨,为任谦表示不值,“您对他们多放得下身段啊,可您一不在,这纪家一家都不装一下……” 秘书长好发施令惯了。 时间一久就忘了自己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来的。 他在任谦面前是谨慎的谦卑姿态,在别人面前可不是。 任谦一愣,他沉吟半晌,对秘书自然没有怀疑:“纪家底子就在那,白蔹也是有点年轻气盛,你眼界放宽一点,用得着跟他们见识?” 说白了,也就是觉得纪家还不值得他发脾气。 任谦轻声道,“请她来任家的事,暂且先放放吧。” “我知道的,先生。”秘书长恭敬开口。 他听着任谦似乎有些不悦的语气,微微一笑。 任家早有将白蔹请到任家的意思,今天因为他的一句话,让任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任谦的第一把手,擅长巧言令色。 连任晚萱见到他都要称他一声“叔叔”。 可没人敢如白蔹那样甩他脸色。 秘书长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给任晚萱汇报这个消息。 ** 纪家。 任谦的秘书长到底也没留下来吃饭,剩下的都是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 纪衡将白蔹送给他的羊毛针放在手边,一手拿着纪邵军送的烟杆,一边是纪绍荣给他的烟丝儿。 沈清跟白蔹帮忙将菜往上端。 纪邵军拿着一叠碗,放锅边给大家盛饭,透过窗户看纪衡仔细端详着羊毛针。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伱外公的生日?”他小声问来厨房端菜的白蔹。 白蔹低头稳稳端起一罐汤,她今天的雪青色衣服整个人都显得清冷,微笑:“这不是你偷偷买烟杆的原因。” “简直危言耸听,”纪邵军立马转过头,不肯正视这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偷偷买了。” 白蔹挑眉,端着汤就出厨房。 沈清刚好进来,看来她雪色的细腻手指拿着刚炖好的瓦罐,连忙开口:“你怎么也不拿个抹布垫着,给我,来!” 她接过白蔹手上的瓦罐,“你去把筷子摆好。” 到底是豪门长大的,不懂生活常识。 白蔹摸摸鼻子,她是没感觉到烫啊,但很显然沈清不相信。 默默去摆筷子。 饭桌上,纪衡坐在身边。 纪绍荣跟纪邵军在看白蔹给他打造的羊毛针。 绣品跟不上时代,以至于羊毛针现在基本上失传了。 用的人少,整个湘城也没有打磨的店铺。 也不知道白蔹哪里找人打造的。 包装羊毛针的布袋上还浅浅纹着白虎的标志,在场的几个人都没在意这个标志。 若任家有人在这,定能认出来,这分明是白虎拍卖场的标志! 一顿饭没有任家人,吃的倒也平和。 吃完饭,沈清跟纪邵军将碗筷收好,“那啥,阿蔹真离开白家了?” 厨房里,沈清趁着没其他人在,低声问纪邵军。 “对,”纪邵军将洗好的碗擦干净,头也没抬:“户口本都迁过来了。” “哎我说你们纪家人,”沈清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哪根筋没拧好,那么大一个家就算不喜欢也别走,喝口汤也是好的,你说她是不是傻……” 说到一半,从窗口看到纪衡,沈清止住话头,她狠狠将纪邵军手里的碗拿过来。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下午纪衡他们要去青水街拜树神。 白蔹要去姜鹤那,就拿上书包,等着拜完树神直接从那坐车。 沈清跟着她走在最后,间前面三个男人没注意,她才压低声音:“任总中午说的你怎么没同意?这对你也是好事啊,你现在来了湘城,以后可不就得在湘城讨日子过?” 白蔹拿着耳机背单词,听沈清问话,她将耳机声音调小了一点。 “哦,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白蔹嫣红的唇扯了扯,伸手将沈清头上的树叶拿下来,黑眸满是风轻云淡。 沈清偏头,看着她半低的长睫,杏眸微微敛着。 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现在的白蔹看着比几年之前看到的要顺眼的多,同样是豪门,白家比任家可要有底蕴。 她是没想到,白蔹对她跟纪家人会这么有礼貌。 任家人向来是拿鼻孔看他们的。 自小在贫民窟长大的沈清面对他们习惯卑微,习惯放低态度,因为她见过这些人一句话就能改变普通人的人生轨迹。 沈清没再说什么,心底倒是涌起了诡异的想法, 若是现在纪邵军让白蔹住过去,她应该是不会拒绝。 ** 湘城中心处的庄园。 陈局十分局促的坐在楼下,他喝着自己倒的茶,小心的用余光看站在花窗边的姜附离。 姜附离拿着手机,因为在家,只穿着一身绵软的黑色居家服。 白玉般的手拿着黑色耳机,冷冷的,“所以你们不用脑子思考就算了,姜西珏脑子也被你们入侵了?” “……” 陈局一边为手机那头的人祈祷,一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在今天过来。 他明明听小道消息说姜附离最近心情挺好。 陈局拿着茶杯,缓解自己的紧张。 姜鹤早在姜附离说话的时候,就蹲在大门口,陈局很想跟他一起去蹲着。 他正想着,外面传来轮胎摩擦马路的声音。 再一抬头,明东珩就带着女生进来,只一眼,陈局就认出来,这是上次他在这里看到的那位女生。 白蔹一进来就看到蹲在门口的姜鹤。 她就伸手拎他的后颈,将人拎起来,抬起的眉眼慵懒清艳,“小文盲,你蹲这儿干嘛。” 白蔹没刻意压低声音,空旷寂静冷凌的大厅被她打破。 陈局瞪大双眼,连忙去看白蔹,一边示意她小声,一边为她默哀。 怎么有人在这位发火的时候这么不识趣。 他刚想着,就见姜附离压低声音,“晚点让姜西珏给我汇报。” 然后掐断电话。 “挺早,”姜附离将手机放进口袋,语气平静,“先去实验室。” 他带着白蔹跟姜鹤出去。 大厅,还端着茶杯的陈局仿佛见鬼了一般,他先是看了明东珩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询问:“明先生,姜少他……” 明东珩已经见怪不怪,但只给陈局冷酷的四个字:“不要多问。” 卑微的陈局一个字不敢多说。 心里只想着,刚刚自己面对那位白小姐应该挺礼貌的吧? “对了,”陈局想起来正事,“您师傅是不是在黑水街格斗场?” “嗯,”明东珩这才闷闷的回,“你找我也没用,我师傅不见我的,姜少他都不见……” “啊?”陈局头疼,“可你师父是现今唯一的八段武术大师啊……” 明东珩爱莫能助。 ** 隔壁。 姜附离的实验室。 他没动手,只双手抱胸看着两人拆涡环对撞机。 白蔹拆开内部观察了一会,终于看明白,“原来是利用外圈摩擦力差异形成的,用途应该很广,它冲撞的能量很大。” “对,”姜附离点头,“日常生活中的蘑菇云都是这个原理。” 等一大一小两人看完涡环,天都快黑了。 “对了,”要出实验室时,姜附离给白蔹发了个链接,“给你个软件你下载一下,这是邀请码,都是大写的字母。” 说着,他报出一串密钥。 他知道白蔹的记忆,不需要他重复第二遍。 白蔹跟姜鹤来到大厅。 用人送上茶跟水果,白蔹跟姜鹤坐在一边,端起茶杯轻嗅一下,眼睛微亮。 明东珩在一边观察白蔹,见她嗅茶的动作,也是诧异。 他问过许南璟,老斑章茶市价很高。 能这么土豪喝法的也就姜家。 这位白小姐明明住在青水街,可感觉却是对老斑章茶很熟? 白蔹喝完茶,身边姜鹤在拧魔方。 她想起来姜附离给她的链接,于是点开直接下载,等下载完,她看到手机上出现的一个蓝色app—— 江京大学预备营啊。 这是她在白家听到过、来湘城培训班也听到过的无数次app名字。 原主甚至为了这个app去作弊。 她手指点着手机屏幕,不由抬头去看姜附离。 他坐在沙发对面,左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侧边,跟还没走的陈局说话,见她看过来,浅眸微垂,像是在问“怎么了”。 白蔹没说话,她收回目光,雪青色的衣服压着她过分白皙的肌肤,一双眼黑白分明。 指尖慢慢点开app,随即弹出安全密钥。 她输入姜附离给的密钥,进入注册页面。 在姜鹤的注视下,漫不经心输入账号名—— 白捡。 她身边的姜鹤:“……” 默默转过头,沉默的拧魔方。 注册好直接登入app,一进去就能看到三个板块,右边是排名,左边分别是“本月题库”以及“限时挑战”。 白蔹看了眼,排名有两列,一个是“本月积分排名”,一个是“总排名”。 她一点开就是本年度新人的月分数排名情况,从上往下显示着所有新人的名字,白蔹慢慢翻着—— no.1梁无瑜28896 no.2许知月28152 …… no.39宋泯21589 …… no.464白少绮17453 …… no.552白捡0 今年注册的人数只有552,越往后评分差距越小,能拿到预备营名额的都是天才,彰显绝对的天分。 所以他们都用真名,很少有人跟白蔹一样随意用id。 “看到没有,梁无瑜,明年状元的热门人选,我压了他一百万,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陈局一眼就看到了app的页面,得意道。 忽然见看到白蔹552,连忙补救:“白小姐加油,只要进入月排名前三百,就有希望进江京大学,我相信你!晚上回去我就压你能进江京大学!” 白蔹挑眉,只在听到“总分”时,下意识点开下旁边的总分,一打开就被闪瞎眼—— 028我的墓志铭不会有一个字的遗憾 总分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画风—— 比如no2.姜西珏15789258 no3.马同丰9987412 …… no18.贺文8547127 …… 这很正常,白蔹看着右下角,自己的名字—— no12589.蔹0 她应该是第12589,不管在哪排名都是最低。 目光再看最上面—— no1L.99999999 白蔹:“……” 一览众山小。 再看看旁边艰难的月排名积分,很难想象,这第一是个人能写出来的。 她有点怀疑,这系统的上限是不是就是99999999。 这作风…… 她微微移开目光。 “怎么了?”姜附离让明东珩带陈局上去看那幅字画,却见白蔹一手拿着手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他走过来,一手搭在白蔹身后的椅背,微微倾身看了眼她手机,眉眼矜冷。 一眼就能看到她正好点进的账号—— 账户名:白捡 本月积分:0 总积分:0 关注量:0 粉丝数:0 姜附离盯着那个“白捡”看了会儿,略显沉默。 余光又冷冷扫着姜鹤。 姜鹤脑袋都快跟魔方长一起了。 郁闷的将头磕在魔方上。 “注册了啊。”姜附离冷漠收回看他的视线,不紧不慢拿出手机,把之前卸载的某蓝色app再度下载回来。 “嗯。”白蔹大方的展示她的id。 又想起来什么,打开微信给毛坤发消息—— 【四个一斤沙袋】 白背心回的很快:【好的姐!】 ** 晚上十点。 白蔹看纪衡房间的灯熄灭,才溜出巷子,毛坤早就等在巷子口,他蹲在地上抽烟。 黑暗里,只有烟头露出些微猩红火光。 “姐。”看到白蔹来了,毛坤立马站起来。 白蔹戴着一只耳机,听着单词,不紧不慢弯腰,拎起他放在一边的布袋。 四个一斤重的沙袋,她拿在手里掂了掂,才随手丢给毛坤,淡淡开口:“绑到手脚上。” “啊?”毛坤摸摸头,照着她说的,四肢各绑了沙袋。 然后尝试走了两步,两只脚沉甸甸的。 手也沉,但毛坤也不是没有锻炼过,绑上沙袋依旧能正常使用。 一斤重的沙袋而已,他走得像是个扑棱蛾子,白蔹没见过这么弱的,她没什么表情的移开目光。 “今天先教你两招。”白蔹还没洗澡,依旧穿着白日的长裙,她将手机递给毛坤。 重心后移,左腿半弯,右腿成虚部,右拳向上微挑,左拳收于腰际,右脚同时呈弓步,浑身力量基于左手,又猛地出左拳! “砰——” 她左手分明纤细,卧成拳的时候可见骨节。 毛坤看着距离自己脸不到三厘米的拳头,拳风将他的黄毛都吹散,他丝毫不怀疑,再往前三厘米,这個看起来柔弱的拳头能将他鼻梁骨捶爆! 白蔹被拳风吹得微散的头发柔软地飘回到额前,月光下的脸似乎比往日柔和得多。 她优雅的收回手,一双眼睛漆黑清凌,慵懒询问:“看清楚了?” 毛坤回过神:“……” 看清了,但没完全看清。 两个招式,毛坤学了十分钟,才堪堪记住。 “绑沙袋练拳对四肢伤害比较大,”白蔹拿回手机,说了个药方,“党参、白术、鹿角、当归、香附各65克,川芎、独活、杜仲……一起研磨,待冷了加入药成膏,摊贴在四肢。” 说完,见毛坤又是一副清澈愚蠢的眼神看着她。 白蔹:“……行,我打字发你。” 毛坤要哭的表情:“谢谢姐!” “你们现在,都不学长拳?不学掌法?不舞长枪?”白蔹看他打了一遍招式,好半晌,才收回目光,轻声询问。 她微抬着头,看着天上已经挺圆的明月。 冷月下,她的目光也是深冷、悠远。 毛坤见过白蔹类似的表情,还是在拍卖会上,他在黑水街上看到她。 但此时与那时的表情又不太一样。 “大家都学格斗招式,”毛坤想了想,开口,“现在的小孩子,学跆拳道的多。长拳长枪这些很少有小孩学的,湘城以前还有个武馆,就是因为收不到人倒闭了。” “这样啊……” 白蔹点点头。 她收回目光,敛下眼眸,遮住眸底的情绪:“下个星期同样的时间来见我,届时把沙袋换成两斤重的铁球。” 毛坤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 白蔹回去的时候已经到十一点,以往会刷题的她,今天却没有刷题,而是打开千度,搜索“跆拳道”。 往上有很多视频。 也有很多营销门店广告,她反复观摩了跆拳道这类视频。 某菜国的,有点花拳绣腿,实战性不大。 现在是很多人都学这个吗? 白蔹抬头,静静看向窗外。 一室一人一明月。 手机顶部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她之前登录的江京预备营app。 白蔹点进去一看,她的账号新增了个粉丝。 她一愣,还以为是官方小号,直到顺着粉丝点进去对方账号—— 账户名:L 本月积分:0 总积分:99999999 关注量:1 粉丝数:12587 白蔹:“……” 果然,她就猜到应该是他,她点了个回关。 笑了下,然后返回,关掉千度。 现在太平盛世,海晏河清,也不会再遇到山匪倭寇,不用担心安危只需安心学习,学这些花招式也足够了,她应该要为此感到高兴。 ** 湘城一中改卷子相当快。 星期一,基本上所有的分数已经出来。 早上第一节课是陆灵犀,今天张世泽那几个难得没来晚。 陆灵犀一进班级,就将手边的试卷递给课代表,让她发下去。 这次的语文试卷中规中矩,十五班的人语文分数向来不错,150分的卷子,平均分达到了106分。 比平均分第二名的八班多出十四分。 下课后,陆灵犀拿着试卷,她看向白蔹的位置。 女生穿着蓝白校服,一下课就抽出习题库,长睫覆下,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眉眼上,温和又雅致,正拿着笔垂眸安静刷题。 陆灵犀看着她,好半晌,才开口:“白蔹,跟我出来一趟。” 白蔹微诧,她放下笔,跟着陆灵犀来到走廊。 “白蔹,”陆灵犀看着白蔹,“你能告诉我,你作文是怎么想的吗?” “作文?”白蔹微微抬头,略一思忖,就认错,“老师,对不起。” 她睫毛垂下,乖巧认错。 陆灵犀一下子就说不出什么话,放缓声音:“没事,你下次注意,尤其是高考的时候。” “我知道了,老师。”白蔹点头。 陆灵犀笑笑,又拍拍她的脑袋。 她长得有点高,就微微低头,让陆灵犀顺利拍到她的脑袋,“回去吧。” 等白蔹回去后,张世泽等人才凑过来,这几个人脸上都是疑惑,“陆妈找你干嘛?” “说我作文的事。”白蔹懒洋洋的坐回去,一只腿随意曲着,重新翻开笔记本。 “作文?”这么一说,张世泽意外,“你作文跑题了?不会啊。” 这次作文简单。 说着,他拿过来白蔹随手放在桌子上的语文答题卡—— 不多不少,90分。 这次语文简单,张世泽都有109分。 “你怎么就90?”张世泽不相信,看她前面的答题卡,根本就没错的地方,怎么就90? 一点也不符合她的身份。 路晓晗也凑过来看,疯狂点头:“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分没加?” 杨琳也认真听着。 直到张世泽翻了一面。 这次的作文很简单,命题作文—— 【放弃,也是一种美丽】 命题很简单,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跑题,60分的作文,连张世泽都有40高分。 然而,白蔹同学只写了一行字—— 【我不会放弃,即便刀山火海,我亦坦然赴死,我的墓志铭上不会有一个字的遗憾。】 明明是再乖巧不过的字迹,一笔一划的。 仿佛从书上印拓下来,规整又赏心悦目。 路晓晗等人却从这字迹中,看到了囿于这规整字迹里的恣意。 一笔一墨,皆是脊梁。 旁边只有批改的很大的一个“0”字。 就算是学渣张世泽,也从未见过有谁敢在月考的时候这么写作文。 同学,你这么写作文会不会,有点,太嚣张了? 张世泽看向前桌,她正低头漫不经心的算着数字。 他忽然又觉得,这是她能干出来的。 “啊。”路晓晗摸摸鼻子,借走白蔹的试卷学字。 ** 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 课间,理综试卷发了。 张世泽一瞥前桌的110分,再看看自己的186,意外之余又开始得瑟。 他小声对后桌道:“这次物理老师再也攻击不到我了……” 物理老师一手将试卷卷成筒状,一手拿着保温杯,慢慢踱着步伐进来。 他一边让人擦黑板,一边拧开保温杯,冷冷道,“这次物理试卷,上下参差很大,有人110考满分,有人110考39分。” 张世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戳白蔹的肩膀:“靠,有人物理满分110,肯定是我同……” 他一句话没说完,物理老师就冷冷朝他扫过来一眼,“说的就是你,张世泽!你同桌跟前桌都是110,杨琳也是97分,物理全班平均分70,伱的年级最低37分是在挑衅我职业生涯?” “你还打扰你前桌!”物理老师一根粉笔砸过去,“给我坐好!” 张世泽:“……” 他不可置信的看白蔹。 不是,你总分不就110? 怎么物理也是110? 你化学跟生物呢? 啊?! 这简直比语文作文还荒谬! 说完,物理老师又笑眯眯地看向白蔹,他心底的诧异不是没有的,这次的物理称得上难,几个尖子生都考得很好。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文转理的白蔹同学也能考到满分。 想着,物理老师就觉得可惜,怎么不是高二就转过来? 那样参加两个物理竞赛还能争取到报送机会。 下课。 午间吃饭,白蔹杨琳路晓晗跟文娱委员四个女生一起。 “白蔹,等会我们去试试舞台,学生会那边要看,”文娱委员跟白蔹说着,“长剑上午已经到了,等会我吃完就去传达室拿快递。” “好。”白蔹颔首。 张世泽等一群女生说完,才拿着自己的饭过来。 幽怨地看着白蔹,“所以你说的没写完……” 白蔹熟练的将碗里的菜分一半给杨琳,闻言,抬眸瞥张世泽一眼,语气不紧不慢,“我生物跟化学确实没写。” “物理110,”路晓晗睁大眼睛看着白蔹,“你是怎么考的?我听说全校就四个物理满分,你生物跟化学怎么不写啊?” 白蔹低着眼眸,慢条斯理的吃饭。 等咽下饭,她才抬头看路晓晗,那双杏眼格外清亮,很理所当然:“还没学。” 全桌所有人:“……?” 6。 ** 午间。 学校大礼堂。 白蔹跟路晓晗他们去的时候,大礼堂有很多人。 “路晓晗,你们来了?”学生会文艺部的部长笑着跟她们打招呼,“你们稍微等等,前面小品排练完就到你们。” 白蔹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拿着耳机跟单词本开始记单词。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路晓晗看着礼堂坐了一堆男生。 文艺部的部长小声道:“没看贴吧?任晚萱要过来排练,他们都是等她的。” 路晓晗:“……哦。” 部长与路晓晗说话,余光偷看在背单词的白蔹:“你真的不把她拐到文艺部?” “新同学没时间,”路晓晗压低声音,“她学习很认真。” “好吧。” 两人说着,礼堂外面又来了一群人。 路晓晗一抬头就看到八班几个男生女生簇拥着任晚萱进来。 很快学生会的会长特意从后台出来迎接他们。 “等等,”路晓晗看着小品结束后,有同学将钢琴搬到舞台上,“这八班不是比我们晚到?” 学校贴吧里传过任晚萱钢琴拿过二等奖。 路晓晗一看就知道这钢琴是她的。 “哎,淡定,”文艺部长压了压路晓晗的肩膀,无奈的,“没办法,你也知道任晚萱是外联部的财神,学生会的赞助都来自她妈妈,她跟我们会长关系也很好。” 人缘好,不缺钱,跟学生会关系好,学校经常为他们让步。 任晚萱演奏的是钢琴。 大礼堂的人都停下手边的事,认认真真看她表演完。 看得出来,任晚萱从小学钢琴的,技巧跟情感都十分到位。 表演完,潮水般的掌声响起。 “你别说,”路晓晗对太子班的人看不惯,听完也不得不点头,“八班人不怎么样,琴弹得倒是没得说。” 部长回过神,深表同意,“走,到你们了。” 路晓晗看着任晚萱从舞台上下来,想起任晚萱刚刚专业级的钢琴表演。 就小声叮嘱部长:“白蔹同学长剑学的一般,到时候你告诉你们部门的人,气氛给我顶起来听到没?” 部长没分班之前跟路晓晗是同学,现在学文。 她想了想:“那要不安排你们下下个?” “什么?”白蔹刚背完一页单词,她按掉app,抬头看身边二人。 路晓晗摸摸鼻子,老实解释。 白蔹将耳机收起,起身,身姿笔挺,一身蓝白校服整整齐齐,漆黑的眼眸微微眯起,慵懒地侧了下头,唇微勾:“不必。” 029你管这叫一般? 文艺部部长立马掐着路晓晗的胳膊,用眼神向路晓晗传递着—— 【真酷!】 【我沦陷了!】 路晓晗微笑着让她最好保持风度,然后带白蔹去后台。 高三转学生在学校名气很大。 几个学生会的人看完钢琴演奏,听到她来了,都来后台偷看她。 白蔹脱了校服外套,里面只着一身绣着水墨色白鹤的白t,她拿着路晓晗定制的长剑上下打量。 长剑黑色外身,纹着金色图案,有她半身高,一斤多的重量。 路晓晗原本怕长剑有点重很难舞起来,却没想白蔹举重若轻。 仿佛拿的不是一斤多的铁剑,而是一片羽毛。 白蔹看了会,然后一把抽出。 长剑没开刃,但寒光毕现,她深色的瞳孔映着剑光。 白蔹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松松把着剑鞘,墨发被挽在脑后,她拿着寒剑,犹如白衣仗剑行走江湖的剑客。 身上压人的气场随着长剑自然散发,她慢条斯理的将长剑收回剑鞘,侧身:“到我没?” “从这里上去,”学生会的几个成员回过神,他们指了下上台的地点,“钢琴已经搬下来了。” 等白蔹撩开帘子从后台登上舞台,几个人连忙往外涌。 去台下近距离看转学生表演。 外面走廊,学生会的会长与外联部部长正送任晚萱出去。 “你们怎么在后台?”会长看向他们。 任晚萱的钢琴上过电视拿过奖,学校的人都想要看,但能看到任晚萱表演的次数极少,这次因为一直资助湘城一中的资方来人,所以学校才专门请了任晚萱压轴。 学生会的人都知道,这次还未排练,贴吧的人就期待已久。 都是来看任晚萱的。 “我们看完才回来的,”路晓晗几人先走一步了,文艺部长留下来,向会长解释,“白蔹同学要表演了,我们正好出去看。” “新同学啊?”会长对白蔹这个名字自然也熟悉,“那我等会也看看。” “行,”文艺部长摆手,“那你记得到时候鼓掌,新同学表演没有那么专业。” 等他们走了,任晚萱才看向会长,“白蔹?” “就那个转学生,”会长没仔细看表演单,此时抽出来一看,“没想到她也参加了表演,是剑舞啊,不过听说她不专业。” 任晚萱看着很长的表演单。 她自己排在了最后一個,这是校方为了留住观众特意安排的。 倒数第三是白蔹的表演。 任晚萱随意收回目光,“倒数第二个节目是不是跟我有点撞了?跟前面一个换换吧。” 学生喜欢搞小团体。 任晚萱他们这群人不是家里有钱、就是家里有权的,无论什么事家里都能给他们摆平,他们习惯了焦点在他们身上。 任家甚至为任晚萱单独捐了一个食堂。 与普通学生融在一起,这样久而久之阶层矛盾就会很明显。 普通学生越不敢惹他们,这些人就越嚣张越高傲。 会长低头看表演单。 倒数第二是一首流行音乐双人演唱,跟钢琴并不撞,但他肯定不会不给任晚萱面子。 “行。”他把倒数第二的节目与倒数第三调换。 ** 外面,舞台。 一堆男生看完任晚萱的表演,懒洋洋的起身,互相打闹着准备回班级。 “怎么样?录屏没有?” “我录了,贴吧不能传,回去偷偷给你们看……” 校庆还没开始,排练不能外传。 直到舞台再次打下一束灯光。 “什么表演啊?”有人一边离开礼堂一边问。 “白蔹的,听说是剑舞,”王宇得到文艺部的消息,拿着手机开口:“刚刚文艺部的人说,给新同学点面子,让我们给她捧场。” “这才正常,她长得那么好看,也不是什么都会,”一个男生笑了,“八班那群人什么都会才让我时常怀疑自己,我留下来给她捧场。” “那你们在差不多够了,”部分同学急着回班级,“新同学的表演我校庆那天再看。” 走的人挺多,毕竟大部分都冲任晚萱来的。 留下小部分人抬头看舞台。 这次倒是没人偷拿手机拍摄。 舞台中间,白蔹穿着蓝色校服裤,白色衬衫,右手执着长剑,剑尖朝外翻,她垂着眼眸,长身玉立,即便还没开始,都能感觉到压人的气势。 台下说话声渐渐停止。 “咚咚——” 节奏感极强的鼓声响起。 她倏然抬头,睁开一双墨眸,右臂抬起。 随着古筝与笛声加入,她手臂外旋剑锋从左到右划了两个立圆,在短促的筝声结束后,手腕上提点剑斜指地面! 筝声泉水叮咚与清远悠扬对方笛声渐渐混入,鼓声再度加入。 白蔹凭空一个翻身,整个人在空中腾起,手上的剑脱离手指片刻绕着她的手腕翻飞一圈,在她落地之时再度被她握住! 鼓声由小渐大。 她手走立圆,脚下直线串翻身,同时右手挽着剑花,连转了将近二十次! 剑身撕破长空,如同游龙穿梭,寒光乍起。 而她足不沾尘,身姿轻如游云。 白蔹眼波随着剑锋流转,纯音乐随着她的剑身进行到尾声,她身体后仰,右手翻转着剑在胸口划过,又瞬间翻身收剑! “咚——” 鼓点嘎然而止! 将剑身立于胸前,她随着剑身缓缓抬头,露出那双漆黑寒凉的眼眸! 舞台灯光定格在她身上,犹如震动的雷霆忽然停止,波涛汹涌的海绵忽然恢复平静。 白蔹依旧站在舞台中间,此时没了寒光剑影,她身姿卓然,仿佛立于暴风雪山之巅。 整个礼堂一片安静。 直到白蔹拿着剑,撩开黑帘回到后台,寂静的大礼堂犹如平静的油锅进了一滴水,炸成一团。 “啊啊啊路晓晗,”舞台左边,文艺部长就差掐她的脖子了,“你管这叫不专业?这不专业什么才叫专业?都怪你,我没有录屏!” 旁边一个艺术班的女生轻声道:“不说她挽的剑花跟点剑崩剑……就只那个串翻身,我们艺术班的都没人能做的这么行云流水……” 要被掐死的路晓晗:“……” 台下,坐席上。 一群少年久久回不过神,“王宇,你是不是录屏了,是不是?” 有人去抢王宇的手机。 被抢了手机的王宇:“……” “我后面才反应过来,只录了最后二十秒,你们悠着点别误点给删了……” 一群少年忙不迭的点开视频。 距离舞台不近,将视频放大,才看到白蔹的轮廓。 白衣,蓝裤,手腕上模糊的红色束带,头顶白色聚光灯,少女那即便隔着遥远镜头也能窥见的芙蓉之色。 鲜明又有冲击力。 剑似霜雪,这种疏狂化仙的感觉,简直了! ** 后台,没有人。 白蔹拿上了外套,路晓晗几人才进来。 “把我们的长剑放好。”路晓晗郑重的把长剑交给后勤人员。 后勤人员目光还在白蔹身上,接过剑,“你放心。” 学生会的人是想多采访一下白蔹的,甚至还想给她做一期校报专访,但白蔹还着急回去写作业,并没多留。 等出了大礼堂。 路晓晗才幽幽看着白蔹。 白蔹拿上单词本,眉眼微抬:“说。” “你不是说你长剑一般?” “是啊。”白蔹一愣。 白家人擅长长枪、回马箭,她也是。 六艺中除了“礼”她都精通,八雅她琴书诗酒茶会略胜一筹。 而长剑她只学了几个花招。 随手来个剑舞尚可,真要打,还是长枪适合她。 路晓晗看出来了,白蔹是很认真的觉得自己长剑一般,她不是谦虚。 “不是,你管这叫一般?”路晓晗回忆着刚刚那个艺术生的话,新同学到底什么坏境下长大的? 白蔹点头:“不然呢?” 路晓晗:“……” 这叫一般,其他人那还要不要活了? 白蔹手机震了下,她拿出来一看,是快递的消息,告诉她快递到学校了。 她将手机放回兜里,想着晚上再拿。 路晓晗一回班级,其他人瞬间围上来。 为了避免白蔹紧张,文娱委员没有跟过去。 “排练的怎么样?”她紧张询问。 路晓晗将书掏出来,然后狠狠捶了下桌子,“靠!没录屏!我只能说……没看到是伱们的损失。” “你自己亲眼看现场,才知道什么叫震撼。” 继上个部长之外,路晓晗再一次被人掐脖子。 她不说还行,一说其他人简直想抽她。 “你这拿的标准答案?”打闹过后,文娱委员松了口气,她看着路晓晗拿了张语文答题卡临摹。 上面规整的字迹很像标准答案。 “这个啊,”路晓晗将白蔹的语文答题卡展开,“白蔹的答题卡,我拿来临摹。” “等等,”文娱委员不可思议的指着诗句填空,“选修的课外选读,她这也能写出来?” 路晓晗之前注意力只在白蔹作文上,没注意她前面基础是90满分。 闻言,下意识的低头。 这次的语文诗词填空有一题很冷门。 【16.白湘君《从军行》(其二)中,“——,——”两句表达了她侠气万千的豪情壮志,同时也引发了后世读者对她的各种解读。】 这一题陆灵犀还没讲到,他们也没学过这首诗。 但白蔹的答题卡上却规规整整写了一句—— “才上戎车啼血刃,斗酒衔月向重霄。” 路晓晗下意识地回头看白蔹,白蔹正低眸,认认真真解一个椭圆题。 她于是艰难地帮白蔹解释:“白同学以前学文的,可能跟我们学的不一样……吧。” 路晓晗几乎是心虚地加了一个“吧”字。 湘城人对白湘君的诗词如数家珍,湘城一中每次考试基本大都是她的诗句,即便试张世泽这种混日子的学生都不会写错。 但今天这句比起她其他的诗句,实在过于冷门了些。 白蔹能写出来,真就邪门了。 ** 培训班最后一个星期。 大部分同学知道这两个名额90%是任晚萱跟陈著。 但也没放弃,学得很认真。 八班班主任将今天的试题发下去,目光最后停在唐铭身上,“从今天开始习题难度会再次飙升,每个人都有机会,希望大家不要放弃。” 唐铭、宁肖与白蔹一样,都没有立马做题,宁肖堂而皇之的拿出江京大学物理,随意翻看。 他问了句唐铭:“你什么时候看?” 唐铭回顾上次的解析,头也没抬:“再说吧,现在没时间。” 八班班主任走之后。 大部分同学都不由自主的看他们这边,尤其是唐铭那句话。 跟任晚萱陈著熟悉的同学转移话题,问任晚萱:“你们俩理综是不是都是290多啊?” “嗯,这次题目不算难。”任晚萱收回目光。 “好厉害,”对方叹息,“我277,物理只有104分,有好几题跟培训题挺像,但是没做对。” 任晚萱跟陈著习惯了别人的瞩目跟夸奖,并不在意。 几个人说着,忽然有人看向白蔹那边,“哎,你们说新同学考的怎么样?”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很好奇。 白蔹毕竟是被校长点名过的。 强制不许她去学文。 “应该很不错,你忘了她是被特招进来的?”有人神秘开口,“而且我还看到贴吧有人说,新同学的表演节目很惊艳。” “真的?” 身边都是讨论白蔹的声音。 任晚萱低头,慢慢将东西装进书包,表情冷讽。 表演节目? 专业什么? 也就一张脸能看吧。 “宁肖理综是296,”这次物理题型他们在培训班都做过,差的只有化学与生物,陈著也非常好奇新同学分数:“不知道白蔹多少。” 陈著这次理综297,任晚萱刚好290。 任晚萱“刷”的一下拉好拉链,看了眼他们,很随意的开口:“你们说新同学?她理综110,总分450。” 030户口本,给她高博士答案 这是任晚萱在办公室看到的总成绩。 她特地找了白蔹的排名。 高三接近九百个学生,理科669人,白蔹在理科排名427。 任晚萱找了好久才找到白蔹的排名。 也松了一口气,被校长夸奖的白蔹,成绩也就这样而已,不足以为惧。 “110?”说话的男生十分惊讶,“怎么这么低?” 任晚萱摇头,她不感兴趣。 陈著倒是找出原因,“她生物跟化学肯定不好,应该只有物理还行。” “啊,”其他人十分惊讶,“那这样能考进北城吗……” 当然,他们也没想过白蔹能考入江京大学,今年陈著跟任晚萱能不能靠进都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其他人。 他们普通学生最高想法只是北城大学。 只是这些就不在陈著的考虑之内了。 既然白蔹和宁肖两人的分数都比他低,他就没再关心白蔹的分数。 目光掠过宁肖翻着的《江京大学物理》之后,才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书。 然后在几个人艳羡的目光中,提前离开。 小组其他两人跟上他们。 他们知道每天给任晚萱他们答案的是江京大学博士。 ** 九点,奶茶店。 三个人都在认真刷题写作业。 姜鹤坐在白蔹身边,明东珩给白蔹、姜鹤倒了一杯水,然后将水壶放在桌边,示意宁肖唐铭自己倒水。 唐铭连声道谢,然后给自己与宁肖倒了水。 他在一中好歹也是堂堂一学霸,然而在这他垫底都不够,不说那个小朋友。 只觉得小朋友旁边那個很壮的高大个看起来都比他聪明! 门口的风铃声一响,姜鹤行云流水般的起身,坐到白蔹后面的桌子。 姜附离披着深灰色长风衣裹着冷霜进来,唐铭一抬头,就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红色硬壳书籍。 这是—— 《汉语大词典》? “今天学的是粒子?”姜附离将硬壳书递给明东珩,撩开衣摆坐下,冷白指尖漫不经心将白蔹放在一边的习题拿起。 白蔹在做英语阅读理解。 她背的英文单词还不够多,做起来并不是很顺利。 抬了抬头,略微思忖:“对,运动学因子,它有散射角,可以当成二维碰撞处理吧?” 白蔹说的是最后一问,前面的三小题她能写出来。 “没错,”姜附离眉眼微挑,他展平试题将习题递给白蔹,“你试试把你的理解说给他们俩听。” 这件事白蔹很熟。 确认大方向没错,她抽出一张白纸,眉眼垂下,慢条斯理的回:“好。” 宁肖听过白蔹讲题,并不意外。 旁边的唐铭听到白蔹层次分明的讲法,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语速跟她本人一样,懒洋洋的,因为经常同纪衡讲题的关系,她没有姜附离那种遇到太简单就略过的习惯。 唐铭听起来竟也十分简单,她语速慢,他记笔记刚好,偶尔漏了也敢问。 姜附离在一边,看着白蔹在纸上画下运动学因子与散射角的关系图。 她画图很流畅肆意,分割的距离肉眼可见的等距。 画图的那只手也是细长白皙,仿佛笼着一层荧光,黑发被随手挽起,可见细瘦的脖颈,眼角眉梢都染着慵懒。 身后。 明东珩看一眼就知道这本《汉语大辞典》是给谁的。 他坐在姜鹤隔壁,将书推给姜鹤, 把玩魔方的姜鹤头也没抬,把书又推到明东珩面前,抗拒之意很明显。 明东珩:“……” 他沉默的再次把书推给姜鹤,以为姜鹤不知道:“小少爷,这是你哥给你的。” 姜鹤冷酷的推回。 明东珩推过去。 再推回。 姜附离冷冷一眼扫过去,“你们在演渡渡鸟?” 明东珩:“?” 姜鹤看了姜附离一眼,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敢说,郁闷的伸出小手,将推到明东珩面前的《汉语大辞典》拿回来。 今晚题目白蔹讲得很细致。 虽然在白蔹讲第三遍的时候,姜附离淡淡地瞥唐铭一眼,流露出的冷光凌迟了他很多次。 即便唐铭这次月考还是年级前十五,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 今天做完题,时间要比以往要早一点,十一点。 白敛想起来快递还没拿。 “在哪?”姜附离将电脑关机,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指尖将电脑合上。 白蔹手上还拿着笔,姿态闲散的轻倚靠背,头偏了偏:“学校传达室。” “行,”姜附离起身,“你先刷题。” 白蔹将取件码报给他。 姜公子不食人间烟火,快递都是管家助理取好拆开递到他手里,还是第一次了解取件码这种东西。 湘城一中晚上自习室开到十一点。 所以这个点传达室的保安还在。 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冷声,“你好,拿快递。” 仿如兜头泼下来的一盆冰水,寒意从天灵盖传下来。 保安愣愣抬头,就看到一双浅淡寒凉的眼睛,脸庞过分白皙凌厉,居高临下的透过窗户看他,矜贵冷淡,危险的让人不敢直视。 “92-0147。”姜附离淡淡收回目光,报出一串数字。 寄到学校的快递不多。 保安没一会儿就找到快递,递给对方的时候,还弯腰说了一句:“您慢走。” 等送走人,保安才回过神。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的,我为什么要对他说慢走??” ** 白蔹拿到快递后就拆开。 是公安局寄的户口本,她记在纪衡名下,湘城的公安局给她重新补办了户口本。 唐铭跟宁肖做完题刚走。 白蔹就着奶茶店的灯光,将这两页来回翻了好几遍。 户口本依旧很薄,只记载了薄薄两页,户主纪衡,外孙女白蔹。 她没有避开姜附离。 所以他一眼就看到薄薄的两页。 从姜鹤认识白蔹到现在,他没有调查过白蔹,只是余光看着户口本,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白蔹一直在看户口本,整个人没以往那么懒散随意。 挺沉默的。 姜附离伸手拿出手机,在网上找了个视频发过去。 白蔹被手机震动声惊醒。 她打开一看,是几只长相看起来很笨的胖鸟从这边踱到那边、又从那边踱到这边的画面。 “这是渡渡鸟,”姜附离在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因为太傻,现在已经灭绝了。” 白蔹没忍住笑出声。 她自然听到了之前姜附离说的那句。 不由偏头看姜鹤跟明东珩,明东珩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见她看过来,有些懵。 “哗啦——” 旁边,在看词典的姜鹤冷漠无情地翻了一页纸。 十一点半。 纪衡依旧在巷子口等白蔹。 他每天中午会午睡,晚上点着灯绣一些作品,灯白蔹回来刚好。 偶尔会做一点汤圆给白蔹做夜宵。 “你在看什么?”他打开手电筒,看着白蔹,“灯光太暗了,对眼睛不好,要看书回去开灯看。” “哦,”白蔹将户口本递给纪衡,声音懒洋洋的,“户口本,今天到了。” 纪衡拿着户口本的手指一顿。 他垂下眼眸,充满沟壑的手指抚摸着户口本,“嗯”了一声,“你学习压力不要太大了,文转理本来就不轻松,我跟你舅舅也不想着你明年就能考上。” 他说了几句,看到白蔹还在小声背单词。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白蔹走在他身边,没有抬头,只慢条斯理重复,“伱跟舅舅也没打算我明年就能考上。” 纪衡:“……” 你这还真就一心二用是吧。 白蔹还在认真背单词,纪衡这段时间也清楚了白蔹的性子,她学习习惯养的是真的很好。 虽然他不喜欢白家,但不得不承认,白家是个很好的大家族,把白蔹培养的很大气。 如果白蔹从小在他身边,纪衡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将她养成这样。 他只能小声嘀咕,“复读两年是养不起你吗。” 手电筒很亮。 将一老一小的身影拉得很长。 属于纪衡的户口本多了一页,而属于白蔹的黄册,似乎也不再只剩下她一个人。 ** 星期二有生物课。 生物老师跟物理老师在一个办公室。 他知道十五班两个物理满分,一个是宁肖,另外一个…… 他看着生物门科写着的“0”,抬头,无奈的看着白蔹,“白蔹同学,你为什么不写生物卷子呢?” 物理老师听生物老师一说,他就不乐意了,“我说王老师,你怎么能这么逼迫白蔹同学呢?你不知道她刚转理吗?” 物理老师又看着白蔹道:“他真是的,一点都不像我。我对白蔹同学很宽容的,你学成什么样,我都不介意。” 生物老师:“??” 他很想对着物理老师骂出来。 她物理满分你当然不介意了! 物理老师下节课要去十四班上课,他夹着卷子满意出门。 白蔹低眉顺眼,她穿着校服,清瘦颀长,回答生物老师,“老师,因为我还没学。” 物理比生物难上好多倍,她都能满分,生物怎么可能没学? 生物老师半个字都不信。 若不是打听到某人化学也是“0”,他甚至怀疑新同学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 “白蔹同学,”生物老师是有些卑微的开口,“那你说,咱们能不能适当的、稍微的、偶尔的,学一学生物呢?” 白蔹物理基础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借杨琳的生物笔记本也抄完了,生物老师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好,我知道了,老师。” “你不……”生物老师本来还想苦口婆心。 听到有人似乎是答应了,他精神一振,抬眼看她:“真的?” “当然。”白蔹扬眉。 “好,”生物老师点点头,他咳了一声,“你眼睛长这么大可不能骗老师。” 白蔹:“……?” 星期四。 最后一天培训班。 看完今天的录屏,八班班主任将最后的习题发下去,目光扫着培训班的人,“今天是最后一天习题,明天将答案交上来,校方开完会之后,就公布两个人选。” 这一句激起千层浪。 虽然他们知道名额不属于他们,但亲眼见证传说中的app在他们学校诞生,那也是非常难得。 手里手机一响,是学校催着他去开会,八班班主任还急着走,也没多说。 嘱咐完就离开培训班。 等他关上门,培训班的人就沸腾起来。 “任晚萱,陈著,”有人笑着看着他们俩,“明天名额下来,你们下载了app,能不能让我们瞻仰一下?”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朝他们俩人看过来。 “是啊,任晚萱,明天给我们看一眼呗。” 任晚萱收拾东西,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她内心也极其激动。 “好,到时候谁想看跟我说。”她平淡的开口,低头接着收拾东西。 今天最后一天,任家再次请到了高博士,任晚萱不想迟到。 陈著起身时看到宁肖把那本书递给了唐铭,他脚步一顿,压低声音询问,“她没答应把书卖给你?” 陈著知道白蔹跟任家有关系。 原本他以为任家会想办法买到。 但这几天任晚萱一直没有消息。 “没有,”任晚萱往门外走,不太关心:“她要是愿意卖,我本来还打算把高博士的答案给她。” 听到她这么说,小组其他两人十分惊讶。 “晚萱,你人真好。” 每天的习题,任晚萱只给了陈著完整答案,现在竟然愿意给那位转学生。 这培训班是江京大学今年特设的。 大家都是竞争关系,评分靠前说不定会被江京大学的人关注。 他们理解任晚萱只给他们一半答案,毕竟任晚萱是无偿的,能有一半答案他们也十分感激。 想到这里。 两人不由看向白蔹那边—— 或许,这位新同学知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031公布平时分 白蔹在认真学习,对于失去什么并不关心。 但他们这一眼,正好看到唐铭随手翻着的那本书。 昨晚是白蔹讲的题,唐铭不懂就问她,这道题他很快吃透,有时间来看江京大物,里面一半是对光学、电磁学以及运动学的定理综合解析。 一半是实验室做的实验原理以及成果。 唐铭看起来没宁肖那么轻松,他翻了几下就还给宁肖,皱眉:“我先不看,到时候看你的笔记。” 宁肖就拿回来。 任晚萱小组眼睁睁看着两人随意递来递去,心里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竟然对待这本书这么随便,”小组的人也不再说白蔹错过了什么,心里滋味千万,“如果是我的,我定日日翻看。” 绝对不会像白蔹他们如此敷衍对待。 任晚萱跟陈著出了门。 “他们知不知道后面的实验有多重要……”另一人声音很轻。 “牛嚼牡丹。”任晚萱抿唇。 白蔹在想什么? 明明自己不看,随意给别人,也不愿意卖给任家? 八点。 白蔹三人依旧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了,这里面其他人才看向白蔹那边。 他们也知道白蔹手里有什么,但很明显,任晚萱对白蔹有敌意,太子班的人在学校赫赫有名,他们就算想与白蔹交好,也不敢明目张胆。 尤其是…… 一开始他们对白蔹也抱有敌意,白蔹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好接近的。 他们是有这些原因,但祝佳人明显是与白蔹同组的,“佳人,你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组的?” 祝佳人嘴边笑容僵硬。 她哪里知道白蔹会有这本书。 如果早知道,当时那课后小组讨论,她就算明知给白蔹扶贫也不会拒绝。 白蔹恐怕也是因此才不让她加入。 ** 奶茶店。 陈局隔着玻璃,震惊看着姜鹤在翻着一很厚的词典,“明先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姜少晚点会到。”明东珩表情冷酷,并不打算多解释。 陈局也没想着敢管姜附离的事。 明东珩向来如此冷酷,他丝毫不意外。 他今天想等姜附离回来,只是在庄园扑了空。 与明东珩一联系,才知道他们在这里。 陈局看着装潢简单,空间狭小的奶茶店,这怎么看怎么与姜附离的身份不符。 “他们已经放弃找你师父,陈惊隅找到了通帕。”陈局想起来一件事,神情严肃地对明东珩开口。 明东珩皱眉,“我知道,我在努力联系师父了。” 正说着,前方校门处,三个穿着湘城一中校服的人影朝这边走过来。 陈局本随意的朝那边看一眼,在看到走在旁边的女生慵懒的女生,他有些愣。 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一手随意挎着背包,一手拿着单词本,一缕散下的头发柔软地搭在眉骨,径直朝奶茶店走过来。 弯都没拐一下。 “白小姐。”见人走近,陈局立马礼貌的同她打招呼。 宁肖跟唐铭不认识陈局,只觉得这人气势挺强。 他们俩先进了奶茶店,白蔹落后他们一步,白皙指尖懒懒地压着单词本,抬眸向他颔首,“你好。” 她眉眼向来清浅,处事波澜不惊。 仿佛在她面前的是乞丐还是国王,对她而言可能还不如她手机上的百词斩重要。 等白蔹进去坐在姜鹤身边,陈局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这个点奶茶店已经不营业了。 这三人进去干嘛? 正惊讶着,黑色的车缓缓停在马路边。 姜附离从后面下来,手腕间搭着个黑色轻薄电脑。 “姜少。”陈局收回思绪,双手垂在身侧,恭敬开口。 姜附离停下来。 浅灰色风衣总显得格外清冷,他目光平静的落在陈局身上:“还差什么?” 陈局汇报正事,“王又锋今天出现在黑水街,他之前受到枪伤,所以现在才露面。基本上确定 “价格不是问题,”姜附离站在奶茶店门口,眼睫半垂着,眉眼被拢在阴影里,声音浅淡:“你搞不定他,就换个人来。” 姜公子只负责画图、研究,这种杂事一般没必要他不会浪费时间。 如果这也要让他来,估计陈家跟航空部分,都要一起被他骂死。 “跟他们熟的也就北璇了吧。但她最近在国外,如果有必要我会紧急呼叫她。”有姜附离保证,陈局就有了竞价的决心。 只是要约王又锋谈价格…… 别说他,陈老爷子跟陈北璇来都不一定能搞定。 见不到人又何谈竞价,陈局思忖着国际上的人脉,或者去黑市上花重金买消息,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家穷的也只剩钱了。 他正想着,却见姜附离撩开门帘进了奶茶店。 面无表情地翻着词典的姜鹤冷冷起身,两只手抱着大词典坐到后面桌子上。 姜附离随意坐到他让出来的位置上。 陈局眉心狠狠一跳。 他不由伸手按在太阳穴,回想了一下之前对待那女生的态度,再三反思。 应、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陈局的思路。 他走到自己车上,连上蓝牙接听,是陈港。 “陈爷,”陈港声音小心翼翼,“您这几日有时间吗?” 陈局发动汽车,余光看着奶茶店,“我有几個案子要忙,你帮我盯着黑市黑水街的情况,有任何消息跟我联系。” 黑市消息多又杂,陈局需要多找些地头蛇盯梢。 手机这头,陈港连忙开口:“好、好。” “怎么样?”万和楼包厢,任谦着急询问结果。 上次没帮上陈局的忙,两家都挺失望。 陈港将陈局的意思复述一遍。 黑水街毕竟就在湘城,他们对黑水街肯定要比陈局熟悉,任谦看秘书长一眼,几乎是顷刻间已经吩咐下去。 上次不知道陈局哪里来的拍卖场渠道。 这次怎么也不能让陈局失望。 任家薇不参与他们这些政事,只是看着包厢门外,挑眉:“高博士怎么还没到?迟到半小时了吧。” “研究人突发事件比较多,我们要理解,”任谦不骄不躁,提醒任家薇,“等会对人要尊敬,别拿你在公司那一套。” 任家薇靠着椅背,拿着手机跟助理沟通明日日程,随意点头。 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任晚萱与陈著道:“这顿饭我花了三千万,别让我白花,你们俩记着一定要到高博士的联系方式。” 她向高珈宸的研究项目投了三千万,下了血本。 任晚萱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坐在任谦身边的陈港想起来一件事,疑惑,“对了,陈著说你们任家有个亲戚也在培训班,怎么没一起来?” 任家没有跟任晚萱一个年龄段的。 但是纪家…… 任家薇立马坐直,她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偏头看任晚萱:“白蔹在培训班?你不是说她成绩很不好?” 任晚萱在任家从没说过这件事,那本书还是因为她想要才告诉秘书长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进培训班意味着什么。 连任谦都不知道白蔹在培训班。 他只听任晚萱说过白蔹理综85。 “我只知道她这次理综110。”任晚萱低眸,其他的一句没说。 她身边,陈著抿唇看了她一眼,白蔹理综110,但能被校长夸奖被破格进培训班,肯定有过人之处的,所以他回家才同陈港说起。 任晚萱一句不提,陈著也就没说。 高博士是任家牵的线。 他到底还是站在任晚萱这边。 “110?”陈港收回目光,也就没再多问。 ** 最后一日。 培训班,八班班主任将昨天的习题收上去。 他将答题纸卷起,然后开始播放今天的录屏:“大家看一个小时录屏,我批完今天的答题,加上总分后八点公布。” 今天的录屏完全脱离了前面的知识点,着重讲量子力学。 “所以呢,量子纠缠就是粒子同时存在两种状态。我们都知道薛定谔的猫,放在这里面讲,就是在伱打开盖子之前,猫处于‘生死’两个状态,当你打开盖子它会坍塌成其中一种状态,如果你打开的是活猫,那么平行宇宙的你打开看到的就是死猫……” 白蔹对这个一向很感兴趣,她听得很认真。 往日的录屏大家都专心听讲。 而今天马上就要公布人选,除了白蔹这三个人,其他人都没心思看录屏。 大多数人隔几分钟就看一眼时钟。 祝佳人没有心情看录屏。 她拿着纸笔也坐到任晚萱这边,最后一天,她深知没有办法融入白蔹他们,就来找任晚萱:“任同学,到时候能让我也看一下吗?”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人有很多。 属于任晚萱小组的两人连忙反驳:“那肯定是先等我们俩看完,是吧?” “任晚萱你来说,我们排队行不行?”培训班其他人商量着。 任晚萱无所谓的:“随便,不过不能外借太长,时间你们自己安排。” “任同学你太大方了……” 任晚萱拿着笔,目光在屏幕上,实则根本没认真听。 即便得到的是不确定答案,祝佳人也极其兴奋。 培训班的名额八班班主任心里早就有了章程。 每天分数相差不大,今天也与他预料的差不多。 没到八点,他就批完答卷,然后加好总分将排名打印出来。 他拿着总分表,推门进培训班。 推门的声音根本不明显,但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小心翼翼讨论的声音倏然停止。 目光“刷”地一下聚集在他身上。 八班班主任看着白蔹他们三人子在认真听讲,他侧身看了下录屏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就耐心的找了个座位坐下,等视频放完。 这一举动,让其他学生坐如针毡。 任晚萱眯着眼,扫着白蔹那三人,嘴唇紧抿,看起来心情极度不悦。 “不是,他们三干嘛呢?”周边坐着的人也等不及了。 “他们又拿不到名额,当然不急了。” “……” 八点。 录屏停止。 八班班主任拿着一叠纸来到讲台,教室里的学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八班班主任人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拿着名单,扫视了一圈人,“现在,我公布平时分的总分。” 任晚萱前后的人小声提前恭喜:“晚萱,陈著,先恭你……” 也就在同一时刻,八班班主任的声音响起:“宁肖175分,白蔹160分,陈著157……” 这人恭喜的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 他抬头,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讲台。 032你真要把名额给我? 所有人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任晚萱与陈著。 阶梯教室内,原先还热闹喜庆的气氛也瞬间冷凝。 八班班主任还在继续往后报分数:“唐铭155,任晚萱154,樊昆128……” 不仅是陈著得分比宁肖白蔹要低,任晚萱得分甚至比唐铭还要少。 先不过宁肖与白蔹,唐铭在培训班也就中游的位置,怎么能拿这么高的分数? 现场气氛十分诡异。 等念完了所有分数。 任晚萱小组的人才举手,迟疑着发问,“老师,为什么宁肖与白蔹的评分比陈著高?” 这不仅仅是他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任晚萱从不低调,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们有个江京大学的博士辅导他们课后题。 江京大学一年才收多少学生,里面能读博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给任晚萱的答案能差到哪去? “老师,”任晚萱没有站起来,只堂而皇之的开口,“你给白蔹他们答案了?” 八班班主任一愣。 他张口,想说什么。 任晚萱却不听,打断了他,“可即便你给了他们答案,我分数也绝不会比白蔹低。我跟陈著每次写的都是标准答案,答案是一样的,您的评分标准是什么?按心情?” “你当初告诉我,会绝对公平,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白蔹缺了四天,比她少四十分。 在这种情况下,她得分能比白蔹还低? 阶梯教室气压很低。 八班班主任深深看着任晚萱,“你有疑问,很正常。” 他展开手里剩下的纸,让人发下去,“这是前五位同学所有的答卷,大家可以随意翻看,看完再来评论我的日常评分。” 任晚萱与陈著两人都各拿到了几张纸。 都是白蔹与宁肖的。 任晚萱将纸推到一边,一眼都不想看。 她冷冷盯着八班班主任,目光又转到白蔹那边。 白蔹左手懒懒地支着下巴,笔尖戳着笔记本,冷黑的眼睛半眯着看手边的笔记,看起来很从容不迫。 陈著没有说话,他脸色阴沉地拿起一张答题卡仔细查看。 是白蔹的答题过程,字迹工整,每一题都解析的清楚到位,整个页面一览无余。 陈著阴沉的表情忽然变得惊愕,一眼就认出来—— 这种解析透彻明了的答案,班主任拿给他过一次。 能在这里上课的,成绩都极好,能看出来白蔹几人的答案与标准答案的区别。 物理这门课就算有标准答案也不容易弄懂。 高博士给陈著他们的答案与标准答案都只有潦草几个公式与最终答案,没有过程解析,所以大部分学生最后一问都看不懂。 有看完宁肖白蔹试卷的人忽然惊愕出声:“所以竟然是用二维碰撞处理的?难怪、难怪我看不懂答案……” 有了第一个人说话。 后面这种声音层出不穷。 连陈著也恍惚出了神,他将白蔹的卷子给任晚萱看:“你还是看看他们的答卷吧。” 任晚萱拧眉接过卷子。 高珈宸是任家花了很大代价请来的,他发过nature论文。 她有听高珈宸助理骄傲地提过,高珈宸在江京背靠着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实力。 任晚萱觉得,答案再完美也不过就是与高珈宸拿出来的一样。 直到她看到白蔹写的这题,是一道光粒子题。 第一题不仅做好图,还附上解析,第二题每个公式前面都细细解释了从什么角度分析的…… 任晚萱的讽笑凝在嘴边。 即便再自负,她也不得不承认,白蔹的答案比标准答案清晰完整。 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们哪里来的答案? 她手上力气之大,将答卷都捏皱了。 “任晚萱,陈著,我知道你们拿到了标准答案,但这标准答案并不完美,”八班班主任见所有人都低下了头,这才语重心长:“给你们答案的人并没有向你们解释原理,有些题最后一问你们写很模糊,你们以为得到了标准答案,可标准答案也是人做出来的。” “这個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大,一山更比一山高,当伱以为站在顶峰,殊不知有人已在云端。眼界决定圈层,格局决定发展,我希望你能听进去我今天的话。任晚萱,学无止境,你要随时接受自己只是一只井底之蛙的准备。” 任晚萱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何曾有过如此丢脸的时刻?这两天她已经不止一两次公开表示名额是她的了,其他人现在又如何看她? 任晚萱面色涨得通红,猛地将答卷握成一团。 “腾”地一下起身,连自己的东西都不要了,夺门而出! 身后,八班班主任静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当初校长把最难的太子班交给他,就是希望他能教好。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至少八班没出陈微那样的校霸。 可现在,八班班主任再一次感到了挫败。 任晚萱起点太高,唐铭他们需要用十几年拼搏,才能得到与她一起同坐在培训班的机会。 她一出生就能拥有。 任家给她最好的教育,从小就享受最好的资源,没受过苦,上个高中也要为她建一个食堂,宠得太过又太容易得到一切,习惯了被人仰望,最终养成自视甚高的性格。 “好了,”八班班主任好半晌,才转了身,沉声对所有人道,“因为宁肖白蔹综合评分最高,名额给他们大家没意见吧?”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解析过程就摆在眼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区别,谁能有意见? “没意见就好,我把密钥发给白蔹与宁肖。”八班班主任加上两人联系方式。 发了链接与密钥。 宁肖对江京大学app好奇已久,拿到链接后立马下载,然后输入密钥、登录注册一气呵成。 八班班主任站在白蔹身边。 他等着白蔹登录,然而对方看都没看手机一眼。 一直在看……笔记本? 从不在阶梯教室做题八班班主任也就忍了,你小子现在怎么回事? 江京大学app你也忍得住? “老师?”头顶落下阴影,感觉有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白蔹手压着笔记本,微微抬头,黑眸清可见底,“您有事吗?” 有事吗? 你说有事吗? 八班班主任有种想说什么的冲动,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你……”他收回目光,“……没事了。” 他转身,去将刚刚发下的答案收起来,大部分人都对这答案依依不舍。 但八班班主任很冷酷,并不给他们多看的机会。 任晚萱之前将白蔹的一张答题揉皱扔到地上,八班班主任看一会,又弯腰将它捡起来,轻轻展平,一起还给白蔹。 白蔹接过之后,就随意放在一边。 “今天没有习题,你们可以提前离开。” 八班班主任对阶梯教室内的人说完,然后将手背在身后,离开阶梯教室。 然而没有人走。 唐铭坐在宁肖身边,他看宁肖已经注册登录了,回头却见白蔹还在看笔记本。 “你怎么还不登陆?”他看起来比白蔹还着急。 白蔹轻倚着靠背,右手优雅的按亮手机,看到八班班主任发的链接跟密钥,这链接姜附离上次刚发给她。 她看了眼,就将链接跟密钥随手转发给唐铭。 三个人上次都互相加过微信。 白蔹微信上的人不多,很轻易的就找到他。 唐铭没看到她的操作,他手机震动了两下但没管,依旧在催促白蔹,“你快注册啊。” 白蔹“啪”地一声将手机扔回桌子上,淡淡瞥唐铭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闭嘴。” 唐铭默默闭嘴转身。 阶梯教室里。 有人踌躇半天,然后起身找白蔹,“白蔹同学,能把你的答案借我看一晚上吗?” 说完,男生也感觉到有些难堪。 他刚刚为了排队看任晚萱的app,坐在任晚萱那边。 宁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独行侠,他也只敢找白蔹,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白蔹能把之前的解析给他看一下。 白蔹没抬头,只用食指与拇指轻轻夹着桌子上的解析,递给对方,语气平淡:“给你,不用还。” 男生愣住了。 他以为白蔹至少会嘲讽几句,或者与任晚萱一样给他们几个小题的答案。 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 “怎么?”见人迟迟不拿,白蔹才微微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淡淡眯着,打量着他。 她目光并不是任晚萱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 她是很平静的打量。 好像他是她手下一个犯了错,又被她包容原谅的兵。 男生猛地回过神,为自己之前无端的揣测感到羞愧,“没什么,谢谢!” “嗯,好好学习。”白蔹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东西。 余下想来,却拉不下面子的学生也没料到白蔹会这么轻易的给他们答案,只能羡慕地看着男生。 心底滋味难言。 唐铭也开始收拾东西,顺便打开手机看谁给他发了消息。 一点进微信,就看到白蔹的转发。 “姐,”他回头看着白蔹,“你转发给我干嘛。” 他以为白蔹手滑。 白蔹拉好拉链,压低声音,随意的开口:“给你注册的。” “什么?!”唐铭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小点声,”白蔹起身,一手按着背包,一手拿着手机,脸微微侧着,再度压低声线:“我说这个名额给你……先出去再说。” “江京大学的app名额给我?”唐铭八分惊讶,两分故意,“你说要把江京大学预备营的app名额给我?” “你真要把江京大学预备营的app名额给我了?” 白蔹:“……?” 唐铭声音不仅没有拉低…… 他甚至还反复重复了三遍! 这下,阶梯教室所有人,包括坐在后面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连坐在原位,不知在想什么的陈著也听见了。 他手指一颤,猛地抬头看唐铭那边。 033柔弱外孙女,寒气冲天姜公子 宁肖也收拾好了东西,他着听唐铭的叫唤。 一回头,果然看见白蔹冷白的脸上冷涔涔的表情,一双眼睛危险地眯着,即便不说话,也让宁肖感觉到寒气。 平日的懒散不复存在。 宁肖一把抓住唐铭的书包带,阴郁的眼睛透过额前黑发露出来些许光,他语气冷静:“给你一个名额,你叫唤什么,先出去。” 很严肃,声音也很大。 唐铭“哦”了声收回嗓门。 白蔹细长的手指背包拎好,这才收回目光,向门外走去,略带着散漫的姿态。 两人跟上去。 阶梯教室所有人目送他们三离开,等见不到人了,他们才面面相觑。 “刚刚唐铭说什么?” 有人玄幻般的开口。 “好像……好像是说、白蔹要把名额给他。” 陈著再陈家算是见多识广,此时也难以抑制震惊。 湘城所有人、乃至四大城的人都为了江京大学奋斗,就算是北城一中,也只有十个名额,每个名额都被江京大学管控。 这个app的名额拍卖场都没有,有市无价。 任家、陈家都视若珍宝,不要说其他人。 白蔹真的要把这个名额给唐铭? “好像也不难理解,”阶梯教室有人忽然开口,“宁肖唐铭能有这么高的分,应该是白蔹把答案全分享给他们了,毕竟宁肖是第一。” 宁肖经常与陈著争全校一二名,而陈著这次在江京大学博士的帮助下比宁肖分还低,只能说明背后有高人。 这個变数是因为谁…… 除了白蔹不作他想。 “他们三个不是竞争关系吗?” 之前他们也羡慕任晚萱的两个组员。 可现在比起唐铭与宁肖,这俩组员好像没什么可羡慕的。 “竞争什么,你没看到吗,白蔹都要把app给唐铭了,新同学真的是对组员太好了吧,如果当时随机到我就好了……” 说到这里,大部分人不由看向之前坐在任晚萱身后的祝佳人。 他们记得祝佳人也是白蔹那一组的。 祝佳人从听到宁肖、唐铭分数后,就没有抬头。 她已经意识到了…… 宁肖每天晚上不是去给白蔹扶贫的。 白蔹有答案,甚至比任晚萱的还清楚! 她为什么之前不说? 如果说了,她根本不会找借口回寝室…… 习题,还有习题! 祝佳人翻出自己加的唐铭微信,她只加了唐铭—— 【白蔹在之前给我们的习题到底是什么?】 唐铭没说话,只发了两张图片。 图片上是白蔹手抄的习题,还有解析,祝佳人之前根本就没在意白蔹发的题,看也没看就扔了,今天是第一次认真看题目与解析。 看完后,久久不能回神。 此时,她才终于知道,到底错过了什么。 外面。 唐铭第十遍问白蔹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转给张世泽。” 唐铭:“……” 他行云流水地下载app并注册好账号。 然后搜索宁肖账号并关注,就是搜白蔹的时候没搜到,他刚想问白蔹,却见白蔹已经进了奶茶店。 他默默忍住。 ** 任家。 饭点。 任谦从外面回来,将一个礼盒放到佣人手上,四目一扫,没看到任晚萱:“萱萱呢?” 佣人们面面相觑。 任晚萱从一回来就阴沉着脸将自己关在楼上,一直没下来,晚饭也没吃。 没有一个人敢去叫她。 任谦诧异,他知道今天是发放名额的日子,还特地给任晚萱带了礼物回来。 他上楼,敲了敲任晚萱的房门。 没有动静,他直接让人从库房拿出钥匙开门。 任晚萱没开灯,窗帘紧紧拉着,任谦诧异的让佣人把礼盒给她,他伸手打开房间的灯。 “怎么了?”看到任晚萱校服也没脱,就趴在床上,任谦拿着礼盒,温和开口:“外公还给你买了礼物,打开看看,是你一直喜欢的。” “我不要。” 任谦担忧的看着任晚萱,摆手让佣人离开:“萱萱,告诉外公,是谁欺负你了?” 任晚萱没说话。 任谦站在原地,看她半晌,拿出手机,冷着脸准备给校长打电话。 听到了按键声,任晚萱猛地爬起来,一把拿走任谦的手机,按断了电话。 任谦没有拿回来,只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 校长的电话很快打回来,但两人都没看。 祖孙两人对峙五分钟,任晚萱才开口,“我跟陈著都没有拿到名额。” 任谦的惊愕并不比任晚萱少,为了这个名额任家前后花了多少精力,他跟陈家对这两个名额势在必得。 现在任晚萱却说他们俩没有拿到名额? 他还想再问,任晚萱却一句也不肯多说,将手机还给任谦又将他轰到门外,重新反锁房门。 任谦拿着手机给校长打过去电话。 “白蔹?” 得知两个名额中,有一个是白蔹,任谦的惊讶显而易见。 在任晚萱的形容里,白蔹是文转理,理综分一直很低,任谦怎么也没想到会有白蔹。 “星期一你去给李老师道歉,”任谦敲了两下任晚萱的门,沉声道,“你用脑子想也该知道,湘城谁敢给我们任家小鞋穿?” 里面没人说话。 任谦拿出电话,给纪绍荣打过去,没人接,又转身对佣人道:“挑一份女孩子喜欢的礼物。” 这是要送给白蔹的意思了。 任晚萱忽然拉开房门,她看着任谦,“外公,你去给我找北城最好的老师。” 她不能被白蔹比下去。 ** 晚上九点多。 青水街112号还没关门。 白蔹有事提前回来,准备去小店铺买牛奶,店长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磨着菜刀。 她穿着蓝白校服,头发规规整整的挽着,手里还拿着一本笔记本。 在靠近店铺时。 店长拿着刀站起来,“蔹蔹,今天回来挺早的啊。” “嗯,”白蔹懒洋洋地拿了一瓶牛奶,熟悉地扫二维码付款,“有点事。” 不远处装成路人看到店长站起来、还没下班的两个片警连忙走近,“同学,这么晚还没回去?” 不动声色的将白蔹与店长隔开。 “马上回去了。”白蔹付好款,上下打量着与普通人气质明显不同的两人。 想起来纪绍荣说警察在盯着店长。 她将吸管扎进去,咬着吸管去前面巷子里等毛坤。 白蔹走后五分钟,毛坤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青水街尽头走过来。 店长还在磨刀,他蹲在店长面前看了一分钟,评价:“叔,你这刀不够锋利,切骨头不快,我过两日给你带个锋利的。” “还好吧。”店长亮起反射着寒意的刀。 准备换班的俩片警,倒吸一口冷气。 白蔹靠着墙在老地方等毛坤,白皙修长的手指拨着吸管,另一手按着手机背单词。 一看到她,毛坤就加快步伐,“姐。” 他这两日有事,白蔹就让他提前一天过来。 白蔹将手机塞回兜里,慵懒地偏了偏头,很放松的姿态,眉眼被笼罩在黑夜里:“加沙袋了?” 她看出来毛坤四肢绑得不是一斤的沙袋了。 “哦对,”毛坤将右手扬了扬,给白蔹看手腕和脚腕上鸡蛋大小的银白色金属,“我本来用铁的,但是我干爹说两斤铁体积太大,就给我换了这个。” 说着,掏出一个布袋,给白蔹看另外的同样大小姐的四个金属,“这个是我给伱准备的。” 白蔹觉得诧异。 她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金属,在手上掂了掂。 明明只有鸡蛋大小,却有两斤。 密度比铁大上很多。 白蔹要上学,手上绑沙袋不方便,这么小的金属倒是可以。 她拿起四块金属,随手抛了下,姿态慵懒,唇角微微带着笑,很漫不经心的夸奖:“很不错。” 毛坤看着她随意抛着八斤重的东西:“……” 他今天两只手刚换上各两斤的金属,晚上菜都少吃了两口。 “今天教你力身,配合上次的拳法,”白蔹随意晃着四块金属,教他身法,“三个训练姿势,第一个左脚在前,右脚于后。” 说着,她把自己的四块金属放到他手上,“将它当成长棍,右手向前往下推扫,右脚跟步,右手回拉,左手往前推……” 突然被八斤东西一压,毛坤右手一抖。 白蔹缓缓弯腰,左手拿着牛奶盒,用奶盒冰冷的边角抵住他右手,轻轻往上抬了抬。 毛坤看着她懒洋洋的脸庞,漆黑的眸子分明没什么攻击性,却让他倍感压力。 “稳点。”白蔹看他站稳了,才松开牛奶盒,风轻云淡。 今天三个力身动作,他学了半个小时才熟记。 “姐,我是不是很笨?”毛坤送她到门口,路上忽然小心翼翼问了句。 白蔹切下一个单词,闻言,头也没抬,“记性差,武术很有天分。” 毛坤一愣。 第一次有人夸他。 好半晌,他才摸了摸脑袋,“那我能教小五跟小七吗?” 是他那两个跟班。 “可以。”前面就是院门,白蔹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回去。 她站在院子门口,没有拿钥匙开门。 两秒钟后。 要出来接她的纪衡一开门,就看到某人淡定站在门口。 纪衡略一沉默,侧身让她进来,“你手上拿的什么。” 见她指尖勾了个袋子,他伸手接过来。 这一接他手一沉,差点儿没一个趔趄,白蔹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很真诚的抬头,“外公,还是我来吧。” 然后又缓缓用一根手指将袋子勾过来。 很轻松,仿佛袋子里不是八斤重的东西,而是一根羽毛。 纪衡:“……?” “你这是什么?”他一边将门锁上,一边看她,总就四个鸡蛋大小的东西。 这么重? “锻炼身体的工具,”白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圆球,偏了偏头:“外公,有粗一点的软带吗,我给它穿起来。” 五分钟后。 纪衡看着自家柔弱的外孙女,把四个圆球绑在了手脚上。 然后风淡云清的与他说“晚安”。 ** 第二天一早。 白蔹跟姜鹤约好了去湘城图书馆。 青水街12路公交车很方便,从城门到青水街到学校到图书馆,一条流水线,几乎贯穿整个湘城。 图书馆就在学校下一站。 白蔹在车上远远就看到蹲在图书馆对面路灯柱子边的姜鹤。 他穿着蓝色小衬衫,白色马甲,面对着柱子蹲下,不理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姜附离站在他身边,冷着脸帮姜鹤把复原坏了的魔方恢复到三个中心颜色为一样的面。 他穿着黑色t恤,冷白的手指似乎夹着着霜雪,黑长的睫毛敛着。 一手慢条斯理的恢复着魔方,一边低眸冷眼扫着他:“您在这蹲一晚上是用脚恢复的?” 姜鹤不想呆在他身边,又挪了个位置,面对着垃圾桶蹲好。 “是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能装进去了?”姜附离冷笑。 姜鹤就用两只手捂耳朵。 对面。 明东珩与陈局远远站在黑色商务车边,不敢靠近那俩人。 紧张的明东珩看到12路公交到了,他打起精神,车停下,有个水绿色人影下车,他忽然松了一口气。 陈局本来拧着眉心抽烟。 看到白蔹他立马掐了烟,终于知道明东珩在等什么了的他,立即向白蔹打招呼:“白小姐。” “白小姐,”明东珩也上前,他恭敬地将手中的小书包递给白蔹,“这是小少爷的书包,麻烦您等会给他。” 姜附离教训姜鹤的时候,别说明东珩,整个姜家都没人敢靠近。 连姜西珏路过他们俩都要被波及。 昨晚姜附离一直待在实验室没回来。 姜鹤一个人在家也不睡觉,半夜了又跑来图书馆对面等白蔹,把魔方恢复坏了就蹲在柱子边,一动不动。 明东珩不敢打扰姜附离,也不敢打电话给白蔹。 姜附离实验室涉及到探测器交接,明东珩知道轻重,一直陪姜鹤在这。 姜附离早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姜鹤在这。 “姜鹤的?”白蔹伸手接过明东珩手里印着大白菜的小背包。 她今天穿着宽大的水青色对襟上衣,袖摆宽大,下面穿着墨绿马面,头发依旧用一根木簪挽着。 一抬手,就隐隐露出手腕上一抹红,与一个鸡蛋大小姐的银白色金属。 “对,”明东珩看了姜附离那边一眼,“如果可以,麻烦您跟少爷说一句,陈局有事找他。” 白蔹向对面走去。 陈局一手还夹着熄灭的烟,他还盯着白蔹手上的银白色金属看。 明东珩皱眉,厉声提醒,“陈局,注意一下你的目光。” “啊,”陈局回过神,幽幽地看向明东珩,“明先生,你不觉得白小姐手上的银色装饰很眼熟吗?” “跟你有关系吗?”明东珩瞥他,阴森森的。 “哎,不是,”陈局连忙解释,“那么大一块铱啊?那么大一块的啊!得有两斤吧!还是纯天然的,不是二次回收的!都够用来做一个火箭发动机的喷嘴了!您没看到吗??!” 034姜小鸟,她欠你们的? 陈局用好几个感叹号来表示自己的惊讶。 明东珩不研究这个,他人生中最大的突破就是学过一段时间天体学,不过能听懂陈局的意思,“很稀缺?” “你别看铱现在好像看起来好像不那么贵的样子,”陈局摇头,“你出国去跟那些矿产主们谈判,也买不到,奇货可居你懂吗?” 全世界都在缺铱,但铱的产量尤其低。 国内现在为了节省铱,已经加强对铱的回收。 陈局上一个任务就是去f洲跟人谈判铱的买卖,但是他连矿产主也没见到,即便是带着足够基金,也没能成功为国内采购到铱。 所以他对铱金属十分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是…… 哪有人把铱金属就这么挂在手上的? 还是这么大、这么大的一块? 这块铱,放到江京大学实验室,物理系、化学系的各大实验室得疯多少人? “两斤?”明东珩关注点也很奇怪,他诧异地看着白蔹的背影。 他根本就没看出来她手上还有两斤的东西。 ** 对面。 姜附离还要说什么,看到有道身影慢悠悠地走过来,他深吸一口气。 白蔹看着他冰冷的面孔,又低头看捂着耳朵蹲在垃圾桶边的姜鹤。 弯了弯腰,用两根手指捏着姜鹤的衣领,将他拎起来,眯着眼打量一会儿,才懒懒开口:“你是小垃圾吗?蹲垃圾桶边?” 姜附离几下将魔方恢复成姜鹤到的步骤。 闻言,单手插兜冷冷站在白蔹身后,身姿颀长,淡色的眼眸微微眯着,冲姜鹤冷笑。 姜鹤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蔹。 白蔹松手,将他放下来。 姜鹤紧紧抓住她的衣摆,低着脑袋,不说话。 她也不问他为什么蹲在那,相处接近一個月了,她知道姜鹤性格方面有些问题。 任由姜鹤抓自己的衣摆,她偏头看了姜附离半晌。 姜附离即便是心情好的时候都难以接近,更别说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面无表情的,眸子低敛,明东珩都远远的不敢接近。 被她浅浅一看,他也有些愣。 就在姜附离想说些什么时,白蔹忽然开口:“你昨晚没睡?” 姜附离有些诧异。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 即便是一夜未睡,姜公子依旧一身整洁,身上一尘不染,连发丝都没乱,矜冷清贵。 依然风采依旧的。 眯着的凤眸更是看不出半点疲色。 “你先回去睡觉吧,”白蔹懒懒地拍了拍姜鹤的脑袋,微微偏了头,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姜鹤交给我。” 她顺带把姜鹤的小白菜包递给他,让他自己拿着。 至于明东珩说的陈局有事找姜附离。 白蔹半个字没提。 以往这种情况,姜附离要跟姜鹤僵上至少一天以上,姜鹤谁也不理,一定要一个人这样蹲着。 谁说话他就捂耳朵,不吃不睡。 姜附离经常很忙,还要抽空盯着他吃饭,经常就拿着电脑坐他身边。 两个人都挺能熬,就看谁忍不住先睡着。 毫无意外,每次都是姜鹤先睡。 今天是来湘城这么久,姜鹤第一次犯病,姜附离预料之外,也习以为常了。 大概是没想到白蔹会这么说,姜附离稍稍抬了眼。 是停顿了有一分钟,他才语气很平静的回:“嗯。” 两大一小向对面走去。 白蔹一手拎着自己的背包,一手牵着姜鹤,带他进图书馆。 姜附离站在车边,保持着单手插兜的状态,修长身影被朝阳拉长,冷厉精致的面容被金色光线照得,愈发显得难以接近。 目送两人进图书馆。 等两人进去之后,他才收回目光,上了车,淡淡的两个字:“回去。” 陈局都已经打算好,将后面的事情说出来。 却没想到姜附离说“回去”。 他坐到副驾驶,立马看向明东珩,求助。 明东珩在驾驶座,也很惊讶,怕自己理解错姜附离的意思:“回庄园吗?” “嗯。”姜附离靠着椅背,眼睫微微阖上,长腿优雅的交叠着,眉眼被隐在阴影里,像是在闭目养神。 明东珩跟陈局都没敢再说话。 原以为回去之后,姜附离会说什么。 却没想到他直接去楼上……睡觉了? “啊?白小姐没跟姜少说吗?”陈局看着明东珩,摸不着头脑,“姜少怎么去睡觉了?” 不说陈局,跟着姜附离好几年的明东珩也很意外。 姜附离是工作狂,以前姜家不稳定的时候,他一边上学一边还要处理姜家的事,连续四天不睡觉的记录都有。 现在有姜西珏代他掌管姜家,但几大实验室在重要阶段,他依旧很忙。 姜家的事姜西珏实在解决不了才会来找他。 熬完一整夜第二天再处理其他事,对姜附离来说,更是家常便饭。 今天陈局一早就联系明东珩来找姜附离,显然是有事要商量,姜附离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一点。 所以…… 白小姐究竟说了些什么? 怎么姜公子去补觉了? 明东珩摸摸脑袋,想不明白,他也就打了个哈欠去睡觉,姜鹤昨晚一晚上不睡,他也跟着一晚上没睡。 酷酷地让陈局自由活动。 陈局不敢反抗,就一个人默默坐在大厅。 ** 图书馆,今天还早,人不是很多。 白蔹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先把姜鹤的背包打开,把他的大词典放到他桌子上,才道:“看吧。” 姜鹤坐到她身边,默默看书。 白蔹刚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就收到了路晓晗的微信—— 【我们今天打算去爬山,伱去不去?】 白蔹:【我在图书馆】 路晓晗又去班级群发,问有没有人想去爬山,张世泽还没起床,被她不停的艾特全员艾特醒了—— 张世泽:【干嘛,大早上的艾特你爸爸】 路晓晗:【早?傻逼,你前桌人已经在图书馆了(微笑)】 “张世泽,我说多少次了,别动我的花!” 张世泽立马盖上手机,怕被前来掀他被子的老妈看到有人竟然已经在图书馆了。 等他被他妈拿着棍子从房间抽到客厅,他才将手机举高,抽空坚强地在班级群里艾特路晓晗回了一个字:【6】 而宁肖家。 他拿着手机,看着路晓晗这条消息想了想,又在三人群里发消息询问白蔹具体地址。 开始收拾书包。 “这是要出门?”院子里,头发雪白的老人诧异地看宁肖。 宁肖“嗯”了一声,他无论在哪都是同样的沉默,“跟同学去图书馆。” “嗯,快去。”老人笑了,她起身,脊背挺得很直,眉目间很柔和。 看着宁肖真的出门,神色十分欣慰。 她回到中堂,拿了一柱香,拜的三个牌位,双手合十,慈祥又和蔼:“早上好。小宁肖好像有朋友了,诺诺你是不是也很开心啊?” 她将香插好。 房间里,老人机铃声响起。 她戴上老花镜去找手机,眯着眼睛按着巨大的绿色接通键:“哎,小王……” ** 高三学生压力大。 路晓晗本想去爬山。 后面最终也没爬上,因为班级没有人想爬山,只想睡觉或者躺着。 她只好带着作业来图书馆找白蔹写作业。 一进二楼就看见坐在白蔹对面的宁肖跟唐铭。 唐铭是十一班的第一名,也是路晓晗在学校光荣榜上经常能看到的。 当然,相比较唐铭…… 这一直独来独往学神,他跟白蔹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宁肖抬头,同路晓晗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 路晓晗受宠若惊的坐到白蔹身边。 学神跟她打招呼了? 她连忙回应,又与唐铭交换了微信,才收回目光,要与白蔹说话。 这一看,发现坐在她身边的姜鹤,姜鹤捧着本大词典自顾自的看书,脸上没有表情,睫毛又长又密。 “这小孩是谁?长得真好看,他睫毛好长!”路晓晗压低声音,激动开口。 对面,唐铭目光复杂的看着路晓晗。 好看吧? 一会他就让你怀疑人生。 白蔹拿出生物书与笔记本,修长白皙的指尖压着笔记本页码,长睫低低敛着,慢条斯理:“他叫姜小鸟。” “姜小鸟?”路晓晗信以为真。 姜鹤再度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白蔹。 如果姜鹤是正常小孩,他肯定大声反驳并介绍自己。 可惜,他不是—— 姜鹤只能沉默地将词典翻到有“鹤”字的那一页。 “你看,”白蔹不慌不忙的将笔尖点了点那“鹤”字的半边,偏头,淡定冲路晓晗道:“就是这个鸟。” 路晓晗捧着脸看姜鹤,“虽然这名字奇怪,但好可爱。” 姜鹤:“……” “哗啦——” 他沉默地翻过这一页。 又从背包里,掏出他的七阶五魔方。 刚写了几个字正要伸懒腰的路晓晗,一眼就看到那小孩他慢慢拿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足球状的魔方。 十二个面,十二种颜色,还是七阶,她看着就晕。 然后下一秒,她看到—— 那精致的小孩将一面的颜色恢复成一样。 路晓晗半举的手停滞在半空。 对面的唐铭终于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又过了一会儿。 玩着七阶五魔方的姜鹤浅浅打了个哈欠。 白蔹偏了偏头,她拿出牛奶,插好吸管塞到姜鹤手里,淡定开口:“别啊,姜小鸟,你不是挺能熬?不要睡,我陪你到明日。” 拿着牛奶的姜小鸟:“……” ** 与此同时。 任家。 楼上。 秘书长看着生闷气的任晚萱,低声劝慰,“小姐,我知道你的委屈,但你不要在任老面前发小脾气,他喜欢掌控人不喜欢被掌控,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外孙女。小姐,你要相信,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任晚萱闷闷开口。 当初若不是秘书长不顾自己安危,救了任家薇,还把刚出生的任晚萱亲自交到任谦手上,任晚萱根本不可能平安出生。 作为任家的大功臣。 而秘书长却依旧一直谨小慎微,没有居功自傲,整个任家,包括任家薇都很信任他。 他安慰好任晚萱,才出门。 任谦站在走廊尽头,“她怎么样?” “小姐说自己知道错了,”秘书谦卑地低头,“她也不想这么让您忧心,很自责。” 任晚萱这才出来,道歉,“外公,对不起。” 任谦不可能真的生她气,“没事,等会儿记得给你老师道歉。” 楼下。 任家薇正在客厅打电话,“哎……好。” 纪绍荣坐在一边,低头喝茶。 任谦便坐到另一边盯着任家薇,等她回答。 任晚萱坐在任谦身边,两根手指无意识地搅着。 “怎么样?高博士的助理怎么说。”任谦见任家薇挂断电话,连忙询问。 任家薇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双手环胸,扫视一圈人,“高博士给的就是标准答案,这件事就这样吧。她跟陈著两个人受这么多年精英教育,自己技不如人,你让我怎么说?” “李老师怎么安排的?”任谦打断任家薇,抬头看站在一边的秘书, “中午十二点万和楼的包厢,”秘书长看着行程,“您邀请的,他不可能不给您面子,就是白小姐电话没打通。” 一直没说话的纪绍荣这时才淡淡开口,“阿蔹在认真学习,而且她那个名额也给其他人了,我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她。” 大厅里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将名额拱手让人?”任谦大吃一惊。 任晚萱也忽然站起来。 秘书看着纪绍荣,眉头深深皱起,“纪先生,她好歹是你侄女,都是亲戚,怎么尽帮着外人,名额随便给其他人也不给小姐?” 任谦没有打断秘书。 很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否认,他非常欣赏白蔹,可跟任晚萱比起来,她又显得微不足道。 “先是书,现在是名额,”纪绍荣站起来,他看着任谦,“她欠你们的?” 。 035矜而不争,捡垃圾的捡 纪绍荣在任家向来是个透明人。 鲜少来任家老宅,为人安静儒雅,文人傲骨强。 在任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任谦对这婚姻不满意,很少在意这个女婿的事,直到有了这个另他满意的外孙女。 纪绍荣只在七年前为了纪邵军那件事找过一次任谦。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任家人如此说话。 连任谦都对他的态度十分意外。 “好了,”任家薇拿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低头点上,“爸,技不如人得承认,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俩。” 任晚萱抬头看任家薇,咬唇:“妈……” “算了,”任谦不再表态,他站起来,“晚萱跟我们先去万和楼,你老师要到了。” 他没带任家薇过去。 等人走了之后。 纪绍荣才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個药盒,倒出两粒,任家薇给他倒了一杯水,皱眉:“这件事你别操心,你也知道晚萱一直都是我爸在管。” 任晚萱是任家唯一的后代,从出生开始就被秘书长抱去交给任谦培养。 他俩根本插不上手。 两人对面,秘书长淡淡看他们一眼,然后转身出门。 “我有些后悔把晚萱交给你爸了。”纪绍荣将水杯放下,按着眉心。 “别想了,不过……”任家薇重新坐好,她看着纪绍荣,若有所思:“白蔹还挺像你们纪家人的,晚萱就一点也不像。” “你这话以后不要再说,想培养蔹蔹这类说辞也不要再提,她不会愿意的,”纪绍荣吞下药,将药盒收好,又摇头:“而且被晚萱听到又要闹。” 他有感觉,任晚萱对白蔹敌意很大。 可她们俩之间分明没有矛盾。 “好好好,我又没在其他人面前说过。”任家薇作投降姿态,“不过伱侄女真的不愿……行,不提。” ** 十二点,万和楼的包厢。 陈著与陈港也在。 八班班主任是下调到一中的老师,湘城但凡有钱有势的都会把自家孩子调到他的班级。 陈港与任谦对他十分有礼貌。 “白蔹把名额给唐铭了?”从任谦陈港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八班班主任的意外并不比陈著、任晚萱小。 这是江京大学预备营的名额。 就算白蔹真的不要,拿去黑市最少都能炒到几千万以上。 但—— 做出这件事的是白蔹。 八班班主任又觉得,这是她能做出来的。 “也对,白蔹同学向来是这样的人,不欺暗室,含章可贞。”八班班主任感叹,白蔹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 矜而不争。 明亮却不刺眼。 他对白蔹真的有很高评价。 任谦与陈港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讶,他们八班班主任是一个真正有智慧有学识的人。 将后辈交到他手里他们非常放心。 宴请过几次,从未听过他这么夸一个人。 他对陈著的最高评价也就是聪慧。 “实不相瞒,她是我女婿的侄女,”任谦笑着开口,他看出来班主任很喜欢白蔹了,于是对任晚萱道,“晚萱,你要多跟你表姐学学做人的道理。” 任晚萱从班主任开始说话就忍不住了,后面任谦竟然对班主任说出白蔹是她的表姐! 尤其是…… 还让她向白蔹学习。 她何等聪明,已经猜到任谦的想法了。 任晚萱握住筷子,依旧控制着自己做出最完美的仪态。 起身道歉,“老师,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希望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八班班主任向她举杯,喝下那杯酒。 这才礼貌地向任谦道别,不卑不亢,“任老先生,陈先生,我还有课程要备,先走一步。” 等人走后。 陈港才询问任谦:“没想到老纪的侄女这么厉害,您有问过她师从何人吗?” “不知道。”任谦对安静普通的纪家知之甚少。 秘书长在一边,谦卑的给两人倒上清酒,“先生,您刚刚怎么不问问李老师,让白蔹把那名额转让给晚萱小姐或者陈著少爷?” 陈港拿起酒杯,低眸浅饮,没有说话。 无声支持秘书的想法。 他对纪家知之不多,但纪家这种的,在他眼里跟路人甲没什么两样。 “我们支配不了李老师,”任谦又想到任家薇与纪绍荣,他按着太阳穴:“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秘书长站在一边听着,表情微沉。 散席。 任谦去处理工作,秘书长送任晚萱回去。 等到了车上,秘书长才看着后视镜,开口,“小姐,你要走出自己的城堡,被动了的奶酪要自己拿回来。你现在就像那只老鼠哼哼,但我觉得你可以变成唧唧。” ** 下午四点。 姜附离的住处。 陈局还在等两人起来。 手机响起,是驻守在湘城的手下,他忙接起,走到外面,才开口:“说。” 那边声音恭敬,“爷,湘城一中说,过几日就是校庆,您要去吗?” 陈家对湘城一向很看重。 每年给湘城拨资金用以保护湘城安危,虽然这资金一大半是姜家出的…… 所以即便湘城处于几国边缘,流犯很多。 到底也没人敢越过青水街惹事。 除了湘城的防守,另一部分资源给了湘城一中。 今年遗留在湘城的旁、旁支出了个成绩还不错的,陈家就上报,让马院士为湘城争取到一个预备营的名额。 每年湘城一中有什么庆典都会邀请驻守在湘城的人。 今年陈局也在,手下才打电话询问陈局要不要前去观看。 “湘城一中?”听到是湘城一中,陈局稍顿,他算算时间,“我看看行程。” 王又锋没找到,他没什么心情。 “一中校长说,他们学校今年有个学生梁体写得不错。”手下显然很懂陈局。 陈家人,尤其老爷子,偏爱梁体与会弹古筝的年轻人。 会弹《白衣行》那就更好了,所以古筝协会,每个人几乎都会这首,但是能完整弹完的却并不多。 这话一出,陈局显然是犹豫了,“真的?那我倒要去看看。” 楼上终于传来了走动声。 陈局连忙挂断电话,走进大厅望向木制楼梯口。 姜附离缓步从楼上下来,刚洗完澡,半干的头发些微湿润,他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丝质睡袍,中间系带紧紧绑起,冷白的手指拿着电脑。 “姜少。”陈局压低声音。 “嗯。”姜附离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 佣人上了一份简餐。 陈局拘谨的坐下,“有人在青龙酒吧见过王又锋,我已经派人去蹲点了。” “酒吧?”姜附离浏览组员交上来的论文,浅淡的眸子微微眯起。 姜公子长这么大没去过酒吧。 陈局略一沉思:“我在等明先生起来,我们先去探路,明先生想去格斗场找祝老师,通帕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姜附离嗯了一声,他合上电脑,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陈局。 陈局眼前一亮,连忙双手接过。 “对了,”陈局想起来上次白蔹穿的也是湘城一中的校服,“下个星期湘城一中有校庆,您要前去观礼吗?” 姜附离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吃饭,“我没空。” “好。”陈局点头。 白小姐竟然没有表演节目吗? 他还以为白小姐会有节目。 不过也是,白蔹就跟姜附离一样,你说谁有那个胆子敢让姜附离去表演节目? 不要命了吗。 ** 图书馆。 中午白蔹与路晓晗他们去对面吃了火锅。 路晓晗只坚持了一上午,吃完火锅就要回家刷剧。 临走之时,她特意蹲在姜鹤身边,笑眯眯的:“对了,小鸟弟弟,下个星期三我们校庆,有你白蔹姐姐的节目哦,你有时间记得来看。” 姜鹤没说话,只慢慢抬头看了路晓晗一眼。 路晓晗大概知道姜鹤可能性格方面的问题,并不在意。 说完,她又站起来,对白蔹道:“你家人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叫他们过来看,不然就太可惜了点。” 白蔹不知道纪衡有没有时间。 但纪邵军肯定是没时间的,他要给学生上课。 “好。”白蔹懒洋洋的掏出耳机。 姜鹤跟在白蔹身后,默默记下时间。 “你账号是什么啊?”回到图书馆,唐铭想起来白蔹的江京预备营账号,他压低声音。 宁肖也抬起头。 白蔹往后一靠,翘着腿,指尖懒洋洋的敲了敲桌面,“白捡。” “白姐?”唐铭觉得有些酷。 白蔹瞥姜鹤一眼,嘴角勾了勾,“白捡,捡垃圾的捡。” 姜鹤头很低。 面无表情的拿出词典。 “哗啦”一声开始翻阅。 捡垃圾? 唐铭就没敢再问什么,默默拿出手机去搜“白捡”,难怪他一直搜不到白蔹的名字。 宁肖也拿出手机。 这次账户名是对的,唐铭一搜就能搜到—— 账户名:白捡 本月积分:0 “姐,你还没开始刷题吗,里面讲解太牛逼了,”唐铭压低声音,“还有视频讲解,真的很值得看……” 但拿到积分,他这个月才几百积分,唐铭已经察觉到他与这里面其他人的差距有多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往后扫一眼。 总积分:0 关注量:1 粉丝数——1258 ……? 唐铭差点失声,“哎,不是——” 白蔹翻开一页书,抬头,姿态懒散,淡淡的表情极具压迫感。 唐铭硬生生吞下到嘴边的话。 ** 星期一,上午。 白蔹上完一节语文课,一手懒洋洋的搭着书桌,一手抽出生物书随手翻过一页。 她低垂着眼眸,晨光里手指仿佛浸润的白玉。 刚好看到草履虫的结构图。 她没忍住,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看得怔愣住的路晓晗回过神来,摸不着头脑,“陆妈在外面叫你呢。” 等白蔹出去后,路晓晗才盯着她那生物书看。 也就一个草履虫的结构图,看起来就跟草鞋垫一样,有那么好笑? 外面,陆灵犀在教训一群男生。 看到白蔹,她缓了神色。 “李老师找你,”陆灵犀拿着试卷,指着二楼,“办公室就在楼下。” 白蔹扬眉,她点点头,转身去二楼。 八班班主任坐在办公室,戴着眼镜写教案,抬头看到白蔹他笑了下,严肃的脸温和下来:“白同学。” “老师。”白蔹垂眸,乖乖巧巧的穿着校服。 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听说你把名额给唐铭了,”八班班主任沉吟片刻,才道,“这个机会很难得,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白蔹什么也没说。 光明正大的掏出手机,把手机上一个蓝色app给他看。 八班班主任:“……” ok,他也懂了。 两人面面相觑,好半晌,他有些哭笑不得。 又把一本化学笔记本集递给她:“行了,回去吧。” “谢谢老师。”白蔹双手接过化学笔记本。 等她离开,八班班主任还看着白蔹清瘦高挑的背影。 感叹不已。 如果任家人不说,谁知道这女生是任家的亲戚。 门口,要进来的任晚萱陈著与白蔹错过,陈著多看了白蔹一眼。 然后去拿作业。 “任晚萱,我找你是有件事要说,”八班班主任笑容略微收起,姿态不如在白蔹面前那般放松,他正了神色,“校庆那天会有位先生要来,到时候你要与校长一同接待,最近两天多花点时间练字。” 学校里会梁体的不少。 甚至陈著都会。 但都没有任晚萱学的好。 校方的大人物? 那只有是江京陈家了。 任晚萱与陈著相互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来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陈爷。 但是自那之后,陈港就没有再能邀请到对方。 今天的任晚萱似乎没了以往的孤傲,她点头,“老师,我懂的。” 这是学校的大事,八班班主任看着任晚萱,想着对方那一手好字,也缓了表情,“晚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希望你会变得更好。” 任晚萱低头道谢。 忽然间有些委屈的开口,“当初你让我公开答案给培训班我不同意,可我也没看到白蔹把她的答案给我们。老师,您对我未免太不公平。” 凭什么她就是井底之蛙,而白蔹就含章可贞? “任晚萱,”八班班主任看着她好一会,才开口:“你怎么知道她没把答案给你们?” “什么?” 。 036陈微学的泰拳,梁体 “陈著你最清楚不是吗?”八班班主任目光转向陈著,“你收到的第一份解析就是白蔹同学的,我以为白蔹把名额分给唐铭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说明了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任同学,当时是你自己说的要绝对公平,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擅自替白蔹同学决定扣下了她的解析,给你们你所需要的公平。” 陈著猛然抬头。 他当然知道那第一份答案是白蔹的,那时他还问过老师。 但是对方没有告诉他是谁,只问他愿不愿意与白蔹组队。 他拒绝了。 原来,白蔹后面竟然有过把解析给他们的想法吗? 任晚萱心却非常乱。 白蔹竟然答应给他们了? 她一直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种竞争关系,连她跟陈著都会防着对方。 白蔹竟然答应给他们看解析? “要上课了,伱们俩先回班级。”八班班主任继续低头看教案。 两人心情复杂的离开。 ** 湘城一中有两个食堂。 一个是建校时建立的食堂,另一个任家捐助的小食堂。 小食堂物价高,听说掌厨的是五星级厨师。 但除了八班那些人,其他学生很少去。 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当路晓晗打完饭回来,看到食堂门口的陈微,眉头皱起,“怎么她会来这里。” “谁啊?”张世泽拿着两瓶饮料越过她去找白蔹跟宁肖。 一直独来独往的宁肖今天中午与他们一起吃饭,周六经历过一起学习的路晓晗不再惊讶。 长桌坐得很满。 张世泽将手里的两瓶饮料递给宁肖与白蔹,然后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两位一定要保佑我下次月考物理60分以上,阿门。” “建议你那张合照放在房间,天天烧香,”路晓晗给杨琳留了個位置,余光指着陈微的方向,对张世泽道:“我说你要不就从了那女人吧。” 张世泽这才看到陈微。 他被陈微吓一跳,缩着脖子,“不行,我惹不起。还有,我身心都是阎姐的,其他小鬼都给我退退退!” 他比划着。 真的很傻逼。 路晓晗翻了个白眼,一瞬间她有些觉得陈微眼瘸。 十五班的人都知道张世泽喜欢一个女明星,桌子上都贴着她的海报。 食堂门口处。 陈微看着张世泽把饮料放在白蔹面前。 眼里戾气几乎要喷出来,她眼眸眯着,缓缓提问:“那个女生是谁?” “白蔹,高三十五班的转学生,”陈微身边的高壮女生认识白蔹,“微姐,我们要不要……” 陈微显得很烦躁,“我爸不让我惹事。” 她忽然一脚踹向前面的桌子。 坐在桌子上的人饭盒掉在地上,但他一句话没敢说,有些颤抖地捡起来头也没抬的重新去角落找桌子坐下。 食堂门口如同被人按了暂停键,忽然安静下来。 陈微走到张世泽身边,阴鸷的目光从白蔹身上扫过。 然后将张世泽的饭盒推到一边,坐在他身边,微笑:“张世泽,去小食堂吃吧,今天厨师给我做了松鼠桂鱼。” 张世泽抬头,讪笑着婉拒:“不好意思,我嗜辣。” “那好吧,”陈微惋惜的松开饭盒,转眼又笑意盈盈,“明天我让小食堂按照你的口味做。” 她遗憾地起身离开。 正好碰到回来的杨琳,杨琳拿着打好饭站在一边,等她们先过走道。 “干什么,晦气东西,一副死爹娘的样子,”高壮女生一把抓住杨琳的领子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厌恶道:“谁让你这个表情的?” “啪——” 白蔹冷冷抬头,她一把放下筷子。 还没等她起身,左右两个袖子分别被人死死扯住。 张世泽反应的很快,他站起来皱眉:“陈微,大家都是同学……” “行了,都跟张同学一个班的。”陈微看着张世泽的表情,她欣赏完,才开口。 高壮女生晦气的松开手。 几个人大摇大摆地出食堂。 等她们离开,食堂才恢复以往的热闹。 杨琳表情端着饭安静地坐到路晓晗身边。 路晓晗转身问:“没事吧?” 杨琳话比宁肖还少,她摇头,表示没事。 路晓晗这才松开手,他们都见过白蔹对时雨彤的样子。 她低声对白蔹道:“这个陈微我们能避开就尽量避开,我跟你说过她是陈家人,陈著的妹妹,她在学校惹多大事都能被陈家摆平。” 同一桌子上的十五班人都非常赞同。 唯有宁肖不一样,他刚刚也扯住了白蔹的袖子,解释的却十分平淡,“陈微学过泰拳,你打不过。” 路晓晗闻言,默默瞥宁肖一眼。 你瞧学神这话说的,好像能打得过就可以打陈家人似的。 陈微在学校的荒唐事不止这一件。 逼迫别人退学也不是第一次,普通学生都尽量避免惹到他们。 白蔹收回看食堂门口的目光,她敛下长睫,不紧不慢地拿着筷子。 在眼前慢条斯理地比划了一下。 路晓晗看着白蔹漆黑的双眸,明明对方没有说什么,却让人莫名感觉脊背隐隐发凉。 “看我干嘛?”白蔹食指与拇指夹着筷子,偏头朝路晓晗勾了勾唇。 路晓晗觉得她笑容莫名血腥。 “啊,你今天是不是不用去培训班?”路晓晗猛地一下回过神。 她打破这诡异气氛,询问白蔹。 白蔹手肘慢慢支着桌子,“对。” “那我们今天晚上能一起放学了,”路晓晗一笑,又严肃:“这次校庆很重要,千万不能出差错,我下午放学再带你走一边流程。” 校庆在即,路晓晗与文娱委员都报名了志愿者。 ** 下午放学。 路晓晗去学生会帮忙布置舞台,白蔹跟她一起去走流程。 杨琳下课依旧去奶茶店打工到八点。 张世泽怕回家路上被陈微堵,也不敢去打篮球,就跟路晓晗白蔹她俩来大礼堂躲陈微。 这个点,大礼堂人很多。 他们到的时候,学生会的会长正在开会,看到路晓晗带白蔹来了,他拿着节目单过来,“对了路晓晗,白蔹的节目我放到倒数第二了。” 路晓晗把白蔹的长剑抽出来看了看。 听会长的话,她诧异,“怎么忽然改了出场顺序。” “就往后延了一位,”学生会长当然不会说出任晚萱,他笑笑,“听说白同学节目十分精彩,为了多留会儿观众。” 他没看白蔹的排练,学生会有人看了,听说能与任晚萱相提并论。 学生会长不置可否,只觉得人传言夸张。 不过这转学生比任晚萱好看是真的,可能这方面加了些滤镜。 他这个解释路晓晗勉强同意。 让白蔹压轴,算校方有眼光。 “晓晗,”文艺部长很快赶过来,她朝路晓晗招手,“你们来的早,先走流程。” 白蔹一手拿着单词本,一手随意脱掉的校服外套。 穿着浅绿色的绸缎衬衫,长身玉立,气质极其出挑,这风格跟普通学生是真的不一样。 她抬头向文艺部长礼貌打招呼。 文艺部长立马放小步伐,矜持的朝白蔹抿唇笑。 路晓晗:“……许茜你这样我害怕。” 许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对张世泽道:“你小子,怎么不来当个吉祥物?” “有新同学,我就算了吧?”张世泽怕像上次那样被许茜逮住当啦啦队,连忙道:“哎呀,我有事,我去上厕所!” 许茜骂了句“二逼”。 路晓晗很难不表示同意,然后拍文艺部长的肩膀,挤眉弄眼的:“今天那谁没来?” 按照学生会以往风格,第一个肯定是要留给任晚萱的。 今天竟然按流程来,没给任晚萱搞特殊? “听说任晚萱今天在练字,”许茜耸肩,她看了看周围其他人,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小声道:“你知道的,学校领导一直很看重她的字。” 这件事在学校不是秘密。 毕竟每当有重大事件,或者教学楼下的光荣榜需要题字或者做板报时,都会让任晚萱出面。 学校里任晚萱的粉丝有很多,像她这样学习好又多才多艺家世还出挑的。 并不常见。 路晓晗看着身边刚来学校的白蔹,向她解释这件事,“我们学校是江京那边投资的,很看重学生的字体,任晚萱梁体写的非常好。” 路晓晗难得带了些崇拜的语气。 很早就说过,八班才艺是真的让她服气。 因为路晓晗本人也学过一段时间梁体,但没练好。 所以她知道练成任晚萱那样有多难。 “梁体?”背着单词的白蔹一顿,她稍稍偏头。 路晓晗知道白蔹写的是“馆阁体”。 陆妈在班级说过,整齐又好看,不止陆妈,好多在十五班任课的老师都开始集体嫌弃理科生的字体。 路晓晗卷面工整,倒没怎么受波及。 “就是梁则温的字体啊,”路晓晗以为白蔹不清楚,就向她科普:“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学校很多人都会用这个字体,但只有任晚萱写得最好,所以每次江京有人来,学校就会让任晚萱一起去见那些大人物。” 再具体的,究竟是见哪些人。 就不是路晓晗这种普通人能知道的了。 “这样啊。”白蔹收回目光。 “就这里了,”许茜带白蔹来翻新的后台入口,她撩开帘子带白蔹上台走流程,“到时候你会从这里上去,聚光灯会聚焦你,最后收势会确定在正中间……” 这次校庆校方十分重视,学生会每个人都兢兢业业。 确保校庆当日不差错。 不远处。 几个高壮女生簇拥着一个人走近,学生会会长稍顿,然后迎上去,“陈微,你怎么来这了?” 他与任晚萱陈著交好。 倒不是很怕陈微,是这里唯一敢去与陈微说话的。 陈微目光轻轻掠过他,落在前方白蔹身上,“她也有节目?” “是的,”学生会会长看了眼那边,“新同学表演的剑舞,后台人多,陈微你要不去外面,我刚刚看张世泽去外面了。” 陈微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她转身向外面走去,礼堂在人群中躲着的张世泽一看到陈微,就提前溜了。 陈微出来时,只看到他的背影。 她脸上的笑开始扭曲,“张世泽跟白蔹一起来的?看她表演?” “对,”身边高壮女生不屑一笑,将下午打听到的全都吐出来,“白蔹是他前桌。” “啊,”陈微脚步一顿,她回头,阴鸷的目光盯着舞台上路晓晗抱着的那把剑,阴恻恻地舔着唇:“……剑舞?” 这阴森的目光,刺得路晓晗脊背发疼。 她抓着白蔹的胳膊,余光瞥到陈微时,紧张地抓住白蔹,“许茜,那我们就先走了。” 陈微明目张胆地站在台下。 许茜注意到气氛的变化,整个大礼堂声音变小很多。 路晓晗将长剑递给一个学生会的成员,再次认真叮嘱:“帮我们放好道具,就放上次那个地方。” 这是她专门给白蔹定制的长剑。 “ok。”他对路晓晗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 等路晓晗离开,他抱着长剑往道具室走,刚走两步,就被人拦住。 。 037长剑风波 一抬头,男生就看到穿着校服的陈微。 他抱着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跑什么?”陈微身边的女生踹了他一脚。 男生手一抖,怀里的长剑差点掉下。 陈微抬手,只伸手划过他手上抱着的剑:“我帮你拿吧。” “谢、谢谢……”男生颤抖着手,将长剑递给陈微。 陈微拿过来长剑,抽出来看了看,又拿着比划了一下,冷笑:“他喜欢这样的?” 声音阴冷。 “你还在看什么?还不快走?”她身边的高壮女生踹了他一脚。 男生趔趄着、逃也似的离开。 “怎么了?”许茜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诧异。 “没、没事。”男生疯狂摇头。 许茜眯眼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奇怪。 ** 外面,路晓晗将两张门票递给白蔹。 这次据说有资方来,学校怕现场出现什么差错,限制了大礼堂的外来人数。 白蔹要坐12路公交去下一站的图书馆,路晓晗陪她到公交站。 路过街道口时,张世泽妈妈忽然从花店探出头,“晓晗,今天杨琳没跟你一起啊?” “她在奶茶店。”路晓晗跟白蔹停下来。 “那你能帮我把这朵花给她吗?张世泽那小子说他今天好像给她惹麻烦了,”张世泽妈妈匆匆拿着一朵新鲜的百合花出来,她关上花店的门,“花圃那边催我过去,今天等不到她下班了!” “好的阿姨。”路晓晗接过百合花。 杨琳每个星期五都会来这里买一朵百合花。 张世泽妈妈知道她喜欢百合,今天特地给她留了最美的一朵。 “你去吧,”路晓晗摸摸鼻子把花递给白蔹,“我怕杨琳同学不要。” 除了白蔹,路晓晗还没见过杨琳接过其他人的东西。 白蔹偏头看着路晓晗手里淡雅的百合花,花色雪白,花姿新奇,犹如喇叭,还滚动着新鲜的水珠,碧青的茎干亭亭玉立。 纯洁、美丽又雅致。 “好。”她伸手接过来。 现在过放学高峰期,奶茶店人依旧很多。 “听说奶茶店换老板了,这里的奶茶跟糕点很绝,许多人慕名而来。”路晓晗评价。 白蔹:“……” 杨琳穿着奶茶店黄色的外套,戴着口罩在给一个人做奶茶。 刚把手中一杯奶茶递给顾客,手里就被塞了朵百合。 “看我干嘛,”白蔹慢条斯理地抽出耳机戴上,挑眉,“张世泽的妈妈给你的。” 路晓晗叹为观止。 两人要走的时候,忽然她听到杨琳小声说了一句,“等等。” 杨琳很少说话,她声音又细又轻,路晓晗差点以为是幻听。 大概五分钟后。 她拿着做好的两杯奶茶递给二人,低头轻声道:“这里的老板给我涨了两倍工资,奶茶钱会从里面扣。” 不仅如此,每天奶茶店的甜点大师会给杨琳一些卖不掉的糕点带回去。 杨琳转身回去继续营业。 老板请了好几个员工,她每天三個小时的兼职根本不忙,还能抽空背单词。 “要一个彩虹慕斯蛋糕……”中年女人报了一串名字。 杨琳去后面拿蛋糕。 做蛋糕的大师已经休息了,他取下头上的帽子,看杨琳一眼,摆摆手:“去告诉他们,蛋糕已经卖完了。” 说完,他利落的转身,将后台摆着的两块蛋糕装进塑料袋系好,随手丢到案板上,“做废的,晚上下班记得带走,伱不吃扔垃圾桶也行。” 说完,他脱掉白色外套拿着手机从后门出去。 杨琳还听到他小声嘀咕的声音,“该死,我究竟哪里得罪他了被发配到这里每天做五个小时蛋糕,我再也不喜欢做蛋糕了,我恨做蛋糕……” ** 两张门票,一张给姜鹤,一张白蔹要带回家给纪衡。 她坐车到图书馆的时候。 明东珩与陈局带着姜鹤在图书馆门口。 白蔹到的时候,陈局一边抽烟,一边向明东珩吐槽,“我昨天好不容易找人约见他一面,他手下跟我说他要帮一个老奶奶修大门?你就说离不离谱?” 明东珩单手插兜很酷地站在他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大白菜的卡通背包。 闻言,头也没抬的:“不离谱,北璇姐之前还扶老奶奶过马路。” “她还真扶了?”陈局诧异,“她这么冷酷一人还会扶老奶奶过马路?我一直以为你们几个在开她玩笑。” 陈局是不敢开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玩笑的。 姜西珏笑里藏刀。 许南璟温柔一刀。 陈北璇就厉害了,刀刀见血。 还是明东珩好相处一点,简单。 明东珩瞥他一眼,“你去军校论坛,还能找到她那个帖子。” 陈局不敢去问陈北璇。 听到还有帖子,他心思一动。 两人正说着,白蔹下了车,陈局连忙掐了烟。 明东珩连忙站直,他跟陈局有事,要将姜鹤放到白蔹这里:“麻烦您了。” 他恭敬地将姜鹤的书包递给白蔹。 两人对白蔹异常恭谨。 明东珩站在图书馆门口。 看着白蔹跟姜鹤进了大门,他们俩才上车。 白蔹一看就是能压制住姜鹤的,她在姜鹤身边,暗处还有保护姜鹤的人,姜附离也很放心调离明东珩。 “还好有白小姐。”陈局看着后视镜的图书馆,感叹。 图书馆。 白蔹慢条斯理的抽出一张门票在姜鹤面前晃晃,“后天去不去?” 姜鹤也不说话,伸手就要去拿。 白蔹挑眉,她举高,淡定地弹了下门票,“你不说话就是不想去了。” 伸手都够不到白蔹手腕的姜鹤:“……” 见某人当真收起了门票,正不慌不忙的抽出生物笔记本,姜鹤:“……” “去。” 他闷闷开口。 白蔹翘着腿,修长的手指翻开笔记本,一手搭在桌子上,随意捏着门票,闻言慵懒地偏了下头,“去哪?” “……去看校庆。” 白蔹优雅的将门票折好,塞进姜鹤马甲的小口袋,“拿好。” ** 晚上十点。 陈微穿着校服,拿着长剑回家。 门口,佣人看到她,连忙打开铁门,“小、小姐,先生在等你。” 陈微面无表情地拿着书包和长剑进屋。 大厅里,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着。 “爸。”她站好。 “啪——” 一个巴掌狠狠扇到她脸上。 “月考缺考就算了,我送你去学校,是为了让你惹是生非?”陈港冷冷看着她,“你但凡能学到你哥哥一点,我也不会对你这么失望。” 陈微嘴角被扇出血迹,她捂着脸,神情阴鸷:“又丢了你的脸是吗?那可真好。” 陈港伸手,“戒尺呢?!” “不要!”旁边紧张看着的女人终于扑过来,哭着道求陈港,又泪流满面的回头,“陈微,你快给你爸爸认个错啊!向他认个错!” 佣人低头递上戒尺。 五分钟后。 陈港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的陈微,漠然道:“把她送去禁闭室。” 佣人要过来扶陈微。 她手支着长剑踉跄地站起来,狠狠抓起旁边茶几上的一个杯子砸到佣人头上:“滚!” 佣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捂着额头退下。 其他人习以为常。 ** 星期三一早。 姜鹤早早起床。 姜附离从楼上下来时,姜鹤已经吃完早餐,换好白色衬衫与黑色白条纹的小背带裤,正蹲下来穿鞋。 姜附离还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带着湿意。 他也没说话,只淡淡瞥了站在姜鹤身边的明东珩一眼。 明东珩站得很直,他一板一眼的开口,“小少爷要去白小姐的学校。” 姜附离端着茶杯,身姿颀长,他单手插兜,站在姜鹤面前,浅色的眸子微微眯着,低低打量着小朋友。 颇具有威慑感。 明东珩立马往后退了三步,撤离战场。 姜鹤保持着穿鞋的姿势,抬头就这么看姜附离,一张小脸面无表情。 他眼睛黑,又大又圆,没有什么情绪,他向来是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 无声的抗拒。 姜附离跟他对视好半晌。 然后冷着脸“啪”地一声把茶杯放在旁边的圆桌上,蹲在姜鹤身边,夹杂着冷意的修长手指将对方未系好的鞋带系好。 是个漂亮规整的蝴蝶结。 系完后,姜附离才站起来,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冷漠地盯着姜鹤。 姜鹤这才慢吞吞的:“校庆,白姐姐,有表演。” 说着。 他抽出自己的门票,“我只有一张票。” 姜附离冷冷睨着他。 一边拿出手机,一边上楼换衣服。 他点开陈局头像。 于是,刚起来的陈局就收到了姜附离冷冷的四个字—— 【校庆门票】 陈局盯着这四个字,瞬间一个激灵。 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感觉扑面而来的寒意与杀气,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都没来得及想姜附离要门票干嘛。 ** 与此同时。 陈家。 漆黑的禁闭室,幽幽转醒的陈微从地上爬起来。 禁闭室没有窗户。 只在门上开了个小口子,给陈微送饭菜。 她手支着长剑爬到门口,扒在门上,“人呢?!” 外面守着的佣人战战兢兢走过来,还没贴近,就被陈微伸出来的手一把揪住衣领,拉近,“手机给我。” 陈港关她禁闭向来不给她手机。 佣人颤抖着把手机递给她,说出解锁密码。 陈微打开手机,直接按出一个号码。 响了好半晌,才被一个睡得迷蒙的声音接起,“谁啊,大早上给爸爸打电话!” 陈微靠着门。 她只记得张世泽的号码。 扯到她身上的伤口,她“嘶”了一声,然后缓缓坐下,“张世泽,我是陈微,白蔹长剑在我手里。我不方便去学校,你去找八班的陈著,让他回来拿。” 陈微了解陈家每一个人。 陈著知道分寸,不会不回来拿的。 说完,她掐断电话,颤抖着靠着门缓缓坐下。 又低头幽冷地看手里的剑,真是可惜。 她还没拿来学上两天。 张世泽是喜欢这剑舞,还是真欣赏那个转学生,她舔着干涩的唇:“……张、世、泽。” 手机那头的张世泽精神一震,睡意完全消散。 他连忙爬起来,匆匆洗漱,饭都没吃就去学校找人。 因为是校庆。 今天学校张灯结彩,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很是热闹。 张世泽就住在学校边,他一路冲进学校,多方打听下,终于在艺术楼找到八班的人,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完。 听说是陈微的吩咐,八班人也不敢耽搁。 终于带到话,张世泽靠着墙抹汗,长腿随意支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一张异常俊逸的脸却不显半分狼狈。 几个女生忍不住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他在学校知名度不逊于陈著,刚进琴房的任晚萱也认出他是谁:“他来干什么?” “陈微来让他找陈著的……”八班人开口解释完,“对了陈著在哪?一早上都没看到他,你等会能帮我跟他说一声吗?” 陈著跟任晚萱也从不加班级群。 就算是八班能加到他俩的人也少到不行。 任晚萱踢开前面挡路的一个古筝凳,她走到钢琴前面,声音冷淡:“嗯。” 闻言,男生也松了一口气,“那谢谢你了。” 他出去搬其他东西。 任晚萱坐在钢琴面前,试了一遍音,手中电话就响起,是陈著,“你在哪?先来校长室准备,陈爷马上要到了。” “好。”任晚萱连忙起身。 身边的同学知道她要去陪校长见大人物,艳羡地看着她离开。 校长室距离这里不远。 任晚萱在行政楼楼下看到在等她的陈著。 陈著注意到任晚萱的目光,他停下来,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任晚萱跟陈微不熟,陈微也不敢惹她。 陈著就在楼梯口等她。 好半晌,她收回目光。 摇头:“没事。” 038同学,有古筝吗?(一) 陈著现在对任晚萱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行,那走吧。” 自从前天班主任说过白蔹的事,他这两天很沉默,与任晚萱的交流变少很多。 任晚萱没说长剑这件事。 她点点头,就与陈著一起上楼。 校方领导今天都起来的很早。 他们六点就到校开早会。 学校里,一路走来都能看到保安,力求到每个细节不出差错。 陈著与任晚萱到达校长办公室时,几个大领导都在穿着正装,严肃讨论着什么。 看到两人进来,校长朝任晚萱笑得和蔼,“任同学,你到了?最近字练得怎么样?” 说着,他又让开一条道,给她看身后摆着的笔墨纸砚,“先看看这些用着顺不顺手。” 等那位爷到了,任晚萱还需要展示。 其他几个领导都和善同两位同学打招呼。 任晚萱试用狼毫笔时,有个人轻轻靠在校长身边,压低声音:“宁肖和白蔹同学呢?” 迎接那位陈爷,肯定要展现他们一中最好的面貌。 陈著跟任晚萱都是学校品貌兼优的人物。 宁肖一向是与陈著齐名的天才,白蔹异军突起,学校老师最近对他们都有所耳闻。 “两人都没空。”校长叹气。 几个领导想不明白,“你没同他们说清楚?这机会多难得,见陈爷啊,我都第一次见到那位本人,他们俩真的拒绝了?” 他们是没有想过,会有人放弃这种机会,换成其他人不抢着来迎接? 怎么会没说清楚?校长无奈笑笑。 说出来别人可能都无法相信。 但宁肖向来是无视他们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白蔹倒是能找到,但她拒绝得不卑不亢。 陆灵犀就更直接了,直接打电话让他不要用这种杂事打扰她们班宝贝学生的学习。 你说他能怎么办? ** 这边,姜附离临时取消了实验室的行程,同姜鹤一起来湘城一中。 陈局收到姜附离的消息,就爬起来赶到他的住处。 此时正恭恭敬敬的将一张门票递给姜附离,弯腰询问:“您真的不跟我一起吗?我方校方给您单独安排一个位置,安静没人打扰。” 陈局不敢想象姜附离冷着脸跟一群学生在台下的样子。 他自己是不用票的,校方知道他要票的时候,还十分惊讶。 陈局也无奈,他能支配得了姜公子吗? 姜附离白皙的手指勾着黑色口罩,给自己扣上黑色鸭舌帽,表情矜冷:“不必。” 他瞥了姜鹤一眼,一如既往的高贵淡漠。 浅淡的眸子没有丝毫情绪。 姜鹤爬上了车。 陈局不敢乱看,站在原地,恭敬地等车子开远了,才敢抬头,深深呼出一口气,询问身边的佣人:“姜少今天怎么了?” 怎么这么恐怖,他从头到尾就没敢跟姜附离对视。 白蔹要等纪衡一起。 就让路晓晗先接姜鹤。 宁肖跟路晓晗在学校门口等姜鹤,黑色的车停下,路晓晗扬手,刚想叫“小鸟弟弟”,就看到车上下来的黑色颀长身影。 对方微微低着头,戴着黑色鸭舌帽。 分明没有看到正脸,但路晓晗那一句“小鸟弟弟”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此刻大脑发出的警铃声,让她忘记了学校素有“生人勿近”之称的宁肖,连忙偏头,伸手紧张地拉住宁肖的手臂。 “学……学神……” 然后她就发现—— 原本本来单手插兜,沉郁地站在她身边的宁肖猛地抽出手,两手垂在裤缝边,站姿忽然变得拘谨。 路晓晗:“……?” “白同学还没来,”宁肖给二人带路,冷漠阴郁的学神充当起向导,“我先带你们去看礼堂观礼区。” “有劳。”姜附离开口。 今天有姜附离在,明东珩没有贴身保护姜鹤。 一行人进校门。 姜附离那矜贵高冷劲儿,尤其是今天隔着两米都能感觉到的低气压,门口站着的门卫一个机灵瞬间就认出他。 隔着老远就对着他们一行人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姜鹤穿着白色小衬衫,黑色吊带裤,努力迈着步伐跟紧姜附离。 一大一小,路上吸引了无数目光。 大礼堂门口,学生会的人在检票,本想笑着跟路晓晗打招呼,一瞥到前面的人,连忙收起声。 到了礼堂里面,路晓晗就没敢跟着宁肖一起进去。 等看着宁肖带姜附离二人走进去了,她才放松自己。 “那是谁啊?”学生会的人才敢说话,他有些笃定:“校长要请的大人物吧。” 校长跟陈著他们怎么没来。 路晓晗在门口等白蔹。 时间短暂。 校庆八点开始,7:40,白蔹带着纪衡到达。 她一出现在视线里,就紧紧扯住所有人的目光。 白蔹今天穿着米白色对襟上襦,米色衣襟绣着绿色的藤蔓,下裙是浅绿与米白白双色渐变拼接,裙裾绣着栩栩如生的各色团簇虞美人。 纪衡知道她有表演,特地给她加上丝质的轻纱六米大裙摆,又仙又美。 头上依旧是松松挽起的素色木簪。 并没有多余发饰。 背对着朝阳,一步一步走来,浅浅带动裙裾绽放的虞美人,仿佛是从漫山遍野的尸骨里踩着鲜血缓缓走出来的优雅白虎。 世间颜色,竟无一如她风致万千。 旁边路过的人大部分都停下来。 路晓晗忽然就想起那句“不惹人间桃李花”。 “路晓晗?”白蔹不紧不慢敲着手机,见路晓晗半天回不过神,她挑了下眉。 “啊,”路晓晗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向纪衡打招呼:“外公您好,我是路晓晗。” 说着,她偏头看白蔹的外公。 外公穿着黑色长衫,面容严肃,手上拿着烟杆,但挂在上面的烟袋里没装烟草。 路晓晗带着白蔹跟纪衡进去。 今天礼堂人多,大部分学生是没有座位的,站在后面的一大片空地,前面摆着几排座椅,是给老师还有校领导和部分学生会成员坐的。 纪衡年纪大了,学生会给他安排了一个靠后的座位。 十五班人都聚集在靠后面的一个地方站着。 白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鹤立鸡群的姜附离,明明拥挤得不行的大礼堂,他身边硬生生营造了三人的距离。 只有怕吵的姜鹤紧紧挨着姜附离。 “啊,姜老师,你要不要去后台等等?”白蔹单手暂停单词。 她今天配合剑舞穿着十分古风衣裙,手里却懒散的拿着个华米手机。 唇角轻勾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古今冲撞的迷雾感。 雾里看花,既痞又雅。 姜附离将鸭舌帽往下微压,低头看她,他忍住烦躁,唇角轻抿:“不用。” 姜鹤这小孩甚至不知道白蔹节目单排在哪一个。 姜附离表情更冷了。 ** 校长办公室。 任晚萱放下笔,将她之前临摹的诗句给陈局看。 陈局一眼看过去,就看到那句“青缨入庙堂”。 在拍卖场时,任晚萱就拍了照,虽然拍不到真迹,但是她每日都会临摹那份真迹。 也临摹出十之一二的其形。 校长跟陈著都认真看着,在场都是认真研究过梁体的人,纵使校长也忍不住夸奖,“任同学才十七岁,字就能写得如此漂亮。” 夸奖声不绝入耳。 倒是陈局表情就有些平静,若是以往,他看到这样的字和对方这么小的年纪,也会与校长一样的表情。 但—— 被拍卖回去的真迹就在姜附离的收藏室。 陈局已经去观赏过好多次,还开视频与老爷子一同欣赏! 连谦谦君子、作为千古帝师的梁则温,都舍不得的、宁可做“偷鸡摸狗”之行为去偷拿要被烧掉的字。 可见那幅字的过人之处。 他这两天被精品养刁了,现在看到任晚萱的字,便觉得食同嚼蜡。 陈局手背在身后,慢慢评价:“字形不错,但少了些风骨,腕力上要多下点功夫,不过女生天生腕劲儿不大,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原以为会得到夸赞的任晚萱有些惊讶。 她顿了下,才低头,“晚萱知道了,谢谢陈爷提点。” 任晚萱从小就在被捧着的环境下长大,她足够努力,足够聪明。 她这个年纪能写出这种字,连老师都说后生可畏,难免会孤傲,学校里大大小小领导都对她多加赞赏。 对陈局的评价很难服气。 陈局自然能看出来任晚萱是有些不服气他这个评价的。 他只笑了笑,不可否认,任晚萱十七岁的年纪,写出来的字确实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但姜附离那里收藏的那幅字—— 他们老祖宗白湘君写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岁! 不说十五岁写了不少诗,光是那字,任晚萱再学十年可能学不出那种风骨。 对于白家人,陈家都像是那种狂热的无脑粉,你可以写的好,但是你要跟白家人比,不好意思,你开火箭都比不上他们的老祖宗! 别说跟老祖宗们比,就江京那许雅君写得都比任晚萱要好。 陈局表现得没那么惊喜。 校方自然是发现了,他们心下一突,连忙带陈局去看校庆。 兴之而来,陈局也想看看湘城如今的学子们。 一行人去大礼堂。 到达时,已经是7:55。 校长带领一群人进来。 门口检票的学生会成员看到校长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不由张了张嘴。 之前那个人不是校长请的贵宾? 礼堂第一排的位置都是留给学校领导的。 陈局一边往里面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人群,他知道今天姜附离也在。 终于在大礼堂的一个角落看到某个站在人群里的人,陈局被吓一跳。 真的来了? 他不是没空? “陈爷?”校长有些愣。 陈局连忙收回目光,“没事。” 他若有所思的,难道白小姐有表演? ** 校庆节目,每个班都很认真。 第一排坐着的校领导竟然一个都没走,尤其是中间还坐着位泰山。 为了保护那位大人物,现场几乎十米一个保镖,紧张气氛蔓延着整个大礼堂。 十一点的时候,快要进行尾声。 最后几个待表演的人都去后台准备,路晓晗跟文娱委员陪白蔹一起。 “你不要紧……”路晓晗平息着自己的心跳,安慰白蔹。 一抬头,就看到一边走一边认真背单词的白蔹。 她最后一个“张”字被吞入自己腹中。 行吧,大佬不需要紧张。 白蔹衣服是自带的,不用换衣服。 “小姐姐,帮我们补个妆!”路晓晗把白蔹推给补妆的小姐姐。 后台补妆的小姐姐拿着粉扑,盯着白蔹的脸。 半晌,她幽幽询问路晓晗:“你不会是想让我拿粉扑在美人脸上开玩笑吧?” 太过紧张的路晓晗:“……” 她平息了一下,让自己别那么紧张。 文娱委员去拿长剑去了。 就是这时候,文娱委员从外面一路跑进来,面色发白的看着路晓晗,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晓晗,长剑呢?” 路晓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猛地悬起! 她拨开人群一路奔跑进杂物室。 果然没在这里看到长剑。 后台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有多重要,学生会的人都开始寻找。 动静不可谓不大,十五班很快就有人知道了。 人群里,张世泽收到消息,他面色一变,连忙跑去后台。 ** 后台。 几乎所有人都在。 张世泽抓住八班刚刚那个人的衣领:“你不是说帮我转告陈著吗?” 八班人也惊了一下。 他余光下意识的看着在补妆的任晚萱,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没有告诉陈著。 “我,我没找到陈著……”他不敢得罪任晚萱。 “你——” 白蔹从张世泽进来,就关上了手机,微微靠着墙,眯眼看八班那个男生。 “所以长剑根本就不在学校?”还在找长剑的路晓晗听到这话,几乎要晕倒,“怪我,怪我,当初应该自己拿好的……” “怪我!”张世泽狠狠砸了一拳墙。 后台一片混乱,这么大的篓子,学生担待不了,很快就有人去请了观众席的一位校领导。 他穿着西装,沉着脸进来,“干什么,都干什么呢?校庆还没结束,看看们乱成什么样子?” 只有任晚萱坐在休息的椅子上,低头拿出自己的礼服。 “怎么回事?来个人说说。” 后台的人站着,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 校领导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放在任晚萱身上,缓和些许,“任同学,发生什么了?” “十五班的人表演道具长剑不见了。”任晚萱看着手机,头也没抬。 下个节目就是十五班的了。 这次校庆,校长亲自盯着,各大校领导都没敢放松,今天还请了一堆保安,就是为了避免校庆出什么差错。 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十五班的道具不见了。 校领导脸瞬间沉得滴水。 “陈微拿走的。”张世泽皱眉,解释。 “所以呢?”校领导劈头盖脸的朝他骂下去,“你们就没有个备案吗?校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说说你以后能干嘛?!” 陈微是谁,校领导也知道,他虽然恼怒,但陈微他是惹不起。 气这只能撒在十五班跟学生会的头上。 “节目怎么安排的?”校领导黑着脸开口。 “下一个节目就是十五班,现在去拿也来不及了,”学生会长也匆匆赶来,向校领导解释,他看了现场的人一眼,解释:“最后两个节目,本来十五班的长剑表演完,就到任同学的钢琴。” 气氛冷沉。 上一个节目是一首流行歌。 后台收音不好,但歌曲隐隐能听得出来,已经快到尾声了。 最后两个节目,现在找长剑是来不及了。 校领导冷冷看一眼十五班的人,最后目光放在任晚萱身上,“任同学,现在这个情况,只能麻烦你先换衣服上台了。” 十五班要被从名单剔除。 任晚萱没说话,冷讽的一笑,她拿起自己的礼服,并没有马上去换。 “任同学,我替十五班谢谢你。”路晓晗在一边开口。 是她自己疏忽了。 任晚萱看了白蔹一眼,双手环胸,“白蔹,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白蔹没看任晚萱。 任晚萱几乎要笑了,行。 她转身,看着校领导,直接道:“抱歉,我衣服还没整理好。” “白同学……”校领导一听就知道任晚萱的意思,他皱眉转向白蔹。 白蔹只偏了下头,抓住学生会的一个人。 她肌肤冷白冷白的,低垂着眉眼,唇角十分缓慢地勾了个笑,仿如午夜轮回绽放在无尽地狱的血色曼陀罗,微微低头,一边揪着那人的衣领,一边慢声询问:“同学,有古筝吗?” (本章完) 。 039白衣行(二) 安静的后台没人跟上她的脑回路,连校领导都有些愣。 男生被白蔹抓着衣领,近距离看着那张脸是相当有冲击力的,他有瞬间没反应过来。 白蔹平静的看着他,重复一遍:“有、古、筝、吗?” “有!”他连忙回过神。 学校里很多东西都是江京那边赞助的,他们尤其爱给学校买古筝。 音乐室光是不同类型的古筝就有七八个。 “嗯。”白蔹点点头,她松开手。 把手机递给身边的路晓晗,又慢条斯理的将两只手上的铱取下来交给她,礼貌开口:“麻烦帮我拿一下古筝。” 男生愣了一下后,连忙去隔壁拿古筝。 舞台上的表演已经进行到尾声。 白蔹抚平衣袖,她看着校领导,寒凉的眸子分明没有任何情绪,平淡的口吻却听着让人胆战心惊,“节目可以改的吧?” 本来气势汹汹的校领导下意识点头。 白蔹收回目光,“那就改一下,我弹古筝。” 去拿古筝男生刚好抱着古筝过来。 白蔹接过古筝,她看着褐色的古筝好半晌,才伸手拨了一下。 有些刺耳的声音,不算顶好的古筝,音色也不够好。 她伸手慢条斯理的将音调好。 但勉强够用。 后勤人员都明白了白蔹的意思,现场拾音器、古筝都不缺,表演古筝也十分方面。 他们将琴凳与支架放好,白蔹就抱着琴掀开布帘上台。 本等着白蔹求她的任晚萱站在原地,皱眉看着白蔹消失在后台。 “路晓晗,你们班同学还会古筝吗?”有人也反应过来,轻声询问路晓晗。 白蔹刚刚调音挺有架势,看起来不像外门汉。 路晓晗此时满身虚汗,她没什么力气,只“嗯”了一声。 只是回答的到底没有底气,也心不在焉的。 在场大部分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状态,相互对视一眼,大概就明白了,白蔹应该不是很会古筝。 也对。 会的话也不至于报名剑舞。 等十五班人去外面看情况的时候,后台才小声讨论起来,“真惨,长剑被拿走了不说,还要去弹琴。” “尤其是……”有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任晚萱,“她下一个是任晚萱啊。” “啊?那她知道任晚萱表演的是钢琴吗?” “……” 怀疑的声音不绝入耳。 任晚萱此时也懂了,她收回目光,冷笑一声,“我原本还想帮她的。” 既然对方宁愿强迫自己去弹古筝,也不肯低头,那她也没有办法。 ** 外面。 路晓晗等人已经出来准备观看舞台。 舞台上,琴架、琴凳都放好了。 路晓晗几人站在角落里,脸色都不怎么好。 张世泽没敢回班级,只小声询问路晓晗情况。 路晓晗盯着舞台,苦笑着摇头,“她根本就没练过古筝。” 不说古筝,白蔹长剑都没碰过几次。 连精通钢琴的任晚萱每天都会抽时间来练,白蔹这段时间碰都没碰过古筝,也没有提前跟舞台沟通好鼓点。 这场古筝表演的结果可以预见。 张世泽等人心忽然沉下来。 白蔹穿着襦裙从后台出来,一束聚光灯打在她冷白的脸上,大礼堂声音忽然间就小了很多。 但还有人在小声说话。 就比如站在纪衡身边的几个男生。 他们听起来挺爱学习,一直在为一道生物遗传病概率问题而争论不休。 “可她的后代有人是患者,有人是正常……” 纪衡看着白蔹已经出来,似乎是表演古筝。 白蔹没跟他说表演节目内容,他就以为一直是古筝。 以前也听纪邵军说过白蔹似乎在白家学过古筝,纪衡丝毫不怀疑。 他就回了一下头,看着两个争论的男生,开口,“她是患者且她儿子是患者,女儿正常,很显然是伴x隐性遗传,那她女儿跟正常人所生的孩子患病概率是四分之一。” 两个学生翻了翻后面的答案—— 果然是四分之一,伴x的隐性遗传病。 他俩看着头发花白的纪衡,声音颤抖的发问,“老先生,您、您以前是生物老师吗?” “我?裁缝。” 俩人看着纪衡严肃的脸,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凌乱:“裁缝???” 语气听起来像是要哭。 “对,”纪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然后指着舞台道:“我外孙女要表演节目了,你们俩安静看着,到时候记得鼓掌,看,她身上的衣服就是我做的。” 俩人看着舞台上,白蔹身上精美的衣服。 啊……竟然真的是裁缝? 两人终于哭出声。 ** 第一排。 陈局看到白蔹上台,拿的还是古筝,他倏然坐直。 看着白蔹,眼睛都没眨一下。 今天很多节目都出彩,但陈局看得都有些漫不经心,他看过很多国家级别的现场,湘城的小打小闹,他今天能从八点坐到十一点多。 完全是给姜附离、还有可能有表演的白蔹面子。 没料到一直不在意节目的陈爷忽然坐直,校长一愣。 与此同时,从后台回来的领导将后台发生的事轻声说给校长听。 校长脸上笑容一滞,他看着忽然认真的陈爷,连忙小声对他道:“这古筝是学生的小打小闹,自然不及江京的专业,您看个乐子。” “嗯。”陈局目光没收回。 依旧正襟盯着白蔹的舞台。 白蔹坐在琴凳上。 双手轻轻放在琴架上,眼睛微微闭着。 宽大的渐变绿色裙裾有一截铺在地上,铺在地上的裙摆一圈各色虞美人迎风绽放。 焦躁不安的大礼堂渐渐安静下来。 “砰——” 中间最亮的聚光灯打下。 一直闭着眼睛的白蔹倏然睁开,那双眼睛不是以往的随意漫不经心,漆黑幽冷,杀气腾腾。 她抬手,双手搭在弦上,从上往下缓缓而拨,极其流畅的琶音从她手上倾泻而出! 犹如点将般的筝声含蓄、有力。 即便是不懂音乐的人,也能感受到筝声一字一句叙说的紧张气氛。 第一排的陈局猛地站起! 他盯着白蔹,手指都在颤抖,仅仅是前奏,他就听出来了—— 是白衣行! 是白家军! “铮——” 筝声愈来愈急! 白蔹悬起手腕,食指和拇指捏着,压着过弦的瞬间果断又干脆,劈托一蹴而就! 她分明没戴指甲,古筝音色不仅不显柔和,反而愈发坚定。 隐隐间可见穿越时空,有千军万马奔腾而出! 白蔹半低着头,指尖在琴弦上快速划过,轮指配合着摇指,指尖快到几乎已经看不清,或缓或急、或轻或重的筝声碰撞成刀光剑影! 又急又切的筝声跌宕激昂,丝毫不给礼堂中众人缓和的机会,再最高昂的时候又急转而下! 玉指横扫处,铁骑千军出! “铮——” 最后一声如同所有人脑子里绷紧的弦,几乎屏住了呼吸。 急促的声音嘎然而止,白蔹双手搭在琴弦上,缓缓抬了头。 背后唯一的屏幕放大着她那张脸,她眼睛依旧漆黑,却又似乎隐隐泛红。 明明一曲已经演奏完闭,大礼堂依旧万簌俱静。 只有她绽放在舞台上翩跹的虞美人,只有她缓缓抬起的桃花面,似乎是隔了千年与现实交织成画,在遥远的宇宙洪荒里印刻成影像。 白蔹手指按着筝弦,似乎停顿了有两三秒,才抱着琴站起来。 一手拨开裙摆,微行谢礼。 十五班聚集处,被宁肖抱着姜鹤微微张着嘴巴盯着舞台。 他身边,长身玉立的姜附离也静静站在原地,一双向来没有波动的浅眸此刻暗涌着波涛,指尖几乎都在震颤。 而第一排,陈局眼睛也几乎是有些发红。 现场都是湘城的人,有些人懂陈局的心情。 这首作为江京大学的校曲,光听着就足以震颤人心—— 想想,这是千年之前,由白家大小姐谱曲,万人送白家军出征的战前曲,此刻被人酣畅淋漓几乎完美的复刻出来,想想都有一种心尖发颤的自豪感! 这是白衣行。 不需要架子鼓,不需要钢琴,也不需要吉他。 只需要一架古筝,就能演化出千军万马。 白蔹下台之后,现场依旧安静了几乎有一分钟。 然后雷鸣般的掌声倾泻而出。 陈局也倏然反应过来。 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追到了后台。 身边,校长也终于清醒,他一边跟上去,一边问身边的人:“你不是说白蔹不怎么会?” 这叫不怎么会?! 刚刚在后台大发雷霆的校领导:“……” 两个高三的主持人也终于从跌宕起伏中反应过来,他们从后面走出,带着笑继续主持,“那下面,有请最后一位表演者……” ** 这边,姜附离一出来就看到懒懒站在大门左边的白蔹。 她在等路晓晗,目光静静看着前方。 头上一根木簪,背光迎风而站。 衣袂被微风轻轻吹起。 似乎在下一秒,就可以随风远去。 一片半黄的叶子轻轻落在她肩膀。 姜附离伸手,轻轻将那片叶子摘下,指尖还勾着黑色的口罩,他垂下眼眸,整张脸藏在阴影里,声音很轻:“在这看什么?” 他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前面被一栋教学楼挡着,什么也看不到。 听到声音,白蔹偏了下头,回答:“反思。” 反思? 姜附离斯斯文文的站着,浅眸微微眯起。 “你怎么来的?”白蔹忽然想起来,“姜鹤不是说你很忙?” 说到这里,姜公子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今天不是双休,实验室新器材还等着他去,已经矿工了一上午了。 不过没人有胆子敢问姜公子这件事。 白蔹还是第一个问的。 陈局早上连看都不敢看姜附离,更别说大着胆子问,不然以后被姜公子打包去格斗场,陈局哭都来不及。 他若是看到白蔹单子这么大,绝对会对她刮目相看。 姜公子沉默的间隙。 后面的陈局也追出来了。 “白小姐。”他对白蔹向来恭敬。 但此时恭敬中又夹杂着无法言语的激动与敬重。 等说完一句“白小姐”,他抬头,才看到白蔹身边的姜附离。 对方身上没有了早上那种“近我者死”的冷气,但那双淡淡扫过来的眸子依旧冷得疏离。 陈局下半截话硬生生被卡在喉咙里。 白蔹轻轻侧过头,朝陈局挑了下眉。 “白小姐,”陈局硬着头皮询问白蔹:“您古筝弹得真好,敢问您师从何处?” 他只听音乐,陈家人仿佛都是脑子里缺一根筋,想要学梁体学不会,想要学音乐没天赋,纵然聪明如陈北璇,弹古筝也犹如拉大锯。 陈局也是如此。 但是不会弹不代表不了解,陈局跟着老爷子,大大小小也听过无数场的专业级演奏,但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么震撼。 除了一开始似乎有些晦涩感,越往后越入佳境。 陈家关注过的协会古筝派别,没有白蔹这个风格的,所以想知道她究竟从哪出来的。 陈局是真心的在发问。 白蔹目光却有些怪异,她看着陈局:“弹得真好?” (本章完) 。 040屠版!药方(三) 白蔹两辈子加起来,将近有一年没碰古筝,熟练度不足就算是了。 主要是学生会拿给她的古筝琴弦有二十一根。 ……而她之前惯用的古筝只有十八根弦! 所以刚刚用起来很不顺手。 不及她正常水准十分之一。 好在她弹的是白衣行,换成其他的,怕是更难以入耳。 师从何处……她选择不给老师丢脸。 白蔹默默的想,不知道祖师爷有没有收到她的反思跟忏悔。 “难道不是吗?”陈局看着白蔹似乎不满自己,忍不住惊声出口。 他不懂古筝,可也能听出这音乐的感染力。 白蔹这样的,都可以进江京的古筝协会了,再练两年,成为演奏级别的古筝演奏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蔹对自己要求这么高? 陈局还想要追问下去,却被旁边的人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他忽然一个激灵。 回头,果然看到了姜附离的淡淡目光。 陈局僵硬了。 好在,出来的路晓晗等人缓解了陈局此时的僵硬。 路晓晗跟张世泽疑惑并不比陈局少,但白蔹身边杵着个姜附离,一行人硬是没人敢问出一个字。 “跟我外公说一声,我先去学校食堂等他。”白蔹接过来手机跟两块铱。 路晓晗点头。 等白蔹他们离开后,张世泽才抹了把汗,看着路晓晗,稍稍放松下来:“刚刚那位……是谁啊?” 没说谁,但路晓晗知道他指的是姜附离。 她对张世泽的怂毫不意外,毕竟连学神遇见那位也…… 路晓晗没回答,只是皱眉:“那长剑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陈微早上给我打电话……”张世泽也冷静下来。 ** 大礼堂这边。 因为后台只隐约听到古筝声。 没有感受到现场磅礴浩大的气氛。 白蔹出来就把古筝还给那男生了,从平静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后台没人知道她弹了那首《白衣行》。 后勤人员撤掉古筝,几个人将任晚萱表演要用的钢琴抬上去。 任晚萱抚着华丽的定制礼服,提着裙摆上台,朝观众微微鞠躬。 她坐下,眼睛刚一抬起,嘴边的笑就忽然顿住—— 大礼堂第一排校领导的位置几乎都是空的! 连陈爷也走了。 那她表演给谁看? 任晚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心思不宁的弹奏完一曲,大礼堂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即便今天有些不用心,任晚萱也知道自己弹奏的曲目也在水准上。 怎么大礼堂这些人反应如此平淡? 她心底疑惑,面上却半点不显,拖着裙摆回到后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陈家跟任家这一段时间都为了陈局黑市而奔波。 今天都没抽空过来。 任晚萱换好日常衣服去外面找陈著。 路过的学生都在激动的看着手机,隐隐能听到“古筝”“好酷”这类的词。 任晚萱内心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陈著还坐在第一排,他拿着手机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校长他们去哪了?”任晚萱看着周围。 陈著回过神,抬头:“应该是去找白蔹了吧?” “白蔹?”任晚萱心脏紧紧一缩,面上却显得并不在意:“找她干嘛?” 陈著没有回,只是把手机扔给任晚萱:“你自己看吧。” 任晚萱下意识的接过,低头,是学校的贴吧,最热门的一条是刚刚发的—— 【啊啊啊啊!白蔹的古筝绝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今天没看到她现场表演的真为你们感到遗憾!(附上视频)】 短短五分钟而已。 已经有了两百多条回复。 任晚萱再往下翻,全都是白蔹表演的帖子。 关于她的钢琴,一个也没看见。 整个学校贴吧—— 竟然被白蔹一个人屠版了! 任晚萱拿着手机的手有些不稳,她有些明白,为什么她弹钢琴的时候,现场气氛这么冷淡了…… 可,白蔹怎么会弹古筝的? 她没将手机还给陈著,而是站在原地,直接点开视频。 ** 一中食堂。 白蔹打好饭菜等路晓晗带纪衡回来。 姜附离在半路上就被一个电话催走了,姜鹤就跟着白蔹来到一中食堂。 张世泽比路晓晗先到。 他带着之前八班那男生,向白蔹道歉:“对不起,白同学。” “长剑是你拿的吗?”白蔹在背单词,听到道歉,她抬了下头,轻轻靠着食堂椅背,碧绿的衣摆延着凳子铺开,虞美人绽放得华丽又极尽奢靡。 八班男生有些愣。 “别紧张,”白蔹勾唇笑了笑,她长相向来是明艳的,平日里慵懒惯了没什么攻击性,此时手里压着手机,慢条斯理:“我就问清楚怎么回事。” “紧张什么。”张世泽瞥他一眼,“我们白同学这么乖的学生,又不是陈微,有什么说什么。” 八班男生看着白蔹,就白蔹这副“我就问清楚,不然不知道该弄死谁”的表情。 这叫乖? 你们十五班是不是集体对白蔹有什么滤镜? “任晚萱同学答应了我,”男生迟疑着,还是选择说了实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联系陈著。” “陈微、任晚萱。”白蔹收回目光,默念这两个人的名字。 食堂大门外。 路晓晗带纪衡进来。 路晓晗嘴甜,纪衡拿着大烟袋,看着这一群学生,应该都是白蔹的好朋友,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柔和不少。 白蔹看到纪衡的身影,就摆了摆手,让张世泽带那男生离开。 “对啊,她本来是表演剑舞的!接过她古筝竟然更绝,她还说她不会才艺,”路晓晗一路上叽叽喳喳,“外公,你说她古筝怎么弹得这么好……” 纪衡穿着黑色长袍,一身干干净净。 闻言也诧异,他坐下来,看着白蔹,“你还会剑舞?我就听你舅舅说,你学过一年古筝。” “只学了一年?”路晓晗震惊了,“阿蔹你古筝竟然只学了一年?!” 从小、学了十几年的白蔹:“……” 她沉默了。 但是无法反驳。 “吃饭吧。”她把手边的筷子递给纪衡与姜鹤。 纪衡这才看到白蔹身边的小男孩,“这就是你那第一个朋友?” 当时纪邵军跟纪衡说过白蔹来纪衡找到了个朋友。 “嗯,外公,他叫姜鹤。”白蔹拿着筷子,又冲着姜鹤挑眉:“这是我外公,你叫纪爷爷就行。” 姜鹤吞下饭,然后慢吞吞地抬头,很小声:“纪爷爷好。” “你好。”纪衡脸依旧挺僵硬。 他向来是这种表情,严肃又古板。 今天校庆,上午表演,下午放假。 白蔹向来是不浪费时间的,放假就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 她把纪衡送上公交车。 “对了,晚上去你舅舅家吃饭,”上车时,纪衡想起来这件事,他叮嘱白蔹,“晚上直接去你舅舅家。” 一般说的舅舅都是指纪邵军。 白蔹勾着手机,精致的眉眼懒洋洋的,“行。” 公交车慢悠悠地开走。 白蔹送完纪衡,就带姜鹤去图书馆。 不太爱去图书馆的路晓晗拉着刚兼职完的杨琳跟上去。 工作日图书馆人不多。 白蔹就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桌子,是她跟姜鹤经常做的地方,几个人坐下认真学习。 没写几题,手机就震了几声。 白背心:【姐,我刚刚把上次那人干趴下了!我干爹就送了我一座山!】 白蔹看了眼:【1】 白背心:【姐,我干爹说也要送你一座山,】 白蔹抽空写了两道生物题—— 【不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背心:【为什么不要?】 白蔹懒得回。 白背心:【姐,你晚上有时间吗,我还有件事要找你。】 下午没事,白蔹就发了个定位,让毛坤直接来找她。 图书馆距离青水街有点远。 毛坤半个多小时以后才到。 白蔹放下笔,拿上手机起身。 姜鹤也跟着站起来。 “坐好,我就在图书馆门口,见个人,”白蔹伸出一根食指,不紧不慢地将姜鹤脑袋按下去,“马上回来。” 姜鹤“哦”了一声,又重新坐好。 白蔹又看向路晓晗,还未说话,路晓晗就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让她放心。 ** 门外。 毛坤带着俩小弟,小五跟小七,三个人默默蹲在门口。 “毛哥,”小五摸摸脑袋,“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俩吧,小七倒是挺适合。” 小七脸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的样子。 他头发不长,没染过色也没做奇怪发型。 若不是跟着毛坤后面,更像个清秀男高。 毛坤咬着烟,倒没反驳。 正说着,白蔹从里面出来,毛坤三人立马站起来。 “姐,”毛坤挠挠头发,向白蔹介绍身边的两个人,“这是小五跟小七,我在黑水街捡回来的,他俩都姓毛,跟我姓。” “白姐!”两人齐声道。 尤其是小五,声音洪亮。 白蔹懒懒地倚着墙,她还穿着襦裙,优雅又肆意,雪白的脸上神情却是漫不经意的。 她双手环胸,“什么事?” “你给我的膏药,非常好用,”毛坤正色,“有人说想要买下药方,你卖吗?” 买药方? 白蔹眯眼,她知道中医没落,现在西医盛行。 可这是以前宫里的药方,能治跌打损伤又固本,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是一种神药。 为什么没能流传下来? “姐?”毛坤见白蔹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 就小声提醒她。 “嗯,”白蔹回过神,她看了毛坤半晌,容色清廖寂远,“可以,不过要标明药方名称,大内固本膏。” 大内固本膏? 虽然没听国,但毛坤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怪有文化,“这件事我来说,您放心,我虽然不聪明,但小七很懂这些的,一定不让你吃亏。” 小七看起来话不多,只站在后面,毛坤叫他的时候,他才抿唇笑笑。 白蔹就这么靠在这里,看着小七,“你多大?” “十七。”小七开口。 “不上学?”白蔹修长的指尖轻点手机屏幕,漂亮的眉拧起。 这个年纪应该在高一。 “九年义务,福利院让他上完初中就没给他继续往下读,后面被人骗到黑水街,被我捡到了。”毛坤替小七解释,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很平常,“对了,姐,我干爹想见见你,你要去黑水街吗?” 他看着白蔹,询问意见。 毛坤原本就是个小混混,被他干爹收留也不过是运气好。 干爹手里人才济济,那些人同毒蝎子一样,嘴上叫着“毛少”实际上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毛坤心里也清楚。 最近几天他却被干爹看重。 毛坤知道都是因为谁,所以干爹说要见白蔹的时候,他没替白蔹答应。 白蔹站直,轻轻抚平衣袖,没回。 毛坤秒懂白蔹的意思,就是不想见,他一向懂白蔹在想什么。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白蔹低头一看,是路晓晗的电话,她眼眸一眯,直接接起。 手机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间断的叫骂声—— “阿、阿蔹,你快来……” 白蔹猛地抬头,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往图书馆内走去,裙摆被她带出一条矜冷的弧度。 毛坤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本章完) 。 041就算是你把任谦本人请过来 图书馆二楼。 公共卫生间门口,一片混乱。 一个穿着精致的老人将一个五六岁哭闹不停的小孩抱在怀里轻哄,目光森冷的看向前方,“宝贝乖。” “不要!”小男孩挣扎着哭闹,“奶奶!他推我!” 老奶奶心疼的看着男孩头上的红肿,给身边的保镖一个冷冷的眼神。 对方就反应过来,立马将蹲在一边的姜鹤提起来,“你是哪家的,家长在哪?长没长眼睛!把我们家小少爷都推到地上了!” “奶奶,我要他的手表!”小男孩看到姜鹤被提起来,这才破涕为笑,“他的手表会发光。” 不用老人提醒,保镖立马去扯姜鹤的手表。 忽然被提起来,一直沉默的姜鹤忽然剧烈挣扎。 嘴里一边发出怪异的声音,一边去咬保镖的手腕。 保镖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劲,不小心被咬到,“小畜生!” 他连忙掐着姜鹤的脖子迫使他松口,然后狠狠掐住他的手腕,讨好的递给小男孩。 “你们在干嘛?”路晓晗跟杨琳两個人听到声音赶过来。 路晓晗立马就给白蔹打电话。 杨琳一句话没说,跑过去想要阻止那个高壮的保镖。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杨琳跟路晓晗。 杨琳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身上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校服。 老太太很快就收回目光,并不在意二人。 见孙子摘不下来姜鹤的手表,老太太走过去,帮着孙子强制地将姜鹤手表扯下来。 白蔹一上楼,就看到姜鹤被一个男人掐着脖子控制,他不停的踢打那个男人,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看得出来情绪在崩溃边缘。 杨琳跟路晓晗去抢姜鹤,被男人轻松地挡住。 一个老人正用力把姜鹤的手表扯下来,姜鹤手腕已经红了。 “砰——” 她直接抬脚,将男人踹到在地。 然后伸手接过姜鹤。 姜鹤浑身颤抖,双眼几乎都没有焦距,只是不停地打着寒颤。 脖子红肿,手腕也是红的。 “姐——”毛坤刚上来,白蔹就将姜鹤放到他手上。 然后转身一脚狠狠踩着男人的胸口! 毛坤甚至能清晰的听见两声卡嚓声,这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白蔹目光缓缓转到那个老太太身上。 她敛着眸慢慢走过去,嘴角缓缓勾出的笑,像是一步一步踩着尸海走过来的罗刹。 老太太手护着孙子,被她寒凉的眼睛一看。 不由自主往后倒退。 “啊。”白蔹站定盯着她另一只手里的黑色手表,一双杏眼微眯着,直接拎着老太太的衣领,一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一手不紧不慢的将表拿回来。 “你、你……”老太太倏然被提起,有些喘不过气来,惊惧地开口,“你、你敢!伱知道我女婿是谁吗……” 白蔹手指渐渐收紧。 路晓晗终于回过神,她从地上爬起来,扶住白蔹的手,冲她摇头:“阿蔹!” 白蔹垂眸盯着老太太看了半晌,终于在她咽气之前,松开手。 老太太跌倒在地上,手捂着脖子不停咳嗽。 白蔹转身去看姜鹤。 姜鹤还在颤抖,她一手搭上姜鹤的脉搏,一手将他抱过来,眼睫微微垂下,过分精致的脸被笼着一层阴霾。 毛坤冷冷看着老太太那一行人,压低声音,“姐,我要不要……” 他手在脖子上轻轻一划。 “想什么呢?”白蔹探出来姜鹤有些应激,瞥毛坤一眼,风轻云淡:“法治社会。” 毛坤:“……” 不知道为什么,他姐说这句话挺好笑的。 “行,”毛坤并不在意,“有麻烦再找我,这种小事都用不了我干爹出手。” “阿蔹。”路晓晗没听到白蔹跟毛坤的对话,只是担忧地看向老太太那边,“那个人我看着好像不是什么普通人……” 毛坤挠挠头,“是吗?” 他怎么看不出来。 ** 之前姜鹤被抓着,一直当作没看见的图书管理员,见老太太这一方竟然处于弱势,这才惊惧着叫保安过来维护治安,“李老太太,您没事吧?!” 他们扶起老人。 “找死!”老太太被扶着站起来,身边是几乎被吓傻的孙子,她看着白蔹的方向,哑着嗓子道:“都愣着干嘛!还不报警!” 警察很快就过来将一行人参与这件事的人带去警局。 白蔹带着姜鹤,全程都十分配合。 警车上,姜鹤一直身体颤抖趴在白蔹腿上,白蔹伸手缓慢拍着他的脊背。 “家长联系方式。”警员拿着小本子在登记。 姜鹤依旧趴在白蔹腿上。 白蔹眯着眼眸,敛着的瞳仁还有未散的戾气,她穿着襦裙,就这么坐在这里,好看的眉眼懒懒地。 她说了纪邵军的号码。 纪衡年纪大了,白蔹不想折腾他跑这么远。 警员点了点头,偏头让人去联系,紧接着问下一句:“为什么打他们?” 皮肤冷白的少女坐在黑色的车座上,整张脸被阴影笼住,那双半敛的眸子极其幽冷,过分精致的面容让她看上去像只漫不经意的鬼魅妖物,她对这件事知道的不多,淡淡的:“他们先动的手,还抢手表。” 手表已经被警员拿走作为证物。 一切都很顺利。 简直是警员遇到最好问话的嫌疑人,他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有事可以找我们,你打的那个人身份可能有点不好惹。” 他难以想象,面前这个看起来乖巧无比的女生,是怎么将一个保镖打成那个样子。 可刚想完的下一秒,警员背后满是细汗,他合上记事本。 忽然意识到—— 从这个女生上车之后,他几乎都在被她牵着走! 甚至此时还在为她开脱。 这是作为一个警察的大忌,他忽然看向白蔹,密密麻麻的寒意从脚底心窜起。 先前的在面对那些高智商的罪犯,他都未曾有这种感觉! 纪邵军刚给一个要艺考的学生补完课。 今天白蔹跟纪衡要来吃饭,他与沈清正在菜市场买菜。 相处这么长时间,纪邵军也从纪衡那得到了白蔹爱吃的菜。 “真奇怪,”沈清听着这些菜,倒是意外,“我以为她会喜欢北城的菜系,没想到她喜欢的依旧是湘城菜系。” 她记得白蔹第一次来吃饭,她做的就是北城菜系。 难怪白蔹当时没吃几口。 “阿蔹也是我们湘城人。”纪邵军不乐意沈清这么说。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纪邵军一手拿起一颗青菜,帮沈清挑菜,一手接起:“喂,你好。”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什么?”纪邵军忽然抬头,他放下手里的青菜。 看到纪邵军这样子,沈清心里也是一突,让她想起了几年前,“怎么了?” 她连忙放下菜,跟上去。 “去警局。”纪邵军来不及解释,直接往菜市场大门口走去,与沈清打车去警局。 ** 警局。 老太太跟她孙子被好好安顿在招待室。 纪邵军跟沈清到的时候,警察刚做完笔录。 “阿蔹?”看到白蔹没事,纪邵军狠狠松了一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姜鹤还在低着头。 纪邵军看着白蔹半抱着姜鹤,认出来,那是她的朋友。 白蔹手机被警察收走,她抬头看着纪邵军,摸摸鼻子,认错:“我把人给打了。” “你打人?”沈清看着眉眼漂亮的白蔹,低敛着眉头,连忙转头对警察道:“警察大人,你们可别冤枉人啊,你看这孩子,像是会打人的吗?” 她嗓门大,说话的时候有点像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早就忘了,白蔹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她还说白蔹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警员都被她这么蛮不讲理的一吼,直接愣住在原地。 白蔹在一旁无辜的眨眼。 还好还好,她也不算很会打。 对方肋骨也就断了那么一二三根吧。 沈清与纪邵军被警员带出去了。 白蔹继续坐回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慢慢拍着姜鹤的背部,慢悠悠地道:“你怎么还没恢复好,再等下去小毛同学要炸了这里了。” 外面。 沈清还在与警员喋喋不休的说着。 纪邵军皱眉,只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警员带纪邵军去休息室去见那位老太太,他看着纪邵军像是个冷静的,压低声音提醒:“你们俩最好请求对方原谅。” 白蔹还是个学生,姜鹤现在有应激反应,他们将两方隔开。 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是方才的李老太太与她孙子。 警员一打开休息室的大门,沈清就感觉到里面不同寻常的气氛。 “局长。”开门的警员十分恭敬,“人我带来了。” 局长并没有回话,他正在与人陪笑,“李老太,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李老太太手里抱着孙子。 若是白蔹在这,一定能看到—— 他们说拿去做“证物”的手表,此时正被这个小男孩拿在手里把玩。 李老太太眉眼凌厉的扫向沈清与纪邵军,她“啪”地一声放下茶杯:“带他们来干嘛?” 方才还跋扈的沈清一听警员叫里面的人“局长”,表情就变了,她一句话没敢再说。 面对普通民警,她还敢大声说话,可局长这种哪是普通老百姓能见到的,平时也就在电视新闻上看看。 她下意识的抓住纪邵军的衣服。 “没听到李老太太的话?”局长没看纪邵军与沈清,瞥警员一眼,“还不快带走。” 警员连忙将两人带出去。 “警、警察同志……”沈清声音紧张。 “这位阿姨,”警员抬起眼皮,看沈清一眼,严肃道:“我看你们还没弄清楚这件事,你侄女打的是谁你知道吗?” 沈清一愣。 “陈家你们知道吧?”警员看着沈清与纪邵军,再度叹气:“你说何必?为一个手表闹到这种地步,她很显然,想计较到底,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整个湘城,谁不知道陈家、任家这两大家族。 “纪、纪邵军,”沈清抓着纪邵军的衣袖,嗫嚅着开口,“你给你弟打个电话吧……” 如今这种情况,他们这种普通人肯定是插不了手。 好像…… 也只能找任家了。 警员本来要走了,听到沈清的话,脚步一顿。 他诧异的看着穿着朴素的纪邵军沈清二人,这俩也是有后台的? 休息室门打开。 李老太太抱着她孙子出来。 她孙子手里拿着姜鹤的手表,手表屏幕亮起一道蓝光,无声的亮着,是一个通讯电话。 没有人接听。 又很快熄灭。 与此同时,白蔹被收走的手机也开始震动。 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到。 小男孩一手拿着手表,一手比着一个小手枪的姿势,冲着纪邵军沈清二人嚣张的开枪。 李老太太显然也听到了沈清对纪邵军说的话。 她几乎是冷笑。 整个湘城,谁不知道陈港是她女婿,她外孙陈著更是以后要上江京大学的人。 尤其是陈港,最近一个月在湘城意气风发,任家人都要讨好他。 连任谦看到她都要以礼相待! “你要打电话?”李老太太放下孙子,她看着纪邵军与沈清,一手摸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还能感觉到白蔹掐她脖子时的窒息感,声音沙哑又阴狠:“随便你打给谁,我就这么告诉你们。今天这件事,我绝对不放过那两个,就算是你把任家、把任谦本人请过来,我也是这句话!” 042普通背景,谁那么大胆子敢去招惹他? 局里的人站在一边,很习以为常。 就凭她敢说出“任谦”的名字。 待老太太说完,局长才微微笑着,冲老太太道:“小少爷跟您受惊了,您先回家休息休息,后续交给我们处理就行。” 局长是没这个胆子把陈家的人留在这里,在休息室俩人也只是寒暄。 对这个案件根本没有多审问两句。 “嗯。”李老太矜持的应了一声。 “那这件事,”局长将人恭恭敬敬送出门去,“陈先生那……” “放心,”李老太将孙子放到车上,站在车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阴冷开口:“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这件事如果处理的好,我是不会跟陈港提的。” 局长蓦然松气。 “多谢老太太体谅!” 他站在门口,目送李老太太的车离开。 “局长,”身边的警员看着车离开,才迟疑着开口,“他们把证物带回去了?” 一进图书馆的时候,他们就按照流程把证物收起来。 取证调查。 了解到事情经过,证物就给李家那小孩带回李家。 现在还直接将证物带回去了…… 警员刚转正没多久,觉得李家人就这么把人家东西带回去不太好。 “一个手表而已,”局长转身回去,手表这件小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其他两个人的资料呢,给我看看。” 陈港在湘城可是一个狠人,从小就是武术出身,明明一个被流放至此的家族,却因为他重新得到了江京的重视。 半点不近人情,若是这件事没处理好,被陈港盯上,那他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警员立马将刚刚调查的资料与笔录交给他。 局长一路翻了翻。 资料都是白蔹口述的,湘城一中学生,外公纪衡,舅舅纪邵军。 很普通的学生,很普通的家族。 他伸手随意合上笔记本,脑子回想好几遍,也没在湘城找到有哪家姓“纪”的。 黑水街那几尊大神也没人姓纪。 最近倒是有收录姓“白”的姓氏,但都是黑水街那边的事,与纪无关。 李老太是个人精,若真是什么大人物,她肯定不敢招惹。 局长与警员一路走进去。 还在大厅等着的沈清与纪邵军连忙往这边走,两人想与局长说话。 “抱歉,”一个警员严肃地拦住二人,“我们局长还有其他事情。” 局长哪是普通人想见就见的,今天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李老太,这种小事根本就用不着局长出面。 沈清看着局长离开的背影,“这可怎么办?” 刚刚李老太的话,她可是听得很清楚,对方说找“任谦”都没用。 在沈清的认知里,她能想到最大的人物也就任谦了。 “先问问阿蔹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爸让他担心。”纪邵军没有沈清那么慌不择路,他皱着眉,冷静的开口。 至于找任家,纪邵军根本就没想过。 他拿着手机,开始思索。 沈清刚开始还像个不讲道理的跋扈,可比起李老太还是小巫见大巫。 警员是看着李老太将手表拿走局长却不说一句话,弱者与弱者总是能共情的,他说完不能找局长之后,又压低声音,“你们能找关系就找吧,可不能给学生留案底。” 有了案底以后考公就很麻烦。 “你先陪蔹蔹,”纪邵军很沉稳,他叮嘱沈清,“我出去一趟。” 沈清当他去找任家人去了,连忙道:“好,你去,她这你不用担心。” ** 这边。 路晓晗与杨琳也回了学校,要去找陆灵犀。 普通学生大多遇到事,都会去找班主任,尤其十五班。 听到路晓晗条理分明的解释,陆灵犀一惊,“白蔹同学都被逼的打人?” 她这么乖的一个好学生,竟然被逼到打人? “对,”路晓晗感觉要哭了,“陆妈,那个老太太蛮不讲理抢人东西还要打人,好像还不太好惹,白同学不会有事吧?” “你们俩先回去,”陆灵犀抬手,“这件事我来处理。” 她走出办公室,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路晓晗着急说白蔹的事,同在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听见了,隐隐在学校传开。 连已经回家的任晚萱都有所耳闻。 任谦打电话询问任晚萱陈局那件事。 “我不知道,”任晚萱看着窗外,“陈爷看完表演就走了,没同我们一起吃午饭。” 校领导也没留下。 “你今天大字写得怎么样?” 任谦知道校方有意让任晚萱在陈爷面前展示字迹。 “最近写得最好的一副字。”任晚萱抿唇,秀美的五官微微皱着, 她有些心不在焉。 任谦对任晚萱的实力自然不会怀疑,此时听出来她语气有些异样,他放下手边的事,“发生什么事了?” “就……”任晚萱有些犹豫,她咬着唇,没将白蔹在学校表演古筝的事告诉任谦,只道:“纪家有人来找你吗?” “纪家?”任谦诧异,“你是说你爸?他没有找我。” “这样啊……”任晚萱有些意外。 听人说的,陆灵犀当时脸色就很难看,她以为纪家人会去找她外公。 “到底什么事,”任谦最近对纪家十分关心,他严肃开口,“纪家怎么了?” “好像是白蔹,”任晚萱收回看窗外的目光,她趴在床上,“她惹事进局子了,事情还不小。” 这件事任谦确实不知道。 他挂断电话后,连忙让秘书长去查白蔹,“纪家虽然没来找我,但这件事我们不能当作不知道。” 任谦有自己的谋算,要在纪家找他之前主动出手帮助。 任谦要查的事,没过几分钟就出结果了。 秘书长看着任谦,欲言又止。 “事情很大?”任谦看着秘书长,倒是意外。 他不觉得湘城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棘手,尤其对方还是纪家人,能惹多大事? 对任谦而言一句话而已。 秘书长弯腰,向任谦禀告:“倒没多大,但白小姐她打伤了李老太太,李老太太现在很生气。” “什么?”任谦诧异。 白蔹惹谁不好,惹到陈港的丈母娘了? “先生,”秘书长站在一边,忧心道:“陈爷应该是有心认陈著少爷这个外籍子弟,这……” 任谦沉默好半晌。 他知道陈家的重要性,白蔹是值得投资,但陈爷…… 再给任谦几十年,他也找不到机会能与江京陈家攀上关系。 最终摆手。 任谦缓缓开口:“这件事先不要管,纪家若是有人打电话,你帮我找借口拖住。” “是。”秘书长低头。 ** 湘城Crfs暗物质研究所。 姜附离摘下眼镜,他敞着黑色风衣,深冷的目光注意着数据,荧光笔在他指尖被慢慢轻扣,“没检测到暗物质粒子与其他粒子之间的相互作用,扩大粒子种类。” “好。”贺文记下重要要点。 他站在姜附离身后,暗中观察姜附离,心里预估姜公子此时的心情。 最后,还是求知欲打败了对姜公子的畏惧,贺文拿着笔记本小心翼翼开口:“姜少,您最近有没有做app新出的题?” 江京大学app预备营有基础题库与挑战题库,每个月都会出二十道新题。 数理化生都有,每个月基础二十题全部答对会有一万基础分。 由系统判定分数。 挑战题库都是江京大学一群导师出的题,随机刷新,做出一道会在月积分上乘以一倍,能做出几道就乘以几倍。 每个月会刷新题库。 基础题库基本上都会一点,但挑战题库,除了姜公子以外还没人能刷完。 现在系统的最佳答案依旧是姜公子。 然而姜附离已经两年没登录系统了,两年了,这两年知道贺文他们是怎么过的吗? 挑战题库做不完,问又不敢问。 前几日有人下载了app,还关注了一个人,几大实验室的人几乎喜极而泣。 但是—— 贺文了等了两个星期,姜附离没有刷题,也没有留下答案。 “什么题?”姜附离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四点多。 贺文连忙打起精神,“有一道关于光子的题……” 他言简意赅。 但说完贺文就隐隐感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 姜附离看着姜鹤没回消息,将手机一握,平静而冷淡,不带任何情绪的三个字:“高中题?” “我再研究一下!”贺文补救。 姜附离看着贺文,薄冷的唇微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 他转身出门,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他到底跟一群什么人待在同一个实验室? 等姜公子离开办公室。 其他人才用一种“你好勇”的表情看着贺文,“贺文,你能跟我说说吗?你到底是怎么敢问他高中题的?” 贺文:“……你们会做?” 那人耸肩:“可我们不会这么大胆子去让他做。” 笑话,题库中是有标准答案的,虽然没有姜公子的答案那般清晰让人豁然开朗,但已经够用,谁敢让姜公子来给他们做题? 毕竟马院士都没能成功把姜公子骗去他的实验室。 ** 外面,办公室。 姜附离又给姜鹤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 倒也不意外。 姜鹤已经跟他单方面冷战了好几天。 冷白的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又找到白蔹的号码拨过去,告诉她今晚明东珩要晚点去接姜鹤。 还是无人接听。 姜附离脚步一顿,他知道白蔹跟姜鹤一起在图书馆。 “电脑。”姜附离脚步一停,他向办公室里的研究院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松开手中的荧光笔。 助理连忙将他的电脑递过去。 地下实验室为了避免宇宙线的干扰,建立的很深,常年幽冷深暗。 姜附离将电脑摆在桌子上,没有坐下,只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敲着键盘,电脑荧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愈发白皙凌厉,桌面上很快出现了一个黑骷髅的标志。 一行行代码在他指尖出现。 助理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 他们姜少业务太广,而他什么也看不懂。 冷白的指尖“啪”的一声敲下“enter”键,湘城大地图出现在电脑页面,一个红色小点在缓慢移动。 身后的助理只看到他们姜少按出几行代码,地图不断扩大。 最后定位在一条路上。 他找的是姜鹤手表定位,姜鹤因为性格问题,经常无故失踪。 整个姜家,连姜西珏都玩不过年纪小小的姜鹤,姜附离特地花时间给他做了个手表,带有定位功能。 正常情况,白蔹与姜鹤都在图书馆看书。 现在却出现在不知名位置,还在缓缓移动。 姜附离调取了前面手表移动路线,确定最后手表在警局出现,他目光盯着路线,冷冷地合上电脑盖子,“会议推迟到明天,放半天假。” 他缓缓站直,拿上手机,携带着风霜离开。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看向助理,“姜少是怎么了?” 助理推了下眼镜,高深的猜测:“估计是有人不长眼,动小少爷了。” “姜随院士的儿子?”贺文一进来就听到了助理的话,十分诧异。 姜随夫妻去世后,姜鹤被一群魔乱舞的亲戚苛待,姜附离把姜鹤从姜随家领回来,并狠狠整治了那一堆亲戚。 整个江京都知道的事。 他们宁可去招惹杀人不眨眼的姜西珏。 谁那么大胆子敢去招惹姜附离啊。 ** 姜附离乘直梯上去,低头按着手机给明东珩打过去电话。 明东珩与陈局在一起。 他接到姜附离电话的时候,陈局正与一人寒暄,“这药物真的不大规模出售?” 他听说黑水街有一款神奇膏药,对于陈家以及各特种部队吸引力实在太大了,程度不亚于王又锋的矿产。 对方微笑:“抱歉,白大夫那边暂时没有消息。” 陈局看着对方的样子,暗骂,真是油盐不进,又玩奇货可居那一套是吧! 别让他找到那个白大夫,高低绑走他! 明东珩看看他们一眼,便走到外面,接起电话,恭敬又疑惑:“少爷。” “在哪?”姜附离没等司机,低眸拿上车钥匙,声音淡淡的。 但手机这头的明东珩听得却是一个咯噔,“黑水街。” “去警局等我,”姜附离打开车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发动汽车,窗外夕阳斜斜打着窗户,他凌厉的脸庞藏在朦胧日光下,“姜鹤手表最后定位在那。” “什么?”明东珩心下一突。 他手有些不稳。 “怎么了?”陈局正在跟人说话,看到明东珩匆匆站起来,他压低声音。 “姜鹤的事,”明东珩不敢耽搁,“这边你先盯着,我得去警局一趟。” 陈局看着明东珩的脸色,不敢多问。 黑水街距离湘城警局并不近,明东珩开着陈局的车几乎是一路飙过去,有些路段明显超速,路过的交警看着车牌号硬是没敢拦。 湘城警局总部。 明东珩将车停好。 他那车打眼,一出现就有人看见了,很快就往上通报。 警局办公室。 局长听到汇报,连忙站起来,大吃一惊,“陈爷的车?他怎么来了?” 陈局的车是湘城配的,陈局向来低调。 但湘城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陈局开的什么车。 局长连忙穿好外套,去警局门口。 警局门口却不是陈局,而是一个高大、冷酷的男人,他拿着车钥匙,站在陈局车边,见到局长出来,也只冷冷扫他们一眼,一句话未说。 跟在姜附离身边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局长并不认识明东珩,但对方能随意开陈爷的车,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很怵明东珩冷酷的表情,站在门口,不知道要怎么与明东珩搭话。 就在局长还没想好怎么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一辆挂着江京牌照的宝蓝色跑车从路的尽头开过来。 “刺啦——”一声。 停在警局门口。 残阳下,车身散发着冷厉的寒意。 明东珩认出这是姜家特意运到湘城给姜附离日常开的车。 他大步走到驾驶座,在车刚停稳的时候打开车门,让姜附离下车。 局长一晃眼,就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 只一个挺拔的侧影,黑衣简洁,在夕阳下反射着暗芒,整个警局门口霎时寂静。 。 043交代不好,就让陈永坤滚回江京 姜附离没有看任何人,只略略抬头,看向门口招牌。 然后大步往警局走去。 连风衣被带出矜冷的弧度。 “少爷。”明东珩连忙跟上去。 门口的局长等人被无视了彻底,几个人面面相觑,这大概是第一个敢这么无视局长的人:“局长?” 有人默默出声。 那两个人到底是不认识局长,还是懒得理会局长? 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他们隐隐觉得是后者。 局长忽然就有些不安,他一句话没说,直接跟上去。 警局门外。 小五挠挠头,看着后座的毛坤,“毛哥,我们还要进去吗?” 毛坤拉开车门,“当然,姐她还在里面,这些人真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我毛少的厉害了。” 手搭着方向盘的小七抚着额头,叹气:“毛哥,小五,你们先别上。” “小七,你忘记你是怎么有今天的了?要不是姐,我们三现在都还在青水街做大哥。”毛坤大声吼着。 不是她姐一只手干掉毒蝎子,他哪里能被他干爹看重,能在黑水街发光发热。 还有…… 要是晚一步,她姐先把那些人干掉了,他颜面何存。 小七:“……” 忍住,他大哥是傻子。 “我们先等等,”小七深吸一口气,安抚毛坤:“刚刚进去那俩人不简单。” 小七好说歹说,终于制止了毛坤。 毛坤就蹲在警局对面,抽出一根烟咬上,骂骂咧咧的:“行,那我再等半個小时。” 小五也跟着他蹲下。 小七别过眼,不看这两人的蠢样。 ** 姜附离一进大厅,大厅里在忙碌的人都安静下来。 他目光扫了一圈。 明东珩立马抓一个警员的领子,询问:“这里有一对姐弟吗?” 警员被明东珩肃杀的眸子吓一跳,“有、有。” “带我们过去。”明东珩松开手。 今天案子不多,大部分都是陈年旧案,要说姐弟俩,也就白蔹跟姜鹤那一对,现在还在审讯室。 警员连忙将人带过去找白蔹与姜鹤。 沈清在陪白蔹,她双手揪着衣摆,局促的坐在一边,慌张又不安,还不时的查看手机。 白蔹一会儿要安抚不停颤抖的姜鹤,一边还要安慰沈清。 姜附离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生一手慢慢顺着姜鹤的脊背,一手支着下巴,冷黑的眼睛半眯着看窗外的树影,像只被人搅了清梦的白猫,心情看起来并不美妙。 徘徊在爆发边缘。 沈清被突然进来的两人吓一跳,连忙站起来。 姜附离给她的压力不比局长小。 明东珩看到两人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白小姐,小少爷给我就行。” 姜鹤两只手紧紧抓着白蔹的裙裾不放。 白蔹慢条斯理的回,“他现在情绪不好。” 明东珩只好站在一边。 姜附离站在白蔹两步远的地方,看了眼她,又低头看着因此抓着白蔹不放的姜鹤,难得没出言嘲讽。 只问:“打赢了?” 都没问她是不是打架了。 连沈清都觉得她不像是会打架的。 白蔹:“……” “嗯。”白蔹眼神飘到窗外。 “那就行。”姜附离点点头,他扫了眼审讯室的环境。 白蔹一进这里就知道那老太太有背景,本以为在她耐心耗尽之前毛坤会来,没想到姜附离倒是先到:“你怎么来了?” 姜附离心情不太好,但是尽量放缓语气,“你俩电话都没人接听,手机呢?” “被收了。”白蔹慵懒的搭着腿,不太在意。 姜附离冷眼向旁边扫过去。 明东珩立马又在身后抓了一个人,“手机?” 那人被吓一跳,什么也没敢问,就战战兢兢地去把白蔹手机拿过来。 白蔹接过来手机,才看到上面很多未接电话,姜附离两个,纪邵军五个,毛坤十几个。 她点开微信—— 白背心:【姐?】 白背心:【还没出来?】 白背心:【我来了,姐,你别冲动!】 白蔹:【1】 然后又偏头看沈清,“舅舅呢?” 沈清被忽然到来的姜附离二人吓一跳,她不敢看姜附离,小声回答,“他出去找人了。” 白蔹又低头给纪邵军发消息—— 【舅舅,没事了】 “啊,这是我舅妈。”她抬头,向姜附离介绍沈清。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舅妈,在局子里的沈清虽然依旧紧张,但下意识的挺了下胸膛,“嗯,对,这是我外甥女。”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些懂纪邵军了。 任晚萱从来没叫过她一声婶婶。 姜附离看着沈清,也是一顿,矜冷的姜公子,到底是收了一丝戾气,很有礼貌的打招呼:“您好。” “哎。”沈清双手不知道朝哪儿放。 “哦,还有小文盲的手表,”白蔹皱眉,“怎么没一起拿过来。” 调查过手表轨迹的姜附离自然知道它在哪。 他都没问,就能猜到两人是发生了什么。 “会有人送回来的,”姜附离浅淡地看了眼门口,再看向白蔹时,语气变缓:“先出去。” 明东珩伸手,想要接过白蔹手里的姜鹤。 姜鹤怎么说也有四五十斤,对一个柔弱女生来说并不轻。 他刚一伸手,就见白蔹轻松将姜鹤抱起。 明东珩:“……?” 他记得…… 白小姐,手上是不是还有一块铱? 姜附离冷眼扫着将脸埋起来的姜鹤,忍住了。 局长还等在审讯室门口,看着姜附离带着人出来,像是要走,他连忙走近,硬着头皮对沈清开口,语气比之前好上不少:“伱们稍微等等,流程还没走完,暂时还不能走……” 他不敢与姜附离说话。 只好找上了一群人中,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沈清。 姜附离停下脚步,他打断了局长,凉飕飕的三个字:“你是谁?” “我是这个分局的局长……”局长低着头。 “局长?”姜附离收回目光,没再看他。 他继续往前走。 “让陈永坤自己来跟我说,”并偏头,对明东珩道:“交代不好,就让他滚回江京。” 姜公子很少点人大名。 这不是在交代,而是在通知。 明东珩心下一紧,严肃地点头。 姜附离一步也没停。 他没做笔录,更没保释,就这么带着白蔹跟姜鹤离开。 后面硬是一个人都没敢拦。 姜附离与白蔹离开,警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在湘城,听到最多的也就任谦与陈港。 陈永坤是谁? 也是陈家的人? 方才的警员看向局长,吞了下口水:“局长,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李家那边怎么交代?” “还要交代什么?”局长额头突然起了一层细密的汗:“赶紧去通知李家人,让他们把手表送过来!” 他手指颤抖。 湘城下放一位江京的爷来管这边的事,湘城上层圈子都知道,他们都称那位为“陈爷”,“陈局”,普通警员自然不知道陈爷叫什么。 但看过档案的局长却十分清楚,那位陈爷的真名—— 陈永坤! 余下的警员被他吓一跳,连忙去联系李家人。 ** 李家。 老太太已经回家换了一套衣服。 此时家庭医生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敷着脖颈,不过两个小时,老太太脖颈青紫一片。 佣人半跪在地上,帮她举着镜子。 李老太太眼神充满阴霾。 自从她女儿嫁给陈港,大部分跟她说话都不敢大小声,那个女生竟然敢? “啪——” 她一手拍掉镜子。 佣人连忙跪下,颤抖着低头。 “奶奶,”小男孩从楼上跑下来,把黑色的手表举给李老太太看,“它还要密码,你快把密码给我。” “乖孙,”李老太太连忙把孙子抱起来,一手揉着他头上的肿伤,“我马上让人给你拿。” 正说着。 手边手机响起。 正是警局那边。 “我刚准备联系你们,”李老太太坐直,淡淡开口:“问问那个小杂种,手表密码是多少。” 手机那头,警员抹掉冷汗:“李老太太,局长让我通知您赶紧把手表还回来。” “你们什么意思?”老太太十分不悦。 “什么意思?”局长一把扯过电话,“李老太太,你们想死我还想活着,你赶紧找陈港吧,他要是在陈爷面前有几分面子,你们李家今日恐怕还能找到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