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震》 第001章 秦成监狱 秦成监狱,位于京城北部,鹤山东侧,西面群山重叠,北、东、南面则是一望平野,是华国最著名的监狱之一,关押着众多高级别囚犯,有“华国第一监狱”之称。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监狱会议室。 “因为你表现良好,上级批准了,减半年,下月一号出狱。”李副监狱长说。 听到减刑半年,蒋震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故作老实地轻轻应了一声:“嗯…好。” “呵……”李副监狱长笑着合上文件,看着蒋震说:“你在咱这儿关五年了吧?这些年把那几个爷伺候得那么好,你要说无所图的话,我们是不信啊。” 蒋震也承认,自己进来之后,就非常用心地讨好这些大佬们。 那种讨好与付出,怎会无所图? 这里服刑的人里,省部级领导一大片,公检法的老大更是不少,这是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认识一个、讨好一个,未来出狱后也绝对是青云直上的主儿啊。 可是,随着深入接触这几年,在亲近这些大佬并聆听了他们的“教育”之后,自己的认识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高层的政治对抗,利益集团的要挟,斗争之激烈,只有他们这些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听过他们的叙述之后,蒋震不敢有所图了。 “我无所图……” “哼……”李副监狱长显然不信,轻蔑一笑说:“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你这么年轻,出去后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还是有希望的。如果你非要跟这些极度敏感的人来往,以后肯定会吃亏,甚至还会再回来。” “明白。我出去后,一定遵纪守法本分做人。” “明白就好。下一个。” —— 走出会议室。 回到监舍不一会儿,便是放风的时间。 蒋震走出监舍后,便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聚集在大厅门口处,这里的犯人都不用穿监服,个个双手背在身后,俨然领导气派,正赏着外面的雪。 若是外人见了,许是会以为这里是养老院呢。 “咳……”六十多岁的徐老从蒋震面前走过,轻咳一声后,转身走进了自己的监舍。 蒋震知道徐老的意思,但是,他真心不想跟进去。 可,能不跟吗? 自己跟徐老的老乡,凭着这个关系,当初进来后,对徐老讨好和孝敬得最猛。 自己费了九牛二虎才进了徐老圈子,这会儿马上就要出狱,徐老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条小“哈巴狗”? 于是,赶忙跟进去,轻喊一声:“徐老……” 第002章 出来 白悦跟谁结了婚,徐老并没有说。 徐老越是不说,蒋震就越是着急! 因为他知道,稳重的徐老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但是,蒋震怎么会不追问呢? 当蒋震再去问徐老的时候,徐老见他那么着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等你回汉东不就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她的好。” “为什么?” “你不是不想从政、不想听我吩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出去就是废人一个,到时候找个媳妇儿都成问题,更别说破镜重圆了。而且……” 徐老见蒋震的表情异常窘迫,落井下石道: “而且,你女朋友找的老公可不是个一般人。等你出去之后,等你见识了现实的残酷,你肯定还会再回来找我。不过,那时候咱俩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层关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您……”蒋震明白他的意思,他知道倘若现在不答应徐老的条件,以后就没机会了。 “阿震,”徐老摸过旁边的烟点上一根说:“咱们看似是利用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帮扶的关系。我现在是在帮你……多少人想要巴结我,你不清楚吗?我为什么选择了你?” 徐老一句话,就将蒋震的回忆拉到了五年前。 在没有进来之前,蒋震就知道徐老。 可以说,整个华国的官场上没有人不知道徐老的位高权重。 但是,却少有人知道徐老被搞下台的真实原因…… 蒋震做梦都没想到会见到徐老,更没想到徐老会选择他,选择他来做自己的“知己”。 “我选择你,不仅因为你是我老乡,还因为你干净。你只参加了一个月的工作,你的官场履历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我可以在你身上尽情地书写未来。” “您只是想让我帮您报仇而已……”蒋震不再遮掩地直接掀开了底牌。 “有什么区别吗?”徐老翘起那瘦瘦的二郎腿说:“资料我都找人给你弄好了——汉江市昌平县县委办公室的科员。” “为什么让我去昌平县?”蒋震问。 “你这是答应了?以后听我安排?”徐老当即问。 蒋震那刻只想知道白悦的下落,只想知道白悦到底嫁给了谁! 他了解白悦,他觉得白悦不会是那么绝情的人! 她八成是又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吧? 但是,自己这身份,出去之后也是有案底的人,倘若白悦真有什么难处,自己能帮上忙吗? 而且,自己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出去之后,若是没有徐老的帮助,就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了吧? “我,别无选择了……”蒋震说。 “算你聪明!”徐老站起来盯着蒋震那张帅气的脸说:“告诉你,白悦现在就在昌平!” “……”蒋震听后,大脑快速旋转。 ——我和白悦都是汉江市市里长大,她怎么会跑到昌平县? ——难道是嫁过去的? “至于白悦为什么去昌平县,等你回去之后自然会知道。而我让你去昌平县工作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付国安的侄女付小青即将去昌平县挂职副县长。而你……必须给我搞定这个付小青!” 付国安是谁蒋震很清楚! 那是让徐老付出惨重代价的学生,汉东省副省长,现任南云省的省长! 可是,靠近他侄女是什么意思? “搞定?您这个“搞定”的意思是?”蒋震心中猜到了什么,可是却不敢去确定。 “阿震,”徐老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蒋震说:“我之所以选择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长了一张标准的政治脸,同时,也是一张能抓住女人情感、俘获女人芳心的脸。” “您是想让我利用付小青进入付国安的圈子?然后再伺机报复付国安,对吗?” “哈哈!” 徐老当即大笑,但是,神色又忽然骤变,目光冷寂且恨意浓重地盯着蒋震说: “对!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情感…知道什么是情感吗?那是重大事件的根本性扭转工具!只要对方动情,就会犯错……我就是想让你利用付小青来靠近付国安!知道吗?付小青的真实身份根本不是付国安的侄女,她是付国安亲生女儿!” “……”蒋震听后,心中刹那一紧。 “呵,不过……阿震啊……你知道我做事是有章法的……” 徐老勾起一道冷笑,目光阴鸷盯着蒋震,颇有威胁的意味说: “我可以给你翻案,也可以抹去你的案底!同时,我还会为你在政治上悄悄铺路……但是,如果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你却无法搞定这个付小青的话,我会让你重新回到监狱里来做我的知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蒋震听后,心中更是一片厚重的灰暗之色。 光明与黑暗,都似是被徐老玩弄于股掌之间。 “明白。” —— 那晚,蒋震一夜未眠……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缠上了。 这条毒蛇可以帮他获得财富,可是,毒蛇一个不乐意却也会让他中毒身亡。 他忽然间又明白过来——其实自己早就被这条毒蛇盯上——并中了蛇毒。 只是,蛇毒的解药,还是蛇毒…… 想到未来会被徐老拿捏,蒋震当即从床上坐起来。 黑暗中,门口的铁栅栏反射着走廊上的微光,他觉得自己必须做好多重准备。 徐老在这秦成监狱,并不是最最厉害的人,自己的“老师”还有很多…… 他转头看向书桌上那厚厚的笔记,那是这些年跟各位“老师”们学习到的知识笔记。 监狱里的生活是平淡无趣的,聊天是最好的放松。 这些高官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从政的经验之谈,是任何高等院校甚至在职高官们都学不到的知识。 平日里蒋震细心服务这些“爷”,他们便将自己的经验和看法都讲了出来。 从那些“老师”的口中,不仅了解到了政治的残酷,更了解到了国家进程之中的各种危机。在各种危机之下,是各种利益群体的对抗,甚至都能延伸到国内外军事上的对抗。 交谈中,这些“老师”们将他们对政治的理解,以及上位的方式方法都细无巨细地讲给了蒋震。 那是极其复杂的,也是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现实社会里见不到的知识。可是,在他们口中,那都是柴米油盐般的平淡过往。 学习中,“纠错”是提高成绩最好的方式。蒋震在这里与巨贪大贪们的交流,便是对未来人生的一种提前认识、提前“纠错”。 而,蒋震此刻之所以对官途充满了担忧,正是因为他现在对官场的了解太通透、太清醒。 他清醒地意识到——官场,是利益的牢笼! 踏足官场之后,无形的利益之手会从四面八方延伸而来,不经意间便将一个官员死死地捆绑住。 —— 2月1日,腊月十一,蒋震出狱。 入狱五年,那部老式的诺基亚手机早已没电无法开机。 走出监狱,他第一时间就找了个电话亭,拨打了那个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手机号码。 结果,竟提示是空号…… 蒋震失落地坐上前往火车站的公交。 当天下午坐火车抵达汉东省,晚上七点坐长途汽车抵达汉江市。 蒋震无父无母,在汉江市,他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妹妹。 但是,他第一时间没有回家。 因为,现在最想见的人是白悦! 虽然他知道白悦可能在昌平县,但是,他仍旧在七点二十三分来到了白悦家门口。 她家是一楼,刚才上楼的时候,他看到她家的灯是亮着的! 哪怕她不在家,她妈也会在家! 为了救她,已经牺牲了自己妹妹的幸福,还牺牲了自己五年的大好青春!他现在万分急迫想要知道白悦究竟有没有嫁人! 自己那么爱她,如果她如此无情,那必须要让她付出代价! 甚至是血的代价! 不…… 蒋震的手放在门铃上时,忽然停住了。 扪心自问: 我为什么要怨她? 又为什么要让她付出代价? 当初是自己心甘情愿救她的…… 当初是自己同意了刘丰恺父亲的请求,白悦从来没有说过要我为她做什么啊? 她,只是不道德而已吧? 不,这又如何用道德来评价呢? 我救了她,她就一定要嫁给我吗? 上帝也没有规定,你爱一个人,对方就一定要爱你、一定要嫁给你啊! 所谓的约定,不过是对未来美好婚姻生活的憧憬而已…… 自己所有的付出与牺牲,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愚蠢的自我感动而已吧? 爱情不是交易,没有契约的限制,也不会有所谓的付出与回报的正比。 想到这些,他慢慢收回了手。 可理智只是理智,情感仍旧归于情感……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没必要较真,但是情感却让自己的脚步无法移动,仍旧停留在原地,迫切地想要按动门铃问个究竟! “阿…阿震?”楼道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003章 恨意浓 “阿姨。”蒋震转身看向拎着菜的白悦母亲。 “你…你出来了?”白悦母亲一脸的尴尬。想笑,却尬得跟哭似的。 “白悦呢?”蒋震故作不知问。 “她……”白悦母亲的脸都快要垮了,拿着钥匙也不开门,站上台阶后转身看向单元门外,忽然又一个转身回来,不知所措地说:“不知道啊…她,她失踪了啊……我,我找不到她了啊!” “失踪了?” “对啊!都怪我,三年前我跟她大吵了一架,然后她就跑了……手机,手机也换号了,我都联系不上她了。你,今天出来的?”白悦母亲盯着蒋震手中的行李问。 “嗯,刚出来。”蒋震说。 “哦……要不,你先回去吧?”白悦母亲低头勾了下头发,又抬头说:“你放心!等我有了白悦的消息,肯定会跟你说的。” “行,那我先回去了。”蒋震微微欠身说。 “好。” 蒋震转身离开,走出单元门不远,便听到身后防盗门的关闭声。 他当即停住脚步。 白悦是单亲家庭,若是换了以前,阿姨早就开门喊他进去喝茶了。可是,今天却一直站在外面寒暄?这换了谁,不起疑心?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蒋震慢慢转过身,一步步走向一楼的窗户底下,仔细往里望去时,赫然发现墙上有一张大大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白悦,漂亮极了…… 完全没有当初血癌晚期时的憔悴,像是一只欢愉的鸟儿依偎在那个中年男人身边。 而那个男人哪怕是化了妆,哪怕对婚纱照进行了精修,都能感觉到男人脸上的岁月痕迹。 可,白悦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骨髓移植用的是我蒋震的造血干细胞…… 她的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是我蒋震用自己的公务员身份和五年的牢狱之灾换来的啊! 可她,她竟然…她竟然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房间里的白悦母亲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向客厅墙上的结婚照,焦急地说: “悦悦!他出来了……阿震啊!阿震出狱了!我就说你们结了婚之后,赶紧给我把新房给装修好,你们非拖着说还有半年、还有半年!你看,现在都被他给找上门了!咱们得赶紧搬家了啊!” 她说着,忽然发现窗帘没拉,赶忙走到窗前拉窗帘,却赫然发现窗外站着蒋震!? 看到蒋震透过窗直勾勾盯着墙壁上的婚纱照时,白悦母亲的脸都吓绿了! 蒋震慢慢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撒了谎的白悦母亲,看到白悦母亲那惊慌的眼神时,他的心忽然生疼生疼…… “哗啦”一声,白悦母亲直接将窗帘直接拉上,转身跑向门口将门反锁后,气喘着说:“他知道了…他,他在窗户外面看到你们的婚纱照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 —— 蒋震并没有去敲门。 夜风冷冽,他心似刀割,拎着行李无力地走在坑洼的小区道路上。 这个旧小区,这条小路,这路旁的樱花树,所有的一切他都太熟悉。 高中时期他会推着自行车送白悦回家,看着眼前干枯的樱花,他能清晰记得它枝繁叶茂时的样子,也能清晰回忆起白悦在这树下迎着阳光露出白牙时的美丽。 可是,呵…… 眼泪忽然就模糊了视线, 可纵然是瞎掉,这条路也早已焊死在脑海里了啊。 一步步走回自家的小区,站在曾经的单元门前,看着同样的一楼,却发现自己家里的灯是关着的。 想要开门,却发现锁已经换了新的。仔细端详着锁孔旁边的凹陷和铁痕,他知道这里八成被人撬过。 来到外面的窗户,跳起来把着防盗窗看了看里面,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借着微曦的光,能看到沙发茶几的轮廓还是之前的。 下来之后,便看到邻居冯大爷牵着小狗从不远处走来,见到蒋震的身影时,便停住端详。 “冯大爷!”蒋震主动笑着打招呼。 当初继父继母死后,冯大爷没少帮他和妹妹,所以见了冯大爷格外亲切。 冯大爷没看清,牵着狗快步走到单元门口,借着门内的灯光看清蒋震的脸时,当即惊讶:“你回来了?出国回来了?” “嗯,刚回来。”蒋震微笑着轻轻应声。 当初自己跟妹妹交代时,就骗她说自己是被单位紧急派往国外。想来,自己出国,也是妹妹告诉他们的。 “哎呦!你说你这当哥哥是真狠心啊!不是我说你啊,虽然你在机要局工作,但是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啊,你不是部队,也不是国安,怎么还出国了啊?你妹妹这些年一个人,那么小的姑娘你也放心呐!?” 蒋震听后,惭愧地低下头。 想到自己的心狠,岂会不痛? 可当时的白悦命垂一线,面对高额的手术费,只能抛下当时高三即将毕业的妹妹。 “当时…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蒋震低着头说。 “拉倒吧!我可不是你妹,我没那么好骗!” 冯大爷显然不是个善茬,满脸不屑地盯着蒋震,生气地说: “你跟你那扒手爸爸一个样,没心没肺!这蒋晴跟她妈一样,就是个冤种!你……她不是你亲妹妹,你就不上心啊你!?你也别怪我多嘴,咱们这么多年的邻居,我这当大爷的今天必须得说你两句!咱做人得讲良心!良心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明明毕业参加工作了,为啥蒋晴考上了大学你不给她出学费?汉东大学啊!多好的大学啊!你就是出国了也得给她打学费啊!你看看——” 冯大爷指着蒋震家的窗户说:“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蒋晴还在外面干活!如果她能上大学的话,她至于这么苦吗?你跟你爸一样,一点儿良心都不讲!丧尽天良!你就不是个东西!呸!” 话毕,转身使劲撤了把狗绳子后,牵着狗就上楼了。 天上忽然飘起雪花,蒋震怕再碰见邻居,拎着行李走到不远处的绿化带里蹲着,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般瞪着眼珠子看着单元门口。 他不想恨白悦,可是控制不住了…… 当时,白悦的病六十万就可以,可他给了白悦七十万,并嘱咐白悦病好之后,帮着照顾下自己的妹妹蒋晴。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帮蒋晴! 那可是汉东大学啊! 想到这些,他一把抓住旁边的冬青枝叶,死死攥在手中! 枯枝败叶扎着他的手心,生生的疼痛让他越来越清醒! 第004章 她的丈夫 “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说!你行李呢?”蒋晴擦了把眼泪问。 “我去拿。”蒋震赶忙跑下不远处的绿化带,拎上行李就回了家。 刚进家门,蒋晴就递上一把钥匙说:“去年的时候,有个男的总是尾随我,还偷偷把咱家的门给撬了。我就换了把新锁。” 蒋震接过钥匙,再次看向蒋晴的时候,发现真是女大十八变。 当初离开的时候还是学生的她,此刻已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黢黑的肤色此刻也白皙了很多,短发变了长发,唯有那双闪烁着纯真的眼睛没有变。 “认不出我了?”蒋晴灿烂一笑。 看着蒋晴那灿烂的笑,蒋震的心中却说不出的痛,“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一个月都不怎么笑,但是,你回来就不一样了啊!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回来,我就感觉心里那扇窗户开了,整个世界都通透了!” 蒋晴说着,轻轻抓住蒋震的手:“你以后可不能再骗我了!” 听到“骗”字,蒋震便觉得八成是白悦告诉了她,直接问:“白悦怎么跟你说的。” “她没跟我说什么,是我主动去找她的。” 蒋晴说着,眼神中便覆上一层让蒋震感到陌生的成熟,她低声继续道: “我先是去了你单位,然后你单位的人说关于你的任何消息都无可奉告。然后,我就去找白悦。我想上大学,想筹学费,觉得你跟她谈了那么多年的恋爱,她应该会帮我。结果……结果她妈说你犯事儿进了监狱,让我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们。” “他妈的……” “哥,这事儿咱不能生气。我就不生气。因为她只是你女朋友而已,又不是我嫂子,她要帮咱的话,那是人家善良有心,不帮咱,咱也说不着人家啊。” 蒋震听后,心里就堵住了似的,胸腔里的血都跟着往上涌,努力压制着怒火说:“白悦呢?你这些年就没见过她?” “见过,但是没说话……去年还是前年来着我忘了。那天下班回家,远远看到她站在咱单元门口,我就给躲起来了。我不想见她。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白悦。你…你自从跟她谈恋爱之后,都不怎么管我了。而且,你学习那么好,明明能考个好大学,却非要陪着她去读咱市里的二流大学。不说了,让我说,我能说出她一大堆的缺点,除了漂亮。” “……”蒋震听后,很想将实话都告诉白悦,可话到嘴边,自己都羞耻得说不出口,看着这小房子,转移话题说:“那会儿碰见楼上的冯大爷,他说你考上了汉东大学。你当初就应该将这房子卖了,然后拿着这些钱去上大学。” “房子是咱俩的,我可不能说卖就卖。呵,冯大爷很善良的,如果不是他给我打电话说你回来了,我也不会这么快跑回来呢!好了,这些都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蒋晴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 蒋晴的开朗和“无所谓”,让蒋震的心略微宽慰了些,可自责心却越来越重。 想到白悦的离去,想到白悦母亲对蒋晴的拒绝,他心中的恨再也无法抹去。 从行李中翻找出手机,来到卧室找到充电器充上。 看着老式诺基亚的屏幕亮起,他从口袋里拿出徐老给自己的联系人电话,当即就打了过去。 “喂,哪位?”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您好,是于先生吗?我是蒋震。”蒋震很是客气地问。 “你好、您好!蒋先生您好!呵呵…我今天还一直纳闷您怎么没联系我呢!” 听到对方如此的态度,蒋震感到些许的意外。 可是,想到徐老的人脉及影响力,对方这种状态倒也正常。 “我刚到家,把手机充上电后就给您打过来了。” “哦,那您打算什么时间去昌平县?” “越快越好。”蒋震说。 “好,那我通知汉江市的人,先把你的案子翻案,到时可能会有人联系你去秘密销案。销案之后,您还会得到一笔补偿金。做完这些,我直接将您的公务员关系转移到昌平县。” “好,麻烦你了。”蒋震很是客气地说。 “不麻烦不麻烦!徐老交代的事情,怎么会麻烦!我倒是感觉以后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您呢!以您的年纪,加上徐老的关系,当真是前途无量啊……呵呵呵呵!” 对方的话虽是寒暄,却也是真实。 徐老说过,这个于华涛是盘踞汉江市多年的商人,做过徐老的白手套。 都说“商,无官不富”,于华涛深切领悟了这一点,在徐老三十多岁刚调到汉江市的时候,就攀上了徐老的关系。 当然,关于自己翻案的事儿,是徐老找人联系的,于华涛只是个中间办事人而已,他还不具备给人翻案的实力。 可哪怕只是个办事人,于华涛的势力在汉江市仍旧不容小觑…… 同时,徐老也觉得杀鸡用不着牛刀,一个于华涛足以让蒋震在汉江市立足。 “呵,您不这样说,我有些受宠若惊啊……”蒋震说。 商人就是商人,眼中只有利益,蒋震经过监狱的“洗礼”,早已经明白这些商人的本质。 这些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围猎”官员。 他们对官员的心思极为敏感,捕捉力极高,脸皮也极厚。讨好人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且能顺从对方的欲望润物细无声地把对方拉拢腐蚀。 之前认识的齐书记就曾告诫过蒋震,他自己当初就是错把商人当兄弟,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所以,对待他们这些人,永远要保持警惕,但不要有距离,因为想做政绩的话,还要依赖这些商人。 “这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我这是实话实说啊!真的,我对徐老可是崇拜得很,您能得到徐老的赏识,又怎么回事泛泛之辈呢?哈哈,未来可期啊!” “谢谢,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我今晚就开始安排!” “嗯,好。”蒋震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 “哥,吃饭了。”蒋晴推开蒋震的门说。 “嗯。”蒋震放下手机,转身便要出去。 “铃铃铃……”桌上的手机忽然再次响起,蒋震转身走过去,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哪位?”蒋震问。 “咳……”对方清了清嗓子里的老痰,低沉道:“蒋震对吧?我是白悦的丈夫。听说你出来后四处找白悦?你个罪犯,找我老婆……想干什么啊?” 第005章 无情 “白悦在哪儿?”蒋震冷声问。 “你找我老婆干什么?要钱?”白悦丈夫问。 “我问你!她在哪儿?!”蒋震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我老婆在哪儿关你屁事啊?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在跟你好好讲话,你要再这个口气,我他妈的——” “——我他妈的问你白悦在哪儿?!”蒋震厉声呵斥道:“有本事你就让她接电话!我知道她在你身边!你让她接电话!” “疯狗一条……”对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嗤笑道:“一个刚出狱的人,冲我逼逼什么呢?你以为你是黑社会还是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不识抬举的话,我他妈弄死你信不信!?” “弄死我?来啊!我在汉江市等着你!” “好!到时候别做缩头乌龟就行!敢找我老婆的麻烦,我看你真是活腻了!你给我等着!”对方说罢,直接挂断了电话。 蒋震生气地将手机一把按到桌上! 心想,白悦怎么就找了一个如此恶心的男人?! 他妈的…… “怎么了?”蒋晴看着蒋震那愤怒的状态,走上前问:“谁打的?” “白悦的丈夫……”蒋震低声说。 “她,白悦她结婚了?”蒋晴一脸惊讶,而后,又担心地说:“她结婚就结婚,她丈夫给你打电话做什么?他要来打你吗?凭什么啊?” “你别问了,我会解决好的。” “她丈夫是干什么的啊?他是不是知道你跟白悦之前谈过恋爱不乐意了?你刚才说要去找她,是去找白悦吗?她都结婚了,你找她做什么啊?”蒋晴一脸担心地问。 “没事儿的,你放心好吗?我会处理好的。” “我不放心!我不放心!”蒋晴眼睛再一次湿润,“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办嘛!” 看到妹妹的泪水,蒋震更不敢将真实情况告诉她了。 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之前进监狱是因为我领导在工作上犯了错误。那会儿他们打电话来,说过几天就会给我翻案,还会给我一笔补偿金。你放心,我不可能再进去,也不会有案底的。” “真的吗?”蒋晴擦了把眼泪问:“你还能去回原单位上班?” “不去那边了。咱们边吃边聊,先吃饭,嗯?”蒋震哄着说。 —— 厨房里的餐桌,还是曾经的那张棕色掉漆的方桌。 拉过破椅子,再次握住曾经熟悉的筷子,蒋震不由想到了年少时那不堪的日子。 继父蒋鹏是个游手好闲的小偷。手法高超,从来没被抓住过。 而自己的母亲是个漂亮的傻子,当初带着自己在汉江市这一带流浪。 五岁那年,母亲被光棍蒋鹏拉到家里来,日夜糟践。 七岁那年,生母得了病,蒋鹏不给治,就那么死了。 再后来,十二岁那年,蒋鹏有了钱,找了个离婚带娃的女人,那便是蒋晴的母亲刘娟。 那年,蒋晴还叫李晴,只有七岁。 而后,一家四口便搬到这里生活。 只是好景不长,三年后,蒋鹏买了辆车,在载着刘娟外出时,酒后驾车,车毁人亡。 自那时起,十五岁的蒋震和十岁的蒋晴相依为命生活。 “我炒菜跟咱妈一个味吗?”蒋晴问。 “淡了点儿,咱妈做菜太咸了。” “嗯,我也觉得太咸……”蒋晴笑着看向蒋震说:“蒋鹏以前因为菜咸,没少跟咱妈吵呢。” “对了,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蒋震问。 “酒店……之前去应聘了几个大公司,但人家嫌我学历低,不要我。然后,我就去了市北开发区的厂子干计件,就是那个星门电子厂,可总有些男人骚扰我,我受不了就走了。再然后,就是现在的酒店,丰华街的风华酒店。虽然干服务员,免不了被那些客人说两句黄话,不过,星级酒店那些人的素质比厂子里的那些男人要稍微高一点,除了时间上长一点,其他都挺好。你呢?你刚才还没回答呢,你还能去原单位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