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血之浴火重生》 1.第1章 宫破 昭永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叛军攻入京都,大将军王允战死,守城军接年败退,退入内城。殇帝下令封锁宫门。 昭永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宫破。临近崩溃的殇帝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他赐死了平日里宠幸的贵妃美人,下令将所有的公主妃嫔都聚集到登仙台,并令宫女太监在临仙台周围堆满木柴和火油。 当宇文梼领叛军攻入皇宫,临仙台已经大火四起。宇文梼驱马来到临仙台前,听宫内的密探禀报,殇帝确实已入临仙台方才面色稍霁。 临仙台内哀嚎遍地,呼天抢地,寻路无门,顿时成了人间炼狱,有人不堪烈焰折磨,硬生生撞开窗子,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宇文梼令人上前查看,依稀能看见尸体身上穿着皇子才能穿的朱红色。 大炎一千五百年的基业断送于此。 火势渐猛,人声渐息,临仙台上只剩下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炸声。 忽然有人惊呼:“凤女,凤女!” 宇文梼定睛一看,只见临仙台的最高层站了了一人,穿着霞色宫装,迎着风,红色的裙裾在风中飞扬,还未张开的脸上透着倔强和冷漠。 有遗留下来的宫婢子认出来:“那是萧后的女儿,华怜公主。” 殇帝一共册过两个皇后,元后王氏多年前早逝,开成六年册兰陵萧氏为后。昭和元年二月生殇帝的第十四女,按照大炎的风俗二月出生的女儿会妨父母,加上没过多久,萧后病逝,殇帝更加不喜欢这个女儿,一直养在东边的锦澜斋里。 华怜被那些侍卫带进临仙楼时,看着那高耸而立的临仙楼和周围堆着的柴火,便隐隐的觉得不妙。一进临仙阁,华怜踮脚四周看了看,见不到从小伺候她的紫云姑姑,倒是见到了宝锦公主和逐月公主,也许是知晓了大敌当前,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昂,华怜听到她们有人在小声的哭泣。 伸手摸了摸身上火红色的锦袍,华美的织缎掺着银丝,紫云姑姑说这是当年母后在世的时候给她缝的,准备给她出嫁的时候穿的。 真漂亮!穿着娘亲给缝的衣服,就这样死了也好。 侍卫们都撤了出去,房间里的大门突然被关上,一屋子公主公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宝锦公主是这些帝女们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猛地冲上去,用手使劲的拍门:“你们这些狗奴才,赶快给我开门,我要见父皇!” 有宝锦公主带头,反应过来的众帝女,纷纷上前拍门。 华怜趁着这个当头,退到了角落里,她仰起头,看见外面有人,用木条把门封了起来。紧接着有人惊呼起来:“火,火,着火了!” 浓烟从门缝里飘进来,火舌开始舔食着门框,她一直窝在角落里,小心的保护着娘亲给自己做的衣服,不被人给践踏到。她听见宝锦绝望的呼喊声,口口声声叫着:“父皇,救我,救我!” 她窝在角落里看着那些帝女们一个一个倒在了浓烟里,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吧,华怜闭上眼睛,抱膝而坐,头枕在膝盖上,发髻上缀着的金流苏叮铃铃的发出悦耳的声音。等了许久,等到周身都暖融融的,华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火海。 火舌舔着她的手指,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我这是已经死了么?华怜起身,迈过倒在地上的皇子帝女们的尸体,被木条封锁的门已经完全被烧出了一个大窟窿,华怜弯弯腰便走了出去。 临仙楼一共九层,华怜和一众公主都被封在第六层,下楼的楼梯都已经被封死,只能往上走。 她在火焰中穿行,小心迈过倒下来的横梁断柱。他在临仙台的最高层内见到了她的父皇。一身明黄色龙袍,十二排冕旒下是一张被酒色掏空的脸,七窍流血,是事先服了毒。华怜第一次长久的凝视着自己的父皇,她在宫中十二年,见过殇帝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 这个男人,即便是死,也要所有人替他陪葬!华怜闭了闭眼,咽下心中的反感,她走向栏杆,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光景。 临仙台高九层,能俯瞰整个大炎的皇宫,华怜第一次看见皇宫的全貌,却是宫破的时候。 宇文梼骑着马,听着宫中密探报道:“此华怜公主居深宫,经年不出,因生在二月,为殇帝不喜。”大炎相传凤氏一族乃凤凰的后裔,身负凤凰血的后裔,不畏惧烈火,可是凤氏已经近千年没有出过凤凰血的后裔了,这个传说早已湮没在时光中。 宇文梼勒马,看着站在临仙台上的女子,转头对着身侧的黑衣少年道:“楼儿,把她救下来。” “是,叔父。” 身负凤凰血,若是男子,定当诛杀。公主?倒是可以留其性命。 黑衣少年出列,手持一半人高的黑色大弓。弓如满月,目若寒星,眼中只剩下楼上那个火红色的影子。 搭弓,出箭! 华怜偏偏头,一道寒光擦着她射入身后的梁柱里,力道之大,连箭尾都没入了梁中,只留下系在箭尾的绳索。 少年手持绳索,用力在手腕上绕了几圈,看着站在高楼之上的人,就算是身负凤凰血不畏烈火,若临仙台塌了,她也是在劫难逃! 下来,滑下来!少年并未出声,一双若寒星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公主。 华怜看着他,亡国的公主有什么好下场?她倒是很羡慕已经死去的宝锦公主,活着的人必然要受更多的折磨。 她冷冷地看了台下围着的众军士,红色的披帛随着风扬起,火势已经烧到第七层了,她宁愿跟这临仙台一起倒塌,淹没在历史的尘土里。 “公主!”临仙台下,有一妇人,满脸泪水,不甘的喊着。 华怜回头,收住脚步,是从小服侍她的紫云姑姑。 台下的少年,面无表情的转向被士兵押来的妇人,若华怜公主不肯下来,这前朝的妇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华怜本以为宫破后,紫云就已经随着四散的宫人逃出去了,回到紫云念念不舍的西北老家,没有想到,还是终敌不过宿命。 轻笑一声,果然自己总不被命运垂青,灵巧的翻身,立在栏杆之上,一手握住绳索,台下的少年如山般肃立,做好了准备。 撕下一块火红色的绸布裹好手,华怜立在栏杆之上,风混着火光将她的衣摆和乌发高高吹起,久居深宫的苍白面容因着火光而带上了些许红晕。乘着风,顺着既定的命运一路而下,身穿红衣的她像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从七层高楼上,沿着他给的绳索一路滑向他。 宇文楼接住那身负凤凰血的女子时,他听到她在他耳边叹息:“缘何救我。” 大炎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最终停在了昭永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殇帝共有七位公主,四位皇子,公主们除了华怜尽数葬送在了临仙台。宫破之时,四位皇子只逃出去了一位,其余尽数成了宇文梼的刀下魂。大炎的皇帝荒淫无度早已不是一年两年,里面早已是烂透了,宇文梼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如今天下真正成了宇文家的了。宇文家世代是凤氏的封臣,雄踞北方,替凤氏看守着北方疆界和蠢蠢欲动的匈奴人。宇文楼的父亲宇文贵是宇文梼的兄长,承袭了定国公的爵位,宇文贵战死后,爵位落到了宇文梼的头上。十七岁的宇文楼骁勇善战,一路跟着叔父打进了平都,攻进皇城。 开皇元年,宇文梼登基称帝,国号邺,同年封宇文楼为魏王。当年还是大炎的天下时,宇文梼承袭了定国公爵位后,殇帝将自己唯一一个还未出嫁的妹妹,常音公主赐给宇文梼以安抚北苑国蠢蠢欲动的野心。常音公主生母不详,听说未被宠幸前是浣衣局的宫女,好不容易爬上龙床生了拼着命生下常音公主,还没有出月子,人就没有了。 如今宇文梼登基称帝,身为正妻的常音公主自然而然成了中宫皇后。 华怜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宫人,讽刺的笑了笑,她身为大炎公主的时候,身后都没有这么多伺候的人。自从得知她身负凤凰血,宇文梼的态度并不明确。他没有杀她,也没有囚禁她,他派了很多人来服侍她。华怜知道,这些人明为服侍,其实就是监视。 前朝的公主不是被诛杀,侥幸活下来的,要么是当成笼络前朝的活牌坊,要么就是被收入深宫之中,永世不得出,连生下的孩子也会被当成前朝余孽所忌惮。 新帝才登基,后宫空虚,华怜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什么人影,宫中到处都是生面孔,一路走到坤宁宫时,才渐渐有人烟。 自从宇文楼把她救下来后,华怜一直在锦澜斋里闭门不出,今天如果不是常音皇后相邀,大概她也不会出门。 虽说常音皇后是前朝公主,但是宇文梼并没有因此苛待她,反而将后宫中的大小事放手交给她,常音皇后至今无子,能做到这一步,其手段可见一斑。 常音公主出嫁时,华怜还没有记事,对这位姑姑并没有什么印象。 殿里燃着沉水香,层层纱缦下依稀可以见到墙壁上挂着一副执扇仕女图,这倒不太像一国皇后的寝殿,倒是像一个少女的闺房。 “华怜来了?”帘幕后,两位大侍女扶着一位身量娇小的宫装妇人走进来。 华怜低头俯身行礼,她低头,听见皇后凤冠上金步摇细碎叮铃作响。 待到皇后在上首坐定,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常音皇后才让在下首行礼的华怜站起来。起来的时候,华怜的腿都麻了,但是面色不改,一脸平静的起来。 “华怜过来,让我看看。”皇后招了招手,让她站到她面前来。 十二岁的华怜,身量还小,常音皇后坐在席上,伸出一只手挑起华怜的下巴,白皙的手指上戴着镶嵌着玳瑁的黄金指甲套,漂亮却也锋利。 这一抬头,华怜倒是看清了常音皇后的模样,若是常音皇后有八分容貌,这一宫妆之下,倒是有十分了。 “模样生的真好。”常音皇后收了手,拿过丝帕擦了擦手。常音皇后使了个眼色,两位大宫女知趣的退下,偌大的寝殿里,人走的干干净净。 常音皇后走下座位,每走一步,她头上的金步摇就发出细碎的声响。华怜闻到了常音皇后身上的熏香,不知是因为香气太浓还是寝殿里的纱帐压迫人,华怜觉得有些闷。 “曾经我和你一样,都是大炎的公主,如今大炎没了,别说是什么公主了,就连我这皇后,也是说没了,就没了的事情。” “皇兄临终前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大概就是留下了你。” 既然已经活下来,华怜就放弃了当时自暴自弃的想法,既然老天爷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求死都求不成,自然也应当在这人世好好走一遭才对。 “你是我们凤家的唯一希望,凤华怜。”常音皇后俯下身子,双手紧紧握住华怜的肩膀,捏的她有些痛,华怜抬头,看进一双热切的眼睛里。 “我会好好参培你,比你父皇更加用心。不过。”常音皇后放开华怜,审视着华怜,“我会从你身上先拿走些东西。” 2.第2章 失明 皇后的坤宁宫越来越远,长街上远远的站着一个人。一身紫衣,搀着银丝的银色绣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华怜抬头,迎着阳光,刺得眼泪直下。 “不要直盯着日头看,伤眼睛。”人影走近,替她挡住了刺眼的日光。 来人正是魏王,宇文楼。 “魏王殿下金安。”她穿着一身鹅黄色宫装,还没有到盘髻的年纪,发顶编了个小花冠,压着乌压压的头发,衬着雪肤红唇,分外好看。 宇文楼想起自己那位婶婶,果然凤氏女子一个比一个妖孽,这位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如此了得。 “魏王殿下?”华怜抬头对上宇文楼的双眼,无惊无惧,这放在平日里,可是以下犯上的罪过。可是宇文楼出生军中,不在乎这么些繁文缛节,再者说,不久之前,宇文家还是凤氏的封臣,就算是宇文梼见到华怜也是要下跪行礼的。 “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好好记住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得什么样子。”华怜一笑,风中飘着些许杏花,落在了她的肩头。 “叔父宽厚,你无需太过担心,他定会善待你。”宇文楼伸手拂去她身上的落花。 “谢魏王。时候已经不早,华怜不便在此逗留,就此别过。”华怜低头又行了一礼,和魏王在长街上辞别。 走过月华门的时候,华怜转身望了一眼,夕阳给长街上的那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回到锦澜斋里,紫云姑姑正在忙着准备晚膳。见到华怜回来,忙迎上来,堆着笑脸,拿了不少散碎银子出来。皇后差人送她回来,还赏了不少东西。 晚膳草草用了两口,华怜便躺下了。胸口犯上一阵阵药腥味,混着淡淡的腥甜。 华怜从床榻上起身,撩起帘子,看着一地月光,眨了眨眼睛,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在常音皇后那里喝的那碗药,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从常音皇后那儿回来后,华怜便病了。整整一个月,锦澜斋里陷入了沉寂中。 紫云姑姑给华怜搬了一张躺椅,放在小院里,让她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紫云姑姑眼睛里噙着泪,却不敢哭出声来,眼泪无声的落下来,落在水青色的衣服上。 “紫云,你哭了?”华怜摸着紫云的脸。 墨玉般的眼睛,却一点光亮都没有。 紫云看了,眼泪不禁流的更凶。 “紫云,你不要为我难过,这是好事。”她是前朝公主,又身负凤凰血,宇文梼虽然救下了她,但是难保不会防着她,唯有这样才能让宇文梼真正放下心来。 华怜公主缠绵病榻,病好之后失明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宇文梼耳中。 宫人上前报告消息的时候,宇文梼正和宇文楼,在御花园里对着一池荷花下棋。 “哦,瞎了?”宇文梼笑了笑,目光从棋盘上挪开。 “带她过来,给我瞧瞧。楼儿,这阵子,你忙于朝廷政务,也不知道你弓箭功夫退步了没有?”陈德贵是个人精,立马就瞧出宇文梼话里的意思。 此时紫云姑姑搀着华怜被挡在园外。 陈德贵一甩拂尘,接过华怜搭在紫云姑姑身上的手,道:“你就守在这儿吧,里面有人照应着。” “可,可是。。”紫云显然是不放心陈德贵,一脸的不安。 “紫云,没事,你在这儿等我就好。”华怜一脸泰然。 她眼睛虽然看不见里,但是心里倒是敞亮了多。 她看不见,却能闻到阵阵菡萏的香味,想大概是池塘里的荷花开了。 她初失明,走路不禁有些磕磕绊绊,好在陈德贵引路走的慢,又颇为细心的提醒她哪里有台阶,哪里需迈腿跨栏杆。 只是这路,颇有些长了。 “华怜公主,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待我通传一身。”陈德贵松开华怜的手,留下华怜一人站在御花园里。 脚下是松软的草地,隐隐有含笑花的香味。华怜低头摆弄裙带,想着宇文梼为什么突然叫她过来。之前已经让太医查验过她的眼睛,难道还不信? 而此时,正对着华怜百步外的凉亭里,宇文楼正执着一张黑色大弓,正在瞄准她,抑或是在瞄准她身后树立着的靶子。 含笑花的香味越来越浓,似乎离她很近,华怜偏了偏头,伸出右手摸索着,想摘一枝。 而此时,宇文楼的箭已经出弓。 如果华怜站在原地不动的话,以宇文楼的箭法,根本不会伤着她,但是她偏偏自己又往右走了一小步! 华怜是被一阵大力撞到地上的,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右肩膀传来剧痛。 她伸手摸去,才发现自己中箭了。扎的很深,她自己拔不出来。 似乎,她流了很多血。 站在凉亭里的宇文梼似乎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身负凤凰血的公主,如今再也没有什么威胁,只是他后宫中一个珍稀而美丽的玩物罢了。 “陈德贵。” “奴才在。” “把她送回锦澜斋,通知那些个太医们,务必救活她,救不活她,他们也不用活了。” “嗻。” 宇文楼手握着弓,看着百步外,中箭倒下的华怜,突然想起那天,穿着红色嫁袍的她在他耳边说的一句:“缘何救我?” 果真应了她当初的那句话,原本贵为公主的她,不仅失去父皇而且还失明,一国公主沦落到如此,真真不如当时在临仙台大火中故去。 箭扎的很深,甚至穿过了她的肩膀,把她深深的定在了地上。一遭太监不敢去动她,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宇文楼上前,一手轻轻抱起她,另一只手伸到她身下,使巧劲一折,箭被折断,箭簇便留在土里。 周遭太监们抬来软兜,宇文楼向来讨厌这些醃脏奴才,径直抱了华怜走出了园子,直奔锦澜斋的方向。 “让太医们直接去锦澜斋候着。” “是,王爷。” 径直将华怜放到榻上,太医们已经在外间候命。 王太医是治疗外伤的好手,原先在军中,也数次妙手回春救过宇文梼的性命。 太医已经进入里间,宫女们放下纱帘。他不便在此多留,便在外面等待。 宫女们进进出出,端着带血的水盆和纱布。 王太医已经出来复命。 “禀王爷,断箭已取出,华怜公主只是伤了筋骨,并无性命之忧,若精心修养,定无大碍。” “断箭已经取出来了?” “是。” 宇文楼皱了皱眉,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难道晕过去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举步走进内室,虽于理不合,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拦他,一掀纱帘,便见华怜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 失明之人的五感较寻常人要敏感的多,华怜偏了偏头,试探着问道:“魏王殿下?” 魏王宇文楼看着她的伤口,心中叹了一声,果真是身负凤凰血,箭不过刚刚拔出来片刻,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收敛。 “今日之事,多谢魏王殿下送我回来。” 谢他做什么?谢他射了她一箭? 宇文楼心中发闷,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缺什么只管说,便离开宫门。 待宇文楼一离开,华怜再也撑不住,疲倦地闭上眼:“紫云,我好累。” 3.第3章 控风 华怜身上有伤,皇后也命人传了话来,让她好好待在锦澜斋中修养。 自从失明之后,华怜的五感越来越强,她侧卧在榻上,光用听脚步声,便能分出来人是谁。 “紫云,把东边的窗子关上吧,起风了?” 紫云拿了一束百合走进来,换了清水,养在宝蓝色美人肩瓷瓶里。 “公主说笑了,这外面没有起风啊?” “起了,你听。”华怜指指窗外,果然,刚刚还风平浪静地天空,突然狂风四起,乌云密闭,这是要下一场大雨呢。 紫云连忙命人关窗,转身之间,眸色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碍于室内人多口杂,张张嘴便又咽了下去。 晚间,宫人们都去休息了,只留下值夜的小宫女,紫云打发了小宫女出去,来到内室。 “紫云姑姑,怎么了?”华怜直觉的感受到紫云有些不一样。 “公主,奴婢有件事情想跟您说说。” “你讲。” “奴婢年少的时候,曾经听宫里的老人讲起过,凤氏一族身负上古凤凰的血脉,身负凤凰血者,不畏烈火。” 华怜点头,这个她知晓。 “奴婢还听人说,凤者,风也。凤凰生来就能掌控风,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说,初代的凤氏不仅不惧烈火,还能控风,御风而行呢!”紫云说完,一脸兴奋的拉住华怜的手,如果公主真的能够控风,那离开这皇宫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华怜低头,确实,从她眼睛失明的之后,她不再依靠眼睛去感受这个世界,逐渐逐渐,发现了生活中一些被忽略的东西。 比如说风。 好比今天白天时,她也说不准怎么会知道起风,只是一种感觉,她知道风要来了,知道它们在外面,好似顽皮的孩子,趴在她的窗口。 但是,控风?似乎她还离得很远呢。 “紫云,这个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皇后也不可。” “我知道,知道,夜深了,公主早些睡吧。”紫云服侍华怜躺下,仔细放下纱缦,有检查了一遍香薰炉,确定没有异样后便放心离开。 华怜躺在床上,闭眼,她所在的锦澜斋,地处皇宫偏僻处,到了晚上宫禁之后更是安静的很。秋风起,华怜听着窗外的风声,神思跟随着秋风划过皇宫上空。 她忽然发现,自己能看见了,跟着风,以另外一种方式。 她感知到自己似乎浮在半空中,偌大的皇宫,乌压压的沉寂在自己的下方,唯一一处光亮,是帝王的寝宫,飞霜殿。 她跟着风轻盈地落地,滑步越过走廊。 门口正在值夜,有些犯困正在打瞌睡的小太监被风一吹,顿时打了个激灵! 小太监暗自想到:“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这果真不假。” 华怜的神识轻盈与小太监擦身而过,趴在窗子边,好奇的看着宇文梼在做什么。 不得不说,梼帝除了与她有国仇家恨外,还算是个勤勉的帝王。 不过谁知道呢,日久见人心,说不准宇文梼只是装出一副勤勉的样子来哄世人的吧。 江南急报,宇文梼看着奏折眉头紧锁,倏尔抬头,在室内环视了一圈,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从刚才起,室内似乎是有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正是华怜饶有兴致地撑在桌子边,看着宇文梼身上的奏折,看着宇文梼左顾右盼地样子,华怜起了戏弄的心思,伸手点了点桌上的灯。 灯火一下子灭了,不只是桌上的那盏灯,整个飞霜殿里的灯都灭了。一瞬间,宫殿内外,一片惊呼声。 肇事者华怜倒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转身打了个圈,混乱之中出了殿门,借着风,踏在半空中回到了自己的锦澜斋。 榻上的人睁开眼睛,侧耳倾听,自己这边住的比较偏,大概飞霜殿里动静再大,也传不到自己这边来。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梦? 华怜翻了个身,无意中扯到了伤口,疼的她抽了口冷气,表面的伤口虽然好了,但是毕竟是贯穿伤,里面还没有好利索。 那日,虽然是宇文楼射出去的肩,但是华怜隐隐约约觉得宇文楼并没有伤她的心思,倒是宇文梼,这人真的是说变脸就变脸,吓吓他,也算是活该! 次日起身的时候,华怜便觉得宫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宫女太监们都私下里窃窃私语。华怜听力极好,隐隐约约听到“飞霜殿”“闹鬼”的字眼,不由觉得一阵高兴。宇文梼,让你猖狂! 兴奋平静下来后,华怜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紫云,更衣,我要去见皇上。” 锦澜斋一路到飞霜殿,路程不短。紫云姑姑一手扶着华怜在长街上慢慢走,小声提醒她脚下有哪里有石子。 等到走到飞霜殿的时候,早朝早已散了。华怜站在殿门口等待内侍进去通传的时候,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确定没有问题。 内侍扶着华怜进了内殿,在内侍的扶持下,跪下行礼。 “奴婢参见陛下?” “起来吧,一个多月不见你,伤口如何了?” “禀皇上,已无大碍。”华怜鼓起劲向御座上方的人道,“启禀陛下,奴婢昨夜见父亲入梦向奴婢哭诉说他身在炼狱日日遭受烈火煎熬焚烧,苦不堪言。奴婢为人子女,虽没有目连救母之神通,也想尽一份孝心,请陛下准予奴婢入永泰寺修行,日日诵经,以期减轻余父犯下的罪孽,奴婢余生定将感念陛下恩泽宽容。” 永泰寺一直是皇家寺院,前朝还有三位公主在永泰寺出家修行。 上方的人没有出声,华怜也看不见,所以一直就这么等着。 过了很久,才听到宇文梼浅浅的说一声:“准了。” 华怜的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旨意在天没黑,傍晚的时候便搬到了锦澜斋,华怜听到紫云姑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从宫破之后,锦澜斋里的每一人都活得心惊胆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真的离宫去永泰寺,倒是算得上一个好归处了。 临行前,常音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过来,送了一样东西过来,华怜摸到手里,是一颗药丸。 4.第4章 入寺 前朝的华怜公主入寺修行的消息朝野上都已传遍,人们在称赞华怜公主至孝的同时也感叹梼帝的大度宽容。宇文梼得了个名,心情十分愉悦,更亲笔写了一篇祭文,着礼部众人前往殇帝所在的泰陵拜祭。 因为是清修,不可能像宫中一样,除了紫云姑姑,华怜带了容月和容珠两姐妹,她们跟着自己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比外人要可信的多。 永泰寺是典型的山寺,整个寺庙依山而建,华怜身份特殊也不宜抛头露面,主持将她安排在了后山。 这一点正中了华怜下怀。 趁着众人忙着安顿,华怜一个人后山转了转。 她自小便是在皇宫中长大,见惯了高墙,初出皇宫,哪里都觉得新鲜。 顺着竹林中的小径走,华怜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皇后送给她的解药她已经服下,不过视力需要缓慢地恢复,她转身,见右手边有一竹屋,竹屋内有个老人平和的看着她。她势力尚未恢复,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平和。 “老朽见过殿下!”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 “老朽是来交还昔日故人托老朽保管的一件旧物。”老者从袖子中取出一方手绢大小的锦缎,火红的颜色,如果不注意看真认为拿在手里是一团火焰。 上一秒还在老者手里的布,一下秒华怜低头间便看到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随着自己手指抚过的地方,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字。 “殿下,凤氏一族的兴衰全都系在您一个人的身上,望殿下万万不要看轻自己。”老人躬身行了一礼,待华怜再看去时,院中已无一人。 晚间,众人已经将后山的院子收拾好,华怜逮着一个小尼姑问道:“后山里还住了些什么人?” “殿下,后山是永泰寺的禁地,一直无人居住,这次为了恭迎殿下前来,特地清扫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万不能惊扰了殿下。” 她虽然是前朝的公主,但是仍有一个做皇后的姑姑,尼姑们也是万不敢得罪她的。 夜间待室内无他人时,华怜将那锦缎拿出来,借着月光,看着上面的字,这是凤氏一族修炼的功法。要想控风,体内必需得有天风灵精,天风灵精通过吸收日月精华越来越强大,持有者的控风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只有真正继承了凤凰血的人,体内才会有着天风灵精。 那么说自己身上也有天风灵精了? 华怜闭上眼睛,试着召唤出身体的天风灵精。通过西边墙上挂着的那面镜子,她看到自己的心脏处微微发着蓝光。 这就是天风灵精? 月光从窗子外流淌进来,丝丝缕缕被华怜吸收到身体里,照着锦缎上的修炼功法,华怜盘腿坐下,月光源源不断地被她吸收进身体里,顺着筋脉游走到心脏的位置。 待她一夜修炼完毕,天色已经大亮,。虽然一夜未睡,她却觉得精神很好。 紫云姑姑年纪大了,一向是早睡早起,容月容珠也是忙的团团转,后山的厨房是分开来的,她们得自己生火做饭,浆洗衣服。 名义上是给自己的父亲念经超度的,虽然华怜对自己的那个父皇没有什么感觉,但还是要装装样子,后山有一处虔思崖,依着后山悬崖而建,清静又无人打扰,正合华怜的意。 这日,华怜盘腿坐在蒲团上,苦心修炼,她已经能够成功的控风,悬崖周围的风都受她调动着,远处的风不断的给她带来讯息,她除了控风之外,更多的是在听风中夹杂着的故事。她不用出虔思崖,便能知天下事。 今天的风带着些血腥气息。 谷底的风告诉她,崖底的溪谷中躺着一个人,满身是血。 还有气息吗? 有气息。风这样回答她。 她穿着一身白色僧衣,雪肤乌发,从虔思崖上轻盈的跃下,风托住了,衣袂翻滚着像盛开的莲花。 她看见了溪水里躺着的人,溪水里的人也看见了她。 魏王宇文楼,你我又相见了呢。 他受的伤不轻,四肢上的皮外伤倒是其次,最重的是胸口这一剑,伤的很深。 再不救治,他很快会死。 “华怜?” “嘘。”华怜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说完华怜借着风力托起宇文楼,在他诧异的眼神下慢慢向崖顶飞去,果然等他们在崖顶落定,有一排追兵沿着溪水追来了。 宇文楼扶着华怜,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叹,凤氏一族究竟掩藏着多少秘密。 “你怎么能飞?” 华怜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伤药,神色淡漠:“凤凰怎么可能不会飞呢?” 撕开伤口上碍事的衣服,被溪水泡白,皮肉向外翻卷着。胸口上那一剑,伤了内脏,伤口的颜色已经变成深紫色。 他会因为失血过多死,这是迟早的事情。 “你伤的很重。” “我知道。”宇文楼闭上眼睛,自己夜闯皇宫,宇文梼刺过来的那一剑根本没有留余地,死,是迟早的事情。 摸摸他的筋脉,华怜继续说:“你的心脉早已被那一剑挑断,若不是你内力深厚护着,怕是当场就死了。” “我晓得。”宇文楼眉头紧锁,心有不甘,困扰自己多年的谜团终于快要解开,就这么死了,真心不甘! “我可以救你。”华怜自上而下平静的说道,“不过,我日后要你帮我做三件事情,如何?” “成交。” 华怜抽出宇文楼身上的匕首,看了一眼宇文楼,快速的划破了自己左手腕的静脉。 “喝下去。” 甜美的血液充斥在他的口腔里,那是她的味道,随着她的血液流进他的身体里,他身上的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胸口最深的那道伤,口子已经开始收敛。 “够了!” 华怜一把推开宇文楼,这个家伙简直就像是见了血的恶狼。 “你的伤已经无恙,天色已晚,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洞里有吃的,你随便用。”华怜说完便向外走去。 “你去哪?”宇文楼下意识的叫住她。 华怜在洞口转身,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侧脸上。 “我是离开皇宫修行的呀,魏王殿下,这个点该回庙里做晚课了呢。”她说完,便扭头离开了虔思崖,也带走这虔思崖上仅有的光和热。 5.第5章 良夜 晚间,华怜总觉得有人在小院子外的竹林里窥探着自己。待众人歇下,华怜控风轻盈的落到竹林外。 是魏王,宇文楼。 “你找我?”华怜开门见山,“今天我看到山下来找你的人居然是锦衣卫,堂堂魏王,皇帝的亲侄子,怎么会被皇宫里的锦衣卫追捕?” 宇文楼不答,只是看着她。 月光融融汇在她身后,似是踏月而来。 他叹了一口,缓缓道“我八岁那年,父亲和叔父一同离开北苑进京面圣。三个月后,却只有叔父一人回来了,他说回来的路上遭遇流寇,父亲重伤身亡,他只带回了我父亲的尸身。后来我叔父承袭了我父亲定国公的爵位,一直到现在夺了你凤氏的江山,成了天下的霸主!” 夜色中,他黑色的瞳孔中泛着点点金光,像是黑夜中蓄势待发野兽的眼睛。 “所以你是怀疑宇文梼杀了你父亲?” “现在已经不是怀疑了。当年殇帝派人密查了此事,卷宗封存在内宫,如今已经被我拿到手,我连命都是你救得,对你无需隐瞒。” 宇文楼从胸口掏出一纸卷宗,明黄色的封纸泡了水,略有些发白。 “你不想看看吗?” “不。”华怜摇摇头,“这是你们宇文家的家事。” 宇文楼没有说话,眼神透亮,自从见到华怜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不一样的。 “今晚是中秋,皇帝要宴请群臣,我若今晚不现身,皇帝必定会怀疑我。” 从此处到皇宫要两三个时辰,宇文楼当时是跳进护城河里顺着水流到永泰寺下的,如今回去,仅凭人力肯定是来不及的。 “我送你回去。”话音落,疾风起。 华怜抓住宇文楼的手臂,带着他御风而起,离地面越来越远。风从指间趟过,从发丝间吹过,她的衣裙在空中翻腾如莲花。 地面上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凡人在他们的脚下显得渺小如蝼蚁。 “凤氏的人都会控风吗?” “如果当初他们会,就不会被困在临仙台等着被活活烧死了。”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没有全好,看人依旧有些模糊。” “皇后给你下的药?” 华怜沉默了,宇文楼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说话间,他们已经落在了魏王府的后院,悄无声息地没有惊动任何人。 宇文楼先落地,回头看向华怜时,便发觉有些不对,她的脸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白日里为了救自己,本来就失血过多,加上超过身体负荷的使用了控风术,体内这些日子积攒的力量一下子被用光,华怜一下子受不住了。 一把抱起华怜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内室急得团团转的陈松一见到王爷回来了,大喜过望,完全没有注意王爷怀里抱着个女人。 “去,把那支两广总督送的那支百年老山参给我熬了。” “哎?”陈松一下子愣住了。 “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 华怜今日法术用的有些多,一时间觉得有些困倦:“你不是还要进宫吗?快去吧,别前功尽弃了。” “好,我这就去。”宇文楼也知道时间再拖下去,梼帝必会对他起疑心,吩咐陈松守在屋子外,一步不得离开。 今日中秋,梼帝作为天子不仅要祭月,而且设宴御花园宴请百官。 魏王宇文楼一身朱红色金线绣的蟒袍头戴金冠,站在祭坛下首,面色如水,沉默不语。 祭祀结束了之后,便是赏月宴,常音皇后这次赏月宴做的十分用心,宴桌周围摆满了鲜花和时令水果,周遭更是立着数宫灯,精巧异常。 席间有舞姬献舞,梳着飞天髻,身披鹅黄色长纱,腰肢纤细,舞作嫦娥妆。 宇文楼独自饮酒,想起那天在宫中长街上预见华怜,她也穿了一身鹅黄色纱裙,有风,有杏花落在她身上。 席间,宇文梼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宇文楼知道叔父是怀疑自己昨夜入宫盗了密卷,不过他身上的伤已经被华怜治好。 他起身,举起一杯酒:“侄儿祝陛下万寿无疆,愿这朗朗月光所照之处,皆为我大邺国土!” 宇文梼见他行走自如,面色如常,自然打消了疑问,加上这番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顿时龙心大悦! 一场宫宴下来,宾主尽欢,宇文楼心里记挂着华怜,没有多做停留,疾步出了宫门。 待他回到院落内,见华怜气息平稳的躺在榻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月光从窗外融融渗进她的身体里,长发如墨泼洒在枕间。 也许是饮了酒,宇文楼竟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6.第6章 鹰爪 早晨起来,华怜有些精神不济,紫云放下纱帘,便让华怜再多睡一会儿。 今日院子里似乎有些热闹,华怜躺了一会儿,忍不住掀开了纱帘。 “容月,外面怎么了?” “嗐,这帮人,真是笨手笨脚的,吵到公主您休息了。”容月一脸的不快,掀起帘子,服侍华怜更衣洗漱。 刚坐下,紫云拿了张单子进来,一脸喜色:“公主,宫中来人了。” 华怜视力恢复的事情连容月和容珠这两姐妹都不知道,只有紫云一人晓得,因此在外人面前,华怜依旧要装作失明的样子。 容珠领了一人进来,是坤宁宫的大太监赵如松。 赵如松给华怜虚行了一礼,满面笑容地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给殿下您送点东西,皇后娘娘想着快入秋了,这山寺里不比宫里,吃穿用度可都没有那么周全。” “果然,这世间,就还有姑姑记得我了。”昨夜短暂的休息后,华怜趁天还未亮赶回了山寺里,灵力消耗过度,早上起来,脸色明显的苍白。 赵如松抬头飞快的瞥了一眼,见华怜面色苍白,精神不济,暗想紫云刚刚跟自己说公主身体不适不便见客看来并没有说谎。 “殿下,时候不早了,奴才还赶着回宫给皇后娘娘复命呢。” “那也好,紫云。”一旁的紫云送赵如松出去,末了还塞了一个荷包到赵如松的手里,摸上去硬邦邦的,掂在手里分量不轻。 飞霜殿内,赵如松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向梼帝汇报着:“陛下,奴才仔细询问过寺里看守的侍卫了,华怜公主入寺这些日子并没有什么异动,足不出永泰寺后山。奴才仔细打探了一下,据厨房里的人说,华怜公主似乎有些水土不服,进永泰寺后一直食欲不振。奴才瞧了一眼,华怜公主确实清瘦不少,面色也颇有些憔悴。” 在御案后面批奏折的梼帝不紧不慢的道:“既然是去山中清修,清瘦些也是正常的,吩咐下去,永泰寺有什么异动,马上来通知朕!” “嗻!”赵如松领命退下。 宇文梼搁下笔,微微眯起了眼睛,如今身负凤凰血的凤女已经瞎了,在永泰寺苦修犹如被剪了羽翼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只要华怜还在永泰寺,那逃走的凤家的小子,那些支持凤氏的势力终归会自投罗网找上门来,呵,常音真不愧是殇帝的妹妹,连自己唯一的侄女也能下的去手给毒瞎了。凤氏这一家子,果真都没有一个正常人。 凤家,只剩一个漏网之鱼,凤修廉了! 待赵如松退出去,从梼帝身侧的阴影里迈出一个人来,是梼帝的暗卫。 “那天夜闯皇宫的人抓到了吗?” “属下无能。”暗卫跪地请罪,态度却不卑不吭。 “能受我一剑的人,这世上真不多见,罢了,想要那份密卷的人世上不外乎两类人。要么是宇文家的,要么是凤家的。凤修廉已经自身难保,想要那密卷的人怕是野心不小,更想要的怕是我这屁股下的宝座呢。这些日子,你给我把老三老四盯紧了!” “是,陛下。那魏王那边呢?” “楼儿?”宇文梼摆摆手,“我已试探,不是他。” 永泰寺中岁月静好,华怜平日里一直待在虔思崖抄经,这些日子,连后山的小院都不回去了,让紫云给她拿了床被子铺在虔思崖的洞里,吃穿用度皆是紫云送来。 紫云知道,华怜这是在修炼,除了心疼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华怜这些日子在虔思崖修炼,倒是结识了一位新朋友。 华怜自从开始修炼,食量便越来越小,紫云送来的饭菜,吃不掉是正常,放在那里,有不少鸟雀来蹭吃蹭喝。 蹭吃蹭喝倒也罢了,蹭住蹭睡,这就有点那什么了。 华怜一日在虔思崖洞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被子上蹲了一直红色的毛团子。 具体的来说,是只红色的小鹞子,羽翼还没有丰满,但是养的滚圆滚圆的。 凤凰乃百鸟之王,凤凰血觉醒后,百鸟天生对华怜有一种亲近臣服的欲望。 小团子醒了,一双金色的眼睛,滚圆滚圆,十分漂亮,看着自己被子上那只萌团子,无奈的叹口气,想住这就住吧。 这些日子,这是小红隼已经把这虔思崖当作家了,怎么赶也赶不走,能吃能睡能喝,有时候还会嫌菜没油水,叼只肥耗子过来补补油水。 昔日殇帝声色犬马,宫中有专人饲养鹞子,可毛色骨架像这样的鹞子倒是少见,更难能可贵的是,小红隼似乎能听得懂她说话。 她修炼的时候,跟它说让它自己玩会儿,不要来打搅它,它果真自己衔了块石子,自己上下飞着抛着玩,乖巧地像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华怜猜测,这只小红隼可能开了灵智。 “过来。”华怜伸出手来,小红隼乖巧的跳到华怜手掌上来,乖乖地把利爪收了起来,滚圆的眼睛,一脸的无辜样。 “给你取个名字吧。”华怜伸出手指逗逗它。 一听到给自己取名字,小红隼顿时来了兴趣,精神抖擞,一点瞌睡样儿都没有了。 “你这么喜欢吃红烧肘子,干脆就叫你肘子好了!”华怜一脸的恶趣味。 尽管没全理解华怜说的话,但是动物的直觉告诉它,这不是个什么好名字,它直觉的否定了。 “不喜欢?那换一个,叫年糕?”好像也没有比肘子好到哪里去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华怜收了手,一本正经道,“你就叫豆包吧,还是红豆包呢!” 额,好像,比肘子和年糕要好一些,豆包就豆包吧,起码是有馅的! 7.第7章 修廉 心神不宁,华怜这些日子在虔思崖修炼,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她侧耳听风,可惜风没有带给她什么有用的消息。 入夜的时候,华怜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御风去了一趟魏王府。 悄无声息落下,魏王宇文楼似乎还没有回来,华怜径直入了书房,没有点灯,她却能看得清楚。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墙上悬着他惯用的那张黑色大弓,另一侧是书架,黑压压得堆满了书。 华怜坐在阴影里,跟随她一起来的豆包显然不喜欢这么干等着,一个振翅飞去厨房找吃的了。 书房里有他残存下来的味道,闻着很让人安心。 魏王府外车马粼粼,小厮急忙上前牵马,魏王宇文楼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身后跟着一众幕僚,一众人面色凝重疾行向书房走去。 快到书房时,宇文楼突然顿了一下,转身对着身后的人道:“黄平,带诸位先生先去花厅用饭吧,吩咐厨房多加两个菜。” “是,王爷。” 打发走了众人,宇文楼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一室月光,不出他所料,酸枝木的扶椅斜坐着一人,满室的月光都凝在她身上。 许是等自己久了,华怜一手支在扶手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宇文楼心里这么想着,自从那日在临仙台上将她救下来,觉醒了凤凰血之后,她的容貌便越来越不像凡人。这样的容貌放在这前朝公主身上,绝对是祸不是福,不过那又怎样,自己护着她便好了。 “醒了?是不是等了很久?”宇文楼蹲下身来,眼角挂上了他都没有察觉的温情。 “抱歉,我不请自来了。”华怜有些窘迫,自己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在他书房睡着了。 “没事,我这里,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最怕你不来。 “我四哥,凤修廉,有消息吗?”这天下究竟是姓凤还是姓宇文,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能让她感到不安的,便只有宫破那日失去踪迹的四哥凤修廉了。 听到这句话,宇文楼苦笑了下,凤修廉现身南诏国,他和梼帝在飞霜殿商谈了许久便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在南诏国现身,南诏国地势偏僻,又有天险庇护,攻打不易。”宇文楼看了一眼华怜,见她一脸期待便继续道,“陛下的意思是,最好活捉。” “派谁去?” “我。”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华怜抬起头,一脸祈求,接着道,“” 宇文楼笑笑,伸手替她理好鬓边的发:“我的命都是你救得,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我..”华怜双手搅着衣服,接着道“我在宫中出生长大,虽是皇后所出,但为父皇不喜,母后去后,更没有多少人愿意搭理我。我四哥是懿贵妃的长子,一众皇子中,属他对我最好。父皇整日沉湎于后宫妃嫔之中,对于我们,很少过问,我连读书写字,都是我四哥教我的。” “你四哥待你真好。” “宫破那天,所有的公主妃嫔都被带到了临仙台。我四哥很聪明,他早知道父皇要做什么,提前差小太监给我通风报信,让我躲起来,只可惜,我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晓得,我不奢望你能放了我四哥,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见他一面。” “都说帝王家无情,到你这儿却是个例外。” “无情的哪里是帝王家,无情的是手中握着的权利啊!” 华怜一声长叹,满室寂静。 外面一阵喧闹,打破了这沉默。 叼了一大块带血牛肉的豆包,扑棱扑棱的从外面飞进书房里,后面追着打的厨娘想进来,被小厮拦在了门外面。 华怜不禁抚额,偏偏豆包兴奋的不得了,叼着牛肉过来献宝。 我刚刚在厨房都吃饱啦,这个是给你带哒! “我不吃,你自己吃就好了。” 咦,真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豆包一阵可惜,咂巴咂巴,那半块肉又下了自己肚里。 “这么通人性的鹞子,倒是少见。”宇文楼背着手,一脸兴趣。 “聪明倒是聪明,就是有点贪吃。”华怜伸出手,替豆包顺顺毛。 百鸟朝凤,这一点,果真不假,宇文楼暗自想到。 “咳,你若是想跟我一起去南诏国,永泰寺那边需得安顿好。” “这个容易,我身边的侍女可以假扮我,我终年不出永泰寺,也没有多少人认得我。” “这个也行,只不过要委屈你乔装打扮成我的侍女,三日后从魏王府出发。” “行,我晓得,永泰寺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8.第8章 出行 天朗气清,是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官道上一众侍卫俱是黑衣黑马,中间护着一辆马车,低调的从官道上疾行而过。 华怜坐在马车里,看着上首的人,车内气氛有些尴尬。 宇文楼从小跟随着他叔父打天下,却生了一双非常好看的手,修长有力。 这双好看的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华怜。 “哦,谢谢。”华怜一愣,倒了谢,接过来。 宇文楼手执一卷书,穿着青玉色的长衫,束着白玉冠,倒是添了几分书生气息。 “这天下原本是你凤氏的,如今被我宇文氏所取代,你从昔日公主到如今的状况,心中可有怨恨?” 华怜抿了一口茶,面色如常的将杯子放回小茶几上。 “我是排行第十四,宫破之前,宫中还有一位宝锦公主比我略年长一些不过才十四岁,我和她都是在一年前得的封号,宫中的公主只要得了封号的,不过多久便会被父皇远嫁和亲,不是去匈奴,就是去月氏。对我而言,我情愿在永泰寺一生清修,也好过远嫁异乡。” “那你为什么不走?就像你那天晚上御风而行一样,这天下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华怜笑笑,接着道:“这天下同样没有人找不到的地方,与其惶惶不可终日的躲藏,我倒情愿留在永泰寺清修。再说,我不管去哪里,我身上终究是负着凤凰血。” 她在笑,宇文楼却看出了些许哀愁,她这个年纪,若放在普通人家,应当还在父母庇护下,活得无忧无虑。他想起他的婶娘,常音皇后,果然凤家的女子都不简单啊。 侍卫勒住马,在马车外道:“主子,前面有驿站。” “天色已晚,再往前赶路的话,怕是要露宿野外了,在这里歇一晚,明早起来赶路吧。” “是。” 天色渐晚,确实不适合继续赶路了。 宇文楼掀了帘子率先跳了下去,站稳了转身来扶华怜。她身份特殊,加上容貌出众,见者过目不忘,于是蒙了纱巾。 原本宇文楼打算让华怜扮成侍女通行,可事实证明,就算穿上了侍女的衣服,公主就还是公主,骨子里那份皇族的华贵从容一点都遮不住。 扮成侍女不行,只能扮成夫人了。这一点,华怜和宇文楼都很默契,谁都没有提。 谁都没有提的后果是,黄平和一众忠心的侍卫,默契的把唯一一间上房里留给了华怜和宇文楼。 黄平是个人精,跟随着宇文楼东征西讨,宫破那****就在宇文楼身边,自然是认得华怜的。 对于华怜和宇文楼,他是乐见其成。原因无他,他跟着宇文楼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自家主子对哪个女人上过心,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眼的,容貌、家世、品行,还样样出众!要说是前朝帝姬,当今皇后还是前朝帝姬呢! 面对着一间房,一张床,华怜和宇文楼都有些尴尬。 “胡闹!”宇文楼一甩袖子,“这么大的驿站找不出两间上房吗?” “不是,主子,这您瞧,咱们快到南诏国境地了,探子颇多,既然扮成了夫妻,哪有分房睡的,这不是让人起疑心嘛!” 黄平贼精,边说,边瞅着华怜脸上的表情。 “无事,出门在外,不用那么多讲究。”华怜开口道。 宇文楼也知道,此去南诏国,十分凶险,不光要过栈道,防备瘴气蛇虫,更让人难防的是南诏国人善养蛊。他答应带华怜出来,就得为她的安全负责,没有比人在眼皮子下更好的选择了。 驿站里有张床,另外还有个小榻,宇文楼抱了一床被子放到榻上。 “我睡榻,你睡床。” 华怜看了下窗子的位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是我睡榻吧,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榻在窗边,容易照到月光。” “哦,这样。”宇文楼略一思忖,打开门,向楼下招呼着,“黄平,叫几个人上来,夫人嫌床摆的位置不好!” “哎?好嘞!” 黄平精神抖擞的招呼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帮忙上去抬床。 一旁同时投诉赶路的商贩,不禁对着一众侍卫感叹:“你们家少爷对待你们家少夫人可真好。” “那可不是,我们家少夫人可金贵了!”黄平笑嘻嘻地招呼人手上楼搬床。 华怜表示,房间里太热,她出去转转。 此去南诏,要想快的话只能从栈道这一条路走,若不走栈道,那得绕路多花两个多月的时间。 有不少客商在此休息,采买物资,再走一天的路程,就要上栈道,脚程快的一路也要走个十几天,栈道奇险不说,沿途也没有地方补充物资,许多来往南诏和大邺的客商都会选择在前面的洛城采买物资。 华怜站在二楼的走廊里,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的人,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纱裙,蒙着一条长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蒙在白纱里了,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见过的人都一致认为,面纱后绝对是个美人。 仅仅那一双眼睛,已经把楼下的一众客商迷得神魂颠倒了,而华怜本人一点都不自知。 华怜的目光落在了大厅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桌子边上沉默地坐着一位穿灰衣的男子,体型纤瘦,皮肤白的有些不自然,咳嗽起来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他身后站着的小厮连忙上来替他顺气。 不知为何,华怜一眼就将他从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分离出来,他是不一样的,他长相平庸,一双眼睛却很出彩。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华怜说不上来。 那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华怜的目光,笑了笑,不顾身后小厮的劝阻,举起酒杯对着华怜遥遥一举,一饮而尽。 不一会儿,那灰衣小厮噔噔的跑上楼来,手里托着个东西。 “姑娘,我家主子让我将这个送给您。我家主子说,相逢即是有缘,荒山野岭,蛇虫颇多,这香珠您随着戴着,可避蛇虫。” 华怜打开一看,是一颗白色莲花珠,摸在手里质地温润,像是象牙雕成。 还不等她开口道谢,那小厮送完东西,便噔噔地跑走了,这让华怜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有些受之有愧。 9.第9章 驿站 早晨起来的时候,华怜留了个心眼,注意了一下大堂中有没有那位灰衣人,令人失望的是,直至临行登车,都没有见到昨日那人。 “怎么了?”宇文楼立在马车边,手执一白玉扇,见华怜有些心不在焉的朝堂中张望,“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上车吧。” 华怜上车后,宇文楼站在车边,朝客堂里扫了一下,眉目中无端带了些戾气,眼神冰冷,昨日给华怜送东西的那人,他着人查了,人却从驿站里无端地消失了。 眉眼压低,嘴唇抿了抿,能从他这一帮百里挑一的侍卫手里毫无声息逃出去的人,注定不是普通人。 “主子。”黄平上前,“要不要封锁客栈,一个个抓起来审问,总会问出些蛛丝马迹。” “罢了。”宇文楼看了一眼马车,“我们此次出来,务必还是低调行事。” “是。”黄平退至一旁,心理暗忖道,自从遇见这位公主,他们家主子的心肠可是越来越好了,放在以前,遇到这种事,另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宇文楼心情不好,华怜能感觉到。虽然依旧还是像以往一样面无表情的看书,车内的气氛却明显不一样了。 “昨天.”华怜试探着开口,宇文楼的目光立马从书卷上挪开,事实上他压根没有看进半个字。 “昨天,怎么了?” “昨天,有人在大堂里给了我一样东西。”华怜从袖口里掏出那枚莲花珠。 宇文楼接过,仔细看了看,复又还给华怜。 “那人说,此珠戴在身上可避蛇虫。” “那人可还说什么了?” “没有。”华怜摇了摇头。 “南诏国多蛇蚁鼠虫,此珠为百香珠,佩戴在身上百虫不侵,是好东西,你随身戴好。” “既然真是好东西,不如你带着吧。” 宇文楼低头一笑,不由分说的将珠子系在华怜的裙裾上。 “莫辜负了他的一份心意。” 这句话说出来的,华怜品着无端的有些泛酸。 宇文楼拿了卷书,倚在一旁,不再说话。这珠子是南诏国的不错,可并非人人都能佩,就算放在皇族中,也是十分珍惜的物件。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给他的警示,他要去南诏的消息,已经走漏了。 “主子,前面就要上栈道了,安全起见,这马车是不能乘了。” “你会骑马吗?”宇文楼放下车窗帘,问华怜。 “会。” “哦?”宇文楼一脸惊奇,她是深宫中的公主,居然还善骑射。 “我四哥教我的,再说,大炎的公主,都会骑射的。” 最后半句,华怜说的很轻。大炎的公主,注定要远嫁和亲,骑射功夫,那是必修的。 宇文楼顿时沉默了。 栈道沿着悬崖凿壁修建,仅容两人并骑,栏杆下面便是万丈悬崖,胆子小的人,走在上面不免有些腿软。 华怜倒是一脸淡定,她当初救宇文楼时,从虔思崖上跳下去,眼睛眨都没眨,这点高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一起跟随来的豆包,倒是撒开了欢,一声长鸣,冲进深渊里就不见了。 由于弃了马车,脚程明显要快了许多,栈道上不允许升火,众人只能吃干粮,华怜不怎么饿,分到的肉干都喂给了胖豆包。 在外撒欢撒够了的豆包回来,停在华怜的肩上打瞌睡。 黄平自从见了豆包,这眼睛就放出了光。 “夫人,您这隼子不带绳,不怕飘了?” “飘了?” 华怜笑笑,把睡着的豆包放在黄平的肩上,小豆包一个瞌睡没站得稳,俯冲跌了下去,黄平立马手忙脚乱的将它接住。 睡了一觉,发现自己挪了个位置,豆包委屈的叫了一声,张翅落到华怜马鞍前,一双眼睛那个叫无辜委屈的,你干嘛把我丢给别人,干嘛把我丢给别人,呜呜呜.. 后面跟着的黄平,一脸汗,这压根就是狗皮膏药啊,想丢也丢不了。 整条栈道要过十一个驿站,所谓驿站也简陋的很,不过是个多层的可以遮风避雨的小楼。 一众人在驿站停了下来,准备在这过一夜。 “众位客官,栈道上不能升火,各位将就一下,只能用些冷食了。” “无妨。”宇文楼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在手里握了一下,递给华怜。 华怜接过的时候,愣了一下,水是热的。 “谢谢。” 灯光下他眉目清冷,华怜却觉得有些暖。 简单洗漱之后,宇文楼让华怜上楼休息,自己和一众侍卫在楼下商议对策。 夜深时,华怜觉得有些不对劲,楼下,太过安静了些,刚刚还有人声在讨论抱怨着一路栈道走的多么辛苦,下一秒却鸦雀无声了。 华怜披着衣服,轻手轻脚下楼。 出了大厅,便觉不对了,一屋子的人居然全睡着了。华怜怕惊动驿站里的人,从二楼直接跃下,借着风力,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刚想伸手摇醒宇文楼,却不妨他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拉到怀里。 “嘘!” 宇文楼比了个噤声的标志,在她手心里写下,将计就计,四个字。 好嘛,自己想多了,想想也是,宇文楼跟着他叔父征战多年,没有那么容易中计。 后厨里传来人声,华怜连忙躲在桌子下面。 “大哥,这次来的似乎不是普通的行商啊?” 后厨里走出两人,是驿站里的驿夫。 “管他是什么人呢,往栏杆外一扔,任谁也不晓得。” “大哥,楼上还有个婆娘呢。” “怎么着,你小子魂都被勾走了?那婆娘想来长得不差,光瞧那双眼睛,就勾人的很,等会儿解决了这几个,好好让我们哥俩爽爽!” “嘿嘿!” 变化不过顷刻之间,黄平和另一个侍卫,一人按一个,瞬间就把两人捆了。 宇文楼伸手将华怜从桌子下面拉出来,黄平从后厨里出来,向宇文楼回禀。 “爷,后面干净了。” “嗯。”宇文楼修长的手指敲了下桌子,“挑断手脚筋,割了舌头,扔下去。” “是。”上来两个侍卫拖着两人下去。 华怜听见扑通两声,宇文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 “放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吗?” “还没有。” 正说着,外面一阵脚步声,是先前派出去的探子。 “主子,前面的路,断了。” “什么!”黄平忍不住的惊讶,“怎么断了?” “有人放了火。” “这帮王八蛋!肯定是南诏国的人干的!” “笔墨伺候。” 语音刚落,黄平已经训练有素的铺好纸张开始磨墨。 宇文楼信写得很快,写好后用火漆封好递给黄平。 “你带着人马,拿着这封信去找范追,他知道怎么做,到了信阳城我们再汇合。” “那主子,您呢?” 宇文楼看了华怜一眼:“我自有办法。” 10.第10章 信阳 宇文楼所谓的办法,就是华怜了。 而华怜,突然有些后悔跟着宇文楼来南诏国了。 栈道被烧毁,想去南诏栈道走不得了,如果没有她,宇文楼必定得绕远路,那这样,是不是四哥就有时间逃走了? 宇文楼见她突然的沉默,也知道她是在犹豫。 “我宇文楼不会单为一个凤修廉不远千里来南诏国,你救过我一命,到时要是你愿意和凤修廉走,我也不会拦着你,京城那边,我也可以安排你的侍女来见你。” 华怜没有说话,她有些心动了。 “再说,我叔父的意思是活捉凤修廉,没有伤他的意思,到时你想带他走,我也不能奈你如何。” “那到了信阳城..” “到了信阳城,见到你四哥,是走是留,都随你。” “好。” 夜来疾风,一夜疾行不停,两日后,华怜带着宇文楼落在了信阳城外。 城门口,守卫盘查严密,宇文楼拿了路引,华怜跟在他身后,顺利的进了城。 信阳城热闹非凡,一点都不比京都差,华怜一直处在深宫,就算之前出来,也是一直坐在马车里,从未遇近距离遇到这么多人。 各种各样陌生的面孔,接连不迭朝她迎面扑来,街边蹲着的乞丐一窝蜂的拥上来,端着破瓷碗,拦着她不让走。 乞丐身上酸臭的味道,呛得她直犯晕,下意识的想把他们用风掀开,却被宇文楼一把抓住。 “走。”宇文楼朝着乞丐掷了一大把铜钱,趁着众人哄抢的档口,带着华怜出了包围圈。 “现在这里住下来吧。”宇文楼叹息,她身负凤凰血,毕竟还是个稚子。 “我让人把饭菜送上来,你在吃完就在房里歇一会,我出去一下,随后就回来,不要乱跑。” “好。” 宇文楼出门联络了埋在南诏国的暗探,心里却担心着华怜,布置好一切,匆匆赶回客栈,看到华怜在桌子边安静地吃菜,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见到宇文楼回来,华怜搁下碗:“你要是放我走了,你叔父肯定会查到是你放我走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宇文楼夹了一块子菜吃,有点满不在乎。 “你放心好了,就算真的被查出来了,我叔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心思还是太过单纯。” “我问你,你可知道你姑姑,就是常音皇后为何要将你毒瞎?” “韬光养晦。” “你还知道韬光养晦这个词啊。”宇文楼扔下筷子,“你们凤氏掌管大炎那么多年,根基还是有的,我叔父对你们多多少少都有忌惮。你身负凤凰血的事情,没有多少人知道,一旦天下人知道了,我叔父是不会放过你的。” “还有,那天,你割血喂我,还好对象是我,要是其他人,早就把你抓了。天底下没有哪个帝王不想长生不老的,你这么不小心,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哪天被抓了去放血割肉都不晓得。” 华怜咬着筷子,心理无端有些暖。 “我四哥,有消息了吗?” “最近有人在公主府见过你四哥。” “那我们怎么进去?” 宇文楼抬头看了她一眼:“我的人还没到,只能混进去。明天有个乐伎班子要进公主府,你要是会弹琴,我到可以想办法让你混在里面。” “会的,我会弹得。”华怜又补充了一句,“我琵琶弹得可好了。” 事实证明,华怜弹得真的不错。 不错到,乐伎班的老板光听华怜抚了一曲眼巴巴地就拉着不撒手了。 “嘿,小爷,你这哪儿得来的宝贝?”乐伎班老板眼睛都直了。 宇文氏一族接管天下后,不少京都的权贵卷着铺盖卷跑到南边来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都明白这个理。 宇文楼虽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出身,骨子里却有点邪,找身破烂衣服往身上一套,真有点纨绔子弟,家道中落的味道。 “什么叫哪得来的,这可是我亲妹子!”宇文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是叫一流,几句下来,这乐伎老板真以为他们俩是南朝贵族贵族,无耐路遇劫匪,钱财散尽只能沦为以卖艺为生的地步。 “行吧,大家都是糊口饭吃,也当我发了善心。”乐伎班老板也是受人之托,加上有中间人介绍也算可信,权当收留这二人,“不过在我这里可别给我摆什么少爷小姐谱子,天下可没有白吃饭不干活的好事,你给我到后面帮忙搬东西去。月娘!” 乐伎老板叫了一声,从后面出来一名身着红纱的女子。 “她叫李怜,从此以后就归你管了。” 宇文楼和华怜两人都化了名,宇文楼叫李楼,华怜叫李怜。 院子后面的厢房都住的是华怜这样的乐伎,大多是住大通铺,一间里面住了好多人。 “呦,新来的?”房间里有两名女子在闲谈。 看见月娘领着人进来了,放下手中的瓜子。 “呦,这新人怎么还蒙着面纱啊,该不是丑的不能见人吧!”红袖伸手去揭华怜面纱,被华怜躲过了。 “月娘,这怎么回事啊,这新人蒙着面,怎么出去接待客人?” 月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一点都不想出手帮华怜。 “我也奇怪,班主这是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来了个不明不白的人也收。” “就是就是,我可不敢晚上跟她睡一块,万一,偷了钱跑了怎么办!” “是啊,月娘,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什么人都有。” 最终,月娘还是将华怜领到了后院的柴房。 “新人现在这里住几天吧,也别怪我,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谢谢。”华怜倒了谢,在干草上坐下。 窗外日光很盛,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路从京都到了南诏国。 如果当初自己能和四哥一起逃出宫,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子,过着颠沛流离色生活? 琵琶是宇文楼临时买来的,论音色,做工,远远比不上自己在宫中用的那把。 明天进公主府,是不是,就可以见到四哥了。 华怜捂住脸,面容有些发烫。 11.第11章 普庵 “咣当!” 脸盆落地的声音,来给新人送洗脸水的月娘当场愣在那里。 “便数尽满院明姝,总输他十分春色。” 月娘嘴里念叨着这两句戏文,一脸的震撼,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长大还得了。 这下子,月娘总算明白华怜为何总是蒙面,这般颜色,很难让人不生歹念。 “咳咳。”月娘回过神来,“赶快收拾一下,等会儿跟着大家伙入园子。” “好。” 像华怜这样的新人,是不可能在公主府的宴席上露脸的,班主将她带进来,也是当着替补用的,宴会上若有突发状况,也有人抵挡一阵。 华怜和几个小丫鬟一直呆在小房间里,月娘嘱咐她们不要乱跑,便出去了。 四周看了下,昨天见的两个女人都不在,大概是去席间表演了。虽然是替补,几个小女孩还是很用心的描了眉,敷了粉,嘴唇上抿了胭脂。 依稀能听到前面阵阵丝竹声,她好不容易混进来,可不是为了坐在这里干等,说不定四哥就在外面。 打定主意,华怜站起来,却不妨月娘从外面推门进来。 “你要去哪里?” “坐久了,活动一下。” 月娘认真的盯着华怜看,开口问道:“你会弹普庵咒吗?” “会。” 月娘叹了口气,“也合该你有造化,你们几个,把梳头妆奁给我拿过来!” 几个小丫鬟连忙捧了妆奁过来。 “面纱摘下来吧,等会儿上了席间,可不能戴面纱了。” 随着面纱摘下,几个小丫鬟发出丝丝倒抽气的声音,饶是月娘有准备,还是愣住了。 回过神来,连忙替她抿了抿头发,沾了点胭脂替她抹上去,见华怜发间半点首饰都没有,只有一个木簪子,连忙拔了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替华怜簪上。 “今后有造化了,可别忘了月娘我啊!” 月娘搀着华怜出了门,将她带上席间。 众人看向她,一时间,满室寂静,华怜虽然低着头,但也感受席间传来的灼灼目光。 “我倒不晓得,原来公主府里藏着这样的美人,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听到没,抬头快让大祭司瞧瞧。”锦玉公主连忙催促道,大祭司一向是自己父王陛下眼前的红人,如今已经是整个南诏国实际的掌权人,连自己这个大公主见到大祭司都要讨好几分。 这次倒是奇了怪了,大祭司卫璟居然对女人感兴趣了,不过也难怪,长得如这般绝色的,她蓝锦玉在宫中阅便美人,也没有见到过。 华怜抱着琵琶抬头,见到了坐在案首的那人,一袭白衣,皮肤很白,一双桃花眼风流倜傥,有些熟悉。 趁着众人发呆的当口,华怜巡视了一下,没有见到四哥凤修廉,心理不免有些失落。 “大祭司要听普庵咒,你还不快弹来!” 上面蓝锦玉发了话,华怜抱着琵琶坐下来,调整试了试弦音。 她的手指很好看,没有染色,指尖晶莹剔透地像是上好的芙蓉玉做的。 普庵咒,算是佛教咒语,单音多,一般都是用古琴演奏,方可显得意境悠远,用琵琶来奏,也不是不可,只是颇见功底。 从第一声弦拨出,全场开始鸦雀无声,华怜闭眼,不紧不慢的开始弹奏,四周的风元素将她的琴音如水涟漪般传出去。 琴音一拨,四下寂静,清静空灵,普安十方。 待弹奏完毕,四周宾客还沉醉在其中,不能自拔。其实华怜倒是觉得,这个大祭司真的是给锦玉公主下面子的,普庵咒本来就不适合在宴席中弹奏,弹的不好,特别容易,冷场。 不过,弹得好了,也容易,冷场。 12.第12章 卫璟 卫璟其人,不光是在南诏,甚至是在大邺都十分有名。 明明是青葱少年模样,却扶持了两代南诏国主,而本人,则已近神近妖,说的话无一不应验。而小小一个南诏国,能在大炎的边境安营扎寨多年不被其他强国吞并,也是多赖这位大祭司。 华怜在深宫中也耳闻过这位大祭司,当时殇帝还执掌天下的时候,这位卫璟大祭司还出使过大炎,那时候华怜年纪还小,被紫云抱着躲在帘幕后面偷看,印象中的人和现在坐在上首的人并无差别。 “如此佳人,留在这小乐伎班可不是埋没了,不如你跟着我回去怎样?” 卫璟起身,径自跨过案席走向她。 一双桃花眼,璨若明星,华怜突然想起,那天在驿站里送她百香珠的人正是他! 虽然面容变了,但是肯定是同一双眼睛,华怜不会认错。 “跟我走吧,好不好?”卫璟在华怜耳边轻语,近似蛊惑。 “好。” 华怜点头,原因无他,刚刚卫璟在华怜的手里写了三个字,凤修廉! 神宫内,上好的夜明珠镶在墙壁上散发出悠悠的光。 大殿内,纱帘后面静默着数位巫女,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青纱,带华怜姑娘先去休息。” 殿后走过来一位巫女,华怜仔细一瞧,心理顿时凉了,不是活人,是傀儡。 “大祭司..” “嗯?怎么了?” 声音依旧平静的不起波澜,可是华怜心里却一寒。 “大祭司,您知道凤修廉?” “他嘛,现在成了丧家之犬,到处躲躲藏藏,前阵子来找我说是想让我替他复国。唉,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那他现在在哪里?” “或许还在藏玉楼吧?” “藏玉楼?” “是啊,不过,你找他做什么?”卫璟来了兴趣,挥退侍女。 华怜心里飞速计较着,此人虽然在驿站见过自己,但是当时自己是蒙着面的,他应该没有认出自己。 “我父亲是翰林院院士李文瀚,宇文氏攻进大炎后,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南逃,我和家人走散了,被人卖进了乐坊。” “之前乐伎班主说,你还有个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只不过是个人贩子。” “哦?”卫璟抬头,眼里笑意全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说谎的姑娘了。” “说谎的人,都被我制成漂亮的人偶了呢。” 修长的手指从华怜的裙裾上抚过,摸出了一枚温润如象牙的莲花珠。 卫璟眼神冰冷,嘴角却带着蛊惑般的笑意。 “说说看,子午栈道被烧,你们是怎么在三天之内赶到信阳城的?” “我.。我.。。”华怜装作惊慌失措,不迭地向后退去。 快了,快到大殿门口了! 风起疾行,感受到了华怜的惧怕,被召集而来的风元素,竟然有些亢奋。 揍死你丫的,竟敢吓她,不要命了,想死啊! 兄弟姐妹们,快过来,拆房子!掀屋顶! 腾空跃起,裙裾纷飞,如同莲花在空中盛开。 卫璟从殿内追出来,无视疾风,表情已经有些疯魔:“凤凰,哈哈哈哈,竟真的还有,凤凰!” 华怜被吓到了,连忙御风疾行而走。 身后传来卫璟的尖利的惊叫声:“凤凰,你逃不掉的!” 13.第13章 藏玉 藏玉楼!藏玉楼! 华怜跌跌撞撞,直奔藏玉楼,推开一扇扇门,门后面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熟悉的惊呼声。 “干什么啊!” “哪来的疯婆娘!” “快,抓住她!” “华.。怜.。?” 不确定的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华怜转身,凤修廉一身红衣,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尽数散在脑后。 凤修廉,一脸的诧异:“华怜,是华怜吗?你还活着?” “四哥,是我!”华怜飞扑上去,一把抱住凤修廉,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泪眼朦胧中,华怜似乎在人群中看到宇文楼的影子,他朝华怜笑了笑,做了一个保重的手势,一下子闪入人群便不见了。 “华怜,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华怜哭的抽抽噎噎,情绪难以平复。 “先不说这个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一路上,华怜紧紧牵着凤修廉的手,陌生的面容从身边一闪而过,只有手中握着的是真实的。 “殿下?”小院前有一老人在门口相迎,是帝师张至顺。 “老师,先进去说话吧。”凤修廉带着华怜进了小院子。 “父亲。”门内是个武将模样的年轻人,看到凤修廉身后的华怜不禁愣了一下。 “牧野,你去外面守着。” “是,父亲。” “说说看,你是怎么到南诏国来的?” 凤修廉拿出一方手帕,温柔地替华怜擦脸。 华怜想起宇文楼的话,便隐去了临仙楼那一段。 “宫破的时候,四哥你让小太监来通知我躲起来,可是后来,我还是被宇文梼找到了。再后来,常音姑姑安排我去永泰寺替父皇祈福。再后来,我从姑姑那里知道你在南诏,于是我偷跑了出来。” “唉,你这一路辛苦了!” 旁边帝师张至顺一脸喜色,拍掌而道:“真是天助我也,常音公主真是深明大义,只要我们里应外合,定能光复我大炎!宇文狗贼,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四哥。”华怜拉了拉凤修廉的衣襟。 “怎么啦?” “我下栈道后不久,听人说,子午栈道被烧了。” “烧了?”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张至顺更是喜盈于色,贪婪的眼神从华怜艳丽无双的脸上一扫而过。 “公主殿下,天色已晚,微臣先安排您休息吧。” 华怜惊恐不定,凤修廉一声叹息,道:“走吧,看看你,一张小脸都哭花了。” 记忆中的四哥,总是这么温柔,华怜埋首在凤修廉的袖子里,心理安定了不少。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子,凤修廉替华怜掖好被子,月色下,华怜一张哭得乱七八糟的脸更让人觉得怜惜,可惜,这是自己的亲妹妹。 大厅内,张至顺诚惶诚恐的看着坐在上首的人,一脸的惊讶。 “不知大祭司大人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卫璟看了一眼张至顺那一张脸,觉得有些恶心:“叫你们主子出来。” “不知大祭司找我,所谓何事?”凤修廉从后面踱出来。 卫璟支起一条胳膊,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飞快的扫了一眼凤修廉。 “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14.第14章 寒心 四哥的日子,不好过。 华怜起床后打量了一下房间里,布置的很简陋,连纱帘都是简单的粗布制成的。 从昨日到现在,竟然连一个婢女都没有瞧见。 “起来了吗?”凤修廉站在房门外问道。 “起来了。” 华怜连忙打开门,凤修廉一如既往的温和。 “走吧,先用早饭吧。” 早点很简单,粟米粥和咸菜,华怜却吃的津津有味,凤修廉看着华怜,无端地叹了一口气。 “华怜,是哥哥没用,对不住你。” 凤修廉放下筷子,一脸的叹息。 “四哥,你可还记得昭永七年,那年冬天,四哥带我出去冬猎?” “记得,那时候你四哥我年少气盛,一想着要在父皇面前拔头筹,追着一只白鹿,迷失了方向,害得你跟我在雪地里待了一整个晚上。” “四哥,那个时候,四周都是白雪茫茫,什么吃的都没有,可是和四哥在一起,我却一点都不害怕。” 华怜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跑回房中取出一个小匣子。 “哥哥,你看。” 满满一匣子小金元宝,华怜临走前,将自己的首饰都换成了好出手的金元宝,也亏得她不远千里的带过来。 “华怜,四哥不要你的金子。” “殿下此言差矣。”张至顺从外面走进来,对着凤修廉行了一礼,“华怜公主深明大义,我大炎定然复国有望。” “公主。”张至顺朝华怜行了一个大礼,“公主,如今我大炎被宇文奸贼所占,复国成败与否,全在公主一念之间!” “在我一念之间?” “殿下与我,入南诏国多日,想与南诏国结盟攻打宇文狗贼,奈何南诏国主一直含糊敷衍,如今事情有了转机,是成是否,全在公主身上。” 华怜转头去看凤修廉:“四哥。。” 凤修廉避开她的目光,华怜心理一阵寒。 “只要公主肯入大祭司府,我大炎复国就指日可待!他日殿下复国成功,定不忘公主今日之恩。”说完给华怜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说什么与南诏国结盟,不过是个幌子,如今凤氏一族外逃的只有这屋子内外一共四个人,拿什么跟人结盟?说到底,不过是四哥拿她和大祭司卫璟换了军队。 她早该明白,她四哥最得父皇喜欢,因为他与父皇最像。 “四哥,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公主,从今以后我们做一对普通人家的兄妹,不好吗?”华怜眼睛里含着泪,“四哥!” “华怜,你要明白,我身上流淌着是凤氏的血脉,我们凤氏是凤凰的后裔,注定不可能是平凡的!” “凤氏已经几百年没有出过凤凰血的后裔了!” “我是没有,可是你有啊!” “什么!”华怜愣在当场,“你怎么知道的!” “你三岁那年,萧皇后还未病逝,我抱了你在东暖阁玩,宫女升了炭炉放在寝殿里,我见你将烧红的碳抓在手里玩,从那时候起,我便晓得,你身负凤凰血。” 凤修廉站起来,双手掐着华怜,表情扭曲:“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继承了凤凰血!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女子,居然身负凤凰血,凭什么!” “咳,殿下,她晕过去了!”张至顺上前提醒。 “把她送给卫璟,顺便给我提醒他,昨天的话可别说了不算数!” “是,殿下!” 15.第15章 火焰 到处都是火焰,恍恍惚惚地人影和尖叫声,她睁开眼睛,看见一屋子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年纪最大的宝锦公主双手死死的扣着门,她漂亮的指甲都深深抠断在门框的木头里。 华怜虽然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却能闻到火舌****尸体发出的臭味,她能听到她们临死前发出的每一声尖叫,痛苦的呻吟,直到最后,一切归于死寂。 她们都死了,临仙塔每一层都锁了人,她们都死了,那些平日里会分给自己点心漂亮年轻的妃嫔都死了,那些年轻的面容与身体,在火焰中都烧成了一堆碳。 华怜麻木的在火焰中穿行着,仿佛身在阿鼻炼狱,直到她站在高塔上,看到一身黑衣的宇文楼,他神情坚定地对她说,下来。 她猛然一跃,落进他的怀里,无比的踏实。 “做噩梦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华怜睁开眼睛。 “宇文楼?”这不是梦,自己确确实实是在他怀里。 不是说好,等她找到凤修廉,两人便分道扬镳了吗? “你,你怎么来了?”华怜下意识的抱着宇文楼不撒手。 “唉,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宇文楼眨眨眼,笑着替他擦脸,“你四哥要把你送给卫璟那个神经病,好借兵攻打大邺,我可不能让他得逞,所以,就把你劫过来啰!” 华怜心理稍微缓了缓,宇文楼对她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即使是利用她,也让她明明白白的。 “你怎么想,想回你四哥那里?” 华怜摇了摇头。 “卫璟?” 想到那一屋子傀儡,华怜急忙摇头。 “唉,算了,要不你就先待在这里吧,要是到时候你不想走,也可以和我回大邺。” “这是哪儿?” “藏玉楼。” 藏玉楼,这不是她找到她四哥的地方吗? 宇文楼怎么带她来这里了? “啧啧,这你就不懂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全城都在找我们呢!” 宇文楼见她郁郁不欢,知道是之前凤修廉的事情让她伤了心。 “哎,你不要不开心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从前呢,有个老秀才,年纪一大把的时候,老来得子,很开心于是就把他儿子取名为年纪,一年后他的老婆又生了一个儿子,他就把他的第二个儿子取名为学问,谁知又过了一年他又有了个儿子,他觉得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儿子,是个笑话,就把他三儿子取名为笑话。三个儿子大了后,他让他的儿子们出去砍柴,当儿子们回家时,他就问他老婆,儿子们砍得怎么样,你猜他老婆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 宇文楼眉毛一挑:“他老婆说,年纪有有一大把,学问一点也没有,笑话倒有一箩筐!” “.” “哈哈.额.”宇文楼看了华怜一眼,见华怜一点表情都没有。 “真的不好笑?” “不好笑。” “咳咳。。”第一次讲笑话就被人冷场,宇文楼多少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这么在屋里闷着,迟早要闷出病来!” 16.第16章 散心 大概,这世上,再没有人像宇文楼这样胆大包天,散步散到皇宫里来了,而且还是敌国的皇宫。 但好在,月明星稀,华怜仰起脸,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顿时,心中的阴霾散了些。 远处的宫殿传来丝竹声,是南诏国主在彻夜寻欢。 “我在卫璟的宫殿里见到了许多傀儡,你说,他是人还是妖,凡人怎么可能活那么长时间?” “他?”宇文楼伸了个懒腰,惬意的躺在屋顶上看着满天星光,“他只不过是截了凡人的寿数给自己添上去。” “寿数也能截?” “嗨,别拿平明老百姓的命不当命啊,卫璟也算是个聪明人,这事他做的滴水不漏的,我也没有真凭实据。你知道吗?”宇文楼拽了拽华怜,示意她坐下来,“我一路从北苑攻进京都,攻破二十多座城池,其中有一半是城里的百姓自己绑了守城官,自行开了城门的。” “所以啊,老百姓都不是傻子!” 明月西斜,远处宫殿内的丝竹声渐渐歇了,宇文楼起身,眸色里没有了刚刚的玩世不恭。 一个轻身跃下,不得不说,宇文楼不会御风,但是单凭轻功,已经和华怜不分上下了。 华怜紧随其后,宇文楼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御书房! “你找什么?” “南诏国有一份军事机密地图,上面有南诏国的军事要道,有一些,是老南诏国王偷偷命人开凿的。” “你确定是藏在御书房,而不是大祭司府?” “这幅图是当年老南诏国王命人画的,卫璟一直想找,却没有找到。” “他都找不到的,我们能找到?” “既然来了,总要试试看嘛!” “嘘,有人来了!” 华怜一把拉过宇文楼,两人轻飘飘的直接飞上梁柱。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华怜就知道糟了,是卫璟! 上书房装修华美,连天花板都是描金的,宇文楼挪开一片天花板,先钻了进去。华怜紧跟其后。这要是普通人,肯定连着天花板都塌了下去,可是现在有华怜在,风托着他们,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华怜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心里砰砰直跳,跳的那么大声,她甚至都怀疑,卫璟能听到。 “别怕。”宇文楼拉过她,把她搂在怀里,温暖的气息,让华怜心安了不少。 老太监打着灯笼,卫璟一身白衣,茶色的眼睛显得有些阴鹜,照例在屋内巡视了一圈,老太监颤巍巍的点了灯笼,铺好纸笔,来替卫璟磨墨。 卫璟写的很快,末了,老太监捧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玉玺,卫璟连看都不看,拿出来盖了上去。 “把这个交给九城司马,他知道怎么做。” “是。”老太监行了一礼,飞快的下去了。 卫璟拿了手帕仔细的擦着手,推门走出去,走之前若所思的扫了天花板一眼。 待确定门外人都走了个干净,华怜一口气才算松下来,两人正准备轻手轻脚的从隔间里出来,宇文楼却拉了华怜一把,指了指两人头上方的悬梁。 那里放着一个暗红色的木漆盒,若不是这么近距离的看,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宇文楼示意华怜推自己一把,华怜挥挥手,借力将宇文楼送了上去。 是个暗红色的朱漆盒子,落满灰尘,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 宇文楼打开盒子,眼睛一亮,红绸布中包裹着他要找的东西。看到那块似曾相识的红绸,华怜的心里一震。 这个跟她在永泰寺后山,那个老人给她的红绸是一样的! “想要,喏,给你。”宇文楼看见华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块红绸,于是将它塞进华怜手里。 华怜接过,自己手指接触过的地方,果然显示出密密麻麻的字来,心里一喜,连忙塞进袖子里收好。 17.第17章 风刃 狂风过境,摧古拉朽 微风拂过,寻之无痕 就算是上善若水,若力量集中在一处,也是能水滴石穿。 风也是一样,风的力量集在一处,便是比刀剑还要锋利的风刃! 照着锦帕上的指导,华怜宁心静气,调动全身的灵力集在指尖一处。 “刷!” 没动静?华怜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白瓷瓶? 只见白瓷瓶中间斜着一分为二。 华怜看着自己的手,真的,好厉害! “快点!”宇文楼冲进来,“别收拾东西了,跟我走!” 出了房门,华怜便觉得不对,以往热闹非凡的藏玉楼,如今鸦雀无声。 宇文楼带着她掠过楼梯,直接从三楼一跃而下。 “华怜公主,为何见到在下,总是这么避如蛇蝎,真是伤了卫某人的心呢。” 宇文楼将华怜护在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哦,宇文公子,好久不见啊!怎么,刚见面,就要走?” 华怜见到卫璟,整个寒毛都竖起来了。 宇文楼捏了捏华怜的手,软声道:“别怕!” “啧啧,华怜公主,所谓长兄如父,你四哥已经把你送给了我,你不听长兄之言也就罢了,却和你的灭族仇人在一起,这可真叫人稀奇!” “你个老不死的在那儿瞎比比什么呢!要打就打啊!” 宇文楼率先攻击,暗中推了华怜一把,让她快走! 卫璟没有动,身旁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宇文楼缠住,他的目标从来都是华怜。 “我从未曾想过,有生之年真的能找到凤凰血。”卫璟步步向华怜逼来,“凤凰,凤凰啊,浴火重生,长生不老药的最后一味,可让我找全了!” 卫璟的声音不大,却像充满了诱惑力,华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间有些迷茫。 “别看他的眼睛,他会摄魂术!” 缠斗中的宇文楼大喝一声,抢过对方侍卫的一把宝剑,朝卫璟掷去。卫璟分了神,一侧身躲过飞掷来的剑。 “华怜,别看他的眼睛!”宇文楼跃到华怜面前,拉着她,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我这是,怎么了?”华怜有些茫然,刚刚她好像有片刻的失神。 “当心,这个人邪的很。”宇文楼护在华怜身前。 “魏王殿下当真是好身手,不愧是梼帝手下的第一勇将!不如,今日,一起去我府上做客如何?” 宇文楼看卫璟神情不对,心生戒备,这时突然一张大网从头顶上方劈头盖脸的罩下来。 “小心,网上有毒!”宇文楼身量比华怜高,右手抓住大网,尽量护住华怜,右手一阵酥麻,很快失去了知觉。 华怜一个激灵,灵气凝在双手上,以手作刃,划出道道风刃,整张大网瞬时间四分五裂。 风的力量从四周源源不断涌进她的身体里,华怜也顾不得遮掩,随手划过风刃,直杀出一条血路来,连着带起的风,将挡着她的桌椅人马全部掀翻。 无视周围围观的人,华怜拉着宇文楼,直接从藏玉楼平地飞起,奔跑中,长发四散,衬着她绝世容颜,恍若仙子。 周遭围观不明真相的百姓以为是仙女下凡,哗啦啦地跪倒一大片。 “快,往东边走,黄平在断龙崖等我们!”宇文楼说完这句话,彻底地晕了过去。 18.第18章 断龙 巡夜的士兵经过主帐前自动放轻了脚步,帐内燃着沉香,黄金打成的鹰架上,停着一只毛色鲜艳精神抖擞的红隼。 一身红色蟒袍的魏王宇文楼坐在上首,听着帐内众人激烈的讨论着。 烛焰的火光在暗金色的眼睛里跳动,宇文楼突然起身,双手压了一压,示意帐内人噤声。 转过屏风,内帐里安放着一张小床,是魏王的卧室。 如今小床上熟睡着一个女子,长发如墨的铺散在他的床上。见到人全须全尾地在自己眼前,宇文楼刚刚的不安立马烟消云散。 “醒了?”见到床上的人醒了,宇文楼关切的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烛火下,头戴金冠的宇文楼没了信阳城里的那股子邪气,重新恢复了他魏王的身份,华怜看着他一时间觉得有些陌生。 “你不是受伤了吗?”华怜支起身,她睡的有些迷糊。。 “无碍,那网上涂得是迷药。”宇文楼举了举自己的右手,伤口已经包扎好,倒是华怜,大概是灵力流失过多,一把他送到营地,就脱力了。 “我这是,在军营?”华怜记得自己落到了断龙崖的营地前。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来南诏不光光是为了凤修廉。”宇文楼替华怜理了理头发,在一旁坐下,“南诏国依据天险,与北方匈奴互成勾角之势,两方若是勾结,我大邺又要陷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谈这些了,厨房里给你炖了参鸡汤,先给你端一碗来。” 他放慢了声调,低沉的嗓音下,声音出奇的温柔。 神经放缓下来,华怜这才觉得有些饿了,乖乖地喝完一碗汤,华怜开口问道:“外面怎么坐了那么多人?” 她五感敏感异于常人,早就察觉到外面似乎坐着不少人。 “没事,你慢慢喝,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的众将士:王爷,咱们的攻城大计还没有着落呢! “对了,我带你过来的时候,有个山谷,有点邪门。” “是断龙谷。” “经过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我往下拽。” “南诏国四面环山,只有两处地方可以进出南诏,一处是子午栈道,另外一处就是这断龙谷。当年南诏国主为了防止他国进攻,曾经在断龙谷布下阵法,阵法开启的时候,有进无出。” “子午栈道已断,必得取道断龙谷。” “那怎么办?” “无妨,南召国主曾经修筑了一条密道出南诏,就在那日我们盗取的图上。” “那就好。” “天还未亮,你再睡会儿。”宇文楼随手点了安息香,华怜闻到这香味,一时间睡意如水般弥漫上来。 宇文楼起身离开的这段时间,主帐里炸开了锅。 众裨将都围着黄平,连范追都好奇的问道。 “那日将王爷送来的姑娘是谁啊?” “就是就是,怎么王爷连见都不给见,直接人带到主帐里了。” 这里面,就只有黄平知道华怜是前朝殇帝的十四公主,可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往外透露啊。 只能含糊道:“咳咳,你们长点心,这是,咳咳,王爷的女人。” “哦..”众将士恍然大悟。 等到宇文楼出来的时候,发现满帐的人都用一种意味深长甚至说欣慰的目光看着他。 19.第19章 风起 华怜作为女眷,前朝公主的身份又极为特殊,因此基本上就躲在主帐里不出来。 这么一来,有事没事就往主帐跑的人,突然间,就多了起来。 而且,借口拙劣。 “王爷,伙房里说,咱们做饭的柴火不够了!” “不够,那就上山砍啊!” “哎呀,王爷,咱从哪座山砍起来?” “这还要问我!” “哎呀!您不是说,这又阵法嘛!万一不小心中了招咋办?” 宇文楼:“..。” “王爷,咱马圈里的马..” “马怎么了?” “马好像吃撑了.。。” “滚!” 不论外面有多少探究的眼神,华怜很淡定的一直呆在主帐内,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宇文楼从信阳城回来后,一直忙着探寻密道的事情。 反倒是华怜,倒是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从京都来到南诏,不过是想着见到四哥凤修廉心里能有什么着落,如今四哥一样要把自己卖了,华怜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四哥是靠不了了。 怎么办,回永泰寺? 好吧,照这么看,青灯古佛一生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被人再利用了。 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情绪波动,胸口的天风灵精放出蓝色的光,主帐疾风骤起。 层层白纱从头到脚遮着她,她缓慢的第一次走出主帐,每走一步,疾风骤起,天空中的云逐渐压下来,隐隐有风暴之象。 宇文楼策马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景象,呼吸一窒,连忙扔了马鞭。 照她这般样子,不等南诏国进攻,自己的军营就被华怜掀了。 宇文楼看华怜的眼睛,暗道一声:“不好!”华怜平日里,有情绪的话,从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委屈也好,伤心也罢,一双眼睛清清白白的盛着。 如今这双眼睛里,除了混沌一片,什么都不剩了。 宇文楼抱起华怜,策马狂奔出军营。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到了僻静没有人烟的地方,宇文楼解开华怜的面纱,拍了拍她的脸。 以他们俩为中心,风旋转的越来越急,最外围,已经开始,飞沙走石。 “我知道你心伤,一夕之间,乾坤颠覆,任谁都受不了.。。”宇文楼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在这飞沙走石中听的分外清楚,“你四哥不要你了,不要紧,还有我呢。” “那日,你穿着大红的嫁袍,从临仙楼上落到我怀里,你曾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宇文楼摸了摸她冰凉的发丝:“就算不是叔父的命令,我也会救你的。” “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你是不凡的..”宇文楼喃喃自语,“如此的让人迷恋。” “若你无处可去,到我的羽翼下可好?”宇文楼捧着华怜的眼,看到她的双眼里清晰的映出了自己的模样,语气逐渐放缓了下来。 “从此我的国家就是你的国家,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宇文楼的人,这天下任何人都不能伤你一毫。” 风渐渐止下,刚刚揭下她面纱的时候,华怜就已经开始清醒了,她如今是个无国无家的人,就算是宇文楼说这话是为了安慰她,这份心意她也领下了。 20.第20章 入阵 从此你就是我最坚固的盔甲,也是我最脆弱的伤口。 华怜抬眼,漫天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巨大的风柱在她身边盘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一丝快意。 “收了吧。”宇文楼道。 华怜垂下眸,抬抬手,漫天的狂风疾雨,悉数化作丝丝蓝色的精光,收进她的袖口里。 结果就是,怎么抱过来的,再怎么抱回去。 众将士:(╯□╰) 晚间,大军开拔,宇文楼已经命人探明了密道,如今带领大军开拔,夜袭信阳城,神不知鬼不觉。 宇文楼让华怜在后方等待,待前方稳定了,再接她过去。 华怜也深知,战场上是见真刀真枪、血流成河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去,也只会拖后腿, 月到中天,华怜披着一件长袍,独自站在月下。长空之下,寂静无声,华怜养头,看见夜空下的云朵,在风的催动下,迅速的划过夜空。 月光下,她的容颜比月光还要皎洁,风扬起她的头发,长发吹散开,发尾几乎与夜色融合在一起,风中,安静的可怕,什么讯息都没有。 我不会再允许,我的世界,再失去任何人。 平地疾风起,佳人忽夜行。 循着大军走过的印记,华怜落在了密道的入口。 密道是开山而建,借助地下岩洞和干涸的暗河,穿过高山,能够直接到达信阳城。 几万大军走过的地方,里面竟然半点声响都没有。 华怜拧起眉,走了进去,准确的说,是飞进去的,因为她的双脚并没有沾地,完全腾空着进去的。 一路疾行,快到出口的时候,华怜皱了下眉,岩洞上方,有水滴落到她的脸上,华怜摸了下洞穴的墙壁,是湿的,还带着泥土潮湿的味道。 踏出密道出口的时候,华怜愣住了,出口竟然是断龙谷。 眼前的景象让人震惊,成千上万的士兵静默着站立着,他们呈现着进行时的姿态,像是被人突然定格,制成了画像般,一动不动。 人群中找了一圈,华怜并没有发现宇文楼。 “吼!” 前方传来野兽的嘶吼声,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华怜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查探。 山谷中弥漫着雾气,勉强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虚影。 一开始华怜以为是一只老虎,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人面虎身,具有腐蚀性的口水滴滴答答从口中滴落,将地面上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一个洞。 “这是.。。梼杌?”华怜抬起头,喃喃自语。 “上古凶兽梼杌,不是已经被轩辕帝给封印了吗?” “吼!” 华怜掐诀,清风吹来,浓雾散去,华怜看清了梼杌巨大的兽身上似乎有个人。 是宇文楼! 满身是血,一把利剑狠狠的插在梼杌身上,另一只手揪着梼杌的毛,努力的防止自己被甩下去。本来束好的发冠因为剧烈的抖动而散开,头发里沾上了血,黏糊糊的沾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来了!”宇文楼大喊道。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华怜落到宇文楼身边,“我看了下,密道的出口是新挖的,应该是被人故意篡改了!” “这里是断龙谷,我们中计了!” “我先带你离开!” “你觉得我会走吗!”宇文楼抬头,他的眼睛似乎要渗出血来,华怜看了一眼远处密密麻麻的将士们,心理不禁叹一口气。 “好,你不走,我也不走!” “吼!”梼杌突然发狂,翻了个身,带着宇文楼和华怜狠狠的朝岩石撞去! 华怜眼中精光一闪,御风带着宇文楼从梼杌身上跳下。 “我早该想到,南诏国的图腾是梼杌,只要一现世,必食百人方可罢休!当初你我亲眼见卫璟伪造了圣旨,却从没想过,他伪造圣旨是为了取南诏皇族的血来血祭唤醒这凶兽!” “南诏皇族的血可唤醒梼杌,宇文楼,你说说看,我身上的凤凰血,能唤出什么来?” 华怜转头,笑着朝宇文楼挑了挑眉。 21.第21章 破阵 战场上,华怜立在风中,梼杌的吼叫声还在耳边。 拔下发间的凤钗,长发悉数散在风中,绝美的容颜,让这整个战场都寂静了下来。 这是凤氏皇后的凤钗,据说当年这是凤皇手中的兵器凤翎所化,后来天下大定,他将自己最称手的兵器化作兵器凤钗,插在心爱的人类女子的发间,以期来代替自己时时刻刻守护她。 冰冷锋利的发钗划破她细嫩的手掌,沾到凤凰血的凤钗,化作了三尺长的利剑,剑身刻着上古繁复的咒文,盈盈的泛着冷光。 “拿着!”华怜将剑掷给宇文楼,“梼杌是上古凶兽,寻常兵器伤不了它,用这个!” 宇文楼一把接过剑,他似乎听到了剑身泛起凤鸣的声音。 “好剑!”宇文楼一个翻身,连走几个飞步,利落的落在了梼杌上方的岩石上。 华怜凝聚灵力,打出两个风刃,刷刷两刀,没有伤到梼杌筋骨,但是已经能够引起它的注意了! “吼!” 梼杌,上古凶兽,傲狠难驯,也不知南诏国用了什么办法,把它困在这断龙谷里。 宇文楼看准时机,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华怜抬手助了宇文楼一臂之力,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梼杌的脖颈上。 通身赤红的凤翎闪着寒光,宇文楼红了眼,脸上露出无比兴奋之色,一把将剑插进梼杌的脖颈里。 上古神器果然不是凡品可以比的,锋利的剑直接破开了梼杌的肉身,没有遇到半点阻碍。 梼杌长吼一声,颓然倒地。 宇文楼抽出剑,剑身竟然没有沾上半点血。 “好剑!” “这是当年凤皇用过的剑,宝剑赠英雄,它很适合你。” “谢谢。” “不必言谢。” 华怜看了一眼,陷入幻阵的大军,眉头皱了皱。 他们吸入了梼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瘴气,陷在了自己的幻觉里。 双手掐诀,借着月光精华,风灵力在华怜的召唤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开始集结, 清风吹过,瘴气开始消散,清风之中夹杂着纯正的风灵力,军士们开始一个一个苏醒。 “王爷,咱们,这是,怎么了?” “是啊,咱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啊,这什么情况啊!” “看,那是什么怪物!” .. 将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黄平和范追两人清醒过来,连忙赶到宇文楼身边。 “王爷,您没事吧!” 黄平见宇文楼一身血,满面心惊。 宇文楼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并吩咐大军,迅速休整,夜袭信仰城。 华怜收了法术,若有所思走到倒地的梼杌前。 之前宇文楼说过,断龙谷中布有阵法,此阵有进无出。若是阵,那就该有阵眼,可如今,在她看来,阵中只有一只梼杌。 难道! 华怜心中一惊,往后后退一步,双手一张,狂风将她身后的众人掀出十几秒远。 果然,刚刚还闭着眼的梼杌,睁开了那双泛红的眼睛,它就是断龙谷中的阵眼,阵未破,阵眼也自然不会散。 宇文楼那一剑,虽然伤了它元气,但并没有击中它的妖丹。 它想自爆! 华怜本能的上前一步,不行,她的生命中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一层又一层的风将她和梼杌层层包裹起来,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不允许你伤害他! 转头,华怜只看见了宇文楼满面的惊慌,华怜冲他笑了笑。 好好活着。她用口型对他说。 黑夜中发出刺眼的红光,差点要将半边天都烧红。 那一瞬的红光过后,断龙谷里的风,一瞬间停了。 “风停了..”黄平喃喃的说。 “不!”宇文楼红着眼,拼命的向前冲去。 风散了,人走了,只剩满地沙石。 宇文楼跪下来,颤抖的双手,从沙石堆中找出一块月白色的衣料碎片,上面绣着她喜欢的凤尾竹。 “华怜!”那痛彻心扉的嘶吼声,直上云霄。 很多年后,黄平追忆起那一役,他说,虽然那一役南诏国被大邺悉数收入版图,可是那却是宇文楼毕生中损失最惨重的一战! 只此一战,他失了魂魄! 22.第22章 虚境 白色,漫天的白色,空无一人的虚境,漫天都是无边无际白茫茫的雾气。 华怜披着一身火红色的凤袍,行走在这漫天的虚境中。 没有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她甚至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一切都是静默。 无意识的向前走去,周遭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在她身后,白色的雾气,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身体里。 不知道前行了又多久,华怜觉得有些渴,那从胸腔一直撕扯到嗓子眼的口渴,促使她清醒过来。 她仿佛听见有水声,这寂静无边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足以吸引华怜飞蛾扑火般的向前去。 泉水从地下涌出来,形成小小的一滩,泛着蓝莹莹的光,华怜跪下来,用手捧住,喝了一口。 泉水温热,华怜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开始暖了起来,仿佛轻飘飘的自己一下子又有了重量,双脚仿佛终于能够踏实的落在地上。 捧着泉水大口大口地喝,直到那股突如其来的饥渴感停住后,华怜看了看脚下。 她能感觉到脚下踩着地面踏实的触感了,她能听到风中传来的吟唱声。 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去,有日光刺眼的照射下来,华怜抬手,遮住眼睛。 她听到人群的喧嚣,闻到食物煮熟的味道和风中的花开的香味,她听到老人们在吟唱,孩子们在欢笑,她听到女子们清甜的歌声,转瞬又归于寂静。 为什么又安静了呢? 华怜适应了光亮,放下手,却发现自己原来站在高高的祭台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祭台下围着穿着匈奴节日盛装的人们。 一位拿着铃铛的老萨满喊道:“达给娜!” 跟着的男女老少们一致欢呼起来,纷纷跪下行礼:“达给娜!” 华怜懂匈奴语,知道那是仙女的意思,她从小学习匈奴语,为的就是有一天,替大炎去和亲。 这么说,这里是匈奴了? 借着风,华怜轻盈的从高台上飞下来,惹得人群中又一阵骚动。 “你们是哪个部的?”华怜用匈奴语问道 老萨满微微颤颤走上前,激动的对她行了一个大礼,口吃不清的说了一长段敬语,华怜最后才听懂,这里应该是匈奴左贤王的领地。 老单于死后,匈奴一直就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左右贤王相互对立俱不听中央王庭号令,加上各部落各自为政,整个草原人心惶惶。 这是新刃左贤王乌维的继任大典,老萨满举行了盛大的祭典,祈求神灵降福于这片草原, 人群中的年轻的左贤王乌维上前,向华怜诉说着赞美之词。 华怜抬头看他,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魁梧,有着典型匈奴男人的阳刚,高鼻梁,浓眉,眼睛不大,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美丽的仙女,”左贤王乌维欠了欠身,“您的到来就是对我封王的祝福,您是长生天赐下的恩赐,请您接受我无上的敬意!” 老萨满此时也起身,宣布欢庆开始,由于华怜的到来,整个庆典的气氛史无前例的热闹。 “请坐!”乌维示意华怜坐在上首,自己则坐在她的右侧。 华怜整理了衣袍坐下,火红的绣着凤凰的宫装铺在白色羔羊垫上,乌维看了一眼,目光从裙摆移到华怜倾国倾城的侧脸上,不由得感叹长生天对自己的眷顾。 23.第23章 仙女 祭奠结束了,老萨满拿着摇铃,俯身对她行了个大礼,口中喃喃有词,华怜听懂了他的话。 “不用感谢我,是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把我召唤出来,作为回报,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们。” 老萨满满头白发,连走路都要旁边的侍从扶着,此时却推开了侍从的搀扶,颤巍巍地跪在华怜面前,向她诉说着匈奴人的哀苦。 匈奴人是游牧民族,哪儿的草原水丰草美,他们便将牛羊赶往哪里,可是自从十年前,越来越多的草原逐渐变成隔壁荒滩,几个部落间为了一汪泉眼兵戎相见,老萨满跪下来,祈求长生天,祈求娜给达救救他们部落的子民,救救这些孩子。 “你先起来,水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华怜先让老萨满起来。 萨满听了华怜肯帮忙,松了一口气,板起脸来对着身旁的侍从教训道:“还不快为娜给达准备住所!” 夜里,年轻的侍女送来洁净的水,华怜看了她小心翼翼的面容,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等她洗漱好走出帐篷,却发现那侍女一脸委屈的站在帐篷外。 “你怎么了?” “娜给达,您是嫌我不够好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不让我侍奉您呢,木芯是长生天忠实的奴仆。” “你是一个好姑娘,木芯。”华怜笑了,“今天老萨满身边站的侍从和你长得很像,你们是兄妹吗?” “那是我哥哥木真,他是老萨满最聪明的弟子,也是我们部落下一任的萨满!”木芯提起她哥哥,阴郁一扫而光,满脸的兴奋。 “娜给达,您可以告诉我,天上是什么样子的吗?” 华怜看着她满脸兴奋的样子,不忍心打击她,便对她道:“天上很安静,没有人世间这么热闹。” “那您一定是听见了我们祈求的声音,才下凡间的吧!” 华怜点点头:“我在天上的时候,确实听到老萨满在吟唱。” “真的!”木芯一脸兴奋,“我要告诉哥哥去!” 待木芯走远,华怜转身,看向帐篷外阴暗的一脚:“出来吧。” 走出来一人,只用听脚步声,华怜便知道那是乌维。 “你真的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娜给达?” 华怜看向这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乌维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此人不可小觑。 “我并不是长生天赐给你们的娜给达。”华怜说完转头,看向乌维,“我在虚无中行走,听到你们在举办庆典,老萨满的歌声召唤了我,待我回神,我便身在祭台上了。” “我并没有见过你们口中的长生天。” “我和你们一样,说到底,也许只是一个凡人。” “可是白天,我亲眼见你从高塔上飞下来。” “哦,你是说这个。”华怜笑笑,御风而起,衣袂翻飞,她一把拉住乌维德手臂,带着他缓缓离开地面。 月光下的草原,宁静美好,华怜带着乌维在云间穿梭,月光精华源源不断的落在她身上,她轻盈的落在一颗树上。 一脸惊魂未定的乌维一把抓住了华怜的手,满面坚定的说:“你就是娜给达,是听到我们的祈求,来解救我们的娜给达!只有雄鹰和天神,才能自由的在空中飞翔!” 24.第24章 神迹 草原上的月光精华纯粹,沐浴在月光中,灵力流转,华怜仰起脸,似乎从虚境出来之后,她身上的灵力丰厚了不少,身体也比以往轻盈。 不对,肯定是多了什么东西! 华怜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她一直熟悉的风元素,有什么东西一直娇羞的跟在风元素身后。 是水! 华怜伸出指间,试图召唤它们,一开始,娇羞的水元素们还有些扭扭捏捏,被身后的风元素一推,慢慢聚集到华怜的指间。 相比于风的杀伤力,水更温柔些。 玩累了的水元素,在天风灵精的簇拥下,回到了华怜的身体里休息。 草原上安静的夜被打破,不远处的帐篷传来惊呼声,火把一个一个的亮起来。 “怎么了?” “娜给达,老萨满不行了!”木芯一脸惊慌不定的跑来。 华怜想起白日里老萨满慈祥谦卑的脸,开口道:“带我去见他!” 帐篷外围着许多人,安静的静默着,见到华怜一脸谦卑的让开,华怜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但是能感受到这悲伤的气氛。 木芯替她拉开帐帘,帐内点着一盏昏暗的等,满头银发的老萨满躺在垫子中间,木芯的哥哥木真是个皮肤白净的少年,跪在一旁服侍着自己的师父。 “木芯,你真是胡闹,这么晚了,怎么能打扰娜给达休息!” “可,可是..”木芯被哥哥训斥,这才想起有些不妥。 “是我让她带我来的,你不用责怪她。” 华怜撩起裙摆,伸手握住老萨满的手,灵力通过她的手,试着在老萨满的身体里流转。这并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的身体,华怜能感觉到这身体里仍有勃勃的生机,只是灵力运转到胸口处的时候,被淤塞住了。 “你们两个在门口给我守着,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是。”木真向华怜行了一礼,拉着妹妹木芯出去了。 华怜召唤出天风灵精和水灵精,站在帐外的人之感觉似乎一阵大风刮过。 灵力顺着老萨满的筋脉慢慢行走,有条不紊的冲击着他胸口那处淤塞。 “噗!”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老萨满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是沉积在身体里多年的淤积。整个人缓慢的呼了一口气。 “进来吧!”华怜吩咐道。 和木真一起进来的还有闻讯赶来的乌维,华怜站起身,拿了一方手帕仔细擦自己的手。 “师父,你,你好了!”木真一脸不可置信。 “长生天说,你还没有到去见他的时候。”华怜转身看向已经清醒的老萨满,“他要你在人间再为他服务十年。” “呵,长生天啊,我永远是您忠实的奴仆!”老萨满对着上方行了一礼。 “师父,您的头发!”木真惊奇的看到,本来老萨满的满头银发,瞬间变得像年轻人一样乌黑油亮。 “咳咳。”站在一旁的左贤王乌维发话了,“木真你好好照顾你的师父,我送娜给达出去。” 乌维为她掀起帐帘,外面的人们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华怜知道,明天这神迹将在草原上传遍,她心里有些不安,也不知她这次出手,到底是对还是错。 25.第25章 王庭 不出所料,第二天,中央王庭便派了人来。 “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仙女?” 巴雅尔甩了鞭子,一下马,满脸不屑,这一趟若不是和硕亲王下了命令,谁愿意来跑这趟苦差事。 “我奉单于的命令,来迎接仙女!” 老单于死后,接任单于位置的是老单于的弟弟,现在的须卜单于。 对于天降仙女这这事,巴雅尔私心认为是乌维自己搞出来的,左贤王上位后一直存有私心,指不定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图谋造反。 和硕亲王这次派他来也是借此一探虚实,若仙女事情是假,那么正好借机斩草除根,如果是真的,那就正好迎回中央王庭。 “巴雅尔,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迎接仙女,为何带这么多士兵来。”木真开口训斥道。 “怎么着,还没有接任萨满之位,就想跟我叫板了?” 巴雅尔甩开膀子:“怎么着,想干一架,我怕你这小身板扛不住啊!” 周围的侍卫一齐哄笑起来,木真满脸通红。 “木真,杵在这里做什么?我交代给你的事情都完成了吗?” 木真身后,众人簇拥着老萨满走来。 “是,师父。”木真行了个礼,压下心中的不满。 “木真,你什么时候把牛圈里的牛喂饱,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是,师父!” 巴雅尔见到老萨满神采奕奕,满头白发都已经变成黑发,不由得一愣,难道仙女的事情是真的?不然为何老萨满竟然会一夜间返老还童? “我奉单于的命令,前来迎接仙女前往中央王庭。” “哦,这样。”老萨满拂了拂胡子,“娜给达降落在我们这片草原,是长生天的意志,娜给达去不去中央王庭,那得看她的意思。” 老萨满领着人来到帐外的时候,华怜正在跟乌维下棋,出于尊重,老萨满站在帐外说明了情况。 “中央王庭?”华怜皱了皱眉,丢下一枚棋子,瞬间没有了再继续下的心思。华怜原本打算在匈奴停留一段时间,便动身去大邺,去找宇文楼。 老萨满将她从虚境中召唤出来,也算对他有恩,其他人与她何干。 巴雅尔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越过老萨满上前掀帘子,可还没等看清帐中的样貌,便被一阵大力整个人都掀了出去。 “什么人在我面前也敢造次!”华怜本就是皇族,到哪里都有着一副皇族的贵态。 巴雅尔整个人都懵了,老萨满携着身后的人,齐齐跪了一地。 “娜给达息怒,请原谅这无知蠢笨的人,不要降祸给我们草原。” 华怜勾勾手,收了风势。 “中央王庭没有吸引我的东西,我不想去地方,谁也不能逼迫我。” 后面的人们开始起哄。 “对,对,仙女是我们的!” “谁都不能带走我们的娜给达!” “对,就算是单于都不能违背长生天的旨意!” 外面在喧闹,乌维站起来走出大帐安抚大家:“各位安静,不要打扰娜给达。” “巴雅尔,仙女不愿意去中央王庭,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26.第26章 泉眼 “什么?” 巴雅尔跪在大帐内,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这么说,还真的是有仙女。”须卜单于摸了摸胡子,一双泛黄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你可见到她长的什么样子?美不美?” “没有,我刚想掀帐帘就被一阵怪风给刮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 旁边的和硕亲王,想了想,道:“有怪风?” “是啊,那风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相比于须卜单于纵情声色,和硕亲王是个精明的人,放下酒杯,看来这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若是左贤王借着仙女的名头大肆招揽民心,这可不是件好事! “请单于下一道旨意给左贤王,命他带着仙女来中央王庭,如果仙女还是执意不肯的话,那我们也有了借口除掉他!”和硕亲王想了想对一脸微醺的单于须卜说。 “唔,好主意!” 旨意很快被送到乌维的手里,拿到旨意的乌维一脸不悦。 “既然你对单于有不满,何不起兵,自立为单于呢?”华怜抄着手,站在乌维身后问道。 “娜给达,你有所不知。”乌维长叹了一口气,“当年老单于为了牵制我们,在月亮河的上游修了水闸,只要他们切断水源,或是在水源中下毒,我们部落便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这么多年,你们没有另寻水源吗?” “草原上水源本就珍贵,更何况这些年,干涸的泉眼越来越多了。” “干涸?” 华怜一脸奇怪,她感应到,空中的水元素,并没有减少,那为何泉眼干涸了呢。 “带我去看看,干涸的泉眼。”华怜开口吩咐道。 听说仙女娜给达要去干涸的泉眼,周围的牧民们都一脸兴奋的围观着,有的牧民甚至摆上了贡品,希望华怜能够享用。 能看得出来,这里以前有过池塘的痕迹,如今已经长满了青草,华怜挽起袖子,伸出指间,拂过干涸的土地,她能感受到土层下面,水元素在雀跃着。 “出来吧。” 随着华怜的这一声轻忽,一股水柱从土层下方冲出来,甘甜清澈的泉水撒落下来,华怜支起一个小小的风罩,像伞一般撑开,免得自己被淋湿。 “感谢长生天,感谢娜给达!” 牧民们纷纷跪下来向华怜行礼。 “感谢您,娜给达,我乌维在此向长生天起誓,从今我就是您忠实的奴仆!” 随着左贤王跪下,周围乌压压的跪着一片人。 华怜看着这些跪着的人,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闹心。她忽然有些想念宇文楼,他知道她能力,却从不觉得她另类。 和宇文楼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普通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起来吧。”华怜发话了,“既然单于这么热心,那你就陪我去中央王庭看看也无妨。” “是,娜给达。” 乌维吩咐人准备车马。老萨满听说华怜要动身去中央王庭,深怕单于扣下华怜不放,五十多年没有出过远门的他竟然自告奋勇,说要一起陪伴仙女圣驾。 27.第27章 牧仁 车马碌碌,华怜这一行,可谓是声势浩大,跟在华怜身后送行的人,就已经在草原上绵延了好几里。 若不是乌维下了命令,这些人恐怕得跟着他们到中央王庭。 到达王庭时已经接近傍晚,营地上点起篝火,开始欢迎他们的晚会。 须卜单于挪着肥胖的身体,在众人的簇拥下迎接华怜一行人。 待车停稳,左贤王亲自扶着华怜出来。 只看到车厢内伸出的那双玉手,须卜的眼睛就直了,这双手,比牛奶还要白皙柔软。 但令人失望的是,华怜带了面纱。 “欢迎,欢迎。” 须卜单于转到华怜身边,殷勤的领着路,期间妄想去摸华怜的手,被华怜灵敏的躲开。 透过人群的缝隙,华怜看到帐篷后面站着一个小男孩,华怜看了他一眼,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一双倔强的眼睛,华怜看到他的侧脸,有些似曾相识。 盛筵开席,须卜单于坐在上首,看着歌舞,华怜有点心不在焉。 舞姬们退下,侍从们在中心的空地上点上篝火,架起烤全羊。 后发的侍卫们一阵喧哗。 “又是这个小崽子,又是他!” “看不打断他的腿!” 须卜皱了皱眉,兴致被打断:“何人在此喧哗!” “禀单于,是那小崽子,又来偷吃了!” 侍卫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之前华怜见过的那个小男孩。 “他是谁?”华怜向身旁的乌维问道。 “是宁平阏氏的儿子。” 华怜心里一惊,昭永四年的时候,殇帝曾经封了江都王的女儿为公主和亲匈奴,当时的老单于封了她为宁平阏氏。可是这个公主和亲到了匈奴后就再也没有音讯,大炎覆灭后,想必这位公主也难逃噩运,光看这个孩子纤瘦的模样,便知道他过得不好。 “不知好歹的狼崽子,是要给你长点记性!”巴雅尔一把揪过男孩的脸,从篝火里拿出一根烧的通红的柴火,作势要往男孩脸上烫去! “住手。” 话音未落,华怜一个闪身出去,纤纤玉手一把抓住了烧的通红的柴火,宴席上顿时静了下来,没有皮肉焦臭的味道,没有惊呼声。 巴雅尔都要质疑,华怜手中握着的是不是通红的碳条。 趁着巴雅尔愣神,华怜一使巧劲,夺过巴雅尔手中的柴火,通红的柴火溅出火星,灼伤了巴雅尔身上的华服。 “任何人都不得在娜给达面前放肆!”老萨满站起来,声音如洪钟,“对娜给达不敬的,都将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和硕亲王使了个眼色,侍卫领命而去。 正在燃烧的篝火架忽然倒下,火星四溅,宴会上尖叫声四起。 事发突然,华怜来不及阻挡,拉过男孩子护在怀里。 “娜给达!”乌维一阵心慌,急忙冲上前,却见大火之中,一身红衣的华怜从火中缓缓走出。火星溅到宴席上的桌布和女眷们的裙摆,惊叫声四起。 华怜掐了个诀,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将火势浇灭。 “你叫什么名字?”华怜蹲下身子,用手帕擦了擦男孩的脸。 “我,没有名字..” 看清了男孩子的那张脸,华怜叹了一口气,他是凤氏的孩子没有错,凤氏的男孩子,眼睛的瞳孔中都带着那一丝暗红,即是很淡,但是华怜还是准确的辨别出来了。 “从今往后你就叫牧仁。” 28.第28章 牧仁 晚间,华怜让木真带着牧仁去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来见她。 “这小子真野的很,刚刚差点都没摁住他!”木真笑着给了牧野一个脑瓜子,小家伙一阵龇牙咧嘴。 “过来。”华怜冲她招手。 “多大了?” “十二岁。” “十二岁啊!”华怜叹息了一下,这小孩子,一看就是营养的不好,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饿了么,吃吧。” 华怜看牧仁总是盯着桌子上的烤羊排,知道他是饿了。 “走吧,带我去见你的师父。”华怜开口向木真道。 刚走出没几步,华怜回首,看见牧仁放下了羊排,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那眼神让她想起了豆包,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过来。”华怜向他招手,牧仁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 老萨满的帐内,左贤王乌维也在,华怜让木芯带着牧仁去吃东西,让木真守在大帐外面。 “昨天的事情,要不是娜给达显神通,怕是我们都葬身火海了。” “昨天的火灾不是巧合,篝火架都结实的很,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了的。” “和硕亲王是什么来头?”华怜一语中的,直指要害。 “他是阏氏的哥哥,算是单于的小舅子,两任单于都对他言听计从,为人十分狡猾。” “娜给达您降临在我们部落,单于心里肯定会耿耿于怀,更加忌惮我左贤王部,昨天的宴会就是个陷阱,若不是娜给达有大神通,恐怕你我这会子都不保了!” 昨天若不是华怜身负凤凰血,不惧烈火,这会子恐怕乌维德项上人头已经被取下了。 “既然总是这么战战兢兢。”华怜伸出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油灯,“为何单于就不能换个人做呢?” 华怜转头看向乌维和老萨满,不出所料,乌维并不是十分惊讶,想必他之前也有过想法。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仙女降临在我们左贤王部落,这就是暗示。”老萨满说道。 左贤王开始了沉思。 华怜知道这不是一言一语就能成的事情,乌维已经有了想法,而她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候,给出一臂之力。 天色已晚,华怜掀帘出了大帐,发现牧仁蹲在帐门外,看见华怜出来了,噌地沾了起来。 “走吧,咱们回去。” 草原的夜黑的很快,华怜回去的时候,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牧仁紧紧攥着华怜的裙摆,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里?” “去我的故乡。” “他们都说你是仙女,那你的故乡不是仙界吗?”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嗯。”牧仁点了点头。 华怜笑了笑,勾勾手指:“来,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姨。” “啊?” “我和你的母亲算是同宗姐妹。” “那我的母亲也是仙女了!”牧仁一脸惊喜。 “是,你的母亲宁平阏氏也是仙女,不过她现在先回天上去了。”乌维告诉她,宁平阏氏生下牧仁后便郁郁而终了,连葬礼也十分草率。 “那我跟您回去,能见到我母亲吗?” 华怜摸摸他的头:“傻孩子,你母亲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啊!” 华怜指了指星空:“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那颗星在闪!” 牧仁抬起头,看见漫天星子。 “姨,如果有一天,你回到天上了,一定要带上我好不好?” 牧仁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小姨,你带上我好不好!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草原上!” “好,我答应你。” 29.第29章 中毒 早上,华怜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帐外似乎来了许多人。 掀帘走出去,牧仁像个小豹子一样,龇牙咧嘴的在和外面的人对峙。 “昨天我们的萨满得到了天神的指示,天神告诉我们,左贤王部落的根本不是什么仙女,而是恶魔!” “巴雅尔,你在胡说什么!”老萨满箭步走来。 “我可没有胡说,这可是我们的海日古大萨满昨天得到的神谕!” “对,对,海日古大萨满还说,这恶魔会给我们部落带来厄运!” “就是,自从你来我们部落,已经有好多人病倒了!” “就是,我阿爸昨天还好好的,晚上就病倒了!” “对,我妹妹也是,好好的人,说病倒就病倒了!” “一定是恶魔,她一定是恶魔!” 人群被煽动起来,情绪高涨。华怜被人吵得头疼,将牧仁拉进帐内,勾勾手指,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 淋雨的人本能的往帐内冲,华怜才不会让他们得逞,一道风墙把他们隔在外围。 冰凉的雨水浇熄了人们的怒火,牧仁站在帐内,看着巴雅尔和大萨满海日古浑身湿透的样子,哈哈大笑。 对于这种幸灾乐祸的行为,木真忽地给了牧仁一个脑袋瓜子。 “大家安静!” 等雨停了,老萨满开始说话:“大家稍安勿躁,娜给达降临在草原上,那是长生天对我们的怜悯,得罪了娜给达注定要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这下子,包括巴雅尔都没有说话了,呼风唤雨,本来就是神的力量,站在一旁的海日格眼珠滴溜溜的转,他说的话都是和硕亲王指示的,但是万一,左贤王带来的人真的是仙女呢! 老萨满年纪大了,当不了多少年的萨满了,自己如果能成为仙女的萨满,那日后,仅凭着这些神迹,肯定能够成为草原上万人敬仰的萨满,如果此次能够顺手除掉和硕亲王,那自己以后再王庭内可谓是只手遮天了! 光是这么想想,海日格便兴奋起来。 “木真,你带着人,去牧民家里看一看,把生病的人统计一下。” “是。” “师父的身子骨还结实呢,我跟你一块去!”生怕木真漏掉什么细节,老萨满自告奋勇。 华怜看事情一时半会也不会出什么结果,转身就要回帐内。 “等等,娜给达!”海日格开口。 “怎么?前一秒不是还叫我恶魔呢吗?”华怜一脸嘲讽。 海日格一脸便秘的表情,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再吃回去。 “那是,乌云遮住了太阳,才会叫我不识得仙女的降临。” 华怜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湿哒哒的,华怜一点都没有弄脏自己帐内的地毯的想法,因此,就站在帐前跟他说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娜给达阁下,我是来向您示警的。” “示什么警?” “和硕亲王要对您不利!” “哦?” “那些牧民并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 “中毒?” 华怜笑笑:“既然你知道中毒了,为何不解毒,要知道,那些牧民可都是你的子民!” “娜给达说的对,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子民,但是您不了解,这人世间的险恶啊!” 华怜拂了拂眼尾,看他怎么编。 “娜给达您有所不知,这次是和硕亲王下的毒。” “他?” “他就是要借着此次中毒,来对您不利啊!” “若果真如此,长生天不会容许任何人蒙蔽他!” “是,蒙蔽长生天的人不论出生高低贵贱,都将得到惩罚!” “既然你知道是中毒了?” “可知道什么药可解?” “禀娜给达,这是和硕亲王给下的毒,小人实在是不知,若娜给达阁下愿意接受我这个仆人,那小人必将为娜给达解除此毒!” 这是在变相的要挟自己呵! 华怜在深宫中打滚这么久,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无论是谁,解开此劫者必将是我最忠实的仆人!” 听到这句话,海日格笑得胡子都开了花,对着华怜行了一礼,屁颠屁颠的回去了。 30.第30章 计策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生病的人却越来越多,甚至连大单于都病倒了,华怜从中闻到了计谋的味道。 木真和木芯在私下里传播谣言,说凡是不敬娜给达者,都会遭到神明的惩罚。 终日恐慌的牧民连忙去请教海日格大萨满,却发现海日格大萨满意外的保持了缄默。 “那是真正的仙女。”海日格如是说。 中央王庭的舆论开始一边倒,人们越来越敬畏这位仙女。 乌维完成了将仙女送来中央王庭的任务,向须卜单于请辞,单于病重由和硕亲王来举办欢送的宴席。 华怜披着面纱,也出列在席间,牧仁坐在她身侧。 风中传来冰冷的刀剑的味道,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乌维和和硕亲王,华怜心知这晚上两人是要生死一战了。 “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别惊慌!”华怜嘱咐牧仁。 “是!” 篝火明明暗暗,勾勒出人心贪婪的嘴脸,华怜听到酒杯置地的声音,是和硕亲王率先发作了。 帐篷里面冲出来密密麻麻带刀的士兵。 “和硕亲王这是什么意思,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乌维站起身来,目光沉沉。 “左贤王你何必打哑谜呢,我早就知道你有不臣之心!” “如此王庭,真叫我等寒心!”刷的一声,左贤王抽出弯刀,掀了桌案,直逼和硕亲王面门。 两队人马瞬间陷于混战中。 华怜起身,独立在众人之中,像身侧看去,见牧仁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这两人谁胜谁负,留下的一方必定元气大伤,牧仁,你说鹬蚌有了,这渔翁是谁呢?” 走到单于的帐前,不出所料,帐内空空如也,本该是因病而修养在床的须卜单于,此时不见踪影。 牧仁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大帐前的脚印。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顺着留下的足迹,牧仁向一只追寻猎物的小狼,带着华怜来到了王庭外的一片树林里。 林子里人影绰绰,是单于的私兵。 “海日格,情况如何?” “启禀单于,双方人马已经打起来了!” “乌维这个蠢货,要是能替我干掉和硕,那也算是他死有所值了!”须卜单于挪着肥硕的屁股,他身/下充当人肉座椅的侍卫,已经四肢酸软,浑身汗流浃背了。 “对了,你说的那个仙女,是真是假?” “确实略有神通。” “哼,不管是真是假,等此役之后,如果她还有命,那就..”话未说完,露出一阵淫笑。 华怜携着牧仁,轻盈的落在树梢上,将树下的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牧仁皱紧了眉头,牙咬的咯咯想。 “小姨,我替你去杀了他!” “虚,不急。” 华怜做了个噤声的标志,双手凝诀,化为风刃,护在须卜单于周遭的侍卫,还未来的及哼出一声,便已经倒地。 “你!”刚刚还在和海日格调笑的须卜单于见身侧的人都被华怜解决掉,心中大惊。 “你,你想干什么!” 华怜冷冷的看他,不言不语。 “娜给达,我是海日格啊,我替您找到解毒的办法了!”海日格脑子转的飞快,立马普通一声跪了下来。 华怜不理他,抽出倒在地上侍卫的佩刀扔给牧仁。 “替我把须卜的头割下来给乌维送去,顺便告诉大萨满,我欠他的情算是还了。” 31.第31章 五年 牧仁仅仅拉着华怜的袖子,睁大眼睛,看着脚下快速划过的草原帐篷,依稀还瞥见草丛中草原狼绿幽幽的眼睛。 “小姨,我们是在飞啊!” “嘘,别说话。” 华怜轻巧的落在树林间,看着前方的道路。 牧仁不解的看向她,但是华怜让她不要说话,他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过了很久,牧仁都怀疑自己要睡着了,他忽然听到了马蹄声和红隼的叫声。 猛地惊醒,牧仁才发现及真的是睡着了。 “有人来了?” 华怜示意她呆在原地不动,自己轻巧的落下去。 轻巧的冲着前方打了一个响哨。 牧仁听见了一声欢快的啼鸣声。 几乎是闪电般的,一只巨大的鸟儿冲到华怜的怀里,又是蹭又是打滚。 “哈?” 一旁的牧仁有些发愣,想要靠近,华怜怀里的豆包立马摆出防御的姿势。 这是哪里来的人,什么情况! 豆包一脸的防御状盯着牧仁,锐利的眼睛就算是在黑夜里,也闪着寒光。 “你和谁一起来的?”华怜替豆包顺顺毛。 咕咕咕.. 华怜掂了掂豆包,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豆包长大了不少,可以说,华怜一开始真的没有认出它来,若不是天风灵精提前带给她讯息,她怕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豆包都长这么大了,她应该离开了很长时间。 后方的人马队伍跟了上来,豆包啼叫了一声,为首的一人翻下马来。 一行人,黑夜中俱是黑衣。 为首的人慢慢接近,几乎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试探问道:“华怜公主?” 虽然外貌有些改变,华怜还是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你是黄平?” “是,是小人!”黄平激动的热泪盈眶,“公主,您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自从您走了之后,魏王殿下几乎是变了一个人般,少年时的他只能说是阴郁,如今的他已是阴鹜了! “公主,您为何身在此地?” “说来话长,断龙谷一战后,我被困在虚无幻境里,机缘巧合之下才出来,出口便是这草原。” “原来如此,公主吉人天相,大难之后必有厚福。” 华怜摸了摸豆包的翎毛:“他还好不好?” 这个他,无疑是指的是宇文楼。 黄平一阵苦笑:“公主,您还是亲自去见殿下吧,殿下见了您,就什么都好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黄平看了一眼华怜身边一身匈奴装束的牧仁,便只好委婉的说道,“我们是殿下的人,自然是奉命前来。” 华怜也心知这事关军中机密,也不便多说,便不再言语。 看着黄平的面容,华怜忽然问道:“此时俱断龙谷一战已有多长时间?” “启禀殿下,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年了。” “五年!”她在虚无幻境里不过像是过了一瞬。 “公主,您是否跟随我们返回大邺?” 华怜点了点头,黄平心里一颗石头放了下来,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华怜的本事他是见过,若她执意不肯回去,那黄平还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日夜已深,公主不如先随我回营地休息吧,待明日天亮即可随我返魏。” “好。” 黄平忙让人腾出两匹马来,华怜收了灵力,翻身上马。 一路上,牧仁都小心翼翼,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别担心,是自己人。” 华怜打马走到牧仁身边,安慰他道。 32.第32章 水牢 虽然御风比较快,但是消耗的灵力也快,有马车坐,华怜也不会拒绝。 黄平不愧是宇文楼手下的得力干将,做起事来,滴水不漏,不仅替华怜置办了好几身换洗的衣裳,连带牧仁也有三身崭新的衣服。 京都,明月夜,魏王府。 大朵大朵的芍药开的正好。 宇文楼背着手站在花园前,听着暗卫向他汇报各地的军情。 他忽然想起,华怜也是喜欢芍药的,她的锦澜斋里也是种了很多白色的芍药,春天里花朵齐放,远远看上去,似是白雪一片。 五年之间,魏王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的渗透在朝廷之中,当年意气风发的宇文梼已经开始出现老态。 “启禀殿下,宫中刚刚得来消息,皇上又发作了!” 三年前,梼帝便开始夜不能寐,经常噩梦连连,梦中无一不是被烈火焚身,连守宫的护卫都被惊动了。 这些年,光召进宫内的和尚道士便有上百,无外乎不是说是当年在临仙台大火中焚身的殇帝在作祟。 光法事便做了便有了上百场,效果却半点没有。 连带着往日恩宠有加的常音皇后,梼帝也开始猜忌起来。 宫中人对于梼帝时不时的发狂已经见怪不怪起来,这次,宇文楼也没有注意。 “你密切留意着,有什么异动,立即来报。” “是!” 魏王府里种了很多青桐,笔直的树干,无节直上直下,还没有到梧桐开花的时节,但是已经枝叶苍翠。 宇文楼抬起头,月光下,青桐的树叶颜色翠绿,在风中沙沙作响。 宁知鸾凤意,远托倚桐前。 立在宇文楼身后的范追知道主子这是在想华怜公主了,据说梧桐会招来凤凰,宇文楼特地命人不远千里,从湘西运来。 断龙谷一战之后,南诏国变成了大邺的封地,凤修廉仓皇逃走,南诏国主成了宇文楼的刀下亡魂,倒是不知为何,宇文楼却留了卫璟一名,命人将他囚禁了起来,永不见天日。 黑暗的水牢里,醃脏的水面上浮着老鼠的尸体,水蜘蛛在水面上快速的爬行过去。囚禁在水牢里的人,不能睡,不能坐,只能日日夜夜的站着。 宇文楼居高临下的看着牢里的人,醃脏的水面下,游动着不知名的水生物,牢房内的一角靠着一个人,若不是他身上灰白色的囚衣,怕是真的认不出来呢。 宇文楼身后的范追嫌恶的掩了掩鼻子,寻常人在水牢里呆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已经扛不住身上早就生了蛆,果真南诏国的国师不同于他人,被关在这里好几年了,真是一点事都没有。 自从宇文楼将卫璟关进来后,一不审,二不问,就这么生生的将他关着,一开始,卫璟还很冷静,他当南诏国国师那么多年,总有些本事握在手里,,只要宇文楼开口,卫璟有办法作为拿那些作为交换条件,离开这里。 可是,宇文楼似乎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长生不死,五毒蛊术,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仅仅是折磨卫璟。 “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只要你开口!” 被脚步声惊醒的卫璟,从角落里挣扎过来,努力的抓住水牢里的天窗。 他本来就皮肤苍白,被宇文楼关押多年,更是消瘦的像是恶鬼一样,连头发都花白了不少。 宇文楼没说话,双目无悲无喜的看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都告诉你!”卫璟已经有些疯癫,他靠截取凡人的寿命来延长自己的寿命,可是宇文楼把他困在这里,他接触不到外人,就这么生生的熬着熬着,自己的寿命眼看就要走到尽头。修炼多年的他,自然不甘心一朝毁于此。 “我要你剩下的日子都永远呆在这醃脏的地方。”半晌宇文楼冷冷的开口。 “不,不!”卫璟双手使劲的抓住铁栏杆,“我知道许多,我什么都知道!” 宇文楼不理他,转身向出口走去。 “我知道,我知道,华怜公主没有死!” 这一句,让大邺真正的掌权者,停住了脚步。 33.第33章 凡人 官道旁树木葱郁,即是艳阳高照,也因为有树荫的缘故,并不觉得十分炎热,有小贩沿着官道搭凉棚沿途做些茶水生意,有店家的小童绕着凉棚在互相打闹。 华怜放下车窗的帘子,这些年,大邺在宇文氏的治理下,已经呈现出一派国泰民安的迹象,甚至不用眼睛去看,风中都带着平和的人间烟火的味道。 牧仁一路上很兴奋,虽然步步紧跟着华怜的马车,但是从语调中,华怜能听出来,他比之前在草原上要开心的多。 或许是因为血统的缘故,豆包很是亲近他,平日里懒得飞的时候就落在牧仁的马鞍前,这惹得黄平有些不满,好歹自己好吃好喝供了五年多,原主人暂且不谈,怎么连个野小子都比不过! 尽管不满,黄平还是耐心的压下嗓音:“公主,还有三日的路程就到京都了。” “嗯,他知道吗?” “已经派人快马禀报给主公了。” 黄平往回退的时候,一把呼过豆包,捞起整只鹰,连人带马的跑开了。这次他出来是执行魏王宇文楼的命令,磨破了嘴皮子,宇文楼才把这宝贝鹰同意让他带出关。这家伙虽然贪吃,但是颇具灵性,飞的又高又快,每次探路,都是它在空中指引着,多次绕开了匈奴的骑兵。 这么灵性的鹰,连大邺最好的驯鹰人都说,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晚间,一众人在驿站住宿。 驿站里面的仆役忙忙碌碌,割草喂马,烧水煮饭,华怜戴着面纱,站在楼上扶着栏杆远眺,能看到不远处的稻田青青,三三两两的人家,屋顶上冒着炊烟,干净的烟火气息,弥漫在空中。 “小姨。”牧仁站在华怜身后。 “怎么了?” “这就是你的故乡吗?” “是。”华怜看向他,见他有些迷茫不解,便继续道,“我与你母亲当年都是凤氏一族中的一员,如今凤氏覆灭,宇文氏执掌天下。” “那,你这是要回去,重夺王位?” 华怜嗤笑了一声,摇摇头:“那个位子,我没有兴趣坐。” “凤氏执掌了这大片江山近千年,骨子里早已腐烂朽了。你知道我父皇,当年的殇帝,有多少嫔妾吗?” 牧仁摇了摇头。 “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宫里的妃嫔凡是只要是有过身孕的,便不会再被宠幸,当年,凡是有品阶的嫔妃填满了临仙台的九层楼,没有品阶的,早早被一根白绫刺死。” “我在深宫中呆了十二年,虽然从来没有出去过,却也知道这天下并不太平。我的几个姐姐们,一个一个被我父皇送出去和亲,基本上去了,没有几年人就没了,你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被送出去和亲的。” “当一个国家只能靠女子的牺牲和远嫁来维持的时候,也是时候该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牧仁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他的平胡阏氏很早就过世了,仅存的丁点记忆中,母亲总是忧愁度日。 “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跟谁姓的,将来要是宇文氏荒淫无道,自然会有人揭竿而起,取而代之。”华怜转身,夕阳将她的眼睛也带上了些霞红。 “既然如此,那小姨你为什么要离开草原,那里的人们可是奉你为仙女!” “你错了牧仁,”华怜摸了摸头发,一脸的哀伤,“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仙女,我只是个凡人。” “我只愿做个凡人。” 34.第34章 重逢 夜深的时候,华怜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华怜一直浅眠,她听到有人在轻叹,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脖颈间。 “宇文楼?”她下意识的轻声问道。 “是我。”低沉的男声,熟悉的气息,华怜一下子心安下来。 收到讯息,便彻夜奔波而来,连他自己都不能确信,直到见到她的睡颜,一颗心才放下来。 有什么东西,将心填的满满的,又酸又涩,却又充实无比。 他挨着华怜躺下来,闻到她身上的暖香,心里才稍稍安心。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隔着薄薄的衣料,华怜觉得宇文楼身上烫人。 “生病了吗?” 宇文楼苦笑一声,转身搂住华怜:“没有生病,只是,多年不见,有些想你.。。” 五年的时间,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葱的黑衣少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当年的少年成长为优秀的男人。 宇文楼拥住华怜,她个子娇小,这五年的时间,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搞的,怎么还这么瘦。” 于宇文楼来说是漫长的五年,于华怜来说,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瞬。 这样也好,至少,她的人生中,他没有缺席太久。 “我有样东西给你。”宇文楼从怀中掏出一只手环,套在华怜的手上。 黑暗中,手环闪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却有玉石的温润感。 “这是什么?” “本来想打下南诏国回来就给你的。”却没有想到,差一点,再也没有机会。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现在,归你了。” 早晨,驿站。 牧仁一脸戒备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突然出现在小姨房间里人,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这个男人的眼睛,让他想到了草原上的狼王。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楼心情颇好的在喝茶,听到这满是戒备的问句,挑了挑眉,哎呦,华怜这是从哪里捡来的狼崽子? 见宇文楼不答,牧仁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昨天,偷偷摸摸进我小姨的房间干什么去了!” “咳咳!”站在宇文楼身后的黄平和一众侍卫,表示,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听到,哎呦,今天天气真好,哦呵呵呵..。 房间里一觉睡醒的华怜,起来,有点懵。 昨天夜里好像梦到了宇文楼,难道是自己太想他了? 摸摸自己发烫的双颊,华怜摸到了自己左手上的镯子,似金非银的置地,镂空雕着漂亮的团锦绣花纹。 “宇文楼?” 华怜推开房门,呼喊道。 “嗯?”宇文楼满心愉悦的回答,“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晚你不是累的狠了嘛?” 黄平和一众侍卫,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哎呀,我家主公这恩爱秀的。 狼崽子牧仁一脸的呆滞,收了刀,满脸委屈的转向华怜:“小姨..。” 35.第35章 长肉 自从牧仁委委屈屈,私下里偷偷叫了宇文楼一声姨夫后,宇文楼觉得此子是个可造之材,一脚把他踢进了军营里。 你还别说,小狼崽子进了军营,能摔能打,能吃肉能喝酒,弯弓骑马,样样都好,在军营里比黄平还混得开。 华怜进了京都后悄无声息的住进了魏王府,夜间偷偷去了一趟永泰寺,见了紫云,这些年都是容月在冒充自己,加上宇文楼暗地里给打掩护,京都里没有人给察觉。华怜已经回到京都,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宇文楼派人将紫云、容月容珠一并都偷换了出来。 这可把华怜高兴坏了,她虽然已是及笄少女,但是仍旧心性单纯,宇文楼并没有限制她外出的权利,这天,华怜兴高采烈的拉着紫云出去逛街了。 这可苦了一众暗卫,都晓得这位主子可是魏王殿下心尖上的人,华怜本就生的不俗,平日里不加打扮,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虽然戴了面纱,但是那恍若仙子的气质,那份灵动,往哪一站,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敢对华怜吹口哨?当我们是摆设?抓走! 怎么着,还想上前搭话,套近乎?抓走! 呀哈!还敢伸爪子!抓走!剁手! 华怜逛了一圈下来,暗卫长已经开始担心京都的天牢人满为患了。 好歹这位主子金贵的狠,玩闹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便打道回府了。暗卫长一边安排人马护送华怜回去,一边结账打点手下将华怜买的东西送回府去 清点一下物品清单,不禁暗暗摸了一脑门子汗,也就是魏王府家底厚啊,一般人家哪经得起这么花。 其实也怪不得华怜,她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吃穿用度,最不济的也是贡品。 宇文楼下朝回府后,听了暗卫报了华怜今天的行程,听到有人企图调戏华怜,宇文楼皱了皱眉。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用带回天牢,直接,打断腿!” “是!” “还有,以后夫人看中什么东西,不论价几何,直接送到府上。” “是。” 暗卫默默抹了一把汗,如今京都里人人都知,从不近女色的魏王宇文楼,府中多了一位华夫人,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魏王宇文楼将这位华夫人简直是宠上了天,多少春闺少女,芳心破碎,咬碎了一口银牙。 在魏王府里找了一圈,宇文楼终于在花园里的梧桐树上找到了华怜,小丫头晃着脚,坐在树杈间,玩着一串银色的九连环。 她手指轻巧,银色的银环叮铃铃作响,长长的纱衣,垂坠下来,她乌发未束,落在梧桐树间,像凤凰。 玩了一气,华怜觉得有些烦闷,索性抛了九连环,被树下的宇文楼接住。 “怎么,闷了?” “唔。” “下来,该用晚膳了。” 华怜双手一撑,轻巧的落在宇文楼怀里,宇文楼抱起怀中的人,唔,很好很好,养了这么些时日,终于长些肉了,看来这些天,厨房的人确实用了心,唔,回头重重有赏。 36.第36章 宫灯 上元灯节,京都里人头攒动,皇宫的虽然举办了灯会,但是不及宫外热闹,再说宇文楼也不愿华怜见到宫灯照不见之处的醃脏。 对于华怜来说,宫内的灯会远远没有宫外的来的有趣,天刚擦黑,她便拉着宇文楼出门,今日华怜穿了一身月白色纱衣,料子是蜀中来的贡品,质感垂坠,行走间裙摆如流云般灵动,裙角坠着银铃铛,跑动间,叮铃铃作响。 华怜在面具摊前挑挑选选,买了一只狐狸面具,俏皮的戴在脸上,宇文楼一脸宠溺,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前面有人在射花灯,五文钱一支箭,头奖是一只精巧的走马灯,稀奇的是上面汇着的不是美人,是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狮子猫。 见华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宇文楼勾了勾手指:“想要?” “嗯。” “过来,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赢回来。”宇文楼满面的笑容,一脸无辜。 未想到,华怜突然靠近,踮起脚,发现够不着,一把拽住宇文楼的衣带,迫使他低下头,从而行云流水的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额。 众暗卫,包括宇文楼都有一秒钟的当机。 原本宇文楼只是随口调侃一下,没有想到,华怜这么直接了当。 “你不会反悔了吧?”华怜偏了偏头。 “咳,怎么可能?” 侍卫递过来弓箭,宇文楼站在原地,拉弓如满月。 “这位爷,您往前站站,到线这里的。” “不用。”话音刚落,三支箭已射出,接连正中靶心,众人接连叫好。 最后自然是华怜高高兴兴将走马灯提回去了。 晚间还有彩灯游街,宇文楼找了间临街的酒楼,着人准备了许多零嘴让她坐在床边慢慢看。 暗卫递过来一张纸条:“大皇子夜入臣相府。” 梼帝的常音皇后没有子嗣,但是平贵妃膝下有一子,就是如今的大皇子,梼帝的子嗣绵薄,除了大皇子,其余三位皇子还年幼,羽翼未丰,尚没有抗争的力量。 宇文楼眯眯眼,低头吩咐黄平:“是时候让蓝锦玉蓝锦心姐妹俩回来了。” “是。”暗处的黄平,领命而去。 处理完,宇文楼转头见华怜坐在窗边津津有味的在吃糖炒栗子,她倚在窗边,月光都笼在她身上,探出半个身子,也不怕掉下去。 华怜咔嚓咔嚓的在啃栗子,从楼上的角度,可以将整条街都看尽,街角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帘外挂着一盏精巧的宫灯,车内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仆从皆静默着。 “在看什么?” 华怜拍拍手里的碎屑,一旁的宇文楼给她递来一盏温茶。 “在看好戏。” 顺着华怜的目光看过去,宇文楼也看到了街角的马车,车子的式样都很普通,与京都一般富贵人家女眷使用的样式没有差别,唯有马车外悬着的那盏宫灯,样式极为特殊。 这是宫里才有的式样,准确的说,是凤氏皇宫里才会有的式样。 皱皱眉,连华怜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37.第37章 密道 暖风扑在脸上,隐约有了夏天的味道,华怜拿着团扇,趴在窗台前,头发松散开,看着挂在廊檐下的那盏宇文楼给她赢来的走马灯,发呆。 闷死了! 华怜转了转眼睛,扔了团扇。 “紫云,我出去玩啦!” “哎?” 只是眨眼间,本来在榻上的华怜便没有了影子。 轻巧的落在宫殿屋宇间,早朝早就散了,华怜打量了下四周没有人,轻巧的落下来。 飞霜殿的内宫里,静悄悄的,内殿的院子里种着松柏,华怜荡着脚,听着宫人在角落里切切私语。 河南大旱,百里饿殍,赈灾的钱款拨下去了,流民不减反增,在这么着,难民都快逃到京都来了。 宇文楼一上午都耗在户部,日上中天,内宫急召,说是梼帝头风发作晕厥过去。 赶到时,太医已经请过针,人虽然已经清醒,但是精神不济,宇文楼作为人臣也是晚辈,恭敬的请了安,便退了出去。 宫人中的陈德贵如今已是宇文楼的人,在僻静处,仔细向宇文楼汇报着。 “上午是谁服侍的圣上?” “早朝过后,也只有平贵妃来过。” “是嘛?”宇文楼眼波流转,看来,这大皇子果真是沉不住气了。 眼角瞥到廊亭的一角,隐隐约约似乎见到月白色的纱。 宇文楼面色一冷,示意陈德贵先下去,自己确定周围无人后,快步走到廊尾。 果真,见到华怜晃着脚,坐在梁上。 “胡闹!”见到华怜白日里贸然进宫,宇文楼气急。 再一看,她长发未梳,悉数披散在脑后,大大咧咧坐在梁上晃着白嫩的小脚丫。 心中一窒,转而清醒:“还不快下来。” “不要。”华怜脸一别,“人家特地来找你,你还凶人家。” 宇文楼心中又惊又喜,放缓了语气:“好,你先下来再说。” 华怜一跃,宇文楼抱了满怀。 “大白天的,也敢出来乱逛,这里是皇宫!” “皇宫我比你熟,再说,你以为我傻啊,大白天御风,我走密道进来的。” “密道?” “嗯,御花园里有密道直接通向宫外,当年我四哥,就是从这密道逃出去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 “我小时候贪玩,躲在假山里,无意间扣动了假山上的石头,露出了密道的入口。” “带我去看看。” 靠着灵敏的五感,华怜带着宇文楼避开了众人,来到了御花园。 这是一处极为不起眼的假山,靠近墙角,又有翠竹的遮挡,若不是华怜指出来,的确宇文楼确实不会注意到。 蹲下身,摸索的拧开开关,原本的假山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细心的宇文楼发现了假山旁的脚印,尺寸很大,是个男人的脚印。 “走吧,回去吧。”宇文楼抱起华怜,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披风里,“以后不要走这个密道了,不止你一个人知道了,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哦。”偷偷跑出来,却没有想到宇文楼就这么算了,华怜将脸埋在宇文楼的披风里面,他身上熏着迦南香,好闻的很。 38.第38章 养病 内宫里出了宫女偷出宫私会的事情,梼帝震怒,严查之下,发现此时证据凿凿,不少人上元节那日见到了悬挂在马车外的凤氏灯笼。 坤宁宫内,沉香寥寥,素心大宫女匆匆进来,伏在常音皇后耳边轻语了一句。 “他无事便好。”常音皇后轻吐出一口气,似是放下了重担。 “素心,去把那件水色织锦纹的裙子给我找出来。” “是。” 常音皇后虽然已经快年近三十但是面容仍如少女般稚嫩,此时一袭素衣,未着凤冠,乌黑的发鬓上只插了一根样式别致的银簪,略显苍白的面容,泪光莹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臣妾见过陛下。” 出了这样的事情,梼帝自然亲自来了坤宁宫,梼帝与常音少年夫妻,情分还是有的,加上自己灭了凤氏一族,夺了凤氏的江山,对于常音多多少少有些亏欠。此时见到常音皇后的样貌,更加让梼帝心生不忍,火气也散了四五分。 “皇后起来吧。” “臣妾不敢,臣妾有罪。”常音俯下身子,泪光闪闪,“臣妾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御下不严,导致宫中发生了这样的醃脏事情,臣妾罪无可赦!” 宇文梼见常音皇后发间的那根发簪,不禁心神一动,当年常音皇后下嫁宇文家,凤氏殇帝作为她的哥哥,赏了她不少首饰嫁妆,嫁入宇文家后,却从来没有见常音皇后穿戴过。 宇文梼曾经觉得奇怪而追问过,常音皇后回答,妾自嫁给君,即不再是什么公主,以往那些行头,自然不必再用了。这根发簪,还是当年宇文楼第一次带常音出去游玩时,给她买的。 当年的宇文梼只是凤氏的封臣,得常音公主如此相待,自然越发的感动珍惜。 长叹一口气,宇文梼忆起往昔,上前扶起常音:“罢了罢了,此事也尘埃落定,也全不得怪你。” 宇文梼将常音扶起来,才发现她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人也憔悴了许多。 “怎么这样,可是病了?” “启禀陛下,娘娘自从立春后,一直身体孱弱,太医已经来诊治过,说是年轻时寒毒入体,如今发作起来,只能慢慢调养。”常音的大宫女素心上前打了个千,回复到。 年轻时的常音公主,曾经跟随宇文梼出行打猎,却不慎坠入冰窟中,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到底伤了身子。 “这样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不碍事,陛下,老毛病了。”常音皇后忽然向宇文梼行了一礼,“臣妾有一事,想请陛下成全。” “你说。” “宫中事务繁杂,臣妾如今拖着久病之体实在是力不从心,臣妾想请陛下让平贵妃协助这六宫事务。说到底,绿钗这桩丑事也是我力不从心之故,倘若有平贵妃协助,这后宫,必然气象一新。” “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依你之言吧,时间不早了,朕就不打扰你养病了。” 宇文梼好生安慰了常音皇后一番,发了口谕,让太医院仔细照看着,便出了坤宁宫。 待宇文梼出了坤宁宫,常音的眼神立马就冷了下来,一旁的素心立马扶皇后起来。 “娘娘,您这么做,不正是中了那贱人下怀吗?” 常音拔了发钗,叮当一声扔进妆奁里。 “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准备一下,过两日收拾东西,就说本宫病重,要去畅春园养病。” “是,娘娘。” 39.第39章 变势 一朝之间,朝中的形势发生了变化。 魏王宇文楼手下的九门提督沈秩私会宫中宫女被判处以极刑,宇文楼因此事,被贬去河南处理河南旱情。 宫中皇后也因为此事牵连,现由平贵妃掌六宫之印,抱病在畅春园。 朝廷之中以丞相为首,后宫以平贵妃为首,在宇文梼的默许下,大皇子的势力一下子把持了大邺大半江山。 对于此,宇文楼这边却以沉默相待。 华怜身在魏王府,周围如围得如铁桶般,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这日里,紫云递来了一个消息,说永泰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常音皇后如今在畅春园病重,希望华怜过去探望。 于情于理,华怜都不能拒绝。 夜里,华怜带着紫云回了永泰寺,待天亮,从永泰寺乘了马车前往畅春园。 马车外的穗子摇摇晃晃,马车内的华怜心情极佳,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式露过面了,对于这次常音皇后的邀请,无端的华怜有些兴奋。不过,那夜她离开时,宇文楼却无端的有些气闷。 畅春园中有温泉,园子里的花开的比外面要早的很多,大朵大朵的芍药牡丹,颜色艳丽,香气仆人。 常音皇后命人在花园中铺上厚厚的毡子,摆上案席,春光明媚,暖风习习,实在是春宴的好时节。 饶是常音皇后早已心有准备,五年之后再见到华怜时,仍旧忍不住的惊艳。 五年后的华怜,美丽的像一团盛开的火焰,能引得任何人为她飞身扑火。 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在场的奴婢侍卫无一不倒抽一声冷气,连满园的春色都瞬间黯淡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宇文楼为如此她着迷,竟偷梁换柱把她藏在魏王府里。 “过来。”常音皇后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过来给姑姑好好瞧瞧。” “是。” 华怜乖巧的走过去,行走间,衣带无风自动,翻飞如莲花。 靠的近了,能闻到华怜身上的味道,像是夏日荷花般的清新,却又比荷花香气暖人。 “虽说是在永泰寺清修,可这穿的也太过朴素了。”常音皇后招手,素心端来盘子,里面放着的是刚掐的大红色的牡丹。 “过来。”常音皇后示意华怜低头,将一朵大红色牡丹插在她发间,正应了那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 “殿下,殿下?”小春子拉了一下呆立不动的大皇子。 “那人是谁!” “回殿下的话,是前朝的华怜公主,如今在永泰寺修行。” “华怜啊..”本来是借着请安的念头想探探常音皇后的病情是真是假,没有想到却又如此的意外之喜! 天气虽然暖和,但是常音皇后抱病在身,与华怜说了些体己话后也有些累了,吩咐素心陪着华怜在畅春园好好转转,自个回房休息了。 畅春园原名叫栖凤园,当年是殇帝在京郊修建的园子,无论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巧夺天工,园中的花草树木都是当年从各地进贡来的极品,连花瓣上憩息着的斑斓凤蝶都是有人专职伺候饲养着的。 春日花开满园,魏王府里虽然也种了许多花草,到底也不如畅春园好看。 华怜赏着花,一时间就入了迷,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花径上走过来人。 “给大皇子请安。”素心最先反应过来,在身后出言提醒华怜。 华怜这才注意到小径上走过来的人,金线绣的缂丝蟒袍,腰间的腰带上镶着大颗的红宝石,双手背着,一脸的高傲。 “奴婢华怜,见过大皇子。”华怜低头给宇文骋行了一礼。 “咳,起来吧,天气这么好,不如你陪我走走吧。”大皇子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朝前走去。 40.第40章 不快 华怜并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让人感受到浑身不舒服,像是在看待一件稀奇的玩物一样。 “听说当年殇帝为了修建这畅春园动用了十万人力,花了十年之久才算建成?” 华怜皱了皱眉,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含糊道:“华怜被困在深宫中多年,不闻外事,今日也是第一次进到这畅春园。” 宇文驰见华怜面色哀戚,似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目的达到,微笑的开口道:“可在我看来,这满园春色,都不及你动人。”说罢作势伸手去拉华怜,华怜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拉到宇文驰怀里。 “大皇子殿下可真是好兴致!”低沉的声音带着来自深渊的冰冷。 华怜如蒙大赦,一下子挑起来,躲在宇文楼身后。 “呵,我说是谁,原来是魏王啊。” 宇文驰收了“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怎么,魏王也对这前朝遗女有兴趣?” “大皇子请自重!” “呵,听说你府上最近多了一个华夫人,据说容貌倾国倾城,不知道和华怜比起来,谁高谁下呢?” 宇文楼的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想到大皇子在朝中势大,自己目前不便与他正面冲突,宇文楼沉默不语。 “呵,魏王殿下,我改日便求了父皇,让他将华怜赐给我,想来一个前朝遗女,父皇也不会在意。” 宇文驰在宇文楼这里耍足了威风,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宇文楼如今却在这里甘拜下风。 待宇文驰离开,宇文楼眯了眯眼睛,将华怜拉进怀里,叹息了一声:“对不起。”是我无用,让你受辱了。 不过,敢动我的人,得有九条命才行,看来此事得在河南之行前解决掉了。 翌日,朝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魏王宇文楼奉旨去河南赈灾,二是大皇子昨夜遇刺了。 据说,昨日夜里,大皇子红绡楼被两个女刺客行刺,侍卫虽然发现的及时,但是为时已晚,大皇子腹部中了一剑,太医院经过连夜诊治,大皇子性命虽然稳定下来,但是人仍旧仍在昏迷之中。 当今圣上震怒,命锦衣卫彻查此事,朝堂之上却对此事讳莫如深,原因无他,大皇子昨夜出事的地方红绡楼不是旁处,正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青楼。 啧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听到大皇子重伤的消息的时候,华怜正在拿了一把金剪子,咔嚓咔嚓的在剪宇文楼书房里的一盆兰花。 紫云看了许久,忍不住开口:“主子,不能再剪了,再剪就成光杆了!” 华怜重重将剪子一拍:“光杆就光杆呗,恨不得什么都不剩才好呢,一根独苗有什么稀罕的。” 紫云知道她这是在为宇文驰的事情生气,连忙开口劝她:“主子这是在跟谁生气也犯不着跟自己生气啊,魏王殿下今日上朝前,特地吩咐厨房炖了燕窝给您呢。” “不吃,宇文家的,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哎呦,我的主子,您这是说什么气话呢!”紫云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有外人,方才稍稍心安。 “主子,魏王殿下对您不薄啊。” “收拾东西,与其不清不楚的待在这里,还不如我回永泰寺!” 华怜扔了剪子,就往外走,却不妨撞进一个人的胸膛里,宇文楼顺势将她拉近怀里。 “生气了?”低沉里嗓音响起。 华怜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在忍一段时间,忍一段时间就好。”宇文楼安抚的拍了拍华怜的背,“之前不是说好了和我去河南的吗?怎么想言而无信?” “你才言而无信呢!”华怜在宇文楼怀里出声。 “你放心,等我们回来,你不会再看到碍眼的人的。”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41.第41章 坦露 既是赈灾,宇文楼这一次出行,尽量低调。华怜这一路,有些一反常态,蔫蔫的待在马车里,提不起精神。 紫云看着华怜心情不佳,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娜给达,待在马车里不闷吗?”牧仁轻快的骑着马,豆包蹲在他身上,开心的扇着翅膀。 马车不远处,宇文楼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着,这几日,华怜明显的有些排斥他,宇文楼脸阴沉着,他也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哪里,可是偏偏,目前他没有改变的力量,只能忍耐忍耐。 宇文楼不禁握紧了马缰,他不愿意她过的如此拘束,她是凤凰,理应翱翔在天宇之下,后宫中明争暗斗的生活,她连见都不应当见到。 她值得拥有大邺最好的一切,,值得最灿烂的阳光芬芳的花朵和无拘无束的生活,事实上只要她愿意,没有人能留的住华怜。可偏偏,她选择了留下,待在他身边。 宇文楼记得,断龙谷那场爆炸之后,残留之处,毫无一人,他的心空的厉害,直到她回来,回到他身边。 出远门,如果时间算不好,不能赶上沿途中的驿站的话,难免要露宿野外。 宇文楼这一行,好死不死,就没有在天黑前赶到驿站,黄平一脸的愧疚,也是他没有算好路程,所以晚间做饭时,黄平自告奋勇的随着侍卫们打猎去了。 华怜下了车,见树林中树木茂盛,而紫云在给她收拾寝具,豆包也跟着牧仁出去打猎了,一时间没有人给她解闷。自己便撩起裙摆,嗖嗖,一点力气都不费的上了树。 留在营地守卫的众侍卫:公主好身手! 华怜立在树林间,挑了一枝最高的枝丫站着,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心里莫名的好受了些。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华怜一转身,是一身黑衣的宇文楼。 他面容坚定,经过岁月的洗礼,有着一份从容不迫的坚定,带着军人的肃杀。 “你不开心。”这是肯定句。 华怜转过身,不想见他。 “还是为宇文驰的事情?” 宇文楼向前走了两步,他们俩之间终于只剩一个转身的距离。 “他说的没有错,我就是个前朝遗女,说起来,什么都不是!” 宇文楼笑笑,哎呀,这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怎么会什么都不是?”宇文楼拉过华怜,把她搂在怀里,“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除你之外的女人。” “你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华怜,谁都不能取代你。”宇文楼将华怜抱紧,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放心,再等一段时间,再忍耐一会儿,什么都会好的,你厌恶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 “真的?” “真的。”宇文楼亲了亲她的头发,“我真么时候骗过你?” 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喧嚣,是黄平他们回来了,豆包率带着猎物回来,华怜立在树端,抢先看到它抓着一只血淋林的肥兔子。 “下去吧,今天我来做晚饭。”说罢宇文楼抱着华怜,轻盈的从树上一跃而下。 众侍卫听说是魏王殿下亲自下厨,不禁一阵欢呼,军营中可是传遍了,魏王殿下的手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今天也就是托了华怜公主,才有的口福啊! 42.第42章 刺客 兔肉烤的皮脆发亮,撒上孜然,外焦里嫩,宇文楼收拾好了一只,便收了手,拿出袖刀切成片,端给华怜。 纵然华怜不怎么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也敌不过宇文楼做的实在是好吃。 “我给你的凤翎呢?”华怜见他用的是一把乌金袖刀,不是当初她的凤翎。 “在这里。”凤翎剑身太长,他做了一个刀鞘将它佩在外面。 “这是神器,自然可大可小。” 华怜低语了一声,凤翎从三尺长重新变成了一根发簪大小,只不过样式是极为普通的男式竹节发簪。 “五年前凤翎已醒,以后你只要念这咒语,它就能变回原样。”华怜起身,替宇文楼插好发簪。 入夜,四周静寂,华怜在帐内翻个了身,她晚饭时没有吃的饱,夜深,饿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都已经月上中天,华怜自然不好意思喊紫云起来给她找吃的,被人瞧见了,多不好。想起马车上有干粮,华怜想着,不如先拿点给自己垫垫肚子。 营地里有侍卫在值班,但是这毕竟是在野外,侍卫们也不可能守的滴水不漏,华怜眼神好,见营地篝火旁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刺客!” 这是华怜的第一反应。 轻盈的飞起身,华怜抬手,直逼那人脖子后面,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接住了自己的手刀。 “哎?”月光照在那人脸上,华怜有些诧异,是宇文楼。 “咳咳咳..”宇文楼松开华怜的手,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华怜这才看到,他似乎从篝火旁的土堆里挖出了什么东西。 “烤红薯,要吃点嘛?” “咕..。。”身体已经很诚实的替华怜做出了回答,华怜有点羞愧的想捂脸。 金灿灿的红薯一掰两半,又甜又绵,华怜一口气吃了大半个。 “做晚饭的时候埋下去的,埋得有点远,到这个时间点,想着也该熟了,是时候挖出来了。” 华怜咽下最后一口红薯:“那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饿。”宇文楼笑笑,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像粼粼的湖水,我不饿呀,只是恰好你饿了。 这样的心思,并不难猜,华怜从来都不愚笨,好歹她在深宫待了多年,只凭一个眼神,便能看清人的心思。宇文楼这点小心思她也明白。 一时间,华怜心中漫起丝丝温暖。 “河南大旱,就算再严重,派个钦差出去也就顶了天了,你去也真的就是大材小用了吧!” “河南大旱是真,当地官僚盘剥赈灾款也是真,调我出京都也是真,只有调虎离山了,他们才能称王啊。”宇文楼见夜深露重,笑着将篝火拨的旺了一些。 华怜本来想安慰宇文楼一番,可没想到此人心态真的是太好,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还没有等华怜找出话来反驳他,她整个人已经被扑倒在篝火旁,健壮具有侵略性的男性身体将她禁锢在他身体下方。 营地中想起警报声,宇文楼将华怜快速的拉起,华怜一回头,见自己身侧插着一支弩箭,若不是宇文楼刚刚将自己扑倒,恐怕中箭的就是自己了。 “有刺客,有刺客!” 营地中侍卫纷纷发出警报,华怜在人群中看见了一脸兴奋的牧仁,正在与黑衣人打斗,他以一敌三,却一点都不显得吃力。 倒是宇文楼显得很冷静,没有急于加入缠斗,拿起从不离身的黑色大弓,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目标对准了一旁的灌木林中,果断的开弓射箭。 箭声刚响起,华怜便听到了灌木从中一声闷响,似是有什么重物倒下了! 宇文楼拔了发簪,三尺长的凤翎在他手中泛着寒光,本就神器,打起架来,简直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一刀解决了一个人,宇文楼如入无人之境的向灌木从中走去,拉开灌木丛,宇文楼见到来人,不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哎呦,不知国舅大人竟然如此惦念我,居然亲自来相送啊!” 43.第43章 衷情 后宫中平贵妃势大,若不是常音皇后依赖梼帝的宠爱,恐怕早已无立足之地了。平贵妃诞下梼帝的大皇子,这些年梼帝也隐隐流露出要册封其为太子的念头,母凭子贵,连带着平贵妃的母家孙家也跟着地位高了起来。 京都中有不少人私底下谄媚与平贵妃一母同胞的哥哥孙启新一声国舅爷。 可魏王宇文楼这一声国舅爷,叫的孙启新魂飞魄散。 宇文楼感叫,可他哪里敢应啊,加上行刺魏王,失手被擒,孙启新起初嗨哟几分侥幸心理,可是不消魏王宇文楼发话,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他一围,刚刚见了血,一脸兴奋的牧仁一双眼睛像饿极了的绿眼睛狼盯着他,孙启新一下子就怂了。 “谁指使你来的?” 牧仁从石头上跳下来,一边抹去刀上的血,一边笑着问他。 孙启新本能的想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侍卫压制住动不了,他转头去看宇文楼,却见宇文楼看也不看她,正在将斗篷披在火堆旁的人身上,看纤细的背影,应该是个女子。 孙启新听到宇文楼用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温柔的对那女子道:“天还没亮,再去睡会儿吧,还饿不饿?” “不?”那女子摇了摇头,转过半个脸来,向着孙启新的方向问道:“那他怎么办?” 仅仅是半个侧脸,也美得叫人惊叹。 宇文楼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牧仁吩咐道:“留他一口气。” “好!”牧仁抽出寒光闪闪的刀,刀锋之上是一双异样兴奋的眼睛,“你们几个,给我把他嘴堵上,吵了我小姨睡觉可就不好了。” 孙启新还未开口求饶,便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 对于这些,华怜从来不会善心大发开口为这些人求情,宇文楼的气息,阳刚而温暖,华怜觉得安心。 “这一路上,怕是不得安生了。”她听见宇文楼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带着些兴奋,“只是没有想到,这平贵妃这么按捺不住。” “那你,想做皇帝吗?”华怜停住前进的步伐。 宇文楼罕见的沉默了,过了许久,华怜听到宇文楼低沉的声音:“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我因为深夜入皇宫盗取卷轴而受重伤,那一天压在我心头多年的疑惑终于解开,我从来都不相信,我父亲是被流寇所杀。” “直到那天我从密卷中查到,当年殇帝有派仵作开棺验尸,尸体身上的刀口呈十字形,一击毙命。” “宇文梼年轻时善使双锏,当年这件事情发生后,就再也没有见他用过。”宇文楼嘲讽风笑笑,“不过是为了个定国公的爵位,竟然就这么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当年是他对我父亲下的手,如今轮到他儿子来对我下手了,呵,真是可笑啊。” 宇文楼嘲讽的笑了笑:“有时候我在想,除开他动手杀了我父亲,他真的是个称职的长辈。” 宇文梼对于他,填补了年少丧父的空白,但也因此显得对于宇文楼更加残忍,本该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 “华怜,我如果不向前走,待在原地,就是等着被人杀死。” “我知道。”华怜从身后搂住宇文楼,侧脸靠在他结实的背上,“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44.第44章 汴京 一路到了汴京,气温明显升高,官道周围都是沿途乞讨的灾民,华怜新得了一只九连环,咔嚓咔嚓玩的正欢。 紫云忧心的掀了帘子,摇摇头,又无奈的放下了,这一路来,流民无数,连她也看的有些麻木了。 “朝廷不是拨了赈灾的银子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流民?”紫云叹息道。 “就像内务府拨冬天的炭火一样,一层层下来,最后到宫女手里的还能剩多少?” 紫云也沉默了,宫内虽然盘剥,但是起码不会死人,宫人若是饿死冻死了,管事的太监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宫外可真的是饿殍遍野,人命如草芥。 宇文楼一路走走停停,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宇文楼不急,可急坏了汴京府尹孙复盛。孙复盛借着平贵妃的势力,当上了汴京府尹,算起来,他与孙启新也算是堂兄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挪用朝廷的赈灾粮款。 早在宇文楼出发之前,京中已有线报给孙复盛,孙复盛连夜给孙启新送了二十车的金银珠宝,得到了来自孙家本家的承诺,宇文楼不会活着来到河南汴京,只消等到当今大皇子登基,他这点盘剥粮款的小事自然不足挂齿。 一切都策划的天衣无缝,唯一漏算的就是他们低估了宇文楼。 在华怜看来,孙家一家简直是愚蠢至极,大邺大半的江山都是宇文楼打下的,不同于京都中的纨绔子弟,这一位可是正儿八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十八岁就跟着宇文梼高举反叛大旗攻进凤氏皇宫的魏王宇文楼啊! 这一路虽然走走停停,但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宇文楼揪了一帮户部的人跟在屁股后面,途径之处,联系当地府衙,登记灾民户籍人口,统一设置难民寮,开设粥厂,将难民就近安置,避免了流民和疫病的扩撒。同样的在安置登记流民户籍之时,顺便也记载了流民受灾以及是否得到朝廷赈灾粮的情况。 同样身在官场,一帮户部官吏们早有打算,就算再层层盘剥,赈灾款中十之一二还是能落到灾民手中的,调查结果却令人心惊,基本上调查登记的灾民连一粒赈灾的粮食都没有见到。 宇文楼带过来的人马里,自然有宇文梼的人,早有人将此事写成密函报了上去,宇文梼如何震怒,那是后话了。 眼看着宇文楼离汴京越来越近,而孙启新那边消息如泥牛入海,一点回音都没有,孙复盛心急如焚。 事实上,并不是孙启新放任不管,是实在他无可奈何,腹部中了一箭不说,连两条腿都被人打断了,放置在一辆守卫森严的马车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这么被吊着一口气,来到了汴京境内。 京都内,接到密报的平贵妃打翻了茶盏。 “这个宇文楼真是越来越放肆!” 平贵妃怒极,连凤钗上的红珊瑚珠子都随着她拍桌子的动作颤抖起来。 “绝对不能让宇文楼进汴京,就算进了汴京,也不能让他活着出来。” “是!” 站在面前的黑衣人一诺,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扶了扶头上的凤钗,平贵妃向身旁的大宫女问道:“驰儿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启禀娘娘,午后太医来回报过,说是只是皮肉伤,已无大碍,仔细调理月余便好。” “真是没用,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情,事情早就成了,怎的还会拖这么久?哥哥也不会落在宇文楼的手里。” 平贵妃抿了抿唇,刚刚染好的红唇透露出一丝不耐烦来。 45.第45章 绿柳 车马一路浩浩荡荡进了汴京城,汴京府尹孙复盛诚惶诚恐的在城门口候了半天,只隔着帘子听到宇文楼说了一声:“孙大人辛苦了,灾情要紧,孙大人请自便吧。” 这一句请自便,让孙复盛汗如雨下,双股颤颤,京都中的消息如泥牛入海,一点回复都没有,宇文楼如此一脸不善的进了汴京城,孙复盛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一面加急向京都中送信,一面派人密切注意魏王的动向。 一路人马浩浩荡荡住进了绿柳山庄,并没有住进孙复盛事先预备好的住处。 山庄主人早已在门前相迎,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一身凛冽的气质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华怜掀了掀帘子,奇怪的“咦”了一声。 开春以来,连月的大旱让河南寸草不生,宇文梼对此十分重视,河南向来是产粮之地,地理位置也是进可攻退可守,说是大邺的咽喉也不为过。 说道粮食,河南当地没有人不知道绿柳山庄的,作为河南最大的粮行,绿柳山庄的名头响彻在外,最开始朝廷的赈灾粮款未到时,也是绿柳山庄最先开仓放粮。绿柳山庄不光经营粮食,还有药材,其分号以汴京为中心,像是地下暗涌着的水流一样,悄悄地浸透了整个大邺。 宇文楼带着黄平一行人,匆匆进了书房,山庄内外十步一岗,戒备森严。 华怜挽着披帛,站在回廊里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流水,尽管河南大旱,但是绿柳山庄依旧花木茂盛,连假山里的泉水都一点都看不出来有枯萎的迹象。 冥冥中似乎有人在窥探,华怜转头一瞥,敏锐的捕捉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虽然对方躲得隐秘,但是华怜仍旧发现了对方,照身形看,应该是个女子。 身后有脚步声,华怜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绿柳山庄的庄主。 “庄内简陋,不比京都,有什么要求,但凡在下能办到的,在所不辞。” 华怜不答,只是淡淡的道:“庄内含笑花开了?” “是?” 香味幽幽,华怜伸出指间碰了碰花朵,貌似心不在焉的说道:“说来也巧,我姑姑,最爱含笑花。” 这句说完,身后的人影顿了一顿,眼神一下子冰冷起来。 见到他这样,倒是华怜释然的笑了:“何必如此紧张,不知我该称你一声绿柳山庄主人,还是称你一声沈统领。”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是仍旧瞒不过华怜,只需一眼,光光看他的身形,华怜便知道他是当日被处以极刑的九城兵马司沈秩。 “公主殿下说笑了。”沈秩拿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与他年纪相符,略带些沧桑的脸,经过京都一事,与华怜的印象中相比,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沈秩沉默的低头站在华怜面前,似乎满腹心思,华怜知道他想问而不敢问,便先开口答道:“我姑姑很好,畅春园毕竟是当年殇帝花了十年建成的园子,其中构造精巧,密道暗部,就算平贵妃派兵进了畅春园,想找一个人出来,绝非易事。” 听到这里,沈秩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与常音皇后年少情缘,当初他只不过是北苑定国公府内的一名小小侍卫,在花园中偶然惊鸿一瞥常音皇后。他本以为凤氏的公主刁蛮挑剔,却不曾想常音将整个定国公府管理的仅仅有条,连他们这些侍卫,值夜的班房里都给他们备着干净的棉被和温热的点心宵夜。 起初,沈秩只是以为这是一份感激,直到那一天,轮到他当值的那一晚,他看见常音夫人一人在月下哭泣,起初他只是以为常音夫人在赏月,直到他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真正的痛是哭不出声的,嫁到北苑第三年的常音公主,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 那一刻,躲在阴影里沈秩的心,没来由的紧了紧。 46.第46章 祈雨 宇文楼入住绿柳山庄三天,华怜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整日大太阳晒着,华怜也不耐烦跑到外面,索性一直躲在屋内纳凉。 几天不见的宇文楼终于现了身,眼下的阴影很重,但是整个人显得很亢奋,这种亢奋,当年她在临仙台上从宇文梼的脸上看见过。 “京都已经乱了,河南的事情需得速战速决,我需要一场及时雨。”宇文楼知道华怜的能耐,这一句,用的是肯定句。 “明天,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好。”华怜抬头看向天空,见烟云缭绕,“下雨不难,难得是风调雨顺,河南本是龙脉之地,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如此黑气重重?” “哦?” 华怜朝京都方向看了看:“有黑蛟要化龙,夺了正统龙脉,这天下气运自然就乱了。” “无事,一切有我。”宇文楼伸手握了握华怜的手,将人揽到怀里,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加上河南境地又比不上京都的水土养人,华怜这些日子消瘦了些,宇文楼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快了,很快就结束了。” 宇文楼要求雨的消息传回京都,平贵妃一笑了之,讥讽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如今已经顾不得宇文楼,多年的煎熬挣扎就在一夕之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就在这一瞬。 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平贵妃开口问道:“太医院给皇上的补药送去了吗?” “已经着人送去了。” “那就好,通知驰儿和丞相速速入宫。” “嗻!” 平贵妃坐在镜子前,满意的点了点妆奁中的胭脂,果然,还是正红色好看啊。 不过一天,整个汴京的人都知道,魏王宇文楼要汴京祭天求雨,祈求上天普降甘霖,这件事情于京都中的人来说,只是一笑了之,对于汴京的老百姓来说,那是实打实的救命稻草。 老天爷连月大旱,朝廷中的赈灾粮款迟迟未到,若再没有有效的措施,宇文楼也知晓,整个河南怕是要哗变了,到那时,恐怕连当地的府尹也束手无策。 祭天当日,宇文楼身着一身黑色金线绣蟒袍,华怜站在台下看他,也不由的称赞一声,光是靠架势,宇文楼也是够能唬人了。 他头戴乌金冠,却用一根极为普通的男式竹节发簪束起的发,宇文楼站在高台之上,四周都是衣不蔽体的流民饿殍,心有所动,不禁大喝一声。 “带上来!” 牧仁压着一人上来,众人仔细一瞧,竟然是汴京府尹孙复盛。本来宇文楼没有那么快想要他的性命,却没想到,此人竟然自己往刀口上撞,竟然派人夜刺绿柳山庄,被守株待兔的牧仁抓个正着。 汴京的百姓早已受孙复盛欺凌多年,见到他如今锒铛的模样,恨不得生啖其肉。 黄平穿着礼官的衣服,拿着卷轴,细数着孙复盛贪污朝廷粮款,欺压鱼肉百姓等罪状。 宇文楼见黄平一脸兴奋,没有制止,任其他唾沫横飞,桩桩件件直指孙复盛鱼肉百姓。 华怜躲在台下,拿了一颗枣吃边嚼边对身旁的紫云说道:“黄大人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技能?” “咳咳,公主。”紫云点了点华怜手里的枣子,“吃东西说话,容易噎着。” “咳咳。”宇文楼咳了两声,示意黄平该收了,再这么骂下去,朝野上下,真是没有一个好人了。 宇文楼面色庄重,读完祭天祭文后将祭文投入火焰之中,金色的火焰冲天而上,围在祭坛外的众人,俱是一愣。 宇文楼面色如常,但是眼角瞥了一眼华怜的方向,知道这是她的手笔。 乾坤朗朗,宇文楼的声音犹如洪钟,坚定清楚的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愿苍天垂怜,庇佑我大邺,愿天降甘霖,解我百姓之疾苦,所有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 话音未落,天空中开始落下雨点。 人群之中爆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随着宇文楼一步一步恍若神邸般的走下祭台,雨点越落越大,人群中爆发出欢呼的声音。 随着一场持续三日的大雨,不仅解决了连日来的大旱,随着雨水,宇文楼恍若神邸的形象也尽入人心。 47.第47章 篡位 飞霜殿里还残留着药味,宇文梼的病情越加严重,艰难的喘息着,帘幕后的宫人静默着,安静的垂着手,等待着命运之轮的转动。 光可鉴人的金砖上,踏上一双明黄色绣金的靴子,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飞霜殿里,分外清晰,宫人们沉默地打开一扇又一扇门,替来人掀起帘帐。 宇文梼听到响动,挣扎着起身问道:“谁,是谁来了?” 披着一身龙袍的宇文驰信步走进内室,大太监陈德贵低眉垂首跟在他身后,呵退了宫人后转身出了内室,沉默地守在窗外。 “你!”半生驰骋在疆场的宇文梼气急,脸色涨的紫红,大概他做梦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反。 “父皇身体不好,何必动怒?”宇文驰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梼帝按回床铺上,顺带还体贴的替梼帝盖好被子。 “孽子!”宇文梼气急。 “是啊,就算是孽子,我也是父皇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呐。” “你.。你不配!” 宇文驰的神色一下子变冷,面目有些狰狞:“我怎么不配了,父皇?我是您的长子,是您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大邺未来的君王,父皇,我不配,难道那宇文楼就配了!” “咳.。。咳咳..”梼帝剧烈的咳嗽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压迫着他的胸腔,无形中扼着他的咽喉,宇文梼猛然反应过来,看向空了的药碗。 “父皇大人,您辛劳了大半辈子,是时候让儿子为您分忧了。”宇文驰慢慢靠近,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咳咳..来.。来人..” “父皇大人叫谁来呢?宇文楼?呵,他怕是已经死在汴京了呢。” “你!” 宇文梼剧烈的咳嗽起来,宇文驰眼睛一瞥,陈德贵转身,将殿外的人请了进来。 “老臣参见皇上。”丞相大人双手持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遗诏已经拟好,为保我大邺千秋万代,请皇上传位与大皇子。” “你!”宇文梼气急,抄起枕边的玉如意狠狠的砸过去,只打歪了丞相的帽檐,并没有伤及分毫,丞相依旧跪的笔直。 “驰儿乃我大邺正统继承人,传位与他,乃是众望所归!”一身华丽隆重的宫装,头冠上的珠翠叮叮作响,是身着皇后朝服的平贵妃。 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宇文梼,平贵妃红唇一抿,面带讥讽:“皇上何必再固执己见?驰儿继位乃是众望所归啊!” “咳.。咳.。。”宇文梼已经无力辩驳,心中的悔意一阵阵蔓延上来,若不是他听信谗言将魏王宇文楼支使去河南,怕是大皇子丞相一党不会这么快把持朝野,若不是后宫空虚,常音皇后因九城兵马司沈秩之故迁去畅春园,怕是平贵妃也不会如此一枝独大。 想到这里,宇文梼心里一阵阵的恨意涌上心头。 宇文驰看时候差不多了,朗声问道:“父皇,玉玺呢?” “孽子,你,你休想!” “玉玺在此。”只见陈德贵捧着从内间捧着玉玺从内间走出来。 宇文驰一笑,接过丞相拟好的奏折,在案面上铺开,陈德贵在一旁将玉玺递了过去。 宇文梼中毒已深,早已力竭,毫无回天之势。 一枝黑色的长箭破窗而入,一箭将拿着玉玺的陈德贵双手射穿,剧痛之下,陈德贵松手,玉玺咕噜一声滚落在地上。 “谁!”宇文驰喝声问道。 “大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随着话音落下,手执一张黑色长弓的男子,不疾不徐的从门外迈了进来。 48.第48章 掌权 “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应该在河南吗?”宇文楼一脸错愕,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皇子如此惦记我,鄙人自然日夜兼程不敢懈怠。”宇文楼满面轻松的说着话,径自走到龙床前,从袖中取出一颗解毒丸,喂给梼帝服下。 他垂下眼,掩饰住眼中的复杂的神色,他是希望宇文梼死没有错,可是就算是死也是要死在他的手上。 “呵,幸亏鄙人赶的及,不然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是不是啊,大皇子殿下?”宇文楼一脚将陈德贵踢开,满面兴致的向大皇子问道,“皇子殿下可知,谋朝篡位毒害皇上,可当何罪?” “呵,皇子殿下不知,丞相大人博古通今,恐怕也略知一二吧?” “哼,成王败寇,还未可知!”大皇子猛然朝门外呼喊道,“来人!” 门外的侍卫蜂拥而至,等到宇文驰看清带头冲在前面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沈秩,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秩不答,反手向宇文楼抱了一拳:“魏王殿下,飞霜殿内外已经清空,范大人已经率领金吾卫已在午门外待命!” 话音落下,屋内人除了宇文楼,脸色俱是一白。 宇文楼朗声道:“来人,把大皇子殿下和丞相大人带下去!” “咳咳..”床榻上的宇文梼拼命的起身,虽然服了解毒丸,但是身体的衰弱并不是一颗药丸便能起死回生的。 宇文楼墨黑色的眼睛里深不见底,他用力将宇文梼按回床铺上:“放心,叔父,一切有我。” “别.。别杀.。。”宇文梼挣扎着起来。 “放心,我不会杀他的。”宇文楼轻柔的将人按回床榻上,眼睛里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起身,吩咐人仔细的守着,宇文楼抬腿出了飞霜殿。 夕阳下的长街里逆光站着一个人,她长长的披帛在风中飞舞,长街上早已戒严,周遭都是穿着铠甲全副武装的侍卫,偏偏她如此悠闲的在青石铺就的路上漫步,好像某个极为普通平淡的傍晚。 他站住,等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夕阳将她的身体熏得暖暖的,随着她的靠近,这样的暖度似乎也传递给了自己。 宇文楼呼出一口寒气,想忘掉飞霜殿中那没来由的冰冷。 “这就是你说的等我回来的时候。” “嗯,我答应你的华怜,我说过,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再也看不到你不喜欢的人了。” “是啊,整个皇宫都空了很多。” “别担心,很快它就会又热闹起来的。” 翌日,朝野遍知,大皇子谋反企图毒害梼帝已经被魏王软禁,梼帝虽然性命仍在,但身体虚弱,不能再理朝政,丞相一族,被灭九族,梼帝念在往日情分给平贵妃留了全尸,赐了毒酒。 不出三日,朝野上下,大皇子一脉,被全部肃清,宇文楼虽然没有登基称帝,但是已经是大邺不折不扣的掌权人了。 听到宇文楼封摄政王的消息的时候,华怜正在拿着竹剪子“咔嚓”一声,将枝头开的正好的白芍药剪了下来。 49.第49章 婚约 “公主。” 宇文楼恢复了她华怜公主的称号,现在紫云可以光明正大的称呼她了。 “公主,起风了,进屋去吧。” “不用。”华怜动动手指,瞬间风平浪静,“天气不错,出去转转吧。” 她出行用的是宇文楼的马车,如今大邺,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皇宫,华怜披着披帛,长长的拖在地上,她在皇宫里信马由缰的乱走,不用躲藏,不用易容,不用戴面纱,任阳光照在她绝世无双的面容上。 宫里的宫娥太监,见到她,早早的跪在路边行礼,华怜笑笑,自己上一次被这么诚惶诚恐的对待时,母亲还在世。 习惯性的向自己住了多年的锦澜斋走去,推门,朱色的宫门内,一片郁郁葱葱,华怜皱了皱眉,她听到里面有人声。 “这就是当年华怜公主住的地方?” “郡主,咱们看完了,还是快些出去吧,叫别人瞧见了就不好了。” “有什么好怕的?” “郡主!” “你也晓得我是大邺的郡主,她一个前朝的帝姬,我怕她做什么!” 华怜侧身,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一身娇俏的鹅黄色,是那次在绿柳山庄窥探过自己的女子。 “再说,本郡主和宇文楼早有婚约,怎么说也比那前朝帝姬来的名正言顺?” “婚约?”华怜一皱眉,她从未想过宇文楼是有过婚约的。 是了,宇文楼年少便已手握重兵,梼帝当政时他早已过了婚配的年纪,可满朝上前,却从来没有人提过宇文楼的婚事。不是不提,极有可能是他早已有了。 华怜一阵心凉,但她绝不是懦弱的人。 伸手推开了门,里面的主仆二人,见到来人,俱是一惊。 宇文楼喜欢华怜穿红,最近给她添置的都是火红色的衣裙,她本就天生一股贵气,这么一相较之下,面前的那自称郡主女子,倒是有点像个民女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 面前的那两人被华怜的气势喝住了,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倒是跟在华怜身后的小禄子颇为激灵,上前行了礼。 “回主子的话,这是宁国侯的嫡长女,开元五年被封为安容郡主。” “宁国侯?”华怜思索了一下,宁国侯柳原当年是宇文梼手下的一名主将,跟着宇文梼和宇文楼叔侄俩一路打到了京都,后来开元元年的时候,宇文梼分封功臣,封了柳原为宁国侯,将三分之一个河南都划给他作为封地。 这么一想,柳原的长女,柳春烟出现在汴京的绿柳山庄那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河南啊,还真是麻烦呢。 看来这宁国侯柳原对当年梼帝肯定是忠心耿耿呢,若不然,梼帝也不会把这丰硕之地划给他。 如今,宇文楼刚掌权,怕是也是需要宁国侯的支持,偏偏,柳春烟与他还有婚约,想想,真是头痛。 “原来是安容郡主。”华怜理了理袖子,浅浅一笑,“既然来了我这锦澜斋,为何不进来喝杯茶再走?” 华怜率先进了屋,紫云等在安容郡主身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虽然华怜如今不住在锦澜斋,但是平日里这里都是有人照料的,茶水点心,一应不缺。 茶水中带着冬日里腊梅的冷香,华怜拿着茶盏,垂着眼低头拨了一下茶水,却并不说话。日光透过窗棱照在额间的刘海上,白皙的皮肤几乎是要透明。 柳春烟本来攒了满身的劲,却一下子无地可施,是了,华怜她生来尊贵,这皇宫,对别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至尊之地,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这天下,已经没有比华怜血统更尊贵的人了,这与身份封爵无关,这份尊贵,是从骨子里流出来的。 柳春烟握紧了手,轻吸一口气,幸好,幸好,她与宇文楼是早有婚约的,不管怎么样,宇文楼都会娶她的。 50.第50章 点心 议事厅里,宇文楼和一众谋臣正在商议,如今国家初定,河南大旱过去才不久,老百姓还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匈奴又来犯,是战是和,吵吵嚷嚷了半天,依旧没有定论。 小禄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殿前,他的师傅苏盛言,如今已是接替了原来的陈德贵,成为了御前的红人。 “行啊,眼力劲见长啊。”苏盛言甩了小禄子一浮尘,这华怜公主可是摄政王心尖上的人。 苏盛言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人通报,说是安容郡主到了,宇文楼一阵头疼,所谓后院起火,他算是深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了。 安容郡主梳了新样式的发,一身藕荷色的齐胸襦裙,****半露,裙角绣着朱粉色的荷花,显得人比花娇,她亲自下厨做了点心,特地提了拎过来,未料在殿前等了半天。 “郡主,摄政王正在议事,不见客。” “哦,这样,那烦请公公帮我把这盒点心转交给摄政王吧。” “郡主言重了。”苏盛言将食盒接过。 “哦,他在议事?”华怜披着披帛,迈着步子,从安容身边走过,御前的人等没一个敢拦她,她就这样悠闲的走进了正殿里。 紫云留在外殿,对着安容郡主行了一礼,面色有些尴尬。 华怜进来的时候,宇文楼正对着面前的沙盘皱眉,他天生眉眼好看的很,却总是爱冷着脸皱眉,那张黑色的大弓悬挂在北面的墙上面,隐隐透出肃杀之意。 “怎么进来了也不说话?”宇文楼抬头,脸上隐约带了笑意。 华怜把玩着手里的流苏,心中有些烦闷:“不想说话罢了。” 她转身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来,双脚晃着,宇文楼看着心痒,一把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满怀的清香。 “哎,苏盛言,我刚刚见你拎了食盒子的来,有什么好吃的还藏着呢。” “哪敢呢,公主说笑了。”苏盛言连忙将食盒中的一碟子山药糕端出来。 这山药糕做的晶莹剔透的,形状像是蝴蝶,又用樱桃做了点缀,煞是好看。 “你不尝尝吗?”华怜转头问宇文楼。 宇文楼素来不爱甜食,心中正是纳闷,怎么御膳厨房送了甜点到上书房来,瞥头看到一旁的苏盛言正在急耳挠腮的用口型对他说了“安容”两字。 宇文楼咳了两声:“你晓得的,我素来不爱甜食。 “你不吃?”华怜捏着蝴蝶的翅膀,比了比,宇文楼坚定的摇了摇头。 没有放回去,华怜自己咬了一口:“嗯,御膳厨房最近手艺见长,这山药糕做的不错啊。” “咳咳,你喜欢就好,等会儿我让厨房多做些,给你送过去。” “不要了,吃多了,太腻。”她娇俏的跳下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拿了桌子上的茶水漱口。 瞥了一眼案桌上铺开的地图,华怜说道:“你这地图绘的倒是不错。” “那时你在塞外碰见黄平,便是我派他出去,勘测地形的。” “你是有意北上?” 宇文楼点了点中央王庭的位置:“战总是要战的,不过不是现在。” “乌维才当了左贤王不久,处境与你相当,大概他也是愿意和谈的。” “哦,你和他很熟?”宇文楼瞬间警觉了起来。 “嗯,还可以吧,就像你和安容郡主差不多。” “我.” 51.第51章 情事 锦澜斋里燃着香,华怜伏在二楼的栏杆上,水色的披帛拖在地上,长发覆盖之下,是如玉般晶莹剔透的皮肤,宇文楼从楼梯上来,站在背后看着她,不禁口干舌燥。 背后拥入灼热阳刚的气息,华怜偏了偏头,转头,嘴唇擦过他的脸颊。 “怎么了?” 他不答,只是在她脖颈间落下一个灼热的吻,丝质的衣物像流水一样退下,她的脖颈纤细,皮肤柔软,他一路吻下去,她的衣物已经散了大半。 室内暖香流动,室外寂静无人,日光倾城,花开正好。 真是个好时光。 华怜迷迷糊糊的想,伸手勾住了宇文楼的脖子,回吻了他。 没有想到招来的如暴风骤雨般的吻,宇文楼一把将华怜抱起,他平时褐色的瞳孔,隐隐泛着金色,透过薄薄的衣料,华怜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热。 “轻些..。”华怜呢喃道,回答他的是宇文楼火热的身躯和随手打落下的纱缦。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紫云穿着一身大宫女宫装,袖手守在锦澜斋的宫门外,她叹息了一声,天空中微风白云,这皇宫中的天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了呢。 一室旖旎,宇文楼拥着华怜,强健的身躯下华怜能听到他的心跳。 “疼不疼?” “有点。”她伸出胳膊,上面是一道道青紫色的痕,可见他们当时欢/爱的有多激烈,她一个翻身,伏在宇文楼身上:“你有心事?” 宇文楼避而不答。 从他进来的时候,华怜就知道出事了。 “你要娶她,对不对?” 她及其聪慧,无需他开口,只消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一个名号,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心。” “我明白。”华怜呼出一口气,“我不在乎,这些我都不在乎。” 华怜笑了笑,她撩动指间,有风从穿过纱帐,将他们欢/爱后的味道吹散了些。 “我从决定跟着你的那个时候,就知道我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处境。”她眼中如同流光飞舞,让人心生怜惜,“娶她,是宇文梼让你登基的条件?” “是。”他坦白。 “你想做便去做吧,不用担心我。”这大邺的皇后,还不曾入我眼。 过了许久,室内终于剩下华怜一人,她用手臂捂住自己的眼,开口道:“紫云,替我打水来。” “是,公主。” 三日之后,朝野遍知,梼帝传位于宇文楼,同时册安容郡主为皇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锦澜斋里一片寂静,宫门口的侍卫林立。 路过的范追叹了一声:“爷真是用心良苦了。” “现在得改名叫万岁爷了。”跟在他身后的黄平连忙示意他改口。 “是是。”范追如今和黄平两人一文一武,作为宇文楼的心腹,管着朝纲,唯独管不过来这男女私事。 按照道理来说,华怜公主都这么通情达理了,万岁爷该高兴才是,可偏偏高兴不起来,这些日子忙着登基和封后大典,锦澜斋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华怜公主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风平浪静之下,却隐藏着一丝丝不安。 宇文楼如今忙的很,如今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派人团团围住了锦澜斋,只要人还在,过了这阵子,一切都好说。 52.第52章 取字 “公主,既然您知道陛下要封安容郡主为皇后,为什么还要,还要..” “还要同他欢好?”华怜笑笑,转过身来,“紫云,如果你像我一样,已近半仙之体,便会觉得,这什么名头,不过是个浮云。” “半仙!” “是啊。”华怜笑笑,伸出手指,指尖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这万千红尘转头即灭,他大概是我留恋着红尘的唯一理由了。什么名节不名节,那是凡夫俗子才在意的事情。” 次日,便是登基祭天大典,华怜披着一身红衣,无声无息的落在飞霜殿,帝王登记前照例要沐浴斋戒,华怜赤着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上。 “不开心?”登基前的帝王,依旧穿着一身黑衣,散开的衣襟能够瞥见古铜色的胸膛。她轻盈的踏月而来,红衣雪肤,怎么让人心动。 宇文楼将她抱在怀里,也许是沾染了月光,她的手略微有些冰凉。 “怎么不多加件衣服。”他将人搂在怀里,开口道,“苏盛言!” “奴才在。” “吩咐厨房去做碗红枣姜茶来。” “嗻。” 这年轻的帝王,金色的瞳孔注视着自己怀中的人,视若珍宝,华怜手指尖拨动着托盘里的玛瑙珠子,小腿一晃一晃的。 原本眸色正常的帝王,骤然间神色变得未见,开口声音黯哑:“华怜,别动。” “嗯?” “我在.。。斋戒.。。” “所以?” 宇文楼深吸了几口气:“所以,不能近女色。” 华怜:“..” 尝过了那种滋味,便再难戒掉,宇文楼想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便携着人来到桌边。内务府送来上好的雪浪纸,雪白无暇的铺在案上面。 华怜见他在临摹心经。 “我怎么不知道你信佛?” 宇文楼摇了摇头:“只是写了心静。” 华怜拿起笔,她拿笔的姿势很好看,灯光下,白皙的手腕,形成一个恰好的弧度,戴着他给她的镯子,她写了两个字。 琼渊,这是他的字,他的心头一热。 她开口:“琼楼玉宇,渊蜎蠖伏,好字。” 宇文楼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羡慕之意,宫破之日,她不过才十二岁,还未及笄,在虚无之境内一呆就是五年,自然没有人给她取字。 他握住她的手,颇有力道的在纸上写下两字。 “皎宸?”她念出声,眉目微蹙,似乎在思考。 “送给你做字。”他收了笔,环抱住华怜。 皎若明月,王者之宸,这字也只有他敢送她,你便是我的日月星辰。 纤白的手指抚过还带这温度的字,在唇齿间不住的呢喃,皎宸,皎宸。 宇文楼见她情绪缓和,便试着开口道:“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华怜不解的回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疑问,我不是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吗? “不,是正式的,堂堂正正的做我的女人,有名有份的。” “你要封我为妃?” “你不想?” “不。”华怜摇了摇头,“我不在乎名分,如果你爱我的话,”她抬起头,目光灼灼,“那就不要封我为妃。” 宇文楼突然间明白了,如果他封了她,不管他多么宠爱她,名分上她始终比安容低上一等,她华怜,有她自己的骄傲,这世上,大概再也没有让她能够卑躬屈膝的人了吧。 “算了,随你,你开心就好。” 宇文楼心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惹毛了她,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 “夜深了,早点睡吧。”他抱起她,走向床榻,她像只乖巧的小猫,安静地伏在他身边,他在斋戒,自然不能近女色。 窗外有月光融进来,宇文楼的心里,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他抄经抄了半个月都没有得到的宁静,突然在这一刻,在华怜的身边突然得到了。 因为登基即位而连日不能安眠的宇文楼,多日来,头一次,安然入睡了。 53.第53章 祭天 祭天登基那天,华怜去看了,她隐在云层之间,看着下面的人,人间的帝王,一身隆重的祭服,金色的珠子后面隐着一张坚毅的面孔。 宇文楼念完祭天文,看着脚下,众人无一不匍匐在地,他忽然觉得有些孤独,眼角扫到天边一抹红色,是她。 她穿着红色的纱裙,那样放肆的红色,似乎要将天色染红。 宇文楼坚毅的面容忽然变得柔软,他转向她躲藏的方向,伸出手,用唇语道。 “过来。” 华怜读懂了他的意思,不禁愣住了,祭台下都是他的子民,不消说满朝文武跪了一地,连外围都围满了来观礼的子民。 他站在万人最高处,向她敞开胸怀。 他见她不动,便又催促了遍:“过来。” 华怜咬了咬唇,想想便笑了,这如今是他的天下,他都觉得无事,那还有什么要紧的呢。 轻盈的借着风,一身火红色的红色宫装纱裙,墨色的头发散落在风中,她乘风而来,在众人的惊呼与惊叹中,缓缓地飞过周遭跪着的满朝文武,缓慢的降落到祭台上。 宇文楼伸出双手接住她,眼神温柔的出水,还未等她完全落到地面上,他便一把抓住他,将人搂到怀里。 有光从云层间打出,照在华怜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在一旁钦天监的司礼的祭祀早已惊呆,从他上任到如今大概从未遇到过此类的状况,一时间倒是束手无策了。 黄平是个机灵人,混在人群中,呼喊道:“吾皇万岁,天赐神女!” 他这么一喊,文武百官,连带着外围围观的百姓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天赐神女!” 宇文楼用宽大的衣服遮住她,将人抱在怀里。 “不是说不肯来的嘛?” “想来就来,你管我?” 宇文楼笑出声,嗓音低沉:“幸好你来了。”不然,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顺理成章的留在我身边。 这下子,神女的名号已成,就算是梼帝的旧势力,也不能盖过去,他的皇后,只配她来做。 虽然是心血来潮,但是宇文楼扫了一眼人群中的范追,范追是个人精,立马晓得主子的后顾之忧,眨眼之间,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即使知道将来免不了有一番朝野动荡,宇文楼仍觉得着翻动荡十分值得,他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香。 “天凉了,穿的太少。” 他抱着她,从跪着的文武百官旁走过。 华怜抓了抓宇文楼的衣襟,示意他看向天际,天空中光芒隐现,有七彩祥光。 “你听。”华怜扬起小小的脸。 “什么?” “有人在奏乐。” 宇文楼抱着华怜,便突然停住,就这么站在文武百官中,朝华怜示意的方向仔细聆听。 “真的有人在奏乐呢。”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仍旧警惕的朝天空的方向瞥了一眼,不是他防备心太过,是她实在太特殊。 当年凤皇在人间诞下子嗣后也是回归了天界的,他害怕,突然有这么一天,华怜也会回到天界,就像当年她一朝消失便是五年。 回去路上,宇文楼感叹了神迹的力量,华怜一身红衣从天际落到祭台的景象,早已被大半个京都的人看到,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路上围观的群众堵的水泄不通,连往日里骁勇的金吾卫都觉得有些吃不消,无奈当今圣上稳坐如山,一点让华怜露面的意思都没有。这些侍卫也只能咬了牙,使出浑身的劲儿拦着过分热情的老百姓。 54.第54章 雷雨 宇文楼登基典礼上天降神女的事情,如风一般吹过了大邺的国土。刚刚登基的宇文楼下令在皇宫内修建神女宫。 宫内的人议论纷纷,但是锦澜斋里知道内情的人,都紧紧的闭上了嘴。 不由感叹一句华怜驭下有方,人心凉薄,一眼可见。 天空中艳阳高照,是出游的好时机,宇文楼自从登基后越加的繁忙,因为祭天时闹的这么一出,封后的事情自然是被耽误了下来。 这事情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宁国侯,自己女儿封后的事情本来是板上钉钉的,却没有想到,华怜横插这么一脚,一早宁国侯便撺掇了一堆朝臣上书催促当今圣上赶快封后。 对此,令宁国侯没有想到的情形便是朝中出现了一大波反对的声音,原本宁国侯以为顶多是钦天监和礼部的人会反对,却没有想到,不止是朝中顽固的保守派,连一些年轻后生也纷纷出言反对。 保守派中有大多是前朝遗臣,虽然大家嘴上没有说,但是多少心照不宣,那日祭天之时,有不少人认出了几分凤氏的凤凰女的影子,毕竟凤氏一族统治了大陆数百年,早已是近乎神的存在。 而年轻一派则是得益于明显的风月本子了,这些人大多家境贫寒,唯有勤学苦读方能出人头地,夜半三更寂寞难耐,未成名时便只有用这些风月本子过过瘾。其中不外乎是神女公主爱上贫困书生的戏码。现如今,真的一位神女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光是作诗写赋都来不了。 更何况,明眼人都瞧得出,祭天那日,神女踏着七彩神云下到凡间,那是绝对是以天地为媒,那是老天爷赐给宇文氏乃至整个大邺神女。 光是想想,若是神女钟情于当今陛下,能够结成连理,最好是能诞下子嗣,具有神族血统的后裔,想想就让人好激动呢! 至于安容郡主?哎呀,俗不可耐,若是神女不介意的话,勉强封个妃也是可以的。 在这样一边倒的想法之下,宁国侯的处境十分艰难。 宇文楼一身黑衣,看着下方站在身边的两排朝臣,手指在案上敲着。 “当年宇文氏不过是凤氏的封臣,正是顺天意,得民心才有了今天的大邺。”他目光从宁国侯身上扫过,“虽然当初叔父给朕定下过婚约,但是,天地君亲师,自古以来的顺序排在那里。” 宇文楼顿了一顿,继续道:“上天垂怜于朕,在河南时为朕降下甘霖,如今朕登基,又赐下神女,若不封其为后,恐触怒天威,降下天罚!” 他话音不过刚刚落下,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阴雨密布,白日里未点灯的飞霜殿顿时漆黑一片,“咔嚓”一声闪电,照出了宁国侯那张惨白的脸。 “朕自会为安容郡主另谋良婿,宁国侯何苦操之过急,更何况河南大旱刚有所缓解,宁国侯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封地上的臣民为好。”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呢。”容月和容珠刚收拾好食盒,却发现外面下雨了。 容月拉了一下容珠,指了指站在廊檐下的华怜。 “及时雨呀!”华怜感叹了一句。 55.第55章 心魄 在这深宫住了十多年,几乎没有华怜没去过的地方,她默默的找遍了整个皇宫,却不见宇文梼的身影,真是十分纳罕。 自从宇文楼登基后,被封为太上皇的宇文梼便失去了踪影,任华怜动用了宫中的人脉关系,竟然也找不到他分毫蛛丝马迹。 这已经是不寻常的了。除了宇文楼之外,唯一还可能知道梼帝下落的人,只有常音皇太后了。 畅春园里,清泉宫里,因为地热有温泉的缘故,宫内常年花开不败,常音皇太后散着头发,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是仍旧体量娇小,形若幼女,双颊比鲜花鲜花还要娇艳。 “姑姑。” “来了?”常音伸手撩了一下泉水,神态慵懒,“大概谁都没有想到,我凤氏公主居然有一天会成为这天下的皇后。” 这语调明显带着一些自嘲。 “看来不用我教,你已经抓住宇文楼的心了。”常音看了华怜眉间一眼,起身,握住华怜的一束头发,“凤氏的女子多生的妖艳,更何况你身负凤凰血。” “人人都称道凤氏的女子得到天神的垂怜,拥有过人的美貌,其实,这只不过是标示着我们身体里那非人的一部分血脉罢了。华怜,我嫁与宇文梼已经十三年,你可知为何我无所出?” 华怜抬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常音。 “呵,你难道从来没有奇怪过吗,为何要不断的派出凤氏公主和亲,因为,因为一旦她们怀孕生子,便没有机会活着将孩子生下来!” 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华怜顿时呆住了。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血液中存在的那一部分非人的东西,给予了我们凡人无法比拟的美貌,同时也剥夺了我们的寿命和做母亲的权利。如果算起来的话,凤氏公主中,除了当年的金仙公主活到了四十岁,排第二的就是我了。” 华怜稳了稳心神,开口问道:“姑姑,我去了凤仪阁,里面供着的心魄不见了,可是当年宫破时被太上皇拿走了?”这里的太上皇指的当然是宇文梼。 谁料常音摇了摇头,“不,当年宫破时他曾经问过我关于凤仪阁内心魄的事情,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据说,当年他打开凤仪阁的时候,里面便已经是空的了。” “那算是神物,寻常之人近不了身,再者说,就算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早就被历朝历代的凤氏皇帝给用掉了,也不会一直供在凤仪阁里了。” 56.第56章 锦玉 牧仁是在塞外草原上长大的孩子,犹如野草一般扎根在荒漠戈壁上,当遇到水源时,便拼命的将养分吸吮进身体里。 华怜再见到牧仁时,他已经不是那个瘦弱的孩子了,现在连她都要微微仰头仰视他了,大概是身体中带着匈奴人的血统,牧仁明显比同龄的孩子要结实的多。 他跟着华怜回来后,宇文楼将他编进了金吾卫里,金吾卫是是什么地方啊,里面一个个都是狼崽子啊,而牧仁这个实打实的狼崽子在里面混得是风生水起。 但是最近,京中出现了怪事,京中接二连三的出现女子失踪,本以为是出现了人拐子,没想到三日后在城郊的树林里发现了女子血肉模糊的尸体,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尸首被发现,经仵作勘验,都是被剖心而死。 本来这应当是属于九门提督的分内事情,直到终于有一天,发现了一具不寻常的女尸,黄平领着牧仁去看了,死者是原南诏国的公主蓝锦玉。嗅觉异常灵敏的黄平闻出了阴谋的味道,立刻将此事禀告给了宇文楼。 已经登基的宇文楼百事缠身,正巧华怜经过上书房时遇到了在外等候的牧仁,和蓝锦玉有过一面之缘的华怜听说出了此恶事,颇有些叹息,大概是出于同样是亡国帝姬的怜悯,华怜让牧仁带着自己去瞧瞧。 数十具尸首都整齐的停在一排,华怜站在一旁,看着牧仁将盖在尸首上的白布揭开,昔日里尊贵的一国公主,沦落如同草芥,头发蓬乱的躺在那里。 “听说,她是在城外土地庙后被发现的?” “对的,据说是有乞丐从野狗的嘴里发现了人的手指头,这才一路追到土地庙后面,发现尸首的。” 一连排十具尸体,都是被剖心而死,都是面容姣好的女子,面容都颇为平静,若不是胸口处那个血洞,都要让人以为她们是安然的睡着了。 后脚进来的黄平看着牧仁领着华怜站在停尸房里,面色一冷,立马将牧仁拽到一旁,开玩笑,要是让当今圣上知道华怜见到这些不干净的事情,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这里醃脏,再说这里有奴才我呢,不过是京城里的一桩小案子!” 华怜瞥了他一眼,闲闲地道:“一连死了十个人,搁哪里都不是小事吧,何况这是天子脚下,流言蜚语早就飞满天了。” 这话,听的黄平一身汗,不愧是当今圣上的女人,拿腔拿调的跟当今圣上那是一模一样。 “再说,多个人多出分力是不是,左右我也是闲着,指不定我就能帮上什么忙呢?” 华怜吹了吹自己的手指甲,新染的指甲像鲜血一样红。 “行了我该看的也看了,让牧仁先送我回去吧。” 还未等黄平开口,华怜拉着牧仁走了出去,待四周人干净后,华怜示意牧仁附耳过来。 “盯着畅春园。” 牧仁没有多说话,略一点头,示意明白了。 华怜低下头,看着鲜红的指尖,刚刚她在几具尸体身上闻到了安息香的味道,不是普通的安息香,是加了凤凰香的安息香料,这香料原来是凤氏女子常用的。 如今凤氏已经覆灭,除了她,便只有畅春园里的常音皇太后了。 57.第57章 香料 事情发展的似乎有些蹊跷,震惊京都的剖心案,查下去居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偷心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寂了一段时间,没有在继续作案。 牧仁那边收到消息,畅春园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案子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宫内华怜让人找到了坤宁宫的钥匙,不过是短短一年没有人住,昔日里繁华的坤宁宫已经野草密布,自从常音搬走后便命人锁了宫门,再也没有人进出。 闲杂人等等候在门外,华怜撩起裙摆,走在野草荒芜的庭院里,想想这真也真是讽刺,皇后的坤宁宫居然长满了野草。 五感灵敏的华怜顿时感觉到了空中传来的腐臭味儿,华怜抬步,直接朝偏殿走去,殿门虚掩着,一推便开,华怜眼尖的瞥到墙角倚着一具尸体。 尸体早已腐烂,面目早已不能辨认,华怜拿出手帕捂着口鼻走近了些,身上毫无伤痕,剖心而死,并且从尸体死亡的时间来看,这恐怕是最早的一具尸体。 细心的从女尸的手里抽出一段衣料,像是从宫装裙摆上扯下来的料子,华怜皱了皱眉,将料子细心收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里?”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华怜回头,是一身龙袍的宇文楼,随着华怜转身,宇文楼自然看见了面前的那一具女尸,一刹那之间十几个念头从脑子里转过,而宇文楼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挥掌趣关门。 见周围没有人瞧见后,宇文楼松了一口气,神情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华怜见他神情紧张,似乎担心自己和剖心案有关,不禁莞尔,想着他是为自己担心,顿时心里有些暖,便将自己在蓝锦玉身上闻到凤氏特有的安息香的事情告诉了宇文楼。 “安息香?”宇文楼皱眉,这种香是凤氏公主才能使用的,事实上安息香中的凤凰香这一味香料早已经绝迹,华怜这一代凤氏公主基本上都没有用过,说起来,确实常音是有嫌疑。 “不过,仅凭香料也做不得主,当年德嫣皇太后还是皇后时,中年得一女,视若珍宝,将那些年所有进贡的凤凰香都赏给了这位公主,没想到我这位姑姑命苦,没有及笄便夭折了,德嫣皇太后便命人将我这姑姑所有的东西都收到她的私库里,其中便有这数量可观的凤凰香。” 宇文楼沉吟,当年宫破之时,兵荒马乱,他手下的人马都聚集在临仙台周围,根本没有人力来注意到这些,并且,最后清点时,宇文记得,清单中并没有凤凰香。 “也无怪我会怀疑常音,这凤凰香只需掺一点在普通香料中,便具有画龙点睛出神入化之效,并且这种香料只会赐给出嫁的凤氏公主,你可知,这是为何?”华怜侧过脸来,有光打在她的脸上,半边脸被光圈所笼罩,一时间居然看不清她的神情。 “为何?” “因为,它能让所有闻过它的男人痴狂。” 58.第58章 药成 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大量的凤凰香不知所踪,若是被人善加利用,足以混乱朝纲,有时候一个国家的权利和命运,仅仅掌握在那几个人的手里,攥住了他们,也等于攥住了国家的咽喉,想到这里,宇文楼一身冷汗。 华怜拨弄着指甲,看着案前一脸严肃的宇文楼。 这也是凤氏能够执掌天下多年的秘密,如果自己的父亲知道当年的皇太后私藏了这么多的凤凰香,大概大炎也不会这么快亡国了吧,只可惜,当年的皇太后是存了私心的,没有将这秘密告诉殇帝。 视线落在纸上,是宁国侯请求回封地养老的折子,宇文楼还没有批复,留在了一旁。 与此同时,安容郡主听到自己父亲上书回河南封地的消息狠狠的将手中的茶盏打翻了。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屋内安容郡主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听到这话,面露一丝讥讽之色,但是很快便转了表情,一脸亲切的拉着安容的手道:“姐姐无需担心,就算陛下同意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那么快启程回去,只消再等四五天,便足以成事。” “哼,若是你胆敢骗我,你姐姐便是你的下场!” “不敢,不敢!”蓝锦心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下,头几乎要垂到地上,一脸的恐惧。 “哼,给我滚出去!” 安容郡主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蓝锦心诚惶诚恐的出了门,在外等候的红薇连忙迎上去:“可是郡主又苛责你了?” 蓝锦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红薇叹了口气,蓝锦心虽然是落难公主,但是半点公主架子都没有,对她们这些下人如同姐妹般,在他们这些下人中人缘很好。 蓝锦心的住处在西北角上,十分的偏僻,这里作为堆砌杂物的库房,连下人都很少经过,如今她到哪里都有府中的侍卫跟着,练香的法子如今只有她一人晓得了,这如今是她握在手里的唯一的杀手锏了。蓝锦心讽刺的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侍卫,转头推开住处的门,屋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室内的炉子上正咕噜咕噜的煮着什么东西。 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白瓷小瓶,蓝锦心揭开药罐的盖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倒了进去,鲜红色的液体,衬着雪白的瓷瓶,勾勒出一条细细的鲜红的线。 罐子中的液体散发出腥甜的香味来,蓝锦心十分满意,这是药成了的标志。粘稠的药液慢慢变少,最终变成厚厚的膏体,被收进一只白瓷盒子里。 “废了那么大的劲,终于药成了。”纤长的指甲从盒子中挑出一点,抹在自己的手腕和脖子后。 蓝锦心推门,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拦住她。 “去哪里?” 蓝锦心不答,娇俏的脸上显出讥讽的神色,有香从她的身上淡淡的散发出来,刚刚还神情肃穆的侍卫长表情逐渐迷离了起来。 “给我备车,我要出府。” “是。” 不远处守门的侍卫们一脸的纳闷,怎么侍卫长听命于蓝锦心了?但随着蓝锦心走他们的身边,如同提线木偶般,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的侍卫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的跟在蓝锦心身后。 宁国侯府的后门,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立在后门,侍卫长沉默的为蓝锦心揭开门帘,水葱色的缎面小鞋踩上跪在地上一名侍卫的背,她回头看了一眼宁国侯府,紧紧的握了握拳。随着马车悄无声息的出了巷口,宁国侯府上少了一个姓蓝的侍女,和当日当值的一队卫兵。 59.第59章 锦心 新帝即位,朝中新旧势力交错,一时间朝堂里各方势力都在寻找着几乎,安插着自己的势力,早在宇文楼登基之前,他已经作为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朝中势力盘根交错,他看一眼便知。在这事情上,华怜也不得不佩服他,真是天生当帝王的料。 宇文楼一直拖着宁国侯回封地的事情,时间一长,朝中各个势力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加上新帝初登基,后宫空虚,全国开始广选秀女,宁国侯在这档口,也自动消音再也不提回河南的事情。这是各路势力相争正酣的时候,谁都不愿意让步。 颁布选秀的圣旨的时候,宇文楼故意支开华怜,让黄平找人陪着她去打马球了,清净的大殿里没有她在,平白的冷清了些,宇文楼叹了口气,让人将圣旨送去礼部。 “把我支开,就是为了这个?” 抬头,宇文楼见梁上坐了个人,两只小脚晃啊晃啊,撅着嘴一脸的不快。 本来心虚的宇文楼见到华怜又光着脚到处跑,立马底气十足,站起来,板着脸道。 “下来,下来,动不动就上房揭瓦,像什么样子。” “我哪里是上房揭瓦啦,还有这飞霜殿里忒脏了点,这房梁上全是灰,我新做的裙子呢。” 话虽然这么说,华怜还是拍拍手,双手一撑,落在了已经站在桌前等着她的宇文楼怀里。 “什么时候来的?” “你刚刚写圣旨的时候,想什么想的太入神了,连我都没发现。” 叹了一口气,此事避无可避,心中反复酝酿着措辞。 华怜却先开口了:“琼渊,你忘了我是在哪里长大的了。” 是了,她生于深宫,长于深宫,对选秀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他怕她生气,故意支开她,她却提前说破了,她这么懂事,却让他心中泛起一点苦涩来。 他带着询问道:“你就一点不生气?” “我生气你就不招那些女子进宫啦?” 宇文楼沉默,确实,就算违背她的心意,他也得这么做,他一向公私分的很清楚。 “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华怜抬起脸,明亮的眼睛如同盛着日月星辰。 “你问。” “蓝锦玉怎么会在京城?” 南诏国破之后,南诏的仅剩的王族都已经被流放,蓝锦玉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京都。 “当初,断龙崖一战后,南诏国破,南诏国主弃城而逃被我截住,整个南诏翻过来都没有找到卫璟的影子。后来,蓝锦玉让我保她们姐妹的性命为条件替我找到了卫璟。” 华怜见过蓝锦玉,作为南诏国的大公主,虽说已经出嫁丧夫多年,但朝堂内外处处都能插上一手,极为长袖善舞,却没有想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没忘自己的妹妹。 “她的妹妹蓝锦心,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妹,可以说是自幼就是在她这长姐身边长大的。” “那蓝锦心人呢?” “前些日子有探子查到她人在宁国侯府。” “宁国侯府?”华怜心思一转,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随着选秀的圣旨发布,各地符合条件经过筛选的秀女离家纷纷乘上马车开始向京都集结。 60.第60章 发带 宁国侯不愧是当初跟着宇文梼当初白手起家打天下的,果真是能屈能伸,这一轮选秀中居然把柳春烟的名字报了上去,这一下,朝堂中的势力纷纷有些微妙了。这姿态明显就是在做小伏低了如今新皇当政,宇文梼的势力也经过一番清洗,能留下来的,都是有几分眼力劲儿的。 华怜在秀女的名单上看到柳春烟的名字时,也是惊讶了一下,不由的一声叹息,这是何苦,放着逍遥自在的郡主不做,非要挤到深宫里来。 能让一个女子低到尘埃里的,大概也只有爱情了。 华怜放下名册,瞥了一眼在灯下批奏折的男人,剑眉星目,即使穿着常服,由于常年在军中,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股杀伐果断之气,果真是容易让人爱上的男人。 秀女陆陆续续抵达京都,连带着大街小巷上也沾染上些胭脂的香味,明日便要入宫甄选,各家也在最后紧锣密鼓的准备,虽说面圣的行头是早已准备好的,但是打听一下来参选秀女的素质以及私下里当今圣上的偏好还是有必要的。 于是乎,华怜出来闲逛的时候便见着了街上有许多穿着华丽,蒙面的秀女。 “啧啧,瞧这身段,宇文楼艳福不浅啊。”华怜坐在马车里,看着面前走过的女子,坐在一旁凉凉地道。 一旁的黄平一脑门的汗,哎呦,万岁爷,这还没选呢就这样啦,要是真开始选了,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主子,地方到了。” 容月和容珠扶着华怜下车,两个小妮子出宫没几次,容月性格沉稳,面上没露出多少来,容珠一双眼睛大眼睛滴溜溜转着,一脸兴奋。 内务府做的衣裙总是不合她的意,华怜前阵子特地找到了前朝的一个宫绣娘。宫破时不少宫人流落到民间,这位福绣娘便是其中一位。说来也蹊跷,凭她指尖上的功夫,足以在京都最大的绣庄锦绣楼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出宫后嫁了个屠夫为妻,绝口不提以前宫中的日子。 华怜踏进院子里的时候,福娘子正在打拎着水桶冲洗地上的污水。 “这里污秽,不是贵人该来的地方。” “无妨。”华怜抬起头,福绣娘的虽然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但是整个人明显开朗了许多,华怜想起记忆中那个总是一脸面无表情俯首在绣绷上的女子,与现在判若两人。 华怜走进院子,留黄平在院门口守着,容月和容珠守在了堂屋门口。一进屋内,福娘子宫请华怜上座,自己走到下首,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给十四公主请安,愿公主福寿无疆。” “福姑姑,你已经是良家子了,不必再自称奴婢了,何况,这早已不是大炎的天下了。” “公主对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没齿难忘。” “罢了,你先起来,我有事问你。” “是。”虽然已经屠户娘子,但是多年的宫廷生活仍旧让她举手投足间有着宫廷女子的教养和优雅。 “你看,这可是出自你手?”华怜从袖中掏出一条发带,这是当时她在坤宁宫宫内的草丛中发现的,发带颜色已退,丝制的发带又经风吹雨打,早已与周围枯黄的野草一色,若不仔细辨认,怕是根本认不出来。 福娘子接过发带,仔细辨认。 “错绣缠枝莲花纹,确是出自奴婢的手。奴婢一年前为了补贴家用,曾经替宁国侯府做过一批绣品。” 又是宁国侯啊,华怜皱眉,手指在案几上轻敲。 “主子,可是这发带招惹了什么祸事?”她虽然已经不是宫中之人,但是潜意识里,华怜还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 “不用担心,与你无关。”华怜起身,从袖中掏出一袋金叶子,放在桌子上,“京中已经不安全,还是出门暂避一下。” “主子,奴婢晓得主子心仁,但这钱,奴婢万万不敢收啊!” “穷家富路,若是真上路,这些怕是不够花,我将容月叫进来,你们娘俩好好聊聊吧。” 堂屋门外,容月静立,胸中却如波涛般狂涌。 61.第61章 容月 容月和容珠两人跟着自己算来也有十多年了,当初不过跟着自己时不过是垂髫的小丫头,如今也是执掌一宫的姑姑了。只不过多年深宫寺庙的生活将一众人隔绝在外,两人的婚姻大事一直没有解决。 容月性格沉稳温和,容珠性子外向容貌也更为出众,如今华怜算是执掌了后宫,就算这因着前朝的身份特殊,但是凭借华怜如今的权势,替两人找个好人家还是可以的。 宫中各人都各有各的身世,华怜的母亲萧皇后还在的时候,容月的母亲福娘子到了岁数,萧皇后便放她出去嫁人。一走数年没有音信,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到了每年挑宫女的时候,福娘子带着容月入了宫。当年紫云也是念着老交情,将容月带到自己手下,福娘子后来改嫁了屠户,也算是有了安生立命之所。 在这之前,华怜真的没有想到容月居然会扯进这浑水里,听完牧仁的禀告,华怜叹了口气,果然在自己走后,福娘子去了畅春园找了常音。 “容月,过来。”华怜招呼廊下的容月进来,“你岁数都不小了,以前是我没有能力,如今时局好了,也该考虑考虑你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容月听完脸色一变,刷的一下子跪下去了,容珠本来在院子里掐桂花,见容月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不明所以,噗通一声也跪在了地上。 “主子,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你的事情,你先出去,在外面守着。” “是。”容珠讪讪的起身,不安的瞥了一眼跪的笔直的容月,最终还是出去了。 “主子,奴婢跟着您多年,从来没有生过二心,您别赶奴婢走!”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华怜拿出那旧发带,“能让你母亲说谎的,也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了,这发带,是你的吧。” “你虽说学了你母亲九成的技艺,可到底还是差点。”华怜转向容月,那****是故意去找福娘子的,只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主子,我..”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奴婢对您真的没有二心啊!那发带是奴婢的没有错,可奴婢没有杀人啊!” “那你怎么去的坤宁宫?” “是,是常音皇太后托素心姑姑让奴婢去坤宁宫取东西,却不想到撞见了不该见的人。” “素心是以前在坤宁宫当值不错,不过主子您可能不知,如今陛下早已经禁了常音皇太后的足,这宫中除了御前的人,就只有您可以随意出入了。两年前奴婢的母亲重病,奴婢当时还在永泰寺,情急之下求药于素心姑姑,这人情奴婢得还啊!” “素心让你取了什么东西?” 容月摇了摇头:“奴婢去迟了一步,盒子已经被安容郡主拿走了。” “安容郡主?” “是,奴婢躲在走廊外瞧得真真的,安容郡主拿了盒子,被进来打扫的小宫女撞见了,奴婢见安容郡主身后有个女子拿了一把尖刀出来,一刀下去人就没了。” “奴婢,奴婢还听见那女子说,新鲜的心头血,正好拿来练香。” “奴婢实在是害怕,立马就跑回去了,后来素心姑姑问起此事,我便将实情告诉她了。” “这么说,我姑姑其实一直都知情的?” “是。” 华怜叹了一声:“你先起来吧,这些日子,不用你当值了,好好在屋内思过吧。” “是,谢谢主子。”容月满脸泪痕的给华怜磕了头。 夕阳最后的一丝余晖已经散去,华怜挽了挽披帛,忽然觉得没来由的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