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英》
第1章 第 1 章 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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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归宁
叔父新近做了中书令的,正是寒夙。
也正是为此事,寒夙作别久居的真陵来到澜都。
叔父的意思,他已到立业的年岁,不应再蛰居乡里,长辈如今身居显要,便更需要可以仰赖的人在旁襄助,他是冢子,势必要担起责来,也好为侪辈表率。
寒夙是想一直留在真陵的,但他永远不会违逆自己的叔父。
寒夙半月前抵达澜都,正逢元日。
过完节,只休整了不过四五日,寒夙便开始出门交游,今日东家,明日西家,一日也不曾空闲,忙得厉害。
今日倒是难得的早归。
但是到底出了一回城,车马颠簸,远比往日劳顿。
寒夙无心再管旁事,想的尽是归屋酣眠。
终于,车子再不动了。
仆从掀起竹帘,他走下车,缓步向大门去。
只走出两步。
他停住脚,看向门前停着的一辆马车。
看了一会儿,他侧过脸,对身后的近侍道:“车和马好似都曾见过。”
听他如此讲,近侍也抬了头去看,思索了有一会儿,回道:“像是张氏的车马。”
寒夙同作此想,面色虽未改,心下却疑惑起来。
这时候,府中管事从长阶上走了下来,快步到他身前,道:“正要着人去寻三郎呢。”
寒夙的从姊寒皙于今日回到了澜都,作长期的归宁。
从姊是叔父的长女,小字叫做清微,年二十,三年前出了嫁,嫁到同为真陵望族的百年公卿世家张氏做冢妇。
姊夫单名一个叙字,身份贵重,是张氏同辈子弟中的嫡长,也是翘首,才学出众,风流儒雅,乃当世名士。寒皙有同样显贵的出身,美貌之外,更有才德,正是寒氏的明珠。当初结亲,亲友宾朋皆认为是珠联璧合,该做一段传世佳话。
不想竟是这般收场。
张叙,一个受世家教育长大日后要接手父祖基业的大族冢子,竟然为着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轻贱女人,要同他家中门当户对的发妻和离。
旷古未有此事,简直骇人听闻。
真的是疯了。
“……他那样痛苦,我瞧着实在不忍……和离是我一人的决定,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并没有对我不起……他只是爱上了旁人……他是真的爱她……我不能看他再受折磨,怕他真的会死……所以我甘愿成全他……何况三年来我未有所出……是我辱没门楣……我愿入山修行以赎己身之罪……”
寒皙一身白青色的衣,跽坐于席上,惨白的日光落满她的全身。
就在这光晕里,她被深深地赋予了一种引人心碎的美。
“胡说什么!”
颜夫人,寒皙的母亲,此刻怒瞪着眼。
她的愤怒也对她的女儿,“是你的错?讲这样的话!张氏也欺人太甚!我寒氏难道是没有人了吗?且走着瞧!你回来的好!就是要回来,你的父母还没有埋进土里,便是双亲皆不在了,你也还有兄弟,这天下不是没了你的去处,只得留在那等地方受辱!”
说到兄弟,她拧起眉,问:“四郎呢?怎么还没有来!”
知情的使女回道:“四郎今日出城游猎……早已遣人去寻了,现时应当在归途了……”
“游猎!又是游猎!也不懂有什么好!我怎么就生下这么一个业障!长了那么一张冷脸,从来没见他笑过,心比脸还要冷!这个家是留不住他!他眼里也没有我!否则怎么同他老子一样,整日的不见人!”
说着,这伤心的女人闭上了眼,愤怒和痛苦使她不能支撑,她扶着头,身躯缓缓摇晃起来。
寒皙寒夙两个人连忙站了起来。
寒皙快步走到她母亲身旁,折身跪了下去,正要说话,眼角瞥见一道影。
她转过头。
瞧见了她的胞弟。
十八岁的少年人,骨峻神清,很有好容止,只是眉目太过冷冽。
很合他的名字。
寒昼。
虽然有好日头,可天到底还是冷的,他却只穿一身袍,叫人忍不住担忧他的寒温。
寒皙不免要出声责问:“怎么穿这么一身出去?又是去游猎,也不怕给风吹坏了!”
来人道:“我好得很,倒是阿姊你,怎么一回事?”
说话间,他阔步走进屋中。
他没有走向同他说话的阿姊,而是停在了兰锜前,解他腰间佩的剑。
颜夫人见状,扶住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呼。
寒皙想要安抚她的母亲,于是斥责她的兄弟:“早先教你的是全忘了吗?还不快过来!”
她是要她弟弟到跟前来同他们的母亲认错道歉。
她当然了解自己的母亲,只要她这弟弟讲了软话,此事便能揭过,她母亲心中再不会计较。
其实好哄得很。
但是她弟弟可是她母亲口中的业障。
他还是只和他的阿姊讲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回家来。”
颜夫人在寒皙的怀里痛苦地哀嚎。
寒皙望向她弟弟的眼里带了乞求。
她弟弟却道:“不必管她,你讲就是。”
寒皙确实是无能为力。
颜夫人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骂:“我当然不必你管!我便是死了,也不关你的事呢!”
寒皙忙道:“母亲息怒。”
寒昼对他阿姊道:“我已经半年没同她讲过话了,今日也不打算开口,我来这只是想知道阿姊你的事。”
至此,寒皙终于回过味来,知道一定是她母亲又做了什么得罪了她这弟弟的事。
半年都没有讲话,想必是很严重。
怎么能任由着拖这么久还不解决?
寒皙心中忧虑,便问是为什么事。
寒昼答她:“不过是些小事,但我曾告戒过她,是她不听,我依言而行罢了。”
寒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寒昼就道:“说你的事,究竟怎么了?”
寒皙正要简略地讲过,她母亲却先她开了口。
“怎么了!那张姓小儿为了个狐媚同你阿姊和离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颜夫人也是急了。她同她儿子的那件事,她并不占理,所以不好再闹下去,但是她又不肯服软,使自己的声势弱下去。
寒皙却感到窘迫,她母亲的话使她羞惭。
这羞惭是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母亲切不可作此讲,我深知大郎的为人,那女子既能得大郎青眼,便绝非狐媚之辈……怎能胡乱污人清白?”
寒皙如此讲,颜夫人也觉不妥,于是偏过头不再说话。
寒昼问:“他欺辱你?”
寒皙摇了摇头,“他是位君子,待我向来爱重……是那人很好,他不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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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叫他以为她就是在等他
颜夫人含笑接待了刘夫人。
寒晳也在。她坐在她母亲的下首,一个陪衬的位置。
她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不讲,更像一个陪衬了。
刘夫人正是张叙的生母。
她也是笑着的。
只是不同于颜夫人的从容温和,她的笑有着显著的困窘和苦涩。
“……全是那不成器的小子!是他胆大妄为,我与司空……我二人皆不知情呐!这、这……唉!但凡知道一点,又怎么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呢?夫人,和离是万万不能的!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不能这般儿戏啊!只要还叫清微回到我们家去,那孽子任凭中书令处置!我张氏绝无二言!”
“夫人少安毋躁,且先饮茶,正是顺口的时候呢。”说着,颜夫人亲自递了茶盏过去。
刘夫人无奈只能接过,掩面轻呷一口。
“当真好茶,早听闻夫人烹茶的技艺是当世一绝……夫人,就还叫清微回去吧……”
“回去?”颜夫人收了笑,“她为什么要回去?”
刘夫人的脸一白一赤,涩声道:“夫人……”
颜夫人重新笑起来,“夫人方才有句话讲的很对,咱们不是寻常的人家,所以和离才是小事呢!咱们都是生儿育女的人,一定是想着孩子们好,他们既然不好,又何必非要叫他们凑一起受委屈呢?难道你家还能缺了儿妇?我家也不会少了郎婿,夫人大可以放心,咱们当初结亲是为两姓之好,如今局面也还不足以使咱们结仇,咱们两家都是为圣上效力,咱们的家事比之国事,算得了什么呢?夫人以为如何?”
刘夫人道:“夫人所言句句在理,只是……大郎年纪还轻呢,他是少了管教,这才做了错事!真陵他是再不能待了,他马上就到澜都,往后就在他父亲眼前……真的再不会了!中书令懿范在前,他们是翁婿,大郎将来定会以中书令为表率……男女间的事,他到底见识少,没有分辨的能力,这才……我是历过事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天底下的女子,谁能越过清微去呢?我既见了轻微,旁人决计是再不能入眼的,那野路的妖妇,我张氏一定会妥善处置了的。”
颜夫人不为所动,淡淡道:“夫人,和离书已然签下了,你便是将人捆到我面前剐了,我女儿也不会再回你张氏去,夫人还是省些口舌的好。”
走不通颜夫人的路,刘夫人想从寒晳入手,哀声问:“清微,你是如何想的呢?你们是夫妻,大郎的品性……”
“夫人!”颜夫人语气不善,“自古子女皆是听父母的,当初是我叫她过去的,如今也是我叫她不要再回去,夫人何必再问?”
颜夫人怒意已现,寒晳不见半分动容,刘夫人知大势已去,低头叹息不止。
颜夫人见此,恢复了她初始时的和缓,并再一次劝饮。
刘夫人饮完了茶,起身告辞。
她其实清楚,重归旧好不过是她的奢想,她已然尽了力,不成仇已经算是好结果。
还可以接受。
颜夫人起身要送。
刘夫人连声道不必。
她的话是真心,但颜夫人前头都忍了,又怎么会在这点细枝末节上不讲究?
一路送到大门去。
门前又说了几句话,刘夫人道了告辞,登车先行离去。
门口还有张司空的车驾。
但颜夫人已经不想管了。
一路冷着脸走回去,进了门立刻吩咐使女:“把她用过的东西给我敲碎了砸烂了扔出去,留着要招不利的!什么嘴脸!委屈了我女儿,竟然还敢想我三郎四郎!白日里就做起梦来!”
她是真的生气,不停地抚胸口。
寒晳想说些话宽慰她母亲,还在想着,寒夙走过来拜见。
寒夙给叔母从姊都问了安,然后站着禀报。
“司空已经归家了,叔父叫我告叔母知,事情已然落定,一切都好。”
颜夫人哼一声,“他怎么不自己来跟我说?倒支使你,好盛的威势呐!”
寒夙笑道:“叔父不敢呢,他知道自己有错,叔母不宽宥他,他不敢到叔母面前使叔母生气。”
颜夫人心里有怨气,“他不敢?他怎么会不敢呢?事情难道不是他做下的?是他如今用不着我了,所以再不把我放眼里了,你就说,这么一个人,什么都好,怎么就非要在这件事上给我不痛快呢?”
寒夙垂首不语。
寒晳也不敢说话。
颜夫人是情之所至,她也知这话不合适同小辈讲,遂转了话锋,问寒夙:“果真一切都好?”
寒夙答:“我在一旁听着,觉得一切都还好,但我毕竟年纪小,缺阅历,或许有思虑不周的地方,叔母晚些可询问叔父,叔父定是和叔母商议过的,要是有不妥善的地方,叔父会讲给叔母听的。”
确实是商议过,但也未必能事事如愿,但既然说了一切都好,想必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颜夫人就道:“随他们去吧,我懒怠管了,倒是三郎你,对着自家人,话也讲那样周密!难道我们是你的上官?值得你这样小心翼翼?在外头确实是妥帖些好,在家里倒不必,太生分!”说着她笑起来,“不过三郎确实是好人材,就该听你叔父的,早入朝去历练,咱们家将来可是要靠你的,四郎哪里能指望?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也是命苦……”
这正是颜夫人的伤心事了,她抽出帕子来,在两腮上点了,然后攥着帕子对寒晳同寒夙道:“他什么都好,只一样,半点上进的心也没有,我为着他好,也不强求什么,只要他余生快慰,他的事上,我也就知足了,我哪里过分了呢?咱们家也只你两个儿郎,三郎你不在眼前,我急不到你身上,他就在手边……我不过是领了几回人给他瞧……七个月不同我讲一句话……”
寒夙就道:“四郎的性子是执拗了些……他现在是真正年纪小呢,等他再大些,也就懂叔母的良苦用心了。”
寒晳也应和,“他一直这样,母亲难道是头一天认识他?正如三郎所言,他还小呢,本来就是最年幼的那个,都娇惯他,更是小孩子心性了,等他大些,肯定就会好了。”
颜夫人给劝好了些,“我是再不管他了,由着他闹吧!我有你两个,也知足了!”
她擦了脸,重新提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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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神女有意
姚采先一步出现在寒夙面前。
他是一副扬扬的姿态。
“三郎,你可来了!让我来为你引见……”
有一个人恰在此时停住了脚步。
“这位是钟郎君……”
姚采看起来是想忍笑的,但是没有忍住,他笑出了声,又很快调整了,他尽量使自己庄重,是正经要给人引见的样子。
“……钟郎君呢,单名一个浴字……”
“钟郎君”比他坦率。
“钟郎君”张开她鲜润的唇。
“三郎!”
很欣喜的语气。
两个字而已,却被她喊出了百转千回,甚至于袅袅的余音。
“三郎,我终于再见到你。”
她是目光的聚集,她的话自然也是要一字不落地进到众人耳朵里的。
所以引起了不怎么响亮但算得上长久的议论声。
寒夙微微蹙起了眉。
他打量他面前这男装的丽人,揣测她的用意。
钟浴由着他打量。
她的人生最不欠缺旁人的目光。
而且她完全自信她的美丽。
寒夙看着眼前人。
心和脑一起描绘她的样子。
长眉细眼,乌发红唇。
她分明在勾着唇笑,可是却有一种疏离。
那是因为她的眼睛。
她直勾勾地看人。
一双好眼睛,会说话的。
古往今来,多少不堪的下流故事写在这一双眼睛里。
寒夙感到微微的窒意。
尤其这时候姚采在一旁小声道:“三郎你不知道,濯英姊这几天一直等你,棋都要下得不耐烦了……”
她也说:“是呢,真的要不耐烦了,这些人,没一个有好棋艺……可是没办法,三郎你总不来,我实在是没有事做……你家里的事已经好了吗?以后会常出来玩吗?”
寒夙完全地疑惑了。
这样的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是想做什么?
寒夙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至少此时此刻,他没有应对的法子。
他只好看向姚采,眼里有问询之意。
姚采笑道:“神女有意,三郎竟无情耶?”
如此放诞之言……
她竟也笑盈盈地听了。
寒夙察觉到浮现的危险,下意识地后退。
她却一步步向前,做持续地逼进。
她始终带着笑意。
一种宽和的无害的笑。
可是不对。
他自见到她之后所历经的这一切全是不正常的。
寒夙本能地想要躲避。
匆匆赶来的寒氏仆从解救了他。
“三郎,主公喊你回去呢。”
他几乎要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她显然是不高兴了,冷声问:“为什么回去?他才来呢。”
她是有好气度,生起气来,使人不能轻视。
仆从恭敬地答她:“家中有贵客,不敢怠慢,这才叫三郎回去。”
寒夙是一定要走的,他同主人致意,是他一惯的温文,不见异状。
姚采当然是想留人,但是他也不知道留不住,于是只说要送一程。
寒夙自然是推辞。
姚采则坚持要送,甚至扯住了寒夙的衣袖。
这时候,姚颂走上前来,笑着对寒夙道:“三郎,就叫他送你一送,瞧他这样子,你若是不应了他,只怕你走不掉,还是应了他的好,免得耽搁。”
姚采送寒夙出去。
钟浴静静地看着。
姚颂陪着她一起看。
再看不见人了,姚颂偏过脸,笑道:“这次也是没有回头呢,真是好定力,叫人不得不佩服。”
钟浴也笑:“就是这样才好呢,不会少趣味,不然谁肯奉陪?”
姚颂忍不住叹气。
钟浴问他:“怎么叹气?”
姚颂摘了朵花在指间来回地揉弄,道:“我很为濯英姊忧虑。”
钟浴问:“忧虑些什么?”
姚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他是好人品,你二人也是般配的,濯英姊若当真心悦他,倒不如……”
“七郎怎么说起胡话来?”
钟浴笑着打断了姚颂。
坐上了车,寒夙隔着竹帘问外头骑马的仆从。
“家里来了什么客?”
仆从答:“只知是自楚王府上来的贵客,再多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寒夙不由得怔住了。
楚王。
能是为着什么事呢?
一路快马加鞭,好在姚寒两家相去不远,不过一刻的功夫,寒夙回到了寒府。
寒夙下了车便径直去寻他叔父。
到了地方,仆从先进去通传。
不多时,仆从走出来,请寒夙入内。
寒夙进了门,先看贵客。
看清了,难免有些讶异。
竟是见过的。
贵客也是认得他的,含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对寒复道:“您瞧,我所言非虚,三郎一定是记得我的。”
寒复捋须浅笑,对寒夙道:“这是楚王嗣子,三郎还不快来拜见。”
寒夙掩下心头错愕,恭敬地上前拜见。
那楚王嗣子,名唤作梁襄的,两只手扶起寒夙,笑道:“我与三郎之间,何须这般多礼呢?”又说,“那时是迫不得已,才对三郎隐瞒了身份,三郎切勿怪罪呀!”
梁襄口中讲的,正是寒夙与他的初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不是什么楚王嗣子,他说他姓王,是家中的六郎,多余的不肯再多说,寒夙也只说可以唤他三郎。
三郎和六郎一并在渡口等船,那日落着微雨,船久久不来,六郎走到三郎身前,他先开了口,邀三郎对弈。
左右无事,三郎应下了。
棋盘上剑影刀光。
六郎忽然放下棋子,以政事问眼前人。
寒夙同样搁下棋子,道自己居家只治学。
六郎只是一笑。
说着话,寒夙要乘的舟飘荡着到了。
两个人站起来,各自讲了几句离别之语。
六郎讲日后要再相见。
寒夙不以为意,世事无常,尤其当今之世,初见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但他也还是回了一句,日后再见。
没想到竟真的有缘再见。
他倒还是往昔疏狂之态。
然而楚王立嗣的风波已是人尽皆知了。
自寒夙现身后,梁襄便一直握持着寒夙的手臂,做足了亲昵态势,话也是一直同寒夙讲,问一些离别之后的境状,留中书令在一旁,像极一个陪客。
送走了客,寒夙随叔父返回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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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我正是为了三郎
赏花宴上最有兴头的人是颜夫人,丝竹管弦,哪种乐音也压不住她的欢笑声。
她站在人群的最中央,有磅礴的得意。
这得意不是虚张声势,她是有底气的。
她生在公卿世家,幼时人们称她司徒家的小女郎,长成后她是尚书仆射的女儿,如今她是中书令的夫人,将来她又会是谁的母亲?
一切有迹可循。
她的女儿归了家,没人会觉得她可怜可笑,他们只会感叹张氏愚蠢。
什么也不耽误的。
寒皙却少兴致。
关于嫁娶,她其实是有些灰心的。
她真切地爱过张叙,她依着过往先贤的训导,做最合度的妻子。整整三年。
然而她的丈夫还是不爱她。
这实在是一种羞辱。
山中的半年里,她想的最多是澜都的家,家中她的父母,她的兄弟,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在家里,一切都是坚定的。
所以她提出和离。
她要回到她的家,回到令她安心的地方。
她不要再承受无端的羞辱。
她回到家了,果然,如她所想,父母包容了她,可是仍旧想要送她出去。
她不想,但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有办法拒绝。
她的失败不止关乎她一人,而且父母的话怎么可以不听呢?
她原本是父母的骄傲。
她知道她终究还是要到旁人家的。
心里止不住地丧气。
渐渐的连强颜欢笑都快要做不到。
她唯恐失态于人前,于是借口更衣避到了无人处。
今日确实不是赏花的好时候。
昏沉的天,青隐隐的,散落着鳞状的黑云,一副要下雨的态势。
人的心也闷。
丝竹在很远的地方,只偶尔飘来断续的几声,风徐徐吹拂着,花枝发出细微的响,不时也零落几片花瓣,沾到人的发上脸上。
寒皙拈去面上落着的一片桃花的花瓣,心境慢慢开阔起来。
前方正是一片竹林,石径蜿蜒,寒皙有了情致,便起身往竹林深处去。
才走出两步,忽然见一绿衣女子从林中走出,正迎面而来。
寒皙不由得停下脚步。
她见到绝代的风华,不可一世的美。
只是绿衣,只是玉簪。
却有压倒群芳的华贵,浑身都发着光似的,又是在这样灰暗的时候。
她怔怔地望着,心跳到口边。
那女子也瞧见寒皙了。
两人对视,她脚下停了一瞬,而后快步朝寒皙走来。
她越来越近,寒皙将她看得愈发清楚。
她眼里是有波光的,跳跃着,明明灭灭。
待她到了眼前,寒皙将她整张脸收入眼底,细细地看,最后的落点是一颗浅色的痣,左眼角下约摸一寸的地方。
“我可算是见到人了。”她笑着说。
那痣动起来,寒皙猛地惊醒了,下意识地微笑。
她又道:“我来这儿赴宴,远远见到一位旧相识,我想同他说话,去找他,他却走开了,我喊他,他没有听见,离我更加远了,我不甘心,过来追,这里真的好大,只不过转过几个弯,不但他看不见了,来时的路也再找不到了,我在这林子里转了许久了,好在见到你,劳烦你,带我出去,可好?”
寒皙当然不会拒绝,她笑着问:“你要到哪里去呢?”
女子想了一会儿,也笑了,“我不知道呢,这儿我是第一回来,什么也不了解。”
寒皙又问:“不知你怎样称呼?告诉我,好带你去寻你家里人。”
女子道:“我姓钟,不过我没有家里人,要劳烦你要带我去寻姓姚的,我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寒皙有些惊异,“姓钟?”顿了顿,她问:“是哪里的钟呢?”
姓钟的女子笑道:“哪里的钟?天底下有名望的钟姓不就那一家?说起来真叫人愤慨,我见过的好多人,都要这么问上一句,仿佛除了那一家,天下就再没有姓钟的人了,难道是我们不配姓钟?”
寒皙也觉得自己失礼,她确实反应太过,为此她同眼前人致歉:“是我冒犯了,我这就带您去寻人,请您随我来。”
姓钟的女子,也就是钟浴,嘱咐道:“还请你慢一些,我走不快的,腿上有伤,恐怕并没有好全,现下有些隐隐的痛。”
寒皙停下脚步,道:“既然有伤,还是乘辇的好,您在此稍等,我这就唤人抬辇来。”
钟浴摇了摇头,笑道:“不必,行路是无碍的,不然不会追到这里来,况且我也不爱乘辇,有这两条腿足矣,不过是慢一些。”
寒皙待人最是尊重,这是她的教养,因此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脚步放慢了些。
路上空荡荡,寂寞得很,何况身旁有这样一个人,叫人很难耐得住。
于是寒皙主动找了话说,“腿是怎么伤到的呢?”
钟浴笑着道:“落雪的时候去看山,脚下踩空了,滑了一下,摔了个狠的,养了一整个冬天,不然这会儿我应当在漳南。”
寒皙问:“雪里的山好看吗?我还没有看过。”
她离开的时候,真陵还没有下雪。
钟浴道:“是很好看,但是我为此摔了腿……”说完她朗声笑起来。
寒皙被她感染,也一起笑出来。
笑完了,钟浴就问:“我倒很喜欢你,你叫什么呢?”
寒皙怔住了。
面前的这个人,讲这样的一句话,仿佛她很慷慨,而寒皙好似也真的承了她的恩情,欠了她的,倘若不回应,就是她辜负了情义,于是寒皙报恩似的,将名姓连同小字一并讲了。
钟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就是你啊,这家的女儿,不久前才同夫家和离了的。”
寒皙听了这话,只是笑了一笑。
不然要怎么说呢?
钟浴又问:“怎么就和离了呢?你长得这样,他也舍得吗?”
这比寒皙先前的话还要冒犯,但她确实是一副真诚模样,看着似乎只是纯粹的不解。
因此寒皙倒愿意同她讲,“他另有所爱……我不愿误了他……”
钟浴听了笑起来,“那你还真是好性情,要是我,一定脱他一层皮。”
寒皙微笑着道:“不必我出手,他自己就已经脱了一层皮了,讲真心话,我很敬佩他,他算得上一位君子……”
钟浴摇着头笑,“真讨厌你们这些君子,渊清玉絜,衬得我们这些鄙陋之人愈发面目可憎了。”
寒皙当她是玩笑,笑着道:“还请莫要取笑。”
钟浴道:“我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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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我当然知道三郎不会来……
寒晳回到宴上,心事重重。
她的两个弟弟随她一道回了来,她不免要看向其中的一个。
三郎,她的从弟,与她今日新结识的濯英姊,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三郎……
三郎站在海棠花下,同人交谈,面色无异。
倒是四郎。
寒晳很感到疑惑。
方才寒晳看寒夙的时候,寒昼也同样在看,寒晳注意到,下意识地看过去一眼,几乎是同时,寒昼侧过了脸,抬起脚向远处走去。
寒晳太了解她的弟弟,他分明是不自在了。
真是奇怪,他不自在什么?
正不解着,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寒晳回过头,看见姨母家的表妹许韧。
许韧笑着喊了一声表姊,然后问:“表姊在看什么?眼睛转也不转的。”
寒晳轻轻摇头,笑道:“没有看什么,只是在想事情。”
许韧没有再问表姊想了什么,她挽住寒晳的手臂,小声道:“表姊随我来。”
寒晳自然是跟着她去了。
许韧拉着寒晳登上了假山。
寒晳万般的不赞同,“到这里来做什么?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说完抓紧了许韧的手臂,要拉她下去。
许韧却不肯,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寒晳噤声。
寒晳不再说话,神色间的忧虑之意却没有淡去。
许韧笑了下,低声道:“表姊莫要作此苦愁之态,我带表姊到这里来,自有我的用意,表姐快看。”
许韧拨开疏落的竹叶,手指向一处。
寒晳看过去,只是四五个青年郎君,站在一处,也算满目珍琅。
许韧这时候又道:“表姊只看那个穿朱的就好。”
寒晳将目光停在那穿朱衣的青年身上。
身躯凛凛,衣冠楚楚,倒是个好人材。
许韧问:“以表姐之见,他如何?”
寒晳笑道:“出众得很,怎么?莫非兰姿你有意?”
许韧挑了一下眉,道:“我若是对武夫有意,难道四郎还不足够?”
确实,这人戴金冠束革带,袖子收在臂鞲里,正是一副武人打扮。
许韧抱怨:“表姊对我简直没有半分关怀,这才不知道我心里有的只是三郎一人而已!”又说:“我只爱三郎呢!谁能不爱三郎呢?”
三郎。
寒晳心里不禁一动。
许韧又道:“暂不说三郎,咱们到这是来看旁人的,那个穿朱的,表姊可知他是谁?”
“是谁?”
“太尉的长孙,今年十九岁,尚未婚配。”许韧眼带调笑,“他也是为求娶表姊而来呢。”
寒晳却笑不出来。
晚间的时候,寒晳仍是百般的思虑,因此到底还是出了门,走许久的路,到从弟的住处去。
寒夙还没有睡,他焚着香,坐在窗下调琴。
看见寒晳进门,他搁下琴,从容地站了起来。
“阿姊怎这样晚来?可是有事?”
仆从搬来坐榻,寒晳在寒夙对面坐了,理罢衣袖,她笑道:“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心中烦乱,不得排遣,后来想到了三郎你,便过来了,我想着,依着三郎的脾性,多少还是愿意陪我说几句话的。”
寒夙笑道:“阿姊好见外的话。”说着,他站起来,道:“既要夜谈,那我煎些茶来佐兴。”
寒晳就道:“不必了,这会儿若是喝足了茶,今晚只怕睡不了。”
寒夙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待他坐端正了,寒晳看着他道:“方才我在院中,听了很久三郎的琴,杂乱得很,怎么,三郎心中也有纷扰吗?”
寒夙笑了一下,道:“调琴而已,没有的事,阿姊多虑了。”
寒晳也微笑,“没有也是好事。”
姊弟两人都笑,然而笑完了两人都陷入沉默。
良久后,寒晳开口:“三郎,我是有些话要问你。”
过了一会儿,寒夙回:“阿姊但问无妨。”
寒晳就道:“你和濯英姊,是怎么一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寒夙才道:“并没有如何。”
他把几次同钟浴的相见都细致地讲了。
其实根本没有见过几次。
寒晳忍不住蹙眉,“你的意思是,只是第二次会面,她就表现出纠缠的意味?”
寒夙微微颔首,“确实如此,为此我十分困扰,我并不明白这其中的用意。”
寒晳想起表妹的话来,笑道:“也许是为三郎你的风仪折倒。”
寒夙哑然失笑,很有些无奈地道:“阿姊不要取笑。”
寒晳道:“我可不是取笑,三郎不知是多少女儿的梦里人呢。”
寒夙只是笑,也仍是无奈的意思。
寒晳试探着说,“……濯英姊,倒是很好的人呢,那样的美貌……我是生平仅见,性情也好,也是先前没有见过的……她既然有意,三郎你……”
“她是很好,但是同我有什么干系呢?”
寒晳敛了神色,定定地看着寒夙。
寒夙也是没有表情。
“她的父亲是谁?居何位?兄弟又会在哪里任职呢?阿姊应当还不知道,叔父想要为我聘许家的兰姿表妹,叔父是为我着想。”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呢?”
他是完全坚定的神情,寒晳口中的话无法再说出来。
她想说的是,
“可是你的心呢,你真的爱兰姿吗?”
第二日也还是阴天。
然而过了午时,长风乍然而起,天穹渐渐是青碧色,而且一碧万顷。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去了,穹顶是幽深的蓝,星子一颗颗亮着,遍布着像散落的珍珠。至于月亮,月亮还没有出来。
山林是完全的寂静,也是完全的黑暗。
只有西山下烧着橘黄的火,小小的一堆。
火堆旁,钟浴散漫地往火里丢干柴。
寒昼牵着他的马走过。
钟浴听见声响,抬起头看过去一眼。
纵然有火光,也只是周遭的一片,远处还是晦暗,只有微微的亮,随着火光轻轻跳跃。
钟浴辨认了许久,试探着喊:“是四郎?”
寒昼牵着马走近,火焰点亮他的脸。
钟浴从地上站了起来,笑道:“果然是四郎,四郎这样一张脸,认不错的。”
寒昼没说话。
钟浴又道:“四郎是行猎归来?也太晚了些,附近是有寒氏的别业?”
寒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时白马嘶鸣了一声。
钟浴对马产生了兴趣,她朝马走过去,口中赞道:“真是神骏,是胡种马?”
寒昼没有答。
钟浴停在白马五步之外,自顾道:“如此品相,便是胡种马里,也是难得的了。”
寒昼道:“你要试吗?”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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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我再也不见他
钟浴病了很久。
此时差不多是好了。
只是头还有些昏沉。
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吃药了。
“不吃药?不行的。”
姚颂筛好了药汤,递碗给钟浴。
钟浴不肯接,满脸的愁苦:“是真的不想……”
姚颂不为所动,道:“既然不想,那为什么还要生病呢?”
钟浴辩驳:“我并没有想生病……”
姚颂把碗又往前送了些,“快吃了吧,吃了,也就好了,何必再拖?”
钟浴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碗,然而只是端着。
姚颂见状,长叹一声,道:“也让人省些心吧!雪封了山,不管,一定要出去,怎么样呢?断了骨头叫人抬回来,不吃教训,天那样冷,又不是炎夏,怎么会想着到山野里看月呢?吹一夜的冷风,回来后腰背痛,发寒热,躺十多天,累得旁人寝食难安,如今将要好了,却不肯吃药,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还没病倒,濯英姊你心有不甘,一定要我也去半条命?”
话说到这种地步,钟浴只能认输,苦着脸捏起药碗,仰颈一饮而尽。
姚颂终于满意,起身收拾药碗。
因为药实在太苦,钟浴心中还是暗恨,就对姚颂道:“七郎你这样年少,却烦琐至此,老妇一般,哪个女郎肯爱呢?”
姚颂笑道:“旁人我不知道,但濯英姊肯定不爱,我瞧得出来,濯英姊偏爱那些不睬人的。”
钟浴笑出声来,笑了一阵儿,停下来,极幽怨地道:“真是好利的一张嘴!刀一样割人的心。”
姚颂道:“濯英姊还是收手的好,你那样纠缠,他都不为所动,哪里有半点人的真气?这样的人,真惹了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别自掘了坟墓。”
钟浴不说话,只一下下拢她散着的头发。
姚颂还要再劝,使女忽然来报:“寒女郎到访,现已至门前。”
姚颂往门口看了一眼,站起来,先唤使女来捧漆盘,再对钟浴道:“濯英姊有客,我先告退。”临去前,他忍不住再一次苦口相劝:“我的话全然是出自真心,濯英姊多少也听一些。”
寒皙由使女引着进门。
钟浴并没有迎人,她仍然撑坐在榻上,只一双眼睛追随。
寒皙缓步行到榻前,使女另搬来坐榻请她坐。
寒皙却不坐,她看向榻上的钟浴,笑道:“我想同濯英姊近一些,不知濯英姊可允我同坐?”
钟浴笑着往后挪了些,给寒皙让出了地方。
寒皙挨着榻坐下,抬起头来看钟浴的脸。
依旧美得叫人心惊,只是白得厉害,很没有血色,而且双眼下有隐隐的青痕。
寒皙很感到愧疚,“我该早些来的……我竟不知道……”
钟浴笑道:“我并没有特意告知你,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寒皙道:“便是没有告知我,我也早该想到的……还是当着我的面呢……濯英姊也太胡闹,三郎明明已经说了不去……濯英姊不该去的……”
钟浴叹一口气,满脸的苦笑,“我哪里知道三郎竟是这样的铁石心肠呢?我生平还未受过如此冷待……”
她的头垂下去,垂得很低,再瞧不见脸。
正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寒皙难免为她心痛。
也不止是为她。
一颗心狠狠地坠下去。
“濯英姊……”
寒皙咬了下唇。
她顿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三郎并非你的良人,你还是不要再同他牵扯了……”
钟浴诧异地抬起了头。
寒皙继续讲。
最难堪的话已经讲了出来,余下的也就再没有什么为难。
“三郎的事,不知濯英姊了解多少呢?”
钟浴没作声。
不过寒皙也并不需要她答。
“只怕并不多吧,毕竟我家瞒得十分严实,外人又怎么知道呢?”
“要想讲清楚,得先从我祖父说起……我祖父最荣光时,也不过一个散骑常侍,他自恃高才,当然是不甘心……他有三个儿子,中间的那个,未及加冠便仙游了,所以其实是两个。我父亲是幼子,他的长兄,便是三郎的父亲……祖父受出身所困,一生不得志,只得寄厚望于子孙,然而,他最得意的长子,忤逆了他的意愿,同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定下了白首之盟……我那伯母,家中虽有些资财,父兄却不曾担任任何官职……这自然为我祖父不容,父子二人为此决裂,伯父便带着伯母到往山中隐居……我父亲一直竭力促进父兄和解,外祖举荐他任南郡太守,他求了母亲,母亲又去求外祖……所以最终出任南郡太守的,是我的伯父,但是祖父仍然不肯宽宥伯父,父亲安慰伯父,将来任满回朝,自有父子相见的时候……父亲在平渡送别了他的兄长,满心欢喜的等待日后的团聚,可是……伯父行到沥南,遭遇了水贼……除了因病羁留兰城的三郎,伯父伯母,连同两位从兄并一位从姊……悉数丧命贼手……噩耗传回,祖父急怒攻心,当晚便故去了……父亲拖着病体赶去沥南,带回了亲人的遗骨……和一个病弱的三郎……父亲无法原谅自己,他认为是他害死了他的父兄,他将他的愧疚全部移情到三郎身上……但我父亲有他自己的儿子……三郎很懂事,八年前,他十一岁,一定要回乡为父母守丧,谁也无法劝阻……我父亲没有办法,只好亲送他回真陵……之后他就一直在真陵,今年才回到澜都,不过一月而已……是我父亲一定要他回来……他不会拒绝我父亲任何的要求……他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事,很有自己的心事,固执得厉害……他打算听从我父亲的安排迎娶我姨母家的表妹……”
“这其中有太多事了……”
“仅我一人之力,不足以使他改换……”
“濯英姊……我于你有愧……”
“前人有语,倾盖如故……我与濯英姊,正是这种情谊,我今日作此剖心之举,只是为了……”
她不再说了,抿着唇看眼前的人,满面哀伤之色。
她对钟浴是真心的喜欢,不忍心见她受伤害,可是当世爱以出身论人,她也是没办法的。
钟浴没有什么表情,她咬着左手食指的指节,凝目出神……
寒皙也只能默默。
良久,钟浴松开了牙齿,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寒皙。
寒皙感到很难受,气堵胸闷,忍不住偏过了脸。
钟浴轻轻开了口,“……那么小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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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我只要眼下的欢愉
是非常难堪的境地。
她执着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然而他不说话,甚至低下了头。
他还是欠缺勇气。
这是当头的一棒,他豁然洞明,于是起身要走。
然而未能成行。
是他的衣袖,攥在她的手里。
他缓慢地回身,脸上已有了愠怒。
她却还是宽和的微笑。
“这就要走吗?”
她殷勤地问他。
分明是有答案的,她却还要问,是要留他的意思。
他就是要走,可是口和脚,全没有回应。
他只得又听她讲,
“太早了,你来看我,不能只说这么两句话……”
他还是不应答。
她又道:“我忽然很想听笛,三郎吹给我听吧,我有一管很好的东亭笛,我找来给你……”
说着,她松开拉他衣袖的手。
她很急,怕赶不及似的,鞋也不穿,赤着脚在地上走。
他原本是要走的,但终究没有走。
“找到了!”
她欣喜地喊,赤着脚又走回来,走到他跟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你信我,真的是很好的笛,我不吹笛,但一直带着,也时常擦拭,很干净。”
她的眼睛是明亮而热烈的,有光。
他受了蛊惑,竟然真的接过了她的东西。
入手玉一样温柔的凉,他稍稍清醒了些。
然而东西已经在手里了。
褐色的长管,有润泽的光。
他忍不住摩挲。
“要听什么?”
他偏头问她。
她又爬回榻上,撑坐着。
“想听《湖月》。”
她未加思索,脱口而出。
他却顿了一会儿。
笛声呜呜地起来了。
《湖月》是前人所作名曲,古朴素雅,一派萧疏,无论奏者还是听者,一曲终了,总有无尽的茫然与惆怅,如鲠在喉。
太过寂寥。
是以他虽然极喜欢,却不常吹奏。
天地广阔,何方可往?
他照例是静坐,眼睛久久闭着。
然而却有呜咽声,与过往的任何一回都不同。
大梦方觉,他往榻上看去。
她不知是何时躺下的,脸偏过去,只余披着的乌发给人看。
真是很好的头发,浓厚乌黑,波光隐隐,像是蘸足了水。
呜声断续,是她在哭。
她为什么哭?
他问自己,答案是不知道,他太缺少应付女人的办法。
他也不敢离去,只是等候。
终于,他看见她坐起来,她转过头来看他,泪眼朦胧,却看得出恨意。
“你怎么能不来呢?我在等你,你怎么可以不来?”
她伸出手来推他,满腔的仇怨。
他摇晃了一下,很快又坐正了。
她也只推了一下。
她看着他,流下眼泪,一行行,淹没了她眼下的那颗小小的泪痣。
他看她的眼泪。
她忽然抬起手,伸过来,带着想要探触想要抚摸的意味。
他往后仰,随后站起身,走掉了。
第二日,他又来。
坐下了,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她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
他不回答。
她又讲,“我并没有向你求过什么,我知道你将要有未婚妻,不要紧,我将来是会离开的……我只是想见到你……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他就问:“为什么一定要见到我呢?”
她望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流泪了,“你一定要一个回复吗?”
他答:“是。”
她却摇头,泪盈于睫,她说:“世上的难事,岂是件件都能说得清楚的?否则我何以至今日地步……三郎,世间何事不成空?我只要眼下的欢愉……”
她抿紧了唇看他,面泛桃花,眼含春水。
瞧着很有些可怜。
一个有手段的美貌女人,不想要倒还好,不幸她想要了,是绝不许人逃的。
此后他们常常见面,而且并不避人,很快他们的交往人尽皆知。
寒氏深负盛名的三郎,和一个寄住在姚氏的有着非凡之姿的神秘女人,一段佳话。
这佳话传到颜夫人的耳中,颜夫人据此去问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并不以此为意,被问急了也只说:
“又怎样呢?听说那女人很有名声,既然不是什么不堪的人物,三郎与之深交,有什么大碍?”
颜夫人大怒,当即与丈夫纠缠起来。
隔日一早,颜夫人装扮了,到寒夙的住处找人。
事关她的甥女,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到了地方,仆从却说,
“三郎已数日未归。”
颜夫人顿感头晕眼昏。
竟然数日未归!都在外头做些什么?
老的不经,这才教坏小的。
颜夫人虽心中有恨,但寒夙只是她的从子,又是那样的身世,她不敢太严厉,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讲,由使女扶着,忍者气走了。
颜夫人又想着到许氏去。
一番收拾,临到出门,脚已经踏了出去,又收回来。
她想着,三郎到底是妥帖孩子,又有她的面子在,应该不至于胡来……那就不是什么大事,还闹不起来,可倘若她真为此事去了许氏,倒显得这事天大一般。
不妥。
还是回去,再等等看。
起码要先问过三郎,探明他的态度。
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万事都要慎重,绝不能生了龃龉。
颜夫人劝服了自己,于是折身回返。
迎面撞见她亲生的。
亲生的看见了她,不说上来行礼问安,竟转了身子,径自走了。
这如何能忍?
不是亲生的才要忌讳,亲生的哪里需要顾虑?
“你给我站住!”
亲生的脚步不停,仿佛是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
不过四五丈远,况她又不是虫蝇,怎么会听不见?
颜夫人心中盘桓了两日的怒火终于有了纾解的地方。
“去把他给我逮过来!”
她这摆明了咬死不松口的态度,寒昼情知避不过去,于是不等人逮,自转了身,慢吞吞走到她母亲眼前。
到了跟前,他也不行礼,只是喊母亲。
喊完了,站着装木头。
颜夫人咬牙切齿,一双锐利的眼,把眼前这个她辛苦怀了十个月,又尽责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上上下下地扫了好几遍,然后自鼻中发出一声冷哼。
“逆子,真是个逆子,我的业障!”
逆子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讲,一副刀架在颈上也不在意的态势。
颜夫人就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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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我这一生得不到的东西实在……
颜夫人坐着,寒夙寒昼两个站着。
颜夫人呷一口茶,看了一眼寒昼。
她心有忌惮。
虽说是一家人,可毕竟还是私密事,有些话长辈可以听,同辈是听不得的。
还是得为三郎考虑。
颜夫人定了心,咳了一声。
使女从颜夫人手里接走茶盏。
颜夫人看向自己儿子,道:“今日的事,算过去了,你回去吧。”
寒昼却不动,仿佛他没有听见。
颜夫人不禁皱眉。
他这是不想走。
为着什么?
罢了,不管了,他好容易低一回头,就顺了他的心,听了也就听了,只当是教子。
颜夫人又看向寒夙。
她仔细斟酌着话语。
斟酌良久,她终于开了口,却只是一句:
“三郎,你是怎么个打算?”
实在是不好开口。
寒夙心中虽有猜测,可是长辈问话,不能有失,他怕他会错意,于是就想着问清楚:“不知叔母问的是什么事?”
颜夫人就道:“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不是大事,我也不管你们……我只问你,你同姚氏那个……你外头的事,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寒夙低头不语。
颜夫人就有些生气了,“我是你的叔母,难道害你?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与姚氏那个女客,你二人,究竟怎么一回事?我不过略有些风闻,内里什么事,我知道得也不清楚……你得给我说明白了,我才能知道怎么办。”
寒夙还是一言不发。
颜夫人想要发脾气,但是忍住了,还是好声好气,“你是我的从子,咱们是亲人,可兰姿也是我的甥女,我不能不顾着她……我不许自己的丈夫纳妾……那个女子不想求一人心?将心比心,我难道不拿旁人家的女孩不当人?你们要想纳妾,我是一定不许的!那女子和兰姿,你选一个吧!”
颜夫人讲完了话,只等寒夙的回答。
无论寒夙选哪一个,她都能接受,左右还没有同许氏过礼,没说定的事,妹妹一家不会为此怪她,要是说定了,还闹出这样的事来,才是真的得罪人呢!
可是寒夙却道:“我不知道。”
颜夫人这下真的生了气,她猛地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知道?”
面对责问,寒夙只是抿唇。
颜夫人厉声道:“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要是真如传言所讲,同那女子心意相通欲成百岁之盟,那我便去许家,你同兰姿的事就作罢,若你还是属意兰姿,我也还到许家去,为你解释此事,只是此后你便同那女子断绝往来再不相见,免得许氏生怨。”
寒夙仍然是不说话,低着头面有愧色。
这时寒昼在一旁道:“阿兄只是不知要如何同父亲交代罢了。”
颜夫人听罢,目意询问寒夙。
寒夙还是不答。
但颜夫人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她逐渐缓和了神色,仿佛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
她笑着道:“竟是这样吗?倒费这许多周折!同他交代?交代什么?三郎不必忧心,叔母是最信你,那女子既得你的心爱,想必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我是只想你们几个开怀自在的,她只要合你的意,我就一定喜欢,你叔父那里,不必管他,你的心意才最重要……”
然而在寒夙心里,他的心意才不重要,至少比不得他的叔父重要。
他绝不能使他的叔父失望。
颜夫人仍旧说着,“我明日便去许家,此事便……”
寒夙这时候抬起了头,并且将身子站直了,他的目光坚定有力,他甚至打断了颜夫人的话。
“我不会再见她,叔母,我会去许氏赔罪。”
颜夫人怔住了。
半晌后她才发出自己的声音,“……三郎你讲什么?”
寒夙跪到了地上,面色沉静,他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叔母,我想娶的人是许家表妹,近来的事……是我的错,我已改悔了。”
颜夫人不能理解。
“可你明明……”她住了口,重新冷凝了脸色,她问寒夙:“那她怎么办呢?三郎,你怎么能做下这等事!”
寒夙又一次不说话了。
颜夫人道:“我给了你机会的,你既然选了,那就要对得起兰姿,那人你往后就再也不要见了!明日你随我到许氏去!”
颜夫人简直失望。
哪怕寒皙和离,她也不曾对寒皙失望,因为那是张叙的错,寒皙并没有错处。可是今日她是真的对寒夙失望了。
还是好孩子呢!
做下这样的事!简直没有担当!
辜负的真心要怎么偿还?
颜夫人心中烦躁不堪,可因为是寒夙,她讲不出来重话,更烦躁了。
没办法,她只得自己避出去。
看不见还少生些气。
一气走出许远,直走到湖边去。
凉风拂面,颜夫人慢慢冷静了下来。
三郎是个可怜孩子呐!
她终究不忍,想着回去说几句宽慰的话,正要转身,却忽然给人扯了一下,她被吓到,一声惊呼破口而出。
她惊慌着去看,却是寒昼。
“做什么!”
颜夫人出声质问。
“这话该我来问,母亲到水里是想做什么?”
颜夫人这才察觉,原来已经离水这样近了!
颜夫人后怕极了,不住地抚胸口。
同时也欣慰,到底是亲生的。
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
但是随即又想起那个非亲的。
颜夫人叹了一口气。
亲生的没那么多顾虑,颜夫人也就直言不讳。
“四郎,以后莫要同三郎学,真有了心爱的人,千万要一心一意地待她……倘若是你做下这等事……我是一定会教训你的。”
寒昼没应声。
颜夫人没管他,只是自顾地叹气。
她沿着湖走,寒昼亦步亦趋地跟着。
好一会儿后,颜夫人终于收拾好了心绪,便想着回去。
三郎肯定还在那儿跪着呢!
三郎……
其实一直是好孩子的。
比她生的这个好太多了。
她难免怨怪,“你不该跟着我出来的,你应当留下,好歹是个陪伴……”
寒昼道:“他正难受呢,留他一个人的好。”
“正是因为他难受,你才应当陪着他呢!他只一个人,你一定要待他亲近……”
寒昼嗤笑了一声,冷声道:“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他才会有今日的痛苦。”
颜夫人一时没听懂,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寒昼却不肯说了。
“没什么。”
颜夫人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来,问寒昼:“那个人,你可见过?”
寒昼略点了点头,道:“见过。”
颜夫人又追问,“如何?你觉得她如何?”
寒昼答:“应当很好吧,阿姊很喜欢她。”
“清微?”颜夫人皱起眉头,“怎么清微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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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难道不是你亏欠我?……
许韧来势汹汹,钟浴却只看得见寒晳。
“啊,是清微,你又来看我了。”
寒晳微笑点头,“濯英姊,近来可好?”
钟浴仍然站在秋千上,姚颂不帮她,她就伸出足尖轻点,慢悠悠地荡。
“我当然好得很呐,你不正是因为知道我过得很好,所以才没来打搅我的吗?”
这确实是寒晳很久没有再来找钟浴的原因。
她怕见到寒夙同钟浴在一起。
“濯英姊……”
寒晳笑得苦涩。
钟浴笑道:“你来的正好呢,要是再晚个几天,你只怕见不到我。”
“啊?”寒晳有些吃惊,“为什么?”
“我很快要到漳南去了。”
“漳南?”寒晳想起来了,“是了,濯英姊曾经提起过,你说你本该在那里的……”
“对啊,我原本就是要到那里去的,没想到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如今是一定要去的了。”
寒晳问:“去漳南做什么呢?”
钟浴只说:“这个不好同你讲。”
寒晳也就知趣的没有再问。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忽然,钟浴笑着道:“我见到你实在太高兴,忘形到怠慢了来客,你还没讲呢,跟着你来的这位,是谁呀?啊,怎么还哭了?”
寒皙这才想起自己的表妹来,忙转过头去看。
许韧已经流了很久的眼泪了。
表姊转过头来看她,她也转过头去看表姊。
满脸的委屈。
寒皙也诧异,“兰姿,怎么哭了?”说着就去抽帕子。
寒皙捏着帕子小心地给表妹擦眼泪。
许韧哭着说,“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啊?”说着,她哭得更厉害了,帕子被她从寒皙手里夺走,她捧着帕子哭。
“这个就是兰姿么?”
寒皙点了点头,其实有些难为情的,“她一定要见濯英姊你……”
钟浴笑道:“我也想见她,清微你难道忘了?我早同你讲过的,可是你却一直不带她来。”
“是的,濯英姊早说过的,是我忘了。”
其实并没有忘。
钟浴又道:“她可真美。”
“你胡说!”
许韧大声地驳斥。
她的心完全的死了。
“虚情假意!你是嘲讽我吗?”
钟浴疑问:“怎么这样讲?”
许韧方额广颐杏眼桃腮,娇嫩灵秀,确是个美人无疑,虽然如今哭肿了眼,但也还是能瞧出来是个实至名归的美人。
“你还不是嘲讽我?有你在,旁人也能算得上美人吗?还是你如今就想讨好我?想……”说到这儿,她打了一个哭嗝,然后就只是哭,再不说话了。
钟浴很好奇,“我讨好你?我为什么要讨好你?”
“你想……你想讨好我,然后……然后叫我同意你给三郎做妾,我死也不会的!”
她哭的更厉害了,完全绝望的哭法。
“兰姿!你太无礼了!濯英姊……”
“啊,你这……”
钟浴看向寒皙,眼中满是无奈,“你这妹子……人虽然生的美,但是……到底还是年纪小……”
寒皙也道:“她确实年纪还小,还望濯英姊不要同她计较……”
钟浴笑着道:“我倒不至于同个小孩子计较。”
寒皙暂且松了一口气。
钟浴从秋千上下来,对寒皙道:“先到我那里去吧,叫你妹子洗个脸,你哄哄她,叫她别哭了。”
寒皙于是对许韧道:“可听见了?怎么,还要哭吗?叫你不要哭了。”
钟浴本走在前头,这时候回头,笑着道:“不是叫你哄她吗?”
寒皙就道:“她真要哭,哄不了的,就是要告诉她,别哭了,她才肯听话。”
果然,她才说完,许韧就不哭了,擦眼泪的时候冲钟浴瞪眼睛。
钟浴哈哈大笑,对寒皙道:“真好,是不是?”
很快就到钟浴的住处,满院子晒着东西,使女们穿行其间,各自忙碌着。
寒皙叹道:“这样多?”
“因为要离开了,所有的东西都要整理。”钟浴笑道:“因我几乎整年都在路上,所以东西很多。”
因为天色正好,钟浴就叫人把烹茶的器具都搬到檐下。
“清微还没喝过我煮的茶呢,今日一定要尝一尝。”
说着挽起衣袖,露出一双白玉似的腕子,还有一串绀色的琉璃。
寒皙看见了,赞道:“好精致的东西。”
钟浴转了两下腕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日光下熠熠生辉。
连许韧也被吸引了目光。
“释家的东西,说是可以祛病消灾,我父亲就给我挂了一个,一直戴着,那时候要在腕子上绕两圈……小时候常生病,身上挂满了累赘东西,不仅释家的,道家的也有,只要能解病……后来长大了,身体康健,很难再生病了,那些东西也就不再挂,只留了这个……”
许韧就问:“为什么单留了这一个?”
“因为这个好看。”
钟浴笑着回答她。
许韧听到好看两个字,哼了一声,再不想理会人,于是到庭院里去,这里翻一翻,那里看一看。
倒也自得其乐。
寒皙却担忧,嘱咐她:“你不要弄坏了东西。”
钟浴却劝她安心,“由她去吧,我是没有什么东西怕坏的,坏了就丢掉,左右会有新的。”
寒皙听了,小声道:“真羡慕濯英姊。”
钟浴笑着说:“我才要羡慕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水开了,钟浴不再讲话,身心全在茶上。
寒皙也倾身看着。
这时候正是日昳,阳光是炽热的,风很平静,鸟也不叫,只是跳树枝玩,院子里的人虽多,却处处有条不紊,声音是没有的。
实在是很安宁的一个午后。
钟浴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把茶盏推过去给寒皙。
寒皙先是浅尝了一口,然后低头又饮,抬头时,她满脸的赞叹。
“我母亲最痴迷这等技艺,我原以为再不会有人胜过她,真是想不到……我真应该带我母亲来,叫她也来见识一番。”
钟浴笑道:“清微你实在过誉了。”
寒皙却是很正经的神色,“我是肺腑之言,濯英姊不必过谦。”
钟浴朝她举盏,“那多谢你的赞赏。”
寒皙同样以盏相属。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候许韧走过来,问:“不是在煮茶么?怎么饮起了酒?”
寒皙笑道:“是茶,好茶呢,兰姿你也来饮些,作一番领略。”
许韧道:“我不爱饮茶,我倒爱这个。”说着她拿出手里的东西,问钟浴:“这是你写的吗?”
一摞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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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我只会爱他
使寒晳深受苦楚的,正是她的婚事。
楚王成与幽州刺史齐尚几乎同时遣使至寒宅拜会中书令寒复,意在为子求娶佳妇。
楚王是武帝的第四子,今上的亲弟,如今都督江州,深受重用,他的嗣子粱襄,年二十二,早前也是娶了妻的,只那女子命薄,出嫁后不久便害重病死了,眼下零落山丘,留粱襄一人在世,枕孤衾冷。
至于幽州刺史齐尚,他是今上的表弟,其母为已故的康邑大长公主,父亲则是太尉齐竞,现今正驻兵安州。齐尚是齐竞的独子,齐宜又是齐尚的独子。齐宜的年纪小些,今年才十九岁,还未有过婚配。
想要求娶中书令独女的,大有人在,但楚王与齐氏已经表了意,谁又敢再争呢?
所以也还只是粱襄和齐宜。
寒晳只需二者选其一。
她的父亲完全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她,只看她的喜好。
寒晳哪个也不想要。
可她又缺乏拒绝的勇气。
因此,只能无奈地受着折磨,等待最终之日的来临。
钟浴表露出想要去看望寒晳的意思。
许韧当然表示赞同,并且她愿意安排钟浴与寒晳的相见。
她甚至不愿等待,当即夺走钟浴手中的笔,拉着人往外去。
钟浴的意思,只见寒晳就好,不必惊动别的人。
许韧就说:“我是姨母家的常客,各处都熟的,不需人引也知路该怎么走,待会儿到了,我就直接带濯英姊过去见表姐,见不到旁人的。”
她信誓旦旦。
她完全是个单纯烂漫的小女孩。
钟浴也就信了她。
下了车,一人拿起一顶帷帽戴上。
许氏的仆从上前交接。
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钟浴跟在许韧身后进了寒宅。
两人连同许韧的使女,一行四人,都不说话,只一心行路。
行到一处园林,很清幽的地方,钟浴的步伐慢了下来,她正要对许韧说,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她回身看过去。
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使女。
许韧的一个使女上前,将人拦住了,两人一番交谈。
说完了,许韧的使女又赶回来,附在许韧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许韧看向钟浴,一副受窘的神色。
“姨母生气了……说我来了她家,却不先去拜见她,太没有礼数……我得过去了……先叫如莹带着濯英姊你去寻表姊,可好?”
如莹是许韧使女的名字,另一个叫如华。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许韧带着如华走了。
如莹道:“女郎请随婢子来。”
她躬身走在前面。
这个灵慧的女子,领会了钟浴想要观赏的意思,脚下便放得很慢。
钟浴在后头,掀起了帷帽的纱。
墙是灰白色,爬着绿苔,也有疏落的藤蔓,挨着墙栽的是松,枝叶茂盛,青青如盖,头顶的天日被遮掩了,幽深就是从晦暗里来。
钟浴仰头张望。
突然,前头的如莹停下了脚步。
钟浴发觉了,收回了目光不再看松盖。
如莹悄声道:“婢子告退。”
她转到岔路去,身影消失在山石后。
留钟浴孤身与来人相对。
安排了这次会面的,除了许韧,不作他想。
钟浴垂首,一声慨叹。
白色的履映入眼帘。
钟浴轻轻地喊,
“三郎……”
而后抬起眼。
眼尾高高地挑着。
“许久未见,三郎,你可还好?”
寒夙看起来不是很好。
可见的消瘦了,脸色泛青,有郁悒色。
从前他是有着光辉华彩的美玉,如今的他失掉那份华彩,是透着苍凉的古玉。
另样可赏的美。
钟浴又叹气了。
她看着他,满眼的爱怜。
寒夙不答钟浴问的他好不好的话,他动了动喉咙,眼里是悲哀,说:“你看着倒很好。”
钟浴再一次叹气。
她说:“三郎,不要作这等姿态。”
“为什么?”
寒夙不解,而且愤怒。
“你为什么要来?你明知我在这里……”
钟浴道:“我是来寻清微的。”
“你不该来……也不该……”
也不该是这样轻松不在意的姿态。
你怎么能不怨我呢?
寒夙几乎不能喘气。
钟浴笑着道:“兰姿说不会惊动旁人的,我信了她的话……怎么,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寒夙的眼睛是红的。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那天我不应该去找你……我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
钟浴道:“这就是三郎和我不同的地方。”
她说:“我是只要欢愉的,只要拥有过,我就知足。”
她看着寒夙,“你应当同我一样,这样你就会有快慰的余生。”
寒夙闻言失笑,他问钟浴:“不会不甘心吗?”
钟浴笑道:“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虽然笑着,却很有萧瑟的意味。
她直视他,一刻也不松懈,“三郎肯为我抛却你有的一切吗?”
在钟浴极有力量的眼神里,寒夙一寸寸弯了脊背。
他急促地喘息。
钟浴捧起他的脸。
他们对视,他仰着脸看她。
她轻轻抚摸他的脸。
她温和地对他笑,像一个宽容的母亲看着她的孩子,眼睛里甚至有泪光。
“三郎,我是只想你好的。”
“兰姿……”
“她很好,不是么?”
“她会是你的妻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爱情是你生命里的必要吗?”
“你我的爱,很重要吗?”
“你要忘掉我,过你的生活,将来你身居显要儿女绕膝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是完全不重要的。”
“你要过得好,这对我很重要……”
眉宇之间,满是慈悲。
寒夙突然就笑出了声。
笑完了,他说:“你真是薄情,你这样利落,常使我觉得你没有爱过。”
“我当然爱过。”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一只手抚上心口。
“我十分富有感情……”
“是三郎你……”
“不是我的错。”
她收了笑。
“这是最后一回,往后我们再不会见了。”
她收回搁在他脸上的手,越过他要往前走。
这一次是他拉住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
但是她们两个都知道,他是恳求的意思。
钟浴笑着说:“三郎,不要纠缠,很失风度。”
寒夙不松手,望着她的眼睛里有水意。
钟浴咬着唇,很显无奈。
她张嘴,是要说话,可是却遽然转过头,望向一棵松,冷声问:“谁?”
寒昼缓缓从树干后现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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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我使你生气了吗?
既厌姓粱的,又恶姓齐的……
如今天下,姓梁的和姓齐的……
寒晳失笑。
她难免要问:“为什么呢?”
她还想问的更细致些,厌的可是南义的梁?恶的又是否中阳的齐?
但是不能问,真要问了,未免有轻视之意。
她会问那么一句,是因为她是真的好奇,但她其实也知道,眼前人未必肯答。
果然,被问的人笑着道:“这里头的仇怨,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讲清楚的,你要问我,我只能讲,我如今这个年纪,又总是在路上,难免遇着一些人或事,使我心里带恨,我又是个狭窄心胸,记住了就不肯忘,这才到到如今地步。”
寒晳笑问:“濯英姊心胸狭窄?”
钟浴点头以作应答。
寒晳笑出声来。
钟浴也笑,“怎么,你不信?”
寒晳道:“比起濯英姊方才的那番话,我还是更信我的心。”
钟浴又躺回去,曼声道:“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这样觉着,倘若我恨你……”
哪怕只是假设,寒晳也是不愿意的,如此美好的情谊……她不想就此再说下去。
“今日天光很好,正是良辰,濯英姊与我同到园林去吧。”
“好得很。”钟浴翻身而起,笑道:“我要到那座桥上去。”
桥,正是钟浴走过的那座木桥。
寒晳陪她回到桥上。
精巧的一座拱桥,宁静的两个人。
钟浴闭目倚在桥上,头和颈都往后仰。
和煦的日光,温柔的风,潺湲的水。
钟浴忽然开口:“我忽然很想家……已经三年没有回去了。”
寒晳道:“过往我在真陵,也是三年,离开家……”
她轻叹:“只有这里才是我的家……”
她又问:“濯英姊的家是在哪里呢?”
“云林。”钟浴道:“我住山里,山又挨着江,我常到崖上去……”
“云林……是澄江?”
“澄江的支流。”
“真好……澄江的水,我还没有见过。”
“是很大的水,碧绿色,潦原浸天,人在船上,前是水,后也是水,左是水,右也是水,如果有雾,简直不再是人间,逼得人流眼泪……”
寒晳听得入神。
钟浴却不再讲。
寒晳道:“我真羡慕濯英姊……我这一生,只是在宅院,这样壮阔的景……”
钟浴笑了一下,“你羡慕我……也的确是好的……可是一生天南海北,四处地漂泊……我真的想过停留,可是不能够……”
“为什么呢?”
“因为人活着,总要有个理由,我还不想死,所以就得一直找……直到再找到一个可以使我活下去的理由。”
寒晳忽然之间,心里难过起来。
她看身侧的人。
孤寂到冷漠。
几乎成为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寒晳的眼里有了泪水,她低声喊:“濯英姊……”
钟浴说:“这就是我的命。”
她款款笑起来,懊恼道:“很丧气,是不是?我们不要讲了……过去的事,我一直不爱讲,但心里终究有着怨,所以总是忘不掉,不时就会想起……我们讲一些叫人开心的事,毕竟是这样的好时光……”
她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了,“姓梁的和姓齐的,清微你属意哪一个?”
寒晳不由得苦笑。
“我并不想瞒濯英姊……我其实再不想嫁了……”
“良人……哪个女子没有想过呢?我原以为张郎是……可是他对我做了些什么呢?有时候我真的恨他!我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但是他还是同我讲,‘我们就此分手吧’,如此而已……有始无终……他使我觉得……一切都不牢固……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所以我是逃回家来的……我再不要陷入那等凄凉的境地……”
“那就不嫁。”
钟浴很爽快。
寒晳还是苦笑,她朝着钟浴摇头。
“我不能够……我的父母……我不能使他们失望。”
钟浴笑起来,问:“他们为什么会失望?”
“我自小他们便以我为傲……”
“钟浴点头,笑着道:“对,所以你还要做世人眼里最完美的人……”她顿了下,强调:“女人。”
“一个完美的女人,高贵的出身,姣好的容貌,优越的教养,有了这些,嫁到另一个显赫的门第,有超卓的丈夫,再有孩子,孩子也要很好,女孩要教养得像你,要是男孩,得像他的父亲,你的孩子,同你和你的兄弟,你的父母,没有什么两样。”
钟浴看着寒晳微笑,“一个女人完美的一生,不是吗?”
“是这样。”
寒晳点头回应,笑得无奈。
钟浴又问:“如果不这样,会如何?会死么?”
“不会,但我不会再是父母引以为傲的女儿。”
“成为你父母的女儿,比成为清微你自己,更重要,对吗?”
寒晳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说:“是。”
“他们对我很好……他们没有亏欠我,我不能对不住他们。”
“那有没有问过你的父母呢?他们知道你不想再嫁吗?”
寒晳摇着头道:“没有。我不敢。”
钟浴笑道:“还是试一下的好,或许他们会赞同。”
“这样当然最好……可是,如果不呢?我不想再生风波,我不愿再使他们为难……”
“那我没有什么话讲了。”
寒晳心有愧疚,“我辜负濯英姊……”
钟浴笑道:“怎么就辜负我了?你也没有辜负你的父母,你只辜负了你自己,我是很敬佩的,你实在太懂事……那你就选梁从周。”
“把他当上马石,连同你的父母、兄弟、亲族……都是你的助力,你已经不再想要感情,那就去追寻权力。”
“你的舍弃要有意义。”
“权力在你手中流淌,你是至高无上。”
“不好吗?”
寒晳道:“他也不过是王侯……”
钟浴微微一笑。
“如果现在的太子……死了……”
“那不就另当别论?”
寒晳忙道:“濯英姊慎言!”说着四下里望,见近旁无人才稍稍安心。
钟浴笑着看她,“怕什么?不是你自己家?”
寒晳的心还在扑通地跳着。
“这种话不能乱讲的。”
钟浴笑道:“怎么是乱讲?他那样病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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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怎么她爱的不是四郎呢?……
寒晳问钟浴:“怎么办?”
钟浴反问:“什么怎么办?”
寒晳就道:“濯英姊可要避?”她不知母亲的来意,唯恐她的濯英姊受委屈。
钟浴自然懂她的心,她想投桃报李,因此笑了一笑,道:“为什么要避?那可是清微你的母亲,我不去拜会,已经是失礼,这会儿要是再避开,也太不成样子。”
说着,她走下桥,笑着迎过去。
许韧从来都是个外强中干的,颜夫人不过冷着脸逼问了几句,她就嗫嚅着什么都交待了。
猜测成了真,颜夫人心中直感怪异。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换作她,宁死也不挨的。
难道是个厚颜无耻之人?
应当不是。
只兰姿是个傻的,清微和三郎可不是,岂会被无德之人迷惑蒙骗?
那就一定是个高尚出俗之士了。
颜夫人心生敬佩。
这样的一个人,现下就在眼前,怎么能不前去相会呢?
颜夫人本就有着十分的善意,待真见着了人,这十分的善意竟不足用。
“上邪!该是何等的造化,竟有你这么一个人!”
两只手握住另外两只手,不肯松,眼睛也是盯着瞧,一瞬不错。
钟浴笑意盈盈,是从容不迫的笑,只是笑,而非喜,不过是友好的示意。
颜夫人更觉难能可贵,愈发视之如珍宝。
寒晳见状,很是欢喜,但又觉得不够,她有一颗分享的心,她还想母亲知道钟浴更多的好,因此道:“母亲,濯英姊很善烹茶呢。”
颜夫人立时生出了兴致,问钟浴:“当真?”
钟浴道:“是会一些,闲时自娱罢了。”
颜夫人笑道:“我是最爱这些,今日是一定要讨教一番的。”
钟浴笑意不改,道:“此我之幸也。”
寒晳的住处当然也有烹茶的器皿,但寒晳向来爱简朴,因此不过是绿陶,颜夫人不大瞧得上,就叫使女搬了她的来,璀璨华丽的银器。
颜夫人有说不完的话,但见钟浴一心烹茶,并不言语,她也就收了声,只是观赏。
茶好了,钟浴亲自捧给颜夫人:“夫人请用。”
颜夫人点头,笑吟吟接过,先是轻嗅,默默点头,而后饮,喜笑颜开:“果然香茗。”
一饮再饮。
“恰到好处!简直精妙。”
颜夫人毫不吝惜她的赞赏。
寒晳捧着茶在一旁问:“比母亲又如何呢?”
颜夫人叹道:“我恐怕不及。”
寒晳笑着对钟浴道:“濯英姊可听到?是否如我所言?”
钟浴但笑不语。
颜夫人这时候道:“我集众家之长,又多年苦学,尚不至此境界,你还这样年轻,却有这等高超技艺,不知师从何人?”
钟浴道:“是早年我父亲教授,他也是爱这些,而且常有新奇想法,他曾经以牛乳来代米汤,倒很有另一番风味。”
“牛乳?”
“是,北地牛羊骏马成群,各类乳汁,都是常吃的。”
颜夫人笑道:“你父亲是北人?”
钟浴笑了一下,道:“曾经是,后来就不再是了。”
“那后来到哪儿了?”
“南边,我们是南人。”
这时候颜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来,笑着说:“方才太欢喜,竟忘了问你名姓,只听清微喊你濯英,倒是好名字,可是小字?”
“是小字。”钟浴微微颔首,又报上姓名。
颜夫人听了却皱眉头,无意识地呢喃:“姓钟……”
钟浴只是笑。
寒晳轻声地喊母亲。
颜夫人回了神,又笑起来,没有再说名姓的事,而是又讲起茶和钟浴的父亲。
“濯英你的父亲,如今在何处呢?可也一同在姚家?我今生是一定得向他讨教的。”
钟浴笑道:“这恐怕是不行。”
“为何?”
“因我父亲已故去多年了。”
这下无需寒晳提醒,颜夫人也知失言,笑得勉强。
钟浴倒很自若,笑意不改,“是他不好,扫了夫人的兴,我也常怨他,去得那样早,留我一个人做孤鬼游魂……”
这是寒晳也不知道的,一时也不知该讲些什么安慰。
因此一下竟寥落得很了。
钟浴站起来,要告辞。
颜夫人心里头有愧疚,不愿意她走,拉着她的手说一些挽留的话,甚至还想要钟浴留宿。
还是寒晳出手,还了钟浴自由。
“我送濯英姊。”
出去的路上,寒晳同钟浴致歉。
钟浴很感惊奇,“又不是你们害死他,为什么不能提呢?难道不是事实?”
寒晳不知要说什么好,于是不说。
两个人安静地走着,一直到大门。
寒晳的意思,叫钟浴坐她的车,她可以亲自送钟浴到姚宅。
钟浴当然是说不用,何必多受辛劳。
两人正说着,许韧怯生生地从她的车里冒出一颗头来。
许韧没跟着颜夫人一起到寒晳那里去。
她不敢。
今日这事,完全是因为她欠了考虑,没能周全,这才闹出来。
虽然她是一直说好话,可姨母万一就是要难为人,可怎么办?
她哪还有脸见表姊和她喜欢的濯英姊呢?
她不敢想。
现身更加不敢。
一走了之?也是不敢的。
所以就等。
以示她心中愧疚,尚有廉耻在。
有了许韧的车,寒皙自然不必再殷勤地送。
钟浴先登车,许韧还要同她的表姊作别。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不说,只拿眼睛扭扭捏捏地看人。
寒皙原本是有气的,可是许韧这样姿态,她无奈只能叹气。
“往后可别这样了。”
许韧赶忙点头,又拉起表姊的手轻轻摇晃,脸上带着烂漫的笑。
一个使人喜爱的孩子,自然有她的本领。
寒皙也忍不住笑。
只笑了一会儿,她往车上看,叮嘱表妹:“你今日真是好冒犯,千万记得赔罪。”
许韧当即道:“我知道的,表姊放心吧。”
使女掀开竹帘,许韧上了车,车轮缓缓动起来。
钟浴靠在壁上,阖眼养神。
许韧慢慢挪了过去。
她一动弹,钟浴就睁开了眼,看过去。
四目相对,许韧不免有几分羞窘,笑得讨好。
钟浴看着她,不为所动。
许韧就笑不出来了。
熏笼里香还没有烧尽,馥郁的兰麝气味,直冲人的脑。
许韧轻轻掀起竹帘的一角。
凉风吹进来。
许韧觉得好受了些,胆子也大起来。
她是爱撒娇的人,因为很有用。
“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了,濯英姊就宽宥我吧!我再不敢了!”
钟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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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我难道不心疼他?
钟浴爱的是寒夙。
所以无论颜夫人如何惋惜,寒昼也是没机会的。
的确是寒夙先做了负心人。
可他是不得已。
颜夫人很喜欢钟浴,她也有个儿子。但她的儿子和钟浴并没有连结的可能。
她是可以不顾及寒夙的不得已,可是,怎么忍心呢?
一个孩子,一个自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可怜孩子,唤她叔母。
她怎么能不管他?
寒复夜宴归来,行到中庭,抬头看见天上一轮明月,正托在庭中那棵合欢树顶上,青天隐隐,月的周边,浅浅的有些明亮云彩,愈发显得月色光耀鲜明。
寒复忽然就有了赏月的兴致。
他快步往屋中去,寻他的夫人。
“夫人,今夜有好月,可愿往庭中与我共赏?”
他朗声笑问。
回答他的是颜夫人的冷笑。
“你还有心思赏月?”
寒复顿了一下,微笑道:“是有什么事吗?便是有事,此等良辰美景,也是不可辜负的。”说着就上前去,执起颜夫人的手。
颜夫人当即甩开了,“我是没有好心绪的。”抬起头,又说,“你也不许去。”
这下寒复彻底没了兴致,只微微地叹气。
颜夫人察觉了,问:“怎么,你心有不满?”
寒复苦笑,“夫人误会了,我哪里敢呢?”
颜夫人又是冷笑,“你怎么不敢呢?你有什么不敢的?”
寒复当下就有不敢。
他不敢顺着颜夫人的话再讲,赶忙说起旁的来。
“夫人,可是有事?若是有,是什么事呢?夫人只管吩咐,我没有不听的。”
“当真?”
寒复忙道:“自然是真,我岂敢对夫人失信?”
颜夫人还是冷笑,“那好,你现下去找三郎,告诉他,他同兰姿的婚事作罢,他只管娶他心爱的人。”
一时寂然无声。
颜夫人催促,“快去呀,怎么不去?不是没有不听的?”
“这……”
寒复重重地叹气,他不解:“是为什么呢?这样天造地设的一桩婚事,怎么就要作罢?”
“好?好在哪里?”
颜夫人手掌拍在几案上,嚷道:“你见过那个人吗?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只三郎是你的后辈?兰姿难道不是?你竟不管她!”
寒复也嚷起来,“怎么不是!我怎么会不管!可总要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夫人!”
颜夫人安静下来。
良久,她开口,很委顿的声音,“三郎心爱的人,我今日见了……兰姿无论如何是比不过的……”
寒复很觉莫名,“比不过又如何?难道是什么大事?那个人再好,三郎也不会娶她。”
“难道是什么大事?”颜夫人愤怒了,“怎么不是大事!她那样好,又与三郎心意相通,三郎爱她,却不能娶她……这一生他都无法忘怀的!兰姿要怎么办?她只有丈夫,却没有丈夫的爱……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她难道是没有旁人可以嫁了吗?”
“夫人!这难道不是有意寻事生非?”寒复无奈极了,“三郎不是已经去了许家赔罪?他会娶兰姿的!兰姿才是他的妻子,那个女人有什么重要?到底只是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怎么能配三郎呢?”他换了一副恳切的语气,“夫人,兄嫂去的早,三郎有的只是我们……夫人也一向是待他好的,怎么他的婚姻大事……要是这件事上委屈了他,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泉下的兄嫂呢?夫人!”
颜夫人完全不赞同。
“委屈?怎么就委屈了?你是没有见过她,等你见了,你就知道,能得那么一个人的青眼,是三郎交运!”
寒复只问:“那她姓什么呢?”
颜夫人气道:“旁人在意这些也就罢了,我们是什么人家?儿女婚嫁,又不是市集买卖!”
“四郎可以不在意,他有外祖,有姨母舅父,三郎也有吗?”
“我难道不心疼他?”
寒复苦声道:“他只有我这个叔父,我不能不为他打算啊!他一定要有个得力的妻族。”
颜夫人却并没有被打动。
“你倒是会伤人的心,我待他难道是假意?他唤我一声叔母,我把他当亲子,在我眼里,他同清微长年是没分别的。”
寒复无意再辩此事,只道:“夫人,你莫要再固执,此事绝无更改!”
颜夫人怒气上涌,“我明日到许家去!我阿姊可不会害她女儿!”
“夫人!”寒复撑住头,哀声道:“夫人若是担忧兰姿将来委屈,我会再去告诫三郎,他是最知进退的人,不会叫你失望的。”
“许家是去不得的,此事不宜再闹了,再闹,必然生芥蒂,又是何苦?”
颜夫人冷笑着道:“你说是为三郎好,那你可曾问过他,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你要给他一个得力的妻族,他自己真的想要吗?你别太自以为是!”
寒复不说话了。
颜夫人又道:“他只听你的,你现在就去,告诉他,叫他由着自己的心选。”
寒复不动。
颜夫人急了,“你怎么不去?不是讲一定听我的?”
寒复还是不动,而且也不作声。
颜夫人喘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君子一言九鼎,你难道是小人不成,才说过的话也敢忘!”
寒复道:“若为此事,我甘愿食言。”
颜夫人抓起几上玉盏狠掷过去。
钟浴存了尽快离开的心思,所以自寒宅归来之后,万事不理,只一心默书。
二月底,钟浴默完了书,托人转送许韧。
她再一次清点起行装来。
颜夫人每日都会送帖到姚宅。
钟浴一次也没有应过。
二月的最后一天,颜夫人亲临姚宅。
钟浴无奈只能出面接待。
见了面,颜夫人抓住钟浴的两只手,无论如何不肯放。
“听闻你要走?”
钟浴笑着说是,“我有些要紧事得做,不能再拖了。”
颜夫人就问:“什么事呢?”又说,“你告诉我,只要告诉了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一定给你办,我不是妄言。”
钟浴道:“夫人的好意,我先谢过,只是我这件事,旁人无法代劳的。”
“究竟什么事呢?”
“我要去父亲的坟前拜祭。早该去的,只是一直有事,这才耽搁至今。”
钟浴提及她早逝的父亲,颜夫人听了,难免心中作痛。
这可怜的女孩子。
她的真情,等不及试探,顷刻间全倒出来。
“好孩子,你同我讲,可是三郎伤了你的心,所以你才要走?”
不等钟浴回应,她又讲:“你错怪了他,他实在是不得已,他也可怜的。”
“你再等等,三郎的心在你身上,只要你肯等,他一定迷途知返。”
“你们一对璧人,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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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我要一个交代
寒晳还未赶至桥下,“扑通”又是一声,她愕然回头。
桥上已经没有了钟浴的身影。
寒晳只愣了一下,赶忙又往岸边跑去。
她不识水性,能做的不过是守在岸边等待接应钟浴。
她紧盯着水面,五内如焚。
不见人影,只有水花一直翻涌。
怎么还不出来呢?她不禁想,难道濯英姊也不会凫水?
那这可要怎么办呢?
她仰起脖颈四下里望,以期寻到行人前来施救。
可是却望不到人。
这里并不偏远,怎么会没有人来呢?
只有身边这仍在发愣的小孩子可以指望。
寒晳晃了他一下,大声道:“快去找人来!”
那小孩子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寒晳,还是愣愣的。
寒晳恼了,又狠狠地推了他一下。
他终于跑开了。
寒晳焦急地看回水面。
仍然是只有翻涌的水花。
钟浴当然是会凫水。
她在水下已经看清楚,那也是个小孩子,不停地在挣扎,水太深,他一直往下坠。
他实在怕得厉害,哪怕钟浴已经抓住了他,他也还在不停地动。
这是个特意凿出来的深潭,直上直下,没有缓坡,很像一口缸。
钟浴提着那孩子向上去。
那孩子还很有精神,仍然不停地扭动挣扎,钟浴几乎摁不住他。
两个人在水里不住地浮沉。
终于,那小孩子手脚不再动,他安生了,钟浴也就顺利带着他浮到了水面上。
寒晳看见他们,惊喜地大叫:“濯英姊!”
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钟浴浮着,托举起那孩子,寒晳也连忙伸出双臂。
两人将要完成交接,一个抱住两肋,一个托着双腿,就在这时候,她们手里的这个孩子,这个已经安生的孩子,突然动了起来。
他还是挣扎,双手双脚奋力。
寒晳在水边摇晃,钟浴在水中起伏。
“快拉他上去!”
钟浴大喊。
话音未落,那小孩子,一脚踢在钟浴的头上。
先是震耳的嗡鸣,接着一切都淡出了。
钟浴的身躯整个软下去,她仰躺着,缓缓地沉没,直到底。
看着平静的水面,寒晳软倒在岸边。
先前跑掉的那小孩子终于带来了人。
一群人,喧嚣纷纭。
然而水底是安静的。
在水底,钟浴是一株水草,她柔软的身体,她繁复绚丽的衣裙,全都舒展着漂荡着。
直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抓起她。
“安儿!”
惊慌的母亲唤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看见她,哭起来。
有人道:“快请医!”
流泪的母亲抱起她的孩子。
有人从她怀里接走了她的孩子,抱着,向前奔去。
她哭着追上去。
纷乱里,颜夫人快步走到岸边,搀起她的孩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孩子不答,只是惊惶地望着水面。
“清微,你到底怎么了?”
忽然水面震荡起来,有东西破水而出。
颜夫人望过去,看见了她另一个孩子。
“濯英姊!”
声音响彻云霄。
那已经走掉了的流着泪的母亲,陡然停下了她的脚步,仓皇回头。
寒晳从寒昼手里接过钟浴,颜夫人和她一起,她们两个人,合力将一个已经昏死的人从水里拖到岸上。
“濯英姊!濯英姊……”
她不停地唤,可是没有用。
寒昼爬上岸,拂开了她。
他伸出右手,探钟浴的颈,感受到跳动,他的手上移,捏住钟浴的两颊,分开了她的牙齿,然后他伸手指进去,扯出那条鲜红的舌头,接着他将钟浴整个翻转,使她脸朝下,又提起她的腰,使她呈一种跪姿。
蓦地,昏迷中的钟浴,喉咙滚动起来,同时发出呕声。
清水,一股股,不断地呕出来。
吐完最后一口水,钟浴摇荡着倒下去。
寒昼接住了她,使她倒在他的怀里。
钟浴清醒了些,但还是一双无神的眼,张着唇,痴痴地凝望——她面前那张水淋淋的脸。
寒晳轻声呼唤,“濯英姊……”
钟浴被吸引了注意,她想要转过脸,然而颈子一软,又昏过去。
“衣裳。”
寒昼忽然道。
颜夫人和寒晳皆是愣了一下后才意识到他是要衣裳,纷纷往自己身上看去,又互相看。
她们都没有。
外袍下就是中衣,根本脱不得。
又去看使女,使女们也一样,都是没有。
寒昼久等不到,抬起头,看过去。
他也清楚了症结所在。
于是解了自己的腰带,脱下外袍,将怀里人裹了,抱起来快步走了。
寒晳连忙追上去。
颜夫人前后左右看了,犹豫了一阵儿,最后也追着寒晳过去。
颜夫人坐着,寒晳站着,母女两个说话,一问一答。
寒昼擦着头走出来,颜夫人连忙站起来。
快步上前,拉住寒昼的袖子,问他:“没有受伤吧?”
寒昼回:“并没有。”说着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颜夫人长舒一口气,算放了心。
寒晳也走上前,抓住弟弟的手臂,道:“这有热汤,快来饮一些,免得生病。”
“不喝。”又加一句,“不想喝。”
寒晳已经端起了碗,递过去。
“还是喝一些……”
寒昼接过碗,一饮而尽,面无表情。
颜夫人这时候对寒晳道:“我得走了,清微你在这里,人醒了,遣人告诉我。”
寒晳点头道好。
颜夫人又看寒昼,嘱咐:“你再加一件衣,不要出去了,别受了风。”说完,转身往外走。
寒晳要送,也向门口走去。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来。
螓首蛾眉,媚眼丹唇,仙姿玉色,丰神绝世。
谁敢信她已年近四十呢?
这美貌的女人,此时蹙额颦眉,一副黯然失魂之态。
正是那落了水的小孩子的母亲,齐王太妃萧氏。
颜夫人停住了脚,颔首问候,“太妃。”
寒晳也躬身行礼。
太妃颔首以作回应。
颜夫人道:“我正要去寻太妃呢,太妃既亲到这里来,安儿可是已经无恙?”
太妃勉强一笑,“已然睡下了。”
颜夫人面有愧色,“今日之事,全是舍下接待不周之故,我不敢奢求太妃宽宥,不过任凭太妃处置。”
太妃轻声道:“夫人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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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可是父亲早已没有了啊!……
齐王要一个交代,颜夫人当然得给。
颜夫人应下了,齐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话。
当着齐王的面,颜夫人吩咐使女去请廖侍中的夫人秦氏。
这位秦夫人,她的儿子,正是粱融落水时旁边的那小孩子。
粱融,也就是太妃的儿子,小名叫安儿。
使女已经去寻秦夫人,颜夫人说想去瞧瞧粱融。
齐王并不阻拦,他走在前头,领着颜夫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粱融正趴在母亲的怀里啜泣。
颜夫人走上前,爱怜地摸了摸粱融哭得已经发紧的脸,说:“真叫人心都碎了。”
粱融听罢,瘪着嘴又哭起来,太妃连忙将他拥得更紧,轻声哄他,颜夫人也附和着哄了几句。
哄完了,颜夫人就问:“安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你怎么就落了水呢?”
谁知粱融听了,不但不回,甚至哭也不哭了,脸上没有表情,浑身阴郁气。
这里头必然是有事。
颜夫人也就不再问,专心等秦夫人。
秦夫人很快来了。
她瞧着很有些慌张,额头上许多汗,脂粉都溶了,一直不停地擦。
直到她看见齐王。
她整个人僵住,很显无所适从。
她身后只有她的使女,并没有她的孩子。
这倒是欲盖弥彰了。
找她来是为什么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颜夫人心中不满,说话也就不怎么客气,“令郎君怎么没有来呢?”
秦夫人又擦起汗来,话也支支吾吾。
“……他……他发热……我就叫人送了他回去……”
一个美妇人,这模样倒也怪可怜。
颜夫人却没生出什么怜悯之情来,她冷了脸色。
“这倒是舍下的怠慢了,客人有了不适,竟然还得回自己家去瞧,说出去,我们真要成笑柄了。”
“不敢、不敢……”
秦夫人汗擦得更勤快了。
颜夫人又道:“夫人你未免也太不明事理了,出了这样大的事,又只令郎君一人知内情,你却叫他回去,何意?难道这里头的事,我们是不配知道?”
秦夫人一面擦汗,一面颤声说不敢。
只是说不敢。
颜夫人真的恼了,正要再说些不客气的话,齐王先她开了口。
“到底怎么一回事?”
话是对着粱融讲的。
他是个冷肃的男人,素有威严。他还是长兄。他的父亲已经故去,他是他家里的权威。
然而被他问话的人,粱融,他的幼弟,狠狠地瞪他,仿佛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太妃掩住了粱融充满了仇恨的眼睛。
“夫人。”她轻声喊。
她的声音是很柔软的,会让人想起平原上的流水。
“令郎君不来,我同您道谢也是一样的……”
她又笑,可是笑得很疲惫。
“就这样吧,我不送夫人了。”
“改日我送谢礼到府上。”
秦夫人虽然是被感谢的那个,却像是蒙了大赦,千恩万谢地走了。
这下颜夫人是给不出交代了。
无米怎么成炊?
颜夫人看向齐王。
齐王只是看太妃母子。
满室的寂静。
齐王忽然转过头对颜夫人道:“今日叨扰了。”
是要告辞的意思。
也是要揭过的意思。
颜夫人佯装自若,笑着点头。
齐王又对太妃道:“回去了。”
不料太妃却不动。
齐王拧起了眉。
太妃细声道:“我想留下来,殿下带安儿回去吧。”
粱融听说了,惊慌地仰起脸,抱紧了自己的母亲。
太妃一下下摩挲着粱融的头发,问他:“怎么,你也不想走吗?那和母亲一起留下,好么?”
粱融点了点头。
齐王没有表情了。
“这是何意?母亲。”
话讲得很缓很慢。
颜夫人眼观心,心观鼻,只暗自咋舌。
太妃说:“她还没有醒……”
齐王冷声问:“谁?”
太妃张了张口,却又闭上。
颜夫人看不明白。
是不知道怎么说吗?还是被那冷硬的态度吓到,所以不敢?
是后者吧,不然不通情理。
于是颜夫人对齐王道:“就是那位跳水里救了安儿的宾客,她还没有醒,安儿上岸的时候踢到了她的头,她沉下去,几乎死了……”
太妃忽然猛地抖了一下。
颜夫人和齐王都注意到。
齐王道:“有这等事?”
太妃只是咬唇。
齐王就道:“母亲若是悬心她的安危,可以将人接到王府照看,母亲要是留在中书令府上……只怕不很合适。”
颜夫人这时候道:“她这时候倒不适宜奔波,还是就叫她留在我们这里吧。”
齐王也赞同,“夫人言之有理。”而后又看向太妃,“恩人的康建要紧,母亲若是实在挂怀,便辛苦些,每日前来探望……母亲以为如何?”
太妃还是说:“我想留下……”
“好歹叫我等到她醒了再走……”
太妃并没有等到。
因为钟浴一直没有醒。
天黑得很了。
太妃麻木地登上马车。
车内玉烛幽幽,映着太妃一双空洞的眼。
粱融担心她的母亲,问:“母亲,你怎么了?”
太妃垂首看自己年幼的儿子,蓦地流下眼泪来。
粱融怔怔地看着那一颗晶莹的泪珠。
片刻后,他抬起手,将那眼泪抹去了。
“母亲,为什么哭呢?”
太妃不答。
粱融耐心地等着。等着他的母亲说话。
他的母亲说话了,却是问他:“安儿今天怎么会落水呢?”
粱融抿紧了唇。
母子两个都沉默着。
良久后,太妃说:“不要说了。”
粱融却开口了。
他大张着双眼。
“因为阿狐问我,”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他问我,‘齐王究竟是你的兄长,还是父亲?’我要打他,扑过去,扑进了水里。”
“母亲,我又没有朋友了。”
他是很平静的语气。
“对不起,对不起……”
太妃拿手掩住了嘴,堵住了她的哭声。
眼泪却止不住,一颗颗滚落,像断掉的珠帘。
粱融一遍遍地给他母亲擦眼泪。
“不要紧的,母亲。”
他一遍遍地说。
粱融是个怪脾气的小孩。他不爱说话,从来也没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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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何不成全了他们?……
钟浴大病一场。
高热持续了整两天。
两天里,无数破碎的呢喃。
前一天还有声音,后来只是嘴唇的翕合。
也许是昏迷时说了太多,高热消退之后,她很久没有讲一句话。
钟浴转危为安后的第二天,姚悦来到姚宅。
他不是个懂礼的人,到了别人家里,却不拜访主人。
由姚颂领着,他直奔钟浴而去。
见面时,姚颂站着,钟浴倚着凭几躺在榻上,姚悦则是坐在榻前的胡床上。
姚悦是个老翁,却松姿鹤骨,自有风范。
反观钟浴,青春年华,煌煌日光下却有残烛之态。
依然是美的,只是美的邪气。
清冷阴郁,倦怠迷离,似梦如幻。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和坐。
终于,姚悦开了口,中气十分之足。
“想来你是就要好了。”
钟浴没有声音,甚至动也未动。
姚悦继续讲。
“你现在这样子,挪移也耗气血,你就先在这里养着。”
“养久一些。”
“好歹也过完四月。”
“就留下来。”
“要是那种日子也在路上漂泊,你父亲该有多心痛?”
说着,他站起来。
“我走了。”
说走,也就真的走了。
钟浴仍然垂首坐着,一动不动。
仿佛是个死人。
寒复早在等候,看见姚悦走出,当即上前行礼。
“仲文公。”
姚悦略略一笑,“三郎还是旧时模样。”
寒复笑道:“仲文公说笑了,当时青春年少,如今……”他摇头笑了一笑,不再说了。
“如今才是得意的时候呐!”
寒复受窘,不知说什么话,只是拱手。
姚颂收了笑,道:“三郎,我有事托付。”
寒复立时道:“不敢,仲文公吩咐便是。”
“我的一个至交,姓钟,他有一个遗孤,就是如今在你府上做客的那女子……请你多加照拂。”
寒复道:“她是贵客,我岂敢怠慢呢?”
姚悦又道:“还有就是……”
寒复心下一跳。
“……她与你家三郎的事,你不要在意,只当没有吧。”
寒复久经世故,便是山崩于前也不改其色,因此只是心中惊疑。
“我话是先说了的,若是有事,三郎多宽谅。”
说着,抬步走了。
姚颂行过礼,急忙追上,也一并走了。
只留寒复一人在原地,疑窦丛生。
又过了五日,钟浴终于讲出了她病愈后的第一句话。
话是对寒晳说的。
“那个每日都来的女人到底是谁?”
寒晳正在修剪花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极惊喜地笑开,“濯英姊你能说话了!”
钟浴道:“我早就好了,就是病得厉害,人非常难受,心绪很坏,不想说。”
寒晳就笑着问:“那如今怎么愿意说了?”
钟浴轻蹙了眉,扯过一朵蔷薇来,揉出满手的馨香。
“因为总觉得那女人很讨厌,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就很想知道她是谁。”
寒晳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呢?太妃人很好的,这些时日,她一直尽心尽力……”
“可是为什么总看着我呢?看很久,又总是发愣,使人很不舒服。”
寒晳笑道:“我也常这样看濯英姊呢。”
钟浴很是狐疑,“你没有吧……”
寒晳抿嘴微笑,又道:“人人都会这样吧,濯英姊难道还没有习以为常吗?”
钟浴摇着头道:“我没有留意过,我不很关心旁人。”
寒晳就道:“就是这样才好,否则可要生出许多烦恼了。”
钟浴笑了一笑,又道:“说了这样久的话,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人呢?方才你喊她太妃?”
寒晳点了一下头,“是齐王太妃,濯英姊那日救的小孩子,是她的亲子。”
“原是如此,难怪对她生厌。”说着,钟浴抬起手,盖住了头顶,“那小孩子就很讨厌,几乎害死我。”
不过既说到那天,就难免想起另一件事来。
“后来是四郎救起我?依稀记得是他的脸,还瞧见水从他睫上滴下来,落到我眼里……”
寒晳微笑着点头,“是他,好在他到的及时,不然真是不敢想。”说着就后怕起来,手抚上胸口,脸色苍白。
钟浴笑道:“这是救命之恩呢,一定得偿报的。”
这时候,外头传来说话声。
钟浴和寒晳停下了话,一起看过去。
太妃由人扶着走进来,瞧见了钟浴脸上的生气,同前头的寒皙一样惊喜,“濯英你好了?”说到一个“好”字,声音就哽了,眼睛也红起来。
腻得很。好似她们很有交情。
钟浴便有些不大自在。
但人家是为她着的救命之恩才如此,终究是好意,便是她不喜欢,也不能指摘,否则也太失礼。
因此还是对太妃颔首,笑道:“是好了,累您挂心。”
太妃在榻前坐下,默默地笑。
钟浴这时候道:“我病了这许多时日,您每日都来,如此眷宠,实在使人惴惴,您的心意,我已是领受了,只是如今我既好了,便不敢再劳烦,您以为呢?”
这话说的客气,意思却很直白,太妃也就再笑不出。
好在一旁还有寒晳。
寒晳没想到钟浴竟这样有勇气,那毕竟是位太妃。
她唯恐太妃觉得钟浴是居功自傲,心中会生出不满,于是便想要转开谈锋,引二人说些别的。
也是灵光一闪。
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濯英姊同太妃有几分相似呢!尤其是一双唇,便是依样描画,也不会这样像呢……”说着,就有些变了脸色。
她本是佯装的惊异,这会儿却成了真的。
因为实在是太像。
怎么会这样像?
简直毫无二致。
这就使人感到十分的骇怪了。
钟浴倒不以为意。她的相貌,她自己又瞧不见,只不过是有个模糊的影在脑子里,所以寒晳的骇怪,她并不能领会,像就像了,能有多像?
太妃却是盯着钟浴的唇看了许久。
久到连寒晳也觉得有些冒犯了。
钟浴更是皱起了眉。
寒晳便提醒太妃,迭声地喊她。
太妃恍然回神,稍显窘色。
钟浴以手掩面,轻轻打了个哈欠。
是变相的逐客。
她久病初愈,所以精神有所不济。
很合情理的一件事。
客人若是知趣,这会儿就该起身告辞。
太妃自然是知趣的一个人,她想钟浴尽快休息,可是她还有话要说。
因此开口时就显得急切。
“我早前听闻,濯英你的父亲……早故去了……是因为什么呢?”
说着,她很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钟浴是真的有些恼了,她笑起来,很有几分天真的意味。
“就是死了呀,到了该死的时候嘛,不然还是为什么呢?太妃觉得呢?”
如此乖僻惫赖的回答。
连寒晳都以为太妃一定要生气了。
但是太妃并没有愠色。
她的眼睛闪过一丝悲哀,然后很快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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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将来我一定会报答的……
颜夫人当然乐意至极。
寒晳比她父亲更早知道此事。她认为是喜事,所以迫不及待地告诉了钟浴。
不料钟浴听后,脸上有的却是一种冷笑的态度。
“她是我什么人呢?竟也做得了我的主?”
寒晳也就不敢再有喜笑颜色。
气氛一时冷凝住了。
过了会儿,寒晳小声地问:“濯英姊是不愿吗?”
钟浴冷笑一声,“我为什么愿意?我难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吗?我和他早完了,想回头无论如何是不能够。”
寒晳忍不住道:“他也是有苦衷,濯英姊不是都知道?”
“苦衷?。”钟浴冷笑着道,“一句有苦衷,就能免掉我受到的伤害吗?我就是不原谅!难道离了他,我就活不下去?没有他,还会有别人,天底下还会少了人?男人而已,只要我想,什么样的得不到?”
寒晳说不出话来。
钟浴是恼极了,“左右我是好了,过几日我就离了这,无论再有什么事,全与我无关……那位太妃,可真是!未免太讨厌!这样轻贱人!这是报恩?”
突然,她住了口,抬头往门口看去,喝问:“是谁!”
寒晳心里一跳,也转头看过去。
门口满地的光辉,寒昼提着花走进来。
一篮白色木香。
“怎么又是你?”钟浴在气头上,语气颇为不善,“每次我同你阿姊说些私密话,总要被你听去,到底是为什么呀?难道咱们是命定的不合?”
寒晳见是自己弟弟,心下顿时一宽,笑问:“你怎么来了?”
寒昼把花往前一送。
寒晳这才注意到他带了花来,还是木香。
她有些讶异,“木香花竟然开了么?”
“今早才开,只有这些。”
冷声冷气的。
寒晳接过看了,果然多是些花苞,但还是香的厉害。
钟浴笑着说,“原来四郎是来给我送花吗?那倒是我出言不逊了,原来以怨报德的,竟还有一个我呢。”
“这花很好呢,园林里那么多花,我最喜欢这个,不但好看,又很有香气。”寒晳说着,把花篮递给钟浴。
钟浴头歪下去,脸贴到花上,笑说:“就是嗅到了这花香,才知道有人来了,我原以为是脂粉香。”
“原来如此。”寒晳笑着摇头,“我不如濯英姊灵敏,我就没有嗅到。”
钟浴又去看寒昼。她没有离开花,大半的脸都埋在洁白芬芳的花里,嫣然一笑,“四郎,真是多谢你。”
寒晳又道:“濯英姊这些时日见的花,都是四郎剪下来的,那日我去园林摘花,正赶上他出去,我看见他了,要他帮我剪枝头那朵蔷薇,因为我够不着,他是生得高,手抬起来就摸到了,他问我濯英姊你的病,我说濯英姊你虽然已退了热,但人一直怏怏,正是为此,我才想着摘一些花,也许濯英姊瞧了,心境会好一些,他听了就说,还是交给他,他住得近,此后果然每天都带着花去找我,再由我提着给濯英姊。”
“竟是这样嘛!”钟浴的一双眼睛快乐地忽闪着,她受了感动,“清微你实在是很懂我!那几天就是很难受,心绪很坏,只有看着这些斑斓艳丽的花时才好些,我一定要好好谢你才是!”
寒晳向钟浴一笑,“那就好,我就是想要濯英你开心,只是辛劳不是我的,我可不敢贪功。”说着看向寒昼。
寒昼还是旧样子,面无表情地站着,很显冷峻,万事与他无关的架势。
钟浴就问寒晳:“怎么从来没见四郎笑过呢?”
寒晳也有些苦恼,“他小时候还常常会笑,还会哭呢,后来不知怎么就变这样,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呢。”
她这样说,寒昼终于变了脸色,他锋利的两道眉,蹙起来,“为什么和人说这些?”说着转身走了。
仿佛是为了昭显他的不满。
寒晳怕弄出声音来,因此抿紧了嘴笑。
钟浴正色对寒晳道:“你不要再笑了,他都生气了!”说完自己却大笑起来,笑到咳嗽。
寒晳就连忙收了笑,也劝钟浴不要再笑。
钟浴捂着帕子咳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咳得满面通红,海棠花一样。
她笑着对寒晳道:“今日天色似乎很好,我想出去走一走,清微你借我两件衣裳穿。”
钟浴爱穿绿,尤其是不怎么鲜亮的绿,松霜绿和梧枝绿最佳。
寒晳也是爱淡雅颜色,所以钟浴很轻易就借到了心仪的衣裳穿。
松霜绿的曲裾,玉色的领和腰带,满绣云纹。
穿好了衣裳,又要人给她梳头。
“编起来,全盘到脑后,我要戴花。”
半个时辰后,寒昼在自己的住处见到了盛装的钟浴。
她轻抬手臂,笑着在他面前转圈,步履蹁跹。
“好看吗?”
寒昼擦着剑不说话。
钟浴就不大高兴,因为觉得被扫了兴。
她撇了一下嘴,问:”我头上的花戴得好看吗?“
她的头发整个盘起来,以一根木簪固定,髻的边缘,拢着纤细的花枝,疏落的白花,茂密的绿叶--正是木香花。
“好看。”
寒昼低声说。
钟浴感到满意,复笑起来。
“就是因为好看,所以才叫你看的。”
她在寒昼面前坐下了。
很随意的坐姿。
是跪坐,但是两条腿岔开很多,两只手就撑在岔开的缝里。
“四郎。”
她喊了他一声,语调悠扬。
“你救了我,于我有恩,将来我一定会报答的。”
说完,她站起来。
走掉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话,就显得她那句报恩的誓言,十分之郑重。
钟浴走后许久,寒昼仍然在原地坐着,剑上有凛凛的寒光。
颜夫人的住处,寒晳将从钟浴那里听来的话转述给她母亲。
一字不差。
颜夫人听了,先是沉默,而后长叹一声。
“这就是我为什么先告诉了你,怕的就是这个,她不愿意回头,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了,晚些我去找太妃……”
又是一声长叹。
“只是……三郎啊!”
“此事莫要叫三郎知晓。”
寒晳点了点头。
颜夫人切切实实感到了惋惜,头痛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几个儿女,婚嫁事上,没一个叫人省心的!尤其四郎!自己的事落定了吗?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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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逼他去死么?
同寒昼说完一定会报恩的话,钟浴就收拾东西回了姚宅。
回到姚宅后,又清点了一遍先前早已打理好的行李,都带上,直奔城郊的恣园。
抵达是在深夜,一通忙乱。
但是都与钟浴没什么相干,她是万事不管,挨了榻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曦光满窗,人又饿又乏,就坐起来,喊人送水送饭。
吃完了饭,精神好很多,起了兴,叫上姚颂,两个人往山里去,一路谈笑着。
此时已是暮春时候,天高气清,山中残红已褪,只余下青翠,高高低低的树木,风一吹,全晃动起叶子来,沙沙地响,偶尔露出山石的一角,草也已经很茂盛,顺着风,一层一层倒下去,波纹一样。
钟浴静静看着,不由得出了神。
这时,姚颂道:“有些冷了,还是回去吧。”
的确是冷了,风已经很大,叶子响动的声音,像下着急雨。
钟浴还很有兴致,并不想就此回去,因此站着不动。
姚颂就道:“这一年里,你好了几天?尽是在生病,不要再胡闹了。”说着,扯起她袖子,拽着她走。
钟浴一面走,一面叹气:“七郎,真是铁石心肠,我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对待。”
姚颂回头看她,问:“濯英姊先前都是受怎样的对待?”
钟浴哼一声,道:“每一个都对我言听计从,唯恐不合我的心意,只有你,一次次败我的兴……就不能对我好吗?”
“怎么不能?”姚颂笑着说,“我是甘愿为濯英姊做任何事的。”
“那怎么连我吹风也不许呢?”
“因为我很在意濯英姊的安康,这对我很重要,左右我注定得不到濯英姊的爱,所以并不畏惧濯英姊的厌恶,我同旁人不一样,濯英姊才会记我更深呢,是不是?”
钟浴微微一笑,问:“为什么会认为得不到我的爱呢?”
“因为早在见到濯英姊前,叔祖就对我作了一番告诫,我当时还很不放在心上,觉得是叔祖过虑,把人看得太轻……”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很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可是后来我把叔祖得那些话又讲给十一郎听,他年纪更小,心性还未定。”
钟浴笑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猛兽毒虫?”
“与濯英姊比,猛兽毒虫有什么可怕?寒朝荣会怕猛兽毒虫吗?猛兽毒虫可奈何不了他,但是濯英姊却不一样,濯英姊可是叫他痛不欲生呢!”
“七郎,这就是你胡说了,我才是被扔掉的那个,还轮不到旁人痛不欲生。”
姚颂就问:“倘若他当真肯为濯英姊舍弃一切,濯英姊会和答应他在一起吗?”
“为什么不呢?只要他肯。”钟浴落寞一笑,“可是他不肯……”
“他不肯,我们就只能分开。”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逼他去死么?”
她说这话时,是很悲哀的神色,于是姚颂也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在风里站着。
忽然,一声沉闷的啼鸣,由近到远,回荡着,两人抬头看过去。一只白鹭,飞进深林里。
钟浴说:“回去吧。”
她先走,姚颂在后面跟,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才踏进恣园,使女就迎上来,告诉钟浴有客来。
钟浴料想是寒皙,过去见,果然是寒皙。
“濯英姊。”寒皙起身,笑着喊了一声。
钟浴笑着上前,抓住了寒皙的两只手,说:“我就知道一定是清微你。”
两人携手坐下。
寒皙四下环顾,笑说:“这里我还是头一回来,果然清雅,若没有濯英姊,只怕今生不会有这个福运。”
钟浴蹙起眉,语带嗔怪:“怎么你也腻起来?”
寒皙道:“我实在是太高兴,先前只是闻说,如今亲眼见了,怎么能不高兴?”又叹,“可惜不是好时节,看不到杏花。”
钟浴安慰她,“花是年年开的,你明年再来,难道还看不到?”
寒皙微笑,问:“不知明年再来,濯英姊可还在?”
钟浴笑道:“我是一定不在了。”
寒皙便不住地叹气。
钟浴也就收了笑。
“真的不能留下吗?”寒皙认真地问。
钟浴也认真地答:“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的话吗?我不能停下来,我必须要不停地寻觅,否则我会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寒皙是真的很想钟浴留下,于是问她:“濯英姊究竟需要什么呢?”
“我需要爱。”钟浴轻声道,“很多的爱……没有爱,我不能成活。”
寒皙感到不可思议,她简直震惊,“濯英姊难道还会缺这些吗?”
“很缺。”钟浴极郑重地点头,“我很缺。”
“怎么会?”寒皙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钟浴只是微笑。
寒皙觑着钟浴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为什么拒绝太妃呢?三郎他是真心爱濯英姊的……”
“但还是抛弃了我,不是吗?他爱我,但还是可以抛弃我,因为我并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存在,这样的事难道只会发生一次?他是不可以信赖的。”
“我需要坚定的感情,我是随波逐流的孤舟,没有牢固的桩绳,我无法停留。”
寒皙为之一怔,低下头默然不作声。
钟浴道:“往后莫要再提此事。”
寒皙轻轻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此时外面,风在摇树的影子,两个人的脸都是明暗不定。
寒皙忽然想起桩事来,说:“几乎忘了,我今日来,原是有一件正事的。”
钟浴就问:“是什么事?”
“是兰姿,她过几日生辰,要举宴,想请濯英姊。她因为先前的事,心里有顾虑,便想着等几天,濯英姊的气消退一些,她再同濯英姊赔罪,只是还未来得及,就出那样的事,她当然急,想着看望,但是濯英姊当时那样子,我怕她再说错话,就挡了她回去,有事得等濯英姊好了……”这里她看着钟浴,笑道:“可是没想到濯英姊走那样急。”
钟浴微笑,手撑着案,扶了头,说:“又是生辰?”
寒皙张口要说话,没说出来,于是只余下笑。
钟浴说:“我不想去。”语气很利落,是真不想去,丝毫的犹豫也没有。
寒皙又要张口,但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钟浴认真地同她解释。
“人一定很多,我是很喜欢看热闹,但不喜欢自己成热闹给别人看,这一回实在是闹出太多事了,到了人前,免不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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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你快走……
许韧生日这天,寒晳亲自到恣园来接钟浴。
这是许韧一再恳求的结果。
许韧唯恐钟浴反悔,于是就请她更有脸面的表姊出面。她想着,钟浴即使不给她面子,也要顾虑寒晳,所以一定万无一失。
寒晳其实不怎么乐意,但又不忍心扫许韧的兴,也就答应下来。
见到钟浴后,寒晳有些难为情。
她早就知道钟浴的态度,如今却还来请,多少有些逼迫的意味,便很觉对钟浴不起。
钟浴瞧出了寒晳的为难,便对她说:“兰姿真是小孩子,做事总是欠妥当,我既已应了她,必然会去,何须你来呢?你来了,就是告诉我,她对我有所怀疑,认为我有失信的可能,这难道不是冒犯?”
寒晳听了,更见羞色,头低着,整张脸泛着红,芍药花一样。
这时候钟浴却突然话风一转,带了笑音,道:“不过见到清微你,我心里只有快慰,哪还管这些呢?”说着挽住寒晳的胳膊,带着她往马车去。
“既然接了我去,就得再送我回来,我心里没有负愧,一定要劳驾的。”
寒晳弯起唇笑,说:“自当如此。”
车程并不远。许韧是真心为钟浴考虑了的,此次燕集的地方,离恣园不过三里,坐车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未及下车,就听见一片丝竹之声,又兼人声马鸣,杂乱着,直扑云霄。
钟浴皱起了眉,道:“清幽静谧的地方,却有这样多的人。”说着,掀起竹帘往外看,因有布障做围,所以倒不怎么看见人,只有连绵的碧绫,一眼望不到尽头。
于是笑道:“果然世家高门,奢侈至此。”
寒晳不好接这一句,所以只是微笑。
喧嚣渐远,车却一直不停。
钟浴看向寒晳,以目意询问。
寒晳笑道:“兰姿也还是有妥当的时候的,濯英姊不是讲不想看见太多人?她记住了,就叫我带濯英姊到寂静地方去,可以只同她见面,不会被别的宾客的搅扰。”
钟浴就笑起来,道:“真是盛情,要是没来,我真要成负心人了!”
寒晳也跟着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车停了,两人都知道是到了,就不再笑,预备下车。
正要起身,听见脚步声和衣料相擦的声音,还有悦耳女声,叶底黄鹂似的。
“濯英姊可到了?”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进车里,竹帘掀起,帘外人一张笑脸。
杏眼漾波,桃腮生晕。
正是许韧。
寒晳嗔道:“好没有规矩!”
许韧早看见了钟浴,心中痛快,所以对于寒晳的指斥,她只是嘟下了嘴,就又恢复了盈盈笑意。
许韧就挨在马车边上等,钟浴和寒晳都下来了,她就上去,左臂挎一个,右臂挽一个。
先看向钟浴,“濯英姊,见到你我真是高兴!”而后再看寒晳,“辛苦表姊,真是多谢你!”
看她笑得这样开心,寒晳也是止不住地高兴。
钟浴却在此时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许韧还在笑呢,就愣住了。
钟浴说:“我的礼还在车上,几乎忘了。”
许韧这才又活泛起来。
“濯英姊要送我什么?”
钟浴送的是帖,她亲撰的文,又铺纸亲书,简明的几行字,庆贺许韧芳辰。
“你不是喜欢这个?”
“我是真喜欢!”
许韧捧着帛布,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看,不自觉就拿手指在字上描摹起来。
“真是好书法!如此矫健雄逸,与那些传世大家相比起也毫不逊色!莫要以为我是妄言,我父亲最嗜此道,我受他的熏染,自然也爱得很,临下的字,能装满一间屋,但凡是有名望的,谁的帖我没有赏过呢?濯英姊丝毫不输的!先前那书稿,今日便被我当做贺礼呈献给了我父亲,倘若我不是真心,又怎会有这番举动呢……”
全讲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忙捂住嘴,心中忐忑,笑容也很显尴尬,战战兢兢地问:“濯英姊不会生气吧?”
“为什么生气?已经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自然任由你处置。”
许韧心下稍宽,又笑起来。
钟浴这时候道:“礼已经送到了,人也见了,我要回去了。”
“别啊!”许韧急了,连忙上前一步抱紧了钟浴的胳膊,“怎么这就要走呢?”
钟浴问:“你不见客人吗?他们来贺你,你却不露面,不失礼吗?”
当然失礼。
但是许韧不想钟浴走,一定得想个法子把人留住。
她飞快地思索起来,眼珠转个不停。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
这本是今日最叫她兴奋的事,原是打算一见了人就要说的,只是一时高兴,忘了个干净,这会儿终于记起来。
“濯英姊不要走!有个人你一定得见,不然要抱憾的!真的!我三兄今日带来了一位他新近结识的朋友,真的是好斯文的一个少年!穿一身清淡衣裳,丰神雅淡,当真天人一般!看他一眼,飘飘然欲仙,简直不知身之所在!”
“当真?”
这一句是寒晳问出来的。
“岂能不真!”许韧忙转过头,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对着寒晳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他就很像三郎!就是身上的气度!同三郎几乎一样!只是更显幼弱,要是他两个站在一起,一定会认成亲兄弟!而且单看侧脸,也确实与三郎有几分相似!”
“那倒要看一看。”
这句话就是钟浴说的了。
“当然要去看!”
许韧大喜,拽着钟浴与寒晳就往前走。
“我当时还想呢!要是姨母真的不同意我和三郎的婚事,那我就嫁他!他才十七岁,只大我两岁!我们很般配呢!”
她这样,寒晳有些无奈,笑说:“你倒很敢想,以为天下的儿郎是市集上的瓜,可以任你挑拣呢。”
许韧立即回:“怎么不能呢!”又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不过他是个南人,家在南边的,我要是嫁过去,岂不是也像表姊先前那样,远离亲人……”
“他会愿意为了我留下吗?我不想离开澜都……”
她真的忧闷起来,愁眉苦脸。
钟浴与寒晳对视一眼,都是笑。
“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到南边去也可以的……他真的很英秀!无论他走到哪里,全是看他的人,无论男女!我三兄待他,万事周到,殷勤的简直像个仆从!”
她眉宇间又都是喜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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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就叫他送我去
钟浴缓步走向寒昼。
她停在他面前,一双眼,很疏离地看人。
“怎么不走?”
寒昼的眼里满是冤屈不忿,喘出的湿热扑在钟浴的脸上。
他怨怪钟浴。
钟浴仍旧面无表情。
片刻,她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寒昼的下巴,寒昼的脸在她手里左右偏转。
钟浴忽然笑出了声。
“这是得罪谁了?”
“虽然下作,可是很有用,不是吗?”
她的声音有一点含混,也有些黏腻,藕断丝连的感觉,像是喉咙里吞着什么东西。
她松开了手,看向寒昼身后那些人。
还是那种黏腻的声音。
“我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只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
“滚。”
杀手们面面相觑。
她冷着一张脸,倒也有些慑人的气度。
但终究只是个女人。
有何可惧?
杀手们举着刀步步逼近。
寒昼扯住钟浴的手臂。
“你快走……”
是哀求的声气。
钟浴微微一笑,雪腕轻转,抓住了寒昼腰间佩剑的柄……
利刃擦过刀鞘。
雪白的剑身,贴着钟浴的手臂,向下斜刺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寒昼完全失去了意识,等他回过神来,仓皇转身……
钟浴已经和杀手们遭遇了。
杀手人多势众,自然是合围。
钟浴身处在合围的正中。
寒昼就要冲过去,钟浴抬起了剑。
很精妙的身法,很快的剑。
非常快,像是电光,只是那么一闪。
过处人皆倒地,或断手断脚,或肚破肠流,或粱骨断裂俯趴在地,白色的骨碴浸在红色的血里,血顺着裂缝汹涌地淌出……
她只要出手,就是杀招。
寒昼愣怔地看着,他忘掉了他此刻的痛苦,甚至于他本身。
她还是面无表情,仿佛倒下的那些不是她的同类,不是人……甚至不是活物,只是石头和枯草。
转眼间杀手还站着的只余下一人。
钟浴提着剑走过去。
那人捉着刀,卧着身子,面对钟浴的逼近,他抬手,去擦额头渗出的汗。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他的手竟在抖,于是他整个人都抖起来。
钟浴行到了他面前。
避无可避了。
他的眼球充血暴起,隐在黑色丝布下的脸也是狰狞的。
他举起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劈砍。
然而钟浴一个摇闪,无声无息地潜到了他的背后,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也已经切断了他的右腿。
他是倒地之后才感到了疼痛,他哀嚎起来,刀还在他的头顶之上,这时也一并摔倒在地。
钟浴站着,冷漠地俯视他,然后上前一步,双手握剑,对着他的头劈劈下去。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白、浆四溅。
终于,她停下来。
从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
这时地上躺着的人,已经没有一个能够再发出声音。
钟浴迈过那些残肢和脏器,来到寒昼的面前。
她把剑递过去。
“脏了。”
寒昼此时,整个人是熟肉的颜色,他仰着头,呆望着神色淡漠的钟浴。
剑当然是没法接的。
钟浴将剑插进寒昼身前的地里。
“快去找个人吧,再忍下去,你怕是不妙。”
“我真的心情很坏,所以欠缺了些理智,现下说这些是晚了……等你好了,再回来查验一番,也许还有没死透的。”
“我走了。”
说走,但是没走。
她问:“你要我帮你找人过来吗?”
寒昼说不出话。
她忽然弯下了身,拉起寒昼的左手。
肌肤接触的瞬间,寒昼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急促地喘息,仿佛死而复生。
剑柄下还有一些干净地方。
掌纹轻轻擦过剑身。
剧痛使寒昼抽起气来。
“这不是清醒多了?也对自己狠一些嘛,还是你自己去找人吧,哪来的回哪去,难道还找不到人吗?”
说完,她就走了。
绿色的影渐渐远了,寒昼收回目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土里拔出剑,提在手里,也踉跄着离开了。
山中找到钟浴的时候,姚颂雪白着脸,唇紧紧抿着。
钟浴看着他笑,“七郎,你怎么才来?我迷路很久了。”
很久之后,姚颂才说:“下次不要乱跑了。”
“知道了。”钟浴点点头,“我们快回去吧,我有些冷。”
姚颂默默把大袖脱了下来,递过去。
钟浴接了,裹在身上。
“我觉得我又要生病了。”
当天夜里,钟浴果然发起热来。
倒不很严重,只是一直缠缠绵绵地病着。
于是便终日躺在榻上,在日升日落里盼望四月。
要是四月到了,她就盼望五月。
三月中旬时候,寒昼来到恣园,姚悦亲自接待了他。
姚悦轻易是不见人的,但是寒昼毕竟下水救过钟浴,姚悦也就愿意给他脸面。
见了,并没什么话好讲,随意道过寒温,姚悦便直截了当地问起寒昼的来意。
寒昼以实相告,他来是为了见钟浴。
姚悦便追问是为何事。
寒昼却不肯说了,只是看着姚悦微笑,脸上有一层浅薄的红。
他是不爱笑的人,这一点是连姚悦都知道的。
此刻他却这个样子。
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实在是一桩奇趣,姚悦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应对,只是蹙眉看着寒昼,默默无言。
还是寒昼开口,问:“我可以去找她吗?”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姚悦。
姚悦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脸上不自觉地含了微笑。
“自然是可以的,她只是我这里的客人,她的事,我是管不了的,你要见她,需要的只是她的首肯,不过……你来找她,你家里人可知道?”
寒昼道:“我一向随心行事,不受拘束,姚公可以安心。”
他虽然年纪还轻,只十八岁,但确实是好人品,天下没有几人能够辈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做自己的主。
姚悦捋须微笑,向寒昼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而后眼皮往上一撩,看向一旁侍立的仆从,道:“你过去瞧瞧,要是濯英好些了,就告诉她,四郎来探她。”
仆从领命去了。
寒昼和姚悦两个人,此时已是心照不宣。
寒昼便趁着等待的空档,向姚悦问起一些事。
“她的身世过往,我还不了解,仲文公可否相告?”
姚悦正了脸色,道:“从前的事并不重要,四郎若有真心,就不要提,若你无法不在意,那你还是回去的好,我不会叫你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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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我早不吃葡萄了
钟浴说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厌倦,如此便显得她的话很真——她是真的有弃世之心。
而寒昼也是相信的。
那天他在柳树上,看见的就是一个满身阴郁愁怨的冷漠女人,仿佛世间再没有她在意的东西。
她一定遭逢了许多痛苦,并且深陷其中无可自拔。
旧事在她身上氤氲,她漂泊着。
姚悦劝寒昼不要探究钟浴的从前,寒昼答应了,然而他做不到。
他想要知道。
他存了试探的心思,问她:“真的很辛苦吗?”
钟浴对他点了点头,皱着眉嘟囔道:“是真的很辛苦……”
她的声音拖着,配上她的神情,就有那么一点撒娇的意思。
这使寒昼觉得,他们是两个很亲近的人。
心忽然就软得没有跳跃的力量。
他平静地看着她,感受到一种祥和。
他等着她继续说究竟是怎样的辛苦,可是她却不肯再透露了。
她略眯了眼,笑着,眼神带了点锋利,自眼尾挑起来。
她故作感叹。
“我的记性坏到这等地步了……”
是的,故作的感慨,很明显的假装,是一种提醒,甚至警示。
“我忘了问,那天我走了之后,四郎……”她咬了一下嘴唇,微笑,笑得很腼腆,当然,这腼腆也是故作的,她说:“后来怎么样了呢?四郎没有大碍吧……四郎那时候看着很不好呢,仿佛浑身的血都在脸上了,你这样的年纪……”
她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笑。
这是她的反击。
很有力。
寒昼的思绪回到了那天,那一碗茶,身上的热,流出的汗,恐慌,还有……
他看向那两片湿润的唇。
人怔怔的。
忽然,他红透了脸,几乎和那日一样了,气也喘得很急,眼里也是那日看她时的不忿怨怪。
钟浴想他是要恼羞成怒了,也许下一刻就要同她撕破脸。
不过她是不在意的,她已经报偿了他的恩,对他并没有愧疚,所以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她都是能承受的。
然而他只是红着脸和眼,转过身,抿着嘴不看她。
仿佛他是受了她的欺负,心有不平。
这是钟浴没有预料到的。
她不免笑出来,“你简直是个小孩子。”
寒昼不知被哪只鬼指使了,回过身来问她:“要是个成人,该作何反应?”
“当然是骂我凌、辱斯文,然后一走了之。”
寒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就是想要我走。”
他说的没错。
但是钟浴这会儿已经不生他的气了。
所以她就否认,说:“并没有。”
算是哄人。
但是指使了寒昼的那只鬼并没有走,他竟然问钟浴:“你和我阿兄在一处时,也这样吗?讲一些撩拨的话……”
钟浴听了,就想,真是小孩子,什么都敢的。
那只鬼终于走了。
寒昼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心里很后悔,他想弥补,于是费力思索。
钟浴没有叫他为难太久,她摇着头说:“不会啊。”又问:“为什么要对他讲那种话?”
寒昼不肯再说话了。
钟浴看着他,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单刀直入地问:“四郎,你是不是心悦我?”
寒昼瞬间涨红了脸,比先前还要红。
钟浴也就清楚了。
她对寒昼说,“你不要这样,纵然我没有做成你阿嫂,你也不要这样,我是为你好,我并不是值得爱的人。”
语气十分真诚。
寒昼定了定神,恢复了他的理智。
他有话要说。
他当然有话说,如果只是因为那么两句话就退缩,显得他很可笑。
他要叫她知道他的真心。
他正要一表衷情,使女却突然走进来,他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使女呈上了一张帖,又说:“送帖来的人,此时正在门外,女郎可要见?”
“不见。”
是许氏的帖,钟浴看了一眼就搁下。
不想去就是这种态度,连请她的原因都不肯问。
钟浴发了话,使女却没有走。
“主人有吩咐,一定请女郎见一见。”
竟然还扯着姚悦吗?
钟浴心里好奇,便请人进来。
看见来人,她也就知道了原因。
进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先出声,向钟浴和寒昼问完了礼后,开始自报家门,正是许氏的管事,说了一堆的话,总之就是许氏举宴,请贵客光降。
若只他一个人来,便是他说干了唾沫,钟浴也不会去。
这时候就需要那个同他一起来的人开口。
“我们主公请钟女郎过去。”
这个人姓刘,并非许氏家仆。
钟浴便坐车去了许家。
寒昼因为还有话要说,且无论如何等不到明天,所以也坐着车往许家去。
到许家时,已是薄暮。
门前早有人等候。
钟浴下了车,由人领着,一路转过不知多少楼台亭阁,这才到了许氏举宴的地方。
园林里的一处水榭。
这时园林各处已经点上了灯,池塘的水面上也漂浮着许多莲花形制的灯,亮如白昼。
晚风吹过池塘,吹起荷叶的清芬气息。
水榭的中央,舞伎摇摆腰肢,乐伎在一旁演奏。
亲密的主人与宾客,紧挨着坐在屏风下,手里都拿着东西,各自说话。
钟浴走进水榭,到屏风前,拱手行礼。
行的是个男子的礼。
她只是行礼,没有说话。
而且受了她这一礼的人,正同人说话,是以并不知道她已来到,还是一旁的伎子出声提醒,这才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但看见了钟浴,也看见了钟浴身后的寒昼。
于是脸上的轻笑转作疑惑,问钟浴:“濯英,你带了人来?”
这时他旁边的人笑道:“长年,你怎么来了?”
他转头看过去。
身旁的人站起来,笑道:“孟达,我来为你引见,这是长年,我的外甥,唤我姨丈。”说着又看向寒昼,“长年还不快拜见孟达公。”
寒昼便行礼,“孟达公。”
刘适也笑着站起来,对寒昼道:“原来是四郎,我多年不见你,竟不大认得了,人生的光景,就是这样的容易过……”说着又转过头看一旁的许信,道:“子端,我也为你引见,这是濯英。”
钟浴便对许信行礼,“许公。”
许方微微一笑,“久仰。”
这颇有深意的两个字,刘适并没有听见,因他的一颗心,此时全在钟浴身上。
“子端说他新近得了件宝物,兴致勃勃地邀我共同品鉴,我看第一眼,就觉着很熟悉,再看,也就想起来了,这写的不正是你父亲著的书?这字,也是你父亲的,我就问子端,果然是濯英你,何时到的澜都?”
钟浴不答反问:“怎么你在澜都呢?”
刘适任着云州都督,此时该在云州才是。
刘适道:“转徙而已。”
钟浴就道:“你几十年都在外任,这时候叫你来都城……你竟然真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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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死也缠着
水榭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刘适同许方道别。
许方想留下好友,扯住了刘适的手,不肯松。
刘适执意要走。
“宝符等着我呢,见不到我,他不肯睡的。”
许方只得放人。
钟浴也站起来要走。
刘适对她道:“太晚了,濯英你今日就留在子衡这里,明日再回去。”
城门早关了,恣园是回不去的,刘宅也不能去,只能留在许家。
姚宅倒是可以去,但是实在太晚了,没必要再去打扰,而且也要给刘适面子。
于是钟浴答应下来。
许方笑道:“濯英与兰姿似乎颇有交情,不如就住到她那里,如何?”
钟浴并不愿意。
“只怕她早已睡了,何必再闹她?随意一间房足以。”
许方也就不再多说。
还有一个寒昼。
许宅同寒宅离得不远,许方就问外甥:“你是留下,还是回自己家去?”
寒昼道:“已经这样晚了……”
许方也就明白,“那你去孝瑜处……”
“他磨牙,我不去,姨丈不必管我,在这里我难道还找不到地方过夜?”
他自然找得到。
但是。
许方不敢放心。
寒昼为什么会和钟浴一起出现。
许方想不到别的原因。
他不免要敲打一番。
他看着寒昼,眉头皱在一起,语气严厉:“你不要胡闹。”
寒昼完全不在意。
“我并没有胡闹。”
许方忍不住想去看一旁的钟浴,但是好友还在,他只好忍耐。
一行人送客送到大门口。
临去前,刘适嘱咐钟浴:“十六郎的生日,千万记得去。”
钟浴道:“知道了,一定去的。”
刘适放了心,又同许方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上车。
刘适的车已经远了,许方对钟浴道:“濯英你早些歇息。”
钟浴应是,又道谢。
许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不过看向寒昼时就立刻换了另外一副脸色,变成了一个极有威严的长辈。
“你跟我过来。”
“我不去,我很困了。”说着竟走了。
许方对付不了他,只能咬牙。
钟浴也告退。
许方不敢对她严厉,笑着说:“去吧。”
许家的管事走在前头为钟浴领路。
有人自假山后突然绕出,站到了管事面前。
管事惊呼一声,手中的灯笼甩了出去。
那人捡起地上的灯笼,提在手中。
烛火并没有灭。
管事看清了面前人的脸,露出谴责的神情。
“四郎何为!”
寒昼问:“管事哪里去?”
管事说了。
寒昼道:“我知道在哪儿,我领贵客过去,管事回去吧。”
管事觉得莫名,一时没有动。
“管事还不去吗?”
管事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但还是为难,他回头看钟浴。
钟浴道:“既然四郎认得路,那就叫他代劳吧。”
管事这才慌忙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灯里的烛火跳跃了两下。
钟浴对寒昼道:“我的话,四郎没有听进去,是吗?”
寒昼问:“哪一句呢?”
明知故问,摆明是不肯听。
钟浴心中有恶,盯着寒昼看了许久。
寒昼坦然得很,由着她看,甚至略抬起了下巴,显得无畏又倔强。
完全就是小孩子。
钟浴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完了,就叹气:“你不要胡闹了,我还想和你阿姊继续做好朋友呢。”
寒昼说:“我们的事,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呢?另一个也是她弟弟,她不会自在的,难保不会对我生怨。”
“她不会的。”语气很笃定。
钟浴就道:“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不会呢?我把她看得很重要,不愿意犯险,你还是不要纠缠。”
寒昼反问:“你也不是她,怎么就知道她会对你生怨呢?”
钟浴懊恼极了,在心里骂自己蠢,真是傻了才会讲出那么一句话。
这时,寒昼又道:“她不会怨怪你,不是你的错,她为什么会怨怪你?她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钟浴阅人无数,自然不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孩。
她看着寒昼微笑。
“四郎,因为我同你阿姊很有一些情分在,所以我对你,是很有耐心和仁慈的……可是你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讲难听话。”
“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你的。”
“你爱我,那只是你的事。”
“你的事,我是没资格管的,也管不了,但如果你一定要纠缠,我可是会翻脸的。”
“我家只剩我一个人,我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吓我。”
寒昼语气平静,“我不怕。”
钟浴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说我不爱你,你没有听见吗?我不会爱你。”
“所以不要纠缠,真的很失风度,叫人看不起。”
寒昼静默了。
钟浴以为大功告成,心里松一口气。
但是并没有。
寒昼忽然问她:“为什么不肯爱我呢?我哪里不好呢?”
钟浴完全不想说话,但很怕寒昼还会继续纠缠。
她不是爱拖泥带水的人。
“你好得很,可不是你很好,我就要爱你的,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讲的不对。”寒昼反驳她:“你很好,我就很喜欢,也会想要你喜欢我,你既然觉得……”
“我真的不会爱你!”
钟浴高声打断了他。
她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但凡有些心气,听了那些话,还不该羞愤而走?”
寒昼道:“我为什么要走?我要问清楚原因,这样才能改。”
钟浴忽然怪叫一声。
停下来,又叫了一声。
她感到很委屈,应付这么一个人。
“为什么要改呢?”
几乎是恳求了。
“改了你会爱我。”
他有一双很诚挚的眼睛。
钟浴忽然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一个人,对他说假话,使钟浴觉得欠下他什么。
“改了也不会。”她轻轻地说。
“我不爱你,是因为我爱着别人,你不是他,所以我不爱你。”
寒昼仍然很沉得住气。
“你爱的人是我阿兄吗?”
问完,他自答了。
“不,你还是骗我,你根本不爱他,如果你爱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手?换做我,死也缠着的。”
“就同我现在这样。”
他又说,“只要你爱的不是我阿兄,我就缠着你。”
“死也缠着。”
先前说了那么多,原来全是白费口舌。
钟浴再也忍不了。
她闭上眼,偏过脸。
“滚。”
寒昼才说了死也缠着她的,当然不会滚。
“再不走我生气了。”
“我真的生气了!”
寒昼不想她生气,于是走了。
走出去两步。
“回来。”
她喊他。
寒昼也就回头。
钟浴没什么好气,“带我过去。”
使女终于等到了人,提着灯迎上来。
钟浴昂首走向光亮处。
寒昼在黑暗里发出他的声音。
“我讲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钟浴没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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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你就是濯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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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英》简介:
简介:红药碧桃,池上芙蕖
钟浴姿容绝世而又跅弛不羁,爱她的人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大多她不曾给予一眼,但有几个她倒也真心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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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原来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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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我是真的不爱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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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我太想保护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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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英》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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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之前还要死要活的陈大爷,现在却是笑得合不拢嘴,像个撒欢的小狗似的,撒开脚丫子,就往无双殿赶去。
心态不同,自然心情也会不同,总之,现在的陈铁,心情轻松得很。
冲进无双殿,陈铁却没有看到沈萱萱,当然,无双殿很大,陈铁只是稍微找了找,便在无双殿后院,找到了沈萱萱的身形。
后院有个大得惊人的浴池,浴池中的水,明显是从某处引来的温泉水,热气翻腾。
而沈萱萱,正在浴池中泡澡,那种若隐若现,诱人无比的风光,令陈大爷心中一激动,两道鼻血立即流了出来。
当下,陈铁动作无比利索地,扒下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子,然后,扑通一声,便跳进了浴池之中。
浴池中,除了沈萱萱之外,还有几个服侍沈萱萱的侍女,长得都无比柔弱可爱,突然看到陈铁跳进浴池中,都不由惊呼了一声。
“你们,先下去吧。”沈萱萱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当下也忍不住睁开了眼,对着几位侍女说道。
几位侍如闻言,立即乖乖地转身,跳上浴池,快步离去。
看着那几位身穿薄纱,身姿曼妙无比的侍女消失,陈铁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湿身啊,小侍女们美美哒。
“陈铁,你在找死?立即消失,否则……”沈萱萱冷然盯着陈铁,特别是发现陈铁居然盯着几位小侍女猛看,心中顿时气怒无比。
陈铁这才看向了沈萱萱,嬉皮笑脸地说道:“小萱萱,你让我在这里泡个澡能怎么的,我又不介意和你一起泡澡。”
“我介意……”沈萱萱咬牙说道。
陈铁当没听到,动作麻利地,出现在沈萱萱身旁,眼睛瞄了瞄沈萱萱沉浸在水里的身子——可惜,什么都没能看到。
沈萱萱明显以某种秘法,隔绝了某些无耻之徒不要脸的目光。
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陈铁嘀咕道:“大家都这么熟了,看一下能咋的,还遮遮掩掩的,见不得人么……”
对于沈萱萱以秘法隔绝了自己探究的目光这种事,陈大爷大大不满。
沈萱萱的脸『色』,越来越黑,她发觉,以往自己『性』子挺冷漠的,但遇到陈铁后,她被气得想杀人的次数直线上升。
“立即消失……”沈萱萱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说道。
一向不怕作死自己的陈大爷,没把沈萱萱的怒气当回事,撩妹子吗,本就要胆大心细脸皮厚,最重要的,是不怕死。
所以,他没有听话地消失,而是凑到了沈萱萱身边,一脸感慨地说道:“小萱萱呐,你不知道,我明白了你的身体情况后,愁得坐立不安,老实说,我已做好拼命的准备,想给你创造一个安心突破的环境了。”
“然后,有个强者出现,给了你一瓶丹『药』,这瓶丹『药』,能让我继续活下去,而不必急着突破,是吧?”沈萱萱冷然说道。
陈铁顿时怔住了,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沈萱萱早已说过,在这圣山上,没有任何事能躲过她的感知。
“小萱萱,你这样,我想给你一个惊喜都做不到了,不过你说得对,这瓶丹『药』,肯定能让你继续活下去,道祖绝不会骗我。”陈铁说道,然后,手一动,道祖所给的『药』瓶,已出现在手中。
将『药』瓶递给沈萱萱,陈铁再次说道:“道祖说,这是九转神丹,你现在,先吃下一颗试试。”
沈萱萱皱着眉,良久,都没有接过『药』瓶。
“这瓶『药』,又能让我活多久呢,就算能多活百年又怎么样,到最后,我依然只能突破,所以,有没有这瓶九转神丹,有差别吗?这『药』你拿回去吧,我不要。”沈萱萱说道。
陈铁顿时瞪眼,怒道:“不要?你是不是非得找死才开心,既然这『药』能让你继续活下去,先不说能活多久,但活多一天也是好的,你不要?有病呀你?”
沈萱萱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至极,冷然说道:“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的?我跟你说沈萱萱,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怒起上来,将你吊起来打,别以为有禁锢时空的本事,我就真的收拾不了你了,这两天我主要是让着你,现在,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陈大爷有多强。”陈铁一脸你不听话,我就收拾你的彪悍气势,瞪着沈萱萱说道。
沈萱萱眯起了眼:“所以,你是觉得,你的实力比我更强?”
“要不你试试?不乖乖将这『药』吃了,今儿个,我就让你明白啥叫男人,将你吊起来先打一顿,再睡了你……”陈铁一脸坏笑着说道。
他话还没说完,沈萱萱已经动手,身形一闪,已经从浴池中冲出,一件薄纱刹那包裹住了傲人的娇躯。
下一刻,浴池中的水,化作了一条狰狞的巨龙,猛然扑向了陈铁。
“即使你禁锢了时空,但你以为,我只领悟了时空吗?”陈铁大笑,心念一动,猛然冲来的巨龙,刹那停在了他面前。
这巨龙,是浴池中的
水所化,而陈铁,早已领悟五行境,一条水化的巨龙,根本不可能伤害得了他。
“小萱萱,今儿个,我便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实力,否则,你还以为我这个大圣是假的。”陈铁笑道。
话音一落,那条水化的巨龙,已经托着陈铁,升空而起,让得陈铁的气势,显得如此磅礴。
当然,如果不是他只穿着一件大裤衩子,有点毁形象的话,气势会更加吓人。
“呵呵,这么说,你是想跟我一战?动手吧。”沈萱萱冷然说道。
陈铁摇了摇头,咧嘴一笑,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最想的,是在一张大床上,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呸,不对,以我的能力,能大战三千回合。”
“去死……”沈萱萱终于是狂怒,身形猛然大变,倾刻间,身形已经化作了一条庞大到无法想像的银『色』巨龙。
接着,陈铁便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银『色』的世界,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巨龙。
“我的娘,小萱萱,我才知道,你生气了还能变身,哎哟,你化作了巨龙的样子,都这么『迷』人。”陈铁满脸惊叹地说道。
“呵呵……”沈萱萱化作了巨龙,冷笑连连,说道:“我早已看出,你修炼了五行,领悟了生死,但,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领域,这里,不存在五行,不存在生死,甚至不存在时空,你这个狂徒,给我去死。”
沈萱萱咆哮的声音,震动这个银『色』空间,如同天威。
话音一落,沈萱萱轰然动了,巨大到无法想像的龙爪,一爪朝陈铁拍下。
陈铁却显得无比淡定,开口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在你所化出的这个银『色』世界里,我动用不了多少实力,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是真的打算为了你拼命,得到九转神丹后,第一时间便拿来给你,便应该明白,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我不惜一切,只愿你活着,你如果还能对我下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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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好嘞……先生太太您坐稳喽……咱的腿脚可快。”
……
伴随着车夫一声吃力的嘶吼,沉重的黄包车越来越快,迅速汇入了街上的滚滚人流。
而就在邵家轩他们离开后不久,巷子对面的杂货铺内确急匆匆的走出了两名活计。
看了一眼黄包车消失的方向,二人不由分说扔掉手里的工具就追了过去。只可惜,没等他们跑出去多远,一名街边货郎手中的扁担便冷不丁横在了道路上,与二人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哎呦……你们弄掉了我的东西,赔钱给我!”
“他娘的……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有种再说一次试试……。”
一时间,激烈的叫骂声立刻吸引了了不少人围了过去……。
趁着这个档口,载着邵家轩的黄包车迅速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
……
半个多小时后,火车站内。
呜……呜呜……
沉闷的汽笛声中,随着火车车身猛地晃动了一下,附近的旅客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生怕被即将开动的列车落下。
上上下下的人流中,邵家轩将熟睡的小男孩放在站台一边的长凳上,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个就是他留给我们母子的东西,你自己看看吧。”
闻言接过女人递来的纸盒,邵家轩小心的打开了一角,瞅了一眼里面。
“钢丝录音带……。”
认出了盒子里面的东西,邵家轩心下也是微微一惊。他原本杜宾留给他的会是文件或者胶卷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会是钢丝录音带。
“你的枪我暂时还不能还给你,希望你能理解。”
略显歉意的鞠了一躬,女人将在长凳上昏睡的孩子抱了起来。
“没关系,日本人的武器我也用不惯。”
对于女人提出的要求,邵家轩倒是没有回绝。一把不怎么好用的短枪而已,他根本就不在乎。
“谢谢你……如果有机会的话,麻烦替我给他在坟前烧点纸。”
再次弯腰鞠了一躬,在邵家轩古井不波的眼神中,女人将孩子温柔的放在肩上,然后拎起行默默的走向了列车。
……
……
入夜,大凤村附近的荒山中,二团一营临时指挥部内。
“参谋长,营长。我们在天黑前与两名陌生人在包围圈西北角的山脊附近发生了遭遇战。我们的兄
弟开枪打伤了他们其中一人,将他们逼回了包围圈内。
不过由于担心贸然追击会遗漏敌人,所以我没有让兄弟们继续深入。”
说话间,姓王的副营长拿起树枝在地图上点了点,然后在上面放上了一粒小石子。
闻言点了点头,郭营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拉碴的下巴。
“做的没错,西北角这边大多都是林子,如果你们追下去的话,还真就容易让他们趁黑溜出去。”
听到这,薛立群眯了眯眼,抬手指了指石子附近的地图。
“咱们包围圈内现在有几座山头?”
由于八路军配备的地图比例非常惊人,因此单靠地图薛立群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
“哦……一共四大三小七座山头,基本的都是成南北走向的梁子。”
说话间,王副营长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画,大致描绘出来包围圈内的地形和一营围困敌人的主要哨位。
见状,薛立群俯身借着煤油灯的亮光仔细看了一会,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嗯……郭营长你们做的不错,朱景岐这个人对分区的安危至关重要,我们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这样,老郭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沈团长他们派来的人,我下去到西北角最关键的几个哨卡转一转。”
得知参谋长要下去视察,郭营长赶紧伸手拦了对方一下。
“薛参谋长您还是在这坐镇吧,查哨的事情我去就行了。我看您也累了,就先休息休息吧。”
“唉~~!郭营长你这就不对了……。奸细没抓到之前,我怎么可能坐得住呢。再说了……我薛立群可是在冯政委面前立了军令状的,如果这次任务出了闪失,那我薛立群可担待不起啊。”
话闭,薛立群随手叫了一名警卫,不顾郭营长的阻拦转身就走出了指挥部。
看到这,郭营长也只能由着薛立群去了。
……
……
此刻,由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因此为了防止被友军误伤,冯志明特意让身边的警卫带上了一盏煤油灯。
就这样,二人在沿着包围圈由北向西走走停停转悠了近两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傍晚发生遭遇战的地方。
“什么人!口令……!?”
见不远处忽然有光亮闪烁,一名在山坡上执勤的二团士兵半蹲着身子迅速端起武器,隔着一株灌木丛朝亮光的位置大吼了一嗓子。
“黄河……!”
听到喊声,灯光在停下来的同时,也传来了口令声。
“太行……。”
闻言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年轻的哨兵这才从容的收起了武器。
片刻之后,随着人影在灯光的照耀下走出林子,薛立群看着面前几个从草窝子里钻出来的士兵,抬手回了一个军礼。
“同志辛苦了,我是分区的参谋长薛立群,是代表分区来看看大家的。”
“多谢薛参谋长……多谢分区的关心。”
略显激动了回了一个持枪礼,山坡哨卡中的一名班长小跑到了薛立群身边。
“怎么样,敌人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动没有?”
眯眼看了看远处的黑暗,薛立群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
“报告参谋长,自从俺们把敌人打回去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异常。”
“嗯……好。同志们,晚上我们的视线不太好,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决不能让奸细从我们手心里溜出去,明白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
……
简单聊了几句后,薛立群辞别到了山坡上的警戒哨,带着警卫战士直奔了位于山脊位置的哨所。作为包围圈西北角仅有的一处制高点,这里除了被郭营长布置了一个排的战士外,还特意配置了一挺捷克式机枪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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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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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西是欧州女人,虽然脸红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淡定下来,走到沙发上,伸手就拍了下沈如燕的胳膊,开口说道:“你混蛋啊你,知道你们家有个男客人在洗澡,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沈如燕笑的停不下来,说道:“抱歉抱歉,我之前给忘记了,我真的把这个家伙给忘记了。”
“这个家伙?那个……他是谁啊?”米西作为一个女人,瞬间起了八卦之心,她赶紧开口问道,“快点交代,快点,说。”
沈如燕耸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一个来自华夏的家伙,好像是我二哥的朋友,你知道我二哥很不靠谱的,他的朋友就更加的不靠谱了。”
米西赶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道:“原来是你二哥的朋友啊,喂,沈如燕,我有办法了,这个人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那个,不如就让他和咱们两个一起去同学聚会吧,到了那里,就说他是你的男朋友,这样的话,其他人也都说不出来什么了,毕竟大家都会带着自己的家属去的,你有了他在旁边照顾,也不用担心咱们班那群荷尔蒙分泌过多的男生会把你怎么样了,哈哈,这主意不错吧,恩,☆就这么定了。”
沈如燕白了眼米西,说道:“你脑子靠谱点行不行,我就算是真的要找这么一个挡箭牌,也得找的靠谱一点的啊,找这么一个乞丐过去,那些人能信吗?他们肯定更加的灌我酒了。”
米西一愣,看着沈如燕,“乞丐?什么乞丐?”
沈如燕郁闷起来,低声说道:“还能说的哪个,当然是我二哥的那个朋友了,你也真是的,让他和咱们一起去,不是去找麻烦吗?”
“你们在说我吗?要带我去哪里?我哪里都不去的。”叶浩然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正好听到两个女人在说自己的话,就开口说道,他耳朵实在是灵敏的很,自然把沈如燕刚才那句话听的一清二楚了。
沈如燕听到叶浩然说话,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来,看向叶浩然,她嘴里连忙解释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是在说……啊!你是谁!”
叶浩然被沈如燕的话问的一愣,“你傻了,我就是你的恩人叶浩然啊。”
沈如燕指着叶浩然,她的脑袋有些蒙圈,她指着叶浩然开口说道:“你……你……你不是乞丐吗,你怎么成这样了。”
叶浩然白了眼沈如燕。
沈如燕此时的确脑袋很乱,她见到叶浩然的第一次起,叶浩然就是邋邋遢遢的,像是个乞丐一样,再加
上叶浩然那粗鲁的举动,让沈如燕一直都以为叶浩然就是个乞丐,在她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叶浩然应该是一副邋遢的样子了。
可是,现在,叶浩然从浴室里出来,整个人**的,穿着新衣服,还刮了胡子,剪了剪头发,头发还湿漉漉的,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帅哥,虽然算不上非常的帅气,但是比自己的那些同班同学可是有气质和男人味多了。
沈如燕想起自己刚才还叫这个男人是乞丐,脸立马就红了起来。
叶浩然没当回事,他看了眼米西,朝着米西点了点头。
米西也大方的朝着叶浩然点了点头,说道:“嘿,帅哥,你好,身材不错哟。”
“我吃亏吃大了。”叶浩然嘀咕着,然后很自觉地往另外一个小客厅走去,到那里去看电视去了。
沈如燕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她转头,看着米西,然后低声说道:“他是叶浩然?”
米西不知道沈如燕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很白痴的看了眼沈如燕一眼,说道:“你问谁呢,那是你二哥的朋友!又不是我二哥的朋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现在说今天晚上毕业聚会的事情,你刚才说乞丐乞丐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就不能叫这个家伙去了。”
“我……”沈如燕发现自己没办法解释了,她砸吧了一下嘴,然后说道:“好吧,如果这个家伙愿意当咱么两个的挡箭牌的话,如果他能代替我二哥去那的话,那,那也是可以的。”
米西笑了起来,说道:“这才对嘛,行,你去叫他吧,我看他还有些不乐意呢。”
“我不去。”沈如燕立马拒绝,她当然不好依稀现在再去求叶浩然帮忙了,毕竟叶浩然刚进门的时候,她就冤枉叶浩然是流氓,刚才,她又说叶浩然是乞丐,还被叶浩然给听到了,现在要是自己再去求叶浩然,那多没有面子啊。而且,叶浩然那个家伙,肯定会拒绝自己的。
米西听到沈如燕拒绝,奇怪的说道:“干嘛你不去,你不去难道我去?”
沈如燕笑了起来,说道:“你去也是可以的,其实,我和他之间,还没有你和他之间关系好呢,毕竟你都看过他的……他的那个了……”
米西伸手扯住沈如燕的耳朵,两个女孩子在沙发上笑成一团。最后,果然是米西站起身来,朝着叶浩然走来。
其实叶浩然虽然坐在远处的客厅里看电视,但是这两个女孩子的对话,他当然是早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叶浩然看到米西真的朝着自己走来,心里面只剩下苦笑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自己就是来这里找老马科斯了,结果先是要忍受沈宏这个结巴的话唠,现在呢,还要给这个沈如燕当什么挡箭牌,自己是来这里执行任务,来布局,来杀人的好不好,你们这么对待我,整天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麻烦自己,也太不把自己这个超级高手放在眼里了吧。
叶浩然心里面无奈的吐槽者,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两个小女孩。
米西已经走了过来,她笑嘻嘻的看着叶浩然,用标准的英文说道:“你好,你会说英语吗?”
叶浩然白了眼米西,一副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
米西没有子阿姨,他看到叶浩然的眼神,已经知道答案了,她赶紧说道:“叶先生你可不要误会,你知道,我听说你们华夏人很多人不会说英文的,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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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进入天火宫,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殿,在这个大殿之上,有着一个巨大的炉鼎。除此之外,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再也没有其他的物品。
走出大殿,进入内院,只见一条条幽静小道出现在了眼前。
“这每一条小道,背后应该都有对应的房间,也就是有对应的机缘。”叶谦心中暗自想着,这天火宫内部,其实早就经过一些高手改造过,这里是有机缘的,只是想要得到这些机缘,必须通过各种考验才行。
“六条幽静小道,这说明这里有六次得到机缘的机会?”叶谦暗自想着,却并不敢肯定。
“那就一条一条的来尝试吧!”叶谦如此想着,毫不犹豫的选择从最左手边的小道走去。小道有些蜿蜒,有些漫长,叶谦绕行了好一会,这才终于看到了一座楼阁,楼阁之上写着‘珍宝阁’的字样。
“奇珍异宝吗?”叶谦喃喃的说道:“只怕这里面真正的奇珍异宝早已经被搜索一空了吧!”
尽管如此,叶谦还是没有停下来,而是来到珍宝阁楼下。就算里面没有真正的奇珍异宝已经被强者尽数拿走,可那些强者眼中微不足道的一些东西,对于现如今的叶谦来说,一样也是价值不菲的天材地宝,拿出去出手卖给白术商会,只怕动辄也是数百万,上千万中品灵石的价码。
叶谦轻轻推开了珍宝阁的房门,房门应声吱呀的打开。叶谦踏步进入房间的那一刻,顿时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正在快速的变化着,下一刻,叶谦就发现自己进入的好像不是什么楼阁,而是来打了一片冰天雪地的雪地之中,这里冷风呼啸,大雪纷飞。
“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考验?”叶谦心中暗自想着。
就在此刻,只见地面猛的一阵晃动,一块石碑从雪地之中钻出,上面有着一排猩红的文字,文字详细说明了叶谦将要面对的考验,还有通过考验可以得到的奖励。
“考验分为三重,第一重为普通,通过将得到珍宝阁一楼随机的一件天材地宝。”
“第二重为困难,通过将得到珍宝阁二楼随机的一件天材地宝。”
“第三重为艰难,通过将得到珍宝阁三楼随机的一件天材地宝。”
“根据个人修为境界的不同,第一重考验为同级修为的修仙者,第二重为同级修为的妖兽,第三重为越级妖兽。”
看完这珍宝阁的考验内容,叶谦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考验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是第三重的考验,越级对付窥道境五重初期的妖兽,叶谦也有十足
的把握。
“这考验未免也太容易了?”叶谦心中喃喃道:“如果可以多次接受考验,我岂不是可以将这珍宝阁直接给搬空?”
然而,事实上,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只有一次接受考验的机会。所以,叶谦最多只能从这珍宝阁拿走一件宝物,以通过考验最高层次来判断拿走珍宝阁第几楼的宝物。
而且,每一次进来真正能够拿走第三楼宝物的人,其实十分稀少,有史以来,能够得到第三楼宝物的都是只有天赋和修为实力最顶尖的寥寥数人而已。越级对付妖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比越两级对付修仙者还要困难几分。
也只有叶谦这样修炼法源之力,破而后立的妖孽般的存在,才敢有如此口气。否则,纵观这一次进来洛仙洞的一百零八人,除了叶谦之外有十足把握可以冲击第三楼的宝物,其余众人,也只有寥寥数人有冲击的机会,真正能够成功的说不定只有叶谦一人也不一定。
当叶谦了解了这珍宝阁的考验规则之后,突然只见空中一阵气息波动,随即一个身穿黑甲的男子出现了叶谦的眼前。这黑甲男子的修为气息,正是窥道境四重巅峰的水准。
“擅闯禁地者,杀无赦!”黑甲男子出现之后,一声呵斥,不由分说的直接拔剑而起,快速的朝着叶谦冲了过来。
“就你这点本事?”叶谦冷笑了一声,青风剑出现在了手上,瞬间施展了自己创造的剑术。这套剑术,叶谦给它起名为‘扶风剑法’。
“三剑之内,必杀你!”叶谦手中的青风剑瞬间化作了两道剑芒,一左一右,携带着天地之势,直接朝着那黑甲男子轰击了过去。
“嗯?”
黑甲男子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天气威压,一时间自身的实力瞬间锐减,十成之力发挥不到八成之力。如此一来,本就力量远不如叶谦的黑甲男子,连叶谦一道剑芒之力都无法正面接下,更不要说两道剑芒了。
“彭!”
力量迸发,剑芒瞬间击中那黑甲男子,将黑甲男子整个人瞬间击飞了出去。
叶谦一击得手,自然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第二剑早已经再次出发,又一次轰击在了黑甲男子身上。
“彭!”
这一剑,落在那黑甲男子身上,黑甲男子顿时一大口鲜血喷出,整个身躯挣扎着想要起身,最后却还是无力的倒下。此刻的黑甲男子,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受了叶谦两剑之后,已经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死吧!”
叶
谦没有耽误时间,毫不犹豫的再次施展出了第三剑,这一剑落下之后,黑甲男子瞬间被杀死,然后消失在了叶谦的视野之中。
“果然没有半点难度!”叶谦看着消失的黑甲男子,这第一重的考验,只怕难不住进来的任何一人。
在叶谦顺利度过第一重考验之后,紧接着,第二个对手出现在了叶谦的眼前,这第二个对手是一头快到家四重巅峰的妖兽,一头皮糙肉厚的犀牛妖兽。
“吼!”
犀牛妖兽发出了一声怒吼,瞬间锁定了叶谦,快速的朝着叶谦冲击了过来。
“扶风剑法!”叶谦这一次还是选择了施展扶风剑法,虽然这样一来,叶谦要杀死眼前的犀牛妖兽,起码需要十几招,但这样却是最节省法源之力的同时,能够灭杀犀牛妖兽的方法。
一时间,叶谦手持青风剑,化作了四道剑芒,将狂暴的犀牛妖兽紧紧的困住,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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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黄伟陪着黄宁和黄木下了潜航器,本想直接带着二人前往陈铁和林乐苑掉下去的那个洞『穴』之处。
不过,黄宁和黄木这两个宗师,下了潜航器不久,立即就是一怔,几乎同时说前:“有人来了。”
黄伟愕然,抬头四顾,才发现,远处有一道身影狂奔而来,速度快得,让他看不清样貌。
不过,即使看不清样貌,但是黄伟第一时间便咬起了牙,能在这里出现的人,除了陈铁,还能有谁。
这个混蛋,竟然真的没有死。
“嗖……”
陈铁的速度,快到让空气都发出了一阵刺耳的轰鸣,砰然声中,停在了离黄伟十米之外。
轻轻地松开林乐苑,速度太快,倒是将林乐苑的秀发都吹『乱』了,陈铁忍不住伸手,旁若无人地,替林乐苑梳理了一下头发。
此举,让林乐苑忍不住狠了瞪了他一眼,也让黄伟第一时间,『露』出了杀人的目光。
林乐苑也没死,这让黄伟惊喜在已,不过,看到陈铁对林乐苑的温柔举动,他忍不住气炸了肺。
有句台词怎么说来着,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这就是黄伟心中最直接的写照,恨不得取陈铁而代之。
至今,他都还没有机会,碰过林乐苑一根手指头来着。
“乐苑,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专程回来找你的,至于陈铁,立即收回你的手,否则,我立即就宰了你。”黄伟先是看着林乐苑,一脸深情与激动地说道,然后,看向陈铁,就已经咬牙切齿了。
“呵呵……”林乐苑对此的回应,就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她刚掉下洞『穴』,黄伟就带着人离开了,这摆明就是要置她与陈铁于死地,她岂能不明白这点。
现在,黄伟带着两个年纪不小,气息都有些吓人,明显是宗师的老者前来,说是来找她,这是当她傻吗?
恐怕,是来看看她和陈铁死没死,没死的话,就准备杀掉她和陈铁吧。
林乐苑的猜测,可以说对了一半,黄伟想杀陈铁,还不想杀她,因为,在黄伟眼里,她还有价值,而且,便是她本身,也让黄伟垂涎。
听了黄伟的话,陈铁只是嗤笑了一声,没看黄伟,却对林乐苑说道:“你退后一些,我准备要动手宰猪了,有些人以为带了两个宗师来,就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有点可笑啊。”
林乐苑都看得出黄宁和黄木这两名老者是宗师,陈铁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小心。
”林乐苑没有多说什么,乖乖地退后了一些。
她知道陈铁能应付眼前的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也越来越信任陈铁。
这家伙,以前在r国那样的环境下都能杀回来,现在面对两名宗师,林乐苑相信,死的,肯定是这两名宗师。
这信任有些盲目,但林乐苑心中就是如此想的,陈铁虽然有时候又无耻又霸道,但任何敌人,似乎都不能让他屈服。
不过,即使是信任陈铁,她的心里,同样是有着担心的,对方是两名宗师,可不是两头猪。
“黄伟,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来了,真让我意外,不过也好,宰了你,我会很开心的。”陈铁终于是看向了黄伟,淡淡说道。
黄伟呵呵笑了两声,眼中全是杀意,冷冷说道:“你觉得你有机会杀我?你还活着,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掉下洞『穴』,你为什么,不干脆死了呢,真是让人讨厌啊。”
“以为带来了两个宗师,我就杀不了你?”陈铁笑着摇了摇头,迈步,已经向黄伟走了过去。
黄伟想让他死,那么动手宰了黄伟就好了,不必太多废话。
“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是宗师,确实值得骄傲,但是,你似乎太狂妄了啊,当我们两个老家伙是死的么,我黄家的人,是你说杀就能杀的?”黄木身形一动,已挡在黄伟前,直面陈铁,冷笑道。
黄宁,也是默默地踏前了两步,森冷的杀意,令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降了几分。
“黄家?你们都是黄家的人是吧?我只说一次,让开,否则,连你们一起宰了。”陈铁停下了脚步,平静说道。
黄木和黄宁都是有些愕然,说实话,像陈铁这种敢在他们面前如此狂妄的年轻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再狂妄,在他们眼里,陈铁已经是个死人,既然结了仇,那么陈铁必须死。
“人要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是个瞎子,我们两位宗师,杀你绰绰有余
了,和我们黄家为敌,从来没有人,能有好结果。”脾气暴力的黄木,再次说道。
话音一落,黄木和黄宁两人,皆是手掌一动,从身上『摸』出了一把短刀来,森冷的气机,已彻底锁定了陈铁。
“那就来战。”陈铁眯眼一笑,气势刹那变得狂暴,身形一闪,已朝着黄木两人冲去。
“狂妄。”黄木与黄宁,同时冷哼了一声,手中的短刀化作了雪亮的刀光,划破空气,斩向陈铁。
“咻……”陈铁身形不停,仿佛要以
肉身,去和黄木两人的短刀硬拼,刹那间,已迎上了两人挥洒而出的刀光。
“这家伙……”林乐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心都提了起来。
不过,陈铁的身形,快要迎上黄木两人的短刀时,突然凌空翻身,一闪之下,竟是出现在了黄伟身前。
“黄伟,便是你带着两名宗师前来,也不能阻挡我,先杀了你。”陈铁手掌一闪,已经捏住了黄伟的脖子。
这实在太过出乎意料,黄木和黄宁脸『色』变了,谁能想到,陈铁一幅拼命的架势,目标却是他们身后的黄伟。
“你……”一时间,黄伟如坠冰窖,被陈铁捏住脖子,让他心头大震。
“放开他,否则你会后悔的。”抬刀指着陈铁,一直没说话的黄宁,恼羞成怒地喝道。
两名宗师,却还是让陈铁轻易擒住了黄伟,这脸算是丢大了。
“放了他?哈,我其实只是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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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每一个拥有特殊血脉那就注定不凡!
以后前途无量,现在却和他们在一起,是个商队护卫,这说什么他们都感到难以置信。
看到那个护卫还想狡辩,叶谦突然伸手,一道锋光斩去,只见那护卫根本难以阻挡,他的手腕处就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顿时流出了一丝丝鲜血,那鲜血和别人的不同,居然呈现幽蓝蓝色,刚从胳膊渗透出来,很快就挥发掉了。
这就是特殊血脉!
要知道叶谦自己就是特殊的虚空血脉,为了高搞清楚当时自身的血脉问题,还特意去星宿天宫的传承大殿查阅过特殊血脉相关的典籍。
他绝对不会认错。
福伯,柳轻柔以及护卫们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目光之中充满了震惊。
而那护卫脸色也渐渐变了,他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无法狡辩“特殊血脉”这个事实了。
叶谦回过头看着柳轻柔,笑道:“这种血脉知道的人应该挺多,幻蓝血脉,这个名字想必大小姐也听说过吧?”
“幻蓝血脉?”
护卫们听到后都是一头雾水。
而柳轻柔和福伯听到后皆是脸色大变。
福伯喃喃自语:“居然是这种血脉,听说曾经帝国就有一位幻蓝血脉者,实力非常强悍,曾一掌覆灭过一个城池!”
福伯所说的话震惊了这些护卫,他们现在看那个护卫的眼神就不同了,没想到这个人的特殊血脉居然这么强大,那以后的成就简直无法想象啊!
而这个时候,叶谦却再一次开口了:“你们只是听说过这个血脉的强大之处,但是却不知道它有什么具体的效果。”
顿了一下,叶谦看着那眼底闪过慌乱之色的护卫,说道:“幻蓝血脉者身上散放出来的气息有着特殊的效用,一旦这类人经过虎尾草的时候,虎尾草沾染上这种气息后,就会迅速枯萎,而这就是你给那些杀手传递信息的手段!”
顿了一下,又道:“咱们这一路过来,虽然遇到的虎尾草不多,但是也不少,你每隔一段路程便会靠近附近的虎尾草,释放自己的气息,使得这种虎尾草逐渐枯萎,而那些追杀的人便是沿着这个讯息,便知道了我们的行走路线,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便道了,他们都会出现在客栈的原因!”
“你,就是那个内鬼!”
叶谦声音斩钉截铁!
而无论是柳轻柔,福伯还是那些护卫,听到这些秘辛后,都一个个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也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
就见叶谦一道强大的灵力轰了过去,那护卫顿时惨叫了一声,击飞了出去,所有人不明所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同,因为在护卫倒地的那一片区域,周围的草丛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且那种草他们认的,正是虎尾草!
叶谦所说的千真万确,这幻蓝血脉的确是有这种特效!
“胡说!”
只见那倒在虎尾草从的护卫吐了口血,眼神充满了怨毒,盯着叶谦:“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内鬼,又说出我身具幻蓝血脉的事,甚至是幻蓝血脉的秘辛你也道了出来,但是我就想问一句,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我通过这种方法给那些杀手传递消息了?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那种背叛商队的事情!”
护卫的声音非常陈恳,就连福伯听到后,都忍不住说道:“这个也无法判断出他给杀手传递信息吧?”
而叶谦却紧盯着那个护卫:“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叶谦扔出来了一个鼓鼓的腰包,上面的划痕是从别人身上割下来的,就听叶谦说道:“这个是我从客栈出来后杀了那两个杀手之后,从他们的身上发现的,你看看吧!”
旋即,叶谦将腰包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只见全是一些干枯的草叶子,与那地上的虎尾草一模一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谦质问那个护卫。
只见那个护卫脸色急剧变化,最后有些没底气的说道:“这个你确定是从那些杀手身上拿到的?不是故意弄的要陷害我?”
“放肆!”
这个时候,柳轻柔却开口了,她美眸闪烁:“公子杀了那两人后,的确取了他们的包裹,这是我亲眼看到的。”
听到大小姐站出来说话,那护卫顿时无法可说。
他此时心如焚烧,眼睛的余光不时地朝着后方看去,他也知道想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逃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尽力的狡辩,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等待那些杀手赶上来,到时候,他便安全了。
心中一时间闪烁过好多借口,最后,护卫声音却变得委屈了起来:“小姐,小的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血脉会引起这样的效果,可能是小的无意间造成的这一切,成了那些杀手的线索,所以才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行程,这是小的的错,小的甘愿受罚,但是小的绝对不是内鬼,小的对商队那是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去做这种丧失道德的事情!”
“这……”
听到护卫语气诚恳,好像不是在说假话,柳轻柔脸色迟疑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福伯也说道:“这个护卫对于商队的忠心我还是信得过的,他应该不会背叛,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事情,可能也是他无意为之,被那些杀手注意到了他血脉的异常,才会导致这一切。”
顿了一下,又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远离这里,摆脱那些杀手,既然咱们知道了杀手是怎样发现咱们的踪迹的,所以路上的时候,一定要避过虎尾草,防止那些杀手根据这些线索再一次追上来。”需要快点远离
随后又严厉的看向那个护卫:“虽然这不是你故意的,但这对整个商队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回到柳家后,一定会严惩不贷!”
那护卫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顿时跪在地上激动连连:“小的谢福伯明察秋毫,还小的一个清白!”
“别说了,走吧!”
福伯喝道。
其实福伯心中也是有考量的,的确,这个护卫的说辞没有任何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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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一行人来到演武场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四周燃起火炬,火光相互照应,也不显得昏暗。
演武场中间是三个半人高的擂台,分别落在演武场的三角。
从上往下看,有“风”、“火”、“雷”三个地标,因此,这三个擂台又叫三元素台,分别以它们特有的标志命名。
比试以守擂的形式展开,可自由挑战,胜者为擂。
擂者,则要不断接受挑战者的攻擂,直至第二天黎明破晓之时,还在擂台上者,为擂主。
擂台赛不限武器,不计死生。但本着友好切磋的原则,此次擂台赛还加了一条规则——致对手死亡则当场失去擂台赛资格。
尔后,具鹿朝魔王发起了此次演武的第一场比试。
具鹿是身经百战的老魔将,祁堃是很有声望的魔族新王,这一战很有看点,很快擂台下便挤满了围观的群众。
栎邢师徒没跟着人流挤到前排,隔着人群看战局发展。
冷不防,有魔将在他们身后唤了栎邢一声。
听到这声音时,栎邢的嘴角不可控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来者是一名新生魔将,名曰:青霭。
青霭言行举止间,青涩还未完全褪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很想有一番作为证明自己,但又因为错过了妖魔大战,正懊悔没有地方展示拳脚,就想把多余的精力挥霍在比试台上。
但栎邢非常不想陪他试。
准确来说,这是青霭向栎邢发起的第四次挑战了。
第一次,栎邢没什么防备,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随口就应下了。
刚开始交手还觉得挺有趣的,很久没见到这么不按套路出手的对手了。
但过了几招后,栎邢发现青霭基础还行,但只知一昧进攻,追求速度,太过莽进,且十分难缠。
遂不再抱着玩玩的心态,而是认真结束了战局。
魔把青霭双手反剪,给他严严实实地按到了地上。
最让栎邢无奈的是,青霭挣不开他的束缚,居然直接躺地上耍赖打滚。
当时还把栎邢给吓到手忙脚乱、手足无措了一阵。
最后还是青霭自己哭着跑远了。
当青霭第二第三次来找他的时候,栎邢说什么都没应战。
当然,这第四次也不想应。
看出栎邢想拒绝,青霭抢先道:“栎邢君上,栎邢君上,您先别拒绝,您要是实在不想和我打也行。”
说完他眼神疯狂暗示展凛,“那我可否请教一下高徒,要是我赢了,您就和我堂堂正正打一场。您看怎样?”
这怎么还打起展凛的主意了?
魔看了看雀跃的青霭,又看了看自家乖巧的展凛,看了又看。
这不行!
魔不干了,自家徒弟怎么能送给别人欺负呢!
“你要和我打,不用特意通过我徒弟,但,一、输了不许哭鼻子。二、十年以内不许再找我和展凛的麻烦。三、唔……”魔摸了摸下巴,认真道:“还得是不能哭鼻子。”
青霭恼羞成怒,吼道:“谁被你摁在地上哭鼻子了?!你才哭鼻子呢!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按在地上,哭鼻子!”
然后发现因为他的音量过高,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当即闹了一个大红脸。
完了!
现在谁都知道他打不过还哭鼻子了,都是栎邢害的,啊啊啊,这个老魔头!
魔看向展凛,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青霭看到这一幕,更觉得受到了侮辱,转身恶狠狠地瞪向栎邢,栎邢欣然接了这一眼,然后先一步跳上了最近的擂台“风”。
没了栎邢,青霭只能瞪向展凛,师不教,徒也有过。
展凛回了青霭一个湿漉漉的、无辜的对视。
最终还是青霭败了阵,任谁被一个小孩直勾勾地盯着看还好意思生气啊!这小孩他犯规啊!越发衬出栎邢不是人啊啊啊!
青霭奔溃地抓了抓头发,转身就上擂台找栎邢,太欺负人啊啊啊!不,太欺负魔了!今天一定要把他打趴下叫爷爷啊!
等他上了擂台,才发现栎邢在台上已经快笑抽过去了。
当即不管不顾攻了过去。
魔将和栎邢在台上有来有往打得正欢,展凛就在台下乖乖看着。
许久,不远处的某个擂台底传来了阵阵叫好声,在这喧哗的环境里也很突出。
展凛寻声望去,台上,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在追逐牵制,惊呼声好像是因为红衣被蓝衣击至擂台边缘。
展凛离得远,看不真切,但也知道,那个擂台上是魔王和具鹿。
红衣是魔王,蓝衣是具鹿将军。
展凛听过很多人说魔王很强,也知道具鹿将军很厉害,看台下观众的反应,知道对局肯定很精彩。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魔王有多强。期间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这么想着,展凛不知
不觉间就走到了魔王与具鹿的擂台下。
走近了,发现对局稍有扭转,魔王不再被具鹿将军一昧的逼至擂台边缘。
而是在接了具鹿将军一击后,利落翻转,几个跳跃,又回了擂台中间。
红色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翻涌,尔后,一枚银制飞刃破布而出,直击具鹿的左肩。
鲜血从具鹿肩上喷发,红色点燃了观众席的激情与欢呼,铁锈味引爆了魔族本性里的嗜血和好斗。
现场更是热闹,展凛在台下看着也觉得一股血劲直冲脑门。
具鹿状似不甚在意地看了看肩上的伤,拔下飞刃随手一丢,草草包扎处置,就又回到了战局。
但出手比刚刚更狠厉,更不留余地。
魔王也寸步不让,瞬息间,已过百招。
魔王的招式就像他的人一样,华丽且琢磨不透,危险又魅惑。
台下观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俩,就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一场好戏。
只有展凛,对着具鹿随手抛开的飞刃发呆,飞刃离他不远,有一瞬间,他以为那银制的飞刃颜色改变了。
但火光终究比不过日光亮堂,加上刃上还有具鹿的鲜血。展凛擦了擦眼睛,又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高手过招,瞬息之间胜负就可分明,稍一迟疑也有可能丢了性命。
因此魔王和具鹿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打着这场名义上为切磋的擂台赛。
展凛心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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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老祝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不懂?
老祝的意思就是,那些朝着孩子们开枪的人中,只怕真有他们城市警察的人。
局长赵全福脸色一沉,他看了看老祝,然后道“你改任稽查部主任。赶紧给我清洗警队。你摸不准的人员,全部抓起来。不要放过。从这次暴露的人开始调查,一定要顺藤摸瓜,清楚我们警队内部的毒瘤。
我直接带特警队上去。
特警队全部都是我们的人。”
没错,至少圣方城内的特警队都在局长赵全福跟副局长老祝的掌控之内。
“可是稽查部那边……”
“那是以前龚大钧的人。龚大钧用人很毒,他的嫡系只能完全听从他一个人的指挥。而且自从他正式组建钧天军团,最近已经抽调了不少稽查部的人作为他在钧天军团的班底。
你去稽查部那边,可以直接联系龚大钧,他是个明白人,会帮助你的。”
老祝一听这话,终于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其实他真的特别担心,自己的老上司最后拿自己当替罪羊。
逼急了,壁虎都能断尾,更何况他跟局座还没那么紧密的关系?
“赶紧去吧,我已经通知其他的警队暂时撤下来。我们特警队上。”赵全福直接挂了天讯,然后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每一支警察队伍都被他亲自调动。
但凡是不肯走的,那就是敌人啊。理解被赵全福给盯着了,他甚至一边命令特警队上前,一边让其他的听从命令的警队去围剿那些不听从命令。
某些组织虽然在圣方警员队伍中渗透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毕竟是少数。他们这次弄来的神秘人也有一些被安插进了警员的队伍,但是那也仅仅是三俩支。
赵全福一调整,就有人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可是还不等他们也下令跟着调整。赵全福那边就已经有了动作。
一支神秘人多的警队直接被包围了。对方发生了激烈的反抗,让许多警员直接殉职。不过在大量经常的攻击下,这些人有的被击毙,有的被抓。还有星散的几个逃跑了。
但是赵全福这一次就抓捕到了十几个神秘人!
这是大老功劳啊!
这些人刚刚被抓,老祝就亲自带着稽查部的人,将嫌疑犯给抓走了。
不仅是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剩下的或者的警员也被带走了不少,通过他们还可以继续深挖!
这是个开门红的胜利啊!
只要最后再保住那三个小家伙,那么他以后的前途就是光闪闪的一条大道了吧?
反正知道会给他回馈一份丰厚的回报!
赵全福想到这里,越发的来了精神,立即着手让人围捕另外的俩个警队的人。可是等他们的人干到另外俩支不听话的警队处,那些内应跟神秘人一起全部都失踪了。
即使这样,赵全福也很满意。
他大量的调集这些警队的人,还不是打算暂时摘除那些隐蔽在他们中间的神秘人士?
只要清理了他们,其它都好办。
自己带的兵是绝对不敢冲到一线去抓那三个小祖宗的。
赵全福将被留下的警员全部扔给了老祝去调查,然后下令让参加这次行动的警队,上报队员人数,姓名,年纪,容貌等个人信息。
到时候只要跟网络上的数据库一比对,不是警员的家伙就无法遁形了。
赵福全这招很狠辣,又造成了一部分人的失踪。
失踪就失踪,哪个警队失踪了人,那么这个警队就是被渗透过的,就有危险值得深挖,这些人都要丢给老祝去调查。
稽查部这次迅速展开行动,他们这次下手非常黑,即使是同僚也一点都没有给留情面,所以得到的各种消息很是迅速,老祝跟赵全福请示过后立即开始了全城抓捕行动。
挖出一点消息,就开始抓捕,打掉一个窝点,就清理出块干净地方。
别管这些警员供出来是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人,只要是身份不明的家伙,就全部抓起来。
只要有违法的,不管牵连到谁,都先抓起来再说。
随着老祝和赵全福的行动,赵全福惊喜的发现剩余的八只警队居然没有问题。他有特警队在手,敢打硬仗,那么剩下的八支队伍中的头头们一个个都被他临危受命,一次性的升官发财。然后投入保护那三个小祖宗的行动之中。
他们的行动,让整个圣方城都乱起来了。
好多平民够被告知回家待着,不要出门。
平民们也不傻,街上出了警察之外,还有各种军团战士以及其他黑衣神秘人!
好多平民都干脆回家坐在网络前看新闻或是看微博。
很多人都在偷拍各种消息,然后传上网络去。
小白带着小悠一路转悠!
这俩只是名符其实的能转悠,带着身后的一群群的追踪者和追捕者绕着圣方城转悠。
“走,东边,那边是空隙。”小白一边跑
一边对身边的小悠道。
“不行,我们东北后侧有危险靠近。你换个方向。”小悠利落的否决了小白的提示。
“走南边,会撞上一小撮人。”小白又道。
“速度快一点,我们冲过去。”
“好。”
结果俩小只就在很多市民屏住呼吸的担心中隔着俩个楼,跟追踪他们的一群军团战士擦肩而过!
有市民赶紧上传了这一消息,还提供的小悠跟小白的照片还有那只军团战士的照片!!~
这一下子可直接点爆了微博!
很多市民都不怕死的偷拍起来。
每次大家都觉得他们俩个走某个方向,必然要跟谁谁队伍撞上的,结果这俩只就好似得了神灵提示一样的临时拐弯转道,有轻松的避开了危险。
小悠的直觉简直就像猎犬一样的精准。身后只要有危险靠近她就会感应到,小白的预判之术,也玩的头头是道,看得一众市民们又紧张,有惊呼,又担心,有刺激的。
渐渐的,网上都开始流传这俩个孩子是否得了神灵之助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把时机掌握的那么准确,居然每次都能够差一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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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张东健皱眉说,县财政支出?县财政今年搞的大项目太多,只怕没有那么多的备用资金啊?
张东健尽管心里不愿意支持秦书凯负责的科技园项目,但是在资金短缺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说完这句话后,他两眼紧紧的盯着秦书凯的表情,想要看他的反应。
没想到,秦书凯竟然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说,张书记,科技园的项目既然在我的手里负责,关于资金的问题,自然是由我来解决,放心吧,我会有办法的。
眼下,之所以先把工程动工起来,主要是为了接下来项目落户做准备,指着一片空地跟一些企业的大老板谈合作,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县『政府』决定,不管用什么办法,首先要把工程建设起来。
张东健听了这话,神情严肃的说,秦县长,你一心想要把科技园的工程做好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县里的财政眼下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要是大家都能勒紧裤袋的话,日子还算是安稳,否则的话,一旦挪用了哪一块的资金,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我可不能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
秦书凯见张东健的谈话焦点一直在科技园的资金来源上打转,心知自己要是不透点什么给他,只怕这老家伙死脑筋以后还得纠缠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秦书凯回答张东健道,科技园以后的建设资金是比不的数目,依靠目前县财政的力量恐怕不行,所以我的意见是,拿土地换经济。
现在周遭的不少科技园或者是经济开发区都是采用同样的办法换取发展资金,总体说起来效果还不错,我想咱们也可以效仿一下,这样一方面解决了科技园所需建设资金问题,又不影响县里财政的规划,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张东健不得不承认,秦书凯这混蛋脑袋瓜子的确相当好使,这样的办法,要是换了自己,再怎么费劲心思也不一定想得出来。
从心理上来说,张东健是佩服秦书凯的聪明和睿智,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他却并不打算配合他的所有工作。
张东健说,土地拍卖是件大事,现在国家三令五申杜绝土地经济,秦县长用这种办法筹措科技园的建设资金,恐怕也要县委常委会研究过后才能决定。
这句话刚说出口,张东健就有些后悔了,明知道常委大半都是秦书凯的人,自己还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来,这不是暗里给了秦书凯坐实此事的机会吗?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秦书凯坐在那里已经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秦书凯说,张书记提醒的有道理,这么大的事
情,的确应该县委常委会上过一下,本周内我会让秘书发出开会通知,张书记等通知就好了。
事情的主动权再次回到了秦书凯的手里,张东健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嘴欠,一边把话题转到干部调整的问题上。他态度鲜明的对秦书凯表态说,秦县长,自从董部长提拔为董副书记后,这宣传部长的位置一直空缺,我是建议秦岭振能抵上这个空缺的,还希望秦县长能支持。
秦书凯听了这话,断然的口气说,张书记,对于这件事,我的态度很明确,秦岭振并不适合这个位置。
张东健阴冷的笑道,秦县长这是想要搞一言堂吗?你总是说秦岭振不适合宣传部长的位置,还请秦县长能把理由说的更加充分些,秦岭振可是曾经做过秦县长办公室主任的人,经过了秦县长的一番调教,难不成还成了满身『毛』病的干部?
秦书凯心知张东健在这件事上要故意跟自己找碴,索『性』敞开的口气对张东健说,张书记要是极力推荐秦岭振的话,我不妨实话实说,在县『政府』这边有比秦岭振资格老的副县长,不管是周副县长还是李副县长,都有竞争这个位置的资格,如果张书记坚持推荐秦岭振,我作为『政府』的一把手,更要把一碗水端平,不能偏爱一个打击一个,必须公正的对待。
张东健见秦书凯摆明了跟自己过不去,终于忍不住有些温怒的口气质问道,秦县长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收了秦岭振什么好处?我在官场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少有偏差,我倒是没感觉到秦岭振有什么不适合当宣传部长的地方,是不是秦县长一向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反而容易出现误差。
面对张东健的咄咄『逼』人,秦书凯心里并不想为了区区秦岭振跟张东健吼起来,毕竟他这个县委书记不要面子,自己还需要顾及县长的身份。
秦书凯略微妥协的口气说,张书记,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对于推荐谁做宣传部长的问题都别争了,各自观点不同,争论也争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我各推荐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接受组织的挑选怎么样?
张东健一下子想起县委组织部长和董部长竞争县委副书记一职的事情,心里不由嘀咕,我都上过一次你的当了,还想要给我设套?
张东健回答说,推荐的人多了,结果往往很难控制,依我看,就推荐秦岭振一个人挺好。
秦书凯见张东健跟自己耍赖,只好使出杀手锏,冲着张东健冷冷的来了一句,张书记,不是要我故意泼你冷水,就冲着秦岭振的群众基础,在县委
常委会上,他就过不了推荐那一关,这样的人也要进班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句话说的张东健一下子目瞪口呆,他差点忘了,县里还有一关要过呢?如果连县里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凭什么把推荐名单报到市里呢?县里现在自己和秦书凯闹翻了,估计什么也通不过。
这一军彻底把张东健给将傻了眼,他有些空洞的眼神盯着秦书凯,秦书凯一脸轻松的表情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张书记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手里还有一大堆的工作没做完呢。
张东健只是呆若木鸡的坐着,并不搭腔,秦书凯自顾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既然张东健处处给自己颜『色』看,自己也没必要给他面子,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即便是自己一心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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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洪俊趁着夜色向着前方前进,而头顶那红色的磨盘大的月亮这时似乎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它上面的红色光芒更加的耀眼,并且看着更为清晰了一点。
“这?这异界的月亮为何比我的世界的还要大这么多?看着起码是我世界的月亮的好几倍?而且这光芒?真的好诡异!”
洪俊走着,他透过树木的缝隙,看到那血月,心中的诡异感和恐惧感在慢慢的增加。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他看着周围,树木下的漆黑,被月光照到的血红色,两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竟然产生了让他一种眩晕之感。
这个时候,他摇了摇头,然后让自己脑袋清醒了一下。
“怎么回事?”
洪俊看着前方,竟然发现眼中有些昏花了起来,似乎是这种诡异血红色光芒的作用,他感觉到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
......
而此时在玉寰大陆的某个国度之中,最高祭祀的祭台之上。
一个装扮的无比花哨,并且脸上摸满了各种奇怪的颜色,就像是地球古代的萨满一般,诡异且奇怪。
而此时在祭台之下,一个身穿华服,身后有着黑压压一群人站立在后面,低着头,似乎在祷告着什么一般。
“陛下,祭祀已经可以开始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官员上前对着那站立在人群之中,穿着最为华丽的一人说道。
“嗯!开始吧,让群臣准备,能否得到神月恩赐就看这一次了!”
他对着那人说道,然后看了一眼天上那个庞大的血红色月亮。
而接下来在这里,那人群对着天空之中拜去,而祭台之上的那名祭祀也开始跳起来了莫名的舞蹈。
似乎是在祷告着什么,而这时下面的群臣和最前面的这个国度至高无上的国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神秘,这时一股冥冥的力量向着天空之上的月亮传去。
而此时这种场景,在这片大陆之上的许多国家都在发生着,这种仪式似乎是一种古老的仪式。
不知道这些国度在祷告着什么,似乎是要借助那血月的力量从而祷告,也似乎是要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进行这种特殊的祭祀。
而元易在虚空之中看到了这个大陆之上的许多国度都是如此,而且他也感觉到了这片大陆之上的这个血红色月亮之中似乎有着一种诡异的力量。
不过他却是没有插手,这个世界有
着自己运行的规律,而且一个这种小世界,超凡力量不过超凡第二境的,他根本没必要出手去改变什么。
而且这还是洪俊的第一个探索世界,如果插手,改变了什么,那么就得不偿失了。
......
而此时另一边,洪俊在森林之中穿梭着,不过他却是感觉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这是怎么回事?是这个世界的这种力量吗?它们在影响着我?”
洪俊强睁着眼睛,看着周围,但是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他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不过他却是不敢睡过去,而且也不愿意开启时空通道离去。
这次同样刚来到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做些什么,就又要狼狈的离去,这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这个世界现在他才是真正的感觉到了,危机四伏,处处都是危险和诡秘。
他生活在一个和平安稳的世界二十多年,现在才理解了能够有那种环境多么的不容易。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的危机四伏,但是同样就现在所言,目前表现出来的一切玄奥,都让你心中有着一种特殊的向往感。
两个太阳,血红色的月亮,还有着各种奇异的植物和比之他所在星球更加危险的猛兽。
而且似乎这些也只是冰山一角?因为这个世界所存在的真正的修行者还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他也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修士是什么样子。
此时就像是一个人在他耳边边缘不断的说着睡吧睡吧!
并且这种感觉让他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瞌睡,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倒在地上睡去。
“轰!”
但是就在这时,突然那个血月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无数道红色光芒照射下来。
而此时洪俊所在的地方就在这些红光下面,洪俊瞬间被光芒照射到了身上,并且洪俊也瞬间晕了过去。
血红色的光芒照射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想要进入他的身体,然后在改变着他身上的什么一般。
但是就在这时,洪俊身上的时空珠微微一震,然后一道力量发出,向着洪俊身上而去。
洪俊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但是他的身上却是出现了一个光罩,将这些血红色光芒挡住,不让其进来。
就在洪俊晕过去的瞬间,在这片森林,乃至这个森林所咋的国度之中,一部分生灵被这些光芒打中,也像洪俊一般晕了过去,只不过他们似乎不像洪俊一般。
洪俊身上的时空珠似乎在抵挡这些力量,而那些人却是在吸收着这些力量。
而一部分没有被血红色光芒照射到的人,只要是修士,也都急忙坐下来,运转功法,主动去吸收这些红色光芒,似乎这些光芒有着什么珍贵的作用一般。
只不顾他们吸收到的远远不如这些红色光芒主动进入那些昏迷之人的数量,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有的。
而就在这道光芒照射到这片大地上的时候,玉寰大陆之上的许多国度,刚刚祭祀完的所有人看到这道光芒照射的位置,脸色都是一边,然后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拿到链接着血月的光芒通天彻地,似乎将整个天穹和大地都链接了起来。
“怎么可能是玉龙国,这等小国竟然能够得到神月的恩赐?”
此时许多强大国度的人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以往神月赐下恩赐,最不济也都在一等帝国之中。
而此时祭祀完后,却将力量恩赐到了玉龙国这种小国之中,可以料想,不出十年,就又会是一个强大的帝国崛起。
只因为神月恩赐的力量,足够使得玉龙国之中诞生出数十位神境高手,那个时候,一个小小的玉龙国也会一跃成为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帝国。
并且也会与他们争抢资源,这样会使得他们得到的东西更加的减少了。
“传令,约见圣骑帝国等几个帝国国主,本皇要与他们共商往后之事!”
许多帝国之主传出命令,而这片大陆之上却是开始暗流涌动。
神月的恩赐,他们没办法改变,但是他们却是可以改变神月恩赐之后的事情,让玉龙国的好处被他们所享受到。
毕竟如今的玉龙国,还是很弱小,而且以现在的局势,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片大陆的势力划分。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老牌帝国在惆怅着,不过此时的玉龙国之中却是欢腾一片。
一个小小的国度,甚至在这片大陆之上都没有存在感,但是现在却是获得神月的恩赐,那岂不是让所有人开心的事情。
而此时的血月还在不断的散发出强烈的血红色光芒,虽然看起来无比的诡异,但是却通过这种光芒,似乎一种奇怪的力量在降临到玉龙国之中。
而元易也观测到了这血月散发出的光芒所带来的力量是什么,这些血红色光芒似乎也是一种类似于灵气的能量,在降临到了玉龙国这片大地之上。
会主动寻找一些生灵然后进入他们的身体之中,改造它们,使得它们能够
供容易修行。
不过其中有一个坏处是似乎这些力量之中暗藏着一种暴戾因子,在吸收过多之后,会更容易变得燥怒,并且很有可能会影响修行,导致走火入魔。
......
就这样,血月整整在天空之中散发了一整夜的光芒,而且这个世界的夜晚无比的漫长,几乎是洪俊所在的世界的两倍。
而当洪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时间却是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不过此时这个世界也才是调太阳初升。
一黄一蓝两个巨大的圆球悬浮在天空之上,静静的散发着热量,让这片森林之中又再次的活跃了起来。
“额,我这是怎么了?”
洪俊慢慢的醒了过来,他抓着沉沉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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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但是陈总……来的人是小李氏的李董事长,我,我害怕你们有什么生意要谈,所以连忙进来问一句。”那个小刘有些紧张的看着陈玲玲说道。
“李剑凛……”魏风眯了眯眼睛,“这个时候他不在公司带着到廖氏公司做什么……”
他之前就和李剑凛有恩怨,然后又在安茜那里知道了李剑凛的手段,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除了李剑凛还有谁?”
“嗯……李董事长是带着沙总来的。”小刘连忙说道。
“嚯,沙总啊……这可真是来者不善啊!”魏风眯了眯眼睛,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李剑凛带着那个泼妇过来,恐怕是来谈判的,呵……送钱来的吧!
“如果魏董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先回去的。”小刘现在是廖氏公司的人,别说是来了李董,就算是李董一家老小跪在廖氏公司门口,她也能把他们全部赶走。
“让他们进来吧,小李氏的李董事长嘛,我这个面子可不能不给啊,让他们先去会客室,我一会就过去。”
“好的,魏董!”小刘连忙就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你似乎不想见他们……小李氏不是和你关系不错吗?”陈玲玲有些疑惑的看着魏风说道。
“不一样的,玲玲啊,你要记住,生意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利益才是未完,请翻页)
物而已,你怎么能和我道歉呢。”魏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剑凛,“李董,嗯……李叔,我这样叫你吧,你今天过来肯定不是光来道歉的对吧,而且这种道歉对你我这样的生意人来说根本一文不值,我们在乎的是利益,你说呢?”
“说个……”沙总狠狠的瞪了魏风一眼。
李剑凛拍了拍沙总的膝盖:“我们今天过来当然不可能只是道歉这么简单了,如果专门道歉的话,我们现在应该不是坐在会客室,而是坐在饭桌上了,魏风先生现在手里的事情很多,而我的事情也不少,我今天到廖氏公司,其实是想来给你资金的,嗯……我听助手说,魏风先生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头疼的事情吧?”
“嚯。”魏风不由的笑了两声,这李剑凛的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他真要把钱给我?
说实话,如果是前段时间的话,魏风还真觉得李剑凛是和廖氏公司关系好,是和廖苍雄关系好,但是现在,他的心中很明白,小李氏和廖家,根本就没有关系可言,有的只是互相利用和剥取利益而已。
“李叔啊,我最近实在是有些太忙
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你是怎么知道我遇到了件头疼的事情呢?”魏风点燃了一根香烟,悠然的抽了一口说道。
“魏风先生,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要管了,只说你现在需不需要资金吧,我现在是大李氏公司的董事长,手里还是能够调动一点资金的,我可以给你四十亿先解决公司的问题。”
听了这话,魏风眯了眯眼睛,这李剑凛可以啊,情报能力居然这么好,我这资金刚刚出问题,他就倒了,这可真是厉害啊!
见魏风没有说话,李剑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的根基都在金陵,而且所有项目都在经行中,你是能够翻身的,所以,我想在你身上稍微投资一点,当然了,你也可以当做一份心意也可以,只要你金陵的项目一结束,你的资金不就回来了嘛。”
魏风微微皱了皱眉头,李剑凛这种生意人确实是喜欢敲竹杠,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怎么尽喜欢占人家便宜了。
想到这里,他抽了口香烟,笑眯眯的看着李剑凛说道:“李叔啊,说实话,你这资金送来的真的很及时,我终于知道廖苍雄老爷子是为什么和你关系好了。”
“呵……”沙总冷笑了一声,“魏总啊,你这咖啡冲得有些不地道啊,有些淡了,给我换一杯浓一点的,嗯……最好是意式浓缩!”
魏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李剑凛和沙总两个人的配合可谓是谈衣无缝,如果不是魏风打断了他们的,他们能够说一整天的套话不带重样的,这可是谈判最大了利器!
“李叔啊,你说四十亿,这可不是随便能够拿出来的资金啊,即便小李氏现在变成了四大家族未完,请翻页)
什么啊?”
“你这不是装傻吗?”沙总瞪了魏风一眼,“你这小保安就是小保安,根本连个生意人都不是,我们大李氏能今天过来和你谈,就是看得起你,你以为我们看得上你的东西啊,我们是在救你!”
“明白明白,沙总说的是,嗯……你这么一点,我就明白了,我文化不高,什么事情的话,还得放在明面上说,不然的话,我还真的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呢。”魏风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沙总,“沙总啊,谢谢你啊,如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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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那个女人坐在里面,看到进来的孟箍之后,她也没有惊讶,只是开口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怕被暴露吗?”
“不会的,老板,咱们设计的计谋完全成功,他们都以为是那鸵鸟妖兽做的,根本就不会再继续怀疑了。”孟箍笑着说道,带着几分自豪,“这群人也是命大,幸好最后一步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否则的话,还真的坏了咱们的大事了。”
孟箍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前面的女老板,显然,眼睛里不仅仅是尊敬,还有喜爱和浴望。
玫瑰哦了一声,她漂亮的嘴角,露出几分不屑,说道:“不过是圆月湖周围的几个爬虫,给了你这么多的手段,你竟然都没办法解决他们,说真的,孟箍,你让我玫瑰,有点微微的失望啊。”
孟箍立即点头说道:“老板,这其实也并非完全怪我,实在是捕快队伍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叫叶谦,他之前并不是捕快,但是因为那个被咱们偷走的孩子,和他认识,所以他才会跟着过来,这个人也是王者三重境界,而且,他的实力比燕十五的实力还要高明得多,所以说,路上想要用吸引妖兽的方法那次弄住他们,没有成功,以为那个人能够在水里面斩杀妖兽,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燕十五捕头非要去船舱下面洗澡,然后还被她给发现了那个声波发射器了。”
玫瑰只是坐在那里,冷笑了下,没有说话。
孟箍继续说道:“至于上岸之后,和金鲸帮那次的事情,实在是燕十五和叶谦的实力太高强,根本和金鲸帮不是一个级别,他们两方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两败俱伤,而且,后来的灵爆阵的机关,也没有伤害到叶谦和燕十五,他们好像早就料到了下面会埋着机关,所以说,老板,这两个人不仅仅是实力强,而且脑子还很聪明。”
玫瑰皱了下眉头,随后看着孟箍,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还敢偷偷跑到我这里来!不怕你自己彻底的暴露吗”!
孟箍吓的缩了下脑袋,赶紧说道:“不会的,玫瑰,不,老板,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而且,他们已经不再对妖兽怀疑了,而且,老板,那一对男女,恩,他们在路上已经凑成了一对了,现在他们正在房间里翻云覆雨呢,哪里会有空来关注我呢。”
玫瑰笑了下,说道:“哦?原来是这样。两个人凑成一对了?”
“不知道有没有最终在一起,但是很显然,我们的那个一直很漂亮很受欢迎的女捕头,她现在是沦陷了,她肯定是喜欢上那个叶谦了,上楼的时候,我都看到她被叶谦拍着屁古了。”孟
箍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看着玫瑰的身段。
玫瑰斜着眼睛,看了下孟箍,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想要上我?”
孟箍听到这话,咕咚咽了口唾沫,他朝着玫瑰走了过去,说道;“可……可以吗老板,你知道,我对你完全是真心实意的,我为了你,背叛了所有的人,背叛了我的亲人,我的父老乡亲,为了你,我连我亲戚的孩子都偷走了,送给你,老板,我对你的好,真的是日月可鉴的。“
玫瑰看了眼孟箍,带着几分冷漠,说道:“可是,你现在任务还没有完成,上面这次又下发了任务,还想要十个孩子,而且还是需要九岁的男孩,所以,恩,你还需要继续跟着燕十五那个麻烦货,别让她破坏了我的计划。”
“什么?还需要十个!”孟箍愣了下,“可是,那这么一来,咱们的鸵鸟妖兽洗白计划,不久完全泡汤没用了吗,到时候在发生丢孩子的事情,燕十五肯定会知道其中中计了的。”
玫瑰冷笑,“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你跟我抱怨也没用,快去做吧,等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之后,我会好好陪你几次的,听着,是几次,而不是一次,知道了吗。”
“咕咚。”孟箍咽了口唾沫,不停的点着头说道:“是,我……我知道了!”
此时,窗户外面的燕十五,恨得手臂都哆嗦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整个事情,这些丢掉的小孩子,竟然都是孟箍在其中参与的!怪不得查来查去,都找不到什么线索!怪不得到了最后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妖兽的脚印!
如果不是叶谦的出现,说不定这一次,自己这些所有的捕快,都要被孟箍给害的葬身圆月湖了!而且,整个计谋,不得不说,这个孟箍设计的非常巧妙,以至于让燕十五都没有察觉,最后还以为自己这些人已经结案了。
燕十五这时候再也忍不住,她推开叶谦,然后砰的一下,直接撞破了前面的房门,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中,玫瑰和孟箍,看到燕十五走进来,两个人都是惊讶的叫了一声。
孟箍啊的尖叫,然后转身就想要逃走,这时候,他的身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孟箍一下子撞在了那人的身上。
“哎哟!好疼!你好坏”叶谦在那里假装撒娇,然后一拳把孟箍给砸倒在地上。
玫瑰的脸色变了,她全身的灵力在闪烁。
叶谦呵呵一笑,说道:“如果你足够识趣的话,最好怪怪的听话,不然,你这漂亮的脸蛋,可就要被我们给打扁了,呵呵。”
玫瑰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她还不是王者,她还差一步才能进入王者之境,她尚且不是燕十五的对手,更何况说,她还要对付叶谦,而这个叶谦,玫瑰可是很清楚,那是比燕十五更加恐怖的对手!
玫瑰咽了口唾沫,小声的说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少特么废话”!燕十五气的,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剑尖指着玫瑰那张精致的脸庞,“说,为什么要抓走那些孩子,你们这么丧心病狂,到底想要干什么”!
玫瑰吓的,全身发抖,她开口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吱吱吱……”
玫瑰全身颤抖着,然后突然间,变成了一只血红色狐狸!
“靠!”燕十五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地上的孟箍,也是被吓傻了,看着那只狐狸,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自己以前每天朝思夜想的女老板,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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