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人》 第1章 01 喜轿 为您提供大神 香筠扇 的《替嫁美人》最快更新 第1章 01 喜轿 免费阅读.[] 第2章 02 夫君(二更) 伯府离侯府不算远,侯府似乎有意将声势办得热闹,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响彻半个京城。 初时,戚凤箫还有些紧张。 可一个人待在小小的喜轿里,细细回想,想通一些事,她揪紧的细指不知不觉放松。 今日出嫁的本该是她的嫡姐,可不知何缘故,嫡姐不见了。 所以,嫡母才连夜将她接回伯府。 昨夜,嫡母将府里所有懂针线的丫鬟婆子召集起来,彻夜赶工,那些为嫡姐准备的喜服、各式衣裙袜履,都改成她能穿的尺寸。 伯府宁愿让她替嫁,也不肯直言退亲,或者寻个由头把婚事延期,显然有所顾忌。 不管是为了伯府颜面,还是不敢得罪侯府,总归他们比她更怕露馅。 代替嫡姐出嫁,嫁给原本该是她姐夫的人,戚凤箫心理上有些过不去,很抗拒。 更何况这是伯府的过错,却要并未沾伯府半点富贵的她,把自己的名节搭进去。 她不愿意。 可她势单力薄,逃不过嫡母的手心。 且嫡母说了,她只需要讨侯爷欢心,便能知晓亲娘的所在。 细想想,比起劳什子名节,她确实更在意能与亲娘团聚。 别庄里的老人,甚至连余嬷嬷都说,她亲娘只是伯爷养在外头的,她刚满周岁,亲娘便被伯夫人发卖。 余嬷嬷待她好,她并不觉得自己没有亲娘,便比旁人少了什么。 只她心里有一丝执念,就想找到亲娘问问,这么多年为何从不回来看她,若不要她,当年又为何生下她? 找亲娘是往后的事,眼下她已然上了这喜轿,又有陪嫁的嬷嬷、丫鬟们盯着,跑也跑不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有些事,须得提前思量。 她见过嫡姐的画像,脸型像嫡母多些,而她或许更像亲娘,所以嫡姐与她并不太像,只眉眼勉强有几分相似。 戚凤箫抬起小臂,纤白的指轻轻触碰喜帕下遮面的薄纱,面纱是嫡母吩咐她戴上的。 还千叮咛万嘱咐,嫡姐回来前,不许她被侯府的人瞧见面容。 是怕嫡姐回来后露馅吧? 不过她也没想过一直留在侯府,当旁人的替代品。 不露真容,正合她意。 可如何说才能骗过侯府的贵人们,须得细细斟酌。 即将朝夕相对的便宜夫君还好说,毕竟他眼瞎。 其他贵人,恐怕未必好糊弄。 想着想着,戚凤箫的思绪渐渐慢下来,连外头的喜悦和欢呼声似乎也变得模糊。 试衣大半宿,天不亮便被拉起来,这会子,坐在规律摇晃的喜轿里,戚凤箫眼皮实在沉得很。 不知不觉间,她轻轻倚靠侧壁睡了过去。 辗转半个京城,直到吉时将近,喜轿终于在忠勇侯府威严的大门外停下。 大门敞开,侯府许多宾客聚在影壁前,好奇地望着外头的喜轿,也有的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迎亲队伍前,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仪表堂堂,一身书卷气,正翻身下马。 他双目清湛有神,并非今日的新郎官,侯府世子宋玉光,而是宋家二房的宋玉聪。 今早侯夫人突然带着喜服出现,说是兄长不能视物,行动不便,请他代为完成婚仪。 宋玉聪自幼敬重兄长,又对兄长的遭遇甚为痛心,自然义不容辞。 在喜娘的指引下,他接过事先准备好的良弓羽箭,朝着喜轿方向射过去。 一切顺遂,三支羽箭精准落在大红轿帘外。 众人的目光也齐齐落在轿帘上,等着新娘子出来。 可左等右等,锦绣轿帘纹丝不动,喜轿里一丝动静也无。 宋玉聪尚未成亲,对婚仪不甚了解,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眼神疑惑地望向喜娘。 喜娘也纳闷儿。 吉时将至,她不敢耽搁,又不敢冒犯世子夫人,只好望着轿门侧的陶嬷嬷。 陶嬷嬷便是昨夜和护卫一道去接戚凤箫的嬷嬷,乃伯府嫡小姐的乳娘,此番奉伯夫人之命陪嫁,特意来侯府盯着戚凤箫。 面对喜娘的求助,陶嬷嬷挤出一丝勉强的笑,侧身恭敬道:“小姐,该下轿了,莫耽误吉时。” 宋玉聪听着有种怪异的错觉,嬷嬷对自家小姐说话的语气,似乎并无敬重。 戚凤箫睡得正香,全然不知外头变了天。 而喜轿外,陶嬷嬷以为她不遵伯夫人的命令,临时想反悔,不肯下轿。 为防生变,登时顾不上许多,她果断将手伸入轿帘,抓住戚凤箫的手,大力往外拉:“小姐,莫让世子久等!” 睡梦中,戚凤箫被拉了一个趔趄,猛然惊醒。 “啊。”她吃痛轻呼一声。 睁开眼皮,喜帕晃动间,她认出抓她的是陶嬷嬷,忍不住轻斥:“嬷嬷抓疼我了,松手。” 嗓音柔柔,透着委屈,说出的话却很直接,没给陶嬷嬷留颜面。 被她这般下脸子,陶嬷嬷气结。 却不敢当着外人做什么,只得忍着怒意,松开她的手,连连告罪。 宋玉聪将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若有所思。 跨过火盆,牵着红色绸带进去,戚凤箫余光瞥见身侧男子步伐稳健,丝毫没有眼盲者的小心翼翼。 心中不由感慨,不愧是侯府世子,涵养风仪极佳。 到了洞房外,听见身侧男子的声音,戚凤箫微微一愣。 “愚弟便送嫂嫂到此,失礼之处,还望嫂嫂海涵。”宋玉聪立在石阶下,冲戚凤箫道,“兄长在屋内,还请嫂嫂自行进去。” 所以今日迎亲,完成婚仪的,一直都不是世子,而是旁人?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皆是人生重要时刻,除非病得起不来床要冲喜,否则晋国男子都会自己迎亲。 这位侯府世子,只是眼睛看不见,由人搀着就是,怎的会让人代为行礼? 陪嫁丫鬟扶着她小臂,戚凤箫款步往里走,心里有些不踏实。 总觉得,这门亲事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座院子是宋玉光从前的住所,自遭逢变故,他性情大变,便搬去鉴湖对岸的岁寒居,少与府内外的人来往。 侯夫人原本想把喜房设在岁寒居,可宋玉光不准下人布置。 婚仪能找人代替,喜房总不能没有,否则不是结亲,倒成结仇了。 无法,只好另择此处作为喜房。 宋玉光拒不见客,侯夫人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从湖对岸过来小住一宿,还承诺绝不让宾客闹新房扰他清净。 屋里屋外别说宾客,连仆婢也没几个。 戚凤箫走在安静得过分的喜房,反而安心。 这样她就不必担心被人看到面容,惹嫡母不满。 丫鬟扶着戚凤箫,往内室走。 戚凤箫戴着喜帕,一步一步靠近喜床,轻轻摇曳的大红流苏底下,她看见男子绯色的袍摆,绣着团云如意纹。 男子指节白皙修长,随意落在衣袍上。 大拇指套着的青玉扳指,有使用过的痕迹。 手背上微隆的青筋,透着旺盛的力量感。 是个武将。 这才是忠勇侯世子,曾经战功赫赫、声名远播的宋玉光。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打量,男子大手微抬,拂了拂并不见褶皱的衣袍。 戚凤箫不敢再多瞧,匆匆收回视线。 喜床布置得柔软舒适,比她在别庄的睡榻舒服太多,戚凤箫坐到软褥上时,感受到褥子往下凹陷。 像坐在云团上,极不真实。 眼前的喜房,身边的世子,同样不真实。 刚刚坐定,便听世子出声吩咐:“都退下。” 他语气淡漠,却很有威严,是与敲门护卫全然不同的威严。 “可是……”陪嫁丫鬟秋芙还想说什么,很快没了声,被人拉走了。 听见门扇合上的轻响,戚凤箫轻轻松一口气。 即便身边人是世子爷,可面对一个瞎子,需要顾忌的东西显然少了许多。 “戚小姐很紧张?”宋玉光侧首问。 虽看不见,却是面朝她的方向。 戚凤箫实诚地点点头:“刚才有些,现下好多了。” “因为我是个瞎子?”宋玉光说话时,唇角微弯。 在他面前做任何小动作,他也看不见,不会认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章 03 宽衣(三更) 宋玉光狠狠挣脱戚凤箫,长指发颤,小心翼翼地触碰遮住双目的红绡。 红绡仍在,他不可能看见东西。 且甩开女子柔荑的一瞬,他脑中便再无任何画面,复归令人焦躁的黑暗。 宋玉光心惊不已。 方才那是什么?巫术?戚家小姐不是养在深闺的贵女么?怎会大晋封禁多年的巫蛊之术? 不,传说中的巫术不过是怪力乱神,不可能这般神乎其技。 或许方才的画面,只是幻觉? 宋玉光猛地垂下手,重新握住愣在原地的戚凤箫的手。 红烛摇曳,帘幔委地,男子玉冠束发,红绡遮目,神情冷峻。 他脑中画面无比清晰,分明是喜房中的情景,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世子?”戚凤箫着实猜不透他的举动。 他甩开她的手,自是拒绝她的,可又为何重新握住她? 没等她细想,便听宋玉光嗓音发颤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能看到。 握住她手的时候,他当真能看到。 不,他脑中的画面,并非他所看到的,而是身侧女子目之所及。 仿佛,她成了他的眼睛。 匪夷所思的认知,在宋玉光心口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镇定得出奇。 “你叫戚凤笙?”宋玉光没关心过世子夫人的名讳,此刻第一次关心她是谁。 戚凤箫不懂他的转变,却能感觉到风浪莫名平息。 她眸光微闪,浅浅吸一口气:“嗯,我是戚凤笙。” “世子爷,不要丢下我。”戚凤箫不能笃定他是否改了主意,再度央求。 怕招他厌烦,嗓音比先前更低些。 丢下她?嗬,从此刻起,在弄清楚这怪相之前,她就是想走,他也不会准允! 心神稍定,宋玉光才意识到指骨掌心间温软的触感,是与男子全然不同的柔软纤弱。 他从未与任何女子肌肤相亲,即便半载未曾见到天光,脑中久违的鲜活画面让人贪恋,宋玉光仍是决然松开她的手。 这样的触碰,让他不适。 戚凤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他并未打算动她分毫。 宋玉光默然未语,侧过身,缓步朝内室走去。 他自小住在此处,眼睛看不见,凭着记忆也能走到床前。 男子没应声,可他调转足尖,往屋里走,应当不是眼睛看不见走错方向,而是要留下的意思吧? 戚凤箫眨眨眼,待他走出两三步远,才反应过来。 她唇角扬起,连细细描绘的黛眉也染着喜悦。 不用担忧明日该如何面对陶嬷嬷,如何面对侯府的贵人们了。 “世子爷,当心脚下。”戚凤箫说着,脚步轻快追着那颀长的背影去。 举手投足间,金线绣白蝶的裙裾翩跹如浪,秀气的双足似浪花底下时隐时现的鱼。 裙裾掠过他绯色袍摆,行至他身侧,戚凤箫脚步放缓,鲜妍的裙轻柔垂顺。 她扶住他小臂,安安静静往里走,没多话。 原本做好被世子拂开的准备,可他并没有,戚凤箫心内微微诧异,也有一丝小惊喜。 世子的意思,是不是默许她往后能近身伺候了? 隔着衣料的触碰,宋玉光勉强能忍,他很想确认,这样的触碰,那比巫术更邪乎的怪相会不会再次显现。 直到行至床畔,脑中也并未出现任何他期许的画面,宋玉光终于认命。 “我替世子宽衣。” 既然世子没当她是夫人,戚凤箫便从善如流,只当自己是世子爷房里的大丫鬟。 女子头上几乎没有饰物,墨发及腰,稍稍倾身,雪白指尖伸向他腰间。 尚未触及他金镶玉带钩,便被他侧身避开。 宋玉光看不见,其他感知便比往日更敏锐。 女子朝他倾身时,他能闻见她发间芳馥的木樨香。 发丝滑过她肩头的极轻的摩挲声,仿若木樨花飘落时,擦过衣料。 宋玉光眉间微动,对过于敏锐的感官有些困扰。 他避开一步,没说话,背过身去。 长指搭在带钩处时,后知后觉想到什么,侧首道:“去熄灭灯烛。” 戚凤箫微愣,世子是介意被她看到身子? 听说世家公子身边都有丫鬟服侍,甚至通房丫鬟铺床暖被,他没有么? 戚凤箫望望窗外,没看出有人会进来服侍的迹象。 该不会,他平日里没让丫鬟近过身吧? 回想他方才甩开她手时,仿佛被烫着的模样。 戚凤箫越想越觉得可能。 她默默在心里记下,世子爷不喜旁人近身,尤其是女子。 一息间,她退开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保证不会唐突到他。 只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目光越是忍不住往他身上落。 世子爷背影挺拔修长,肩膀宽直,腰却精瘦,比她也粗不了许多。 虽是习武之人,却绝非五大三粗,颇为赏心悦目。 余嬷嬷说过,见到俊美的男子,大大方方欣赏便是,就像男子欣赏美貌的女子一般。 戚凤箫从前没觉得男子有什么值得看的,这会子倒微微有些意动。 “世子,我可以捂住眼睛,或是背过身去。”若她这般说,能不能骗过世子,悄悄躲在一旁看? 不该看的,她肯定不多看一眼,她有分寸。 戚凤箫想试试。 可瞧见世子面色一寸一寸冷下来,眉心轻颦的模样,她又不敢招惹。 “世子爷。”戚凤箫另想了个法子。 她侧眸望望燃得正旺,烛花哔剥的龙凤花烛,语气犹疑:“母亲说龙凤花烛须得燃整宿,不能灭,否则不吉利。” 宋玉光从前没忌讳过什么,如今更不惧。 “灭。”他冷冷吐出一个字,仿佛耐心将罄。 “是。”戚凤箫连连颔首,不敢再耽搁。 明知他看不见,她仍是把所有烛火都熄灭。 听着她在屏风外走动的脚步声,宋玉光自顾自解下外袍,着中衣,摸索着躺进薄薄紬衾。 烛火尽数熄灭,屋内骤然陷入黑暗,戚凤箫眼睛一时未能适应。 她循着屋内陈设的大致轮廓,摸索着往内室走,只觉她自己也成了半个盲人。 从前稀松平常的事,这会子有了宋玉光做对比,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章 04 愿意 女子没说话,想必被他唬得不轻。 宋玉光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一言不发,重新躺下。 他面朝外侧,能感受到身后女子拉动衾被的动静。 还算识趣,没有再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举动。 宋玉光稍稍放心,努力忽略床帐内萦绕的,属于她的香气。 可他越是想忽略,那些感官越是往他脑子里钻。 譬如她纤腰的触感和温度。 譬如她被他吓着时,微微屏住,显得紊乱的气息。 戚凤箫躺下后,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那番话是何意。 原来是误会她要冒犯他?! 为了消除偏见,戚凤箫觉着有必要解释一下。 可她刚刚翻动身子,便听枕边传来一道沉沉阴郁的嗓音:“别动。” 他嗓音气势十足,很能唬人。 戚凤箫脖颈往衾被里一缩,小巧的下巴抵在柔软的绸面上,很识时务地闭上眼。 不动就不动。 好半晌,外侧男子气息平稳,戚凤箫心里才终于踏实。 看来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放下心来,神思回到自个儿身上。 戚凤箫发觉,腰际被他大手握过的地方,仍有些异样感。 算不上很疼,却让人难以忽略。 指腹悄然移至腰侧,轻轻揉了揉,似乎好些。 他力气可真大,戚凤箫甚至怀疑,他再用力些,能像折树枝一般将她腰肢握断。 而她先前竟想过扑在他身上,让他走不脱。 此刻想想,她都忍不住感叹,那会子自己可真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他虽表现得凶巴巴又疏冷,却并未真的动手伤她。 甚至,戚凤箫能感受到他曾隐忍怒气。 如此一想,戚凤箫稍稍安心,觉着这陌生的侯府深宅,也没那么可怕。 比起她在别庄漏风的屋子,自然是侯府住得舒服些。 柔软的床褥,帐外香几上不知燃的什么名贵香料,澹澹飘散在内室,很好闻。 可她还是想余嬷嬷。 想余嬷嬷亲手做的长寿面,想小院了埋了经年的桂花酒。 广安伯府无人记得她生辰,自然无人为她庆生。 只她不明不白被带走,不知余嬷嬷今日可有煮面替她庆生?她不回去,余嬷嬷会不会担心,去伯府要人? 才不会,余嬷嬷最是懂得明哲保身,才不会为她得罪伯府。 脑中思绪繁多,缭乱无章,戚凤箫暗自琢磨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床褥铺得极舒服,不冷不热,还带着香气,戚凤箫许久没睡得这般好了。 以至于,她忘记了自身处境。 不知什么时辰,宋玉光迷迷糊糊被人一拳砸在胸口。 他本能伸手捉住,准备拧断那只不安分的手。 使力前一瞬,他骤然清醒。 脑子里仍是黑暗混沌,却与他平日里看不见光亮的状态有些不同。 又是那不知从何而起的怪相。 宋玉光明白,始作俑者尚未睡醒。 他没了困意,坐起身,想唤长风进来。 听到身侧匀浅的呼吸,他又止住。 宋玉光循着记忆,从屏风内黄花梨木架上取下外衣,朝屏风外走去。 忽而,咚地一声,他踢到不该出现在屏风侧的器具。 身子前倾时,他匆匆扶住落地云母屏风。 本想站稳,可他力道没控制住,人堪堪站稳,屏风却啪地一声,重重倒地。 梦中,戚凤箫刚端上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长寿面,面没吃到嘴,忽被一道晴天霹雳惊醒。 她登时气恼不已,连梦里都没得吃?! 戚凤箫愤然睁开眼,支起身子。 看到内室略显狼藉的情景,稍显狼狈的修长侧影,胸口鼓胀的小脾气登时溃散,一点一滴化为心虚。 “公子?”门外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语气焦急迟疑,应当是平日里服侍他的小厮。 “发生了何事?可要属下进来?”长风知自家公子行动不便,屋里的少夫人又是昨日新娶进门的,他有些担心。 可屋里有女眷,他不能同往日般闯进去。 “无妨,在外候着。”宋玉光淡淡开口。 他并未受伤,勉强算受了一点点惊吓。 可他记得,昨夜经过屏风侧时,并未碰到这张矮凳。 是以这小小惊吓,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入眠后并无旁人进来打扰,那人只能是她。 为何? 因她昨夜被绊到时,他出声轻嗤? 昨夜她碰到的,该就是这张矮凳了。 母亲为他千挑万选的贵女,可真是好得很,不仅娇气、胆大,还记仇。 想通缘由,宋玉光骤然侧首,朝床帐方向望去。 明明他双眼被遮住,戚凤箫仍是像被一记凌厉的眼刀钉住,气息为之一滞。 戚凤箫委屈又懊恼。 昨夜若非他要熄灯,她也不会被绊到,偏偏他还笑话她。 她自然不能忍,矮凳确实是她特意摆在屏风侧,挡住他的路。 想等他早起被绊倒,好笑话他一回。 她只是想作弄他,以牙还牙,没想真的欺负人。 且后来,他愿意分她半张床,她便原谅他,没打算再给他使绊子了。 可惜,昨夜躺下后,她把这茬儿给忘了,忘记提前把矮凳搬开。 世子这般举动,想必猜到是她干的了。 “对不起。”戚凤箫垂眸,嗓音低低,态度却很诚恳。 宋玉光看不见她,却能从她语气里听出些,能称之为真诚的情绪。 他默然而立,神情不似先前凌冽。 “过来。”宋玉光唤。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戚凤箫也不知他想怎样。 可她是真心道歉,便依言起身,走到他身侧。 “扶我去外间。”宋玉光抬起小臂。 这,算是惩罚吗?还是他不打算计较? 戚凤箫愣愣望着他,一时忘记动作。 “戚小姐嫁入侯府,当真是为了报恩,不是报仇?”宋玉光收回小臂,越过矮凳往外间走,“既不愿照顾我这个瞎子,昨夜信誓旦旦的话我便当你没说。” 当她没说,也就是会像她说之前那样处置她,把她一人留下,向侯爷、夫人尽孝? 诶?他说要她照顾他。 思绪转了个大弯,戚凤箫才终于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愿意,我愿意!”戚凤箫反应过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章 05 亲近 侯府正厅轩敞,戚凤箫到的时候,已有好些人陪着上首的侯夫人叙话。 听到脚步声,许多的目光陆续望过来,个个神情讶然。 雅致的庭院甬道上,女子着石蕊红色锦衣,身姿曼妙纤长。 轻柔的面纱迎风拂动,衬得她清莹澄澈的眼也越发灵动。 众人见之,眼前一亮,又纷纷好奇面纱下是怎样一张脸。 上首另一侧的太师椅空着,侯夫人王氏含笑起身,亲热地拉住戚凤箫的手,语气略含歉意:“好孩子,委屈你了,玉光并非生性淡薄之人,来日方长,你且等等他,母亲也会说他的。” 猜到宋玉光不会同来,侯夫人也无法,只能暗自叹息。 只盼相处日久,儿子能对儿媳多上心,改改性子。 言毕,又解释忠勇侯旧疾复发,需要静养,并送上两人准备的见面礼。 侯爷的见面礼很实在,厚厚一方红封。 侯夫人则把一枚晶莹洁白、细腻润泽的玉镯套在她腕间。 “这是我年轻时戴的,老物件了,胜在成色好,母亲没有女儿,便传给你吧,别嫌弃。”侯夫人态度慈蔼,没有一丝架子。 听余嬷嬷说,当年她出嫁时,婆母摆了好大的谱拿捏她,好些人家都那样,为着让新媳妇懂得乖顺听话。 来之前,戚凤箫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侯夫人待她这样好。 她虽没见过多少贵重珠玉宝石,却能感受到玉镯贴在肌肤上的温润,她很喜欢。 “凤笙多谢母亲。”戚凤箫柔柔福身道谢。 话音刚落,便听右侧席位上传来女子的声音。 “伯娘,玉莹曾听阿娘说过,王家有一传家宝,只传出嫁嫡女。这一块,该不会就是那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镯吧?”二房的宋玉莹立在母亲身后,稍稍探身,盯着那白玉镯,好奇问。 王家曾是前朝名门望族,族中子弟出将入相者众,改朝换代后虽不及前朝,家底却不是寻常世家可比,十分丰厚。 据说羊脂玉镯还是前朝盛时的皇后所赐,恐怕当世也难找出第二块质地这样好的。 “你这丫头,倒是对伯娘手里这点子东西门儿清。”侯夫人语气无奈又宠溺。 戚凤箫听得出,她很宽容,丝毫不介意小辈插话,不是一味苛求晚辈规矩知礼之人。 只是,她没想到玉镯如此珍贵。 玉莹小姐说的价值连城,恐怕是真的。 登时,戚凤箫面颊微红,觉着套在雪腕间的玉镯有些烫手。 别说她是冒名顶替的,即便是真正的戚凤笙嫁进来,她也觉得受之有愧。 “母亲……”长者赐不可辞,戚凤箫语气微微迟疑。 “给你便拿着,母亲这里还有不少东西,往后再慢慢给你们。”侯夫人说着,拉着她去认人。 她语气稀松平常,似乎平时赏小辈东西是常有的事,玉镯虽珍贵,她却并不那么放在心上。 戚凤箫默默松了口气,好奇地瞥了侯夫人一眼。 侯夫人能生出宋玉光那么大的儿子,想必年纪不比余嬷嬷小,瞧着却比宋玉光大不了几岁,跟余嬷嬷像是两辈人。 怎会有人保养得这般好,仪态修养极佳,还有用不完的金银珠宝? 戚凤箫不常羡慕旁人,可眼前的侯夫人,着实让她歆羡。 领到二房女眷跟前,侯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凤笙,今日在场的皆是家中亲眷,要不先把面纱摘下,大家也好认认脸?” 至于戚凤箫为何戴着面纱前来,侯夫人并未妄加揣测,儿媳若喜欢,平日里只管戴着便是,府里也不会有人敢说闲话。 只不过新媳妇进门,家中之人须得互相认识。 对上她温和的目光,戚凤箫抬手轻抚面纱下缘,柔声应:“凤笙不能摘下面纱,还请母亲和诸位长辈们恕罪。” 说着,还垂眸福身,以致歉。 侯夫人没想到被拒绝,愣了愣。 倒是宋玉莹,没想太多,走上前来,大大方方问:“戚姐姐,戴面纱是有什么讲究吗?” “玉莹妹妹。”戚凤箫柔声招呼,随即望向侯夫人,“母亲容禀,世子保家卫国、战功赫赫,凤笙素来敬仰。能嫁与世子为妻,乃凤笙三生之幸。可世子遭逢变故,凤笙痛惜如利箭锥心。” 她嗓音近乎哽咽,莹澈的眼泫然欲泣。 继而以更诚挚的语气撒谎:“出嫁前便戴上这面纱,在佛前许愿,往后愿终日戴上面纱,只在世子一人面前摘下,直到世子双目复明的一日。还请母亲原谅凤笙失礼之举,容凤笙戴着面纱,以全凤笙之义。” 众人闻言,纷纷为之动容。 心思简单的宋玉莹,甚至一脸崇敬:“戚姐姐,你对兄长真好,往后你就是我宋玉莹的亲姐姐!” 侯夫人凝着戚凤箫,听她缓缓把话说完,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模糊。 儿媳是她千挑万选的,原本只指望她有耐心长久照顾儿子,没想到她如此重情重义。 侯夫人激动不已,轻轻拍拍戚凤箫的肩,半晌才吐出一句:“好孩子,委屈你了。” 广安伯府把嫡女教养得这样好,侯夫人愧疚不已,她以为戚家把女儿嫁进来,完全是为了戚家儿子的前程,没想到戚凤笙是自己想嫁的。 一枚羊脂玉镯作为见面礼还是太薄了些,回头她得再寻摸些年轻姑娘喜欢的东西,给儿媳送去。 众人一一见过礼,戚凤箫才发现,昨日代替宋玉光行礼的男子也在。 乃是宋玉莹一母同胞的兄长宋玉聪,生得清儒俊逸,气质干净,一身书卷气,望之如晨雾中修篁。 侯府当真藏龙卧虎,宋玉光生得好,可毕竟遮住双目,少了些神韵。宋玉聪就不一样了,眼神清湛,是她少女怀春时最欣赏的俊朗书生。 武将舞刀弄枪、打打杀杀太血腥,书生吟诗作赋、花前月下刚刚好。 惊鸿一瞥间,戚凤箫深感惋惜,怎么她替嫡姐嫁的不是宋玉聪呢? 不过,若是眼睛好好的宋玉聪,料想嫡姐也不会逃婚,自然轮不到她。 众人陆续离开,去忙各自的事。 侯夫人却留下戚凤箫,让前来禀事的管事婆子先去耳房等着。 儿子房里的事,她甚为关心,是以天不亮便有人来正院禀报。 昨夜儿子没行房,亦是她意料之中,好在儿媳不像生气的样子,叫她松了口气。 可总这么也不像话,儿子性子难以捉摸,只好让儿媳主动些。 “凤笙啊,母亲知道你体谅玉光,可夫妻之间,若处处守礼,未免生疏。”侯夫人拉着戚凤箫的手,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玉光的性子,我是不指望他知情识趣,夫妻之道,还得靠你。私底下,你多与他亲近,早日诞下一儿半女,我和侯爷也能放心把家业交给你们。” 侯夫人的期盼乃人之常情,戚凤箫乖巧颔首,却没真的当回事。 毕竟她只是替嫁一段时日,为世子生儿育女的差事落不到她头上。 见她一副柔顺懂事的模样,侯夫人满意极了。 儿媳省心,儿子却不省心,若是换换该多好。 儿子早上没来,不必说,定是又避去岁寒居了。 恐怕还没打算带儿媳一起。 侯夫人想想,便觉喉间血气上涌。 “还有一事,玉光只怕又搬回岁寒居了,你听母亲的,待会儿也搬过去。”侯夫人顿了顿,“若他往外赶人,不许你住进去,你就来告诉母亲,母亲替你撑腰,绝不容他放肆。” 宋玉光临走前似乎说过,先去岁寒居。 那岁寒居究竟是什么地方?从前不让旁人住进去的吗? “母亲不必忧心,世子说了,让我一道搬去岁寒居。”戚凤箫理直气壮应。 世子没说不让她去,那就是让咯。 闻言,侯夫人睁大眼睛,神情讶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6章 06 攥住 谁叫她过来的?当然是宋玉光自己。 即便她会错了意,如今也已进了岁寒居,他休想轻易赶人。 “若非世子爷授意,凤笙岂敢叨扰?”戚凤箫嗓音柔柔,听起来乖顺又卑微。 可她身姿笔直挺秀,神情不愧不怍,并无丝毫卑微之气,却是宋玉光瞧不见的。 说话间,她细细端凝宋玉光神色。 可惜他城府深,她瞧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发现他身上的深青衣袍,与他气度相得益彰,周身萦着雪点松涛的清泠。 风炉上轻声咕嘟的陶罐边缘,热气逸散,氤氲了他遮目的青绸。 砌玉堆琼的俊颜,似水墨晕染,俊美得不似真人。 戚凤箫默默欣赏,暗自在心中拿他与宋玉聪相较,先前的想法竟被眼前的他撼动。 世子的样貌并不逊于宋玉聪,两人分明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忠勇侯府不愧是御赐的宅邸,风水好,养人。 “我授意?”宋玉光身姿微微后倾,虚虚倚靠椅背,姿态松弛,语气透着几分兴味,“我何时说过叫你住进岁寒居?” 戚凤箫早已想好应对说辞,并不怕他质问。 他语气不似昨夜那般拒人千里,戚凤箫语气也莫名松快:“世子爷本不需要告知我行踪,却在临走前特意交代一句,说你要先回岁寒居。” 戚凤箫顿了顿,越发觉着自己的意会没错:“不正是告诉凤笙随后过来么?” 任她心内如何理直气壮,语气却低柔绵软,故意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胆怯与委屈。 仿佛被宋玉光的质问吓着。 又像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宋玉光这般故意诓骗、戏耍她一个弱女子。 戚凤箫幼时也曾争强好胜,甚至与管事家的儿子打架。 打赢了,却也吃了不小的苦头。 那时起,余嬷嬷便告诉她,若不能做到一击必胜,有能耐善后,学会示弱也是一种本事。 渐渐长大,越来越体会到余嬷嬷的苦心,她示弱的本事也炉火纯青。 话音刚落,戚凤箫果然见宋玉光那淡漠的神情,起了一丝变化。 他薄唇微弯,没再执着于她是对是错,却也没明言如何安排她的去留。 正当戚凤箫心中打鼓,不知该不该告退时,便听见他淡淡唤:“过来,替我烹茶。” 宋玉光开口时,已少了些冷冽,难得和风细雨。 眼前的女子柔弱又乖顺,晨起时他不小心踢到的矮凳,当真是她刻意摆放的么? 不知怎的,宋玉光忽而对先前的判断起了疑,恐怕再借她十个八个胆子,她也不敢。 料想是她自己被绊到后,顺手挪开,无意为之。 先前以为她是记仇的性子,倒是冤枉她了。 不过,这位戚小姐虽娇气、柔弱了些,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能听懂他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比日常随侍的长风还强些。 他兀自思忖,却不见戚凤箫清灵灵的眼蓦地睁圆了些。 平日里,戚凤箫也饮过茶,和寻常百姓一样,拈些茶叶尖到杯中,滚水烫开便成。 烹茶却是没试过。 她目光快速扫过桌案上的各式茶具,并未看到她熟悉的茶叶尖。 身为广安伯府嫡女,她是不是不能说不会烹茶? 迟疑间,戚凤箫进退维谷,额角已急出细细汗意。 瞥见风炉上的水烧沸,腾腾冒着热气,她登时如蒙大赦。 “我,我先倒水。”她心虚不已。 同时,听见水沸腾顶动壶盖的声响,宋玉光微微拧眉,催促:“加茶粉。” 两人齐齐开口。 宋玉光听到戚凤箫的话,陷入沉默。 而戚凤箫稍加思索,便反应过来,宋玉光的意思是无需取下陶罐,直接往里加茶粉。 哦,烹茶是要加茶粉。 戚凤箫目光重新落回桌案上,勉强辨认出哪一样是他所说的茶粉,眼前一亮。 “是,世子爷。”戚凤箫应声。 桌案宽,茶粉放在宋玉光面前,戚凤箫绕过桌案右边,行至他身侧。 隔着冰凉的湿帕,小心打开盖子,腾腾热气将她指背熏得泛红。 戚凤箫顾不上细想,动作麻利将研磨好的茶粉一股脑儿往里倒。 险些烫着手,戚凤箫猛地把盖子丢回去。 哐一声脆响,听得宋玉光下意识做出眯眼的动作。 眼睫轻蹭过青绸内侧,他再度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喝茶的心思莫名淡了。 虽看不见戚凤箫的动作,可一系列的反应的动静,足以让宋玉光看出,烹茶一道,她委实是个笨拙的新手。 接下来宋玉光默然不语,没再提点或是催促。 他不再期待茶汤的口感,只细细听,细细辨认她的动作。 听到她偶尔弄出的动静,想象着她柔柔弱弱却倔强强撑,手忙脚乱的画面,宋玉光对广安伯府难得心生好奇。 片刻后,茶烹好了。 宋玉光浅饮一口,忍着喉间强烈的抗拒,用上所有涵养,生生咽下。 他面色凝重,沉默良久。 可惜了今晨送来的甘泉水,可惜了他亲手研的阳羡茶。 纵然可惜,宋玉光也提不起勇气饮第二口。 他看似平静地放下敛口白玉杯,指节却微微泛白。 听到那些不和谐的动静,他便该知道不该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不该因她那把嗓音心生恻隐。 好一个广安伯府嫡女! 他方才是如何鬼迷心窍,竟觉她有可取之处的? 任他如何掩饰,不再喝第二口的事实总骗不了人。 “不好喝么?”戚凤箫双手交缠,心虚不已,双颊微微发烫。 她表现得这样拙劣,会不会被世子察觉,她不是真正的伯府嫡女? 若被拆穿,她当如何? 戚凤箫脑子转得飞快,权衡利弊之后,又镇定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嫡母敢让她替嫁入府,便应当做好她可能露馅的准备。 若真被世子看穿,她只管把事情往广安伯夫妇身上推便是,侯府怪罪也怪不到她头上。 宋玉光欲颔首,却因她柔柔的语气而噎住。 她那把嗓音,莫说指责她,便是他语气稍稍重些,都像在欺负人。 若违心哄她说好喝,宋玉光自问也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宋玉光暗暗叹了口气,吩咐她收拾茶水、熄灭风炉。 湖风吹入庭院,携来杳远甜馥的木樨香。 戚凤箫正稍稍躬身,拿帕子擦拭溅洒在他手边的茶水,闻到那淡淡的熟悉的香气,倏而忆起,她在小院里采桂花,答应要为余嬷嬷做桂花酒酿圆子。 她动作顿住,朝院门处望去,神情微微恍惚。 秋风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7章 07 耳热 宋玉光语气疏冷,姿态审慎,似对待手下细作,心里实则说不上多在意。 不过摆出架势,唬唬她罢了。 戚凤箫确实被他唬住。 瞬时,她身形僵住,心神紧绷。 等他去查?那她还能睡上安稳觉吗? 戚凤箫觉着,还是和气生财,莫要把事情闹大的好。 不愧是世子爷,即便眼睛看不见,这府中之事,只怕事无巨细都瞒不过他。 戚凤箫不知自己能撑多久,只盼着广安伯府派出去的人,快些把戚凤笙找回来,好叫她悄然脱身。 她一面暗骂广安伯府的人,一面搅缠着手中绸帕,思量如何打发他。 心口虽紧紧揪起,她脑子却转得飞快。 电光石火间,戚凤箫生出急智,攥紧帕子捂着心口,语气伤心欲绝:“世子爷此话何意?莫非仍怀疑凤笙对世子爷的敬重并非出自真心?” “凤笙知道世子不想娶我,我本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想默默为世子祈福。你可知,当我得知婚事的那一刻,有多欢喜?你可知,出嫁前我欢喜又紧张,整宿整宿难以入眠?只怕会出什么变故,只怕自己不够好,不讨世子爷喜欢。直到坐进喜轿,听着喜乐声,才终于安心。” “在喜轿中睡着,非凤笙所愿,虽是无意中铸此大错,可若世子执意怪罪,凤笙绝无怨言。” 她语调不紧不慢,却是如泣如诉,情绪极为饱满。 扰得宋玉光耳尖微热,连心口也被莫名的情绪撑起,温热鼓胀。 借口虽是编的,稍稍激动的情绪倒也不完全是装出来的,戚凤箫对他确实有几分敬重。 前两年,北剌屡屡犯境,若非世子英勇善战,及时击溃贼寇,恐怕战火已烧至京郊。 世子出征前,大晋已连失数个州县,听说还有朝臣提议迁都到南边去。 当时她还听余嬷嬷念叨,若果真迁都,伯府未必会顾及她们,她们得自己攒好银钱、粮食,准备逃难。 幸而世子出征后势如破竹,扭转局势。 北剌虽受重创,野心必然未死。 若过几年缓过劲,又要来入侵我大晋,还有旁的武将能像世子这般英武吗? 戚凤箫不知。 她希望世子双目复明的心思,不可谓不真。 可宫里头妙手回春的太医们,为他诊治半年,也没听说会复明。戚凤箫心知,他复明的可能比她是公主的可能还渺茫。 说完那番话,戚凤箫便默默凝视着宋玉光,试图找出他被打动,或是说服的迹象。 谁知,这位世子爷只是以手支颐,长指随意轻扣耳廓,面色淡漠如常,语气疏冷:“答非所问。” 随即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别扰他清净。 她说得这般情真意切,他反应却如此淡漠? 戚凤箫撇撇嘴,他的心怕是石雕铁铸的。 离开寒苑,戚凤箫只觉风也清爽,落叶也可爱,气息都顺畅许多。 她踩着石径上新落的秋叶,听着咔吱咔吱的轻响,不紧不慢往岁苑走去,脑子里却仍想着方才寒苑的事。 戚凤箫自认应对的很好,唯有烹茶一事,露出些马脚。 可她原本是想看宋玉光如何拿繁文缛节折腾他自己,怎么后来就变成他折腾她了? 想着想着,戚凤箫瞥见腕间色泽极漂亮的玉镯,顿时不与他计较。 侯夫人给的见面礼实在有心,她虽做不到侯夫人叮嘱的事,看着这玉镯的份儿上,倒是可以照顾宋玉光时多多用心。 他喜欢饮茶,那她回头就去学。 堂堂“伯府嫡女”若是直接请人来教,只怕嫡母会以为她是故意抹黑伯府,也有损侯府颜面。 戚凤箫想了想,想到个万全之策。 岁苑的布置,不似寒苑那般清冷,院墙上攀着密匝匝一排蔷薇,花已开过,结着红红的小果子。 若是夏日里,不知该有多美。 一只脚刚迈入岁苑,戚凤箫便被秋芙、翠浓一左一右扶住,不期然对上陶嬷嬷拉长的脸。 “翠浓,先把院门关上。”陶嬷嬷语气不太好。 “谁惹嬷嬷不高兴了?”戚凤箫不怕她。 岁苑虽只有她们几个,但她不信真正的戚凤笙回来前,陶嬷嬷敢对她怎样。 “小姐去寒苑许久,都跟世子爷做了些什么?” 戚凤箫觉着好笑,陶嬷嬷还真是跟嫡母一条心,又想她讨世子欢心,又怕她与世子逾矩。 她弯弯唇,正欲如实告诉陶嬷嬷,可一想到她在世子跟前如履薄冰,陶嬷嬷她们反倒比她自在,她心里便愤愤不平。 话到嘴边,戚凤箫忍不住耍了心眼子。 她压低嗓音,战战兢兢开口:“嬷嬷,世子爷他……” 说话间,她垂下纤密的睫羽,攥着帕子的指微微泛白,羞怯又紧张,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 秋芙、翠浓不懂,陶嬷嬷却是过来人,一瞧她这副模样,登时便知不妙。 “世子爷怎么你了?”陶嬷嬷脸色阴沉,不待她回应,急急定罪,“要你讨世子爷欢心,可没叫你没皮没脸勾缠世子爷!” 一定是,否则她戚凤箫早上还说世子对婚事不满意,怎的才半日就改了性? 陶嬷嬷盯着戚凤箫,眼神像是要活剐了她。 “嬷嬷折煞我了,我万万不敢!”戚凤箫似被吓着,晶莹泪光顷刻溢出眼眶,泪滴露水般悬在睫尖,“世子爷只是想摸摸这玉镯,无意摸到我手腕,我吓得后退,却被绊到,跌进世子爷怀里……” 戚凤箫顿住,嗓音越发柔软:“嬷嬷,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这样?”陶嬷嬷一脸狐疑。 精明的眼睛打量着戚凤箫,见她衣裙齐整,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唇角浅浅的笑痕有些刻薄不屑。 无意中摸到手,抱一下罢了,也值当她羞成那样,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随是无意中的肢体接触,陶嬷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世子爷是属于笙小姐一个人的。 可这样意外的事,陶嬷嬷也无法,只能忍下不适。 她目光落到戚凤箫雪白的腕子上,盯着那羊脂玉镯,挤出一丝笑,语气诡异得亲热:“小姐受了惊吓,且先进屋歇歇再说。” “翠浓,去替小姐沏壶好茶,压压惊。”陶嬷嬷吩咐着,接替翠浓的位置,亲手扶住戚凤箫往里走。 戚凤箫状似受宠若惊,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8章 08 靠近 日色将暮,陶嬷嬷进来禀话:“小姐,伯府派了人传话,伯爷、夫人体恤世子出行不便,特命小姐明日暂不回门,好好照顾世子,待世子眼睛好转再回门。” “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我都听母亲的。”戚凤箫语气轻柔恭顺,微微颔首。 陶嬷嬷的话,本就在戚凤箫意料之中。 世子出行不便只是借口,父亲和嫡母与她不亲近,怕回府会露馅,才是真。 伯府不是她的家,戚凤箫也没想回去,便如他们所愿。 “世子那边,可有人去说?”戚凤箫故意问。 她想去找世子,总得寻个合适的由头,顺便还能借回门之事,在世子面前搏一分怜惜。 寒苑那边管得紧,除了世子亲信之人,根本进不去,陶嬷嬷也没有熟识之人。 听戚凤箫这般问,她语气迟疑:“侯夫人应当会差人去禀报。” “为防万一,我还是亲自去告诉世子的好,否则显得伯府失礼。”戚凤箫说着,站起身。 她说得有道理,陶嬷嬷便没拦着,只叮嘱一句:“天色已暗,老身先让翠浓备热水,小姐回来正好沐洗。” 戚凤箫背对着陶嬷嬷,莞尔一笑,脚步未停。 陶嬷嬷这是在敲打她,晚上莫要宿在寒苑吧? 寒苑等闲人进不去,戚凤箫便没带丫鬟,独自一人,沿青石小径往寒苑走去。 小径两侧遍植松柏,碧沉沉的,叫人望之生寒。 戚凤箫双手环抱胸前,指腹在上臂外侧摩挲了几下,试图让自己暖和些。 一阵悠远、低沉的乐声传来,戚凤箫动作顿住,连脚步也放缓,下意识循声往寒苑望望。 世子喜静,敢在寒苑吹奏的,会是谁? 伯府没给她请过乐师,戚凤箫听不出是什么曲子,只觉曲子好听,却有些悲怆。 直到乐声渐歇,她才发觉自己站立许久,双手被冷风吹得冰凉,连眼圈也有濡湿的凉意。 戚凤箫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快步朝寒苑去。 寒苑门口,长风抱剑而立,仰面望向屋顶。 “长风侍卫。”戚凤箫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眼便认出屋脊上端坐的人。 天边无星无月,借着廊庑和庭院里的灯笼光,戚凤箫看到那人一身青袍,手持一根长杆,发带、绸带迎风猎猎,皎皎似云间月。 方才那曲子,是他吹奏的?戚凤箫怔怔凝着他,讶然之余,心弦也莫名震颤。 “少夫人。”长风回神施礼。 “我来找世子,可否帮忙通禀?”戚凤箫柔声问长风,目光却未从宋玉光身上移开。 没等长风开口,戚凤箫便见屋顶上冷俊的男子下颌微垂,淡声道:“找我?那便上来。” “上去?”戚凤箫错愕。 目光快速扫过庭院,并未见着可以爬上屋顶的长梯。 于是,她侧眸望向长风,眼神求助。 长风知世子此刻心情不好,显然是想让少夫人知难而退,是以,他假装没看懂戚凤箫的求助,躬身告退:“属下去外头守着。” 戚凤箫:“??” 她只是想问问世子,有没有茶经之类的书,借她几本,回去研习,怎的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出了这般大的难题? “上不来便回去。”宋玉光坐在高出,懒懒曲起一条长腿,鼓动的袍角被冷风吹出几分潇洒恣意,语气却冷若冰霜。 那姿态,仿佛在说,若戚凤箫没本事坐到他身边去,便不必与他对话。 宋玉光是怎样的人,戚凤箫从前听到的并不多,但应该不会是眼前这般冷傲的性子。 偏偏戚凤箫要做的是,讨好他。 不知是不是那曲子的缘故,戚凤箫隐隐觉着,此刻宋玉光身上生人勿进的气场尤为强烈。 戚凤箫仰望着他,不太敢招惹。 可想到嫡母交待的话,想到亲娘,她想要退缩的脚步生生钉在地砖上。 戚凤箫暗暗吸一口气,将明哲保身的本能压下去,嗓音柔柔,语气坚定:“只要能站到世子身边,千难万险,凤笙也不会退缩。” 冷风中,宋玉光听到这一句,微微挑眉。 没想到她竟没有知难而退,看来有不小的事要求他。 也好,他正可问问她那件事,若她有本事上来的话。 庭院中并无长梯,只有那株冠盖如伞的青檀树,年头长,枝丫已触及屋檐。 端看她敢不敢爬。 宋玉光料想,她不敢。 “我已是废人一个,并不值得你的情深义重。”宋玉光语气恹恹,忽而觉着为难一个弱女子有些无趣,“罢了,你想求什么,不如去求我母亲,或许更顺遂。” “可我只想求世子爷。”戚凤箫不知他为何忽而变卦,却隐隐能感觉到,他心绪极为低落,若她就此退却,便永远难走近他,讨好他。 他性子虽不讨喜,曲子却吹得极好,戚凤箫还想听他吹奏曲子。 摇曳的灯笼光里,戚凤箫步入庭院,环顾四周,目光锁定院中的青檀树。 “若我能爬上屋顶,坐到世子身边去,世子可否不再拒人千里?”戚凤箫立在青檀树下,扬起细颈望他,清丽似一株白昙。 宋玉光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重新端起洞箫,悠长的乐声萦绕庭院。 她的胆量让他意外,可他不相信,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能爬到这样高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9章 09 喜欢 咔嚓,清晰的断裂声传来,伴着女子惊惶又克制的呼声:“啊。” 身子急速下坠时,戚凤箫怕得闭上双目。 不敢去看越来越近的地面,更不敢去看屋顶上的男子是否无动于衷。 耳畔急剧的风声骤然放缓,男子遒劲有力的手臂轻易将她环住,戚凤箫悬起的心重重跌回原处。 她赌对了。 男子大手扣在她腰际,随她下坠了极短的距离,便一脚踏在青檀树上,轻易跃回高高的屋顶上方。 戚凤箫惊魂甫定,心跳如鼓,双腿仍有些发软,纤手攥着他衣襟,试图稳住身形。 却被男子无情拉开半臂之距,攥在她上臂的手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 头顶上方传来男子栗冽的嗓音:“你究竟想求我什么?想死的人多了,还轮不到你!” 男子语气比明日更疏冷,有种劈肉透骨的寒,可戚凤箫分明捕捉到些不一样的纷涌情绪。 不止是对她的愤怒,还有一丝他对自己的厌弃。 他称自己是废人,不止是自嘲? 他只是看不到,又不是傻了,手里掌着无数人求都求不到的富贵权势,怎会如此? 瞬息之间,戚凤箫忽而有些明白,他为何避居寒苑,拒人千里了。 戚凤箫抬眸,气息尚未喘匀,便迫不及待回应:“我上来了,世子答应过我,往后不许再拒人千里。” 即便借了宋玉光的力,她总归是上来了,站到他身边。 “就为这?”宋玉光被她气笑。 她豁出性命朝他靠近,只是为求这一样? 女子软软的嗓音,气息微乱的央求,月光似地照进他心口,那些纷涌难测的情绪奇异般沉寂。 许久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来牵动他的情绪。 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让宋玉光难得陷入短暂的茫然。 屋顶上光线晦暗,他面容轮廓却愈显深俊。 戚凤箫细细端凝着他,努力分辨他情绪变化。 虽只是极细微的变化,戚凤箫却及时捕捉到,她没有否认宋玉光的话,而是顺杆子往上爬似的,借机说出真正来意:“世子爷若觉不够,可否借我几本书?岁苑那边不知可有烹茶的器具,若没有,也斗胆向世子借一套。” 说完,戚凤箫有些懊恼,借书还好说,借茶具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伯府的陪嫁里或许就有呢? 戚凤箫绯红的唇瓣现出一点点齿痕,恨不得把后半句话吞回去。 闻言,宋玉光微愣,握在她上臂的手不知不觉松了些许力道。 这才是她此番真正来意吧。 借茶经,借茶具。为何? 又是为了他吗? 想到她烹茶时的笨拙,宋玉光立时明白她的用意。 心口厚重的坚冰骤然被劈开一条缝隙,宋玉光恍惚察觉,心内有什么情绪正在脱离掌控,脱离晦暗,挤出罅隙。 他迟迟未语,戚凤箫以为他在厌烦她得寸进尺,嗓音低低道:“若世子不愿……” 话未说完,便被宋玉光截住:“我看起来很小气?” 戚凤箫愣住。 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正揣测着,便见宋玉光松开握在她上臂的手,移开脸,淡淡道:“寒苑的书应当不多,多数留在丹枫苑,想看什么书,自去取便是,岁寒居的茶具也随你取用。” 至于戚家嫡女会没有烹茶的器具,需要向他借,宋玉光并不信。 既已答应不再拒人千里,至少对她应当作数,宋玉光没拆穿她故意接近他的小心思。 丹枫苑?戚凤箫似乎在哪里听过。 细细一想,想到来岁寒居前的那处婚房。 想把她支走,让她回到鉴湖那边的婚房去?休想。 “多谢世子爷。”戚凤箫软软的嗓音浸着欢喜。 这样简单的事,便足以令她欢喜么? 看来她说嫁进来前,欢喜得彻夜难眠竟是真的。 她那些话实在大胆,宋玉光控制着心神,不去回想。 女子来到他身边的时日很短,可这岁寒居仿佛多了几丝从前没有的温度,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宋玉光屈膝坐到屋脊上,面朝院门方向,嗓音听起来比平日缓和:“在岁寒居,住得惯?” 听他这么问,戚凤箫更是心生警惕,若她回答住不惯,他是不是正好明说把她送回丹枫苑去? “岁寒居很好,我很喜欢。”戚凤箫挤出一丝笑,说出违心之言。 岁寒居很好,可她实在谈不上多喜欢,甚至有些担心。 别庄的炭火总是不够,她又特别怕冷,每年冬天都格外漫长。 眼前秋意浓浓,岁寒居比鉴湖那边的主宅明显冷一些,等到了冬日,还不知有多冷。 现下她是侯府少夫人,炭火应当是足够的,可她还是希望戚凤笙能在冬日前回来,好叫她离开这格外清冷的宅院。 话音刚落,宋玉光侧首望她,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哦?你喜欢岁寒居?说说看,它哪里值得你喜欢?” 戚凤箫爬树上来,本就累得不轻,又微微躬身同他说话,腰肢泛酸。 听到问话,她回望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0章 10 咬到 所以,他问哪里值得她喜欢,问的实则是岁寒居,并非他自己? 戚凤箫双颊登时腾起重重热意,她毫不怀疑,这热度用来烹茶也该够了。 说那番话时,没觉得什么,此刻深浓的羞耻心漫上心口,几乎将她理智淹没。 柔软的触感搦过她耳后,戚凤箫微微战栗,侧眸望见他脑后被风拂动的绸带。 几乎将人溺毙的羞耻感顿如潮水般消退。 幸好,幸好他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她脸红,看不到她应付他有多狼狈。 戚凤箫立起腰肢,坐直身形,仿似积蓄到许多勇气。 她故作镇定,只当方才什么误会也没有,语气甚至透着些急于表现的轻快:“岁寒居遍植苍松翠柏,竹风阵阵,若是盛夏里住进来,定然比别处都凉爽自在。” “岁苑里那片梅林,我走看过了,待冬日落雪开花,不知该有多美。” “还有寒苑这株青檀,长得真好,不知先有的这宅子,还是先有的青檀树?听余……”戚凤箫险些说出“余嬷嬷”三个字,刚吐出一字,便狠狠咽回去,惊出一身冷汗。 可她太过急切,贝齿狠狠刮过舌尖,不知是否刮破了皮,生疼。 “咝。”她下意识吸气,舌尖后缩,抿住唇瓣。 “怎么了?”宋玉光听她语气异样,像是受伤抽气,莫名问。 戚凤箫舌尖痛得很,纤手捧着下颌,嗓音低软含混:“说话太快,不小心咬到舌尖了。” “……”宋玉光默然一瞬,忽而别开脸。 在戚凤箫看不到的角度,他唇角扬起,语气稀松平常:“嗯,知道你有多喜欢岁寒居了。既如此,便暂且住下。” 闻言,戚凤箫眨眨眼。 她这是因祸得福,他不赶她去丹枫苑了? 今夜没白折腾,收获颇丰啊。 戚凤箫对今夜的战绩很是满意,悄然抿了抿舌尖,那伤处的痛似乎顷刻缓解。 “多谢世子!”戚凤箫捧着下颌,语调欢愉。 她的欢喜总是这么简单吗? 宋玉光指骨抵唇,轻咳一声,嗓音沉而磁:“先别急着谢,有话问你。” 他没卖关子,直截了当问:“你有没有让盲人看见东西的本事?” 戚凤箫本竖起耳朵恭听,怎么也没料到,他问出的是这话。 怔愣一瞬,戚凤箫才想起来回应,她摇摇头:“凤笙不曾学过医术,为了世子,凤笙愿意去学,可凤笙资质平庸,只怕一世也赶不上宫里的太医。” 世子爷再想复明,也不该病急乱投医吧?宫里妙手回春的太医都无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讨好世子爷有很多条路,戚凤箫并不想选这比登天还难的一条。 再说,兴许十天半个月后她就离开侯府,看医书根本学不了什么。 学烹茶就快多了,学成之后,离开侯府,带着余嬷嬷去找亲娘,往后一家人开间茶铺也好。 她语气挚诚,并无任何隐瞒迹象。宋玉光相信,她真的不会治疗眼疾,且对令他困惑的怪相一无所知。 宋玉光轻捏眉心:“不必了,明日陈太医会过来。” 戚凤箫颔首,也松了口气。 “明日陈太医过来,世子爷可否派人告诉我一声?”戚凤箫语气里尽是关切。 往常,陈太医替他诊治,宋玉光不允许任何旁人在侧。 可她不一样,他答应过不拒人千里。 “好。”宋玉光颔首。 戚凤箫放下心,双臂环住自己,缩起身子。 夜色深浓似墨,屋顶上的风无遮无挡,肆无忌惮往人衣袖里钻,吹了许久的冷风,她只觉连周身血脉都要冷到凝固。 “世子可要下去喝杯热茶?”戚凤箫试探着问。 不管世子需不需要,她真的很需要。 “不必。”宋玉光仿佛没听懂她曲折蜿蜒的心路。 戚凤箫不知该再找个什么借口下去,又该如何下去。 正发愁,下一瞬,却被一条长臂紧紧扣住。 男子足尖点在屋瓦上,发出极轻的响动,戚凤箫身子骤然一轻,转眼间落到庭院中婆娑的树影里。 “夜已深,请回。”宋玉光松开手,闲闲拂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1章 11 验身 走在密匝匝的树影里,吹着鉴湖凉沁沁的风,戚凤箫冷得指尖冰凉,不由加快脚步。 步子迈不开,才发现裙摆仍系在腿侧,限制她动作。 戚凤箫纤腰微弯,冰凉的指捏起裙料,打好的结扯松了,裙料垂散。 林下光线晦暗,她拂了拂裙摆,便快步朝岁苑去。 刚转过弯,未走出石径,迎面撞见提着琉璃灯的秋芙。 秋芙瞧见她,陡然定住脚步:“小姐许久未归,叫奴婢们好等。” 岁寒居清净,入夜后更是不见人走动,秋芙毫不掩饰轻蔑,语气阴阳怪气。 瞥了戚凤箫一眼,没等戚凤箫上前,便转过身去:“快些吧,陶嬷嬷还等着呢。” 不知怎的,戚凤箫从那一扫而光的目光里,感受到克制的敌意。 与陶嬷嬷的戒备不同,是在陶嬷嬷面前不曾表现出的敌意。 戚凤箫眼睫微颤,恍若未觉。 院门闩上,落了锁。 戚凤箫走在庭院甬道上,承受着陶嬷嬷老辣的打量。 檐下灯笼光曳过她被风吹动的裙,陶嬷嬷眼睛骤然睁大,秋芙手中琉璃灯坠地,哗啦一阵脆响。 “小姐去寒苑,当真只与世子转达回门之事?”陶嬷嬷迈出门槛,挡住她去路,居高临下审视她。 那眼神,盛满忌惮、犹疑。 戚凤箫疑惑。 顺着她目光,垂眸扫过裙摆,望着皱巴巴的,甚至被树枝划破的裙料,暗自叹气。 “嬷嬷莫要误会,裙子是不小心被树枝勾破的。”戚凤箫不知这样解释陶嬷嬷肯不肯信。 下一瞬,她知道了。 “秋芙,带她进来。”陶嬷嬷面色阴沉,掷过来的嗓音似淬着冰。 若告诉陶嬷嬷,她在寒苑里爬树,解释清楚误会,陶嬷嬷会不会不那么生气? 大概未必。 戚凤笙乃伯府嫡女,若让陶嬷嬷知道,她顶着戚凤笙的名头,在世子面前爬树,只怕也是盛怒。 罢了,解释什么?让她们揣测着、提心吊胆着才好。 秋芙大步靠近,动作粗暴地扯住戚凤箫衣袖,朝着正屋的方向拉,毫不客气,任由她外衣衣袖被扯落肩头,露出一片雪色中衣。 戚凤箫睫羽微颤,敛起眸中郁气。 候在一旁的翠浓大气不敢出,也不敢跟进去。 正屋门扇哐当一声被合上,戚凤箫身子颤了颤,仿佛被陶嬷嬷和秋芙的气势吓得不轻。 “嬷嬷,我早说过,这乡野长大的下贱胚子,恐怕早跟别庄附近的庄稼汉不清不楚,哪懂什么礼义廉耻?得了这破天富贵,还不想方设法抓住?嬷嬷千万不可被她骗了!”秋芙又急又气,面色发红。 戚凤箫肩膀微缩,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袖,听着外头翠浓打扫庭院的声响,并未在意秋芙的污言秽语。 倒是秋芙的态度,让她很感兴趣。 待秋芙说完,戚凤箫才抬起清亮莹润的眸子。 见秋芙狠狠瞪着她,她退后半步,怯怯懦懦问:“我没有勾引世子爷,嬷嬷如何才肯相信?” 秋芙闻言更气:“你口口声声说世子爷不满意这门婚事,可去了一趟寒苑,衣裙皱乱不堪,你还狡辩,还有脸让嬷嬷信你?” “陶嬷嬷尚未发话,秋芙姐姐却迫不及待往我身上泼脏水,可是我哪里思虑不周,得罪过姐姐?” 她话音刚落,便见秋芙面色涨红,躲闪的眼神藏着被人窥见心思的慌乱。 过分的怒气,微妙的敌意,戚凤箫心内豁然。 她捏着帕子沾泪,楚楚可怜:“秋芙姐姐既知我身份低微,又岂能不知世子爷的心思并非我能猜透,世子爷要做什么,亦不是我敢阻拦的?” “秋芙姐姐这样冤枉我,明日去寒苑,我带秋芙姐姐一起去便是,好叫姐姐看看,我可有半分勾引世子之举。” 戚凤箫生得好,垂首落泪时,薄薄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似雨渥桃花。 重话都让秋芙说了,陶嬷嬷心有怒气,却不敢把人训得狠了。 再多怒气,也得等禀了伯夫人再做打算。 “秋芙,注意你的身份,休得放肆。”陶嬷嬷不轻不重横了秋芙一眼,算是给戚凤箫一点体面。 继而,她揪住戚凤箫的话头,语气刻意放缓:“小姐的意思是,世子爷叫你明日还过去?” “是。”戚凤箫捏住帕子,颔首应。 即便她不说,明日陶嬷嬷也会知晓,毕竟太医来府中为世子诊治不至于背着人。 “世子爷说,明日陈太医来为他诊治,叫我过去尽些礼数。” 陶嬷嬷闻言,心道不好。 尽礼数的事,难道侯爷、夫人不能做么?世子巴巴叫戚凤箫过去,只怕是被这死丫头勾缠得离不了人。 看她这副模样,恐怕她前头说的话也不足信。 终日玩鹰,倒让麻雀啄了眼。 陶嬷嬷更气,恨不得吩咐秋芙,把戚凤箫衣裙扒下来验验身。 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不想做得太过。万一把戚凤箫惹急了,坏了伯府的大事,她如何对得起笙小姐? “既然是世子爷吩咐,小姐且早些沐浴歇息,莫误了正事。”陶嬷嬷瞥了秋芙一眼,“秋芙一时情急,说重了话,还请小姐念在她对主子一片忠心,饶她这一回。” 戚凤箫听着好笑,饶不饶的,也不由她说了算,伯府派来的人,哪一个是她能动的? 秋芙对主子忠心么?戚凤箫眼底噙一丝笑。 似乎,她也不是不能动伯府的人。 动一个秋芙,好叫陶嬷嬷知道,她并不是泥捏的性子,莫要欺人太甚。 盥室里水已不太热,翠浓重新提起桶去打热水。 路过耳房时,被陶嬷嬷拦住。 “伺候沐洗时,眼睛放亮些。”陶嬷嬷语气沉沉,如她映在墙上放大数倍的黑影般骇人。 翠浓连连称是。 片刻后,提着热腾腾的木桶进屋,翠浓掌心已沁出汗意。 一分是被热气熏的,倒有九分是被吓的。 热水倒入浴桶,激起满室雾气。 戚凤箫抬指,一粒一粒解开珠扣,衣料层层委地。 氤氲雾气拢住她光洁背影,窈窕轮廓像是晕着月华,须臾,月色入水,被散开的墨发藏在浮动的涟漪之下。 她当真是在乡野长大的么? 翠浓盯着瞧了两眼,便红了面颊,不好意思再瞧。 粗生粗养的,长成这样如珠如玉的皮肉,生她之人,该有多出挑?那位被顶替的,真正的少夫人,恐怕还要美上几分。 身后丫鬟沉默一瞬,才拿起棉巾,欲替她擦洗。 戚凤箫纤手环在肩头,稍稍侧首:“我自己来,你且退下。” “是。”翠浓递上沾湿的棉巾,退后两步,却不走,“奴婢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2章 12 显摆 翌日一早,端进来的膳食皆是温热适口的,戚凤箫就着秋芙忍怒的神情,慢慢用膳,很是满意。 “今日小姐虽不必回门,可侯夫人那里备了礼,老身还是回去一趟,看看伯爷、夫人那边有什么话交待。”陶嬷嬷挤出一丝笑,笑意勉强。 眼下透着乌青,显然昨夜没睡好。 “有劳嬷嬷,母亲那边,还请嬷嬷多多美言。”戚凤箫略福身,姿态恭顺。 岁苑的雕花跋步床,独属于她一人,戚凤箫昨夜睡得好,气色极佳。 “小姐言重。”陶嬷嬷有些摸不准她的深浅,不敢小觑,态度恭敬许多。 陶嬷嬷走后不久,长风便来传话:“少夫人,陈太医已至寒苑,公子命属下来请少夫人过去。” 戚凤箫颔首,举步往外走。 候在一旁的秋芙见状,赶忙跟上。 岂料戚凤箫前脚走出院门,长风便展臂拦住秋芙:“公子有命,寒苑严禁闲杂人等踏足。” “可我要去伺候少夫人。”秋芙语气急切。 昨夜听陶嬷嬷说,世子爷对戚凤箫这假货甚为恩宠,连舌头都咬破了,秋芙心头的火烧了一宿。 今日她耐着性子伺候戚凤箫用膳,就等着跟戚凤箫去寒苑,盯着戚凤箫,也再见见丰姿玉立的世子爷,却被这讨厌的看门狗拦住,她如何不气? 戚凤箫是假少夫人,她却是真正少夫人的亲信,笙小姐早说过,将来嫁人,许她给姑爷做妾的。 等笙小姐回来,她才是能亲近世子爷之人,戚凤箫什么都不是。 她说完,长风甚至未看她一眼,面色微沉,冲戚凤箫施礼:“少夫人身边的下人竟敢忤逆公子,长风斗胆请少夫人发落。” 秋芙傻眼,她顺承世子爷还愁没机会,何时忤逆世子爷了?! 戚凤箫回眸望一眼秋芙,柔柔替她求情:“秋芙被我惯坏了,还请长风侍卫饶她一次,莫要惊动世子。” 长风没多言,展臂请戚凤箫先走,他落后两步,跟在后头。 秋芙扶着院门,指甲生生抠断一截。 戚凤箫捉裙,款款步入寒苑,抬眼便见青檀树下坐着两个人。 宋玉光身着深色长袍,广袖翩动。 坐在他对首那人手边放着官帽,应当便是陈太医。 宋玉光听到动静,稍稍抬起下颌,露出清俊的颌骨,颈间喉骨清晰如琢。 惯常锋锐抿直的唇,难得噙着笑,尚未来得及收敛。 陈太医闻声回首,看到戴着面纱的戚凤箫,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潇洒起身行礼:“陈樾见过嫂夫人。” “久闻陈太医贤名。”戚凤箫福身还礼。 陈太医称她嫂夫人,而非少夫人,看来他与宋玉光关系很好。 戚凤箫行至宋玉光身侧,与他隔半臂之距坐下,裙料几乎擦着宋玉光的袍袖,距离极近。 陈太医笑得温文尔雅,眼睛却不动声色打量着,没见宋玉光眉间有任何波动,他眸底悄然沁出细碎的笑意和玩味。 “可要我烹茶?”戚凤箫目光扫过桌案上的茶具。 她虽尚未研习,可若宋玉光从旁指点,她相信不会失礼。 “不必,陈樾不是外人,让他自己来。”宋玉光稍稍侧首吩咐,“不必做什么,去取纸笔来,等他说到什么有用的,拿笔记下便是。” 戚凤箫点点头,进屋寻笔墨。 寒苑正屋她第一次进,布置与岁苑相差无几,陈设还更少些,或许是为防止宋玉光无意中磕碰到。 书案干干净净,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墙边的书架也空着一半。 是了,他眼睛看不见,自然不能读,不能写,难怪他说多半的书留在丹枫苑。 忽而,戚凤箫有些明白他那时的自我厌弃。 任谁从众人景仰的云端,跌进无尽的黑暗,恐怕都难以心平气和。 院中男子交谈的声音不大,却是坦坦荡荡,并未压低,伴着风吹叶落的簌簌声,戚凤箫听得分明。 她捧着纸笔走到明间,听见陈太医打趣宋玉光。 “嫂夫人在佛前祈愿,愿终日戴面纱直至你双眼复明之事,恐怕过不了多久,全京城都知道了。你倒是走运,娶了位情深义重的好娘子,可害苦了我。”陈樾语气苦哈哈,似吃了黄连。 宋玉光不紧不慢,语气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我怎么害你了?” “从前有你在前头顶着,我娘催我还不算紧,这下倒好,自从听姨母说起嫂夫人,我娘恨不得我今日便给她带回个可心的儿媳!”陈樾叹了口气,一面烹茶,一面道,“我是不敢回府的,今日便在你这里用罢晚膳再回去,省得挨骂。” 隔着楹窗,戚凤箫似听见一声低低的笑。 “与我何干?又非我挨骂。” 陈樾一听,睁大眼睛,茶水滴到手背,烫得嗓音变了调:“你是在显摆?” 戚凤箫裙裾掠过门槛,便见陈樾身姿陡然端直,又是一派君子之风。 “茶已烹好,嫂夫人请用,陈樾技艺不及璋华,还请嫂夫人莫嫌弃。”陈樾说着,将茶盏放至戚凤箫面前的桌案上。 璋华,是宋玉光的字? 戚凤箫头一回听见有人这般唤他,忍不住侧眸望一眼宋玉光,他倒是配得起这样好的表字。 “陈太医客气。”戚凤箫含笑颔首,温柔落座。 宋玉光和陈樾谈起眼疾,戚凤箫安安静静听着,并不插嘴。 身侧墨香漫散,宋玉光知晓,她应当是在记录陈樾的话。 他指腹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心中难得宁静,昨夜敢爬青檀树,今日倒是乖巧得很。 “绸巾解开,我看看。”陈樾松开他腕脉,轻道。 戚凤箫倏而驻笔,侧眸望向宋玉光。 男子身姿略显僵硬,迟疑未动。 是不方便解吗? “我来吧。”戚凤箫说着,放下湖笔。 未及起身,便被宋玉光虚虚按住小臂:“不必。” 男子掌骨宽,压在女子绯色衣袖上,并不算亲密的举动,却令陈樾再度睁大眼睛。 “璋华只是怕吓着嫂夫人。”陈樾浅笑,似在说打趣的话。 宋玉光却是周身一凛,下颌微抬,寒意几乎化为实质,朝陈樾刺过去。 坐在身侧的戚凤箫感受到冷意,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 陈樾却像是有九条命,变本加厉:“他成日里比雪山寒川还冷,还惯会吓唬人,嫂夫人喜欢他什么?” 戚凤箫听得出,这只是他故意打趣宋玉光的话,并不需要她回答,戚凤箫也没想回应。 岂料,宋玉光忽而变了脸色,修长的指捏着刚解开的绸巾,指尖已是泛白。 “陈樾,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他气势骇人,迫得人连呼气也不敢。 他虽失明后喜怒无常,对陈樾动怒还是第一次,且陈樾看得出,他是真的动了怒气。 “陈樾不知轻重,改日设宴向嫂夫人赔罪。”陈樾起身向戚凤箫施礼,姿态甚至郑重。 戚凤箫不明白,只是玩笑话,怎的落到如此窘境,她有些无措。 想说不用,又怕宋玉光更生气。 毕竟,生气的本就是宋玉光。 无法,戚凤箫只得望着宋玉光求助,希望他说些什么,偏他看不见,连脸也未向她这边侧。 宋玉光视觉以外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戚凤箫的目光他岂会没有觉察? 想到方才千钧一发的险境,宋玉光掌心仍微微濡湿。 她怯怯懦懦的,旁人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一五一十什么都敢说,若昨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3章 13 破绽 戚凤箫以为他真会动手,赶忙走过去,轻轻拉住他衣袖,低低求情:“世子。” 那软软的嗓音,似最柔嫩的羽毛挠在人心尖上,却有着无坚不摧的魔力。 蓦地,宋玉光心口的无力感又涌上来,比目不能视物更为无奈。 “长风,传膳。”宋玉光起身,冲院外吩咐。 长风应声进来,待他再出院门时,却遇见急匆匆来禀话的仆从。 “二公子和大小姐来了,正在竹林外候着,小的特来请公子示下,可要放人进来?”仆从端手躬身。 整个侯府,长风只认一个主子,当即训斥:“公子说过,除少夫人和陈太医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寒苑。” 仆从闻言,语气迟疑:“可,可是,大小姐说,他们是来找少夫人的。” 竹风幽凉,庭院寂静,众人的目光下意识都落到戚凤箫身上。 戚凤箫亦是诧然:“找我?” 宋家这一辈,只宋玉莹一个女孩子,仆从说的大小姐应当是她,二公子便是她的胞兄宋玉聪。 戚凤箫不太明白,她与他们并不相熟,他们来岁寒居,怎的不是找世子,而是找她? 世子不让旁人进寒苑,竟也包括侯府里的亲眷么? 世子爷能让她进来,是因昨夜应允她,不再拒人千里? 一时间,戚凤箫有些受宠若惊,忽而觉着世子爷也没那么可怕。 “那,我去看看?”戚凤箫站起身,仰颈望着宋玉光,等他表态。 他没点头,只闲闲拨弄着青玉扳指。 没拒绝,便是答应了,戚凤箫松了口气。 转而朝陈樾一笑:“陈太医稍坐,我先失陪。” 待她消失在门外小径上,陈樾抬眸望向宋玉光:“璋华对嫂夫人有些特别。” “有什么特别?”宋玉光凭着记忆,举步往正屋去。 他步履谨慎,走得慢,姿仪却不减矜贵:“我乏了,今日便不留你用膳。” 陈樾:“??” “不是,刚还说让长风传膳呢?怎么嫂夫人一走,你便翻脸不认?”陈樾起身欲追上他,却被长风拦住,甚至把医箱递至他面前,做出送客的姿势。 “还说对嫂夫人没什么特别?很好!”陈樾不服气,望着宋玉光无情的背影,被他气笑,“去年家宴被催婚,是谁与我同仇敌忾?要不要我把你当初说的话,告诉嫂夫人去?” 登时,站在廊庑下的宋玉光转过身,语气仿似咬牙切齿:“你若敢胡说,我便请母亲为你安排相看。” 陈樾被捏住死穴,连连告饶:“怕了你,我走还不行么。” 言毕,他提着医箱离开。 宋玉光不知,陈樾在寒苑与岁苑交叉的路口,正好遇上戚凤箫一行人。 庭院恢复宁静,宋玉光扶着书案,坐到案后的圈椅中。 “案头的药方,是陈樾新开的,午后你亲自照方抓药去。”宋玉光淡淡吩咐。 药方被戚凤箫放在书案左上角,拿麒麟镇纸压着上缘,尤为显眼。 比药方更醒目的,是上头零零碎碎的字迹。 勉强能辨认出,却像是写好后被人拎起来摔打过,歪歪斜斜要散架的模样。 “这是陈太医开的方子?”长风认得陈樾的字迹,“属下记得,陈太医的字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是公子摸瞎写的? 念头乍起,长风便暗自忏悔不跌,他怎能生出如此大不敬的揣测?以公子的笔力,闭着眼睛也不至于写成这般。 更何况,以陈太医和公子的交情,还不至于让目不能视物的公子亲手写药方。 “今日的方子乃陈樾口述,少夫人代笔。”宋玉光想起陈樾那短暂的反常,若有所思,“究竟有何问题?” 闻言,长风彻底镇住。 少夫人写的?! 他怀疑自己眼拙,拿起纸笺,仔细又看一遍。 终究没忍住,疑惑道:“少夫人素有令名,她的字,怎会,怎会像是刚启蒙的稚童?” “……”宋玉光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何处。 长风禀事素来陈述事实,不会作假。 戚家嫡女乃母亲精挑细选的,即便才名不十分真实,可那毕竟是伯府贵女,将来要主持中馈的,字迹不会差到哪里去,必不可能写出稚童才会写出的字迹。 宋玉光脑中想起那软软的嗓,不盈一握的腰,那至今不知生得何等模样的脸,以及那拙劣的茶艺,那每每与她肌肤相亲便奇异催生的怪相。 她身上的迷雾,又多了一重。 他微微倾身,取走长风手中的药方,捏在指尖。 “你誊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4章 14 酒香 这厢,戚凤箫与宋玉莹寒暄,正欲往岁苑去,却在岔路处碰见提着医箱的陈樾。 “陈太医?世子不是留你用膳吗,怎的忽而要走?”戚凤箫疑惑问。 陈樾神情略不自在。 他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把宋玉光惹毛,被赶出来了? “突然想起太医院还有事。”他笑意温润,朝众人施礼,“陈樾先走一步。” 戚凤箫诧然,却也理解。 她略颔首,错开一步,准备让陈樾过去。 岂料,一直亲昵挽着她手臂的宋玉莹,忽而松开她,挡在石径上:“樾哥哥,现下已近午时,此刻回宫当值,只怕赶不上膳时。正巧我与哥哥要去戚姐姐院里,樾哥哥不如一道用了膳再回宫?” 戚凤箫不知宫里各衙门都是几时发膳,宋玉莹见多识广,定然比她清楚。 闻言,戚凤箫面露惭愧:“幸而玉莹思虑周全,陈太医为世子诊治尽心尽力,我理应替世子尽地主之谊,还请陈太医切莫推辞。” 秋芙备茶水、点心,翠浓去大厨房传话。 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整饬出一桌丰盛的席面送来。 宋玉聪很关心世子眼疾,问了陈太医好些话,戚凤箫默默听着,记在心里。 倒是宋玉莹,与她说话时,明显心不在焉,目光时而落到陈太医身上。 只她动作自然,又一派天真烂漫,丝毫不引人注意。 当她再一次偷瞥陈太医时,戚凤箫微微敛睫,将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藏在蜷长的睫尖。 哦,这小姑娘来陪她说话解闷是假,冲陈太医来才是真。 原来侯府里的贵女,面对心仪的郎君,是这般模样。 思及此,戚凤箫面上笑意登时僵滞。 那她为讨好世子,做出的深情模样,是不是很假? 可世子眼睛看不见,她若不说出口,如何让他知晓?戚凤箫也变得心不在焉,陷入沉思。 午后,宋玉聪要回国子监,便与陈樾一道告辞离开。 走出岁苑,他回眸望了一眼。 陈樾只顾着说话,没留意:“还以为璋华心智多坚定,成婚那日面都不露,要你代为行礼。谁曾想,才短短几日,嫂夫人不仅住进岁寒居,还能自由进出寒苑,你说奇不奇?” “嫂嫂性子好,又对兄长情深义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宋玉聪走在竹林间,姿仪清儒。 陈樾笑着摇摇头:“你这书呆子。” “宋家长辈们下一个该催你成婚了,璋华害得我水深火热疲于应对,你也别想跑。”说着,他拍拍宋玉聪肩膀:“自求多福。” 戚凤箫只比宋玉莹年长一岁,加上宋玉莹对她心存敬服,主动亲近,两人在岁苑后的小园里折花插瓶,很快便熟稔。 “戚姐姐,怎么同样的花,被你摆弄一番,便格外雅致好看?”宋玉莹盯着她摆动花草的动作,细细端量。 皆是随手所折,不是什么名花异草,可戚凤箫纤白的指极灵活,就是能呈现出令人惊艳的效果。 宋玉莹也学过插花,看着戚凤箫手中花束,总觉与夫子教她的千篇一律的插法不同,多了些自然自在的气息。 “戚姐姐师从何人?”她忍不住问。 “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罢了。”戚凤箫含笑应。 别庄里连教书的夫子也不曾为她请过,她启蒙全靠余嬷嬷,哪有银子请夫子教她插花? 虽未正经学过,一贯是按照自己喜好来侍弄,可余嬷嬷也时常夸她心灵手巧。 只是余嬷嬷与她一样不懂行,她便从未放在心上。 如今听宋玉莹夸她,戚凤箫很是欢喜。 “玉莹若喜欢,便带回去养着。”戚凤箫想了想,“等我回屋换上那只青铜蕉叶纹花觚,更好看。” 两人说着话,听到前头有动静。 戚凤箫以为又有客人拜访,便捧着花束快步出去,宋玉莹剃着手中花枝余叶,落后几步,慢慢跟着。 走出小园,戚凤箫迎面便见到风尘仆仆的陶嬷嬷,翠浓手里不知抱着什么,正往屋里去。 “小姐倒是自在,还有心思折花游园。”吃了伯夫人给的定心丸,陶嬷嬷可不再瞻前顾后,对戚凤箫又恢复到蔑视的姿态。 秋芙还没来得及禀报宋家二小姐也在,听陶嬷嬷说话不客气,当即愣住,继而慌忙提醒:“嬷嬷……” 可她话刚开头,便瞥见宋二小姐裙裾掠过跨院小门,只得生生忍住,脸色白了一分。 “你这老奴,伺候人的时候没见你,戚姐姐折花倒要你管?”宋玉莹捧着芳馥的木樨花,快步走到戚凤箫身侧。 待她认出陶嬷嬷,微微错愕:“竟是你,从你抓着戚姐姐往喜轿外头扯我就看你不顺眼,果然是个倚老卖老的刁奴!” 戚姐姐性子软,若任由刁奴欺主,往后主持侯府中馈,恐怕难以服众,大伯母也会不放心。 宋玉莹心知她不该越俎代庖,可她见不得戚凤箫吃亏。 哪怕震一震这老奴也好。 “二小姐?!”陶嬷嬷脸上顿时血色尽退,跪到地上求饶,“老奴只是与少夫人说笑,并无以下犯上之意,求二小姐恕罪。” “戚姐姐,你说怎么办?”宋玉莹可不信她,也不理她,侧首望向戚凤箫。 陶嬷嬷是伯府的老人,若非借宋玉莹的势,戚凤箫还不敢动她。 戚凤箫自知在侯府孤立无援,好不容易有个宋玉莹维护她,她若驳了人家颜面,只怕会失去难得的朋友。 “陶嬷嬷,你是母亲身边的旧人,我不好罚得太重,此番便免你一季月钱。若往后再不知轻重,顶撞二小姐,我可不敢留你,你自收拾包袱回伯府领罪去。” 一席话,说得陶嬷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此番可是得了伯夫人的准话,准备狠狠拿捏戚凤箫的,谁知道刚一回侯府,先被踩了一脚。 陶嬷嬷在伯府得脸,连真正的笙小姐也对她客气,何曾受过这种气? 她恨啊。 可宋玉莹盯着陶嬷嬷,这可是侯夫人惯宠的二小姐,陶嬷嬷连一个不敬的眼神也不敢给戚凤箫。 “老奴知罪,谢少夫人、二小姐手下留情。”陶嬷嬷塌下脊背谢恩。 宋玉莹才十六,尚未定亲,离出嫁还早,等笙小姐回来,少不得要与之打交道,陶嬷嬷为挽回形象,打起十二分精神服侍。<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5章 15 惦记 宋玉莹上岸后,没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找宋玉聪。 桌案侧银釭炽亮,宋玉聪端坐案后,手里捧一卷书,听见脚步声,亦未抬眸。 “哥哥!”宋玉莹上前,咚地一下把青铜花觚放到桌案上,挡住光亮。 继而抓住书册上边,将宋玉聪正看的书抢在手里。 宋玉聪未恼,揉揉微带倦色的眼皮,嗓音含笑:“谁给我们大小姐气受了?” “我才没生气!”宋玉莹否认,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斟酌,便见哥哥端凝着案头瓶花,轻赞:“不错,进益不少。” “什么呀,这是戚姐姐送给我的。”宋玉莹放下书卷,双臂圈住花觚。 闻言,宋玉聪自然碰触瓶中木樨花的指尖僵住,蜷起,状似从容收回,清湛的眼眸映着银釭的光亮,愈显明润。 宋玉莹没注意,话音刚落,她骤然想起二人的赌约,趾高气扬冲宋玉聪道:“昨日打的赌,哥哥输了。今日我问过戚姐姐,那天她迟迟未从喜轿里下来,根本不是不想嫁,她只是不小心在喜轿里睡着了。” 言毕,她冲宋玉聪摊开一只手:“五十两银子,拿来。” 宋玉聪乃国子监的佼佼者,祭酒的得意门生,脑子自然不笨,可他万万没想到,真相简单到如此离谱。 五十两银子他给的爽快,心里却仍将信将疑。 自从戚家嫡女戴着面纱出现在正厅,说出那番话,整个侯府皆知,她对世子情深义重。 宋玉聪对外人,也是这样说,可他心里那股怪异感,仍挥之不去。 “那日在喜轿前,动作粗鲁拉戚姐姐出来的刁奴,哥哥还记得吧?”宋玉莹折好银票,塞入腰间荷包,“今日碰巧被我听见,她连戚姐姐折花游园都敢管,语气还很不恭敬,显然是个以下犯上的惯犯,今日可被我出了口气,戚姐姐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银!” “原以为她该懂得尊卑了,谁知晚膳时,我们要喝她从伯府带来的桂花酒,那嬷嬷还敢横加阻挠。定是伯府从前对嫡女管束严苛,助长了奴婢的气焰,以致奴大欺主!难怪外头都说伯府是破落户,咱们侯府哪个下人敢对主子如此无礼?” “玉莹。”宋玉聪不是训斥,语气淡淡的。 气场明明与宋玉光不同,却有相似压迫感。 背后议论伯府,宋玉莹也知自己不对。 “我只是私底下同哥哥抱怨,又没与旁人说。”宋玉莹心虚不已,嗓音低下去。 她从未人云亦云诋毁过哪家门第,今日也是看不惯陶嬷嬷,被气着了。 心里恨不得宋玉聪帮她想个办法,把陶嬷嬷那刁奴赶出府去,她让大伯母重新替戚姐姐挑个好的嬷嬷。 可她明白不合礼数,只得压下心中不快。 倒是另一桩事,戚姐姐虽未应承,她还是想请哥哥帮忙。 “今日喝到伯府的桂花酒,戚姐姐哭得眼睛都红了,女儿家嫁了人都这样么?还是戚姐姐格外可怜?是了,旁的女子出嫁后都是正常回门,她今日没回,怎能不想家?”宋玉莹走到宋玉聪身侧,扯着他衣袖,“哥哥,等你过几日旬休,我们陪戚姐姐回一趟伯府好不好?” “我们?”宋玉聪怔住。 “是啊,总不能让她头一遭便独自一人回去,旁人还以为侯府不看重戚姐姐呢!”宋玉莹理直气壮道,“你能代替大哥行婚礼,为何不能代替他陪戚姐姐回门?” 宋玉聪含笑摇头,重新捧起书卷:“礼节之事自有长辈们做主,天色不早,回房去。” “哥哥。”宋玉莹摇晃着宋玉聪衣袖,撒娇想磨他答应。 只要不触碰原则,宋玉聪素日里都好说话。 此刻,宋玉莹也以为他会答应,就像她今日求哥哥陪她去岁寒居一样。 岂料,宋玉聪笑意渐收,清湛的眼似月射寒江。 他未置一词,宋玉莹却下意识松开手。 哼,大哥、二哥皆是冷酷无情之人,还是樾哥哥好。 待她走后,屋内安静下来,宋玉聪手中书卷久久未翻页。 许是他代替兄长行礼将她娶进门的,即便不刻意留心,也难免比旁人多关心一分。 陈樾说兄长待她好,宋玉聪心里并不认同,若当真那么好,为何一个住寒苑,一个住岁苑? 玉莹说嬷嬷奴大欺主,是伯府不会约束下人,宋玉聪心中仍是存疑。 广安伯名声是不好,伯夫人却颇有手段,不至于放任下人欺负唯一的嫡女,尤其是对他们府上有用的嫡女。 还有,自她嫁入府中,她那进了国子监的胞弟未曾来向他打听一句。 千丝万缕纠缠脑海,他脑中闪过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震得宋玉聪霍然起身,望向窗棂外漆沉沉的夜。 除非,她并非伯府真正的嫡女。 如此一来,她不肯下轿,执意戴面纱,便都变得合理。 岁苑里,寒风簌簌,枝上枯叶零落,擦过戚凤箫肩头。 她裙裾翩动,踏过枯叶,迎着陶嬷嬷的目光,往里走。 有了后晌的教训,陶嬷嬷谨慎许多,往她身后瞧瞧,吩咐秋芙锁上院门,才开口。 “小姐今日真是好大的威风,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陶嬷嬷睥着戚凤箫,语气阴阳怪气。 戚凤箫不在乎她的态度,走到她面前站定,柔柔的嗓音浸着寒风冷意:“余嬷嬷现下在何处?可安好?” “哟,露出真面目了?”陶嬷嬷打量着她,似笑非笑,“伯夫人防备着你,果然没错。你很在意余嬷嬷?” 她顿了顿:“别担心,伯夫人把她接入伯府,好生荣养着呢。” “她照顾你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小姐乖乖听话,莫要贪心,莫要肖想不该你惦记的东西,伯夫人自然不会亏待她。”陶嬷嬷一副为戚凤箫好的模样,“小姐千万别辜负了伯夫人的恩典才是。” 确认余嬷嬷被扣在伯府,戚凤箫莹澈的眼瞳蒙起一层薄雾。 指尖狠狠刺在掌心,她才没有哭出来。 余嬷嬷多聪明的人啊,最会保全自己,怎会让自己落到伯夫人手里? 定然是为了她,才给了伯夫人拿捏的机会。 “如此,我倒要谢谢母亲替我照料余嬷嬷了。”戚凤箫稍稍敛睫,竭力掩饰最真实的情绪。 陶嬷嬷看向戚凤箫的眼神,像是看一只掐折腿的蚱蜢,鼻腔里哼出一声,扭头便走。 夜已深,戚凤箫抱着那坛没喝完的桂花酒,坐在廊庑下。 周遭只余风声,寒苑那边的乐声不知何时停歇的。 蓦地,她想起宋玉光。 一时不知是曾经一身荣光,现下什么也瞧不见的宋玉光可怜,还是看似攀上高枝,实则前程被人死死捏在手里的她更可怜些。 耳房早已没了声息,庭院深深,陶嬷嬷也不怕她逃。 戚凤箫抱起酒坛,刚挪步,身后门扇发出轻响。 “小姐。”翠浓拿着一件茜红绣缠枝菊花的披风,低低唤。 戚凤箫目光掠过披风,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回屋去。 继而,她穿过寂静萧索的庭院,轻轻推开门扉,踏上小径,朝着寒苑方向去。 她清莹的眼中,柔顺敛去,风起云涌。 该她想的,她从未拥有过,不该她想的,她为何不能惦记? 若她永远赤手空拳,拿什么让伯夫人践诺? 只怕即便讨得世子爷欢心,等戚凤笙回来,顺利得到恩宠,伯夫人也未必会让她与亲娘团聚。 甚至,会为了掩盖真相,悄悄处置了她和余嬷嬷等人。 她曾提点翠浓,而她自己,又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6章 16 留宿 桂花酒好喝,后劲却足。 戚凤箫不知不觉饮多了几杯,脑仁昏昏沉沉。 眼帘里那盏唯一亮着的珠灯也有了重影,一时一个,一时变成三个。 “年纪不大,酒量倒好。”宋玉光感受到她肩臂抵过来的力道,便猜到她已有些醉了。 他故意赞她酒量,想趁她不甚清醒,套些话:“从前在伯府饮酒,爹娘不拘着你么?” 戚凤箫摇摇头。 她酒量可不好,难怪去年生辰余嬷嬷拘着她,不许她多饮。 脑子虽有些昏沉,她理智尚存,能听懂宋玉光问的话,也知什么话不能回答。 “世子爷谬赞,我酒量并不好。”戚凤箫语速比平日里缓些,似深思熟虑才回应。 说话间,她靠在宋玉光身侧的手臂稍稍借力,试图站起来,将酒坛放回矮桌上,塞好坛塞。 可她试了一下,手脚发软不受控,刚起身寸许,眼前便是天旋地转,身形微晃,头重脚轻跌坐回去。 身不由己的失控感,戚凤箫始料未及,纤指扶着矮桌边缘,愣住。 “要做什么?”宋玉光看不见她动作,只能感受到她稍稍远离,又笨拙地跌回他身侧。 女子额角轻触到他下颌的一瞬,温热气息轻轻拂在他喉间,淡淡桂花香萦着女子独有的馨香,往他鼻腔里钻。 宋玉光脑中浮现出屋内幢幢灯影,未及看清,一触便离。 连带着那扑面而来,又忽而远离的浅香,也多了一丝空幻缥缈,仿似错觉。 重新陷入黑暗,宋玉光唇线微抿,扶住她。 “喝多了伤身,世子也不许再喝。”戚凤箫细声劝,嗓音经酒液浸润,多了些异于平日的烂漫清甜,叫人无端想起熟得正好的樱桃。 宋玉光慌神间,戚凤箫已顺势取走他手中玛瑙杯,放到矮桌上。 岂料,没放稳,圆圆杯壁顺着矮桌滚动。 戚凤箫匆匆去捉酒杯,纤手在眼前重影里扑了个空。 酒杯没捉住,撑在桌边的手反倒将红布包的酒坛坛塞也碰落,骨碌碌滚了半圈,倒在锦垫上。 坛塞朝里的一侧扣在锦垫,势必会沾染灰尘。 戚凤箫赶忙捡起坛塞,拿手拂了拂,想将看不见的灰尘拂净。 她控制不住力道,一时轻,一时重,力道略重时,柔软指腹意外被红布下凸起的小木刺硌着。 藏酒前,是她与余嬷嬷一起封的坛,戚凤箫记得清楚,红布下的木塞该是打磨光滑的。 她微微错愕,动作缓下来,指尖莫名发颤。 “当心。”宋玉光听到动静,摸索着,扶住她。 “可有伤到自己?”他问。 不知她在想什么,并未回应。 宋玉光陷在黑暗中,心空捺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郁躁,他抵了一下齿根,大手顺她肩臂往下,触碰到她腕间玉镯,顺势捉住她手腕。 灯影幢幢的画面里跃入脑中,画面里,一双纤柔的手正拆解着坛塞外的红布。 绷直的红布被拆掉,露出木塞上刻着的歪歪扭扭,不甚平整的字迹。 字迹似是新近刻下的,刻写时还很仓促,连凸起的木刺也未打磨过。 女子细白的指尖微微发颤,抚过那新刻的字迹,细嫩的指尖被木刺磨得泛红。 宋玉光眉心轻拧,刚刚辨认出是什么字,便见一滴晶莹泪珠落在他指背,带着灼人的温度。 继而,女子将木塞压在心口,低低啜泣,哭得整个身子都发颤。 “戚凤笙。”宋玉光唤她,喉间莫名有种哽塞感。 那木塞上分明只刻着一个字,“走”,她为何哭得如此难以自抑? 想问她的话,尚未出口,臂弯里的女子身形蓦地一僵,低泣声也滞了滞。 随即扭动手腕,想要挣开他。 若由着她挣脱,他便只能在黑暗里,听着她哭泣,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心口被他按捺的郁躁疯涌,宋玉光掌间力道骤然收紧。 看到余嬷嬷给她留的字,戚凤箫便心痛不已。 余嬷嬷定是想告诉她,不要管她,不要管伯府,什么也别管,找机会逃,保全自己。 所以,余嬷嬷并没有像她亲娘一样,不要她。 戚凤箫既担心余嬷嬷,又为之动容。 手里攥着余嬷嬷留的字,听见宋玉光唤她“戚凤笙”的一瞬,戚凤箫几乎要冲动将一切宣之于口。 可她不能,她和余嬷嬷身后空无一人,挣不脱的。 挣不开他,戚凤箫便任由他握着。 重新忆起此番前来的目的,她稍稍侧首,雪面埋入他胸膛。 女子委屈的泪沾湿他衣襟,温温热,贴在他心口。 宋玉光不知她在哭什么,却能感受到她不愿说出口的委屈。 他心中微乱,脑中盘桓着木塞上所刻的“走”字。 谁让她走?为何要走? 宋玉光怀疑,那无从解释的怪相,除了能让他看到她的视野,还能影响他心智。 否则,他为何没将怀中哭得难以自抑的女子推开,被她扰乱的心神,反倒生出让他自己都心惊的怜惜? 戚凤箫眼睫湿润,似被暴雨摧残过的蝶翅。 感受到男子身姿僵硬,手臂半圈住她,虚虚悬在她背后的手仿佛无处安放。 戚凤箫睫羽轻颤,哭得脱了力似的,软软朝她臂弯倒去。 男子果然一惊,大手托住她脊背,将人稳稳捞入臂弯。 她着实哭得有些累了,又饮多了酒,头晕目倦。 男子臂弯温暖有力,凉沁沁的夜里,叫人越发犯懒。 戚凤箫闭上眼,听见他唤她“戚凤笙”,她赌气没应。 她根本不是戚凤笙,为何要应?倒要瞧瞧,他会如何对待已然哭“晕”的她。 戚凤箫闭目假寐,悄然关注着他的举动,竟不知不觉依在他臂弯睡去。 唤了她几声,女子却未回应。 脑中无一丝光亮,宋玉光便知她应是闭着眼的。 再听她呼吸细匀绵长,俨然酣睡,宋玉光绷紧的身姿蓦地松弛了些。 揽住她的那条手臂因保持同一姿势,长久不动,似有细小蚁虫在血脉里吮食,又麻又痒。 宋玉光蜷起指骨,指尖掐了一下掌心,却并未将人放开不管,而是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托住她侧脸,动作极轻极小心地将她挪动些许,让她身子大半重量撤离他手臂,依靠他胸膛。 女子脸颊贴在他心口,宋玉光只觉胸膛内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7章 17 容颜 宿醉醒来,喉间干涩。 迷迷糊糊间,她倚靠着一副宽厚结实的身躯,那人指腹触碰到她颈侧肌肤,微痒,戚凤箫下意识哼了一声。 她抬手欲拂开,却被那人捉住手腕。 那人掌间熟悉的控制感,令戚凤箫倏而清醒。 她睁开眼,天光已大亮,光线慷慨地洒入屋内,透过屏风上的青绿山水,将周遭情形映入她眼帘。 她拥被坐在陌生的便榻,靠在男子身前,男子一手捉住她手腕,一手环至她身前,深青绣金丝团云的广袖拢住她半边身子。 而那人环在她身前的手中,握着半杯清水,微微冒着热气。 “世子。”戚凤箫开口,嗓音低哑。 偏她像是怕唐突了宋玉光,急于解释,哑着嗓音,急急道:“我,我并非有意打扰世子。” 怯怯的,并不难听。 反而令宋玉光念起这把嗓音好的时候,心中怜惜更增一分。 脑中已有画面,听到她的声音,他已能辨出她唇瓣的位置。 宋玉光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稍稍放松,却未放开。 她话音刚落,他手中白玉杯便已轻抵她唇瓣:“张嘴。” 世子这是在喂她喝水? 他语气虽淡淡的,动作却极有耐心,缓缓将温热的水往她口里送。 戚凤箫稀里糊涂喝完,才想起来,她其实可以接过水杯自己喝。 不过,被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从前,只有余嬷嬷会这样照顾着她。 “多谢世子。”戚凤箫低低道谢。 饮了半杯水,她嗓音似乎不那么哑了,宋玉光嗯一声,随手将白玉杯搁在榻边矮几上。 随即,空出手,指背轻轻贴上她眉心。 没等戚凤箫明白他的用意,他已移开长指。 “既已醒,便起来梳洗,用罢早膳,回岁苑去。”宋玉光松开她手腕,起身,淡淡吩咐。 阁楼下一层备着些盥洗之物,服侍梳洗的婢女却是没有。 戚凤箫洗漱毕,从盥室出来,只见宋玉光长腿斜支,高大的身影虚虚坐在临时置办的妆台上。 他身姿伟岸,轻易将妆台占去一半。 他略垂首,把玩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听到脚步声,抬首“望”过来,站直身形。 “你院里的嬷嬷和丫鬟要进来,已被长风打发走。” 戚凤箫醒来后并未听见动静,料想她醒来之前,陶嬷嬷她们便被赶走了。 她一宿未归,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露面,陶嬷嬷该急了吧?秋芙想必更急。 一想到她们现下急赤白脸的模样,戚凤箫便觉舒心。 “不用丫鬟伺候,我自己会梳发的。”戚凤箫柔声应。 言毕,戚凤箫款步行至妆台前,坐到妆凳上。 她拿起紫檀木梳,一面梳发,一面打量妆奁里的首饰。 不算多,却样样贵重,大抵是从他私库里临时取来的。 这些东西,她若戴在头上,陶嬷嬷那里定然是没数的,等回到岁苑,悄悄收着,便是一个进项。 她着绯衣,便从匣子里挑了一副红宝石头面,贵重又俏丽。 秋风被日光晒透,微微凉,扑入楹窗。 屋内静谧,宋玉光立在妆台侧,耳畔是女子梳发的窸窣轻响,以及她翻动首饰的细微动静。 他看不见,那些细微的响动一下一下敲在他脑仁,叫他不由自主勾勒出年轻女子对镜梳妆的画面。 那双纤细柔丽的手,不知捏着哪一根发簪,正往梳好的发髻里插。 那双手,他见过的,只是他想象不出,琉璃镜中映照着的,是怎样一张容颜。 他的世子夫人,于他而言,竟还是陌生人。 “多谢世子,这套红宝石头面,我很喜欢。”戚凤箫打扮妥当,侧眸向宋玉光致谢。 红宝石头面?私库里的好东西不少,女子用的东西,宋玉光从未留意过,他想不出是哪一套。 “喜欢便拿去。”宋玉光薄唇轻启。 正中下怀,戚凤箫欢喜不已。 她肚子有些饿了,欲起身用膳。 不知何故,宋玉光忽而抬起大手,长指搭在她肩头,稍稍一压,便将她按坐回去。 继而,他长腿迈出一步,绕至她身后。 修长如玉的指捏住她下颌,稍稍抬起。 他睥着琉璃镜,默然片刻,才问:“说说,昨夜为何无端哭泣?还是,嫁入侯府,你很委屈?” 指腹间触感光滑细腻,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宋玉光脑中便清晰浮现出她视野中的情形。 光滑的琉璃镜中,宋玉光第一次看清女子的容颜。 平日里听着她柔柔的嗓音,他曾无数次在脑中想象她的模样,都不及镜中佳人清晰深刻。 女子墨发乌亮,梳着简单的发髻,松云似的堆叠在她耳后,红宝石点翠步摇垂在鬓边微微晃动,宝石折射的光泽映在女子眸子里,似温柔雾霭里透出一点晨曦,蜷翘的睫羽细密纤长,因不安而微微发颤,美好纤弱。 小小鹅蛋脸未施粉黛,莹白如雪,唇未施脂,是极鲜妍的樱桃红。 此刻,女子纤巧的下巴被他捏起,她唇瓣微张,眼瞳中闪动着他平常见不到的不安与慌乱。 宋玉光细细品味着她的眼神,像欣赏一株素雅娇怯的兰。 男人身形高大,微微前倾,睥着琉璃镜,等着她回应,耐心十足。 戚凤箫被他钳制住下颌,目光不得不望向琉璃镜,也看到镜中他沉凝难测的神情。 他双眼分明被青绸遮住,明知他什么也看不见,戚凤箫却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慌。 有种被他看穿,一丝秘密也无处保留的慌乱。 难道他知道了桂花酒的秘密?不会的,她发现余嬷嬷刻的字迹后,已及时用红布包好,他不会知道,也不会有旁人发现。 饶是如此,戚凤箫悬起的心仍落不到踏实处。 “多谢世子关心,我,我并未受委屈,只是饮多了酒,一时想家罢了。”戚凤箫颤颤应着,纤指探入袖中,抽出一方备用面纱。 莫名的不安萦绕心口,她试图戴上面纱,能多一分踏实安心。 宋玉光早有防备,在她肩头的那只手,顺势滑下去,连同面纱和她的手一道握住掌间。 他明明看不见,却像是能洞穿她所有心思,这个认知,让戚凤箫身形微僵,动也不敢动。 身后高大的身形牢牢将她环住,像一张无处可逃的网。 戚凤箫心慌更甚,悬起的心几乎要从喉间跳出来。 她闭上眼,不敢再看镜中男子。 就在她闭上眼的一瞬,宋玉光脑中画面戛然而止。 女子心慌意乱的神情,几乎烙印在他脑中。 “在我一人面前,也需戴上面纱么?你倒是心诚。”宋玉光忽而松开她,轻嗤:“不肯说便罢了。” 昨夜的事,她不肯说,他便自己去查。 这厢,侯夫人正理事,听到宋玉莹带来的消息,登时喜不自禁。 “好好,今日院里当值的统统有赏!”侯夫人放下账册,笑弯眉眼,冲满院的丫鬟、婆子们道。 众人领赏谢恩,各自忙去,宋玉莹坐在侯夫人身侧,挽住她手臂撒娇:“伯娘,她们都有赏赐,怎的独独我没有?喜讯可是我第一个来告诉伯娘的,玉莹不管,伯娘若不赏我件好东西,玉莹便赖在伯娘这里不走了!” “你呀,将来嫁到别人家去,也是吃不了亏的。”侯夫人轻捏一下她鼻尖,无奈含笑,“咱们玉莹是大功臣,自然少不了你的。” 言毕,她转而吩咐贴身服侍的乌嬷嬷:“带大小姐去我的库房,看上哪样,随她挑。” 宋玉莹刚起身,又听侯夫人道:“莹莹啊,你与你戚姐姐差不多大,知道年轻姑娘家喜欢什么,顺便替伯娘给你戚姐姐也挑两样,待会儿我让人送去。” “伯娘真好!”宋玉莹回眸一笑,落落大方,不羞不臊打趣,“若我将来嫁的人家,婆母能有伯娘一半好,我能日日哄她开心。” 侯夫人含笑摇头,目光落回账册上,心思却飘去别处。 她已不奢望宋玉光如从前一样建功立业,只盼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8章 18 欺负 用罢早膳,戚凤箫并未依言离开寒苑。 回岁苑去,难免会被陶嬷嬷她们盘问,她想在寒苑多消磨些时间,让陶嬷嬷干着急。 可今日的宋玉光,没来由让她犯憷,她暂时不敢在他跟前晃。 长风煎了药送进来,放到宋玉光手边:“有些烫,公子当心。” 宋玉光微微颔首,未语。 见长风要退下,戚凤箫顺势道:“世子,我想去书房寻几本书,可否劳烦长风带路?” 闻言,宋玉光下颌微抬:“寒苑里的藏书,皆在我身后书架上,你想看哪本,自取便是。” 长风察觉气氛有些古怪,悄然打量了一下二人,又把眼睛垂下,默默退出去。 待他出去,屋里变得格外静。 戚凤箫略显局促地揪着帕子,柔声道:“那便打扰世子了。” 言毕,她莲步轻移,裙裾微漾,朝书架走去。 清苦药香随着热气弥散开,直往人鼻尖里钻。 戚凤箫悄悄瞥一眼药碗,看到里头深褐色药汁,眉心轻颦。 看着就苦,他日日都要饮这样的苦药么?也不配些蜜饯之类? 蜜饯贵,平日里她和余嬷嬷的银子都是掰成两半花,只有生病时,余嬷嬷舍得买给她。 炊金馔玉的侯府,自然是不缺这些,许是他不爱吃甜食。 戚凤箫心里想着,收回视线,继续朝书架走。 与他擦肩而过时,忽而被宋玉光捉住小臂。 戚凤箫讶然侧眸,听见他不疾不徐道:“我目不能视物,不方便服药,晨起时我喂你饮过一次水,此番便请礼尚往来一次。” 礼尚往来,喂他服药? 戚凤箫看看药碗中斜斜放着的瓷白汤匙,再看看他眼前蒙着的青绸,觉得他说的在理。 是以,戚凤箫停下脚步,搬来另一尊鼓凳,坐到他身侧。 纤白的指捏着汤匙,舀起深褐色药汁,一勺一勺喂至他薄唇边。 喂药时,戚凤箫还暗自留意了他神情,宋玉光竟连眉心也未皱一下。 戚凤箫又是惊讶,又是疑惑,难道这碗里的药其实并不苦,至少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苦? 再舀起一勺药汁,戚凤箫拿指背快速在汤匙底下蹭了一下。 雪白的指沾染一点点药汁,她探出舌尖抿了一下,登时苦得小脸皱起。 宋玉光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喂药的停顿略长一息。 当听见她不自觉的一声呜哼,登时猜出她做了些什么。 他心念微动,并不拆穿,而是慢条斯理与她说起药性:“陈樾年纪虽轻,用药却比旁的太医刁钻。我所中奇毒,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也只有他才敢说有一成把握能治好。” “不过,这药虽能治病,毒性也大,寻常人一滴也沾不得。” 他语气郑重,全无作假迹象。 戚凤箫听前面一半,只觉他可怜,唏嘘不已。 正思量着,他位高权重,谁有机会对他下毒,便听到后半句。 顿时,戚凤箫顾不上可怜他了,急急问:“若是,若是寻常人沾了,会如何?” 宋玉光听见汤匙碰到碗沿的轻轻脆响,侧首对着她,语气如常解释:“轻则面目溃烂,重则七窍出血而亡。” 哪一样都听得戚凤箫胆战心惊,这会子她不可怜宋玉光了,她自己才是天底下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 舌尖清苦在口中漫延,听他说完,戚凤箫只觉嗓子干涩不已,脸上也越来越烫。 她放下汤匙,隔着面纱摸摸脸颊,总觉脸颊已经不及平日里光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往皮肤外冒。 “求世子救我一命。”戚凤箫惊惶之下,失态地拉住他衣袖,泪花顷刻洇湿睫羽。 “你做了什么?”宋玉光故作不知。 戚凤箫不敢骗他,可一想到要亲口告诉他,自己做下的傻事,又难以启齿。 她嗓音低下去,几不可闻:“我好奇那药的滋味,忍不住尝了一下,只一滴。” 言毕,戚凤箫轻轻咬了一下唇内软肉,她从未这般丢脸过。 “哦,偷尝我的药。”宋玉光颔首,笑意止不住,自唇畔漾开,“只一滴倒还有救,去喝杯清水可解。” 被他一说,羞耻心愈重,戚凤箫脸颊更烫,理智全被他牵着走,根本来不及思考,生怕晚一瞬便以奇丑的面目死去。 未及细想,戚凤箫赶忙去圆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猛地灌下去。 水已放凉,她喝得又快,当即呛得咳了几声。 脸颊上的热度倒是降了下去,不那么烫了,喉间也舒服许多。 药里的毒性应当是解了? 世间竟有这样的奇药,剧毒之物,一杯清水便可解? 思量间,戚凤箫听见书案边传来一阵闷闷的低笑。 她闻声望过去,只见宋玉光正闲适地靠在圈椅中,笑得肩膀微微颤动。 男子眉形锐利如长剑,这一笑,锐利之感消减许多,倒有几分翩翩琢玉郎的跌宕不羁。 蓦地,戚凤箫想起他与陈樾相处时的情形。 双目失明前的世子爷,大抵便是眼前这般风流气度吧? 男子相貌俊朗,笑起来又与平日里反差极大,戚凤箫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世子爷笑什么?” 宋玉光没应她,轮廓利落俊美的下颌稍稍抬起,朝她望来。 他止住笑,薄唇的弧度却仍泄露出几分愉悦。 电光石火间,戚凤箫反应过来,他是在笑她愚笨好骗! 被人戏弄,戚凤箫固然生气。 可她能听出,宋玉光的笑意只是捉狭,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19章 19 好哄 庭院叶落无声,秋意正浓。 墙根处草茎上霜露未晞,秋风清凉似将冻的寒水。 长风听从吩咐,将长案及烹茶一应器具,皆摆在廊庑下。 戚凤箫坐下廊庑下的美人靠上,微微倾身,细细观察摆在身前的三只阔口水盂。 宋玉光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仍未松开,戚凤箫只当他是看不见东西,怕不留心碰到什么才如此,并未在意。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指面前的水盂柔声问:“三种水有何不同么?” “一样是石泉水,一样是清江水,还有一样取自府中深井。”宋玉光坐在她身侧,慢条斯理问,“上回烹茶用的是石泉水,你可能辨认出是哪一样?” 戚凤箫愣住,学烹茶还得先从识水学起么?她以为不拘什么水,煮沸了都是一样泡茶。 她自然没瞧出什么不同,可宋玉光纡尊降贵教她,总不好敷衍。 细细端凝,甚至稍稍起身,凑到近前轻轻嗅了嗅,戚凤箫才摇摇头应:“我瞧不出。” 她躬身研究面前的三种水时,秀丽的容颜便倒映在清澈如镜的水盂中,面上认真的神情悉数落在宋玉光脑海。 直到她摇摇头,鬓边步摇晃漾在水光里,宋玉光才指着中间那只水盂道:“这个便是石泉水。” 戚凤箫讶然,猛然侧眸望他,姣好侧脸倒映水中央。 “世子如何确定?”他明明看不见,如何分辨?又怎知不是他指错了? “目不能视,鼻尚能闻。”宋玉光没细说,而是让她分别舀起些许,放到三只风炉上烹煮。 “若想知道有何不同,改日自己去书中找答案。”宋玉光终于松开她手腕。 手腕被他握了许久,一时被放开,肌肤重新暴露在幽凉的秋意里,倒有些不适应。 她稍稍转动手腕,心中暗自腹诽,狗鼻子么,明明没有味道的水也能闻出差别? 难道学烹茶,还得先有只灵敏的鼻子? 戚凤箫不信他是闻出来的,或许是他趁她没注意时,吩咐长风这样摆开,好在她面前故作高深。 亦或许,他指的那个并非石泉水,而是胡乱指的,左右她也分辨不出,无从辩驳。 心里胡思乱想着,戚凤箫已将三种水依次添至罐中烹煮。 听见她添水、加盖的轻响,宋玉光微微弯唇,女子动作分明比上回从容自若了些。 这是不那么怕她了?她倒是很能随遇而安,适应能力极好。 戚凤箫加的水不多,很快便听见水汽顶动盖子的轻响。 “要加茶粉了吧,加多少才好?”戚凤箫说着,抬手便要去打开盖子。 岂料,刚一抬手,便被宋玉光拦住。 他一手抓住她手腕,一手伸向被水汽顶动起起落落,哐当作响的盖子:“看着。” 言毕,她眼睁睁看着宋玉光精准地碰到盖子,打开,舀起两匙茶粉,又精准地加入煮沸的水中,三沸即止。 他动作行云流水,让人叹为观止。 别说他一个眼盲之人,戚凤箫眼睛好好的,也不确定自己能做得如他一般游刃有余。 戚凤箫眼眸圆睁,愣愣侧首,盯着横亘在他鼻梁之上,遮住双目的青绸。 他当真看不见吗? 不知怎的,戚凤箫想起他曾问过陈太医的话,难道他当真眼睛没治好,却能视物? 如此荒诞的猜测,只是起了一个念头,便被戚凤箫狠狠掐灭。 断然不可能,就连小时候余嬷嬷给她讲的志怪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世子烹茶的技艺纯熟至此,实在令人佩服。”戚凤箫忍不住夸赞。 “并不难,只要你用心学,亦能做到闭上双眼也不会出错。”宋玉光嘴边噙着一丝笑,似乎也为自己成功烹出半壶茶而欣慰,“我虽看不见,听觉、嗅觉却比往常敏锐许多。” 戚凤箫再侧眸望向沉寂的盖子,忽而被他说服。 “尝尝看。”宋玉光将斟好的茶汤放至她手边。 戚凤箫依次捧起茶盏品尝,她舌头倒比鼻子灵敏些,能尝出其中不同。 三种口感,尤以他说的石泉水煮出的茶汤最佳。 所以,他当真闭着眼也能分辨出水质么? 戚凤箫再看他时,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真正的景仰拜服。 水盂中清水被秋风吹得涟漪微起,她的神情倒映在那圈圈涟漪里,微微晃漾,便多了几分难描的缱绻情韵。 脑海中,佳人画面不甚清晰,可宋玉光沐着她景仰的眼神,蓦然忆起她曾说过的那些情深义重的话。 她倒是表里如一,像个水晶玻璃人,满心满眼皆是倾慕。 “世子烹的茶果然好喝。”戚凤箫稍稍仰面望着他,嗓音柔柔,不吝夸赞。 他看不见,也能做得这般好,她一个眼睛好好的人,自然不能落后太多,今日起她便好好学烹茶,争取让他刮目相看! 正暗暗给自己鼓劲,戚凤箫却见宋玉光姿态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面色微凝,轻斥:“你一个女子,再喜欢,也当收敛些,莫让人笑话。” 闻言,戚凤箫登时一脸莫名:“??” 她只是夸他烹的茶汤好喝,还只夸了一句,怎么就到被提醒注意收敛的地步了? 世子是怕旁人笑话她眼皮子浅,没喝过好茶? 戚凤箫负气:“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谁来了,我也要夸一句世子烹的茶最好喝。” 自小,余嬷嬷便告诉她,人人喜欢听夸赞,嘴巴甜些有好处,她也确实因嘴甜得过些实惠。 望着宋玉光清俊的侧脸,戚凤箫手持茶盏,牛嚼牡丹似的,又饮了一大口。 她就不信,余嬷嬷教的处世良言,到了世子这里会大打折扣,除非世子是什么超脱世俗的圣贤。 若他当真超然物外,又怎会因双眼看不见,便把自己困于一隅? 正想着,院门忽而被打开,有人快步进来,立在青檀树侧禀话:“公子,二公子求见,说有极为要紧之事要与世子商议。” 禀话之人正是长风,原本他以为宋玉聪是像往常一样,来关心世子的眼睛如何,准备像往常一样,奉命将人支走。 可宋玉聪说有非常重要之事,且与少夫人有关,长风便不敢自作主张。 只是当着戚凤箫的面,长风隐去了与她有关的说辞。 “玉聪?”宋玉光轻问,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0章 20 假的 殊不知,她眼眸低垂的一瞬,宋玉聪眼底划过怎样的震惊之色。 兄长亲手烹的茶?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喝到。 从前兄长恃才傲物,只有旁人服侍他、顺从他,从没有他动手服侍人的时候。 双目失明后,兄长性子更是孤冷,恐怕连伯父、伯娘也讨不到一杯他亲手烹的茶。 别说茶水,连进寒苑的门也不易。 而今,兄长竟为哄佳人欢心,屈尊降贵至此? 成亲那日,伯娘还担心,说兄长不愿成亲,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请他先代为行礼,把人娶进门再说。 眼前情状,哪里瞧得出兄长半分不愿? 是伯娘误会了兄长,还是如陈太医所说,短短几日,兄长便被嫂嫂感化,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陈太医说兄长待嫂嫂不同时,宋玉聪没信,玉莹说兄长待嫂嫂如何恩宠时,宋玉聪也没信。 眼前的情景,却让他有些晃神,下意识将目光落在戚凤箫脸上。 面纱拢住她半张脸,女子黛眉如远山,双眸含秋水,倾城之姿大抵如此。 但这些好,兄长根本看不见,兄长待她好,自然不是因为这些。 宋玉聪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如何令兄长为他改变至此的? 在戚凤箫目光转过来的前一瞬,他垂下眼睫,浅饮一口:“果然非凡品。” 闻言,戚凤箫欢喜不已,望着宋玉聪,有种酒逢知己之感。 她就说好喝吧,世子还嫌她不知收敛,哼。 她眼帘里是宋玉聪的身影,宋玉光的脑海中,便也是宋玉聪谦谦君子细品清茗的风仪。 那画面在他脑海中停驻许久,久到宋玉光怀疑,她不止独倾慕于他,而是看所有俊美的郎君皆是如此。 明知是可能性极小的猜测,却足以令宋玉光透出不悦。 “茶已喝,可以说了?”他语气淡而冷。 戚凤箫不知他怎的又不高兴了,讶然移开视线,望向他。 脑海中画面转向他自己,宋玉光的面色缓和了些。 是以,戚凤箫并未瞧出他神情有何异常。 她不禁暗暗感慨,世子爷还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当着戚凤箫的面,宋玉聪早已斟酌好的说辞,自然无法说出口。 可若说没什么事,只怕这寒苑他往后就别想再进来。 看看兄长的态度,再看看嫂嫂,只怕今日他能进来寒苑,还多赖嫂嫂求情。 国子监里论学,他思维敏捷,无出其右。 此刻却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将心中尚无实据的揣测,告知兄长。 见他迟疑不语,戚凤箫只当是事关朝局或是侯府阴私,不便被她听见。 当即正身道:“世子与二弟有正事商议,我不便在侧,先回岁苑去。” 说着,便捉裙起身。 刚起来一半,却被宋玉光扯了一下,坐回去。 他沉吟未语,面朝宋玉聪。 “嫂嫂莫误会,玉聪并非要嫂嫂避嫌之意。”宋玉聪匆匆解释,继而同宋玉光说起今日与张祭酒论学之事。 读书向学,他自小比宋玉光乖巧谦逊,与张祭酒争辨的论题在他眼里是极重要之事,倒也合情合理。 戚凤箫走不得,便品着茶,竖起耳朵听。 可她读书不多,二人你来我往,引经据典,戚凤箫实在听不懂那些大道理,有些挫败感。 天色阴沉下来,秋风越发凉,戚凤箫又冷又饿,更不耐烦听下去。 她忍了又忍,还是冷得瑟缩了一下。 察觉到她的异样,宋玉光顿了顿,稍稍侧首面向她。 趁着他们谈论的空档,戚凤箫也顾不上失礼,压低声音,颇有些可怜道:“世子,我冷。” 闻言,宋玉光沉默一瞬,松开她手腕。 随即朝院门处吩咐:“长风,为少夫人取件披风,送她回岁苑。” 长风领命而入,先去衣橱取来干净披风,递给戚凤箫,待她披好,恭敬侧身请她先出门。 宋玉光身量高,他的披风披在她肩头,活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裳,身后拖着一截。 戚凤箫不想刮坏这么好的料子,便拿手在两侧攥着,往上提些。 她纤细身形被披风包裹住,玄色披风下摆露出一小截艳丽裙摆。 “多谢世子。”戚凤箫回眸望向二人,柔声致谢。 随即,冲宋玉聪微微颔首致意。 女子肤色白皙,在玄色披风映衬下,更是细腻莹润如初雪。 颔首时,秀雅的颈项弯起姣好弧度,面上薄纱被风鼓动,翻涌如浪,美得驰魂夺魄。 偏她温柔知礼,甚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谦卑。 宋玉聪微微失神,待回神,只来得及看到女子曳过院门的衣摆。 再听到宋玉光的问话,宋玉聪心口莫名鼓动。 他不知那鼓动是为何,却知现下是告诉兄长的最好时机。 “大哥,我今日着急前来,其实并非为了请教学问,而是另有要事。”宋玉聪望着宋玉光,正色道。 秋风清凉,宋玉光唇角浅淡的笑意也显凉薄。 他似乎对宋玉聪的话并不惊讶,拨弄着清誉扳指,慢条斯理开口:“哦?你说的要紧事,与你嫂嫂有关?” 宋玉聪颔首,他喉间莫名发紧,却仍是脱口而出:“我怀疑身在岁苑的嫂嫂,并非真正的戚家嫡女。就像……” 他想说,就像他代替宋玉光行婚仪一般,岁苑里的女子也是不知何故,替代真正的戚凤笙嫁入府中的。 可宋玉光没给他机会说完。 “玉聪。”宋玉光打断他,“秋闱不日便会放榜,以你的资质,明年大抵便要在朝为官,我双目失明,忠勇侯府荣辱便系于你一身。我以为你行事沉稳持重,堪当大任。” 他并未直接训斥,宋玉聪却觉一股看不见的手掌,无情地扇在脸上,令他羞愧难当。 在外谋事,他自然会讲真凭实据。 可兄长的婚事,他明明看出异常,岂能睁只眼闭只眼? 他也想过查清再说,可他日日要去国子监,精力有限,手中能人也不及兄长。 若嫂嫂当真是假的,等放榜后宴请宾客时被揭穿,令侯府沦为笑柄,不如早些告诉兄长,早些解决隐患。 “玉聪有负兄长期望,可我并非无凭无据。”宋玉聪稍作思量,便把宋玉莹同他说过的,陶嬷嬷对嫂嫂不敬,以及丫鬟在寒苑外咒骂嫂嫂的话,悉数告诉宋玉光。 奴大欺主之事不是没有,却不会发生在受宠的嫡女身上。 且昨夜唯一会被那丫鬟误认为爬床的,只有他的世子夫人一人,而她,被丫鬟骂作“贱人生的贱胚子”? 难怪宋玉聪敢说他有凭据。 宋玉光并非没有怀疑过女子的身份,只是他完全没去想,广安伯府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偷梁换柱。 一时间,他脑中快速闪过无数画面。 她生怕被他抛下,拉住他柔声央求的样子。 她不会烹茶,笨拙弄出响动的样子。 她抱着刻字的坛塞,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 …… 以及,长风曾禀报,在她嫁进府前,伯夫人突然打死她身边一位贴身丫鬟。 若按宋玉聪的思路去想,确实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真正的戚凤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1章 21 发簪 刚回到岁苑,便见翠浓快步迎上来,冲戚凤箫禀道:“少夫人,乌嬷嬷来了,已等候少夫人许久。” 禀话时,瞧见戚凤箫身上明显宽大的玄色披风,愣了愣。 屋内正喝茶的乌嬷嬷也是一愣,随即眼底沁出喜色,笑得眉眼弯弯,起身向戚凤箫施礼。 世子房里没有大丫鬟,乌嬷嬷乃侯夫人的陪嫁丫鬟,看着世子长大的,吃穿用度上,便时常上心。 此刻,少夫人身上的玄色披风,她一眼便认出,是今年为世子爷新制的秋装。 侯夫人命她送来赏赐,得知少夫人在寒苑,她是故意在岁苑等着的。 她和侯夫人同样想知道,世子待少夫人究竟如何。 听到二小姐报的喜讯,与亲眼看到,还是不同。 见到少夫人身披玄衣归来,乌嬷嬷心里眼里俱是欢喜。 从前,世子的心思全用在舞刀弄枪、研习兵法,现下倒是对少夫人知冷知热,体贴细致,可见是极喜欢的。 “有劳嬷嬷久等,凤笙惭愧。”戚凤箫解下披风,顺手交给翠浓,冲乌嬷嬷冁然含笑,轻问,“可是母亲有何吩咐?凤笙洗耳恭听。” “少夫人言重,老身只是奉夫人之命,送两套头面,两匹锦缎来给少夫人,顺便讨杯茶吃。”乌嬷嬷姿态谦卑,并不摆府中老人的架子。 戚凤箫能感受到乌嬷嬷的慈和,对上她眼中笑意,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她心里有数,乌嬷嬷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着侯夫人的态度。 自进府后,短暂的几次接触,乌嬷嬷一次比一次慈和,从未以挑剔的眼光看她,可见侯夫人对她是满意的。 短短几日,从侯夫人手中得的赏赐,比她过去许多年听说过的奇珍异宝都多。 虽然这些东西,都由陶嬷嬷管着,并未真正到她手中,戚凤箫心里也十分感激。 她的处境,实则比进府前设想的,要好太多。 “辛苦乌嬷嬷了。”凉风阵阵,轻纱拂面,戚凤箫眼中笑意温柔,透着暖暖欢喜,“还请嬷嬷替我向母亲道谢,改日我再亲自去向母亲问安道谢。” 她来岁寒居前,侯夫人便特意叮嘱过,侯府不看重晨昏定省的繁文缛节,也无需儿媳立规矩,只要她与宋玉光好好的便好。 戚凤箫想着,也不能总拿人好处,连面也不露。 是以,当乌嬷嬷转达侯夫人的意思,不需要她去道谢时,戚凤箫眉眼含笑,并未接话。 时辰不早,乌嬷嬷还要回去回话,伺候侯夫人,饶是戚凤箫如何挽留,她也没留下用膳。 翠浓动作麻利,秋芙难得没拿乔,也跟着摆膳,晚膳很快便摆上桌。 玉白瓷盅里,盛着香浓的豚骨莲藕汤,油花稀少,汤汁浓郁,豚骨软烂,莲藕粉嫩,很适口。 戚凤箫忍不住喝了两碗,周身暖融融的,仿佛夜风也不那么冷了。 岁苑里也有少量藏书,她找到一本游记,刚看两页,便见翠浓捧着两本书进来。 戚凤箫目光落在蓝底书册上,见上面写着《茶经》二字,眼神疑惑。 “少夫人,长风侍卫送来两本书,说是世子送给少夫人看的。”翠浓说着,略迟疑,顿了顿,又继续道,“世子说让少夫人仔细研习,过两日他得空,会请少夫人去寒苑,他亲自出题考教。” 翠浓识字不算多,封面上的字碰巧认得,她很不解,世子怎的想起考教少夫人茶艺? 听到是世子让送的,戚凤箫脸上立时露出喜色,她在岁苑研习,若学得不够快,也不必担心被世子笑话脑子笨了。 可再听到翠浓说,世子要考她,且只给她两日时间准备,戚凤箫唇角刚牵起的笑意登时僵滞。 这两日怕是哪儿也没空去,只能在岁苑啃书。 翌日,戚凤箫本想去正院向侯夫人问过安,便回岁苑看书。 岂料,一大早,外头天色便黑沉沉的,没等她换身衣裙,便听见窗外雨打芭蕉的沙沙声。 不急在这一日,戚凤箫索性不出门。 身着家常衣裙,怀抱绒毯,靠在绣缠枝菊花的软枕上,捧起宋玉光差人送来的书卷翻看。 书中不仅有文字,还配有插图,戚凤箫细细翻看,脑中不时浮现出在寒苑烹茶时的情形。 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器具,她一一辨认出,且慢慢习得它们各自的功用。 廊庑下雨声潺潺,屋内寂静无声。 戚凤箫看得倦了,闭上眼,轻捏眉心时,忍不住想,若她自小在伯府长大,是不是早已饱读诗书,不必临时抱佛脚? 想着想着,她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睁开眼,眼中藏一丝迷惘。 该不会京中贵女们并非人人茶艺娴熟?否则,他早该起疑,疑心她并非戚家嫡女了。 又怎会亲手教她烹茶,还借披风给她? 思及此,戚凤箫不知不觉松一口气。 罢了,技多不压身,趁着在侯府时,多用功,总比往后自己讨生活时,再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强。 这般一想,戚凤箫看书越发用心。 好不容易把书中内容记得差不多,宋玉光限定的期限也快到了,就在明日。 戚凤箫不放心,怕被他考倒了,笑话她,临睡前,又捧起书来温习。 她只顾看书,却不知表面平静的岁苑,正起着怎样的争执。 “嬷嬷竟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忘了,她如何在寒苑度过一宿?回来时,还恬不知耻地穿着世子爷的披风,深怕旁人不知她于世子爷做过什么似的?!”秋芙压低嗓音,语气中的怒意与嫉妒却未加掩饰,“我不管,世子爷的长子决不能从她肚子里出来!” 陶嬷嬷听着,眼皮直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伯夫人让咱们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与她为敌,逼得太狠。她舍了身子又如何?” 说到此处,陶嬷嬷很是得意,但还未丧失理智,她沉声对秋芙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告诉你也无妨,那豚骨莲藕汤里,我悄悄加了避子药进去,那药还是伯夫人给的,断不会出岔子。” 见陶嬷嬷有恃无恐,语气笃定,秋芙的心却沉下去。 笙小姐找回来之前,她趁虚而入,先一步怀上世子的孩儿,往后她的儿子,便是侯府长孙。 她再向笙小姐诉苦示弱表忠心,把儿子寄养在笙小姐名下,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便再也不愁,不用再干服侍人的营生了。 世子爷虽看不见,却生得俊美,她不吃亏。 可陶嬷嬷的话,把她尚未出口的谋算掐灭了。 秋芙心思飞转,终究不甘心:“嬷嬷就不怕被她发现,把一切告诉世子?若是世子爷对她兴致正浓,干脆不要笙小姐,反而要她光明正大做正妻呢?” “她不敢!别忘了,她的亲娘还攥在伯夫人手里。”陶嬷嬷说着,微弱的光线里打量着秋芙的神情,轻嗤,“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笙小姐想抬举你,那也是笙小姐回来后,身怀六甲时的事,眼下你最好歇了那轻狂心思,免得弄巧成拙!”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2章 22 风仪 翠浓站在戚凤箫身侧,自然也能听见,登时讶然望着戚凤箫侧脸,语气担忧:“少夫人,怎么办?” 库房藏着许多奇珍异宝,戚凤箫碰不着,她也没碰到过。 翠浓自己未动过心思,也相信戚凤箫不会傻傻去拿。 “没事,别担心。”戚凤箫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拍,自己心中也增添些许有人关心的踏实感。 她转过身,身着象牙白绣红山茶的披风,款步进去。 对上秋芙盛气凌人的眼神,以及陶嬷嬷双手交握,微微犯难的神情,戚凤箫衾影无愧,不慌不忙问:“发簪找到了?哪里找到的?” 秋芙扬起下巴,蔑视地笑望她,眼神好似在看贼人:“少夫人自己拿的东西,怎么不敢承认呢?藏在哪里,少夫人自己最清楚,倒好意思来问我。” 随即,她侧首冲陶嬷嬷道:“嬷嬷,她妄图偷走属于笙小姐的东西,应当如何处置呢?要报给伯夫人知晓吗?还是念在她是初犯,再给她一次机会?” 陶嬷嬷没看戚凤箫,而是盯着秋芙,眼神藏着愠怒,示意秋芙适可而止。 僵持间,只闻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格外静。 戚凤箫不动声色打量着陶嬷嬷和秋芙,目光在二人间巡睃几圈,心中成算更增三分。 “这个机会,我不需要。倒是秋芙,发簪丢失是被你发现,找到的人也是你,世上哪有那样巧的事,打量旁人都是傻子么?”戚凤箫没给她争辩的机会,继续道,“你藏发簪污蔑我,我倒要考虑是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是把你送回伯府去。” 她嗓音虽柔和,纤腰挺直的姿态,却有种坦荡无畏的气势。 明知她拿不出证据,秋芙仍忍不住生怯。 “你敢?!”秋芙气得脸色涨红,梗着脖颈回应,“我是笙小姐的人,你没资格赶我回去!” 秋芙情急之下,冲动出口的话,无疑将戚凤箫的诘问坐实,承认东西是她自己放的,而非戚凤箫偷拿。 登时,陶嬷嬷面色铁青,看秋芙的眼神又恨又恼,恨不得撕了秋芙的嘴。 本事比针鼻儿还小,野心比正午的日头还大! 秋芙别开脸,她知道陶嬷嬷看不起她,所以让陶嬷嬷松口许她往上爬是不可能的,她只能靠自己。 丫鬟怎么了?笙小姐身边最忠厚耿直的丫鬟被活活打死了,还是她亲眼看着咽的气。 当看到朝夕相处的同伴,被像死狗一样拿草席一卷,不知丢去何处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一味忠心根本不会有好下场。 死的那个不是她,便说明她有后福,秋芙很相信自己放手一搏,定会有好结果。 说完,她也知自己上了戚凤箫的当,扬起脖颈道:“是我做的又如何?我能害你一次,也能害你第二次,你若不帮我,就算你帮笙小姐度过难关,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戚凤箫倒是不在意她的威胁,只是日防夜防影响睡眠,她想杀鸡儆猴,一劳永逸。 略沉吟,她轻叹一声:“我知你们对我心存芥蒂,怕我抢笙姐姐的位置,可你们难道忘了,我自小长在乡野,自在惯了,根本不愿困囿在规矩繁多的侯府?我当真无心取代笙姐姐,反而盼她早些回来。你若想要我帮你什么,直说便是,只要能换得你们几日好脸色、好言语,我没有不能答应的,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说到后来,她语气中委屈的意味越来越浓,嗓音低下去,楚楚可怜。 她一时冷静自若,一时我见犹怜,秋芙有些迟疑:“你当真答应帮我?你就不问问我让你做什么?” 秋芙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戚凤箫心里已猜到几分。 只不过,她料想陶嬷嬷并不同意,否则秋芙也不必来威胁她。 “天色已晚,嬷嬷不如先回房安歇。”戚凤箫冲陶嬷嬷施礼,随即转向翠浓,“翠浓,你也下去吧,这里不必伺候了。” 陶嬷嬷知道,今日不让秋芙说,是无法收场的,偏偏已入夜,她不能望伯府递消息。 罢了,随她去吧,她有几分私心,为将来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左右秋芙是伯府的家生子,又一向对笙小姐忠心,不会转头咬伯府一口。 待她们出去,屋内只余戚凤箫和秋芙两人,戚凤箫抬手接过秋芙手中的点翠花簪,捏在指尖转动了几下。 花簪反射烛光,表面流光溢彩。 “确实是好东西,一支花簪该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嚼用了,谁会不动心呢?我倒也不是不想偷,只是你们防得紧,到不了我手里罢了。”戚凤箫说着,抬眸含笑,意有所指,“可你不一样,你有机会。”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想偷这花簪!”秋芙愤然。 想到即将开口的话,又难得生出几分羞耻感。 “我是想让你帮我,帮我接近世子爷。”秋芙嗓音低下去,又陡然升高些,“对你也有好处啊,伯夫人不可能容你长久留下,你早晚是要走的,身子没了清白,总比再怀个没人要的孩儿要好。不如每逢世子爷有意之时,由我替你,也算是两得其便。” 哦,果然是想亲近世子。 如此急不可耐,使拙劣手段逼迫她,恐怕秋芙不止是对宋玉光动了心,更想抢在戚凤笙之前诞下侯府的长孙吧? 戚凤箫含笑颔首:“可以,世子看不见,寒苑能近身服侍他的又只有长风一个,所以想蒙混过关,并不算难。” 秋芙算盘打得很好,可有一点没算到,戚凤箫根本没与世子做过任何过分亲密逾矩之事,改日她把秋芙换进去,秋芙必会大着胆子逢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 戚凤箫只在心里想想,便很期待。 刚入府那晚,世子爷如何冷冰冰,她还记得清楚,她可不认为世子爷会轻易接受女子的投怀送抱。 见她毫不犹豫答应,秋芙准备的一肚子说服她的话,竟没有用武之地,错愕道:“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总觉得戚凤箫不像是真正胆小怕事之人。 戚凤箫答应得干脆,她反而警惕,该不会对方在哪里挖好坑等她跳? 秋芙城府不深,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察觉到她的犹疑,戚凤箫没给她时间深想,当即道:“我肯帮你,倒不是怕你什么。你喜欢世子爷是不是?比起逃跑的笙姐姐,你倒是更多几分真心,我觉得你比笙姐姐更配得上世子爷。” 她一番话,听得秋芙心口怦怦直跳,头昏脑热问:“你当真这么认为?你会认为我一个丫鬟能配上世子爷?” “丫鬟怎么?”戚凤箫轻笑,“我在别庄的那些年,过得还不及你这个大丫鬟体面,不也伺候了世子爷一场?” 秋芙细细一想,不知不觉被她说动。 一想到戚凤箫明日便会去寒苑,或许明日她便有机会顶替戚凤箫,与世子亲近,秋芙面颊登时烫得不像话。 她红着脸,颇有些不自在道:“那你快些谋划,我若得势,少不了你的好处。” 言毕,她为了缓和气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3章 23 箫箫 “世子非拆穿我不可么?”戚凤箫似有些羞赧,语气含嗔,“我的心意,世子难道还不知晓?” 她的心意,他自然是知晓的,只不知是她的真心话,还是为代替戚凤笙讨好他而说的。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闻两人极轻的呼吸。 宋玉光面朝她,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戚凤箫心里没底,想把前些日子说的那些情深义重的话,打散了,拼缀拼缀,再说一遍时,忽见宋玉光支起上身,坐正道:“若是同样的话,倒也不必再说。” 想法被宋玉光预判了,戚凤箫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尖。 哼,她还没说,他倒先嫌弃上了。 想到宋玉莹看陈樾时,那欲说还休的眼神,戚凤箫觉着,眼下她还是适当矜持的好。 男子坐起时,身上披风滑落,堆叠在腰间腿上。 即便坐起身,他也未将那沾染着与她身上相似香气的披风拿开,可见他心里并不似嘴上说的这般嫌弃她。 一息之间,戚凤箫主意变了几轮。 终于,她大着胆子坐到宋玉光身侧,主动扶住他小臂,语气委屈:“我昨夜睡得不好,落枕了,颈项痛得不敢动,可想着世子爷的吩咐,仍忍痛前来。见到世子身上没盖,也顾不上疼,只担心世子的身子。世子没关心我一句,倒先嫌弃起我来,这是什么道理?我倾慕世子,心悦世子,事事以世子为先,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是错付了。” 说到此处,她情不自禁入戏,装模作样捏起帕子沾了沾并不存在的泪,嗓音微微哽咽:“若世子不愿听我说话,今日我便先回去,改日再来向世子请教。” 言毕,作势便要起身,果不其然被宋玉光扣住手腕。 宋玉光握住她,脑中是她视野中的画面,画面中他蒙住双眼的容颜不太清晰,蒙着一重薄雾。 蓦地,宋玉光想起,曾在琉璃镜中看到的,她那双清莹莹的眼眸。 此刻想必已委屈得雾盈盈的,极好看。 可她说的话,宋玉光半信半疑。 “箫箫该不会是这两日躲懒,根本没看书,怕被我发现,才故意想激怒我,躲避考教吧?” 宋玉光语气如常,甚至透出几分轻松戏谑。 箫箫二字,落在戚凤箫耳边,却不啻惊雷,震得她脑仁嗡嗡作响,理智全无,根本顾不上宋玉光后面说了些什么。 “世子唤我什么?”戚凤箫愣愣问。 男子掌心宽大,紧紧握住她手腕,热度灼灼,像是一条燃烧火苗的紧绳,一条志怪话本里令一切妖孽现身的捆妖绳。 这一瞬,戚凤箫的心高高悬起,有种被人看穿的惊惶无措。 女子视野中仿佛一瞬间失了所有外物,眼神只凝聚在他身上,竭力猜测他的真正心思。 宋玉光从脑中的画面中,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波澜。 被吓着了?胆子可真小,难怪轻易被人捏住七寸,不得不进侯府替嫁。 她一个无依无靠,自小被人抛弃遗忘的弱女子,近乎孤女,宋玉光其实不怪她。 在得知她身世时,反而有几分怜惜。 若论起来,她的一切,从来不由己,才是真正可怜之人。 掌中女子微微瑟然,显然怕极了,每一息都是煎熬。 那细微的颤意,激起宋玉光心中恻隐,罢了,把人吓跑可就不好玩了。 “箫箫啊。”宋玉光又低唤一声,将人拉近,温声解释,“你手腕纤细,滑腻如玉,像极了我那支亲手所制的紫竹洞箫,昨夜我擦拭洞箫,忽而想起箫箫二字做你的小字最为合适。” 大晋朝确实有夫君为娘子起小字的习俗,宋玉光从未以她的夫君自居,也不要她唤他夫君,戚凤箫便把这习俗忘在脑后。 没想到,他忽而为她起了小字。 还正好是“箫箫”二字。 戚凤箫扬起雪面,端凝着他面容,他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却有几分期待。 仿佛是在期待,她会和他一样,喜欢这个小字。 他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巧合,他并未发现她的身份。 戚凤箫在心中默默宽慰自己,悬起的心悄然落回实处,脊背上微微起了一层凉意,不知何时生出的冷汗,现下正贴着小衣。 “原来是洞箫的箫字么?世子爷擦拭洞箫时,竟能想起我,实在令人欢喜。”戚凤箫竭力平复心绪,使自己的语气自然些,“方才说世子不关心我,是我错怪世子爷了,箫箫二字,我甚喜欢。” 戚凤箫略垂眸,望望自己雪白的腕子,疑惑,哪有那样纤细? 思量间,男子小臂横在她肩头,指腹轻轻贴在她颈侧肌肤,戚凤箫身姿骤然僵住,像只被人捏住后颈的小猫奴。 “哪里痛?这边?”宋玉光问完,顿了顿,指腹沿着她光滑细腻的后颈,轻轻移至另一侧,温声问,“还是这边?” 落枕不过是戚凤箫找的借口,实则哪边都不痛。 她愣愣抬起手,指指他指腹正贴着的地方:“就是这里。” 话音刚落,男子的指腹便在她颈侧轻轻揉捏起来。 他动作轻柔,指腹却比她肌肤粗砺几分,蹭在她肌肤的每一下,都极有存在感。 酥酥的异样感,渗入肌肤,牵动着她心跳的节律,戚凤箫连呼吸也不知不觉放缓。 “可好些了?要不要请陈樾来看看?”宋玉光随口问道。 问话间,他握在她腕间的指不自觉地捻了捻,像是按压洞箫上的孔洞。 女子手腕虽纤细,触感却绵软,与硬邦邦的洞箫,实则一丝也不像。 随口扯谎的话,竟成功将她骗过去。 心思这般简单,她是怎么有胆量替人嫁入侯府的?不知深宅大院里,个个都是人精么? 忽而,宋玉光指腹顿了顿,扣在她腕间脉搏的力道稍重一分,察觉到她身体的异样,他心绪略沉。 他医术虽粗浅,诊脉却有几分把握。 她竟吃过避子药?! 何时吃的?谁喂她吃的? 一息之间,宋玉光心思百转,他与她什么事也没有过,自然不会是她自己吃的,只可能是她屋里那几个服侍之人。 极大可能,便是那位回过一次伯府的老嬷嬷! 她自己可知晓?宋玉光不确定。 戚凤箫没察觉到宋玉光的异样,连连摇头:“不用,我的丫鬟秋芙在外头呢,她学过些按揉的手法,正想与世子说,叫她进来替我捏捏呢,也不耽误世子考我,两全其美。” 扣在她腕间的手虽松开,贴在她颈侧的指腹却仍在,当戚凤箫摇头时,宋玉光分明感受到她的动作何其自如灵活。 嗬,小骗子。 宋玉光不动声色,移开放在她颈侧的长指,拿起腿上的披风,放至身侧:“小事,既是你带来的人,叫她进来便是。” 言毕,他率先起身,走出镂刻松竹纹的落地罩,端身坐到明间太师椅上。 他日常在室内活动,屋内陈设未变,从哪里到哪里需要走几步,已然了然于心。 看到行云流水的动作,戚凤箫愣了愣,随即跟出来道谢:“多谢世子。” 一时根本没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4章 24 撇清 内室里,宋玉光坐在铺设软垫的圈椅中,闲闲把玩拇指上的青玉扳指,静静等戚凤箫送茶水进来。 不多时,听见窗外廊庑下的脚步声,他眉峰微动。 竟来得这般快,看来她着实用心学了,已然烹出她自己认为口感满意的茶汤。 宋玉光停下动作,以手支颐,等她进来。 女子进到明间,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径直朝内室走来。 宋玉光记得,她方才说的是,等烹好茶,扶他出去品尝? 不过,确实没必要,在内室喝也是一样。 是以,他并未在意。 “倒是比设想中快上许多。”宋玉光朝着脚步声的方向道,继而随口问,“你自己尝过了?比起我上次烹的,让你赞不绝口的茶汤,如何?” 宋玉光忍不住逗她。 言毕,想起上回她当着宋玉聪的面,赞他烹的茶汤好喝,不由莞尔。 秋芙听到他熟稔的语气,捕捉到他薄唇畔的笑意,心口怦怦直跳。 再想到即将做成的事,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她端着承盘的手已忍不住激动颤抖。 她很想回应一句,可戚凤箫提醒过,世子眼睛看不见,耳力却极好。 秋芙竭力按捺住想开口的冲动,走到近前,将承盘放到圆几上。 饶是努力克制,放下承盘时,力道仍有些失控,砸在桌面,哐地一声响。 连带着承盘里的茶壶、茶盏也跟着震颤。 听到异常的响动,宋玉光心内觉得好笑,本以为她对自己的技艺有多自信,没想到真的端到他面前,还是会紧张。 或许,是因他拿自己与她比较,把她吓着了? 宋玉光放下手臂,闻着熟悉的衣香和清新茶香,等她把茶汤递来。 秋芙未曾服侍过男子,在伯府时,公子私底下曾对她动手动脚,皆被她机灵地糊弄过去。 她知道,公子不是个好的,伯夫人更不是省油的灯,若真让公子得手,她只怕活不长久。 忠勇侯府却不同,侯夫人极和善,世子也会疼人,她必得抓住。 她知道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可谁知道笙小姐哪日被找回来?富贵险中求,免得夜长梦多。 是以,将茶盏递向宋玉光时,秋芙被茶水烘得发烫的指尖,顺势抚上宋玉光修长的指骨。 宋玉光握住茶盏,指背上的触感有些陌生,他动作顿住,并未将茶盏拿起。 迟疑一息,女子另一只手已越过他手臂,探至他衣领交叠处。 脑中漆黑一片,他全然猜不透戚凤箫为何有此怪异又大胆的举动。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她根本不是戚凤箫! 若是戚凤箫碰触到他指背,他脑中断不会是平日里的漆黑一片! 骤然,宋玉光长指一转,扣住女子的手,咔嚓一声,生生拧断。 伴着骨头断裂的脆响,内室响起秋芙凄厉痛楚的嚎叫:“啊啊啊!” 被无情掼在地上,甩开数步之遥,秋芙伏在冷硬的地砖上,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痛得冷汗淋漓,齿关打颤。 “公子!”长风听见动静,深知不妙,也顾不上询问,飞身闯进内室。 看见屋内情形,他傻了眼。 “秋芙?你怎会单独进公子内室?少夫人呢?”长风摸不着头脑,惊问。 至于秋芙痛苦蜷缩的模样,他一眼便看出端倪,手臂大抵已被折断。 该不会,她是偷偷进来勾引公子的? 也不先打听打听公子房中为何没有丫鬟伺候的,她是嫌命长么? 听到长风的称呼,宋玉光证实了心中猜测,果然是戚凤箫的丫鬟。 旁的女子根本进不来,今日出了戚凤箫,便只有她那个丫鬟在寒苑。 “把这个脏东西丢出去!”宋玉光转过身,稍稍平复怒意,沉声吩咐,“打水来。” 茶室就在同一个院子里,离得不远,秋芙叫声凄惨到戚凤箫直闭眼,断不能假装听不见。 她惊惶起身,脚边小杌子被带倒,哐当一声砸在地砖上。 当她捉裙跑到廊庑下,正好瞧见长风手里拎着一个人,像拎一块破麻布。 “秋芙?”戚凤箫语气震惊不已,“我刚想叫你搭把手,却没看到人,你怎的会在世子屋子里?” 秋芙已痛得说不出话,戚凤箫目光转到长风脸上:“长风侍卫,发生了何事?她为何痛成这样?” 长风自己也是猜测,事关宋玉光,他更不能随意多嘴。 宋玉光叮嘱过他,须得对戚凤箫如往常一样恭敬,可方才的情形犹在脑中,他无法保持冷静,语气便比往常冷些:“少夫人还是去问世子为好。” 言毕,当着戚凤箫的面,将秋芙丢至院门外。 继而关上院门,去灶房打热水。 看到长风一连串的动作,戚凤箫像是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去关心屋子里的宋玉光。 她稍稍提起裙角,快步而入。 内室地上随意丢着一件外衣,正是宋玉光今日穿的那件。 听到她进来,男子并未侧首,而是静静坐在圈椅中,手持杯盏,将冒着热气的茶汤缓缓浇在右手指背。 修长白皙的指骨,覆着一层茶汤的颜色,似竹节,画面诡异到令人心惊肉跳。 戚凤箫气息不稳,柔声问:“秋芙可是做了什么触怒公子之事?皆是我御下不严之故,我替她向世子赔罪。” “赔罪?”宋玉光怒极反笑,“她脏了我的手,你准备拿什么赔?” 短暂的独处,已让宋玉光将今日之事回想数遍。 她不知何故吃过避子药,明明没有落枕,却假装脖颈痛,借故让那丫鬟进来。 避子药的事,她或许不知,可若说丫鬟的目的她也不知,宋玉光绝不会信。 “是你让她进来的,她图谋不轨可是你授意?”宋玉光语气冷得似淬冰渥雪。 “她对世子图谋不轨?我,我不知道啊。”戚凤箫说着,语气越来越急,带着要哭出来的鼻音,“我再是倾慕世子,也未曾敢起半分冒犯之心,又怎会命她对世子动手?我,我现下就把她送回伯府去,让我母亲好好处置!” 明明吓得不轻,却硬着头皮上前,拿绸帕轻轻替他擦拭沾着茶汤的指骨。 茶汤还烫着,将他指骨烫得发红。 宋玉光默默由她,指骨未动一下,戚凤箫却是红了眼圈,温热的泪滴落在他手背。 “世子若动怒,只管冲着我便是,何必这般苛待自己,手指都烫红了。”戚凤箫似是心疼不已,拿指腹轻轻触了一下他指背。 却后知后觉想起什么,赶忙拿开:“我并非有意唐突世子。” 她语气情真意切,不似作假。 宋玉光暗叹一声,她果真不知? “你这两日可服过什么药?”宋玉光淡淡问。 他思路实在跳脱,戚凤箫跟不上,愣愣问:“什么药?只尝了一滴世子爷的药汁,这两日并无任何不适。” 难道那药其实真的有问题? 戚凤箫正胡思乱想着,忽而被宋玉光握住手腕。 她手中帕子落在圆几上,讶然望着宋玉光。 脑中浮现出她视野里的画面,不甚清晰,应是她眼中泪花所致。 一瞬间,宋玉光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心中豁然开朗。 避子药的事,她根本不知,想来是伯府派来专门看着她的嬷嬷误会,以为她已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怕她诞下孩儿,才悄悄给她下了药。 丫鬟来寒苑的目的,她定是知晓的,却并非她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5章 25 同住 至于广安伯府,宋玉光并不着急发落,不如等他们将真正的戚凤笙找回来,再一举解决。 若他们有本事找回来的话。 不过,她着实不像戚家嫡女。 平日里在府中还好,等遇上宴席,人一多,只怕就会露馅。 宋玉光想了想,忽而捉住她指尖,将她纤细的指握在掌心:“待会儿把那丫鬟处置掉,吩咐岁苑的丫鬟嬷嬷,把东西收拾好,箫箫今日便搬进寒苑住吧。” “什么?搬进寒苑?”戚凤箫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否则,宋玉光刚被秋芙冒犯,正是对女子避之不及的时候,怎么会诡异地提议,让她搬进来? “不乐意?”宋玉光含笑,说出让戚凤箫越发受宠若惊的话,“那我搬去岁苑,也是一样。” 半个时辰后,看到长风搬进岁苑的箱笼,戚凤箫仍像是在做梦。 等他再转身离开,戚凤箫才侧首冲翠浓道:“世子竟然要搬来岁苑,这是真的吗?翠浓,我掐你一下,看疼不疼。” 说完,抬手便往翠浓手背上招呼。 翠浓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嗷”的一下叫出声。 行,很疼,她知道是真的了,可少夫人不是应该掐她自己么? “疼的。”翠浓轻轻摸摸手背,语气透着些委屈。 “抱歉,一不留神下手重了些。”戚凤箫捏着帕子替她揉了揉,随即吩咐,“先把东西搬进去吧,总不好等世子来了再收拾。” 闻言,翠浓飞快扫一眼院中箱笼,犯难道:“少夫人,世子爷的东西,奴婢当真不敢动。” 秋芙回来时的惨状,仍历历在目,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戚凤箫望望院中箱笼,轻轻叹一口气,无法,还是得她亲自动手。 秋芙犯事,并未请郎中医治,而是让陶嬷嬷把人送回伯府去,请伯夫人发落。 临走前,戚凤箫还对她惋惜不已:“秋芙,不是我不肯帮你,事已至此,弃车保帅才是正道,否则处置不当,连我也搭进去,势必会害了伯府。到时,恐怕我们连性命也难保。” “陶嬷嬷,你回去在母亲面前,替秋芙求个情,好好请位郎中替她医治才是。”彼时戚凤箫眼中满是担忧。 这会子再想起,戚凤箫险些笑出声。 恐怕秋芙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并非败在急于求成,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惨败。 眼下,院子里只有翠浓,戚凤箫一面归置东西,一面哼起小曲,心情极好。 寒苑中,长风正向宋玉光禀事:“世子,秋芙说今日之事,皆是少夫人授意。少夫人年纪轻,还不想怀上身孕,是以,命她来取悦世子,事成后,许她做贵妾。” 许她做贵妾?嗬,戚凤箫自己都是假的,怎敢对真正嫡小姐的丫鬟许下这样的话?宋玉光一个字也不信。 他眉心蹙起,面色沉郁:“这样的腌臜话,不嫌污了耳?不必再说。” “是。”长风总觉哪里说不通,可公子不愿再提,他便该把眼光放在正事上。 正欲转身出去,便听宋玉光沉声吩咐:“去给陈樾递个信,叫他明日来一趟岁寒居。” 长风闻言大喜,忍不住问:“可是公子的眼睛有好转了?” 自然不是,他请陈樾来,为的是戚凤箫被人喂了避子药之事。 宋玉光未语,摆摆手,示意他出去传话。 秋芙乃罪婢,陶嬷嬷没好意思找侯府管事要马车,而是雇了一辆马车,将秋芙拉回伯府。 回到广安伯府,面对面色铁青、眼神幽冷的广安伯夫人,秋芙脊背发寒。 煞白的脸汗涔涔,她也顾不上疼,连连告罪:“都怪奴婢心急,一心只想替笙小姐固宠,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再说不下去,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懊悔啊,早知世子那样无情,她不如跟了公子。 “哼,自作主张!你行事之前可有问过我,可有问过陶嬷嬷?!”伯夫人气得不轻,扣在案边的指尖泛白。 陶嬷嬷淬了秋芙一口,才过去替伯夫人拍背顺气。 “夫人听她胡诌呢,她哪里是想替笙小姐固宠?分明是想趁笙小姐回来前攀高枝,先怀上侯府的长孙,将来好压笙小姐一头!”陶嬷嬷眼见着秋芙不得用了,恨不得多踩几脚,以回报秋芙对她的不敬。 小贱蹄子,自以为是笙小姐身边唯一亲近的丫鬟,便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想想,她服侍夫人的时候,这贱蹄子还没生出来呢! “老身知道她的心思,原是不同意的,可她不知死活,不惜污蔑戚凤箫偷簪子,想威胁戚凤箫帮她。她急于求成,万事不与我商量,现下可好,害得夫人还得准备一份赔礼,安抚世子的怒气。” 广安伯夫人听进去陶嬷嬷的话,见她老成稳重,是个能办事的,心气儿缓过来不少。 “幸好你不糊涂,有你在侯府盯着,我才能安心。”伯夫人说着,忍不住捶了捶胸口,“哎,我的阿笙啊,真会给我这当娘的出难题。” 这些时日,伯夫人调动所有能用的人手,已然查出,她的凤笙是主动跟男人跑了。 那个男人曾走门路,赴长公主府上的赏花宴,琴技也被长公主称赞过,凤笙琴技好,回来后提过那男人几回,伯夫人没太留心。 只告诉戚凤笙,那人非世家子弟,看着光鲜,实则没有根基,成不了大气候。 没想到,凤笙竟还是心生仰慕,与那人勾搭上。 放着好好的忠勇侯府世子不要,跟一位光会弹琴的浪荡子跑了! 直到此刻,伯夫人仍悔得心肝疼。 早知有今日,她当初就该把府里的名琴都摔了,也不让凤笙碰一下。 “夫人安心,老奴一定看好戚凤箫,绝不再节外生枝。”陶嬷嬷郑重保证。 经此一事,陶嬷嬷也看得出,戚凤箫确实不是简单角色。 秋芙再愚笨,也不至于毁得这般快,想必在设计赶秋芙出府的路上,戚凤箫没少推波助澜。 原本陶嬷嬷还想告诉伯夫人,今日起,世子会搬到岁苑,与戚凤箫同住。 可看着伯夫人的面色实在差,再告诉她,只怕得请太医来。 陶嬷嬷思量一番,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嗯,现下还指望她帮阿笙稳住局面,你且耐着性子,客气着些。”伯夫人怕陶嬷嬷再出什么岔子,面色阴郁提点,“你若觉得服侍她,降了身份,等把阿笙找回来,我让她戚凤箫给你端茶递水做丫鬟。” 果然,伯夫人对身边的老人宅心仁厚,陶嬷嬷听着心里舒坦多了,当即施礼:“多谢夫人体恤。” 临出门前,陶嬷嬷听见伯夫人冲秋芙道:“来人,把她拖到明杰屋里去。” 闻言,陶嬷嬷心知,秋芙是彻底毁了。 这么些年,但凡公子沾手的奴婢,能有一身好皮的也没几个,丢了性命的也有。 谁让她对笙小姐不忠,谁让她对老人不敬?该! 陶嬷嬷心中暗淬。 幸灾乐祸之余,又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她一定办好夫人交待的事,替笙小姐把这桩婚事守住。 亲自收拾一下午,戚凤箫才把宋玉光的东西安顿好。 天色渐暗,翠浓忙着掌灯。 戚凤箫有心帮她,却累得腰酸背痛,懒得起来,便坐在廊庑下的美人靠上,扶着腰,看她掌灯。 风灯一盏一盏亮起来,倒像是驱散几分寒意,戚凤箫眼眸里也浮动着点点暖光。 宋玉光要搬进来,她是不怕的。 秋芙已被赶走,有宋玉光在,陶嬷嬷更会知道收敛,她的日子只会比先前好过。 院门处有脚步声传来,戚凤箫回眸。 看到穿着玄色披风的宋玉光稍稍矮下身形走进院门,她赶忙扶着酸胀的腰起身:“世子。” 继而,走到庭院中,接替长风的位置,扶住宋玉光。 面纱微动,她眼尾漫染笑意,柔声问:“世子可用过晚膳?” “不曾。”宋玉光轻应。 说话间,两人行至阶下,戚凤箫提醒他当心。 翠浓则放下手里的活儿,机灵道:“奴婢这便是传膳。” 宋玉光爱吃什么,根本不必她打听,只到厨上一说,掌勺的婆子们便喜滋滋帮忙添菜。 不等两人用罢晚膳,世子从寒苑搬进岁苑的消息,便已传遍整个侯府。 侯夫人守在忠勇侯病床边,面上满是喜色,温柔道:“你瞧,玉光已慢慢走出来,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为我们添乖孙。你可要快些好起来,别想叫我一个人辛苦受累带孙子。” 忠勇侯躺在床里,面色蜡黄,瘦得脸颊微微凹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6章 26 大胆 听见他的问话,戚凤箫登时一个激灵,脑子变得清明。 原来秋芙的惨状多多少少也吓着她了,以至于她下意识想躲着他些。 浑然忘记,曾经被陶嬷嬷和秋芙欺负时,知道余嬷嬷被扣押在伯府的那一刻,她曾狠下决心,偏要染指她们口中不该她肖想的人。 “并非不愿。”戚凤箫摇头,状似刚刚反应过来。 她上前一步,抬起背在身后的手,不再藏起,而是轻轻覆上宋玉光指背。 试探了一下,见宋玉光没避开,才踏实放上去。 一息之间,宋玉光脑海中的画面变得模糊,似隔着一层水雾,她竟是噙了泪? “我只是不敢相信,世子是愿意接受我了么?”戚凤箫语气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以为,直到世子爷复明的那一日,也等不到世子的一丝情意。” 谁对她有情?不过是看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情意?箫箫莫要多想,我只是想通一些事,不想母亲一面操心父亲的伤病,一面还要为我担心罢了。”宋玉光语气淡淡,听不出一点怜香惜玉的温情,“母亲一再往你这里送东西,想来对你极是满意,只要她对你满意,你便安心做你的世子夫人,我不抛下你就是。你也不必时时处处谨小慎微,以至于贴身丫鬟都敢欺主犯上。” 哦,原来是秋芙的事,让他认为她性子太软,管不住下人。 秋芙冒犯他,岂止是对他不敬,更是背弃她这个主子的信任,所以他住过来,想让她和所有人,认清她世子夫人的身份? 思量一瞬,戚凤箫仍心中狐疑,觉得哪里不太对。 若是侯夫人对她满意,他便接受她这个世子夫人,为何新婚之夜,要她说出那样绝情的话,甚至想将她独自留在丹枫苑? 蓦地,戚凤箫将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思绪越发活络。 会不会他只是嘴硬,心里实则有些喜欢她? 这个猜测未免太过大胆,扰得戚凤箫心口怦怦直跳。 大胆是大胆了些,可摒弃一切,只看眼前,还是很有可能的吧? 否则,他有何缘由,从生人勿近,到允许她得寸进尺,一步又一步靠近? 自认为窥视到一点点他隐藏的小心思,戚凤箫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落在宋玉光耳中,令他心绪莫名动摇一分。 即便他说了并非对她有情,只要允许她亲近,便值当她这般欢喜么? 脑中画面里,他的大手将她纤细的手握在掌心,她另一只手又覆上他。 女子柔荑比他更白皙,且细腻温软,这般彼此交叠,竟有几分密不可分的亲昵。 画面停了多久,便说明她盯着看了多久。 宋玉光心口莫名发烫,那温暖鼓胀的情绪再度阗在胸腔。 他以为,他可以如嘴上说的那般冷情。 翠浓烧好水,提着热气腾腾的水桶,往厢房方向走去,却被戚凤箫唤住。 戚凤箫立在正屋门口廊庑下,柔声吩咐,语气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怯赧然:“把水送进正屋吧,再烧些水,待会儿我服侍世子沐洗。” 将碗碟送去大灶房,刚从院门外进来的陶嬷嬷,正好听到这一句。 看到戚凤箫立在门口,娇娇袅袅,粉面含春的模样,她脸色不受控的变了变,心中暗骂:“贱骨头,狐狸精!” 在寒苑的时候,她再如何与世子亲近,陶嬷嬷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往后却要日日见到这样的情景,或许还有更过分的事,陶嬷嬷只觉日日若要这么忍着脾气,她怕是要少活好几年。 且有世子爷在,她往戚凤箫饭菜里下避子药也会束手束脚,笙小姐可千万早些被找回来才好。 水已备好,戚凤箫捧着寝衣,与内室里的宋玉光知会一声,便折身进了盥室。 天气冷,翠浓把水兑得热些,盥室里雾气蒸腾。 戚凤箫稍稍侧首,抬手将垂散的墨色长发拢至胸前,解开中衣,露出里面桃红色心衣。 她肤色白,心衣鼓鼓囊囊兜着身段,尤为艳丽。 翠浓瞥一眼,一面替她解背后的系带,一面红着脸轻道:“少夫人的身子似乎又长开了些,心衣有些紧了,明日奴婢去库房挑些料子,替少夫人再做几件合身的。” 心衣紧了,戚凤箫便尽量把身后的系带绑得松些,从前她时常这般将就。 此刻,听到翠浓的话,她垂眸看了看身前,桃红色布料根本遮不住边缘的雪白弧度。 许是进侯府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她身段明显丰腴了一圈。 她又瞥一眼腰腹,幸好腰间尚不显赘肉。 看来明日起得少吃些才是,否则过些时日,腰也胖一圈,陶嬷嬷岂不是要怀疑她怀了身孕? “唔,辛苦你了。”戚凤箫轻应,语气有几分不自然。 迈入浴桶中时,她面颊也泛起红晕。 倒不是怕羞,而是想起自己假扮成伯府嫡女,却忍不住贪吃,有些说不过去。 幸好,宋玉光看不见,不至于因为她管不住嘴而起疑。 再说,贵女难道就没有贪嘴的么? 细想想,也并非全是坏事。 替嫁进府前一晚,伯府的绣娘替她改尺寸时,是把心衣也改小了些的,说明真正的戚凤笙比她丰腴些。 如今她长开了些,或许更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呢? 戚凤箫边洗边宽慰自己,好一会儿,面上热度才降下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断断续续传入内室。 内室里,宋玉光握着那支紫竹箫,轻轻擦拭。 箫身光滑细腻,似女子腕间肌肤,听到盥室里交谈的内容,他动作顿了顿,指腹再触到箫身时,竟无端觉得有些烫手。 他紧了紧指骨,将紫竹箫竖起,缓缓吹奏。 曲调舒缓,不似戚凤箫先前听到的那般伤怀,倒也很好听。 那曲调让戚凤箫想起一支小曲,便忍不住跟着轻哼起来,曲词记得的地方,便唱得声调高些,不记得的地方,便低低蒙混过去,很是自在。 盥室里,女子沐洗的水声,哼唱声,传入耳中,宋玉光听不清她唱的内容,却能听出她的轻松平和,正如曲中之意。 听长风说,戚家嫡女最擅长弹琴,那她呢,可学过? 她连烹茶也不会,字也写的不好,想来是没机会学音律的。 一曲终了,宋玉光将紫竹箫放到床褥上,轻捏眉心。 想要她留下,似乎也不太容易。 戚凤箫擦干身体,穿上寝衣出来,刚出盥室,便被外间的冷意冻得打了个喷嚏。 跟在后面出来的翠浓,赶忙道:“我去拿件披风给少夫人。” 往常夜里她都会给戚凤箫准备,今日屋子里多了个宋玉光,翠浓怵得慌,便给忘了。 “不必。”戚凤箫拉住她,柔声吩咐,“你且先把盥室清理好,待会儿我扶世子过来。” 现下穿上,不等把披风捂热,就该脱下,扶世子沐洗了,何必折腾。 只这一会子,戚凤箫并不觉得会冻坏她。 翠浓领命进去收拾,动作很是麻利。 戚凤箫则款步走进内室,见宋玉光把紫竹箫放在衾被上,长指间抓着一件随手从花梨木架子上取下的披风。 “过来。”宋玉光唤她。 世子心里,果真是关心她的。 戚凤箫微微抿唇,唇角勾着笑意,朝宋玉光走过去。 他身量高,抬臂将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7章 27 横财 盥室里,设着一道屏风。 戚凤箫将他扶到浴桶侧,又将干净的寝衣放在离浴桶两步远处的架子上,柔顺地退至屏风外。 隔着屏风,听见他迈入浴桶激起的水声,戚凤箫眼波随之一晃,轻声叮嘱:“世子当心些,若需要帮手,随时唤我便是,我就守在屏风外头。” 她语气随意,心中却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只消想想里头的男子,未着衣物,离她这样近,面颊便有些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明明没占他什么便宜,只是他眼睛看不见,她才候在此处罢了,有什么可羞的? 里面传来轻轻一声“嗯”,便只余淋漓的水声。 水声不大,却淅淅沥沥直往人耳朵里钻,叫人无法忽略。 戚凤箫抬手摸了摸微烫的脸颊,想拿手背微微的凉意将脸颊热意消减。 一面散热,她一面想着,不如暂且当自己是一位郎中,郎中给人瞧病的时候,哪管病人是男是女? 这般一想,心绪平和许多,倒比拿手背降温管用些。 戚凤箫盯着自己不太安分时而翘动的足尖,静静等他。 绣鞋上的花样已经清晰印在她脑海里,仍没等到他唤她进去。 戚凤箫百无聊赖,胆子倒大了些,忍不住好奇地朝屏风里头望了一眼。 她才不是想偷看他身姿,只是想看看他是否需要帮忙罢了。 为自己找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戚凤箫便稍稍倾身,凑近沾着水雾的屏风。 隔着半透光的屏风和氤氲雾气,其实看不清什么,只能辨出隐隐的轮廓。 浴桶边上,搭着衣物,大抵是他刚换下的衣裤。 桶沿上方露出他修长的颈和小半脊背。 男子头窄肩宽,自肩而下又收窄,比例极佳。 抬臂时,他上臂肌肉线条微微隆起,显得精壮而结实。 “偷看男子沐洗,当心眼睛长针眼。”浴桶中水声停了,男子稍稍侧身,意有所指说出这么一句。 被抓个正着,戚凤箫只觉面颊火辣辣的,想也未想,下意识反驳:“这种骗小娃娃的话,我三岁就不信了。” “哦?这么说,箫箫当真在偷看?”宋玉光低低失笑,以退为进,“你是世子夫人,若想看,大大方方进来看便是。”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戚凤箫吓得登时逃去门口,嘴里却不肯承认:“我才没偷看。” “我,我还是去外头等着好了,等世子穿好寝衣再唤我。”戚凤箫手扶门扇,窘迫得无地自容。 门扇吱呀一声,女子已夺门而出。 屏风里侧,宋玉光听见她仓皇逃离的脚步声,笑得肩膀微颤。 连丫鬟都敢冒犯他,她对他用情至深,却只敢偷偷看一眼,未曾有半分唐突。 幸而,她不是在广安伯府长大,比伯府里表面光鲜的,心思纯粹得多。 逃出盥室后,戚凤箫脊背抵在门扇上,稍稍扬起细颈,大口大口呼吸,努力平复心绪。 他一个眼盲之人,什么都看不见,在他第一次开口时,便是她矢口否认的最好时机,她怎么就被他戏弄了呢? 宋玉光再是敏锐,也不可能确认她偷看。 所以,偷看的罪名,生生是她自己坐实的?! 再回想起方才的情形,戚凤箫羞耻不已,绣鞋里的脚趾也忍不住蜷起。 缓了好一阵,心绪才终于平复。 没关系,她又不是真正的戚凤笙,即便骗到他的心,骗到他的身子,早晚也是要走的。 这些丢脸的事,最终统统会安在戚凤笙头上。 想到只需要捱过这一阵子,戚凤箫宽心许多。 盥室里,宋玉光原不想叫她进来,毕竟他只是看不见,穿衣尚能自理。 可刚穿好寝衣,走动一步,便险些被地板上的水渍滑倒。 宋玉光轻叹一声,朝门外唤:“箫箫。” 戚凤箫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呢,听到这一声唤,赶忙应:“来了!” 因着方才的事,她不确定宋玉光如何想她,仍有些心虚,走向宋玉光时,脚步便异常轻快。 她表现得殷勤些,服侍得周到些,宋玉光若还有一丝良心,便会当方才的糗事没发生过。 “你慢些,当心……”宋玉光听到她步履的频率,忍不住出声提醒。 谁知,话未说完,便听见戚凤箫一声惊呼:“哎呀!” 下一瞬,一只小手仓促抓住他寝衣衣袖,试图阻止跌向地面的动作。 寝衣衣料顺滑,被她一扯,不仅没帮到她,反而被她拉散了衣襟,露出他左肩下的一片紧实的胸膛。 宋玉光看不见,只能凭借衣料划过肩头肌肤的感受,判断衣襟被她扯开了些。 为防被她将整件寝衣扯下去,宋玉光动作利落地握住她手腕,稍稍使力,把人往上一提。 他自认力道并不大,却仍是把女子扯得踉跄一下,跌入他怀中。 女子扑入怀中的一瞬,宛如软月撞怀。 宋玉光本能地扶住她腰肢,替她稳住身形。 脑中却嗡嗡的,想起她与丫鬟在盥室里闲聊的只言片语。 “少夫人的身子似乎又长开了些,心衣有些紧了……” 男子筋骨结实,撞得戚凤箫胸口生疼。 她慌忙抬手撑在他衣襟前,拉开些许距离,胸口果然松快了些。 余嬷嬷曾说,女子长身子时,最是脆弱,需尽量少磕到碰到。 从前她不太懂,现□□会甚为深刻。 她疼得眼睫微颤,撑在宋玉光襟前的指尖的微微蜷起。 忽而,她愣住。 指尖温热的触感,迫得她骤然抬眸,竟望见一片线条分明,肌肉丰隆的胸膛。 而她纤细的指尖,正抵在那微微隆起的线条上。 登时,戚凤箫指尖似被火苗灼到,猝然撤离。 下一瞬,又反应过来,他衣襟是被她不小心扯开的。 于是,又将手抬起,指腹触上滑下他肩头的衣领,小心地往上拉。 “箫箫倒是很会得寸进尺。”头顶传来男子熟悉的嗓音,夹着一丝异样的涩哑。 世子是想说她偷看被拆穿,没有挨罚,便得寸进尺摸他? 她是这般盲目冒进的性子么?况且,她也没这般大的胆子。 “世子又误会我了,我待世子素来恭而有礼,何曾敢唐突分毫?”戚凤箫柔柔应,语气里蓄满了委屈。 宋玉光轻嗤,佯装不信。 而他脑海中,赫然是她目光落在他肩头衣领的画面。 站在他面前,她目光都不敢往他身上落,胆子比兔子还小,难怪只敢偷看。 不过,她就这么实心,完全未曾想过,要彻底取代戚家嫡女,自己留在他身边么? 以她的胆量,恐怕是不敢肖想。 宋玉光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也未多话。 戚凤箫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要他不过分计较,被他误会一下也无妨。 反正他误会的,也不止这一桩事。 果然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替他整理好衣襟,扶他出去时,戚凤箫一手被他握住,一手扶在他小臂下。 他小臂肌骨结实,似蕴蓄着强悍的力量,鬼使神差地,戚凤箫往他已掩好的衣襟处瞥去一眼。 仍记得纤指撑在他胸膛时,那温热却硬实的触感,她指尖不由自主颤了颤。 仅是匆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8章 28 恶念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戚凤箫认为,眼前的污名她断不能认。 她扭扭腰,试图挪开身子,从他身上下去,再理论。 却被他误会,晦暗软帐间传来男子沉沉的嗓音:“想逃?” “躲开去便能不承认么?”说话间,男子宽而有力的大掌已牢牢扣在她腰后,不给她半分不认账的机会。 女子腰肢纤细柔软,竟只有他一掌宽似的,压在他上腹的另一处,更是柔软得不可思议。 帐中晦暗,脑中画面也只有她余光里隐约的一线轮廓,宋玉光蓦地忆起盥室里的那一撞,心神微晃。 扣在女子腰后的掌,不由自主收了收力道。 女子腹腔、胸口的空气被挤压,本能地溢出一声轻哼。 一瞬间,宋玉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陡然松开些许力道,由得她将柔荑撑在他身上,微微喘气,稍稍支起身形。 戚凤箫后腰被他扣住时,正欲挣扎,反被他忽而收紧力道,更紧密地囚困在他臂弯。 他力道实在大,像是要将她按入骨肉。 呼吸被挤压到只剩一线,戚凤箫感到一种令人心口疯狂跳动的危险。 趁着那力道稍稍放松的间隙,戚凤箫未及思索,便勉力支起上半身,重新找回呼吸的节律,尽量与他拉开一线距离。 力量悬殊,他这般掌控力十足的举动,未免太欺负人。 脑中快速回想方才从他身上跨过去时的情景,戚凤箫很确定,若非他突然屈膝,根本不会有眼前的意外。 “分明是世子忽而屈膝,故意绊我。”戚凤箫说着,腾出一只手,手臂朝右侧挥过去,想要抓住他屈膝的证据。 挥到一半,手腕却冷不防撞到什么,被硌了一下。 男子呼吸骤沉,腹部明显的起伏了两回。 戚凤箫愣了愣,侧眸朝右侧望去。 光线晦暗,只能瞧见他曲起的长腿将衾被支起的线条轮廓。 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腿上,戚凤箫悬空的手移过去,落在他膝头,握住他膝盖,不许他躲。 男子身形修长,骨架也大,她一手竟包不拢他膝骨。 戚凤箫收回视线,睥着他:“曲起的腿已被我抓住,看世子还如何狡辩,如何冤枉我。” 未免惊动耳房里的丫鬟婆子,戚凤箫声音刻意压低,她嗓音柔柔,偏比平日里理直气壮,无端透出些恃宠而骄的韵味。 无意间被她碰到,宋玉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脑中画面从他脸上往侧边移去时,他平生第一次窘迫到忘记呼吸。 幸好,他急中生智,将曲起的小腿往回收收,膝骨支得更高些,没叫她发现异样。 “所以,箫箫以为,该怪我?”宋玉光从容不迫,语气镇定,根本不怕她所谓的把柄。 “世子承认了是不是?”戚凤箫低问。 无数的念头自脑中闪过,丝丝缕缕理不清,她想不通他此举何意。 莫非,就是为了逼她承认,她今日屡次越界肖想他? 戚凤箫绝不肯让他得逞。 两人离得极近,他说话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干净的气息。 心中越发笃定,宋玉光心中对她已有情意。 否则,在他怀疑她偷看他沐洗时,她已经落到比秋芙更凄惨的下场。 他在盥室里打趣的话,言犹在耳,电光石火间,戚凤箫想起一个回敬他的法子。 软帐间,戚凤箫轻咬下唇,说出一番让她羞耻到面颊升霞的话:“世子故意害我跌倒,还冤枉我要拿自己做赔礼,又将我扣得这般紧。莫不是,世子爷心里想对我做什么?” “世子爷曾说,不愿意这门亲事,箫箫却是自进门那日起,便认定世子,一心只想做世子爷的人。”说到此处,她状似羞赧地顿了顿,嗓音更低,“世子若想,箫箫莫敢不从,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话音刚落,扣在后腰处的大掌便如烫着一般,骤然撤离。 量他也看不见,戚凤箫脸上漫开毫不掩饰的笑意,甚为得意。 哼,叫他恶人先告状,还不承认对她有情意,现下尝到被人冤枉,却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不等他开口,戚凤箫便将纤柔的指贴在他衣襟处,又轻又缓地朝他身侧系带处移去,像是真的要服侍他。 反客为主,一点一点将人逼急的痛快,让她暂时忘记秋芙的事,想看看他如何应对,却没去想他会伤她的可能。 脑海中的画面,身上轻柔的触感,统统磋磨人心智,宋玉光几乎能感受在理智正一点一点被烈焰般疯窜的恶念吞噬。 他喉间轻滚,指尖紧攥入掌心,狠狠将恶念压下。 若她当真是他的发妻,他自不会放过她。 可她并非伯府嫡女,她是戚凤箫,嫁入侯府,连自己真正名字都不能拥有的戚凤箫。 她甚至没想过要长久霸占这个位置,又怎会如她嘴里所说一般心甘情愿? “莫敢不从”四字,在宋玉光脑中回荡数遍,将他理智一点一点拉回。 她只是不敢不从,准备含泪咽下这个哑巴亏。 她小小一只,本就孤苦可怜,宋玉光不想欺负人。 戚凤箫的手已触碰到他身侧系带,他怎的还未躲闪拒绝? 难道被他的话刺激到,想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等她先投降?念头一起,她便慌得指尖微颤。 箭在弦上,她若退缩,岂非前功尽弃,让宋玉光认为她其实并不愿意? 先前那么多努力都白费,想想都心疼,戚凤箫不愿做无用功。 迟疑短短一息,便将他衣带捏实,轻轻扯动。 世子仪表不凡,身份尊贵,是她从前不可能触碰的男子。 生米煮成熟饭,实则是她占便宜。 戚凤箫眼睫轻颤,已打定主意。 岂料,系带扯松的一瞬,她腰肢忽而被扣住。 宋玉光稍稍使力,侧身朝里滚了小半圈,顺势将人按在微凉的软褥上。 “小嘴振振有词,倒是会冤枉人。屈膝绊到你,确乃我的不是,但那是我无心之失,我双目不能视物,以为你已经跨过去,才会如此。”宋玉光大手上移,捂住她唇瓣,不给她胡言乱语的机会。 只是,他掌心有些灼热。 他嗓音沉沉,强调似的丢下一句:“我心中并无杂念。” 绮念戛然被人掐断,戚凤箫躺在枕上,气息尚未喘匀,理智先回笼。 她已扯动他衣带,却被他无情拒绝,难堪羞耻漫涌,无以复加。 他最后这一句,险些让戚凤箫失态,这一瞬,她恨不得堵住他的唇,看看他还如何清清白白说出这句话。 可毕竟身份悬殊,力量悬殊,戚凤箫想做的事难度太大,且很难善后。 她忍了又忍,没冲动,只在心中暗骂。 对对对,他心无杂念,他清高! 缩在衾被里,平复半晌,戚凤箫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方才怒不可遏的情绪,实则是恼羞成怒。 睡得晚,戚凤箫醒来时,也比平日里晚些。 睁开眼,天光已亮,照得内室光华如洗。 庭院中传来阵阵凌厉的破空声,戚凤箫起身披衣,行至窗畔,从罅隙里往外瞧。 只见细绸遮目的男子,一袭窄袖劲装,手持寒芒长剑,身形快得目不暇接,剑光如疾雨飞星。 鸾带勒出窄劲的腰,衣摆半边塞在腰间,双腿愈显修长。 秋风未曾吹落的树叶,被他剑光席卷,树枝几乎秃了,地上青的、黄的、红的落叶铺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29章 29 傻气 戚凤箫说要去挑一尊花觚,待会儿去园中折花插瓶,宋玉光心知她是借故与下人商议什么,佯装未识破,坐在廊下等。 不多时,长风从院外进来,手中捧着宋玉光珍藏的一座名琴。 拿到琴,宋玉光长指拨动了一下琴弦,唇角微弯。 只要她别故意把琴弦弄断,耍什么小聪明,他由着她便是。 屋里隐隐有人声,压得极低,听不真切。 长风朝里望一眼,凑近宋玉光道:“世子,陈太医离京了,不在府中,属下已传话,需得等几日。公子若有急事,属下另请一位太医来?” 宋玉光摇摇头:“不必,且等着。” 他想叫陈樾来,不止是看看戚凤箫服用的避子药伤不伤身子,也想叫陈樾查查,现下岁寒居里还有没有避子药,藏在谁的屋子里。 这样的阴私,他不想让外人知晓。 而陈樾也不是好骗的,只怕得同他交底。 交底倒也无妨,多一个信任之人帮忙遮掩也好。 屋内,戚凤箫立在荔枝木花几侧,纤手扶在一尊青瓷花觚颈部。 陶嬷嬷立在她身侧,沉声问:“世子爷为何唤你箫箫?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声量压得极低,语气却急躁。 “嬷嬷莫慌,世子并不知晓。”说着,戚凤箫朝书案后的博古架上望一眼,继而垂下眼睫,扯扯衣袖将雪腕藏起,赧然道,“世子爷说我手腕纤细滑腻,像极了他那支紫竹洞箫,便心血来潮,为我起了这么个小字。” 说完,她又紧张抬眸:“幸而那会子嬷嬷忍住,没说下去。” 陶嬷嬷听着,松了口气,可一想到笙小姐回来之后,还要被唤作“箫箫”,她心里便膈应至极。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恐怕伯夫人也想不到。 只盼到时笙小姐能耐住性子,千万别揪着小字不放,夫妻徒生嫌隙。 “可世子要听小姐抚琴,小姐可想好了如何应对?”陶嬷嬷急得六神无主,冲翠浓轻斥,“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想想办法,把眼前的困境度过去,我再去求伯夫人,看要不要接小姐回府小住几日,学学琴。” 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无力。 学琴须得自小勤学苦练,即便戚凤箫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三五日便学得跟笙小姐一样好。 当初伯夫人病急乱投医,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如今倒要她来善后。 陶嬷嬷心中有怨言,无处发,忍不住拧了一下翠浓手臂:“快想,想不出来我卖了你!” 翠浓心思本就简单,被她一吓,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只顾捂着小臂落泪。 戚凤箫见状,不悦地瞥一眼陶嬷嬷,按捺着脾气,轻道:“嬷嬷何苦冲她发火?别急,我自有法子应付。” 言毕,她手腕稍稍使力,将青瓷细颈花樽掼在地上。 哗啦一阵脆响,好好的花樽碎成大大小小无数片,溅得到处都是,连她裙面柔纱也被划破一道。 正当陶嬷嬷和翠浓错愕间,戚凤箫已蹲身捡起一片碎瓷,毫不犹豫在右手食指划了一下。 登时,她浅绯的指腹冒出豆大的血珠,从指尖滑落。 “少夫人!”翠浓惊呼。 廊庑下,宋玉光听到动静,霍然起身。 长风听到有东西打碎的声音,怕伤到公子,下意识跟进去。 刚走到门槛处,又顿住。 世子搬进来前,特意叮嘱过,少夫人的闺房,若非传唤,他不得擅入。 如此吩咐,便说明世子已然将少夫人当成亲近的眷侣,再信任的人,也被排除在二人私密的领地之外。 “箫箫,发生了何事?”宋玉光循声大步走进去,他看不见,又担心,语气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听到那担心焦急,戚凤箫细密的睫羽轻轻一颤,有些过意不去。 可她自己也疼啊,若非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用受伤的法子来骗他。 愧疚只是一瞬,顷刻被理智淹没。 翠浓正拿帕子按住她指尖伤口,戚凤箫冲宋玉光喊:“世子别过来,当心被瓷片扎到。” 宋玉光脚步缓了缓,却未停。 他足尖贴地而行,感受到瓷片便踢开,他腿长步子大,很快走到戚凤箫身侧。 “受伤了,是不是?”宋玉光脑中犹记得翠浓那声惊呼。 他不过是逗逗她,她哪怕找个忘记曲谱的借口,他也会随她糊弄过去,然后亲手教他抚琴。 他一切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她会用伤害自己的法子,来躲避抚琴。 这个小骗子,只会看到表象,以为他要借机拆穿她身份是不是? 也不想想,他若想拆穿,有多少机会,何须等到今日? “箫箫。”宋玉光嗓音微沉,明显不悦,“把手给我。” 不必想,她伤的定然是手指。 伤到手指,便不必抚琴。 戚凤箫正疼着,眼中包着泪。 翠浓拿帕子替她按着,也不知血止住没有,她只划了一道小口,应当不至于流太多血? 把手递向宋玉光时,戚凤箫嗓音透着细细哭腔:“一点小伤,我没事的。” 触到她手背之时,宋玉光脑中便浮现出她眼中的画面。 她眼中含泪,画面也蒙着一重水雾,即便如此,那被血染红一片的帕子,也让人看得心惊。 宋玉光佯装摸索了一下,帮她按住帕子,待血完全止住,才轻轻揭开帕子细瞧。 女子纤白的指尖已染上鲜红血色,指腹上一道口子呈现深色的殷红,与她手上其他地方的肌肤反差很大。 只怕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会痊愈。 她倒是舍得对自己下手。 她真的只是为了完成伯府的交待,才不敢被拆穿吗?还是,怕被拆穿后,不得不离开他身边,所以不想被拆穿? 理智告诉他,是因为前者。 可宋玉光心里希望是后者,便在脑中竭力搜刮后者的有力作证。 昨夜,她说的那番话,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以退为进是不是?昨夜她虽迟疑一瞬,却亲手扯开了他衣带,是不是证明她其实有几分甘愿? 曾经他训斥玉聪不该捕风捉影,如今,处处寻找她想留下的证据的人,是他。 宋玉光觉得,他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他吩咐一声,长风很快取来治伤的药膏。 人没进来,只在门□□给翠浓。 宋玉光朝翠浓伸手:“给我。” 他想自己替她上药?戚凤箫看看自己已清理干净,结痂的伤口,再看看宋玉光脸上遮目的细绸,柔声拒绝:“不敢劳烦世子,还是让翠浓来吧。” 他又看不见,添什么乱?知道他是好意,戚凤箫却不愿再受一次疼。 谁知,宋玉光执拗起来,根本听不进去。 戚凤箫又不能直接说,他双眼看不见,怕他弄疼她,只得由着他,任他接过药膏,把翠浓和陶嬷嬷赶出去。 两人对坐在便榻上,戚凤箫手腕被他握住,放在矮几上。 他单手打开瓶塞,长指探入白玉瓶,沾上指甲盖大的乳白透亮的药膏。 不等他摸索,戚凤箫稍稍抬指,自己把受伤的指尖奉上,贴上他指腹。 药膏清凉,他指腹却温热,沿着她伤口周围轻轻打圈,指尖热度将药性化开一点一点渗入肌肤,疼痛渐渐减轻。 鼻尖隐隐能嗅到梅花的寒香,应当来自化开的药膏。 没想到,他看不见,也能做得这样好。 戚凤箫抬眸,凝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忍不住想诓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0章 30 名分 这一日,宋玉莹完成伯夫人布置的课业,便替伯夫人带着一筐贡梨、一筐贡桔来岁苑。 “好香。”戚凤箫拿起一颗一手能握住的青梨,闻了闻香气。 看着堆得小山似的两筐,她眉眼含笑,忙向宋玉莹道谢。 “戚姐姐可别谢我,都是宫里念着伯父和大哥保家卫国的功业,特意赏赐的。我从伯娘那边过来,顺便带过来,借花献佛罢了。”宋玉莹笑盈盈的,支使着丫鬟们往里搬。 “先切盘青梨。”戚凤箫冲翠浓吩咐。 说完,转头便见宋玉莹眼睛骨碌碌转,朝屋里看了好几眼。 戚凤箫知她在找谁,捏着帕子掩唇忍笑,压低声音道:“世子喜静,在书房呢,我们进屋说话。” 岁苑住的人不多,西边的厢房被收拾出来给宋玉光做书房。 宋玉莹来之前,宋玉光便去了书房,听长风禀事。 趁着正屋没人,戚凤箫便与翠浓一起坐在便榻上选做心衣的料子。 宋玉莹来得突然,戚凤箫没来得及收,走到屋里才想起,忙快步朝便榻走。 见她匆匆忙忙把布料往绣枕下藏,宋玉莹好奇问:“戚姐姐在藏什么?” 那料子,宋玉莹一眼便看出是上等细绫,再看那颜色,立时心领神会。 难道戚姐姐做心衣,是同大哥一起选料子? 思及此,宋玉莹下意识朝院中望一眼,眼中泛起笑意,该不会大哥是躲到书房去的吧? 她忍着笑,没说破。 大哥虽不愿搬回丹枫苑,也不轻易见人,至少他与戚姐姐相处得极好,宋玉莹总觉得大哥会变得越来越好。 而令他改变的人,正是戚姐姐。 她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回戚凤箫侧脸,余光无意中瞥见戚凤箫指腹上缠着东西。 定睛一看,是一小圈薄纱带。 “戚姐姐手怎么受伤了?”宋玉莹惊问。 难道又是院里的丫鬟婆子伺候不周? 岁苑里的丫鬟秋芙被送回伯府之事,她有所耳闻,只当是宋玉光搬进岁苑,秋芙行事做派被宋玉光不喜,才将人赶走。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劝:“下头的人伺候不尽心,就该早早打发出去,再寻几个本分得用的。” 戚凤箫正想着那日被宋玉光看穿的情形,神情便有些不自然,眼神也躲闪。 “不是,是我想插花,不小心打破花觚,划伤了手。”戚凤箫支支吾吾,半真半假解释。 对上宋玉莹惊讶,又半信半疑的眼神,戚凤箫怕她再追问,顺势提议:“园子里菊花、秋海棠开得正好,今日我便投桃报李,亲手折些来插瓶送你,好不好?” 她配的花,宋玉莹很喜欢,上回的花直到完全开败,耷拉下来,她才舍得换。 听她这么说,宋玉莹眼睛一亮,立马被折花之事吸引住:“好,也不白拿戚姐姐的花,改日我得了好看的花觚,都让人送来给戚姐姐。” 说罢,两人便携手说说笑笑往后面的园子里去,戚凤箫悄然松了口气。 捧着花枝回来时,桌上已摆着切好的青梨,另一侧的高脚盘里是洗净的贡桔。 戚凤箫招呼宋玉莹去吃果子,自己则将花枝修剪了一番,放进花觚里摆弄好。 折的花枝有多,便分了些摆到荔枝木花几上。 “真好看,屋子增色不少。”宋玉莹咽下梨肉,含笑赞。 戚凤箫莞尔,坐到方桌另一侧吃梨。 她一手撩起面纱一角,一手拿小银叉扎起一块雪白梨肉,送至朱唇边。 梨肉汁水足,清甜在唇齿间漫散,戚凤箫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梨子,忍不住赞:“很好吃。” 宫里的贡梨,宋玉莹每年都能吃到,倒不觉得什么。 吃完梨,宋玉莹还赶着去做伯夫人交待的其他事,便抱着花觚起身告辞:“戚姐姐,如今伯娘让我和阿娘帮着在官家,可往后侯府中馈必定落在戚姐姐肩上,今日我同伯娘提起,伯娘让我带话,你若得空,便每日去正院半日,同我一起跟着伯娘学理家,你可愿意?” 主持侯府中馈的本事,戚凤箫并不认为自己能用得着,可她想起另一个,从未设想过的来钱路子。 等离开侯府,她要养余嬷嬷,可能还要替亲娘赎身,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凡是能攒钱的法子,即便有风险,她也都想试试。 “好,等我跟世子说一声,若他赞同,我明日一早便过去。”戚凤箫神采奕奕应。 她眼里兴奋的光彩,宋玉莹想忽略都难,看来戚姐姐在岁寒居也有些闷坏了。 大哥喜静,又待戚姐姐好,自然不会不同意。 只是,宋玉莹总觉得戚姐姐对大哥的态度,过于恭敬了些。 她笑着打趣:“戚姐姐,你与大哥成亲多时,大哥甚至为你搬入岁苑,你怎的还叫他世子?” 不应该叫夫君,或是大哥的表字么? 戚凤箫被她问得一愣,是啊,别的公侯之家,谁会像她这般世子长、世子短的? “我就是叫习惯了。”戚凤箫抬手拢了一下鬓边发丝,柔声解释,“刚进府时,怕冒犯他,慢慢就很难改口。” 宋玉莹含笑摇头,哪有改不了的?只怕也有不想改口的原因在,戚姐姐对大哥,不止有爱意,也有敬重,才会如此。 走到院门处,宋玉莹回眸望了一眼,想起伯娘和阿娘说要替她说亲之事。 其实她心里也有一位让她又爱又敬的郎君,只是两家太过熟稔,樾哥哥又只当她是妹妹,若她告诉伯娘和阿娘,她们会同意吗? 即便她们同意,樾哥哥会同意吗? 不,或许她的称呼也有问题,从小到大都唤他樾哥哥,又怎能奢望他对她有丝毫男女之情? 书房里,长风正沉声禀事。 “公子,属下派出去的人手,已找到戚家嫡女踪迹,现下人在丽城,广安伯府的人也已找到丽城周边,属下们该当如何,还请公子定夺。” 长风不确定,公子要如何处置戚凤笙,是要把人带回京城,还是留在丽城? 若是带回京城,公子是希望由他们的人带回,还是伯府的人带回,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京城? 这一桩桩事,长风不敢擅自做主。 “哦?他们也快找到了?先把人引到别处去。”宋玉光轻捏眉心,广安伯府的人能找到丽城附近,显然也有些门路。 除非他把人藏起来,否则很难让伯府永远找不到。 而且,若永远找不到,广安伯府让人替嫁之事,岂不是也随之一笔勾销?绝无可能。 只是,何时让他们找到,宋玉光还没想好。 “戚凤笙果真是跟擅琴的落地书生去的丽城?”宋玉光好奇问。 广安伯府花尽心思养出来的嫡女,一心想让她嫁入高门,提携胞弟,重振门楣,谁知她会被一位连进士都考不中的白面书生跑了,实在让人咋舌。 仅仅是因为那书生擅长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1章 31 闭眼 “世子爷竟悄没声儿在外头听人说话,算什么正人君子?”戚凤箫羞得无地自容,没好气斥他。 话刚出口,又懊悔地咬住唇瓣。 以她的身份,不该这般对世子无礼的。 正想解释,却见宋玉光面上笑意不仅没消减,反而更浓。 “我何时自诩过正人君子?”宋玉光说着,倾身抓住她的手,将人困在绣秋海棠的软枕上,探手往她身后摸。 “今日偏要瞧瞧,什么样的料子能与我相配。”说话间,他长指已捏住一片轻薄柔滑的料子,往外拉扯。 戚凤箫努力往后靠,试图让他扯不动。 可那细绫太过顺滑,根本压不住。 无法,戚凤箫只得侧过脸,伸手去抢:“那不是世子该碰的,快还我!” 脑海中的画面,他长指捏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细绫,正是她们口中那块艳丽的珊瑚红。 她纤指触碰到衣料时,衬得肌肤越发莹白,似冬日红梅上栖着一小团雪。 纤指刚刚触碰到衣料,宋玉光便猛地抬臂,将衣料举得高高的,让她够不着。 越是够不着,她越是急得失态,宋玉光便越想逗她:“衣料柔顺,倒是很配箫箫。” 他身量高,手臂又长。 戚凤箫跪在便榻上也够不着,索性站起来,终于比他略高些。 她看到希望,微烫的雪颊露出喜色,抬手去抢。 谁知,宋玉光忽而收回手臂,将那块衣料藏至背后。 戚凤箫顺着他的动作,顺势伸手去抢,手臂几乎是环住他窄腰,往他身后够。 尚未摸到衣料,便听耳畔传来一声闷笑。 继而,戚凤箫听见他轻问:“箫箫这般投怀送抱,可是又想做梦了?” 戚凤箫愣住,一时没明白。 只觉那拂在耳珠的温热气息,扰得人心颤。 下一瞬,男子长臂绕至她腰后,轻轻环住她,戚凤箫才后知后觉转过弯来。 那晚,她曾抱着他,可怜又卑微央求:“哪怕就当一场梦,世子抱我一下,骗骗我,好不好?” 他其实想说,她又想让他抱抱了。 “我哪有……诶?”戚凤箫话未说完,猝然被他扣住腰肢,抱坐在膝上。 未整理的裙摆,胡乱散在他衣摆上。 戚凤箫第一次被男子这般亲密对待,脑仁嗡嗡,一团乱麻,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睁大眼睛望着他。 下一刻,他抬指捏起她面纱推上去,连同她宽大的掌一起,遮住她双眼,面纱下纤巧的下巴暴露在空气中。 戚凤箫呼吸一窒,坠入黑暗的一瞬,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 “箫箫,我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宋玉光嗓音沉哑。 言毕,不等她开口,便垂首堵住她丰软的唇。 他愿意做君子的时候,才是君子。 他温热的掌心逐渐变得灼热,覆盖住她双眼,将他拉入与他一样的黑暗里。 戚凤箫被迫扬起细颈,毫无防备地被他掠占。 当他松开她腰肢,大手沿腰线往上,握住她的那一刻,戚凤箫身子一颤,连呼吸也忘了。 整个人像一壶煮沸的茶,滋滋冒着热气,不过须臾,颈间便腻着一重薄汗。 他为何忽然这样待她? 戚凤箫想不通,也想不起这两日自己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此刻,她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想。 半个时辰后,戚凤箫已红着脸,将做心衣的料子交给翠浓,还特意小声叮嘱:“藏好些,莫再被人瞧见。” 翠浓凝着她红似栖霞、艳若桃李的神韵,忍不住暗自揣测。 少夫人的意思是,已经被人瞧见了是不是?被谁? 翠浓下意识朝方桌旁的咬着青梨的男子扫一眼,眼皮蓦地直跳,世子爷?! 一定是! 可世子爷又看不见,少夫人的脸怎的红成这般模样? 打量戚凤箫时,目光无意中掠过她衣襟,衣襟处布料比旁的地方明显多些皱痕。 翠浓耳尖登时红透,垂下眼睛轻声道:“奴婢服侍少夫人换件上衣吧。” 戚凤箫愣了愣,下意识垂眸看看上衫,登时明白翠浓的意思,热意重新袭上面颊。 往后,若她想说自己与世子清清白白,只怕连翠浓都不会信。 她赧然折身,快步往内室走,经过落地罩时,终是忍不住回眸横了宋玉光一眼。 换好衣衫,戚凤箫再出来时,心绪已平复许多。 她口中干涩,看到盘中切好的梨肉,便自然地扎起一块放入口中。 “今年的贡梨似乎格外甜些。”宋玉光咽下梨肉,唇角微弯,一脸愉悦与她叙话。 闻言,戚凤箫蓦地忆起他附在她耳畔,气息粗沉吐出的那声“甜”。 清甜的梨汁在唇齿间漫开,戚凤箫只觉唇瓣微麻。 正想回他一句,便见长风进来禀报:“公子,陈太医来了,已到院外。” 戚凤箫放下银叉,往外看,正好看见陈樾风尘仆仆提着医箱走进院门。 宋玉光也侧身,面朝脚步声的方向:“嗯,快请进来。” 说话间,陈樾已三步并作两步上了石阶:“璋华,我找到法子替你治眼睛了!” 说完看到戚凤箫,含笑致意:“嫂夫人安好。” 没等进门,便被宋玉光起身拦住,拉住他手臂:“走,去书房。” “行,够狠心,我为了你奔波数日,衣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你这里,连杯茶都舍不得让我先喝一口!”陈樾语气颇有些骂骂咧咧,面上却是带着笑。 “长风,上茶。”宋玉光随口吩咐。 戚凤箫起身,手扶门扇,望着两人的背影,眸光微闪。 她能看出陈太医的喜悦,是不是陈太医这回有很大的把握能帮世子医治眼睛? 扶在门扇上的指尖微微泛白,戚凤箫心中有期待有挣扎,复杂的情绪纠缠心口。 世子的眼睛若能治好,乃大晋百姓之福,可等他能看见,她便再没有理由戴着面纱。 到时,即便戚凤笙没找回来,伯夫人也不会让她再留在侯府的。 不知怎的,一想到他眼睛治好的一日,便是她不得不离开的一日,戚凤箫心口便似猛地被针扎了一下。 将茶水送进书房,长风动作麻利关上门扇,守在廊下。 金灿灿的日光斜切入窗,将书案照得发亮。 陈樾放下医箱,冲宋玉光道:“这回我有九成把握,已向圣上禀明,这些时日我便住在侯府,定要把你眼睛治好,扬我妙手回春的盛名。” 他面上有倦色,语气却是意气风发。 说完,他细细品一口茶,等着宋玉光面上露出惊喜。 谁知,这厮仍是雷打不动的淡然。 “此事不急,我让长风把寒苑收拾一番,今日你便住进寒苑。”宋玉光小臂撑在书案上,面朝他,语气郑重,“我急着找你来,是为另一桩事。” “嗯?”陈樾动作一顿,放下茶盏,“什么事能比替你治眼睛还急?” 宋玉光摩挲着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缓缓道:“有人给你嫂嫂偷偷下避子药,我想让你帮忙找到剩下的药,把人揪出来。” “我没听错吧?这样简单的事,你随便找一位郎中都能做到,还需要等我回来,亲自出手?”陈樾摆摆手,“杀鸡焉用牛刀?我不干。” 他侧过身去,双腿交叠而坐,姿态散漫。 “这样的阴私,岂能让外人知晓。”宋玉光也不瞒他,直截了当道,“况且,下避子药的缘由不足为外人道,我不妨先与你交个底,你嫂嫂并非真正的戚家嫡女,而是被伯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2章 32 婚书 陶嬷嬷跟着去传膳,回来并未瞧见宋玉光,书房里的灯烛亮着,她以为宋玉光在书房。 正屋的绮窗上映着虚虚的人影,微晃,不知戚凤箫在里头鬼鬼祟祟做什么。 陶嬷嬷踮起足尖,动作极轻地往里走,想偷偷瞧一眼。 岂料,刚买进半敞的门扇,便听见一阵急促而危险的破空声。 继而是咚地一声重响,啪,砸在门扇上的砚台掉落在地。 陶嬷嬷吓得当场呆立,像是一只被狠狠捏住脖颈的鹅。 她眼睛睁得极大,清清楚楚看到,书案边一脸阴沉,戾气十足,手中攥着一方薄纱的世子,以及坐在书案后圈椅中,唇瓣润泽潋滟,美目迷濛的戚凤箫。 骤然,她反应过来。 方才映在绮窗上的虚影,并非戚凤箫一人,而是身影相叠的两个人。 而戚凤箫异常红艳的唇,沁染桃绯的脸颊,无不昭示着两人曾如何苟且。 心里晓得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冲击,陶嬷嬷心口郁气几乎要炸开,她无法接受戚凤箫染指本该属于笙小姐的人。 “世子,少夫人,该用晚膳了。”陶嬷嬷垂眸,克制着语气禀报。 “滚!”回应她的,是宋玉光好似能冰封千里的冷斥。 眼见着陶嬷嬷逃命似地跑出去,戚凤箫才反应过来,竟被陶嬷嬷撞个正着。 明明陶嬷嬷误会过更过分的事,可她仍控制不住心间涌上的羞耻。 戚凤箫微微咬唇,丰润的唇瓣凹下深深的齿痕,像是将破的樱桃。 听到她气息微乱,却不说话,宋玉光即使看不见,也能猜到她那张秀丽的小脸会是怎样的神情。 他随手将面纱放到案头,掌心抚上她侧脸,拇指指腹无意间触到她唇瓣,感受到她唇畔凹陷的弧度,他指腹在她唇珠处捻了一下,迫使她松开齿关。 蓦地,他弓下身形,额头轻抵她眉心,轻声告罪:“千错万错,皆是我的不是,那不识眼色的刁奴,我替你打发出去,可好?” 许是他动作很轻,不带侵略性,戚凤箫不知不觉被他安抚住。 心绪平复下来,理智也回笼。 像赶秋芙一样,捏着今日的过错,把陶嬷嬷也赶回广安伯府去?戚凤箫不是不心动,她当然想! 可是,赶回去之后呢,陶嬷嬷会如何向伯夫人添油加醋?伯夫人还用得着她,一时不会拿她如何,可余嬷嬷还被扣在伯府,伯夫人会使怎样的手段折磨余嬷嬷? 戚凤箫轻轻摇头:“陶嬷嬷并非有意,且她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想因一点小事让她寒心。暂且饶她这一次,好不好?” 什么看着她长大的,分明是箫箫惧怕陶嬷嬷背后的主子,不敢把人赶回去罢了。 今日,他可以饶过那老奴,端看明日铁证摆在眼前,箫箫又会如何处置。 “好,你的人,怎么处置,都依你。”宋玉光站直身形,忍不住揉了揉她松云似的发髻。 晚膳时,陶嬷嬷战战兢兢服侍戚凤箫用膳,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而戚凤箫,面对她时,原本还有些理不直气不壮,见她吓得像只鹌鹑,渐渐也挺直了腰板。 被看到又如何?她们逼着她嫁入侯府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今日? 既然代替了戚凤笙,那么属于戚凤笙的一切,现下她都可以理直气壮拥有。 不止男人,还有戚凤笙的嫁妆。 库房里的那些,账上都有数,可陪嫁铺子的收益呢?戚凤箫想到明日要去跟着伯夫人学理家,嚼着鲜美的鱼肉,弯起唇角。 翠浓见她露出笑意,会错意:“少夫人喜欢吃这道鱼么?奴婢再为少夫人挑一些。” 闻言,戚凤箫愣了愣,没否认。 沐洗过后,戚凤箫坐在妆台前梳发,她没看向琉璃镜,而是稍稍侧首,望向落地罩外书案侧的宋玉光。 他身着宽松寝衣,身姿玉立如松竹,已擦干的墨发被一根青玉竹骨簪绾起,举手投足间,透着难描的潇洒俊逸。 “世子在做什么?”戚凤箫望一眼窗外天色,疑惑问,“晚膳前,世子不是说陈太医要来为世子治眼睛么?怎的还不见来?” 难道陈太医治眼睛的新法子,还有什么特别的讲究,非得夜半治? 这样诡异的说法,戚凤箫闻所未闻,只想想便打消揣测。 “我可未说过他今日要来为我治眼睛,是箫箫自己说的。”宋玉光说着,一手拿大红纸笺,一手持笔墨,缓步朝戚凤箫走来。 戚凤箫不知他要做什么,将紫檀木梳放到妆台,接过他手中笔墨,讶然问:“世子说的很重要的事,竟不是治眼睛?那是何事?” 提到“很重要的事”,她脑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宋玉光扯下她面纱的情景,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宋玉光指骨无意中碰到她指尖,脑中画面赫然是菱花镜中佳人抿唇,欲说还休的神态。 “我亲手做了一份婚书,想与你一起写下我们二人的名字。”宋玉光将大红纸笺放到她面前妆台上,展开,轻笑,“我看不见,写了许多次才成,箫箫切莫推辞。” 这便是他说的很重要的事?可他们成亲已有些时日了,今日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 若非要论,今日倒是他第一次亲她的日子。 心念轻转间,戚凤箫眼睫颤了颤,眼睫下小小一片翳影仿佛也藏着羞意。 “世子怎的忽而想起这个?”戚凤箫抬起素白的指,轻轻抚上那艳丽的大红色。 婚书上的字迹,笔走游龙,行云流水,比她的字不知好上多少,哪里像是眼盲之人所写。 脑中回响起他说的“写了许多次才成”,戚凤箫心口晕开几缕动容。 两家成亲,定然拟过婚书,上面写的是他与戚凤笙的名字,与她毫不相干。 而今,他兴之所至,想要令拟一份亲手所书的婚书,应是心意使然,想要告诉她,他已真心接受这门婚事? 于他而言,或许意义非凡,可于她而言,并无不同。 这张婚书上,她也只能写下戚凤笙的名字。 佳人墨发如瀑,一部分垂顺胸前,微微折颈时,美得恬然,令人心折。 秋水盈盈的眉眼间,那一闪而过的落寞,倒映在琉璃镜中,被宋玉光轻易捕捉到。 她会为在婚书上写下旁人的名字而神伤,便说明,她内心里,是想做他枕边那个人的,是不是? 戚凤箫透过琉璃镜,匆匆瞥一眼宋玉光,又慌忙垂下眼睫。 她心口怦怦直跳,为她心底疯狂滋长的贪念。 谅他现下也看不见,等他能看见的时候她也早已离开,她大可提笔在婚书上写下她自己的名字。 戚凤箫被自己的念头吓到,真正提笔时,手腕也不自觉打颤。 “箫箫替我写下璋华二字,乃是我的表字。”头顶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 戚凤箫不解其意,骤然回眸,望向他。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3章 33 别怕 心中疑窦重重,从前种种便都有了另一种解释,宋玉光不想往不好的方向去想,可琉璃镜中佳人的神情犹记脑海,他控制不住思绪。 他将她的手攥在掌间,攥得极紧,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方能消解无处着落的郁气。 “世子?”戚凤箫手被握疼了,眯起眼睫,轻呼。 世子怎么忽而动了怒?难道她方才说错什么话了? 脑子里快速回想一番,戚凤箫想不到自己究竟哪里说得不合他心意,唯一可能惹到他的,便是那最后一句。 趁着宋玉光力道松开些,戚凤箫赶忙将纤手抽离。 她退后一步,臀线抵在妆台上,揉了揉被握疼的手,方道:“世子若不同意,往后还想再问,直说便是,何必动怒呢?” 女子嗓音柔软轻细,服软的姿态做得十足,叫人听着都忍不住替她委屈。 宋玉光闻言,舌尖轻抵了一下齿根,心口那没道理的郁气登时消散大半。 罢了,与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计较什么? 即便她说过的那些话,口中的那些情意皆是假的,也只能说给他听。 谁说假意最终不会变成真情? “握疼你了?”宋玉光朝她摊开掌心,“箫箫打我一下,便算扯平,好不好?” 他方才生气的模样,实在叫人胆寒,戚凤箫仍心有余悸,哪里敢对他动手? 许是宋玉光住进来后,待她亲近许多,她竟忘记他是怎样喜怒难辨的性子。 戚凤箫目光往他掌心落了落,提醒自己不得造次。 室内烛光盈盈如月华,戚凤箫略垂眸应:“箫箫不敢。” 听到她语气里的谨小慎微,宋玉光又忍不住心生懊恼。 明知她胆子小,对他本就是又敬又怕,却一时心火生,没控制住怒意,恐怕会把人吓得退到更远的距离。 宋玉光暗叹一声,靠近半步,一手握住她手腕,一手揽住她后腰,将人抵在妆台间窄窄的空间里。 “吓着了?” 他长指搭在她后腰下由窄及丰的弧线处,周身透着些霸道危险的气场。 戚凤箫莫名紧张,以为他要做什么过分的事。 最终,他只是低笑一声,俯低薄唇在她眉心轻触即离。 “箫箫,别怕我。” 翌日醒来,没听到练剑声,倒是秋雨沙沙落在庭院的轻响,让人有些恍惚。 梳洗毕,戚凤箫没与宋玉光一道用早膳:“世子慢用,第一次去母亲那里请安,去迟了不好。” “下着雨也要去?”宋玉光俊眉微拧。 侯府并无晨昏定省的规矩,只是她要去母亲身边学掌家,他昨日刚答应过。 想说陪她一起去,又想起待会儿陈樾来,还有正事要做。 “雨不算大,多谢世子关心。”戚凤箫含笑应。 宋玉光迟疑片刻,未加阻拦,而是吩咐陶嬷嬷和另外一位粗使丫鬟随戚凤箫同去。 “护好少夫人,若她淋到雨,唯你们是问。”宋玉光语气疏冷,颇具威严。 因着昨日莽撞之事,陶嬷嬷总觉头上悬着一把刀,眼下世子肯给她派差事,陶嬷嬷应承得格外殷勤。 而那粗使丫鬟,第一次能近身伺候主子,也是喜不自禁。 手里拿着油伞,已做好准备跟戚凤箫去正院的翠浓,登时愕然,下意识望向戚凤箫。 戚凤箫冲她微微摇头,若有所思。 她带谁去正院,按理说世子根本不会在意,怎会亲自点名,似乎有意让翠浓留下。 翠浓哪里惹到世子,世子要罚她? 不可能啊,翠浓胆子那么小,行事说话处处小心,从不往世子跟前凑,断没有机会惹到他。 那就是世子留翠浓在岁苑,是另有安排了。 戚凤箫给了翠浓一个安抚的眼神,便由陶嬷嬷等人护着,走进清寒雨幕。 渡过鉴湖,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到正院。 饶是戚凤箫格外小心,鞋履、裙摆仍是被雨水洇出深痕。 侯夫人正等她一道用膳,见此情形,忙叫丫鬟服侍她换上备用的裙子、袜履。 “若太大,让丫鬟来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来。”侯夫人念叨两句,语气却是极和善。 “连日来,未曾给母亲请安,已是不孝,今日约好的,若再不来,岂非言而无信?”戚凤箫换好衣裙出来,挽住侯夫人小臂,隔着面纱,冲她浅笑,“再说,我若不来,不是让母亲白白推迟了用膳的时辰么?” 见她心思灵慧,侯夫人拍拍她的手,放心许多。 “你是个好的,正好这些日子陈太医住进岁寒居,得空让他替你把把脉,看可有喜讯。”侯夫人只当他们已然圆房,也不避讳什么。 戚凤箫愣了一下,才明白侯夫人之意。 登时面颊飞红,轻咬唇瓣,支支吾吾应:“哪有这么快?” 侯夫人还想说什么,便听见庭院里宋玉莹的声音:“伯娘!咦?戚姐姐竟先到了?我起晚了,你们可不许笑话我。” 当着未出阁的宋玉莹,说起闺房之事到底不便,侯夫人清清嗓子,转了话题,戚凤箫悄然舒了一口气。 岁苑带来的人,被安顿到二房吃茶。 戚凤箫便和宋玉莹一道,坐在侯夫人左右,听底下的婆子、管事们禀话,也学着侯夫人理事。 一个多时辰,戚凤箫听得头昏脑涨。 今日方知,侯府庭院深深,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大大小小的事、人情往来要理清楚,着实不易。 等跟着侯夫人批阅账册,戚凤箫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算数跟不上宋玉莹。 甚至,侯夫人把账册交给她,让她做批注时,她根本不敢落笔。 她那一手字,糊弄眼盲的世子还行,众目睽睽写到账本上丢人是万万不可的。 侯夫人只当她是谦虚,也不勉强,倒是真动了放权的心思,绝不藏私。 戚凤箫打起十二分精神学,殊不知,岁院里,山雨欲来。 翠浓望着方几上摆着的油纸包,一脸震惊。 世子吩咐她带着陈太医搜查时,她还满腹疑惑,不知世子有何用意。 没想到,当真从陶嬷嬷房里箱笼最底下搜出一包东西,还是避子药! 陶嬷嬷竟然给少夫人下过避子药?! 震惊过后,冷静下来,翠浓又觉意料之中,毕竟少夫人是假的,伯府断不会让她怀上世子的骨肉。 可那避子药多少会伤身子的,她垂下眼眸,眼中泪光隐隐,她有些心疼少夫人。 “你先退下。”宋玉光沉声吩咐,声音听不出喜怒。 待翠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4章 34 环住 哦,他并非因为她晚归而生气,而是因为什么避子药。 嗯?避子药?有人给她下避子药! 戚凤箫反应过来,小腿一软,身形猛地晃了晃。 幸而被宋玉光拉入臂弯,稳住身形。 宋玉光那句问话,并未刻意压低,跟在身后不远处的陶嬷嬷也听得清楚。 听到“避子药”三个字,心中顿时涌上不祥的预感,顿住脚步,脊背发寒。 而戚凤箫,抬眸望见方几上可疑的纸包,脑仁嗡嗡作响。 沉吟一瞬,她霍然回眸,眼睛盯向面色煞白的陶嬷嬷:“是陶嬷嬷?” 除了陶嬷嬷,这院中还有谁会给她下避子药? 自从怀疑她与世子有染,陶嬷嬷便开始悄悄给她下药了?如何下的药? 戚凤箫几乎不敢去想。 只这一句疑问,宋玉光便确认,事实与他猜得一样,戚凤箫根本不知情。 “长风,拿下!”宋玉光侧首,冷声吩咐。 他下颌线条利落冷峻,薄唇抿起,冻得陶嬷嬷僵立当场。 直到被长风踹了一脚,跪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死死按住,陶嬷嬷才凭着求生的本能喊道:“少夫人!救救奴婢!那避子药,是征求少夫人同意后,奴婢才下在那豚骨莲藕汤里的呀!只下了那么一次,少夫人您知道的呀!” 庭院中,清寒的秋风送来陶嬷嬷吓破胆子的呼号,鬼哭狼嚎般刺耳。 刁奴的狡辩,根本影响不到宋玉光的判断。 他虽看不见,却仍面朝戚凤箫,等她决断。 铁证摆在眼前,只要她一句话,便能理直气壮把刁奴赶回广安伯府,往后这岁苑便真正属于她。 没人再盯着她,她可以踏踏实实做世子夫人。 他亲自动手,便是做出为她撑腰的姿态,只要她朝他迈出一步,他便站在她身侧,替她清理掉伯府给她的所有威胁。 顺着陶嬷嬷的话,戚凤箫开始回想,她想起了那道鲜糯美味的莲藕汤。 当时觉得好喝,她还多喝了一碗。 戚凤箫心里忽而难受至极,她以为自己够聪明,连秋芙也被她使计赶走,陶嬷嬷便不会再轻举妄动。 谁知,人家早给她下了药,她是伯府和陶嬷嬷眼中,彻彻底底用来利用的工具。 昨日为陶嬷嬷求情的她,何其愚笨?! 可今日呢?她就能赶走陶嬷嬷吗? 陶嬷嬷是伯夫人留在侯府唯一忠心的棋子,赶走她,戚凤箫自然痛快。 可是,戚凤箫不能不管余嬷嬷。 过去那么多年,余嬷嬷为了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为了她与人争执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哭着哄余嬷嬷,她会快快长大,好好养余嬷嬷终老。 她对谁都能食言,唯独对余嬷嬷不可。 若此刻世子待她情深意浓,她倒是可以借世子的势,戚凤箫侧眸望向宋玉光,想起昨夜他的喜怒无常,她迟疑了,她不敢拿余嬷嬷的安危去赌。 于是,她垂下眼睫,将眸底不甘于愤怒尽数收敛,装出心虚不安的口吻,嗫嗫嚅嚅道:“陶嬷嬷与我说过的,世子若生气,便罚我吧。陶嬷嬷年纪大了,实在不该让她代我受过。” 满怀期待的宋玉光,听到这一句,默然良久。 他以为自己会动怒。 没想到,他只是以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平静语气问陶嬷嬷:“你一个奴婢哪里来的避子药?为何要给少夫人服用避子药?” 陶嬷嬷有心替伯府善后,可这么大的事,并非她一个奴婢能扛下的,即便说了,世子也不会信。 陶嬷嬷低下头,战战兢兢应:“回世子,是伯夫人要奴婢把要给少夫人吃的,伯夫人并无恶意,只是一片拳拳护女之心。少夫人年纪轻,身子骨尚未长好,伯夫人也是怕她太早怀孕生子,损伤元气,又不好与世子明说,才出此下策。” 说完,她抹了一把额角冷汗,头伏得更低。 “是吗?”宋玉光轻问。 也不知是问陶嬷嬷,还是问身侧坐着的戚凤箫。 戚凤箫朝院中望一眼,松开下唇,轻应:“是,母亲都是为我好。” 她说这话时,自己都心虚,这话能糊弄任何人,却很难骗住宋玉光。 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并未碰过她,她根本不需要吃避子药。 戚凤箫绞尽脑汁,竭力想着补救的法子,口无遮拦道:“若是世子想,我也可以……” 可以早些怀上,她说不出口,戛然咽回去。 她未说完,宋玉光却听懂她未尽之意,一时不知该罚她,还是该怜她。 恨不得越俎代庖,替她把陶嬷嬷赶出去。 可他说过,她手下的人,由她自己处置。 “跪到院外去。”宋玉光拂袖起身,拉住戚凤箫手腕,大步朝内室走去。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似疾风,锦凳被撞倒,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脆响。 戚凤箫被他拉得踉踉跄跄,险险避开被他撞倒的障碍。 绕至屏风后,他忽而侧身,将尚未站稳的戚凤箫扯入怀中,抵到跋步床朱红色镂空雕花床围上,狠狠堵住她唇间刚刚溢出的一声惊呼。 他扯下她面纱时,动作极凶。 扯开她腰侧系带时,戚凤箫甚至听见了布料撕裂的声音。 下颌被他捏起,她被迫踮起足尖,纤手撑在他襟前,惶恐地推他。 可他力气太大,纹丝不动。 反倒是她自己,衣襟层层散开,如盛开的花瓣。 他长指抓皱她心衣的一瞬,那霸道袭上的凉意,让戚凤箫倒吸一口气,推他的力道骤然被卸去九成。 哄然袭上脑仁的羞耻,令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身子大半的重量压在他硬实的膝骨。 意识到她被吓坏了,他才终于缓下来,动作轻柔,透着些安抚意味。 戚凤箫眼中水光漫盛,听见他附在她耳侧低问:“不是说可以么?” “小骗子。”他松开那薄而顺滑的衣料,扣住她微微发颤的指,按在他起伏不定的心口,气息微喘,“还推不推?” 闻言,戚凤箫眼波一晃。 男子身量修长,坚实的膝骨抵在她裙面,像是庞大的凶兽拿利爪钉住一只漂亮柔弱的蝶。 她能拒绝吗?想拒绝吗?戚凤箫尚未从那陌生而强烈的悸动里回神,脑子转不动,有些茫然。 “那避子药,当真是你同意吃下的?先前我并未碰过你,你何须担心有孕?”宋玉光松开她的手,摸索着,捏住她散开的衣襟,一层一层替她拢好。 他尾指不经意触碰到她时,她身子便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感受到她微妙的战栗,宋玉光唇角不自觉扬起,顿了顿,长指移至她腰侧,想替她把衣带系好。 岂料,在她腰间摸了几下,也没摸到另一侧的衣带。 男子指尖似簇着细细火苗,燎过之处,酥酥麻麻的痒意似野草疯长,戚凤箫煎熬极了,忍不住出声:“这边的衣带扯断了,在地上。” 她嗓音颤颤,语调也比平日多一分异样的妩媚,似慌似羞。 宋玉光清癯的喉骨悄然轻滚,体味到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缱绻勾缠。 他气息略沉一息,将心内纷涌的情愫压下,故作泰然,轻笑。 他大掌捂在她腰侧系不拢的衣带处,一把握住她半边腰肢,掌控力十足:“现下只你我二人,若再不说实话,恐怕你承担不起怒火。”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5章 35 节制 长风扶着宋玉光走出院门,欲往寒苑施针。 刚迈出院门,迎面便见跪在路中央的陶嬷嬷,长风顿住脚步,望向宋玉光:“世子,陶嬷嬷还跪着,如何处置?” 宋玉光长身端立,神情淡漠:“本当重罚,念在少夫人求情,网开一面。往后若不能对少夫人忠心不二,绝不姑息。” 少夫人竟为陶嬷嬷求情?难道那避子药真是少夫人自己要吃的? 长风悄然打量了一眼公子,他跟在公子身边久了,极细微的情绪也能察觉到,此刻公子面上一派漠然冷情,可长风瞧得出,公子心情实则很愉悦。 午前如何山雨欲来,仍历历在目,甚至公子拉着少夫人进内室时,怒不可遏的模样,长风也记得。 怎的才半个时辰,便莫名云收雨霁了? 长风不懂,心中却隐隐对戚凤箫多了几许敬服。 伯府送来假的少夫人,竟然歪打正着,入了公子的心。 “还不进去服侍少夫人?”长风轻斥一声。 陶嬷嬷忙不迭叩头谢恩,她年岁不小,又跪了大半个时辰,起身时跌了一跤。 长风没管她,待她腾开路,便扶着宋玉光朝寒苑方向去。 翠浓胆子小,却还算沉得住气,心中再替戚凤箫不甘,也没对陶嬷嬷落井下石,甩脸色。 甚至拿棉巾替陶嬷嬷擦了头发上的雨雾,服侍她换了身衣裳。 “嬷嬷快进去吧,少夫人有话与嬷嬷说,正等着呢。”翠浓朝正屋望望,冲陶嬷嬷道。 先前事出突然,陶嬷嬷情急之下,攀咬戚凤箫,也是病急乱投医,并无完全的把握。 若是戚凤箫不那么在乎余嬷嬷的死活,仗着有世子宠爱,也不再怕伯夫人,大可以否认,顺势把她赶出府去。 戚凤箫服侍世子一场,又颇得世子爷心意,即便事发,恐怕也能捞个妾室的身份,不是没有倚仗的。 反倒是她,若被赶回伯府,伯夫人必然震怒,不知会如何责罚。 想想世子那句“念在少夫人求情”,陶嬷嬷迈入正屋门槛时,心里竟奇异般生出一丝感激。 可她是什么人,戚凤箫又是什么身份,她竟会感激戚凤箫?陶嬷嬷摇摇头,把不该属于她的念头赶出去。 “少夫人。”陶嬷嬷朝着内室施礼,语气恭敬。 一抬眸,看到戚凤箫身上衣裙,她眸光微动。 她分明记得,戚凤箫回来时,身上穿的是山茶红上衣配孔雀蓝裙子,这会子却换成丁香紫上衣配象牙白撒花裙。 戚凤箫如何向盛怒之下的世子求得情?似乎不言而喻。 陶嬷嬷垂下眼睑,没再细看。 她打量戚凤箫时,戚凤箫也瞥了她一眼。 虽只在广安伯府待过一宿,可陶嬷嬷如何在广安伯府指使下人们做事,俨然半个主子的做派,戚凤箫仍记得。 许是从未受过今日的羞辱,饶是整理过仪容,戚凤箫仍能从她明显耷拉下来的五官,瞧出她那不服老的斗志似乎正悄然偃旗息鼓。 “不知少夫人叫奴婢进来,有何事吩咐?”陶嬷嬷恭敬问。 她这般恭敬,戚凤箫倒有些不习惯了。 怔了怔,方浅笑道:“今日卖嬷嬷一个人情,是为嬷嬷,也是为我自己。我们都是替别人做事的,你是自己愿意,我却是迫于无奈。所以,往后还请嬷嬷手下留情。” 说着,戚凤箫站起身,走到陶嬷嬷面前,站定,轻问:“笙姐姐的嫁妆铺子,现下皆是嬷嬷在打理吧?” 嫁妆铺子?陶嬷嬷闻言,骤然抬眸,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愕地对上戚凤箫的视线。 她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女,便是仗着世子爷的宠爱,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世子不赶她出去,纳她为妾,她怎么敢肖想笙小姐的嫁妆?! “少夫人想做什么?嫁妆铺子是伯夫人给笙小姐的,即便奴婢今日欠少夫人一个人情,也绝不会出卖笙小姐。”陶嬷嬷正色应,语气颇为大义凛然。 戚凤箫悄然打量着陶嬷嬷神色,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陶嬷嬷年纪越来越大,为广安伯府忠心耿耿一辈子,至今还在操劳,戚凤箫不信陶嬷嬷没为自己打算过,当真一心为公。 财帛动人心,那些嫁妆铺子捏在陶嬷嬷手里,伯夫人鞭长莫及,戚凤笙又没在,戚凤箫不相信陶嬷嬷心思足够纯粹。 戚凤箫思量着,不紧不慢踱至陶嬷嬷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出自己斟酌许久的话:“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没有本事打理那些铺子,哪里敢动?只是,今日侯夫人教我理家,她说侯府也有些产业,往后要交到世子夫人手里,顺口问起嫁妆铺子生意如何,我一句也答不上来。” “这是第一次,她只当我紧张,一时忘了,可明日我再去,还能如此么?”戚凤箫绕至陶嬷嬷身前,盯着她挣扎的神情道,“若我太过无用,光得到世子的宠爱,却得不到侯夫人的器重,你以为笙姐姐回来,侯夫人放心让她执掌侯府中馈么?” 她说得有理有据,陶嬷嬷咬着牙,知道该答应,可还是丢不开手。 戚凤箫明白她为何迟疑,是以,又添了一把火:“方才我也向世子说过,今日在侯夫人面前出了丑,不知侯夫人会不会失望。世子爷劝慰我一番,让我先拿嫁妆铺子练手,让侯夫人看到我的能力。可他说完,无意中问了一句,倒把我问得百口莫辩。” 说到此处,戚凤箫故意打住话头,似笑非笑望着陶嬷嬷。 “世子问的什么?”陶嬷嬷心中很是不安。 戚凤箫弯唇:“世子问我,母亲是不是太过宠爱我,从未教我理家,否则怎么从不见我看账册,过问铺子的事?” 京中真正疼爱女儿的人家,可不会把女儿养成什么也不会的废物。 陶嬷嬷万万没想到,戚凤箫竟差点在这样的事务上露馅。 她抹了一把冷汗,下定决心:“昨日刚拿到账册,待会儿我便拿来跟少夫人细说。” 只是看账册,了解那几间铺子的地段、营生、进项之类,银钱又落不到戚凤箫手上,陶嬷嬷想通之后,便踏踏实实去取账册。 听着陶嬷嬷讲述,戚凤箫对铺子的地段却不了解,也不了解那些胭脂水粉铺子、点心铺子行情如何,只觉比侯夫人教她理家还头疼。 她长在京郊别庄,几乎没进过京城,现下两眼一抹黑,才发现有些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色渐暗,陶嬷嬷拿起火镰点灯。 戚凤箫轻捏眼皮,摩挲着尚未看完的账册,柔声道:“嬷嬷说了许多,先去歇歇,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6章 36 得逞 屋内清寒如水,戚凤箫拢着烟紫色绣缠枝凌霄襕边的披风,坐在书案侧,眉心轻颦,对着账册,苦思冥想。 忽闻院外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立时移开视线,稍稍侧身,推开半扇绮窗,往外瞧。 黛蓝暮色里,男子踏着摇曳的灯笼光,大步迈入庭院。 行动间,悬在腰侧的玉佩随步伐晃动,透出几分急切。 他有什么急事?戚凤箫疑惑。 合上账册,移至书案右侧,戚凤箫起身将披风随手搭在椅背上,理了理裙摆,朝外间迎去。 “施针如何?可还顺利?世子眼睛现下可有好些?”戚凤箫语气关切问。 借他的势,才拿到账册,戚凤箫心情好,想着多关心他几句也是应当。 言毕,不等宋玉光回应,她又急急问:“陈太医可说过何时能医好?” 听到她柔柔的嗓音,宋玉光心口怦然的急切,莫名被安抚下来。 佳人关切的语气那样诚挚,宋玉光蓦地想到她从身后环住他,低低央求他不要走的情景。 她心中定然有他。 念头一起,他忍不住将掌心扣在她腰侧,将人按入怀中。 她依在他怀中,问出后面这一句,宋玉光身形骤然一僵,刚生出的尚未扎根的念头,忽而动摇。 戚凤箫柔顺地依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也能明显察觉她话音落下时,他身姿的微微僵硬。 她愕然抬眸,却被他长指顺势捏住下巴。 “箫箫真心希望我的眼睛快些医好么?”俊伟轩朗的男人略垂首,“睥”着她,沉沉的语气,叫人呼吸没来由地一滞。 闻言,戚凤箫眼睫轻颤,难道她方才的问话太过急切,让他察觉到什么刻意隐藏的用意? 快速回想一遍,确定自己并未露馅,戚凤箫只当他是又“犯病”了,需要听她说几句情深义重的话方能痊愈。 她读书不多,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情深而文雅的话,心中不由暗自叫苦,他实在会为难人。 思量间,目光落在男子薄而红的唇瓣,戚凤箫眸光微闪,终是胆怯,目光又下移一指尖的距离,落在他唇角下。 她踮起足尖,闭上眼,气息越来越近地与他的交织,唇瓣贴上他唇角下的肌肤。 动作极轻,又快。 快到若非感受到萦在鼻尖的馨香,宋玉光甚至要以为是错觉。 佳人一触即离,用她放肆的唇,在他颈侧,柔柔说出大胆的情话:“自与世子缔结婚约起,箫箫心中便只惦着世子,戴着这面纱的每一刻,皆是在祈祷世子早日复明。只盼世子复明后,莫要嫌弃箫箫容貌鄙陋,仍能记得今日恩爱才是。” 说到后头,她嗓音低下去,仿佛她对他双目复明的忧虑,只有这一层。 宋玉光知道,她后一句又在撒谎,她自然怕他复明后看到她的容颜,却不是怕他嫌弃,而是怕她必须摘下面纱,身份瞒不住罢了。 明知她口是心非惯了,连那句“恩爱”也是,可宋玉光心口仍似吹入一缕春风,暖融融似有花开。 她胆子那样小,怕被发现也是情理之中。 他甚至知道,她方才分明想亲的是他的唇,却只敢触碰他唇角。 殊不知,那无心的勾诱,比她所有情话更令人心驰神摇。 宋玉光压下心中悸动,沉吟一瞬,淡淡的语气无端透出些落寞:“陈樾说,不容乐观,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戚凤箫状似被吓着,抬手去捂他的嘴。 宋玉光忍笑,捉住她手腕,轻哄:“好,我不胡说了,若最后医不好,箫箫也莫要嫌弃我才是。” 廊庑下,有丫鬟走动的声音。 戚凤箫赶忙掰开扣在她腰间的手,朝窗外瞧。 果然,下一瞬便听见翠浓问:“世子,少夫人,晚膳送来了。” “好,摆膳吧。”戚凤箫急急应声。 她羞怯的小心思,欲盖弥彰,宋玉光偏将大掌落回她腰窝处,拿指腹轻捻了一下,听到她不受控地轻咛,他心情极好。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怕什么?”宋玉光语气戏谑问。 他动作、语气里,无不透着故意捉弄人的意味,戚凤箫抓住他小臂,才堪堪稳住发软的身形。 她生生咬住唇瓣,狠狠瞪着他。 感受都佳人的怒视,宋玉光怕把人逗得狠了,反而坏事。 于是,他低低哄:“怪我不好,不逗你了。” 言毕,宋玉光握住她的手,朝门口走去。 戚凤箫有些负气,不想被他握着,挣了挣,反被他穿入指缝扣得更密不可分,只得作罢。 也不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拉着手,想必岁苑的人皆已习惯,戚凤箫宽慰自己。 晚膳很丰盛,戚凤箫不挑嘴,每一样都吃得香。 且今日陪侍布菜的,只有翠浓,不见陶嬷嬷,想必陶嬷嬷根本没机会再碰到她的膳食。 戚凤箫越想,心情越好,菜肴似乎也更鲜美了些,忍不住比平日多用了半碗。 用罢晚膳,隔着衣料摸摸腹部,又忍不住懊恼。 前两日还告诉自己要少吃些的,否则,只怕过些时日,连衣衫尺寸也该小了。 是以,她没再忙着看账册,而是在庭院中散步消食。 “少夫人在做什么?”翠浓好奇问。 戚凤箫压低声音,颇有些难为情:“不小心吃多了些,撑得慌。” 闻言,翠浓忍不住轻笑。 书房离得不远,宋玉光听到外头的声音,顿了顿,才回神,继续听长风禀事。 长风正说到七皇子行事如何张扬,见自家公子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心下了然。 连公子也觉七皇子可笑,看来最后登上大位之人,断不会是七皇子。 四皇子无故倒戈,暗害公子,公子手中掌着虎符,必然也不会让四皇子轻易登位。 该不会,最后登上帝位的,是公子口中资质最平庸的二皇子? 盥室里,浴桶已灌满。 戚凤箫沐洗好,与往日一样,身着寝衣,扶着宋玉光步入盥室。 热腾腾的水雾扑面而来,戚凤箫松开他小臂,回身快速合上门扇,以防热气逸散。 继而,重新扶住宋玉光,往屏风后走时,还细心提醒:“世子慢些,当心脚下。” “嗯。”宋玉光轻应。 直到走到浴桶侧,戚凤箫松开他手臂,宋玉光忽而侧首问:“箫箫肚子可好些了?” 闻言,戚凤箫一愣,世子知晓她晚膳吃多了? 登时,戚凤箫面颊一红:“好多了。” “夜里积食,恐怕睡不好。”宋玉光手扶湿漉漉的桶沿,慢条斯理道。 男子指骨修长,水雾流动间,更是莹着美玉一般的辉光。 戚凤箫目光落在他指背,微微疑惑,不明白他今日怎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7章 37 贪心 头发湿湿的,腻在枕上,确实不舒服。 戚凤箫浑身脱力,懒懒的,躺在他膝上,闭上眼,任由宋玉光替她擦拭头发。 他动作轻,戚凤箫躺在暖暖的衾被间,不知不觉犯困。 半睡半醒间,察觉到他将沾湿的软枕丢至床下,换上干净的绣枕,塞在她颈下。 戚凤箫轻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纤手交叠枕畔,继续睡。 可那抚在腰间的大掌,极不规矩,沿着她迤逦的腰线而上,戚凤箫被他扰得睡不踏实,慌忙拿手臂环住自己,稍稍侧首欲斥他。 未及出声,却先倒吸一口气,想说的话悉数被堵回去。 须臾,她眼中洇开水雾,低低求饶。 他却一手控住她腰肢,一手从她手臂下穿过去,长指捏起她下颌,迫得她面朝软帐里侧。 “箫箫,睁眼。”他灼热的指腹摩挲着她唇瓣,撬开她咬紧的齿关,不许她忍声。 帐内光线晦暗,里侧高低错落相叠的剪影,时近时远,似密集的船只接连驶入渡口。 船只激起风浪,她胸口也似簇起雪白浪花。 戚凤箫强忍住喉间几欲溢出的细声,闭上眼,不敢再看。 身后那人却不知何故,再度命她睁眼,戚凤箫微微摇头,下一瞬,他发了狠,戚凤箫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狠狠撞上石岸,几乎要散架的小船。 他一手捏着她下颌,戚凤箫终究没能忍住喉间压抑许久的细声。 那声音仿佛不是她的,她赧然又羞耻地垂眸,却不敢再闭眼。 不期然瞥见锦褥上洇出的一片深痕,她面颊又添一重热意,腮边汗意淋漓。 始作俑者低低失笑,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薄唇细密地落在她颈侧肌肤。 不知什么时辰才睡去,醒来时,已是红日迎窗。 “翠浓。”戚凤箫轻唤。 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喉间干涩,嗓音喑哑。 她趿拉着寝鞋,想去给自己倒一杯水。 刚走出屏风,便见宋玉光手中端着一杯清水朝她走来。 戚凤箫别开脸,别接他手中水杯。 宋玉光倒也不勉强,稍稍侧身,将水杯放在妆台上,侧首冲她道:“昨夜怪我不好,这些是我亲自去库房挑的,给你做赔礼,可好?” 听到他的话,戚凤箫面色微僵,目光不由自主往妆台上挪去。 妆台被六只螺钿匣摆得满满当当,匣子皆打开着,里面是六样不同的头面,琳琅满目,熠熠生辉。 蓦地,戚凤箫忆起他曾送过她的一套红宝石头面。 那一套已是珍贵,这些与那一套比起来,更为别致精巧,只怕更贵重。 戚凤箫别开脸,没应他。 可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轻哼一声,迈开酸软的腿,朝妆台走去。 宋玉光顺势握住她的手,将她按坐在妆凳上,立在她身后,含笑“望”着镜中佳人。 “还疼不疼?”宋玉光略有些不自然道,“我找陈樾拿了些药膏。” 戚凤箫握着水杯,刚饮一口,忽而听到这么一句,险些呛着。 她雪颊立时染上绯红,透着琉璃镜,瞪着宋玉光。 即便他是病人,也不好什么事都拿去打扰陈太医吧?竟然去求那种药膏,要她如何面对陈太医?! 佳人肤如新雪,气色极好,墨发随意散在肩背,未施粉黛,衬得她一双翦瞳越发流盼生波。 只是负气一瞥,便妩媚横生。 “世子若再胡说,今夜还是搬去书房吧。”戚凤箫说了一句着恼的话,嗓音仍是异样。 她说不下去,又举起水杯,小口小口饮下去。 许是喉间不适,她喝得急,唇角溢出一丝水线,晶莹水滴滴落她颈间,迅速滑落白玉如意般的美人骨下。 宋玉光长指轻抬,想替她拭去唇畔水痕。 抬至她脸侧,注意到琉璃镜中疑惑的眼神,他才生生忍住。 他并未复明,绝不可能看到她唇畔水痕。 宋玉光指骨蜷了蜷,勾起她鬓边一缕青丝,慢条斯理应:“昨日我要去书房,是谁抱住我,不许我走的?还是箫箫对为夫不满?若是如此,为夫更需勤学苦练,否则,如何讨箫箫欢心?” 戚凤箫正饿着,脑子转得慢,被他弯弯绕绕,脑子里几乎是一团乱麻。 可是,他何时需要讨她欢心了?素来不是她讨他欢心么? 对于昨日抱住他,求他不要走的事,戚凤箫确实无从辩驳。 罢了,岁寒居是他的,甚至整个侯府都会是他的,戚凤箫哪里能真将他赶去书房? 戚凤箫忍了忍,没再说气话。 窗外日光照入屋内,被头面上一只颤动的点翠蝶钗反光,晃过她眉眼。 戚凤箫忽而想起正事,匆匆侧眸问:“现下什么时辰了?” “巳正已过。”宋玉光欣赏着镜中佳人慌乱的神情,弯唇道,“我已派人替你向母亲告假,你今日不去,母亲只会欢喜。” 不用猜,戚凤箫也知他告假的缘由是什么。 可她不能不去,拿账册她还想拿去问问玉莹呢。 戚凤箫推开她,顾不上用早膳,拉着翠浓,逃也似的往外走。 “要不还是奴婢随少夫人去?”陶嬷嬷看看翠浓手里拿着锦盒,忍不住开口。 她亲眼看到,那锦盒里放着笙小姐嫁妆铺子的账册。 戚凤箫看不懂其中关窍,可她若要拿去给侯夫人看,保准露馅,陶嬷嬷眼皮直跳。 “我说了,只要翠浓陪我去。”戚凤箫心中正萦着火气,无处发泄,对陶嬷嬷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善,“还是嬷嬷想倚老卖老,替我做主?” 宋玉光还在廊庑下站着,陶嬷嬷哪里敢? 想到昨夜屋里久久不歇的动静,以及戚凤箫那堪称红颜祸水的嗓音,陶嬷嬷心内暗咒,果然是狐狸精,得宠便张狂。 可她能如何?笙小姐回来之前,她决不能再出错。 陶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来,扇了自己一巴掌,向戚凤箫告罪:“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还请少夫人莫要气坏身子。” “起来吧。”戚凤箫自知方才的无名火很没道理。 且陶嬷嬷是看着戚凤笙长大的老人,她如今的身份,也不能看着陶嬷嬷打自己而无动于衷。 乘船渡过鉴湖,到达对岸。 竟迎面遇上宋玉莹和乌嬷嬷。 “戚姐姐?”宋玉莹看看翠浓手中锦盒,疑惑问,“戚姐姐要去正院么?可大哥不是让人去伯娘那里告假了么?说戚姐姐昨夜看账册看得太晚,今日特意想让戚姐姐多睡一会儿?” 宋玉光派人是这么说的? 戚凤箫望望宋玉莹,再望望乌嬷嬷,两人神情各异,一个单纯茫然,一个欣慰忍笑。 再看看乌嬷嬷手中提着的食盒,戚凤箫立时明了,看账册的借口骗得了宋玉莹,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8章 38 心乱 “戚姐姐,我算出来了!”宋玉莹将算盘递至她面前,“我就说那陶嬷嬷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每月贪戚姐姐足足一千两银子!戚姐姐这铺子交给她管多久了?走,去让那刁奴全都吐出来!” 噼里啪啦说完,她才察觉戚凤箫面色白得吓人。 以为她是被陶嬷嬷寒了心,宽慰道:“戚姐姐,你别难过,为一个刁奴不值当。你若不忍心处置她,我替你处置?或是交给大哥处置,大哥眼里揉不得沙子,定然会向着你。” 宋玉光会向着她吗?若是将来有一日,她受不住他的诱惑,想留在他身边,他会向着她,还是会怪她骗他的情意,骗他的身子呢? 宋玉莹那句“大哥眼里揉不得沙子”,莫名在她脑中回响,戚凤箫暗自摇头,浅浅呼出一口气。 不,她宁愿宋玉光永远不知道,心里只念着她的好。 戚凤箫眸光微闪,敛起细密的睫羽,轻应:“没关系的,玉莹,你们都不必帮我,我自己也该立起来,否则将来掌管侯府,如何服众呢?” 她从不曾拥有过太好的东西,也不奢望能长久地拥有他。 戚凤箫拿起账册,细指攥得泛白,还是握在手里的银子最让人安心。 “玉莹,陶嬷嬷的事,你别告诉世子好不好?我想自己处理。”戚凤箫柔声央求。 宋玉莹怕她吃亏,怕陶嬷嬷呼天抢地一场她就会心软,不放心。 可陶嬷嬷毕竟是伯府带来的人,家丑不可外扬,戚凤箫不想让更多人知晓,也是情理之中。 细想想,若她出嫁后,身边亲近的人出了岔子,她定然也不想被夫家的人知道,从而看清她们侯府。 稍稍迟疑,宋玉莹颔首应下。 两人说着话,忽而岸上有响动。 循声望去,隔着半个湖面的距离,隐隐辨出岸上立着两个颀长的身影,还有几位丫鬟小厮,正往另一条乌篷船里搬东西。 轻纱拂面,戚凤箫呼吸微滞,她辨得出,立在岸上的两人中,其中一位发侧绸带翻动、手持紫竹箫的,便是宋玉光。 他已许久未离开过岁寒居,今日是要做什么? “咦?大哥和樾哥哥要出去么?”宋玉莹语气不太确定。 “把船划过去问问。”宋玉莹冲外头撑船的婆子吩咐。 戚凤箫忙制止:“别!” 不知怎的,她这会子心里别扭着,不知该如何面对宋玉光。 另一位是陈太医,想到宋玉光早上提到的药膏,她更是无颜见人。 宋玉莹虽不明白她为何不想靠过去,可一回眸,见到她低垂的睫羽透出的赧然和无措,仍是改了口,没让婆子再划。 她们收回视线,继续闲话,对岸上的动静,假装不知。 不多时,却听撑船的婆子道:“少夫人,大小姐,那世子的船朝这边过来了。” 她们的船并未停在去对岸的必经之路,所以宋玉光不是要出门,而是来找她的?戚凤箫心里想着,攥着帕子的指,下意识收紧了些。 几乎未加思索,她急急吩咐:“划到东边去,我要上岸。” 方才宋玉莹还是似懂非懂,这会子彻底觉出味儿来,戚姐姐这是故意躲着大哥呢! 再想想伯娘意味深长的笑,宋玉莹眼睛滴溜溜直转,透着灵慧的光彩。 难道戚姐姐今日晚起,并非看账册的缘故,而是因为大哥? 她忍着笑,假装不懂,冲那呆愣的婆子道:“还愣着做什么?便依戚姐姐所言,快划。” 船桨拨动水声,平静的湖面陡然起了波澜,戚凤箫手扶船舱,微微咬唇,猜不出宋玉光会如何,正如她不懂自己在躲什么。 越是猜不到,她心里越是控制不住慌乱。 一丈开外的乌篷船上,陈樾持桨,冲立在另一头的宋玉光道:“璋华,看来你把人得罪得不轻,那小船想逃。” 闻言,宋玉光微微弯唇,慢条斯理捋了捋袖口应:“听说去年端午赛龙舟,你夺了魁首,不知是不是徒有虚名。” 他语气淡淡,质疑的意味十足。 陈樾听得牙痒痒,握紧船桨喝道:“站稳了,掉下去我可不会捞你。” 须臾,陈樾冲到戚凤箫她们的船前面,把船一横,咚的一声,挡住她们去路。 “箫箫,过来。”宋玉光立在船头,温声唤。 戚凤箫抬眸望去,只见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劲松修竹。 他着广袖长袍,衣袂被湖风吹得翩动,手持紫竹洞箫,身影倒映清湖,仿似琼林玉树。 “不去,我与玉莹还有话要说。”戚凤箫拒绝。 眼前的宋玉光,与私底下的他判若两人,戚凤箫倒不怕他,只是一见他,心跳得更快更乱。 胸口抑制不住的情绪,太过陌生,令她不安、恐慌。 闻言,宋玉光也不恼,弯弯唇角,侧眸望向陈樾:“陈樾,去把玉莹接过来。” 戚凤箫心一慌,赶忙拉住宋玉莹衣袖。 宋玉莹垂眸望望,仍是将衣袖抽离,倒不是她不想站在戚凤箫这边,只是她没胆子忤逆大哥。 况且,陈樾在那条船上呢! 好不容易能有与樾哥哥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若错过,她就不叫宋玉莹! “戚姐姐,保重。”宋玉莹动作麻利地起身,走出船舱。 把手递给陈樾时,她故意装作脚下不稳,险些跌到湖里去,陈樾使力拉她,宋玉莹便顺势往陈樾怀里扑了一下。 陈樾没留意,稳稳扶住她手臂,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怎么总冒冒失失的?” 宋玉莹不服气,她哪有总是冒冒失失?她明明是第一次这样好不好?! “陈樾,我瞧着大哥有话对戚姐姐说,你快把船划远些,别打扰他们。”宋玉莹故作镇定唤出她在心中惦念许久的名字,心跳得几乎要从喉间蹦出来。 陈樾愣了愣,沉下脸轻斥:“没大没小,你怎么不管你大哥叫宋玉光呢?” 这厢,宋玉光飞身一跃,轻松跳上船尾。 他身轻如燕,气势迫人,船舱里的戚凤箫下意识往里缩了缩身形。 可下一瞬,那人弓身钻进来,长腿长身霸占去大半空间,将她逼至狭窄的角落里,戚凤箫感受到熟悉的危险气息。 “为何躲着我?”宋玉光朝她倾身,唇角含笑,握住她手腕。 “我才没有。”戚凤箫挣了挣,他竟顺势松开手,由着她挣脱。 忽而,船身晃了晃,随即咚地一声,有东西被放到船尾。 戚凤箫侧眸望去,只见陈樾他们那条船不知何时划到船尾,船尾撑船的婆子已不见,倒是多出一个朱漆描金的食盒。 他竟是给她送吃的来么? “未用早膳,不饿么?”宋玉光轻道,“我看不见,你自去把食盒取进来。” 看不见三个字他说得理直气壮,戚凤箫却狐疑,方才跳过来时,怎没见他跳到湖里去? 将近午时,她肚子里只有些汤汤水水,着实饿着了,便不与他纠缠。 她轻声致谢,便起身去够食盒。 谁知,刚把食盒放到小几上,尚未坐下去,船身忽而晃动起来。 戚凤箫站立不稳,轻呼一声,险些撞上小几,幸而被一双长臂托住,顺势扣入怀中。 下一瞬,连面颊上的轻纱也被他扯落,攥入掌心。 “宋玉光,你是故意摇船!”戚凤箫被他抱坐在膝上,如坐针毡,只觉周身毛孔都隐隐冒着热气。 “我若不故意,你还要躲我多久?”宋玉光清楚她心里的不踏实。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39章 39 银票 划船回去时,湖面上已不见另一条船的踪影,不知宋玉莹去了何处。 后知后觉注意到宋玉莹对陈樾的称呼,戚凤箫浅浅弯唇。 玉莹已然想通了吧?想必,她今日能与陈樾游湖,定然欢喜。 戚凤箫侧眸凝望宋玉光,眼神透着喜悦,有这样与他泛舟湖上的一日,她也欢喜。 宋玉光摇船桨,她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给他指引方向。 几乎垂地的广袖,被他缠绕在臂弯,绑成箭袖,露出精壮的小臂。 使力摇桨时,他小臂上的肌肉紧绷鼓胀,结实有力。 戚凤箫小脸兀地红了,纤柔的手下意识往腰侧落了落,那双手臂力气之大,没人比她更清楚。 船身轻轻碰到石岸,停住。 宋玉光轻轻一跃,跳到岸上,伸手扶她。 戚凤箫把手递给他,被他顺势攥入掌心。 岁寒居所植,其实不止是松竹之类,今日戚凤箫才注意到,也有银杏,也有枫叶。 金黄、火红的落叶飘散而下,零落满地,如织锦。 住进岁寒居后,还是第一次被他这般牵着,一步一步走回去。 戚凤箫看看两人交握的手,一时恍惚,仿佛他们是一对寻常夫妻,能在光天化日下,享受上苍的一切馈赠。 哪怕只有短短数月,也比从未拥有过要好,是不是? 戚凤箫释怀,指骨动了动。 待他松开些,朝她侧首,神情不解。 她便顺势将细指梳入他指缝,与他紧紧相扣。 宋玉光含笑,有些无奈,女子的心思当真比海底捞针还难测。 可她是他喜欢的女子,他便欣然奉陪。 回到岁苑,戚凤箫一眼便见长风在书房外走来走去,一脸焦急。 待宋玉光领着长风进书房议事,戚凤箫接过翠浓手中的锦盒,望向陶嬷嬷:“嬷嬷随我进来,我有事请教。” 请教二字,她咬得略重。 登时,陶嬷嬷心口突突直跳,不祥的预感压也压不下去。 戚凤箫坐在书案后的圈椅中,打开锦盒,指骨轻扣里头放着的账册,望着陶嬷嬷,似笑非笑:“嬷嬷对笙姐姐可真是忠心耿耿,忠心到每月只从她的嫁妆铺子里克扣一千两银子。你说,我是不是该告诉伯夫人,让她好生奖赏你这份忠心?” 一听到她口中的数目,陶嬷嬷背上立时沁出冷汗。 可她到底经过些事,焉知戚凤箫不是在诈她? 再说,伯夫人是她想见便能见到的么? “奴婢听不懂少夫人在说什么,奴婢对笙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鉴。”陶嬷嬷梗着脖子,义正辞严,“即便说到伯夫人面前去,奴婢也不怕。” “是吗?”戚凤箫站起身,走到书案侧,身姿袅袅倚着书案,“嬷嬷知道的,我不擅长看账理事,是以今日特意请了人帮忙。原本想顾及嬷嬷颜面,没叫她来,既然嬷嬷不肯承认,那我现在便去请玉莹过来,这一千两银子的坏账,可是她亲手算出来的。” “大小姐?”陶嬷嬷听到,登时双腿一软,跪到冷硬的地砖上,拉住她衣袖,止住她挪步的动作,“少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为了老了能有一口饭吃,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如此。” 她语气凄然,俨然一位无依无靠的老妇。 戚凤箫知道她不无辜,可她也没心思替伯府清理门户,有那闲工夫,她不如趁着陶嬷嬷还管着铺子,多诈她几两银子。 “听说明日便是秋闱发榜之期,以二公子的才学,想必侯府免不了设宴庆祝,到时,伯夫人定会来赴宴。”戚凤箫闲闲绕着帕子,轻道,“嬷嬷若想我替你保守秘密,也不是不行,见者有份,那一千两银子,须得分我一半,今日我便要拿到第一笔银子。” “你说什么?!”这个臭丫头,绕了半天,原来是想从她手里抠银子!陶嬷嬷气得发抖。 “哦,没有现银的话,银票也可以。”戚凤箫语气柔缓,很是通情达理。 陶嬷嬷险些吐血,忍着与她撕破脸的冲动道:“奴婢挣几个辛苦钱不容易,少夫人就不一样了,少夫人服侍世子,两腿一张便是六匣子极贵重的金银首饰,少夫人想要银子,大可哄着世子爷去。” 早上那些东西,陶嬷嬷看的真真的,因着是世子亲手送的,且戚凤箫实在得宠,她才没敢要去自己收着。 话音刚落,便听啪的一声脆响。 戚凤箫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手指发麻颤抖,像是肿了。 她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不是不知道陶嬷嬷如何看不起她,可当听到陶嬷嬷将她说得那般下贱,她仍是忍不住。 她落到今日进退两难的境地,皆是拜她们所赐,她们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蔑她辱她?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连笙小姐都没打过我,你算什么东西!”陶嬷嬷气急败坏,捂着脸咒骂。 骂完才想起还手,她刚伸手,便被戚凤箫先一步推开。 “我算什么东西?你要不要跟我去让世子评理?有种现在就去。”戚凤箫捂着发胀的手指,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她知道陶嬷嬷外强中干。 果然,她话音一落,陶嬷嬷便脸色煞白。 隐忍良久,陶嬷嬷终于吐出一句:“好,奴婢这就去取银票。” 虽不能动手,嘴上却不能不解恨:“少夫人最好日夜祈祷盛宠不衰,否则,若犯到我手里。” 后头的话,她没说下去,戚凤箫也不在意,她能抓住的,是眼前唾手可得的银子。 拿到银票,戚凤箫只觉手指都不那么痛了。 她将银票折好,从箱笼底下翻出唯一属于她的蓝底布包,把五百两的银票放进去,与亲娘留给她的蓝玉璎珞放在一处。 从前她与余嬷嬷攒了十余年也只攒到十几两,五百两银子于她而言,沉甸甸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有这么多银子,更想不到在今日的境遇下攒到银子。 往后,她的银子会越来越多。 伯府给世子的赔礼,世子送她的那些首饰,往后她都是用不上的,又不好拿走,不如找机会出府当掉,换成银票。 晚膳时,不知宋玉光去了何处,直到天色全然暗下来,四下静悄悄的,才见他挽着玄色披风走进来。 戚凤箫刚沐洗好,周身散着湿湿的热气,她坐在妆镜前,梳着发,侧身问宋玉光:“世子可要沐洗?我让翠浓备水。” 说着,便起身吩咐。 一转身,落入一个清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0章 40 开光 不知是累着,还是故意躲他,宋玉光沐洗过后,身着寝衣回到内室,便听见她轻浅绵匀的呼吸。 戚凤箫睡熟了。 宋玉光看不见,却能感知到周遭灯烛的温度。 他无奈莞尔,熄灭灯烛,轻手轻脚躺到戚凤箫身侧。 女子背对着他,纤袅身形蜷成小小的一团,衾被间并不暖,也不知她如何睡得安稳。 曾听长风描述她在别庄住过的屋子,地方不大,空荡荡的,还漏风。 她这般畏寒,在那样简陋的屋子里,如何度过那一年又一年漫长的寒冬的? 只消一想,宋玉光心中怜惜顿生,丝丝缕缕缠得他心尖泛疼。 他高大的身形贴上她脊背,环住她,动作极轻柔。 刚沐洗过,他身上热度尚未降下来,热意透过单薄寝衣,暖融融包裹住她。 梦里,戚凤箫仿佛缩在冰天雪地里,正觉得冷,忽而感到身后燃起一团火。 她欣喜地转过身,蜷缩着,试图让身子更暖些。 女子转过身,蜷缩进他怀抱里,一双纤柔的手轻抵他滚烫的胸膛,颇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宋玉光呼吸渐沉。 继而,深深吸气。 短短几息,格外漫长,怜惜压制住冲动,他握住在那双猫儿似的轻轻挠在他胸膛的手,不许她再乱动。 女子不满地呜哼一声,继续睡沉。 待那份冲动过了,身体稍稍恢复,宋玉光略垂首,鼻尖抵在她松松的云鬟,嗅着她发间浅香入眠。 日头比昨日好,恍惚有几分春日的煦暖。 步入正院时,戚凤箫听到里头焦急的声音,是侯夫人与二房的夫人白氏在说话。 “怎么消息还没传回来?再去问问。”侯夫人冲乌嬷嬷吩咐。 一贯温婉娴静的白氏,也有些坐不住:“也不知玉聪考得如何,只怕他考得不好,会辱没张大人贤名。” 唯有宋玉莹笑道:“伯娘、阿娘,只是乡试,二哥再不济,中个举人还不在话下,何必着急?” 旁的不说,二哥于读书之上,从未让人操心。 戚凤箫走进去,问了安,笑意盈盈道:“二弟素有才名,又师从祭酒张大人,中解元必是十拿九稳,凤笙先向母亲、二婶道喜。” 言毕,她又觉得自己会不会逢迎得有些过了?万一宋玉聪没中解元,二婶会不会失望? 下一瞬,她便无暇多想,宋玉莹一把挽住她,冲侯夫人道:“瞧瞧戚姐姐这张嘴,多会说话,难怪戚姐姐一进府,我就只能往后排了。” 众人皆被她逗笑了,侯夫人笑望白氏:“我们玉莹丫头嫁到哪家去,也是不必担心会吃亏的。” 笑闹一阵,便听门外传来喜报。 “给夫人、小姐们道喜,外头已张榜,二公子中了北直隶的解元!” “好好。”侯夫人连声道好,上上下下都给了赏银。 待打发了下人,三人又齐齐望向戚凤箫,脸上俱是惊讶。 尤其是宋玉莹,忍不住口无遮拦道:“戚姐姐的嘴是开过光么?也给我批批命,看我这辈子有没有当诰命夫人的命!” 戚凤箫赧然:“我这是误打误撞,二弟才学出众才是真的。” 今日侯夫人把账册交给戚凤箫和宋玉莹审查,她自己则与白氏说起过两日宴请宾客的事。 “科考于我们家来说是锦上添花,可不知多少人家眼红着呢,我的意思是,不如趁机办一场赏花宴,你怎么看?”侯夫人压低声音问白氏。 白氏素来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自然乐意:“都听大嫂的,我也觉得不宜大办,明年春闱才是至关重要,也怕孩子骄傲自大,反而不美。” “你呀。”侯夫人失笑摇头,“玉聪随你,自小性子沉稳,是个能做大事的。” 侯夫人从不怕宋玉聪太过优秀,会抢宋玉光的风头,她只希望宋玉聪足够优秀,能担得起宋氏一族的荣光。 花房里养着许多珍稀的菊花品种,瑶台玉凤、胭脂点雪皆有,正好赏菊吃蟹。 请哪些人家,也有讲究。 戚凤箫坐在一旁,细细听着,才发觉忠勇侯府的姻亲关系,比她想象中更加错综复杂。 同时,也愈发觉着,高门宗妇不好当,幸而侯夫人没让她一进府便掌家,否则早就露馅了。 一整日,忠勇侯府都洋溢在喜气里。 宋玉聪回府时,一如往常,他神情平静,将恩师的教诲牢记于心。 一进二房的门,便见到捧着一束鲜花的宋玉莹,花枝搭配别致又好看,宋玉聪脑中蓦地浮现出一道身影。 觉得不妥,又强行挥散。 “二哥!”宋玉莹也看到他,将花枝递到他面前炫耀,“好看吧?戚姐姐送我的!” 说完,并不在意宋玉聪的回应,沿着岔路便准备往自己院里去。 刚走两步,猛然想起什么,又顿住。 “二哥,我今日方知,我们府中有人的嘴像是开过光,准得很,你猜是谁?”宋玉莹拉住他衣袖。 宋玉聪脚步未停,迈入院中。 对她说的神神叨叨的人和事,兴致缺缺。 宋玉莹小跑两步,拦住他去路:“算了,也不指望你猜中,我告诉你好了,是戚姐姐!” 想到当时情形,她仍忍不住笑:“报喜的人还没来,伯娘和阿娘正着急呢,她就猜到你能中解元。没到一刻钟,果然有人进来报喜,你说奇不奇?” 听到她说戚姐姐,宋玉聪陡然顿住脚步。 “看,连你都惊到了。”宋玉莹说完,得意得瞥了她哥一眼,捧着鲜花走出院门。 而宋玉聪,立在庭院中,下意识朝岁寒居的方向望去。 嫂嫂是随口说的一句吉利话,还是她当真相信他有解元之才? 她在闺中之时,便听说过他的才名吗? 荒谬的念头在宋玉聪脑中升起,又被他狠狠掐灭。 他大概是疯了,怎会如此去想她? 即便没有刻意打听,这府里似乎也处处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宋玉聪知道,大哥待她极好,牵手、晚起、游湖,端得伉俪情深。 大哥的性子他知道,足以说明她便是真正的戚家嫡女,她说过的话自然也都是真的。 她在闺中时,便爱慕大哥许久,为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1章 41 花宴 女眷们聚在一处,与男宾们之间隔着一道十二扇的落地大屏风。 数十种不同品种的菊花,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庭园中,花香芳馥。 园中,罗绮织锦,珠翠琳琅,园中女子环肥燕瘦皆是美人,顾盼间似千花竞笑。 满园的贵女、命妇,换做从前,她连同她们说句话的机会也不会有。 可今日,当她步入庭园,走到侯夫人身侧,园中登时一静,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戚凤箫亭亭而立,恍如梦中。 几位与伯夫人相熟的妇人,领着自家女儿上前寒暄,打量着戚凤箫,赞不绝口。 “还是侯府的宝地养人,戚家姑娘我从前也见过,进侯府才多少时日,竟长开了不少,似乎比从前清减了些,却更好看。若是在外头瞧见,我指定不敢相认。”紫衣妇人笑道。 另一位瘦长脸着蕉月色湘裙的夫人道:“还真是,清减了,可见照顾世子是极用心的。” 闻言,戚凤箫战战兢兢,面色发白,总觉她们每一句话都在怀疑她不是戚凤笙。 她攥着帕子,显出一丝紧张。 侯夫人望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冲众人笑:“快别说了,我们都是从新媳妇儿的时候过来的,脸皮薄,我们凤笙待玉光的真心确实没得挑。” 她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绯衣的贵女忽而甩开母亲的手,快步上前:“戚凤笙倾慕世子之事,京中谁人不知?可世子喜不喜欢她,我看未必吧?” 说话的是李绮玉,她盯着戚凤箫面上纱巾,眼圈渐渐泛红。 自及笄起,她便向母亲和姑母透露过心思,她想嫁给世子。 可不知怎的,一向疼爱她的姑母,就是不同意。 还说,除了宋玉光,满京城的俊秀郎君皆随她挑选。 她不要,在她眼里,再多的俊秀郎君,也不及一个宋玉光。 甚至,听玉莹说起,婚事乃侯夫人所定,宋玉光并不同意的时候,李绮玉已想好,在大婚当日搞破坏,让他们的婚事办不成。 谁知,宋玉光大婚前三日,姑母便让母亲把她关在房中,直到这么久过去,木已成舟,才松口放她出来。 若宋玉光娶的,是他喜欢的人,也便罢了,可他明明不喜欢。 他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戚凤笙,那他能娶戚凤笙,怎就不能娶她?她李绮玉的身份可比戚凤笙贵重! 对上女子视线的一瞬,戚凤箫立时猜到她的身份。 场中静得出奇,众人皆看着她,有怜惜的,也有看好戏的。 不愧是贵妃的侄女,胆子比她想象中更大些,但也无妨,戚凤箫略沉吟,眉梢染着笑意应:“李小姐说的是,可我心悦世子,乃我一人之事,能嫁与他,伴他左右,已是欢喜。我从未奢求世子喜欢我,一心所求,不过是世子身体康健,双目复明罢了。” 李绮玉听着,只觉难堪不已。 她心中苦涩,说出口的话越发不中听:“你便是奢求,也求不到啊。世子心里根本没有你,否则,怎会不陪你回门?” 宋玉莹原本在外头引到丫鬟们摆餐食、点心,一进来,听到这话,登时不乐意,出言相护:“李绮玉,你若还当我是朋友,最好对戚姐姐尊重些,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赶你出去!” 两人自小相识,关系不错,宋玉莹知道李绮玉心直口快,也知只在宋玉光的事情上,她才会这般伤人。 但事情总要解决,她叫李绮玉来,也是想早早断了对方的念想。 没想到,害得戚姐姐有些下不来台,她心中惭愧。 听到宋玉莹的话,李绮玉情绪收敛了些,嘴里却不服气,念叨着:“不说就不说,即便我不说,也改变不了世子不喜欢她的事实。” 她话音刚落,戚凤箫便听屏风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谁说我不喜欢?” 戚凤箫愕然侧眸望去,正好瞧见宋玉光身着深青锦袍,姿容俊伟,立在屏风侧。 见他抬起小臂,戚凤箫下意识朝他走去,轻轻扶住他小臂。 哪知,众目睽睽之下,男子长指一勾,握住她手腕,轻叹:“被人欺负,怎不知派人去叫我?在你眼中,你的夫君其实这般无用的?” 他声音不高不低,虽是对戚凤箫一人说的,却能让在场大部分人都听得清楚。 闻言,戚凤箫下意识朝李绮玉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李小姐一双眼红得招人疼,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唇瓣翕动,一个字也说不出。 不管私底下如何,在外人面前,他总还是知道收敛的。 今日这般举动,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她是他认定的世子夫人? 戚凤箫心口柔软的情绪莫名滋长,越是知道他有意为之,她越是忍不住动容。 “走,陪我去见见四殿下。”宋玉光说着,丝毫不给旁人插话的机会,便拉着她,往屏风后面去。 “绮玉。”宋玉莹愣了愣,回眸唤李绮玉。 李绮玉从震惊中回神,一时无法接受,转身便朝园外跑去。 宋玉莹无法,与侯夫人知会一声,便追过去。 一直追到鉴湖边,宋玉莹以为她想不开要寻短见,一声一声唤她。 李绮玉终于停下,坐在柳树侧的石凳上崩溃大哭。 “绮玉。”宋玉莹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细想想,若是陈樾娶了旁的女子,在她面前牵起旁的女子的手,她定然也无法接受。 不能再等,她得早些告诉伯娘和母亲才行,否则,难道等陈樾与旁人定了亲,她也坐在这里哭么? 李绮玉哭了一阵,抬眸时,鼻子眼睛都是红的。 “你刚刚一直叫我做什么?就不能别管我,让我安静会儿?在园子里一口一个戚姐姐,你不是跟你戚姐姐好么,还管我做什么?”李绮玉抽噎着,格外委屈。 倒把宋玉莹听得一愣,她以为李绮玉开口会先说宋玉光的事。 “我以为你要跳湖,我不会泅水啊。”宋玉莹讪讪应,“我护着戚姐姐,是因为你做得不对,且她真心对我大哥好,我打心眼里敬着她,就像敬重我大哥一样。” 后边的话,李绮玉都没听进去,被前一句震得发懵。 “谁说我要跳湖了?为个男人跳湖,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李绮玉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冲宋玉莹道,“我哭饿了,想吃东西。” 行,还惦记着吃,看来是她多虑了。看着眼前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2章 42 揭穿 忠勇侯府乃前朝亲王的旧宅,好些古木已有年岁,合抱粗的古树也不少。 说完那句哄他的话,戚凤箫一气儿跑到林间,躲到一株粗壮的树干后。 她脸颊发烫,心口跳得欢快,不知是跑的,还是因着那句话的余韵。 那是说来哄他的,可她自己晓得,也出自真心,发自肺腑。 喜欢他,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 拒绝他,才难。 林间风浪卷来一股股凉意,袭上她衣袂、脸颊。 戚凤箫狠狠喘着气,平复躁动的心跳,她抬手,拿凉沁沁的手背贴在面颊,粉腮热意缓缓消散。 终于,她忆起宋玉光替她解围时说的,要带她去见四殿下,愣住。 她就这么跑了,宋玉光能找到她么? 戚凤箫立在树干侧,稍稍探身,往后瞧。 除了不远不近跟着的翠浓,并未瞧见旁人。 有长风在,他不会找不到她。 除非,那会子他只是为替她解围,想将她从园中带离,找了个借口,并非真的要带她去见贵人。 戚凤箫想着,心口柔软的情绪益发鼓胀。 这般小跑一路,她裙钗想必都有些散乱,若直接回到小园,陪侯夫人一起待客,恐怕会被人拿来取笑。 戚凤箫四下望望,扭头问翠浓:“此处是不是离玉莹的院子近?” “还真是。”翠浓朝西边张望,抬手指着一处绿意掩映的飞檐,“二小姐的院子,应当在那一处。” 宋玉莹大抵还在园中待客,她去玉莹院里整整裙钗,再回小园不迟,那时广安伯府的人也该到了。 一路缓步行去,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玉莹院门外。 门口没人,守门的小丫鬟不知哪里去了。 院中嬉笑声传来,远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冷清。 难道,宋玉莹还在园中招待了几位闺中密友,设了小宴? 若是如此,她倒不适合进去打扰了。 思及此,戚凤箫顿住脚步,准备离开。 正好赶上一位小丫鬟回来,手里提着一篮子刚领到的银霜炭。 亲眼见她折身,小丫鬟疑惑问:“少夫人是来找二小姐么,怎的不进去?二小姐在里头呢。” 小丫鬟素日里干些粗活,并不是宋玉莹随身带着的,是以,尚不知晓戚凤箫与李绮玉在小院里的龃龉。 听到小丫鬟的话,院中欢笑声一滞。 李绮玉只是愣了愣,面色微微不自在,拿铁钳夹起栗子翻面,以略显忙乱的动作遮掩。 “戚姐姐来了,我去叫她进来,正好多烤些,一块儿吃。”宋玉莹说话时,觑着李绮玉的脸色。 见这大小姐轻哼一声,并未拒绝,便明白她的意思。 宋玉莹忍笑,起身出去相迎。 戚凤箫步入院中,一眼便认出,廊庑下烟气袅袅的烤架旁,坐着的女子是谁。 她脚步一顿,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往里走。 比起她的不自在,恐怕李绮玉根本不想看到她吧? 在小园里,被李小姐针对时,宋玉莹如何维护自己,戚凤箫仍记得。 是以,她怎么也没料到,能让宋玉莹设小宴款待的,竟然是李绮玉。 她大可转头便走,却会让玉莹陷入两难。 “李小姐。”戚凤箫柔声唤,面色如常上前。 她给宋玉莹颜面,只当先前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 三两步便走到廊下,目光自然落在烤架上,栗子外面已烤成焦黑,炭火烧得火红炽旺。 戚凤箫明知故问:“这栗子烤熟了么?” 闻言,宋玉莹和李绮玉目光齐齐盯着焦黑的栗子,皆露出迟疑的神情。 见状,戚凤箫道:“要不,把炭火移开一些,慢慢烤?” 她语气自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李绮玉抬眸望她,目光落在她妩媚娟丽的眉眼,不自在地问:“你会烤栗子?” “会一点。”戚凤箫颔首,拿起火钳,提醒李绮玉和宋玉莹退开些,以免被溅出的火星烫着衣料。 她动作娴熟从容,刷过蜜的栗子还需等等,她先烤了两只贡橘。 橙黄的橘子皮被烤得透出一点点暖红,小心移至白玉盘中散热,她皙白纤细的指托住烤软的一团橘红,漂亮的指甲破开橘皮,掰作两半。 她皮肤娇嫩,指尖被橘皮烘得微微泛红。 两半橘子,一半递给宋玉莹,另一半顺手递给李绮玉,不计前嫌浅笑:“尝尝看。” 李绮玉她们并非第一次烤东西吃,只是从前都是丫鬟做,她们只管投壶、玩双陆。 今日丫鬟多数去了小园听吩咐,她们心血来潮,才突然想自己动手。 戚凤箫动作熟练又赏心悦目,李绮玉只当是为了唬她,故意摆出的花架子。 默默掰开一瓣橘肉,轻轻撕下附着的白色经络,将温热的橘瓣含入口中,李绮玉眼睛一亮。 “很好吃。”李绮玉不由夸赞,“火候刚刚好!” “你也经常烤东西吃么?你娘不管你,肯让你自己动手?” 问题成串地往外蹦,也不等戚凤箫回答,便自顾自道:“你娘真好,不像我阿娘,说什么手是女子的第二张脸面,最是要好好养护,绝不肯让我碰什么热的烫的,更别提碰炭火。” 正因如此,阿娘和姑母不想让她做的事,她有时性子拗起来,便想对着干。 她心思又跳到宋玉光身上,闹不清自己对世子究竟是怎样的喜欢。 玉莹夸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女郎,李绮玉也不愿继续纠结自苦。 余光飞快掠一眼戚凤箫,正好瞥见戚凤箫撩起面纱吃东西时,不经意露出的细白玉瓷的下巴尖。 她心内暗叹,放不下又如何? 世子喜欢眼前这样柔柔弱弱,兰心蕙质的女子,她明显不是,她又不想为了男子改变自己,只能放下。 想得通,不由自主便吃得多些。 戚凤箫烤了好些栗子,还让丫鬟切了些豚脊肉、牛肉之类,刷上油,撒上各式磨碎的调味粉,香得让人口舌生津。 多数进了李绮玉的肚子,她有些不好意思。 侯夫人派丫鬟来请她们,三人一起往外走,李绮玉特意从宋玉莹那边绕过来,走到戚凤箫身侧,别别扭扭道:“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让你难堪,我,我会让人给你送赔礼来的。” 说完,加快脚步,比她们先一步出了院门,戚凤箫错愕不已,却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第二日,戚凤箫便收到李小姐让人送的赔礼,是两匹上好的云锦,应当是御赐之物。 那是后话,且说眼前。 戚凤箫一行有说有笑,往小园走去,半路遇到一位着柿红披风的女子。 宋玉莹脚步顿了顿,戚凤箫也随之一顿,朝对方望去,是个生面孔。 正不当回事,便听宋玉莹上前唤:“霜表姐!” 莫非是潘凌霜?! 戚凤箫打量着对方,眼皮蓦地一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玉莹!”潘凌霜与宋玉莹打过招呼,目光便落到戚凤箫身上,“好你个戚凤笙,嫁进侯府,做了我表嫂,成了亲戚,反倒同我生分了。” 她含笑打趣,自然而然走过来,熟稔地挽住戚凤箫手臂。 离得近了,看清戚凤箫眉眼,总觉哪里怪怪的,虽说女大十八变,可她们才多少时日没见,怎的凤笙变得格外好看了? 不止是眉眼,还有通身的气度。 难道成了亲,识得情爱滋味,竟能让人脱胎换骨? 可她分明记得,凤笙嫁进来前,还同她抱怨过,说是不想嫁给一个没有前程的瞎子。 潘凌霜早做好准备,今日会看到一个面目憔悴的戚凤笙,一个会迫不及待拉着她倒苦水的戚凤笙。 却没想到,一进小园,便听见众人含笑议论一场被她错过的争执,议论世子表哥如何宠爱凤笙,甚至不顾惜李绮玉身后贵妃娘娘和七皇子的颜面。 难不成,世子待她温存,她不介意委身一个瞎子了。 也对,即便是瞎子,也是个有爵位继承,手握虎符的,镶金边的瞎子。 “凌霜,怎么这么晚才到,我正想去找你呢。”戚凤箫忍着心内蔓生的慌乱,竭力表现得自然,甚至熟稔。 陶嬷嬷说过,她与戚凤笙嗓音不同,她的声线更细柔些。 未免被潘凌霜听出来,戚凤箫语速格外快。 话音刚落,她便小心打量潘凌霜神情。 对方凝着她,轻蹙的眉间盛满疑惑,似正被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困扰。 “怎么声音也变好听了?”潘凌霜低声嘀咕,心里莫名泛酸。 但她没多想,转而冲李绮玉道:“你刚是不是为难凤笙了?嗬,明知道世子表哥不喜欢你,偏偏要自取其辱。” 喜欢过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3章 43 等她 她们所在的位置,与里头人头攒动的盛景,仅隔着错落有致的花树。 潘凌霜盯着戚凤箫拂动如波,却将面容掩去大半的面纱,那让人心惊肉跳的直觉越发强烈。 有意将事情闹大,逼迫戚凤箫不得不摘下面纱,潘凌霜的声量刻意抬高。 惊动花树那边的宾客,众人或攥着帕子,或手持杯盏,绕过花树围过来,个个面带不解。 其中就有爱凑热闹的戚明杰,戚凤箫他只送亲那日见过一回,根本不记得长什么模样,一看在场的女眷中,只一位戴着面纱,他便知道是谁。 他只是瞥一眼,好整以暇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 戚凤箫不认得戚明杰,被潘凌霜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她慌乱得很,心跳如擂鼓。 眼下情景,她在脑中不知预想过多少次,慌归慌,事到临头,反而不怕了。 她攥紧帕子,指尖浅浅嵌进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双翦瞳水润润的,望向潘凌霜,圆睁着,一副很受伤且不可置信的模样:“凌霜,我方才分明同你解释过,我在菩萨面前发过愿,等世子双目复明的一日,才能摘下面纱。你为何执意要我摘下来?难道,你并不希望世子的眼睛能治好么?” “发愿?你若真是凤笙,怎么可能为世子祈福?正因凤笙私底下同我说过许多次,不愿嫁给瞎子,我才确定你不是凤笙?”事已至此,潘凌霜绝不可能退缩,她必须尽快证明眼前女子是冒充的,否则姨父姨母定会怪她搅乱赏花宴。 “休要狡辩,快摘下面纱,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潘凌霜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遂以退为进,“若是我冤枉了你,我亲自背上荆条,去你门前谢罪。” 戚凤箫没想到她这般执着。 面纱遮掩下的朱唇紧咬着,她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伯夫人的身影,却没找到。 宋玉莹从呆愣中回神,她不懂,霜表姐与戚姐姐不是最好的朋友么,方才还为戚姐姐打抱不平,怎的转头就翻脸了? 大哥对戚姐姐的宠爱,她早就看在眼中,戚姐姐不可能有假。 于是,宋玉莹快步上前,越过潘凌霜,站到戚凤箫身侧,挽住戚凤箫手臂,表明侯府的态度:“霜表姐,戚姐姐的面纱自成亲起便戴着了,又不是今日才戴,我大哥都没说什么,岂容你在此苦苦相逼。若想看戚姐姐摘面纱,便等我大哥眼睛好了,你递帖子来,好好看。” 说着便要挽戚凤箫往里去。 却被潘凌霜拦住去路,潘家不是高门大户,她的姻缘还指望着侯府呢,她并不想得罪宋玉莹。 她嗓音软下来道:“玉莹,她若是我认识的戚凤笙,我怎会逼她?我这么做,不是为了闹事,恰恰是为了侯府,为了世子表哥。” 说着,她瞥一眼戚凤箫:“她越是一直戴着面纱,越是证明她心里有鬼。” 此话一出,围观的宾客们也暗自点头,认为有理。 李绮玉不喜欢听她说话,便与她对着干,也站到戚凤箫身侧:“你说摘就摘,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嗬,你算什么东西!” “你!”潘凌霜气结,脸颊涨红。 周遭人窃窃私语,像是都在指责她,潘凌霜委屈极了。 忽而,她余光瞥见一人。 潘凌霜陡然将眸光移过去,定在戚明杰身上,像找到了最有力的证人:“戚公子,你过来认认,这是不是你姐姐!” 看戏正尽兴,忽而被点名,所有目光骤然朝他身上汇聚,戚明杰忙收敛吊儿郎当的模样,站直身板。 “姐姐。”戚明杰朝戚凤箫走过去,语气虽生硬不自然,可他的称呼足以被众人听清。 也是听到潘凌霜喊戚公子,戚凤箫侧眸望去,望见与广安伯肖似,只是年轻些的脸,才想起戚家还有个不成器的大少爷。 不过,他再浑,应当也不至于自毁长城? 听到他唤那声“姐姐”,戚凤箫眼底沁出一丝笑意,她细眉轻动,险些绷不住眉宇间的神伤。 这潘凌霜也是个傻的,既看出她是假的,怎不好好想想,她能嫁进来,难道是她一人之功么?背后当然是广安伯府在出力。 找戚明杰作证,难道戚明杰还能拆自家的台? “明杰,你们何时来的?母亲呢?”戚凤箫问话时,朝他身后人群中望去,似在找寻伯夫人的身影。 众人见她一点不怯,心里自然信她,已出阁的女眷更是能理解她急于见到母亲的心情,望向潘凌霜的目光里便透着不善。 潘凌霜心一凉,今日来的皆是侯府至交,非富即贵,尤其是侯夫人娘家王氏一族,是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家。 “她真的不是凤笙,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潘凌霜眼中含泪。 蓦地,她心一横,快步朝戚凤箫走去,伸手便要去抓戚凤箫面上轻纱。 戚凤箫侧对着她,根本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留余地,玉莹也愣住。 她手指离戚凤箫面纱只差分毫,戚凤箫骇然抬手去挡,却挡了个空。 她愕然侧眸,只见身侧两步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宋玉聪着锦衣戴玉冠,长身而立,隔着衣袖攥着潘凌霜小臂,毫不怜惜地将人拉开,语气沉凝:“表妹闹得过了,侯府庙小,恐怕容不下你。” 言罢,不顾潘凌霜瞬间煞白的脸色,冲下人吩咐:“送表小姐出府,大哥眼睛医好之前,不必再来侯府。” 后头这一句,自然是对潘凌霜说的。 今日侯府宴客,名为赏花,实则是为恭贺宋玉聪中解元,大家心知肚明。 北直隶的解元,明年春闱,不说头甲,中个二甲进士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一些家中有女儿的人家,也想借机相看。 见宋玉聪一表人才,处事颇有魄力,便有几位小姐垂下眼睫,红了脸。 大人们是人精,想得更深些。世子双目失明,半年未见好转,恐怕治不好了,一二十年内,侯府荣光还得靠着宋玉聪支撑。 他并未志得意满,而是与失明的兄长一条心,实乃家宅安宁,福缘深厚之相。 这样的人家,谁家女儿嫁进来,都会被护得好好的,哪个不愿嫁? 不多时,便有好几位夫人围着宋玉莹的母亲白氏叙话,套口风。 众人在外头便信了戚凤箫,待看见她亲昵地走到伯夫人身边,伯夫人拉住她的手,母女俩眼圈都是红的,更是信了十成十。 有惊无险躲过,戚凤箫狠狠松了口气。 不知宋玉光与四皇子议的什么要事,摆宴时也不见人,侯夫人张罗着给他们送去一张席面,挑的蟹个大肥美,皆是戚凤箫亲手所挑。 侯夫人与伯夫人同席,含笑望着戚凤箫,赞不绝口。 伯夫人面上堆笑应着,笑容却有些僵硬,心疼地在滴血。 多好的亲事,她的傻凤笙偏偏跟人跑了,把天大的福气都给了那贱人生的小蹄子去享。 瞎子怎么了,也没说不能治好,即便治不好,只要生下儿子,把住侯府中馈,整个忠勇侯府都是她们的。 凤笙啊,成日里学些琴棋书画,只知道风花雪月,看不起柴米油盐,脑子都学傻了。 伯夫人再心痛,也只能忍着,还得在旁人夸赞戚凤箫蕙质兰心的时候,说几句谦虚的话。 应酬一日,等回到广安伯府,她气得摔了屋里的杯盏花瓶,心痛得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直到送走四皇子,宋玉光才得空问起戚凤箫,长风细细禀报,将戚凤箫身份险些被人揭穿的事也说了。 宋玉光立在鉴湖侧,等着戚凤箫过来,一道回岁寒居。 <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4章 44 学箫 长风和翠浓一个解绳,一个撑船,看山看水看云,就是不敢将目光往船舱里落。 湖风冷,宋玉光抬手扯扯舱壁悬着的珠串,舱门上头卷起的锦帷扑簌簌坠下来,挡住天光。 船舱内光线晦暗,只锦帷被风吹起的罅隙漏进一线天光,照得戚凤箫眸光熠熠。 似是心口千回百转的结倏而解开,眼底兜着的情愫便不加掩饰。 她望着包裹住她柔荑的大掌,低低撒娇:“今日在园中受委屈了,你便不问问我,也不哄哄我么?” 被质疑的事,料想瞒不过他,戚凤箫不知他何时会提起,提起前会不会查证什么。与其他心里埋下怀疑的根,不如她自己主动提起,反而显得坦荡。 话音刚落,那轻轻摩挲她手背的长指蓦地顿住。 园中之事,宋玉光已然洞悉,可他心中疑惑重重,眼下戚凤箫不是该已吓坏了,生怕他问起今日之事么? 怎的反而像是变了个人,格外温存缠人? 是想勾缠着他,叫他念着她的千般好,舍不得生出一丝怀疑的心肠? 明明极是受用,宋玉光却忍不住板起脸,正色逗她:“听说今日有人怀疑你并非戚凤笙,那人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为演得真些,他松开已被他捂得又暖又软的柔荑,语气凉薄:“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你自成亲便一直戴着面纱,我如何知晓你便是我娶的发妻?” “你说你不知?还说她的话有道理?”戚凤箫万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难道,连世子也怀疑我么?” 怕长风和翠浓听见,她语气压得低,轻柔似湖上雾霭,氲着委屈的水汽。 这委屈也不全是装的。 她忽而想到,宋玉光会在湖边等着她,会不会不是为着等她,而是为着质问她? 只不过,她做出扑入他怀中的举动,暂时堵住了他的话? 所以,他心里已然存了疑,是吗? 外人已然相信她,他却不信,因着潘凌霜的那些话,他竟松开她,语气那样凉薄。 只是怀疑,尚且如此。 若他知道她是假的,会如何? 戚凤箫稍稍仰面望他,对上他沉静难测的神情,不敢再妄想他会不怪罪,还将她留下。 宋玉光面朝她,长指避开面纱,自她下颌轻轻抚上她侧脸。 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细细描摹她面庞轮廓,像是在确认什么。 又像是在试探她,试探她会不会紧张,有没有心虚。 戚凤箫唇瓣翕动,浅浅呼一口气才道:“世子看不见,要我如何证明?是不是要我跳到湖里去,才能洗得清?我待世子一片痴心,以为世子待我亦如此,原是我一厢情愿了。” 她嗓音打着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心寒。 言毕,立起腰肢便欲起身,像是真敢往湖里跳。 身子尚未离座,便被宋玉光长臂一伸,扣入怀中。 抚在她侧脸的手略粗鲁地移至她脑后,霸道地扯开她脑后系带,她面纱轻盈落下。 戚凤箫伏在他身前,愕然抬眸,下一瞬,她披风的兜帽从上罩下来。 兜帽宽大,边缘横在她纤细的鼻梁处,遮住她目光。 黑暗降临的一瞬,两片柔软的唇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辗转厮磨而下。 戚凤箫呼吸放缓,委屈萦在心间,冷寂的情愫又被他薄唇烘热,在她津津潆洄的唇齿间流动。 她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遍染眉睫。 “真不经逗。”他张开两片红艳润泽的唇,唇角衔着志得意满的笑,竟还好意思怪她。 方才那番凉薄的质问,竟是逗她的,戚凤箫哪里想得到? 他唇角的笑,实在叫人又羞又气,戚凤箫抿唇忍了忍,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跪在他座位侧,立起腰肢,两条手臂环在他肩头。 黑暗里,她稍稍侧首,贝齿轻咬他耳尖。 如愿听见他轻轻吸气,她才松开,温热的气息拂在浅浅齿痕处,低喃:“看你还敢同外人一起怀疑我,即便是逗我,也不成。” 这样大胆的举动,她往常必不会有。 宋玉光猜不透她身上还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她的转变分明合他心意,却无端叫他悬心,心里很不踏实。 他一掌控住她细腰,一手在她后腰下绵软的弧线轻拍一记:“被个外人逼得落泪,你倒好意思振振有词。” 面对外人质问,她大可拿出世子夫人的气势来,直接将人轰出去便是,多费什么口舌。 “你打我?”戚凤箫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凝着他。 除了幼时被余嬷嬷打过屁股,便没旁人这样打过她了,戚凤箫一直不知该羞还是改气,雪颊红如春桃。 “打疼了?那给你揉揉。”宋玉光大手托住她后面那片裙料,掌心热度透过衣料渗入肌肤,戚凤箫的脸越来越烫。 她拧了一下腰,拍开他作乱的手,正要坐到对侧去,便听翠浓在外头唤:“少夫人,船靠岸了。” 不知怎的,船舱里莫名旖旎的氛围让她不敢回头,她整理好面纱,戴上兜帽,遮掩住发烫的面颊,掀开锦帷出去。 站到岸上,回眸一看,正见长风扶宋玉光出来,他头上也戴着兜帽。 翠浓看看戚凤箫,再看看宋玉光,眼神满是不解。 船舱里明明比外头暖些,怎的一个两个都戴着兜帽出来? 对上翠浓疑惑的眼神,戚凤箫舌头轻舔了一下齿尖,目光闪躲。 李绮玉倒是言而有信,说送赔礼,当真送了丰厚的赔礼来。 听说伯夫人犯了心疾,在床上躺了几日,宋玉光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戚凤箫摇摇头。 “我写了信回去询问,母亲不要我回去,说是不严重,就是累着了,歇两日便好。” 她又不是大夫,回伯府去有什么用?再说,从前也没听说伯夫人有心疾,那心口疼的毛病多半是赏花宴气出来的。 戚凤箫大抵能猜到原因,只在心里叹了句,自作自受。 后晌,天上飘起雪絮,戚凤箫穿着绣缠枝山茶襕边的夹袄,坐在熏笼侧,探身往窗外瞧。 “今年的雪是不是落得早些?”戚凤箫扭头问翠浓。 翠浓端着针线筐,笑应:“可不是?梅花开得也早,早上听院里洒扫的小丫头说,园里的梅枝已经开始结花苞了,红红的一点,可好看,少夫人可要去瞧瞧?” 戚凤箫听着意动。 她怕冷,从前冬日里也没有很保暖的锦袄貂裘御寒,便很少出门,能在屋里窝一整个冬天。 眼下却不同,她穿得暖,还有鎏金的手炉给她握着,去哪里也不必怕冷。 “好,我去折几支回来插瓶,看能不能催出花来。”戚凤箫应着,合上书卷,起身去去架子上银红色滚狐狸毛的氅衣。 翠浓则放下针线筐,备好手炉递给她,伺候她换上外出的鹿皮靴,一道往园子里去。 宋玉光去寒苑让陈太医施针,岁苑里丫鬟婆子都在屋里烤火,静得很。 地上已积起一层薄薄的雪,戚凤箫踩在雪面上,听着轻轻的咯吱声,望向不远处一大片梅林。 待梅花开了,她要带一口罐子来,装些梅花上的雪回去烹茶,世子应当会喜欢。 还能叫玉莹她们来赏梅,去鉴湖里捉几尾鱼烤来吃,只是须得搭上棚,否则太冷了。 梅枝细瘦欹斜,像一副自然天成的水墨画,极美。 翠浓望着穿梭林间,时而驻足仰面折花的戚凤箫,微微惋惜,少夫人生得这般好,性子也好,可惜身世不好,否则必有一位真心爱慕她的郎君,一世待她好。 如今,少夫人看似过得快活,实则与她一样,是看不到前路的。 戚凤箫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5章 45 床镜 他又看不见,在床里装琉璃镜做什么?戚凤箫不解。 待他捏起她纤巧的下颌,如那日一般,不许她闭眼,戚凤箫透过漫开水雾的眼,被镜中情景灼得面颊滚烫,才明白,那镜子是给她看的。 炭盆烧得正旺,软帐垂拢,散着暖香的衾褥上压着冰肌玉骨的膝。 宋玉光腰若宝弓,脑中浮现出她眼帘里的画面。 镜中女子蝉鬓颤颤,雪白的肤沁出靡艳绯红,尽态极妍。 汗水浸湿他遮目的绸带,虽未能亲眼瞧见,仍叫他心荡神驰。 戚凤箫从不知自己竟有如此情态,只一眼,羞耻心便哄然漫过理智。 她仓皇闭上微湿的睫羽,便听他一声闷哼,扣在她腰间掌越发收紧。 不知他哪里来的兴致,戚凤箫累得昏睡过去,夜里迷迷糊糊饿醒了一回,感受到身后灼热宽厚的怀抱,不满地呜哼一声,抵不过困倦,又睡沉。 翌日醒来,戚凤箫饿得走不动路。 纤直的腿似两根软面条,被翠浓扶着,颤巍巍走到膳桌边。 用了一碗七宝素粥,一只蟹粉包子,一碟五彩水晶饺,才稍稍缓过劲儿。 吃饱了,她狠狠瞪着唇红齿白、神采英拔的宋玉光,轻咬唇瓣,却不出声。 昨夜屋里的动静不小,翠浓记得,少夫人后来声儿都哑了。 听见传唤,她进屋替少夫人擦洗时,少夫人已然昏睡,雪肤上的痕迹宛如艳丽梅瓣,叫她不忍细瞧。 眼下情形,翠浓瞧着不对,很识眼色地拉着心不在焉的陶嬷嬷一起退下。 待屋内静下来,宋玉光手捧清茶,笑问:“盯着我做什么?莫非箫箫觉得为夫今日格外英朗?” 他嗓音清润,与昨夜沉声发狠的男人判若两人。 “谁盯着你了?”戚凤箫不承认,别开视线,语气不自在,略为僵硬道,“我不要那面琉璃镜。” 就因床里那面琉璃镜,害得她今晨梳妆都不敢往镜子里瞧。 “哪面琉璃镜?”宋玉光佯装不知,放下水杯,起身行至她身侧,长指搭在她肩头,“箫箫若不肯说,我便让人把妆台上的镜子拆了去吧。” 戚凤箫哪里听不出他是故意的?越发恼了,拧过腰,拍了一下替她捏肩的指背:“你明明知道是床里那面。” “哪有人在床里装镜子的?” 宋玉光顺势捏住她指尖,长指一勾,圈住她纤细的腕子:“你只当那是一面墙,有何不妥?” 一面墙能照人吗? 想到昨日镜中绮丽的画面,戚凤箫只觉周身似被火苗燎过,热意融融。 戚凤箫说不出口,语气硬邦邦道:“装着镜子我睡不着。” 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找的借口实在太过拙劣。 果不其然,被宋玉光抓住把柄。 她握住他手腕,俯身抵上她眉心,低笑戏谑:“谁说你睡不着?我瞧箫箫昨夜睡得最沉,喊你用膳也没应。” 戚凤箫一噎,面颊红得像是匀多了胭脂。 镜子于他而言,许是添趣的东西,他身上总有些她不能理解的怪癖,戚凤箫一时辩不过他,身子后仰,略避开他道:“不同你说了,去给母亲请安才是正经。” 被湖风吹了一阵,戚凤箫面上热意才慢慢消退。 翠浓看出她的异样,为她担心,可船尾撑船的婆子是侯府的人,她不敢说什么,只好抿唇忍住。 直到下了船,只她主仆二人往正院走去,翠浓才忍不住开口:“少夫人,你这般委屈自己,往后该怎么办呀。” 戚凤箫愣了愣,翠浓是怕她没了清白,等脱身之后,不好嫁人吗? 往后嫁不嫁人,她倒是不在意。 若没遇上过宋玉光,或许她会听余嬷嬷的话,找个出身不高、为人踏实、有把子力气的汉子嫁了。 可她已拥有过最好的,除非有个比他更好的男子出现,否则她再难动心。 没尝过滋味,她还可以随波逐流。 如今,她已无法接受,与一位她不爱的男子,做出昨夜镜中那样亲密的举动。 翠浓说她委屈,戚凤箫细想想,她心里竟未觉委屈。 现下每一日恩爱,都像是偷来的。 是不是伯府待她不好,老天都看不下去,所以把属于戚凤笙的福气,分给她几分? 步入正院前,戚凤箫已释然。 他若喜欢那琉璃镜,便留着吧。 戚凤箫久久未语,不知在思量什么,翠浓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却听她低低叹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不必为我担心。” 侯夫人张罗赏花宴累着,略染风寒,这几日起得也迟些。 戚凤箫到的时候,她正用早膳。 “乌嬷嬷,快给凤笙添双筷子,让灶房送两样凤笙爱吃的来。”侯夫人放下筷箸吩咐。 戚凤箫忙走上前,轻笑道:“乌嬷嬷别忙了,陪母亲用膳吧,我今日陪世子用过早膳才来的。” “天气寒了,是该这样。”侯夫人颔首。 用罢早膳,侯夫人翻着账册,劝她:“往后天寒地冻,不必再来请安了,冻坏身子,倒让我心疼。学理家也非一朝一夕之事,等开春我再慢慢教你。” 侯夫人不怕她学得慢,毕竟自己年轻做姑娘的时候,还没她坐得住。 小两口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侯夫人更盼着抱孙子。 “多谢母亲体恤。”戚凤箫着实怕冷,听到侯夫人如此说,她也不愿委屈自己,福身道谢后,笑道,“那往后我时常来陪母亲说说话。” 侯夫人含笑颔首,目光往她腹间落落,正想问她有没有让陈樾瞧过,忽而意识到余光一瞥而过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回戚凤箫颈间,分明瞧见的她竖起的领口侧露出指甲盖大的可疑绯红。 都是过来人,她立时心领神会,面上笑意更浓。 只要他们是真的好,抱孙子是早晚的事,她不急。 进到侯府已好些时日,戚凤箫从未见过忠勇侯,照例问了几句侯爷病情,有皇帝亲自派太医日日问诊,病情已稳定下来,只需静养,戚凤箫便没再多打听。 坐在侯夫人身侧打下手,眼见快到午膳时辰,仍未瞧见宋玉莹,戚凤箫好奇问:“今日怎不见玉莹过来?” 侯夫人哭笑不得:“说是昨日落雪贪玩,染了风寒,有些发热,在屋里养着呢。你说说这孩子,何时能长大?” 说到此处,侯夫人想起一事,略顿了顿:“玉莹与陈樾的事,你可知道?” 侯夫人不确定玉莹何时动的心思,若是陈樾搬进寒苑之后,只怕是被陈樾鼓动的,亲事还好谈。就怕玉莹有心,陈樾无意,玉莹又是孩子脾气,她还没想好何时同陈樾母亲说。 闻言,戚凤箫眼皮一跳,玉莹和陈樾有什么事? 见她一脸茫然,侯夫人心中有数,看来玉莹并未时常去寒苑,与陈樾也无逾矩之举。 “母亲为何这么问?是想替两人牵线么?”戚凤箫虽不知她说的何事,却有心帮帮玉莹,“玉莹活泼伶俐,陈太医也是潇洒通透之人,我瞧着两人倒很合适,只不知玉莹的心思,要不我待会儿去问问?” “你当真觉得他们合适?”侯夫人信任戚凤箫,听着有几分意动。 玉莹是她看着长大的,陈樾是她庶妹的女儿,王家女儿无论嫡庶,皆是用心教养的,个个出挑,陈樾的人品她也信得过。 若能亲上加亲,把玉莹嫁过去,有庶妹照看,她没什么不放心的,料想妯娌白氏也能放心。 还真是灯下黑,一直想着替玉莹张罗这个,张罗那个,就没想到眼皮子底下的。 “不必问了。”侯夫人放下账册,满面喜气,“昨日玉莹还来磨我呢,要我替她去陈家提亲,她一个姑娘家,婚事倒肯自己做主,她呀,对陈樾定然是满意的。” 戚凤箫猜测,多半能成,顺口赞道:“玉莹只是看着孩子气,实则是性情率真,极有主见的。” 侯夫人也盼着姑娘家有主见,眼明心亮能少吃许多亏,且教养玉莹有她一半功劳呢,说明她没把孩子养歪不是? 侯夫人听着与有荣焉,一高兴,又赏了戚凤箫许多好东西。 戚凤箫还是想去看看玉莹,便没在正院用膳,而是朝二房走去。 二房里,宋玉莹坐在宋玉聪书案对侧,哪有一丝病容? “哥哥,这两日,我越想越觉不对,你说霜表姐从前跟戚姐姐关系多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当众说戚姐姐是假冒的,这样的事,不是很容易被拆穿么?她再笨,也不至于这样污蔑戚姐姐。” 宋玉莹中气十足,细细分析着:“还有那戚明杰,看到霜表姐质疑戚姐姐是假的,他没事儿人似的,和不相干的人一样当乐子瞧,若戚姐姐是他姐姐,他能不上前帮忙么?怎么还等到霜表姐喊他才动?” “而且,他叫那声姐姐的时候,怎么还不太情愿的样子。”宋玉莹越想越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可伯夫人不可能不认得自己的女儿吧?她又觉得自己是在疑神疑鬼。 宋玉聪手持书卷,直到她说完,才将书卷摊平在桌上,望过去,漫不经心道:“你们姑娘家的关系我不懂,可他戚明杰是个什么东西,国子监没一个人愿意与之结交,那种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话不是这么说的。”宋玉莹蹙蹙眉,总觉再坏的人也只会对外人坏,不会连自己亲姐姐遇到麻烦也不帮。 没等她细说,宋玉聪打断她,正色道:“玉莹,莫被外人影响,失去自己的判断,否则,伤害的是与你亲近的自家人。” 被宋玉聪一训,宋玉莹登时打了个寒噤,侯府家规最重团结齐心,她犯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6章 46 帮她 那日她与翠浓在假山后说过话吗? 戚凤箫茫然一瞬,睫羽微敛,细细回忆,想起那日赴宴半路怕被拆穿的恐慌,也想起翠浓的话。 她猛然抬眸,兜帽顺势往后坠去,扑簌簌落下薄薄雪絮。 新落的轻雪沾在她细密蜷长的睫羽,她睫羽似承受不住雪絮的重量,轻轻发颤,盈盈翦瞳里盛满震惊。 林间静谧,她脑仁却嗡嗡作响,乱成一团,不知该作何反应。 宋玉聪如何敬重宋玉光,如何维护侯府,她是知道的。 正是知道,她才怕。 “二公子,我……”刚一出口,便把宋玉聪未宣之于口的质问坐实。 戚凤箫唇瓣翕动,不知该如何解释,憋得眼圈泛红。 她要离开侯府了吗?以她最不想要的方式?戚凤箫眼中泛起泪光。 宋玉聪凝着她,女子被轻纱遮去半张面容,露出光洁的额和娟丽的眉眼,她眼圈泛起薄红,似春水映桃花。 连他的家人都不敢确定他能中解元,她却敢说。 眼前女子,名分上是他的嫂嫂,却是假的,且是他亲手射出三支羽箭,亲手牵着红绸,将她迎进的侯府大门。 他想说,让她别怕,他没有恶意,若是大哥不要她,他不介意她的身份,愿意带她离开京城。 可他没有资格这么说,不能说。 会吓着她,也会让他憎恶那样的自己。 宋玉聪轻舒一口白气,将一瞬间卑劣的心思封藏。 “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是被逼的。”宋玉聪姿态温润,不露一丝真实情绪,“今日来,只是想问问你,真正的戚小姐去了何处,你又是谁?” 戚凤箫双目盈盈望着他,想不通,看不透。 他既知道她是假的,为何那日还维护她,为何好几日也不去告诉宋玉光? 她很确定宋玉光不知晓,否则绝不可能像昨夜那样热情待她。 宋玉聪选择先来问她,而不是去告诉宋玉光,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是不是? 戚凤箫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他在给她机会。 一时间,她心念百转,细指无意识地抠着手炉外壁浮雕的纹路。 垂眸沉吟良久,久到她发间覆上薄雪,宋玉聪恨不得起身替她戴好兜帽。 他攥攥指骨,忍下冲动。 终于,戚凤箫停下抠手炉的动作,抬眸望他。 默然将手炉放在茶花红的裙面上,她稍稍侧首,解下耳后系带,缓缓摘下面纱,将一张藏了许久的芙蓉面暴露于风雪。 “其实潘姑娘说得没错,我并非戚凤笙,而是自小被广安伯遗弃在别庄的庶女,戚凤箫。”戚凤箫薄唇轻抿,攥着面纱,将纤细的指覆在手炉外壁,仿佛从那一点点温暖里积蓄到勇气,她才继续,“我也不知嫡姐去了何处,成亲前一日夜里,伯府突然派人将我接回去,强行按入喜轿。二公子,我不想骗人的。” 冷风将她鼻尖吹得泛红,面颊肌肤几乎与冰雪同色,只颊边透出一点绯红,是被风刀刮出来的。 她嗓音柔柔,纤细的眉轻轻颦起,不见哀愁,惹人怜惜。 既然二公子没有一棍子将她打死定罪,她是不是可以博几分同情,让他不要告诉宋玉光? 再想到他对侯府的维护,戚凤箫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把兜帽带上吧。”宋玉聪温声叮嘱。 说完,便别过脸去,目光落在雪色点缀的竹林。 戚凤箫讶然,不懂他质问着她,怎么忽而想到让她戴帽子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这与她说的话有关系吗? 不过,倒也提醒了她,戚凤箫稍稍侧首,匆匆拍下发间落雪,抖落兜帽上的雪絮,才将帽子戴好。 兜帽挡住风雪,将她小小一张脸护在一隅,无形中给了她些许安心。 不愧是与玉莹一个娘生的,玉莹那么好,二公子也是心善之人。 再望向她时,宋玉聪眼中少了审视,眼神变得温暄:“我记得,成亲那日,你原本不想下轿,是被陪嫁嬷嬷硬拉出来的。” 连这样的细节他也记得?不愧是解元郎。 “二公子当真心细如发。”戚凤箫讪讪笑。 被她夸赞,明知是逢迎讨好,宋玉聪仍是不自在。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代人成亲这样大的事,你也敢答应,胆子倒是不小,没想过被发现的后果吗?你以为侯府会接受一个假的世子夫人?” “我胆子一点也不大,若是能拒绝,我何尝愿意日日战战兢兢,寝食难安?”戚凤箫不敢骗他,“伯夫人拿我娘要挟我,自我周岁起,我娘便被他们发卖了,也不知卖去何处。伯夫人说,若我乖乖听话,她便送我与我娘团聚,若我不肯答应,或是办砸了,她就把我也卖掉。” “现下她手里还扣着余嬷嬷,余嬷嬷把我养到这般大,我尚未奉养她一日,岂能眼睁睁看着伯夫人伤害她?” 戚凤箫言辞恳切,说到此处,顺势央求:“二公子,我知道你聪颖,万不敢欺瞒你,可你能不能帮帮我,暂且不要告诉世子?至少等我把余嬷嬷救出来,好不好?到时我便带余嬷嬷去找我娘,绝不再留下骗世子。” “你想怎么救余嬷嬷?”宋玉聪蹙眉睥着她。 她的事情,倒比他想象中复杂。 可她既然是无辜的,他还要告诉大哥吗? 想必他当初说的话,大哥并未放在心上,也没去查证,否则不可能任由她好端端做这个世子夫人,更不可能让广安伯夫妇安然无事。 戚凤箫被他问住,她如实摇头:“暂时还没想到,等我回去好好想想。” 宋玉聪暗自摇头,似她这般,在大哥面前露馅,是迟早的事。 早些让她与那余嬷嬷团聚,早些设法送她走也好。 “我可以帮你,你娘的下落,我也可以帮你去打听,只有一条,你并非真正的世子夫人,与我大哥相处时,最好注意分寸,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宋玉聪叮嘱这一句,便大步从另一侧离开竹林。 愣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戚凤箫只觉像是在做梦,他竟然真的愿意替她保密,还愿意帮她找阿娘? 还有他最后那一句提醒,是在提醒她,莫要与世子同房吗? 可是,这一桩恐怕她要辜负二公子的好意了,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回头,且她并不后悔。 走出竹林,看见翠浓立在假山后头,冷得直跺脚。 望见她,翠浓小跑过来,眼中盛着担忧:“少夫人,二公子找你说什么?该不会……” 该不会那日潘小姐质疑少夫人是假的,二公子虽然出面维护,却还是心中存疑? 翠浓根本想不到,宋玉聪不是存疑,而是确定。 戚凤箫有些魂不守舍,她轻轻摇头,没告诉翠浓。 告诉她,也不过是多一个人提心吊胆罢了。 “没事,二公子想问问世子的眼睛如何。”戚凤箫心不在焉解释。 翠浓觉得不太像,可少夫人不愿说,她便不问了。 回到岁苑,戚凤箫头有些晕,拆下发簪,躺进衾被睡熟。 昏昏沉沉间,听到屋子里有人进出,她身上一时热一时冷,喉间干的像是烧干水的壶。 温热的指捏住她鼻尖,戚凤箫下意识张嘴,甘甜的清水入口,喉间舒服许多。 待醒来时,睁眼便见翠浓伏在床边,眼圈红红,像是哭过。 “少夫人!”翠浓探手贴贴她额头,面露喜色,“少夫人终于醒了,也退热了!” 说完,不等戚凤箫开口,便跑出去禀报宋玉光。 高俊的男子大步进来,走到屏风侧,才想起氅衣未脱。 解下覆着薄雪的氅衣,宋玉光才举步进来,没敢靠太近,先到熏笼侧烘着手,侧眸问她:“刚醒的?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那个她们送进来。” 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一个个把她当成颗易碎的珠宝了? 戚凤箫失笑,摸摸肚皮:“是有些饿了,外头雪可停了么?我想去湖里抓几条鱼,邀玉莹一起到梅林边烤着吃。” 原本她是想等梅花开了,一边赏梅,一边烤鱼吃。 可已然被宋玉聪发现身份,她在侯府定然待不长久,或许等不到梅花盛开了。 “你那日淋了雪,湿着头发入睡,染上风寒,昏睡三日才醒,还敢去梅林烤鱼?”宋玉光缩着,气不打一处来。 他起身,走到近前,恨不得打她一下,让她长长记性,懂得爱惜身子。 可真握住她手腕,感觉她清减了些,又舍不得。 只是拿刚刚烘暖的指腹捏了一下她鼻尖:“先坐起来喝碗热粥,我有话审你!” 竟然昏睡了三日?难怪他们会是方才的反应。 戚凤箫从前也染过风寒,许是命贱,病不起,吃两副药,发发汗也就挺过来了。 哪知这回如此脆弱,竟躺了三日。 恐怕不是她身子弱,也有被宋玉聪的话吓着的缘故。 她想起身,宋玉光不让她起。 翠浓端来热腾腾的鸡丝菘菜粥,戚凤箫便坐在床上,背靠软枕小口小口吃着。 一碗热粥下肚,她身上微微出汗,此刻方觉身上汗意很不舒服,想必是发热时出过几次汗,即便擦过身,也觉黏腻。 “吃饱了,我让翠浓备水沐洗。”戚凤箫将碗放到床边小几上,作势要起身。 却被宋玉光抬手按回软枕上:“不急。” “怕我审你?”宋玉光长指隔着衣料,抚过她颈下漂亮的美人骨,顿了顿,捏起她下颌,“听翠浓说,那日你落雪湿了头发,是因被玉聪叫去竹林说话。玉聪同你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戚凤箫哪能说实话?只能硬着头皮,像糊弄翠浓一样糊弄他,“二弟只是问问你眼睛治得如何,何时能医好。” “哦。”宋玉光轻应,松开钳制她下颌的指,像是信了她的话。 戚凤箫暗暗松了口气。 可她气还没喘匀,便见宋玉光起身道:“你当我是翠浓么?这样糊弄我,不如我直接去问玉聪。” 问宋玉聪?那万万不行! 宋玉聪是答应不会主动告诉他,可万一宋玉光自己去问,宋玉聪经不住审问,告诉他了,她要怎么办? 戚凤箫决计不能让他就这么走出去。 当即立起腰肢,紧紧环住他:“你别走,我说还不行吗?” 抱住宋玉光时,她脑子转得飞快,立时想到对策。 见他顿住脚步,侧眸望来,戚凤箫站起身,双臂缠着他后颈,没骨头似的依在他身上,嗓音又软又娇,还透出几分委屈。 “我答应玉莹不说的。”戚凤箫嘟囔一句,轻道,“玉莹求母亲去陈家提亲,被二弟知道了。陈太医住在寒苑嚒,与咱们离得近些,二公子便问我,陈太医可有对玉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玉莹有没有做过什么糊涂事,他做哥哥的还不兴关心几句?我劝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7章 47 心软 书房中,宋玉光坐在书案侧,持笔手书。 虽看不见,落笔后,却是笔走游龙,一气呵成。 长风手握火钳,拨了拨烧出一层霜烬的银炭,又往上加了两块新炭。 抬眸望一眼,见宋玉光已写完,赶忙起身,将信函移至一旁晾干。 “还有事?”察觉到他时有时无的目光,宋玉光略抬下颌问。 “事关二公子。”长风顾不上斟酌,照实禀报,朝正屋方向望一眼,他声音压得极低,“往常二公子出了国子监都是直接回府,这两日却总会出城一趟,赶在宵禁前才回,属下留了个心眼,昨日让人跟了一趟,今日方知,二公子出城竟是去的广安伯府别庄一带。” 宋玉光眉心微动,沉声问:“玉聪去那里做什么?” 话一出口,他便想起戚凤箫回岁苑之前,被宋玉聪叫去竹林的事,登时,心中有了猜测。 “二公子是去找人,他向人打听少夫人亲娘的事。”长风语气凝重,“属下以为,二公子应当已经发现少夫人身份有异,属下该当如何,还请公子示下。” 玉聪会去打听箫箫的亲娘冷氏,想来那日在竹林里,他已确认了箫箫的身份。 玉聪的性子他清楚,极重孝悌,论理他确认后,会像上回怀疑时那样,第一时间来岁苑告诉他。 可这一回,玉聪选择了替箫箫隐瞒,还私下里亲自帮箫箫找亲娘冷氏。 箫箫如何打动他的?她敢把真相告诉玉聪,敢求玉聪帮她,却不知道来求他这个枕边人一回? 在她心里,难道他还不及玉聪值得她信任? 心中蕴着怒,宋玉光语气变得缥缈难测:“凭他的本事,恐怕查得艰难,找个机会,让人不着痕迹把冷氏的消息透露给他。” 长风懂了,公子是要他睁只眼闭只眼,假装不知道。 可他都能看出二公子看穿少夫人的事,公子不可能没看出来,怎的一点儿不着急? 长风语气迟疑:“当真要告诉二公子,冷氏被人救走了?” “正好,咱们的人还没查到冷氏现在何处,公子是想借二公子的手,帮着一起找吧!”长风自以为揣摩透了宋玉光的心思,面上带着喜色。 哪只,他话音刚落,便听宋玉光冷冷驳回:“告诉他,冷氏十六年前就死了。” 玉聪定会把查到的消息告诉箫箫,届时箫箫得知她娘早已死去,这么多年,伯夫人一直在骗她,她会如何选择? 会不会主动向他坦白,要他怜惜她,留下她? 宋玉光摩挲着青玉扳指,想到少时随皇帝去围场狩猎的情景。 遇到猎物,他从不是一击必杀,而是偏爱围猎的过程,坐在马背上,眼看着猎物被他围进越来越小的范围里,逃不出去。 他再找个最合适的角度,一击必中,如此才能得到最完美无瑕的皮毛。 不过,这一回,他要的不是皮毛,而是她整个身心。 “是。”长风不明白公子用意,依然会照做。 出门前,他又想起一事,折身回禀:“害公子失明的证据,属下已悄悄透露给七皇子的人,七皇子也已将东西呈给圣上,可是圣上那边毫无动静,要不要属下问问禁军里的人手?” 宋玉光蹙眉摆手:“小事,不必惊动御前的人。” 他花了多少工夫,才终于在御前安插一人,宁愿用不上,也不会用在这等小事上。 那些证据,他不过是想试探皇帝的态度。 皇帝没急着动四皇子,是为稳住边关,还是因为他心中属意的储君是四皇子? 宋玉光并不希望是后者。 “静观其变。”他拂袖而起,淡淡吩咐。 宋玉莹去寒苑找陈樾,足有半个时辰还未回来,戚凤箫不放心,带着翠浓过去瞧瞧。 刚走到岔路口,便听翠浓指着湖岸道:“少夫人,二小姐正登船呢。” 戚凤箫侧眸一看,那捉裙跳上船头,进船舱时还冒冒失失磕着头的背影,可不就是宋玉莹? 说好的等她好消息,她怎么不给个准话就要回去? “玉莹,等等!”戚凤箫朗声唤。 听到她的声音,婆子解缆绳的动作停住,望望她,又望望船舱里。 宋玉莹探头出来,露出一张双颊绯红的脸。 “戚姐姐。”她轻唤,目光躲闪。 “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戚凤箫立在岸上轻问。 见宋玉莹赧然垂眸,料想她不好意思说,戚凤箫便吩咐翠浓带撑船的婆子避开一会子。 她捉裙登船,躬身进到船舱,坐在宋玉莹对首。 缆绳绑好,倒不担心船飘走,寒风吹得水波荡漾,船身也晃晃漾漾,宋玉莹越发觉得像是坐在棉絮上。 “戚姐姐,他答应了,他竟然答应了!”宋玉莹想起方才情形,仍觉不真实,“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见她欢喜,戚凤箫也喜上眉梢,很为她高兴:“你当真去拉他手了?他亲口说愿意娶你的?” 她只是顺口一问,却问得宋玉莹脸颊更红,似熟透了的红苹果。 “我,我没拉他手。”宋玉莹知道自己胆子大,过于冒进,可她就是喜欢陈樾。 戚姐姐和大哥那么好,应当能理解,喜欢一个人,便忍不住想亲他的心情吧? 宋玉莹垂眸,不敢对上戚凤箫的眼睛,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侧脸离唇角很近的位置,心一横,低低道:“我亲了一下他这里。” 一句喜欢就在宋玉莹心里憋了许久,她竟有胆子直接上嘴? 戚凤箫被她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也跟着闹了个红脸,她望着船舱外一片涟漪不断的湖面问:“那,那他就没躲?” 听听她问得什么话,她自己都臊得慌。 宋玉莹不知想到什么,低低失笑,反应过来后,又急忙清清嗓音,把话岔开去:“改日再尝尝戚姐姐的手艺,今日还没来得及去给伯娘请安,时辰不早,正好陪她用晚膳去。” “是想催母亲早些去陈家说亲吧?”戚凤箫打趣她。 “戚姐姐!”宋玉莹羞得直跺脚。 目送小船离开,戚凤箫折身往回走,她戴好风帽,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走在幽长曲着的小径上,满目是道旁竹枝覆着薄雪的绿意。 戚凤箫想起被宋玉聪说穿身份的情景,宋玉聪与她交情甚浅,尚且会同情她,愿意帮她。 那宋玉光呢? 若她告诉宋玉光,她不是真正的戚凤笙,宋玉光会怜惜她吗? 若是宋玉光肯帮她,她一定能更快找到亲娘,且他有能力护她和她关心的人周全。 只是,他会吗? 戚凤箫不确定,眉梢喜悦渐渐落下来,可她还记得宋玉莹在船舱里说的话。 宋玉莹一分把握也无,就敢大着胆子去亲陈樾的脸,而且还成了。 戚凤箫顿住脚步,仰面望向被竹枝遮去大半的灰白天穹,是不是上天也在告诉她,可以一试? 可她与玉莹的情况又不同,两家是世交,陈樾本就将玉莹当妹妹一样照顾,怎么也不会伤害她。 想了一路,戚凤箫也没想到进可攻退可守的万全之策。 回到屋内,一眼便瞧见宋玉光长身而立,手持紫竹箫,拿柔软的棉帕细细擦拭,极为珍视的模样。 他给她起了“箫箫”这个小字,是不是也会一样珍视她? 戚凤箫眸光微闪,走到他身侧,没头没尾,鬼使神差问:“箫箫有一事想问世子,若是有人欺骗了世子,且是世子信任过的人,她有苦衷,且真心悔过,世子会原谅他吗?” 擦拭紫竹箫时,宋玉光心里正想着四皇子的事,听到这话,他动作顿住,自然而然应:“人人都有苦衷,却不是他辜负我信任的理由,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会原谅,他越是想要什么,我便越要他得不到,最好看着他功败垂成,才最为解恨。” 即便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是四皇子,他也会设法让四皇子坐不到那个位置,皇帝信任他,承诺一年内不会收回虎符,虎符便是他的底气,皇帝的信任也是。 皇帝可不只有一个儿子,天家父子之间的信任最为淡薄,他有的是机会。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宋玉光意识到自己预期冷硬了些,侧眸时,唇角微微弯起些许弧度。 话一出口,他才恍然想到,戚凤箫说的欺骗,不是四皇子,而是她自己。 他眉心紧蹙,笑意僵在唇角。 戚凤箫看不懂他神情转变,却被他的话震得心惊肉跳。 越想要什么,便越要她得不到什么,所以,她想向他坦白,还想要他的怜惜和爱,无异于痴人说梦。 骤然从惦记多日的妄念里醒来,戚凤箫只觉手脚冰凉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8章 48 找到 推迟许久的月事忽然而至,戚凤箫小腹坠坠的疼,她弓着身子,蜷缩在衾被间,面色发白。 宋玉光去寒苑施针回来,走到廊下,便听说她身子不舒服。 他解下氅衣,靠近熏笼烘暖了手,这才走到屏风后来。 戚凤箫捂着肚子,扭身望一眼,见是他,又背过身去。 虽看不见,可听到床里的动静,宋玉光也知她没睡着。 他坐到床畔,手撑在她枕边,低低失笑:“很痛么?要不要我去找陈樾开个方子?” 说着,作势便要起身。 戚凤箫赶忙支起上身,伸手拉住他袍袖:“不要。” 目光有意无意往他唇上落落,戚凤箫抿了抿唇。 那伤口已愈合,结了一小块红痂,比他唇色深,格外显眼。 也不知他还疼不疼,有没有被人盯着瞧。 戚凤箫羞愧地垂下眼睫,一手拉着他,一手拢着衾被,将自己捂得暖暖的。 缩起的双足却仍是冰凉。 “喝口热茶便好。”戚凤箫轻轻推他,“你去替我倒。” 这会子身体不舒服,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她只想被人宠着。 “倒是会使唤人。”宋玉光轻斥一句,仍是起身,摸索着,走去熏笼侧替她倒了杯热茶。 戚凤箫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嘬着。 热水入腹,腰间冷意似驱散了些,疼痛隐隐减轻,可还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喝不下了。”戚凤箫将水杯递还给他。 缩起肩臂,往衾被里钻,准备躺下。 躺到一半,却见他动作极自然地将水杯送至唇畔,将杯中剩下的温水一饮而尽。 吞咽时,他喉间骨峰滚动,扰得戚凤箫心口一颤。 他手指摩挲着水杯边沿,轻抿了一下唇上伤处,面朝她浅笑道:“你可知今日陈樾如何取笑我?” 本想回来找补一番,她却不舒服,倒让她逃过一劫。 戚凤箫猜到他说的是唇上的伤口,准没好话。 她拉扯被角,蒙住面颊,嗓音闷闷从衾被下传出来:“我困了,别吵。” “好,不吵你。”宋玉光脱靴上来,掀开衾被躺到她身侧。 在她逃走前,扣住她腰肢,将人按入怀中。 他掌心热乎乎的,自然搭在她腹间,隔着薄薄寝衣透入她肌肤,将她腰腹间捉摸不到的寒意瞬间驱散。 挣扎间,戚凤箫冰凉的双足无意中蹭到他,冰块似的,宋玉光本能吸气。 戚凤箫以为他会避开些,哪只他偏缠过来,长腿跨过她小腿,随意一勾,便将她双足卷入他温热的腿弯间夹住。 力道倒是不重,暖融融的热意透入脚心,戚凤箫怎么也捂不热的脚很快便暖了。 说困了,本是诓他的话,戚凤箫没精力应付他,便闭眼假寐。 被他捂着,周身似蜷在煦暖的蛋壳里,不知不觉倒真睡熟。 宋玉光也好几日不曾安眠,听着她匀长的呼吸,闻着她发间香气,也陪着睡了一会子。 醒来时,枕边佳人睡得正香。 宋玉光支起一条手臂,侧身撑着,搭在她腰腹间的掌稍稍移开,想拿出来,趁她最乖顺的时候,抚抚她的发。 刚移开寸许,便被一只柔荑捉住,她没醒,是下意识的举动,拉住他的手,仍贴回原处。 宋玉光愕然一瞬,随即想明白,原来她是拿他当汤婆子了。 他没再动,静静躺在她身侧,将她拥得更紧些,甘愿当她的人形暖炉。 翌日醒来,天气放晴,檐角滴落融雪,泠泠簌簌。 戚凤箫肚子不疼了,可还是怕冷,比平日里更怕冷些。 坐在熏笼侧,腿上还搭一条绒毯。 陶嬷嬷拿来五百两银票,面上却不像上回那样割肉般难受,眼尾的沟壑似乎都透着喜气。 戚凤箫不明白,拿出这么多银子,她有什么可春风得意的。 “嬷嬷似乎很高兴,难不成这个月克扣的比往日多,分给我的银子,也都连本带利赚回来了?”戚凤箫收起银票,浅笑望她。 陶嬷嬷笑意僵滞一瞬,又舒展开来:“随少夫人怎么想,反正奴婢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少夫人的好日子却不长了。好好享受最后这些时日,以后怕是连这样美的梦都做不到了。” “嬷嬷何意?”戚凤箫隐隐察觉,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否则陶嬷嬷按捺多日,不可能无缘无故轻狂起来。 伯夫人叮嘱过,陶嬷嬷本不想告诉她,可戚凤箫在她面前得意太久,她一天也不想再看到戚凤箫小人得志的娇媚样。 很想看到戚凤箫夹起尾巴做人,再硬气不起来。 是以,陶嬷嬷立在熏笼侧,边烘手,边应:“告诉少夫人也无妨。日前,伯夫人收到消息,说笙小姐人找着了,最多一个月便能回到京城。” “哎呀呀,少夫人这表情,真是让奴婢开怀。”陶嬷嬷盯着她倏而煞白的脸,眉欢眼笑。 戚凤笙找到了,人也快回来了。 戚凤箫脑子里乱的很,这个认知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无法分心去想其他任何事。 将银票放进蓝底布包,戚凤箫看到里头大红的婚书。 她指尖颤颤,拿起那婚书,展开来,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箫箫”二字,还有她亲手写下的,歪歪扭扭的“璋华”。 他们至多还有一个月的夫妻可做,她要稳稳的,不出任何差池,让他永不会知,他曾有过她这样一个不能拥有姓名的妻。 夜里,宋玉光无师自通,照例将掌心捂在她腹间。 戚凤箫拿开他的手,柔声道:“已不疼了,只是冷,璋华,你抱紧我。” “你唤我什么?”宋玉光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一瞬,戚凤箫侧过身,身形蜷成小小一团,挤在他胸膛。 墨发蹭松了,散在枕上,她扬起细颈,略显急切的去够他的唇。 “璋华。”她唇瓣几乎贴上他,吐气如兰,却微微发颤,似两片被风吹得战栗的花。 宋玉光看不见,心里莫名不踏实,他稍稍侧首,避开那唇瓣。 轻轻一滚,仰躺着,扶住那把纤腰,让人伏在他身上。 借着她余光中的视野,宋玉光瞧见,琉璃镜中的佳人伏在他胸膛,细吻他颌骨、喉间。 可她视线有些模糊,分明噙着泪。 这不正常。 宋玉光把住她的腰,将人提起来,他自己也坐起身,拥被环住她:“发生了何事?” “没事啊。”戚凤箫摇摇头,发丝轻轻蹭过他下颌。 她嗓音哽咽,说没事,连她自己也不会信。 宋玉光面朝着她,薄唇轻抿,像是能洞察她所有隐藏的小心思。 戚凤箫索性不隐藏,情真意切道:“只是想到,世子待我太好,将来我离不开你可怎么办?” 离不开他,她不想离开是不是? 宋玉光心中腾起喜悦,那喜悦顷刻从唇角溢出来,他捧起她脸颊,长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 “傻瓜,你是我的妻,谁敢要你离开?”宋玉光轻触她眉心,略往下移,怜惜地贴了贴她湿润的睫羽,“新婚之夜说的那些话,做不得数。你若介意,等我眼睛好了,再办一次婚仪,我亲手牵你进门,对着龙凤喜烛,重新说一遍我真心想对你说的话,可好?” 他假装不懂她的害怕,故意将她惶惶不安的缘由安在新婚夜那些混账话上。 重新办婚仪,却不是一时兴起,而是那三日守在她病床前时,他便开始考虑的事。 他想亲眼看着她,亲手牵住她,走进独属于他二人的喜气里。 “好。”戚凤箫明知不会有那一日,听着却欢喜动容。 她略垂眸,尾指勾起他的,嗔道:“我等着,可不许哄我。” 虽然他曾说,此番也是陈太医过于乐观,施针后才发现并没有把握治好。 可陈太医没放弃,他自己也没放弃,便还是有好起来的机会? 即便留不下,戚凤箫也盼着他有一日能看见。 月事毕,戚凤箫想开了许多事,现下的好日子,过一日便少一日。 她也不知戚凤笙究竟哪天回来,便把每一日都当成在宋玉光身边的最后一天来过,霸占他所有的温柔,全部的好。 短短几日,她的箫已吹得不错,宋玉光反夸她有天分,还肯搬出名琴与她合奏。 戚凤箫方知,他不仅洞箫吹得好,琴也弹得极好。 这一日,小丫鬟来禀,说是玉莹有事找她。 戚凤箫只当是两家准备定亲,玉莹想把好消息提前告诉她。 换了衣裙,领着翠浓,欢欢喜喜去赴约。 过了鉴湖,走到半路,却遇到等候多时的宋玉聪。 一见他,戚凤箫便想起他曾说过要帮她的话。 莫非二公子已查到她娘的下落了? “翠浓,你且在此等着,我与二公子有话要说。”戚凤箫吩咐一声,便随宋玉聪走进树林。 翠浓望着林间辨不真切的两个人,一脸诧然,少夫人与世子爷终日神仙眷侣似的,怎又与二公子走得这般近? 这些却不是她该管的,望一眼,她便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林间残雪未消,露出层层叠叠的落叶,此处少有人来。 戚凤箫站定,迫不及待问:“二公子找我,可是有我娘的消息?” 闻言,宋玉聪回身颔首,说出的话却将戚凤箫悬起的心拽落谷底:“查到了,可是……你娘冷氏,十六年前被伯夫人交给人牙子,路上想逃走,不慎滚落山路。”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对上她泛起泪光的眼,他嗓音温缓得略显逾矩:“请节哀。” 她一直以为还能见到的亲娘,死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问问,阿娘为何那般狠心,从不回来看她一眼,既然不想要她,当初又为何要生下她。 她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过,阿娘早已离世。 当年阿娘逃走,是不是想回来带她一起走呢? 隔着十六年,能回答她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戚凤箫泣不成声。 她压抑的哭声细碎悲切,宋玉聪心内动容,小臂微动,又狠狠落回去。 眼下,他没有任何立场哄她,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独自伤心。 “你想见那位余嬷嬷是不是?我会帮你。”宋玉聪丢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 戚凤箫不知他会如何帮她,可他的话,她莫名信服,相信他世家公子的底气和信用。 阿娘不在,她只有余嬷嬷了。 明知阿娘早已不在,伯夫人还拿阿娘威胁她进侯府替嫁。 把她骗进侯府还不够,又把余嬷嬷抓去。 前前后后多少笔账,她会好好记着。 正当戚凤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49章 49 重逢 伯夫人未下帖便匆匆上门,本就失礼,论理该先去正房见见侯夫人王氏。 可她来时,侯夫人刚巧被召入宫中。 直到她离开侯府时,顺口问一嘴,侯夫人仍未从宫里回来。 坐进马车,车轮缓缓驶动,伯夫人又撩起窗帷朝侯府庄肃的大门望一眼。 毕竟是前朝王府,侯府门楣不知比伯府气派多少。 虽说忠勇侯戎马半生,一身的伤,可他旧伤复发,养了将近一年没见露面,唯一的嫡子又成了瞎子,皇帝对忠勇侯府的看重却丝毫未减。 时常派太医看顾父子两个不说,连世子手里的虎符也未收回。 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还等着重用世子呢! 圣人此番召王氏入宫,只怕也是为了问侯爷和世子的病情。 再说这王氏,当年嫁入侯府时,嫁妆绵延数里的盛况,至今叫人眼热,王氏富庶啊。 凤笙那丫头,放着这样好的人家不要,平白叫人骗去做妾。 为了接回凤笙,他们伯府出了一大笔冤枉银钱去堵董家的嘴,伯夫人只想想,便觉心口隐隐作痛。 见她捂着心口,陶嬷嬷赔着笑脸道:“夫人可是身子有不适?要不先转道去医馆,找位郎中看看?” 伯夫人离开岁苑前,忽然要带她回伯府,陶嬷嬷心里没底,猜测是不是戚凤箫偷偷告她的状了,伯夫人要将她带回去审审? 可细想想,又觉不对,伯夫人正为公子的事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笙小姐的嫁妆铺子?就算知道她把找到笙小姐的消息告诉给戚凤箫,也不算什么大事。 是以,她猜不透伯夫人为何突然带她走。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伯夫人终于注意到这么个人。 火气蹭蹭往上涨,她盯着陶嬷嬷,眼里淬了毒似的:“冷氏已死的事,是你告诉凤箫的?” 戚凤箫知道冷氏死了?她怎么会知道?伯夫人怎会怀疑到她头上? “奴婢没有!”陶嬷嬷急忙澄清,“事关重大,奴婢一向对夫人言听计从,夫人交待的事,奴婢哪有胆子自作主张?那戚凤箫看着柔柔弱弱,实则是个有心机的,夫人切莫被她骗了!” 说到此处,她想起一个让她脊背发寒的可能:“坏了,奴婢没说,一定是世子帮她查的,世子爷已经知道她是假的了。” 说话间,她憔悴的面容越发灰败,完了完了,就算笙小姐回来也无济于事。 “世子若知道她是假的,你以为我今日还能好端端的进出侯府?”伯夫人语气一凛,“我看起来很蠢吗?” 陶嬷嬷是陪着伯夫人长大的,伯夫人对她情分不同,甚少说这样重的话,陶嬷嬷一时被镇住,讷讷说不出话。 “对我言听计从?我吩咐过你,凤笙找回来的事,莫要让凤箫知道,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又是怎么阳奉阴违?” 伯夫人冷冷质问着,对上陶嬷嬷心虚的眼神,越发发白的老脸,心里越发笃定,戚凤箫知道的事,都是这老货说出去的。 “陶嬷嬷,若非你在我身边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定将你大卸八块,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森然的戾气让陶嬷嬷胆寒,隐隐觉得哪里出了岔子,一时又没心力去想,只得跪下,连连告罪。 伯夫人倒不是真的不忍心处置她,只是念在她在侯府待过些时日,对世子的性情多少有几分了解,等凤笙回来,初进侯府,必然两眼一抹黑,还需要陶嬷嬷这样的旧人从旁指点。 等凤笙在侯府站稳脚跟,再慢慢处置这老货不迟。 “起来吧。”伯夫人似是努力平息住怒气,亲手拉她起身,叹道,“想必你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不算什么大事,我刚才也是担心明杰,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你别往心里去。等凤笙回来,还得你跟着她进侯府,多多照应着。” “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将功赎罪。”陶嬷嬷边抹眼泪边应。 应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伯夫人带她回来,不止是要审问她,暂时还不打算让她回侯府了? 胡思乱想一通,等回到广安伯府,丫鬟把余嬷嬷带过来,陶嬷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伯夫人为公子的事去请戚凤箫帮忙,戚凤箫竟然反过来拿公子的事要挟伯夫人,她怎么敢?! 且说侯夫人王氏,御前总管孙公公亲自来请,面上含笑,弓着腰,态度极为恭敬。 “夫人,陛下惦念侯爷和世子病情,特遣小人前来,请夫人入宫一叙,还请夫人移步。” 孙公公乃皇帝心腹,皇帝病时,甚至会口述,让他代为批红。 他为人看起来还算和善,却无人敢小觑,王公大臣见了他,也不敢轻易摆架子。 王氏已好些年没入宫,也没再见过那个早已站到最高处的天子。 听到皇帝召见,她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恍惚一瞬。 继而反应过来,收整思绪,冲王公公福身应:“劳孙公公走这一趟,只是我放心不下侯爷,须得时时守着才行。侯爷和世子的病情,太医必已将脉案呈报陛下,我便不入宫了,还请公公替我谢过陛下。” 言毕,侧身取过乌嬷嬷准备好的赏赐,亲自递给孙公公。 孙公公躬身伸手,要接不接的,一副诚惶诚恐状:“夫人真是折煞小人。” 到底还是接过去,双手捧着,托在胸前,望着王氏,面露难色:“夫人这般说,小人原不该强人所难,可小人食君之禄,不得不为陛下分忧。不瞒夫人说,陛下已找到有人给世子下毒的新证据,只是那人身份特殊,陛下还没想好如何处置,这才派小人来请夫人进宫商议。” 听到身份特殊四个字,王氏身形晃了一晃。 乌嬷嬷赶忙扶住她,她侧眸望一眼乌嬷嬷,精心保养的指甲在指节处攥得泛白。 玉光被人暗害,至今不知能不能医得好,若她执意不进宫,皇帝当真把事情压下,不肯给玉光一个公道,她如何对得起儿子受的苦? 且她自己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害她的儿子。 她知道玉光一直在追查,可查到谁头上,却不肯告诉她。 王氏心里有猜测,只怕牵扯到朝局。 “孙公公稍坐,我去换身衣裳。”王氏冲孙公公颔首,随即回转身,腰身挺得笔直。 宫道长而空旷,王氏挺直腰板,仪态端方步入紫宸宫鎏金镶玉的大门。 多年未见,曾经再熟悉的人,也变得陌生。 龙椅上的男人,头发整齐束入金冠,发色斑白,面色也不好。 王氏不经意一瞥,便敛眉施礼:“臣妇参见陛下。” 皇帝已比当年更沉稳内敛,听见她请安,才从堆成小山的奏折间抬眸。 他放下朱笔,手随意撑在御案边缘,从案后绕出来。 侍立在侧的孙公公眼明手快扶住他,一同走下鎏金的台阶。 “昭昭,朕与你已有十年未见了吧?”皇帝站在离她两步远处,停下来。 王氏闺名王昭,当年王家最耀眼的嫡女,上门求亲的人踏破门槛。 就连当时的太子,也倾慕于她,承诺要娶她为太子正妃。 当年的太子惊才绝绝,一腔抱负,王昭不知不觉动了心。 可后来,他为了地位稳固,为了不被宠妃之子拉下马,突然改变心意,向先皇求娶韩将军之女为正妃。 王昭哭成泪人,他却还哄她,说让她与他一起暂且忍耐蛰伏,等他登上皇位,立她为后,让她爬到韩氏头上去。 彼时,王昭方知,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棋子,连她也不例外。 他娶韩氏,是为兵权。 欺骗她的感情,则是为了王氏一族丰厚的家财。 王家的女儿可不是凭男人一张嘴就能哄住的,王昭不想爬到谁的头上去,也不想跟任何人去争一个自私自利背信弃义的男人,她转而嫁给了如今的忠勇侯。 因皇帝的问话,王氏抬眸望了他一眼,他那双似乎对谁都深情的眼,让人觉得可笑。 明明是他负心在先,却摆出这样一副痴心的姿态,给谁看? “臣妇记不清了。”王氏如实应。 “朕就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皇帝长叹,侧身望一眼龙椅,“若是当年你不那么执拗,这个位置,定会交给我们的孩儿。” 听到这番话,王氏只觉额角青筋直跳。 她不想再听皇帝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清醒地记得此来的目的:“敢问陛下,暗害世子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孙公公说他身份特殊,臣妇便亲口来问问陛下,求陛下为玉光主持公道。” 王氏语气淡淡,只有对上位者的尊敬,不念一丝旧情。 皇帝睥着她乌亮的发髻,眸中划过什么,随即转身走上御阶,坐回龙椅中。 不再看她,他变得高高在上。 将东西丢下御阶,散落她靴前。 “看看吧,你让我主持公道,可下令用毒之人,是朕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朕做不到大义灭亲,为一个外人伤害自己的儿子。”皇帝目光疏冷,盯着她,透出无尽的威压。 王氏清楚,他在逼她,许多年过去,他仍对那个答案耿耿于怀。 翻开卷宗,片刻,王氏便明白,他说的儿子,是四皇子,是玉光私底下赞过最有君主气度的四皇子。 王氏骇然,急道:“皇子犯法理当与庶民同罪,陛下乃万民之主,若公然包庇,岂非让忠臣寒心?!” 见她着急,皇帝反倒露出一丝笑意:“你也知道朕乃万民之主,满朝文武皆朕肱股之臣,朕不缺忠臣良将。” 闻言,王氏面色煞白。 “昭昭。”皇帝语气缓和下来,语气似有些无奈,“朕最后问你一次,玉光究竟是不是朕的骨肉?” “若是,朕不仅还他公道,还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皇帝微微倾身,循循善诱。 他眼中最好的东西,不过就是眼前的龙椅。 莫说玉光已经瞎了,即便好好的,也不稀罕那个位置。 “十年前我就告诉过陛下很多次,玉光乃侯爷骨肉,他只是忠勇侯府世子。”王氏攥紧袖口,语气镇定,尽量不泄露一丝真实情绪。 她涵养比当年更好,可皇帝制衡百官多年,早已练就一双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 他敛起眼睫,状似失望摆摆手:“既如此,朕无话可说。孙成,送她回去。”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王氏仍想问,皇帝却垂眸不应。 孙公公含笑展臂请她出去,王氏只能举步往外走。 殿外下起雪,雪光晃得人眼晕,王氏脚步不稳,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她眼中挣扎着,波澜肆虐,最终又复归平静。 原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她仍记得他的脾性。 以他的脾气,怕是会立四皇子为储君,继续逼她。 等四皇子成了太子,即便玉光眼睛复明,也很难在朝堂施展抱负,安安稳稳做个闲散世子只怕也难实现。 可好端端的,四皇子为何用这般阴狠的手段对付玉光,他分明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0章 50 赶他 婚书上辞藻华丽,余嬷嬷认得不全,可下面的名字她认得,指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抬眸望戚凤箫:“箫箫,有你的名字。” 那字迹一看就不是戚凤箫写的,余嬷嬷讶然:“世子眼睛看不见还会写字?他知道你是谁了?” “他喜欢吹箫,只是凑巧给我起了这个小字。”戚凤箫硬着头皮伸手,想取走婚书。 却被余嬷嬷避开,她只是认不全字,也不是没见识,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璋华两个字是你写的吧?瞧瞧你的字,得亏世子看不见,不然早该露馅了。”余嬷嬷语气故作轻松,忽而话锋一转,“箫箫,你想留着这婚书?” 蓝底布包里,除了婚书、银票,还有冷氏留下的蓝玉璎珞,对戚凤箫的意义不言而喻。 “你喜欢世子?”余嬷嬷问出她最担心的话。 “没有,当然没有!”戚凤箫连连否认。 再没了炫耀家当的兴致,她匆匆将婚书放回布包,重新压在箱笼最底下。 “嬷嬷,戚凤笙快回来了,她才是世子夫人。”戚凤箫绞尽脑汁,想到能说服彼此的借口,“我留着这婚书,只是想着,将来若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拿出来要挟戚凤笙,能从她手里敲出一笔银子也很划算啊。” “银子够花就行了,做人切忌太贪心。”余嬷嬷怕她见了富贵,变得轻狂浮躁。 “是是,可我想让往后的日子不那么辛苦嘛,拿着银子回嬷嬷老家,买上几亩地,踏踏实实养老。”戚凤箫为转移她注意力,说起攒银子的事,“得在她回来前,尽量多攒些银钱,我手里的东西应当能换不少银子,现下陶嬷嬷不在,戚凤笙的嫁妆我也能动了。就是当铺我没进过,怕被掌柜的坑骗,到时带着嬷嬷一起去。” “回我老家做什么?先找到你娘,她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余嬷嬷至今敬重冷氏。 “嬷嬷,我娘已经死了。”戚凤箫红了眼眶。 登时,余嬷嬷像被抽去了精气神,可她还是不愿相信:“我不信,谁查的我也不信,等出了这侯府,我们自己去找。箫箫,那是你娘,她是极好的一个人,老天不会待她这样不公。” 余嬷嬷眼睛通红,眼泪却不肯掉下来,她盯着戚凤箫,等她点头。 戚凤箫脑中没有任何关于亲娘的记忆,她没有感受过冷氏的好,也理解不了余嬷嬷天塌地陷般的痛心。 “好,好,我们一起去找。”她柔声哄着余嬷嬷。 说了一会子话,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 翠浓走到廊下,朝里问:“少夫人,可要摆膳?” “摆膳。”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翠浓急急侧身施礼:“世子。” 宋玉光长腿迈得极快,长及脚踝的紫貂氅衣将风雪卷入门槛。 “箫箫。”他面朝屋内轻唤。 “世子回来了?”戚凤箫款步上前,纤手搭上他氅衣领口,试图替他解下。 这人却忽而捉住她手腕,冰凉薄唇吻在她指背,也不说话,旁若无人将她捞进他宽大的氅衣内,下颌轻抵她纤薄的肩,似有些累。 “奴婢见过世子。”余嬷嬷眼睛仍红着,盯着一双相拥的人影,语气生硬施礼。 她的凤箫,可有叫人欺负? 听到陌生的声音,宋玉光才知屋里还有旁人。 “她是谁?”宋玉光冷冷问,语气里透着戒备和不虞。 听声音,是位有年岁的妇人,却不是陶嬷嬷。 “是余嬷嬷,陶嬷嬷身子不适,今日我母亲领回去了,换了余嬷嬷来。”被余嬷嬷看到,戚凤箫很不自在,转而冲余嬷嬷吩咐,“嬷嬷,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先下去。” 听到脚步声出去,宋玉光耳尖微动,若有所思。 他记得长风禀报过,箫箫在别庄那些年,是被一位姓余的嬷嬷养大,那位嬷嬷被扣留在伯府。 便是方才这位余嬷嬷么? 稍稍一想,宋玉光便猜到,戚凤箫是如何威胁伯夫人,把余嬷嬷送过来的。 嗬,他的箫箫倒是聪慧。 眼下她以为亲娘已死,唯一牵挂的余嬷嬷也回到身边,再没什么让她顾忌的了,她是不是会向他坦白,安心留下来了? 戚凤箫环住他窄腰,依在他温热宽实的怀抱。 宋玉光以为她会借机转达伯夫人的话,替戚明杰求情。 却听她柔声道:“余嬷嬷刚进府,还不太懂岁寒居的规矩,我会慢慢告诉她,你待人不要那样凶巴巴的,好不好?” “嗯?”她竟为了个下人,怪他待人不够和善?宋玉光被她气得失笑,“陶嬷嬷在的时候倒不见你如此袒护,怎么,箫箫更喜欢这位余嬷嬷?那你进门时,怎不带余嬷嬷当陪嫁嬷嬷?” 他有意逗她。 果然,她心虚地将话茬转到别处:“世子回来时,似乎心情不大好,发生了何事,可愿同我说说?” 他进门时,周身散着寒意,戚凤箫能看出他心里存着事。 可那样不高兴的他,进屋后第一时间唤她的名字,捉住她手落下一吻。 那一吻,戚凤箫能感受到,像是被如珠如宝珍视着。 听她一问,宋玉光再度想起宫里传来的密报,薄唇轻抿。 半晌,他摇摇头:“没事。” 他拉着她的手,往膳厅去:“今日在府中做些什么?” 戚凤箫笑:“给你绣香囊呢,尚未绣好,改日找块合适的玉,结上穗子,再给你。” 心口扎着的冰刃,因她的温言软语,顷刻融散,化作涓涓细流,极是熨帖。 箫箫也知道给他送东西了。 进到膳厅,宋玉光终是忍不住,扶住她腰肢,亲了一下她眉心。 侍立的丫鬟见惯不怪,只是红着脸垂眸。 唯有余嬷嬷,眼中波澜久久不能平息。 沐洗毕,宋玉光步入内室,尚未走进屏风,便听戚凤箫语气略急,轻声道:“嬷嬷,你快出去,否则世子来恐会发脾气。” 余嬷嬷心里本就着急,知她日日与别人的夫君同床共枕,更是急得冒火:“我不能走,今晚我陪你睡这儿。箫箫,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清白是没那么重要,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啊。” “嬷嬷。”戚凤箫正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屏风外立着的虚影,登时激起一身冷汗。 “世子洗好了?怎的不出声?”戚凤箫赶忙起身,趿拉着软鞋,把余嬷嬷往外推。 到了屏风外,顺势扶住宋玉光。 也不知宋玉光有没有听见什么,她心口怦怦直跳,仍是故作镇定,冲余嬷嬷吩咐:“嬷嬷下去歇息吧,不必值夜。” 没有合适的借口,余嬷嬷也不敢赶宋玉光出去,她急中生智道:“少夫人来了月事,不便服侍世子,今夜还是我守着少夫人吧,端茶递水也方便。” “月事?”宋玉光牵起唇角,似笑非笑,“没到时候吧?” 本以为余嬷嬷来了之后,箫箫没有后顾之忧,能踏踏实实留在他身边。 此刻方知,是他高兴得太早了,来的不是东风,是拖后腿的。 若非念她养大戚凤箫的功劳,宋玉光早唤人将她拖出去。 他忍了又忍,沉声道:“嬷嬷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1章 51 爱意 个中缘由,宋玉光已命人查证过。 戚明杰并非读书的料,当初张祭酒接收得情不甘情不愿,若非父亲亲自开口,戚明杰绝无可能进国子监。 可那戚明杰进了国子监后,劣性不改,越发招摇,甚至顶撞夫子。 张祭酒不留情面地训斥过他两次,且戚明杰写的两份悔过书,也被张祭酒当众批得一文不值。 那戚明杰不敢对付张祭酒,便盯上了张大人的爱宠。 上回,他想把猫偷走,被人撞见,他抵赖不认。 这一回,却是玉聪亲手将他抓个正着。 若说玉聪不是故意,宋玉光实难相信。 宋玉光眉心微动,不打算事无巨细告诉她。 隔着衾被搔了她几下,听见她似哭似笑地告饶,纤软身段直往后退,抵到床里冰凉的琉璃镜上,宋玉光才罢手,将胡乱散开的紬衾拢在她肩背,顺势圈入怀中。 宋玉光下颌轻抵她颈窝,几乎是以交颈的亲昵姿态,温声道:“他的性子,你做姐姐的还不清楚么?他把猫套进袋子里,险些偷出国子监,殊不知张大人爱猫成痴,曾请求陛下给猫赐下个六品官衔。” “那猫日日吃的猫粮,可都是它自个儿的俸禄。意图谋害朝廷命官,担上这样的罪名,他被抓去顺天府并不冤枉。”宋玉光顿了顿,修长的指骨一下一下捋玩她柔顺的发,“箫箫是不是想为他求情?” 她既敢威胁伯夫人,把余嬷嬷换进侯府,又敢不敢反抗到底呢?宋玉光默默等着,神情饶有兴致,很是期待。 方才被他捉弄,戚凤箫笑得狠了,气息尚未喘匀。 柔软发丝蹭在戚凤箫颊边,又激起微微痒意。 许是她肌肤正是敏感荏弱之时,平日里觉着细微的痒意也叫她受不住。 戚凤箫眼中笑出的泪花尚未消减,又蓄起,顷刻润湿睫羽。 怕再被他捉弄,下意识往后躲。 隔着紬衾,再度抵上琉璃镜,戚凤箫避无可避。 始作俑者抬起下颌,含笑“睥”她,低低失笑,戚凤箫赧然别开脸,红了面颊。 琉璃镜中,佳人靡颜腻理近在咫尺,墨发垂散肩头,衬得她容颜似玉,娇艳如三春桃李。 宋玉光脑中浮现出她余光里的画面,圈住她的力道不由自主重了一分。 戚凤箫怕他再胡来,忙将掌心撑在他襟前,收敛心神道:“他这胆大包天的性子,都是母亲纵出来的,我是他长姐,便也有责任管束他。此番,皆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替他求情,世子也莫管他,让他在那大牢里吃吃苦头。” 细细回想宋玉光的话,戚凤箫明白了戚明杰为何被关进大牢,很是满意。 “他也该长大了,否则,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他?”她语气怅然长叹,一副恨铁不成钢,为戚明杰忧虑颇深的姿态。 她自以为演得极好,却不知眼前男子眼盲心不瞎。 听她说完,宋玉光佯装愣住,心内却暗自失笑。 这狡猾的姑娘,当真摆了伯夫人一道。 把余嬷嬷换到府中来,却过河拆桥,不肯为伯府出力了。 这算是她第一次明着与伯夫人翻脸吧?她是已经打定主意留下了? 对她的选择,宋玉光很是满意。 不过,她可知晓真正的戚凤笙快要回京了?大抵不知。她若知道,哪会像昨夜那般睡得踏实? 既然她不肯主动坦白,宋玉光便不告诉她,连她娘还活着的事也不告诉她,等真正的戚凤笙回来,伯夫人要换她出府,总有她求到他跟前的时候。 “我的世子夫人当真是深明大义。”宋玉光温声赞。 可惜,她面对着他说出这一番话,叫他错过了她方才可能流露出的狡黠或是得意。 越是拥有得多,宋玉光便越贪恋,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他都不想错过。 里侧的手背贴在冰凉光滑的琉璃镜,宋玉光脑中蓦地浮现出昨夜琉璃镜中的情状,不由得有几分意动。 拢在她颊边的掌倏而下移,探入温暖的紬衾,触碰到她温腻的手臂。 男子面朝着她,控住她手臂,压在软褥间,高大的身形玉山一般拢着她。 戚凤箫承着迎面而来的压迫感,略失态地颤声推他:“时辰不早,该起了。” 话音刚落,衾被间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她肚子饿了。 戚凤箫拉起衾被,连头藏进衾被间,羞得躲起来。 听见头顶上方,宋玉光闷声失笑。 他捏了一下她上臂软肉:“起身用膳吧,已近午时了。” 梳洗毕,宋玉光已不知去了何处。 余嬷嬷也没在,只有翠浓忙着摆膳。 “余嬷嬷呢?”戚凤箫轻问,语气微微紧张,嬷嬷该不会在生她气吧? 在嬷嬷眼中,她定是很没出息的一个,白费了嬷嬷多年维护和教诲。 翠浓摆好碗箸,朝外头望一眼,含笑应:“余嬷嬷在小灶房给少夫人煮面呢,说是要给少夫人补上一碗长寿面。” 她张嘴想问戚凤箫生辰何时过的,话到嘴边,又想起,身为少夫人的贴身丫鬟,她不该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又赶忙咽回去。 独自别扭一早上,没想到,余嬷嬷不仅没怪她,还记得她十七岁生辰没吃上的那一碗长寿面。 满桌珍馐,戚凤箫没顾上看,她举步朝冒着袅袅烟雾的小灶房走去。 刚走到廊庑下,便见余嬷嬷亲手端着承盘出来。 乌漆银丝承盘上,放着一只大海碗,热气腾腾的。 雪已停,庭院中已被清出几条干净甬道,气温低,露出的青色地砖结着一层晶莹的薄冰。 余嬷嬷也看到了她,忙唤道:“地上滑,少夫人别过来,等奴婢端过去。” 待她穿过半个庭院,走到廊庑下,戚凤箫下意识去接,仍被余嬷嬷避开。 面碗摆到膳桌上,戚凤箫顺势落座,挥退侍立的丫鬟们,只留下余嬷嬷一个。 翠浓知她与余嬷嬷有话说,便招呼着丫鬟们去二房烤火。 “嬷嬷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戚凤箫捏着筷箸的指微微泛白,她垂着眸子,没敢看余嬷嬷,挑起一根面,吹了吹,小心放入口中。 面条劲道,汤汁鲜而不腻,熟悉的滋味触动味蕾,勾起曾经在别庄的回忆。 眼前朴素的长寿面,与满桌珍馐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脑中浮涌的回忆,与膳厅内的画栋雕梁相较,也恍如隔世。 可那是戚凤箫很珍惜的回忆,这碗迟来的长寿面,于她而言,也珍贵无匹。 蓦地,一滴清泪落下,险些落进汤碗。 戚凤箫赶忙正身,放下筷箸,探手去取袖袋中的锦帕。 指尖刚触到袖口,便见一只熟悉的,布着岁月纹路的手,递来一方帕子。 “嬷嬷又没说你什么,怎的还哭上了?”余嬷嬷语气故作嫌弃,“快擦擦,在这深宅大院里待得久了,人都养娇了。” “我没哭。”戚凤箫接过帕子,嘴硬狡辩。 可她一出声,微微哽咽的嗓音便泄露出她真实情绪。 戚凤箫愣了愣。 余嬷嬷则笑出声:“傻丫头,你是我养大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2章 52 捏腿 积雪消融,天穹再度露出晴光。 侯夫人身子不适,玉莹和白氏日日去帮忙理事,戚凤箫也日日去请安,喂她吃药,陪她说说话。 外头有人通传,说是伯夫人求见。 侯夫人精神不济,仍是支着手臂道:“快扶我起来,把人请进暖阁,等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母亲别忙。”戚凤箫扶住侯夫人,拿软枕垫在她背后,替她拉好衾被方道,“我娘过来所为何事,我心里清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值得打扰母亲休养。母亲且安心歇着,我去瞧瞧。” 言毕,吩咐乌嬷嬷照看好侯夫人,便出去见伯夫人。 没把人请进暖阁,而是去了花厅。 花厅里连炭盆也无,冷清清的,坐不住人。 待丫鬟们退下,没等戚凤箫开口,伯夫人便破口斥道:“你答应要帮明杰求情呢,你是怎么求的?余嬷嬷我早给你送来了,明杰却要在顺天府大牢里待半年!你竟敢出尔反尔,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细细听她说完,戚凤箫才含着笑,不紧不慢应:“我只说过要陶嬷嬷回去,换余嬷嬷进来,何时答应要为明杰求情了?” “再说,母亲怎知我没求情?张大人的猫可是领着六品俸禄的朝廷命官,明杰只在牢里待半年,已是轻判吧?”戚凤箫似笑非笑睥着伯夫人,“要不回头我同世子说说,还是让顺天府的大人们从重处罚,帮明杰改改性子?” “你!”伯夫人气结。 手指颤颤指着戚凤箫,一时急火攻心,嗓子里尝到一丝腥甜的血气。 她哪里还看不出来戚凤箫是诓她的? 当年她拿捏着冷氏,让冷氏连伯府大门都进不来,没想到被冷氏生的小丫头啄了眼! “好得很,你倒是比你娘有出息。”伯夫人咬咬牙,将愠怒咽下去。 “多谢母亲夸赞,女儿只是有样学样罢了。”戚凤箫笑眼弯弯道。 伯夫人拿亲娘逼迫她替嫁,她乖乖从命了,伯夫人不也没把亲娘还她? 打发了伯夫人,戚凤箫面色不太好。 走出院子,正好遇见宋玉莹。 “诶?戚姐姐没留伯夫人用膳么?”宋玉莹望望她身后,一脸惊诧。 赏花宴那日,母女俩还互相不舍,怎的连着两回上门来,伯夫人都是行色匆匆? 戚凤箫捏捏眉心,轻叹:“母亲操心明杰的事,又怪我没能替明杰求情,将他放出来,生我气呢。” 戚明杰被赶出国子监,还被关进顺天府大牢的事,已让广安伯府沦为笑柄。 有那赏花宴上见过戚凤箫的,纷纷感叹,伯府把女儿教养得极好,儿子却是惯得不成器,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那些事,宋玉莹都有所耳闻,顿时笑意一僵。 伯府的事,她不好多说。 见戚凤箫脸色也不太好,提议道:“后晌我出府买些东西,戚姐姐想不想出去转转?” 真是瞌睡碰上热枕头,戚凤箫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出府呢。 与余嬷嬷对视一眼,当即应下:“好啊,如此我便不回岁苑了,去你院里用午膳。” 宋玉莹自是欢喜,张罗着让丫鬟们加菜。 戚凤箫这才知晓,白氏留在正院用膳,是为着与侯夫人商议定亲之事,玉莹脸皮薄,才没陪她们一起。 “恭喜得偿所愿,我得好生想想送你什么样的贺仪才好。”戚凤箫轻声打趣。 “戚姐姐,你又笑话我!”宋玉莹羞得面颊泛红。 用罢午膳,宋玉莹进屋更衣,戚凤箫立在廊庑下等她,捏一根细枝条,逗笼子里的五彩鹦鹉。 “二公子。”丫鬟请安的声音传来。 戚凤箫循声望去,只见宋玉聪着烟墨色氅衣步入庭院,手中捧着一只锦盒。 “这位便是府上的二公子?”余嬷嬷立在戚凤箫身侧,轻问。 戚凤箫微微颔首。 余嬷嬷神情自然而然露出戒备,他有些害怕聪明人。 眼前的聪明人,不仅是北直隶解元,还是阖府上下唯一拆穿戚凤箫身份之人。 箫箫觉得他是看在玉莹小姐面上,心生恻隐,才出手帮忙。 可余嬷嬷总觉得,越是聪明的人,也是懂得权衡利弊,不会无缘无故慈悲心肠。 她觉得,二公子帮戚凤箫必有所图。 深宅大院的倾轧她不懂,只希望戚凤箫别被卷进去。 “嫂嫂安好。”宋玉聪欠身施礼。 戚凤箫福身还礼。 他拿着东西,走到廊庑下,应当是想交给玉莹。 戚明杰的事与他有没有关系,戚凤箫还没找到机会问。 现下他离得不远,院中丫鬟们又各自忙着,没注意到这边,戚凤箫攥着帕子,声音极轻:“多谢二公子相助。” 闻言,宋玉聪目光掠过她,往她身侧嬷嬷身上落落,眼神清湛了然,嗓音温润低缓:“举手之劳。” 戚凤箫心中一惊,看来明杰的事,当真有二公子插手。 以戚明杰的性子,或许二公子根本不用谋划什么,只需顺水推舟。 可戚凤箫想不通,二公子心地仁善到,愿意冒着恩师爱宠被伤害的风险,只为帮她么? 或许,他只是胸有成竹,不会给戚明杰伤害那猫的机会? 没等细想,宋玉莹已走到门扇侧:“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玉聪侧身,将锦盒递给她:“陈樾给你的。” 见宋玉莹瞬时红了面颊,戚凤箫忍俊不禁。 陈太医明明人就在寒苑,想见玉莹何其容易,送东西偏要二公子转交,当真有趣。 听到她低低的笑声,宋玉聪不着痕迹瞥她一眼,刹那失神,又仓促移开目光。 “没出息。”宋玉聪无奈摇头,没多留。 套了两辆马车出府,戚凤箫和宋玉莹一辆,余嬷嬷则跟其他奴婢挤一辆。 往常,宋玉莹应当时常出来玩,哪里有上好的胭脂水粉,哪里有好吃的点心蜜饯,她都门儿清。 一路上,宋玉莹拈起窗帷一角,时不时指指道旁铺面,如数家珍。 而戚凤箫,第一次这样在京城游逛,于她而言,一切都新奇。 她戴着面纱,一双清莹莹的眼倒映着繁华街景,她时而应一声,听得认真,默默记下。 “那边还有一家当铺,我有回想偷偷去赌坊看看,背着我哥去那当铺当发簪,才换得五两银子,掌柜和店伙计可精明。”宋玉莹说起儿时趣事,唇角喜色落不下来。 戚凤箫听得瞠目结舌:“你小时候就偷偷去过赌坊了?母亲和婶娘没罚你么?” “没去成,被我哥逮到了,连那五两银子也被他没收了去。”宋玉莹至今想起,仍愤愤不平,“不止如此,回去他还告状,害我被阿娘关在院子里半个月才准出门。” “我倒觉得二弟做得对。”戚凤箫眼中含笑,鬓边步摇轻晃,乐不可支。 在银楼里挑头面,遇到李绮玉,她也听说了宋玉莹要嫁入陈家的风声,笑盈盈打趣。 见她们聊得开心,戚凤箫适时提出出去走走,申时一刻在银楼外会合,再一起回府。 戚凤箫领着余嬷嬷,朝着宋玉莹说过的当铺走,随手拔下一根发簪问价,伙计舌灿莲花,很会压价。 好在余嬷嬷记得另一处当铺所在,离得略远,她们坐在马车里,走了一刻多方到。 问过价,给的倒比先头那一家还低两成。 戚凤箫不情愿,将发簪收回来。 伙计见她生得貌美,戴着面纱不轻易示人,猜测她是哪家的妾室或是外室,拿了主家的东西,偷偷赚体己银子的。 伙计面上露出不屑,嘴里念叨着:“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偷拿主家的东西,我没送你去见官就不错了。” “胡说八道什么?”余嬷嬷扭头横他一眼,神情含怒。 戚凤箫倒是无所谓,拉着余嬷嬷往外走:“嬷嬷,算了。” 余嬷嬷也知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闹得大了,让侯府知道,可不是好事,只是她听不得旁人说戚凤箫的不是。 “这家不成。”余嬷嬷心里郁着气。 戚凤箫含笑宽慰她:“嬷嬷消消气,咱们不再登这扇门便是。再说,那伙计也没说错呀,我本就是偷偷拿东西出来当。” 只不过,那些东西是她凭本事得的,她拿得理直气壮。 时辰不早,戚凤箫登上马车,往银楼方向走。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3章 53 买玉 一个称呼罢了,值得他这般折腾她? 戚凤箫猜到他想听什么,她偏不如他意。 一面弓起身子,将腿蜷至圈椅中,一面轻应:“世子啊,从成亲那日起,我便一直这么唤的嚒。” 可很快她后悔了,整个身子几乎是伏在他遒劲的臂膀上,睫羽湿漉漉告饶,细软的嗓音已然乱了调:“璋华,璋华。” 可他仍不肯放过她,戚凤箫又羞又恼,面颊热意似要将她煎熟:“宋玉光,你住手!” “乖,唤一声夫君。”宋玉光薄唇轻触她湿润的睫羽,温声哄。 戚凤箫拗不过,实在怕了他,只得依从。 他却像是得了什么鼓励,沾湿的掌将她托起,大步绕至屏风后。 晚膳热了两遍,比平日里晚了一个多时辰。 戚凤箫尚未沐洗,身上乱七八糟的,不想去膳厅被余嬷嬷看见,便在内室吃了几口。 喝下两碗鲜美鱼汤,才稍稍缓过来。 腿不酸了,腰却酸得很。 沐洗过后,她倚靠软枕,不想动。 翠浓拿着棉巾,想替她拭发,却被宋玉光接过去,吩咐她退下。 宋玉光坐在床畔锦凳上,一下一下替她擦拭头发,动作轻缓。 “今日和玉莹出府,买了些什么?”宋玉光顺口一问,才想起她手里银子可能不充裕,顿了顿道,“明日我让长风拿些银票给你,喜欢什么,直接让他们送到府里。” 戚凤箫原本拥被倚靠软枕,耷拉着眼皮,一脸倦色。 一听他要给她银子,顿时睁开眼皮,倦意消减大半。 虽然她身为“戚家嫡女”,不该缺银子使,可谁会嫌银子多呢。 且适才她声声唤他夫君,夫君赚的俸禄交给娘子保管都是天经地义的,别说给几个体己钱了。 “听说玉莹与陈太医快要定亲了,我本想为她挑件贺礼,可今日没挑到中意的,正想明日再出府瞧瞧。”戚凤箫立起腰肢,手臂从衾被下抬起来,顺势环住他颈后,“你说,我送她什么好?” 心中已有想法,可她还是以商量的语气问宋玉光,这样的时候,他们像是一对可以闲话柴米油盐的寻常夫妻,泡沫似的假象也让她满足。 女子温软的手臂压在他肩头,宋玉光不方便替她拭发,摸摸她干了大半的发丝,索性放下棉巾,捏起滑落她肩头的衾被,往上拉拉,拢住她。 宋玉光没给她建议,大掌隔着衾被扣在她肩头,语气透着细微的不满,“前两日不是还说,要为我绣一只香囊?那香囊下坠饰的玉佩,你挑到合适的了?” 意识到他可能在吃醋,戚凤箫微微愣住,随即忍不住暗自失笑。 他一个大男人,怎的事事要人把他放在第一个? 想笑话他一句,又不敢挑衅,戚凤箫最是知道,他是吃软不吃硬的。 遂依入他怀中,感受到他怀中热意,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柔声道:“没忘呢,今日同余嬷嬷一起在嫁妆里挑,不是没挑到合适的么。” 说到此处,她仰起雪颈,在他下颌处轻啄了一下:“明日出府,我先选要送你的玉佩,再挑选送给玉莹的贺仪,成不成?” 听她一说,宋玉光很是受用,扣在她肩头的手稍稍抬起,弯唇捏了捏她小巧的耳珠。 翌日一大早,长风便送来一只锦盒,交给余嬷嬷。 戚凤箫和余嬷嬷一道打开,数了数,足有五千两,登时愕然。 这么多银子,若换做从前,她与余嬷嬷攒十辈子也攒不到。 “他待你倒是大方。”余嬷嬷忍不住轻赞。 说完,又有些不自在,补了一句:“不过,侯夫人王氏名下是有钱庄的,谁都知道王家有钱,这点银子,对世子来说,也不算什么。” 戚凤箫不知道这是宋玉光的全部积蓄,还是九牛一毛。 捧着锦盒,她分明感受到心里盛着沉甸甸的欢喜。 “是啊,或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来说,足够我们吃用几辈子的了。”戚凤箫轻叹。 余嬷嬷说过,做人不能太贪心。 她手里已有足够的银钱,宋玉光送她的那些头面,不如留下做个念想? “嬷嬷,那几套头面,我不想当了。”戚凤箫望望收拾出来,准备带出府去的一堆东西,轻声道。 余嬷嬷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又顺着她视线,望向那几只精致的螺钿匣。 箫箫嘴里说着不会留恋,其实心里还是舍不得世子的吧? 若箫箫不是这样的身世,该有多好,哎。 余嬷嬷替她惋惜,却没有说破。 佯装不懂道:“可留着那些头面,我们也很难带出去。” 皆是赤金、点翠,或是镶珠嵌玉的,又沉又贵重,即便设法拿出去,也怕露财,被贼人惦记。 “若是到时带不出去,岂不是便宜戚凤笙了?”余嬷嬷轻声提点。 闻言,戚凤箫心神一震。 这些头面是宋玉光送给她的,宁愿低价折给当铺,她也不希望任何一根发簪戴到戚凤笙头上。 蓦地,她忆起潘凌霜说过的话,戚凤笙根本瞧不上宋玉光是个瞎子。 陈太医住进寒苑两个月了,宋玉光的眼睛仍不见起色,当真能治好吗? 若是治不好,以后都看不见,戚凤笙回来,会不会暗里使绊子欺负他? 忽而,戚凤箫有些不放心把宋玉光还给戚凤笙了。 “箫箫?”余嬷嬷见她眼中浮动挣扎之色,轻唤一声,拉住她的手,温声劝,“若当真舍不得,便留下,总能想到法子的。” 戚凤箫不知,她说的留下,是留下那几套头面,还是她自己留在侯府。 不,她不能动摇。 她不想将来在他脸上看到怨恨、嫌恶,更不想余嬷嬷陪着她一起去赌。 “没什么舍不得的,带上吧。”戚凤箫狠下心,让余嬷嬷把所有东西搬上马车。 没与玉莹一起,便少了许多顾忌。 马车在闹市转了一圈,便在昨日去过的银楼外停下。 戚凤箫赏了车夫五两银子,许他去吃酒暖暖身,叫他申时再过来。 进到银楼,戚凤箫吩咐余嬷嬷从后门出去,叫当铺的伙计过来。 她自己则在银楼里挑选饰物,珠宝玉石她不懂行,可掌柜的见她腕间戴的玉镯非凡品,知她要买玉佩送夫君,便将她请到雅间,选了好几块上好的玉佩供她挑选。 玉佩成色都是一样的好,戚凤箫便细细打量雕刻的纹路。 终于,她花了二百两,买下一块和合如意纹羊脂玉佩。 又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了一套芙蓉玉头面,准备送给玉莹做定亲贺礼。 一大笔银子花出去,戚凤箫只觉是在割她的肉,想想早上拿到的那热乎的五千两,心里才好受些。 掀开帘帷,走出雅间,朝外望去,便见余嬷嬷立在马车侧等她。 戚凤箫将玉佩塞入袖袋中,捧着装芙蓉玉头面的螺钿匣,走出银楼。 余嬷嬷见她出来,急道:“店里掌柜说,那东西贵重,他不敢轻易收,得见见人才行,否则便带着我和那些东西一起都见官。” 她已不求当出高价,没想到那掌柜这般谨慎。 “没事,我过去一趟。” 当铺离得不远,戚凤箫戴着面纱,从避人的巷道穿过去,进门前,还小心地四下望了望。 昨日掌柜的忙着没注意,这会子进到戚凤箫进来,看到她容貌不俗,还戴着面纱,立时有了猜测。 于是,招呼戚凤箫时,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恭敬。 戚凤箫进店时,便已料到会被掌柜的盘问,她已想好说辞。 没想到,掌柜什么也没问,只问她想当多少银钱,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五千两,要银票。”戚凤箫怕他再压价,便喊出比余嬷嬷先前说的高出一成的价格,为了让掌柜的安心,她柔声道,“这些东西来路保证没问题,且我多半不会来赎,掌柜的见多识广,应当知道,我并未狮子大开口。” “是是。”掌柜的吩咐伙计去奉茶水、点心,又把东西细细清点了一遍。 “夫人是想要王氏钱庄的银票,还是李氏钱庄的?”掌柜的又问,脸上还堆着笑,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戚凤箫看着伙计搬东西的背影,想到那几套头面,心里似在滴血。 “王氏钱庄的吧。”戚凤箫随口应。 方才进门前,余嬷嬷就同她说过,王氏钱庄在各地的分号多些,她们离开京城,人海茫茫去找她娘,不知要去多少地方,兑王氏钱庄的方便些。 戚凤箫相信二公子查到的消息,已然接受她娘死了的事实,可余嬷嬷怎么也不肯接受,罢了,她自小长在别庄,没去过什么地方,不如顺余嬷嬷的意,陪她到处走走,沿路找找亲娘冷氏。 万一老天真的开眼,冷氏没死呢? 念头一闪而过,戚凤箫暗自摇头,成日里被余嬷嬷念叨着找她娘,她也有些魔怔了。 银票交给余嬷嬷收好,戚凤箫没走正门,而是小心地从后门出去。 穿过两条巷子,再回到正街,余嬷嬷带着银票回马车上,戚凤箫则转头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铺子。 这铺子,她昨日与宋玉莹会合前,无意中看到过,方才也问过银楼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4章 54 香囊 听到熟悉的声音,戚凤箫无暇细想,捉裙小跑入院。 堂中情景被宋玉光高大的身形遮挡,戚凤箫没留意。 男子未着氅衣,大步朝他走来时,衣带当风,步履飒沓。 戚凤箫捏住他衣袖,抬眸望他,见他好好的,莫名松一口气。 门内两侧的侍卫气质肃穆凌厉,她不敢回头看,只好将嗓音压得风一样轻,问宋玉光:“发生了何事?” 虽未见过什么大阵仗,可她心里隐隐有猜测,那些大抵是宫里的人。 听出她语气里的担忧、害怕与焦急,宋玉光伸长手臂,扶住她后肩,温声哄:“没事,别担心。” 随即,他侧过身,让开路,冲戚凤箫道:“随我进去向圣上问安。” 宋玉光明白,她迟迟不肯开口向他坦白,不敢告诉他,她是替嫁入府的,并非真正的戚家嫡女,是因为她害怕。 她不是不安心,不敢相信他会坚持选择她么?他便将她带到皇帝面前,让她看清楚,他已认定她。 闻言,戚凤箫愕然抬眸,朝里望去。 果然瞧见,厅堂上首太师椅上,四平八稳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虽着便服,可那锦衣上绣着的五爪金龙,赫然昭示着他的身份。 四目相对一瞬,戚凤箫惶惶垂首:“臣妇戚氏见过陛下。” “平身。”上首淡而沉稳的嗓音压下来。 皇帝不动声色打量了戚凤箫一眼,不甚满意。 他知道,这女子是王昭亲自挑选的,先时王昭不肯承认玉光是他的儿子,他便对这门亲事睁只眼闭只眼。 可眼下瞧着,广安伯府还是根基浅,教养出的女儿通身气度远远不及世家大族的贵女。 方才玉光听见女子的声音,如何紧张地戴上绸巾,他看得清清楚楚。 玉光如何揽住女子的肩,温声哄,如何着紧,他也看得清楚。 也罢,只要玉光喜欢,便算王昭张罗了一桩不错的婚事。只不过,将来玉光接替他的位置,戚氏只能做个宠妃,是不够资格做皇后的。 眼下倒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医好玉光的眼睛最要紧。 皇帝没在意戚凤箫的出现,转而问陈樾:“陈樾,玉光的眼睛是不是能医好了?” 眼睛即将医好的事,宋玉光还没想这么快让戚凤箫知道。 为免露馅,他抢过话头:“多谢陛下替微臣忧心,微臣定当配合陈太医医治,尽早恢复,好替陛下分忧,守护边疆安宁。” 他的话铿锵有力,戚凤箫忍不住侧过脸望他,惋惜又心疼。 原来皇帝是来催他医治的,若是治不好,皇帝是不是会收回他手中兵权? 若他眼睛治不好,失了帝心,兵权被夺,忠勇侯府还会有今日之优荣吗?到时,只怕戚凤笙更不会珍惜他。 戚凤箫攥着帕子,垂下眼睫,强忍眼泪。 皇帝瞧得出,宋玉光是故意不给陈樾机会开口的,怎么?玉光还想瞒着戚氏? 再看戚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若是他没在,只怕戚氏已经心疼到落泪了吧? 戚氏戴面纱的缘故,他也听孙公公说过,看来戚氏待玉光确是真心。 皇帝也曾年轻过,看到他们之间的相处,恍惚忆起年少时光。 当初的王昭也曾真心待过他,为他笑,为他落泪,可昭昭连为他委屈一时也不肯,转头嫁给了忠勇侯。 昭昭有王家撑腰,戚氏背后却只有一个扶不起的小小伯府,想来将来当个侧妃,她也不会改变对玉光的心意。 小两口之间打哑谜的佳趣,皇帝看破不说破,莞尔起身,拂拂衣摆。 只在经过宋玉光身侧时,拍拍他肩膀。 待皇帝走后,随行的禁卫悉数撤去,戚凤箫惊魂甫定,立在小径上,仰面抬手,抚上宋玉光峻拔的眉峰。 “陈太医究竟何时才能替你医好?”戚凤箫语气里满盛担忧。 宋玉光顺势拉住她手腕,唇畔浅笑僵滞一瞬,手却未松开,维持着笑意,故作轻松道:“箫箫怎的比我还着急?” 他语气如常,心跳乱似雷奔云谲。 绸带下的双目骤然睁大,隔着绸带,他也能感受到细微的光线,可仅此而已。 他脑中不再浮现她视野里的画面。 初时令他困扰的怪相,此刻消失无踪,宋玉光顾不上为眼睛将好而欣喜,反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像是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件与她紧密联系,可以称之为宿命的东西。 宋玉光握住戚凤箫手腕的力道,不知不觉加重,那怪相仍未回来。 “疼。”戚凤箫秀眉微颦,轻呼出声。 她扭了扭腕子,柔声道:“我只是担心你,怕皇帝要收走你手中兵权。” 没有兵权,曾经伤他眼睛的人,岂不是会更加肆无忌惮来害他性命? 或许,他不会希望她关心这些事,毕竟他很少与她说起朝政。 宋玉光放松力道,只虚虚圈住她细腕,轻笑:“担心这个做什么?难道我眼睛治不好,兵权被收走,你也会同旁人一样看不起我,不再喜欢我了?” 她那样担心他,他却故意曲解打趣她。 戚凤箫着恼,推他一把,扭身朝岁苑走去,嘴里嗔道:“谁喜欢你了?我才没有!” 她越是别扭着使性子,宋玉光越觉她灵动可人。 也不顾长风跟在后头,隔着绸带,循着模糊的视线,长臂一伸,托住她后腰和膝下的裙,将人横抱在怀。 清清朗朗的笑声,惊动竹枝上栖息的鸟雀,鸟雀振翅,竹枝摇晃,扑簌簌落下晶莹薄雪。 回到岁苑,戚凤箫才后知后觉想到,他既有心思说笑,便说明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严峻。 至少今日皇帝并未透露出要收回兵权的意思,皇帝还愿意等他好起来,愿意让陈太医留下继续为他诊治,便是好事。 进到屋内,戚凤箫从他怀中跳下来,尚未站定,又被他温热的大掌扶住腰。 “别闹我,我便去把那香囊绣好,将今日挑到的玉佩系上送你。”戚凤箫侧首望他,雪腮映霓霞,“你若再闹,我便不送了。” 听她今日挑到玉佩,宋玉光眉峰微动,起了兴致:“挑的什么样的玉佩?” “不告诉你!”戚凤箫眨眨眼,从他怀里逃出去。 跑到落地罩后,探头冲他笑一声,折身进到内室。 隔着绸带,宋玉光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只觉佳人身姿曼妙灵俏,似山间精怪。 进到书房,不多时,陈樾过来,细细查看了他脉象和眼睛,叮嘱他切莫心急,再戴半月绸带,休养眼膜。 夜里光线暗时,方可暂时摘下绸带,容眼睛慢慢适应光线。 长风叩门,望望陈樾,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禀。 陈樾出去前,忍不住又念叨一遍:“记住切莫心急,否则恢复得不好,往后须得戴上叆叇,苦的还是你自己。” 没听说哪位武将上战场戴叆叇的,宋玉光自然颔首听从。 送走陈樾,长风将门扇合上,不等宋玉光发问,便忍不住开口:“公子,李记典当行的李掌柜来了,现下人在门房等着。” 宋玉光抬起下颌,眉心轻拧。 长风这才意识到,他一时情急,没说到点子上:“李掌柜说,今日有一位女子去铺子里当了好些东西,且有几套螺钿匣内刻着侯府印记。听他描述,那女子戴着面纱,恐怕是少夫人。” 戴面纱的女子,未必就是箫箫,箫箫今日是去给她挑选玉佩的,怎会是当铺? 宋玉光没抬在意,漫不经心道:“东西可带来了?你可有看过?” “属下确认过,那几套头面,确实是公子曾吩咐属下从库房取出来,你亲自送给少夫人的,还有一套红宝石头面,是搬进岁苑前送给少夫人的。”长风压低声音,细细禀报。 其他几套头面宋玉光印象并不深,可那套红宝石头面,他记得极清楚。 那是箫箫饮多了桂花酒,第一次留宿寒苑,他让长风找的。 且那日是他第一次透过琉璃镜,看清她的面容,至今记得看到她戴上红宝石发簪时娇艳的容颜。 可是,她竟然拿去当了。 宋玉光蜷起指骨,骨节轮廓耸立,手背暴起青筋。 “当了多少银子?”他听见自己问。 他送的东西,承载着许多回忆,可那些回忆似乎只有他一人珍视,她则弃若敝履。 本以为余嬷嬷进府,她会了却后顾之忧而留下。 原来不是,她一心仍是要走。 再想想今日他揽住她,带她见皇帝,向她表明心意的举动,何其可笑。 “五千两,皆是王氏钱庄的银票。”长风察觉宋玉光情绪异样,小心试探问,“可要请少夫人过来问问?” “不必。”宋玉光摆摆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5章 55 暴露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宋玉光轻轻重复着她的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 戚凤箫没注意到,只见他抬起长指,指腹摩挲着香囊下的玉佩,冷俊的神情总算缓和,似是很满意。 他眉宇舒展,低问:“羊脂玉,雕刻和合如意纹?” 见他喜欢,戚凤箫也欢喜。 她虽不懂朝堂之事,不能替他分担,可能哄他欢喜片刻也是好的。 “世子竟能摸出来?”戚凤箫刻意放大语气里的崇拜,又环住他窄腰,七分的仰慕变作十分,“但愿世子永远和谐美满,称心如意。” 即便这祝福里不包括她,也是出自真心。 落在宋玉光耳中,却似钝刀割着他心口的肉。 她一心要走,要他与谁和谐美满?她根本懂他要的是什么,却要他称心如意? 宋玉光松开腰侧玉佩,大掌扶在她后腰:“我很喜欢。” 言毕,他躬身俯首,封上她丰润绵软的唇。 这般小巧细嫩的两片唇,如何将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说得那样情真意切的?还骗了他一次又一次。 宋玉光不想再听她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这一宿,他出乎意料地,没让她转过身去朝着琉璃镜,也没迫她开口。 戚凤箫一双玉臂挂在他颈间,细细去吻他轻蹙的眉心。 很快,发簪斜坠,青丝散落肩头,她似一片被巨浪携卷的叶,再无法着落。 已是后半夜,她倦得连眼皮也睁不开。 天气冷,宋玉光没唤她起身沐洗,而是点了她睡穴,让她睡得更沉。 屋内未掌灯,光线晦暗。 眼前绸带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沾湿,宋玉光一把扯下润湿的绸带,丢在枕边。 他睁开眼皮,撩起软帐,回过身,借着澹澹薄月,第一次细细打量枕边女子。 女子发髻早已散开,乌发胡乱散在枕上,似洇开的水墨。 宋玉光伸出大掌,凑近她面颊,没碰到她,分明瞧见她小脸不及他掌大。 紧闭的睫羽下,形成略深一些的翳影,落在挺秀的鼻梁侧,显得她柔弱而美丽。 明明有足够多的理由生她的气,可面对这样蜷成一团,仿似柔弱无依的她,再大的气也都散了。 她想走,便让她离开一阵好了。 不管她走到多远,他总有法子让她回到身边来。 宋玉光起身,从屏风外熏笼侧取来热水,拿沾湿的棉巾替她擦身。 掀起衾被一角,看到她肩臂、锁骨下的痕迹,宋玉光有些懊恼。 是以,给她擦身的动作,越发轻柔。 棉巾擦过她心口时,宋玉光忍不住轻捏了一下,也不知这样柔软的肌骨下,怎会长着那样冷硬的心肠。 不多时,宋玉光替她盖好衾被,将水盆端出去。 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他很珍惜重新看见的时光,并无倦意。 绕着内室转一圈,宋玉光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箱笼上。 箱笼上了锁,可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枕边放着她一根发簪,宋玉光顺手拿来,插在锁孔里,拨动两下,铜锁应声而落。 小心打开箱笼,宋玉光一样一样翻看着她藏的宝贝。 她手中银票倒是不少,足有一万多两。 今日那块玉佩,应当价值不菲,亏她舍得。 宋玉光默默在心里算着,约莫有几百两银子对不上,不知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过,她素来有几分聪慧,自有她的门路。 除了银票,还有少量碎银、一只样式有些年头的蓝玉璎珞。 还有,一纸婚书。 宋玉光回眸望一眼床帐里,佳人仍蜷身熟睡,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浑然不知所有秘密早已暴露在他眼前。 她狠心地把他送的东西都换成银票,怎的将这张不值钱的婚书藏起,打算带出府去? 蓦地,宋玉光懂了她的心思。 对于这场情缘,她不是不留恋,她只是以为自己没有后路,不敢全心相信他罢了。 宋玉光目光扫过婚书上的字迹,光线太暗,看不清。 他手持婚书,起身行至窗畔。 借着稍亮一些的月光,看清上面“璋华”二字,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的字,是要好好练练。 既然婚书是她珍视的东西,他便不动。 宋玉光把婚书放进布包,又把璎珞、银票等物归位复原。 握住布包两角,准备重新绑起时,宋玉光目光落在璎珞下的银票上,眸光微闪。 她要离开,这布包里的身家却几乎都是从他身上谋得的,恐怕不合适吧? 想来她也不会日日检查布包里的银票,若是给她换成银票大小的纸笺,只留最上头和最下面两张,她一定看不出。 等她发现的时候,想必已经离开侯府。 需要用银子时,发现一万两银票不翼而飞,她的神情一定会很精彩。 宋玉光薄唇微弯,放下布包,起身去博古架上取下一叠纸笺,比照银票,轻易裁成一模一样的大小。 做完一切,他轻舒一口气。 拿着纸笺,走到箱笼侧,用裁好的纸笺替换掉银票,放进布包,唇畔抿着得逞的笑。 可是,合上箱笼,落锁的一瞬,他动作滞了滞。 黑暗里,宋玉光轻叹一声。 打开箱笼,解开布包,将他细细裁好的纸笺取出,重新把银票放回去。 他可以做到暂时由着她,却终究狠不下心捉弄她,不管她。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深恐自己一错眼,在她银子花完时没能及时发现,害她受苦。 纵然怪她狠心,他也舍不得她再受一星半点的苦。 躺回帐间,闻到她发间熟悉的香气,宋玉光忽而明白,在他心里,她并非他瞄准的猎物。 去正院看侯夫人时,遇到玉莹,玉莹挽住她手臂,对那通草花盆景赞不绝口。 “当真别致?”侯夫人也被她说动,“待会儿我去玉莹院里瞧瞧。” 闻言,乌嬷嬷无奈道:“太医说过,夫人的身子须得静养,最好十天半个月不要见风,等身子好全再去不迟。” “太医那是谨慎的说法,我的身子我知道,没那么娇贵。”王氏躺了几日,今日才能下床,很想出去走走。 说着,便站起身,要出去。 乌嬷嬷劝不住,慌忙朝戚凤箫和宋玉莹使眼色求助。 戚凤箫想着,要不再送一盆给侯夫人。 却听宋玉莹抢先扶住王氏道:“伯娘,外头天冷,风又大,还是听太医的吧,否则若再受了寒,便是玉莹不孝了。” “伯娘相看,我让丫鬟们搬过来,在伯娘屋子里摆几日便是。”宋玉莹说着,俏皮道,“过些时日可得还我的。” 没了出门的借口,王氏只得坐回去,含笑点了一下宋玉莹鼻尖:“你这小气鬼,伯娘送了你多少好东西,一盆通草花你都舍不得给。” “若是旁的东西,我自然舍得,可这通草花是戚姐姐送我做……” 说到此处,宋玉莹忽而面颊一红,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我这就让她们搬来。”宋玉莹说着,逃似的小跑出去。 侯夫人望着她背影,直摇头。 “亏得是嫁给陈樾,若是嫁给别家,我还真不放心。” 戚凤箫知道宋玉莹在羞什么,含笑没说破。 等盆景搬来,王氏极是喜欢,连夸宋玉莹所言非虚,又夸戚凤箫慧心巧思。 帮王氏处理些事务,眼见她面有倦色,戚凤箫和宋玉莹便齐齐告辞。 从正院出来,戚凤箫含笑道:“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你,不知你喜不喜欢,这会子应当已经送到你屋里了,你且回去瞧瞧。” 闻言,宋玉莹眼睛一亮,惊喜地挽住戚凤箫手臂:“戚姐姐陪我一起回去看。” 进到二房,翠浓果然已将那套芙蓉玉头面送到。 宋玉莹虽不缺这些,可她看得出戚凤箫花了心思,便毫不掩饰地表达欢喜。 听说广安伯府被父子两个败得只剩空架子,戚凤箫进府时,嫁妆便不算丰厚,这套头面得花一笔不小的银子,宋玉莹收得有些不安。 可随即一想,戚家没家底,可大哥有银子啊。 以他对戚姐姐的宠爱,自不会让戚姐姐吃亏的。 不过,改日见到大哥,她还是得提点两句,让大哥知道体恤戚姐姐。 回到岁苑,天色已不早。 戚凤箫刚进院门,便被长风唤住:“少夫人,公子有请。” 他人在书房,请她过去做什么? 书房里已掌灯,银釭放在案头,照亮宋玉光侧脸,衬得他轮廓越发深邃俊朗。 听见她脚步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6章 56 回京 书房内,箫声幽幽,似风入松竹。 悦耳,又不会叫人分神。 戚凤箫对照字帖,伴着乐声习字,神情专注。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戚凤箫放下湖笔,抬手揉捏肩颈处。 一抬眸,才发现天色已全然暗下来,箫声也不知何时停歇的,紫竹箫就搁在书案边。 宋玉光支起一条腿,虚虚倚靠满墙书架,长指把玩着她昨日送的香囊,烛光勾勒出他剪影落在书架上,愈显高大轩朗。 “抄了几页经文?”宋玉光长腿撤后一步,站直身形,朝她走来。 走到书案侧,他稍稍垂首,摸索着腰间玉带的轮廓,想把香囊挂回去。 他的耳力究竟有多好,她稍有动作,他便能听出来? “这么点儿时辰,只够写两页罢了。”戚凤箫绕出书案,面颊微热诓她。 实则,她一直在练字,刚把字写得勉强能看,还根本没敢往宋玉光准备好的,散着浅浅檀香的纸笺上写。 左右他看不见,骗他也不担心被发现,戚凤箫抿唇,无声浅笑。 言毕,她顺手接过宋玉光手中尚未戴回去的香囊,纤指一勾,将香囊挂回他腰间玉带下。 “肚子好饿,先用膳,明日再写好不好?”戚凤箫伸手环住他,小巧下巴轻轻抵在他衣襟交叠处,仰面望着他,嗓音又娇又柔。 听到她亲昵撒娇的嗓音,宋玉光有些恍惚。 仿佛他发现的一切,皆是幻象。她会留在他怀中,从未想要离开。 宋玉光抬手,掌心捧住她半边脸颊。 想起昨夜趁她熟睡时,摘下绸带,偷偷看她的情景,轻应:“好,明日可不许再偷懒。” “我哪有偷懒?!”戚凤箫不服气。 让她抄经时,他在一旁吹箫,究竟是为了陪她,还是为着督促她不许懈怠? 驹光过隙,光阴如电。 一场雪下来,耽搁几日,戚凤笙乘着马车回到广安伯府时,已过了腊月初八。 兜帽摘下,伯夫人才发觉她比从前瘦了一大圈,气色很差,与曾经珠圆玉润的模样判若两人。 伯夫人又心疼,又生恨。 扶她进屋时,忍不住在她背上捶了一下。 戚凤笙尚未休养好,身子正虚弱,被她大力一拍,红着眼圈,连连咳嗽。 伯夫人又赶忙帮她顺气,心里堵得慌,也跟着想落泪。 气喘匀了,戚凤笙朝着上首跪下来,没敢正眼对上广安伯视线,噎声唤:“爹。” “娘!”唤出这一声,她便伏在伯夫人膝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笙不孝,被董信那个狗东西骗了,阿笙想你们想得好苦。”戚凤笙泪水涟涟,一半是为自己看错人难受,一半是害怕。 怕父亲母亲被她伤透心,不管她了,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都给那个已经替她嫁进侯府的庶妹。 毕竟,她再不想承认有个卑贱的妹妹,那戚凤箫身上也流着广安伯府的血。 父亲或许会权衡利弊,可母亲素来疼她宠她。 只要她哭得伤心,服个软,认个错,母亲定还是愿意向着她的。 果然,伯夫人看见她哭得妆都花了,心如刀割。 也顾不上骂她,搂住她,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阿笙受苦了。” 坐在另一侧太师椅上的广安伯,打量着戚凤笙,眉心皱得能夹起蚊蝇:“可有找郎中看过?往后还能不能生?若是不能,那侯府你也别进了。” 伯夫人年轻时也曾小产过,知道伯爷的话无疑是在戳戚凤笙的心窝子。 “阿笙不进,你想让谁进?让你跟冷氏那贱人生的小贱人鸠占鹊巢吗?戚荣,你做梦!”伯夫人不顾情面斥他。 夫妻多年,除了当初因冷氏闹的时候,伯夫人甚少对他直呼其名。 眼下当着女儿的面,很让广安伯难堪。 广安伯怒气更盛,恨不能立时休弃她。 可家里一应事务还得靠伯夫人撑着,否则他连喝酒银子也不宽裕。 于是,他拂袖起身,指着戚凤笙道:“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你还好意思提晴娘,若晴娘还活着……” 对上伯夫人铁青的脸,他冲动的话戛然而止。 “戚荣,你还是忘不了冷晴柔那个贱人是不是?!”伯夫人冲他吼。 冷氏的名字,多年来他们心照不宣,讳莫如深。 广安伯身形发抖,却只是甩一下袍袖,踱步往外走:“简直不可理喻。” “娘。”戚凤笙像是吓坏了,面色白如素缟,眼神惶惶。 伯夫人心疼不已,轻哄:“没事啊,你爹外强中干,做不得主,娘一定会让你安安稳稳进侯府去做世子夫人。” 戚凤笙默默听着,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嫌弃,她仍是不想嫁给一个不通文墨,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将,还是一个前程暗淡的瞎子武将。 罢了,暂且忍一忍,没有里子,至少有面子。 等她怀上侯府长孙,孩子继承忠勇侯世袭罔替的爵位,她则把持侯府中馈,到时一个瞎子还不是任由她处置? 哪怕她到时养个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的小郎君,也能很容易瞒住那瞎子。 这般一想,戚凤笙眼中才透出几分真切的期待。 伯夫人捕捉到她眼中期许,暗自感慨,她的阿笙总算知道好歹了,只要她期待这桩婚事,肯哄着世子,便为时不晚。 只是,阿笙怀过董信那狗东西的骨肉,一路舟车劳顿,瞧着便没休养好。 小产多少会伤身,伯夫人有心想留她在府里细细将养月余,可年关将至,各家走动多,她怕夜长梦多,替嫁的事瞒不住,只得忍痛与戚凤笙说起如何送她进侯府的安排。 又转头招呼陶嬷嬷到近前,沉声吩咐:“陶嬷嬷,去侯府给戚凤箫递个信,就说我犯了心疾,让她回来小住几日。” 侯府岁苑,戚凤箫捧着一束新折的梅花,裙裾曳过门槛,携冷香而入。 “园中梅花开得真好,世子该随我去园中走走的。”戚凤箫将花枝放在案头,摘下镶狐狸毛的兜帽,露出被寒风吹得泛红的面颊,唇畔噙着笑意。 隔着绸带,宋玉光也能依稀辨出,她玩得很尽兴。 并非不想陪她去折花,只是昨日刚下过雪,梅林间尽是积雪,陈樾叮嘱过,雪光明炽伤眼,让他这两日切莫摘绸带出门,过两日好全再摘。 若真随她去梅林,听见她的欢声笑语,宋玉光很难保证自己能忍住不摘绸带。 “这般欢喜?”宋玉光起身,走到她身侧,温声含笑,“等我眼睛好了,便牵着你的手,好好去雪中赏梅。” 他不着痕迹告诉她,他眼睛很快便能好,能陪她看这一季的雪中寒梅。 可戚凤箫没听懂,以为他在怪她贪玩,不用心抄经文。 “日日抄经,你总得容我歇歇,用罢午膳便去抄,成不成?”戚凤箫微微嘟起唇,透出一分不情不愿。 随即,纤指捏起一支梅花,腰身轻旋,连带着艳丽梅枝自他鼻尖下掠过。 暗香浮动间,宋玉光听见她笑问:“香不香?” 宋玉光一手揽住她,一手掠过花枝,摘下一朵蕊间潜藏雪色的红梅,簪在她发间,顺势俯首,鼻尖轻轻抵在那簪着梅花的云鬟,轻道:“香。” 戚凤箫微咬唇瓣,眼波流转,语气却颇不自在:“等我把枝条修一修,插到花觚,摆在几上,明日满屋子都能闻到梅香。” 言毕,她腰肢一侧,从他掌间躲开,捏着花枝去忙。 正立在花几侧修剪着,便见翠浓进来禀报:“少夫人,陶嬷嬷来了。” 说到此处,翠浓顿了顿,快速望一眼宋玉光,才战战兢兢继续道:“说是伯夫人犯了心疾病倒,甚是想念少夫人,要接少夫人回去小住几日。” 她话音刚落,宋玉光面色沉凝,语气冷肃:“伯府请不起郎中,要少夫人回去侍疾?” 昨日长风便禀报过,戚家嫡女已被秘密接回伯府,伯夫人病因为何,宋玉光心如明镜。 嗬,伯夫人倒是心急。 咔嚓一声,戚凤箫垂眸一看,剪坏了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7章 57 相思 长到这般大,戚凤箫还是第二次进广安伯府。 上回是夜里来,根本没顾上细看。 只记得路绕厅阔,深宅寂寂,叫人心生惶恐。 还记得嫡小姐的闺房华美精致,锦绣绫罗,宝石珠玉,富丽迷人眼。 时隔数月,再走进这座宅院,戚凤箫却发现,伯府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大,比侯府小得多。 跟随陶嬷嬷步入正院,迎面便见伯夫人不知何故,正责骂一个丫鬟,面容憔悴可怖。 戚凤箫想起,第一次见到伯夫人时,她以为伯夫人能掌握她们的生杀大权。 此刻再见,她已丝毫不惧。 陶嬷嬷在戚凤箫手里吃过亏,刚又被她们摆了一道,当即回眸横一眼戚凤箫,快步上前,向伯夫人告状:“夫人,余嬷嬷偷偷跑掉了,这小贱人只带了翠浓回来,不知她们有何图谋,夫人一定要好好审审她。” 说到这一句时,陶嬷嬷已立在伯夫人身侧,通身好大的气派。 戚凤箫眼波轻转,面不改色。 对上伯夫人阴沉的脸,探究的视线,戚凤箫稍稍侧首,摘下戴了数月的面纱,呼吸着自在的空气,似笑非笑瞥陶嬷嬷一眼:“陶嬷嬷,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些。否则,只怕我心情不好了,该叮嘱笙姐姐的事忘记叮嘱,让她进侯府之后在世子面前露馅,岂非是你的过错?” 只这一番话,伯夫人便知,陶嬷嬷不是戚凤箫的对手。 “陶嬷嬷,你且退下,去唤凤笙过来。”伯夫人忍着怒意吩咐。 这怒意,一半是对戚凤箫,另一半却是被陶嬷嬷气的。 没用的老东西,让她看个人都看不住! 再如何愤怒,伯夫人也知,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须得再忍耐几日。 于是,伯夫人捏着帕子,轻叹一声,佯装伤心:“即便母亲答应过,许你假作丫鬟,陪凤笙进侯府,寻机会给世子做个妾,你心里还是不肯信母亲是不是?我虽没照顾过你,可你在别庄那些年,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母亲操持的?凤箫,你太让我伤心了。” 她自顾自说着,丝毫影响不到戚凤箫。 戚凤箫款步行至侧面,坐进离熏笼近些的圈椅中,目光略过熏笼上镂刻的缠枝花纹,笑应:“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伯夫人噎住一瞬,情绪收起大半,忍着怒意问:“你把余嬷嬷安顿在何处?你不是答应要给余嬷嬷养老么?外头千好万好,终归不如家里头,不如把她接进府中,过几日你陪凤笙进侯府,我仍叫她陪你们一起去,如何?” 家里头?嗬,若广安伯府是她们的家,那从前许多年为何她们住在无人问津的别庄里? “母亲一番美意,凤箫本不该辜负,只是余嬷嬷现下在何处安身,我也不知。”戚凤箫含笑摇头,鬓边步摇微晃,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沉稳气度。 她端凝着伯夫人微变的脸色,不紧不慢道:“离开侯府前,我只是与她约定,若五日后,我不能毫发无伤从伯府出去,便让她自己去侯府求世子,请世子爷念在我服侍过他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能替我养余嬷嬷终老。” “你敢!”伯夫人一听那能顷刻间瓦解伯府一切谋算的约定,登时额角青筋直跳,再也维持不住伪善的面孔,怒不可遏瞪着戚凤箫。 相比之下,戚凤箫捧起身侧方几上的茶盏,姿态显得越发闲适从容。 她浅饮一口清茶,润了润喉,方才弯起潋滟的唇,浅笑应:“当然,若是母亲肯成全,凤箫还是想带余嬷嬷离开京城,亲自奉养的。” 先前伯夫人说要让她给宋玉光做妾,不过是权宜之计,想把她跟凤笙拴到一条船上,让她对凤笙忠心。 此刻看到戚凤箫的态度,伯夫人才终于明白,戚凤箫一开始就没想再回去做妾。 “你不想给世子做妾?你舍得忠勇侯府的荣华富贵?”伯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当年冷氏不肯为妾,那是因为冷氏小时候也身在官宦之家,即便后来家道中落,也有一身傲骨。 可戚凤箫有什么?没读过几本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在别庄里过得还不及管事体面,能给世子做妾,已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她竟不动心? 冷氏当年被伯爷诓骗,没进过府,只被关在外头,充其量是个外室,伯夫人一直瞧不上戚凤箫的出身。 此刻不必再装给谁看,眼神里的鄙夷便毫不掩饰。 “母亲根本不会真的让我再回世子身边,不是吗?”戚凤箫抬眸反问。 话音刚落,斜刺里闪出一道身影,一道陌生而尖利的女声剑一般刺过来:“即便我母亲愿意,我也不答应!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敢肖想世子,做你的春秋大梦!” 戚凤笙快步走出落地罩,毫不客气地朝戚凤箫挥手。 盛着半盏热茶的杯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绿茶、白瓷、漫溅的水渍,一片狼藉。 戚凤箫面上仍是淡然,纤白地指落在裙面,轻轻拂开溅在裙上尚未洇渗的水珠。 她颈项微弯,睫羽垂敛,随意坐着便赏心悦目。 “你就是戚凤箫?”戚凤笙盯着圈椅中的美人,布着血丝的眼中透出几分嫉妒。 都是戚家女儿,为何上苍如此偏心,把美貌、身段都给了戚凤箫这个下贱胚子?! 听说戚凤箫已与世子圆房,还深得世子宠爱,昨夜戚凤笙便恨得心里直滴血。 见到真人,戚凤箫又生得这般狐媚相,戚凤笙更气。 母亲说,过几日进侯府,戚凤箫挣得的所有恩宠都是为她做嫁衣,可戚凤笙心里仍是膈应。 以戚凤箫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碰任何一样属于她的东西。 即便是她不想要的,也不行。 “没错。”戚凤箫抬眸望她,眼神微讶。 替嫁前,她见过一次戚凤笙的画像,画像里的戚凤笙脸颊圆润些,身子也比她丰腴些,所不是极美,却也是珠圆玉润。 可眼前的戚凤笙,不知在外头吃过什么苦,面色极差,涂着不适合年轻女子的厚重脂粉,比画像中似乎瘦了许多。 偏又不是纤袅的瘦,而是像朵开得正好的花忽而被风干大半水分的枯瘦。 配上她不善的眼神,看着让人心惊。 比起伯夫人,戚凤笙才更显病态。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最好找郎中瞧瞧,休养几日再进侯府去。”戚凤箫柔声劝。 否则,只怕宋玉光一碰她,便会发现不对。 心念暗转,戚凤箫呼吸忽而一滞,垂敛的睫羽微微颤动,心口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紧。 宋玉光会碰戚凤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8章 58 接人 这几日,伯夫人日日拿最好的汤汤水水养着戚凤笙,倒是很快将她身子补好了些。 虽不能说恢复如前,至少气色好了不少。 知道有求于戚凤箫,戚凤笙待她倒没再像初见时那样剑拔弩张。 即便不讲恩情,戚凤箫念在那一大笔银子份上,也愿意宋玉光过得好。 是以,叮嘱戚凤笙戴面纱,教戚凤笙学她说话时,她还算用心。 戚凤笙声线与她不同,再用心,也学不到十足的像,便不再多浪费时间,想在别处下功夫。 “你与世子之间,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是他主动些,还是你主动些?”戚凤笙已尝过情爱滋味,并不避讳。 反而,她想问得越清楚越好。 毕竟这些是夫妻之间绕不开,也最容易露馅之处。 戚凤箫迟迟未主动与她讲这些,便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且这些私密的事,她并不愿意第三个人知晓。 熏笼烘得人面颊微热,戚凤箫别开脸,望着屏风上的花鸟,轻应:“他喜欢听哄人的话,平日里,你多夸他几句,多说几句喜欢他之类的情话,他便欢喜。他只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实则很好哄。” 戚凤笙:“?” 她可不耐烦哄一个大男人。 从前董信那个狗东西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哄得她心花怒放。 如今风水轮流转,要她拿那些话哄别人? 戚凤笙不太情愿,却也没拒绝,嫌弃嘀咕:“一个瞎子,还挺能矫情。” “你莫要这样说他!”戚凤箫骤然抬眸望她,眼神有些冷。 回到伯府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没控制住情绪,些许失态。 “他也曾征战沙场,金戈铁马,战功赫赫。虽暂时看不见,可陈太医还在府中为他诊治,并未说全无复明的可能。”戚凤箫记得,戚凤笙一向嫌弃眼盲之人。 听见戚凤笙轻视宋玉光,她心里极是难受,她不敢妄求的明月,竟被戚凤笙嫌弃至此。 “你既然想回侯府做世子夫人,便学着去接受他,去爱惜他。”戚凤箫怕她听不进去,待宋玉光不好,忍不住威胁,“否则,你学说话、学戴面纱都只是皮毛,他总会发现枕边换了人,到时他定不肯善罢甘休。” 这几日,戚凤箫有恃无恐,什么也不怕,把伯府当自己家一样淡定从容。 直到此刻,戚凤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戚凤箫有软肋。 只是,这个发现并不让人觉得愉悦。 因为戚凤箫的软肋,是她戚凤笙的夫君! “我的夫君,轮得到你心疼?”戚凤笙猛然起身,带倒锦凳,不知是惶恐不安,还是恼羞成怒,她歇斯底里冷斥,“你待他再好,也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 突然,戚凤笙不想再问关于她和世子相处的任何细节。 不管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细节,她都会强行抹去。 那是她的夫君,却要她假扮成旁的女人去讨好? 且假扮的还是她看不起的戚凤箫,戚凤笙忽而没了学人的兴致,只觉连面上轻纱都是对她的羞辱。 戚凤笙扯下面纱,愤愤然:“这劳什子面纱,我可不会戴,什么佛前祈愿的谎言,可困不住我。我还巴不得他眼睛永远别好,等我的儿子承爵,就没他什么事了。” “你想做什么?”戚凤箫一阵心慌,总觉戚凤笙的话藏着对宋玉光不利的心思。 “这么紧张做什么?”戚凤笙笑,“他是我夫君,难道我还会伤他不成?” 转眼已是第五日,戚凤箫早早醒来,天光未亮。 她坐在妆台前,自己梳发,梳的是云英未嫁的少女发髻。 翠浓端着早膳进来,戚凤箫冲她轻轻摇头,一口也吃不下。 本以为能走得潇洒,原来她心里并没想象中洒脱,有些堵得慌。 “少夫人……”翠浓眼中含泪。 戚凤箫拍拍她的手,稳住心绪,柔声道:“在侯府时,你没与陶嬷嬷她们一起欺我辱我,还愿意帮我,我很感激。可惜我不能许你什么好前程,只能略微回报一二。我让余嬷嬷在钱庄给你存了笔银子,聊表心意。往后,你跟着戚凤笙回侯府,要好好的。” 明知没资格,可她还是忍不住低声叮嘱一句:“也替我看顾着些世子,莫要让她欺负世子看不见,做下什么伤害世子之事。” 闻言,翠浓伏在她膝头,泣不成声。 戚凤箫给翠浓留了五百两,哪日翠浓要赎身,出府做个小买卖也使得。 听到外头有动静,有人进来喊翠浓出去,戚凤箫方知,是宋玉光来接世子夫人回侯府了。 他亲自来接,人却没进来,只停下马车,候在府门外。 戚凤箫攥着帕子,忍耐良久,终于忍不住起身,朝着府门小跑而去。 无数的人拦住她,她只能站在门内,借着门扇遮挡,朝外头匆匆望一眼。 男子长身玉立站在马车侧,锦衣玉带,绸带遮目,丰姿灼灼。 听到脚步声,他稍稍侧首,望向府门内。 这一瞬,戚凤箫下意识收回视线,将全部身形藏至门扇后。 戚凤笙没戴面纱,从影壁前走出来,一眼望见马车旁高俊的男子,脚步微滞。 世子不是武将么,怎得生成这般风神俊秀的姿容? 虽是个瞎子,倒还算俊朗,且那挺拔的腰身,看起来便比董信孔武有力。 戚凤笙面颊微微泛红,快步走出府门。 “世子。”她学着戚凤箫的嗓音,柔柔唤。 可她学得本就不十分像,潜意识又不情愿学戚凤箫,只一声,便露馅,却不自知。 隔着绸带,宋玉光能辨出些人影。 女子朝他走来时,从身量他便瞧出不同,再听声音,更是了然。 他负手而立,转身间,鬼使神差朝门扇处瞥了一眼。 瞥见小小一角翩动的裙料,猜到门后藏着的身影会是谁,他心蓦地一沉,险些气笑。 没良心的女郎,眼睁睁看着旁人替代她,走到他身边来,还能无动于衷。 他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只是,她骗走他的心,却还想全身而退? 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戚凤箫背过身,含泪回到府中去。 她多想再看他一眼,却不想看到他亲手去牵戚凤笙的情景。 或许,他还会抱戚凤笙上马车? 戚凤箫什么都不愿想,往日亲密的画面却自动往她脑海里钻。 如今,他的所有好,都会给另一个女子了么? 她急急回身,是以,并未瞧见,府门外,宋玉光下颌微敛,沉声吩咐一句,飞身跃上马背,并未与戚凤笙同乘。 翠浓和陶嬷嬷跟着戚凤笙回侯府,伯府的下人里,便没有戚凤箫熟识之人。 她坐在客房里,抱着早已收拾好的,薄薄的包袱,坐在厢房等,没人理会她。 直到外头车马声渐歇,一位绿衣圆脸丫鬟进来禀:“箫姑娘,夫人请你过去。” 戚凤箫颔首,身穿第一次进伯府时的寻常布衣,抱着包袱,走进寒风席卷的庭院。 檐下水声汩汩,化雪比下雪时更冷,她身上衣裙不挡寒,冻得唇色发白。 厅堂里,伯夫人打量着戚凤箫,还特意让丫鬟翻了翻她手中包袱。 确认她没带走任何贵重物品,才颔首道:“你执意要走,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只是,你不信我,我也同样信不过你。想要走出这道门,你得对天起个誓。” “夫人想让我起什么誓?”戚凤箫声音冷得发颤。 “听说你是真心喜欢世子。”伯夫人起身,缓步绕至她身后,打量着她,又从另一侧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没想到,冷氏还生了个痴情种。同为女人,我也不打扰你娘安息,你便以世子的眼睛起誓,从今往后,若你和余嬷嬷中的任何一个,去告诉忠勇侯府的人,关于替嫁之事,便叫世子永世眼盲,再不会好。” 戚凤箫猛地一震:“世子是戚凤笙的夫君,你何必如此刻薄?” “是又如何,谁让你喜欢他呢?”伯夫人见她舍不得,心中总算生出一丝痛快。 找了几日,没找到余嬷嬷的影子,也不知她们怎么做到的,余嬷嬷像是在京城凭空消失了一般。 伯夫人很想毁了眼前这张似曾相识、我见犹怜的容颜,可没找到余嬷嬷,她终究投鼠忌器,没敢轻举妄动。 等戚凤箫出了广安伯府,手下的人还能盯她多久,伯夫人也不能确定,她已不敢小瞧戚凤箫的能耐。 既然戚凤箫相信神佛,她便让戚凤箫起誓,往后替嫁的秘密便烂在所有人肚子里。 从前,戚凤箫是不太相信神佛,若菩萨在天有灵,怎会让她阿娘落到那样凄惨的境地?她也没害过人,怎就自小命途多舛? 可事关宋玉光,戚凤箫舍不得有一丁点厄运报应在他身上。 左右不会再见,她也没打算去破坏曾经美好的回忆,起誓也无妨。 “我可以起誓,只是,得先请夫人告诉我,当年我母亲摔下马车遇难的地方在何处。”戚凤箫望着伯夫人,语气疏冷。 伯夫人挑眉:“陶嬷嬷没告诉你这个?你想做什么?” “夫人应当不希望我耿耿于怀,往后再寻机报仇吧?”戚凤箫眼神转冷,学着宋玉光平日里唬人的气势道,“那便告诉我在何处,离开前,我想去祭拜一番。” 听到报仇二字,伯夫人一个激灵,登时脱口而出,没敢隐瞒。 兔子急了还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59章 59 祭拜 琼园乃王家的一处园子,在京城外落霞山下,地处僻静。 每年春夏之交,满园琼花盛开,云蒸霞蔚,美不胜收,因此得名。 只是眼下正处隆冬,并非赏花时节,园中万物萧条,少有人会往那里去。 听他说完,宋玉聪双足似被冰凌骤然冻住,不能挪步。 他抬眸望着宋玉光,面色发白:“大哥何时知道的?” 宋玉光睥着他,并不言语。 只一息,宋玉光举步朝垂花门走去,留给他一道颀长高俊的背影。 寒风裹挟来他的话,清冷疏淡:“比你早。” 望着他背影,无数的情绪重重压在宋玉聪心口。 良久,他长长舒一口气,敛起清湛的眼眸,举步朝里去。 爹娘以为大哥一心为他好,才向王家借到琼园,不住地叮嘱他用心温习,莫要辜负大哥的良苦用心。 宋玉聪拜别父母,登上马车时,回眸望一眼侯府,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若他能不瞻前顾后,如大哥一般雷厉风行,是不是已然如愿以偿,携佳人出京? 不,不可能,大哥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大哥早已识破戚凤箫身份,戚凤箫对此一无所知,宋玉聪想给她递一封信,提点一二。 念头一起,便被他掐灭。 若当真为她好,他便不能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走吧。”宋玉聪隔着锦帷,冲车夫吩咐。 忠勇侯府正院,戚凤笙与陶嬷嬷跪在庭院中,身子已开始摇晃。 宋玉光步入庭院,脚步不疾不徐。 “玉光,你这是何意?” 见到儿子眼睛复明,侯夫人自然欢喜,可她不明白,凤笙好不容易守得云开,摘下面纱,玉光还是亲自去把人接回来的,怎得不分青红皂白叫人罚跪? 不管是王家,还是忠勇侯府,都没有这般磋磨自己媳妇儿的,王氏很不认同,面色也不好看。 “母亲先回屋歇着,儿子待会儿进来同母亲解释。”宋玉光虚虚扶住侯夫人手臂,淡淡瞥一眼乌嬷嬷。 乌嬷嬷明白他的用意,当即哄着侯夫人进屋去。 北风寒凉刺骨,庭院地砖冷硬似铁。 戚凤笙冻得唇色发紫,她已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只记得满心欢喜跟着世子来正院请安,谁知一进院门,世子便变了脸色,摘下绸带,嫌恶地瞥她一眼,命人将她和陶嬷嬷拿下。 世子眼睛好了?何时好的? 世子只看了她一眼,戚凤笙便立时惊觉,世子知道她不是原来的世子夫人。 难道他眼睛一直都是好的,失明只是出于某种目的的伪装?他一早就见过戚凤箫的面容,只是戚凤箫自己不知道? 无数的念头自脑海纷涌,终被寒风吹得凌散,越发理不清。 戚凤笙发现,她以为能拿捏的瞎子,她连看都看不透。 只是,世子没告诉侯夫人,事情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待侯夫人进屋,戚凤笙心存侥幸开口央求:“世子,我究竟犯了什么错?” 陶嬷嬷年纪大,已经冻得开不了口,一脸灰败望着宋玉光,只求他开恩让她们起身。 宋玉光没应话,而是转而问翠浓:“几时了?” 与翠浓说话时,他语气还勉强有几分人气儿。 翠浓隐隐猜到什么,又不敢深想,只顾着听命:“回世子,已过申时。” 言毕,目光快速扫过戚凤笙主仆,硬着头皮补了一句:“她们已跪了一个多时辰,若再跪下去,恐怕会闹出人命,要不先让她们起来?” “箫箫。”宋玉光轻唤。 “世子,我在。”戚凤笙知道,世子为戚凤箫取了个小字,正是“箫箫”二字。 暗地里劝慰了自己好几日,她心中依然膈应。 可笑,她才是世子夫人,却要时时处处模仿戚凤箫,还要顶着“箫箫”这样的小字。 原本,她信了戚凤箫的说辞,世子只是喜欢吹箫,才碰巧为戚凤箫取了这样的小字。 此刻她却骤然明白,世上根本没有这么多巧合。 戚凤箫被骗了,她也被骗了,世子早已知晓戚凤箫的身份。 宋玉光轻嗤一声,嘲讽意味十足。 他仍是问翠浓:“若箫箫在,恐怕也不想闹出人命,是不是?” 闻言,翠浓眼皮猛地一跳。 啊? 啊! 世子果然知道回来的不是少夫人,世子什么都知道! 翠浓不想跟着戚凤笙,她更想跟着戚凤箫。 一时间,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对,对!少夫人最是心软。” 言毕,她才发觉,自己的话哪里怪怪的。 毕竟,跪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戚凤笙才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 对上戚凤笙充满戾气的眼神,翠浓缩起脖颈,不再开口。 “带她们进来。”宋玉光转过身去,大步流星朝屋里走去。 片刻后,侯夫人惊得几乎是从太师椅中弹起来。 “你说什么?她才是真正的戚凤笙,先前终日戴面纱的是她的妹妹戚凤箫?”侯夫人又惊又怒,“广安伯府好大的担子!” 言毕,指着面色苍白如纸的戚凤笙,冲乌嬷嬷道:“带她去验身。” 戚凤笙不愿意,挣扎着,向陶嬷嬷求助。 陶嬷嬷则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不多时,乌嬷嬷扯着戚凤笙出来,一把将她掼在地砖上:“夫人,世子,奴婢已验明,她戚凤笙上个月刚小产过。” 与人私奔,给人做妾,还小产过,广安伯府竟然还想把人送进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侯夫人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案,疼得指骨发抖。 “母亲。”宋玉光语气淡然,听不出波动,“此事不宜声张,暂且叨扰母亲些许时日,将她二人关在正院后的柴房,等儿子忙完手头正事,接了箫箫回来,再治广安伯府的罪不迟。” “什么?你要去接戚凤箫回来?”侯夫人眼中满是讶然。 当下,她被气愤冲昏了头,以为儿子和她一样,恨毒了广安伯府,绝不愿意与广安伯府的人有任何牵扯,没想到儿子还想把人接回来。 “儿子眼睛复明之事,也请母亲吩咐下去,暂不宣扬。”不止是因为四皇子,宋玉光也不想让戚凤箫知道,他眼睛已复明的事。 儿子眼睛已好,侯夫人便不再关注这个,一心想着他与戚凤箫的纠葛。 “箫箫她人现下何处,你可知晓?你可问过她,愿不愿意回来?”侯夫人说着,想起更要紧的事,“坏了,广安伯夫妇会不会找她麻烦?” “母亲不必忧心,儿子心里有数。”宋玉光躬身,扣住侯夫人双肩,温声许诺,“过些时日,儿子定然还你一个毫发无伤的儿媳。” 乌嬷嬷忍不住笑出声,侯夫人也笑了,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既然喜欢,怎不把人留住?” 倒也不指望宋玉光回答,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内暗叹,她终究是老了,搞不懂年轻人们的情情爱爱。 只是,她看得出,儿子是真心喜欢戚凤箫,一心想回到从前。 罢了,那姑娘虽跟着伯府骗人,也是迫于无奈。难得的是,竟没被富贵迷住双眼,同伯府闹着要留下。只要她待玉光好,侯夫人可以不在意她身世光不光彩。 宋玉光走出门扇,侧过身,眼睁睁看着粗使婆子把戚凤笙和陶嬷嬷拖出来,往柴房去。 拉扯间,他目光不经意掠过戚凤笙腕间玉镯,眸光微闪。 “翠浓,把那镯子取下来。”宋玉光淡淡吩咐。 翠浓取下玉镯,递向宋玉光,他却不接,眼神里盛着嫌弃。 登时,翠浓福至心灵,打了水将玉镯洗了好几遍,擦干了,再递给宋玉光,宋玉光终于接过去。 玉镯刚入手,宋玉光唇畔便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连枕边人也可以拱手相让,还以为她多大方,原来是找了个假的传家玉镯给戚凤笙,真的定然是被她自己带走了。 嗬,小财迷。 翠浓跟在宋玉光身后,一路惶恐不安。 终于,她忍不住跪地求饶:“奴婢也曾跟着广安伯府欺骗世子,奴婢有罪,求世子念在奴婢对少夫人还算忠心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宋玉光倒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她。 闻言,侧眸睥着她,似是自言自语:“我待她不好么?她怎的就能狠心离开?” 言毕,他随手将假玉镯丢进鉴湖,湖水漾起涟漪,很快被寒风掀起的浪头盖过,杳无痕迹。 方才在正院里,他口口声声要接戚凤箫回来,这会子瞧着又有怨念,翠浓不确定,他接戚凤箫回来,是为了待戚凤箫好,还是为了折磨人。 想到戚凤箫临走还记得给她留一笔银子,翠浓心里感激不尽,忍不住替戚凤箫说话。 “世子,少夫人并不狠心,她只是怕世子知道真相后,怨她、嫌弃她,不敢留下罢了。”翠浓说着,蓦然忆起戚凤箫最后叮嘱她的话,语气变得急切,“少夫人离开前,还担心着世子,特意叮嘱奴婢多看着些,莫要让笙小姐欺负世子看不见,做下什么伤害世子之事。” “是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 第60章 60 认亲 梁修筠的父亲乃是云城富商,此番他是第一次随爹爹出门历练。 日前才与王家公子谈完生意,将近年关,他以为父亲会径直赶路回云城陪阿娘。 岂料,昨夜父亲忽而说,要带他来当年遇到阿娘的地方看看。 原本他们打算在前头岔路上停下,去山上走走。 没想到,会有人从山上滚下来,还拦住他们的去路。 他自小便知,阿娘是从一处山坡上滚下来,被爹爹捡到救下的。 阿娘滚落时,磕到后脑,抢救及时,保住一命,可好些事都记不得了。 甚至连全名也不记得,只记得曾有人唤她“晴娘”,这些年,爹爹便一直这么唤阿娘,希望阿娘有一日能记起什么,找到过去的亲人。 只是,十余年过去,也没能如愿。 爹爹遍寻名医,请了最好的郎中,郎中说若是阿娘看到过去熟悉的人或事物,受到刺激,或许才能想起来。 可梁家没有在京城为官的亲眷,能力有限,爹爹每回路过京城附近,都会来这里,却从未碰到什么人寻亲。 这会子,看到戚凤箫,梁修筠心中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或许,是因她眉眼生得像阿娘? 他不太确定。 寒风中,梁仁掀起帘帷,躬身朝外望。 一眼便瞧见神情错愕的戚凤箫。 即便戚凤箫看起来有些狼狈,可梁仁可她一眼,便骤然忆起当年初遇晴娘的情景。 梁仁跳下马车,任风吹动氅衣,眼睛盯着戚凤箫,声音略微发颤,又透着些许小心:“姑娘,敢问令慈姓甚名谁?” 与晴娘成亲前,郎中便私下告诉过他,晴娘生产过,应当有个孩儿。 这些年,他也曾找过那孩子,只是不知是男是女,无异于大海捞针。 望着眼前与晴娘有七八分像的眉眼,梁仁几乎抑制不住心中期待,她会不会就是晴娘的女儿? 他这话问得莫名,戚凤箫隐隐猜测,他可能见过她娘,只是不太确定,她不想随意将阿娘的名讳告诉一个陌生男子。 于是,她冲梁仁福身道:“不瞒大官人,我娘十多年前便已离世,今日我与嬷嬷来到此地,便是为了祭拜我阿娘。” 斯人已逝,姓甚名谁便不足为外人道。 梁仁听懂她的用意,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掠过路边丢弃的香烛。 虽对戚凤箫的回答不满意,他却未追问,而是命后头过来的家仆把余嬷嬷扶到马车上去。 请戚凤箫上车时,他状似无意感叹:“方才犬子唐突,还望见谅,实在是姑娘样貌与我家夫人十分相似,犬子以为你与晴娘有亲。” 晴娘?戚凤箫微微愣神,停下脚步,朝马车里望。 正好瞧见余嬷嬷扯开帘帷,望着梁仁,讶然问:“梁大官人说的晴娘,芳名莫不是唤作冷晴柔?”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梁仁命镖师继续赶路,梁修筠跟着,他则带着戚凤箫和余嬷嬷一道去最近镇子里的医馆。 听郎中说没伤到骨头,戚凤箫总算松了口气。 梁仁待她们态度和善,他的夫人当年也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他虽说不清楚他夫人芳名,戚凤箫却猜测那极有可能是她娘冷氏。 否则,哪有这样巧的事? 她是猜测,余嬷嬷却是笃定:“是小姐,一定是小姐!箫箫,我们随梁大官人去云城吧,你娘一定在云城!” 都说母女连心,或许是她与阿娘分别太久,对阿娘一丝印象也无,所以戚凤箫心里并无特别的直觉。 原本就答应余嬷嬷,要南下寻阿娘,眼下梁大官人口中的晴娘极有可能是她娘,戚凤箫没理由不去看看。 她侧眸望向梁仁,语气少了几分疏离戒备:“不知方不方便?” “姑娘不必客气,你若真是晴娘的女儿,往后便也是我梁某的女儿。”梁仁态度亲切和善,说完便吩咐人把喂好的马牵来,她们一道去追梁修筠。 云城距京城千里之遥,马车紧赶慢赶,到云城地界时,也已过了小年。 忠勇侯府,宋玉光坐在书案后翻阅卷宗。 长风叩叩门,快步进来,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递至宋玉光面前:“公子,云城密信。” 宋玉光长指微顿。 须臾,他合起卷宗,撕开密信上的火漆印。 她已平安到达云城,宋玉光长指潇洒地弹了一下纸笺,微微弯起唇角,面部冷峻的棱角也变得缓和。 收到信会晚一两日,想必这会子,箫箫已与她阿娘相认了? 把母女相认作为聘礼,也不知她欢不欢喜。 书案侧摆着火盆,宋玉光将看完的密信丢到烧红的火炭上,盯着漫卷的火光,慢条斯理问:“翠浓可送出去了?” 长风颔首:“送出去了,属下特意敲打过,且那牙婆年轻时在戏班子里混过,最会演戏,保证少夫人看不出端倪。” “嗯。”宋玉光轻应。 片刻后,他打开卷宗,圈出几处紧要处。 随即合上,交给长风:“设法呈到御前,只别用我们的人。” 长风立时正色,领命而去。 梁家虽是商户,在云城却是数得上名号的大户人家。 不止旁支傍着梁仁过活,连地方官府对梁仁也客气,毕竟他会挣钱,不光交的税银多,每逢灾年,捐款捐物也不含糊。 梁仁认回失散的女儿,说是办场家宴,云城有头有脸的人却来了大半,将偌大的宅院挤得热热闹闹,都想看他女儿冷凤箫长什么模样。 “大官人夫妇生得都好,女儿定然也是貌若天仙,听说已满十七岁,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与我侄儿年岁正相当,我得赶紧跟晴娘说说去。”一位妇人品着果子酒,微醺道。 “灌了几口黄汤就敢乱点鸳鸯谱,也不看看你侄子什么德行。将近三十的人了,还一心扑在科考上,若能考中也罢,偏偏考了多少回连个举人也没中,你以为梁大官人能答应?”另一位妇人磕着瓜子,笑着淬她。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什么都敢说。 另一位妇人道:“我家小子也正是说亲的时候,他眼光高,冷姑娘兴许能入他的眼。只是,也不着急,大官人说的好听,说是认回失散的亲生骨肉,可那姑娘为何姓冷,不姓梁呢?” “对啊,我记得他们二人成亲,都是晴娘来云城半年后的事了。”认识这么多年,她们也是才知道晴娘姓冷。 几人七嘴八舌,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嚼吧嚼吧,觉得还是先见见冷凤箫的人再说。 若是样貌好,梁仁又肯为她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管她是不是梁家亲生骨肉? 倒是梁家一位旁支的妇人,口气有些酸:“我看多半是晴娘早年跟别的男人生的,她生得那祸水模样,来历不明,不清不白的,还能把梁仁哄得五迷三道,娶她做了正头夫人,她哄男人的本事多着呢。” 晴娘为人和善,从未与人红过脸。 且认得这妇人的都记得,当年梁仁说亲的时候,她为了让胞妹嫁给梁仁,搅和了人家多少好事。 听到她这般说,没人应和。 梁家请了戏班子,正赶上开锣。 妇人们便攥着帕子,顺势起身去园子里听戏。 亭台墺馆,衣香鬓影。 戚凤箫没去,她已与阿娘相认,名字改做冷凤箫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上天垂怜,阿娘还活着,她便不再去想报仇的事,只想陪在阿娘身边,不再与广安伯府有丝毫牵扯。 跟阿娘姓,也是她在向过去的自己道别。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现下难忘,但她总要往前走。 半个月过去,不日便是除夕。 宋玉光带戚凤笙回府,转眼已有这么久了。 来到梁家,她没与人说 当前章节不完整,请前往m.aishu55.cc,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