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的自我修养谢灵谢家》 第一章有房、有地、有女仆 夜色如墨,烈火熊熊。 坟茔敞开棺材却并未下葬,围在篝火前披麻戴孝的人们也没有半点悲伤,田垄四周安静的不像话,只能听见柴火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 人群正用呆滞的眼神看着火堆前的棺材…… 谢灵均坐在棺材板上目光同样呆滞,眼前是一身法衣正单手举桃木剑做金鸡独立状的道士。 “咔嚓”随着木材被大火烧的碎裂,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惊声尖叫:“诈…诈…诈尸拉!谢…谢家少爷诈尸拉!” 不知谁猛地嚎出一嗓子,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向外退了几米,一个半大的小子被人群推搡着摔了个跟头,继而迅速的手脚并用着向后爬去。 当骚乱稍稍安定些,众人瞧见棺材上的少年并未有任何动作就又停了下来,毕竟人的恐惧永远也无法战胜好奇心…… “妖!大……妖……” 人潮退去后却把满头杂毛的道士留了下来,这货嘴巴抽抽着大叫,谢灵均甚至担心他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但话说的不利索,道士脚下却一点不慢,转瞬间便冲入人群中,继而一溜烟的跑掉,显然他连“功德钱”也不打算要了。 四周围观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嚷嚷:“我就说吧!好的谢家少爷怎生能突然的昏死过去,一看便是被妖孽上身了啊!” “会不会是谢家少爷本就是个妖孽?!” “可不敢胡吣,老夫人菩萨般的心肠,谢老爷更是东都城中的大官,怎生就能诞下一个妖孽嘞?!”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火焰,又是火焰,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堆让谢灵均猛地回过神来,继而低头看向自己最宝贵的双手,作为一个医生,这双手对他来说是最宝贵的财富。 还好! 双手并无大碍,但这双手却苍白中略显青色,平举后还在微微颤抖,哦,对了这不是自己的手,谢灵均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他还能保持冷静? 他知道这和自己的职业习惯并不沾边,而是完全被吓蒙了的缘故。 任何一个人突然被另一个人的记忆所包围都会发蒙,脑袋中俩个完全不同的记忆在不断碰撞、交叠、杂糅,就像一个巨大的搅拌机,差点把自己撕碎,如果自己不是医生,有着一定的专业知识,恐怕一定会变成个精神病人。 在棺材板上坐了半个时辰,谢灵均终于理清了头绪,他发现自己的情感和思想依旧保持着冲入火场前的模样,也就是说那才是真正的自己,而不是眼前这幅身体的主人。 自己没死,而是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华朝纨绔身上,继而被他脑袋中的记忆所袭击,袭击或许是他生而为人的求生本能,但显然这幅身体的主人并未成功…… 一觉醒来变成了另一个人,搁谁身上都难以接受,但对于谢灵均来说却非最坏的结果。 他不想死,就算冲进火场去救人,他也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再次将目光放在双手上,这小子……有点惨,母亲早早去世,身为谢家长房的父亲谢善安却金榜题名留在了东都城中做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最近谢家突遭大变,父亲离奇死于东都城,这一噩耗对于谢家长房来说却是一场灾难,顶梁柱倒下了。 二房的二叔非但没有帮忙,反而是送来了一对绝色侍妾,说是要给长房开枝散叶用,守孝其间能做这种事? 连“刚来”的谢灵均都知道其中的不妥,可这小子却是抵不住诱惑。 在那春宵一刻之夜,身体太虚刚见春色还没来得及做啥,便在极度的中亢奋中“嘎了”,自己大概也是在那时候从他身体中醒来的吧…… “猝死,居然在关键时刻猝死了?这大兄弟也是人才啊!” 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谢灵均笑了,他并不后悔重入火场,至少他回车上抢资料时也救下了那孩子。 就在谢灵均努力回想谢家少爷死前的画面,且刚有一丝记忆时,清脆的叫声便将他唤了回来:“少……少爷?您……活过来了?!” 这如同快看到电影中最亮眼的镜头时却被人生生掐断了电源,谢灵均忍不住开口道:“废话,本少爷一直活着呢!小……小奴?” 抬眼望去,在瞧见脸上满是惊恐的少女后谢灵均便下意识的开口。 “是!是小奴!少爷您没事?太好了!”少女开心极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跑掉。 眼前这位是谢家的丫鬟,就算谢家遭遇这般的变故也未曾离开,不过被少女的柔荑抓住谢灵均居然有种尴尬,抽回手道:“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从外科医生变成医药代表,再到现在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身份转换对于已经被社会毒打过无数次的谢灵均来说算不得什么,无非就是再换一种活法而已,再差还能比以前差? 那个女人欠下了巨额债务,将整个家的命运推入了地狱,否则他也不会放弃医生那么好的职业去做自己曾经最瞧不上的工作,没办法来钱快啊! 在死前的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很轻松,如释重负的轻松。 现在回想起这小子之前做的事……还别说,当个纨绔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自己当那么多年的“接盘侠”要强的多。 强撑起身体的谢灵均一阵眩晕,那种从胃里反馈上来的饥饿感正疯狂的提醒自己该进食了。 他觉得就算一头牛放在自己面前也能顺利干掉,脚下微微踉跄,小奴懂事的用瘦弱的肩膀扶起他道:“少爷,咱们出来的匆忙没有步撵,小奴扶您回去吧!” 谢灵均笑了笑,最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心自己的人。 看着少女强撑起身体的局促模样,谢灵均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只是饿了些,照顾我这几日你也累了,寻个庄户来扶我便好。” “那可不行!少爷好不容易活过来,我若是照顾不周便又剩下我一人了……呜呜,少爷,你不要丢下小奴好不好,这几日小奴怕极了!先是夫人,再是老爷,现在连少爷……呜呜呜!小奴一定会做的更好,小奴不是灾星……” 话是好话,但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谢灵均下意识的安慰道:“不怕,不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对,我从来也没走啊!这说明你把我照顾的很好,老天看在眼里呢!” 小奴不知道少爷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般暖烘烘的话来,不过她很高兴,于是原本就不强壮的她又在胳膊上使了三分力气。 “吓,就说那丫头是个灾星,夫人,老爷全被她给克死了,没想到这长房少爷命大!” “回魂了又怎样,保不齐下次就被带走了!” 那群聚在一起幸灾乐祸的庄户也回过神来,正七嘴八舌的在边上嚼舌根,谢灵均甚至不用想都知晓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对于玄而又玄的东西这些人是最能胡扯的。 感受到少女惶恐的身体微微颤抖,谢灵均不由恶从胆边生,转头冲着那群人厉声道:“真当主家没人了?!本少爷还没死,我的婢子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佃租夏秋两收时加到三成!” 便宜老爹为了谢家在乡邻之中的名声,佃租一向是极少的,就算加到三成也并不多,但已经习惯这种优待的庄户们却哪里受得了,顿时叫嚷。 第二章负二代 把所有的美好暂时放在一边,将记忆中最近发生的事仔细梳理一番后,谢灵均对小奴和颜悦色,尽量的表现出正人君子的模样道:“咳咳……我二叔送来的侍妾可尚在家中?” “少爷说的是依水依云两位姑娘?在的,不过小奴走时瞧见她们在收拾细软……”提到她们俩,小奴的脸上便是愤恨模样,眼神中也满是厌恶,嘴角都快歪成羊癫疯了。 谢灵均却不在意的冷笑道:“还真是俩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红粉骷髅!让其这般走脱岂不便宜了她们?哦,还有我那“好”二叔!” 小奴在边上扬起脑袋的看向谢灵均,她只觉得今天的少爷有些不同,不再是那个满脸颓废,提到女色便两眼放光的纨绔子。 她哪里知晓,此时站在对面的并不是她所认识的纨绔少爷,而是个阅历丰富的急诊医生,以及久经商场的医药销售。 上大学时课题需要,工作时论著需求,谢灵均对古代文化和历史多少有些了解,虽说和眼下这个时代有些出入,但儒学依旧,礼法盛行。 父亲死了,作为儿子能行纳妾之事,行鱼水之欢?老爹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吧?! 此事一旦被人知晓,必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德行有亏之人连读书入仕的资格都没有,这对书香之家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也难怪眼前的灵堂如此冷清。 那位素未谋面的二叔处心积虑的谋划这么多,现在却并不打算现在就将侄儿的恶心公之于众,谢灵均虽然不知原因,但必有蹊跷。 院子中唯有中庭正堂还亮着灯火,灵堂就设在那,没有哭丧吊唁之人,有的只是白幡,白布以及长案上孤独摇曳着的烛火。 见惯了死人的谢灵均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一屁股坐在灵堂的供桌前拿起上面的糕点便放入口中,对于饿极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好挑的,虽说又冷又硬,但味道还可以。 瞧见这荒唐一幕,福伯又是一顿哽咽:“咱们长房何时这般清冷过?自从老爷去了……咱家便冷落到这般田地。” 见福伯又要开始讲古,谢灵均赶紧打发他去收拾房间,小奴则是在一旁乖巧道:“少爷,这些糕饼都冷了,小奴给您做些饼子,熬些粥吧!” 谢灵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大晚上的烧灶开锅太麻烦,给我来点热茶便好,饼子还挺好吃。” “知晓了!” 小奴见他吃的开心便脆生生的应下,脸上多了些笑容,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将手中的糕饼塞进嘴里,顺便掸了掸掉下的饼滓,谢灵均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伺候,但他也知道这一老一少已把自己当作了主心骨,两人眼神中的那种期望和喜悦是做不得假的。 很难想像作为家中仅剩的忠仆,在突遭这般大变的情况下是如何挺过来的。 正感慨时,谢灵均却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空荡荡的院落里哪来的人? 抬眼看去在庭院的墙角下,两道黑影正摸着墙根缓缓从后院溜出来,背上背着小包裹沿着游廊的阴影如同老鼠搬家似得缓缓挪动,正打算从中庭的围墙下向大门摸去。 又拿起一块糕饼的谢灵均幽幽道:“这就打算走了?好歹也是一夜恩情,怎生连个招呼也不打?此番太过凉薄了些!” 突如其来的熟悉男声让俩道倩影猛地定住,僵硬的扭头看向灵堂,却见本该下葬的少爷正坐在台阶上,嘴里也不知吃的什么,但咀嚼的模样甚是狰狞! “鬼……鬼啊!”叮铃,当啷细软撒了一地,俩个倩影看清楚摇曳烛火下的苍白面容后便齐齐的软倒了下去。 福伯闻声赶来,瞧见地上昏死过去的两人以及散落的包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狠狠地啐上一口道:“贱婢,少爷的灵堂还在,这便打算卷携细软逃家,真是该死!” 善良又胆小的小奴则是站在边上担心道:“少爷,她们不会是死了吧?” 走过去探手在俩女子的鹅颈上试了后谢灵均便撇嘴道:“死?哪那么容易?将她们绑起来,少爷我可还没尽兴呢!嘿嘿嘿……嗝……嗝!” ……………… 阳光穿过窗棱照在依云的俏脸上,缓缓醒来的她想要用手遮挡却发现自己被反剪双手捆在地上。 一阵惊慌过后她才想起昨夜发生的诡异一幕,顿时惊恐起来,看着边上还未醒来的依水也顾不得许多便用脚推搡着她。 依水清醒过来很快便与姐姐一样瑟瑟发抖,那倒霉的谢家少爷昨夜明明已经被抬去下葬,怎生还能瞧见他坐在灵堂前! “姐姐这是哪里?昨夜咱们看到的谢家少爷……该不会……” 相比惊恐万状的妹妹,依云反倒冷静许多,黛眉微皱道:“别说了,应是出了什么变故,这世上才没有什么鬼魂之物,何况那废物少爷?这是谢家的柴房,你又不是没来过,若他是鬼也该带咱们下地府才是!” 依云虽语气坚定,但心中却依旧惶恐,如果谢家少爷真的没死那便更麻烦了。 “看来你还算拎得清,作为妾侍盗取家中财物,私自逃家,人赃并获,一旦扭送衙门你觉得会如何?” 靠在门框上的谢灵均满脑袋的汗水,刚刚起床在院子中稍微做了些恢复运动,这虚弱的身体便已承受不住,路过柴房的时候便顺道来看看,正瞧见二女醒来。 “小郎君这是误会了,奴家姐妹已是你的人了,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奴家昨夜只是想要出门给小郎君上柱香……” 说着说着依云的眼眶便红了,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缓缓流下,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谢灵均不是个雏,在门诊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俩个梨花带雨的姑娘虽说看着可怜,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还并未让他同情到放人的地步。 将手中的身契摇的如同团扇,谢灵均瞧着依云依水两人苍白的脸色冷笑道:“别来这套,没用!说这话的你自己信不?再说我二叔将你们送来的时候还一并带着身契,瞧瞧这便是昨夜从你们身上搜出来的!私盗身契,这可是徒百里的重罪……听闻还要将衣物剥光,打上几十板子游街,滋滋滋……” 随着谢灵均的话两女顿时浑身发抖,依云依水不是明媒娶来谢家的,而是从官房中买出的侍妾。 所谓官房就是罪臣子女罚没为奴的地方,也有些良家女走投无路被卖入其中,也算是官方青楼。 在籍者为贱籍奴婢,最好的出路便是被人买走,或是家人所犯之罪被人翻案,不过后者几无可能,前者倒是脱去贱籍的好办法。 可惜少有人家愿意从官房中买走这些女子,毕竟有罪臣之家出来的,谁敢轻易卖去?大多在籍女子只能在官房中为妓,以生色侍人,直至终老。 侍妾是什么人? 等同于家中的奴婢,还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那种,相当于主人家的私人财物,无论是生是死,甚至是送人都由主人家说的算。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依云还未开口,胆小的依水便已坚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给谢灵均磕头叩首,只是反剪双手的她酥胸挺起,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诱惑。 “咳咳,停……” 轻咳两声谢灵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娇滴滴的女子在面前这般娇柔的模样,哪里是认罪,简直是上头! 倒是边上的依云瞧出了谢灵均的尴尬,惊讶的同时又觉奇怪,这个纨绔少爷初见她们姐妹二人时,那模样可活脱脱的是个色中饿鬼! 但她不敢失去这个机会赶紧和依水一起哭诉:“我姐妹二人从小便被罚入官妓房中,受尽苦难,好不容易才到主家,又怎敢不用心伺候您?昨夜之事非是奴家所愿,实乃被人所迫!” 谢灵均惊讶的转头看向依云,这倒是个聪明的女人,缓缓蹲下挑起她光洁的下巴道:“哦?被人所迫,那你说说是被何人所迫?” 看着谢灵均似笑非笑的眼神,依云自然知晓该如何选择,眼下受制于人岂能不站在他这边? 也只有这对叔侄两起了矛盾,自己和妹妹才有脱身的机会。 于是依云立刻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是谢二爷!是他将我姐妹二人买下送到少爷府上,只说将您伺候好便能重获自由身,前些日子您离魂舍魄,状若木人,不等头七他便差人捎来口信,让我姐妹收拾细软盗走身契,从此以后便是自由身!” 什么离魂舍魄,就是脑死亡,谢灵均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道:“哦?那我为何会离魂舍魄呢?” “大抵是少爷阳虚所致,亦或是那龙虎精壮的汤药?” 此言一出谢灵均好不尴尬,表面上默不作声,内心却是破口大骂:好小子!还真是个银样蜡枪头…… 身体本就虚弱,俩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在前还要用壮阳的东西,典型的虚不受补,也难怪了。 不对啊!谢灵均微微皱眉,这小子应该是心梗,那为何会变成植物人呢? 谢灵均摇了摇头,将这个“未解之谜”放在边上,自己穿越而来本就不合理,非要用科学的手段来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但最恶毒的还是二叔的用心,明知自己还在守孝其间,居然还“特意”送侍妾来,为的就是让自己背上不孝的骂名,从此以后名声尽丧,侵吞起长房的产业来也更为方便。 好阴险的手段,好歹毒的用心! 现在的谢灵均可不是那个未经世事的纨绔废物,上辈子的经历可是让他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m.33qxs.m 将身契收入怀中,在依云依水惊讶的目光下给这她们解开绳索,谢灵均不冷不热道:“府中突遭大变,也缺人手,小奴和福伯忙活不过来,你们便好生帮忙,若再有半点歪心思,本少爷必将你们送给庄子中的吴瘸子,听到没有!” 依云依水姐妹二人的卖身契还在谢灵均手中,一听这话顿时惊恐交加,只要他愿意就算将两人送与乞丐也是可以。 但好歹也算是放过了她们姐妹二人,依云赶紧拉着妹妹跪下叩首道:“少爷放心,我姐妹二人以后一定尽心伺候少爷,不敢怠慢!” 放了人谢灵均便不再理会她们,依水就是个没主意的,而依云则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说的话可不能随便相信,但只要身契在自己手中她们也不敢再逃走。 小奴已将准备好的米粥和饼子放在了正堂的桌上,见谢灵均带着昨夜那俩个贱人前来顿时眼中喷火。 小女仆还挺忠心的,谢灵均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又不是阶级敌人,她们已经老实了,不会再逃家,坐下吃饭!” 随着谢灵均在主位上坐下,小奴便将自己的碗筷端走,顺便狠狠地瞪了依云依水一眼,而这姐妹两也和她一样端起碗筷站在边上…… “干嘛呢?坐下吃饭!” 不等小奴开口,依云便立刻娇声道:“少爷说笑了,桌上哪有奴家二人吃饭的地方。” 谢灵均微微皱眉,但看着三人站在边上吃饭实在不舒服,不由提高声音:“都给我坐下吃,难道本少爷还要仰着脑袋同你们说话?不许蹲着!” 封建社会的阶级尊卑立刻体现出来,谢灵均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怎么能习惯?只能动用主人的身份连哄带吓。 最终三女局促不安的坐在了桌上,瞧见她们半个屁股搭在凳子上的小心模样,谢灵均也懒得生气了…… 吃过饭的谢灵均靠在廊柱下晒太阳,他也享受一下地主老财的待遇,酒足饭饱后有人捏腰捶腿……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他还没想清楚以后该如何,只能先紧眼下的事情处理。 瞅着卖力捏腿的姐妹花,谢灵均懒洋洋的开口道:“你们二人……贞洁可在?” 俩个侍女正小心的给他敲腿,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依云身体微微僵硬道:“奴家与妹妹还是处子身,那夜少爷并未来得及……” “咳咳,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从今往后你们是我谢家的婢女而不是侍妾,无论是谁前来打问,你们都这么说明白了吗?” 依云,依水对视一眼惊讶的看向谢灵均。 婢女和侍妾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婢女的地位更低,多是操持家务,还轮不到她们给主家侍寝的地步,虽主家可以强要,但显然谢家少爷并没这个想法。 之前还是个急色的模样,怎生离魂舍魄之后便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时间依云依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庆幸! 看着稍显迷茫的两女,谢灵均在心中无奈的苦笑,自己在给便宜老爹守孝呢!这两人的清白身就是自己最好的证据啊! 至于守孝期限,福伯说了要整整三年,这小子才撑了半年,还有两年半“能看不能吃”的艰苦岁月要熬!这难道就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收拾好郁闷的心情,谢灵均便打发这俩个小妖精离开,自从得知她们成为婢女后,这俩女便更加卖力,好家伙,谢灵均的腿肚子都被锤的生疼…… 坐在精美的廊柱下谢灵均仔细的打量这个院落,古典的园林式结构,前庭宽阔,后院幽深,中间用廊腰缦回的抄手游廊连接,甚至还有一方小池和俏立在其上的精美水榭,自己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能拥有这样的宅院。 现在的他已有了个家,但以后又该如何? 总不能躺在老爹死前积攒下来的家也上混吃混喝一辈子吧?如何在这个时代立足下去,这是摆在面前最现实的问题。 做个纨绔?看来是没机会了,想要做纨绔就必须有一个牛掰的老爹,自己那便宜老爹是够厉害的,已经作了京官,在小小的南阳县几乎可以横着走,但可惜死了,家中也不算安定,还有一个觊觎长房家产的二叔。 将脑袋里的那些信息仔细过了一遍,这个二叔从来都不是个好人,但可惜的是这小子也是个实打实的废物,纨绔的本事不少,但在其他方面却是个白痴。 还是先看看自己有多少资产! 帐房就在后院中,但这小子除了没钱花用极少过去,谢灵均迈着二五八万的步子便走了过去,这么大的一个家少说也有些金银财宝吧? 这些都将是自己的起始资金。 第三章长远的游手好闲 在帐房中待了整整一个下午,谢灵均才将所有账目整理清楚些,天知道这个过程有多么痛苦! 有几次他都想把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账册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这个时代的记账方式非常反人类,远没有简单的借贷记账法来的方便,而是采用进,缴,存,该的四脚账。 虽不是会计出身,但最简单的借贷记账法谢灵均还是知道的,只要将所有的凭证和账册整理出来,并分别归纳入借方,贷方俩个名录之下,谢家的账目便能快速规整,继而一目了然。 于是整个下午谢灵均都在帐房中跟这些乱七八糟的账册较劲。 一面需要计算支出和收入,同时又要整理资产和负债,最后再把这些东西归于全新账册上的借、贷双方。 说实话,谢家的账册就算没人动手脚也不可能不出问题,记的太乱了,比流水账都不如。 但谢灵均整理下来后发现,不光是杂乱以及坏账的问题,还有人为手段在其中,这才是真正的大头,而诡异的是,每到月底年底的账目确实出奇的“干净”。 当谢灵均从帐房中出来时已是日落西山,四个“傻子”直愣愣的站在门口,无论福伯还是小奴,以及依云依水两姐妹正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仿佛发现了全新物种。 “少爷,您会算学和理帐?” 谢灵均理所应当的开口道:“是啊!很难吗?” “天爷爷!” 福伯嗷的叫了一嗓子便道:“少爷,这算学可是一门大学问,理账更是难上加难,咱们家每年要花十贯钱才能请动南阳县城的裴秀才来给咱们家月底理账,您……您真的能……” 怎么一个个的都在怀疑自己?! 不过谢灵均和快便生不起气起来,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都是问题,何况是计算和简单的成本会计? 自然不好同他们计较,谢灵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别看少爷我寻常纨绔,可这脑袋是受过树神点化的,有一年我从庄子里的大槐树上掉下来昏睡几日还记得吗?那就是被槐树神给拉去点化嘞!” 必须给自己脑袋里的东西找一个出处,谢灵均便用曾经的记忆随便编了借口,原本还觉得拙劣,谁知小奴高兴的跳脚道:“这下好了,咱们家能每年能省下不少钱。少爷,大槐树的树神是个什么模样的?” ………… 对于小奴的问题谢灵均完全无视,但福伯却小心的试探道:“少爷,咱们家的账没什么出入吧?” 不提还好,一提谢灵均心中的火苗便如火山爆发般的窜了出来,瞪着福伯道:“二房每年从咱们家支走多少钱?每年又还回来多少钱?好大的一笔亏空都出在二房身上!都分家过了,为何还借钱给他们?!” 随着谢灵均的话,福伯露出无奈的苦笑:“少爷,您是知晓的,二房每年都来要钱,您又不在意这些……至于老爷则是当官做大事的,总说自家兄弟给便给了,莫要因这铜臭之物伤了两家和气,还说分家不分情义……” 谢灵均纠结的拍了拍脑袋,自己这个便宜老爹真是比自己还会败家啊! 所有账目算下来,偌大的谢家长房竟没有多余的存款,这家除了属于固定资产的三百亩私田,以及朝廷赏赐的三百亩官田外,便只剩下不到二十贯,帐房中最多的资产不是房契地契,而是二房的借据,就这还在每年不断的减少。 若非自己盘账,说不定这些借据也会逐渐消失掉,更别提账目中存在的大量错漏以及无用的支出。 眼睛一转谢灵均对福伯道:“明日将那裴秀才请来,少爷我要和他好生盘盘道!” 这个裴秀才账目做的还不错,可惜在更为简单高效清晰的借贷记账法下,许多隐藏起来的东西都被谢灵均给扒了出来无所遁形。 之前这小子是个废物纨绔也就罢了,可现在自己当家做主,这个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属于自己的财富,就算扔了喂狗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福伯点头应下,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家少爷能挑出什么毛病,毕竟那裴秀才可是整个南阳县最好的账房先生。 晚上桌面摆的是稀粥、腌菜,福伯打死也不敢在正堂用饭,谢灵均看着小奴和依云依水三女吃的津津有味,不禁起身道:“跟本少爷走!” “少爷去哪?”小奴和依云依水两女看了看便跟上了谢灵均。 “去哪?去厨房!还让不让活了?!这么大的一个家就吃这个?饼子,腌菜,稀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谢家已经破产了!” 谢灵均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新鲜的瓜果蔬菜为什么要腌着吃,为什么要腌菜?那是为了储存多余的鲜菜而不是为了好吃! 到了所谓的厨房,好家伙,各种瓜果蔬菜都有,而锅碗瓢盆更是一样不缺,但锅是砂锅,根本就没有炒锅! 知道了,或许铁锅炒菜的技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但也不至于腌菜凑活吧? 什么都能忍,唯独在饮食上不能忍,谢灵均决定自己下厨,但小奴瞧见他要动手赶紧拦下道:“您是少爷,怎生亲自下厨?” 说完不等谢灵均开口便又略带委屈道:“是不是少爷觉得小奴做的饭食不好吃?” 依云依水两姐妹也跟着附和点头道:“小奴说的是,圣人有云:“君子远庖厨”!” 被三个可怜巴巴的丫头盯着,谢灵均有些无奈继而苦笑道:“君子远庖厨是这意思吗?所谓远庖厨不是不能做饭,而是将做饭的时间省下来做更有意义的事,孔圣人还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们要是想帮我,那便烧火,怎么?还要让本少爷亲自烧火不成?” 小奴犟不过谢灵均只能不情不愿的蹲下烧火,依云根本不敢反抗,她可是见识过谢灵均的厉害,老老实实的在边上切菜,至于依水则是将锅碗瓢盆都刷的干干净净。 肥肉下锅炒出猪油覆盖在砂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放入依云打好的鸡蛋,很快薄薄的鸡蛋皮便出锅,再把这些鸡蛋皮给切成宽丝。 葱姜爆锅后放入鲜嫩的韭菜,炒的差不多了再放入鸡蛋皮加入粗盐调味,一锅独特的韭菜炒蛋便做好了。 韭菜这种食物早在先秦时代便已出现,《诗经》有载“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 唯一缺憾的是没有辣椒,他只能用茱萸粉末代替,这东西的味道也算辛辣,只不过带着一点苦味。 砂锅炒菜没有锅气,只适合炖煮,看了看厨房中的酱油小坛子和房梁上的腊肉,谢灵均知道明天中午吃什么了…… 简单的一个菜便让三女吃的忘乎所以,而谢灵均终于吃到了自己满意的菜色心情很是不错,决定将用餐地点改在厨房。 酒足饭饱之后,依云依水俩个姑娘红着脸的跑走,生怕谢灵均吃了她们。 只有小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撇嘴道:“哼,俩个小浪蹄子,又开始打少爷的主意了!少爷您可千万别上当!” “打我的主意?上什么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小,不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谢灵均揉了揉小奴的脑袋,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在院中散步,却未听到小奴在背后嘟嘟囔囔:“还小?我与少爷同岁都十六了呢!什么事不知……不过是床笫之间罢了!” 天色昏暗下来,可月光却格外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后世的工业污染太过严重,还是谢灵均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个时代的月光皎洁的不像话,如同大灯泡似得挂在天上照亮了整个院落,难怪会有囊萤映雪之说。 福伯在外院喊了一嗓子便去睡觉了。 谢家很大,但他却住在外院最小的耳房中,家里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妻,两人晚上兼顾门房。 月色撩人,消食差不多的谢灵均便进了书房,在白天了解过自家的财务状况后,他便决定要做长远规划。 已习惯规律生活的他无法忍受自己整日的游手好闲,虽然现在谢家的生活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模样,但他努力也是为了更长远的游手好闲! 书房古色古香,翻看桌上小木匣中尚未开封的书信,谢灵均摇头苦笑:“老爹来的书信也不看,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 借着油灯将书信拿出小心的展开,谢灵均发现上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或者说谢善安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文化水平,故意写的很直白…… 不过内容简单,但字里行间却满是关切之语,自从母亲王氏死后,父亲对自己更加看重,即便在东都城安顿下来也要每月准时派人送来信件。 信中大多是些寻常的父子交谈之语,但其中反复强调的却是对谢灵均学业的督促,因为只有过了童生试之后才能走上科举之路。 好吧!天下父母都一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结合自己脑袋中的记忆和父亲信中婉转而不失提醒的话,谢灵均忽然意识到,这个便宜老爹并非没有意识到二房的对自家的窥伺! 恰恰相反,正是知道了二房的图谋不轨,老爹才会极力督促儿子读书,因为反击二房的方法老爹已在信中写的清清楚楚,读书入仕。 大华朝在科技与文化上都是短板,故而对科举很重视,刻意的将出身进行了划分。 你要是个秀才,那在社会地位上就比白丁高强的不止一星半点,至于擅长谋划的二叔连个童生都不是。 只要读书考学,过了县试后,便能获得童生的出身,而过了州试之后便能获得更高等级的秀才出身。 有秀才这一身份也意味着脱离了最基本的白丁,成为真正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放下书信的叶安恍然大悟,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 二叔之所以敢对自己下手,最关键在于老爹死了,谢家长房也从官宦人家变成了寻常百姓家,二叔毫无顾忌。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做题家”才是真正的出路啊!”通过便宜老爹谢灵均也给自己找到了方向,只有读书参加科举才能入仕做官,这好像也是谢灵均现在唯一擅长且成本最低的办法。 父亲也是如此才能一直压制二房,无论借给二房多少钱财都不是老爹的忍让和软弱,而是上位者的施舍! 有借据,借出去的东西就能要回来,不,不是要回来,而是让二房双手奉上的还回来! 可惜,曾经的谢少爷根本不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也对二房毫无防备。 但有一点谢灵均想不通,科举制度在门阀依旧存续的时代很不科学,甚至就不该出现。 至少在他的认知中,科举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世家豪族对官职的垄断,甚至是皇权与门阀对抗的基础,但为何能在门阀世家强大的当下大行其道呢? 第四章俩个“演技派” 正房永远是主人家的地方,原本谢灵均是不能住在正房的,但自从父亲死后,福伯便坚持让谢灵均搬进正房,这代表他已经继承了谢家长房的家业。 在这个早睡早起的时代,熬夜到半宿的谢灵均很是疲惫,上辈子做医生的他可没少熬夜,做了医药代表后为了生活奔波熬夜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但现在他终于可以早睡早起了,打着哈气推门入房的他却听见被窝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吓的睡意全无。 只穿着里衣的依云揉着眼睛起身,顺便将妹妹往里推了推自己却下床道:“少爷回来了,奴婢这便给您打水洗漱。” 于是乎谢灵均便呆滞的坐在椅子上,等他再回过神来一双素手便已轻柔的拿捏着他的脚在温水中搓揉……这,这……也太舒服了! 谢灵均从脑袋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从今往后自己岂不是每天逛一次洗脚城,还有专业技师按摩,等等……还是免费的! 指了指隆起的被窝,谢灵均疑惑道:“你们睡在我床上,我睡哪?” “少爷自然也是睡在床上的,奴婢和依水给您暖床……” “不需要!这都几月份了,还暖床?!夏天可快来了……洗个脚就行,依水出来,我都瞧见你动换了!别当没听见,快点回去睡觉,以后别往我床上……咳咳!听见没有!” 谢灵均当然觉得有俩个娇滴滴的美姬侍寝绝对是人生享受,但他不是柳下惠,万一把持不住那可坏了大事,眼下关键时期,绝不能“误入歧途”! 瞧见谢灵均火急火燎的模样,依水从被窝中探出脑袋,瞧见姐姐使出的眼色后这才裹着小衣一溜烟的跑了,而依云则是回过头惊讶的看向谢灵均。 赶紧让她给自己擦脚,谢灵均也不等她开口便如兔子似得钻进了被窝道:“你也早点休息去吧!记得帮我把蜡给熄了啊!” 不是谢灵均不想,而是不能啊!这种痛苦谁能理解! 刚给自己制定目标,“困难”就送上门的考验自己,还有没有天理了?! 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品德,就算之前自己纨绔了点,但也能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孝道这东西万万不能有一丝亏损,否则就等同于葬送了自己的科举之路,就算瞒过去了,以后被人扒出来,轻者罢官夺爵,重则治罪充军!真以为欺君之罪是说说而已? 谢灵均怪异的举动让依云很是惊讶,在她的认知中这位谢家长房少爷就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色中饿鬼!可今晚自己姐妹二人送上门来,他居然还不要,是不是魔怔了! 端着木盆从房中走出的依云瞧见门廊下的依水娥眉微皱道:“霜寒露重的,你便只穿着小衣也不怕冻着个好歹来!” “少爷这是怎么了?为何将我们撵出来,莫不是嫌弃咱们,姐姐他不会再把咱们卖到官房妓馆去吧?!” 依水的声音渐渐颤抖,那个如同地狱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 依云也是心中一惊,但随即摇头道:“不会的,若是要将咱们卖回去那天晚上就卖了,哪里能等到如今?且……我瞧他也不像那里所见的纨绔模样,咱们用心做事好好的伺候,日子终究会好起来的。” “嗯,我听姐姐的,咱们回去睡吧!” 依水搂着依云的胳膊终于松了口气,两姐妹在院中走着,不断的畅想自己在这个家的未来。 “诶!姐姐,你说这谢家少爷是不是身子不行啊!” “嗯,兴许是,那日才刚瞧见咱们的身子便昏死过去,今日怕是也虚的紧……十有八九是身子不行!” 她们哪知道谢灵均的身子太行了。 现在的他躺在充满少女体香又暖烘烘的被窝里辗转反侧,不得不说那俩个丫头能在这个饮食寡淡的时代拥有魔鬼般的身材,这很不科学! 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论证”一下,嗯,对的……论证一下! 也不知在被窝里打了多少个滚,好不容易睡着的谢灵均在梦里发出猪哥般的憨笑。 天光再度亮起,谢灵均便早早的起床,今天和往日不同,既打算读书考学之路,那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并不难。 简单的洗漱后谢灵均便开始运动,围着后院的小池塘跑上几圈后再在水榭里做一组俯卧撑,额头便已湿透,这幅身体确实有些发虚,上辈子他可见多了,没想到如今轮到自己。 小奴在边上给叶安数着数,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动作有什么用,但既然少爷说能强身健体,那必然是好的! 早饭吃过,谢灵均给三女讲几个笑话拉近一下距离。 “一只蚂蚁得意的对伙伴说,嘿,我刚刚绊倒了一只蚂蚱!大地在震颤,边上的同伴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拉着他道:嘘……别说话,瞧见没有?大象过来了,看我绊倒他!” “噗嗤……”就连一向端庄的依云在瞧见谢灵运绘声绘色的模样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奴和依水则是不能看了,前仰后合的差点掉凳…… 就在她们笑得前仰后合时,福伯快步走到月亮门前脸色难看道:“少爷,二爷来了!” 谢灵均有些意外,但又有些兴奋,随即嘴角微微扬起,终于来了,倒是沉得住气啊! 依云依水在听到福伯的话后立刻哆嗦了一下,谢灵均瞥了她们一眼淡然道:“知晓了,引去花厅奉茶。” 小奴在边上小声道:“少爷你可千万不要再应下他什么事,咱们家没钱借二房,何况二房的日子可比咱们过的好呢!” 刮了刮她的笔尖,谢灵均笑道:“知晓了,咱们家有没有钱本少爷怎会不知?咱们家的钱去哪了,本少爷也清楚的很嘞!” 说完便对低头不语的依云依水两姐妹道:“你们两跟我走!” 谢承运终于来了,谢灵均心中大叫:来的好!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不成? 早就打发福伯去二房捎口信,说自己身体不适需将养几日,没想到他来的倒是挺快,看来自己这位二叔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试探一番。 一把搂住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姐妹,谢灵均低声道:“都抬起头来,用情点哦!咱们要在我二叔面前装得像些,别让他看出来我没碰过你们!” 不等二女反应,谢灵均便将脑袋在她们的鹅颈上蹭了蹭,于是二女粉白的脸上立刻羞红起来,娇艳欲滴,分外诱人。 花厅中,一身绸衫的谢承运稍显不安,侄儿的死而复生太过诡异了些,看着面前的茶水,他忍不住皱起眉。 自己这个侄子他还是了解的,不学无术,花天酒地,什么都不想做,听闻他爹死了,首先想到的却是从今往后没有了管束……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又回魂了,自己所有的谋划都被他这突然回魂所打乱,难道是“虎狼之药”出了问题? 不能啊!那恶道士可是拍着胸口保证“药到命除”神仙都察觉不了,怎生还让他活了过来?! 门口出现一片阴影,谢承运猛然抬头便瞧见一副纨绔模样的侄儿左拥右抱的进了花厅,脸上的惊讶瞬间变成“惊喜”。 “均儿啊!你可是吓死二叔了!” 谢承运“嗷”的一嗓子便扑了过来,用力拉住侄儿的长袖眼眶通红道:“均儿啊!让二叔好好瞧瞧,诶!你爹突然撒手人寰,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让二叔我如何向本家的宗亲们交代,便是去了阴曹地府,也无颜见你爹娘!”33qxs.m 好家伙,这一手“虚情假意”玩的差点给谢灵均整不会了,但干了那些年的医药代表,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表演没学过? 像二叔这种惊喜中透露出的“真情实感”中又参杂着纠结、懊悔等诸多表情变化的装腔作势,着实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谢灵均甚至能给他满分。 若非对他的了解,谢灵均差点便信了他,但无意间瞧见他恶狠狠的看向了依云依水,谢灵均便知这是鳄鱼的眼泪,毫无诚意可言。 “二叔莫要如此,我好着呢!还要谢谢二叔送来的这俩个尤物,嘿嘿,让侄儿这几日夜夜笙歌,旦旦而伐!” 看着一脸纨绔相的谢灵均,谢承运不禁干咳一声道:“如此便好,咱们谢家也是名门大户,你从鬼门关前绕了一遭也不容易,该好生享受享受!” 但随即话锋一转道:“贤侄有所不知,自你出了事后我都不敢踏进你家家门,你也知晓,二叔素来胆小,莫要怨恨二叔啊!” 谢灵均连连点头:“不敢让二叔费心!今日二叔来看我,小侄欣慰的紧!只是不知二叔可知晓我长房的账目出了问题?” “账目出了问题?”谢承运满脸的疑问,但心中却是猛然一惊,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不屑的冷笑。 这小子能看出什么问题来,谁不知道他的不学无术是出了名的,书读不成除了识几个字外,还有什么本事! 账目出了问题?他也要能看得懂才是! 哪知谢灵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冲着门外的福伯道:“福伯,让你去县上寻裴秀才,可曾寻得?” “回少爷的话,请来了,就在耳房中候着嘞!” 谢灵均点头看向谢承运道:“二叔,今日你可要为我做个见证!” 谢承运立刻将胸脯拍的山响道:“那是自然,若是裴秀才真的手脚不干净,二叔替你出头将这厮押去官府,但,咱们也不好凭空污人清白……” 谢灵均本就是在逼谢承运表态,见他这么说立刻道:“二叔放心,没有真凭实据,小侄怎敢红口白牙冤枉好人!” 第五章多才多艺的少爷 谢灵均没有谦让,而是从容不迫的在花厅上首坐下,这让等待中的谢承运一脸尴尬,回头看去却发现这一向纨绔的侄儿坐下之后居然有了一家之主的气象,若非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俨然便是兄长的气度。 端茶饮水一气呵成,俩个媚到骨子里的侍妾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后,非但没有俗气反倒更显其风范,这一幕让谢承运忍不住抬起衣袖揉了揉眼睛。 万万想不通纨绔到极点的谢灵均居然会在死而复生后判若两人,遂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道:“贤侄今日将那裴秀才给寻来了?” 谢灵均放下茶盏淡淡点头道:“是啊!账目不对总是要寻做账人来问个清楚,他裴志远好歹也是南阳县城中有名的账房先生,我谢家的账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还想不想再做人了?” “账目不对?”在短暂的惊诧后谢承运便毫不担心,自己这个侄儿还是了解的,脸上又挂起似笑非笑的表情。 “何止是不对,若非我昨日查看,这家给他搬空了小侄我也是一概不知!亏得每年给他十贯钱的润笔,到头来却是引狼入室!” 谢承运微微皱起眉头,略带不满道:“还是莫要早下定论,你才刚刚当家,不知这偌大的长房开销多少,旁的不说,单是每年长房杂七杂八的用度加起来便也不少。 除了官田之外的私田还有夏秋两税?再说你在南阳县城中花天酒地,如此算下来钱财用的多些倒也在理。” 谢灵均看了看他不置可否的点头道:“话是这般说没错,但我长房在账面上的钱可对不上号啊!” 不等谢承运搭话,谢灵均话锋一转。 将手边的一个纸包递给了过去指了指依云依水道:“哦,对了,这就是您之前让她们二人送来的补药,如此好东西岂能小侄一人独享?” 看着谢灵均递过来的纸包,谢承运心中猛然一惊。 “二叔我龙虎精壮,不需那些东西……” “哦?那便算了,小侄我用了之后神清气爽,二叔真的不用?也罢,那二叔便将药方告知于我,我也好让福伯去抓药嘞!” 谢承运愣了愣,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药方自己不知,全是那恶道士配好的药材,何况若是让医馆中的郎中瞧出端疑,那可就麻烦。 “这是高人所赠,人家的秘方岂能告诉二叔啊!” 见他应付的滴水不漏,谢灵均便点头道:“到也无妨,明日便让福伯把这药材交由杏林堂的坐馆郎中,什么药,用多少量,自是一清二楚的!” 这话一出口,谢承运便觉得不对劲,怎么听怎么像是他在敲打自己,难道他已知晓了?! “少爷,裴先生到了!” 不等谢承运继续试探,已将人领来的福伯便在门口通报,也稍稍打破了花厅中的诡异气氛。33qxs.m 谢灵均便暂且放下与谢承运在药方上纠缠。 其实他手中的纸包里根本不是什么药材,只是些麻草罢了,不过却让他确定了之前的猜测,依云之前提到的虎狼之药必有问题,二叔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太明显了。 门口传来脚步,谢灵均抬头看去却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 这裴秀才长得真是“骨骼清奇”,瘦瘦的脸颊上留着奇长的八字胡,本就不大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还微微眯起,不用猜也知道是个高度近视眼,“贼眉鼠眼”四字用在他身上最是贴切不过。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这货看上去实不像是个读书人,冲着谢灵均叉手一礼裴志远道:“不知谢家少爷今日请某家前来所谓何事?” 虽说是在行礼,可神态模样颇为无礼,眼睛还一个劲的在依云依水让人身上打转。 谢灵均也随意的叉手就当是回礼道:“裴秀才一直是我给我谢家做账的,每个月也就忙活那几日,寻常记账都是我自家的事,但终归发现了一些不妥,便请裴秀才来给我解惑!” “哦?谢家少爷莫不是觉得账目不对,那可便难办了,您也说了,往日都是您自家记账,某每月月底才来核算,若有出入不知谢家少爷……” 裴秀才轻蔑一笑,在他看来自己做的账是不会有问题的,就算有,也是谢灵均记错与自己何干? 至于那些隐秘处的账目,除非来个术算一道的行家来核验才能勉强发现点问题,但也都是小事,自己早已用高明的手法隐去漏洞所在。 “那些都是花在了明处的东西就算有不妥,去寻店家也知明细,我谢灵均还能将脸面丢到南阳县城去?” 谢灵均当然不会在明账上计较。 “账册中进、缴、存、该,收支相等,但为何我谢家每月的收支都如此的相等而从未有过多余的进账呢?每年夏秋两税之后,多余的粮食难道不卖就放在粮仓里发霉?亦或是这些粮食被我家中这主仆几人吃的干净了?!存余何在?到是那些所欠我谢家的外债却在不断减少,这又是何故?” “这……” 裴秀才一时讶然,他这才发现自己把账面做的太干净了,但也只有这么做才能抵去“消失”的东西。 “这当然奇怪!”谢灵均猛地提高声音,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好你个裴志远,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谢家的开销大吗?家中一来没有那么多的仆从,二来还有免税的官田,就算我在外花天酒地,也自有定数,你可别忘了,我家单单是水田便有一百亩,旱田更多,再加上不用交税的官田三百亩,这是多少的产业?!” 转头看向二叔谢承运,见他躲避自己的眼神谢灵均冷笑道:“但昨日在帐房中查账,我家的“该账”名目到是越来越多,而二房的欠债却是越来越少,仔细核算下来,你猜如何?” 裴秀才强装镇定道:“谢少爷说笑了,且不论你能否看得懂账面,就算是对我怀疑,也该拿出实证来才是,何况这可关乎某的名声,若是传出去了……” 谢灵均轻蔑一笑,都到这时候了还在这强装镇定,可越是如此便说明他越心虚。 “我就是为了你的名声才寻你来家中,否则早已去了县衙状告你贪没主家之财!既然你还不肯开口,那某也不与你客气了!” 说完谢灵均便冲着花厅门口道:“福伯,昨日我以将账册全部锁入箱中,你赶来车马将木箱直接送往县衙,我倒是要看看县衙的户房师爷和一众多年曹吏能否看出端疑!” 这话如同压倒裴志远的最后一根稻草,自己做账旁人是看不出来,可若是落在衙门中的那些多年司曹老吏手中,自是无处遁形了。 身子一软裴志远便坐在了地上,打死他也想到居然是因为自己将账目做的太过“干净”反而露出了马脚。 谢灵均也不看瑟瑟发抖的裴秀才,起身走到了谢承运的身边俯身笑道:“二叔,你说说我长房少了的钱财去了何处?为何你二房欠下的账目越来越少了呢?” “这个卑鄙小人,枉我一直信任将长房的账目托付与他!送官,送官去!” 谁知谢承运脸色一变,非但没有恐惧反倒是冲着裴秀才一顿指责,一张老脸上满是“悲愤”,没错,当初裴志远来给谢家理账就是他所推荐。 就在不断告饶的裴秀才打算狗急跳墙咬出什么的时候,谢承运话锋一转又道:“均儿啊!我也不知他为何会这般做,想必是这厮以为咱们还未分家,便将长房的进账用来给二房还该账了。” 裴志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辩驳道:“是,谢二爷说的是!小人以为谢家大族,账目都是在一起的,便未曾多想将长房的进账用去充抵二房的该账,今日长房少爷这般说了,小人才明了!” 还有这种操作? 谢灵均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想通,差点给自己也绕了进去了,这借口骗得了别人,却无法忽悠自己。 看了看谢承运,又看向裴志远冷笑道:“哦?真是如此?你做了这么多年的账房先生,连我谢家分没分家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给我长房做账的?!” “福伯,还不拿人?!” 想垂死挣扎?门也没有! 谢灵均可不会给过他机会,早已等候多时的福伯提着绳索便进了花厅,裴秀才还打算跑路,可哪里能跑掉。 别看福伯岁数大了,但一手套索使的极好,甩起来的套绳轻松将裴秀才这个文弱书生给捆住,再用一根竹竿穿过,唤来庄户扛着他就往县里去。 一路上都能听见他如同野猪般的惨叫声,不少庄户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竟对谢灵均不断夸赞,说谢家长房后继有人,但貌似几天前他们还不是这么说的…… 谢灵均并没有对谢承运如何,即便是明白了他与裴秀才之间的勾结也不发难,而是笑眯眯的送他出门。 不过在二叔临上车之前谢灵均满面春风的说道:“账册小侄以仔细核算过,过些日子便让人把欠债送来吧!也免得这事说不清楚伤了两家和气,二叔万万不要觉得为难才是。” 谢承运咧嘴苦涩的笑了笑:“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咱们叔侄二人嘞!过些日子便让二房管事将欠债送来,只不过大侄子啊!你这一手玩的高明,但却莫要同那裴秀才一样,聪明反被聪明误!” “二叔放心!您这下你可知晓谁是废物了?” 话以挑明,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谢承运冷哼了一声:“不过二叔我可听闻,柳家退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哈哈……” 这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和嘲笑,也让谢灵均想起了某些“陈年旧事”,好似自己身上还有一桩可笑的姻缘…… 第六章旧时王谢 谢家在南阳县算不上大族,但却有个了不得的身份,陈郡谢氏本宗一脉并且还是嫡出的一支,虽然人数少,但地位却不低。 像这般的大家族往往四处开枝散叶,时常会有联系,谢善安金榜题名其背后亦有谢家的出力,便是没有谋划,世家门阀的身份背景也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加分项。 而柳氏乃后起之秀,因助天家萧氏起兵,有从龙之功,华朝太祖萧翰下旨约定,柳氏为后族所在,天家迎娶皇后当以柳氏为选。 谢灵均将要脑袋中的记忆梳理清楚后才发现,原来他熟悉的唐宋皆不存于世,倒是魏晋风流皆在,甚至连昙花一现的隋朝也曾出现在历史之中。 可历史的发展并不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隋末之后门阀士族林立,但没有所谓的瓦岗军,也没有陇西李氏,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璀璨世家的消失才使得之后的历史完全不同。 熟悉的历史消失了,顺带着一个“天下皆服”的盛世王朝消失了,一个“积贫积弱”的王朝也跟着消失了,数百年的时光流转却造就了这个时空的南北对立。 哦,对了,还有一个不起眼但却非常顽强的蜀中国…… 北华以燕云十六州为基,南至渭水,东至山东,占据了传统意义上的汉家故地。 而江淮至岭南皆为南邺所辖,依托淮水,长江为天险,以建邺为都抗击北华南下,势均力敌。 至于蜀中国则是日渐衰落,这个国家太小,以成都平原为中心,囊括了整个四川盆地,约在米仓山、大巴山以南,青藏高原以东,长江以北,白帝城以西。 无论是北华还是南邺,蜀中国都得罪不起,所以同时向两边示好,向两边称臣,而北华与南邺都不希望蜀中倒向另一方,所以便都不愿动手。 这天下大势的较量依旧在北华与南邺之间进行,毫无疑问谁获得最终胜利,蜀中也就会成为谁的囊中之物。 关于俩个王朝之间的战争多为门阀士族之间的争斗,中华大地上的财富和权利也在这些门阀世家中来回轮转。 虽谢灵均现在也算是世家大族的一部分,可他依旧感叹记忆中唐末的那场大浩劫。 那场浩劫的最大好处便是清扫了盘踞在汉家土地上千年的世家大族,一支由乱民和强盗组成的起义军能有什么规矩和作战能力? 说是农民起义,可实际上就是一大群底层百姓盲从的劫掠行为,他们心中早已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屠杀世家门阀也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行为。 不过这也恰好使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完成了毁灭门阀世家重要历史任务。 但现在的历史完全不同,隋末之时世家门阀林立,唐朝不存在了,之后的宋朝也不存在了,大混乱的时代下世家门阀才是华夏大地上的“主事人”。 也就是因为世家门阀才造就了眼下的北华南邺。 书籍是了解这个世界最好的途径,天气有些热,谢灵均便在水榭中读书,一边将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与书中看到的历史相互对照,一边感慨时空的错位与另一种可能下产生的奇妙世界。 谢家长房大院以前是仆从遍布的,只不过在夫人故去后,谢老爷又喜欢清静便将院中的仆从都给打发,一心读书,后来中了进士在东都城为官,家中的仆从自然也就没有再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