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 第1章 从前有座观,观里有个云仙长 崇祯二年。 十月,二十六。 今年冬天的风,格外的冷,透着刺骨的寒意。 寒风掠过京城,吹到郊外,在潭峪岭下的山坳,打了个转。 最后卷入位于半山腰处的一座道观中,吹打在一名少年道士身上。 “这该死的小冰河!” 少年把道袍往身上,用力裹了裹,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五官清隽,俊美无俦。 哪怕穿着略显臃肿的道袍,依旧气质出尘,俊朗飘逸。 少年名叫云逍,是一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他来到大明,已经三年了! 现在的身份,是这座道观的观主……! 好吧,其实整个道观,就只有他一个人。 道观名为吕祖观,是前身从老爹手中,继承下来的。 这世道,百姓连肚子都填不饱,道观自然不会有什么香火了。 也多亏云逍前世,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是世世代代的老中医。 虽然,他在大学里,学的是理工,却因为自幼耳濡目染,倒也懂得一些医术。 靠着前世的知识与医术,为香客解签算卦,给附近的村民看病。 所以这小日子,倒也过得,还算滋润。 然而。 云逍的心情,却始终不怎么痛快。 因为,再过十五年,大明就要亡国了! 建奴入关,嘉定三屠,扬州十日……! 大汉民族,即将迎来,最为悲惨,也是最为黑暗的时代! 并从此,沉沦三百年,最终被西方列强,轮番肆意欺凌! 身为穿越者,云逍此时,就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在这明末乱世,像他这样的小草民,能够苟活,都已经是万幸。 像网文小说中的主角们,穿越后各种起飞的故事,对于他而言,无异于痴人说梦。 改变不了,就只能苟了。 云逍本来盘算好了,等明年开年后,就去南方。 离开大明,逃到海外去! 谁知前几天,他收到了一封信。 这让云逍不得不重做打算。 来信的人,是前身的侄子,名为云昊,比前身还要大三岁,自幼一块儿长大。 两人的感情极深,说是叔侄,其实情同兄弟。 五年前,云昊去了南方做生意,一直杳无音信。 直到前几天,他托人带信给云逍,说是这几年在苏州,赚了大钱,准备在年前,回来省亲。 按照书信中预计的日子,估摸着今天,就该到家了。 云逍决定,等侄儿回来后,无论如何,都要劝说他一起去海外。 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云逍怎么都不忍心,把他丢在京城等死。 潭峪岭,德陵。 这里埋葬着大明第十五位皇帝,熹宗朱由校。 此时,一身便装的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正从德陵下山。 来到山下后,崇祯忽然停下脚步。 然后,他回望陵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兄临终前,曾拉着朕的手,对朕说‘吾弟当为尧舜’。” “朕谨记皇兄嘱托,宵衣旰食,朝乾夕惕,片刻都不敢懈怠。” “然而,大明如今,却是内忧外患,每况日下。是朕无能,还是大明气数将尽?” 崇祯的一番话,吓得后面的太监、侍卫们,纷纷跪地。 三年前,崇祯从兄长手中,接过大明江山,也曾想中兴大明。 自从登基以来,可谓是兢兢业业,殚精竭虑。 每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在生活上,更是对自己严苛到了极点。 国库没钱了,就把皇宫中的金银器皿,全都卖掉。 堂堂大明皇帝,每餐只吃一菜一汤。 身上的龙袍破了,就让皇后缝了又缝,补了又补。 结果又如何? 天灾不断,人祸不绝! 内忧外患,国无宁日! 如今的崇祯,再也没有初继位时的豪情壮志。 有的只是负重前行、举步维艰的沉重。 还有大厦将倾,自己却无力回天的绝望。 这时,又是一阵寒风,呼啸而来。 刺骨的寒风,吹透了衣袍,崇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一名太监劝道:“万岁爷,天儿冷,您的龙体要紧,还是早些回宫吧。” “今冬比往年,更冷了几分,不知道又要冻死多少百姓……唉!” 崇祯无奈地摇摇头,神情颓废。 回城途中。 崇祯坐在马车上,看到沿途荒芜的田地,一片死寂的村庄。 他心中的的忧虑,又浓重了几分。 马车行了数里。 忽然。 崇祯瞥见不远处的山坳中,有一座村庄,顿时一愣。 “停下!” “万岁爷,怎么啦?” 崇祯指了指村庄:“这个时辰,怎么会在生火做饭?” 那村庄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村中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在做饭的样子。 由于连年干旱,加上赋税繁重,寻常百姓每天能吃一顿饱饭,都非常不易。 此时已近黄昏,这村庄每家每户,居然都在做晚饭。 实在是咄咄怪事! “去村子里走走,方正化随朕一起,其他人留下。” 崇祯下了马车,举步朝村庄走去。 一名高大魁梧的年轻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来到村头。 一名老者,迎面走了出来,手中拎着两支猪腿。 这老者,显然是眼神有些不大好,直到崇祯和方正化走到他身前,才恍然察觉。 方正化问道:“请问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这里是赵家屿。” 随即,他热情地主动询问:“二位是来找云仙长的吧?是要看病,还是打算问卦?” 崇祯一怔。 不等他答话,老者接着又道:“我正要给小仙长送东西,刚好给二位引路。” 崇祯不动声色地问道:“如今北方大旱,百姓食不果腹,你们这村子,怎么家家户户都能吃晚饭?” “这还不是多亏了吕祖观的云仙长!” “他给咱们赵家峪,弄来了仙粮,不仅耐旱容易成活,一亩地还能收好几千斤粮食。” “今年虽然大旱,但咱们村子里的人,却没饿着,一天三顿,顿顿都能吃饱。” 老者的言语间,透着发自心底的敬佩。 崇祯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信?” 崇祯怀疑的神色,让老者有些生气了。 “云仙长的本事大着呢,不仅能掐算,还能看病!背疽知道吧?” “咱们大明朝的开国太子,就是患的这个病,结果连御医都没能治好,薨了!” “小老儿我去年,也得了背疽,家里都准备办后事了,是宁仙长把我从阎王爷手里救了回来,你说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老者絮絮叨叨个不停。 崇祯心里,掀起一阵狂澜。 亩产几千斤、抗旱易成活的粮食! 能够治愈背疽!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奇快妏敩 第2章 误把崇祯当侄儿 “这不,小仙长的侄儿,要从南方回来了,我家正好今天杀猪,给他送一对猪腿去……” 老者没有察觉到崇祯的异色,自顾自地说道。 随即,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崇祯一番,顿时惊喜起来。 “哎!你不就是小仙长家的侄子云昊吗?” “没错,你就是小昊子!小时候,你还调戏过我家孙女儿!” “你看我这瞎眼的,好几年没见,都没认出来!” 崇祯一脸黑线。 小耗子? 调戏他的孙女儿? 朕是堂堂大明天子,能干这事儿? 方正化吓了一跳,忙道:“老丈,不要乱说话……”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者继续眉开眼笑的说道:“我赶紧去给云仙长报喜去,他怕是等急了!” 说完,他就急哄哄的,朝山腰处的道观走去。 这老家伙,不仅眼睛瞎,还是个急性子。 “走,瞧瞧去!” 老者的一番话,让崇祯满心好奇。 别的不说,光是亩产数千斤的粮食,今天就一定要弄清楚。 崇祯朝着老者的方向,大步而去。 方正化不敢大意,连忙全神戒备的跟在后面。 ……! 云逍听赵老汉说,侄儿回来了,匆匆走了出来。 他一出道观,就看到朝这边走来的崇祯和方正化。 云逍上下打量了崇祯一番。 他并没有见过云昊,只有前身留下的模糊记忆。 崇祯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年纪,正好对的上。 并且,长得也不赖,跟记忆吻合。 何况,还有以前,认识云昊的赵老汉指认。 这人,确定是侄儿云昊无疑了! “咳咳……” 云逍轻咳一声,顿时拿出长辈的威严,板着脸说道:“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啊!” 崇祯知道他认错人了,解释道:“道长……” 云逍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长?我是你亲叔!” “外面冷,赶紧进来说话!” 不等崇祯解释,云逍转身走进道观。 方正化连忙低声提醒道:“万岁爷,当心!” 崇祯不在意的一笑,“无妨,权当是体察民情吧。” 云逍带着二人,来到道观的配殿中。 赵老汉打来一盆热水。 崇祯今天,去德陵看望兄长,被寒风吹了半天,灰头灰脸的。 于是,他也就不再讲究什么了,就着热水,洗了把脸。 方正化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云逍看得眉头大皱。 不知道这小子挣了多少钱。 谱倒是不小,洗个脸都还要人伺候。 并且那个仆役,一看就是个高手。 等崇祯洗完脸。 云逍将火炉上的铁锅拿开。 “先烤暖和了,然后再开饭!” 崇祯坐到火炉旁,不由一怔。 这火炉,是云逍花钱请铁匠,特制的煤炉。 这在后世很常见,是用来取暖、烧水做饭用的。 炉中烧的,也不是现在常用的碳和煤块,而是煤球。 更没有寻常煤炭燃烧后,散发出的刺鼻气味。 这样的煤炉,崇祯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他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云逍奚落道:“你还真是有钱的老爷,连煤炉都不认识?” “你这煤炉,倒是精巧,既能取暖,又能做饭。” “这煤炉中烧的煤块,为何是这种样子,又为何闻不到煤烟气味?” 崇祯讪讪一笑。 堂堂大明天子,居然被人当面嘲笑。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那是蜂窝煤。” “不仅炉火旺盛,耐烧力强,还能燃烧通透,煤烟少,不会煤气中毒,干净卫生。” 热心的赵老汉,在一旁,耐心地解释。 崇祯吃了一惊。 然后,就如同发现了奇珍异宝一样,仔细打量着煤炉。 这小小的煤炉、蜂窝煤,却是关系到社稷民生的宝贝啊。 如果,京城的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个煤炉,那这个冬天,就没那么难熬了。 方正化不由问道:“我祖祖辈辈都是京城人,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煤炉和蜂窝煤?” 赵老汉得意地说道:“这东西,是云仙长独创的,除了咱们赵家峪,其他地方可见不到。” 崇祯再次吃了一惊,开始重新打量云逍。 这小道士,着实不简单啊! 然后,崇祯将煤炉和蜂窝煤的事情,记在了心上。 等回去后,他就让工部,立即在京城,乃至整个北方,进行推广。 崇祯烤了一会儿火,总算是缓了过来。 “吃饭吧!” 云逍搬来一张桌子。 第3章 大明吃枣药丸 “这三样仙粮,当然可以当做主粮。” “并且很容易成活,不挑地,抗旱。” 赵老汉抢着替云逍答道。 崇祯急忙追问道:“产量有多少?” “土豆亩产三四千斤,红薯五六千斤,玉米少点,只有一千来斤。” “要不是云仙长,拿出这三样仙粮,让咱们耕种,赵家峪今年,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赵老汉满脸崇敬地看着云逍。 那眼神,就像是看真正的神仙一样。 “这不可能!”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产量如此之高的粮食?” 崇祯盯着云逍,既是难以置信,又是满怀期待。 赵老汉急了,“你这小昊子,不信老汉我的话,连你叔都不信了?”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这三样作物,今年我一共种了五亩地,全都放在柴房里,不信的话,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崇祯和方正化,急匆匆的来到柴房。 就见柴房的墙壁上,挂满了玉米棒子。 地面上的土豆和红薯,堆成了两座小山。 “人世间,怎会有此等粮食?” “若是能将这三样作物推广,我大明,将再无饿死百姓!” 崇祯双眸赤红,呼吸急促,就跟拉风箱一样。 “万岁爷,大喜啊!” “有了这三样高产粮食的种子,即使遇到天灾,也不会有百姓饿死了!” 方正化连忙向崇祯道喜。 崇祯感觉像是从身上,搬走了一座大山。 只要粮食问题解决了,百姓有饭吃,自然就不会有乱民。 这样就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辽东的建奴了。 看着屋里的粮食,崇祯似乎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 方正化兴冲冲地道:“奴婢这就去向那道士,表明万岁爷的身份,让他献上这三样作物。” 崇祯想了想,然后摆摆手。 “煤炉,高产粮食,还能治愈背疽。” “这道士,很不简单,定是游戏风尘的异人!” “就暂且不要露了朕的身份吧,先探清他的底细再说。” 崇祯的神色,十分郑重。 “万岁爷圣明!” “只是,那道士,将万岁爷,误认作侄子,若是不表明身份,恐怕言语上,会有所冒犯。” 崇祯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妨事。” 只要能解决大明百姓的肚子问题。 别说是让他,给人当侄子,就是当孙子,又算得了什么? 二人返回配殿。 方正化直奔主题:“道长为何不将这三样作物献于官府,惠及天下百姓,道长也能得到官府的赏赐。” “赏赐?” 云逍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方正化。 方正化愕然:“我说的不对吗?” 赵老汉笑道:“咱们村子的秀才赵臣龙,去年就拿着这三样粮食,去顺天府衙门,准备换取奖赏,你们猜,结果咋样?” 崇祯问道:“结果如何?” 赵老汉叹道:“顺天府的老爷说,赵秀才妖言惑众,打了他三十板子,让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 崇祯勃然大怒,“岂有此理,顺天府简直是尸位素餐!” “你们知道这土豆、红薯、玉米,是从哪里来的吗?” 云逍发出一声嗤笑,指着桌上的三样东西,问道。 方正化道:“总不会,真的是从仙界,来的吧?” “这三样东西,都是来自西洋。” “土豆最早进入大明,却仅仅只是被达官贵人,当做是新奇的蔬菜。” “那么多当官的都知道土豆,可是又有哪个能想到,用来解决百姓的温饱呢?” 云逍一阵冷笑。 崇祯怒道:“官吏不思百姓疾苦,着实可恨!” “红薯、玉米,早在万历年间,就传入大明,如今在福建、广东等地,都有耕种。” “可为什么这些地方官吏,没有上报朝廷呢?” 云逍又反问道。 崇祯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原因,无非有两个!” “一是百姓愚昧,不愿意轻易尝试新的作物。” “二是推广这些作物,对官吏没有好处,他们从中捞不到任何油水,就自然没有人愿意,去费这个心思了。” “三是富绅、地主们极力反对,若是百姓都能吃饱肚子,那谁还会卖田、卖身给他们,当牛做马呢?” 云逍一阵摇头叹息。 土豆、红薯、玉米! 这是穿越者装逼的三大神器。 一本穿越文里,没这三样东西,绝对是失败的。 可真的穿越后,当云逍了解到实情,才知道这些,全都是扯淡! 因为任何事情,都需要有利益驱动。 不光是大明。 就是放到其他任何朝代,也都是一样。 土豆、红薯、玉米,传入九州近百年! 一直到康麻子时期,才推广到全国,就是这个原因。 “官吏尸位素餐,可恨之极!” 崇祯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你就是个小屁民,瞎激动个啥?” “如今这大明的国情,即使有官吏大力推广,也没办法解决百姓饿肚子的问题。” 云逍瞥了一眼崇祯,一脸鄙夷。 崇祯皱眉说道:“这又是为何?” “土地!” “大明的大半土地,都掌握在宗亲、权贵和富绅们的手里。” “即使这三样高产作物,推广到全国,老百姓又能得到什么实惠?” “到时候,肥的是宗亲、贵族、地主,百姓还是照样会被饿死!” 崇祯哑口无言,整个人就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瓢凉水。 身为大明天子,他当然清楚,如今的土地兼并,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土地问题不解决,即使有高产作物,还是没办法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 然而,土地的问题,又是历朝历代的大难题,完全是个死结,根本没办法解决。 可笑自己以为有了红薯、土豆以及玉米,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还是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啊!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还没有一个小道士,看得透彻。 “从古至今的王朝,之所以亡国,归根结底,都是由于土地问题。” “没有土地,老百姓就会吃不饱饭,遇到天灾,就会饿死人。” “百姓被逼到无路可走,就会起来造反!到时候,国家就会亡!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大明也不例外!” “咱们这大明,吃枣药丸啊!” 云逍这番话,完全是有感而发。 却没想到,落在其他人耳中,如同惊雷一般。 崇祯满脸震怒,气得浑身直颤。 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说大明要亡?! 让他这位大明皇帝,如何不震怒?! 第4章 建奴要入关? 方正化顿时厉声喝道:“放肆,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赵老汉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小仙长,你可千万别乱说啊,这要是被官府听到,会杀头的!” 云逍摇了摇头,不再出声。 “云仙长,我先回了!” 赵老汉心里有些发慌,起身就要告辞。 “赵老伯,等一下。” 云逍想起一件事,问道:“酿酒作坊里的酒,酿出来了吧?” 赵老汉答道:“前几天就出酒了,等这几天,就拿到城里去卖掉。” 村民的粮食有了结余,土豆、红薯和玉米,又卖不出去。 于是,云逍教给了他们,以玉米、红薯、柿子等原料来酿酒。 如今,大明的酿酒技术不低,已经可以生产出60度的白酒了。 然而,高度白酒的酿酒工艺,难度极大,所以,产量很低。 也只有权贵、富绅,才能享用高度酒。 至于寻常百姓,能享用度数较低的米酒和黄酒,就算不错了。 普通人用碗喝酒,有钱人却用酒杯喝,正是这个原因。 云逍教给村民的酿酒方法,是后世农村的土法,度数可以达到四十度以上。 光是酿酒这一项,就足以让赵家峪的村民,养家糊口了。 而云逍在酒坊里有干股,也因此,每年都能收益好几百两银子。 云逍吩咐道:“告诉甲首,卖酒的银子,不要购买年货,一两银子都不留,全部买粮食存着。” “好嘞,小老儿这就去跟甲首说!” 赵老汉兴冲冲地走了出去,根本就不问是什么原因。 在赵家峪,云仙长的话,比圣旨还要好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逍的安排,让崇祯十分不解:“赵家峪粮食充足,为什么还要购买粮食?” 云逍淡淡地说道:“这几天,京城就要出大事了,多购一些粮食,有备无患。” 崇祯越发的困惑,“京城能发生什么大事?” “建奴在昨天,入塞了!很快,就会兵临京师!” “到时候,京畿大乱,并且会持续很长时间,肯定会粮价飞涨,赵家峪百姓的那点存粮,根本不够。” 云逍压低声音,神色极为凝重,语气却十分笃定。 “建奴入塞了?” 崇祯猛的站起身来,将身下的凳子,都撞翻在地。 方正化又惊又怒道:“你怎敢如此妖言惑众,就不怕被抄家灭族吗?” 崇祯摆摆手,急声问道:“朝廷在辽东、山海关驻守有重兵,建奴又怎么可能,入的了关?” “城池、关隘,都是死的!而建奴,却是大活人!” “奴酋皇太极,刚刚接掌大汗之位,久攻关宁锦防线不下,导致内部不稳。” “皇太极为了稳固内部,于是兵行奇招,直接避开关宁锦防线,取道蒙古,突袭龙井关和大安口。” 云逍对这段历史,了解的十分清楚,随口道来。 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十月底,皇太极亲率八旗大军,奇袭大明。 十万大军避开关宁锦防线,绕道蒙古,突袭明长城蓟镇防区。 最后,建奴破墙入塞,攻占重镇遵化,攻入大明京畿腹地。 这就是彻底改变大明国运的“己巳之变”。 建奴入关之后,在京畿肆虐数月之久,甚至兵临京师城下。 最终劫掠金银财物无数,青壮数十万,牲畜不计其数。 生民涂炭,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大明阵亡或被俘总兵六人,尚书、尚书、督师数人,或死或下狱。 原本江河日下的大明,遭到这样的重创之后,从此走向穷途末路。 十五年后,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大明亡国。 云逍虽然知道历史,可他不过是个小道士,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还没有天真到,向官府报告消息的地步。 要是真的那么做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让自己和亲人,避开这次灾难。 “建奴,真的入关了?” 崇祯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当然知道,建奴入塞,意味着什么。 就如同是大明的心脏,被狠狠地捅上了一刀。 大明即使不亡,也会元气大伤,甚至动摇国本! 原本就内忧外患的大明,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样的重创? 到时候,一旦京师被攻破……! 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难道,真的如同这道士所说,大明要亡国? 方正化骇然问道:“朝廷都没有收到消息,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贫道能洞彻天机,知晓阴阳。” “能推算出建奴入塞的事情,又有什么难的?” 云逍没法解释,只能轻描淡写的一笑。 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崇祯颓然落座,脑袋里一片混乱。 “最近,你哪儿都别去!就在道观里住着!我去给你,收拾房屋!” 云逍叮嘱了一句,举步走出配殿。 由于经常有香客,住宿在道观里,所以,他专门收拾出了两间客房。 把客房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云逍便返回了配殿。 可屋内,却已经不见崇祯和方正化的踪影。 更为过分的是,连那口大锅,连同锅里的吃食,也都不翼而飞! 这他酿的,是人干的事情? 云逍大怒,一阵破口大骂。 “云日天,你这狗太阳的混账东西!”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里,当韭菜园子了吗?” “下次再来,我非打断你三条腿不可!” ……! 崇祯离开道观,一路上,脸色阴沉的吓人。 走到山下,崇祯忽然停住脚步,问道:“方正化,那道士所言,有几分可能?” “陛下恕罪,奴婢不知!” 方正化慌忙下跪,手中捧着的铁锅,都险些掉落在地上。 “罢了。” 崇祯摆摆手。 毕竟,这样的国家大事,一个小太监,又能知道什么呢? 等回到皇宫,崇祯已经完全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 建奴入关? 绝对不可能! 从辽东绕道蒙古,这要走多远的路? 何况是大军长途奔袭,哪有那么容易? 奴酋皇太极,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魄力? 再说了。 这里距离蓟镇,好几百里地。 连朝廷,都没有得到塘报。 一个道士,又是从何得知? 难道真的是神仙,能未卜先知? 再加上云逍说“大明要亡国”,崇祯本能的反感、排斥。 大明现在,虽然举步维艰,但要说是会在十几年后亡国,崇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影响了崇祯的判断,所以,他并不怎么相信云逍的消息。 第5章 八百里加急,建奴入关! 兹事体大。 崇祯虽然不信,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加上煤炉和三种高产粮食的事情,也要迅速安排下去。 于是,他便让随堂太监王承恩传旨,让宣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到文华殿议事。 此时,已经天黑。 奉旨入宫的大臣们,都是疑惑不解。 皇帝陛下这么晚召集他们,肯定不会是赐宴。 等大臣们参拜完毕。 崇祯直奔主题道:“兵部可有收到蓟镇急报?” 兵部尚书王洽回道:“启奏陛下,近年来,蓟镇一直平稳无事,近日也不曾收到什么急报。” 众多大臣,面面相觑。 这大晚上的宣召他们,就是为了这事? 崇祯松了口气。 果然是那道士,在危言耸听! 他差点信以为真了。 自己也是关心则乱,怎么差点就信了呢? 不过,这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万一以后,建奴真的这么做了呢? “建奴有没有可能,绕开关宁锦防线,绕道蒙古,奇袭蓟镇要隘,攻击我大明京畿重地?” 崇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忧虑。 大臣们都是一愣,然后全都笑了。 首辅韩爌,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陛下多虑了,建奴若想绕道蒙古,便需要奔袭千里草原,哪有那么容易?” “蓟镇以北的蒙古哈喇慎部,是我大明藩篱,又怎么会让建奴大军通过呢?” 兵部尚书王洽的语气,也十分笃定。 就差没说崇祯这是在杞人忧天了。 其他大臣,也都纷纷附和二人的说法。 “建奴长途奔袭,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粮草?” “蓟镇防线倚靠长城,又有重兵把守,建奴的骑兵想要突破关隘,谈何容易?” “奴酋皇太极敢孤军绕道千里,奇袭蓟镇要隘,就不怕全军覆没?” 见大臣们都这样说,崇祯心中大定。 在座的都是大明的肱骨重臣,学识、才干,都是最顶尖的。 不相信他们,难道去相信一个小道士? 那样也太荒谬了! 崇祯将建奴入塞的事情彻底放下。 道士虽然喜欢危言耸听。 但煤炉以及三种高产粮食,却是实打实关系社稷民生的事情。 必须尽快落实下去。 崇祯向王承恩挥挥手:“王承恩,传膳吧!” 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专门宣召他们连夜入宫,就是为了赐膳? 宫里的御膳,有什么吃头? 不过,陛下能赐膳,可见心情不错,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可不等晚膳端上来,一名太监,就疾步走进了文华殿。 崇祯皱了一下眉头。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奏章呈上来? 太监迈着小碎步,来到崇祯身前,双手举起一道密封的信件。 “兵部转来的八百里加急,转呈陛下御览!” 崇祯的心,陡然一沉,心里涌起强烈的不详预感。 大臣们一阵骚动。 八百里加急,意味着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既然是兵部转过来的,那肯定是兵事。 王承恩连忙拆开信件,当众宣读了出来。 “十月二十六日,奴酋皇太极,亲领十万大军,取道蒙古,以哈喇慎部为先锋,突袭龙井关和大安口!” “现已攻破关隘,突入长城之内……” 不等王承恩念完,崇祯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他整个人,都像是在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殿中的内阁辅臣、六部九卿,无不面如土色,脸上尽是惊惶之色。 刚才轻松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偌大的宫殿内,瞬时如同铅云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 等大臣们反应过来,这才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刚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建奴绝对不可能入关。 这话音才刚落,就给实锤了。 这老脸被打的,啪啪啪直响啊。 大臣们除了震惊,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陛下不是什么杞人忧天,而是有先见之明! 只是,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崇祯跟他们一样,此时脸上,也是火烧火燎的。 竟然,真的被小道士,言中了! 既然建奴入关的消息是真的。 那么建奴兵临京师、肆虐京畿,肯定也是真的。 大明只有十几年的光景,难道……也是真的?! 崇祯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半晌。 崇祯缓过神来,颤声问道:“众卿,可有应对之策?” 众人沉默了。 “这消息,未免太过惊人,需加以核对,方能做出应对之策。” 首辅韩爌这时候,自然不能装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崇祯冷哼一声。 建奴已经入关,即将袭入京畿重地。 这时候,去复核消息的真实性? 八百里加急,又怎么可能会有假? 内阁次辅李标说道:“建奴入关,蓟辽督师袁崇焕,竟然毫无察觉,必须严惩!” “建奴阴险狡诈,绕道蒙古,谁能预料的到?此事,袁崇焕无罪!” “况且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建奴大军,怎能在这时候处置他?” 内阁辅臣钱龙锡,急忙站出来,替袁崇焕辩解。 “立即传旨袁崇焕,率关宁军,前来京师勤王!” “建奴满万不可敌,光是关宁军还远远不够,必需传令各镇兵马勤王!” “银子!调动大军,哪里来的银子?去年的粮饷,都还欠着呢!” “建奴才刚刚突破长城而已,还有遵化、三屯营防线,足以将其拒于京畿之外!” 大殿内乱糟糟的一片。 大臣们无不站在各自的立场。 崇祯感到头痛欲裂。 心中更是震惊、失望之极。 这就是大明的肱骨重臣? 争权夺利的时候,一个个奋不顾身。 真正到了关乎江山社稷的危急时刻,却没有一个顶用的。 有这样的大臣,大明亡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议论间。 几名太监,端着御膳,来到了文华殿。 所谓的御膳,正是土豆、红薯和玉米糊。 正是崇祯临离吕祖观时,让方正化顺手牵羊带走的。 崇祯本来准备,让大臣们,品尝一下,这三样高产作物。 然后再顺势商议,全国推广的事情。 没想到,传来了建奴入关的消息。 “撤下,赶紧撤下!” 王承恩赶忙朝太监们挥手。 这群不长眼的东西。 现在,谁还有心思,用膳啊? “且慢!” 崇祯看着盘中的红薯,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的身体一震,随即,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第6章 未卜先知,叔父神了! 塘报上说,建奴大军入塞,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八百里加急,也才是刚刚才送到。 那名为云逍的小道士,却提前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建奴入关的地点、路线,都说的分毫不差。 未卜先知! 这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简直是神了! 治疗背疽! 煤炉! 红薯、土豆、玉米! 又精准预测到建奴入关! 如此种种,堪称是仙人手段! 若是有他相助,何愁不能击退建奴大军? 崇祯断定,云逍肯定有击退建奴的办法。 再不济,他凭着未卜先知的能力,也可以预测到建奴大军,下一步的动向。 想到这里,崇祯精神大振。 最是擅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也立即察觉到了崇祯的情绪变化。 大臣们都是十分诧异。 皇帝陛下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 “明日再议,散了吧!” 崇祯看了一眼大臣,心中一阵失望,挥挥手。 然后,他自御座上站起身,径自朝后堂走去。 一帮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全都反应不及,愕然呆立在那里。 ……! 此时,夜色已晚,城门也全都关了,自然不能出城。 崇祯虽然心急火燎,却也只得耐着性子,等到第二天。 次日,天刚蒙蒙亮,崇祯就出寝了。 他换上一身便装,叫来方正化,和十几名锦衣卫。 临出宫时,方正化提醒道:“万岁爷,昨天不告而别,今天再去道观,恐怕面上有些不大好看。” 崇祯顿时醒悟。 昨天,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 还顺走了一大锅的食物。 本来打算,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那小道士。 今天再次登门,人家会给好脸色才是怪事。 再说,自己这大明天子的脸,也没处安放啊! 想了想。 崇祯命人去取了一千两银子。 如今,大明国库能饿死耗子,内帑也一样。 因此,每一笔开支,崇祯都是精打细算。 这次能拿出一千两银子,已经是发大狠了。 一行人,出了皇宫,便直奔德陵赵家峪。 来到村庄外。 崇祯仅带着方正化,步行来到了半山腰上的吕祖观。 “态度恭谨一些,莫要露了朕的身份。” 临入道观时,崇祯有些紧张,一再叮嘱方正化。 这关系到大明的国运,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此时,云逍刚刚洗漱毕。 当见到崇祯和方正化二人,果然是没有半分好脸色。 他神情漠然,问道:“这大清早的,二位施主是来问卦,还是看病?” “昨日,因为有急事,所有走的匆忙,不曾告知,还请见谅。” “今天朕……正是前来赔罪的!” 崇祯完全放下大明天子的架子,讪笑着,向云逍赔礼。 只是那一声“叔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逍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训斥。 方正化拎着一口小箱子,走上前来。 “主人奉上纹银千两,还请道长笑纳!” 方正化打开箱子。 只见白花花的银锭,险些亮瞎了云逍的眼睛。 “自家人,弄这些铜臭来做什么?进来吧!” 云逍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毕竟是亲侄子,生气归生气,哪能真的不认他了? 才不是因为这些银子的原因呢。 贫道乃方外之人,岂会贪图这些黄白之物? 来到配殿。 云逍一边生火烧炉子,一边不放心地问道:“你在南方,做的是什么生意,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而崇祯事先,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是方正化机灵,随口答道:“主人是做生丝生意的。” 云逍点了点头,“南方的生意,也不太好做吧?” 崇祯:“还好。” 云逍温言劝慰:“银子少挣点,别把身体累垮了。” 如今大明的南方,虽然远比北方富庶,但财富都被大富绅们掌控着。 小商人的生意,一样十分难做。 侄儿今年才二十岁,竟然两鬓斑白,看上去有四十岁。 可见他在南方这些年,肯定没少吃苦头。 崇祯心中一阵暖意。 敬他畏他的人很多,然而真正关心他的人,却是不多了。 云逍接着又叮嘱道:“北方的局势越来越乱,等年后稍微平静一些,就赶快回南方去。” 崇祯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刚在京城,投了一大笔银子,恐怕走不脱身。” 第7章 叔有妙计,可退建奴 喜峰口被攻破,建奴大军在关内,就有了立足点,然后可以直接兵临遵化城下。 遵化是京畿门户,一旦遵化告破,京师将门户大开。 到时候,再也没有什么关隘,能够阻挡建奴的骑兵。 届时,大明军队将不得不与建奴,展开野战。 不得不说一句很颓丧的话,当今世上,建奴骑兵,天下无敌。 大明军队据城防御还行。 跟建奴野战,还从来没有赢过。 即使是每年耗资数百万银子打造的关宁铁骑,同样也是如此。 甚至有过建奴十几名斥候,击溃六七千大明军队的荒唐事情。 何况京畿军备空虚,建奴只要进入京畿,大明无可阻挡。 广阔的平原地带,将成为建奴的猎场,任由建奴大军纵横驰骋,肆意劫掠。 甚至连京师,都危险了。 想到这些严重的后果,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方正化也高度紧张了起来。 这次的大战,关系到大明的国运,甚至是生死存亡啊! 崇祯忧心忡忡,问道:“现在可有什么法子,将建奴大军,阻挡在京畿之外?” 云逍接着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崇祯精神一振:“请讲!” “死守遵化!” “朝廷立即派出得力的钦差坐镇遵化,率领全城军民,与遵化共存亡!” “也只有守住遵化,才能化解这次危机。” 云逍断然说道。 崇祯一阵失望,摇头道:“遵化兵力空虚,即使有钦差坐镇,也难抵建奴十万大军啊。” “如果运作的好,不仅可以守住遵化,甚至还可以借机重创建奴!”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崇祯和方正化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觉得他是在装。 守住遵化,都难于上青天。 还想重创建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建奴十万大军,绕道蒙古奇袭大明,每天消耗粮草巨大,又是孤军,因此,只能速战速决。” “建奴不擅于攻城,而遵化,是京畿门户重镇,要想短时间内攻破,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皇太极之所以敢孤军入关,是因为有所依仗……遵化城中,有建奴的内应!” 云逍侃侃而道,如数家珍。 历史上,建奴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攻破了遵化城。 并非是建奴太过强大,也不是明军守城不力。 而是城中,出了内贼。 在建奴攻城的紧急时刻,内贼在城里纵火,导致全城大乱。 最终遵化城破,建奴进城后,大肆屠城。 崇祯听到遵化城中,竟有建奴内应的事情,顿时勃然大怒。 “竟然有人通虏卖国?该杀!” 云逍摇头一笑。 如今的大明,通敌卖国的人,还少吗? 国家将亡,汉奸自然就多了。 不仅是商人,就连高居朝堂的阁臣,都有这种吃里扒外的汉奸。 方正化骇然的看着云逍。 远在京师,竟然对遵化城,了如指掌。 这位云仙长,难道真的能够洞彻天机,知晓阴阳? 崇祯道:“提前除掉内奸,就可以守住遵化城了吗?” “揪出遵化城中的内应,这是第一步。” “接下来,可以将计就计,在城中隐藏伏兵,然后引建奴入城。” “在建奴大军入城时,猝然出击,即使无法重创建奴十万大军,也能斩杀一部分建奴,打击其嚣张气焰!” “如果三屯营那边配合的好,同时夹击建奴,最好是烧掉建奴的粮草,那就可以彻底扭转战局!” 云逍胸有成竹,不急不缓地道出了应对之策。 “叔父真是妙计啊!” 崇祯振奋击掌,情不自禁的连“叔父”,都喊了出来。 云逍摇头说道:“但光靠这些,还不足以击退建奴十万大军。” 崇祯身体前倾,急切地问道:“请赐教!” “遵化东面的三屯营,是遵化屏障,绝不容有失。” “驻守三屯营的总兵朱国彦,是个无能的蠢货,副总兵朱来同,更是贪生怕死。” “必须将他们撤掉,换上能征善战的大将,否则三屯营一失,别说是重创建奴了,连遵化都将保不住!” 历史上,建奴第一次入关,大明惨败的根源,就是在三屯营。 当时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听说建虏绕道入关,领精锐四千人,星夜兼程三百里,驰援遵化。 第8章 有叔父点拨,朕要乾纲独断 崇祯和方正化,再次大吃一惊。 竟然连建奴攻打遵化的时间,都推算的一清二楚! 如果说这道士,没有未卜先知之能,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 不知不觉中,二人心中,对云逍,生出了强烈的敬畏。 崇祯又问:“建奴在遵化城中的内应,是谁?” 云逍呵呵一笑:“把遵化城中的晋商,全都抓起来,保证没一个是冤枉的。” 崇祯点点头。 接着暗中盘算了一番。 “十一月初三……” 今天是十月二十七。 时间虽然紧迫了一点,却完全赶得及。 “叔父”已经安排的这么周密。 不仅识破了建奴的奸计,还定下这样的妙计。 他要是还把持不住,那真该一头撞死了。 只要按照“叔父”的安排,绝对能化解这次危机。 甚至,重创建奴! 想到这里,崇祯振奋起来。 他站起身来,向云逍诚心道谢。 “这次,若是能够击退建奴,大明上下,必将铭记叔父的功德!” 云逍一声嗤笑,“我不过是信口一说,要是当真,可就沙雕了!” 崇祯像是被迎头浇了一瓢冷水。 方正化都有拔剑杀人的冲动了。 说了半天,竟然是在消遣万岁爷? 崇祯不解地追问道:“既然有妙计,为何还不能击退建奴?” 云逍叹道:“计策再好,也要能执行才有用。” 崇祯眉头大皱:“愿闻其详!” “不说别的,光是人事调度这一项。” “要是任用孙承宗,撤掉三屯营的两头猪,朝中那帮文官,绝对会站出来极力反对。” “朝中有这帮不干人事的文官,怎么可能办得成事?” 对于大明朝的文官,云逍只能呵呵。 大明最终,是怎么亡国的? 还不是因为这些文官们,整天忙着争权夺利。 干啥啥不行,争权夺利、排除异己第一名。 崇祯听得眉头紧皱。 朝廷中那帮大臣,是个什么德行,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整天张口就是忠君报国,闭嘴就是为国为民,可什么实事都办不成。 好在这次,有“叔父”点拨。 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易接着,又摇了摇头。 “其实吧,问题的根源,在于皇帝。” “咱们那位万岁爷啊,早就被文官给忽悠瘸了,耳根子也太软了。” 一番话,让崇祯的脸都绿了。 方正化更是被吓得心惊肉跳。 诽谤皇帝,这是多大的罪名? 这小道士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人家有神仙一般的手段,这才敢于藐视皇帝的威严。 崇祯陷入沉默中。 云逍的话,虽然很刺耳,却是实情。 崇祯当皇帝,纯属赶鸭子上架,根本没受过相关的学习。 再加上性格多疑,又刚愎自用。 经常被大臣用仁义道德的大帽子给绑架。 再加上厂卫受到压制,失去了耳目。 以至于昏招频出。 到后来,他谁都不敢相信,谁都不敢用。 最终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落得个自挂东南枝的凄惨下场。 “这一次,朕定要独断乾纲,力挽狂澜!” 崇祯暗自攥紧拳头,心中一片决然。 “算了,不说了。” 云逍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再说下去。 嘴炮打的震天响,也改变不了糟糕的现实。 由于还有大事要安排,崇祯当即就向云逍告辞。 “我在城中,还有生意要打理,就少陪叔父了。” 方正化一阵愕然。 陛下这“叔父”,叫的是越发顺溜了。 云逍叮嘱道:“小心一些,接下来,京城乱的很,别把命搭进去,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我明白。” 崇祯心中一暖。 随后,便带着方正化,匆匆而去。 回城途中,崇祯开始反复琢磨。 等回到皇宫,心中已经有了详细的谋划。 崇祯没有片刻耽搁,立即命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拟旨。 加封赋闲在家的孙承宗,为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 并以孙承宗为钦差,方正化为监军,星夜前往遵化,主持战事。 加封总兵满桂为武经略,赐尚方宝剑,与赵率教,驻守三屯营。 命袁崇焕领关宁军,以及蓟镇各处兵马,即刻全力以赴,驰援遵化。 同时还给孙承宗、满桂带去密信,将云逍所说的计划,详细地告知。 “陛下,圣旨需廷议,然后内阁票拟,最后由司礼监批红才行。” 王德化吃了一惊,急忙提醒崇祯。 崇祯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因为大明朝的圣旨,可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直接颁布的。 任何圣旨,都必须经过廷议、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这一整套程序。 内廷直接发出的圣旨叫中旨,六科是有权封驳的。 官员们认为不合规定,就可以不予执行,并且一言不合就开骂。 就连皇帝,也毫无办法。 一旦中旨被驳回,就会闹笑话,严重影响到皇帝的权威。 因此,自嘉靖后期以来,还从来没有皇帝,不经程序,直接颁发中旨的事情。 而崇祯又是一个,行事极守规矩的皇帝。 直接发中旨,可不是他以前的行事风格。 “直接发中旨,八百里加急发出去!” 崇祯横下心来。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打破惯例。 可这次,不一样啊! 大明的江山社稷,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叔父”,不,云仙长已经指出了一条力挽狂澜的明路。 要是因为自己处决不力,导致京畿陷入浩劫。 他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身为大明天子,他太清楚那些大臣,是什么德性了。 这些人,能干事情的没几个。 争权夺利,扯皮甩锅,却是一个顶十个。 正如云逍说的那样。 这次启用孙承宗,任用满桂、赵率教,罢免朱国彦、朱来同。 肯定会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 等廷议、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一整套程序走下来。 黄花菜都凉了。 建奴大军都有可能打到京城了。 甚至连廷议这一关都过不去,直接就夭折了。 还指望能办成什么事情? 王德化劝谏道:“中旨一旦发出去,定会引起大臣非议,请万岁爷三思。” 崇祯眉毛一挑,冷冷说道:“朕看你经常与文官交往,不光是屁股,连心都不在朕这里了。” 第9章 中旨,捅了马蜂窝 崇祯这话,可就说的有点诛心了。 太监不管有多大的权势,永远都是皇帝的家奴。 刘瑾、魏忠贤当年,可谓是权势熏天,一个立皇帝,一个九千岁。 皇帝一道圣旨,就可以拿走他们的权势,甚至是脑袋。 王德化是崇祯在信王府时的老人了,忠心理应没有问题。 他喜欢结交东林党文官,这也没什么毛病。 可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他竟然敢站在文官的立场说话。 这可就有大问题了。 要是连个家奴都镇不住,那还得了? 岂不是真的如同“叔父”说的那样,皇帝的耳根子软? “奴婢对万岁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王德化被吓的,慌忙下跪磕头,颤声说道。 “传旨去吧,要是误了朕的大事,绝不轻饶!” 崇祯冷哼一声,朝王德化摆摆手。 “奴婢遵旨!” 王德化慌忙起身。 走出宫殿,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真是奇怪了! 万岁爷早上微服出宫了一趟。 回来就有了主意,并且态度如此坚决。 是谁给了万岁爷,如此之大的信心? 看来,得找那天随万岁爷一起出宫的人问问,询问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时,方正化匆匆应诏而来。 王德化瞥了方正化一眼。 这个小崽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万岁爷的法眼。 年纪轻轻,竟然被委以重任,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 ……! “奴婢方正化,叩见陛下!” 方正化走入宫殿,向崇祯大礼参拜。 “不必多礼,平身吧!” 崇祯和颜悦色地摆摆手。 “朕已经颁旨,以孙承宗为钦差,委你为监军,前往遵化坐镇。” 方正化吓了一跳,连忙跪下。 “奴婢也就是有一把力气,担不起这样的大任,怕是会坏了万岁爷的大事,还请万岁爷选派得力的人手。” 他倒不是推辞。 此时的方正化,才是刚从内书堂出来的小太监而已。 哪里敢担的起,监军的大任? “你曾亲耳听到云仙长的谋划,由你出任监军,再也合适不过。” “不过你要切记,一定要一丝不苟地,按照云仙长说的去做,要是有什么错漏,导致遵化失守,你罪莫大焉!” 第10章 靖康之耻再现?诛杀妖道! 监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纷纷开口。 一时间群情激昂,整个大殿都沸腾了起来。 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崇祯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内心不禁有了刹那的动摇。 难道朕这次,真的是做错了? 没办法,性格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有改变。 可这时,崇祯的脑海中,回响起了“叔父”的话。 又联想到,一旦动摇,将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崇祯的内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朕绝不能耳根子软,任由大臣们摆布! “肃静!” “不得喧哗,扰乱朝堂!” 堂上锦衣卫纠察甩动净鞭。 大殿内迅速安静了下来。 “你们天天把忠君报国挂在嘴上!” “如今建奴入侵,京畿告急!” “你们却想着争权夺利,有几人心里想着为朕分忧,为国排危解难?” 崇祯冰冷、严厉的话语,让大臣们一时无言以对。 很多人都开始重新打量起了崇祯。 这还是以前的皇帝陛下吗? 他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陛下此言差矣!” “并非是臣等不顾大局,不识大体,而是陛下一意孤行,违背祖制。” “长此以往,大明危矣!” 首辅韩爌站出来,振振有词,声音激昂。 身为内阁首辅,这时候绝对不能退让。 因为大臣们敢于跟皇帝争权,靠得就是祖制。 祖制,就是大臣的“屠龙术”。奇快妏敩 如今,这屠龙术,失去了用处,那还得了? 以后,还怎么让皇帝,乖乖听话? 他这个内阁首辅,这时候不挺起来,以后谁还听他的? 崇祯的脸色铁青。 受到韩爌的鼓舞,大臣们都是摩拳擦掌。 很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也都跃跃欲试。 韩爌显然有备而来。 他稍作停顿,接着话锋一转。 “臣听说,陛下之乱命,是受方外道士的蛊惑。” “陛下熟读史书,难道忘了前宋的靖康之耻吗?” 话音一落,大殿内一片哗然。 北宋末年,金兵大军压境,兵临汴梁城下。 钦宗皇帝没有组织兵马抵抗。 反倒找了一个“道法通天”的道士。 这道士名为郭京,自称可以施展道门“六甲法”,击退金军。 然后就出现了震烁千古的传奇一幕。 汴梁城外,是乌泱乌泱的金兵。 城门忽然大开,一个道士带着一帮不人不鬼的东西,一边跳着大神,一边冲向金军。 所有金兵都看懵了,接着就是一通乱杀。 于是乎,汴京城破,二帝被掳,北宋亡。 现如今,建奴突入长城之内,京畿告急。 堂堂大明天子,不听大臣们的忠言,却听信一个道士的谗言。 这跟宋钦宗,有什么分别? 更为巧合的是,建奴正是当年金人的后代。 这不是要步靖康后尘的节奏吗? “这朝堂之上,尽是栋梁之才,陛下为何偏偏要相信道士之言?” “陛下,再这样下去,靖康之耻,就要再现了啊!” “那道士,必定是妖道!” “那妖道是谁,立即抓起来,凌迟处死!” 大殿内炸开了锅。 崇祯冷冷地看了王德化一眼。 他去吕祖观的事情,也只有贴身的几个太监、以及随行的锦衣卫知道。 现在,竟然被韩爌拿出来大做文章,显然是这些人,走漏了消息。 王德化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事情当然瞒不过他。 消息即使不是他传出去的,他也难辞其咎。 韩爌向崇祯深深一躬:“请陛下立即收回中旨,诛杀妖道!” “请陛下立即收回中旨,诛杀妖道!” “臣附议!” “附议!” 其他大臣纷纷开口。 “信口雌黄,哪里来什么妖道?” “蓟镇战事,朕意已决,绝不会收回旨意,休得再言!” 崇祯忍无可忍,自御座上站起身来,厉声呵斥。 首辅韩爌硬着脖子,昂然说道:“老臣年迈,无力处置政务,愿乞骸骨,避贤者之路,恳请陛下恩准!” “臣最近身体不适,特向陛下告假,请陛下恩准!” 次辅李标也站了出来,向着崇祯躬身一拜。 朝堂上的局势,已经彻底失控。 大臣们全都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首辅、次辅双双请辞,这下子,看皇帝怎么收场。 崇祯被气得浑身发抖。 同时,也感到了如同山一般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内阁首辅、次辅,同时以请辞来要挟,这在整个大明朝的历史上,都不曾有过。 这样的压力,除了太祖、成祖,没有一个皇帝,能够承受得住。 “云仙长果然说的没错,朕以前,还真的是被这些大臣给忽悠瘸了。” “他们个个只为自己的私利,哪里将国家大事放在心上?” “这次如果退让,朕将彻底沦为傀儡,因此,朕绝不退让,也无处退让!” 崇祯冷眼看着群臣,心中一片决然。 而此时! 西直门。 嘚嘚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接着就见十几匹快马,一路卷起滚滚尘土,朝着城门,飞驰而来。 “是八百里加急!” “肯定是出大事了!” 看到马上骑士的服饰,守城的兵卒认出他们的身份,急忙将城门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听说建奴已经入关了,该不会是已经打到京师了吧?” “那大明不是完了?” “完了完了,这该咋个办?” “建奴跟野兽一样凶残,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命吧!” 城门口一片慌乱。 “大捷!” “遵化大捷!” “遵化大捷,杀建奴八千,俘获二千五百!” “遵化大捷……” 传信兵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大声呼喊。 队伍如狂风一般,掠过城门。 声音还在城门洞里回荡,战马已经飞驰到远处。 城门内外,顿时寂静了下来。 “我是不是听错了?” “好像不是建奴杀来了,而是大捷!” “没错,遵化大捷,杀了建奴八千,还抓了两千五百活的!” “该不是假消息吧?” “这怎么可能假的了?” “上天开眼了,咱大明终于大胜了一回!” 随着传信兵一路高呼,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自从萨尔浒战役以来,大明军队一败再败,罕有胜绩。 一场大战下来,能杀死几百建奴,都已经算是大捷了。 斩杀八千,俘获二千五百。 这是与建奴交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捷。 老百姓们怎能不振奋、激动? 第11章 大捷!大捷! 建极殿,平台。 大殿内,跪满了大臣。 大臣们的态度,十分坚决。 皇帝不答应,就一直跪下去。 轮值太监王承恩大急。 他压低声,向崇祯说道:“陛下,退朝吧,明日再议!” 崇祯冷哼一声。 由于太过震怒,他脸色铁青,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头。 可如今这场面,显然是无法强压下去,也只能是暂时退朝了。 就在这时。 一阵欢呼,由远及近。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传入皇宫之中。 紧接着,又有爆竹的声音不断响起。 听上去,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崇祯眉头大皱。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臣们一阵窃窃私语。 “定是蓟镇防线出事了!” “陛下听信妖道谗言,岂有不败之理?” “可是,听声音,似乎不像是大败啊!” “这些年,什么时候有过好事?” 一名太监,高举着一封粘着红色羽毛的军报,跌跌撞撞地跑进大殿。 “八百里加急!” “来自遵化的八百里加急!” 崇祯的心,猛地揪在了一起。 同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期盼。 大臣们也全都高度紧张起来。 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呵,陛下一意孤行,这下子,捅大篓子了吧? 看以后,他还敢不敢,与大臣争权! “大捷!” “遵化大捷!” 送信的太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由于太过兴奋,他完全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果是平时,他早就被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可此时,满殿的人,全都被他的话惊呆了,自然没人跟他计较什么。 大殿内,寂静了片刻,随即,一片哗然。 “我是不是听错了,遵化大捷?” “建奴十万大军,遵化和三屯营守军加起来,也才是六七万人,怎么可能大捷?” “谎报军情,肯定是谎报军情!” “孙承宗这阿谀之徒,为了讨陛下欢心,竟然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该杀!” “必须严惩孙承宗、满桂!” 王承恩快步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军报,转呈给崇祯。 第12章 陛下身后有大能 “每临大事有静气!” “每临大事有静气!” 崇祯在心里,不断念叨着。 可身体他控制不了啊! 他的双手,抖个不停。 平时总是紧绷着的脸,如同绽放的菊花。 他的内心,更是掀起阵阵波澜。 从战报中可以看出,一切都是按照云逍的谋划,一丝不苟地执行。 这才有了这样的大捷! 云仙长,不,“叔父”,真神人也! 未卜先知! 算无遗策!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文武百官们,纷纷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只见此时,这位大明天子的身上,似乎多出了一层光环。 高高在上,英明神武!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遵化大捷,可见建奴不过如此。” “只要我大明上下齐心,一样可以大胜,收服辽东,绝非妄想。” 崇祯轻描淡写地说道。 以前,他收到过无数次大败的消息。 这次,总算可以人前显圣,不,扬眉吐气一回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承恩、王德化、曹化淳等一帮太监,率先跪下向崇祯道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遵化大捷,全赖陛下运筹帷幄,陛下圣明,烛照千里!” “如此前所未有的大捷,陛下当祭告天地、太庙,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振奋天下人心!” 礼部尚书温体仁站出来,大声奏道。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崇祯恭贺。 恭维、阿谀之词,在大殿中泛滥。 而韩爌、李标等之前跳的最欢实的大臣,这下子,全都麻爪了。 要知道,他们刚才,都向皇帝提出辞呈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之前,他们都把皇帝逼到南墙上了,现在,皇帝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果不其然。 “之前有人说,朕是昏庸无能的宋钦宗。” “现在,却又口口声声说朕英明神武,这是何故?” 崇祯冷漠的目光,从众臣身上掠过。 文武百官纷纷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崇祯冷眼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大臣们。 心中涌起一阵阵从未有过的快意。 登基三年! 直到今天,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皇帝。 如果不是偶遇云仙长,不,“叔父”。 恐怕,建奴此时,已经攻破遵化,肆虐京畿,甚至进犯京师。 又哪里来的遵化大捷? 如果不是“叔父”的点拨。 他至今还要被大臣们愚弄、摆布。 又哪里能体会到,这种乾纲独断的滋味? “都下去好生自省吧!” “蓟镇那边,自有钦差孙承宗决断,内阁、兵部不得擅自干涉。” “将大捷消息晓谕全城百姓,等击退建奴,再祭告太庙、犒赏有功人员。” 崇祯站起身,扬长而去。 大臣们一阵默然。 很多人在心里,一阵悲叹。 大捷,固然是一件大喜事。 可是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遵化大捷,不仅重创了建奴,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次重击。 要是以后,凡事都是皇帝乾纲独断。 屠龙术就没了用武之地。 他们的权势、富贵,又拿什么来保障? 当然了,大臣中也不乏有真正忠君体国的。 遵化大捷,足见陛下英武神武。 虽然比不上太祖、成祖,可比起万历、天启,却要胜出太多。 大明,中兴有望! ……! 遵化。 钦差孙承宗、巡抚王元雅、监军方正化等人,正在城墙上巡视。 虽然建奴大败后已经退兵,但建奴的兵力依然还摆在那里,不得不小心提防。 看到城下堆积如山的建奴兵卒尸体,以及哀嚎、痛骂的建奴。 这样的场景,几人恍如在做梦。 昨日才结束的大战,也是恍如一梦。 “此番若不是钦差大人决断,方公公抓出城内奸细,又亲自领兵出击,击破建奴,此时遵化城中,怕是已经尸横遍野了!” 巡抚王元雅感慨万千。 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 历史上,建奴仅用一个时辰,就攻破了遵化城。 王元雅目睹建奴蜂拥入城,绝望之下,自杀殉国。 遵化城也遭到建奴屠城,除了那些奸细之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此战能够大胜,全奈陛下英明决策。” “我等所作所为,都是按照陛下事先谋划好,算不上什么功劳。” 孙承宗捋着胡须,满脸敬服之色。 这次陛下竟然一反常态,直接下中旨,重新起用他,并且委以重任,可谓是雷厉风行。 揪出城内奸细,然后又定下奇计,与满桂前后夹击建奴。 这些全都是皇帝亲自制定,他们不过是具体的执行者而已。 皇帝的这些决策,何止是英明? 简直是能用神机妙算来形容。 多智而近妖的诸葛亮,也莫过于如此。 孙承宗这曾经经略辽东的老臣,也都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方公公,老夫有几事不解,还请解惑。"孙承宗看到一旁的方正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强忍着没说,便好奇地问道。 方正化可不敢在孙承宗这样的重臣面前托大,忙道:“孙阁老请讲。” “陛下又如何算定,建奴会在初三清晨到达遵化?” “又如何对遵化城内了如指掌,直接抓出建奴内应?” “陛下并非久经战事的大将,又如何事先制定出将计就计、诱敌入城之计?” “更让老夫难以置信的是,陛下远在京师,又是如何预知,建虏会在三屯营与遵化之间设伏,并事先提醒赵率教,从而避免一场大败?” 不仅是孙承宗,包括王元雅以及遵化将士们,都困惑不解。 孙承宗所说的种种,已经超出了谋略的范畴,堪称是玄异了。 方正化斟酌了一番,才谨慎地说道:“陛下圣明,非我等可以揣测,另外……有大能之士,为陛下谋划。” “那位大能是谁?” “此人才智,堪称是经天纬地!” “我大明朝堂上,何时有这般人物?” “陛下又怎么会对这人言听计从?” 面对孙承宗等人的追问,方正化只是笑笑,缄口不答。 方正化所说的“大能之士”,在孙承宗等人的心中,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孙承宗流露出向往之色,“等入京后,老夫定要见一见此人,到时候,还望方公公引荐。” 方正化答道:“只要陛下恩准,咱家自然定会为阁老牵针引线。” 第13章 皇叔? 喜峰口。 曾经的参将府,成了奴酋的议事之所。 以皇太极为首,各大贝勒,悉数到齐。 皇太极微眯着眼睛,肥硕的身躯,坐在座椅上。 他城府极深,威严日重。 然而此刻,脸上却布满着怎么也难以掩饰的震怒、悲痛以及忧虑。 因为,自他从努尔哈赤手中,接过大汗之位后,其他贝勒就一直没安分过。 以莽古尔泰、代善等人为首,极力的撺和着要搞什么“八王议政”。 皇太极为了稳固汗位,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谁知接连出击,却始终无法撼动宁远、锦州防线,反倒损兵折将。 于是,皇太极制定了这次绕道蒙古,奇袭大明京畿的计划。 只要这次,能在关内,捞到足够的好处,甚至打下大明京师。 从此,他的地位,就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了。 刚开始十分顺利,一切都按照计划推进。 谁能想到,竟然在遵化城中,吃了这么大的亏。 甚至连长子豪格,也惨死在明军的乱箭之下,连尸首都没能抢回来。 更为糟糕的是,大军的粮草,也被满桂、赵率教付之一炬。 虽然现在,大军依然有横扫大明的战力,没有任何一支大明军队能阻挡。 可没了粮草,士气低落。 又被阻挡在大明蓟镇防线之外。 这仗,还怎么打? “明国的那个小皇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魄力,以这么快的速度,任用孙承宗、满桂?” “遵化城中的内应,怎么会被识破?” “孙承宗向来稳重,又怎么可能使出这样的毒计?” “有人杰为明国,赢得了国运啊!” 皇太极心中,一阵叹息。 尤其想到,自己的儿子,死在明军的毒计之下,他的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正思忖间。 莽古尔泰等人,不出所料地开始发难。 “老四,这就是你的狗屁妙计?” “没了粮草,儿郎们吃什么,战马嚼什么?” “你不是说,大明关内,遍地都是金银、女人、牲口吗,结果呢?” “明国各镇的兵马,很快就会云集蓟镇,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看当年,阿玛就是看走了眼,你根本就不适合当这个大汗!” 噪杂的声音,让皇太极头痛欲裂。 ……! 崇祯散朝后,他回到后宫,立即招来曹化淳。 “给朕查一查!” “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将朕前几天微服出宫的事情,透漏出去的!” “给你三天时间!查不出来,你这个东厂提督,也就不用干了!” 崇祯十分罕见地大发雷霆。. 曹化淳一震,慌忙答道:“奴婢遵旨!” 内侍暗通朝臣,这可是大忌。 并且今天,还被韩爌当做把柄,拿来逼宫皇帝。 这更是不得了的大事。 也难怪崇祯会龙颜大怒了。 其实,这事查起来,一点也不难,崇祯前两次微服出宫,身边也就是那么些个人。 曹化淳领命而去。 崇祯吩咐王承恩:“让方正化速来,伴驾出宫。” 遵化大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云逍。 学生考了好成绩,当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向家长炫耀了。 另外,云逍曾说过,大明还有十几年的光景。 遵化虽然大捷了,却并不意味着,能够从此高枕无忧。 还有许多大事,要继续请教“叔父”。 王承恩提醒道:“万岁爷,方正化此时,还在遵化监军呢!” 崇祯哑然失笑,“那就你跟着吧,嘴巴放紧点,挑几个牢靠的锦衣卫,全都换上便装。” “奴婢这就前去安排。” 王承恩心中大喜。 论资历,方正化比他差远了。 跟着万岁爷出去两趟。 结果就一飞冲天,直接派出去监军。 现在轮到自己了,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王承恩正要下去安排。 崇祯忽然说道:“让御膳房,准备几个精致小菜,用温桶盛着,另外,再带上一坛上等好酒。” “奴婢这就去。” 王承恩暗自吃了一惊。 万岁爷这是准备去见谁? 竟然还要带着酒菜! 这天底下,还有人能让万岁爷屈尊? 不知不觉间,王承恩心里,多出了几分敬畏。 一切准备妥当后。 崇祯带着王承恩和十几名侍卫,轻车熟路地直奔郊外。 跟之前一样,崇祯让侍卫在山下等着。 而他仅带着王承恩,来到半山腰的吕祖观。 第14章 侄儿,摊牌吧 酒菜摆好。 云逍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上,崇祯屈尊于下首。 王承恩自然没有入座的资格,却在云逍的要求下,不得不入座。 “咦,这酒不错!” 云逍一杯酒入喉,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哪怕是他前世喝过的酒,与这酒相比,都要逊色太多。 好吧,前世他不过是个打工狗,也没喝过什么好酒。 崇祯一笑,“叔父喜欢的话,以后每隔几天,侄儿就给你送一坛来。” “你哪儿弄来的好酒?” 云逍当然知道,这酒的来历,肯定不简单。 看来这个侄儿,很是有些名堂,以前还是小看了他。 “云仙长在吗?” 崇祯正要答话,道观来了客人。 来者是赵家峪的甲首,相当于后世的村长。 甲首名叫赵兴武,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十分彪悍。 实际上却是十分精明的一个人,为人也十分厚道。 赵甲首在言语间,对云逍十分尊重。 不光是他,整个赵家峪的百姓都是一样。 如今的百姓,刁民不多,都知道感恩。 他们清楚,没有云逍,他们都会饿肚子,甚至会饿死人。 这样的大恩,再加上云逍的医术,赵家峪的人怎能不敬? 看到崇祯时,赵甲首一阵困惑。 他的眼睛,可不迷糊。 并且以前,他也见过云昊。 这才几年不见‘小昊子’,怎么长相就大变了? 并且,‘小昊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威严,比昌平的县太爷还要重。 不过赵甲首并没有怀疑什么。 开玩笑,云仙长还能认错自己的侄儿? 看来‘小昊子’这几年在外面混出息了。 云逍邀请赵甲首一起喝酒。 赵甲首有些局促,婉言谢绝了云逍的好意。 “我特意来问云仙长,卖酒的银子,是否还继续全都买成粮食?” 云逍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买?” “云仙长还不知道?” “遵化大捷了,钦差孙承宗在遵化大败建奴,杀了好几千女真鞑子。” “今后这粮价,肯定是不会再涨了。” 赵甲首的一席话,让云逍大吃一惊:“遵化大捷?你听谁说的?” “如今城里都传遍了,还能有假?” 赵甲首十分兴奋。 大明难得有这样的大胜。 并且京畿的威胁也解除了。 就连最普通的百姓,也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云逍目瞪口呆。 这完全不对啊! 历史上可从来都没有什么遵化大捷啊! 难道,这是个假大明? 崇祯看到云逍的神情,心中一阵得意。 会有这样的大捷,叔父自己都不曾想到吧! 虽说这都是叔父的神机妙算。 可最终执行的,却是自己这位大明天子。 “遵化大捷,难道竟是这道士向万岁爷出谋划策的?” 王承恩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点,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赵甲首把听到的一些细节,全都说了出来。 如今,遵化大捷已经传遍整个京师。 很多细节,也都流传了出来。 皇帝慧眼识能臣,力排众议,起用孙承宗! 抓建奴奸细,定下奇谋,将计就计,前后夹击,大败建奴。 赵甲首赞叹道:“咱们的万岁爷,可真是英明啊,跟太祖爷也差不了多少。” 崇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以前,他是不怎么喜欢喝酒的,可今天喝到嘴里,怎么感觉跟蜂蜜一样甜? 云逍眉头大皱,狐疑地看了崇祯一眼。 这次大捷,实在是太蹊跷了。 云昊这小子,有鬼!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历史上的‘己巳之变’,不会再有了。 建奴蹂躏京畿的惨剧,也不会再发生。 云逍也是颇为兴奋,接连饮了三杯。 赵甲首问道:“云仙长,这粮食是不是不用买了?” “买,所有卖酒的银子,全都买粮食。” 云逍想了想,然后笃定地说道。 赵甲首没有多问,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那行,我这就按云仙长说的去吩咐。” 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问:“还有一件事,请云仙长做主。” 云逍放下酒杯,“什么事?” “有人想买酿酒的配方。” “不卖。”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 他教给村民们的酿酒方法,是后世农村酿酒的土法。 能够酿出40多度的白酒,虽然不是什么摇钱树,却足以解决村民的温饱。 云霄也因此能从中,赚上一大笔。 又怎么可能卖掉呢? 但让云逍感到奇怪的是。 这酿酒的方法,被赵甲首当做命根子一样保密。 他怎么想着要卖掉? 赵甲首苦着脸说道:“要买酒方的,是范家的商号。” 云逍一怔,“哪个范家?” “晋商范家。” “他们说,如果不卖的话,就会让官府出面。” “到时候,赵家峪不仅一两银子拿不到,还会吃官司。” 赵甲首满脸愁苦之色。 云逍听了,顿时眉头大皱。 因为,晋商早就拿银子铺路,与朝堂之上的高官,有着利益牵扯。 根本不是赵家峪的百姓能够招惹的。 崇祯忽然冷哼一声,沉声说道:“不必管他们,官府那边,我也是认得人的。” 经过遵化城中的晋商,给建奴当奸细一事。 因此,崇祯对晋商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 现在,他们竟然又借助官府的势力,来占“叔父”的便宜。 岂能让他们如愿? 云逍看了崇祯一眼,点点头:“那就不卖。” “那行!” 赵甲首知道‘小昊子’不简单。 此时,见他这么一说,于是心中大定,兴颠颠地去了。 等赵甲首离开。 云逍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崇祯笑着说道:“叔父不必担心范家,也不必担心官府……” 云逍放下筷子,打断崇祯的话:“混账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摊牌?” 然后,他冷冷地看着崇祯,像是把他的一切,都看透了一般。 崇祯一阵愕然。 随即反应过来,低下头,默默苦笑。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云仙长啊,这就被他给看穿了。 堂堂大明天子,居然冒充别人的侄儿! 这要是传扬出去,那也太有损皇帝的威严了。 这还不算什么。 更为严重的是,以后再也听不到“叔父”的点拨了。 至少不会跟以前那样直言不讳了。 要是建奴再来怎么办? 还有那么多头疼的破事,又该向谁请教? 一时间,崇祯心乱如麻。 第15章 忠贤不死,大明不亡 “你把我对你说的那些话,跟谁说过了?” “怎么就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云逍盯着崇祯。 根据历史记载,这个时间点,孙承宗正好被罢官,赋闲在家。 他能够被任命为钦差,并且赶在建奴兵临城下之前,赶到遵化主持大局。 没有皇帝亲自强力推动,是不可能办到的。 遵化大捷的一些细节,几乎就是按照他那天所说的剧本开展的。 这足以说明,云逍的策划,被人剽窃了。 并且白嫖者,还是皇帝。 泄露消息的,也只能是这个大嘴巴侄儿了。 崇祯一愣,随即欣喜起来。 原来,“叔父”不是看透了自己的身份。 而是以为,自己向皇帝,透漏了消息。 这就可以狡辩,不,辩解的余地了! 崇祯稍作酝酿,便有了主意。 “自从那天,侄儿听了叔父所说的那些话,我便一直忧心忡忡,夜不能眠……” 云逍冷哼一声:“想不到,你还挺忧国忧民的。” 崇祯苦笑。 整个大明,最忧国忧民,也就只有他了。 “我现在的生意,跟宫里面,有些牵扯。” “上次从叔父这里离开后,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我宴请了宫里的内侍……秉笔太监王承恩。” “醉酒后,就跟他说了叔父的那些想法,没想到,就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 不愧是大明天子,立即就把谎给圆了。 王承恩不由瞪大眼睛。 想不到,万岁爷编瞎话的本事,竟然这么厉害。 云逍的眉头一皱:“王承恩?” 王承恩顿时高度紧张了起来。 他在心中,开始暗暗祈祷:云仙长,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可千万别害我啊!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叔父也知道王承恩?” 云逍笑了笑,“知道,皇帝的吊友。” 崇祯和王承恩,面面相觑。 吊友,是个什么意思? 打马吊的朋友? “你好大的胆子!” “当今皇帝,可是个寡恩薄义的人,要是稍有差池,砍你十次脑袋都不够。” “你能活到现在,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 云逍指着崇祯,心里一阵后怕。 因为那天,他所说的一些话,很是有些大逆不道。 这要是被崇祯皇帝听了去,那还得了? 崇祯满脸黑线。 朕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王承恩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心里却是一阵心惊肉跳。 云仙长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跟他在一起,没点胆量,迟早会被活活吓死。 云逍不再追究,一再叮嘱道:“以后,可别乱说话了,会掉脑袋的。” 崇祯忙答应下来:“侄儿省的。” 三人继续喝酒。 崇祯的酒量不大,每次都是浅尝辄止,意思一下。 王承恩却是殷勤地劝酒。 云逍毫无防备,来者不拒,每次都是一饮而尽。 很快,就有些飘了。 “遵化大捷,建奴无法攻破蓟镇防线,又被烧了粮草,用不了多久,就会退兵。” “大明这下子,总该能安稳了吧?” 崇祯见机不可失,有意把话题,往朝政上引。 “安稳了?你想屁吃呢!” “还是那句话,大明,吃枣药丸!” 云易夹了一块糖醋鱼,醉眼迷离地说道。 崇祯手一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子上。 王承恩一个哆嗦,随即反驳道:“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励精图治,大明中兴,指日可待,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 “励精图治?呵呵……” 云逍一声嗤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这是个什么表情……! 崇祯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云逍笑道:“咱们这位万岁爷,不励精图治还好,他这一励精图治,大明反倒会亡的更快,也就是这十来年的光景吧。” 崇祯猛地站起身。 王承恩大惊失色,指着云逍厉声喝道:“你竟敢诽谤万岁爷,诅咒大明朝,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云逍呵呵一笑,懒得去理睬王承恩,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崇祯强忍心中震怒:“为何当今皇帝励精图治,大明却会反倒亡的更快?” 云逍喝了一杯酒,淡淡地问道:“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办的最大的一件事,是什么?” “诛杀魏阉,肃清阉党!” 崇祯露出得意之色。 他刚登基,就杀了魏忠贤,雷厉风行地清除了魏忠贤和客氏的势力,解决了阉党之祸。 朝野上下,无不称颂陛下英明,有一代圣君之姿。 崇祯也把这件事,视作得意之作,每每想起,都是自得万分。 云逍呵呵:“魏忠贤不死,大明还有的救,皇帝杀了魏忠贤,呵呵……也就等于是给大明,挖好了坟墓!” 崇祯眉头大皱:“叔父难道相信阉党是好人?” “又是一个被洗了脑的沙雕。” 云逍指着崇祯,连连摇头。 王承恩说道:“魏阉擅窃国柄,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多命,狠如狼虎,难道不该杀?” “先帝临终前,曾交代当今皇帝三件事,其中第一件事,就是‘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 “难道,是先帝糊涂了,连魏忠贤是忠是奸,都分不清?” 云逍一声冷笑。 关于魏忠贤,前世,他在网上,曾跟键盘侠们,论战无数。 不服来辩! 崇祯骇然问道:“先帝遗言,你怎么知道?” 云霄淡然一笑,“你说呢?” 崇祯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叔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这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知道先帝遗言而已,还叫个事? 崇祯一阵困惑,继续问道:“先帝自然是英明睿智,却为何,要留魏忠贤?” “魏忠贤死之前,国库每年收入多少?死之后,又有多少?” “先帝在世的时候,魏忠贤专权,为何没有百姓造反,辽东有宁锦大捷?为何到了崇祯年,反倒民乱不绝,建奴差点打到京师?” “先帝不理政事,整日在后宫做木匠活,为什么能政令畅通,国库充盈?” “而当今皇帝,勤勉朝政,励精图治,为什么却反倒内忧外患,朝廷国库、内帑空的饿死老鼠?” 云逍接连反问。 要知道,被后世称作是“木匠皇帝”的朱由校,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其每天不理朝政,只躲在后宫做木匠活,却始终能保持朝堂的平衡。 这就是本事! 崇祯被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这些问题,他也很想知道啊! 第16章 崇祯皇帝要上吊? “魏忠贤祸国殃民,百死莫赎!” “为何杀了他,国事反倒越发艰难了?” 崇祯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云逍问道:“见过挑水没有?” 崇祯如实答道:“不曾见过。” 他说的是大实话。 身为大明天子,整天呆在深宫里。 想要看到挑水,的确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云逍被噎了一下。 然后嘲讽道:“连挑水都没有见过?你该不会是长在皇宫里的皇子吧?” 崇祯讪讪一笑。 以前是皇子,现在是皇帝。 “挑担子总该见过吧?” “这个……倒是见过几次。” 云逍一阵无语。 这个侄儿,还真是位大爷。 不去当官,实在太可惜了。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就像挑担子一样。” “只有担子的两头分量相当,始终保持平衡,担子才能挑得稳当。” “大明的朝堂,就是一副担子,皇帝是挑担子的人,文官和阉党,就是担子的两头。” 崇祯听了点点头。 这个比方十分贴切,通俗易懂。 “魏忠贤被皇帝杀了,阉党也都杀头的杀头,罢官的罢官,就等于是担子的一头是空的,又怎么还能挑的稳?” “更要命的是,如今朝堂上的文官,绝大多数都是代表富绅利益的东林党人,如今他们失去了制衡,皇帝还不任由他们摆布,最终这大明还不被他们给掏空?” “没了魏忠贤,朝局也就失去了平衡,皇帝即使是秦皇汉武重生,也难以掌控。” “这朝局一乱,天下必定会大乱,大明怎能不亡?” 云逍侃侃而谈。 崇祯满脸震骇,心中狂澜阵阵。 叔父说的……实在是太精辟了! 可他只是一个道士啊! 怎么连帝王权术都懂? “魏忠贤虽然不是个东西,他却是皇帝的看门狗,有他在,文官们不敢胡作非为。” “皇帝杀了魏忠贤这条狗,也就没人给他看家了。” “用不了二十年,这大明江山,就会被文官这些内贼给偷光,还有建奴这些外来的强盗抢光!” 第17章 天不生我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大军攻破京师,火烧紫禁城。” “那一日,残阳如血,浸染万里山河!” “在城破之际,崇祯皇帝让皇后、妃子自缢,亲手砍杀了自己的女儿,而他自己,自缢于煤山。” “我大汉一族,最后的一位皇帝,虽然没能做到天子守国门,却做到了君王死社稷,何其悲壮?” “临死时,他留下遗言:朕凉躬圣意,有伤天德,死去无颜见祖宗。故去面冠,以发覆面,任贼分割,无伤百姓一人。” 说着说着,云逍无法自控,声音、嘶哑悲戚。 崇祯面无血色,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此刻,他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幕幕凄惨而又悲壮的画面。 王承恩瞠目结舌。 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云仙长会说,自己跟万岁爷是吊友。 这是一起上吊的交情啊! “随后,建奴入关,九州涂炭!” “扬州十日,屠我汉人八十万!” “嘉定三屠,尸体让河水断流!” “嘉兴之屠,五十万余人,惨遭屠戮!” “川蜀之地,更是遭屠十几年,500余万汉人丧命,血染山川河流!” “常熟之屠、金华之屠、同安之屠……” 云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崇祯和王承恩,呆若木鸡。 “自此汉室江山不在,九州沉沦三百年!” 说到最后,云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丢在地上,摔得粉碎。 崇祯双目无神,面如死灰,如同垂死之人。 王承恩试图想要去反驳,却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机! 云逍此时透漏的,是十五年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建奴入关,遵化大捷,早就证明了云逍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并且,他此时所说的,不可能是捏造。 谁能捏造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人间惨状? 沉默许久。 云逍这时酒劲上来了,站起身,朝崇祯摆摆手。 “大明不能再待下去了。” “等开年后,你就把京城的生意给推了,跟叔去南方,然后找机会,出海去。” “睡去了……” 说完,摇摇晃晃地朝卧房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大声吟诵着。 “景阳宫里悲凉事,何得如梦到今生? 君王社稷终今是,堕日煤山映血红。” “难道,真的就,无力回天了吗?” 崇祯双眼赤红,声音嘶哑,不甘地问道。 “天不生我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贫道可以只手补天,可又有个球用……” 云逍的笑声,从卧房中传出。 片刻后,鼾声大作。 “朕是大明的罪人,是九州的千古罪人,朕罪该万死……” 崇祯颓然瘫坐在那里,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假的,这道士说的,全都是假的!” “大明江山永固,万岁爷福寿万年……” 王承恩跪在地上,向崇祯连连磕头。 “江山永固,福寿万年,哈哈哈……” 崇祯放声大笑,踉跄起身,朝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上。 王承恩慌忙上前,将他扶起。 “万岁爷,您千万保重龙体啊!” “这不是还有十几年吗,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崇祯一震。奇快妏敩 一片混乱的脑海,像是被一道闪电劈开。 对啊! 现在才是崇祯二年,距离崇祯十七年,还有整整十五年。 这时候悲痛,是不是早了点? 王承恩见劝说有效,顿时一振,当即继续说道:“这位云仙长,必定是奇人异士,甚至是仙人之流,万岁爷能与他巧遇,定是上天有意安排。” “万岁爷忘了,这次不是有云仙长相助,才有遵化大捷吗?” “只要接下来,云仙长继续协助万岁爷,那些事情又怎么会再现?万岁爷又何愁不能中兴大明?” 崇祯一把抓起王承恩,眼眸中燃起一丝希望。 “不错!” “叔父能够未卜先知,甚至能够预测十几年后、乃至数百年后的事情。” “朕也真是糊涂了,这次是叔父有意借酒,来点醒朕啊!” 崇祯自行脑补,越说越是兴奋。 天不生我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贫道可以只手补天! ‘叔父’这不是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明白了吗? “朕的叔父,乃仙人下凡!” “有仙人相助,朕有何忧?” “大明,绝不会亡!” “朕,也绝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崇祯一扫心中绝望、阴郁,放声大笑了起来。 王承恩彻底放下心来,同时心中暗自窃喜。 方正化只不过随着万岁爷,见了云仙长两次,就一步登天了。 而自己,却跟万岁爷,是“吊友”的交情。 以后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谁人能及? 崇祯心中大定,重新回到屋里。 让王承恩收拾桌上的残局,他则是来到卧房。 轻手轻脚地替云逍盖好被子后,这才退了出去。 等王承恩收拾停当,二人便离开了道观。 回城后,崇祯没有回宫,而是直接去了煤山。 命王承恩带着太监、侍卫,在煤山上,一番搜寻。 很快,就找到了一棵歪脖子槐树。 崇祯斥退左右,只留下王承恩一个人。 看着歪脖子树,他的脑海中,自行脑补出了一幅画面。 崇祯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若不是‘叔父’点醒。 十五年后,自己就会吊死在这棵树上。 崇祯心中一阵紧迫感,随即一片决然。 “朕,哪怕是做一个受人唾骂的暴君,也绝不做千古罪人!” 王承恩提醒道:“万岁爷,云仙长那边,也不能怠慢了!” 崇祯顿时醒悟。 “叔父”,关系到大明的江山社稷。 必须把他的大腿,抱紧了。 要想让关系更为牢靠,单凭亲情,显然是不够的。 更何况,他这个侄子,还是假的。 万一被戳穿,不仅所有希望全部破灭,反倒会激怒“叔父”。 他现在,穷的叮当响,能给“叔父”的,也只有身份和地位了。 可“叔父”是个道士,破格封赏他,肯定会遭到朝中大臣的极力反对。 并且对“叔父”,也是极为不利。 思忖许久。 崇祯眼睛亮了起来。 “王大伴,立即让人去赵家峪,高价购买红薯、土豆、玉米。” “宣阁臣、六部九卿,顺天府尹,午后在文华殿议事!” 第18章 这个反派有问题 云逍一觉醒来,感觉头痛欲裂。 揉了揉脑袋,卧在床上,愣了半晌。 这才回想起来,之前跟侄儿一起喝酒来着。 可过程却是给忘光了,断片了。 云逍摇头苦笑,这也太不稳重了。 挣扎着起床,洗了把脸。奇快妏敩 脑袋里,这才满满浮现出一些记忆片段。 喝酒的时候,似乎说了很多话。 好像还……哭了。 最后还吟诗来着。 云逍拍了一下脑门,羞愤难当。 长辈的形象呢? 世外高人的人设呢? 幸好侄儿是自家晚辈。 这要是外人,岂不是直接社死? 要是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传扬出去,那还得了? “祸从口出,切记,切记!” 云逍在心里,叮嘱了自己一番。 然后将这事抛之脑后。 酒喝多了胃里面难受,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连忙到厨房,打算做一碗酸菜面糊糊吃。 这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解酒,还很养胃。 做饭的时候,云逍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小道姑了? 主要是每天做饭、洗衣服之类的杂务,实在是太麻烦了。 才不是云仙长有了什么其他的心思,春天都还没到呢。 当然了。 有个小道姑帮忙暖脚,他倒也不是那么特别的排斥。 很快,云逍就弄好了一锅饭,给自己盛了一碗。 刚端起碗准备享用时,就从道观外,传来一道不怎么客气的声音。 “道观的人呢?” “还不出来迎接范公子和道录司的牛大人!” 云逍刚醉酒醒来,浑身无力。 哪里有心情去迎接什么饭公子、菜公子,又或者牛大人、马大人。 他端着饭碗,喝了一口面糊,然后朝外面说道:“门又没上锁,自己进来吧!” 片刻后,从道观外,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名锦衣青年。 单是身上的一件锦缎袍子,怕是要上千两银子。 再加上腰上的玉带,腰间挂的玉佩、香囊,这身下来估计要好几千两。 再他后面,跟着一个肥胖的中年道士,还有一名青衣老仆。 赵家峪的甲首赵兴武跟在后面,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有事?” 这些人,不是来烧香算卦的,更不会是来看病的。 没银子进账的事情,云逍的态度,自然不会太热情。 问了一句之后,便自顾自地喝着酸菜糊糊。 “放肆!” “晋商范家的范公子,还有道录司左演法牛大人莅临,你怎敢如此无礼?” 青衣老仆指着云逍一声呵斥。 云逍皱了皱眉头。 晋商范家? 云逍自然是如雷贯耳。 建奴起家白山黑水,地处苦寒之地。 之所以能日益壮大,晋商居功至伟。 如若没有晋商暗中向建奴出售粮草、军械,甚至是提供军情。 建奴怎么可能会有今天? 甚至这次建奴入塞,晋商就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 并且云逍还知道,从崇祯二年到十五年,建奴先后五次入关,大肆烧杀劫掠,比起鬼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建奴掠夺来的金银财物,全都转卖给晋商,换取粮食、盐铁等各种军资。 而晋商又将这些沾满大明百姓鲜血的财物,转手倒卖出去,从中谋取暴利。 建奴入关夺取大明江山后,特意将八大晋商,封为皇商。 可见,晋商对建奴的帮助有多大。 范家,正是八大晋商之首。 虽然现在的晋商,还不是什么皇商,但可千万别低估了晋商的能量。 因为早在万历时期,晋商就开始用银子开路,在朝堂上扶植官员,逐渐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 这样多年经营下来,晋商已经拥有影响大明朝堂的势力,甚至可以左右内阁辅臣的人选。 “什么事?” 云逍弄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后,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态度越发冷淡。 赵甲首上前说道:“云仙长,范公子是来买酿酒方子的,我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带他们来你这里。” 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对云逍说道:“云仙长,咱们惹不起范家,不如卖了吧。” 云逍不动声色,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那位范公子,问道:“范家打算出多少银子,买酿酒的方子?” “范家昨天让人来赵家峪谈,若是你能爽快答应,赏你个几百两银子,倒也无所谓。” “咱们范家,可不缺这几个银子。” 范公子“呵”了一声。 随即轻蔑地一笑,玩味地看着云逍:“可你这小道士,却不识抬举,那范家也只有不讲究了。” “小牛鼻子,这是范公子赏你的!” 青衣老仆一声冷笑,掏出一把铜钱,丢向云逍。 铜钱打在云逍的面前,滚落一地。 其中有两枚铜钱,更是落在饭碗里,溅起几滴面糊糊,落在云逍的脸上。 云逍轻轻地拂掉脸上的面糊糊,眉头挑了一下。 这范家的人,今天有些反常了啊。 毕竟,不管他们身后有多大的背景,他们都只是个商人而已。 这里又是京城,谁都知道,京城的水,深得很。 万一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少在明面上,晋商还是遵纪守法。 不至于跟那些权贵家的纨绔一样肆无忌惮。 也就是一个酿酒的方子而已。 用得着上来就跟小说中的大反派一样? 其中必有蹊跷。 那道录司的牛大人冷笑道:“范家要买你的方子,也是看得起你,你却还拿文作武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请牛大人教我,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云逍笑了笑,淡淡问道。 第19章 试试就逝世 “范家已经付给你钱了,识相的就乖乖把方子拿出来。” “不然……本官收了你的度牒,消了你的道籍。” 牛大人趾高气扬。 他倒也不是说大话。 道录司隶属于礼部,管着全天下的道士。 道录司的左演法,虽然身份也是道士,却也是有官品的,从六品。 官不大,却掌握着道士的命运。 取消一名道士的道籍,不过是小事一桩。 云逍瞥了牛大人一眼,诧异地问道:“牛大人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却给范家当狗,不知道范家,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你竟敢羞辱本官,不想要道籍了?” 牛大人大怒。 人家是主动舔,才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呢! “不就是想收回我的度牒吗?拿去便是!” “想取消我的道籍,取了也就是了,你随意!”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毕竟,他早就想着要去南方,然后设法出海去。 要不要这个道士身份,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牛大人又气又怒,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他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拿捏住这个小道士,以此来攀上范家。 谁知这小道士,居然根本不在乎,这下子,他拿人家,彻底没辙了。 “范家的钱都是带血的,可惜糟蹋了粮食。” 云逍用筷子,从碗里,夹出铜钱。 他看了一眼,露出憎恶之色,随手丢在范公子的脚边。 范家的钱,都是带血的! 而这句话,就像是一根毒刺般,刺在范公子的心头,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冷冷说道:“你似乎对我们范家,颇有成见啊!” 牛大人怒斥:“你,你怎么敢这么说范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污蔑范家,掌嘴!” 范家的老奴大步上前,劈手朝云逍的脸上扇过去。 但云逍穿越这个世界三年,每天坚持练习太极拳和太极剑,可不是白练的。 并且,他练的拳法和剑法,可不是后世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健身的。 而是家传正宗,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实战!。 坚持三年下来,虽说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干翻三个大汉,却是轻松。 何况此时,他面对的还是个老家伙。 第20章 大赏叔父,前戏做足 文华殿。 殿外寒风呼啸。 殿内,愁云惨淡。 今天,崇祯召集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商议国事。 如今的大明,可谓是多事之秋。 建奴大军还在关内,战事一时还难以结束。 拖欠军饷已经有三年,各镇总兵要饷的奏章没断过。 陕西大旱,民变不绝。 杭、嘉、绍三府海啸,溺数万人。 打仗需要银子,平乱需要银子,赈灾更需要银子。 崇祯和大臣们,都是焦头烂额。 君臣从午后开始,一直商议到太阳落山。 大臣们一个个又累又饿。 而文华殿中,又没有地暖,也没有生炉子。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堂重臣,全都被冻得嘴脸乌青。 可皇帝陛下,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当臣子的,自然只能咬牙坚持着。 站在一旁的随堂太监王承恩,暗中搓了搓手,心中不住感叹。 “为了封赏云仙长,陛下也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不过云仙长关系到大明存亡,以及陛下的生死,怎么封赏他都不为过!” 直到掌灯时分。 崇祯似乎这时才感到又冷又饿。 于是把王承恩一通厉声训斥,斥责他伺候不周。 王承恩唯唯诺诺,连忙安排太监搬来暖炉,让人去御膳房准备晚膳。 很快,就有太监搬来三个煤炉子,清冷的文华殿里,终于有了几许暖意。 “咦,这炉子,有些名堂!” 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心细如发,立即发现了端倪。 他仔细打量了炉子一会儿,忍不住一声惊呼。 众人这才注意到三个炉子。 崇祯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王承恩会意,上前向众人一番介绍。 “这煤炉既能取暖,又能做饭。” “煤炉中烧的不是寻常的煤块,而是蜂窝煤。” “不仅炉火旺盛,耐烧力强,还能燃烧通透,因此煤烟少,不会煤气中毒,并且干净卫生。” 众臣一阵啧啧称奇。 “陛下,这小小煤炉,却是关系到社稷民生。若是将这煤炉推广,必定可以造福百姓。” 徐光启目光闪烁,显得十分兴奋。 有资格到这里的大臣,都是大明最顶尖的人物,都是老油条了,他们瞬时就明白了崇祯的用意。 让大臣们受冻,原来是为了推广这煤炉。 而这事情,既不会伤害到他们分毫的利益,还能为他们博得好名声。 于是,他们纷纷向崇祯进言,立即在京城内推广这种煤炉。 崇祯顺势让工部、户部,立即着手办理。 礼部尚书温体仁趁机大拍马屁:“陛下圣明,有了这种煤炉,让无数百姓受惠。大明有如此圣君,乃万民之福!” 其他大臣反应过来,阿谀之词,不绝于耳。 崇祯摆摆手,道出真实用意:“造福百姓的,是那造出煤炉之人。此人功在社稷,应当重奖!” 徐光启躬身一拜:“陛下圣明,对于这种有功之人,朝廷的确应该不吝赏赐!” 很多大臣都眉头大皱。 原来,他们还是想错了。. 陛下这么费心的搞这么一出,不仅仅只是为了推广煤炉。 主要是为了重奖造煤炉的人。 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因为,就算煤炉的用处再大,那制作煤炉的,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匠人。 赏赐一些银子也就是了。 值得皇帝陛下这么费心? 那人到底是谁,会被陛下如此看重? 众人都在等崇祯的下文。 谁知,他却不再多说一句。 等了一会儿。 在大臣们的期盼中,太监们送上晚膳。 每人一个托盘,盘中放着一碗黄亮亮的玉米粥。 还有一盘蒸红薯,一盘煮土豆。 大臣们面面相觑。 这就是陛下所谓的晚膳? 这是些什么鬼? 徐光启又是一声惊呼:“这是……玉米、土豆和番薯!” 崇祯十分意外:“徐爱卿认得这三样作物?” “启奏陛下,臣不仅认得,还在自家的田庄里,试种了不少。” “臣本打算,等明年再试种一批,总结出详尽的耕作之法,再奏请陛下,向全国推广!” “想不到陛下竟然已经得到了这三样作物!” 徐光启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崇祯欣喜不已,看徐光启的眼神,如同发现了一件奇宝。 谁说咱大明的官员,都是尸位素餐? 这不是有一位关心民生的大臣吗? 过几天就把徐光启带去见叔父,看他还怎么说。 崇祯心情大好,笑着说道:“众卿先品尝,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众人虽然都是饿的肚子咕咕叫,可是在御前用膳,必须讲究礼仪。 因此都是吃的十分文雅,却也都吃的津津有味。 感觉这三样食物,简直是这辈子都不曾享用的美食。 等大臣们都吃的差不多了。 崇祯放下碗筷,叹道:“若是天下百姓,每餐都能跟今日一样吃饱吃好,大明何愁不能中兴?” 大臣们都不傻。 意识到今天的正戏来了,于是全都打起精神。 “不知这三样作物,产量如何?” “是否能当做主粮,又是否适合全国推广?” 温体仁猜出崇祯的用意,十分配合地问道。 崇祯看向徐光启,“徐爱卿,你来给诸位爱卿解答。” “玉米、土豆、番薯,都可以当做主粮。” “并且很容易成活,完全可以在全国推广。” “臣的田庄里,土豆今年的亩产是四千三斤,红薯五千七百斤,玉米一千二百斤。” 徐光启的话音一落,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崇祯虽然知道答案,但心中依然不免一阵火热。 韩爌等人心思转得飞快,计算着利益的得失。 很快,他们就想透了,皇帝陛下是打算推广这三样作物。 这样的高产作物,一旦全国推广,对他们有害而无益。 于是乎,众人纷纷出声反对。 “世间绝无可能有如此高产的粮食!” “人吃五谷,这是常识,除了五谷之外,哪里还有什么新的作物?” “谁敢保证,这新作物无毒?” “亩产数千斤的粮食,简直是胡说八道!” “陛下,臣弹劾徐光启欺君!” “危言耸听,妖言惑众,荒谬之极!” 王晨恩喝道:“肃静,御前不得失礼!” 崇祯脸色阴沉下来,冷漠的目光,从那些反对的大臣身上掠过。 大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第21章 力排众议,加封云逍子 “这三样作物,早就在福建、广东等地耕种。” “并且就在京郊昌平赵家峪,有人在全村推广三样作物,因此在大灾之年,依然家家户户一日三餐都能吃饱。” “这是朕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你们不曾问过,更不曾查过,怎么就断定徐卿是在危言耸听,还要弹劾他?” 崇祯面带怒意,声音冰冷。 他不仅震怒,同时也失望极了。 ‘叔父’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些大臣,心里装的,全都是自己的利益。 哪里会去管百姓的死活? 以前还真是瞎了眼,竟然指望靠他们来中兴大明? 在崇祯目光的注视下,大臣们刚刚有些暖和的身子,又是一阵寒意。 徐光启大吃一惊,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这人是谁,竟然也知道玉米、红薯、土豆?” 崇祯答道:“此人是一名道士,道号云逍子。” 韩爌想到前几天的事情,顿时心中一凛:这道士,莫非就是那蛊惑陛下的妖道? 崇祯又道:“云逍子不仅为朕献上玉米、红薯、土豆三中高产作物,煤炉也是他所创。” 大臣们心中,顿时雪亮。 陛下今天让众人挨饿受冻。 原来是为了体现这个道士的功劳。 然后以此为借口,封赏这道士。 礼部尚书温体仁当即会意,站出来大声说道:“云逍子功在社稷,应当重赏!” 温体仁并非是东林党人,算是一个孤臣,因此在朝中,备受排挤。 现在虽然位居礼部尚书,却屡遭弹劾,地位岌岌可危。 而温体仁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功业,跻身内阁,甚至名留青史。 今天崇祯这反常的举动,让温体仁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无所顾忌地挺身而出。 大臣们也揣摩到了崇祯的心思,这次,没人敢再反驳温体仁的话。 一个道士而已,还能把他给封上天去?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朗声说道:“拟旨,敕云逍子为纯阳真人,加封……昌平伯!” 大臣们全都懵了。 真人,可不是胡乱叫的。 大明一朝的道教,以正一教为主体,并纳入国家的政治体系。 道教的其他分支,比如全真教,除极少数出任道录司的高道外,大多数都不能归属于官道系列。 太祖赐第42代正一天师为“大真人",并下诏让正一天师世代掌管全国道教。 以后的每一代天师,都被封为大真人。 真人,论在道教中的地位,仅次于大真人。 崇祯此时,竟然敕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士为“真人”。 相当于把一个最低级的县令,直接提拔为六部尚书。 这就离谱了。 更让众人震惊的是,竟然还加爵为昌平伯。 在大明朝,道士出身的人当官,倒也不稀奇。 永乐年间的道士蒋守约、宪宗时的李希安,都做到了礼部尚书的高位。 然而,道士封爵,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大明爵位的含金量,可是非常高的。 当年的王阳明,有平定宁王叛乱的泼天大功,也才被加封为了新建伯。 一个道士,何德何能,竟然被加封为伯爵? “臣听闻,番薯、土豆有毒,不宜食用,更不可全国推广。” “陛下却以此为功劳,大肆加封一名道士,臣以为万万不可!” 首辅韩爌,率先站出来反对。 当然要反对了。 遵化的事情,就与这个道士有关。 这且不说了。 皇帝直接敕封一个道士为真人,加伯爵。 这是自大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恩宠。 这简直,就是乱命! 长此以往,大明的内阁,不就成了摆设? 同时,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一旦那道士被封赏,陛下肯定会强力推广玉米、红薯、土豆这些高产作物。 到时候,老百姓都能吃饱肚子了。 那些粮商、地主,以后还怎么从百姓那里赚钱? 这可就要了老命。 身为首辅,肯定会受到多方诘难。 到时候,别说是钱袋子会受影响,甚至他的位子,都保不住! 必须反对,强烈反对! “臣附议!” “臣也不敢苟同!” 李标、钱龙锡等阁臣,虽然不属同一党派。 此时却因为同样的理由,站到同一阵线,纷纷附议韩爌。 王承恩站在一旁见了,心中连连冷笑。 万岁爷心意已决,这时候跳出来反对,不是找死吗? 上次的那笔账,还没跟你们算呢! 如今万岁爷,有云仙长点拨,还以为跟以前那样好糊弄? 果然。 崇祯冷冷说道:“你们说这些作物有毒,刚才朕吃了,你们也吃了,为何不见毒发?” 几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万万没有想到,以前被儒家洗脑的陛下,现在竟然学会了挖坑。 陛下变了,变得让他们都快不认识了! 那个道士,该不是会什么妖法,给皇帝洗了脑子? 崇祯依然不肯罢休,漠然道:“朕记得韩卿、李卿昨日,向朕请辞,为何还不见递上辞呈?” 韩爌、李标闻言,顿时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他大臣,也都懵了。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皇帝想要加封那道士的态度,是何等的坚决。 哪怕是罢黜内阁首辅、次辅,也再所不惜。 那个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有如此圣眷? 温体仁见机不可失,再次出声:“陛下圣明,像云逍子这种有功之人,理应重赏!” 徐光启犹豫了一下,跟着开口:“臣附议!” 崇祯这才神色稍霁。 还算是不错,还有两个体己的大臣。 谁知,就在这时,顺天府尹刘宗周坐不住了,站出来昂然开口:“陛下,自古以来,百姓都以稻、黍、稷、麦、菽五谷为食。” “玉米、红薯、土豆都是外来之物,大明若是耕种,有失天朝体统,也有违祖制。” “再则,这三样作物不过是刑名之术,近于功利,陛下身为人主,应以仁义为本,方能国泰民安,中兴大明。” “陛下宠信道士,更非明君所为,望陛下三思!” 刘宗周是当今大儒,人称“千秋正学”,天下读书人的领袖人物。 他的官位,虽然不比韩爌、李标等人,名声却是无人能及。 他此时发声,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让韩爌等人都精神大振。 第22章 云逍子必须死! “腐儒!” 崇祯指着刘宗周,厉声呵斥。 大臣们无不骇然变色。 刘宗周可是享誉天下的大儒。 无论是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尊重的人物。 皇帝这一声“腐儒”,比砍了他的脑袋还要严重。 “如今天灾连年,百姓易子相食,仁义能让百姓吃饱肚子?” “玉米、番薯、土豆三样作物,可以让无数百姓活命,你却视作不见,把这些作物当做异端。” 崇祯想到云逍关于文官的那些评价,心中冒出一股邪火。 于是言语间越发的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刘宗周的鼻子骂。 “张口仁义道德,闭嘴忧国忧民!” “黎民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现在有了解决温饱的良法,却反倒极力阻挠。” “这就是你所说的‘以尧舜之学,行尧舜之道’?” 刘宗周脸色苍白,哆嗦着说道:“臣,臣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住口!” “你们很多人心里的如意算盘,以为朕不知道?” “你们无非是替富绅、地主代言,生恐百姓有了饱饭吃,他们再也无法通过粮食,来吸食民脂民膏!”. “为了一己之私,枉顾江山社稷,置天下黎民于水火,其心可诛!” 崇祯愤怒地站起身。 一番话,直接扯掉了大臣们的遮羞布。 众臣无不面红耳赤,胆战心惊。 同时心中震骇万分,掀起阵阵狂澜。 陛下自幼受儒家熏陶,对于天下民情一抹黑。 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这样的皇帝,以后还怎么忽悠? 这大明,要变天了啊! “我看你们圣贤学说,全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满口都是腐臭言论,朝廷要你这等只会空谈的腐儒,又有何用?” 崇祯声色俱厉。 这次他是动了真怒。 赵家峪的村民,向顺天府衙门献玉米、红薯、土豆。 不仅没有得到奖赏,反而挨了一顿板子。 崇祯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 这次召刘宗周这个顺天府尹前来议事。 本打算先行在顺天府推广这三样作物。 没想到刘宗周竟然迂腐到这个地步,还指望他办事? 第23章 跟皇帝谈一笔大生意 就在崇祯准备加封云逍,而范家要算计他的时候。 此时,云逍正躺在床上,琢磨着如何应对范家报复的事情。 穿越大明三年了。 云逍就像是一个过客。 不曾想过要干出一番改天换地的大事。 唯一的目标,就是在这明末乱世中活下去。 可不曾想,这次由于侄儿,竟一脚蹚进了浑水里。 一不小心,把‘己巳之变’给搞没了。 范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麻烦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只能解决掉。 云逍决定,既然要搞,那就搞一个大事情! 不如就把范家,甚至是整个晋商八大家,全都搞没吧! 正思忖间。 道观大门被敲响。 云逍以为是范家这么快就上门报复了。 没想到,是有人登门求医。 来的是一对父女。 父亲染了风寒,已经咳成了严重的肺病。 在这个年代,依然没什么好办法医治风寒。 有钱人靠药来养,穷人就只能靠身体扛。 病人显然不是有钱人,体质也很差,现在的状态等于是没治了。 也难怪他们不在城里治,反倒舍近求远来到道观。 不过对于云逍而言,这重症感冒引起的肺病,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只要把炎症这个最大的麻烦解决,其他的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虽然云逍不是什么神医,却可以提炼大蒜素。 大蒜素并非是抗生素,而是广谱抗菌药。 能抑制和灭杀很多病菌、病毒。 在这个年代,简直是救命的仙丹。 云逍前世在网上,曾看过用最简陋的工具,提取大蒜素的完整视频。 之前治好村民赵老汉的背疽,用的就是大蒜素。 治风寒自然也不是个事。 给病人服用了大蒜素,又开了一副药喝了后。 效果十分明显。 一个多时辰过后,病人就退烧了,咳嗽也不再那么厉害了。 云逍一直忙到凌晨一点多,这才沉沉睡下。 到了第二天早上,云逍来到客房。 发现安置在这里的父女俩,居然开溜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银镯子和十几文铜钱。 镯子被擦的锃亮,显然被主人视作是珍贵之物。 云逍叹了一声。 昨天晚上,他就知道这父女俩没钱治病,他也没打算收钱。 以前,他不知道给赵家峪的村民们,免费治了多少次病,所以也不差这一次。 这对父女显然是没钱,于是把珍藏的银镯子,以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了下来。 云逍把镯子和钱收好。 洗漱毕,练了一套太极剑。 这时,崇祯带着王承恩,来到了道观。 崇祯这次来,主要是向‘叔父’邀功的。 纯阳真人,昌平伯! 这绝对算是送给‘叔父’的一件大礼了。 ‘叔父’是世外高人,也许不会在意这些。 但这也足以证明,自己这个当侄儿的心意。 当然了,崇祯不会亲自带着圣旨。 宣旨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安排,他现在来,是看戏的。 云逍招呼二人,进入配殿。 云逍给自己和二人泡了一杯茶,闲聊了几句。 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能跟王承恩搭上话?”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自然可以,叔父有什么事?” 云逍淡淡地说道:“让王承恩转告皇帝,就说你有一件大礼,要送给皇帝。” 崇祯笑问道:“不知是什么大礼?” 云逍反问:“皇帝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崇祯不假思索地说道:“银子!” 朝廷缺钱,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为了银子,崇祯愁的头发都白了。 赈灾、打仗,都需要大把银子去填。 可朝廷取消了商税、矿监税、海贸税,每年赋税才只有几百万两。 这点银子,连辽东的军饷都不够。 崇祯这个大明天子,穷得都只能穿打补丁的龙袍了。 “叔父的意思,是让我给皇帝送银子?” 崇祯随即反应过来,一脸错愕。 云逍淡然一笑,“没错,就是让你给皇帝送银子。” 一旁的王承恩脑袋都有些不好使了。 让万岁爷通过他,给皇帝陛下送银子。 云仙长这是个什么操作,完全看不懂啊? “侄儿手中,如今也不宽裕啊。” “再说了,送少了,也毫无意义。” 崇祯苦笑道。 自己左手送给右手,这有意思吗? “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讨老婆吧。” “我有一笔生意,只要做成了,皇帝就有上千万两银子的进账。”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 “上千两……什么,上千万两?!” 崇祯被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王承恩更是手一颤,手中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也许还不止,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就算赚上几千万两银子也有可能。” “并且,不光是有银子进账,还能为大明,铲除一个大毒瘤,伤及建奴的根本。” 云逍的微眯着眼睛,眸子中闪过一抹锋芒。 “叔父说的是什么生意?” 崇祯双眼赤红,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 有数千万两银子的进账! 可以为大明铲除毒瘤! 还能伤及建奴的根本! 这样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 做,打破头也要做! 王承恩瞠目结舌。 云仙长这是在瞎吹吧!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生意? 该不会是用什么仙法,直接变出银子来吧? 一定是这样! “这笔生意有些难做,不过只要皇帝下定决心,要想做成却也不难。” 云逍喝了一口茶水,笃定地说道。 崇祯急声问道:“是什么生意,叔父请讲!” 云逍正要答话。 嘭! 从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竟是有人直接将道观的大门撞开。 “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 云逍眉头一皱,起身走出配殿。 只见,一群捕快走进道观。 为首的捕头打量云逍一眼,冷冰冰地问道:“你就是吕祖观的住持云逍?” “正是贫道。” 捕头点点头:“那就没错了,拿下!” 两名捕快当即手持着枷和镣铐,朝云逍走了过来。 这时,王承恩走了出来,喝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怎么能随意拿人?” 捕头答道:“我们是顺天府衙门的官差,你犯事了,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 云逍眉头大皱,“我犯了什么事?” 捕头不耐烦地说道:“去了衙门,你自然会知道。” 王承恩道:“云仙长是有道籍的道士,即便犯事,顺天府也必须会同道录司,无权直接拿人。” “区区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也敢称作是仙长?” 道录司的左演法牛大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24章 命案,尚书都不好使 “本官今天就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你的道籍已经被注销了!现在,你不再是道士,就等着死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吧!” 牛大人迈着八字步,来到云逍身前。 他眼神睥睨,神态嚣张,就要招呼差役们,给云逍戴上枷锁。 “且慢!” 王承恩横身挡在云逍身前,“道录司怎能无缘无故注销云仙长的道籍?” 牛大人官威十足,冷笑道:“道录司办事,还需要向你解释?” 他这个道录司左演法,不过是从六品的小官。 自然是没机会认识王承恩这个皇帝心腹的。 他还以为,王承恩只是云逍的亲朋,自然不会将其放在眼里。 王承恩大怒。 只是万岁爷不能暴露身份。 册封云逍的圣旨又没到。 一时间,他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阻止这些官差。 他倒是不用担心云仙长的安危。 可是万岁爷,在里面看着呢。 要是让云仙长受一点委屈,引得龙颜大怒。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我倒要看看,顺天府衙门,是如何与范家,沆瀣一气的。”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因为,他早就盘算好了,扳倒范家的对策。 只需让侄儿,设法传话给皇帝就行。 数千万两银子。 外加为大明铲除晋商这个大毒瘤,断绝建奴的粮食、盐铁及军械供应。 这样的一笔大生意,皇帝不可能不动心。 遵化大捷已经放在那儿,也由不得皇帝不信。 只要皇帝下定决心,不仅是范家,就连晋商八大家,都会被连根拔起。 因此,云逍安之若素,淡定的很。 这时,忽然从道观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录司办事,本官问不问得?” 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承恩见到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退到一旁。 牛大人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啊,温,温大人……” 道录司,隶属于礼部。 牛大人这个左演法,当然认得礼部尚书温体仁。 “本官温体仁。” 温体仁向云逍颔首,客气中透着矜持。 他毕竟是礼部尚书,二品大员,身份摆在那儿。 虽然这次,前来吕祖观,是为了结交云逍,却也不会表现的太露骨。 “贫道云逍子,见过温尚书。” 云逍心中十分疑惑,不卑不亢地施了个道揖。 温体仁看向牛大人,冷哼一声,“谁给你的胆子,无故注销云道长的道籍?” “下官,下官……” 牛大人浑身哆嗦个不停。 随即,两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 而温体仁的官位,又何止比他大一级? 何况还是正管。 直接罢了他的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震惊之余,牛大人以幽怨的眼神,看了云逍一眼。 这小道士,是怎么跟礼部尚书,扯上关系的? 有这层关系,你早说啊! 这下子,可坑死本官了! 云逍心里,也是困惑不解。 他当然知道温体仁。 此人在《明史》中,名列“奸臣传”。 当然,《明史》是建奴修的,不仅不能当真,还要反过来看。 温体仁并非是东林党,最终却能踩着东林党,位列首辅。 其手腕和能力,可见一斑。 可自己跟温体仁,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啊! 他怎么会来到吕祖观,还为自己出声呢? “回去告诉府尹大人,本官为云道长作保,有什么事,去礼部找本官即可。” 温体仁不再理睬牛大人,向顺天府的捕头,漠然说道。 “回禀温大人,府尹刘大人今早,已经挂印而去,衙门现在,由府丞张观张大人主事。” 捕头硬着头皮回复道。 温体仁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晚上,顺天府尹刘宗周,被皇帝一通怒叱。 肯定是没脸,继续呆在位子上了。 不过也是一样。 想必,如今的顺天府丞,也不敢不卖自己这个面子。 有了这份人情,云逍这小道士,自然会对自己感激涕零。 温体仁道:“那就去回复张大人。” 捕头为难地说道:“小人恕难从命。” “嗯?” 温体仁脸色一沉。 一个蕞尔小吏,竟敢硬刚堂堂礼部尚书? 反天了不成? 捕头昂着头:“这道士犯的是命案,小人奉命缉拿,还请尚书大人,莫要让小人为难。” “命案?” 温体仁神色一变。 如果真的是命案,即使是礼部尚书,也不敢公然去插手。 何况他现在的地位,本来就是岌岌可危。 要是被政敌抓住把柄,连他自身都难保。 温体仁向云逍问道:“云道长,怎么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我整天呆在道观里,怎么就扯上了人命官司。” 云逍淡然一笑,眼神中一片冰冷。 范家,这次是下了死手啊! 竟然弄出一个命案! “去跟云昊说一声,刚才说的事情,让他立即去办。” 云逍向王承恩叮嘱了一句。 王承恩躬身道:“小的明白。” 他现在,也不便亮出身份,阻止这些官差。 只能让云逍,先去一趟顺天府了。 然后让锦衣卫,或者是东厂,直接插手。 温体仁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王承恩,顿时大吃一惊:“王公……” 王承恩狠狠地瞪了一眼。 温体仁顿时醒悟,把后面的话打住。 云逍不曾留意二人的神色,而是笑吟吟的看着捕头,从容说道:“走吧,贫道倒要看看,顺天府和范家,是怎么栽赃贫道的。” 有温体仁当面,顺天府的差役,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因此没有给云逍上枷锁。 云逍随着差役,离开了道观。 牛大人凑到温体仁身前。 正要说话,温体仁一声厉叱:“滚!” 牛大人狼狈而去。 道观中只剩下温体仁和王承恩。 温体仁拱手道:“王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王承恩答话,从配殿中,传出崇祯震怒的声音。 “温体仁,你陪叔父,去一趟顺天府。” “王承恩,立即让曹化淳带人,去顺天府衙门!” “叔父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朕拿你们是问!” 王承恩忙回道:“万岁爷放心,我绝不会让云仙长,受半点委屈。” 温体仁的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第25章 沆瀣一气,人命如草芥 京师东城,顺天府署。 后堂中,府丞张观与范常麟相对而坐。 顺天府的地位十分特殊。 府尹的品级为正三品,高出一般的知府二至三级。 一般由尚书、侍郎级的大臣兼任顺天府尹。 在大明,正三品衙门用铜印。 唯独只有顺天府用银印,位同封疆大吏的总督、巡抚。 由此可见,顺天府的地位之高。 顺天府丞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品级为正四品,比一般的知府还要高。 范常麟不过是个白身,一个商人之子。 此时张观这顺天府丞,却是如同面对平级的官员。 “范公子交办的事情,本官一定会办到,至于银子……还是免了吧。” 张观将桌上厚厚的一沓银票,轻轻推到范常麟身前。 范常麟不在意地一笑。 如今这大明,还有不吃腥的官儿? 只不过价钱没给到位罢了。 范常麟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听家父说,张大人是万历十一年的进士吧。” 张观答道:“范掌柜好记性,本官正是万历十一年中的进士。” 范常麟叹道:“以张大人的资历,六部正堂该有一席之地,现在却屈居于区区顺天府丞。” 张观面露苦涩,摇头一笑:“本官若不是受魏阉牵连,又何至于蹉跎至此?” “家父时常对我说,做生意,把握时机最为重要。” “官场如商场,张大人只要把握住时机,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范常麟看了一眼张观,大有深意地说道。 张观不动声色,“还请范公子教本官。” 范常麟道:“刘宗周大人不知何故,突然挂印请辞,这不正是张大人的天赐良机吗?” “刘大人向来为陛下所器重,这次却不知为何突然请辞。” “朝中的局势,越发有些扑朔迷离了。这等局势下,本官要想更上一层楼,又谈何容易?” 张观连连摇头,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当官儿的,都是戏精……! 范常麟笑了笑,“这次张大人,只需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范家乃至整个晋商,都会承大人一个人情,会在关键时刻,推上大人一把。” 张观目光一闪,接着却露出为难之色,“从苦主的状子来看,顶多只能判那道士一个误害人命,罪不至死啊!” 讨价还价……? 范常麟淡然一笑,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顺天府尹可能有些难度,工部右侍郎的位置至今还空着,张大人觉得如何?” “请范公子放心,本官一定会秉公执法,将此案,办成铁案。” 张观抚掌大笑。 生意终于谈成了。 但他的心中,却是一阵困惑。 区区一座小道观的道士而已。 怎么就得罪了范家呢? 而且,范家竟然还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整死他。 看来此事,必定有一些风险。 不过,与官位相比,区区一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晋商的能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即使有什么风险,他们也会轻松解决。 范常麟接着说道:“过会儿,我想亲自过审那道士,还望张大人,能行个方便。” 张观沉吟片刻,颔首道:“本官自会安排。” 范常麟大笑,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提前恭贺大人荣升!” 张观连连摇头:“言之过早,言之过早了啊!” 范常麟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色。 他虽然不是官,却可以左右高品官员的升迁。 还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 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享受啊! ……! 云逍跟着几名差役,来到了顺天府衙门大堂。 只见此时,提前收到消息的顺天府丞张观,已经高坐堂上,两侧站着三班衙役。 张观上下打量了云逍一眼。 长相倒是十分出众,看上去不像是什么蠢笨之人。 可怎么就得罪范家了呢? 可惜了……! 张观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被告云逍,你可知罪?” 云逍坦然说道:“不知贫道触犯了哪条律令,还请大人告诉我。” 张观呵呵冷笑,“民女林梳儿,状告你医死她的父亲,你还想抵赖不成?” “贫道不认识名为林梳儿的女子,更不曾医死过人。” 云逍眉头一皱,淡然答道。 “还敢狡辩?” 张观冷哼一声,“传原告!” 不多久,一名少女被带到堂上。 这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虽然面黄肌瘦,却生的眉清目秀,是个美人胚子。 大冷天她还穿着一身单薄的单衣,浑身打满补丁,显然家境十分穷困。 云逍眉头微皱,随即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这少女,正是昨晚上,自己救治的那位病人的女儿。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将自己告上公堂。 张观喝道:“原告林梳儿,将你的冤情当堂道来,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我爹昨天病重,城里医馆的大夫都说没治了。” “有人告诉我,说赵家峪吕祖观的道士,医术很高明,于是我就带着我爹,连夜去了道观。”奇快妏敩 “云道长帮我爹治病,第二天早上,我爹已经大好。” 张观听得眉头大皱,打断林梳儿的话:“城里医馆的大夫都说是没治的病,一个道士也能治得好?原告,将你父亲是如何被医死的如实道来,不得隐瞒!” 林梳儿:“大人,云道长真的治好了我爹的病。” 真是个蠢女子,怎么就一点不上道呢……? 张观皱眉,摆摆手:“这些与案情无关,说你爹是怎么死的!” 林梳儿看了云逍一眼,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离开道观后,我就带着爹回到家里。” “家里没粮了,我出去讨饭,爹在家里睡着,等我回来的时候,爹就七窍流血……” 张观猛地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被告云逍,你还有何话可说?” 云逍心中一片冰冷。 他虽然不是什么神医,却绝不可能把人给治死。 真相只有一个! 有人害死了病人,然后栽赃嫁祸给他。 幕后之人除了范家,还能有谁? 云逍皱眉,正欲开口。 林梳儿忽然又脆生生的开口道:“大人,我有冤情要说!” 张观眼睛一亮:“快讲!” 林梳儿道:“我爹,绝不是云道长害死的!” 第26章 你知道云仙长是谁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 “昨天,是日升昌商号的人,让我带着我爹,去吕祖观,请云道长治病的。” “我爹死后,商号的人就上门了,说我爹是云道长医死的,逼着我来告状,还写好了状纸。” “我家欠着商号的钱,要是我不来,他们就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我爹肯定是他们害死的,他们还要陷害云道长!” “请大老爷给我做主!” 林梳儿口齿伶俐,三言两语间,就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张观一脸懵逼。 这原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还继续栽赃了呢? 范家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云逍也十分意外。 他没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是个厉害角色。 见事情的真相已经大败。 日昌升商号显然是受范家的指使。 他们先是怂恿林梳儿父女俩去道观治病。 然后又暗中害死病人,逼迫林梳儿来告状。 简直是恶毒之极! 啪! 张观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然后指着林梳儿,怒道:“你到衙门状告云逍,现在却随意改口,就不怕本官治你藐视官府的大罪?” “民女现在就撤回状纸!” 林梳儿吓得身子一缩,随即却昂起头,“民女还要告日昌升商号害死我爹,请大老爷为民做主!” 张观心思飞转,又是猛地一拍惊堂木。 “此案十分蹊跷,人命关天,必须仔细审理。” “将原告和被告收押,等仵作查验死者尸身,再开堂审理。” 既然没办法继续审下去,那就不用再审了。 只要将这道士送进大牢,让范公子亲自去审。 然后……! 自古以来,衙门就是最脏的地方。 有太多的办法,不留痕迹地让一个人死在大牢里。 云逍心中一沉。 他虽然早就知道,顺天府衙门,已经被范家买通了。 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狗官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一旦被关进大牢,恐怕他再也难以活着出来。 等侄儿传信到皇宫,再搬来救兵,怕是只能给自己收尸了。 正寻思着对策。 一名衙役匆匆走进来禀报:“大人,礼部温尚书求见。” 张观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就说本官正在审案,不见!” “张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又或是想要玩什么屈打成招的把戏,不敢见本官?” 一名中年人,大步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正是礼部尚书温体仁。 云逍又是一阵诧异。 他怎么又来了? 难道是侄儿搬来的救兵? 不可能有这么快,也不对路啊! “下官正在审案,不能见礼,请温大人见谅。” 张观心中一沉,脸上却不露分毫,“下官秉公断案,温大人刚才的话,让下官惶恐。” 温体仁冷笑道:“原告已经撤诉,张大人却反将被告和原告一起收押,本官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审案的,今天还真是开了眼界。” “温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也无权干涉顺天府衙门公务吧?” 张观知道事情有些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顺天府审案,本官自然无权干涉。” “可要是有人徇私枉法,本官绝不答应!” 温体仁一声冷笑。 顿了一下,他朝云逍挤出笑容:“云仙长切莫担心,有本官在,看谁敢以权压人。” 云逍彻底给搞迷糊了。 真的跟这人不熟啊! 更为奇怪的是,之前在道观,温体仁多少还摆着官架子。 现在怎么有点舔的意思? 张观明白这次的事情,肯定不会善了。 于是心中一横,决定铤而走险。 事已至此。 退一步,他一样脱不了干系。 一旦事情败露,罢官都是轻的。 被流放琼州府都不是没可能。 索性坚持到底,抢先杀了这小道士和林梳儿灭口。 到时候自有范家想办法洗得干干净净。 温体仁在朝中势单力薄,翻不了天! “张大人,劝你莫要自误!” 温体仁脸色一沉,阴沉沉地说道。 浸淫官场数十年,什么样的勾当看不透? 看到张观的脸色,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温大人若是不放心下官,大可以请刑部的人接手此案。” “不过在此之前,下官如何处置,还请温大人莫要干涉,朝廷法度如此,还请见谅。” 张观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 随即朝衙役一声厉喝:“本官的话没有听到吗?还不将被告和原告带下去!” 抱大腿的机会来了……温体仁挺身而出,挡在云逍身前:“今天谁敢动云仙长,那就踏着本官的尸体!” 云逍一阵错愕。 这温体仁抽什么风? 这也太假了吧? 张观站起身,冷冷说道:“温大人,你妄为尚书,竟敢在公堂之上威胁本官?” 温体仁指着张观,厉声怒斥:“张观,本官看你是疯了吧,你再继续执意妄为,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张观大怒:“来人,将扰乱公堂的不法之徒轰出去!” 两边的衙役面面相觑。 轰走礼部尚书? 张大人这官是不想当了吧? 衙役们犹豫片刻,有几个张观的心腹站了出来。 温体仁冷笑道:“张观,你可知道云仙长是谁?” …… 城南,范宅。 范永斗正在出恭。 小解完毕,一名年轻貌美的婢女跪到身前,用嘴巴为他清理。 这叫口夜香,权贵人家很常见的事情。 不等婢女清理完毕,范永斗忽然来了兴致。 正有所动作,从外面传来一阵惊叫:“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范永斗吓得一颤。 婢女吃惊之下,牙齿咬了一下。 范永斗吃痛,发出一声惨叫,一脚将婢女踢翻在地。 “老爷,大事不好了……” 一名青衣老奴急匆匆地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下跪。 范永斗从容地提起裤子,淡淡地问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奴急声说道:“刚才韩大人让人送信过来,说是那道士千万碰不得!” “有什么碰不得的?” 范永斗不在意地一笑。 即使是内阁辅臣,范家也碰得。 碰不得一个道士? 天大的笑话! 老奴哭丧着脸,“韩大人说,昨晚上,那个小道士被皇帝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圣眷正隆呢,万万碰不得啊!” 范永斗愣在那里。 半晌。 他指着老奴吼叫道:“还死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顺天府衙门,把少爷找回来!” 老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路飞奔而去。 范永斗身体晃了一下,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第27章 东厂出手 顺天府署大堂。 “云仙长有功于社稷,被圣上亲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 “刘宗周就是因为极力反对,被圣上当堂呵斥,这才羞愧辞官。” “你不想被抄家灭族的话,动云仙长试试?” 温体仁连连冷笑,看张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装了,摊牌!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云仙长不仅被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 还是陛下的“叔父”! 用脏手段陷害云仙长? 不知死活的东西,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众衙役无不骇然。 张观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纯阳真人,昌平伯?!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道士。 怎么可能被封为真人,还封为伯爵? 温体仁是礼部尚书,肯定不会乱说。 完了,完了! 这次别说是范家。 就是内阁所有辅臣出面,都救不了自己! 别说是旁人,云逍自己都懵了。 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成真人? 封爵? 这就更离谱了! 崇祯皇帝这是抽风了吧? 即使他知道了遵化大捷,是自己出谋划策。 可也不至于给出这么大的封赏啊! 王阳明这样的大牛,也才是给封了一个伯爵而已。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东厂办事,滚开!” 从衙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紧接着一队队杀气腾腾的东厂番子疾奔而入。 顷刻间,上百人涌入衙门,迅速将整个大堂围了起来。 如此大的阵仗,让所有人无不心惊胆战。 一名白胖太监大步走入大堂。 他看到一身道袍的云逍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然后向云逍躬身一礼:“东厂提督曹化淳,见过云真人。云真人没受什么惊吓吧?” “曹公公不必多礼,贫道无事。” 云逍神色淡然,心中却又狠狠地吃了一惊。 大明东厂的赫赫凶名,谁人不知? 一提到东厂,首先想到的就是诏狱、抄家灭族。 现在虽说东厂的地位大不如以前。 可余威犹存,依然是闻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第28章 一根手指就能捻死我? 那千户呵呵一笑,“回范公子的话,我们专程来,请公子去东厂诏狱喝茶。” “东厂什么时候也敢随意抓人了?” “前几天,曹公公还跟家父一起喝茶来着,这位大人可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范常麟眼睛微眯,冷冷地说道,神态倨傲,眼神睥睨。 千户阴阳怪气地说道:“曹公公就在外面,要不范公子自己去跟他说说?至于曹公公会不会请公子喝茶,那我就不知道了。” 范常麟心中一沉。 这次的事情恐怕不会小。 可范家从来没有招惹到东厂。 并且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了啊。 范常麟强作镇定,“东厂抓人,总得有个由头吧?” “范公子是明白人,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装糊涂。” “你此时呆在这顺天府大牢里,准备做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 东厂千户阴阳怪气地笑道。 范常麟顿时懵在那里,整个人都凌乱了。 因为那个道士? 怎么可能? 一个小道士,蚂蚁一样的东西。 怎么可能调动东厂来抓人? 荒谬,这特么的太荒谬了! 千户挥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请范公子去东厂,范公子是贵人,都斯文点。” 几个如狼似虎的东厂番子冲上去,将范常麟掀翻在地。 “你们怎敢对本公子无礼?” “住手,我自己走,啊……” …… 云逍走出大堂。 四周的东厂番子,无不下意识地颔首躬身,面露敬畏。 云逍目睹这一幕,深吸了一口气。 权力,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 但是有一点,却让他体会至深。 权力,可以颠倒黑白,掌控人的生死。 可是在权力的漩涡中沉浮,实在太累了…… 贫道是方外之人,不适合当官,也不喜欢官场的蝇营狗苟。 那就设法培养侄儿! 一定要把侄儿培养成大官、权臣! 曹化淳凑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云仙长,您且安心回道观,今天的事情就交给咱家了,一定会让您满意。” “有劳厂公了。” 云逍点点头,心中越发的疑惑。 想了想,然后问道:“厂公这次是奉圣命而来?” 曹化淳如实答道:“正是,王承恩向咱家传的陛下口谕。” 云逍眉头一皱,又问:“陛下又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贫道被人陷害的事情?” 我也很迷惑……曹化淳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个咱家就不清楚了,云仙长何不问问王承恩?” 云逍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回去问侄儿了。 看到畏畏缩缩跟在后面的林梳儿。 云逍在心里叹了一声,向温体仁说道:“这是个苦命人,请温大人妥善安置。” 温体仁满口答应:“云仙长放心,这事交给本官了。” 云逍又向曹化淳沉声说道:“不要让杀人真凶逍遥法外!” 曹化淳连忙点头:“咱家给云真人保证,一个都逃不掉。” 云逍点点头,不再说话,举步朝官署外走去。 这时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身看到范常麟被一群东厂番子押出来。 云逍冷冷地笑了笑,朝那边走去。 曹化淳和温体仁对视一眼,赶忙跟了过去。 “范公子?” 云逍冷眼看着范常麟,露出嘲弄之色。 范常麟冷笑道:“是本公子这次看走眼了,可是你又能奈我何?范家的能力,超乎你的想象……” 唰! 云逍伸手拔出一名东厂番子的腰刀。 范常麟大惊失色,大声厉喝:“你要干什么,我是范家的人,你敢在顺天府署行凶……” 曹化淳神色一变,就要上前劝阻。 温体仁在一旁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曹公公,这位哪怕是把天捅破,都不会有事的,厂公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曹化淳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不再阻止。 啪! 云逍用刀身狠狠抽在范常麟的左脸上。 鲜血飞溅,半边脸几乎被抽烂,半边牙齿脱落。 “我是蝼蚁,你一根手指就可以捻死我?” 云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惨叫的范常麟。 冷冷地‘呵’了一声,随即丢下腰刀,大步走出官署。 周围的东厂番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云真人,下手可真是够狠的啊! 曹化淳和温体仁对视一眼。 然后不约而同地跟在云逍,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口。奇快妏敩 这时一身便装的王承恩快步走过来,显然是早就等在这里。 “云仙长,你没事吧?” “还好,云昊呢?” “主人一直在那边等着仙长呢。” 王承恩指了指街对面。 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崇祯,正朝这边看来。 “到底是自家亲侄子!” 云逍心中颇为宽慰,迈步走了过去。 曹化淳在后面见了,一眼就认出了崇祯,顿时满面骇然。 本以为这道士深得圣眷,万岁爷这才命东厂出动,来顺天府署救他。 谁能想到,万岁爷竟然亲自来官署接他。 放眼整个大明,哪个有资格,让天子迎候? 温体仁在一旁低声说道:“厂公现在明白了?” 曹化淳收回神,感激地说道:“刚才多谢温尚书提醒。” 温体仁笑道:“小事一桩,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厂公。” “以后还要温尚书多多提点才是。” 曹化淳呵呵一笑,看了一眼云逍的背影,不解地问道:“这位云真人……” 温体仁打断他的话,“晚上请厂公小酌几杯,不知厂公可有闲暇?” 曹化淳笑道:“幸甚之至!” …… 崇祯迎上前,“叔父受惊了!” 何止是受惊……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被苍蝇惊扰罢了,无妨。” 崇祯点点头。 叔父是何等人物? 即使自己不让东厂出手,他也能轻松化险为夷。 倒是自己,有些紧张过头了。 崇祯见正是午饭的时候,于是吩咐王承恩:“去找一家雅静的酒楼。” 王承恩就近找了一家环境清雅,档次也不低的酒楼。 三人来到酒楼的二楼,找了一间僻静的雅间坐下。 几杯酒下肚。 云逍放下酒杯,看着崇祯:“你给叔说说,那个纯阳真人、昌平伯,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贫道也就是装个逼而已 “陛下让王承恩来问我,遵化大捷的事情,到底是谁的谋划?” “我不敢欺君,也不敢贪叔父的功劳,于是就将实情告知王承恩。” “陛下知道后,龙颜大悦!” 崇祯早就想好了托辞,因此不慌不忙。 一边说着,一边看云逍的脸色。 见云逍神色淡然,崇祯的心中大定。 王承恩在一旁听着,心中一阵感叹。 为了能继续给云仙长当“侄儿”,万岁爷这也是豁出去了啊!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想着法子编瞎话。 这要是传扬出去,有谁能相信? 崇祯继续往下编。 “侄儿寻思着,叔父造的煤炉,以及红薯、玉米、土豆,能够造福百姓。” “于是昨日把这几样东西,通过王承恩献给陛下。” “陛下大喜,认为叔父有功于社稷,于是就重赏叔父。” 真是孝顺侄儿……云逍瞪了崇祯一眼,冷哼一声。 “叔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吗?” “你这么一弄,叔以后还怎么清修?” 崇祯忙道:“是侄儿想的不够周全。” 王承恩心道:云仙长真是高风亮节的得道高士! “即使有遵化大捷献计的功劳,再加上煤炉和三样作物,也不至于给出这么丰厚的封赏吧?” 云逍继续追问。 他虽然不在意身份、爵位,却也只有这次封赏的分量之重。 纯阳真人这个尊号,倒还不算什么,毕竟只是一个道士的虚号。 昌平伯的爵位,可就太夸张了。 要知道,大明皇帝对爵位一直严加控制。 并且有非军功不封爵的惯例。 云逍不认为自己的功劳,能比得上王阳明。 何况他还是个道士,封爵就有些离谱了。 “当今圣上一心中心大明,然而大明如今每况日下,无人能够力挽狂澜。” “因为叔父献计,有了遵化大捷,献煤炉以及三样高产作物,更是利国利民之大功。” “圣上认定叔父乃是受上苍所遣,来到人世帮助大明渡过危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崇祯满脸热切。 说的全都是心里话。 第30章 这笔生意,有搞头! “抄了晋商八大家?” 崇祯神色微变。 随即心里大失所望。 这生意也能搞? 皇帝又不是土匪,说抄家就抄家。 晋商在遵化给建奴当内应。 这次又试图谋害叔父。 的确是该死之极。 可也不能把整个晋商集团全都给抄了啊! 那还不天下大乱? 王承恩倒吸一口凉气。 范家这次阴谋陷害云仙长。 抓了范常麟还不算,还要抄了整个晋商八大家! 不愧是云仙长,太狠了! 云逍瞥了二人一眼,不满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是为了报复范家?” 你就是……崇祯讪讪一笑,“叔父心胸宽广,自然不会这般睚眦必报。” 见他敷衍的样子,云逍怒了,“叔是这种狭隘的人?叔这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叔真能扯,报复就报复吧,还能扯到江山社稷? 崇祯摇摇头,“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会动摇国本的。” “抄了晋商,会动摇国本?” 云逍一声嗤笑,“要是继续留着晋商,那才是要大明才会亡国,大汉一族才会灭种!” 危言耸听……崇祯眉头一皱,“叔父言过其实吧?” 敢跟叔犟嘴? 不服来辩! 云逍冷哼一声,娓娓道来。 “辽东属于苦寒之地,并不盛产粮食、盐铁。” “建奴除了打仗和打猎在行,对种地、炼铁一窍不通。” “大明连年天灾,辽东同样如此,甚至更胜于大明。” “为什么建奴却能日渐强盛,区区数百万人口,却能一再大败我大明?” “建奴大军所需要的粮食、盐铁、火药,又是从何而来?” 崇祯目光一闪:“难道是因为……晋商?” 云逍冷笑:“如果不是那些贪婪的晋商,源源不断地向建奴供血,建奴怎么可能会有今日?” 崇祯怎么也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不有什么可能?” “建奴进犯大明,每次掠夺的财物、古董和金银,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造军械,去了哪里?” “全都卖给晋商,从晋商那里换成粮食、军资。建奴大军所需的全部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都来自晋商!” 云逍冷声说道,满脸寒意。 崇祯张大嘴巴,完全惊呆了。 “辽东如今的人口,比野猪皮时期增加了数倍,而粮价却降到一两四石,只有粮价巅峰时的几百分之一。” “而大明的粮价,却是连年暴涨,如今京城的粮价,已经达到一石粮食一两银子!” “晋商又用沾满大明百姓鲜血的财物,高价售出,从中谋取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暴利!” 云逍越说越怒。 后世的影视剧极力地为晋商洗白。 把晋商描写成为国为民、不吝家财、身怀民族大义的爱国商人。 扯他娘的淡! 这帮奸商,为了利益连祖宗都可以不要。 狗屁的爱国情怀!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晋商就是大明的掘墓人。 是汉民族的千古罪人! “晋商,该杀!” 崇祯紧攥着拳头,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王承恩骇然看着云逍。 建奴、晋商的底细,朝堂中无人知晓。 东厂、锦衣卫也好不知情。 云仙长年纪轻轻,身在这小小道观中,却了如指掌。 还说自己不是得道高人? “还不仅如此!” “晋商不仅靠卖国赚钱,甚至还未建奴提供军情,充当内应。” “如果没有内应,皇太极这次又怎么敢绕道蒙古,奔袭千里,孤军入关?” 遵化的内应,绝不是什么孤例。 历史上,大明有多次机会平定国内的民乱。 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建奴都会出其不意地入关。 每次都大肆劫掠一番,使大明元气大伤不说,还让平乱之战功亏一篑。 最终导致李自成等做大,直至攻破京城,大明亡国。 这其中的缘由,正是晋商暗中为建奴提供军情。 云逍一番话,让崇祯勃然大怒,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王承恩听得瞠目结舌。 云逍往椅背上一靠,冷笑道:“你们说,这种毫无底线的无耻奸商,不抄家灭族,还留着给大明掘墓吗?” 崇祯杀气腾腾,“通虏卖国,灭九族都不为过!” “这么多年来,晋商通过与建奴交易,积累了多少银子?” “至少是三千万两起步!” “抄了晋商,不仅填满国库,解决了大明的钱粮问题,还为大明挖掉一个大毒瘤。” “并且除掉晋商,还能断绝建奴的粮食、盐铁供应,建奴没有了这些东西,就会被活活困死在辽东。” “你说,这笔生意做不做得?” 云逍画出了一个天大的馅饼。 崇祯的内心被一番话说的火热,眼睛都红了。 三千万两银子! 大明如今每年的赋税,加起来才是多少? 四百万不到! 晋商的财富,相当于近十年的赋税收入啊! 崇祯现在想银子都想疯了。 这么大一笔银子放在那里,又怎能不眼红? 好吧,谈银子俗气,不说这个。 正如云逍所说,晋商就是大明身上的毒瘤。 不割掉这个毒瘤,大明迟早药丸。 何况还能够借此机会,对建奴釜底抽薪,伤及元气。 一举三得!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这笔生意都做得,并且不得不做。 崇祯接着看了云逍一眼,心中一阵惊叹。 叔父,真是大明的救星! 如果不是叔父点拨,将一直被大臣们蒙蔽下去。 大明迟早会被晋商和那帮贪得无厌的大臣们掏空。 十五年后亡国,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事情。 可笑自己竟然以为叔父心胸狭窄,挟私报复晋商。 叔父真的是一心为了大明啊! “必须尽快除掉晋商!” 崇祯如鲠在喉,再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站起身来。 云逍瞪了他一眼,“你要干啥?” 崇祯道:“为大明,铲除毒瘤!” “你才喝几杯酒,就醉成这个样子?” “晋商是那么容易就能扳倒的?” “再说了,咱们这是做生意,又不是抢劫,急个啥?”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不稳重?” 云逍拿筷子指着崇祯就是一通训斥。 第31章 想做生意?让皇帝证明决心! 崇祯意识到自己冲动了,禁不住一阵苦笑。 与叔父的老成持重相比,自己还是太心浮气躁了啊。 叔父比自己还要小几岁。 自己更是堂堂大明天子。 这难道就是凡人与谪仙的差距? 王承恩不解地问道:“请问云仙长,为什么难以扳倒晋商?” 云逍笑了笑,“晋商能勾结建虏,疯狂向建虏出售军械、粮食,边军乃至朝廷,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风声?” 崇祯眉头大皱。 云逍叹道:“只有和权力勾结,资本才能作恶。” 崇祯一脸迷糊,叔父说的太深奥了。 “晋商早就用大把的银子,在大明的朝堂之上,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内阁、六部九卿,甚至是军中手握重兵的一品大员,还有宣府、大同的总兵、参将,这些都被晋商用银子养肥了。” “晋商为官员提供银子,官员为他们保驾护航,疯狂吸大明的血,吃大明的肉。” “要是贸然向晋商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云逍对晋商的事情,如同隔岸观火,看得十分透彻。 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 王承恩被震得目瞪口呆。 崇祯骇然变色。 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明竟然已经腐烂到这种地步? 可是叔父的话,又怎么可能有错? 半晌。 崇祯勉强定住神,“晋商勾结朝臣,私通建奴,已危及大明根本,这该如何是好?” 贫道自有妙计……云逍笑了笑,淡然说道:“叔我要是没办法解决晋商,还谈什么生意?” 崇祯精神一振,“叔父请讲!” 谁知云逍却是笑而不语。 反倒拿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叔父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卖关子,真是招人恨……崇祯耐心地等着。 云逍放下筷子,又喝了一杯酒,这才开口。 “你让王承恩带话给皇帝,把晋商的事情如实说了,问他有没有兴趣做这笔生意。”奇快妏敩 不用带话,朕现在就能决断……崇祯笃定地说道:“陛下又怎么会不答应?” “光答应还没用,还要有足够的决心。” “否则即使我有千条计,也没什么用处,要是皇帝中途变卦,反倒还会害死我。” 云逍摇了摇头,对那位崇祯爷,实在是不放心。 崇祯问道:“如果陛下下定决心了呢?”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做两件事,表明他的决心。” 崇祯追问:“哪两件事?” “其一,免了王德化。” “其二,将韩爌罢官。” “做到这两件事,才能够证明皇帝的决心。” 云逍竖起两根手指。 崇祯神色一变。 王承恩吓了一大跳。 王德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人。 韩爌是当朝首辅,外朝百官之首。 张口就要拿掉内廷掌印太监,以及当朝首辅。 还仅仅只是为了证明皇帝的决心。 云仙长这是要让大明官场来一场大地震啊? 崇祯脸上阴晴不定。 王德化是内臣,拿掉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韩爌却是不一样。 他是两朝首辅,素有‘老成持重、清廉贤德’的美誉。 并且铲除魏忠贤一党,韩爌有大功。 没有抓住韩爌大的把柄,直接拿下他,肯定会引起朝堂动荡。 王承恩大胆问道:“云仙长这是何意?” 云逍笑了笑没有说话。 没有其他原因。 王德化贪得无厌,又贪生怕死。 十五年后,李自成兵临城下。 这狗太监主动打开德胜门,迎李自成入城。 至于韩爌。 贪婪无度、沽名钓誉且不说。 还是晋商用大把银子推出的朝堂代言人。 准确的说,韩爌的家族就是晋商一员。 不把他这座靠山扳倒。 还指望将晋商连根拔起? 最让云逍不放心的就是崇祯。 多疑猜忌,薄恩寡义,又喜欢朝令夕改。 有多少忠臣良将,是被他给坑死的? 把自己当做是谪仙?还言听计从? 狗屁! 弄不好耳根子一软,到时候连命都没了。 必须让他先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 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再说。 崇祯看到云逍的神色,心中一动。 叔父有未卜先知、经天纬地之能! 他这么安排,必定大有深意! 王德化和韩爌,肯定有大问题。 想到这里,崇祯心中大定。 同时也做出了决定。 听叔的,绝对不会错。 不听叔的安排,就等着十五年后到煤山上吊吧! 崇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继续问道:“我这就让王承恩带话给圣上,若是圣上真的这么做了呢?” 云逍果断地说道:“如果皇帝做到了,证明大明还有得救,叔就为他出谋划策,帮他做成这笔生意。” “等日后除掉了晋商,叔父能否留在京城?” 崇祯满心希冀地看着云逍。 云逍叹道:“如果不是大明药丸,我留在大明不好,又怎么会远走海外,背井离乡?” 崇祯大喜。 即使不为除掉晋商。 也不为数千万两银子。 也一定要办成这件事,把叔父留在京城! 云逍叮嘱道:“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崇祯点头说道:“侄儿明白。” 酒足饭饱,三人离开酒楼。 云逍与崇祯道别,径自朝城外走去。 崇祯看着云逍的背影,沉声说道:“从锦衣卫中挑选几个身手好的,暗中保护叔父,今天早上的事情,绝不容再有。” 王承恩赶忙答应:“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 云逍走在城中。 由于天气寒冷,昔日繁华的京城,此时一派萧条。 偶尔遇到几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毕竟是天子脚下,倒是看不到什么乞丐、流民。 看到这些景象,云逍的好心情顿时没了,心中颇为压抑。 从京城到赵家峪有三十多里地。 云逍懒得走路,于是叫了一辆马车。 来到城外,衣衫褴褛的饥民随处可见。 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饥民熬不过饥寒,倒毙在路旁。 云逍心里越发堵得慌,闭上眼睛思索着。 幸好有了遵化大捷,建奴被堵在京畿之外。 若是按照原有的历史,建奴大军杀入京畿,劫掠千里。 这京城内外,还不知道多出多少饥民,多少饿殍。 “光是一个遵化大捷,还救不了大明。” “其实我还能做的更多……也罢,等除掉晋商之后,再考虑出海的事情!” 云逍睁开眼睛,眼眸中一片决然。 第32章 云真人跟范家有误会? 崇祯回到皇宫。 刚换了一身衣服,曹化淳就前来复命。 曹化淳将案情向崇祯一五一十地道来。 “范家为了陷害叔……云真人,竟然不惜杀人害命,勾结顺天府官员?” 崇祯震怒。 曹化淳骇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万岁爷刚才说“叔”? 云逍子竟然是万岁爷的叔? 曹化淳强压心中震惊,“奴婢会进一步审理,给云仙长一个交代。” 崇祯十分难得地露出笑容,“甚好。” “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 曹化淳松了口气。 对于东厂而言,这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万岁爷竟然这么重视,足以看出云仙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看来要抓住机会,跟云仙长拉近关系。 看看人家方正化和王承恩,如今越发得万岁爷器重。 自己这信王府的老人,再不努把力,恐怕就要被小辈们赶上了。 崇祯沉声道:“记住,但凡是牵涉其中的,一个都不要漏掉。” 曹化淳心中一凛,“奴婢谨遵圣谕!” 崇祯又问道:“上次吩咐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曹化淳迟疑了一下,“已经有些眉目了……” 崇祯眉头一皱:“讲!” 曹化淳说道:“奴婢从前两次随同万岁爷一起出宫的人身上查起,查到了几个多嘴的小太监。” 崇祯脸色一沉:“几个小太监,胆敢将朕的行踪,透漏给外臣?小太监身后就没人?” 曹化淳知道搪塞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事情似乎,似乎与司礼监掌印王公公有些牵连。” 王德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臣第一人。 而曹化淳这个东厂提督,恰好在王德化之下。 崇祯让查的这件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以他的性子,即使查证了,也顶多只是把王德化训斥一顿。 要想扳倒王德化,难。 到时候他这个奉旨查案的,反倒会招致王德化的仇恨。 甚至皇帝也会起疑,他是不是陷害王德化,以此来上位。 因此曹化淳不得不慎重。 本打算先找个替死鬼顶上。 等风声过去,事情也就算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追得这么紧,现在哪里还敢糊弄? “王德化?” 崇祯眉毛一挑,满脸寒意。 “叔父要朕拿下这狗奴才,果然……” 低喃了几句,崇祯意识到说漏了,立即打住。 曹化淳赶忙低下头,心中一阵惊涛骇浪。 自己的耳朵没听错! 万岁爷的确是称云逍为“叔父”! 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崇祯想了想,忽然问道:“王德化是哪里人氏?” 曹化淳答道:“回禀万岁爷,王公公是山西大同人氏。” 崇祯恍然大悟,又问:“韩爌又是哪里人?” 曹化淳心中一凛,“元辅是山西蒲州人氏。” 崇祯“呵”了一声,眼眸中一片冰冷。 曹化淳心中震骇。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对山西人有什么看法? 联想到遵化城中给建奴当奸细的晋商。 曹化淳意识到,万岁爷怕是要查晋商了。 “将王德化拿下,然后再彻查。” “朕要知道,王德化到底背着朕,干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崇祯沉声说道。 “奴婢遵旨!” 曹化淳大吃一惊。 王德化,这么简单就倒了? “去吧!” 崇祯挥挥手,曹化淳匆匆而去。 “叔父,真是明察秋毫啊!” 崇祯在御座上坐下,发出一声惊叹。 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 王德化、韩爌都是山西人。 晋商最大的靠山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叔父显然早就知道这些。 这次故意让自己拿下二人,以此来考验自己的决心。 幸好自己亲眼见识过叔父的能力。 又伪装成叔父的侄儿,亲耳听到叔父的那些话。 否则的话,没有真凭实据。 怎么可能去动内廷的掌印太监,和当朝首辅? 谁要是敢进言,说不定自己第一个就砍了他的脑袋。 只怕一直到死,都不会知道这样的惊天黑幕。 “叔父啊,你还是小看朕了!” 崇祯得意地一笑。 即使王德化、韩爌没有什么过错。 这次也要一并拿下。 何况还有现成的借口。 内侍与外臣勾结,素来是大忌。 这样的罪名,足以拿下王德化和韩爌,堵住大臣们的悠悠之口。 …… 曹化淳带人直奔王德化的居所。 谁知却被告知,王德化出宫传旨去了。 传旨的对象,正是刚刚被册封为纯阳真人、昌平伯的云逍。 曹化淳满心疑惑。 王德化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哪里用得着他亲自去传旨? 他去吕祖观,显然是另有目的。 难道因为晋商的事情,王德化想算计云仙长? 曹化淳一个哆嗦。 关系到云仙长,哪里敢怠慢? 当即下令,将王德化的心腹太监悉数拿下,查抄居所。 然后他带着一干东厂番子,急匆匆地朝吕祖观而去。 …… 云逍从城里回到吕祖观。. 宫里传旨的太监就来到道观。 为首的正是王德化。 一整套完整的宣旨程序走完。 “恭喜云真人!” “咱家司礼监王德化,以后咱俩可要多亲近亲近!” 王德化满脸堆笑,上前拉住云逍的手。 “王公公客气了。” 云逍感觉像是触碰到了一条蛇。 顿时一阵恶寒,不露痕迹地收回手。 王德化没有想走的意思。 他让其他人留在外面候着,自己则是径自来到配殿中。 云逍疑惑不解,这死太监要做什么? “云真人这里,可真是有些清寒啊。” 王德化环顾四周,一阵感叹。 云逍淡淡地说道:“方外之人,享受不得奢华。” 王德化呵呵一笑,“云真人不愧是世外高人,难怪能深得圣心。” 顿了一下,王德化的话锋一转: “可身在俗世,总少不得银子,也少不得沾染俗世烟尘。 云真人,你说咱家说的对吗?” 云逍淡淡说道:“王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云真人真是个爽快人,那咱家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王德化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 “听说云真人跟范家的小子,有些误会?” 原来是给范家当说客来了! 云逍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第33章 言出法随,掌印变死狗 “王公公恐怕是误会了。” 云逍淡然一笑,在王德化对面从容落座。 “哦?” 王德化眉毛一挑,对于云逍的神态,感到极为不悦。 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即使阁臣、六部尚书,在他面前也是恭谨有加。 这小道士算个什么东西? 也就是走了狗屎运,得到万岁爷的赏识。 也敢在自己面前大模大样? “范公子与贫道之间,并非是什么误会。” “范公子想要贫道的性命,这怎么能叫误会?” “王公公是不是对‘误会’一词,有什么误解?” 云逍的语气变得冷漠,面带讥诮之色。 “云真人这不是好端端地坐着在这儿吗?” 王德化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放在桌子上。 “范家也知道有错在先,为了解除这次误会,特意请咱家出面说和。” “这是三万两银票,只要是晋商开的商号,都可以通兑。” “云真人只需要张张嘴,让东厂那边放了范公子,这些银子就归真人了,以后范家,还会念记真人的一份情分。” “范家公子的命,就值三万两银子?” 云逍笑了笑。 真把贫道当傻子忽悠? 只要范常麟一被放出来。 范家的报复就会接踵而至。 并且还会更加猛烈。 范家的人情? 范家都药丸了,人情有什么用? “真人要是觉得银子不够,大可以再加嘛!” 王德化笑容不改,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如果是其他事情,范家和气生财,也许会花钱消灾。 可触及到八大家的根本利益,又怎么可能让你活命? 先稳住你,救出范家公子,然后用尽手段要你的命。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晋商也是你能招惹的? 云逍“呵”了一声,“范家还杀了人。”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王德化不在意地一笑,“云真人还真是心善,命比狗贱的贱民而已,又能值几个银子?” “在贫道眼里,王公公所说的贱民,与王公公以及那位范公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云逍神色冷了下来。 不过多少还给这太监留了点面子。 其实在他心里,比起林梳儿的父亲,王德化和范常麟的命更贱。 王德化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云真人的意思,不是嫌银子少,而是不肯收了?” “银子,贫道也很喜欢啊。” 云逍瞥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流露出痴迷之色。 王德化眼眸中闪过一抹得色。 谁知云逍神色一变,话锋也跟着一转。 “可是啊,范家的银子沾满了血,贫道不敢拿,拿了怕晚上做噩梦。” “王公公怕是拿了范家不少银子吧?不知道王公公晚上,有没有做过噩梦?” 王德化猛地站起来:“放肆!” 接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这次是来办事的。 事情办不成,范常麟的命就没了。 范家答应给他的银子,肯定也不会有了。 一念及此。 王德化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只是话里却透着锋芒。 “云真人可要想清楚了,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银子过不去。” “虽说真人现在圣眷正隆,可万一哪一天圣眷不在了呢?” “到那时候,只怕真人的命,跟死狗也金贵不了多少。” 反派还真是嚣张啊……云逍漫不经心地一笑。 “昨天就在这道观里,那位范公子说贫道就跟那蝼蚁一样,他一根手指就能把我给捻死了。” “结果呢,他今天就进了东厂昭狱。” “王公公说我是死狗,说不定哪天也就变成了一条死狗。王公公你信吗?” 王德化一阵大笑。 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第一人! 哪天会变成死狗? 即使是皇帝,要想拿下他,也要斟酌一番。 一个道士,即使是被皇帝宠信,也还只是一个道士。 也敢说出这样的狂言? 幼稚,可笑,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云真人不识抬举,那咱家也无话可说,走着瞧!” 王德化抓起桌上的银票,阴沉沉地一笑,举步走出配殿。. 云逍忽然开口:“王公公,贫道见你印堂发黑,最近千万小心,以免祸事缠身。” 王德化脚步一顿,随即脸色铁青地走了出去。 外面随同王德化一起前来宣旨的太监、锦衣卫,见他进去的时候一团和气。 此时却像是便秘一般,全都错愕不解。 就在这时。 曹化淳带着一队东厂番子涌进道观。 王德化一愣,随即阴阳怪气地说道:“曹厂公对云真人还真是热心的很啊!才是在顺天府署替云真人涨威风,这就来邀功来了?” 顿了一下,神色变得阴冷,“有些人不识抬举,曹厂公可不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曹化淳笑着说道:“王公公误会了,咱家是奉圣命来找你的。” 王德化心中一阵困惑,“万岁爷找咱家有急事?” “的确是急事……” “圣上有旨,缉拿王德化,彻查不法之事,拿下!” 曹化淳一声冷笑,随即大手一挥。 身后的东厂番子冲上前,将王德化按在地上。 然后直接用绳索五花大绑起来。 一旁的太监、锦衣卫全都瞠目结舌。 王德化又惊又怒:“曹化淳,你,你要做什么?” 曹化淳嘿嘿一笑,“王公公,圣命难违,你可莫要怪咱家,有什么话你跟万岁爷说去吧,就是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到万岁爷。” 王德化的心沉入到谷底。 看架势,万岁爷这是铁了心要办自己。 可之前好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曹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云逍在配殿中听到动静走出来。 看到这一幕,也是十分意外。 曹化淳拱手说道:“奉命捉拿王德化,惊扰到云真人,切莫怪罪。” 看着如同死狗一般的王德化,云逍懵了。 刚才还说王德化要倒霉。 这话才落音,转眼就被拿下了。 我该不会是乌鸦嘴……不,言出法随吧? 难道是云昊已经给皇宫里传话了,皇帝下定决心了? 可也没这么快的速度啊! 王德化看向云逍,满心惊恐、震骇。 难道这道士,真的能未卜先知? 第34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咱家还要向万岁爷复命,不打扰云真人了。” 曹化淳向云逍告了一声罪,就要押着曹化淳离开。 云逍忽然说道:“且慢!” 曹化淳停了下来,“云真人还有事?” 云逍来到王德化身边,伸手从他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此人刚才借着传旨之机大肆勒索,从贫道这里要走了一百两银子。” “现在完璧归赵,曹公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手中拿着的也不是银票,而是一沓废纸。 范家的银子带血,主动送来的当然不能要。 但是抢来的,却是很香啊! 我眼瞎,那是一百两银子……曹化淳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你……” 王德化眼前一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也算是方外修道之人? 这一辈子,见多了皇宫和官场上的龌龊。 也见识过无数鲜廉寡耻之徒。 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狗东西,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勒索云真人!” 曹化淳呵斥了王德化几句。 然后笑眯眯地向云逍说道:“云真人的东西,自然该完璧归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咱家怎敢有什么异议。” 云逍笑道:“那就多谢曹公公了,改天请你喝茶。” “那改天再来打扰真人,告辞!” 曹化淳客气了几句,押着王德化一行离开道观。 云逍将手里的银票数了数,微微一笑。 整整三万两啊! 云仙长虽然不是什么贪财之人。 可谁嫌银子咬手呢? 并且黑范家的银子,这感觉……真的是很爽! 有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可以把道观修缮一番。 顺便招几个道姑……呸,道士。 然后再投资搞点小生意,拿钱生钱。 笑了一会儿。 云逍渐渐收敛笑容。 越来越看不懂那位崇祯皇帝了啊! 难道历史记载有误? “崇祯皇帝这么快拿下王德化,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铲除范家。” “要是崇祯真的有这样的魄力和决心,大明还可以抢救一下,我也就没必要出海了。” …… 皇城,文渊阁。 这里是内阁辅臣办公之所。 此时阁臣们正在激烈地议论着。 “东厂擅自到顺天府署抓人,简直跋扈之极!” “魏阉余党尚未除尽,现在厂卫又开始肆意猖獗,真是岂有此理!” “三法司的事情,绝不容厂卫横加干涉!” “陛下受奸人蒙蔽,长此以往,社稷危矣!” “还有温体仁那阿谀之徒,竟然干涉顺天府审案,绝不能姑息!” “事情又是因云逍子而起,此人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道!” 年轻一些的辅臣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无畏强权的样子。 “吵什么?” “看看你们,哪有分毫阁臣气度?” 首辅韩爌敲了几下桌子。 文渊阁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顺天府丞张观即使有什么过错,也应对由三法司审理,陛下却出动东厂抓人,只怕阉党之祸,又要重现了,唉……” 次辅李标忧心忡忡地说道。 阁臣钱龙锡冷哼一声,“张观又能有什么过错?栽赃陷害,不正是阉党最擅长的事情吗?” “都稍安勿躁!” “内阁以及都察院、各部大臣们,弹劾曹化淳、温体仁和纯阳真人的奏章,已经送呈陛下御览。” “陛下圣明,定会给群臣一个交代。你们在这里吵来吵去,又有何意义?” 韩爌神闲气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握。 这次是范家把事情办砸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范常麟是范永斗最器重的儿子。 一直被当做范家的接班人来培养。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从东厂诏狱里捞出来。 并且这件事还是一次天赐良机。 祖制、大义,这就是文官们的屠龙术。 皇帝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奇快妏敩 东厂直接到顺天府抓人,这就戳中了所有文官的痛处。 魏忠贤也才死两年而已,如今朝堂上的文官,哪个没有受过阉党的迫害? 只要揪住东厂抓人这件事,就占据了大义。 皇帝除非是疯了,才会跟所有文官硬刚。 到时候不仅范常麟的命保住了。 那妖道也吃不了兜着走。 皇帝哪里还顾得上晋商的事情? 想到这里,韩爌心中一阵得意。 这时,一名书吏神色慌张地走进来。 他凑到韩爌耳旁:“首辅大人,出大事了……” 韩爌训斥道:“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有什么事就不能当面说?” 书吏只得大声说道:“刚刚从司礼监传来消息,掌印太监王德化被抓了,所有党羽,也全部被拿下!” 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崇祯皇帝十分勤政,凡事亲力亲为。 因此如今的司礼监,远没有前朝那样权势熏天。 可王德化毕竟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内廷的第一人。 竟说抓就被抓了,之前毫无任何征兆。 并且王德化还是晋党中最为关键的一员。 以前内廷中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通过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现在竟被皇帝直接拿下。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韩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不多久。 王承恩来到文渊阁。 见王承恩神情冷漠,韩爌心中“咯噔”一声。 却还是硬着头皮,拿出首辅的权威,沉声说道:“这里是内阁,王公公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王承恩朗声说道:“陛下口谕,有话问首辅韩大人。” 韩爌慌忙跪下。 王承恩以崇祯的口吻说道:“韩爌,朕微服出宫一事,你从而得知?” 韩爌心中一惊,心念飞转,寻思着怎么答话。 不等他开口,王承恩又道:“你与王德化串通一气,暗中打探朕的行踪,意欲何为?” 韩爌脑袋里“嗡”的一声。 其他阁臣也全都神色大变。 结交皇帝身边的近侍,打探皇帝的喜好、言行。 这是文官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多人都这么干。 不然怎么把握皇帝的心思,怎么去忽悠他? 可这事一旦败露,被拿到桌面上来说,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第35章 那道士能未卜先知? 这次皇帝的言辞,从未有过的严厉。 就差没说韩爌勾结近侍,刺探皇帝行踪,意欲图谋不轨了。 现在王德化被抓,想抵赖都不成。 直接治韩爌一个对皇帝心怀不轨的罪名,一点都不为过。 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王承恩冷冰冰地说道:“韩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咱家带给万岁爷。” “臣,臣无话可说!” “臣罪该万死,甘受惩处。” 韩爌取下官帽,跪伏在地上。 这次崇祯也许不会杀他。 毕竟对于皇帝而言,杀当朝首辅,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他首辅的位子,肯定是保不住了,一世清名也没了。 至于范家……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有心思去管范家的破事? 阁臣们心中一沉。 堂堂内阁首辅,百官之首,就这么完了。 阁臣们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王承恩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在场的阁臣身上掠过。 众人无不心惊胆战,人人自危。 主要是他们跟韩爌一样,屁股也不干净啊! 结交近侍的事情,他们也没少做。 并且都或多或少,跟王德化有过龌龊的勾当。 要是王德化全都抖落出来。 别说是官位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王承恩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一声冷笑。 一群蠢货! 万岁爷可是今非昔比了。 如今他有云仙长点拨,还不知道你们有几根花花肠子? 范家勾结顺天府官员,陷害云仙长,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那里。 并且万岁爷为了大明江山社稷,铁了心要铲除晋商。 这些蠢货竟然颠倒黑白,居然想为范家洗白? 还妄想弹劾云仙长,真是不知死活! 大明再过十五年就要亡国了。 也只有云仙长能救万岁爷,能救大明。 如今谁能撼动云仙长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地位? 为了向云仙长证明决心,万岁爷直接拿下王德化和韩爌。 接下来就是要将晋商连根拔起。 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要是还看不清形势,王德化和韩爌就是下场! 王承恩咳嗽了一声,打破屋内的寂静。 “王德化被问罪,诸位大人之前上的奏章,还没来得及送呈陛下御览。” “诸位大人,是不是该把奏章撤回来,再仔细推敲推敲?”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暗自松了一口气。 皇帝并没打算将所有人问罪。 而是借题发挥,逼大臣们让步啊! 只是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要压皇帝一头。 事情就这么泡汤了? 这一退,皇帝的权威更盛,大臣们却再次受到压制。 以后还怎么跟皇帝掰手腕子? 王承恩阴沉沉地一笑:“诸位想让万岁爷把内阁统统换一遍吗?” 次辅李标急忙说道:“内阁之前送往司礼监的奏章,有很多地方需要重新斟酌,还请王公公将奏章退回来。” 其他阁臣纷纷附和。 没办法,七寸被皇帝捏着呢! 十年寒窗苦读,数十年官场沉浮。 熬了一辈子,才混进内阁。 谁愿意就这么黯然收场? “那咱家这就去让人把奏章从司礼监送回来,都察院、六部的奏章,也请诸位一并送回去。” 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随后便扬长而去。 阁臣们面面相觑,心情都是十分沉重。 原本打算借机发难,却没想到皇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找个由头,直接把司礼监掌印和内阁首辅给拿下了。 这还怎么整? 如今的皇帝陛下,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大臣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陛下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肯定是那妖道,给陛下使了妖法! …… 范府。 范永斗正在密会一位贵客。 这人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 他戴着一顶皮帽,将脑袋遮的严严实实。 一脸精明、凶悍,浑身透着一股子让人心悸的杀气。 他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神态极为倨傲。 范永斗垂手站在一旁,神情恭谨、卑微。 这掌握着无尽财富、人脉的范家话事人,此人就像是一个奴才。 那是因为来人的身份不简单。奇快妏敩 瓜尔佳鳌拜,皇太极亲卫长。 虽然不是建奴的要紧人物,却是奴酋皇太极的心腹。 并且此番秘密前来京师,肩负着重要使命。 建奴就是晋商的金主大爷。 只要能赚到白花花的银子,连祖宗都可以不要。 范永斗又怎么会在乎什么脸面尊严? “遵化的事情,让大金蒙受巨大的损失,大汗震怒。” “大汗专程派我前来问问,你们晋商莫非是暗中与明国算计咱大金?” 鳌拜面露杀机,目光凶戾,如同鹰隼盯着猎物,像是随时都会将其扑杀。 遵化城下,建奴遭受自起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败。 甚至连皇太极的长子豪格都横死当场。 皇太极这次奇袭大明京畿的图谋,也因此彻底落空。 更为严重的是,其他贝勒借机发难,皇太极的地位越发不稳。 他又怎能不震怒? “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晋商还要靠大金赚钱讨活路,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范永斗连连弯腰告罪。 “谅晋商也不敢这么做。” 鳌拜轻蔑地一笑,“你给我说说,遵化城内的内应,是怎么败露的?” 对于晋商的德性,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为了银子,让他们掏自己的祖坟都会去干。 大明给不了他们任何好处,绝不可能和大明一起坑害建奴。 范永斗犹豫了一下,“疑似因为皇帝听了一个道士的话,这才立即起用孙承宗、满桂,提前抓了遵化城中的内应,并设下引诱大金兵马入城,以及与三屯营前后夹击大金的奸计。” 鳌拜眉毛一挑:“那道士又是如何知道内应的事情?” “小的听说,那道士能够未卜先知。” “他不仅推算出遵化城中的内应,连大金兵马调动,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只是从皇宫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小的也不敢确定。” 范永斗把自己知道的如实道出。 鳌拜神色不善地看着范永斗。 你觉得我是白痴,用白痴都不会相信的瞎话来忽悠我? 第36章 轻松解决云逍子? 范永斗无奈苦笑。 之前他对云逍的事情,并不怎么清楚。 直到早上范常麟被抓,这才急忙找王德化打探消息。 从王德化口中,获悉遵化大捷的内幕,以及云逍的一些传闻。 这些消息,连范永斗自己都将信将疑。 更别说是鳌拜了。 “这道士难道是神仙?” “晋商就打算用这样的瞎话,来糊弄大汗?” 鳌拜指着范永斗,目光冰冷。 “小的本打算设法将那道士抓起来,盘问详情。” “谁知道皇帝对那道士极为器重,小的算计不成,反倒把犬子给搭了进去。” 范永斗连连苦笑。 这么荒谬的事情,他也不信啊! 鳌拜皱眉想了一会儿。 想不通。 明国这他娘的是出妖了? “从皇帝对这道士的重视程度来看,遵化之战与他脱不了干系。” “并且这道士向皇帝献上煤炉和三种高产作物,因此越发受到皇帝器重。” “此人极为敌视晋商,似乎知道晋商与大金交易的内幕,因此不得不除。” 范永斗的神色变得凝重。 “既然晋商收拾不了,那就由咱亲自动手。” “咱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坏大汗的大事!” 鳌拜满脸杀气,冷冷地说道。 “大人万万不可!” “皇帝对那道士极为器重,定会派人贴身保护。” “大人身单力薄,若是万一有个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范永斗赶忙劝阻。 这里是大明,可不是建奴的地盘。 要是鳌拜的身份暴露,他的死活倒是次要。 把晋商给牵扯出来,那可就相当要命了。 见鳌拜依然还想铤而走险,范永斗自信地一笑。 “大人放心,用不了多久,范家就能解决了这道士,等问清底细后,将他的脑袋送给大汗当礼物。” 鳌拜眉毛一挑,“有什么办法?” “这么多年来,咱们晋商在朝堂上培植了不少人,其中有内阁辅臣,也有皇帝身边的近侍。” “他们只需在皇帝面前,不时地‘美言’几句,以皇帝的性子,那道士很快就会失宠。” “到时候,要解决一个小小的道士,那还不轻而易举?” 第37章 叔有妙计,可除晋商 曹化淳偷偷朝一旁伺候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他和王承恩都是信王府的老人。 并且王承恩还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最近王承恩十分得宠,也只能指望他来化解万岁爷的怒火了。 王承恩是个念情的人。 这种时候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万岁爷,今天是不是该去吕祖观一趟?” 崇祯这才想起还有大事要办。 昨天拿下王德化和韩爌,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今天该是去吕祖观,请教‘叔父’该如何产铲除晋商了。 “若是这件事惹叔……云仙长不高兴,你就去凤阳守皇陵吧!” 崇祯看了一眼曹化淳,冷冷说道。 曹化淳的心悬了起来。 他的命运,全看云仙长的心情了。 幸好昨天对云仙长足够尊敬。 并且云仙长从王德化那里拿走那么多银子。 当时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应该会高抬贵手吧? 同时曹化淳心中暗自震骇不已。 万岁爷不仅把云仙长叫‘叔’。 还明显有讨好他的意思。 这位云仙长,已经是盖过了刘瑾、魏忠贤啊! 随即他将这个念头强压下去。 把云仙长比作是权阉,要是被他知道,那还不要了自己的老命? …… 吕祖观。 云逍练完剑,朝着客房叫道:“老李,起来没有?” 客房中有人回应:“起来了。” 昨天傍晚的时候,道观来了一个客人。 说是要准备明年的春闱,特意找个僻静的地方读书。 因此想在道观里住一段时间。 当然是要付银子的,一个月五十两。 有生意上门,云逍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云逍也不疑有他。 “等会儿过来喝茶!” 云逍朝客房说了一声。 然后径自回到配殿。 烧了一壶水,泡上一杯茶。 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 取出银票,一张张清点了一遍。 云逍心情不由得大好。 寻思着该把这些银票换成银子了。 不然等晋商倒了,这些银票也就成了废纸。 到时候哭都没有眼泪。 可这么多的银子,放在道观也不安全啊。 这念头,银子多了也是个麻烦事。 “得想办法投资做生意。” “如今这世道,做什么生意好呢?” 云逍闭着眼睛,开始思索起来。 …… 客房。 锦衣卫佥事李若链重重地一声叹息。 昨天下午,他和十几名锦衣卫好手,被指挥使骆养性叫去。 说是要分派他们一件顶重要的任务。 然后让他们去见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对他们一番郑重叮嘱。 十几名锦衣卫装扮成百姓,以各种理由住进了赵家峪。 而李若链则是装扮成读书人来到道观。 任务就是保护道观里的道士。 李若链不热衷政事,因此并不清楚云逍的身份。 王承恩也没告诉他详情。 这次的任务,让他极为郁闷。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 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想当年,又是何等的风光? 并且李若链还亲身经历了,魏忠贤时期锦衣卫的辉煌。 如今他这堂堂锦衣卫佥事,竟然沦落到,给一个小道士当保镖的地步。 真是可悲、可叹! “云仙长!” 从道观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李若链眉头一皱,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接着他透过客房窗户,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道观。 看到走在后面的那人,李若链吃了一惊。 那人不是王承恩是谁? 这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奇快妏敩 此时却是一身便装,弯着腰,谨小慎微的样子。 接着李若链看到走在前面那个年轻人,顿时目瞪口呆。 身为锦衣卫高官,李若链自然见过崇祯。 大明天子,竟然驾临这破烂不堪的道观?! 李若链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不是做梦,也没有看错。 他急忙从客房出来,就要向崇祯行礼。 王承恩连忙向他打手势,示意他退下。 这时云逍从配殿中出来。 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朝崇祯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老是大清早往这里跑?生意不做了?” 崇祯不以为忤,笑道:“叔父昨天所说的大生意,已经有了眉目,侄儿今日特意前来跟叔父说事情的。” 李若链脑袋里一阵轰鸣。 一直等崇祯进入配殿,他依然呆愣在那里。 “皇帝已经下定决心了?” 云逍给崇祯和王承恩每人泡了杯茶,然后随口问道。 王承恩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然后将拿下王德化和韩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韩爌也被罢官了?” 云逍大吃一惊。 王德化就是在道观里被拿下的,他亲眼所见。 却不敢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被皇帝拿下。 没想到连首辅韩爌都被罢官了。 韩爌和王德化可不一样。 王德化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是皇帝的家奴。 拿下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韩爌却是当朝首辅。 要想罢免一位首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看来皇帝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铲除晋商啊! 朕的表现,还算是不错吧……崇祯心中一阵得意。 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皇帝这么做,足以表明决心了吧?” “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并且还善用权谋,有点中兴之主的意思了。” “如果能继续这样下去,大明还真是有希望中兴了。” 云逍点了点头。 崇祯皇帝能有如此决断,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崇祯心中大喜,精神也随之大振。 自从听了“叔父”的语言,十五年后大明亡国,他这亡国之君会自缢于煤山。 他心中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终于得到“叔父”的首肯,怎能让人不激动? 崇祯定了定神,问道:“叔父有什么周全的法子,铲除晋商?” 云逍端起茶杯,接着又放下,“添水。” 不等王承恩动手,崇祯亲自拎着煤炉上的水壶,往茶杯里添满水。 云逍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这才开口:“叔自有妙计,为大明铲除晋商这个毒瘤!” 第38章 云仙长一言,内廷天翻地覆 “容我想周全了。” 云逍双手捧着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杯,认真地琢磨起来。 崇祯和王承恩知道,云逍接下来所说的话,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因此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惊扰了云逍。 云逍停止思考,放下茶杯,缓缓开口。 “在动晋商之前,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证自身的安全,防止晋商狗急跳墙。” 崇祯眉毛一挑,“晋商难道还敢行刺皇帝不成?” 云逍‘呵’了一声,“兔子急了还要咬人,皇帝不仅要断人家的财路,还要晋商的命,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皇帝身在皇宫大内,防卫森严。” “即使外出,也有锦衣卫严密保护,晋商又如何能威胁到他的安危?” 崇祯觉得‘叔父’这次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也难怪。 ‘叔父’毕竟是方外道士,不清楚皇宫大内的事情也正常。 “防卫森严?” 云逍一阵呵呵。 然后反问道:“你想想看,大明到现在为止,一共16位皇帝,有几个是善终?” 崇祯想了想,随即神色大变。 大明从开国到如今,有8位皇帝是非正常死亡. 仁宗朱高炽,猝死; 宣宗朱瞻基,暴毙; 光宗朱常洛,死于“红丸案”; 武宗朱厚照,落水后蹊跷病亡; …… 这难道都是巧合? 如果都是巧合,这巧合未免太多了。 崇祯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难道这些大明先皇,都是,都是……” “你说呢?” 云逍接着一声冷笑。 “远的不说,就拿先帝熹宗皇帝来说吧。” “堂堂大明天子,游湖的时候能够落水,然后受风寒而死。” “你们觉得这可能吗?” 崇祯的脸色变得惨白。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熹宗朱由校,正是他的兄长。 他的死因的确是十分蹊跷,却又查不出什么问题。 崇祯也就没当回事,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安危。 谁能想象得到,堂堂大明天子,有谁能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此时被云逍一番分析,这才如同醍醐灌顶。 ‘叔父’果然是谪仙下凡。 宫廷里的事情,竟然了如指掌! 多亏有‘叔父’在。 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又难保不会落得类似的下场。 王承恩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 不愧是云仙长啊! 这世间万事,还有什么是他看不透的? 崇祯心里一阵阵后怕,颤声问道:“敢问叔父,皇帝该怎么做,才能不会步先皇后尘?” “如今大明的内廷,早就跟文官沆瀣一气,而文官又和富绅穿一条裤子。” “皇帝要铲除晋商,就得不得不防备对方狗急跳墙,买通皇帝身边的近侍。” “因此在对晋商动手之前,必须彻底清理身边的近侍。” 云逍很是笃定地说道。 崇祯点点头,接着又是眉头大皱,“内廷太监、宫女不下数万,谁不可信,谁又是可信?” 王承恩在一旁提醒道:“主人,这不是有云仙长吗?” “侄儿也是糊涂了。”崇祯一拍大腿,哑然失笑,“还请叔父明示!” “王德化早就被晋商买通,成了晋商的一条狗,自然是不能再用。” “王之心、高起潜、杜勋、杜之秩……这些太监,统统不能用!” 云逍一口气报出了十几个太监的名字。 崇祯听得一阵心惊胆颤。 ‘叔父’能直接说出这些太监的名字,显然对他们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一点毋庸置疑。 没想到啊,自己的身边竟然有这么多心怀二心的。 要是真的贸贸然向晋商动手,只怕最终也会落得个暴毙的下场。 多亏有叔父啊! 光是想想都是让人后怕。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问道:“王承恩此人是否可用?” 王承恩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虽然云仙长说过,自己跟皇帝是‘吊友’。 可也保不准云仙长说点别的,那可就彻底毁了。 云逍说道:“至于王承恩……” 王承恩高度紧张起来。 云逍摇了摇头。 王承恩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王承恩忠心耿耿,自然是可以大用。” 云逍的话,让王承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云逍接着又道:“只可惜王承恩此人……” 话说到一半,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王承恩内心几乎快要崩溃。 云仙长,不,云祖宗,你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这样很容易死人的! “可惜什么?” 崇祯瞥了王承恩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云逍喝完茶,这才说道:“可惜王承恩不够心狠手辣,否则把东厂交给他,倒是一把好刀。” 我的心够狠,手也够辣…… 王承恩埋头默默地捧起茶杯。 崇祯点了点头,又问:“曹化淳此人如何?” “曹化淳的资历老,也够忠心,只可惜此人向来爱惜名声,喜欢与文官交往。” “让他顶替王德化的位置,当个有名无实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倒是十分合适。” 对于云逍的话,崇祯极为认同。 王承恩彻底放下心来,这下子曹化淳算是保住了。 接着云逍又说了几个忠心耿耿的太监,方正化、高宇顺…… 崇祯将这些人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这些人可是关系到自身的安危,甚至是大明的江山社稷。 必须重用! 王承恩心中一阵感慨。 谁能想得到,仅仅只是因为云仙长一番话,整个内廷就要天翻地覆了。 很多以前深受陛下器重、位高权重的内侍,从此彻底失宠。 也有很多籍籍无名的小太监,从此一飞冲天。 “你可别傻乎乎的,把我的话一五一十地直接告诉王承恩。” “弄不好,是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要懂得技巧,找机会旁敲侧击,让皇帝心中有数就行了。” 云逍郑重其事地对崇祯一番叮嘱。 这个侄儿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加上现在的身份又是个商人。 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因此云逍不得不慎重。 不用王承恩转告,朕已经知道了……崇祯呵呵一笑,满口应承下来:“侄儿明白。” 第39章 未雨绸缪,神机妙算 “不过请叔父放心,陛下对叔父信任有加。” “即使我将叔父刚才说的那些全盘转告,他也会言听计从。” 崇祯怕云逍心里有所顾忌,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幼稚!” 云逍指着崇祯一通教训:“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是了,叔的话都敢不听了?” 叔父对朕的误解实在太深了啊……崇祯陪着笑,连忙应承:“侄儿明白了。” “在云仙长面前,万岁爷还真的是虚怀若谷啊!” 王承恩心中一阵感慨。 听了云逍的一席话,崇祯心里有了底气。 接着继续问道:“请问叔父,清理近侍之后,是否就可以着手铲除晋商了?” 云逍瞪了他一眼,“哪有那么简单?” 还有……崇祯神色一凛,“请叔父点拨。” 云逍道:“清理近侍,是防止皇帝遭人暗算。要将晋商连根拔起,皇帝还要手中有兵。” 崇祯很是不解:“锦衣卫、京营、五城兵马司,这么多兵马还不够用吗?” “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就没点数?” “锦衣卫如今形同虚设,京营早就烂透了,边军不可信,就连关宁军也不能全信。” 大明的军队是个什么状况,云逍实在是太清楚了。 将帅只知道捞钱、捞位子。 兵卒们祸害老百姓一个顶十个。 打起仗来,比兔子都还要跑得快。 要不然也不会发生,十几个建奴斥候,追着六七千大明兵卒到处跑了。 崇祯暗自敬服不已。 叔父不仅能够未卜先知。 竟然连军务,也了如指掌。 世事如棋局,一切尽在叔父眼中。 想到大明的军队,崇祯又是连连苦笑。 照这样说,如今手头上,还真的是没有兵马可用。 晋商在军队中可是有人的。 要是鼓动军队作乱,那该如何是好? 云逍直接说道:“直接从四川调秦良玉的白杆兵,不仅能打,对皇帝还忠心耿耿。” 崇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所谓白杆兵,是四川石砫土司秦良玉,为其丈夫马千乘训练的一支兵马。 第40章 佣金,给侄儿加官 崇祯摸摸下巴,呵呵一笑。 不是朕不够稳重,是朕太激动了! 有了叔父的谋算,晋商注定要完了。 数千万两银子,足以填满国库、内帑。 赈灾有钱了,拖欠的军饷也有着落了。 家有余粮,心中不慌。 并且还剜掉晋商这个大毒瘤。 以后再也没有奸商给建奴供血,建奴注定会走向衰落。 未来可期,朕这大明天子,又怎能不兴奋? 还是多亏了叔父! 未卜先知,明察秋毫,智谋更是超凡。 简直就是上天赐给大明的救星啊! 谁知接着云逍话题一转。 “你让王承恩去问问皇帝,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是不是给一点佣金?” 叔父也不能免俗啊……崇祯不以为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叔父为大明立下了这样的大功。 他笑着说道:“叔父放心,等铲除晋商,陛下定会重赏叔父,加官进爵、银子,一样都不会少。” 云逍冷哼一声,“我是方外之人,要官爵干什么,要银子这种俗物又有什么用?” 王承恩正一口茶水喝到嘴里,强忍着差点没喷出去。 云仙长什么都好,要说不爱银子……那就呵呵了! 听说昨天还阴了王德化一把,整整三万两啊! 崇祯诧异地问道:“叔父不要官爵、银子,那要什么当佣金?” “叔我什么都不要,而是为你。” “问问皇帝,几千万两银子的大生意,能给你换个几品官儿?” 云逍很是郑重地问道。 崇祯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里。 王承恩瞠目结舌。 让万岁爷给万岁爷封官? 云仙长这操作,简直是绝了! 半晌。 崇祯苦笑道:“叔父,我只是个商人,没资格做官的。” “谁说商人不能做官?” “以前没有,现在难道就不能有?” “五品官,并且还是实缺,如果皇帝不答应,呵呵……” “晋商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咱爷俩直接拍屁股走人,离开京城,出海去!” 云逍的态度十分坚决。 按照皇帝现在的表现,再加上自己出谋划策,大明大概率是不会亡国了。 第41章 小目标,办个煤球厂开始 第二天。 崇祯雷厉风行,立即开始大肆整顿内廷。 先是升了一大批。 曹化淳如愿以偿,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王承恩执掌东厂,成为内廷第二人,可谓是一步登天。 方正化为御马监掌印,高宇顺为都知监掌印…… 同时也贬斥很多以前炙手可热的大太监。 王之心、高起潜、杜勋、杜之秩…… 其中王之心、高起潜,以前被皇帝视作心腹。 这次莫名其妙地都被打发到应天去养老。 这样的安排,让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崇祯当然不会解释什么。 太监就是皇帝的家奴,启用或是贬斥,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当然没必要解释。 内廷的巨大变动,引起朝野瞩目。 大臣们推测,皇帝这是借王德化和韩爌勾结一事,大举清理内廷和外朝。 一时间,人心震荡。 无数人夜不能寐,所有大臣都是惶惶不安。 很多文官暗自串联,商议如何应对皇帝的暴风骤雨。 谁知。 百官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崇祯接下来的操作,让所有人都迷惑了。 原首辅韩爌,由于年老体迈,赐金银玉帛,准其荣归故里。 原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有负圣恩,革去一切职务,发配凤阳守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百官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皇帝陛下只是因为内侍勾结大臣的事情而震怒,这才大肆清理内廷。 并非是真的置大局于不顾,要大动朝中的官员。 至于范家勾结顺天府署,陷害纯阳真人、昌平伯的事情。 崇祯直接下旨,由东厂移交三法司审理。 三法司审理的结果,最终自然是不了了之。 高度紧张的晋商,彻底放下心来。 皇帝还是那个皇帝。 大明还是那个大明。 晋商该赚的银子,还是继续照赚不误。 于是八大晋商不再有所顾忌,开始大肆囤积粮食。 京畿地区的粮价随之暴涨。 平时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石米。 短短数天时间,就涨到三两银子一石。 朝野中的风吹草动,都被新任东厂提督王承恩,完完整整地密报给崇祯。 “果然不出叔父所料!” 崇祯看到密报,禁不住又是一声惊叹。 早在决定铲除晋商之前,‘叔父’就已经推算出粮价会暴涨,让赵家峪的百姓提早囤积粮食。 如今又要通过晋商购粮转卖给建奴,抓住晋商卖国的证据。 这样的智计,怎能不让人惊叹?. 一切都在‘叔父’的谋算之中,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需要按照‘叔父’制定好的计划,按部就班就行了。 崇祯接连下了几道旨意。 下旨辽东、蓟镇、宣大各处兵马,由孙承宗统一调度,尽早将建奴赶出塞内。 建奴不被赶出关去,始终让人放心不下,并且每天消耗的钱粮也有些吃不消。 又下旨调白杆兵入京,说是准备派往蓟镇,配合大军攻打建奴。 同时从各地调集粮食,以此来平抑粮价。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就是到了十一月的下旬。 建奴终于扛不住了,从喜峰口撤兵,大军全部撤回关外。 右都督马世龙贪功冒进,在追击建奴途中遭到伏击,大败,五万兵马溃散。 最终建奴大军毫发无伤地越过长城。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上下终于可以长长地松上一口气。 …… 这天。 云逍离开道观,来到城中。 这些天他一直寻思着做生意的事情。 经过反复琢磨,决定先立个小目标。 办厂! 不是什么高大上,也不是什么黑科技。 而是煤球厂! 没错,就是专门做煤球卖。 千万别小看这个生意。 如今北方的百姓用煤,都是烧煤块。 煤球,云逍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煤球的好处自然是不用说。 到时候肯定会畅销整个京城。 试想一下,整个京城每天要消耗多少个煤球? 即使是一个煤球只赚一文钱。 巨大的数量堆积起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另外还有两个巨大的好处。 一是京城百姓都用上煤球、煤炉,省钱不说,还实用。 二是能解决一批老百姓的就业问题。 如今北方的饥民遍地。 一个工人,就可以救活一家子人。 第42章 恣意嚣张的建奴鞑子 云逍在心里叹了口气。 崇祯登基之初,袁崇焕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五年内平辽。 崇祯大喜,于是对其委以重任。 结果如何? 袁崇焕根本就不认为大明能收服辽东。 对辽东糜烂的局势,根本没什么好办法。 他极力主张与建奴和谈,多次与建奴私下秘商。 对付自家人,袁崇焕却是毫不手软。 直接杀了不听话的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东江镇与关宁主战场犄角作战,对建奴形成首尾夹击,成牵制之势。 杀了毛文龙,就等于断了大明一爪。 从而导致建奴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次建奴大军险些杀入京畿,与袁崇焕杀毛文龙有极大关系。 毛文龙死后,很多东江镇将士被遣散。 这七八个汉子就是来自东江镇。 他们都是曾经与建奴浴血厮杀的有功之人。 如今竟然沦落成为了饥民。 不免让人感到心寒。 要想抢救大明,任重道远啊! 那些个东江镇兵卒没有留意云逍,继续交谈着。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啊!” “咱们从皮岛回京的三十多个兄弟,如今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了。” “这还不都是狗鞑子给闹的?”奇快妏敩 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绝望。 “狗日的建奴鞑子!” “等孙阁老回京献俘的时候,老子非弄几块鞑子的肉尝尝!” 一个只有一条右臂的汉子突然提高了声音。 周围的人无不侧目。 一个商队正好出城。 这边动静,引起队伍中一名骑马男子的注意。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策马朝这边而来。 城墙根下的饥民全都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来,惊恐地看着男子。 男子打量了一番那些个东江镇兵卒,轻蔑地一笑。 然后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一把肉干,丢在他们身前的地上。 几个汉子对地上的肉干看都没看一眼,怒视那男子。 附近的饥民见了,就像是饿极了的狼群一样蜂拥而上。 地上的肉干瞬间就被抢的干干净净。 第43章 行凶?贫道还要敲诈勒索! 领头的掌柜低声朝那皮帽男子问道:“大人,没什么事吧?” “没事。”男子冷冷地看了云逍一眼,“我要用这道士的脑袋当夜壶。” “大人您放心,在京城,没王家办不成的事情。” 掌柜的笑着低声说道,然后昂首走出来。 他指着云逍问道:“你是哪座道观的?竟敢对王家商号的人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行凶?” 云逍‘呵’了一声。 为什么每一个反派,都是这么嚣张。 接下来就是套路,被主角狠狠地打脸。 这样的桥段,实在很狗血。 云逍以前在看网文的时候,没少吐槽过。 可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却又真的很爽。 云逍走到王家掌柜身前,忽然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接着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 这王家掌柜一声惨叫,仰面倒地,鼻血长流。 王家商号的人顿时大怒,围上来就要向云逍出手。 “住手!我看谁敢乱动!” 李若链拔出长剑,逼退众人。 王家掌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一手捂鼻,咬牙切齿地指着云逍:“你,你竟敢动手打人?” 云逍拍拍手,笑道:“这才叫行凶,懂?” 周围的百姓一阵哄笑。 这小道士,还真是嚣张。 不过贼吉尔痛快! 王家掌柜冷笑道:“好一个嚣张的道士,伤我王家商号的人,看你怎么收场。” “王家的商号?” “哪个王家,是王登库,还是王大宇?” 后来臭名昭著的螨清晋商八大皇商,姓王的有两家。 因此云逍才有此一问。 一边的一名王家护卫哂笑道:“你这道士,倒还有几分见识,我家大掌柜,正是王登库王老爷。” 周围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独臂汉子挤进人群,低声对云逍说道:“这位道长,算了,晋商王家,惹不起。” 王家掌柜又是一声冷笑:“你们说算了有用?抓起来,直接扭送刑部!” 云逍赞许地看了这掌柜一眼。 看看人家王家多有牌面,张口就是刑部。 范家才是顺天府衙门而已,明显就低了一个档次。 李若链手持长剑,看向人群外面。 十几名身着便装的锦衣卫,正朝这边而来。 这些天,李若链已经弄清楚了云逍的身份。 同时也明白云逍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对于他的安危自然不敢大意。 因此无论云逍走到哪里,那些锦衣卫好手全都在暗中跟随着。 李若链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只要王家的人敢动手,今天没一个人能走得脱。 晋商王家的确是不好惹。 可再王家再怎么权势熏天,还能大过皇帝? “也真是巧了!” “就在前几天有个姓范的,把我送进顺天府衙门,让当官的跟我讲王法。” “结果把自己给送进了东厂的诏狱,还把命给弄没了。” 云逍“呵呵”一笑,戏谑地看着那掌柜。 接下来,该是观众喜闻乐见的装逼打脸时刻了。 “你,你是纯阳真人云逍子?!” 王家掌柜瞬时神色大变。 周围的百姓一阵哗然。 王家的人无不骇然变色。 那头戴皮帽的年轻男子,瞳孔猛地一缩。 接着他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范家算计云逍不成,反把范常麟给搭了进去。 最终不得不让范常麟在东厂诏狱“畏罪自杀”。 这事情,寻常百姓不知道,晋商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正是因为这件事。 这些天晋商上下无不胆战心惊,生怕遭到朝廷雷霆打压。 好在皇帝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所有晋商全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晋商恨云逍入骨,然而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敢去招惹他。 今天也是出鬼了,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道士。 其实晋商平时行事,并不是这么嚣张。 毕竟是商人。 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 手段再怎么脏,做事也要讲一个名声。 可这次不一样。 那皮帽男子的身份十分敏感。 对于晋商而言,又是极其重要。 为了讨好这男子,王家的人才肆意嚣张了一回。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一脚踢上了云逍这块铁板。 “误会,纯属误会!”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云真人千万莫要见怪!” 王家掌柜顾不得鼻血长流,连忙赔罪。 “误会?” “你们王家的人,一言不合就要行凶,还要送我去刑部。” “你跟我说,这叫误会?” 云逍看了一眼人后的皮帽男子,‘嘿’的一声冷笑。 “嚣张的杂毛道士!” 那皮帽男子冷哼一声,脸上杀机毕露,作势欲扑。 王家的人死死地将他挡在后面。 “云真人,一切都好说……” 不等王家掌柜说完。 云逍直接打断他的话,朝李若链说道:“去跟守城的军士说一声,就说有人要谋害纯阳真人、昌平伯,立即调兵过来抓人!” 周围的百姓全都兴奋起来。 这下子王家可摊上大事了啊! “别,云真人千万别,王家愿意赔罪!” “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就是,没必要把事情搞的那么大。” 王家掌柜一个哆嗦,连忙劝阻。 范常麟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这次王家再搞出事情,惹恼了皇帝,那该如何是好? 更为糟糕的是,那皮帽男子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曝光的。 他要是被抓了起来,事情可就大条了。 甚至有可能给晋商带来灭顶之灾。 “老李,等一下。” 云逍叫住李若链。 然后笑眯眯地看向王家掌柜,“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能做主?” “那是自然。” 王家掌柜满心发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贫道准备修缮道观,却苦于没有银子。” “王家财大气粗的,不如捐一万两银子给贫道的道观,能行吗?” 云逍笑眯眯地说道。 贫道今天不仅要行个凶,还要……敲诈勒索! “一万两银子!” 王家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特么的……分明是敲诈勒索! 这是一个道士能干的事情? “不行啊,那就没办法了……” 云逍无奈地笑了笑,“老李,调兵去!” 第44章 得理不让,骄横跋扈 “行,当然行!” 王家掌柜忙不迭地答应。 必须先把这该死的道士稳住。 将晋商的贵人送走了再说。 一万两银子……忍了! 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 张口就是一万两银子! 这位纯阳真人,还真是够心黑的。 王家也真是够倒霉的,活该! 那皮帽男子阴沉沉地一笑。 一万两银子,让你有命拿,没命花! “快,赶紧回商号去取银子!” 王家掌柜生怕云逍变卦,立即吩咐商号的人。 云逍忽然又道:“别急,还没完呢!” 还有……王家掌柜头大如斗,苦笑着说道:“真人请讲。” 云逍的目光从四周的饥民身上掠过。 看到这些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百姓。 他面露出悲天悯人之色,然后一声叹息。 “京城是首善之地,贫道又是个软心肠,最是见不得老百姓饿肚子。” 你特么的就是个黑心道士……王家掌柜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云逍话锋一转,“可惜贫道是方外之人,有心帮助这些百姓,却有心无力。不如王家从中协助贫道一二,如何?” 王家掌柜和商号的人懵了。 全都傻傻地看着云逍。 老百姓的死活,与你一个道士有什么关系? 又跟王家有个屁的关系? “救人一命,胜造……七座道观。” “贫道打算在城外设十座粥厂,赈济这些没饭吃的百姓。” “至于粥厂所需的粮食,就由王家来出。” “王家富可敌国,出一点粮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 云逍一番话,让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云真人,您这可是积大德了啊!” “俺给您老人家磕头了!” “云真人真是活菩萨啊!” “瞎说啥胡话,真人是道士,菩萨是佛门的!” …… 饥民无不感激涕零。 甚至有人朝着云逍跪地磕头。 这年头,一口吃的就能救活一条命。 十座粥厂,这能救活多少命? 城里城外这么多的饥民。 每天都有上百人饿死。 官府没人管,权贵、富商更不会管。 一个方外道士,竟然要开粥厂赈济他们。 让这些饥民又怎能不心生感激? 至于这粮食的来源,饥民们自然不会去管。 反正只认云真人一个人! “云真人真是心怀慈悲的得道之人,难怪会得到陛下那般器重!” 李若链看着云逍,满心都是敬服。 “还请云真人莫要为难王家。” 王家掌柜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设粥厂赈济饥民? 那就是个无底洞,需要多少粮食往进填? 王家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花这个冤枉钱啊! 更为离谱的是。 王家出粮食,名声却被你这个道士得去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 真的拿王家当白痴啊! 这杂毛道士,分明是在敲诈勒索! “既然王家不同意,那便罢了。” 云逍表示十分惋惜。 接着神色陡然一冷,朝李若链喝道:“叫人过来,王家在场的人,一个不要放脱!” “是!” 李若链欣然应诺。 然后直奔城门口而去。 几名王家商号的护卫试图阻拦。 “滚开!” 李若链手中的长剑一抖,将王家护卫逼开。 然后他朝十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大步去了城门口。 几个王家护卫见势不妙,护着那皮帽男子就要离开。 十几个百姓装扮的锦衣卫围了过来。 为首的一人掀起罩袍,露出飞鱼服的一角。 然后阴沉沉地一笑:“最好乖乖呆在这里别动!” 王家的人大吃一惊,哪里还敢妄动? 王家掌柜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他甚至开始怀疑,云逍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借机来要挟王家。 李若链来到城楼上。 守城门的军官和一群兵卒正在看热闹。 李若链拿出锦衣卫腰牌,喝道:“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此时被不法凶徒威胁,立即前去营救!” “那道士是纯阳真人?” 军官一个哆嗦。 前些天,正是因为云逍,东厂直接在顺天府衙门抓人。 范家的范常麟,也因为设计陷害云逍,而死在东厂诏狱。 这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 寻常百姓不清楚里面的门道。 这些丘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位纯阳真人,通着天呢! 要是他真的在这儿出了事,脑袋还能保得住? 军官连忙吆喝手下的兵卒下了城楼。 然后将王家商号的人和车,围了个严严实实。 王家掌柜看了一眼皮帽男子,一时心急如焚。 可是让王家掏银子又出粮,却怎么也不甘心。 最后他咬咬牙,心中一横。 “云真人,虽然你占着理,可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吧?” “官司不管闹到哪里,王家顶多也只是赔点银子,还能怎么着?” 王家掌柜硬着头皮硬刚。 就不信这道士,还真的为了一群死狗一般的贱民,肆无忌惮地跟王家过不去。 “打官司?” “贫道有说过要跟王家打官司吗?” 云逍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那掌柜。 王家掌柜冷哼一声,“你还能怎样?” “老李,麻烦你去一趟东厂。” “跟王承恩说一声,让他派人来,给贫道讨要一个说法!” 云逍朝李若链吩咐道。 王家掌柜顿时大惊失色。 这要是东厂再来人,那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并且商队里的那个重要人物,是万万不能曝光的。 要是落在东厂手里,王家可就完了。 王家掌柜慌忙说道:“云真人,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一切好商量,都好商量!” 云逍冷冷说道:“王家拿不出粮食,就没什么可商量的。” “这么大的事情,小的也做不了主啊!” 王家掌柜快哭了。 “那就去找能做主的人。” “给你半个时辰,办不到,那就直接到东厂去讲理。” 云逍有恃无恐,张扬跋扈。 王家掌柜被逼无奈,只得派人骑着快马去城里商号去报信。 守城门的军官把云逍请到城楼上去喝茶。 王家商号的人被数百号兵卒围着。 还有十几个身着便装的锦衣卫在一旁看着。 最外面还有一大群狼一般的饥民。 王家众人一个个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第45章 心细如发,建奴要紧人物 不到半个时辰。 王家在京城主事的大掌柜,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云逍态度极为强横,寸步不让。 最终王家不得不全盘答应他的条件。 赔偿现银一万两,当场交清。 以‘云记煤业’的名义,设十座粥厂。 所需的粮食,全部由王家提供。 要多少,提供多少。 锦衣卫派人现场监督赈济。 粥厂从今天就开始,一直开到明年三月。 并且现场签了文书,王家大掌柜签字画押。 拿到银子和文书,云逍这才让守城兵卒撤了。 王家商号的车队仓皇而去。 此时城墙外已经汇聚了数千闻讯而来的饥民。 听说马上就要开设粥厂的消息。 饥民们爆发出一声声欢呼。 很多人跪地磕头,甚至有人当场嚎啕大哭。 云逍没有急着离开。 他和李若链并肩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王家车队。 “云真人,晋商王家可不是好惹的,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可千万要小心他们报复。” 李若提醒道。 他有些觉得奇怪。 从这些天的交往来看,云真人并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 这次怎么就得理不饶人? “报复?” “应该担心的是王家才对。”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李若链吃了一惊:“云真人还不打算放过王家?” 云逍不答,淡然说道:“李大人,有一场大功劳给你,敢不敢要?” “什么大功?” 李若链顿时精神一振。 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是什么锦衣卫佥事,而是秀才老李。 李若链讪讪笑道:“云真人说笑了,我不过是落第的秀才,哪里是什么大人?” “这样啊,那就可惜了。” “本来有个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还想送给你来着。” 云逍惋惜地说道,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若链。 李若链住进道观的头几天,云逍的确是没认出他的身份。 可住进赵家峪的十几个锦衣卫,却露出了马脚。 上次由于范家的事情,村民们的警惕性上升到后世朝阳群众的高度。 十几个锦衣卫以各种理由来到赵家峪,村民们很快起了疑心。 有村民找机会灌醉了借居在家中的一名锦衣卫,套出了他们的身份。 弄清楚他们是奉命来保护云仙长的,这才作罢。 李若链的身份自然也就曝光了。 云逍猜测,皇帝命这些锦衣卫来赵家峪,除了保护,大概还有监视的意思。 因此他也就没有戳破。 有立功的机会,李若链心痒难耐,忍不住问道:“云真人说的是王家商号有问题?” 云逍十分笃定地道:“王家商号不仅是有问题,还有建奴的要紧人物,就隐藏在王家的这支商队中。” “建奴的要紧人物?谁?” 李若链怎么也难以相信云逍的话。 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这个专业人士都没察觉到什么。 云真人这个道士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接着李若链恍然大悟,笑着说道:“王家这次出了血,云真人还是放过他们吧。” 事情是明摆着的。 王家这次惹怒了云真人,他故意在给王家泼脏水呢。 勒索了人家一万两银子,还有那么多的粮食。 就这还不放过人家,给人家弄了个通虏的罪名。 未免也太狠了! 这很不厚道。 云逍淡然一笑,“那个戴皮帽子的家伙,你就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李若链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人没什么问题啊! 也就是狂妄嚣张了一些。奇快妏敩 如今这世道,有钱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云逍又问:“好端端的,那人为什么要羞辱那些东江镇兵卒,为什么要唆使饥民杀人?” “是因为那些东江镇兵卒提及建奴,那独臂汉子说自己曾亲手杀死三名女真鞑子,这才激怒了那人。” “啊,我明白了……” 李若链恍然大悟。 接着又摇头道:“可这也证明不了,他就是建奴鞑子啊!” “那人一身腥臊,几里路都能闻得到,这是由于此人以肉食为主,常年又不洗澡的缘故,由此可以断定,他绝不是明国人。” “他撒向饥民的肉干是鹿肉,这是建奴贵族最喜欢的零食,咱们大明人可没这个喜好。” “再加上此人骑术十分精湛,因此可以确定,他就是来自辽东的建奴鞑子。” 云逍侃侃而道。 李若链瞪大眼睛。 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太可怕了吧? 愣了半晌。 李若链还是有些迷惑:“即使可以确定那人是建奴鞑子,又如何判定,他是建奴的要紧人物?” 云逍反问:“不是重要人物,王家舍得掏一万两银子,提供那么多的粮食?” 李若链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又是要银子,又是要粮,并非是要讹诈王家,而是为了证实那人的身份?”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谁说不是为了敲诈王家? 这么好的捞银子机会不利用,那可不是贫道的风格。 一万两银子到手。 王家出粮食赈济饥民,自己获得名声,为即将开业的煤球厂打广告。 这不知道有多爽。 李若链骇然看着云逍。 云真人这心机,实在是太恐怖了。 只是还有一些关节没想通透。 李若链继续问道:“那真人为什么不将那建奴鞑子当场抓住?” “陛下正在抓晋商卖国通虏的证据,可又不能打草惊蛇。” “现场抓住那建奴简单,可如此一来,就坏了陛下的大事。” 云逍道出缘由。 李若链这才彻底弄明白,“真人的意思是,欲擒故纵?” 总算不是太笨……云逍点点头。 “等王家商队快要离开京畿的时候,再将那建奴鞑子连同商队所有人,一个不漏地全都抓住。” “记住,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陛下正愁找不到晋商的罪证,抓住商队的人,也就掌握了铁证,这功劳不小吧?” 李若链大喜,“我这就安排兄弟……不,去找锦衣卫的朋友,保证一个不漏,全都抓起来!” 云逍摇头一笑。 这时候还装,有意思吗? 第74章 云真人准备用算卦来查案? 皇帝任命云逍为钦差。 主持查办百姓煤炭中毒事件。 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人们翘首以待。 看云逍这次,该怎么查这个惊天大案。 一整天过去。 云逍却并没有任何举动。 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他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东林党领袖钱谦益的一篇文章,不失时机地横空出世。 文章名为,《悼民文》。 文章开篇,沉痛哀悼中毒身亡的一百五十七名百姓。 言辞悲切,让观者莫不悲戚,甚至怆然泪下。 接着文风一转。 文字辛辣,语气正义凛然。 文中对某个不顾百姓死活、只顾自己赚钱的冷血商人。 毫不留情地进行了猛烈的鞭挞。 甚至对于庇护商人的皇帝陛下,也进行了不点名地批判。 文章最后。 慷慨激昂地号召正义之士,站起来为正义发声。 同仇敌忾,与某位邪恶的道士作斗争。 文章一出,立即轰动士林。 一时间朝议纷纷,民意沸腾。 都察院的御史老爷们,已经写好了奏章。 准备联名弹劾云逍子。 翰林院、国子监也开始行动起来,准备到宫门前请愿。 甚至有过激的,准备效仿海瑞,抬棺死谏。 在幕后势力的煽动下,京城的百姓全都愤怒了。 反抗邪恶,从抵制云记煤业的煤球开始。 以至于这一天,云记煤球厂的煤球销量锐减。 一天的销量,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 甚至还发生了百姓砸毁运煤车的事情。 另有十几名销售煤球的伙计被打伤。 煤球厂大管事丘焕印见势不妙,匆忙到吕祖观找云逍商议对策。 “云真人,要不……煤球厂暂时歇业一段时间吧。” 丘焕印忧心忡忡。 “歇业?” “放心,天塌不了。”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销售先停三天。” “煤球厂不要停工,让工人加班加点,做出来的煤球先库存着。” 对于云逍的安排,丘焕印极为困惑。 不过还是一丝不苟地去执行。 听云真人的,肯定是没错。 既然云真人说天塌不了,那肯定不会有事。 “晋商也是蹦跶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云逍终于出手。 当即以钦差的名义,知会‘专案组’相关成员单位。 明天卯时,各部门的首官,准时到顺天府衙门集中。 届时不到,后果自负。 藐视钦差、违抗圣命的罪名,看谁能扛得住。 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钟。 时间太早,从吕祖观赶到顺天府衙门,肯定是来不及。 云逍晚上住进了城中的一家客栈。 第二天。 云逍起了个大早。 提前一刻钟时间,来到顺天府署。 衙门外,挤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 三法司、锦衣卫、顺天府的一把手,也都一个不漏地到齐。 都察院、刑部除了左都御史和尚书亲临。 还来了几位副都御史、侍郎。 另外顺天府还找来了三名死者的家属。 东厂提督王承恩因故未到。 顶替他前来的是司礼监掌印、前厂督曹化淳。 如今曹化淳是内廷第一人。 他代替王承恩,谁都没话说。 云逍从容不迫地来到顺天府署大堂。 然后在主位上坐定。 他今天一身崭新道袍。 看上去俊朗不凡,飘逸出尘。 然而与一群身穿官服的朝廷重臣在一起。 这么一身打扮,显得很是有些扎眼。 并且还坐的是主位,让人无不侧目。 “此案干系重大,朝野瞩目。” “刑部办事不力,始终不曾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次云真人为钦差,定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死难的百姓一个交代。” 刑部左侍郎胡世赏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三法司的官员们,全都看着云逍。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诮与嘲弄之色。 “不知道云真人,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胡世赏接着笑眯眯地说道,“本官听说,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这次该不会是用算卦,来查案吧?” 几名官员忍不住发出一阵轻笑。 “跟着本钦差!” 云逍站起身,径自朝官署外走去。 胡世赏被无视,闹了个大没趣。 众官面面相觑。 这是唱的哪一出? 云逍大步走出大门。 杜大寒等一帮护卫,早就准备好马车在门口等候。 云逍踏上马车,跟车夫说了一声,不急不慢地朝一个方向而去。 众官不明觉厉。 却只得纷纷上轿,跟在云逍后面。 那些被请来见证的百姓,也坐上一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云逍带着众人,来到一户死者的家中。 在死者中毒身亡的房屋里,仔细查探。 云逍命随行的东厂番役、锦衣卫,以及顺天府的差役。 将房屋内的环境、物品,一一记录清楚。 结束了这家的查探。 接着去往下一个死者的家中。 就这样。 整整三十六户人家,走了一个遍。 每到一户,云逍都让人详细记录现场。 死者居住的地方,并不在一个区域。 一趟查验下来,已经是未时。 从早上到现在,整整四个半时辰,众人粒米未进。 加上天气寒冷,一个个又冷又饿。奇快妏敩 左都御史曹于汴年事已高,中途昏厥了过去,最后被人抬走。 三法司的官员,对云逍恨的牙根直痒痒,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谁让人家是钦差呢? 钦差带队实地查验案发现场,一点毛病没有。 来到最后一家。 云逍让人搬来凳子,请众人在屋内坐下。 这户人家的房屋倒是宽敞。 可是一下子聚集二十来人,却是显得十分拥挤。 接着云逍又让人搬来五个新式的煤炉。 关紧门窗,将煤炉全都敞开了烧。 “云真人,万万不可!” 刑部的一名老仵作大吃一惊,急声劝阻。 云逍漠然说道:“有何不可?” 老仵作道:“这么多人挤在这屋子里,又燃了这么多的煤炉,这是要中煤炭毒啊!” 众人无不神色大变。 有几人吓得就要夺门而出。 “本钦差都不怕,你们又怕什么?” “难道你们的命,比本钦差还要贵重?” 云逍漠然看着众人,眼神中尽是嘲弄。 第75章 煤炭中毒?不存在的 众人面面相觑。 “云真人奉旨查案,咱们都得听他的吩咐。” “谁要是不听吩咐,查不清案子,万岁爷怪罪下来,就由谁担着!” 曹化淳沉声说道。 虽然不清楚云真人的用意。 配合他肯定是没错的。 能成功接手王德化的位置,全靠云真人。 还欠着人家的大人情呢! 这时候必须力挺。 “曹公公所言甚是。” 锦衣卫指挥使洛养性跟着大声附和。 这一顶大帽子落下来,谁都担不住。 众人虽然害怕,却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一个个胆战心惊。 生怕落得跟那一百多个百姓一样的下场。 云逍却是不再理会众人。 径自躺倒在床上,自顾自地呼呼大睡起来。 早上起得太早了。 年轻人正长身体,必须保持足够的睡眠。 屋内很快变得闷热。 加上二十多人挤在一起。 屋里的气味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 那些个平时养尊处优的高官。 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不过预料当中的煤炭毒中,却迟迟没有发生。 也就是有几个老家伙,感到胸闷憋气,却并无大碍。 一个时辰过去。 众人安然无恙。 两个时辰过去。 依然是屁事没有。 “云真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就这么熬着是个什么意思,总要给咱们一个说法吧?” 六十多岁的大理寺卿,首先招架不住了。 “诸位现在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云逍已经睡醒了,闻言不紧不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同样的一间屋子,用的是同样的煤球,并且用了五个煤炉。” “为什么我们没有中毒,而这户的一家五口,却偏偏中毒身亡?”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这厮折腾了大半天。 原来是为了自证清白! “由此足以证明,那些百姓,绝非是因为烤煤炉中毒而死。” “云真人心细如发,高明,真是高明之极!” 曹化淳抚掌大笑。 众人面面相觑。 好像有点道理哦! “诸位大人,要是觉得时间不够,咱们可以在这里呆上一个晚上。” “你们要是觉得这户人家,还不足以证明,咱们可以一户一户地试!” 云逍看着众人,漠然说道。 “不必再试了!” “本官觉得,已经可以证明,那些百姓并非中煤炭毒身亡。” 大理寺卿慌忙阻止。 开玩笑。 再试下去。 还不活活地把人给折腾死? “也许今天用的煤球,与死者那天所用的煤球不同。” “单凭钦差今天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排除云记煤业的嫌疑。” 胡世赏今天肩负着特殊的使命。 哪里会轻易让云逍自证清白? “今天烧的煤球,正是这家死者那天用的那批,我之前在这户人家取的。” “顺天府、东厂、锦衣卫的人当面,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杜大寒冷笑着说道。 云真人早就料到会有人质疑。 事先做好了安排,不信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胡世赏哑口无言。 这还怎么辩? “烧煤与和炭,会导致中毒身亡,这是常识。” “钦差怎么证明,云记煤业的煤球,就一定不会中毒?” 都察院的一名副都御史见局势不对,当即站了出来。 “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云逍冷笑一声,来到煤炉前。 用钳子夹出一块烧得通红的蜂窝煤。 “所谓的煤炭毒,其实就是煤和碳,没有充分燃烧,释放出的有毒之气。” “本钦差造的煤炉,烧这种蜂窝煤,能够将煤充分燃烧,产生有毒之气,比寻常煤块要少的多。” “因此中煤炭毒的几率,也要小的多。” 一番话。 众多高官不知道怎么辩驳。 他们平日里取暖用的,都是金贵的银丝碳。 再说了,云逍说的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怎么辩? “另外,请诸位看看这户人家的屋顶和门窗。” 云逍接着指了指房屋四周。 众人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曹化淳联想到云逍之前的举动,顿时恍然大悟。 “所有死者居住的房屋,屋顶没有顶棚,瓦片有缝隙,因此漏风。” “并且窗户都是用草席遮挡,更是挡不住屋外的寒风。” “这种四处透风的房屋,即使有煤碳毒气,也会随风吹走,哪里会中毒?” 曹化淳的一番解释,让众人全都呆住了。 接着人们恍然大悟。 为什么云逍之前,会让人记录死者居住房屋内的环境陈设。 烧煤来取暖的,绝大多数都是寻常百姓。 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烧炭。 寻常百姓居住的房屋十分简陋。 不像大户人家,卧室中修有顶棚。 因此屋顶漏风再也正常不过。 并且房屋的窗户,用窗户纸的都算是十分奢侈。 通常都是在窗户上钉上草席、竹席来挡风。 也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是家中过喜事,才会贴上窗户纸。 之前看到的那些死者家中,全都是这样。 甚至有好几户,连墙体都开裂出几指宽的缝隙。 这样的房屋,只能够勉强遮风挡雨。 怎么可能会中煤炭毒?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是常识。 然而这些官老爷,哪里会想到百姓的疾苦? 更不会想到这些。 那些仵作当然清楚。 只是这些仵作早就被晋商暗中买通。 当然不会主动说出来。 很多大臣麻爪了。 这么简单的就破案了? 曹化淳、洛养性等人,一脸敬佩地看着云逍。 不愧是云仙长! 简简单单的一个法子。 就直接自证了清白。 一百多死亡的百姓,绝非是死于煤炭中毒! 几名顺天府和刑部的仵作,额头上冒出冷汗。 胡世赏等官员,在心里不住地咒骂晋商。 连这样的常识都不清楚。 居然用来栽赃云逍子? 一帮蠢猪! “现在,诸位还有何话可说?” 云逍冰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什么有毒之气,本官看不到,更不懂其中的玄虚。” “钦差大人所说的这些,无法让人心服口服,本官不同意。” “除非,钦差大人能拿出,眼睛看得到的实证出来。” 事到如今,胡世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顶上。 几名刑部的官员和督察院的御史,也都纷纷附和。 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是最擅长的。 曹化淳正要开口争辩,被云逍挥手打断。 “我就知道,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本钦差就拿出实证,让你们无话可说!” “回顺天府衙门!” 云逍一声冷笑,大步走出房屋。 第76章 真相大白 众人跟着云逍,重新回到顺天府署。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边上。 所有人全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两眼发花。 别说是那些朝堂重臣。 就连那些个差役都招架不住了。 钦差大人这会总算是发了次善心。 让众人吃了顿饱饭。 然后……继续查案。 吃过饭,已经是掌灯时分。 云逍命人在顺天府衙门前挑起几串灯笼。 门口四周被照的灯火通明。 搬来椅子、桌案,开始现场查案。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稀罕事。 不计其数的百姓闻讯而来。 衙门口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衙门附近的商家、酒楼,也全都被人占满。 崇祯始终关注着案情,闻讯后也微服出宫。 带着王承恩和一帮侍卫,在酒楼的二楼占了一间雅间。 王承恩把白天查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崇祯禀报。 “叔父明察秋毫,又深知百姓疾苦。” “可笑晋商,竟然用这种法子来栽赃,岂能瞒得过叔父?” 听到云逍以简单的方法,证实一百多百姓,绝非是死于煤炭中毒。 崇祯一阵大笑。 不愧是‘叔父’! 天大的难题,到了他的手里立即迎刃而解。 接着崇祯听到胡世赏等人依然不肯承认。 崇祯当即就怒了,“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真是岂有此理!” “万岁爷,您尽管等着看好戏得了。” “云仙长有的是办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王承恩笑着说道。 崇祯这才心中大定,目不转睛地看着衙门口。 很多大臣以及晋商的人,伪装成百姓,混在人群中。 孙承宗与袁崇焕也在其中。 “云逍子竟然用这么简单的法子,就把自己从这个案子当中撇清,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啊!” 孙承宗捋着白须,笑吟吟地说道。 袁崇焕点头道:“能让陛下如此器重,倒也有些手段。” 接着却又提出了质疑: “虽然这次勉强自证了清白,却还是难以彻底打消众人的疑虑。” “如今朝野上下,已经被晋人暗中挑动,云逍子也只有拿出铁证,才能彻底化解此次危机。” 孙承宗笑道:“走着瞧吧,说不定云逍子接下来,又会捣弄出来一个意外惊喜。” 袁崇焕也是满心的好奇。 衙门口。 三法司、顺天府的官员,以及曹化淳、洛养性等人坐定。 云逍接着又是一番离奇的操作,让众人陷入集体懵逼状态。 他命人找来十头活猪。 将其中的五头猪,关进一个密不透风的房屋里。 在房屋内烧上煤炉,紧闭房门、窗户。 不多久,五头猪中煤炭毒身亡。 接着云逍让人将剩下的五头猪,现场用皮囊蒙住脑袋,活活地闷死。 然后命人将十头死猪,全都褪去猪毛,分开摆放。 “云真人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是杀猪来犒劳这些官老爷?” “杀猪杀屁股的都见过,却从来没见过闷死、毒死的啊!” …… 百姓们议论纷纷。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曹化淳忍不住问道:“云真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耐心看着便是。” 云逍笑了笑。 随即又让顺天府的差役,从停尸房中,抬出十具尸体。 这一番操作下来,已经是一个半时辰过去。 外面寒风呼啸,却没人离开。 人们全都被云逍的操作,给整迷惑了。 “诸位,请移步过来一观!” 云逍站了出来。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他走到五头中煤炭毒死亡的猪旁边。 让差役高举灯笼。 众多官员都围了过来。 后方的百姓虽然看不到,却全都伸长了脖子。 云逍道:“诸位仔细看清楚了,这些中煤炭毒死亡的猪,是个什么样子。” 众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这五头猪的尸体,泛着醒目的樱桃红色。 另外五头闷死的猪,却是呈暗紫红色,口唇、趾甲紫绀。 一眼就能分辨出二者的区别。 接着云逍又让仵作切开十头猪的气管。 五头中煤炭毒而死的猪,气管中存有烟尘。 而另外五头闷死的,却是干干净净。 “诸位再看看这些百姓的尸体。” 云逍带着众人,来到十具尸体旁。 掀开白布,露出裸.露的尸体。 “死者皮肤呈暗紫红色!” “口唇与指甲紫绀!” “跟那五头被闷死的猪,死状完全一样!” “天啦,这些百姓不是中煤炭毒死亡,而是被活活闷死的!” …… 围观尸体的官员,发出一声声惊呼。 云逍接着命人,其他尸体上的白布全部掀开。 跟第一具尸体一样,无一例外! 目睹这一幕,所有官员全都目瞪口呆。 云逍冷眼看着胡世赏,漠然说道:“胡大人,你还有什么异议?” “无……异议。” 胡世赏额头上冒出冷汗。 “诸位大人呢?” 云逍冰冷的目光,从其他人身上掠过。 “无异议。” “死者并非死于煤炭中毒,而是被人谋杀。” 曹化淳、洛养性,以及三法司、顺天府的官员连忙表示认同。 轰! 后面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一时间,万众哗然。 “天啦,竟然不是中煤炭毒死的!” “这不是冤枉云真人了?” “我就说嘛,云真人这样的大善人,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 …… 隐藏在人群中晋商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完了,这下子彻底玩完了! “妙啊,实在是妙极!” “云逍子,简直是惊世奇才!” “陛下有知人之明,难怪会以他为钦差。” 孙承宗赞叹不已。 “现在不得不相信,遵化大捷,正是云逍子的手笔。” 袁崇焕一声惊叹,接着满脸敬服:“如此奇才,我不如太多!” 崇祯在酒楼上看不真切,见下面的动静,急忙让人去打探。 “叔父,果然是大才啊!” 听到结果,崇祯一巴掌拍在窗台上,放声大笑起来。 王承恩趁机大拍马屁:“云仙长是谪仙下凡,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他?” 这时。 一群百姓奋力朝衙门大门口冲来。 四周的差役、锦衣卫,将他们死死拦住。 那些百姓纷纷跪在地上,朝着云逍连连磕头。 “我错怪云真人,我该死啊!” “云真人不要钱给我家煤炉、煤球,我却把他当凶犯,我不是个人啊!” “我今天还动手砸了煤球厂运煤的车,我特么的真不是个东西啊!” …… 后方的人群中,很多百姓纷纷露出惭愧之色。 第78章 瑞雪兆丰年,冻死蠹虫无数 “原来这才是云逍子的真实用意!” “好一个‘没有证据的事情’,一句话,就把晋商推上了风口浪尖!” “高明,着实高明!” 孙承宗连连赞叹。 “举手间,不仅自证了清白,还将祸水引到晋商头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云逍子的手段,简直是可怕!” “此人若是为官,必定权倾一时,若是为将,必定是世之名将!” 袁崇焕彻底心服。 “云逍子此举,怕不仅只是把脏水泼在晋商身上,还另有深意。” 孙承宗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云逍,心中忽然一动。 袁崇焕一怔,“还能有什么算计?” 孙承宗压低声音:“陛下为什么,突然将满桂和赵率教,调任到宣府、大同?” “阁老是说……” 袁崇焕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大变。 孙承宗急忙阻止:“慎言!” 袁崇焕赶忙闭嘴,满脸震骇之色。 仔细思索片刻,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 袁崇焕骇然道:“难道从抓马世龙开始,陛下和云逍子已经在暗中布局?” 孙承宗颔首道:“十有八九是的。” 袁崇焕又是一阵惊叹:“以前我不相信世上,有诸葛亮这等多智近妖的人物,现在信了。” “大明有这等人物,是陛下之福,江山社稷之福啊!” 孙承宗捋着胡须,一阵大笑。 酒楼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叔父比那诸葛亮,也是不遑多让了。” 崇祯开怀大笑。 王承恩陪着笑:“这都是万岁爷的福气。” “叔父是朕的福气,却是晋商以及朝中那帮蠹虫的灾星!” 崇祯一声冷笑,满脸杀机。 “让东厂、锦衣卫以及白杆兵都准备好了。” “等宣府、大同那边一有消息,立即动手!” 王承恩赶忙躬身领命。 顺天府署大门前。 除了曹化淳、骆养性等极少数官员。 三法司和顺天府多数人,都是一脸阴沉。 这下子搞砸了! 晋商这次是黄泥巴掉裤裆,怎么都洗不清了。 民意已经被煽动起来了。 这该怎么收场? “云逍子!” “你没有真凭实据,怎能信口给晋商定罪?” “你这是煽动百姓闹事,本官要弹劾你!” 督察院的一名御史厉声说道。 “弹劾贫道?” “贫道有说过,晋商是杀人真凶吗?” 云逍一声嗤笑。 看那御史的眼神,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曹化淳笑道:“云真人可不曾说过这话,都是百姓胡乱猜测的。” 那御史哑口无言。 “你们,还是想清楚,该怎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吧!” 云逍冷冷地看着胡世赏等人。 “我曾经答应过他们,用十条命,来赔偿他们一命。” “杀他们的真凶,以及与真凶勾结的官员,一个都逃不掉!” 云逍指着那些尸体,语气森然,目光变得冰冷如刀。 众官一阵不寒而栗,不敢与他对视。 接着云逍看向那些死者的亲属。 “你们尽管放心,你们的家人,绝不会白死!” “官府不给你们做主,皇帝会,贫道也会!” “五天内,我要用一千多颗人头,来祭奠你们枉死的亲人!” 声音冷冽,杀气腾腾,掷地有声。 说完,云逍大袖一甩,大步离开。 四周的百姓纷纷后退,为他让出一条通道。 …… 是夜。 山西会馆被愤怒的百姓纵火焚烧。 超过二十家晋商商号,被打砸抢,货物被抢夺一空。 晋商在京的人,甚至是帮晋商做事的掌柜、伙计。 全都胆战心惊,晚上不敢睡觉。 晋商匆忙联系五城兵马司。 这是专门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 晋商的商号被抢,会馆被烧,正归五城兵马司管。 五城兵马司其实不是一个衙门,而是五个衙门的合称。 平日里,衙门的指挥、副指挥,晋商没少喂银子。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谁知。 五城兵马司收到严令。 不得动用一兵一卒弹压百姓。 否则,撤职查办! 甚至连宵禁也给撤了。 下达命令的,正是负责京城戎政的英.国公张维贤。 这下子晋商彻底没辙了。 晋商身后的那些大臣们,也全都慌了神。 事情完全失控了!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皇帝在幕后操纵。 搞不好这次要引火烧身。 于是大臣们开始准备先发制人。 纷纷写奏章,准备第二天弹劾云逍、张维贤。 钱谦益等一些笔杆子,发挥出当年寒窗苦读的精神。 熬夜写文章,占据渔轮高地。 是非曲直,还不是由咱说了算? 先把云逍给骂臭了,把水给搅浑了。 到时候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二天清晨。 京师百姓一觉醒来。 发现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半尺宽、三尺长的白纸。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 无非是“杀人偿命”、“官商勾结”之类的话。 八大晋商,以及胡世赏等朝中官员。 包括钱谦益在内,全都榜上有名。 虽然百姓当中识字的不多。 可经过口口相传。 不到半个时辰,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妖道,卑鄙无耻之极!” 钱谦益看到家人收集而来的一大沓白纸。. 又看到纸上的内容,气得当场昏厥了过去。 晋商在京城中的主事人,以及那些个官员,全都懵了。 竟然还有这种搞法? 虽然很无耻,很卑鄙。 也很简单粗暴。 可他太特么的有效了啊! 这下子,长一百张嘴巴,写上一百篇锦绣文章。 也没法子洗清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东西叫大字报。 在后世,这东西就是渔轮宣传的核弹。 要想搞臭一个人,大字报一出,立即见效。 御史台的御史老爷们,偷偷烧了写好的奏章。 翰林院、国子监的读书人,全都鸦雀无声。 晋商关闭所有商号,缩在家里不敢冒头。 朝会上。 英.国公张维贤上奏。 京城局势混乱,甚至有可能引发民变。 因此奏请崇祯,调集白杆兵入城。 同时奏请,全城戒严三日。 崇祯当堂准奏。 当天。 白杆兵进入京师,全城开始戒严。 除了东厂、锦衣卫,任何人不得擅自出门。 京营、五城兵马司的兵马,却严令不得妄动。 大明京师,一时风声鹤唳。 下午的时候。 天上突然开始飘起了大雪。 北方已经连续干旱近三年多。 这还是今年冬天下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这场大雪之后,不知道会冻死多少蠹虫!” 道观中。 云逍仰望天空,一时心潮激荡。 第79章 晋商末日 次日,大雪纷飞。 大明北地,银装素裹。 宣府镇。 大明九边之一。 因镇总兵驻宣化府得名,宣府总兵衙门大堂外,站满了人。 有宣府的副将、参将、游击等将官。 还有八大晋商的人。 除了几个身在京师的,其他的当家人全部到齐了。 新上任的总兵满桂,今天特意召集他们前来总兵衙门议事。 关系到以后能不能大把的赚银子。 不敢不来啊! 众人已经在雪地里站了近半个时辰。 一个个,全都成了雪人。 却始终不见总兵满桂露面。 那些将官都是火冒三丈。 脾气差一点的,甚至开始骂骂咧咧。 有些人想要离开,却被守在门口的亲兵给赶了回来。 晋商的当家人们凑到一块儿低声议论着。 梁家的梁嘉宾担心地说道:“该不会出事吧?” “我们王家护送那位的人,这么久了,还杳无音信。” “范家给那边送粮食的掌柜、伙计,至今也不见返回。” “马世龙被抓了,皇帝又忽然换了宣府、大同的总兵。” “我这眼皮子老是在跳,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啊!” 王家的当家人王登库忧心忡忡。 其他人也都面露忧虑之色。 “王当家的,未免也太杞人忧天了!” 来自范家的范永升,不在意地笑着说道。 此人是范永斗的弟弟。 范永斗此时在京中,这次由范永升代表范家来总兵衙门。 “皇帝换掉总兵,是因为宣府、大同的兵没用。” 范永升一声嗤笑。 这话倒是个大实话。 建奴入关,朝廷调集两地的兵马赶往蓟镇驰援。 结果宣府的兵马,走到半路上,居然哗变了。 有的兵逃回乡里,有的落草为寇。 至于大同的兵马,正是马世龙马大帅领军。 五万兵马,被建奴杀了个落花流水。 “至于马世龙,是他招惹到了云逍子这个妖道。” “如今家兄正在京中暗中操作,云逍子,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皇帝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还有心思对付咱们?” 范永升说的头头是道。 众人放心了不少。 “至于满桂满大帅……呵呵!” “说句不当说的,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今天无非是新官上任,想给那些个将官一个下马威,顺带从咱们这里敲点银子。” “再说了,大家伙儿可别忘了,宣府做主的可不是总兵,而是巡抚大人!” 一番话,让晋商们全都放下心来。 范永升说的一点都不错。 总兵之上,还有巡抚。 巡抚总领军政大权,总兵也得听从巡抚的。 宣府的巡抚是郭之琮。 他是山西平阳府蒲州人氏。 妥妥的自家人。 晋商的保护之神。 只要宣府的巡抚还是郭之琮。 晋商就可以安心的赚银子。 正议论间。 一身戎装的新任宣府总兵满桂,带着十几个亲兵从大堂内走出。 众将官、晋商纷纷行礼参拜。 “刚接手宣府军务,忙得昏天黑地,让诸位久等了,本将给大家赔个不是。” 满桂在台阶上站定,笑眯眯地开口。 众人连说不敢。 看着那些将官和晋商,满桂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心里的杀意,却是快要溢出来。 这帮蠹虫! 将士在前方卖命。 他们却在后方卖国、卖祖宗。 现在好了,这些蠹虫一个都跑不掉。 铲除晋商第一功,非咱满桂莫属! 多亏了云逍子真人! 要不是他设计抓了一千多建奴。 上哪儿找晋商的罪证? 这次陛下下定决心除掉晋商。 肯定也是云真人的谋划。 冲着这份功劳,进京后也要好好登门道谢。 “外面雪大,都进来吧!” 满桂大手一挥,然后转身走进大堂。 他的态度的态度,让众人彻底放下心来。 谁知进了大堂。 满桂的态度,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先是对宣府的将官一通训斥,就差没骂娘了。 接着向晋商狮子大张口。 要求晋商在年关之前,提供五十万石粮米。 晋商被满桂的大胃口,给吓坏了。 如今京师的糙米,要三两银子一石。 五十万石,这可是一百多万两银子啊! 晋商们纷纷开口叫屈。 “京畿缺粮,粮价暴涨,陛下整天担心的睡不着觉。” “本将却听说,晋商在暗中大肆囤积粮食。” “让你们拿出五十万石,你们竟敢推三阻四?” “今天要是拿不出这么多粮,就休想走出本将的衙门!” 满桂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桌面上的东西被震得飞起老高。 晋商面面相觑。 这他娘的,就是一个横蛮不讲理的丘八! 粮食当然有。 可那是给大金准备的。 一百多万两银子,晋商也损失的起。 何况晋商囤积的粮食,最初购粮花的钱,也只有区区二十来万两而已。 却是万万不能拿出来。 一旦拿出这么多的粮食,岂不是做实了晋商囤积居奇? 再说了。 满桂这才刚到任呢,就狮子大张口。 以后还得了? 不能惯着! 王登库暗中朝那些个将官使眼色。 只能搬救兵来,让巡抚大人来对付这个满蛮子。 一名参将站出来,向满桂拱手说道:“总兵大人,家父病重在家,特向大人告个假,还望大人允准。” 满桂不疑有他,点头说道:“你为何不早说,快去!” 那参将道了声谢。 然后急匆匆离开,直奔巡抚衙门而去。 “这是敲诈勒索!” “有本巡抚在,容不得满桂在宣府放肆!” 巡抚郭之琮闻言大怒,当即冒雪来到总兵衙门。 进了大堂。 满桂却依然坐在那里巍然不动。 郭之琮冷冷说道:“总兵大人,好大的官威!肆意敲诈商贾,本官大可以直接将你拿下,然后再奏明陛下!” 满桂‘嘿’了一声,“本将不过是让晋商拿一点粮食,为朝廷分忧。郭中丞这就急了,该不是有什么猫腻吧?” “满桂,你放肆!” “本官替天巡视地方,有先斩后奏之权。你当真以为,本官动不得你?” 郭之琮一声冷笑。 随即朝那些将官喝道:“将满桂拿下!” 那些个宣府将官们顿时跳了出来,直奔主位上的满桂而去。 满桂嘿嘿一笑,站起身来,避到一旁。 这时从后堂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是一名老太监。 他的身后,紧跟着一名二品大员。 正是礼部尚书温体仁。 后面则是一群头戴尖顶帽的东厂番子,和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第80章 晋商跌倒,崇祯吃饱 “杨公公,温尚书,你们何时到的宣府?” 郭之琮满脸堆笑,心,却是沉入到了谷底。 这太监叫杨显名,是内廷都知监的掌印太监。 他也是信王府的老人,不过一直不得重用,直到王德化被拿下之后,才被提拔起来。 温体仁是礼部尚书。 这是个阿谀奉承之徒。 在朝堂上,常为妖道云逍子发声。 这样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宣府。 自己这个宣府巡抚,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再联想到满桂的所作所为。 事情不妙! 十分的不妙! 那些宣府将官和晋商们,也都意识到出事了。 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 “圣旨到,宣府巡抚郭之琮,接旨吧!” 杨显名高举圣旨,冷冰冰地说道。 “臣郭之琮,接旨!” 郭之琮慌忙跪下。 其他人也都纷纷跪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如今大明虽然日渐衰弱。 可皇帝的威严还在。 别说是郭之琮这文官。. 就连那些手握重兵的边军悍将。 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 敢于直接抗旨不遵,却极为少见。 “商贾范永斗、王登库、梁嘉宾等,私通建奴,贩卖军械、粮食、盐铁,甚至提供军机要情。” “宣府巡抚郭之琮,以及副将、参将等文武官员,与晋商沆瀣一气,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 “即令宣府总兵满桂,缉拿郭之琮等一干犯官入京。” “范、王、梁等八家商贾,通虏卖国,罪不容赦,赐连坐家族。” “各家首犯连同家眷,押解入京受审,九族尽皆下狱,一应家产,悉数抄没充公!” …… 大堂内,一片死寂。 郭之琮跪伏在地上,体若筛糠。 几名将官突然站起身,朝外面冲去。 刚刚逃出大堂。 迎面就是十几杆长枪刺来,当场就被刺成筛子眼。 “这是假传圣旨!” “无凭无据,我们不服!” “朝中自有大臣为咱们主持公道,怕什么?” “皇帝这么做,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冤枉啊,千古奇冤!” …… 八大家的当家人,全都愤怒地叫嚷起来。 “冤枉了你们?” 温体仁指着众晋商,一声冷笑。 “被你们奉为座上宾的奴酋亲卫鳌拜,此时,就在东厂诏狱里呆着。” “建奴的贝勒多铎和一千五百骑军,连同为建奴运送粮食的范家掌柜、伙计,此时正在押解进京的途中。” “你们自以为做的隐秘,却没想到,你们的一举一动,云逍子真人都了如指掌,真是可笑之极!” 这次崇祯委温体仁以重任。 因此在临行前,告知了很多内幕。 晋商们瞠目结舌。 鳌拜被抓了? 多铎贝勒也被生擒了? 全都是云逍子那个妖道所赐? 这怎么可能?! 半晌。 “云逍子现在自身难保,不久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皇帝,也保不住他。” “皇帝现在抓了我们,到时候,还是得放了我们,还要还我们一个清白!” 范永升连连冷笑。 其他晋商顿时精神一振。 朝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 联合起来,跟皇帝都能掰一掰手腕子。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 “还在做你们的清秋大梦呢!” 温体仁又是一声嗤笑。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免得你们还心存侥幸。” “不仅是宣府的文武官员,你们晋商在朝中的那些个靠山,也一个都逃不掉。” “云仙长那是跟你们做戏玩儿呢,你们还居然当真了?” 一番话,如同一声声惊雷,在晋商的脑海中炸响。 王登库依然不死心,“皇帝和妖道云逍子空口白牙,就能诬陷朝中重臣?就不怕遭群臣反对,天下大乱?” 温体仁一阵呵呵,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王登库。 “你这种猪都想到了,云仙长想不到?” “陛下让满桂、赵率教两位总兵,坐镇宣府、大同,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在宣府的府邸,以及你们老家,此时已经有兵马光顾了。” “只要抄了你们的家,拿到账簿、书信,你们通虏卖国的证据有了,勾结朝中大臣的铁证,同样也有了。” “到时候,你们的靠山一个都逃不掉,有哪个大臣敢给他们说话?” 众晋商顿时面如死灰。 晋商做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当然要记账,不可能没有账簿。 多年以来,他们培植官员,花费了大笔的银子。 为了防止这些官员以后反水不听话,送出的每一笔银子,也都做了账本,往来的书信也都妥善保存着。 只不过账簿一明一暗,明的供官府查账,暗的却是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只是藏的再怎么隐秘,能逃得过东厂和锦衣卫的搜查? 再说了。 树倒猢狲散。 八大晋商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总会出一些贪生怕死的。 不仅是往来的书信以及账簿。 就连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也全都没了。 “全部拿下! 杨显名挥挥手。 后面的东厂番役和锦衣卫一拥而上,将堂下的官员、晋商,全都五花大绑起来。 “晋商,从此除名!” 温体仁一声轻笑。 满桂杀气腾腾地说道:“这等连祖宗都不要的奸商,就该千刀万剐!” “满总兵大可以放心。” “云仙长说了,晋商八个当家的,肯定是要凌迟的。” “另外还要杀一千五百七十个,给那些被晋商害死的百姓偿命。” 温体仁笑呵呵地说道。 “妖道云逍子,如此狠毒,你不得好死……” 王登库咬牙切齿,满脸怨毒。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名东厂番役一刀鞘抽在他的脸上,当即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 从八大晋商在宣府的宅子中,查抄出账簿、书信无数。 单凭这些东西,足够晋商抄家灭族。 也足以锤死晋商在朝中的那些个靠山。 现银却没抄到多少,八家一共只有六十多万两。 到下午边上。 从大同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从八家晋商的老家中,又抄出大量的账簿和书信。 甚至从嘉庆年间的都有。 不得不说。 晋商做事,就是……严谨! 银子,更是如山! 全都熔成百斤重的银冬瓜,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 初步估算,数目在三千八百万两之上。 至于各种书画、珍宝,更是不计其数,价值根本无法估计。 如此之大的数目,把温体仁等人都惊呆了。 光是银子,就相当于大明十年的赋税啊! 温体仁立即命人将消息,以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京城。 第82章 云逍子不是人,是妖 范府。 前宅堂屋中。 王登科与梁嘉和三人如坐针毡。 京城戒严的当天,他们正在范府议事。 结果就被困在了范府当中。 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宅子里面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 甚至连晋商在朝中的那些个靠山,也没有任何音讯。 几人彻底慌了神。 “天还塌不了,慌什么慌!” 范永斗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虽然同样惊慌,却并未跟另外二人一样六神无主。 梁嘉和苦着脸说道:“范当家的,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赶紧拿个章程出来啊!” “还不是你,出了那样的馊主意,否则哪里会有今天?” 范永斗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别说是我,咱们所有人,包括朝里的那些老大人,哪个能料得到,那妖道竟然能用那样的法子,撇清了自己,还倒打咱们一耙?” 梁嘉和表示很委屈。 “云逍子,真是好算计啊!” “这下子不仅是咱们,朝里的大人们,也全都被动了。” “我瞅皇帝这架势,怕是有什么大动作啊! 王登科忧心忡忡地说道。 “怕什么?” 范永斗一声冷笑。 “督察院以及六部,都有咱们的人。”奇快妏敩 “皇帝难道还敢对咱们晋商下手不成?” “莫要忘了,当年万历皇帝立储的事情,最终还不是给大臣们低头了?” 范永斗的一番话,让王、梁二人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当年万历皇帝极其宠爱郑皇贵妃。 因此打算立郑妃所生的朱常洵为太子。 朝中大臣们以违背祖制和礼制、损害国本为由,极力反对。 万历也是头铁的很,直接和大臣们杠上了。 这一杠,就是十五年。 最终万历还是杠不过大臣们。 不得不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如今晋商,在朝堂上掌控着惊人的势力。 韩爌和王德化就不说了。 左都御史曹于汴。 户部尚书孙居相。 工部尚书程启南。 太仆寺正卿魏光绪。 …… 皇帝要动晋商。 就不得不考虑,跟大臣们发生正面冲突。 现在的大明,可不比万历朝。 崇祯皇帝,能跟万历一样,和大臣们硬刚十五年? “当初就失算了!” “遵化之战后,就该直接出动死士,杀了那妖道。” “否则哪里会有今日?” 范永斗眸子里寒光一闪,满面杀机。 “没错!” 梁嘉和猛地一拍大腿。 “现在所有的麻烦,全都是因那妖道而起。” “只需杀了云逍子,一切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王登科皱着眉头说道:“云逍子如今身边有锦衣卫贴身保护,甚至还有一千禁军,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范永斗森然说道:“大明之前的皇帝,身在深宫都能横死,还奈何不得一个道士?” 王登科与梁嘉和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 ‘轰’的一声巨响,从大门那边传来。 紧接着接连响起几声惨叫。 随即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呵斥声传来。 堂屋中的三人大惊失色,匆忙起身出屋。 一大群头戴尖顶帽子的东厂番子,蜂拥而至。 十几名家丁试图上前阻拦。 被东厂番子用强弩当场射杀。 梁嘉和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王登科扶着墙壁,这才没有倒下。 “东厂的哪位大人带队?” “为何公然闯入我范家杀人?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范永斗强作镇定,沉声问道。 “晋商杀一百五十七名百姓,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居然讲起了王法,还真是咄咄怪事,让咱家今天长了见识!” 后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人群分开。 王承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范永斗的心瞬时沉入到了谷底。 王承恩这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东厂提督亲自出马。 事情显然是已经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可这不科学啊! 皇帝除非是疯了,才会这么做。 “王公公,你这是甘愿充当妖道云逍子的马前卒了?” “王公公自比魏忠贤如何?他是个什么下场,公公怕是忘了吧?” 范永斗自知这次难逃一劫。 不过在气势上,却是不能弱了。 王承恩‘呵’了一声,“范大掌柜不愧是被努尔哈赤称赞的人物,都到了这般田地了,还敢威胁咱家?” 范永斗心中一凛,“王公公的话,范某不懂。” “那咱家就实话实说了吧!” “你们八家晋商,在宣府以及老家的宅子,都被抄了!” “你们通虏卖国、勾结朝臣的铁证,此时正放在万岁爷的御案上。” “晋商,彻底完了!” 王承恩看范永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范永斗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拿下!” 王承恩大手一挥。 几个东厂番子冲上去,将三人捆绑成了粽子。 “不可能!” “皇帝不可能有这本事,也没这个魄力,敢这么对咱们晋商!” “是谁,到底是谁毁了咱们晋商?” 范永斗死死地盯着王承恩。 王承恩呵呵一笑,“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何必问咱家?” “云逍子!” 范永斗咬牙切齿。 “要不是你们黑了心,用一百多百姓的性命,栽赃云仙长。” “他又怎么会借着翻案的机会,把火引到晋商身上?” “陛下又怎么会找到借口,让全城戒严,让你们和朝中的那帮蠹虫动弹不得。” “宣府、大同那边,又怎么会那么轻松,将你们晋商的根都给挖了?” “有了你们跟朝中大臣往来的书信,嘿嘿,一个都逃不掉!” 王承恩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些关节,他也是才刚刚想透彻。 云仙长,简直是神人啊! “一环套着一环,行事如此缜密……” “云逍子不是人,妖,他是个妖道!” 范永斗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一直以为,云逍不过是一个撞了大运,被皇帝器重的道士。 现在看来,自己简直是可笑之极! 晋商有今天,不冤! “卖国卖祖宗,扶植大臣,残害百姓,灭了你们九族,都是轻的。” “一群败类!” 王承恩一口吐沫,吐在范永斗的脸上。 “云逍子……” 范永斗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83章 公审大会,听叔父的准没错 崇祯二年。 十二月十九,清晨。 京师南郊,蒿坪。 这里本是一处荒无人烟之地。 此时,却是人山人海。 汇聚在此地的人数,不下十万。 十天前。 崇祯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抄八大晋商。 曹于汴、孙居相等朝中重臣,以及三十多名四品以上官员。 尽数落网! 消息传开,朝野哗然,天下震动。 紧接着,崇祯昭告天下。 将晋商通敌卖国的事情。 以及曹于汴等大臣,充当晋商保护伞之事,公之于众。 并且在朝会上,当众展示铁证。 一时间。 晋商和这些大臣,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经过三法司审议,廷议一致通过。 对曹于汴等大臣,以及范永斗等晋商,还有建奴俘虏。 分别处以斩首、腰斩、凌迟等重型。 行刑之日,就定在今天。 京城中万人空巷。 不计其数的百姓,赶来观刑。 崇祯也御驾亲临。 这是‘叔父’教的。 身为皇帝,要学会作秀。 这么好获取威望的机会,怎能错过? 同时崇祯还依照云逍的建议。 下令凡是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必须到场观刑。 做什么? 杀鸡儆猴! 临近午时。 汇聚蒿坪的百姓,超过二十万。 要不是京营、五城兵马司以及顺天府衙门,派人现场维持秩序。 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 正午时分。 崇祯御驾抵达现场。 公审大会开始了。 砍脑袋的事情,很多人都见过。 可砍脑袋前,还要搞一个公审大会,这可是稀罕事。 首先公审的是建奴俘虏。 多铎、鳌拜等十几名建奴将佐,被押上临时搭建的高台。 大理寺卿大声宣布了建奴背叛大明,以及在辽东对汉人犯下的种种罪过。 下方有专门挑选出来的大嗓门兵卒、差役,将大理寺卿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一遍,以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 此时的建奴,跟没开化的野蛮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辽东的种种作为,比起后世的鬼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辽东的汉人,被奴役,被肆意屠戮,罄竹难书。 百官以及百姓们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人群沸腾起来,喊杀声震动四野,直冲天穹。 多铎、鳌拜等人,被兵卒押着,绕场转了一周。 多铎、鳌拜在百官坐的位置四处搜寻。 他们试图找到那让他们落到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 结果却大失所望。 百官当中,并没有身穿道袍的人。 建奴经过之处,愤怒的百姓纷纷投掷石头、泥块。 甚至有百姓冲过兵卒的封锁,扑上去,如同野兽一般,用手抓,用牙齿撕咬。 等一圈转下来,十几个建奴都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 四千多建奴俘虏被斩首,人头滚滚落地。 有很多百姓,纷纷涌向行刑现场,花钱购买建奴的肉。 一两银子一块肉,比猪肉贵了十倍都不止。 却还是被百姓疯抢一空。 接着公审的是范永斗等晋商。 后世的汉奸,往往比鬼子还要可恨。 如今的大明也是一样。 并且京师粮价暴涨,也全都拜晋商所赐。 因此京师百姓恨不得吃晋商的肉,喝他们的血。 结果在押解晋商巡游的时候,场面失控了。 暴怒的人群冲破封锁。 等京营的兵卒驱散人群。 范永斗等人变成了零件。 这反倒是便宜了他们。 按照三法司审议的结果,八家晋商的当家人,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现在倒是得了一个痛快。 接着晋商的家眷被处决。 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五百七十人。 最后公审的是马世龙、曹于汴等大臣。 马世龙,腰斩! 曹于汴、孙居相等,斩首! 又一次人头滚滚落地。 刺鼻的血腥气,让人作呕。 那些观刑的大臣们,无不心惊胆战。 同时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一些人在下面低声议论着。 “曹于汴、孙居相、魏光绪等人,都是于大明有功之臣,竟然落得这般下场,可叹!奇快妏敩 “一次杀了这么多的人,其中有这么多的大臣,这是洪武年间才有的事情啊。” “陛下如此嗜杀,非仁君所为啊!” “还不都是云逍子的主意?” “自从陛下宠信云逍子以来,大明就没有安分过。” …… “满口胡言!” 一名三十出头的五品官,站起来指着那些低声议论的官员,厉声呵斥。 “晋商通敌卖国,用大明的血,供应建奴,难道还杀不得?” “曹于汴等人,食君之禄,却庇护晋商卖国,这些人,难道杀不得?” “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为国锄奸,功在社稷,堪称大明擎天栋梁,岂容你们在背后议论?” “你们是非不分,混淆黑白,曹于汴、孙居相等奸贼,就是你等下场!” 那官员声色俱厉。 说的那些个大臣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 坐在前排的袁崇焕向身旁的孙传庭问道:“此人是谁?” “孙传庭,代州振武卫人,吏部稽勋司郎中。” “曾作诗‘丸泥不是封关计,仗剑谁歌出塞词’,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孙承宗笑着答道。 袁崇焕笑道:“此人倒是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只是高傲了一些,戾气也重了一些,怕是不容于众。” 孙承宗摇头道:“如今的大明,不正是需要这等人物?” 正说话间。 崇祯御驾前,忽然一阵骚动。 就见一名一身孝服的年轻女子,在人前向崇祯跪地磕头。 这女子,正是程雪迎。 马世龙杀良冒功,屠戮石门村七百多人。 程雪迎的父亲也是被马世龙所杀。 如今马世龙伏诛,她这是特意跪谢崇祯。 只可惜隔的太远,看不清崇祯的面目。 否则她就会认出。 当今大明天子,竟会是云真人的“侄儿”,常被云真人训的一头包 后方的百姓见状,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擒获建奴四千有余,铲除晋商,诛杀奸臣。 此时崇祯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高大巍峨,英明神武。 甚至可以比肩太祖、成祖。 因此此时的举动,全都是真心实意。 二十多万人一起跪地高呼。 这场面是何等的壮观? 一时间地动山摇,山呼海啸。 崇祯目睹这一幕,不禁心神激荡,豪情万丈。 这才是天子的感觉! 大臣们说一万句“圣上英明”,哪里抵得上眼前这些? 现在才是开始。 只要继续听‘叔父’的,中兴大明不是什么奢望。 甚至成就太祖、成祖的旷世伟业,也未必没有可能。 第84章 皇帝封赏?全都是坑! 目睹二十万百姓叩拜崇祯,山呼万岁。 群臣无不震动。 从今天起。 皇帝的权威,从此很难再撼动了。 “今日之事,让陛下威严一时无两。陛下,真是高明啊!” 袁崇焕感叹之余,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崇祯登基之初。 袁崇焕欺他能力不足,又急于证明自己。 于是就向崇祯夸下海口,声称‘五年平辽’。 因此得到崇祯器重。 要权给权,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现在虽然只过去两年多。 距离五年之约,还有一半时间。 然而建奴都差点打到京师来了。 东江镇也几乎被废掉。 五年平辽,显然是成了一个笑话。 袁崇焕不得不担心。 如今的崇祯皇帝,已经不是吴下阿蒙。 又怎能看不出,当初自己是有意欺君? 况且上次建奴入塞,已经有大臣在弹劾了。 皇帝若是秋后算账怎么办? “元素此言差矣!” 孙承宗摇头说道,“今天的事情,可不是陛下的手笔。” 袁崇焕诧然道:“难道又是云逍子?” “除了纯阳真人,还能有谁?” 孙承宗捋着胡须笑道。 “公审建奴、晋商以及马世龙、曹于汴等人。” “这是向官民展示功绩,以此赢得民心,树立陛下的威严。” “让百官观刑,则是杀鸡儆猴,震慑群臣。” “可谓是一举数的,除了云逍子,老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孙承宗分析的十分透彻。 袁崇焕深以为然。 心中对云逍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元素,老夫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趁早向陛下上请罪折子,再去吕祖观走一趟。” “否则,你恐怕……” 孙承宗看着袁崇焕,语重心长地劝道。 他对袁崇焕有提携之恩,因此说话不用顾忌什么。 袁崇焕摇头一笑。 显然心里对孙承宗的话不以为然。 他这蓟辽督师,手下悍将无数,并且手握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军。 抵御建奴,非他不可。 并且经略辽东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建树。 宁锦大捷,这都是摆在那里的功绩。 向皇帝请罪? 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至于云逍子…… 敬佩归敬佩。 堂堂蓟辽督师。 在一个道士面前低三下气。 袁督师还做不到。 孙承宗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声。 只能是言尽于此,好自为之了。 …… 金国都城,沈阳。 宫殿中,吵成一片。 竟是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 前去接收粮食的多铎。 连同一千五百正白旗精锐骑军。 被明军全部擒获,一个不漏。 从努尔哈赤起兵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至于粮食…… 连晋商都被明国皇帝一网打尽了。 以后再也没有商人,为金国输血了。 消息传到沈阳,举国震动。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多尔衮等人趁机发难。 以上次偷袭明国失利,多铎被擒。 以及粮食、盐铁供应被切断为由。 连续向皇太极逼宫。 连日来,皇太极焦头烂额。 看着咄咄逼人的兄弟们,皇太极的神智有些恍惚。 努尔哈赤能将汗位传给他,他绝非是什么庸才。 继承汗位之初,服皇太极的人不多。 三大贝勒、各固山额真、王大臣,处处掣肘。 三大贝勒俱南坐受。 什么意思? 就是开朝会的时候。 其它贝勒向皇太极磕头行礼。 而他还需要磕头还回去。 并且任何国政,都需要其他三大贝勒点头同意才行。 这算个啥大汗? 短短数年过去。 皇太极纵横捭阖,硬生生地把大权掌握在手中。 努尔哈赤亲自定下的,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制度。 也被他给废了。 金国的国力,也蒸蒸日上。 然而谁又能想到。 这样的大好局面,竟然毁于一旦。 “云逍子……” 皇太极心头一阵抽搐,痛苦地闭上眼睛。 奇袭大明,功败垂成,儿子豪格死于非命。 多铎及一千五百精锐,中了明军毒计,被一网打尽。 这些还不是不能承受。 没了晋商供应粮食、军资。 那可就相当要命了。 连这个冬天,都会变得十分难熬。 以后还怎么跟明国交战? 这一切,全都是拜云逍子所赐。 “这明国道士,莫非是上天派来,克制我大金国的?” 皇太极不得不怀疑。 “老四,你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才行!” “当初八王议政的时候,我大金百战百胜,如今你专权主政,却接连失利。” “这足以证明,咱大金国的事情,还是得按父汗定下的规矩来!” 贝勒们不依不饶。 尤其是多尔衮。 他的生母,被皇太极逼迫为努尔哈赤殉葬。 因此与皇太极有着深仇大恨。 这次一母同胞的弟弟多铎,又被明国给抓了。 当然不会放过皇太极。 “一切过错,我一力承担。” “就按你们所说的,恢复父汗定下的八旗旗主贝勒,共议国政制度。” 皇太极艰难地说道。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多尔衮等人,无不振奋。 看着众人的神色,皇太极心头又是一阵抽搐。 从今后,自己将又会被绑住手脚。 金国,又将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要想恢复以前的大好局面,几乎是不可能了。 “云逍子,云逍子……” 皇太极紧紧攥住拳头。 接着感到喉咙一热。 一股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然后身子一晃,软绵绵地倒在座位上。 …… 就在皇太极吐血昏迷的同时。 远在大明京师之外的吕祖观中。 云逍正在接受皇帝的封赏。 等曹化淳宣读完圣旨。 云逍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 敕封吕祖宫住持! 赐免死铁券! 这算什么封赏? 这是两个大坑啊! 吕祖宫,于京师西城。 原为火神庙、地藏庵两院庙宇,隔墙而立,分祀神佛。 后来重新修缮,将庙、庵合为一体,改名为吕祖宫。 这可不是一座普通的道观。 吕祖宫嗣传道教全真龙门派法脉。 在整个北方,仅次于道教全真龙门派祖庭白云观。 自己只是吕祖观的小道士啊! 如今一下子成了吕祖宫的主持。 并且还是皇帝亲自敕封的。 这不是成了全天下道士的众矢之的? 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至于免死铁券…… 云逍看着那块铁制的瓦形器。 欲哭无泪。 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初一共颁赐了三十四副免死铁券。 得到免死铁券的功臣,最终有几个善终? 这不是什么护身符,而是催命符啊! 云逍感觉这次被崇祯皇帝给坑了。 甚至怀疑,是不是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第85章 请开海禁疏 “咱家向云真人道喜了!” 曹化淳宣旨完毕,笑呵呵地向云逍道喜。 “贫道谢了。” 云逍面无表情,心中一阵呵呵。 曹化淳暗自感慨不已。 不愧是谪仙下凡。 这次立下泼天的功劳。 皇帝对云真人的恩宠,更是绝无仅有。 人家竟然不骄不躁,风轻云淡。 不服不行啊! 曹化淳离开道观。 在下山的途中,撞见温体仁和一名老者。 “温尚书这是,来向云真人求签算卦?” “不知是问仕途,还是财运?” 曹化淳与温体仁关系密切。 因此十分随意地开起了玩笑。 温体仁笑道:“可不敢劳烦云真人,本官这是来道贺来的。” 曹化淳看了一眼那老者,问道:“这位倒是有些眼生。” 温体仁介绍道:“这位是南京工部右侍郎,何乔远何大人。” “莫非是编纂《名山藏》《闽书》的镜山先生?久仰久仰!” 曹化淳面露敬仰之色,赶忙拱手行礼。 何乔远拱手回礼:“见过曹公公。” 这位何乔远,是今世最为有名的方志史学家。 此人性格刚正不阿,在史学上敢于秉笔直书。 曹化淳最是顾惜自身名声。 自然不敢在何乔远面前托大。 万一人家在史书上写上一笔。 那身后的名声可就毁了。 “咱家还要回去跟万岁爷复命,改日再请教镜山先生。” 曹化淳客气了几分,然后告辞而去。 温体仁带着何乔远向吕祖观走去。 来到道观门口。 “温尚书,陛下已经驳回了老夫的折子,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云逍子的名声,老夫也早有所闻。可他毕竟是个道士,关系到国家大政,他能说得上话?” 何乔远面露犹豫之色,打起了退堂鼓。 温体仁劝道:“来都来了,总要试上一试,万一成了呢?” 何乔远无奈地叹了口气。 二人来到道观。 “听说云真人荣升吕祖宫住持,并且获陛下颁赐免死铁券,特来恭贺!” 温体仁笑容满面。 然后双手奉上两个红包。 不多,也就是一百两银票。 是个意思也就是了。 人家云真人不差钱。 并且送多了反倒不美。 “有心了。” 云逍倒是没有推辞,直接收了红包。 伸手不打笑脸人。 并且这个温体仁很会来事。 以后还用得着。 温体仁介绍了何乔远。 然后从袖口取出一封奏章,双手递给云逍,“何大人写了一封奏疏,还请云真人给看看。” “《请开海禁疏》?” 云逍看了奏章的标题,顿时眼睛一亮。 然后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何乔远。 这封奏疏,内容是奏请朝廷开海的。 九州的海贸,自前宋开始趋于成熟。 宋朝虽然怂的一匹,却是相当有钱。 有钱到什么程度? 包青天一年的收入折算成铜钱,大约有两万贯。 相当于后世的软妹币两千万! 一个看大门的收入,堪比欧罗巴的一个国王。 弱宋之所以这么有钱。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海贸的收入。 到了大明,由于种种原因,朝廷实行海禁。 寸板不许下海! 致使大明守着一座金山。 最终却因为缺银子而亡国。 没想到居然有人上书请朝廷开海。 看来大明还是有明白人啊! 云逍将奏疏仔细阅读了一遍。 看到后面崇祯的朱批。 这才明白,温体仁带何乔远来道观的目的。 云逍想了想,“留我这儿,我仔细看看。” 别的闲事可以不管。 开海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管。 这件事对大明的重要性,甚至超过铲除晋商。 正是因为禁海,闭关锁国。 才导致西洋白皮迅速超越东方。 一直到云逍所在的那个世界。 都还遭到白皮的肆意打压。 穿越到大明,任何事都可以不干。 也要极力推动废除海禁。 “有劳云真人!” 温体仁闻言大喜。 然后就拉着何乔远告辞而去。 二人离开道观。 何乔远失望地说道:“老夫说了,这事情没人能说服陛下,你还不信,这次白跑一趟。” “谁说白跑一趟?” “云真人收下奏疏,那就表示他会插手这件事。” 温体仁的话,让何乔远哑然失笑。 “一百两银子的贺礼,云真人就答应帮忙?” “即便是云真人答应,也要能说动陛下才行啊!” 温体仁却是信心满满,“只要是对大明有利的事情,云真人就一定会管。并且说句违逆的话,云真人的话,有时候比陛下还要好使。” 何乔远哪里肯信。 一个道士,说话比皇帝还管用? 那把陛下至于何地? 立皇帝刘瑾,八千岁魏忠贤。 当年可谓是权势熏天。 可也没有这么离谱吧? 何乔远摇头说道:“罢了,老夫也是心灰意冷,如今年事已高,也该告老还乡了。” “再等等!” “顶多十天,陛下肯定会召见你。” 温体仁十分笃定。 何乔远自然是不会相信。 可又不能驳了温体仁的面子。 于是答应暂时留在京师。 …… 崇祯这几天也是焦头烂额。 还是银子的事情。 以前因为缺银子发愁。 可银子多了,也是麻烦事。 这次查抄晋商和朝中大臣,简直是赚翻了。 一共抄了四千三百多万。 现银! 还不算各种珍宝、田产、宅子。 六部以及各个衙门。 就如同是一头头饿狼,全都盯着这笔银子。 为了能分得一杯羹,大臣们想尽千方百计。 每次朝会,为了银子的事情,都是吵的不可开交。 崇祯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还有一个麻烦事。 人事! 这次杀了那么多的大臣。 很多人都眼巴巴地盯着空出的官位。 说情跑官的,甚至都跑到周皇后那里去了。 崇祯每天都要被吹枕头风。 搞得他烦不胜烦。 本来打算放松放松的,也没了情趣。 崇祯思来想去。 最终还是得靠‘叔父’拿主意。 只是亏欠‘叔父’的太多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再加上‘叔父’对皇帝心存顾忌。 于是崇祯才决定封赏云逍。 才有了吕祖宫住持,和免死铁券的事情。 以崇祯的本意,直接敕封云逍为大真人。 跟张天师平级平坐。 可想到那样太惊世骇俗。 会给‘叔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退而求其次。 第87章 叔有一法,可延续大明江山三百年 “叔父能够未卜先知。” “知道朝中之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崇祯随即醒悟,一阵叹服。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云逍毫不留情地送上一记嘲讽。 随即笑了笑,说道:“大明的这些个大臣,是个什么德性,还需要未卜先知?” 以前没银子。 国库空的可以饿死老鼠。 就这,大臣们都还要想尽千方百计捞银子。 现在放着数千万百白花花的银子。 以大臣们的尿性,还能坐得住? 哪有不想方设法,找各种由头,大捞而特捞的? “以前拖欠的军饷,以及官员的俸禄,需要补上。” “辽东防御,陕北民乱,都需要大笔的银子。” “再加上赈灾,花银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啊!” 崇祯板着手指头,又是一阵头大。 “你所说的,全都是实情。” “然而大明皇帝,眼下要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却不是这些。” “四千多万两银子,必须花在刀刃上,而不是用在缝补窟窿上。” 云逍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陛下当务之急要解决什么事情?” 崇祯迫不及待地问道。 说起来也真是惭愧。 自己这个大明天子。 居然不知道,现在最应该花钱的地方在哪里。 “稳住皇权!” “拖欠的饷银,建奴、民乱、赈灾,都可以暂缓一步。” “皇帝稳住了手中的权力,是解决这些事情的前提。” “没有了权力,皇帝就是个摆设,什么事都做不了。” “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亡国!” 云逍的一席话。 方正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田贵妃、程雪迎以及林梳儿,听了却是神色大变。 云真人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崇祯一震。 思索片刻之后,深以为然。 有了权力,一切才有可能。 皇权不稳,什么都是空谈。 崇祯身子前倾,急道:“以叔父看来,该如何稳固皇权?” “两样!” “收军民之心,练精兵!” 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 崇祯皱着眉头,细细琢磨。 民心、军心,这个懂。 这次扳倒晋商,正是借助了民心。 军心更简单。 将士不怕死,大明才有希望。 另外还需要将士效忠于皇帝。 防止武官拥兵自重,甚至是造反。 练精兵,这个也懂。 为了铲除晋商,不得不从四川调白杆兵入京。 可见大明的军队,成了什么样子。 堂堂大明,拥兵200万。 皇帝手下,竟然没有可以放心用的兵。 说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大道理都懂。 可具体该怎么做,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崇祯十分诚恳地求教:“请叔父明示!” “收服民心,这个倒是简单。” “免除了三饷,皇帝就能尽收天下民心!” 云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如同一记炸雷,把崇祯吓了一跳。 田贵妃和方正化也都知道一些,一齐变色。 所谓三饷,是辽饷、剿饷与练饷的合称。 加派辽饷,是因为建奴入侵。 辽东战事紧急,军饷不足,朝廷不得不加派。 剿饷,是为镇压民乱筹措军费。 练饷,则是为镇压民乱练兵所用。 最开始,三饷属于临时加派,事毕即止。 然而随着辽东战事越发吃紧,朝廷财政越发窘迫。 于是加派迭增。 最终成为经常性的“岁额”。 老百姓本来就食不果腹。 加派三饷,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活不下去了,也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因此,三饷正是导致大明亡国的主要原因。 可如今朝廷的主要赋税来源,就是三饷。 直接免除三饷,固然可以收取天下民心。 可没银子了啊! “虽然朝廷这次,有了四千多万两银子的进账。” “直接免除三饷,即使是金山银山,也会坐吃山空啊!” “叔父此计,怕是,怕是有些不妥。” 崇祯摇头苦笑。 田贵妃心里不由得看低了‘叔父’几分。 还说什么大明江山社稷,全靠此人。 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听了他的话,还不天下大乱? “朝廷没银子,难道除了盘剥老百姓,就没有别的办法弄银子了?” “这是杀鸡取卵,饮鸩止渴!” 云逍冷哼一声。 显然对于侄儿的质疑,心中十分不满。 “叔父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定有办法为朝廷开辟新的财源。” 崇祯想到煤球厂的事情,顿时精神一振。 一个小小的煤球厂,一个月赚数万两银子。 这不是点石成金是什么? 自己也真是昏了头,居然质疑叔父! “要说是点石成金,叔还真的有不少,却解不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弄到银子,并且一劳永逸解决大明的财政危机,叔不是没有。” “主要还是看皇帝,能不能下定决心。” 云逍自信地一笑。 还真不是瞎吹。 身为穿越者,怎么能少的了赚钱的金手指? 何况云真人前世还是个理工狗。 然而再厉害的黑科技,也没办法从根源上解决大明的问题。 归根结底,需要皇帝痛下决心,根除旧弊。 “为了铲除晋商,陛下不惜罢免韩爌和王德化,以此证明自己的决心。” “要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陛下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这一点崇祯倒是十分自信。 再过十五年,大明都要亡国了,自己也要上吊自缢。 国快亡了,命也快没了。 还有什么是不敢做,不能做的? 云逍点点头。 通过铲除晋商这件事。 足以看出崇祯是个极有魄力的皇帝。 这与历史上的记载截然不同。 “恢复榷关、行盐、矿税等工商税。” “单是这一条,在数月之内,就可以解决朝廷的财政危机。”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 崇祯面露迟疑之色。 ‘叔父’以前说过这件事,知道其中的弊端。 自己上台伊始,就被东林党人给忽悠瘸了。 结果脑袋一热干了傻事,取消了这些税。 免除工商税,肥的南方富绅,苦的却是老百姓。 然而当初取消容易,现在重新征收,可就难了啊! 阻力太大了! 可想到大明的将来…… 崇祯心一横,豁出去了。 割富商的肉,总比自己上吊要好。 崇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接着问道:“除了重征工商税,还有什么办法办法?” “还有一条财源。” “弄得好了,大明年入一千万两银子,都是少的。” “并且可以让大明富国强民,从此延续三百年江山。” 云逍的话一落音。 崇祯两眼放光,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奇快妏敩 第88章 开海,开海! “每年赚千把万的银子,这都是小事。” 云逍喝了一杯酒,轻描淡写地说道。 崇祯瞪大了眼睛。 田贵妃张大了嘴巴。 一年一千万银子! 这还是小事? ‘叔父’,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查抄晋商,一共得到四千多万两银子。 这只是一次性的。 用完了,就再也没了。 大明可没有那么多的晋商,等着排队被抄家。 一年一千万! 这可是年年都有的,是长流水! “并且还不仅只是银子的事情!” 云逍接着又淡淡地说道。 “还有好处?” 崇祯感到自己的心脏,快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事情要是能搞成,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粮食危机,土地兼并……大明所有的沉疴,基本上都可以解决。” 说着说着。 云逍自己都有些兴奋了。 大明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 可这件事,却堪称是包治百病。 崇祯和田贵妃目瞪口呆。 方正化、程雪迎和林梳儿懵了。 “还不光是这些眼下的好处!” “这件事要是搞成了,能够福泽子孙万代。” “甚至让我九州,永世傲立于世界之巅,让异族仰视!” 云逍明显有些亢奋。. 崇祯猛地站起身。 以至于膝盖碰在桌子上。 痛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他却浑然不顾。 他盯着云逍,急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叔父快讲!” “开海!” 云逍笑了笑,自嘴唇中吐出两个字。 “开海?!” 崇祯一怔。 随即眉头大皱。 开海,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又算什么医治大明的良方? 前几天,他看了何乔远的奏章。 虽然奏章中说的天花乱坠。 崇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给驳了回去。 这倒不能怪他目光短浅。 从元朝跨海征讨瀛岛失败以来。 一直到大明,朝廷就实行禁海政策。 在世人看来。 开海有太多的弊端。 却得不到什么好处。 郑和七下西洋,耗资巨大,得不偿失。 这就是明证。 刘大夏一把火烧了航海资料。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时至今日,刘大夏这样的官员,依然占了多数。 田贵妃插话道:“我听说,从万历初年开始,朝廷曾经于漳州海澄县开海。” “征收的税钱,也才是十三万两银子,这距离叔父所说的年入一千多万,相差太远了。” 云逍点了点头,“你倒是有些见识。” 田贵妃一阵沾沾自喜。 谁知云逍话锋一转,“可却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 对晚辈说话,自然不用怎么客气。 田贵妃顿时面红耳赤。 她身份尊贵,又深受皇帝宠爱。 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她十分委屈地看着崇祯。 谁知崇祯却是沉着脸,说道:“女人家别乱说话,听叔父说。” 田贵妃眼圈红了。 陛下,变心了! “海贸利润惊人,前宋富庶,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朝廷收不到税,不是因为海贸无利可图。” “而是因为,商人与官员,以及海盗、红夷暗中勾结,通过走私避税罢了。” 云逍一语道破天机。 崇祯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 “朝廷实行海禁,却禁不住商人逐利。” “南方每年通过海运走私,将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源源不断地运往海外。” “每年的交易额,高达数亿两银子。” “那些商人肥的流油,朝廷,却收不到一两银子。” 听到这里,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数亿两银子的交易! 这能收多少税? 并且这还只是走私。 若是官方开展贸易,规模肯定要大得多。 一年一千万的税收,绝不是什么瞎话。 云逍接着呵呵一笑。 “郑芝龙、李奎奇这两个曾经的海盗头子,知道吧?” “以前光是抢劫过往商船,每年就获利超过五百万两银子。” “难道堂堂大明朝廷,连海盗都不如?” “如果朝廷开海,征收通商海税,一年获利一千万两,这都是少的。” 一番话,让崇祯的眼睛红了。 程雪迎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云逍说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我听人家说,海上有很多海盗。” “有大明的,有瀛人,还有跟野人一样的红夷。” “海盗这么猖獗,商船被抢了怎么办?” 程雪迎的话,也是崇祯,以及绝大多数大臣们的顾虑。 大明实在是被当年的瀛寇,给闹怕了。 “当年三宝太监,率领船队横扫大洋。” “如今的大明,却因为害怕海盗而不敢下海。” “永乐大帝要是泉下有知,估计会跳起来,狠狠地踢当今皇帝的屁股。” 云逍也是喝醉了。 说话也有点飘了。 崇祯一脸黑线。 ‘叔父’的话,说的倒是没毛病。 可大明沦落到现在的这个样子,能全怪朕吗? 田贵妃瞠目结舌。 这陛下都能忍? 你是堂堂大明天子啊! 方正化却是早就习惯。 埋头喝酒便是,什么都没听到。 云逍接着说道:“海上有海盗,清剿了就是,又怎能因噎废食?” 崇祯苦笑:“朝廷如今水师不堪大用,又缺银子,剿灭海盗,有心无力啊!” “郑芝龙、李奎奇,现在全都被朝廷招安。” “他们对于海盗的巢穴,了如指掌,又擅长海战。”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信任,再加官进爵,他们岂有不出力的道理?” “等大明缓过气来,重金打造出一支水师,重现三宝太监当年的辉煌,管他什么海盗、红夷,横扫了便是!” 一席话,让崇祯点点头。 这主意,的确是不错! 不愧是‘叔父’。 不仅是陆地上的。 大海上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见崇祯已经被说动,田贵妃有些心急。 她忍不住开口道:“听说大海之上,可是凶险的很呢,船毁人亡的事情时有发生。” 崇祯眉头一皱。 这的确是个问题。 大臣们反对开海,这也是一个原因。 “大明无数读书人,自幼寒窗苦读,最终能够成为进士的,能有几人?” 云逍放下筷子,反问田贵妃。 崇祯替田贵妃答道:“怕是……千不足一。” 第89章 小目标,大明日不落 “读书中进士,做官,这么小的概率,却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而商船每次出海,成功的概率至少有三成,甚至更多,为什么反倒不能搞了?” 云逍一席话,问的田贵妃哑口无言。 “有三成的利润,就可以让商人,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 “海贸的利润,高达数倍、数十倍,甚至是百倍。还有什么事情,是商人不敢做的?” 崇祯激动地一拍桌子,“叔父所言极是!” 田贵妃张了张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道士,怎么什么都懂? 难道真的如同陛下说的那样。 他是谪仙下凡? 云逍借着酒兴,细数开海的种种好处。 粮食! 现在正处于小冰河时期。 大明连年天灾,极度缺粮。 即使有高产作物,也无济于事。 粮食危机,是导致大明一切问题的根源。 不解决粮食问题,再多的银子都没鸟用。 开海,是现在唯一能够解决粮食问题的途径。 安南以及大明的南洋藩属国。 一群未开化的猴子,有老天爷赏饭吃。 不仅没有天灾。 粮食作物一年三熟。 以那些猴子的智商,以及惰性。 随便撒把种子,都能吃个肚儿圆。 粮食多的吃不完。 如果通过海运,将粮食运往大明北方。 就能轻松解决粮荒。 有了粮食,哪里又会有什么民乱? 另外。 还有土地兼并的问题。 九州从古至今。 王朝覆灭的根本原因,其实就是土地兼并。 权贵、豪强掌握的土地越来越多。 九州是农耕国度。 老百姓失去了土地,就没了活路,只能起来造反。 最终引发一些列问题,从而导致亡国。 大明也不例外。 谁都知道症结的所在。 可谁都没办法解决。 张居正牛啤吧? 极力推行一条鞭法,试图消除这一症结。 可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 等他人一死,人亡政消。 开海,完全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大明没了土地。 可世界上,还有多少地方没有被开发? 美洲、澳洲,这么多的地方。 还愁没有土地种? 第90章 云真人酒后一言定乾坤 云逍又一次端起酒杯。 程雪迎劝道:“酒喝多了伤身,你还是少喝点。” “男人喝酒,女人插什么嘴?” 云逍大手一挥。 谁知却是醉的厉害。 手一滑,酒杯掉落到地上。 崇祯一阵自责。 这次让‘叔父’遭罪了! 接着他意识什么。 诧异地看了程雪迎一眼。 这女子,该不会成为朕的‘婶娘’吧? 不行! 绝对不行! 朕的婶娘,必须姓朱! “叔不行了,先睡去。” 云逍朝崇祯挥挥手。 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程雪迎急忙上前将他扶住。 “还有如何收军心,以及官员任用的事情,叔父有什么看法?” 崇祯反应过来,顿时急火了。 好不容易创造了机会。 总不能明天再来。 再把‘叔父’给灌醉吧? 要是不小心把叔父给送走了咋办? “收军心,简单!” “让皇帝做好三件事!” “其一,让每个兵卒,都能全额领到饷银。” “其二,抚恤战死将士家属!” “其三,建忠烈祠,让战死的将士,享受大明香火,与国同休!” “做好这三件事,大明两百万军,军心尽归皇帝!” 云逍随口道来。 这都是以前在网上,跟明粉们键盘大战,最终得出的结论。 崇祯默默记下。 接着又问:“如今朝堂之上,哪些人可放心用?” “温体仁,可为内阁首辅。” 论真本事,温体仁其实并非合适的首辅人选。 比张居正这样的名臣,更是要差远了。 可如今的大明官场,就是这么个状况。 想要找几个有本事,又能干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温体仁政务能力上也许有些欠缺。 迎奉皇帝、官场争斗,却是超一流水平。 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崇祯在位十七年。 内阁首辅换了十九任。 后来在东林党掌控朝野的情况下。 温体仁在首辅这个位置,呆了八年之久。 由此可见他的功力之深厚。 最主要是他听话。 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老老实实地做什么。 “徐光启,以及西法党的人,必须重用!” “袁崇焕阳奉阴违,与建奴私下议和,孙承宗替之!” “李邦华这人必须留用,否则大明将无人敢做事!” 云逍特意提到了李邦华。 李邦华,字孟暗,现任兵部右侍郎。 虽然被划作是东林党人。 此人的能力却是极强,政绩卓著。 是明末少有的实干能臣、忠臣。 并且刚正不阿。 在明末乌烟瘴气的官场。 李邦华就是一股清流。 崇祯十分赏识李邦华的能力,命他整顿京营。 京营就是一个大泥潭。 不知道牵扯到多少勋贵的利益。 李邦华到任后,无畏权贵,大胆革新。 短短半年时间,就使京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由于触犯了太多权贵的利益。 李邦华遭到各方疯狂攻讦。 如果不是因为晋商的事情,现在已经被罢官。 正是因为李邦华被罢官这件事。 给所有大明的官员,做出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反例。 从此以后,人人都拿李邦华作为教训。 办事全都因循守旧,姑息养奸。 宁肯不做事,做违心的事,也绝不得罪人。 大明的兵政,也从此彻底荒废。 崇祯十七年。 大明王朝已经是岌岌可危。 时任左都御史的李邦华,力劝崇祯将都城南迁。 若是事情真的成了,大明又怎么可能轻易亡国? 再不济,也会跟南宋一样偏居江南。 崇祯本来已经答应。 却被一帮东林党人,以各种理由极力反对。 最终事情不了了之。 数月后,李自成攻破京城。 城破时,李邦华慷慨写下一首绝命诗: “堂堂丈夫兮圣贤为徒,忠孝大节兮誓死靡渝,临危授命兮吾无愧吾。”奇快妏敩 遂投缳而绝。 接着云逍凭着记忆。 又说出了很多大臣的名字。 大名知府卢象升。 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 这两个。 一个大明战神。 一个"传庭死而明亡矣"。 必须狠狠的重用。 原内阁次辅王应熊。 户部左侍郎王家彦。 通政使孟兆祥。 兵科都给事中凌义渠。 阉党余孽淮安知府杨维垣。 四川按察使施邦曜。 第91章 不枉叔父力荐,朕心甚慰 崇祯返回京城。 命随行太监,去打探李邦华的住处。 太监很快回来回话。 李邦华此时并未在家中。 而是在兵部衙门上值。 崇祯不解,“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李邦华怎么还在上值?” “李侍郎的家人说,李侍郎遭御史弹劾,自知不久便会被罢官。” “因此打算在离任前,将手头上的事情办理清楚,这几天他都住在衙门里办差。” 崇祯暗暗点头。 宠辱不惊,有古臣之风。 崇祯带着田贵妃,来到位于承天门的兵部衙门。 在门房,方正化向一名轮值的兵部主事出示腰牌。 那主事见是宫中的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即带着崇祯、田贵妃和方正化入了衙门。 来到李邦华处理公务的签押房。 此时已晚,兵部早已经放衙。 签押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几名官员正围着桌案。 一名身穿绯袍的官员坐在桌案后安排公务。 这官员五十来岁,面庞冷峻,棱角分明。 正是兵部左侍郎李邦华。 带路的兵部主事欲上前禀报,被崇祯阻止。 崇祯径自在角落的长条凳子上坐下。 田贵妃与方正化侍立一旁。 他们处在背光的地方。 李邦华忙于公务,因此没能察觉。 “这一百二十七名占役军士,为何至今没有收回?” “给襄城伯家修房子去了?房子建好,才能归营?”奇快妏敩 “明天就发函过去,再不归营,本官上书弹劾襄城伯!” …… “三千营这一万多人,全部都是老弱之人,必须全部清退!” “预备营拿着正营的军饷,却从不操练,该核减的核减,裁撤的裁撤,然后并入三大营!” “库部拨付京营的十三批次一千五百多套甲胄,全都不合格,严查,三天内要有结果!” …… 崇祯听着听着,脸色铁青。 占役、虚冒,卖闲、包操。 三大营军十余万兵,竟有过半老弱。 那是大明最精锐的三大营啊! 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重任。 曾经横扫北元,驰骋大漠,所向披靡。 现如今,竟然糜烂至此! 若不是亲眼目睹,亲耳所听。 又怎能相信这是真的? 接着崇祯又是一阵阵后怕。 若不是‘叔父’的奇谋,有了遵化大捷。 建奴大军攻入京畿,兵临京师城下。 指望京营的兵马御敌? 要是京师被攻破,大明真的是亡国了。 “叔父所言,如何?” 崇祯向田贵妃低声说道。 李邦华明知自己即将被罢官。 却依然恪尽职守。 并且无畏权贵,不惜自身。 难怪‘叔父’会极力推荐。 就这样一位能臣、直臣。 却遭到众人诽谤、弹劾。 而自己偏偏还相信了。 若不是‘叔父’今天特意提到李邦华。 过几天就会下旨罢免了他。 还是‘叔父’有是人之明啊! 田贵妃正要答话。 签押房外,忽然“噼里啪啦”响起一阵鞭炮声。 屋内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等鞭炮声停歇。 一群人簇拥着一名锦衣青年走了进来。 见到此人,李邦华眉头大皱。 其他官员都是神色大变。 一名官员开口问道:“小公爷,你这是做什么?” 那锦衣青年得意洋洋地道:“听说李侍郎马上要罢官了,特意来欢送他的!” 几名官员都是满脸怒容。 李邦华沉声说道:“这里是兵部衙门,岂容你如此放肆?” 锦衣青年冷笑:“你处处针对我成国公府,现在就要滚蛋了,还不能让咱放个炮仗,乐和乐和?” “成国公府以仆人冒充京营军士,支取厚饷。” “京营中马匹原有数额两万六千,如今只剩下一万五千,多半被成国公府倒卖。” “京营所用军械,大半都是样子货,也都是成国公总管京营戎政时的事情。” “本官奉圣命整顿京营兵政,难道还查不得?” 李邦华不紧不慢地说道,神情间自有一股昂然正气。 “这大明的江山,都是咱老祖宗帮太祖打下来的。” “成国公府上用一点京营的东西,又算个什么事情?” “你拿着皇帝的鸡毛当令箭,还真自己当根葱了?” “等你滚蛋之后,你从成国公府上拿走的,还是得乖乖的送回去。” 锦衣青年指着李邦华,神态极为嚣张。 “本官在任一日,就绝不容任何枉法之事!” 李邦华双手按住桌案,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即朝外面大声叫道:“朱重茂大闹兵部重地,拿下,重责二十军棍,扭送刑部!” 锦衣青年冷笑,“我是成国公世子,你敢对我用刑?” 李邦华面色一僵。 其他官员赶忙出声相劝。 “最后给李侍郎一句忠告,以后夹着尾巴做事情。” “别那么一根筋,给皇帝卖命,最终能落得什么好?” 朱重茂轻蔑地一笑,大摇大摆地朝外面走去。 崇祯冷漠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如此嚣张跋扈,朱纯臣是怎么管教你的?” 朱重茂停住脚步,转身看过去,“嘿,这是谁的裤腰带没系好,露出这么个东西?掌嘴!” 从他身后闪出两个家丁,直奔崇祯而去。 方正化闪身上前。 随手抓住两名家丁的后颈,把脑袋猛地一撞。 二人当即倒地不起。 方正化接着迈步上前。 揪住朱纯臣的衣领,劈手就是几个大嘴巴下去。 朱重茂一张俊俏的脸,很快变成了猪头。 方正化随手将他丢到一边,然后退到崇祯身边。 李邦华这才认出崇祯,慌忙从桌案后面起身,跪伏在地上。 “臣,李邦华,叩见陛下!” “不知陛下驾临,死罪!” 其他官员手和朱重茂手下的家丁,忙脚乱地跪拜。 “李卿果然是忠君体国,不枉叔父力荐,朕心甚慰!” “早些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朕还有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崇祯朝李邦华点点头。 “陛下圣明!” 李邦华连连磕头,一时泣不成声。 “大明江山,是你的祖宗打下来的?” “朕的圣谕,是鸡毛?” “给朕卖命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呵呵……” 崇祯朝朱重茂冷冷地一笑。 然后举步走出签押房。 田贵妃和方正化也跟着去了。 朱重茂眼前一黑,活活吓昏死了过去。 “陛下的叔父是谁?” “他怎么会向陛下力荐我?” 李邦华看着崇祯的背影,陷入迷惑之中。 第92章 朕要给叔父挑选个婶娘 回宫途中。 崇祯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臣妾知错了,不该质疑叔父。” “陛下龙体要紧,莫要再气了。” 田贵妃心中惶恐,急忙开口认错。 此时她才知道,云逍有识人之明。 一个道士! 竟然对朝臣了如指掌。 不得不服! 同时也意识到,云逍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要是因为质疑云逍,引起皇帝的不快。 因此被冷落,那可就是糟糕之极! 周皇后那边,巴不得她失宠呢。 “叔父有鬼神莫测之能,朕早就见识过多次。” “你初次见叔父,对他心存质疑,也是常理,朕岂会因此而生气?” 崇祯摇头一笑。 接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朕是在担忧国事啊!” “今日若不是亲眼目睹,怎会知道京营,竟然糜烂如斯?” “若不是叔父提点,李邦华这种忠心做事的大臣,就要被朕罢黜。” “那朱重茂如此骄横,足见成国公朱纯臣,平时又是个什么德性。” “朕真是有眼无珠,以前竟然对他信任有加,委以重任!” “叔父说的没错,朕就是寡恩薄情,耳聋眼瞎,被大臣们给忽悠瘸了。” 崇祯摇头苦笑。 田贵妃正要开口劝慰。 崇祯摆摆手,接着忧心忡忡地说道:“兵政如此,其他国事同样如此,大明,积弊重重啊!”. 田贵妃笑着说道:“陛下不是有叔父相助吗?” 崇祯叹道:“叔父对朕颇有顾忌,又不能亲力亲为。一切都要靠朕啊!” 田贵妃道:“叔父这次向陛下,推荐了这么多的大臣,定然可以为陛下分忧。” “所言甚是!” “此次微服出宫,可谓是收获颇丰。” 崇祯这才露出笑容。 第二天。 崇祯命人召见王承恩和温体仁。 “朕让东厂查探云昊的下落,可有眉目了?” 崇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王承恩。 既然冒充云逍的侄儿。 自然要查清楚原主此时的下落。 要是真云昊回来了,那可要出大事情了。 因此崇祯早就让王承恩派人,去苏州查云昊。 “有些眉目了。” 王承恩赶忙答道。 “云昊在苏州府,做的是红糖生意,这几年倒是赚了一些银子。” “在十月下旬的时候,云昊准备回京过年。” “谁知乘船经过京口地段的时候,遭遇湖匪劫船。” “云昊与同船的十几人被湖匪劫持,至今下落不明,多半是遭遇不测了。” “竟是如此!”崇祯眉头一皱,“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 王承恩躬身道。 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还活着,要不要……” “胡来!” 崇祯一声怒斥。 堂堂大明天子! 冒充别人的身份,屡次欺骗‘叔父’。 现在还要杀了‘叔父’的亲人灭口。 这是人干的事情? 再说了,这事能瞒得过‘叔父’? 他一旦知道,那还得了? “若是人还活着,先妥善安置着。” “该如何处置……朕再好好思量。” 崇祯一阵头疼。 要真的还活着。 那可是一件麻烦事。 王承恩领命而去。 走到门口,崇祯忽然叫住他。 “还有一事!” “你去宗人府那里查一查,可有尚未婚嫁的宗室女子?” 王承恩一愣,随即会意,“万岁爷可是想,在宗室中挑选女子,赐婚于云仙长?” “正是。” 崇祯点点头。 自己这个假侄子,迟早会曝光。 只能通过联姻这个办法,把‘叔父’牢牢拴住。 王承恩道:“宗室中倒是有不少适龄女子,可是,可是辈分对不上啊!” 崇祯愣了一下,随即一阵苦笑。 他把云逍叫叔。 为自己挑选的婶娘,自然得高一辈。 总不能从宗室中弄个晚辈。 到时候该咋称呼? 这不乱套了吗? 可他这一脉中,比他高一辈的女子,早就婚嫁了。 其他皇族当中,倒是好找。 可隔的太远,又失去了笼络‘叔父’的作用。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想给自己找个婶娘,咋就这么难? 脑阔疼! “去查查看吧!” 崇祯烦躁地挥挥手。 王承恩领命而去。 不多久,温体仁前来觐见。 礼毕。 崇祯淡淡地问道:“温卿是朕登基之初,任的礼部尚书吧?” “蒙陛下器重,臣感激涕零。” 温体仁恭敬地答道,心中忐忑不安。 该不是又被弹劾了吧?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后多往吕祖观那边跑几趟。 只要把云真人,拍的舒坦了,高兴了。 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比什么都管用。 崇祯又道:“有人向朕举荐温卿,因此,朕要对你委以重任。” “臣,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温体仁赶忙跪地,心头怦怦直跳。 难道是要入阁? 举荐自己了,除了云真人,还能有谁? 云真人,真是个大好人啊! 以前马屁拍的不够响,不够勤。 将来一定要竭尽全力,花尽心思去拍! “韩爌去职后,内阁无人领衔。” “温卿,这副担子,朕就交给你了!” 崇祯郑重其事地说道。 温体仁一脸懵逼。 啥? 内阁首辅? 之前想要入阁,都是千难万难。 甚至连礼部尚书这个位子,都不怎么稳当。 这就内阁首辅了? 崇祯微微一笑:“怎么,温卿不愿担这个担子?” “臣,叩谢陛下!” “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温体仁跪下连连磕头,脑袋磕的咚咚响。 崇祯挥挥手,“你的忠心,朕知晓,平身吧!” 温体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没喝酒啊,怎么晕的这么厉害? “是纯阳真人向朕举荐了你,温卿更应该谢的人是他。” 崇祯笑着说道。 不能埋没了‘叔父’。 得让温体仁领这份人情。 “云真人大恩,臣,臣永世铭记!” 温体仁满心感激。 他这个人不贪财,不图名。 唯独就痴迷一个‘权’。 内阁首辅! 百官之首,位极人臣。 这是多大的恩情? 简直就是……再生父母! 同时温体仁心中震骇万分。 能决定内阁首辅的人选。 可见云逍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国事艰难,温卿这个内阁首辅,可不好当啊!” “不过,有纯阳真人相助,你我君臣同心,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到时候,朕为中兴之君,温卿可为中兴名臣。” “青史上,一定会重重地写上一笔!” 崇祯显得有些亢奋。 温体仁满脸通红,心潮涌动。 第93章 一百两银子买个总督 温体仁离开养心殿,整个人都是飘的。 看到在殿外侯宣的何乔远,不由得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便拱手向何乔远道了声喜。 何乔远忽然被皇帝宣召,正迷惑着。 见温体仁像是吃了蜜蜂屎一般,顿时醒悟:“是温尚书向陛下进谏了?” 请称呼我为元辅大人……温体仁笑眯眯地低声说道:“可要记得把昨天贺礼的一百两银子,还给本官啊!” 昨天去吕祖观道贺。 两人一共送了两百两银子的贺礼。 自己成了内阁首辅。 何乔远陈奏的事情,肯定也是成了。 传扬出去,谁人能够相信? 何乔远不明觉厉。 正要询问的时候,一名太监出来叫道:“何老大人,快进去吧,万岁爷等着呢!” 何乔远压住心头疑惑,将官帽和官服整理一番,迈步走进殿内。 崇祯正在御案后面看着奏章。 何乔远正要行礼,被崇祯阻止:“何卿年事已高,免礼!” 何乔远发现崇祯所看的奏章,正是昨天温体仁交给云逍的那份。 他顿时满心的不可思议。 那云逍子,竟然真的是通天了! 难道,难道事情真的能成? “窃谓海者,闽人之田也。” “闽地狭窄,又无河道可通舟楫。” “以贸迁江浙两京间,惟有贩海一路,是其生业……” 崇祯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将奏章开篇念了出来。 何乔远激动起来。 “朕一时失察,竟险些错过了,让大明富国强民的良策。” 崇祯一声感叹,语气中颇有自责之意。 何乔远难以置信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同意开海?” 崇祯颔首笑道:“关系到大明千秋万代的大事,朕怎能不准?” “陛下,圣明啊……” 何乔远跪在地上。 一时竟是老泪纵横。 他今年已经是七十多岁。 担任的又是南京工部右侍郎这样的闲职。 本来是凭着一腔造福家乡的热血。 这才一再上奏朝廷,陈请开海。 由于开海的阻力太大,他根本就没报什么指望。 本打算这次再被驳回之后,就告老还乡,以后再也不过问这件事。 万万没有想到啊! 陛下竟然准了! 早就心灰意冷的老何侍郎,一时情绪失控了。 崇祯上前扶起何乔远。 “若非天佑我大明,有人点醒了朕,朕怎能知道开海的诸多好处?” “何卿心系国事,若是百官都能如何卿这般,何愁大明不能富强?” 崇祯有感而发。 何乔远顿时骇然。 果然是那云逍子! 竟然真的是他,说服了陛下! ‘云真人的话,有时候比陛下还要好使!’ 温体仁的话,居然是真的! 能让陛下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云逍子,莫非有什么蛊惑人心之法? 崇祯接着与何乔远一番交流探讨。 何乔远震惊地发现。 关于开海的事情,皇帝居然比自己懂的还要多,看得比自己还要深。奇快妏敩 很明显。 陛下的这些见识,肯定是从云逍子那里得来的。 一时间,云逍的何乔远心目中的形象,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崇祯最后说道:“朕打算升你为户部左侍郎、海事钦差,总督浙、闽、粤三地,主持开海一事。你以为如何?” “臣,愿意肝脑涂地!” 何乔远的一张老脸,由于过于激动,涨得通红。 崇祯道:“兹事体大,下去后仔细斟酌,需要什么人、权,如何摆布,朕都一并准了。” 何乔远大喜:“臣,遵旨!” 崇祯又叮嘱道:“有什么想不周全的事情,去吕祖观请教纯阳真人。海里的事,他比朕、比你懂得多!” 何乔远心中一震,“臣领旨。” 辞别崇祯,离开宫殿。 何乔远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一百两银子! 竟然‘买’了个户部左侍郎、海事总督。 这个侍郎,虽说跟南京工部右侍郎,在官阶上是平级的。 然而论地位,却是云泥之别。 何况还有个海事钦差,总督浙、闽、粤三地。 这权力可就大到没边了。 实在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临老了,居然官运亨通,焕发了第二春! 他却是不知道。 一百两银子‘买’个侍郎算什么? 人家温体仁,‘买’了个内阁首辅! …… 何乔远离开皇宫。 温体仁依然在门口等着他。 见他红光满面的样子,知道事情成了。 于是连忙向他道喜。 何乔远将皇帝的意图,对温体仁说了。 温体仁又惊又喜,同时震撼不已。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云真人如今,几乎是可以做皇帝的主了。 从古至今,别说是道士,就连那些权臣、宠臣,也是做不到啊! 何乔远低声问道:“那云逍子到底是何等人物,陛下竟然对他言听计从?” 温体仁呵呵一笑,故意卖起了关子。 其实他也只是知道,皇帝管云逍子叫‘叔’。 具体的详情,却是一概不知。 温体仁笑道:“稚孝兄高升,是否该去吕祖观致谢云真人?” 何乔远笑道:“陛下让老夫,向云真人请教开海一事,正要前去吕祖观。” 二人结伴坐着马车,出了京师,直奔吕祖观。 …… 云逍刚刚起床,正揉着脑袋,仔细回想昨天醉酒后的事情。 又喝断片了,这酒量什么时候能提一提? 记得喝醉酒后,好像跟侄儿和侄媳妇说了开海的事情。 还吹了个牛啤,什么大明日不落来着。 再后来说了些什么,全都给忘了。 侄媳妇第一次登门,居然出这么大的洋相。 贫道的这张脸,以后往哪儿安放? 正郁闷时。 程雪迎拎着行礼,前来告辞。 云逍问道:“你这就准备走?” 难道是要挽留……程雪迎静静地说道:“马上要过年了,得早点回永平府去。” “哦。” 云逍点点头。 程雪迎心中大失所望,拎着行礼欲走。 云逍道:“等等……帮我揉揉脑袋,痛得厉害。” 程雪迎咬着贝齿。 这臭道士,到底什么意思? 却还是放下行礼,站到云逍的身后。 云逍轻车熟路地靠在柔软之上。 然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闭上眼睛。 程雪迎强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默默地帮他揉着脑袋。 云逍忽然问道:“回永平府准备做什么?” 程雪迎一怔,答道:“开医馆,行医。” 沉默了片刻。 云逍又道:“等过完年再走吧。” 总算是开窍了……程雪迎淡淡地说道:“嗯。” “你那点医术,弄不好会医出人命来。” “这些日子,我传你几手,用心学好了,保证你成大国手。” 程雪迎手里加了几分力气。 温体仁和何乔远来到道观中。 在门口看到屋内的一幕。 温体仁见状,赶忙拉着何乔远退到一边。 第94章 足不出户,天下事无所不知 程雪迎帮云逍按了一会儿脑袋。 云逍感到舒服多了,笑着打趣女技师: “你这按摩的手艺,堪称一绝。” “以后别开什么医馆了,直接开个按摩店,保证赚钱!” 程雪迎轻哼了一声,随即沉默不语。 “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云逍诧异地扭头,看向程雪迎。 这个时代,可没有那种乌七八糟的按摩店。. 云逍说这话,也绝没有羞辱她的意思。 程雪迎幽怨地说道:“除了父亲,你是我,唯一按摩过的男子。” 云逍点点头:“好吧,那以后只给我按。” 程雪迎满脸绯红,心中却是一阵欢喜。 这时候,云逍感到胃里十分难受。 于是唤林梳儿前来,准备让她搞一碗酸菜面糊糊。 林梳儿发现了门口温体仁和何乔远。 天气贼冷,二人呆在门外,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云逍赶忙让他们进来。 围着火炉烤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缓过来。 “云真人大德,造福闽地百姓,老夫在此谢过云真人!” 何乔远站起身来,朝着云逍一揖到底。 云逍愕然不解。 温体仁笑着将皇帝答应开海,以及重用何乔远的事情,向云逍说了。 “皇帝这么快就同意开海了?” 云逍也是吃了一惊。 昨天跟侄儿说开海的事情,倒是还记得。 可没想到有这么快啊! 皇帝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这也太草率了吧? 不过皇帝决定开海,这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无论如何,也要协助把这件事搞好。 弄不好,自己也将会在青史上留下一笔。 “陛下委老夫以重任,老夫诚惶诚恐。” “若是办砸了差事,辜负陛下以及云真人信任事小,毁了开海大计,罪莫大焉。” “还望云真人不吝赐教!” 何乔远又是拱手一揖,真心实意地请教。 “赐教不敢,相互探讨交流吧。” 开海的事情,关系到大明的国运。 更是决定九州的将来。 因此云逍也就当仁不让,十分难得地主动了一回。 “福建巡抚熊文灿,贪庸躁怯,为人虚伪浮夸,必须调离。” 云逍想了想,给了何乔远第一个建议。 “云真人竟然对地方官员,也是了如指掌?” 何乔远大吃一惊。 他是福建人,当然知道巡抚熊文灿是个什么德性。 贪得无厌,昏庸无能。 与海盗、走私商沆瀣一气,大肆海上走私。 可这个道士又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云逍淡然一笑。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熊文灿这头猪。 历史上,熊文灿招安郑芝龙。 然借助郑芝龙的手平息了海盗,因此受到崇祯器重。 同时利用郑芝龙,通过海上走私,大发横财。 可熊文灿却是一个没本事的。 因平息海盗有功,加上行贿朝中权贵,升为两广总督。 一次崇祯派宦官以采药为名义,去试探熊文灿。 结果这家伙牛啤吹过头了,对那宦官夸下海口。 声称如果由他挂帅,必能轻而易举镇压李自成、张献忠等民乱。 谁知崇祯当真了。 让熊文灿总揽六省军务,主持镇压民乱。 结果这头猪,被张献忠跟傻子一样,戏耍的团团转。 最终一败涂地,六省局势彻底糜烂。 崇祯一怒之下,砍了熊文灿的脑袋。 大明亡国,这头猪功不可没。 此人留在福建巡抚的位置上,将是开海的最大阻力。 “熊文灿招降郑芝龙,利用郑芝龙平息海盗,这条路子是对的。” “然而郑芝龙在海上一家独大,日后很难驾驭,并且此人贪婪成性,必须加以制衡。” 说到这里,云逍仔细想了想。 “第一,请皇帝册封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不,郑森,以示恩宠,安抚郑芝龙。” 说漏了。 此时的国姓爷才五岁。 也不叫郑成功,而是郑森。 “云真人也知道郑芝龙的家事?” 何乔远再次狠狠地吃了一惊。 郑芝龙对长子郑森,心疼的就跟命根一样。 册封郑森,自然也就将郑芝龙,绑定在大明的战船上。 谁不想自己的儿子有个好前程? 可云真人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逍笑笑不语。 贫道不仅知道郑森。 还知道他将来会成为民族英雄。 为了抗清,他连自家老子都反了。 云逍竖起两根手指:“第二,招降李魁奇。以李魁奇制衡郑芝龙!” “老夫听说,李魁奇反叛郑芝龙,二人此时自闽海,转战至粤东。” “李魁奇势大,战船、人数甚至胜于郑芝龙。若是招降李魁奇,怕是会促使郑芝龙反叛朝廷。” 何乔远摇了摇头。 “此时李魁奇的手下钟斌,已经暗中投靠郑芝龙。” “怕是就在这几日,李魁奇就要兵败被擒。” “郑芝龙必定会买通熊文灿,除掉李魁奇。要在郑芝龙下手之前,救下李魁奇。” “李魁奇在沿海的海盗中威望极高,招降了他,很快就可以组建起一支水师,必定可以牵制郑芝龙。” “有了郑芝龙、李魁奇,就不必担心海盗了,从此彻底打通大明通往东洋、南洋的海路。” 对于郑芝龙这个传奇人物的历史,云逍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此随口道来,如数家珍。 何乔远瞠目结舌。 他虽然在南京做官,却每月都会与家人通信。 因此对福建官场和海盗的事情,十分了解。 云逍子身在千里之外的京师。 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甚至比自己了解的还要清楚。 仿佛在海盗中安插有眼线,随时向他通风报信一般。 并且深谙权谋之道。 他只是一个道士啊! 皇帝之前说,海里的事,云逍子比自己懂得多。 还以为那是皇帝有意抬举。 这何止是懂得多? 难道这人世间,真的有足不出户,就能知晓天下事的奇人? 温体仁笑道:“稚孝兄,不必惊疑,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信他的,准没错。” 何乔远看云逍的眼神中,除了震撼,还多出了几分敬畏。 “天下事,天下人,像是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家伙……简直不是个人!” 程雪迎在一旁见了,心中一阵感叹,眼眸中充满了仰慕之色。 第95章 首要任务,打击东林党 “另外,开海少不了跟红毛鬼子打交道。” “千万记住,那帮红毛鬼子,全都是海盗性情,千万别跟他们讲什么仁义道德那一套。” “他们横,要比他们更横、更狠,不听话,就使劲地揍,揍到他们听话为止。” 云逍接着又郑重地提醒。 何乔远点点头,将这事记在心里。 程雪迎忍不住抿嘴一笑。 这家伙,看上去人畜无害,像是个得道高人。 一旦发起狠来,那可是冷酷无情。 晋商一千多颗人头,就是明证。 何乔远想了想,又问:“老夫年事已高,主持开海一事,恐怕力有不逮。” “不知云真人可有得力之人,向朝廷举荐一位?” 这可把云逍给难住了。 何乔远说的是实情。 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随时都可能老死、病死在任上。 开海的事情,岂不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必须有一个得力的人,辅助何乔远,将来好接他的手。 云逍倒是知道很多能臣、忠臣。 可精通海事的人,却是没一点印象。 开海,不知道会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 能够胜任主持开海大事的,可不仅仅只需要能干。 要有魄力,有手段,还要心狠手辣,行事不拘常规。 想了许久。 云逍眼睛一亮。 “有一人可以担当大任!” “孙传庭!” 如今的大明,也只有孙传庭这个狠人,最适合主持开海。 论能力,孙传庭可谓是天纵奇才。 论手段,行事果断、狠厉,不拘一格。 唯一的问题就是。 孙传庭现在的官位太低,声名不显。 崇祯不一定会破格启用他。 何乔远和温体仁都不认识孙传庭。 却不约而同的将他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能被云真人郑重推荐的人物,肯定是非同小可。 并且得到云真人的赏识,日后必定能够飞黄腾达。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给予高度重视。 接着何乔远又虚心向云逍,请教了一些开海的事情。 云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乔远不得不叹服。 世间竟然有这种妖孽一般的人物。 正说话间。 林梳儿端来一碗面糊糊。 温体仁朝何乔远说道:“稚孝兄不是要给吕祖上香吗?” 何乔远知道他有话对云逍说,于是起身出去。 程雪迎和林梳儿也都跟着走出配殿。 “云逍提携之恩,没齿难忘!” 温体仁站起身,整理衣袍,向云逍深深一礼。 什么时候提携过你? 贫道想提携你这礼部尚书。 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啊! 云逍淡淡地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温体仁心中一阵惊叹。 内阁首辅,百官之首,位极人臣。 在云真人嘴里,居然成了区区小事! 不愧是连陛下,都敬重万分的世外高人啊! “陛下委我为内阁首辅,干系重大。” “唯恐有负圣恩,还望云真人教我!” 温体仁又是拱手一礼。 “恭喜温尚书,不,应该叫你元辅大人了。” 云逍神情淡然,内心却是懵的。 内阁首辅?! 这家伙居然成了内阁首辅? 还是我提携的? 等等! 昨天喝醉了,好像是说过这话。 可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云昊这混蛋,怎么就告诉皇帝了? 皇帝还真的让温体仁当了内阁首辅? 不可能! 巧合,绝对是巧合! “在云真人面前,万万当不起‘大人’二字。” “云真人可以叫我员峤,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老温。” 一声‘元辅大人’,温体仁的骨头都轻了几分。 可却万万不敢飘。 在眼前的这位面前,还没有摆谱的资格。 “云真人对朝局了如指掌,又深受陛下敬重。” “我入主内阁之后,该如何行事,还请云真人不吝赐教。” 温体仁言语恳切。 云逍感到脑袋隐隐作痛。 皇帝让侄儿来问银子和人事的事情。 何乔远也来问开海的事情。 温体仁这个新任的内阁首辅,又跑来问。 贫道又不是大明百科全书。 本有心拒绝。 可那该死的虚荣心…… 不,出于对大明江山、大汉一族的责任担当。 必须说几句。 “贫道只是随口说一下,你可千万莫要太当真啊!” “本官洗耳恭听!” 温体仁大喜过望。 有了云真人的教导。 还愁这个内阁首辅坐不稳?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只要云真人教的,陛下又怎么会怪罪? 云逍道:“你的这个内阁首辅,是皇帝任命的,必须唯皇帝马首是瞻。” 陛下什么都听你的,听陛下的,还不是听你的……温体仁连连称是,“云真人教诲的是。” 大明的内阁辅臣,需要大臣联名举荐。 然后经过廷推,这才能入阁。 皇帝直接任命内阁大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过这样的内阁辅臣,通常会被百官耻笑。 即使入阁,也毫无权威可言,根本没人听他的。 这还只是入阁。 入阁之后,还得论资排辈,从吊车尾开始混起。. 前面的辅臣致仕或者是下台了,才能一步一步向上挪位置。 这次皇帝竟然直接任命阁首辅,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可以预料的是,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怎么好过。 也只有抱紧皇帝的大腿,这样才能坐得稳。 “到任之后,你这个内阁首辅的首要任务,就是打击东林党,绝不能让他们掌控朝堂!” 云逍的语气忽然变得凌厉。 大明亡国于党争。 而东林党,就是罪魁祸首。 平心而论,东林党中也有忠君体国的大臣。 大明亡国后,有嫌水太凉的,也有举家自杀殉国的。 大明之所以亡国,倒也不能全让东林党背锅。 然而东林误国,这是毋庸置疑的。 要想改变大明的命运,必须杜绝党争,打击东林党。 万幸的是。 现在的东林党,由于受到魏忠贤的残酷打压,还没有恢复元气。 还远没有达到,以后那种独掌朝堂的地步。 “云真人所言甚是,本官一定遵从!” 温体仁心中一凛,随即恍然大悟。 难怪云真人会向陛下举荐自己。 那是因为,自己跟东林党是死对头啊! 第96章 云真人莫非是仙人下凡? “要想稳住朝局,革除旧弊,推行开海等新政,必须清理内阁中的东林党。” 免除三饷,征收工商税,开海,哪一项不会触动那些庞大的利益集团? 而这些举措,最大的利益集团,正是东林党。 不杀个滚滚人头落地,再好的政令都无法推行,最终会成为一纸空文。 既然促成了开海的事情,那云逍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周延儒,虽然并非是东林党,可此人怀私植党,欺君误国,必须踢出内阁。” “钱龙锡是东林党魁,这人不能留。” “成基命、薛国观,这两个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李标虽非东林党,在次辅位置上呆了多年,皇帝这次任命你为首辅,他定会处处掣肘,能团结就团结,不能团结就踢掉。” “另外,六部中的东林党人,兵部尚书王洽、刑部尚书乔允升,留不得!” 此时内阁几名辅臣的底细,以及六部中的东林党,云逍门清。 因此随口就说了出来。 温体仁张大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地方官员,云真人知道。 海盗、红毛鬼,他也清楚。 竟然连内阁辅臣,也是了如指掌。 这天底下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温体仁想了想,感到压力山大。 他满脸苦意,摇头道:“要想将周延儒、钱龙锡请出内阁,难啊!” 他曾经和周延儒联手,将东林党领袖钱谦益踢出朝堂。 因此对于周延儒的能力,相当清楚。 即使自己身为首辅,要想将周延儒踢出内阁,也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并且还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至于钱龙锡,那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崇祯登基之初,钱龙锡以大学士的身份,主持清算阉党。 因此在朝野中,有着巨大的声望。 再加上王洽、乔允升,这可是正二品的大员。 要想将他们清除朝堂,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即使有皇帝的支持,也做不到。 毕竟官场,可不是江湖帮派,一言不合直接拔刀子干就完了。 官场斗争,是要讲究一个斗争艺术的。 倒是可以向皇帝建言,直接拿下这些人。 可这么做根本服不了众,甚至会引发大乱。 云逍埋头喝了一口面糊糊。 然后不在意地一笑,“何难之有?” 温体仁精神一振,压低声音:“云仙长莫非,是打算使用仙术?” 云逍‘呵’了一声。 想屁吃呢! 也亏你想得出来! 堂堂大明首辅,尽想这些没有的。 “扳倒周延儒,简单!” “找人给皇帝上一道奏章,就能让他直接卷铺盖卷走人。” 云逍放下饭碗,悠悠说道。 温体仁道:“愿闻其详!” “周延儒此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喜欢大放厥词。” “入阁之后,曾当众口出狂言,说‘余有回天之力,今上羲皇上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周延儒,有日天的能耐,皇上名义上当政即可。’ 温体仁吓了一跳:“果真如此?” 云逍淡淡地说道:“上林苑典簿姚孙榘,给事中李世祺当面,二人可以当做证人。” 温体仁骇然看着云逍。 一时头皮发麻,通体冰凉。 本来以为,云真人只是对朝局洞若观火。 没想到,竟然连这等隐秘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又哪里是常人能有的手段? 幸好一直以来,对云真人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若是在背后说他一句坏话……温体仁一阵不寒而栗。 云逍道:“藐视陛下这条罪名,够不够让周延儒罢官?” “够了,完全够了!” 温体仁连连点头。 以崇祯皇帝好面子的性格。 还不分分钟拿下周延儒? 自古以来,藐视君王都是大罪。 以这个理由免了周延儒的官,谁都没话可说。 “至于钱龙锡,同样简单。” “袁崇焕督师蓟辽,是钱龙锡力荐。” “拿下袁崇焕,钱龙锡地位不保。” 提到袁崇焕,云逍露出嘲弄之色。 小的时候,由于受小说、影视剧的影响,以为袁崇焕是民族英雄,对他不是一般的崇拜。 成人之后,看了很多的明史资料,完全被颠覆了。 温体仁一震,“以什么理由,弹劾袁崇焕?” “欺君罔上,妄言五年平辽!” “擅主和议,与奴酋皇太极暗通款曲,私会建奴使者!” “以市米则资盗,将粮食输送给蒙古部落,再转运周济建奴!” “以谋款则斩帅,杀总兵毛文龙,使大明失去重要屏障!” “纵敌人长驱,此次建奴绕道入关,难辞其咎!” 云逍一口气道出袁崇焕数条罪状。 螨清那位所谓‘十全老人’,为了给皇太极脸上贴金,同时贬低崇祯,说什么“皇太极用反间计杀袁崇焕”。 纯粹是扯淡,子虚乌有! 比《三国演义》编的的还要离谱。 《三朝辽师录》《崇祯实录》《国榷》《明季北略》《东江遗事》…… 汉人写的史书,把袁崇焕的罪状,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甚至是建奴编纂的史书《满文老档》中。 也对袁崇焕与皇太极私下议和的事情,记录的一清二楚。 在这个世界,袁崇焕算是沾了云逍的光。 由于有了遵化大捷,建奴奇袭大明京畿失败。 因此袁崇焕没有被问罪。 可这样的人镇守辽东,大明江山怎么安稳的了? 必须拿下! 温体仁哪里知道这些内幕,顿时惊呆了。 愣了半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可有实证?” “兵部尚书王洽那里,有一封袁崇焕写的亲笔密信。” 云逍冷冷地一笑。 书信的内容他还记得。 ‘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意思是说,如果毛文龙同意他的议和,就“自当无嫌无猜”。 不同意,就“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云逍道:“只需吓一吓王洽,他为了自保,就会拿出这封信。这算不算是实证?” 温体仁目瞪口呆,“云真人莫非是……仙人下凡?” 第97章 温体仁翻云覆雨?云真人神人也! 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旦。 大明迎来了崇祯三年。 由于喜讯频传。 除掉晋商,朝廷有了银子。 朝廷又将晋商囤积的粮食低价出售。 北方的饥荒也暂时得到缓解。 因此京城的官员、百姓,这个年过的比往年要热闹的多。 原本死气沉沉的京师,竟然有了几分生机。 云逍在吕祖观过的年。 不过今年过年,不是跟往年那样冷清。 侄儿和侄儿媳妇,特意赶来陪吃年夜饭。 外加程雪迎、林梳儿,以及十几个护卫,一共摆了两桌。 云真人一高兴,又给喝醉了。 好在这一次,没说什么醉话。 大年初一。 温体仁、曹化淳、何乔远等官员,陆续登门拜年。 到了初二。 赵家峪的百姓、煤球厂的工人,还有京城中被晋商残害的百姓家属,纷纷来到吕祖观。 云逍怕了,偷偷躲到赵家峪老百姓家里,这才消停下来。 人缘好,名望大,也真是个麻烦事。 孙承宗也来了一趟吕祖观。 本来是打算拜访一下云逍子这个奇人。 还有另外的目的。 他也是个老狐狸,察觉到风声有些不对。 因此准备替袁崇焕说说情。 谁知云逍不在,孙承宗只得怏怏而归。 五天假期过后。 煤球厂再次开业。 如今京城中近三分之二的百姓家中,用的是云记煤业的煤球。 开年后,云逍将每个煤球的定价,从五文降到了四文。 就这,每个月估算下来,还有将近四万两银子的进账。 云逍大致做了安排,然后将煤球厂的事情全部交给大管事丘焕印。 他也准备搬家了。 现在又多出了一个身份,纯阳宫住持。 搬到城内,条件当然比在吕祖观中要好得多。 只是进城之后,就会多出很多麻烦事。 这又让云逍很是郁闷。 云真人本来没什么大志向。 也就是想安安心心地当个道士而已。 可现实他不允许啊! …… 朝堂上。 随着崇祯三年第一道圣旨的颁出。 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堂,再次沸腾起来。 升任礼部尚书温体仁为内阁首辅,进中极殿大学士,加少师。 消息一出,庙堂哗然。 有人爆出,温体仁之所以得宠,是因为走了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的路子。 很多原本就心怀不平的大臣们,无不愤然。 就在当天。 崇祯的御案上摆放着二十多道奏章。 全都是抨击温体仁的。 说的好听一点的,说他德不配位。 也有难听的。 有人抨击温体仁,说他谄媚纯阳真人云逍子,以此获取圣眷,是幸进佞臣。 这样的奏章,崇祯一笑了之,一律留中。 拍‘叔父’的马屁,能让大明国富民强。 为什么不拍? 连朕都在拍,温爱卿为何就拍不得? 次日。 温体仁来到文渊阁。 以次辅李标为首,群辅臣纷纷与他见礼。 虽然一个个心里都不怎么舒坦,更不会服气。 可面子上的功夫,却是要做到位。 客套毕。 周延儒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元辅大人,得偿所愿,位列百官之首。” “周阁老不必客套。” 温体仁笑着回应,既不倨傲,也不失了礼数。 “从古至今,能得高位者,无所不用其极。” “翻遍史书,本官见过为皇帝吮痈舐痔者,也有谄媚侍奉宦官、外戚的。” “讨好道士,而位极人臣者,本官却是头一次听说。” “诸位阁老博览群书,有谁能教我?” 周延儒生就了狂放的性子。 温体仁本来在他之下。 如今反到爬到他的头上去了。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不吐不快。 其他辅臣都是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不像周延儒这样尖酸刻薄。 可没人待见温体仁。 首辅,可不是皇帝宠信就能当的。 一个空壳子首辅罢了。 最终朝堂的事情,还是得听他们的。 “纯阳真人有大功于大明,本官结交他,有何不可?” “周阁老以为,云逍子不过是个道士,却不知云真人乃是得道高人,在他眼里,你我跟那些凡夫俗子并无两样。” 温体仁呵呵一笑,直接怼了回去。 周延儒还要辩驳。 钱龙锡喝道:“堂堂阁臣,逞口舌之争,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周延儒这才悻悻作罢。 温体仁笑了笑,眸子里却有一抹寒芒闪过。 下午的时候,皇帝宣朝。 众臣行完参拜大礼。 不等随堂太监开口,言官陈赞化站出来,大声说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奏来!” 崇祯眉头一皱。 温体仁早就事先奏报过,今天会唱一出大戏。 并且还向他剧透了。 ‘叔父’早就提过这件事。 因此他也是极为赞同的。 可没这个陈赞化什么戏啊? 难道又是弹劾温体仁的? 陈赞化朗声说道:“臣,弹劾周延儒!” 崇祯一愣。 大殿内一阵骚动。 崇祯淡淡地问道:“因何事弹劾周卿?” “周延儒深受陛下大恩,却骄横跋扈,藐视陛下。” “周延儒频频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甚至公然在人前声称,‘余有回天之力,今上羲皇上人’” 不等陈赞化的话,崇祯气得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瞪,面红耳赤。 大明天子这是给气蒙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 这得多大的胆子,敢说这样的狂言? 周延儒脑袋里嗡嗡作响。 迎着崇祯冰冷的目光,他只得站出来自辩:“圣上容禀,陈赞化信口胡言,栽赃老臣,绝无此事。” 陈赞化冷笑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上林苑典簿姚孙榘,及给事中李世祺在场,岂容你抵赖?” 温体仁大声喝道:“姚孙榘、李世祺何在?” 两名官员站出来,跪伏在地上,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 “有无此事,当众道来!” “敢有半句虚言,就是欺君之罪!” 王承恩在一旁阴沉沉地说道。 二人哪里敢撒谎,当场承认,确有此事。 “臣,罪该万死!” 周延儒没办法抵赖,摘下官帽,伏地求饶。 崇祯满脸憎恶,挥挥手:“藐视君上,你还有什么面目,立在这朝堂之上?” 周延儒面如死灰,向崇祯磕头谢恩之后,踉跄而去。 群臣纷纷看向温体仁,眼神中满是震惊、敬畏。 谁都不是笨蛋,自然能够看出,这是温体仁的手笔。 入阁的第一天,就拿下了一位阁臣。 这手段,堪称是翻云覆雨啊! 温体仁神色平静,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心里,却是一阵惊叹。 云真人,神人也! 第98章 弹劾袁崇焕,在劫难逃 周延儒,位高权重,老奸巨猾。 云真人略施小计,一巴掌将他打落凡尘。 简直堪称是神仙手段啊! “云真人,是大明之福,也是我温体仁之福啊!” 感受到大臣们异样的目光,温体仁很是享用。 不过,今天周延儒只是开胃菜而已。 崇祯的气色变得十分难看。 不怪他气量小,这事摊谁身上,都会恼羞成怒。 大臣们全都心惊胆战。 遵化大捷、铲除晋商,皇帝的威严无能能犯。 此时龙颜大怒,没有几个人,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 一些晦气的事情,都不敢再拿出来议了。 温体仁不露痕迹地朝一名大臣使了个眼色。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刑部给事中冯元飚忽然奏道。 “何事,奏来!” 崇祯神色稍霁。 温体仁安排的大戏来了。 “臣,弹劾袁崇焕!” “袁崇焕欺君罔上,擅主和议,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杀总兵毛文龙,纵敌长驱!” “臣奏请陛下,诛杀袁崇焕,以正国法!” 冯元飚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群臣无不骇然,纷纷看向袁崇焕。 去年年末,击退建奴之后,朝廷本是要犒赏有功之臣。 由于铲除晋商,杀了不少朝中重臣,朝局动荡。 再加上崇祯还没有完成人事上的布局。 所以封赏的事情,也就一直放着。 孙承宗、袁崇焕等人,这段时间也就一直留在京中。 此时袁崇焕正在朝中。 听到冯元飚的弹劾之后,慌忙站出来跪下。 孙承宗在心中一声叹息。 果然来了! 早就劝过袁崇焕。 可不听劝啊! 钱龙锡指着冯元飚,“你所说的有何证据?你又是受谁指使,污蔑朝廷重臣?” 冯元飚显然是早有准备。 从袁崇焕‘五年平辽’的豪言开始说起。 将他的罪状,一条一条地罗列出来。 最后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 “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 “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 “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 “袁督师,是否还记得这些话?” 冯元飚看着袁崇焕,厉声喝问。 袁崇焕神情木然,“不知所谓。” 兵部尚书王洽,却是脸色苍白,额头上开始冒汗。 冯元飚道:“王大人,袁崇焕给你写的密信,你敢否认?” 王洽强撑着说道:“本官,本官与袁督师多有书信往来,却不记得有这样的一封信。” 冯元飚躬身向崇祯奏道:“臣恳请陛下,立即命人前往王洽府邸搜查,定能查明真相。” 崇祯漠然说道:“王承恩,立即去办。” 王承恩欣然领命。 众臣顿时恍然大悟。 陛下这是要对袁崇焕开刀啊! 否则又怎么会,仅仅只是因为遭到弹劾,就去搜查兵部尚书府邸的? “的确有这封信,臣知情不报,罪该万死!” 王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撑不住了,摊牌! 杀毛文龙的是袁崇焕,他当初是极力反对的。 当然不能替袁崇焕,来背这个大黑锅。 袁崇焕黝黑的脸庞,瞬时变得苍白。 大殿内一片哗然。 冯元飚所说的罪状,很难查实。. 只能是打嘴炮,最后由皇帝来裁决。 可有了书信,那就不一样了。 这足以证明,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意图,是为了与建奴和议。 为了与敌人和议,而杀了将帅。 这可是前宋的秦桧,曾经干过的事情啊! 温体仁斜视袁崇焕,心中一声冷笑。 有云真人相助,你这次在劫难逃! 孙承宗闭上眼睛,一声叹息。 陛下的心思已经很明显,要处决袁崇焕。 早知如此,去一趟吕祖观,也许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袁崇焕,休矣! 崇祯漠然看着袁崇焕,“袁崇焕,你如何自辩?” “臣对陛下,对大明,忠心耿耿,在辽东所作所为,问心无愧!” 袁崇焕昂然说道,然后伏地不起。 “王洽、钱龙锡,为袁崇焕同谋,请陛下治罪!” 冯元飚再次出声。 又有数位大臣,纷纷附议。 温体仁最后也站了出来:“臣附议,请陛下圣裁!”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 温体仁新官上任三把火。 不仅是要扳倒周延儒。 还要扳倒袁崇焕、王洽、钱龙锡! 这新任的内阁首辅,好大的胃口! 只是群臣怎么也弄不明白。 温体仁又是怎么知道,周延儒说过那样的狂悖之言? 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 袁崇焕与王洽之间的密信内容,他竟然也了如指掌! 温体仁如果有现在的手段。 以前又怎么会受人攻讦,差点连礼部尚书的位置都难保? 温体仁,身后有高人! 有人联想到,温体仁能够升任首辅的原因。 李标等辅臣,又想到早上温体仁在文渊阁中,同周延儒说的那些话。 云逍子! 传闻中,云逍子有未卜先知之能,更是算无遗策。 以前觉得这些传闻都是荒诞不经。 如今看来,竟极有可能是真的! 一时间,很多人心惊胆战。 东林党的人反应过来,纷纷站出来为袁崇焕辩解。 袁崇焕虽然不是东林党。 可王洽、钱龙锡却是东林党在朝中的重要人物。 他们这次要是被温体仁扳倒,对东林党而言,可谓是一次重创。 “肃静!” 锦衣卫纠察甩动净鞭,大声呵斥,大殿内才安静下来。 崇祯开口道:“钱龙锡、王洽、袁崇焕,停职查办,待查清事实真相,再做处置。” 这也是应有的程序。 凡事被弹劾的官员,不管官有多大,都一律停职查办。 然而大臣们都十分清楚,这次完全不一样。 皇帝的心思已经十分明确,三人很难逃过一劫。 散朝后。 孙承宗拉住袁崇焕,“立即随我去一趟吕祖观。” 袁崇焕摇头苦笑:“陛下心意已决,况且那温体仁,又是因云逍子才得以幸进。他又如何会帮我说话?” “不去试一试,又如何知道?” “从云逍子以前行事来看,此人公忠体国,心系黎民。” “你的事,他未必会坐视。” 孙承宗一番劝说。 袁崇焕被说动,“也罢,正想会一会那云逍子。” 二人各自回府换了一身便装,然后直奔吕祖观而去。 第99章 为国除贼,何来亲者痛仇者快? 袁崇焕与孙承宗来到吕祖观。 杜大寒带着护卫,将二人挡在门外。 孙承宗道:“中极殿大学士孙承宗、蓟辽督师袁崇焕,特来拜见纯阳真人,还请禀报。” 杜大寒冷冷说道:“孙大人可以进,这位袁督师和狗,不得入内。” 杜大寒身后几名来自东江镇的护卫,都是怒目而视,手握刀柄。 袁崇焕克扣皮岛粮饷,导致饿死军民无数。 他又亲自登岛,杀了总兵毛文龙。 毛在皮岛的威望无人能及。 杜大寒等人曾经都是毛文龙的兵。 此时见了袁崇焕,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般。 要不是担心给云逍惹来祸患,直接就拔刀了。 “当日在顺天府衙门前,见识了云真人的风采。” “没想到几个看门之人,居然也有云真人之风!” 袁崇焕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毕竟是手握重兵的蓟辽督师,有自己的傲气。 哪怕是有求于人,此时也不会任由几个护卫羞辱。 “元素,慎言!” 孙承宗急忙劝阻袁崇焕。 就在这时,云逍的声音从道观中传来:“二位大人,请进来吧!” 杜大寒等人这才让开大门。 孙承宗和袁崇焕大步走入道观。 云逍站在配殿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二人,心中揣测着二人的来意。 孙、袁两人也在打量着云逍。 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云逍。 看到云逍的面容,二人心里不由得一阵惊叹。 遵化大捷! 铲除晋商! 计擒鳌拜、多铎! 马世龙、曹于汴等朝廷重臣伏诛。 今日朝堂的风云变幻。 谁敢相信,这一切,竟是出自这个不到弱冠之年的道士之手? 孙承宗笑着打破沉默:“老夫前几日来,吃了闭门羹,今天云真人,还要让老夫喝西北风吗?” “怠慢了,请!” 云逍淡然一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来到配殿中坐定。 云逍让林梳儿上茶。 寒暄了几句之后。 孙承宗开门见山,将今天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向云逍道来。 袁崇焕看着云逍,目光炯炯,“听说云真人可以未卜先知,周延儒口吐大逆不道之言,应当是云真人所透漏?” “正是。” “你写给王洽的亲笔信,内容也同样是我透漏的。” 云逍风轻云淡地说道。 探口风? 索性摊牌! 明人不做暗事。 贫道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孙承宗和袁崇焕齐齐变色。 如此隐秘的事情,他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样的手段,又岂是常人所能有? 天底下,还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他? “蒙陛下器重,委我以重任,督师辽东、蓟镇,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为报圣恩,我在辽东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皇天不负有,这才有宁远、锦州之捷。” 袁崇焕声音铿锵,隐含杀伐之气。 顿了一下,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云真人是世外高人,为国为民,功勋卓著。我对云真人,素来敬佩有加。” “云真人却为何助温体仁这奸佞之人,欲加害于我,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说完,袁崇焕的目光如刀。 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杀了云逍一般。 “亲者痛,仇者快?” 云逍哂然一笑。 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这才漠然说道:“为国除贼,何来亲者痛,仇者快?” “你羞辱我?” 袁崇焕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来。 孙承宗冷然说道:“云真人,老夫一直对你极为敬重。可你说元素是国贼,老夫,不敢苟同!” “当初你对皇帝说出‘五年平辽’这种豪言壮语的时候,心里真的认为,可以在五年之内平定辽东?” “你为了一己之私,谋取高位,不惜以谎言欺君,这总该是事实吧?” “说你欺君,难道错了?” 云逍瞥了袁崇焕一眼,一声嗤笑。 袁承志无言以对,气势当即弱了几分。 “违抗朝廷的大政方略,擅主和议,与奴酋皇太极暗通款曲,这你敢否认?” “定你一个通敌之罪,不为过吧?” 云逍接着又道,冷漠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之意。 袁崇焕昂然说道:“与建奴往来,的确是有的,然而那也是谋略,说我通敌,完全是污蔑之词!” 云逍一声冷笑。 还敢犟嘴? 那就锤死你,让你无言辩驳! “崇祯二年正月十三日,奴酋皇太极派生员郑信、把总任大良给你送信,表示要谈和。” “一直到闰四月初二,皇太极的使者才返回。” “敢问袁督师,把敌方使者留两个月,却不向皇帝禀报,这算哪门子谋略,算不算私通敌国?” 云逍的话,让袁崇焕神色大变,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孙承宗的心中一沉。 很显然,云逍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定袁崇焕的死罪。 云逍接着又道:“金国汗致书于大明国袁大人,虽不议和,然犹待我使者并遣之还,特此致谢。” 袁崇焕的额头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云逍所说的话,正是皇太极给袁崇焕亲笔信。 一字不漏,分毫不差。 至于皇太极为什么向袁崇焕道谢。 自然是因为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帮建奴解决了心腹大患。 “天之心即汗之心,也即我之心也。汗若诚心,我岂可弄虚;汗若实心,我岂可作假……” 云逍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刀箭。 袁崇焕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孙承宗指着袁崇焕,跺脚说道:“元素,你,你糊涂啊!” 云逍的话,一般人听不懂。 孙承宗是老辽东了,当然听得懂。 事情很简单。 袁崇焕想跟建奴议和。 而皇太极提出的条件,就是杀了毛文龙。 袁崇焕傻乎乎地答应了。 并且还真的去做了。 结果皇太极翻脸不认账。 袁崇焕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又低三下气地去哀求。 这不是卖国,又是什么? “十月初二日,即丑日巳刻,谒堂子,率兵起行。” 云逍冷声说道:“袁督师,现在明白了吗?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100章 唇枪舌剑,袁督师如死狗 “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袁崇焕死死地盯着云逍。 眼眸中,尽是震骇、惊恐。 孙承宗也是满脸骇然。 看云逍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云逍最后一句话,意思很简单。 那是建奴出兵,绕道蒙古,奇袭大明的确切日期。 为了与建奴和议,矫制杀毛文龙。 以谋款则斩帅,这一条罪名,袁崇焕逃不掉! 毛文龙之死,使建奴无后顾之忧。 纵敌长驱,这个罪名,同样也逃不掉! 可云逍又怎么知道这么多? 袁崇焕与皇太极往来的书信。 以及建奴出兵的日期。 都是了如指掌,如掌中观文。 这哪里是什么未卜先知? 而是……洞悉天机! 云逍子,绝不是人! “你为了谋取高位,欺君罔上。” “为了保住权位,掩盖谎言,又暗中与建奴和议。” “谁知却被建奴所利用,从你这里骗取粮食,又借你之手杀了毛文龙。” “是因为毛文龙被杀,建奴才敢于绕道千里,孤军入关。”. 云逍的语气,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冽几分。 袁崇焕:“我,我……” “若不是有遵化大捷,建奴被挡在京畿之外。” “京畿将会被建奴大军肆虐,甚至连京师,也将受到威胁。” “不计其数的大明百姓,会因你而家破人亡。” “大明江山,也会因你而受到重创,甚至从此走向亡国!” 说到这里,云逍满脸恨意。 历史上,他所说的都成了现实。 建奴大军攻陷遵化,进入大明京畿要地。 这期间袁崇焕又有了骚操作。 他率关宁军驰援京畿,本来有数次机会,将建奴大军拦截。 可他却始终跟着建奴大军的屁股后面转悠。 一直到建奴即将兵临京师,才率军抵达京师。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以京师和皇帝为诱饵。 引诱建奴攻打京师。 然后借助京师城池,以及从各地赶来勤王的大军,围歼建奴于城下。 如此以来,不仅没有任何罪责,还将立下泼天大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崇祯这个二愣子,硬是不顾临阵斩将大忌。 袁崇焕一进入京师,直接下令将其拿下。 致使袁崇焕的一切算计,全都落空。 后来虽然袁崇焕被凌迟处死。 可造成的恶果,却再也无法改变。 建奴这次入关,尝到了甜头。 以后又数次入关,大肆劫掠,使大明国力日渐衰竭。 就连孙承宗连同一家老小,也是死在建奴第五次入关当中。 孙承宗自然不知道原有的历史。 以他的见识,却还是也可以分析后果。 想到如果不是有遵化大捷…… 孙承宗后心阵阵发冷。 看袁崇焕的眼神,也变得冰冷。 “你,就是国贼,大明以及大汉一族的千古罪人!” “你还有脸说自己有功于国家,还敢声称自己忠君体国?” 云逍指着袁崇焕,声色俱厉。 袁崇焕如遭雷击,屁股坐在椅子上。 像是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 外面的杜大寒听到屋里的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带着护卫一拥而入。 见袁崇焕像是丢了魂一样,全都目瞪口呆。 接着又是震惊万分。 不愧是云真人啊! 竟然用唇枪舌剑,把堂堂蓟辽督师给训成了狗。 真他娘的……痛快! “这里没事,出去。” 云逍挥挥手。 杜大寒等人匆忙离开配殿。 “我中了奴酋皇太极奸计,过错在我。” “然而我的初衷,却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大明内患重重,建奴却是日渐势大,绝不可敌!” “唯有和议,方能保全大明,使亿万黎民免遭涂炭。” 袁崇焕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于是强打起精神,为自己辩解。 “大明十六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谁给你的权力,与建奴和议?即使朝廷要和议,也轮不到你这个蓟辽督师!” “建奴就是喂不饱的豺狼,与他们和议,跟与虎谋皮何异?” 说到这里,云逍又是一声冷笑。 “事已至此,你依然不思悔改,为自己狡辩。” “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袁崇焕面如死灰,几乎瘫在椅子上。 他当然知道,与建奴和议会是什么后果。 可他为了给崇祯一个交代,保住权位。 只能不断欺骗自己,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明。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信了。 云逍毫不留情地将他最后的遮羞布,都给扒的干干净净。 袁督师强大的内心,这一刻彻底崩了。 半晌。 袁崇焕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多谢云真人当头棒喝!” “袁某自会给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袁崇焕朝云逍拱手说道。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外面走去。 云逍忽然问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袁崇焕一愣,诧异地看着云逍。 孙承宗道:“元素的小妾,前不久诞下一子,尚未取名。” 云逍淡淡说道:“千万不要叫袁承志,就叫……袁过吧!” 袁崇焕满脸苦笑。 承志? 继承自己通敌卖国的志向吗? 袁过,这个名字不错。 自己犯下的大过,就让儿子来偿还吧! 孙承宗露出欣喜之色,喝道:“云真人这是要保全你的子嗣,还不谢过云真人?” 袁崇焕顿时醒悟,赶忙朝云逍躬身道谢。 现在即使是不认罪,也难逃一死。 以他的大罪,诛九族都是正常。 唯一的骨血,肯定是保不住了。 云逍给自己儿子取名字。 不正是想保全儿子的性命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袁家的香火能够得到延续,死也无憾了! 云逍一怔。 自己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纯粹是想调侃一下,后世某个喜欢为奸臣、汉奸洗白的大师。 可没有想过要帮袁崇焕保全骨血啊! 随即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杀不杀袁崇焕的子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云真人今日之言,老夫如同醍醐灌顶。” “改日定会登门拜访,再做请教!” 孙承宗向云逍拱手说一声。 然后与袁崇焕匆匆离开道观。 第二天清晨。 袁崇焕被人发现,悬梁自缢于书房中。 死前遗书一封,请孙承宗转呈皇帝御览。 第101章 崇祯朝的黑衣宰相? 崇祯收到孙承宗转呈的袁崇焕遗书。 在朝会上,命太监将遗书当堂宣读。 遗书洋洋洒洒上万言。 先是将他经略辽东三年,所作所为一一陈述。 对于被弹劾的罪状,也全都供认不讳。 甚至来龙去脉,也都说的一清二楚。 同时袁崇焕还供出,和议的主谋是钱龙锡,兵部尚书王洽为同谋。 遗言中,尽是悔过之词。 其中并无一字一句,为自己辩护。 “若无纯阳真人当头棒喝,罪臣,依然执迷不悟。” “罪臣一直以为,建奴不可敌。直到今日,方幡然醒悟!” “今有云逍子,建奴当灭,大明当兴!” “罪臣斗胆,奏请陛下,效黑衣宰相姚广孝例,恭请云逍子入朝,辅佐朝政。”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罪臣临死之言,万望陛下纳之。” “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王佐,笑看大明中兴日。” “望百官以我为戒,慎之,慎之!” 太监宣读完毕。 大殿内一片寂静。 昨天在朝堂之上,袁崇焕遭弹劾。 对一切罪状,矢口否认。 散朝后,也就是去了一趟吕祖观。 随后竟然悬梁自缢! 更为离奇的是。 袁崇焕在遗书当中,不仅认罪伏法。 还对云逍子推崇备至。 甚至将他抬到‘黑衣宰相’姚广孝一样的高度。 难道云逍子,对袁崇焕施展了什么妖法? 崇祯心中五味杂陈。 登基之初,听信袁崇焕‘五年平辽’豪言,对其委以重任。 可袁崇焕这些年竟然背着自己,干出这么多的事情。 将他凌迟,都难解心头之恨。 又被‘叔父’说中了。 朕,的确是被大臣们给忽悠瘸了。 也多亏有‘叔父’啊! 如果不是叔父,哪有遵化大捷? 袁崇焕造下的恶果,将不堪设想。 朕又如何能识破,袁崇焕的真面目? 袁崇焕的罪行,又如何能暴露于天下? 也算袁崇焕还有点自知之明。 如果不是自缢,可真是有点麻烦。 这三年,袁崇焕将辽东经营成铁板一块。 赵率教、祖大寿、何可纲,都是他的铁杆心腹。 关宁军是大明最精锐的一支兵马,也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若是直接将他下狱,固然是简单。 可到时候关宁军将士,即使不敢谋反,也会人心离散。 到最后将不可收拾,辽东也就彻底糜烂了。 现在好了。 袁崇焕自己都认罪伏法了。 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麻烦了。 只需要按照叔父的安排,让孙承宗坐镇辽东。 关宁军绝不会出一点乱子。 不愧是‘叔父’啊! 之前推荐孙承宗替代袁崇焕,显然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些。 未雨绸缪,算无遗策! “叔父的才能,只怕连那黑衣宰相姚广孝,也是不及啊!” 崇祯一阵感慨。 成祖有姚广孝相助,才能够靖难成功。 随后才有了永乐大帝的不世功业。 自己有‘叔父’相助。 将来的成就,又怎会输于成祖? 随即崇祯又是无奈苦笑。 让‘叔父’入朝为官? 只怕他马上会拍屁股走人,离开大明去往海外。 脑壳痛啊! 崇祯收回思绪。 当堂下旨,将钱龙锡、王洽查办,交三法司议罪。 东林党在朝中的两巨头,就此倒下。 同时崇祯命孙承宗,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崇祯还宣布了一项让大臣们困惑的任命。 大名知府卢象升,升任登莱巡抚,坐镇皮岛,重振东江镇。 卢象升此时声名不显,只是一个四品官。 登莱巡抚却是从二品,赞理登、莱以及辽东沿海诸岛的军务。 论权位,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知府可比的? 也不知道卢象升怎么就入了陛下的法眼? 袁崇焕之死,朝野震动。 关于纯阳真人云逍子的各种谣言,也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他是刘伯温转世。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 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袁崇焕就是听了云逍子的推算,才被活活吓死的。 还有谣言说,云逍子就是吕纯阳化身。 由于大明妖魔横行,上天派他到人间荡妖除魔的。 遵化大捷知道吧? 就是云逍子撒豆成兵,大败建奴十万大军。 黑心的晋商,以及朝中的奸臣,就是用仙法给咒死的。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民间议论。 官员们提到云逍子,无不噤若寒蝉。 如今这年头,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云逍子能洞晓天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万一要是有哪一天,自己的那些个龌龊事,被他都抖落出来。 马世龙、周延儒、袁崇焕等人就是下场。 以后行事,还是把尾巴夹紧一点。 可千万别触到这个煞星。 …… 接下来的数天。 朝廷又接二连三有了大动作。 一系列的人事变动,让百官瞩目。 礼部左侍郎徐光启入阁,兼领工部尚书。 原内阁次辅王应熊,官复原职。 擢兵部左侍郎李邦华,任兵部尚书,主持兵政。 擢南京工部右侍郎何乔远,任户部左侍郎,总督浙、闽、粤三地。 擢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任福建承宣布政使。 …… 这些任命,把群臣都给搞糊涂了。 名列其上的大臣,根脚十分复杂。 有崇祯登基之初,被贬斥、罢黜的阉党。 也有浙党、徽党、闽党。 甚至还有东林党的人。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尤其是孙传庭。 区区一个吏部稽勋司郎中,五品官。 竟然升任福建承宣布政使! 这可是主政一省的从二品大员。 这不是一步登天,又是什么? 别说是大臣们。 就连孙传庭自己都是懵的。 由于性情孤傲,行事果悍雷厉,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并且在朝中,也并无靠山。 孙传庭是代州振武卫人。 受晋商的事情牵连,很多山西出身的官员遭到罢黜。 孙传庭也做好了罢官还乡的准备。 谁知道,天上竟然砸下这么大一个馅饼。 有人提醒孙传庭。 “朝中这么大的变动,必定与云逍子有关。” “那日处决晋商时,伯雅兄挺身为云逍子仗义执言,显然是被他知道了。” “入了云逍子的法眼,岂有不飞黄腾达之理?” 似乎有点道理。 可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就从正五品成了从二品? 难道真的如同人们说的那样。 云逍子,就是崇祯朝的黑衣宰相? 第103章 白云观邀请,登坛讲经?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大振。 钱谦益笑了笑,“方法很是简单,却极为有效。” 黄道周催促道:“牧斋休要卖关子,快讲!” “陛下册封云逍子为纯阳真人,吕祖宫住持,天下道门无不侧目。” “云逍子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骤然位居道门高位,有谁能心服?” “只需让道门之人出面,当众揭穿云逍子,让他这所谓的得道高人,原形毕露,声名狼藉。”. 钱谦益微微一笑。 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中。 “此计甚妙!” “陛下平生,最恨被人蒙蔽。” “他若是看清云逍子的真实底细,势必会龙颜大怒,即使不诛杀此獠,也会失去对他的信任。” “如此一来,区区一名失宠的道士,又何足挂齿?” 黄道周抚掌大笑。 “妙,此计妙极!” “钱牧斋不愧是学贯天人,当代文章伯,我东林砥柱!” “云逍子原形毕露之日,就是此獠授首之时!” 众人连声赞叹。 房间内一扫之前沉闷。 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杯觥交错,酒过三巡。 有人笑问钱谦益:“听闻名列秦淮八艳之首的才女柳如是,极为仰慕牧斋兄的才学。” “她听说牧斋兄染病,特意从江南赴京,欲自荐枕席。” “而牧斋兄却与她只谈诗文,不谈风情。可有此事?” 众人无不面露艳羡之色。 才子佳人,自古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 谁不想成为那才子,抱得美人归? 钱谦益如今年近五十。 居然有这等艳遇,不免让人嫉羡。 每个人都在心中腹诽,为什么不是我? 黄道周笑道:“牧斋兄怎地如此不解风情?岂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情意,诗坛也因此少了一段佳话。” “老夫这一把年纪,怎好误了人家的大好年华?” 钱谦益捋须笑道,眼眸中却尽是不加掩饰的自得之色。 不是不想揽美笑谈风月。 而是大病初愈,身子有点虚啊! 再说了。 若是直接答应了。 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急色? 诗坛盟主的名声,以后还要不要了? 反正都是自家碗里的货,先悠着。 第104章 你算什么世外高人? 崇祯三年,正月十九。 长春子丘处机圣诞之日。 白云观外,人山人海。 大明尊道抑佛,道教日益兴盛。 道教的信众,也是广布天下。 丘处机是全真道龙门派的开派祖师。 而白云观,又是龙门派的祖庭。 因此每年在丘处机诞辰这一天。 白云观都会广邀天下高道,设坛讲经布道。 不仅是高道云集,还吸引无数达官贵人,以及信众前来观看。 白云观的后院,名为‘小蓬莱’。 这里假山错落,绿树成荫,清新幽静,使人流连忘返。 院内中央位置,有一戒台。 这里是全真派传授“三坛大戒”的坛场。 这次的讲经活动,就放在此处。 讲经的时间还没到。 戒坛四周的空地上,已有数百道士盘坐。 坐在前排的,都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大德高道。 外围的亭榭,也早早被达官贵人占据。 由于这次讲经非同一般。 纯阳真人、吕祖宫住持云逍子,将登坛讲经。 没错,就是那个搅动大明朝堂风云的云逍子。 因此今天到场的达官贵人极为显赫。 内阁辅臣、六部九卿,几乎悉数到齐。 还有很多文坛名流,也都闻讯而来。 正对着戒坛,有一座凉亭。 凉亭被纱幔遮挡,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若是有人看到亭内,定会大吃一惊。 亭内一共有六人。 大明天子崇祯皇帝。 皇贵妃田秀英。 以及内阁首辅温体仁。 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 东厂提督王承恩。 另外还有一名高士。 这道士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 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眼神极为深邃。 身上透着一股出尘脱俗之意。 正一道龙虎宗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 他此时已经是七十多岁。 此前被朝廷封为正一嗣教清素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 崇祯又加赠太子少保,这次入京,正是来受封的。 崇祯此时带着几人来这里,自然是冲着云逍而来。 “白云观怎么会邀请云逍子前来讲经?” 田贵妃隔着纱幔,朝外面看一眼,不解地问道。 “是朕给叔父招来的麻烦。” “朕敕封云逍子为真人,吕祖宫住持。” “白云观的高道们,自然是有些怨气。” “今天这是,要给云逍子一个下马威呢!” 崇祯摇头一笑。 看白云观道士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冷意。 温体仁神色凝重,“白云观,恐怕不止是想要让云真人难堪这么简单。” “嗯?” 崇祯眉毛一挑。 温体仁指了指附近的一座凉亭。 “陛下请看,跟那些东林党人在一起的,是迎阳子郭静中。” “此人为全真高道,又与东林党前首领赵南星,关系甚密。” “白云观是全真祖庭,与郭静中自然是同为一体。这次忽然邀请云真人讲经,其中定有蹊跷。” 崇祯依然不解,“东林党人意欲何为?” “他们是想利用这次讲经,让云真人名声扫地。” “接下来,定会借此大做文章,攻讦云真人,使他失了圣眷。” “这次陛下的新政,戳到了东林党人的痛处,他们的用心,险恶着呢!” 温体仁不愧是官场上修炼成精的人物,一语道破东林党人的用心。 “云逍子,又岂是这些宵小可以得逞?” 崇祯一声冷笑。 想离间朕与‘叔父’?奇快妏敩 ‘叔父’在朕心目中的地位,无与伦比。 朕又岂会轻易因为外人,而疏远‘叔父’? 可笑之极! “东林党与白云观的雕虫小技,自然不会离间陛下与云真人。” “可今天云逍子讲经,稍有纰漏,只怕对他的清誉有碍。” 温体仁却是一点也不轻松。 在蒙元的蒙哥时代,由于道门在与佛门的辩论中,来败三场。 结果导致全盛时期的道门,跌落神坛,全真道几乎到了快要灭教的地步。 门派相争都是这么残酷,何况是道士之间? 云逍在皇帝心目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这毋庸置疑。 可万一今天,云逍名声扫地,不仅是名声,在崇祯心中的地位,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接下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崇祯眉头一皱,向那老道问道:“张天师有什么看法?” “我正一道以醮仪与符箓为主,全真道却是以炼养和清修为主。” “全真道在玄门经义研修,要胜过正一道,论讲经,贫道也是不如全真高道。” “只是白云观针对云逍子的这些举动,却是落了下乘,与全真教义相悖。” 张天师不急不躁地说道。 他的话很明白。 论讲经,连他都不行,何况是云逍子? 同时也趁机给全真道上了一点眼药。 谁让全真道自大明开国起,就压正一道一头呢? 田贵妃紧张地说道:“那赶快告诉云逍子,让他推了啊!” 曹化淳说道:“娘娘,推不掉的,云逍子只要一推辞,以后在道门就没法立足了。” 崇祯冷哼一声,眼眸中又多出了几分寒意。 就在这时,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 就见云逍在几名吕祖宫道士的陪同下,来到了戒坛之下。 他依然是一身蓝色道袍。 五官清隽,俊美无俦。 气度从容,出尘飘逸。 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仙风道骨。 只是太年轻了。 在场随便拉出一个道士,都要大出他好几轮。 东林党人所在的凉亭中。 “他就是云逍子?” “好一副俊俏的皮囊!” 一名锦衣少年惊讶地叫了一声。 这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若是一个女子,不知会迷倒多少男人。 “如是小姐,你可别被这妖道的好皮囊给骗了。” “这妖道蛊惑陛下,不知让多少人,因他而人头滚滚落地,心思狠毒着呢!” 钱谦益捋着白须,一声冷笑。 锦衣少年,正是秦淮八艳之首、男扮女装的柳如是。 “妖道再怎么厉害,这次还不是被牧斋先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柳如是一声轻笑。 整个凉亭,都变得明艳了几分。 众多东林党的谦谦君子们,眼睛都有些直了。 白云观知观起身与云逍见礼,该有的礼数一点都不少。 云逍正要落座。 一名中年道士忽然大声问道:“我有一问,不知云真人能否答我。” 云逍淡淡一笑:“请讲。” “听说云逍子是世外高人,然而你身在方外,却为何插手朝政?这又算什么世外高人?” 那中年道士看着云逍,满脸嘲弄之色。 满场一片寂静。 第105章 云逍子舌战群道 “你是人吗?” 云逍看着那道士,淡漠地问道。 那中年道士大怒:“你怎敢羞辱我?” 周围的道士纷纷开口斥责。 “无言以对,就开始骂人?” “这算是什么真人,跟大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分别?” “堂堂一观住持,恼羞成怒之下出口伤人,也配为修道之人?” …… 云逍笑了笑,“看来你算是个人。” 中年道士气得满脸通红。 什么叫算是个人? 贫道本来就是个人! 云逍又问:“你是明国人吗?” 中年道士冷哼一声。 废话! 不是明国人。 难道还能是建奴? “既然是个人,那就消耗粮食,日常用度也少不了。” “当官的俸禄是民脂民膏,我等修道之人所食所用,也都是百姓血汗。” 一席话,让噪杂的人群安静下来。 “如今天灾连连,大明内忧外患,百姓处于水火之中。” “我等虽然是修道之人,却都是明国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贫道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百姓,向朝廷献言献策,何错之有?” 云逍清冷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凛然正气,油然而生,振聋发聩。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语意来自顾炎武。 八字成文的语型,却是出自梁启超。 如今大明还没有亡。 顾炎武也才是十六岁。 自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剽窃一下他的话,自然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那中年道士满脸羞愧,面红耳赤。 周围众多道士,原本准备看云逍笑话,闻言无不骇然。 看云逍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后方围观的人群中,接连响起一声声叫好。 “好一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崇祯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然后霍地起身。 温体仁赞道:“云真人心怀天下,如此胸襟,本官自愧不如啊!” 另一座凉亭中。 “一个道士,竟然有这等胸怀,羞愧天下无数当官的。” 柳如是抚掌赞道,凝视着前方的云逍,美眸中异彩闪动。 钱谦益、黄道周等东林党人,全都沉默不语。 东林党人最是喜欢喊口号。 并且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正气凛然。 可云逍这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出,任何口号全都黯然失色。 格局小了啊! 云逍看着那中年道士,又是一声嗤笑。 “方外之人,不能插手朝政?” “大明有黑衣宰相,还有蒋守约、李希安等高道,官居尚书!” “再说远一点,长春真人丘处机,以74岁高龄,远赴西域,劝说成吉思汗止杀爱民。” “你连自家祖师爷的事情都给忘了,说你一句不学无术都是轻的,说你数典忘祖,也不为过!” 那中年道士面红耳赤,用衣袖捂着脸,仓皇而去。 白云观本打算一上来,就给云逍一个下马威。 谁知道,竟被云逍驳斥的体无完肤,一个个全都脸上无光。 “贫道听说,云真人的吕祖观中,常有两名女子居住。可有此事?” 一名老道忍不住站了起来。 云逍点头说道:“不错,是有此事。” 白云观的道士们,无不面露冷笑。 崇祯目睹这一幕,好奇地问道:“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陛下有所不知,我正一道,讲究的是顺应天道,阴阳调和,因此是道士可以娶妻生子。” “而全真道,却是讲究性命双修,因此严禁门下弟子,不得娶妻生子。” 张天师向崇祯一番解释。 “朕失策了啊!” 崇祯醒悟过来,不禁一阵自责。 当初敕封云逍为吕祖宫住持,只是想答谢‘叔父’。 吕祖宫嗣传道教全真龙门派法脉。 这可是根正苗红的全真道。 自己当时哪里想到这一点? 这下好了。 把‘婶娘’给整没了。 还让‘叔父’让人抓住把柄。 这该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 那老道一声冷笑,开始对云逍大肆攻讦。 “重阳祖师在创全真一脉之初,便以三教圆通、识心见性、独全其真为宗旨。” “因此,全真道在教规中,明令禁止门下弟子不得娶妻生子。” “你公然违背教规,在道观中藏污纳垢,简直是道门中的败类!” 周围的道士,也都纷纷加入嘴炮的行列。 “这就是朝廷敕封的真人?” “道门当中,岂容这等败类存身,败坏道门清誉?” “不守教规,好色荒淫,应当送有司问责!” …… 目睹云逍受群道围攻。 钱谦益一阵大笑:“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老夫也不必如此费心了。” 黄道周等人跟着一阵大笑。 柳如是好奇地看着云逍,“看这道士如何化解此局。” 云逍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 然后发出一声嗤笑,向那老道问道:“王重阳师从何人?” 老道傲然答道:“重阳祖师师从吕祖,开创全真一脉。” 云逍又问:“吕祖有没有娶妻生子?” 老道一愣,然后如实答道:“吕祖有一妻,姓金,育有四字。” 云逍哑然失笑,“吕祖能娶妻生子,为什么他的传人却不可以?” 老道不知道怎么作答。 白云观知观伍守阳沉声道:“教规是重阳祖师定下,我等全真弟子,自然是要遵从教规。” “这倒是奇怪了,难道王重阳,还能凌驾在吕祖之上?” “况且这一教规,是王重阳受佛教的影响,这才定下的。” “秃驴的规矩,要道士来遵守,岂不是咄咄怪事?” 云逍一阵冷嘲热讽。 白云观众多道士,一时间竟然无法辩驳。 崇祯见了,不禁一阵大笑。 不愧是‘叔父’! 诸葛亮舌战群儒,也莫过于此了。 田贵妃忍俊不禁:“没想到,云逍子竟然是一位辩才!” 不远处的凉亭中。 柳如是莞尔一笑:“这道士,好一张利口!有意思,真是有些意思。” 钱谦益等人的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 戒坛前。 伍守阳脸色铁青,喝道:“你这是狡辩!不管怎么说,你违背教规,总是事实!” “你所说的教规,是全真道的规矩,与我何干?” 云逍嘴角微扬,露出嘲弄之色。 第106章 宣讲《道德经》?云逍子药丸! 伍守阳冷冷说道:“你敢藐视教规?” “贫道只是奉吕祖为祖师,可没说自己是全真派的。” “王重阳定下的臭规矩,贫道,自然也不用去遵守。” “我即使是三妻四妾,全真道也管不得我!” 云逍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伍守阳厉声喝道:“你身为吕祖宫住持,怎么就不是全真道门下?” “吕祖宫的住持,就一定是全真道?” “要不要去道录司查一查我的度牒,问一问我是哪个教派的?” 云逍哂然一笑。 全真道不能娶妻生子? 那贫道要你全真道干什么? 伍守阳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道录司归礼部管。 前礼部尚书、现任内阁首辅,跟他都是穿一条裤子。 去礼部查度牒,能查出什么结果? 并且云逍以前的吕祖观,是父传子。 由此可见,他还真不是全真道。 云逍接着又侃侃而道: “吕祖宫,原为火神庙、地藏庵两院庙宇,隔墙而立,分祀神佛。” “后来经朝廷重新修缮,将庙、庵合为一体,改名为吕祖宫。” “火神庙是正一道的,地藏庵是佛门的。我奏请陛下,请朝廷下令,将吕祖宫产业,划归正一道或是佛门。” “如此一来,我这个住持,也就不算是全真道的。” 众道士一片哗然。 凉亭中。 “云真人若是能加入我正一道,贫道欢迎之至,还望陛下恩准。” 张天师笑容满面。 全真教吃瘪,他自然是喜闻乐见。 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兴衰都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云逍子深受陛下器重。 云逍子不高兴,陛下就会不高兴。 白云观的道士,也是脑袋被雷劈了。 居然去对付云逍子。 皇帝以后能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正一道的机会,来了! 崇祯笑道:“云逍子最是不喜欢受俗世烦扰,还是自成一派,无拘无束的好。” 张天师一阵失望。 温体仁忍不住笑了。 白云观妄图以教规,来压云真人。 却不想被云真人釜底抽薪。 这下子连吕祖宫,都不再属于全真道了。 另外一座凉亭中,响起一声声斥骂。 “无耻之极!” “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哪里有分毫高道的样子?” “牙尖嘴利,稍后讲经的时候,定要让他原形毕露!” 迎阳子郭静中冷哼一声,漠然说道:“这云逍子,是我道门之耻,贫道誓要除之!” 柳如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戒坛前的云逍。 这小道士,竟是个妙人! “白云观邀请云真人前来讲经,云真人徒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益?” 伍守阳见再争辩下去,讨不到半分好处,于是将话题引入正题。 “白云观真的是邀请贫道,前来讲经的?” “我还以为,白云观受人唆使,特意来刁难贫道的呢。” 云逍‘呵’了一声。 白云观的道士们,脸色都是十分难看。 伍守阳强忍怒意,开口道:“请云真人登坛讲经。” 云逍道:“贫道第一个?还是将贫道放到最后为好。” 伍守阳冷冷说道:“云真人这是想打退堂鼓?” 云逍笑了笑,“贫道是担心,等会儿贫道一开口,后面的大德高道们,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下方响起一阵嘲笑。 大言不惭……伍守阳漠然说道:“那贫道定要洗耳恭听,看云真人的玄门经论,高深到何等地步。云真人,请登坛!” 云逍举步走上戒坛,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坛下的道士一阵窃窃私语。 “不知道云逍子讲的是《心印经》,还是《灵宝毕法》?” “你也太高看他了?能把《三官北斗经》《皇经》说清楚,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要是当众宣讲《早晚功课经》,那才叫笑掉大牙!” “毛都没长齐,也配在白云观讲经?不自量力,贻笑大方!” …… 被纱幔遮挡的凉亭中。 田贵妃有些担心地问道:“云逍子,该不会乱讲一通吧?” “叔……云逍子是得道之士,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崇祯不悦地说道,心里却是有些担心。. 歪曲道经,可不是小事。 今天云逍讲经,哪怕是出一点纰漏,肯定会被白云观揪着不放。 要是真的乱讲一通,以后可就没法在道门立足了。 第108章 请云真人传经 “还不快去!” 伍守阳此时,完全失去了大观之主、大德高道的气度。 赶忙吩咐两名立在台下的女黄冠。 二人急忙上台去,小心翼翼地为云逍奉上茶水。 云逍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任由下方众人心急火燎。 他却是泰然自若,风轻云淡,超然于世外。 仿佛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情,被他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 在众人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得到高人风范。 仙风道骨,洒然出尘。 每个人的心中,都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 “张天师以为,叔……云逍子所讲的经义如何?” 见‘叔父’折服众人,崇祯龙颜大悦,笑着向张天师问道。 张天师沉吟片刻。 然后神色凝重地缓缓说道: “云真人所言,以之为用,可以明心养性,可以入圣登真。” “可以明哲处世,可以治国平天下,守藏可用,仕隐咸宜。” “无论道家儒家,皆可奉为无上圣经,当作修圣修仙之不二法门也。” 亭内众人。 全都张大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崇祯再次看向云逍,摇头一笑。 ‘叔父’,你还敢说自己不是谪仙,不,真仙下凡? 这下看你该如何解释! 台下众人,一个个心痒难耐。 却又不敢去催促云逍,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好不容易等云逍喝完茶水,放下茶杯。 众人精神大振。 无不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 云逍却并没有继续讲经。 而是朝伍守阳问道:“贫道所讲的《道德经》,是歪曲圣典,宣扬邪说?” “云真人所言,字字珠玑!” 伍守阳面色苍白,声音发颤。 这次惹大麻烦了啊! 单是对《道德经》的释义。 就足以让云逍在道门当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甚至是……名留千古! 日后的道门,将奉他的释义,为道门圣经。 而白云观,却是成了他的垫脚石。 伍守阳身为白云观的知观。 事后辞去一应职务,那是必然的事情。 日后还将成为整个道门的笑柄。 什么都不管了! 能够听到大道真谛,死而无憾。 一切世俗的东西,都可以弃之不顾。 “这样就好。” 云逍笑了笑,自蒲团上长身而起。 伍守阳愕然问道:“云真人这是做什么?” 云逍淡淡地说道:“本次白云观讲经,高道云集,贫道总不能一直霸占着戒坛,要给其他高道讲经的机会。” 众人目瞪口呆。 衣服都脱了,你居然来这个? 接着有人醒悟过来。 云逍子这是在报复呢! 之前他说,自己开始讲经,其他高道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那时都当做是笑谈。 没想到结果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这么一讲,还有哪个敢上去献丑? 被打脸了! 道士的脸皮薄,不如和尚那么厚。 此时都挂不住了。 “请云真人传经布道!” 伍守阳朝着戒坛上的云逍,深深躬身,行了一个道揖。 其他道士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白云观邀请贫道前来,说是讲经,实则不怀好意。” “你们的用意,无非是让贫道当众出丑,使贫道名声扫地。” “只要贫道稍微露拙,你们就会有各种手段,大肆攻讦贫道。” “诸位白云观的道友,我说的可对?” 云逍一声冷笑。 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像是将每个人的内心都看透。 众多白云观的道士,以及应邀而来的高道,纷纷羞愧低头。 “现在,却要让贫道传经?” “你们把我云逍子当成了什么?圣母吗?” 云逍‘呵’了一声,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云逍举步下了戒坛。 然后径自朝道观大门方向走去。奇快妏敩 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躬身。 “云真人,求求你,把后面的讲完吧!” 一名老道忽然跪在地上,大声恳求。 紧接着,很多道士纷纷跪地。 全真道毕生炼养、清修。 绝大多数全真道。 穷其一生,就是想达到识心见性、独全其真的至高境界。 然而这又是何其困难? 而云逍所讲的《道德经注释》。 就如同在团团迷雾之中,点燃了一盏指明方向的明灯。 众道士自然是趋之若鹜。 可他偏偏只讲了一小部分。 仅仅只进了个头,竟然又缩了回去。 这是人干的事情? 这不是要人的老命吗? “贫道也不是敝帚自珍之人!” “让白云观交出幕后指使,贫道在吕祖宫设坛传经。” 云逍看向伍守阳,眼眸中透着冷意。 最近朝堂上风云变幻,一切根源都在他。 他又怎么可能不警惕? 白云观是皇家道观。 白云观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皇帝对自己的器重。 又怎么可能因为皇帝的敕封,而主动跳出来。 其中肯定另有原因,幕后也必定有指使者。 不管是谁,先揪出来再说! 云逍的一番话,让很多道士、信众,看伍守阳的眼神,变得极为不善起来。 伍守阳一时惶惶无主。 说出幕后之人,有违道义。 不说,云逍就不会公布道德经释义。 如此一来,他将成为道门的罪人。 就在这时,一名老道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云逍子果然目光如炬!” “指使白云观这么做的,正是贫道!” 老道向云逍拱手行了一个道揖,“贫道郭静中,道号迎阳子。”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这个郭静中,在道门实在是太有名了。 云逍冷冷说道:“贫道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设局害贫道?” “山西府督创道院于会柏园,请贫道为住持。” “府督却因晋商一事受到牵连,贫道为报恩,这才请白云观设下此局。” “贫道自知铸下大错,只要云真人公布经义,贫道愿从此退隐山林,永不出世。” 郭静中深深一躬,久久不起。 “满口谎言,就不怕道心有缺,道心蒙尘?” 云逍一声冷笑。 因为晋商? 日鬼弄棒槌,糊弄鬼呢! “这老道跟前东林党魁赵南星,是莫逆之交!” 人群后方,被纱幔遮挡的凉亭中,传出王承恩的声音。 云逍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东林党人在暗中捣鬼,这就解释的通了。 第109章 操弄民意,贫道也会啊! 郭静中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主动站出来,本是不想让白云观背黑锅。 却没想到被人当众揭穿,反倒把火引到了东林党身上。 “贫道乃方外之人,与世无争,素来与东林党没有纠葛,更无仇怨。” “迎阳真人虽然与东林党人有故,却也不能说明,这次是东林党人,设局算计贫道。” “况且东林党人都是道德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在暗地里,做出这等无耻勾当?” 云逍表示自己很无辜,心中一阵冷笑。 东林党这么快,就报复到自己的身上,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更没想到,侄儿身边的那个老王,居然也在这里。 还借着郭静中,把东林党从幕后给引了出来。 既然侄儿的人,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岂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 刚刚装完逼,再打个脸,难道他不香吗? 凉亭中。 崇祯听了云逍的话,当即会意。 他向王承恩说道:“顺着云真人的意思,照实说!” “云真人怎么就与东林党人,没有纠葛了?” “云真人心系天下黎民百姓,向陛下建言,取消三饷,让天下百姓受惠。” 王承恩的话,顿时引起信众们一阵骚动。 “朝廷免除三饷,竟然是云真人的主意?” “这可是福泽天下百姓的大功德啊!”. “云真人心怀苍生,这才是真正的大德高道!” …… 王承恩的声音,隔着纱幔继续传了出来。 “朝廷免除三饷,就没有银子打建奴,也没了钱粮赈灾。” “因此朝廷决定征收工商税,用于弥补财税。” “征收工商税,与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关系,可南方那些富商就要交税。” “东林党人就是被南方的富商,给供养着,现在富商的利益受损,当然坐不住了。” “他们认为这都是云真人的主意,这才设法算计云真人。” 云逍摇头说道:“东林党人号称清流,标榜气节,正气凛然,凭你的话,怎能让贫道相信?” 王承恩答道:“这位迎阳真人,跟东林党的钱谦益、黄道周等一帮人混迹在一起,还不足以证明吗?” 云逍向郭静中问道:“迎阳真人,果真如此?” 郭静中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云逍又向伍守阳问道:“伍道友,白云观这次设计,果真是出自东林党人?” 伍守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蓬莱内的道士、信众们,顿时一片哗然。 “贫道只是不忍天下百姓,承受沉重赋税,这才向陛下建言免除三饷。” “南方富庶,商人经商谋利,让他们掏一点税,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不伤筋,不动骨,却可以让天下无数百姓活命。” “难道贫道做错了吗?竟然招致这样的报复?” “贫道若是有错,大可以与贫道当面辩论便是,又何必用这等手段?” 云逍面露悲愤之色。 东林党人善于演戏,煽动民意。 贫道的演技也不差,同样也能忽悠人啊! “云真人为了天下苍生,哪里有错?” “东林党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做的一手好道德文章,实际上,却是鲜廉寡耻!” 凉亭中再次有声音传出。 这次却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出声了。 东林党在士林中的影响力极大。 甚至掌控天下渔轮,进一步掌控朝堂。 然而此时在场的,多数是道士。 而那些信众,只信道门,却不管你是什么党。 至于在场的那些个官员、权贵。 不推波助澜就算是不错了。 又怎么会为东林党发声? 甚至有人听出王承恩和温体仁的声音。 这两位,哪个敢得罪? 他们又怎么会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于是乎。 众人的情绪被成功挑动了起来。 “云真人大德,竟然遭小人算计,就不怕遭报应吗?” “以前魏阉打压东林党人,还觉得他们是好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帮无耻之徒!” “阴谋算计云真人这样的得道神仙,就是天下道门之敌!” “那些东林党人在哪儿?站出来!” …… 钱谦益、黄道周等人见势不妙,匆忙离开凉亭。 “那个老家伙,就是钱谦益!” “那是黄道周,那个是文震旦,他们都是东林党的人!” 这几位都是声名在外,认识他们的,可不在少数。 他们刚一现身,顿时被人认了出来。 好在能进入小蓬莱听高道讲经的,都是有些身份。 因此大多是开口斥责,却无人动手。 钱谦益等人狼狈逃出后院。 所到之处,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斥骂声一片。 好不容易走出道观。 这次白云观的讲经活动,吸引无数的信众前来。 此时白云观外到处都是人。 听到里面的人斥骂他们,众人还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外面的信众多数是普通老百姓。 他们可不会遵循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套。 也不知道是谁,将吃了一半的鸭梨丢向几人。 钱谦益大怒,指着那百姓厉声呵斥。 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 泥块、石子,甚至是包子、鞋子,各种杂物如雨点一般飞了过来。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幸好外面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及时护着一行逃出人群。 来到人少的地方。 几人这才察觉,每个人都被砸的满头是包。 黄道周最是倒霉,鼻梁被砸中,鲜血长流。 钱谦益一只眼睛被砸的乌青。 发簪也不见了,披头散发,看上去甚是狼狈。 柳如是也没有幸免,一身锦衣,污迹斑斑。 见几位平日里风度翩翩、风流儒雅的东林党人,此时狼狈不堪,柳如是忍不住想笑。 又见钱谦益一副糟老头的样子,她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憎恶。 柳如是本就是出身贫苦,自幼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处于妙龄的时候又被卖为歌姬。 寻常百姓的苦,她自然是深有体会。 云逍能为天下百姓发声,向皇帝建言取消三饷。 而钱谦益等人,却是为了南方商人的利益,连平时挂在嘴上的德行、节操,统统都不要了。 以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痴迷钱谦益的才学。 将云逍与钱谦益放到一起一对比,反差就太大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能够说出这番话的人,志操又是何等高洁?” 柳如是看向白云观,眼神变得迷离。 谁知却牵动了下巴上的伤,痛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她轻哼了一声,咬着贝齿,牙根直痒痒,“小道士,今天的事情不算完!” 第110章 老钱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想到,此番,竟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钱谦益揉着眼睛,郁闷地表达了内心的挫败。 “不是牧斋兄考虑不周。” “谁能想到,云逍子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之深的道行?” 黄道周捂着鼻子,瓮声说道。 至今他还是满心的匪夷所思。 一个年龄只有十几岁的小道士。 能够将《道德经》领悟到这等境界。 黄道周已经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云逍子此人,该不会真的如同谣传的那样,是神仙转世吧?” 一名东林党人的话,让几人心中都是一凛。 半晌。 “子不语怪力乱神,哪里有什么神仙?” “以老夫看来,定是云逍子从哪里得到了高深经义,剽窃为己有!” 钱谦益冷笑。 黄道周几人想了想。 也只能是这个可能了。 钱谦益冷声说道:“只需找到原作者,就可以揭穿云逍子,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云逍子所宣讲的东西,以前从未现世。” “这上哪儿去找原作者?” 黄道周摇头苦笑。 他当然不会知道。 钱谦益的推测,的确是事情的真相。 只是有谁能想得到。 云逍讲的经义,却是来自两百多年后。 想找到原主……穿越吧! 文震旦苦笑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算计不成,反倒成全了那云逍子,拖累到东林声誉。” “道门,还影响不到士林。” 钱谦益不屑地冷哼一声,神情倨傲。 只是他的内心,却是忧心不已。 云逍子今天讲的经义,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抄来的。 今日过后,他在道门中的声望,将直追张天师。 张天师的身份,是世袭的。 而云逍子,却是自己挣来的。 以后的修道之人,只要研读他的经文释义。 就等于是他的门人弟子。 千年道门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云逍今天,已经煽动起道门及信众,与东林党对立。 对东林党的声誉,以及在士林中的地位,将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东林党与阉党斗,死人无数。 这才有了今日的声望。 以及在士林当中一呼百应的影响力。 却因为钱谦益一时失策,让东林党声誉受损。 他自身的名誉,以及在东林党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肯定也会受到重创。 只能是回南方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三年内不打算露面。 悔不当初啊! 钱谦益心情十分低落。 同时十分郁闷。 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给逼到这种境地。 “还好,我有佳人相伴。” 钱谦益看到一旁的柳如是。 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何以解忧,唯美人也! 今天就收了这才女入房。 “老夫今日在府上设宴,与如是小姐把酒吟诗,可好?” 钱谦益笑着朝柳如是发出邀请。 黄道周、文震旦等人心中暗骂。 今天被这么一折腾,全都吓得半死。 你有歌妓才女来慰藉,我们呢? 谁知,柳如是却是婉言谢绝:“再过几天,京城有个诗会,小女子应邀参加,这几日需静心养神,就不叨扰钱大人了。” 到嘴的鸭子要飞…… 钱谦益心中一沉,面上神色却是不改。 “那就改日吧。” “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柳如是向几人拱手道别。 然后匆匆而去。 “贱.人!” 钱谦益盯着柳如是的背影,心头暗自滴血。 早知如此,前几天还矜持个屁啊! 其他几人都是摇头苦笑。 牧斋先生今天。 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可为啥心里面,有些莫名痛快呢?奇快妏敩 …… 白云观,小蓬莱。 云逍正欲举步离开。 郭静中挡住去路:“云真人什么时候继续讲经?” “揪出幕后指使者,与你何干?” “我为什么要兑现承诺,公开经义?” 云逍漠然说道。 郭静中哑口无言。 周围的道士,纷纷开口苦求。 “贫道绝非是敝帚自珍!” “过些日子,我会把经义整理成书,然后公之于众。” 不是云逍不愿意讲,而是另有打算。 光是《道德经》原文,就有五千多字。 黄元吉的注释,足足有六十三章,十一万字之多。 要从头到尾讲完。 还不得活活把人给累死? 还没人交学费。 云真人向来不喜欢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自己印成书,拿出去卖掉赚钱,难道不香? 一百两银子一本,卖个一千本,不成问题吧? 众道士、信众,闻言无不振奋惊喜。 云逍看了一眼那座被纱幔遮挡的凉亭,随即大步离开。 凉亭中。 温体仁笑道:“东林党人,这次可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等云逍子的道德经释义传开,必定会被道门奉为得道神仙,登高一呼,从者云集。” “东林党人阴谋算计云逍子,也就成了道门之敌。” “天下道门信众,不计其数,东林党人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张天师捋着胡须,一阵呵呵大笑。 “三言两语,就让东林党人名声扫地,云仙长高明啊,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今天过后,朝廷推行新政,将会顺畅的多。大明有云仙长,真是江山社稷之福啊!” 王承恩和曹化淳先后开口,马屁如潮。 崇祯得意地一笑。 那是朕的‘叔父’! ‘叔父’不仅是大明之福。 更是上苍赐给朕的福分! …… 云逍的《道德经释义》,迅速传开。 京城为之轰动。 有人将云逍所讲的内容编印成册。 拿到市面上销售,很快哄抢一空。 正如张天师所说。 不仅是道门的修道之人。 还有很多博学鸿儒,都将其视作是惊世神作。 只可惜,只有一小部分。 好在云逍说了。 会将《道德经》注释,整理成书。 到时候就可以一睹全文了。 无数人翘首以盼。 吕祖宫也随之水涨船高,一时风头无两。 前来道观的香客,陡然变多了起来。 原本有些冷清的道观,变得门庭若市。 风头一时无两,甚至盖过了全真祖庭白云观。 这倒也正常。 虽说白云观是长春真人所建。 可丘处机,都已经死去几百年了。 吕祖宫有活神仙坐镇,人家才是十几岁呢。 并且云逍子注释的《道德经》,比吕祖还要厉害。 这就代表着,即使丘处机活着,在修道境界上,也不如人家。 甚至很多信众笃信。 云逍子,就是神仙转世。 去吕祖宫虽然见不到神仙,沾沾仙气也是好的。 香客人数暴涨,导致吕祖宫的道士们忙碌起来。 接连几天下来,收的香火钱,数到手抽筋。 走出去,一个个也都是趾高气扬,神气的很。 第112章 大人,时代变了! 卢象升正端着茶杯准备喝水。 听了云逍的话,顿时一个哆嗦 手跟着一抖,茶水泼的满身都是。 “老夫如何成了大明第一罪人?” “还请云真人指教!” 孙承宗嘴角抽了抽。 随即波澜不惊。 一只手却死死地掐着大腿。 老夫心如磐石! 老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关宁锦防线,是拖垮大明的主要原因。” “孙阁老亲手缔造关锦防线,不是大明第一罪人,是什么?” 云逍看着孙承宗,淡淡说道。 一语,石破天惊! “什么?” 孙承宗眼睛圆瞪,胡子都翘了起来。 淡定,老夫一定要淡定! 云真人这是因为袁崇焕的事情,迁怒于我。 老夫绝不能动怒。 “天启元年,沈阳、辽阳先后被建奴攻陷。” “老夫临危受命,接手辽东军务时,关外城池,已经全部失守。” “这一点,云真人应该不会否认吧?”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气。 云逍淡然说道:“不可否认。” “老夫经略辽东期间,屯田五千多顷,安置辽东难民近百万。” “修筑大城九座,小城堡四十余座,构成关宁锦防线。” “前后收复失地四百余里地,逼退努尔哈赤后退七百里。” “老夫的这些功绩,云真人不会否认吧?” 孙承宗盯着云逍,语气傲然。 云逍点点头:“孙阁老功勋卓著,无人能够否认。” 孙承宗面露得色,继续说道: “天启七年,努尔哈赤亲领大军围攻宁远。” “袁崇焕凭借宁远这座孤城,守军仅有一万。” “却抵挡住了努尔哈赤六万多人的围攻。” “这是大明军队,在辽东首次大胜。” “宁远大捷,就足以证明,关宁锦防线的重要。” “云真人能否认这些?” 孙承宗所的这些,都是事实。 云逍自然不能否认。 宁锦防线,不仅是现在固若金汤。 甚至于建奴自山海关入关,一直到顺治多尔衮时期。 这道防线,最终都没能被完全攻破。 “既然如此,云真人为什么说,老夫是大明第一罪人?” 第114章 平辽之策 “首先,经济封锁!” “决不允许,再有第二个晋商出现!”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沉声说道。 他深知,晋商对建奴的帮助有多大。 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之初。 大明立即对建奴,实施了严格的经济封锁。 并且与女真死敌察哈尔蒙古,达成贸易协议。 还拉拢和扶持海西女真等努尔哈赤的敌人。 所以在此期间,建奴缺粮、缺盐、缺铁,战略物资极度匮乏。 而建奴最终却撑了过来。 晋商,当属首功。 向建奴输送粮食、盐铁。 又从建奴那里收购人参、鹿茸和貂皮。 一来一往,晋商从中谋取暴利。 因此连祖宗都可以不要。 “此事,已非难事!” 孙承宗捋着胡须笑了。 接着他一阵感慨。 “多亏云真人步步设计!” “最后以雷霆之势,拿下晋商以及幕后官员,为大明除掉一颗毒瘤。” “否则平辽大计,最终会功亏一篑!” 卢象升看着云逍,满心敬佩。 晋商暗中与建奴贸易往来。 此事朝野共知。 可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 哪个敢去触碰? 谁碰谁死! 孙承宗不敢。 袁崇焕更不敢。 云逍不仅碰了。 还将晋商连根拔起! 整个大明,还有谁能做到? 若不是铲除了晋商。 晋商的保护伞,也给一锅端了。 对建奴进行经济封锁,也就成了空谈。 孙承宗即使有通天的本事。 最后也难以完成平辽大计。 “没有晋商,还有军头,尤其是关宁军。” 云逍盯着孙承宗,意味深长地说道。 孙承宗心中一凛。 然后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从李成梁起,辽东军头世家逐渐形成。 孙承宗当年,又大力推行“辽人治辽”的方略。 这就导致军头世家越发做大。 这些军头世家,各自为政,拥兵自重。 一年400万的银子,有多半是落在了军头的手里。 兵户沦为军头的农奴,比前宋的厢军都不如。 甚至有些军头,更是肆无忌惮。 他们暗中出售粮食、盐铁,甚至是军械给建奴,大发横财。 孙承宗经略辽东四年。 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龌龊? 没想到云逍,竟然对这些也是了如指掌。 不过想想也正常。 云真人能够洞晓天机。 天底下的人和事,还能有什么瞒得过他? 整顿这些军头世家,可不容易。 好在如今的皇帝陛下,不再跟以前那样耳根子软。 又有云逍相助。 凭借自己在关宁军中的威望。 保证能把这些军头世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第二,骚扰、震慑各蒙古部落,然后设法分化之。” “哈喇慎部前为建奴先锋,袭入我大明关内,烧杀劫掠。” “绝不能就此罢休,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派兵进入草原,杀他们的妇孺,劫掠他们的牛羊,让他们也知道痛!” 云逍的语气淡然,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孙承宗显然不太同意这些做法。 然而想到云逍透漏的天机,最后还是点点头。 云逍忽然问道:“祖大寿帐下,有一名守备,名叫吴三桂?” 孙承宗一怔,随即答道:“吴三桂是辽东总兵吴襄之子,才是二十出头,云真人也知道他?” 云逍笑了笑。 吴三桂,后世谁人不知? “此人骁勇善战,是个人才。” “可让他领一支精兵,出关袭扰蒙古部落。” 云逍露出赞赏之色。 眼眸深处,却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吴三桂若是知道,云真人如此器重他,必定会感激万分!” 孙承宗犹豫了一下。奇快妏敩 随即还是答应了下来。 领兵出关袭扰蒙古哈喇慎部。 这可是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吴襄多半是不会答应。 可云真人亲自安排的事情。 吴襄又能如何? 要不,让云真人来给你推算推算? 即使罢了他这个总兵。 也是云真人一句话的事情。 何况这也是云真人对他儿子的器重。 “吴三桂,竟然入了云真人的法眼,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卢象升一阵感慨,心中艳羡不已。 云逍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中。 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吴三桂引建奴入关,是将来的事情。 如今历史已经改变。 这样的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 可谁让云真人心里不爽呢? 蒙古骑兵虽然大不如前,却也不是好惹的。 对吴三桂委以重任,让他为国英勇捐躯。 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他好。 云真人的心里,也会舒坦很多。 两全其美! “封锁经济,袭扰、分化蒙古,都不过是敲边鼓。” “要想平定辽东,消灭建奴,必须调整以往的平辽方略。” 孙承宗知道云逍说到重点了。 于是坐直了身子,神情肃然。 “其一,精简关外城池、城堡。” “只需重点防守宁远、锦州等城池,使建奴无法逾越辽西即可。” “然后将建城池的钱粮,用来整军、练兵,打造出一支能与建奴一战的野战军!” 说到这里,云逍连连摇头。 想来也是可笑。 太祖、成祖时期,大明军队横扫大漠,所向披靡。 如今居然沦落到,不敢出城与建奴野战的地步。 甚至上演,被百十个建奴骑兵,追着六七千明军跑的奇观。 也就是比后来,一百多鬼子追着十万果军跑的场面,要稍微好看一些。 不整顿关宁军。 投入再多的钱粮,都毫无意义。 同样是花银子。 养一万头猪,还不如养一头狮子。 孙承宗点点头。 接着却是面露难色,“裁撤下来的老弱兵卒,该如何安置?” 以前就曾经有大臣提议,将关外的百姓迁入关内。 可这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没土地。 大明的土地,早就被宗室、富绅、地主给瓜分光了。 连关内的百姓、军户都失去了田地。 何况是关外的辽东汉人? 云逍想了想,笃定地说道:“这些人,贫道来安置。” 孙承宗和卢象升心中困惑不已。 云真人即使能点石成金。 也安置不了数万人啊! 云逍没有理会二人的困惑,继续说道:“其二,以战练兵!” 第115章 十六字诀,妙不可言! 一味地龟缩防守。 再英勇善战的军队,也会失去血勇之气。 最后被养成一群猪。 战争! 只有战争! 才是锻炼军队战斗力,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最好的例子,就是苏德战争。 战争初期,苏军与德军战损比高达3:1。 随着战争的推延。 苏军用2000多万军人的鲜血,学会了打仗。 作战效能越打越高,战损比达到1:1。 正如朱可夫所说:“俄人在战争进程中学习,并学会了战争。” 云逍的策略十分简单。 建奴集结大军来袭,以守城为主。 平时,练兵的同时,伺机与建奴作战。 训练与战斗相结合,最终练出一支可与建奴野战的精兵。 然后再与建奴决一死战。 云逍看向卢象升,说道:“卢中丞的东江镇,就显得尤为重要。” 接着他在粗略的地图上,向卢象升面授机宜。 大明由于失去了大漠的控制。 因此无法对建奴从西侧构成任何威胁。 唯一可能的突破口,就是利用对辽东的制海权做文章。 以半岛和导链为依托,将战火烧到建奴南部和东部。 正因为皇太极深知建奴有这个软肋,才想尽千方百计,除掉毛文龙。 卢象升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担,神色变得凝重。 “只要宁锦与东江镇配合得到,必定可以让建奴顾此失彼,疲于奔命。” “到时候,建奴就如同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终久会被饿死、拖死!” “云真人奇谋,老夫不如太多!” 孙承宗连声感慨。 云逍一阵鄙视。 堂堂孙阁老! 居然也学会拍马屁了。 这也叫奇谋? 这是在污辱贫道的智商。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东江镇的作用。 可袁崇焕为了一己之私,杀了毛文龙。 硬生生地废了大明一臂。 大明在辽东屡战屡败,究其根源,就是不能齐心协力。 大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要不是朝堂上勾心斗角,对辽东处处使绊子。 军中将帅又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小小的建奴,又怎么可能让大明亡国? 第116章 离间计,无间道 “云真人的这些谋划,五年平辽,绝非空谈!” 孙承宗振奋击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说这话,吉利吗……云逍嘴角抽了抽。 想了想。 云逍又道:“还有一件事,也可以加以利用,操作的好,胜过十万大军。” 孙承宗精神一振:“云真人请讲!” “离间!” 云逍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笑。 接着向孙承宗和卢象升,一番分析。 城堡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当然是内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会有争斗。 大明的朝堂上勾心斗角。 建奴内部,又何尝不是如此? 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继承汗位。 其他三大贝勒,没一个心服的。 皇太极的汗位原本就十分不稳。 前次入关,不仅没抢到东西,还损兵折将,最终无功而返。 派多铎接应粮食,又被全部生擒。 三大贝勒,又岂有不趁机逼宫分权的道理? 皇太极最近的日子,肯定是十分难熬。 且不说跟他有杀母之仇,又野心勃勃的多尔衮。 阿敏就绝不会放过这个夺权的机会。 努尔哈赤当初册封四大贝勒。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 其他三人,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 唯独只有阿敏,是个例外。 他是努尔哈赤的侄儿。 不是亲儿子,却被册封为一级贝勒。 可见阿敏,绝非寻常人物。 阿敏的父亲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的亲弟弟。 因为受大明扶持,与努尔哈赤争权。 准备自立门户的时候,被努尔哈赤所杀。 阿敏一直为此怀恨在心,想要为父亲讨还公道。 天启年间,皇太极派阿敏出征朝鲜。 阿敏曾当众宣称,占据朝鲜,裂土分疆,自立为王。 由于遭到部将反对,这才不得不作罢。 阿敏掌握镶蓝旗,兵强马壮,骁勇善战。 论实力,足可以跟皇太极掰一掰手腕子。 皇太极对阿敏也早有防范。 接下来肯定会处心积虑除掉阿敏。 只需要稍加挑拨。 建奴之间的内斗,不可避免。 不指望阿敏能赢皇太极。 内耗建奴一部分实力,大明就算赚大了。 第117章 千古佳句,不朽名篇 云逍看到自己写的十六字诀。 想到孙承宗和卢象升当时的神情。 他心里很是有些恼火。 贫道的字,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云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首诗。 然后放下笔,仔细看了看。 云逍越发郁闷了。 直接抓起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贫道又不靠卖字赚钱。 写那么漂亮干什么? 云逍拍拍手,走出房屋。 林之文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 递上那张诗笺,结结巴巴地说道: “弟子受人之托,恳请云真人品鉴。” 云逍没办法,接过诗笺。 看到上面漂亮的不像话的字迹,不禁有些生气。 你这是故意来打贫道脸的吧? “风花雪月,附庸风雅,无病呻吟!” 云逍随意扫了一眼,淡漠地评价了一句。 将诗笺丢了回去,然后扬长而去。 “云真人怕是不懂诗吧?” 林之文嘀咕了一句,苦笑着收起诗笺。 走进屋去,开始收拾房屋。 看到桌上云逍写的十六字诀。 这小道士目瞪口呆。 这,这是谁写的? 天底下,竟然还有人,能写出这么丑的字? 刚才屋里一共三个人。 孙承宗和卢象升,都是进士出身的文官。 自然不可能出自二人的手笔。 除了云真人,别无他人! 万万没有想到啊! 竟然发现了云真人的大秘密。 林之文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个秘密,绝不能告诉别人。 打死也不说! “这又是云真人的杰作?” 林之文发现了地上的纸团,又忍不住笑了。 拾起来展开一看。 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如遭雷击。 愣了半晌。 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接着热泪盈眶,发出一声嚎叫。 “传世佳作,直追李杜的传世佳作啊!” 林之文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抚平,贴身收好。 然后兴冲冲地跑出道观。 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楼。 上了二楼,进入一座雅间。 雅间中。 一名身穿青衣的俊俏少年,正急不可耐地等候着。 第119章 论作诗,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柳如是柳眉轻蹙。 随即却是淡淡一笑。 陈子龙,这是嫉妒了啊! 这个陈子龙,在江南也是首屈一指的俊杰。 对他也颇有好感。 但是与云逍子一比…… 论长相,稍差了一点。 论才学,差的更多啊! “这首《赠柳如是》,在下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云逍子真人,为大明屡建奇功,又是道门高道,在下也是敬仰的很。” “可据我所知,云逍子真人今年,才是十七岁。” “他又哪里来‘浩荡离愁’的愁绪,与吟鞭东指的豪情?” 陈子龙的一番话。 让所有人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话说的没错。 作诗填词,大多数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一个十七岁的道士,哪里来的离愁和豪情? 这不科学啊! 就连柳如是也迷惑了。 以质询的目光看向林之文。 这要是搞错了,那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这首诗作,的确是出自云真人之手。” 林之文知道关系到云真人的名声,这时候千万不能怂。 只是在心里直泛嘀咕。 那满纸的丑字,的确是出自云真人之手。 确凿无疑! 可那首诗,之前以为是云真人的杰作。 听陈子龙这么一分析,就有些不敢确定了。 难道是孙承宗,或者是卢象升所作,云真人执笔? “该不会是剽窃的吧?” 一名国子监的监生大声质疑。 年前的时候,受晋商鼓动,国子监、翰林院大肆攻讦云逍。 后来被云逍以大字报回击,又以雷霆之势,拿下晋商。 国子监闹得灰头灰脸。 因为此事,国子监的祭酒,还被皇帝给罢免了。 此时终于找到攻击云逍的机会,自然是不容错过。 其他人也都纷纷提出质疑。 柳如是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她赶忙朝林之文说道:“去请云真人出来,澄清一下。” 这首诗要真的是云逍所作,必定会轰动诗坛。 可要是被认定是剽窃,那可就要名声扫地了。 这时代,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 要是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误会,累及云逍的名声。 那可就糟糕了! 林之文匆匆离开山房。 不多久,就返了回来。 第120章 你们都是来向云真人求诗的? 王承恩立即命人去查探。 崇祯和袁贵妃,则是带着侍卫从后门进入吕祖观。 “拜见叔父!” 见到云逍,袁贵妃毕恭毕敬地行礼。 然后好奇地打量云逍。 年轻、俊俏。 还协助陛下,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居然还能作诗! 难怪能被陛下心甘情愿地叫“叔父”。 袁贵妃的眼眸中闪烁着小星星。 云逍一脸懵。 随即醒悟过来,瞪着崇祯,“你换老婆了?” 云真人这次真的有些生气了。 叔这儿,连个暖脚的都没有。 败家的侄儿,竟然换老婆了? 本事不大,找女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并且一个比一个漂亮! 不孝的东西…… 才不是嫉妒。 侄儿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沉迷女色。 这样不道德,有辱云家的门风! 崇祯讪讪道:“没换,这是三房。” 云逍瞪大眼睛,“三房?你还有一个老婆?” 崇祯老老实实地说道:“上次带来的是二房,还有一位正房。” 袁贵妃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来。 云逍却是越发生气。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也罢。 贫道年纪小,正长身体。 兴趣不能放在这个上面。 袁贵妃好奇地问道:“敢问叔父,那首《赠柳如是》,是您的大作?” “随手胡写的,却被传了出去,让侄媳见笑了。” 云逍淡淡说道,嘴角却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该死的林之文! 现在想不剽窃都不成了。 “叔父如何认识这个柳如是的?并且还写诗赠予她?” “侄儿听说,这柳如是乃是名动江南的歌姬,才华横溢,莫不是……” 崇祯的八卦之魂在燃烧着。 云逍一眼瞪过去。 崇祯笑着闭上嘴巴。 见他一脸暧昧的样子,云逍心里越发恼火。 《赠柳如是》? 这哪儿跟哪儿? 柳如是,云逍倒是知道。 这可是奇女子! 她不是‘水太凉’的侍妾吗? 怎么就跟贫道扯上了? 竟然还白嫖了贫道! 岂有此理! “叔父还有什么大作,能让侄媳拜读一下吗?” 袁贵妃露出崇敬之色,眼眸中一片火热。 云逍淡淡说道:“叔才疏学浅,勉强做了一首,还被人质疑剽窃,哪里还有其他诗作?” 袁贵妃大失所望。 崇祯暗自发笑。 叔父又在藏拙呢! 只要几杯酒下肚。 保证诗兴大发,文如泉涌。 这时王承恩匆匆而入。 他低声在崇祯耳边说了几句。 “又是这个钱谦益!” 崇祯大怒,猛地拍击椅子扶手。 事情查清楚了。 外面的那帮人,正是受钱谦益的怂恿,前来挑战云逍的。 钱谦益为什么会这么做,倒也不难理解。 到嘴边的肉,眼看就要被云逍给叼走了。 又被骂作是垃圾。 老钱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白云观那次,没把云逍搞臭。 这次又让钱谦益抓住了机会。 大明诗坛全都是垃圾? 还真是狂到没边了! 等于是把天底下所有的诗人、词人,以及诗词爱好者们,全都给得罪光了。 钱谦益不报复才是怪事。 “钱谦益?” 云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崇祯朝王承恩喝道:“让东厂的人出动,把钱谦益抓入诏狱!” “乱来!” “东厂是你家开的,想抓谁就抓谁?” 云逍不客气地喝止崇祯。 钱谦益现在虽然被罢官。 被称作“学贯天人”,“当代文章伯”。 诗坛盟主,外加东林领袖。 钱谦益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却依然惊人。 直接将他抓了,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崇祯皱眉说道:“总不能让钱谦益,继续兴风作浪下去吧?” 这时,道观都管林景和匆匆赶来。 “不好了,云真人!”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中有好些个诗词大家。” “他们都在叫嚷着,要你出去给他们一个说法!” 林景和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云真人在白云观,凭借一小部分《道德经释义》,震惊道门。 吕祖宫终于迎来了春天。 谁知云真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 居然把天底下的诗人、词人,全都给骂了。 并且还涉嫌剽窃! 第121章 大明之李太白诞生记 林景和嚣张的神态和语气,激怒了众人。 “向云逍子求诗?” “一个剽窃他人诗作的无耻之徒,也配让我们向他求诗?” “让云逍子出来,当众收回狂言,赔礼谢罪!” ……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人群前方,一名老者扬了扬收。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人名为王象晋,是一位资深东林党人。 不过此人,却与其他东林党人有所不同。 王象晋从不参与党争,在官场上不逢迎,刚直不阿,政绩斐然。 为人宽厚正直,急公好义,关心国计民生。 他不仅是一位诗文大家。 还是一位农学大师,同时还精通医药。 因此在士林中的威望极高。 “老夫王象晋,对于云逍子真人,早有耳闻,也素来仰慕。” “此番前来,只因云真人羞辱我大明诗坛,老夫身为诗坛的一份子,自然要来向云真人讨要一个公道。” “请云真人出来,向大家伙道个歉,收回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就是了。” 王象晋是个儒雅君子,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咄咄逼人。 一名身穿举人服饰的青年跟着说道:“不光要赔罪,还要说出那首《赠柳如是》,是谁人之作!” 这人名叫阎尔梅,少年成名,以诗文闻名天下,此时是复社成员。 周围的人,却没有二人这般通情达理。 甚至有人鼓动众人,冲击吕祖宫。 柳如是站在人群中,一时忧心忡忡,却无计可施。 她很清楚,云逍的那些话,打击面实在太大了。 加上钱谦益倍那首诗给刺激到,在暗中唆使挑拨。 今天要是不能善了,云逍以后可就要臭名远扬了。 “云真人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会去剽窃他人诗作?” 林景和冷眼看着众人,不屑地一声嗤笑。 然后从容不迫地从袖口取出一沓纸来。 “云真人的新作来了!” “竖起你们的耳朵,都听好了!” 林景和得意洋洋,大声诵读起来。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当人们听到诗名,禁不住发出一阵哄笑。 《论诗》? 一个十几岁的道士,有什么资格论诗? 狂妄! 再说了,这样的题目,又能会是什么好诗?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人群一再次鼓噪起来。 斥责谩骂声此起彼伏。 这两句诗极为平淡,却是狂到没边了。 自古以来,有谁敢对李杜评头论足? 不应该是‘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仍觉很新鲜’吗? 柳如是忍不住笑了。 这道士,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真不是一般的狂妄啊! 从古至今,有不少孤标傲世、狂放不羁的狂士。 远的如三国时期的祢衡,近的有徐文长之流。 狂士,比名士还要吃香。 可是,你再怎么狂。 也不能狂到,连李白、杜甫都敢贬低吧? 林景和睨视众人,朗声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道观门口,瞬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震惊之色。 半晌。 阎尔梅满脸亢奋,颤声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千古名句,千古名句啊!” “全诗意味深远,最后两句,更是让人赞不绝口,饱含了人世道理。” “云逍子真人,这不是狂,这是在劝诫世人,不要因循守旧,而要开拓进取,超越前人啊!” “奇才,旷世奇才啊!”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能听到如此佳句,死而无憾矣!” 王象晋浑身都在哆嗦,一时竟是老泪纵横。 柳如是沉浸在诗句当中,一时竟是痴了。 道观前一片哗然。 林景和得意地一声冷笑:“云真人不会作诗,还需要剽窃他人之作?” 众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这下子有些尴尬了。 谁还敢质疑,那首《赠柳如是》是剽窃之作? 不过,总归有那么一些不服气的。 人群中一人小声说道:“云真人的诗作虽然好,可也不能藐视天下人,说大明诗坛都是垃圾吧?” “云真人的话,还能有错?” 林景和又是一声冷笑。 还敢辩嘴? 他又从纸张里抽出一张来。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片刻后,全场响起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云真人不喜欢无病呻吟,附庸风雅,却不代表他不会。” 目睹众人的神色,林景和越发得意,又抽出一张纸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众人脑袋里一阵阵‘嗡嗡’作响。 词不如诗,但是传唱却是极为广泛。 这一首《木兰花令》,必将传唱大江南北,甚至传唱千古! 单凭这三首诗作和一首词,藐视大明诗坛,根本不算什么。 不敢说前无古人。 后来能超越的,几乎不可能。 这是要名垂青史的啊! 人家说大明诗坛全都是垃圾。 一点毛病没有! “云真人,堪称我大明之李太白!” “云真人说的没错,我等就是垃圾!” “云真人,我要给你生娃娃!” …… 人群变得疯狂起来。 一边吟着诗,一边放声大笑者有之。 跪倒在地,涕泪直流的有之。 因为过去亢奋、激动,当场昏厥过去的也有之。 一时人群大乱。 其实这一幕,并算不得什么。 李白有一个粉丝叫魏万,为了能见他一面,半年内跑了三千里路,终于见到了李白。 杜甫有一个叫张籍的同行,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此人相信“吃啥补啥”,于是就把杜甫的诗集烧成灰,拌着蜂蜜,每次吃饭前必饮上一碗。 白居易有一名叫葛清的粉丝更为疯狂。 他在身上三十多个地方,刻上了白居易的诗句。 并且还配上了图。 更让人无语的是,他经常光着膀子在街上边走边唱,人称“行走的白诗图”。 “诸位别急,云真人还有视作一首。” 林景和咳嗽了一声,又扬起一张纸。 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林景和大声说道:“此诗,名为《赠钱谦益》!” 众人面面相觑。 王象晋和阎尔梅相视苦笑。 完了,这下子钱谦益,要名留青史了! 第123章 女秘书?好好干,让真人满意! 美艳绝代,才气过人。 诗文、书画、书法,堪称一绝。 单凭这些,柳如是还不足以称之为奇女子。 她不仅有妩媚的容颜,更有傲人风骨。 柳如是常与名士纵论天下兴亡。 曾对复社领袖张溥说:“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由于仰慕钱谦益的才名。 柳如是以身相许,上演了一处才子佳人的好戏。 大明亡国,清兵南下,逼近南京。 钱谦益决定效法屈原,以身殉国。 谁知从早上一直等到日落,始终不见动静。 最后钱谦益试了试水,犹豫着说:水太凉,我怕会感冒。 柳如是柳如是见状,奋身跳入水中,被人救起。 后来钱谦益屁颠屁颠地投靠建奴。 柳如是既恨又怒,再次跳池,欲独自殉国,却又被众人阻拦。 柳如是死前留下遗言。 国土被建奴所占,死后绝不入土。 因此将棺椁用铁索悬于墓室。 这样的奇女子,不知道羞煞多少无耻文人。 想不到,此时就在自己的眼前。 并且还莫名其妙地被她给白嫖了。 云逍有些恍惚。 “说吧,贫道该怎么处置你?” 云逍看着柳如是,神情冷漠。 “小女子,任由真人发落。” 柳如是眼眸中波光流转,脆生生地说道。 一旁的崇祯和袁贵妃见了,忍不住都笑了。 柳如是的样子,分明是在说: 求你处罚我,狠狠地处罚我! 云逍的脑袋隐隐作痛。 骂一顿,或者是打屁股? 似乎有些不妥。 不然,还能怎样? 崇祯在一旁插话道:“不如让她留在叔父身边,为奴为婢,侍奉叔父。” 云逍一眼瞪过去。 这主意真好,侄儿你就是诸葛亮! 可叔父是那种人? 柳如是连忙说道:“小女子愿意接受惩罚。” 云逍冷哼一声,“你愿意,贫道还不愿意。把你收留在身边,贫道的名声不要了?” 柳如是神色一黯。 他终究还是嫌弃我的身份。 谁知云逍却是话锋一转。 “听说你还有些才情,又写的一手的好字。” “贫道正要整理《道德经释义》,需要一个帮手,你就暂时留在吕祖宫,充当我的秘书吧。” “等经义整理完毕,你可以自行离去。” 云逍早就寻思着,要找一个秘书了。 写毛笔字,实在是太累人了。 十几万字的《道德经释义》写下来。 估计把手都给写残了。 并且不光是为了整理《道德经释义》。 云逍还另有想法。 如今社会、政治渔轮,完全被东林党人把控。 想骂谁就骂谁,想让谁身败名裂,就让谁身败名裂。 云逍这次接连剽窃好几首诗词,其实也另有深意。 扬名天下,掌握话语权。 另外。 云逍还打算推出一种掌控渔轮的大杀器。 报纸! 以前用的大字报,只不过是牛刀小试。 报纸,才是对付东林党渔轮掌控的最佳武器。 可云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得找一个有才华的人来干这事。 最好是美女。 不光能干……字面意思。 还养眼。 何乐而不为? 眼前的柳如是,无疑是最佳人选。 不过云逍现在不敢确定这女人的心思。 万一是美人计呢? 因此得给她一个考验期。 柳如是闻言,先是一怔。 秘书? 不就是幕宾吗? 只要能留在这道士身边。 别说是幕宾。 就是给他当枕头,也是乐意啊! 何况是帮忙整理《道德经释义》。 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奖励啊! “多谢云真人,小女子定会好好干,让真人满意!” 柳如是眉开眼笑,朝着云逍躬身一揖。 这要是穿女装,贫道还能把持的住吗……云逍指着茶杯,“淡了,去换一杯。” 柳如是笑吟吟地端着茶杯,为云逍重新泡了一杯。 然后十分乖巧地站在云逍的身后,就像是跟班一样。 云逍问道:“外面的人当中,有王象晋、阎尔梅?” 柳如是心中一惊,忙道:“他们也是受人怂恿,且二人……” 云逍摆摆手,打断她的话。 然后向崇祯说道: “王象晋是农学大师,推广红薯、玉米和土豆,能用得上他。” “阎尔梅也是个人才,并且崇忠义,尚气节。” “去跟王承恩说一声,在皇帝面前提一下,王象晋可以给徐光启打下手,让阎尔梅去孙传庭手下做事。” 云逍对于这两个人的历史有所了解。 虽然是东林党人,却是能干实事的。 论气节,更是甩钱谦益十条大街。 “叔父放心,这二人,必会得到重用。” 崇祯颔首说道,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叔父’也真是为大明操碎了心。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忘推荐人才。 “他竟然对王、阎如此了解?” “传闻中,他尽知天下人和事,难道都是真的?” “一句话,就能让皇帝重用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这是何等可怕的权柄?” “传言内阁首辅温体仁,以及很多朝中重臣,都是他向皇帝推荐的。” “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 柳如是心中暗自震骇不已。 接着她看了一眼崇祯,又看了看袁贵妃。 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震。 她幼年不幸,从小被卖到青楼,眼力自然是非同一般。 因此一眼就看出,崇祯与袁贵妃的与众不同。 其他的不说,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是寻常人装都装不出的。 “这人是他的侄儿?” “又是朝中哪一位重臣家的公子?” “不对,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大贵之人!” 柳如是暗自心惊。 接着她又看到崇祯身后侍立的王承恩。 她的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人,竟是一名太监! 云逍子的侄儿,难道是皇室子弟? 柳如是看着云逍。 越发觉得这小道士,高深莫测,难知深浅。 崇祯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叔父答应孙承宗,替辽东安置数万淘汰兵卒以及百姓,可有此事?” 云逍答道:“确有此事。” 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崇祯担心地说道:“安置数万人,可不是小事,叔父千万莫要勉强。” 安置数万人,可真不是一件小事。 别说是某个人,就连朝廷也十分头疼。 “区区小事而已。”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第124章 叔有一法,可让大明百业兴盛 对于如今的大明而言。 一次安置几万人,的确很难办到。 否则也就不会遍地饥民、流民。 云逍早就考虑到了其中的难度。 如果没有想到安置这些人的办法。 又怎么可能向孙承宗夸下海口? “皇帝建忠烈祠的事情,筹划的怎么样了?” 云逍问起了忠烈祠的事情。 “工部已经将样式雷图拿了出来,户部也做了预算。” “需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三年时间方能建成。” 一提到银子,崇祯就是一阵肉疼。 可建忠烈祠是‘叔父’提出来的。 并且是收服军心的重大举措。 即使是烧银子,也只能咬着牙干了。 “建个忠烈词,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耗时三年时间” 云逍眉头大皱。 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太清楚大明官员的德性了。 这么多的银子不可能全部用在工程上。 大半的银子最终落到官员的腰包。 三年的施工时间。 更是让云逍感到无语。 这样速度,跟蜗牛一般。 让后世的基建狂魔情以何堪? 云逍问道:“忠烈祠建在哪里?已经有人盯着这个工程了吧?” 崇祯如实答道:“已经选好了址,就放在太庙一侧,工部已经找到木石商贾,陛下也准了。” “这个工程,叔要了,请王承恩转告皇帝,把商贾给推了。” 云逍沉吟了片刻,笃定地说道。 “侄儿回去后,立即找王承恩说这事。” 崇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正愁找不到机会报答‘叔父’。 如今‘叔父’第一次张口要好处。 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忠烈祠的工程,是嘉定伯暗地里拿下的。”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出实情。 柳如是又看了王承恩一眼。 实锤了! 这人就是一个太监! “嘉定伯?” 提到嘉定伯,崇祯的眉头一皱。 嘉定伯周奎,正是周皇后的父亲,崇祯的岳父。 他暗中插手忠烈祠的工程。 肯定是准备从中大捞一笔。 毕竟是自家岳父。 让周奎赚点银子,倒也没什么。 可‘叔父’现在要这个工程。 这可就有点麻烦了。 皇后脸上,肯定不大好看。 罢了! ‘叔父’的事情大于天。 至于岳父……先放到一边去。 谁知王承恩接着又说道:“嘉定伯又在私下里,以一百万两的价格,转给了成国公。” “什么?” 崇祯顿时大怒。 转手就赚了二十万两! 虽说查抄了晋商,国库宽裕了。 可那些银子,都是无源之水。 整整二十万两啊! 倒手就赚了这么多。 可想而知其中的猫腻有多少。 想到一下子被人拿走这么大一笔钱。 崇祯感到像是被人从心口剜了一块肉一样。 提到成国公朱纯臣,崇祯更是怒火中烧。 前次在兵部衙门。 朱纯臣的儿子朱崇茂,口吐大逆不道之言。 事后,崇祯本打算严加惩处。 可耐不住朱纯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 又主动献上五万两银子。 英.国公张维贤等勋贵,也都纷纷出面求情。 如今大明的勋贵们,早就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除了在军队,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实权。 崇祯考虑到要扶植武将,抗衡朝中的文官。 因此让朱纯臣,回去好好地把儿子教训一番。 罢免了朱纯臣京营的职务,全部移交给李邦华。 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 可朱纯臣父子俩,在崇祯心目中的印象,却是恶劣到了极点。 “嘉定伯、成国公?” 云逍一声冷笑,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大明最为厚颜无耻的勋贵,非这两人莫属了。 李自成兵临城下。 崇祯本是有机会逃离京城的。 然而在齐化门,却被成国公朱纯臣给挡了回去。 第二天,朱纯臣就主动打开城门,放李自成大军入城。 这货也没能落到好处。 后来劝李自成登基称帝。 李自成鄙视这卖主求荣的无耻之徒,直接将他给‘咔嚓’了。 嘉定伯周奎,论无耻程度,比朱纯臣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自成大军就要打来了,朝廷由于没银子发军饷,调不动兵马。 于是崇祯放下尊严,让皇亲国戚以及满朝王公大臣捐银子。 周奎表示自己很穷。 周皇后变卖自己的金银首饰,换来5000两白银给他。 这无耻老货,竟然从中扣掉2000两,只捐了3000两。 更为可恨的是。 这厮为了取悦建奴,将自己的亲外孙、太子朱慈烺,献给多尔衮。 云逍冷声说道:“忠烈祠的工程,要定了!” 王承恩看了崇祯一眼。 然后劝道:“牵扯到勋贵,还请云真人三思。” 他倒是出于好心。 一是怕崇祯夹在中间难做。 另外也不希望,云逍跟勋贵,尤其是国丈周奎起什么冲突。 “转告皇帝,一百二十万两的忠烈祠工程,给我二十万即可。” “至于工期……顶多半年!” 云逍漠然一笑,向崇祯断然说道。 “十二万两?” “半年的工期?” 崇祯大吃一惊。 柳如是和袁贵妃,都是惊讶地张大嘴巴。 虽然她们不懂这个。 可最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一百二十万的工程,只要十二万。 三年的工期,缩短到半年。 这怎么可能? 王承恩眼睛一亮:“云真人莫非是,打算用仙术建造忠烈词?” 云逍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王,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安置辽东数万兵卒、百姓,正好拿忠烈词来做个尝试。” “这件事如果做大了,不仅可以解决无数人的就业,还能让大明百业兴盛,民强国富!” 云逍笃定的语气,让崇祯一震。 上次‘叔父’谋划铲除晋商的时候。 也是这个表情! 难道……又是几千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是什么法子,请叔父明示!” 崇祯的眼睛又红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王承恩等人也都是骇然看着云逍。 “皇帝先答应了再说吧!” 云逍却不肯透露丝毫口风。 说完端起茶杯,悠闲地喝了起来。 崇祯无奈苦笑。 ‘叔父’喜欢卖关子的毛病,着实可恨! 第125章 鼠疫?叔能治啊! 云逍又问了开海、平辽等朝政。 了解到皇帝几乎是原封不动,按照自己的意见推行新政。 云逍既是感到意外,又是十分欣慰。 忍不住又说了句‘皇帝英明’。 崇祯笑容满面,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 看得一旁的袁贵妃,连连摇头。 陛下,这是入戏太深了啊! 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是晚辈了。 你是堂堂大明天子啊! 被人夸赞一句,至于高兴成这样?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云逍留崇祯和袁贵妃吃午饭。 三侄媳妇第一次来,自然不能冷落了人家。 云逍让人准备了一大桌菜。 也没把柳如是当外人,安排陪坐在袁贵妃身旁。 这让柳如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看来这位声名显赫的云真人,也是个随性的人。 云逍把程雪迎也叫了过来。 近日程雪迎一直跟着云逍学医术,可谓是进步神速。 吃饭的时候。 云逍随口考较了一番。 程雪迎对答如流。 云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勉强可以出师行医了。” 程雪迎满心欢喜。 随即却又有些失落。 终究还是要离开他的身边啊! 柳如是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 听着听着,再次震惊了。 她的父亲柳养吾,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御医。 由于牵扯到红丸案,遭魏忠贤陷害,被流放岭南。 柳如是的舅舅也是一位名医。 她年幼的时候,常被舅舅带着一起外出行医。 由于自幼耳濡目染,对医术也是涉猎颇深。 此时她却惊讶地发现。 云逍和程雪迎谈论的医术。 自己竟然,有多半听不懂! 云逍漫不经心的一句。 就需要她反复品味琢磨。 等想透了,这才明白,竟是高深而又高明的医学理论。 柳如是麻了,满心不可思议。 深,这道士,简直是,深…不…可……测! 云逍问完程雪迎。 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于是向崇祯吩咐道: “已经开春了,天气转暖,疾病丛生。” “有机会提醒一下皇帝,让太医院、惠民药局和生药库,提早准备预防鼠疫。” 第126章 制伏疫魔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袁贵妃和王承恩吓了一跳。 二人慌忙站起身来,站在崇祯身后向云逍行礼。 这是大明至尊啊! 除了天地、祖宗,谁能承受他一拜? 皇帝都拜了,他们又怎么敢不拜? 柳如是和程雪迎也赶忙起身。 二女看向云逍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敬服。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叔也是大明人,大明百姓遭受鼠疫之祸,我想办法解决,不是应该的吗?”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 很随意的一句话,再次让众人敬佩不已。 不愧是能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云真人啊! “都坐吧。” 云逍招呼众人坐下。 然后朝程雪迎说道:“稍后我就把药方给你,过些日子,你就把药方公布出去。” “我?” “我不成的!” “这是云真人的功劳,我怎敢冒用?” 程雪迎面红耳赤,连连摇头,慌乱的一匹。 鼠疫之患,肆虐九州。 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医圣张仲景、药圣孙思邈。 这样的大能,同样也是束手无策。 要是真的能治愈鼠疫。 那可真的要千古流芳了! 这么大的功德。 她一个小女子怎么担得起? 云逍笑道:“你是我的徒弟,你的功劳,还不是我的?” 不解决鼠疫,大明就不可能恢复元气。 更别提什么大明日不落了。 可云真人又是个懒散的性子。 降服疫魔,拯救万民于水火。 这个重任,就交给程雪迎了。 谁让他只认识这么一个医生呢? 至于名声…… 云真人现在真不在乎这个了。 何况当个名医,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太累了! 程雪迎只得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想到这个药方,能够活命无数。 而自己也会因此名扬天下,并且流芳百世。 激动的她满脸绯红,就像是喝醉酒了一般。 柳如是暗自艳羡不已。 转念一想,自己也不差啊! 帮助云逍撰写《道德经释义》。 将来自己一样可以名垂青史。 崇祯和袁贵妃对视一眼,肃然起敬。 这么大的功德,竟然拱手让给一个女人。 第128章 给你们看一个名叫‘科学\’的仙法 “云逍子,你,你与阉党沆瀣一气,仗势欺人!” “本官就是不信,朗朗乾坤,你还能只手遮天?” 秦明礼又惊又怒。 不就是怼了你几句吗? 至于下这样的死手? 生意都是谈成的。 有什么条件,你提出来便是。 你这还讲不讲官场规矩了? “你若是清白的,又急什么?” “你要是贪赃枉法,难道还查不得了?” “你这种蛀虫,在这里多留一会儿,都脏了我的道观,滚出去!” 云逍冷漠地挥挥手。 立即有两名护卫赶过来。 将秦明礼连推带搡,给赶了出去。 徐光启和王象晋面面相觑。 身为秦明礼的上官,二人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早就听说,云逍子行事狂放,睚眦必报。 秦明礼即使是言语上有所冒犯。 你也不能直接动用东厂吧?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二人大人是不是以为,贫道行事太过专横跋扈?” 云逍将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淡然一笑。 你就是……徐光启和王象晋无语苦笑。 “忠烈祠的工程报价,是工部营缮清吏司算出来的。” “嘉定伯倒手就赚了二十万,可想而知,成国公又能从这个工程中捞取多少银子。” “再加上商贾还要从中大赚一笔,其中用在工程上的银子,又能有多少?工程质量,又从何保证?” “营缮清吏司的官员,要是没有从中捞取好处,会做出这种离谱的造价?” 一番话。 徐、王二人相顾骇然。 “大明一年的赋税才是多少?” “一百多万两银子,又能做多少大事?” “官吏与勋贵、商贾勾结,上下其手,从中大发横财!” “这样的蛀虫,难道抓不得?” 云逍的语气变得冷厉。 “当然该抓!” “可也应当走正当的程序,云真人让东厂直接查办,却是不妥。” “长此以往,置国家法纪于何地?” 王象晋深受阉党之害。 因此对阉党,深恶痛绝。 对于云逍的做法,自然不敢苟同。 “王大人觉得,走正常程序,能查得出什么问题?” 第129章 世界因水泥而改变 徐光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偏殿。 云逍正悠闲地喝着茶水,磕着瓜子。 见徐光启进来,云逍吩咐柳如是:“给徐大人上茶。” 徐光启哪里顾得喝茶? 他冲柳如是摆摆手,急声问道: “这水泥,能否大量制造?造价几何?” 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云逍。 那眼神,着实十分吓人。 “石灰石、石膏、黏土,再加上少量的铁粉等其他配料,即可烧制出水泥。” 云逍放下手中的瓜子,不紧不慢地道来。 徐光启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道:“如此简单?” “大自然,奥妙无穷!” “徐大人研究西学,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云逍微微一笑。 “云真人竟然也精通西学!” 徐光启犹如找到了知音。 看云逍的眼神,变得炽热了起来。 吾道,不孤也! “制造水泥,虽然不那么容易,却也不是太难。” “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建足够多的工厂,想造多少,就造多少。” “即使是把整个大明的土地,全都用水泥铺盖一遍,也不是没可能。” 云逍说着,在心里叹了一声。 一下子让九州,提早四百年,变成水泥浇筑的世界。 罪过啊! 徐光启追问:“造价如何?” “造价比三合土稍高一些,比起糯米砂浆,却是便宜了百倍不止。” 早在年前的时候,云逍就找了很多烧石灰的师傅和泥瓦匠,试着烧制水泥。 正月还没过完,就成功烧制了出来。 论质量,虽说比起后世的水泥差了太多。 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了。 “水泥有着极强的凝胶作用,可以将砂、石等材料,牢固地胶结、凝固在一起。” “因此,水泥不仅可以用来建房,修建城墙,兴修河堤、水坝,修路建桥,作用可就多了!” “并且论坚固程度,别说是三合土,就是糯米砂浆,也是不如。” 云逍也不卖关子。 将水泥的用处,直接说了出来。 “果真?” 徐光启呼吸变得急促,脸膛通红。 接着捂住心口,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云逍吓了一跳。 这要是把这位国宝给吓出个好歹来。 自己不就成了罪人? 一旁的柳如是在心里泛着嘀咕。 这位尚书大人,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一些泥灰而已,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 王象晋走了进来。 看到徐光启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不是仙法,却胜似仙法!” “这是大明的福分,亿万黎民的福分啊!” 徐光启挥舞着双手,随即老泪纵横。 “尚书大人,你坐下歇口气,慢慢说。” 王象晋赶忙扶着徐光启坐下。 徐光启比他还要小一岁,可身子骨却远不如他。 王象晋还真的害怕,闹出个好歹来。 柳如是赶忙奉上茶水。 徐光启端起来喝了几口,这才缓过神来。 放下茶杯。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云真人的水泥,固然是神奇。” “可也就是用于替代三合土、糯米砂浆而已。” “尚书大人,又何至于此?” 王象晋显然没有徐光启看得那么远。 农业方面,他是专家。 可土木建造,却是个外行。 “仅仅只是替代三合土、糯米砂浆?” “王荩臣,你糊涂啊!” 徐光启瞪大眼睛,涨红着脸,指着王象晋说道。 手指快要指到王象晋的鼻子。 王象晋连忙道:“徐大人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来说吧。” 云逍生怕等会儿要开席。 还是让徐光启歇一会儿。 如今用来建造的砂浆,共有两种。 一种是三合土砂浆。 另外一种是糯米砂浆。 前者的强度不够。 并且需要人工夯实,耗时耗力。 至于糯米砂浆,根本就不是常人能用的东西。 需要糯米、红糖、鸡蛋清、动物血等物,搅拌成浆。 那造价可不是一般的高。 并且这两样的用处,也就仅限于建房、修墙。 兴修水利、铺路架桥,都没法派上用场。 与二者相比,水泥的优势,实在是太多了。 别的不说。 就拿水利这一项来说。 从古自今,历朝历代,水患就是一个大问题。 为了治理河道,填进去的银子,不计其数。 可水患依然年年有。 主要是治理河道、修建河堤的材料、方法受限。 通常是用巨木、大石,这叫做固堤法。 这种方式修建的河堤,耗材、耗力,抗洪能力也十分有限。 用水泥修建堤坝,那才叫真正的固若金汤! 如此一来,治理河道能节省多少银子,多少人力? 水泥带来的,还不只是建筑的变革。 建房、道路、水利等等。 将会引起工业、商业等等一系列的变化。 最浅显的例子,莫过于是‘要想富,先修路’。 这些变化,必定会引起经济,以几何倍数增长。 云逍对崇祯说,有法子让大明国富民强,绝对不是信口瞎吹。 同时还解决了大量的百姓就业,缓解土地兼并的问题。 云逍答应孙承宗,接收辽东的淘汰兵卒以及百姓。 就是打算让这些人,成为这个世界第一批建筑工人。 “整个世界,将因水泥而改变!” “变革,这将是一次千古未有的巨大变革!” 徐光启激动地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杯险些飞了起来。 嘶! 王象晋倒吸一口凉气。 柳如是的神色也是大变。 正如徐光启所说。 这不是什么仙法,可却胜似仙法! 这跟传说中的点石成金,有什么分别? 震惊之余。 三人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云逍。 随意写了几首诗词。 成了名垂青史的佳句。 用石头烧成灰,捣弄出来的水泥。 引起一场千古未有的大变革。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贫道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普通的搬运工而已。 “二位大人,有了水泥,贫道花二十万两银子,建造忠烈祠,有问题吗?” 云逍笑着看向徐光启和王象晋。 “建造忠烈祠,为朝廷节省百万巨款。” “等水泥得以推广,还不知道能造福多少百姓。” “云真人功德,必将彪炳史册,万古流芳!” 徐光启连声赞叹。 第130章 云真人的理想,当大资本家 “老夫现在才明白,云真人执意要做这个工程的用意。” “真人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为朝廷节省开支啊!” “公忠体国,毫不利己,如此高洁品行,老夫,老夫敬佩万分啊!” “秦明礼竟然说云真人,是为了蝇头小利,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笑!” 王象晋自行脑补,被云逍崇高的品行所折服。 贫道真的是想赚点银子……云逍笑而不语。 “荩臣兄,云真人的用意,恐怕不止于此。” 徐光启摇了摇头,“云真人还打算借忠烈词,来为水泥扬名,借机推广天下。云真人,本官说的可对?” 你说的真对……云逍又笑了笑。 “云真人深谋远虑,老夫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象晋顿时醒悟,又是一声赞叹。 柳如是看着云逍,一双美眸快要滴出水来。 她在心中默默说道:“这是一位盖世英才,能够改变天下!” 徐光启问道:“云真人准备何时将水泥的配方、制造秘法,交给工部?” “贫道什么时候说过,要将烧水泥的方法给工部?” 云逍一脸的不解。 徐光启和王象晋面面相觑。 刚才白吹捧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 那些手艺人、大夫。 把各自的秘法、秘方。 当成是命一样藏着掖着。 制造水泥的方法,可不是一般的秘法。 那可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 人家云真人,又怎么可能白白地送出去? 可理解归理解。 二人的心里都不怎么舒坦。 感觉就是冰清玉洁的大美女,被人给糟蹋过一样。 牵扯到银子。 云真人,也不能免俗啊! 云逍笑了笑。 二人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 “二位以为,贫道交出水泥制造之法,就可以造福大明百姓?” 云逍向二人问道。 徐光启愕然:“难道不是?” “荒谬!” 云逍一声冷笑。 徐光启不以为忤,问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关节?” “贫道只要将制造水泥的法子,予以公开。” “那些权贵、富商,就会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一般,蜂拥而至。” “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他们大肆敛财的工具。” “到时候,朝廷收不到税银,百姓得不到实惠,反倒是肥了他们。” 云逍满脸嘲弄之色。 徐光启和王象晋相视苦笑。 云逍说的是大明国情,还真没法辩。 自己是朝廷重臣,怎么连这点都看不透? 传闻中,云逍子能够洞悉世事。 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制造水泥过程中,若不采取必要措施,会对工人的身体,造成巨大伤害。” “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贵、富商,会在意工人的死活?”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甚至是生不如死。” “贫道,也就成了元凶!” 云逍深知,资本家的心有多黑。 如今的富商,比资本家还要黑的多。 后世的资本家,还有很多的制约,顶多只是压榨工人。 如今的富商却是肆无忌惮。. 他们不光是吸血,还会要命啊! 至于制造水泥,造成的种种环境破坏和污染。 在这个年代,那根本就不算个事。 徐、王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徐光启起身拱手:“若非云真人有先见之明,险些酿成大错!” “又错怪云真人了,还望见谅。” 王象晋满脸羞愧。 一再误会云真人。 真是不当人,惭愧啊! 徐光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又提出一个想法:“若是水泥官办、官营呢?” “官办官营?” 云逍十分无语。 没有十几年的脑血栓,能想到这馊主意? “大明的枪炮,都是官办。” “可花的银子比西洋的高,威力却是远远不如。” “徐大人是否想过其中的原因?” 徐光启苦笑。 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就是因为官员中饱私囊,工匠薪俸微薄不肯用心用力? “至于官营……呵呵,扬州一带的盐商个个肥的流油,百姓可曾得到什么实惠?” “徐大人,其中的缘故你还不明白?” “你难道希望,水泥也落得个枪炮、食盐一样的下场?” 不只是大明。 历朝历代,甚至是后世。 只要是沾上‘官办官营’。 最终的结果,除了养肥一大批蛀虫之外,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好处。 徐光启愣了半晌,最终无奈地说道: “是本官糊涂了,官办官营,不提也罢!” 总算是开窍了……云逍摇头一笑,伸手去抓爪子。 柳如是递过来一把已经剥好的瓜子仁。 这个秘书,越来越称职了。 捏了几粒,放到嘴里,真香! 云逍又看了一眼徐光启,微微一笑。 公布制造水泥的方法? 想屁吃呢! 贫道辛辛苦苦搞出来的东西。 自己一个人吃独食,难道就不香? 去便宜那些权贵、富商? 此时云逍已经树立了远大的理想。 不苟了! 当资本家! 并且是大资本家! 什么大德高道,什么诗坛大豪。 哪有当资本家来的香? 水泥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当然了。 蛋糕实在是太大了。 世界那么大,不光只有大明。 一个人,怎么可能吃的下? 得找一些合伙人。 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没有得力的人手。 谁见过自己亲力亲为的大资本家? 云昊这个没用的侄儿,肯定是指望不上。 得慢慢物色培养合适的人手。 放下水泥的事情不谈。 云逍又跟徐光启商量了忠烈祠的事情。 徐光启当场拍板。 工部派出大量工匠,参与忠烈祠建设。 主要是学习全新的建筑方式。 因为有了水泥,以往的建筑方式,肯定会有巨大的改变。 好在也不是什么高科技。 用不了多久,就能培训出大批的熟练工。 云逍还盘算着,再招一大批建筑工人,组建一个工程队。 水泥厂建设,也要提上日程。 忠烈祠只是牛刀小试,大头还在后面。 以后水泥肯定是供不应求。 必须大肆收购矿山,大量建厂。 千头万绪! 云真人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没那么惬意了。 徐光启忽然问道:“云真人可知道,西洋传教士汤若望?” 第131章 叔父,诚不我欺 云逍点点头,“知道。” 汤若望,在后来可谓是赫赫有名。 云逍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本官改日带汤若望,前来拜会云真人,不知可否?” 徐光启的眼神透着急切。 他的心思,云逍当然很清楚。 徐光启极力想要借助汤若望,推动西洋科技在大明传播。 皇帝对云逍几乎是言听计从。 并且云逍又是同道中人。 带汤若望前来,是想请云逍相助,说服崇祯皇帝。 云逍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要想改变大明,乃至大汉一族的命运。 就必须推行科学。 儒家思想在九州统治了一千多年。 可要想改变固化的思想观念,又谈何容易? 云逍即使有通天的本事,同样也做不到。 除非是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革。 云逍的盘算很简单。 先借力这些西洋传教士,为大明培养种子。 不过云逍却是清楚。 这些西洋白皮,又有几个好东西? 他们来大明的意图,云逍同样也心知肚明。 得找机会好好敲打敲打。 否则后患无穷,甚至是贻害千年。 徐光启和王象晋喜颠颠地告辞而去。 离开吕祖宫后,二人又一同入宫觐见崇祯。 水泥,可是大喜事。 必须第一时间禀报崇祯。 崇祯在文华殿召见二人。 徐光启将在吕祖宫中的所见所闻,详细陈述了一遍。 崇祯静静地听完。 末了。 他淡淡地说了句:“朕知道了,工部全力配合云真人便是。” 徐光启和王象晋面面相觑。 这么大的喜事。 陛下怎么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他应当欣喜若狂才对啊! 难道…… 是因为云逍子抢了勋贵的工程。 陛下对他有了什么看法? 徐光启心里‘咯噔’一声。 正要为云逍辩解。 崇祯挥挥手,“不必多说,退下吧。” 徐光启和王象晋只得告退。 出了宫殿,二人没了来时候的激动与兴奋。 这时,周皇后的凤驾朝这边而来。 二人慌忙退避到一旁,躬身迎候。 他们心中越发断定。 崇祯之所以会是那样的态度,正是因为国丈周奎。 “云逍子,可千万莫要因为此事,失了圣眷才好。” 第132章 大明不需要防守,只需进攻、征服! 第二天一大早。 崇祯带着王承恩微服出宫。 兴冲冲地来到吕祖宫。 昨天听了徐光启和王象晋的奏报。 崇祯了解到水泥的巨大用处。 昨晚上兴奋的没睡好觉。 可没有亲眼目睹,心里始终不踏实。 今天要实地看一看,亲耳听‘叔父’说一说。 来到道观。 先是实地查看了浴室工程。 崇祯还兴致勃勃地拿起铁锤。 猛砸了十几下水泥浇筑的台基。 看得王承恩一阵心惊胆战。 崇祯一番验证。 不得不又一次惊叹,‘叔父’的点石成金手段。 来到偏殿坐定。 崇祯又详细询问云逍。 云逍只得又细致地讲了一遍。 “国之重器,国之重器啊!” “若是用这水泥,来修建长城,建奴又怎么可能,轻易攻破要隘?” 崇祯兴奋难耐。 他首先想到的是修长城。 显然上次建奴突袭入关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 “修长城?” “你就这点出息?” 云逍指着崇祯,摇头一笑。 崇祯不解地问道:“水泥难道不能拿来修长城?” “当然可以。” “可我倒是希望,拿水泥来建房铺路、修堤筑坝,永远也不要用来修筑长城。” 云逍喟然叹道。 崇祯坐直了身子,“愿听叔父高见。” 一旁伺候的柳如是,也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云逍。 “长城,固然可以防御异族。” “却也意味着彻底放弃了进攻,被动防守。” “同时也就意味着,不思进取,固国封疆。” “这对九州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后世对长城大加赞扬。 说什么人民智慧与劳动的结晶、“世界奇迹”。 长城发挥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却没有人说,长城的每一块砖,都沾满了血泪。 是对内暴政奴役、对外妥协退让的结果。 更没有人想到。 长城本身,就是消极落后的军事思想的体现。 是一种防御姿态,放弃了进攻,故步自封。 云逍的一席话,颠覆了崇祯和柳如是、王承恩的固有观念。 秦皇扫六合,一统九州,气吞万里如虎。 第133章 挖个坑,阴个人 “侄儿一定促成皇帝应允此事。” 崇祯一时有些兴奋难耐。 堂堂大明天子,也是真的穷啊! 上次查抄晋商,倒是有四千多万两银子进账。 可那些银子,全都入了国库。 现如今,内帑依然是捉襟见肘。 ‘叔父’有点石成金的手段。 煤球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水泥的作用这么大,水泥厂还愁赚不到银子? 最重要的是参与感。 水泥厂是个全新事物。 跟皇庄的性质完全不同。 感觉,自然也是不同。 并且还是‘叔父’的产业。 让崇祯觉得。就跟自己亲手赚的是一个样。 朕,如今也是有生意的人了! 谁敢碰朕的生意,朕就跟他急! “水泥的秘方,绝不能外漏。” “侄儿这就去,让王承恩派东厂的人去守着。” 水泥不仅能让大明百业兴盛,国强民富。 还关系到自己的内帑收入。 并且又是‘叔父’的大生意。 崇祯自然是不敢忽视。 “派兵守水泥厂?” 云逍哑然失笑。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一点。 不过转念想到,水泥一旦问世,将会引来无数人觊觎。 小心一点,倒是一点也也不为过。 于是云逍也就答应了下来:“派几十个人,是个意思就行了,别把动静搞得太大。” 崇祯点头说道:“侄儿明白。” 水泥厂的事情,云逍还有更深的谋划。 不过现在为时尚早。 等水泥大规模问世之后,再徐徐展开。 崇祯留在道观,用过午饭才告辞而去。 下午的时候,云逍就收到消息。 皇帝竟然派了一百禁军,专门保护烧水泥的窑口。 水泥窑在昌平州怀柔县,是一个石灰厂改造而成的。 连同师傅、工人,总共才是五六十人。 崇祯皇帝居然派出一百禁军去保护。 这让云逍一阵无语。 崇祯皇帝,做事情倒是雷厉风行。 可怎么就感觉,有些不那么靠谱? 这是大明天子做的事情? 一点也不稳重。 不过也好。 从今后,不用担心有人打水泥的主意了。 这几天下来,《道德经释义》,也整理了三万多字出来。 云逍让林景和联系司礼监,准备印刷成书的事情。 司礼监名下的经厂,就是大明最大的印刷部门。 曹化淳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这点事情,他绝对会办的妥妥的。 云逍决定把《道德经释义》,分成上中下三册来印刷。 整理出来一册,就印刷、发行一册。 每册的定价也不是太高,一百两银子。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笔巨款。 不过普通老百姓,哪里会花银子买这样的闲书? 看《道德经释义》的人,也不会在乎一百两银子。 云逍还犹豫着,要不要来一次签名售书会? 签个名,一本书多加个几十两银子。 躺着就把银子给赚了。 听了云逍的打算,柳如是惊了。 从古至今,哪个著书立作,想着要去赚钱的? 人家是冲着名垂青史而去的。 你这么弄,合适吗? 太不要脸……不,太精明了! 林景和得了云逍的吩咐,立即匆匆而去。 印刷《道德经释义》,这可是大事,万万耽搁不得。 谁知过了片刻。 林景和又返转回来,一只眼睛变成了熊猫眼。 柳如是诧然问道:“林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林景和哭丧着脸说道:“贫道刚出道观,就被人给打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 云逍眉毛一挑,脸色阴沉下来。 居然还有人敢到吕祖宫来大人。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就在这时,宅门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接着又是几声惨叫传来。 云逍起身走出偏殿。 就见一群身穿青衣、头戴六合一统帽的豪奴,手持着棍棒,冲入后宅。 杜大寒等护卫闻讯而来。 杜大寒厉声喝道:“你们是谁,竟敢在吕祖宫里闹事?” 两名锦衣青年,从后面走了出来。 “皇宫大内,本公子都进的。” “小小的吕祖宫,胆敢阻拦本公子,小心本公子一把火烧了这道观!” 一名腰缠玉带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说道。 明代礼制,皇亲国戚、勋贵以及一品文武官员,才能使用玉带。 这少年的身份,显然是非同一般。 “你就是云逍子?” 第134章 剧本仓猝,演技过人 “水泥?” 周鉴与朱重茂一头雾水。 这是个什么鬼? 不等云逍解释。 柳如是笑吟吟地开口:“你们居然还不知道水泥?” “小弟弟,你给本公子说说,什么是水泥?” 周鉴盯着柳如是。 看着那如花一般的娇颜,一时心痒难耐。 “烟开翠扇清风晓,水泥红衣白露秋。” “唐朝许浑所作的《秋夕有怀》,二位公子可曾听过?” 柳如是嫣然一笑,吟出一句诗来。 水泥居然还有这样的出处……云逍心中叹了一声。 不愧是名留青史的大才女! 自己这个文抄公,距离人家还有点差距啊! “水泥,乃是云真人,以点石成金的法术,造出的神物。” “工部的徐大人和王大人,昨天见了水泥的神奇之处,都说水泥……”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不等柳如是说完,云逍脸色一沉,喝道:“住口!” “你怎能向外人,随意透漏本真人的秘密?” 柳如是受了委屈,瘪着嘴,含泪欲滴。 云逍心中一声赞叹。 如此丝滑顺畅的演技。 让那些抠图、瞪眼、翻白眼的后世戏子们,情以何堪? “都听清楚了,水泥的事情,不得向任何人泄露。” 云逍接着朝林景和、杜大寒等人喝道。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怀柔水泥窑的事情,更要守口如瓶!” 林景和等人不明就里,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每人打十板子,丢出去!” 云逍冷哼一声,挥挥手。 杜大寒等护卫朝周鉴和朱重茂走去。 两家的豪奴还打算反抗一下。 可看到护卫们手中的家伙,顿时丧失了勇气。 火枪、弓弩,这怎么打? 豪奴们纷纷丢下棍棒。 护卫们将周鉴和朱重茂按在地上。 两个纨绔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一阵鬼哭狼嚎。 “嘉定伯是当朝国丈,成国公又是世袭两百多年的勋贵。” “你这样算计这两个纨绔,怕是要跟两家,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怨啊!” 柳如是看着周鉴和朱重茂,柳眉轻蹙。 云逍笑道:“要不,我把你送出去,以此来化解仇怨?” 柳如是满脸娇嗔,“你舍得呀!” 被诱惑了……云逍随口说道:“当然是……舍不得。” 第135章 一举一动都是戏 怀柔,窑口村。 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来口人。 村子外面有十几口石灰窑。 村里的人,也都是烧石灰为生的匠户。 类似这样的村落,在大明极为常见。 然而由于这里的石灰窑,全都改成了水泥窑,因此变得非同寻常起来。 深夜。 村中一片宁静。 除了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二十多名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村口。 “都记清了!” “抓住会烧水泥的大师傅,千万不能伤了他们,更不能让他们给逃了。” “至于其他的匠户,等抓到大师傅,走的时候……一个都不要留!” 领头的人语气十分随意。 然而声音中,却透着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的寒意。 正是成国公世子朱重茂。 嘉定伯周奎了解到水泥的用处,立即从中嗅到了巨大的商机。 最终横下心来,不惜代价,也要把烧制水泥的法子拿到手。 周奎虽然贪财,胆子也是极大,干脏活儿却不是他的强项。 于是找到了朱纯臣。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朱纯臣只是稍作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朱重茂已经让人探清了底细,确定水泥窑就在这里。 于是晚上亲自带着二十多名家丁,来到窑口村。 这些家丁,都是朱纯臣从京营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卒。 经过多年的培养,不仅勇武胜过寻常兵卒,对朱纯臣也是忠心不二。 朱重茂一番安排,然后迅速进入村子。 随意找了一户人家,撬门而入。 抓住屋里的人,一番拷问。 很轻松就问清了大师傅居住的地方。 事情十分顺利。 懂得烧水泥的大师傅,一共有七个人。 晚上的时候,全都住在一座环境稍好一些的院子里。 家丁们翻墙而入,没怎么费力气,就将七名师傅全部抓获。 朱重茂大喜。 确定无误之后,立即下令,将村子里的其他人,全都给屠了。 如今这世道,虽然不怎么太平。 然而死一个村子的人,可不是小事。 何况这里是顺天府管辖的地界。 不过也不要小看了成国公府的能量。 延续两百多年的国公。 并且朱纯臣又掌管京营多年。 这点事情,还有抹不平的? 等问出烧制水泥的法子,再将几个大师傅灭口。 即使有人怀疑,还能为了一些匠户,去追查一位国公? 再说了。 那可是关系到无数银子。 除了举旗造反之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家丁们立即领命而去。 不多久。 几声惨叫从外面传来。 朱重茂不满地骂道:“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几名家丁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世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护卫,村子里隐藏有护卫!” 朱重茂一怔,“护卫?” 随即想到,水泥这么重要,云逍子在这里留人守卫,十分正常。 “你们手里的刀,是干什么吃的?” 朱重茂大骂着,从一名家丁手里抢过刀,朝院子外走去。 来到院子门口。 就见两队人打着火把,从两头朝这边大步奔来。 接着火光,看到那些人的装束。 朱重茂两腿一软,险些尿了裤子。 “勇卫营!” “是天子亲军,勇卫营!” 去年年末,崇祯开始着手铲除晋商。 经过云逍提醒后,他加强了亲军整顿。 从京营四大营中,抽调精锐组建一支亲军。 正是勇卫营。 人数在一万二千人,分弓弩、短兵、火器三营。 成国公府上的家丁虽然厉害。 可是面对整个大明装备最为精良、战力最强强悍的勇卫营,纯粹就是个笑话。 “勇卫营是天子亲军,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云逍子……不好,这是云逍子的奸计!” 朱重茂醒悟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他才明白,那天在吕祖宫,云逍子为什么会表现的那么失常。 道出水泥的用处,是为了诱惑自己。 打十板子,目的是为了激怒自己。 尼玛! 一举一动,都特么的是戏啊! 可他又怎么可能掉的动勇卫营? 那是保护皇帝的亲军啊! 眼看勇卫营的人迅速逼近。 已经可以看到刀兵闪烁的寒光,以及随时准备激发的弓弩、火器。 一名家丁急忙说道:“世子,快逃吧,我们拼死掩护你!” “别放箭,我是成国公世子,千万别放箭!” 朱重茂丢下刀,双膝跪地。 家丁们目瞪口呆。 …… 成国公府。 周奎与朱纯臣正在对饮。 “按照工部徐尚书的说法,以后任何土木工程,都要改用水泥。” “只要拿到烧制水泥的法子,就等于是掌握着一座金山啊!” “咱们两家十几代富贵,这下子是少不了啊!” 朱纯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声大笑起来。 周奎跟着一阵大笑。. 然后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两家合伙,该怎么分账?” 朱纯臣说道:“之前不是说好了,等事情的风声过后,咱们两家合伙建一个水泥厂,赚的银子对半分吗?” “皇后娘娘一再告诫,那云逍子,可不是好惹的。” “最后这件事,肯定会闹到陛下那里去。” “要想平息陛下的怒火,最终还不是要靠我这张老脸?” “对半分,我可是吃大亏了啊!” 周奎大吐苦水。 贪得无厌的老东西……朱纯臣当然知道,这位国丈是个什么德性。 想了想,朱纯臣十分大度地说道:“也罢,那本国公也就退让一步,两家四六分,我四你六。” “我敬国公一杯!” 周奎笑容满面地端起酒杯。 对饮一杯之后。 朱纯臣依然有些不放心,“这事动静不会太小,该不会引人起疑吧?” “怕个什么?” “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安排人,在南方开个水泥厂。” “到时候就说,是从西洋学来的法子,谁还能疑心到你我头上?” “即便是有人起疑,难不成还敢查到嘉定伯府和国公府头上?” 周奎的老家在苏州。 以前是个算命先生,坑蒙拐骗是他的老本行。 因此早就想好了退路。 “如此,本国公也就放心了。” 朱纯臣放下心来。 第137章 皇帝的面子,没侄儿的大 崇祯左右为难。 于公于私,这次都要严惩周奎和朱纯臣。 不严惩,难以正法纪。 不严惩,又怎么给‘叔父’交代? 可实在没法下手啊! 不管怎么说。 周奎都是皇后的亲爹。 真的把他给‘咔嚓’了。 以后怎么面对皇后? 朱纯臣也不能杀。 在云逍的耳濡目染之下。 加上一次次被现实打脸。 崇祯对朝局的洞察能力,今非昔比。 他明白,文官集团就是站在皇帝的对立面。 他们无时不刻,在想着从皇帝手中争夺权力。 因此崇祯已经开始重新重用厂卫。 勋贵集团,跟皇帝一损俱损。 因此必须扶植,不能跟以往那样削弱。 杀了朱纯臣事小。 可因此寒了勋贵们的心,让勋贵离心离德,却是大事。 “罢了,也只有朕舍了脸皮,去叔父那里求情了。” 崇祯心中无奈地一声叹息。 上前扶起皇后,抚慰了一番,将她支走。奇快妏敩 至于那些勋贵,暂时懒得去理睬,这次要让他们长个记性。 然后让人叫来王承恩。 换了一身便装,坐着一顶轿子,出了皇宫,来到吕祖宫。 因为有求于人。 崇祯破天荒第一次拉下面子,在云逍面前极为恭顺。 可为周奎和朱纯臣求情的话,刚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水泥窑的事情,皇帝让你来跟我求情?” 云逍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崇祯诧然问道:“叔父怎么知道?” “早上从水泥窑那边传来消息。” “你现在一副便秘的样子,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 云逍指着崇祯,没好气地说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叔父。” 崇祯讪讪笑道,“那周奎和朱纯臣……” 云逍淡淡地说道:“皇帝想当好人,那就放了他们这次便是。” 崇祯闻言大喜:“叔父胸怀宽广,侄儿替陛下谢过叔父。” “先别着急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叔不过是一个方外道士,怎么敢左右皇帝?” “不过以后皇帝有什么事,也别让你来问叔,叔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云逍神情冷漠,语气也极为冷淡。 云真人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动的? 既然伸了手,那就要有被剁手的准备。 再说了。 周奎和朱纯臣,又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算计他们,也是为了大明好。 皇帝想从中做好人,那没办法。 嘴巴却是长在自己身上。 老子不干了,这总行了吧? 崇祯的心陡然一沉,急声说道:“那怎么能行?” 云逍一声冷笑,“有什么不行的?” 崇祯一时乱了方寸,却又束手无策。 “其实陛下的意思,并非是直接让这件事算了。” “嘉定伯和成国公,肯定是要受惩的,另外,还会对云仙长给予补偿。” 一旁的王承恩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 “训斥一顿,然后罚上一年的俸禄?” 云逍‘呵’了一声。 接着他面露嘲讽之色,“至于补偿,贫道一不想当官,二不缺银子,需要什么补偿?” 王承恩偷偷看了崇祯一眼。 崇祯不留痕迹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承恩道:“陛下打算罚嘉定伯和成国公,每家出一万两银子,作为赔偿给云仙长。” 云逍神色不动。 一万两银子? 打发叫花子呢! 王承恩继续说道:“陛下还打算,将主人的官职在提一提,正四品,实缺。” “皇帝真的有这样的打算?” 云逍终于来了兴致。 王承恩连忙点头:“皇帝让王承恩带话给主人,的确是这个意思。” “既然这样,也不是不能考虑。” 云逍点了点头。 侄儿今年才是二十岁。 同进士出身,正五品的左庶子。 按照大明的官场惯例,短时间内很难更进一步。 非得熬个十几年的资历。 并且还要有地方从政的经历,有拿得出手的政绩。 云逍倒是可以直接跟皇帝提。 跟孙传庭、卢象升那样,一步登天。 可侄儿没这两个大牛的能力。 步子跨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皇帝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 要是皇帝主动把侄儿提升到正四品,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银子可以不要。 但是侄儿的前程,却是不能不考虑。 崇祯顿时大喜,向王承恩投以赞许的目光。 还是王大伴机灵啊,直接抓住了‘叔父’的软肋。 接着崇祯心中一阵感动,又是一阵愧疚。 ‘叔父’最自己这个侄儿,比亲爹还要用心。 为了自己的前程,什么都可以不顾忌。 可自己却欺骗‘叔父’,真是惭愧万分啊! 然后崇祯又想到。 在‘叔父’这里,堂堂大明天子,居然还没有“侄儿”的身份好使。 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郁闷才对。 “嘉定伯和成国公,每家拿五万两银子,他们可以免罪。” “但是周鉴和朱重茂,却是不能轻饶!” “罢了他们的爵位继承权,送到煤球厂去,做一个月的苦工。” 这次不让两家出点血,云逍意难平。 尤其是那两个纨绔,非揭他们一层皮不可。 崇祯满口应允下来。 直接不问罪,什么都好办。 崇祯暗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麻烦给解决了! 回去能给皇后一个交代了。 也不用担心勋贵们离心离德了。 简直是完美! 可是转念想到,自己的官越做越大了。 迟早会有一天,纸包不住火。 崇祯的脑壳又开始隐隐作痛。 回宫途中。 崇祯向王承恩说道:“这次多亏你有急智,否则真不知该如何说动叔父。” 王承恩连忙道:“为万岁爷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王伴伴你说,朕下来该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官职?” 崇祯接着又抛出一个大难题。 王承恩寻思半晌,最后灵光一闪。 “奴婢斗胆一问,万岁爷现在最忧心的事情是什么?” “吏治、兵政,赋税、民乱,平辽、开海……” 崇祯说着说着,感到焦头烂额。 “云仙长有经天纬地的谋国之才,唯有他,能为万岁爷解忧。” “可云仙长心存顾忌,不肯尽心尽力,万岁爷不是时常为此而苦恼吗?” “万岁爷何不给那‘云昊’,安排相应的官职,云仙长哪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第140章 整顿吏治,从诛杀言官开始 言官风闻奏事。 这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是祖制。 大明历代皇帝,无人敢违背这一祖制。 否则就是与整个官僚体系对抗。 嘉靖四十五年。 海瑞给嘉靖皇帝上了一道《治安疏》。 煌煌数千言,全都是在骂皇帝。 其中有两句,千古流传。 “嘉靖,嘉靖,家家皆净。” “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意思很简单。 就是说,就皇帝你这吊样,全天下的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从古至今,有哪个大臣敢这样骂皇帝? 海瑞不仅骂了,还因此名动天下,成为无数读书人的楷模。 万历朝的雒于仁,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给万历皇帝上了一道《酒色财气疏》。 大骂万历贪财好色,五毒俱全,连个人都算不上。 这够狠毒的吧? 结果万历只能忍气吞声,也就是将其罢官。 海瑞、雒于仁,这还是秉公直言。 可到了后来,完全就变了样。 到了后来,言官们一发不可收拾。 言官们不再出于公心,纯粹为了骂而骂,以此来赢得名声。 在万历时期,三天一小骂,五天一大骂。 硬生生地把万历皇帝,骂得三十年不上朝。 天启年间。 魏忠贤倒是杀了不少言官。 最终引起天怒人怨。 如今云逍竟然,要崇祯皇帝杀言官。 在王承恩、徐光启听来,就如同要崇祯,去抄老朱家的祖坟一样惊世骇俗。 半晌。 王承恩结结巴巴地说道:“云仙长,要不,要不咱们从长计议?” 徐光启也苦笑道:“云真人,莫非是在开玩笑?” 云逍漠然说道:“你们以为,只是因为言官弹劾贫道,贫道这才要杀言官?” 王承恩和徐光启相视苦笑。 难道不是? “党争,是大明亡国之根。” “而言官,正是党争的利器!” “不杀几个言官,彻底根除这股歪风邪气,大明必亡!” 云逍冷哼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王承恩和徐光启神色大变。 王承恩早就听过,大明亡国的‘天机’,因此表现要稍好一些。 徐光启却是吓得面如土色。 云真人,还真是口无遮拦。 连这种犯忌的话,都敢往出说。 这要是被那些言官听到,那还得了? 云逍没有理睬二人的神色,继续侃侃而谈: “晋商和言官,就是大明的两个毒瘤。” “晋商对大明的危害,在明处,言官的危害,却是在暗处。” “太祖皇帝,定下言官风闻奏事的祖制,本意是好的。” “然而现如今,已经完全变了样,成为党争的工具,危及大明的安危。” 接着云逍列举了大量的事实。 最为典型的,莫过于熊廷弼、孙承宗。 他们在辽东,领着将士们为大明浴血奋战。 言官们却在文官的指使下,在后面,不留余力地捅刀子。 打胜仗骂,打败仗更要骂。 甚至不打仗,也照骂不误。 为此还专门创造了一个词,暮气! 意思就是说,不打仗,就是苟延残喘。 如果不是有这些人在背后捅刀子。 辽东早就被平定了。 哪里会让建奴日益强大,发展到现在,威胁到大明存亡。 大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从来不缺人才。 然而有这样的一帮言官,即使是诸葛亮在世,又能做成什么事? 大明岂有不亡国的道理? 徐光启无奈地叹了一声,沉默不语。 他当然清楚,云逍所说的都是事实。 他极力推行西洋的科技。 可处处受到阻挠,寸步难行。 不正是因为言官乱政的缘故? 可如今的大明,国情就是这样,谁又能改变? 云逍站起身来,朝王承恩沉声说道:“你回去,让云昊给皇帝带个信。” 王承恩精神大振:“云仙长请讲!” “皇帝不是要整顿吏治吗?” “言官滥用风闻奏事之权,以冠冕堂皇之借口,行攻击政敌之实。” “言官,正是大明党争的根源,祸国殃民,贻害无穷!” “整顿吏治,就从整治言官开始!” “贫道给皇帝一个机会,除掉这些个胡乱咬人的疯狗,还大明一个,风清气正,朗朗乾坤!” 云逍语气淡然,却是杀气凌厉。 一群祸国殃民的职业喷子而已。 光时亨等言官,既然那么喜欢喷。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永远闭嘴好了。 还有朱纯臣。 上次放过了他。 这次居然还不安分。 还真是不知死活。 王承恩目瞪口呆。 徐光启愣了半晌,说道:“言官之危害,举朝皆知,奈何这是祖制,无人敢违背。云真人要杀言官,未免,未免过激了一些!” “放心好了,贫道自有办法,杀几个不知死活人都言官,却不会引起任何风浪。” 云逍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杀人,当然是要讲就技巧的。 杀了那些疯狗,还要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这才是云真人的风格。 “小人一定将话带到。” 王承恩见云逍如此笃定,心中也是大定。. 云真人又是何等人物? 天大的难事,对于他而言,也不是个事。 等王承恩和徐光启走后。 柳如是温言劝道:“言官不同于其他官员,也不同于晋商,真人可要慎之又慎,手段莫要太过激烈!” “我自有分寸。”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随后叫来杜大寒。 柳如是知道他有要事吩咐,十分自觉地回避。 云逍直接问道:“你手底下,有没有机灵一点的兄弟?” “有两个兄弟,以前在东江镇做过夜不收,不仅身手好,脑子灵活,办事也很牢靠。” “真人有什么吩咐,兄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杜大寒兴奋的直搓手。 云真人对他和一帮东江镇的兄弟,有救命之恩。 却一直没机会报答。 并且这些日子跟在云真人身边,闲的快要淡出鸟来。 现在终于机会来了! 就是不知道,是杀人,还是放火? “不用赴汤蹈火,去办一件小事。” 云逍笑着摆摆手。 云真人能办什么大事? 杀人放火,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情,更不会去干。 也就是栽个赃,陷个害之类的小事情。 第142章 没罪证,给云逍子制造一个 “就是弹劾云逍子的,那个光时亨?” 这几天,光时亨弹劾云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朱重茂自然也有所耳闻。 “正是。” 光禄满脸谦卑的笑容。 朱重茂问道:“你找本世子做什么?” “我家大人想要扳倒云逍子,却苦于没有罪证。” “世子被云逍子迫害,何不助我家大人一臂之力?” 光禄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 “本世子手上,哪里有云逍子的罪证?” 朱重茂没好气地说道。 要是有确凿的证据,还用得着光时亨这个言官? 真当两百年的勋贵是摆设? “世子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没证据,难道世子,就不能制造罪证吗?” 光禄嘿嘿一笑,满脸狡黠、阴狠。 “什么意思?” 朱重茂也是喝蒙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家大人弹劾云逍子的由头,就是云逍子,在忠烈祠工程上偷工减料。” “世子想想看,要是忠烈祠刚建好的台基,突然在一夜之间垮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样,云逍子的罪证,不就有了吗?” 光禄很有耐心,谆谆善诱。 “本世子怎么就没有想到?” 朱重茂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云逍子既然能给自己挖坑。 自己为什么不能去挖了他的工程? 然后指着光禄大笑:“想不到,一个言官,心竟然这么黑!” 光禄‘嘿嘿’一笑。 朱重茂仔细想了想,忽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他的神色顿时一变,死死盯着光禄:“忠烈祠就在太庙边上!” “即使是晚上,太庙也有守卫,还有巡街的兵丁。” “只要发出一点动静,就会被人察觉,怎么可能挖的掉忠烈祠?” “你,想算计本世子!” 朱重茂连声冷笑。 上次被那杂毛道士给坑惨了。 怎么可能,一点记性都不长? 这么明显的漏洞,又怎么看不出? 本世子真的有那么蠢? 接连两次,跳进同样的坑里? “谁说要去挖忠烈祠台基来着?” 光禄连声冷笑。 云真人发明的水泥,是何等神物? 即使让你挖上十天半个月,也挖不垮忠烈祠的台基。 朱重茂一怔,“那要干什么?” 第143章 云逍子为钦差?这操作有点眼熟啊! 光时亨正要答应。 忽然感到同僚们异样的目光。 他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孟浪了。 言官跟勋贵私下往来,是颇为忌讳的事情。 这要是传扬出去,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声誉。 “有什么事,直接在这里说便是!” 光时亨昂然说道。 一副公正无私,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青衣仆役无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光时亨。 光时亨接过信件。 为了避嫌,他就站在门口。 借着灯笼散发的微弱灯光,将书信草草地看了一遍。 信是成国公写的。 并且上面,还有成国公的私印。 信中。 成国公表达了,对光时亨的敬仰之情。 接着又说,他正在搜集云逍子不法证据。 并且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正在进一步查证。 然而云逍子深得陛下宠信,成国公府难以扳倒他。 因此希望光时亨相助。 到时候,将确凿证据交给时光亨。 请他联合言官,弹劾云逍子。 成国公府会联络勋贵,在后面摇旗呐喊。 “好!” “你回去回复成国公,他说的事情,本官已经知道了。” “请成国公大胆去做,到时候,本官自会联合朝中正义之士,仗义执言!” 光时亨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愁找不到扳倒云逍的证据。 毕竟,嘴炮的威力虽然厉害,可没有实证的支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现在竟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过来。 成国公跟云逍之间的矛盾,之前闹得沸沸扬扬。 并且这次弹劾云逍,成国公也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些光时亨都是知道的,因此不疑有他。 “云逍子,这次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扳倒了你,本官,就是崇祯朝的海刚峰!” 光时亨心中暗自得意。 接着他察觉到同僚们的神色不对。 不过他自觉得行的端,走的正。 这次是为了公事。 并非是什么结交勋贵。 因此也不担心,会引来什么非议。 “去吧,照本官的原话,回复成国公!” 光时亨朝青衣仆役挥挥手。 然后将信收好,昂首阔步走入官舍。 …… 第二天早朝。 光时亨联名十四名御史、大臣,当堂弹劾云逍子。 同时弹劾的,还有工部尚书徐光启。 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等勋贵,也纷纷跟着附议。 一时间,朝堂上狂潮汹涌。 内阁首辅温体仁站出来为云逍辩护。 辅臣薛国观、兵部尚书李邦华等大臣,出来说了几句公道话。 结果,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言官们火力全开,将几人喷成了筛子。 生性耿直的辅臣薛国观,气得当场昏厥过去。 徐光启被迫向崇祯请辞。 虽然崇祯不予准许。 按照惯例,徐光启也不得不停职待查。 崇祯看着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的朝堂。 满心愤懑,怒火中烧,却又无奈而又无力。 ‘叔父’所言,分毫不差! 这些言官,为了求名、出名。 吹毛求疵,捕风捉影,已经是小儿科。 他们关心的,不是国计民生。 更不是有利于延续国运、匡扶正义。 他们只是追求,一“骂”成名天下知。 最好能够因“骂”而身死,则可以万古流芳。 更为可怕的是。 言官们现在充当了党争的急先锋。 将太祖皇帝赋予他们的渔轮监督手段。 当作权力斗争、势力博弈的武器。 他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 搅得自己这个皇帝当不好。 大臣干不了,百姓最终也活不成。 这股歪风不刹住。 长此以往,党争将愈演愈烈。 大明必亡! 毒瘤! 言官就跟晋商一样。 就是大明身上,一个畸形的毒瘤。 可要想剪除这颗毒瘤,又谈何容易? “叔父,定有办法!” 想到云逍让王承恩带的话。 崇祯心里有了底气,挺直了身子。 曹化淳看到崇祯的神色,当即大声喝道: “朝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风纪纠察官何在?扰乱朝会秩序者,廷杖伺候!” 锦衣卫纠察将净鞭甩的‘啪啪’响。 宫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忠烈祠工程,暂停!” “以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为钦差,会同三法司、东厂和锦衣卫,彻查忠烈祠工程质量问题。” 第171章 侄儿操劳过度?不,是中毒! 云逍随着曹化淳,来到位于养心殿北侧的司礼直房。 这里是司礼监的办公之所。 当年权势熏天的九千岁魏忠贤,就是在这里发号施令,将权力延伸至整个大明。 在直房中坐定。 云逍问道:“曹公公应当知道,贫道这次入宫的目的?” “陛下已经告知。” 曹化淳神色极为凝重。 皇帝乃九五至尊。 哪怕天启皇帝已经晏驾。 也不绝不允许任何人冒犯。 天启皇帝的死因,朝廷早有定论。 如今云逍竟然要重新查证。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早就被陛下拉出去砍头了。 陛下竟然要全力配合他。 足见这位云真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一旦天启皇帝的驾崩,被查出另有原因。 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云真人准备从哪里开始查起?” 曹化淳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逍道:“贫道要了解先帝驾崩的详细过程,找几个熟悉情况的太监来。” 这倒是不难。 天启皇帝驾崩才是三年。 他身边侍奉的内侍,大多数都还在。 可又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个什么出来? 毕竟事情过去了三年多。 当时都没查清,现在就能查出真相? 云真人不是会未卜先知吗? 为何反倒跟刑部问案一样,用常规的办法去查? 曹化淳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立即安排下去。 正等候的时候。 一身便装的崇祯和王承恩来到司礼直房。 云逍一阵诧异,“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这里是内廷第一要地。 并且位于养心殿一侧。 皇帝日常起居、处置国政,就是在养心殿。 别说是侄儿这个四品官。 就是当朝首辅,没有受皇帝宣召,也不得进入这里。 崇祯早有腹案,解释道:“叔父入宫,陛下特地传旨让侄儿前来陪同左右。” 云逍这才打消疑虑。 等崇祯在下首的位置坐下。 云逍这才留意到他的脸色。 崇祯的面容呈灰色,眼圈发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看上去就像是好些日子不曾睡觉一般。 云逍大吃一惊:“你生病了?” 崇祯强笑着答道:“叔父不必惊慌,只是偶染小恙罢了,大夫说,只是肺气虚弱罢了,再加上操劳过度。” “肺气虚弱?操劳过度?” “年纪不大,娶了三个老婆,铁打的身子也招架不住!” 云逍不客气地训斥了几句。 不止三个老婆,有十几个……崇祯讪讪一笑。 王承恩和曹化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云逍起身来到崇祯身前。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 云逍的神色变了。 崇祯以及两名太监跟着紧张起来。 云逍沉声问道:“你最近是否有腹痛、腹泻、呕吐、大便呈黑色,同时还会头痛、头晕、失眠的症状?” 崇祯叹道:“叔父说的分毫不差,真乃神医!” 云逍的神色变得越发凝重,“仔细想想,最近吃了一些什么东西,是否接触过铅制品?” 崇祯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承恩吃惊地问道:“云真人,主人这是怎么了?” 云逍冷哼一声,说道:“他这哪里是什么肺气虚弱,操劳过度?分明就是中毒,铅中毒!” 崇祯大惊失色。 王承恩和曹化淳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奇快妏敩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铅中毒并非是一无所知。 《本草纲目》上就有详细的记载。 这是皇帝啊! 怎么可能铅中毒? 三人心中同时涌起同样的想法。 有人要谋害皇帝! “回去仔细检查一下,凡是含有铅的东西,统统扔掉。” “仔细回忆一下,最近每天都吃过哪些东西。” 云逍不得不怀疑,有人要对侄儿下黑手。 不过也不排除,是侄儿误食了含铅的东西。 崇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答应下来。 然后瞥了王承恩和曹化淳一眼。 二人一阵心惊肉跳。 陛下中毒,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下子后宫又要天翻地覆了。 也多亏云真人这次入宫了。 万岁爷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王承恩紧张地问道:“云真人,主人这病……不打紧吧?” “多亏我发现的早,还不算顶要紧。” “我给开一个化瘀解毒汤,每天煎服一剂水,十来天就没事了。” “另外每天多吃水果、瘦肉,早晚各服一杯热牛奶,忌食浓茶和酒、油炸、熏制、烧烤、生冷刺激性食物。” 云逍伏案写了一个药方。 这个化瘀解毒汤,主要以丹参、桃仁、郁金、炙大黄、甘草等药材。 具有祛瘀滞、解毒利湿、祛邪的功效,对慢性铅中毒患者排铅、及改善临床症状有很好的效果。 崇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里一阵阵后怕。 ‘叔父’果然是推测不错,这是有人要害朕啊! 如果不是‘叔父’察觉……崇祯一阵不寒而栗。 那么先帝之死,肯定大有问题。 这次一定要彻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王承恩立即拿着药方出去,让人按方子抓药。 不多久。 三名曾经侍奉天启皇帝的老太监,被带到司礼直房。 云逍详细询问了天启皇帝驾崩的过程。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秘辛,宫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天启六年八月。 天启皇帝在魏忠贤、客氏等人陪伴下,到西苑避暑。 酒后,天启与王体乾、魏忠贤以及两个小太监,乘着小船在湖中游玩。 突然来了一场大风掀翻小船,船上几人全部落水。 王体乾、魏忠贤等人急忙托着天启浮出水面。 岸上的侍卫慌忙下水,将天启皇帝救起。 说到这里,云逍忽然开口问道:“那两个小太监呢?” 曹化淳答道:“两个小太监当场溺亡。” 云逍笑了笑,没有再问,示意那太监继续说下去。 天启皇帝本就体弱。 这次落水受到惊吓,加之寒气入体,回宫后一病不起。 天启七年五月初六,病情开始加重。 到了七八月间,竟然一病不起。 御医用尽手段,都没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兵部侍郎霍维华上书。 声称自己有一种“仙药”,名叫灵露饮。 说是服用此药之后,能够立竿见影,健身长寿。 第172章 真相只有一个 云逍仔细询问了一下‘灵露饮’。 最后总算是整明白了过来。 所谓的灵露饮,说白了,就是米汤汁儿。 关系到龙体安危,魏忠贤和太监们,自然不敢轻易把这灵露饮,给病重的天启皇帝尝试。 他们按照霍维华敬献的方法,熬出‘灵露饮’。 然后几人一番品尝,虽然没有霍维华吹嘘的那种神奇效果,口感却是极佳。 于是魏忠贤决定呈献给天启皇帝。 反正米汤汁儿也喝不死人,万一皇帝喝了之后,病真的好了呢? 霍维华原本一起敬献的,有制作‘灵露饮’的银制器具。 魏忠贤身边的一名太监进言,声称银制器具,不合皇帝威仪,建议改用金制。 魏忠贤听从了建议,让人照原样做了一套豪华版器具。 听到这里。 一直风轻云淡坐在那里的云逍,忽然问道:“这个向魏忠贤进言的太监,是否叫陆荩臣?” 那正汇报的老太监,顿时骇然:“云真人怎么知道?” “继续说下去。” 云逍摆摆手,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寒色。 魏忠贤让人按原方制作出‘灵露饮’,敬献给天启皇帝。 天启喝了之后,觉得清甜可口,精神头似乎也跟着好了一些。奇快妏敩 于是就决定日日服用。 没想到喝了一个月之后。 天启的身体,竟然逐渐浑身水肿。 到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这天,晏驾西去。 “明白了,退下吧。” 云逍挥手让其他太监退下。 崇祯问道:“叔父,可有什么眉目?” 王承恩和曹化淳暗自摇头。 陛下这也太心急了一些。 单单只是问话,云真人怎么可能查得出真相? “已经可以确定,先帝死于谋杀。” 云逍平淡的声音,宛如一声惊雷,在三人脑海中炸响。 三人一起看向云逍,目瞪口呆。 仅仅只是询问了先帝驾崩的过程。 前后一共只是问了两句话。 这就找到先帝的真正死因了? 难道是用了什么仙法,洞察了天机? 崇祯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追问道:“谋害先帝的真凶是谁,用的是什么手段,谋害先帝的?” “还要找到实证才行。” 云逍没有直接说出答案。 接着向曹化淳问道:“为先帝制作灵露饮的金制器具,是否还在?” 曹化淳答道:“先帝用过的一应物品,全都封存着。” 云逍果断地说道:“立即送到这里来。” 曹化淳当即安排人,将制作‘灵露饮’的金质器具,连同霍维华进献的银锅、木甑、银瓶,全都搬到直房来。 这东西,其实很简单,也就是蒸饭用的厨具。 云逍把两套器具都仔细检视一遍。 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金制器具,笃定地说道:“真相已经大白了,先帝,是被人毒害的。” 崇祯等人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却都是神色大变。 “谋害先帝的凶兽,正是霍维华。” “导致先帝中毒身亡的,就是这套金制的器具。” “环环紧扣,设计缜密,谋害了先帝,事后还能全身而退,真是好手段啊!” 云逍一声冷笑。 崇祯脸色苍白,颤声道:“侄儿愚钝,还是不大明白,请叔父明示!” 云逍说道:“问题就出在这‘灵露饮’上。” 王承恩不解地说道:“当时魏忠贤和众多太监,用霍维华进献的器具以及方法,制作出来的‘灵露饮’,服用后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霍维华进献的所谓灵露饮,以及这银制的器具,并没有任何问题。” “用银制器具,熬出来的米汤汁,又能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这套金制的器具上面。用这套器具,制作出来的‘灵露饮’,就是害死先帝的元凶。” 云逍用手指敲了敲金制的器具,娓娓道来: “黄金本来无毒,可是当前的工艺,黄金很难提纯,当中掺杂了很多类似铅、砷、汞等有毒物质。” “并且纯金太软,想要做成金锅,纯度不可能太高,当中所含的有毒物质更多。” “用这种器具熬制出来的米汤汁,含有重金属元素和砷类化合物。这些东西会产生富集效应,积累在体内,并导致肾中毒。” “先帝全身日渐浮肿,就是肾病的典型症状。” “因此可以确定,先帝就是被人用这套金制器具给毒害的!” 崇祯等人虽然听不大懂,什么是重金属元素和砷类化合物。 更不懂什么富集效应。 但是有一点却是听懂了。 这金制的器具有毒,熬出来的米汤汁儿,毒死了天启皇帝! 曹化淳提出质疑:“云真人有所不知,天子的一应饮食,在食用前,都是经过反复验毒,并且有专门试毒的太监。若是有毒,绝不可能避过查验的。” “验毒?” “用银针来验毒?” 云逍一声嗤笑,连连摇头。 “这种方法,只能查砒霜,并且是含有硫或者硫化物等杂质的砒霜。” “铅、砷、汞等有毒物质,根本就无法用银针查验出来。” 崇祯想到自己的铅中毒,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云逍接着说道:“那些试毒的太监,个个都是身强力壮,即使天天服用灵露饮,也能扛得住。并且是经常轮换,从始至终并非是一人。” “而先帝是卧床不起的重病之人,又如何能承受的住?” 崇祯满面杀机,自牙齿缝里蹦出一个透着寒意的名字:“霍维华!” 曹化淳皱着眉头说道:“可霍维华进献的是银制器具,并没有使用啊!” 崇祯一怔。 没错啊! 毒害先帝的器具。 是魏忠贤让人后来制作的金制器具。 霍维华献上来的银制器具,却是不曾使用。 “霍维华进献灵露饮,只是谋害先帝的引子。” “为什么要改用金制器具?” “向魏忠贤进言,劝说他改用金制器具的太监陆荩臣,正是霍维华的内弟!” 云逍一声冷笑,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环环相扣,果然是好算计!”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通体发寒。 王承恩和曹化淳瞠目结舌。 “霍维华、陆荩臣,也不过是受人指使的马前卒,真凶,另有其人!” 云逍冷然一笑,悠悠说道。 第174章 灭亡大明的四个原因 “天主教,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就连我,以前也是将其忽略了。” 云逍觉得有必要,给侄儿科普一下。 别说是这个时代的人。 就连他这个后世穿越者,以前都没有想到导致大明亡国,九州沉沦三百年的根源,不是东林党,不是李自成、建奴。 而是天主教! 更不曾想到,天主教的谋划竟然如此之深,如此之周密。 接着云逍将天主教的历史,向三人道来。 天主教在西欧的腐朽、残暴统治。 十字军持续200年的八次东征,所到之处,烧杀抢掠,鸡犬不留。 以及天主教传教士,为殖民者充当先锋,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也包括在吕祖宫,揭穿汤若望的那些话。 崇祯三人陷入到强烈的震惊中,脸上尽是匪夷所思之色。 接着云逍将耶苏会传教士的冷血誓言,大声诵读出来: “我声明,我没有自己的意见和意愿,但是我会毫不犹豫的,遵从来自教皇和耶苏基督军事团上级的指令。” “我承认并声明当机会到来时,我将秘密地或公开地对整个地球上的异教徒、新教徒和自由主义者,进行一场无情的战争。” “正如我被指导的那样,来消灭和摧毁他们,我不会在意他们的性别、年龄、阶级。” “我将吊死、烧死、煮烂这些可耻的异教徒,扯掉他们妻子的胃和子宫,把他们孩子的脑袋在墙上撞烂,摧毁这些可耻的种族,直到永远!” 一字一句,充满了残酷与血腥。 崇祯、王承恩、曹化淳听得脸色苍白,浑身阵阵发冷。 “禽兽,这是一群禽兽!” “以前看那些西洋传教士,一个个彬彬有礼,没想到竟然是一帮衣冠禽兽!” “未开化的蛮夷之族,堪比禽兽,不,禽兽不如!” 崇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受到儒家思想熏陶的大明人,怎么也无法想象,人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血腥、残暴的宗教。 他们本来以为。 佛道之争,已经算是极为惨烈的了。 蒙元时期的统治,就已经够残暴、血腥。 然而与天主教相比,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这还算是人吗? 云逍问道:“现在明白,这些西洋传教士来大明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崇祯稍加思索,眼神变得凌厉:“莫非那天主教,竟是将我大明视作异教徒,要亡我大明?” “这是主要原因,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有四个原因,让西方天主教世界,处心积虑想要亡我大明!” 云逍的眼眸一片澄澈,深邃而又睿智。 此时的他,已经拨开了重重迷雾,看到了真相。 不仅有天启皇帝被谋害的真相。 还有为何到南明时期,大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东林党人为何还要争斗不休。 还有天主教世界,针对大明的惊天大阴谋。 以及后来,被层层掩盖的历史真相! 早上的时候。 从汤若望口中,诈出天主教耶苏会,暗中大肆收买、拉拢官员的事实。 云逍联系前世掌握的一些历史知识,尤其是关于欧洲这段时间的历史。 经过思索分析之后,最终得出了这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云逍深吸一口气,让剧烈波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然后向三人徐徐道来: “马可波罗来到九州,返回欧洲之后,在著作中将九州描绘成遍地是黄金、高度文明的天堂。” “马可波罗因此被教会囚禁至死,那是因为,天主教不允许这个世界上,存在如此优秀强大的异教徒国家。” “一个不信奉天主的国度,竟如此繁华富裕,将会严重动摇信徒的信仰,从而冲击天主教的统治地位。” 云逍道出了第一个原因。 说起来非常可笑,却是事实存在。 马可波罗之后,大量传教士来到九州。 回去后,将九州吹捧成比天堂还要繁华。 这样的异教徒国家,若是不消灭的话,以后还有谁信奉天主? “第二个原因,是为西方世界,要消灭大明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云逍又竖起一根手指。 接着将如今的世界格局,粗略地介绍了一下。 “西方各国,此时正在全世界大肆扩张,势力范围已经与大明接壤。” “大明的存在,让佛朗机(西班牙、葡萄牙),在南洋的扩张受到严重影响。” “隆庆开海后,虽然随后实行禁海,然而大明的海商却依然与西洋有商贸往来。也因此与西洋人,产生了激烈的利益争夺,尤其是海盗,与西洋舰船冲突不断。” “葡萄牙多次进攻大明,全都以失败告终。西班牙制定计划,妄图灭亡大明,却无果而终,只能驱动瀛寇进攻朝鲜,以打击削弱大明。” “因此,消灭我大明,是耶苏会、方济各会、道明会等天主教派的共识。” “而这些天主教的团体组织,足以影响到整个西方世界。” 崇祯等人听得惊心动魄。 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因为繁荣富强,竟然招来这样的大敌! 如果说建奴是豺狼。 天主教世界的国家,简直就是虎豹! 不管怎么说。 建奴受到儒家影响,多少还算是个人。 西洋的这些蛮夷,简直就跟野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三个原因!” 云逍竖起三根手指。 “由于宗教改革,传统天主教与新兴的新教,已经在十年前爆发了战争。” “而我大明的存在,则是新教徒鼓动信徒,对抗罗马教廷传统天主教的信心来源。” “因此大明就成了天主教的眼中钉,耶苏会在欧洲的任务是消灭新教徒,在亚洲的任务,则是消灭大明的异教徒。” 三人听到这里,全都麻了。 不管怎么说,在天主教的眼里,大明就是有罪,必须灭亡。 “还有第四个原因,知识和技术!” “九州积累数千年的知识和技术,让天主教世界垂涎欲滴。” “他们不光是要灭亡大明,还要毁灭九州文明,窃取、掠夺九州的知识和技术!” 云逍说到最后,已经彻底失去了平日里的风轻云淡,双眼赤红,满脸恨意。 第176章 混账侄儿有问题,大问题! 听到崇祯已经遇害的消息。 云逍当即就坐不住了。 然而他看了一眼曹化淳,随即又坐了回去。 然后端起茶杯,安之若素地喝了一口茶水。 接着拿起桌上的龙须酥,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皇帝被谋害,天底下没有这个更大的事情。 竟然还能好整以暇地喝茶、吃点心?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云逍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残渣拍掉,向崇祯淡淡问道: “叔父能未卜先知,什么都瞒不过你。” 崇祯苦笑道,满脸敬服。 云逍笑笑不语。 狗屁的个未卜先知。 看曹化淳的神态,傻子也知道了。 要是崇祯真的遇害。 司礼监掌印还能有闲心在这里打屁? 皇宫里早就是风声鹤唳。 还能让自己这个外人入宫? “陛下的确是遭人谋害,只不过暂时龙体无恙罢了。” 曹化淳看了一眼崇祯,这才向云逍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奇快妏敩 “在这皇宫大内,怎么会轻易遭到谋害?” “凶手找到没有?” “皇帝现在又是怎么个无恙法?” 云逍接连追问。 崇祯的生死安危,不仅关系大明的存亡。 同时也关系到他自身的身家性命。 因此不得不问仔细了。 曹化淳答道:“应该是在较早以前,就有人开始暗中谋害陛下,直到今天才发现。” 崇祯一阵后怕。 若不是今天‘叔父’前来发现了端倪。 恐怕跟先帝那样,一直到晏驾,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这次是‘叔父’救了自己一命啊! “较早以前就开始对陛下下手了?” 云逍心中泛起一股寒意。 自己这里坑都还没挖好呢! 人家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还是太低估了天主教的猖狂与狠辣。 恐怕是在杀钱龙锡等东林党人的时候。 不,甚至是在年前铲除晋商之时。 他们就已经开始准备对皇帝下手了。 皇帝的安全防卫又是何等的森严? 竟然还让他们得手了! 足见其隐藏的实力,是何等的可怕! 云逍追问道:“是下毒,还是其他什么方式谋害皇帝?” “陛下与云昊云大人,是同样的症状,想必是云真人所说的铅中毒。” 曹化淳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实在是没办法替陛下隐瞒。 还指望云真人帮着查出真凶。 陛下中的毒,日后有什么反复,也要靠他。 “皇帝也是铅中毒?” 云逍听到崇祯没事,暗自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崇祯。 侄儿竟然跟皇帝一样铅中毒。 显然侄儿也是遭人下了黑手。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叔父能否查出谋害陛下的凶手?” 崇祯见状不妙,忙转移云逍的注意力。 “皇帝平时不可能接触到铅,或是含铅的东西。” “并且单是皮肤接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有明显症状。” “毫无疑问,凶手必定是从饮食上下手。” 云逍稍加思索,就给出了一个方向。 “饮食?” 崇祯想到了害死天启皇帝的‘灵露饮’,后心阵阵发冷。 随即沉声道:“去查尚膳监!” “云真人之前,已经说出真凶是谁了!” 曹化淳说道,“陆荩臣,此时任尚膳监的提督光禄太监。” 云逍的眉头大皱,“此人是阉党,即使没有杀他,又怎么会放在尚膳监这等重要的地方?” 崇祯看了曹化淳一眼,目光冰冷。 曹化淳战战兢兢地答道:“陆荩臣平日里一直本分,做事也勤勉,加上以前有王德化的照拂,因此…因此…” 崇祯冷冷说道:“严查!” 王承恩说道:“必须尽快问出,陆荩臣的同党,以及是怎么在陛下的饮食中下毒的!” 曹化淳匆匆而去。 “云昊,你来跟叔说说,你又是怎么铅中毒的?” 云逍看向崇祯,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侄儿受陛下宠信,常陪陛下用膳,想必,想必是那时候中的毒。” 崇祯知道云逍起了疑心,只得硬着头皮扯下去。 云逍‘呵’了一声,不再追问下去。 这混账侄儿,有问题,大问题! 陪皇帝用膳导致铅中毒? 日鬼弄棒槌,你糊弄鬼呢! 尚膳监的太监想要谋害皇帝,手法肯定是极为隐秘。 不可能直接把一大块铅,让皇帝给吃掉。 每次只能是暗中在饮食中下极少的量。 如此一来,短时间不可能出现铅中毒症状。 即使有症状,也不明显,会因此产生怀疑。 云昊总不能天天陪皇帝用膳吧? 要不要每天让你去龙床上睡一睡? 不过现在不是盘问侄儿的时候。 先弄清楚皇帝是怎么中毒的再说。 “既然天主教已经对皇帝下手,接下来就好办了。” “立即通知王承恩,秘捕霍维华,以及在京的西洋传教士。” “不惜任何手段,撬开他们的嘴巴,最好是能拿到所有天主教徒的花名册。” “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官员,也要严密监视!” 云逍一番向崇祯面授机宜。 王承恩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牢记在心里。 云逍想了想,又道:“另外,对徐光启也要严密监视,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动。” 崇祯吃了一惊:“徐光启也参与其中了?” 云逍漠然说道:“暂时无法确认,然而干系重大,查一查,也是为了他好。” 以前极为崇拜徐光启。 后来与他打交道,对他的人品、能力,也是十分推崇。 可关系到大明存亡,甚至是大汉民族日后数百年的兴衰。 别说是徐光启,就是云昊这个亲侄儿,也必须查个清清楚楚。 之前在吕祖宫,之所以当着徐光启的面,揭穿汤若望,其中就有打草惊蛇的用意。 若是徐光启真的参与到了天主教的阴谋之中,肯定会有所异动。 到时候……只能说一声,老徐,对不住了! 崇祯点点头。 王承恩推说要出恭,离开了司礼直房。 云逍闭目陷入思考当中。 一旦动手,天主教传教士,以及东林党、复社的天主教徒绝不会束手就擒。 甚至佛朗机的战船,都会进逼大明。 这一切都必须事先考虑周全才行。 第177章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曹化淳那边很快有了消息。 陆荩臣被抓获。 尚膳监相关人员,全都被控制。 一应食材、餐具,也全都被封存。 只是陆荩臣的嘴巴很紧。 被抓后大呼冤枉,怎么也不肯承认。 从其他人员口中,也没能审出有用的东西。 跟没能从尚膳监内,查出毒源。 这倒是不出云逍的意外。 谋害皇帝,事先肯定有十分周密的计划。 导致崇祯铅中毒的源头,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找到? 陆荩臣曾经参与谋害天启皇帝,自然是胆大包天。 要想撬开他的嘴巴,肯定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这事情,还轮不到云逍来操心。 自古以来,皇宫和鸡院,都是天底下最肮脏的地方。 他可不想去蹚皇宫中的深水。 云逍提出要面见皇帝。 一是要看看皇帝的中毒情况。 二是下一步的谋划,要当面与皇帝详谈。 “这个……” 曹化淳看了一眼崇祯,露出为难之色。 “陛下龙体有恙,况且又出了惊天大案。” “云真人此时觐见,恐怕是……恐有不便。” 这理由倒也算是合理。 云逍也就不再坚持。 “就按照我刚才开的方子,给陛下开药。” “饮食也要严格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办,过上一些时日,就会没事了。” 云逍一番叮嘱。 然后瞪了崇祯一眼,冷冷说道:“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叔父的吩咐,侄儿一定会谨记在心。” 崇祯连忙说道,心中一阵感动。 ‘叔父’现在显然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 并且‘叔父’能够未卜先知。 十有八九,已经推算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他依然还是如此关心自己。 这份情,受之有愧啊! “传教士和东林党、复社的事情,叔父可还有良策?” 干系重大,崇祯不得不谨慎。 没有‘叔父’的指点,心里没底。 “有一些想法,仅供皇帝参考。” 云逍将自己的一些想法,一一道出。 崇祯全都牢记在心里。 说完。 云逍问道:“叔出宫去了,你呢?” 崇祯道:“侄儿还要在东宫当值,就不陪叔父了。” 云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却并没有勉强,径自离开皇宫。 等云逍走后。 崇祯忧心忡忡。 接下来还怎么演? …… 云逍回到吕祖宫。 立即加强了守卫。 并叮嘱身边的人,最近不要出道观。 传教士所掌控的势力,远远胜过晋商。 他们的临死反扑,肯定会十分疯狂。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夜晚的时候。 云逍久久不能入睡。 不仅是他。.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无眠。 皇宫中风声鹤唳。 大批太监、宫女被拿下。 温体仁、李邦华、张维贤等人,被连夜召入宫中。 皇宫外,同样也不平静。 东华门外,锡拉胡同。 兵部侍郎霍维华府邸。 二更天。 府中的人已经歇息,府内一片寂静。 后宅书房中,有一间密室。 密室中,盘龙灯静静燃烧,释放出昏黄的光芒。 兵部尚书霍维华,正与两名身穿儒服的西洋传教士商谈。 “云逍子将汤若望神父抓到东厂,并且还进入皇宫与皇帝秘商。” “他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侍郎大人,必须加快行动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名年近七旬的西洋传教士。 龙华民,号精华,意达利西西里人。 利玛窦死后,由他接任在华耶苏会会长。 “神父大人放心,昨天就有消息从宫中传出,皇帝陛……下龙体有恙了。” 霍维华不急不躁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消息确定吗?” “确定无疑!” “哦,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愿主保佑大明皇帝。” 龙华民露出悲悯之色。 “这是主对异教徒的惩罚!” 另外一名年轻传教士冷酷地说道。 此人名叫罗雅各。 也是来自意达利的传教士,年初才刚刚来到大明。 “万能的主,会惩罚一切异教徒。” 霍维华附和道,满脸虔诚。 罗雅各问道:“汤若望神父,在东厂的刽子手折磨下,应该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吧?” “汤若望是主最虔诚的奴仆,也是教会最忠诚的使者,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第178章 咱王承恩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霍侍郎,咱家深夜造访,是不是感到很惊喜?” 王承恩翘着二郎腿,笑吟吟地朝着目瞪口呆的霍维华说道。 “厂公驾临寒舍,下官还真是意外惊喜,不知厂公这是……” 霍维华一边支应着王承恩,一边飞快地转动心思。 “云真人掐指一算,算到霍侍郎今晚在府上招待贵客,特意让咱家带人过来看看。” “咱家本来还不大相信,想不到啊,还真的是给云真人算准了。” 王承恩一阵感慨。 云真人说要立即密捕霍维华。 显然是算定起今天要密会西洋传教士,这才来抓现行。 有了云真人这样的活神仙,东厂办事,实在是太省力了。 “云逍子?!” 霍维华的神色大变。 “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霍侍郎呢!” “咱家在东厂都把宴席准备好了,请吧,霍侍郎!” 王承恩挥挥手。 几名番子冲上前去,将霍维华擒住。 接着从密室中,揪出两个西洋传教士。 罗雅各刚到大明,对东厂的赫赫凶名了解不深。 他还打算反抗一下。 结果被打断了鼻梁骨,一口牙齿被打落大半。 三人被带到东厂,打入厂狱。 首先拷问的是霍维华。 上夹棍、拔指甲、钉竹签…… 这一套开胃套餐下来,霍维华已经是遍体鳞伤。 此人倒也算是个硬汉,从始至终一声不吭。 支撑他的,可不是对主的信仰。奇快妏敩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灭十族都不为过。 不招供,顶多是被活活拷打至死。 却至少可以保住亲族,甚至还可以留下身后的名声。 招供,不仅自己难逃一死,身败名裂,连亲族都逃不掉。 因此只能是硬撑着。 王承恩命人将各种大餐的餐具……不,刑具全都摆上来。 然后开始亲自审问。 “云真人一直说咱家什么都好,就是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他说的真是没错啊,咱家,还真有些不忍心对霍侍郎动刑。” “霍侍郎,要不你主动说清楚了,自己少受一些皮肉之苦,咱家这心里头也不会有什么过意不去。” 第179章 西学东渐?不,东学西剽! “我是罗马教廷的传教士,你们明国的官员,无权抓捕我!” “我是主的仆人,奉主的旨意来大明,是为了传播主的福音,你们这样对待主的仆人,是对主的亵渎和冒犯!” “你们将会受到主的惩罚,一定会被送上火刑柱!” 被绑在木柱上的罗雅各,用生硬的京城话愤怒地叫喊着。 “火刑柱?” 王承恩一声嗤笑。 “两千多年前的商纣王,所使用的炮烙之刑,都比你们这帮红毛鬼的火刑柱高级。” 一旁的东厂番子一阵大笑。 “这位神父大人身上有一股子狐臭味,先帮他刷洗刷洗,水不要太热了,免得他受不住。” 王承恩挥挥手。 所谓的刷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用刷子给犯人洗澡。 只不过刷子有点特别。 澡洗过后付出的代价有点高。 别说是一般人,铁打的人都招架不住。奇快妏敩 施刑的时候,将犯人脱光衣服。 然后牢牢绑在一张铁床上,不断往身上浇开水。 接着就是开始正式刷洗了。 用铁钉做成的铁刷子,在烫过的身体上用力刷洗。 一直要刷到皮开肉绽,露出白骨,这才算是刷完。 人还活着咋办? 那就再来一遍。 罗雅各被绑在铁床上,看到那恐怖的铁刷子,当下就懵了。 在教廷的时候,他也曾经目睹过宗教裁判所处置异端。 当时他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为残酷的刑罚,没有人能够承受。 可是今天见识了东厂的手段。 罗雅各神父这才明白。 大明,不仅有着超越欧逻巴的高度文明。 连刑罚,也是这样讲究,令欧逻巴望尘莫及。 一遍刷洗下来。 罗雅各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位信仰坚定的神父,对主的信仰开始动摇了。 王承恩命行刑的人停下。 然后非常热情、声情并茂地,向罗雅各介绍了大明东厂的刑罚艺术。 比如骑木驴。 再比如弹琵琶、剥皮、铲头会、钩肠…… 甚至在介绍‘弹琵琶’这门高雅艺术的时候。 王承恩还致勃勃地吟起了诗:“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罗雅各的脑海中,自动脑补出鲜活而又残酷的画面: 他被仰面按到地上,褪去衣衫,固定住手和脚。 那比恶魔还要恐怖几分的明国宦官,拿着一把尖刀,在他的胸前肋条部位,来回上下拨动。 以肋条做琴弦,以刀尖做手指……这还真是一门高雅的艺术。 罗雅各的信仰,彻底崩溃了。 王承恩见火候差不多了,让人抬来一个木驴。 这让罗雅各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旋转木马。 当他被两个东厂番子,抬着往木驴背上放。 眼看木驴背上的一根木棍,就要从后门进入身体。 罗雅各神父瞬间从美好记忆中,坠入到了恐怖的地狱。 一时间屎尿齐流。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主啊,请你原谅你的仆人,这些东方恶魔实在太邪恶,太恐怖了!” 罗雅各痛哭流涕。 有问必答,没有问到的也全都竹筒倒豆子,全都吐了个干净。 从罗雅各这里得到的口供,把王承恩更是脸都吓白了。 罗马教廷交给来明传教士的任务,与云逍所说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更为详细,更为可怕。 还有云逍没有说到的。 比如,传教士暗中发展的信徒,遍布整个大明。 仅在京城,就有信徒三万多人。 在江南、广东,数量超过二十万。 再比如。 他们甚至已经谋划好了,等谋害崇祯之后,密谋扶持某个藩王继位。 只可惜罗雅各刚到大明不久,并不知道这位藩王是谁。 从汤若望、霍维华、龙华民的住处,也查抄了大量的信函、书籍。 让王承恩失望的是,没能查出花名册。 从龙华民口中,也没能拷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种顽固的宗教狂热分子,早就把灵魂全都献给了天主。 至于肉体……拿走,随便。 任何刑罚,对他都失去了意义。 并且这位老传教士的年龄太大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弄死掉。 王承恩也只得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王承恩匆匆入宫觐见。 “不仅要谋取朕的性命、大明的江山,还要谋取我九州数千年的智慧!” “狼子野心,丧心病狂!” 崇祯听了王承恩的汇报。 又翻阅了霍维华和罗雅各的口供。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后脑,通体冰凉。 震怒之下,崇祯立即下旨。 东厂、锦衣卫倾巢出动。 各地兵马,也要严阵以待。 全力抓捕西洋传教士以及党羽,不得让一人漏网! 一道道圣旨,直接从内廷发出。 然后以六百里加急,迅速发往各地。 大明这架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轰隆运转起来。 虽然大明如今日暮西山。 可抓捕一帮手无寸铁的传教士,以及靠耍嘴皮子和笔杆子的东林党、复社,却是绰绰有余。 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善后的问题。 王承恩领了圣旨,就要请辞。 崇祯忽然说道:“等事情安排妥了,去吕祖宫一趟。” “谨遵圣谕。” “叔父现在已经起了疑心,顺便探一探他的口风。” 说到这里,崇祯心头忽然一阵空荡荡的感觉。 王承恩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要是云真人当面追问,该如何解释? 万岁爷,这是给了一个比山还要重的任务啊! 王承恩出了皇宫,硬着头皮来到吕祖宫。 见到云逍,将抓捕、审讯霍维华以及西洋传教士的经过,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云逍仔细地翻阅口供,以及一些重要信函,眼神变得凌厉。 柳如是正要劝慰上几句。 云逍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然后站起身来,怒声喝道:“好一个无耻的耶苏会!” “西学东渐,好一个弥天大谎!” 如果说以前大部分都是推测。 现在,则是完全是实锤。 甚至有很多真相,连他在后世,都是闻所未闻。 也有很多事情,云逍自己以前都给误导了,认知完全是错误的。 最让云逍震骇的,莫过于后世历史中,提到的“西学东渐”。 所谓的西学东渐,指的是明末清初之际,众多西方传教士来华。 他们一边传播宗教,一边传播西方科学知识,推动了九州科技的发展,促进了中西交流。 这全都是扯淡! 完全是传教士和后来的螨清联手,撒下的弥天大谎! 准确的说。 是“东学西渐”才对。 不,应该是“东学西剽”! 第180章 云真人很愤怒,急需泄火 罗马教廷传统上,用拉丁语作为正式会议语言。 因此西洋传教士往来的书信,都是以拉丁文写的。 云逍前世在大学选修过拉丁语。 虽说书信中的拉丁语,属于教会拉丁。 与后世的拉丁语有所不同,看懂书信却是足够了。 从汤若望等传教士,相互往来的书信中可以看出。. 编造‘西学东渐’这个弥天大谎,正是从《崇祯历书》开始的。 历法,可不仅仅只是牵扯到天文学。 对一个王朝而言,历法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历法是皇权的象征。 皇帝的统治,是顺天意。 因此登基以后,需要重新颁布历法,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 遵守历法,是顺从天意。 服从统治,就要遵守历法。 为了获取崇祯等的信任,传教士将目光首先瞄准了历改。 崇祯二年,徐光启奏请改历获准。 在传教士的协助下组建历局,采用西方算法进行历改。 这引起了大明各方不满。 最终崇祯下令,让传教士的西局、钦天监的大统局、魏文魁的东局,分别编修历书。 “历争”就此拉开帷幕。 按照史书记载。 从崇祯二年开始,一直到十七年。 西局编修的新法,与钦天监、东局有过八次实测较量。 其中涉及天象包,括日食、月食和行星运动等方面。 结果西法八战八胜! 九州传统天文学方法,全军覆没。 然而云逍在汤若望等人的往来书信,发现了所谓的西历是怎么回事。 西局成立以来,徐光启由于从观象台上坠落,严重摔伤。 再加上先后任礼部侍郎、工部尚书,因此根本就没有参与这件事。 而西局中懂得拉丁文的,只有天主教徒李之藻一人。 传教士编修的西历,完全是跟李之藻,与传教士龙华民、邓玉函等人,抄袭九州文献得来的。 有好几封信件,都是商讨如何编写‘西历’的。 事实上。 整个西方到现在为止,连天文台都没有一个。 他们又从哪儿来的天文知识,来改进大明的历法? 云逍总算是弄明白了。 将来的西法所谓的‘八战八胜’。 全都汤若望担任螨清钦天监之后,捏造出来的。 螨清出于“防汉制汉”的目的,配合传教士,篡改了这段历史。 传教士处心积虑修改历法,其目的,可不仅只是为了取得崇祯的信任。 而是要给大明人一种错觉,大明的天文学,乃至科技,远远落后于西方。 而所谓的西洋科技。 更是让云逍这个穿越者,都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利玛窦、汤若望、邓玉函等传教士,打着与大明交流的旗号。 与徐光启、王徵等人,‘合著’了很多著作。 而这些著作,日后将会被改头换面,重新回到九州。 只不过徐光启和王徵这些个原作者,都成了翻译者。 这就是所谓的‘西学东渐’! 云逍心中的怒火消了一些。 王承恩拿着一沓写满拉丁文的厚厚稿纸,问道: “云真人给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不是教徒的花名册?” 云逍精神一振,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的鼻子都气歪了,破口大骂道:“入你老母!” 柳如是忍不住笑了。 对了吗! 这才是这家伙的真实面目。 整天一副风轻云淡的世外高人的样子。 让人的压力很大的啊! 王承恩急忙问道:“云真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云逍将里面的内容,大致地跟二人说了一遍。 这些稿纸,是从查抄汤若望的物品中找到的。 这是一本尚未完成的著作,名为《天学传概》。 此书主要介绍西方教会的发展史,以及天主教与九州的关系。 至于内容…… 是个九州人看了,都会拿刀子跟这些传教士拼命。 书中声称,认为东西万国都是基都苗裔。 从伏羲开始即是如此,九州人的先祖,其实出自西方。 书中还写到,九州哲学和基都教相比,不过是萤火之光。 九州的《诗经》《尚书》《论语》《孟子》等,全都是信奉基都之后的产物。 孔孟之学等从古至今的学说,不过是基都思想的“微言法语”。 总而言之。 九州文明就是西方基都教,派生出的一个小文明。 (这些都是史实,不接受反驳) “放屁!” “胡说八道!” 王承恩和柳如是忍不住骂出声来。 王承恩接着恨声说道:“看来还需要跟东厂打声招呼,好生伺候这些无耻的西洋传教士!” 柳如是本来对复社极有好感。 与复社的张溥、张彩等人,以前经常在一起谈古论今。 此时目睹西洋传教士的无耻,和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心。 对于传教士扶植的复社,心中也憎恶到了极点。 云逍一阵叹息。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 汤若望的这本书,现在还没有面世。 在不久的将来。 康麻子当皇帝时期,汤若望将这本书拿了出来。 结果激怒了全天下文人,举国沸腾了起来。 康麻子迫于压力,不得不将汤若望等人下狱。 可后来又将汤若望特赦。 甚至后来还给汤若望平反,恢复“通玄教师”之名。 这就是建奴与西洋传教士勾结,试图抹杀九州文明的铁证。 “可惜没找到花名册!” “否则不仅是这些红毛鬼,那些数典忘祖的教徒,一个都跑不掉!” 王承恩颇为惋惜地说道。 “传教士在暗中发展了这么多的教徒,又怎么可能没有花名册?” “只不过他们的花名册,肯定不会用汉字写出来,并且还在名册上做了遮掩。” 云逍笑了笑,笃定地说道。 王承恩又惊又喜:“云真人能找出花名册?” “我来试试!” “把从几个传教士那里,查抄出来的书籍、文书,全都搬过来。” 云逍虽然不敢保证,却决定试一试。 万一找到了呢? 云真人此时,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正要找点事情做,泄泄火。 王承恩兴冲冲地离开道观。 不多久。 便带着几个东厂番子,搬来了五筐书籍和文书。 云逍一本一本的检查,看得他头晕眼花。 第181章 杀人不如诛心 在翻到第三筐的时候。 云逍拿起一本线装的《圣经》。 看了几眼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就是天主教徒的花名册?” 柳如是将脑袋凑了过去。 只见上面全部都是奇怪的符号。 在她看来,如同是鬼画符一样。 哪里看得懂什么? 一缕清香入鼻,云逍的心头一阵莫名躁动。 不由得在心里一声感叹。 春天到了。 又到又到了动物……呸,又是贫道清修的季节了。 王承恩问道:“云真人,这果真是花名册?” 云逍稳住心神,“没错,只不过是用了点小伎俩。” 这本用拉丁文写成的小册子,封面是《圣经》。 内容却与《圣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这是用密码写成的。 两百多年前。 有人专门为教皇克雷芒七世,编写了一本密码手册。 这个手册包括一套用于通信的密钥。 并且用符号取代字母和空格,形成了第一个简要的编码字符表。 后来逐渐扩展,并且流行了几个世纪。 如今欧罗巴教会和政府的外交、间谍通信。 甚至是情人之间的秘密书信,都流行用这套编码字符表。 云逍以前选修拉丁文,对这一套并不陌生。 并且花名册用的符号,都是十分粗浅。 云逍只需要稍微动点脑筋,就能看个明白。 他将上面的密码一一翻译出来。 王承恩如获至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只可惜上面有很多名字,记载的都是教名。 这就要费一些手脚,从教徒口中拷问这些人的真实姓名。 柳如是在一旁看麻了。 这样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他居然真的能看懂? 用旷世奇才来形容,似乎都不够。 天底下,还有什么是这家伙不懂的? 对了,似乎有一件。 这家伙,对男女之事不怎么开窍。 莫非……有什么缺陷? “有了这个名册,这下子就可以把那些数典忘祖的东西,全都一网打尽了!” 王承恩捧着花名册,一张脸兴奋的就像是绽放的菊花。 这下子东厂可算是立下了泼天大功。 跟万岁爷有吊友的交情,再加上这样的功劳。 以后在内廷中的地位,谁都没法撼动。 云逍问道:“尚膳监那里,查清没有?” “陆荩臣嘴巴很紧,都只剩下一口气了,都没交代毒源是什么。” “找不到毒源,皇宫就不得安生,曹化淳都快急疯了。” 王承恩不得不为曹化淳捏着一把汗。 这次陆荩臣的事情,要是查不清楚,他肯定是要担责的。 甚至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曹化淳是王承恩的师父。 况且王承恩现在东厂提督的位置才刚焐热。 自然不会想取而代之。 “皇帝的龙体没什么问题吧?” “陛下龙体无恙。” “云昊呢?” “我家主人,也是无恙。” 王承恩的一颗心悬到嗓子眼上。 谁知云逍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将话题转移开:“徐光启那边,有什么异动?” 王承恩暗自松了一口气,答道: “徐大人昨天回府后,一直闭门不出。” “东厂从徐府的下人那里打探到,他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思过。” 云逍点点头。 看来老徐跟崇祯一样,都是被传教士给忽悠了。 “走,去东厂一趟,见一见汤若望!” 云逍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意。 王承恩恨恨地说道:“这西洋传教士,的确是可恨,该杀!” “杀了他?”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云逍冷然一笑,举步朝道观外走去。 云真人是方外之人,怎么可能动辄杀人? 他只不过想做件善事。 让汤若望的意志崩溃,信仰崩塌而已。 来到东厂。 云逍被带到汤若望的‘豪华单间’。 汤若望正坐在地上,面对着墙壁,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开牢门的声音,惊动了他。 “你们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我已经听到天主的召唤,送我去见天主吧!” 汤若望没有回头,平静地说道。 云逍笑着嘲讽道:“你所知道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又何需你开口?” “是你?” 汤若望依然没有回头,身体却是明显的一颤。 云逍坐在一名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舒适地靠在椅背上。 然后看着汤若望,一声嗤笑: “京城中有传言,说是我能够推演天机,未卜先知。” “其实,他们说的并没有错!” “你,以及你们耶苏会的过去、现在,甚至是将来,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汤若望沉默不语。 显然不会相信云逍的鬼话。 他信仰的万能的天主,都没这个本事。 “你们耶苏会传教士,前来大明的意图,我很清楚。” “你们所谓的西洋天文学、科技和知识,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甚至你用密码编写的天主教徒花名册,我同样了如指掌。” 云逍不急不缓,把伪造西历、剽窃科技的所作所为,以及花名册的内容,一一道来。 汤若望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转过身来,满脸惊恐、骇然。 云逍一声轻笑。 接着睨视汤若望,继续说道: “十二年前,西班牙帝国、神圣罗马帝国、奥地利大公国等国家组成的天主教联盟,与瑞典王国、法兰希王国等组成的新教联盟,打的不可开交。” “现在已经从捷克、丹麦,打到了瑞典,整个欧罗巴陷入混战之中。” 汤若望像是大白天见到鬼一般。 “接下来的十八年,各国持续混战。” “最终双方会元气大伤,于十八年后的十月月,达成和解协议。” “新教徒国家,被教廷所承认,意味着天主教世界,彻底失败!” 云逍继续剧透……不,吐露天机。 汤若望冷笑道:“这不可能!新教徒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教廷更不会承认新教徒的存在!” “你说的没错,原本该是这样的。” “耶苏会最优秀的人才,包括神父你,被派到大明。” “并且耶苏会在大明,消耗了天主教国家,尤其是西班牙帝国,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这才导致新教国家趁势崛起,让教廷承受了巨大的失败,从此欧罗巴被新教徒国家主导。” “所以包括你,以及利玛窦、龙华民在内的耶苏会成员,让教廷失去了一切。” “你,就是天主教的罪人,你死后,你的天主,会让你下地狱!” 云逍清冷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插在汤若望的心脏上。 第182章 曹化淳的活祖宗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欺骗我……” 汤若望面如死灰,浑身如同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他嘴里虽然说着不相信,实则内心,却处于崩溃的边缘。 火候还不够……云逍露出和煦的笑容,继续努力。 “汤若望神父,不,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神父,你想知道,耶苏会将来是什么下场吗?”. 汤若望再次骇然,死死地盯着云逍。 “因为耶苏会,导致天主教世界的失败,因此被西方认为有原罪。” “再过一百多年,也就是西元1755年11月1日,葡萄牙里斯本大地震。” “耶苏会在地震中遭受重创,天主教世界认为,这是天主对耶苏会的惩罚。” “欧逻巴各国,纷纷断绝和耶苏会的关系。” “最后耶苏会被法兰希强行解散,耶苏会,就此身死教灭!” “而你和你的同伴们,则被西方世界,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受人唾弃!” 一番话。 彻底击溃了汤若望,满脸绝望、惊恐:“你怎么知道,你是魔鬼,你就是撒殚!” “尊敬的神父大人,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云逍俯视着汤若望,如同是天主,在俯瞰一只可笑的蚂蚁。 “传教士在大明的阴谋,原本可以得逞。” “然而因为你昨天的一次拜访,让我洞彻了天机,知道了你们的所有阴谋。” “耶苏会在大明的传教士,连同你们多年精心培植的党羽,马上就会被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并且因为你,让大明皇帝找到了合理的借口,顺势将东林党、复社等毒瘤,全部铲除!” 汤若望的内心崩溃面积,成倍的扩大。 “你们西洋传教士的所作所为,将会促使大明从困境中崛起,重新回到世界之巅。” “大明的日月龙旗,将会插在东洋、南洋,乃至欧逻巴、美洲,直至插遍全世界!” “非常感谢你们,让东方巨龙提早觉醒,全世界都将大明的龙威之下,顶礼膜拜,瑟瑟发抖!” 云逍的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豪气。 云真人一时豪情来了,犯了中二病。 这番话,却成了压垮汤若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死地强撑着,咬牙说道:“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惩罚一个人,不是毁灭掉他的肉体,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我们道教叫做道心,你们天主教,叫做信仰。” 云逍满脸笑容,透着春天般的温暖。 噗! 汤若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紧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口中兀自低喃:“撒殚,东方撒殚……” 云逍心头的怒火终于得到发泄,心情大好起来。 然而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汤若望,他又有些不甘。 朝外面的东厂番子招招手。 “云真人,您有什么吩咐?” “把他给弄醒,用参片吊着命,千万不要让他轻易死了。” 云逍很郑重地吩咐了一句,然后飘然而去。 牢房外的东厂番役们,看着他的背影,无不后心阵阵发凉。 不愧是神仙! 连整人的手段,都是这么高明。 与云真人的手段相比,东厂的那些酷刑,简直是弱爆了。 可这么高明的手段,怎么也学不来啊! 云逍走出厂狱。 王承恩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云逍走了几步,忽然说道:“让曹化淳,把皇帝近一个月的起居注,送到吕祖宫去。” 说完,他大步而去。 王承恩一愣,随即欢喜起来。 …… 尚膳监,直房。 屋内愁云惨淡。 曹化淳坐在首位上,满脸阴鸷,双眼布满血丝,嘴角起了几个水泡。 他虽然是个太监,却一直把自己视作读书人。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喜形不露于色。 像这种失态的样子,以前从未有过。 皇宫出了谋害皇帝的大案,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这次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况且陆荩臣以前还是阉党,本应该早就对他有所防范。 说一千道一万,一个忽视皇帝安危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更为糟糕的是。 陆荩臣是在云逍的指点下抓到的。 因此功劳算不到曹化淳的头上。 如今凶手抓到了,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陆荩臣已经被拷打的奄奄一息。 却始终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就意味着皇帝身边的危险,依然没有排除。 这怎么跟皇帝交差? 更为要命的是,王承恩那边可谓是大获丰收。 皇宫里却是毫无进展。 二者一对比,皇帝能不震怒? 皇帝雷霆之怒下。 丢掉司礼监掌印的位子,都是轻的,掉脑袋也很正常。 “三位再仔细推敲推敲,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留给咱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曹化淳揉揉脑门,一声轻叹。 他口中的三位,分别来自刑部、东厂以及锦衣卫。 都是经验无比丰富的刑侦老手。 曹化淳也是无奈,这才将他们抽调入宫来查案。 可接一天下来,别说是查出真相,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被曹化淳询问的三人,都是满脸苦色。 这可是谋害皇帝的惊天大案啊! 肯定不能随便糊弄过去。 可是要想查出真相,又哪有那么容易? 这次被曹化淳拉来陪葬,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来自东厂的理刑百户忽然开口道:“曹公公,咱们查不出,可有人能啊,为什么不请这位高人来查?” 曹化淳眼睛亮了起来。 这位理刑百户所说高人。 除了纯阳真人云逍子,还能有谁? 上次晋商谋杀一百多百姓栽赃陷害给他。 不是他亲手查出真相的吗? 先帝被谋害,事情过去四年,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端倪。 不正是他,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吗? 这样的神仙手段,还有什么案子是他查不出来的? 再说了。 即使案子查不出结果。 以陛下对他的恩宠,又怎么可能责罚到旁人的头上? “立即请云真人入宫,不,咱家亲自去请!” 曹化淳精神大振,当即坐不住了。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而来:“老祖宗,喜事,大喜事!” 曹化淳难以置信地问道:“陆荩臣招了?” “那倒不是!” “是厂公带信进宫,说是云真人那边发话了,让你立即带着陛下最近一个月的起居注,去吕祖宫一趟。” “云真人这是打算插手了!”曹化淳又惊又喜,“云真人,可真是咱家的活祖宗啊!” 第183章 看了一遍起居注,案子就破了? “云真人的神仙手段,的确惊为天人!” 来自锦衣卫的千户,先是奉上一记马屁。 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质疑: “可云真人不来尚膳监实地查探,只看陛下的起居注,这,真的能查出有用的线索?” 另外两名来自刑部和东厂的刑侦高手,都没做声。 这锦衣卫的刘千户,有些不知深浅了。 云真人的举动再怎么不靠谱,也是你敢质疑的? “先把起居注送过去,要是云真人看不出什么名堂,再请他入宫来现场查探不迟。” 曹化淳不在意地笑了笑。 整个人瞬时放松了下来,就像是从身上移走了一座大山。 既然云真人主动开口了,那肯定是有把握。 再说了。 不管云真人能不能查出毒源。 万岁爷都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到时候板子打在自己的屁股上,绝不会太重。 云逍索要的起居注,指的是内起居注。 主要记载皇帝日常生活,起居饮食,而无关乎政务。 即使是曹化淳,没有崇祯的旨意,也不得随意查看。 曹化淳奏请崇祯,在得到允许后,取出最近一个月的起居注。 寻常人自然是没资格查阅皇帝的内起居注。 更不可能带出宫去让人查阅。 而云逍自然是不在寻常人之列。 曹化淳带着起居注匆匆出宫,三名刑侦高手也跟着一起。 见到云逍后。 曹化淳先是表达了感激之情。 然后将起居注交给云逍。 云逍一页页翻看,看的十分仔细。 看了一会儿。 云逍的瞳孔猛地一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曹化淳急忙问道:“云真人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二月初七、十八,以及三月初五、十一,这几天为什么没有纪录?” 云逍恢复风轻云淡的样子,指着起居注问道。 这几天万岁爷不是在吕祖宫吗…… 曹化淳小心地解释道:“应该是牵扯到一些忌讳,陛下让人给删了。” “哦。” 云逍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后面看下去。 好不容易等他看完。 曹化淳迫不及待地问道:“云真人,怎样?” 三名刑侦高手都是暗自摇头。 曹公公这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 看了一遍起居注,就能查出线索? 神仙查案,也不能这么快吧! “鲥鱼,去查一下!” “是从哪儿进的食材,谁经手的?” “皇帝一个月内,吃了十几尾,是什么原因?” “查清楚了,也就有结果了!” 云逍在起居注上点了点,十分笃定地说道。 崇祯不嗑什么仙丹,显然不可能会是丹药中毒。 而食物铅中毒,不可能是吃一次两次,就会出现症状。 也只能是长期食用某种含铅的食物。 起居注中详细记载了,崇祯皇帝每天的饮食。 以鲥鱼为食材的菜肴,竟然出现了十几次,每次最少是一尾。 这就有问题了。 并且鲥鱼属于长江三鲜之一。 北方并不产这种鱼。 所以疑点也就更大了。 曹化淳等人神色都是大变。 云逍眉头一皱:“怎么,有什么问题?” “宫里的所有食材,全都查遍了,也包括鲥鱼。” 曹化淳压低了声音,似乎有什么忌讳。 云逍道:“直说便是!” “鲥鱼是左都督田大人送入宫里的,并且也反复查验过,食材并无任何问题。” “左都督田大人?” 云逍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所谓的田大人,正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 此人本是扬州的一名游击将军。 崇祯登基之后选妃,田贵妃被选入宫中。 由于田贵妃受宠,田弘遇也随之水涨船高。 云逍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此人后来干的一件事。 崇祯十五年,田贵妃因病薨世。 田弘遇眼见地位不稳,于是出了个奇招。 他到江南大肆搜罗绝色美女,献给崇祯皇帝,试图以此来挽回圣眷。 被抓的美女中,就有赫赫有名的陈圆圆。 那个时候大明已经行将就木。 崇祯焦头烂额,心思哪里在美女身上,直接将陈圆圆送出宫去。 于是田弘遇转而求其次,将陈圆圆送给了当时炙手可热的吴三桂。 这也就有了后来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田弘遇以前,是否经常向宫里进献鲥鱼?” “他进献的这些鲥鱼,是从哪里弄来的?” “又是怎么从江南运到京城的?” “货源、运输途径等等每一个关节,全都要查清楚。” 既然发现了疑点,云逍可不管田弘遇是什么身份。 曹化淳被问懵了。 知道鲥鱼是田弘遇进献之后。 他就没有再查下去,哪里想到这么多? “问题就在田弘遇进献的鲥鱼上,彻查!” 云逍十分笃定,田弘遇进献的鲥鱼,就是毒源。 这种下毒的手段,跟霍维华进献灵露饮,如出一辙。 如果鲥鱼不能成功,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东西。 正是东林党惯用的手段。 曹化淳大惊失色,立即安排人前去调查。 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了结果。 两个多月前。 因田贵妃思乡心切,田弘遇特意安排扬州富商,购买新鲜鲥鱼。 并从扬州千里迢迢送到京城。 然而田贵妃由于小时候,吃鱼的时候卡过喉咙,因此不喜欢吃鱼。 反倒是崇祯皇帝,在田贵妃那里吃过一次后赞不绝口。 从此每隔两三天,就要吃上一尾。 曹化淳不解地说道:“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没什么问题?” “自家的女儿不喜欢吃鱼,田弘遇难道不知道?” “为什么还要进献鲥鱼入宫?” 云逍一声冷笑。 曹化淳神色大变:“云真人是说……” 云逍打断了曹化淳的话: “田弘遇肯定没有胆子谋害皇帝,更没有这个动机。” “肯定是有人,用重金收买了田弘遇,指使他这么做的。”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当中暗藏的阴谋,就稀里糊涂地充当了帮凶。” 曹化淳苦笑道:“可是找不出什么真凭实据啊!” 即使鲥鱼中含有铅。 可没办法查出来啊! “凭据?” 云逍哂然一笑。 真相,已经尽在掌握。 第185章 不装了,向皇后摊牌 “叔父如何断定朕的身份的?” 崇祯依然心存侥幸。 曹化淳答道:“内臣猜测,云真人应当是从起居注看出了端倪。” 崇祯一怔,皱眉道:“起居注?” 曹化淳解释道:“陛下每次出宫,去往吕祖宫,起居注上都没有记载,被云真人看出破绽。” 崇祯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云昊’与皇帝同时铅中毒。 这样的巧合,‘叔父’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他之所以提出查阅起居注,不只是为了查清毒源。 主要的目的,怕是为了通过起居注,查清自己的底细。 ‘叔父’的心思,实在是太深了啊! 再加上有一双明察秋毫的慧眼,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去吧!” “鲥鱼的来源,给朕查个一清二楚。” 崇祯强打精神,朝曹化淳挥挥手。 “谨遵圣谕!” 曹化淳领命匆匆而去。 崇祯陷入长时间沉默当中。 许久。 “从今日起,朕再也没有叔父了……” 崇祯悲由心生,眼圈泛红,喃喃自语。 这时周皇后匆匆而来。 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吃一惊。 “陛下,你,你这是怎么啦?” 崇祯稳住心神,强笑道:“无事,朕的眼里进了灰尘而已。” “是因为田妃?” 周皇后不由得有些恼怒。 她此时匆忙赶到养心殿,正是因为听说,崇祯在田贵妃那里险些再次中毒。 崇祯这般模样,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因为被田贵妃伤了心。 朕是因为‘叔父’而伤心……崇祯解释道:“不是因为田妃,而是因为叔父……云逍子。” 崇祯正是需要找人倾诉内心的苦闷。 何况此时已经没有必要继续隐瞒周皇后。 于是将自己冒充云昊的事情直接摊牌。 周皇后听得目瞪口呆。 然后以怪异的眼神看着崇祯。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干这事儿? 崇祯也知道这件事着实有些荒唐。 听起来就跟戏文一样。 崇祯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叹道:“朕这么做,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可陛下的举动,实在,实在是有失体统,不管怎么说,陛下是大明皇帝,而云逍子却只是一个道士。” 周皇后是一个十分循礼的女子。 一时怎么也难以接受崇祯的行为。 崇祯心中不悦,辩道:“皇后哪里知道,云逍子绝非寻常道士,而是上苍赐予大明的救星啊!” “陛下此言,委实,委实荒诞!” “陛下英明神武,励精图治,大明如今已经有中兴之兆。” “陛下却如此宠信一个道士,绝非大明之福!” 周皇后联想到了迷信道教的嘉靖皇帝,冒着激怒崇祯的风险进谏。 崇祯无奈地摇头一笑。 看来不展示‘叔父’真正的实力,是无法说服皇后了。 ‘叔父’的功劳实在是太多了,该从哪儿说起呢? 崇祯想了想,神色凝重地说道: “别的且不说,若非云逍子,怎能查清先帝被人谋害真相?” “若不是云逍子,朕也会步先帝后尘,被奸人所害。” 周皇后吃惊地张大嘴巴。 朕的‘叔父’厉害吧……崇祯得意地一笑,接着又道:“若没有云逍子……” 这时一名太监在外面禀报:“英.国公张维贤、兵部尚书李邦华和东厂提督王承恩,在宫外觐见!” “宣!” 崇祯神色微变。 三人同时觐见,肯定是有大事。 周皇后正要回避,被崇祯劝阻:“皇后留下,一起听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皇后慌忙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在这里,有违祖制。” 崇祯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听听,不妨事的。” 不多久。 张维贤、李邦华、王承恩三人,一同来到西暖阁中。 “根据东厂提供的霍维华的口供,臣与李尚书清查三大营。” “当场在五军营中,查获叛乱一事,抓获主谋将官十余人,兵卒一千五百余人。” “据主谋将官供述,他们受西洋传教士蛊惑,以反对李尚书兵政改革为由,煽动兵卒,预备在后天发动叛乱。” 张维贤首先奏道。 周皇后的脸色都吓白了。 崇祯虽然早就知道霍维华的口供。 此时得到证实,还是情不自禁地心头一颤。 李邦华露出后怕之色,叹道:“若非是东厂及时抓获霍维华,得到确切消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王承恩连忙说道:“这都是云真人神机妙算,这才提前抓获霍维华以及西洋传教士,东厂不过是依计行事,不算什么。” 接着王承恩又奏报,东厂已经在京城抓获一百多名天主教徒。 其中有朝中高官,也有富绅、名士。 经过审讯。 一些教徒交待,已经串联数千信徒,将于后天配合京营,在京城中制造大乱。 张维贤满脸敬服地说道:“若不是纯阳真人,京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大乱子。云逍子,堪称是我大明的擎天之柱!” 崇祯瞥了一眼周皇后。 眼神中,不无得意之色。 那意思再也明显不过。 你瞅瞅,朕的‘叔父’厉害吧! 周皇后心中震撼万分。 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仙? “西洋传教士暗中扶植东林党、复社,这次朝廷要将传教士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势必会引起疯狂反扑。” “臣曾被魏阉化作东林党人,对于东林党的手段,知之甚深。” “东林党掌控士林舆论,操弄民意,复社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者必定会大肆蛊惑人心,挑起民乱。” “陛下不得不防!” 李邦华进言,说出了最为担心的事情。 由于在天启年间,李邦华为东林党元老邹元标辩解,因此被魏忠贤化作东林党。 在《东林点将录》中,李邦华是四十六员马步三军头领之一,列在地勇星病尉迟之位。 李邦华虽然并非真正的东林党人,却一直对东林党抱有好感。 此时他已经弄清楚了西洋传教士的惊天阴谋。 而相当一部分东林党人,数典忘祖,成了西洋传教士的帮凶。 李邦华对东林党再也没有半分好感。 崇祯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杀人简单。 可要想堵住悠悠之口,却是太难。 王承恩说道:“陛下勿忧,云真人早有应对之策。” “云真人……” 崇祯心中一阵叹息。 ‘叔父’已经发现了朕的真实身份。 他还会帮朕吗? 第186章 以后是侄儿云昊,还是皇帝? 吕祖宫,大门口。 王承恩举步欲入,却又踌躇不前。 崇祯本有心前来吕祖宫,可又怕杵一鼻子灰。 其实从内心而言,把天主教、东林党、复社加起来,都比不过‘叔父’一根指头。 只要跟‘叔父’没有搞僵,天塌不了。 要是激怒了他,直接拍屁股离开大明,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先不提什么大明中兴,大明日不落。 眼下大明的这个烂摊子,都没法子收场了。 于是崇祯特意让王承恩,先来吕祖宫试探一下,看‘叔父’是个什么态度。 可王厂公这心里头,也虚啊! 可以想象的到,云真人现在肯定是满腔怒火。 被蒙骗了这么久,帮着万岁爷干了那么多的事情,云真人能不恼火吗? 他当然不会把怒火,发泄在万岁爷的身上。 自己这次来,肯定是要被当做出气筒。 想到云真人高深莫测的手段,王承恩情不自禁地一个哆嗦。 “这不是老王吗?” “来了怎么不进去?云真人在呢!” 正要出门的林景和看到王承恩,笑呵呵地打招呼。 “这就去,这就去!” 王承恩强打起精神,硬着头皮走进道观。 没办法,圣命难违啊! 来到道观后面。 云逍正在跟柳如是说事情。 “《道德经释义》上册,明天就放到市面上去。” “第一期《大明日报》,还欠缺两样东西。” “还需要一个有名望的人执笔,写一篇檄文,最好是在天下读书人当中,最有威望的那种大儒!” “另外,咱们的报纸不只是面对读书人,还有普通的老百姓。” “报纸的内容,对百姓的吸引力不够,这个要想法子弥补。” “大明百姓中识字的不多,这个问题也要设法解决。” …… 等了许久,云逍说完事。 柳如是拿着一份样报,皱着眉头而去。 云逍瞥了王承恩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讥诮,“老王……呵!” ‘侄儿’和皇帝同时铅中毒,让云逍起了疑心。 接着通过从起居注,推测到‘侄儿’的真实身份。 云逍兀自不敢相信。 于是让杜大寒前往赵家峪打探。 侄儿云昊一家,以前曾在赵家峪住过多年,知道他底细的村民不在少数。 杜大寒一番打探后回来复命。 云逍单凭其中的一条信息,就可以断定此‘云昊’,绝非是侄儿云昊。 云昊的出生之日,与这个‘云昊’自称的生日截然不同。 侄儿再怎么没用,总不至于把自己的生日都给记错了吧? 再联想到与‘侄儿’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表现出的种种异常。 云逍得出结论。 这个侄儿是冒牌货! 并且这个冒牌货的真实身份,正是当今皇帝。 没错,就是十四年后,自挂东南枝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云真人十分生气。 堂堂大明朝的皇帝啊! 冒充什么不好,竟然假冒别人的侄子。 这么做你道德吗? 皇帝的道德沦丧至斯,也难怪大明会亡国。 其他的骗子,骗财或是骗色。 他倒好,冒充侄儿,图谋贫道的智慧。 还有……感情! 自己一片真情相待,换来的竟然是无耻的欺骗! 堂堂天子,欺骗感情,无耻、下作! 除了被欺骗的恼怒,云逍更多的是后怕。 想到自己当着崇祯的面,说过很多大逆不道的话,云逍的后颈就是一阵阵发凉。 这大好的头颅,不知道在刀口上游走了多少次。 这位,可是天性凉薄、刻薄寡恩的崇祯啊! ‘侄儿’是崇祯,那么这个老王,除了他的吊友王承恩,还能有谁? “云真人,万……主人让我……” 王承恩在云逍的目光注视下,身体僵硬,头皮一阵阵发麻,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云逍冷哼一声,依然保持高冷。 事已至此,还得继续维持世外高人的形象。 否则别说是崇祯、王承恩,就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东厂番子,都能轻松拿走自己的脑袋。 封建王朝,没人权可讲啊! 王承恩身体一颤,浑身的肉都颤抖起来。 还好,人设没有崩……云逍淡淡地问道:“去年末的时候,云昊从南方回京,途中是否遭遇了什么意外?” 真正的侄儿至今未归,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必须问清楚! 要是真的是意外,无话可说。 如果是人为的意外……崇祯跪在面前,贫道也不伺候。 大不了出海去,到南洋混个土皇帝当当。 王承恩心中一凛,意识到这件事极其重要,千万不能答错了。 “的确是出了一点意外,主人……云昊返京途中,在京口遭遇到了湖盗。”奇快妏敩 “湖盗?确定是湖盗?” “小人绝不敢欺瞒云真人!” 云逍心中一沉,继续问道:“人,没出什么事吧?” 王承恩不敢隐瞒:“连人带船,下落不明,东厂的人正在追查。” 云逍闭上眼睛,一声长叹。 看来亲侄儿,怕是性命不保了。 竭力在脑海中搜寻,前身关于侄儿的记忆。 谁知脑袋里浮现的,却是一张两鬓斑白、满是憔悴的脸。 云逍心中一阵莫名悸动,久久不语。 王承恩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后心被冷汗湿透。 许久。 云逍缓缓睁开眼睛,问道:“你这次来干什么?” 王承恩顿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接着把李邦华的担心,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 云逍沉默片刻,淡淡地问道:“是我那侄儿云昊,还是……皇帝,让你来问的?” 王承恩一怔。 随即醒悟过来,顿时又惊又喜。 只是他哪里擅自做崇祯的主? 跟云逍告了个罪,匆匆告辞而去。 风风火火地回到皇宫。 崇祯依然在养心殿等消息,周皇后也在。 见王承恩这么快就返回来,崇祯神色一阵黯然,“叔……云逍子,不肯见你?” “万岁爷勿忧,事情还有转机。” 王承恩将云逍的问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崇祯。 崇祯困惑地道:“这是何意?” 王承恩道:“奴婢斗胆猜测,云真人的意思是在问,万岁爷以后是打算以天子的身份,还是侄儿的身份同他相处?” 崇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狂喜之色。 第187章 歪脖子树下诉衷肠 “更衣!” “速即为朕更衣,去吕祖宫!” 崇祯由于过于兴奋,反应有些过头了。 王承恩正要吩咐殿外的太监宫女进来。 崇祯摆摆手,又道:“不行,朕孤身前去,还显得不够诚意。” “去请袁妃一起,田妃……也叫上吧,皇后也跟着,去吕祖宫,拜见叔父!” 他这是心里有些发虚,怕自己的面子不够大。 要是带着一家子一起登门,‘叔父’看在三个侄儿媳妇儿的情面上,总该不会生气了吧? 田贵妃的父亲牵扯到谋逆案,崇祯本不想带她的。 可叔父对这个侄儿媳妇儿颇为欣赏,必须给带着一起,至于谋逆案,暂且放到一边。 “陛下,此举,万万不妥!” 周皇后开口劝谏道。 皇后娘娘也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崇祯眉头大皱,“有何不妥?” “陛下乃大明天子,怎能私下认一个道士为叔父?置国家体统于何地?” 周皇后说的倒是实情。 天子! 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国家。 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家体统。 体统不在,就会礼崩乐坏,距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古往今来,做的比崇祯还要过分的皇帝,也不是没有。 可那都是一些什么人啊!奇快妏敩 汉灵帝称:“张常侍是我阿父,赵常侍是我阿母。” 结果东汉亡了。 唐僖宗直接称呼太监田令孜为“阿父”。 不久李唐亡了。 在周皇后看来,崇祯的举动,跟汉灵帝、唐僖宗只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关系。 身为皇后,不得不劝谏。 “况且那云逍子,也未免……未免太大逆不道!” “以前不知道陛下的身份,那也就罢了。” “如今知道了事情真相,竟然还妄想让陛下继续给他当侄子。” “他即使为大明立下不世功勋,难道还比的了郭子仪于李唐?郭子仪,可有他这等张狂?” 周皇后认定,崇祯跟嘉靖皇帝一样,被道士给迷住了心窍,索性豁出去了。 崇祯沉默下来。 周皇后的这番话,说的看上去一点都没错。 可放在‘叔父’身上,却是大错而特错! 看来要想认下这个‘叔父’,必须先摆平后宫才行。 崇祯思索片刻。 然后断然说道:“让田、袁两位贵妃过来,移驾景山,王承恩伴驾!” 王承恩明白了崇祯的用意,顿时一震。 此时已近黄昏。 皇帝突然带着皇后、贵妃移驾出宫,整个皇宫都忙碌起来。 消息传到宫外,百官都是困惑不解。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陛下怎么在这时候,突然要去景山? 圣驾浩浩荡荡地前往煤山。 在王承恩的带领下,来到那棵歪脖子槐树下。 崇祯留下周皇后,田、袁两位贵妃,以及王承恩。 其他人全部退出百丈之外。 崇祯来到歪脖子树下,抚摸着树干,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除了王承恩之外,三位嫔妃都是困惑不解。 陛下这是怎么了,跟这棵歪脖子树伤个什么怀? “皇后和两位爱妃,一定很是困惑,朕为何要一直宠信,不,信赖云逍子。” “朕,今天就告诉你们一切真相!” 崇祯一声叹息,然后娓娓道来。 “正是云逍子之谋,才有了遵化大捷,使京畿免遭涂炭,大明也避过一劫!” “铲除晋商,使国库充盈,斩断建奴粮草、盐铁供应,诛杀晋商保护伞,还朝堂郎朗乾坤。” …… 崇祯将认识云逍以来,根据他的计谋、策略,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道出。 直至这次查出天启皇帝被害真相,以及他自身铅中毒之事,和天主教传教士、东林党的惊天阴谋。 周皇后和两个贵妃,听得目瞪口呆。 震惊之余,三个女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冒出同样的念头。 云逍子,不是人! 这是转世凡尘的谪仙人! 崇祯问道:“现在你们可相信,云逍子绝非凡人?” 周皇后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敬畏,“常人岂有这样的能力与手段?臣妾,笃信无疑!” 田、袁两位贵妃也连连点头。 “云逍子为大明做了这么多,可曾向朕索取过半分好处?” “纯阳真人、昌平伯,以及那吕祖宫住持,都是朕强加于他。” “银子,更是不曾从朕这里得到一分!” “他不恋权位,不贪钱财,如此高风亮节的品性,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他做这么多,也并非是无所图,他图的是,大明繁荣强盛,图的是大明社稷稳固,黎民安乐!” “如此人物,朕就叫不的他一声‘叔’?” 崇祯声音激昂,胸膛起伏。 周皇后面露愧色,低头不语。 田、袁两位贵妃,满脸敬仰之色。 “云逍子曾在酒后,无意中透露天机。” “你们可知道,朕以及你们,还有大明,将来会如何?” 崇祯盯着三个女人,目光炯炯。 不等她们答话。 崇祯深吸一口气,将目光移到歪脖子树的横枝上。 “即使没有云逍子的推算,朕现在也可以预想的到将来之事。” “朕将会受朝中文官蒙蔽,操弄于股掌之间,朝堂混乱,天下疲敝,民不聊生。” “内有西北民乱,最终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北方彻底糜烂。” “加之晋商通虏卖国,建奴日益强大。” “最终……国破,家亡!” 崇祯声音悲怆,神情悲愤。 三个女人满脸震骇、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反贼大军攻破京师,火烧紫禁城。” “那一日,残阳如血,浸染大明万里山河!” “在城破之际,朕让你们自缢,并亲手砍杀爱女,而朕……” “朕就自缢于这棵歪脖子树上,身畔仅有王承恩一人相伴!” 说到这里,崇祯猛地一拳砸在歪脖子树上,泪流满面。 田贵妃捂住嘴巴,眼眸中尽是惊恐、绝望。 袁贵妃‘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周皇后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剧烈颤抖着,颤声问道:“这,这是真的?” 崇祯幽幽说道:“一次又一次的事实摆在那里,云逍子能够未卜先知,这一点确凿无疑。他透漏的天机,又怎么可能是假的?” 王承恩在一旁跟着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可以为证。”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周皇后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大明大厦将倾,朕以及朕的家人,还有大明江山社稷,兴衰存亡,系于云逍子一身!” “为了朕一家的身家性命,以及祖宗留给朕的江山,朕管什么体统、祖制,还有什么不能做,不敢做?” “皇后要明白,朕尊云逍子为叔父,这是朕在高攀他啊!” 崇祯上前扶起周皇后,重重地抓住她的双肩。 周皇后不敢看崇祯的眼睛,喏喏地说道:“陛下,臣妾错了,大错而特错!” 第188章 摆平后宫,叔父真的能未卜先知 第二天早上。 崇祯带着皇后与两位贵妃,坐轿离开皇宫。 出午门时,崇祯见宫门前汇聚着不少人。 从服饰可以看出,多数是国子监的监生。 于是崇祯命随行的王承恩,前去打探出了什么事情。 王承恩去询问了一番,然后回来复命。 “国子监的监生,不好好在国子监读书,却要为西洋传教士请命?” “圣贤书全都读到狗肚子去了,连祖宗都给忘记了?” 崇祯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当即让王承恩传令禁军,将这些闲得蛋疼的监生全部轰走。 随即就不再理会,一行离开皇宫,来到吕祖宫。 在道观前落轿,崇祯带着三个女人进了道观。 王承恩紧随其后,一干侍卫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 道观中早就安排了大量侍卫,自然不用担心安全。 来到云逍居住的偏殿。 却被告知,云真人和柳如是等三个女人,去后花园采桃花了。 于是崇祯带着几人,径自来到后花园。 吕祖宫面积极大,后面有一个占地数亩的花园。 园中种了百十株桃花。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桃花烂漫,落英缤纷,美轮美奂。 得到消息的云逍,在桃园中的一座亭子中等候着。 云逍看了崇祯和三个“侄媳妇”一眼,风轻云淡地说道。“来了?” 崇祯讪讪笑道:“由于公务繁忙,有些日子没来拜见叔父了,今日特意带家眷来看望叔父。” 叔父的身份稳了……云逍神情依旧平静中透着淡漠。 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还是叔侄这个关系好啊! 要是当面捅破窗户纸,见面要磕头,打个喷嚏都要小心翼翼的。 那今后可就没办法愉快的玩耍了。 “都坐吧!” 崇祯在云逍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然后招呼三个女人。 周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云逍,落座后偷偷打量起来。 年轻、俊俏,出尘脱俗,又透着几许与众不同的不羁。 想到这个不及弱冠的道士,竟然帮助皇帝做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周皇后心中一阵惊叹,彻底打消了异样的念头。 云逍看着三个绝色美女,心中也在愤慨不已。 这万恶的封建君主制度! 混账侄儿,这哪里是带家眷来看望叔父? 分明是在炫耀啊! 云逍定了定神,看向周皇后,“这是大侄媳妇儿吧!” “侄媳云周氏,拜见叔父!” 周皇后忙起身来,温婉地躬身行礼。 云逍摆摆手,“叔是方外修道之人,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 接着他伸手从衣袖内,摸出三个精致小巧琉璃瓶,放在身前的石几上。 “今日来的正巧,叔刚刚做了点东西出来,你们三个晚辈试用一下。” 云逍淡淡地说道。 先把皇帝的后宫全部摆平了。 免得以后有人吹枕头风。 周皇后好奇地拿起一个琉璃瓶,问道:“这是什么?” 云逍不在意地说道:“香水,女人用的。” 在网文和神剧里,主角通过制作香水来发家致富,成为妇女之友。 身为穿越者中的一员,云真人又岂能甘居人后? 成为妇女之友就罢了,云真人是出家人,不好女色。 这次是看到后花园中开满桃花,不利用一下太可惜了。 于是带着柳如是、程雪迎以及林梳儿,一起收集桃花,制造出香水来。 利用现有的条件制造香水,其实并不难,但凡是个穿越者基本都会。 不会?那你有什么资格穿越? “香水?” 周皇后拔掉瓶塞,一股异香顿时弥漫开来。 “呀,好香!” “这是往身上撒的吗?” 田贵妃和袁贵妃惊讶地叫了一声。 赶忙将石几上的琉璃瓶抢在手里。 然后闻了又闻,嗅了又嗅。 朕这下有福了,还是叔父体贴啊……崇祯心中乐开了花。 “这香水,很贵重吧?” 周皇后毕竟是凤仪天下的皇后,依然还保持着矜持。 “贵重什么?” “不过是用一些花瓣造出来的,不值几个银子。” 云逍瞥见周皇后的袖口,有明显缝补过的针脚,不由得暗自感慨。 传闻中说周皇后在后宫亲自操持家务,身穿旧衣服,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 今日一见,果然是这样。 “今天大侄媳第一次登门,其他两位侄媳,以前来也没有给什么见面礼。” “叔就把这制作香水的法子,送给你们三个,可以让下人制作香水,出售给那些贵妇,赚点私房钱。” “可千万别贱卖了,这样一瓶香水,最低卖个一百两银子,一年下来赚个几万两,应当不是问题。” 云逍很清楚后宫穷的可怜。 他也不缺赚钱的法子。 拿香水搞定后宫,以后会少很多麻烦,不亏。 周皇后吓了一跳:“这见面礼太贵重了,侄媳怎敢要?” 她操持后宫,自然能明白这香水的价值。 要是经营的好,一年何止赚几万两? 叔父这哪里是什么见面礼,是直接送了一座银山啊! 田、袁两位贵妃都是吃惊不小,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崇祯笑道:“叔父有点石成金的手段,也不在乎这个,收下吧!” 周皇后将香水攥在手里,既是兴奋,又是感激。 跟崇祯一样,她也是穷怕了啊! 另外两个女人,更是兴奋的嘴巴都合不拢。 “叔的见面礼,是给你们三个人的,可别闹什么生分出来。” “卖香水赚的银子,大侄媳拿四成,两个小的各拿三成。”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云昊也好安心做他的事情。” 云逍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 这番话,可不是随意说的。 崇祯的后宫,虽然没有上演什么宫斗大戏。 却也绝非是后世所说的那样安宁。 据云逍所知,周皇后与田贵妃之间的关系极为不睦。 周皇后虽然贤德,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就没有不善妒的。 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周皇后与另外两名贵妇,同时选入信王府。 当时周皇后排在第三位,其父周奎又是算命先生,因此她的心中不免有些芥蒂。 她成为皇后之后,便利用正妻的身份,就要求田妃和袁妃:“凡东西宫对上言,皆自称女儿。” 什么意思? 就是说,田妃和袁妃在对崇祯说话时,要学民间的被买卖的丫鬟那样自降一辈,自称为‘女儿’。 要知道,大明宫廷的后妃,都是以“妾”自称。 贵妃将皇帝当爹,这可是大明从未有过的事情。 周皇后听出云逍话语中的意思,顿时骇然。 这种宫闱中的事情,皇帝肯定不会往外说,王承恩更不敢多嘴。 ‘叔父’又是怎么知道后宫不睦的? 这不是未卜先知是什么? 昨天听崇祯讲,是一回事。 此时亲自验证,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不知不觉中,周皇后心中又增添了几分敬畏。 第189章 让刘宗周,写声讨东林党檄文? “香水赚的银子,我与二位妹妹一样,都只拿两成。” “剩下的四成成,两成分给其他姐妹,两成贴补后宫用度。” 周皇后十分大度地说道。 第一次见面,叔父就这么大方。 可千万别给他留下个‘善妒’的印象。 “姐姐跟我们一样,那怎么能成?” “不如姐姐拿三成,我们都只拿一成。” 田贵妃和袁贵妃赶忙表态。 云逍笑道:“怎么分,你们随意,别闹出什么不愉快就成。” 崇祯见后宫如此和谐,心中大慰。 不愧是叔父啊! 哄女人的本事都这么强! 也就是代价有点高,一般人学不来。 他哪里知道,哄女人哪里要什么本事? 云逍根据后世的经验,女人不是用来哄的,是用银子来砸的。 田贵妃看了一眼云逍,欲言又止。 云逍看在眼里,没有理会。 直接朝崇祯说道:“给皇帝带个话,田弘遇这次也是受人愚弄,罪不至死,罢了他的官,给他点教训也就是了。” 田弘遇这种小角色。 杀与不杀,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毕竟是三侄媳的老爹,索性卖她一个人情。 况且崇祯肯定也是十分为难,正好给他一个借口。 再说了。 对于田弘遇这种趋炎附势之徒。 罢了他的官,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能不能别演的这么真……崇祯点点头。 田贵妃满心感激,眼圈都红了。 这次不管田弘遇是不是被人利用。 谋害皇帝的滔天大罪,肯定是跑不掉的。 不仅是田弘遇。 田贵妃肯定也会跟着受拖累。 要是周皇后再来个落井下石的话。 被直接打入冷宫,也不是没有可能。 叔父一句话,等于是把父女两,从万丈深渊里捞了起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恩情。 可惜自己没有妹妹……辈分也不对。 “二侄媳,你的心胸放宽广一些。” “平日里没事多到大侄媳那里走动,多尊重一些当大的。” 云逍又对田贵妃一番叮嘱。 然后对周皇后说道:“你这个当大的,也要多宽容一些。” 周皇后和田贵妃同时脸一红,随即心中都是震骇不已。 陛下说叔父能够洞晓世间一切人和事,果然不虚! 田贵妃聪明绝伦,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只是性格内向,又有些傲气。 因此与周皇后关系搞得十分僵。 某年正月,宫中嫔妃依照惯例向皇后朝贺。 当时天寒地冻、风雪交加。 田贵妃来到交泰殿,周皇后故意不宣她进殿,在外面挨冻。 事后,田贵妃向崇祯哭诉。 为此崇祯大怒,与周皇后发生激烈争吵。 甚至在争执中,失手将周后推倒。 周皇后一气之下绝食。 崇祯不得不赔礼道歉,周后却不依不饶。 为了平息此事,崇祯专门让田贵妃演戏,让她写了一本批评周后的奏本。 然后拿着奏本,装模作样把田贵妃训斥一顿。 接着处罚田妃从承乾宫搬出,迁入启祥宫思过。 并且整整三个月,不召田贵妃侍寝。 这样周皇后的气才消了。 田贵妃也是红颜薄命。 她一共生下四子。 除了四皇子永王朱慈炤活了下来,其他王子全部夭折。 她因此终日以泪洗面,终因悲伤过度。 于死于崇祯十五年病逝,时年仅三十一岁。 周皇后和田贵妃,不约而同地想起,昨天崇祯在歪脖子树下说的那些话。 能够跟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已经足矣! 还有什么好争的? 一念及此,二人前嫌尽释,相视一笑。 亭子中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见云逍的心情不错,崇祯趁机问道: “此番清除天主教,东林党、复社势必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必定会操弄朝野舆论,裹挟民意,以此来要挟朝廷,甚至兴风作浪。” “请教叔父,这该如何应对?” 周皇后和两位贵妃的神色,都变得凝重。 前些年,阉党权倾朝野,无数东林党人被杀头、流放。 可依然没能将东林党彻底消灭。 反倒被东林党操控舆论,搞得声名狼藉,人神共愤。 崇祯继位之初,就是被东林党的舆论给忽悠瘸了。 如今东林党人全力反扑,肯定会煽动天下民意沸腾。 这大明天下,怕是又要乱一阵子了。 “无妨,叔早有安排。”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这次可不仅只是要杀一大批东林党人。 还要把他们赖以生存的舆论掌控权,给彻底剥夺了。 正说话间。 林景和匆匆而来:“大儒刘宗周应邀前来,他的来意颇为不善,云真人见还是不见?” “刘宗周?” 崇祯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 随即不解地问道:“叔父请他来做什么?” 云逍道:“《道德经释义》印出来了,给他送了一本,顺便请他过来,帮忙写一篇文章。” 崇祯诧然问道:“什么文章,需要请他动笔?” 云逍笑了笑,“请他帮忙写一篇声讨东林党的檄文。” “刘宗周,撰写声讨东林党的檄文?” 崇祯瞠目结舌。 三个女人也全都愣住了。 刘宗周是当世大儒。 有‘千秋正学’之誉,天下读书人仰之为泰斗。 此人顽固、迂腐,并且还是资深东林党人。 他曾经与高攀龙、邹元标这样的东林党元老,一起在东林书院讲学。 让刘宗周写文章,声讨东林党? 这不是让他抡起巴掌,扇自己的耳光吗? 叔父,确定不是在说笑? “景和,去拿几本《道德经释义》来。” “你们稍坐,看会儿书,叔去去就来。” 云逍起身离开亭子,径自朝道观前面而去。 袁贵妃难以置信地说道:“刘宗周怎么会听叔父的,写文章声讨东林党人?” “叔父说能,那一定是能行的。” 崇祯十分笃定地说道。 凡事听叔父的,那肯定是没错。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林景和拿了几本《道德经释义》过来。 崇祯和后妃们仔细翻阅,渐渐沉浸其中。 “叔父,真乃旷世奇才!” “难怪张天师说,叔父注释的《道德经》,可以明心养性,可以入圣登真。” “道家、儒家,都可以封为无上圣经!” “今天看了这上册,才知道张天师所言不虚。” 崇祯连声惊叹。 “看来,叔父真的是谪仙人降世!” 周皇后虽然看不大懂。 可连张天师都这么说,那肯定是没错的。 第190章 民意沸腾,让子弹飞一会儿 正议论间。 云逍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沓纸。 崇祯好奇地问道:“这就是刘宗周写的檄文?” “看看如何。” 云逍将文章递了过去。 崇祯看了一眼,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一口气从头到尾看完。 然后后心阵阵发冷,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 原因无他。 这篇文章,实在是骂的太狠了。 言辞犀利如刀,还一个脏字都不带。 被骂的目标,正是东林党人。 崇祯完全迷惑了。 “这篇《讨东林檄文》,不亚于陈琳的《讨曹操檄文》,以及骆宾王的《讨武檄文》。” “只是,只是刘宗周,又怎会写出这等文章?” 文章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无比的愤慨。 显然是刘宗周含愤而作,绝非是受人所迫。 并且这天底下,也没人能逼迫的了刘宗周。 可刘宗周自己就是东林党啊! 叔父这是……对他用了迷心术? 云逍笑笑不语,风轻云淡,神秘莫测。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刘宗周迂腐归迂腐。 却是一身正气,眼睛里掺不得一粒沙子。 西洋传教士不仅要灭亡大明,还妄图断绝九州文明。 汤若望甚至著书,声称连孔孟都是基都苗裔。 这跟挖了刘宗周的老祖坟还要严重,他能不跳脚? 别说是让他写一篇文章。 就是让他去拿刀子,杀了那些跟传教士勾结的东林党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干。 周皇后偷偷看了一眼云逍。 连刘宗周都可以被说动,叔父的手段,非常人能有。 有了这位年轻的叔父相助。 大明在陛下手里中兴,似乎不是什么奢望。 然而接下来的交谈中,崇祯又提到大明日不落。 周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不够自信。 中兴大明,都显得目标不够长远啊! 云逍留几人在道观吃午饭。 对待崇祯的态度,一如既往。 该训斥的训斥,该说教的说教。 云真人这也是没办法。 这时候人设千万不能崩。 一旦崩了,是要掉脑袋的。 他也总算是体会到了,后世那些顶着人设的明星。 成也人设,败也人设。 不过云逍的做法,效果相当明显。 崇祯反倒比以前更像侄儿了。 越是训的厉害,越是开心。 云逍都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倾向。 周皇后在一旁见了,心中暗自感叹。 这样才算是正常人家过的日子。 多出一个叔父,对于大明江山固然是天大的好事。 对于陛下自身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 还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像这样敞开胸怀,心情愉悦。 这个叔父,认定了! 用过午膳。 崇祯与后妃返回皇宫。 途径午门,见皇宫外汇聚的人更加多了。 竟是有三四百之多,全都坐于地上。 除了国子监的监生,还有很多举人、贡生,其中也有官员。 人前有人跪在地上,朝着皇宫慷慨陈词。 守宫门的禁军如临大敌,却不敢驱赶。 这一幕,让崇祯联想到了万历年间。 “这帮数典忘祖的读书人,这是要逼宫?” “朕能将光时亨剥皮实草,就不敢这样炮制你们?” 崇祯彻底被激怒了。 正要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就见刘宗周昂首走到人群前。 然后指着众人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大儒骂人的功力,可是非比寻常。 刘宗周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这才作罢。 闹事的被骂得面红耳赤,满脸羞愧,最终一个个狼狈而去。 “连刘宗周这等迂腐之人,也能被叔父所用,叔父的手段,越发高深莫测了。” “等叔父所说的舆论杀器一出,又何惧东林党人裹挟民意?” 崇祯心情大悦。 不得不再说一遍。 叔父,真是大明的福星啊! …… 接下来数日。 京城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城中的几座教堂,全部被查封。 大批天主教徒身份的官员、富绅,以及百姓,被捉拿下狱。 东厂的厂狱、锦衣卫的诏狱,全都人满为患。 就连刑部、顺天府大牢,也全都关满了人。 云真人相当郁闷。 《道德经释义》(上册),投放出去的时机不对。 接连几天下来,居然只卖出去一百来本。 这距离他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云真人很快就得到了补偿。 由于东厂的厂狱爆满,王承恩前来问计。 云逍想到办法,帮东厂、锦衣卫以及刑部,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那些被洗脑的教徒,不是吃饱饭闲得蛋疼吗? 全部送到煤球厂去! 干啥? 劳动改造! 还能为煤球厂节约一大笔工钱。 两全其美! 什么,那些教徒不肯干活? 饿上三天再说! 看他们对主的信仰,能不能抵得住肚子饿。 就京城开始大肆清扫天主教的同时。 东厂、锦衣卫在其他各地,也展开了行动。 大批西洋传教士以及教徒落网。 一时间,大明各地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自太祖、成祖以来,大明还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大兴牢狱。 因此朝野中议论纷纷。 由于朝廷这时候还没有公布事情真相。 人们对于朝廷的举动,都是心存不满。 对天主教以及教徒们的遭遇,持同情态度的不在少数。 就连在朝会上,也有大臣当众为传教士发声。 来自各地的奏章,如同雪片一样飞往京城。 有为传教士和教徒辩护的。 也有奏报地方出现教徒闹事的。 江南更是乱象环生。 周延儒、钱谦益,以及张溥等复社成员,纷纷发文声援。 大量教徒以及不明真相的百姓,被鼓动起来。 苏州府开始商贩罢市、织工罢工,甚至有大量百姓冲击官府。 内阁陆续收到各地的奏章。 温体仁等内阁辅臣虽然都知道事情真相。 可也架不住如此惊涛骇浪,匆忙到文华殿见崇祯。 崇祯拿起一本奏疏,随意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在御案上。 “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疯狂!” “不妨事,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崇祯风轻云淡地一笑,智珠在握,成竹在胸。 温体仁心中一阵困惑。 陛下的神态,怎么越来越像云真人了? 让子弹飞一会儿,又是什么意思? 第191章 一张报纸,尽掌天下民意 就在天下民意沸腾的时候。 官办《京报》将一系列真相,公之于众。 京中文武百官,无不骇然。 《京报》公布的内容,可谓是惊世骇俗。 谋害先帝! 蓄谋毒害当今天子! 以及西洋传教士的种种惊天阴谋! 哪一个不是旷古未有的奇闻? 没人质疑消息的真实性。 《京报》,就是以前的邸报。 由通政使司发行,绝对是官方权威消息。 别的且不说。 就拿天启皇帝死因来说。 没人敢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所有在京官员,全都被这些消息给震懵了。 由于《京报》的受众太少,并且仅局限于官场。 发布的这些消息,并未影响到寻常百姓。 就在朝廷发布消息的第二天清晨。 京城的大街上,一声声稚嫩的声音响起。 “卖报,卖报了啊!” “《大明日报》,只要一文钱一份!” “一文钱,就能知道天下事,还能看《射雕英雄传》了啊!” ...... 一名名孩童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着。 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斜跨着一个布袋子。 布袋当中,装着厚厚的毛边纸。 所到之处,引来无数诧异的目光。 《大明日报》?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文钱就能知道天下大事,这是在糊弄鬼呢! 还有《射雕英雄传》,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有人在好奇心驱使下,花一文钱买下一份报纸。 拿在手里一看,顿时就放不下了。 东城区,成贤街。 国子监与孔庙就坐落于此。 国子监的正对面,有一间极具规模的饭馆。 此时店内有很多食客在吃早点,其中多数是国子监的太学生。 一名太学生正站在大堂中央大声疾呼: “陛下受妖道蛊惑,温体仁等奸佞与王承恩这阉党,沆瀣一气,横行朝堂!” “天主教传教士远渡重洋,传播大明带来主的福音,为大明子民带来信仰,让他们得到救赎。” “并且近年来,教堂赈济百姓,做了多少善事?” “此时竟然惨遭朝廷查封,神父和不计其数信众被下狱。” “我等有识之士,应当挺身而出,为正义而呼!” …… 大堂的角落里,有一桌食客。 正是微服出宫的崇祯,以及温体仁、薛国观等内阁辅臣。 今天是报纸问世之日。 崇祯想要看看,叔父所说的‘舆论杀器’威力如何。 因此一大清早就带着阁臣,来这里听取民情。 谁知道竟然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几人全都震怒不已。 薛国观是个直性子,忍不住开口打断那太学生: “昨天刊行的《京报》,已经把西洋传教士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你难道不知道?” 那太学生冷笑道:“那都是朝廷为了掩人耳目,胡编乱造出来的,岂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崇祯无奈地摇摇头。 这就是叔父所说的被洗脑了。 薛国观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这时一名孩童走了进来,大声叫嚷起来: “卖报,卖报,《大明日报》!”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看着孩童手中举起的报纸,都是好奇不已。 于是有很多人买下报纸。 温体仁买了好几份,崇祯个在场的阁臣每人一份。 次辅李标拿着报纸,诧异地说道:“咦,这是什么纸张?以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大明日报》所用纸张,与现有纸张大为不同。” “这纸张,全部以废纸浆为原料,配少量的漂白木浆,这叫……新闻纸。” “正因为报纸节约纸张,版面比《京报》大十六倍之多,刊载文字自然也就多了。” “并且报纸阅读过后,还可以拿来练字、如厕,可谓是一举多得。” 崇祯侃侃而道,如数家珍。 阁臣们无不露出震惊、敬佩的表情。 实则都是心知肚明。 这种新鲜玩意儿,除了云逍子,还能是谁的手笔? 不过这报纸的确是好东西……至于如厕,那还是罢了。 要是掉墨咋办? 嘶嘶嘶! 一声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店内此起彼伏。 很多看报纸的食客,都是满脸震骇,眼睛圆瞪。 崇祯和阁臣们一阵诧异,纷纷低头看手中的报纸。 报纸上。 将西洋传教士的惊天阴谋、种种罪行,详细地披露了出来。 与《京报》截然不同的是,采用的文风极为直白。 并且采取的是类似于小说的叙事手法。 拉仇恨,设悬念,可谓是高潮迭起,精彩连连。 尤其是谋害天启皇帝和当今皇帝的情节。 比起《三国志演义》《西游记》,都还要好看。 只看得众人如醉如痴,咬牙切齿。 当看到汤若望在《天学传概》所说的那些话,所有人都被激怒了。 “咱们都是那些红毛鬼的苗裔?” “孔孟之道,是微言法语?” “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 “我的剑呢,看我不砍死这些红毛鬼!” …… 报纸上,还刊登了刘宗周的《讨东林檄文》。 刘宗周是当事大儒,儒学泰斗。 他的话,直接坐实了东林党人勾结西洋传教士的事情。 店内的食客,全都离奇愤怒了起来。 之前那大放厥词的太学生大声叫道:“假的,这上面全都是假的!” “蕺山先生那天在皇宫前,当众训斥闹事者,这次又有文章问世,怎么可能是假的?” “谋害先帝,更是妄图毒害当今陛下,这上面写的一清二楚,证据确凿,能假的了?” “我看你就是这《大明日报》上说的,数典忘祖的败类!” “揍死这出卖祖宗的牲口!”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动手。 那太学生被愤怒的食客围住一顿痛殴。 店主怕出人命,慌忙让店伙计将众人拉开。 那太学生躺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吓得众人一哄而散。 “一张报纸,尽掌天下民意!” “云真人之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薛国观击掌大赞。 其他阁臣无不惊叹不已。 温体仁趁机说道:“这也是陛下知人善任、善纳良谋的结果。” 崇祯面露得色。 要不是前几日,放下天子威严,觍着脸认下叔父。 叔父哪里会这样尽心尽力? “《大明日报》在江南发行后,那些个牛鬼蛇神们,都该消停了吧?” 崇祯想到东林党、复社在江南煽动民乱,眼眸中一片冰寒。 第192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崇祯走出饭馆,带着阁臣们来到大街上。 “今日机会难得,朕与众卿一道,正好借此机会体察一番民情。” 崇祯来了兴致。 其他阁臣也不敢扫兴,纷纷附和。 这可苦了那些侍卫。 一个个打起十二精神,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一行信步闲逛,哪里热闹就去哪里。 来到东城区的金台坊,见坊前围聚了大量的百姓。 崇祯和阁臣们一时好奇,凑了过去。 就见人群中央,有一名头戴儒巾、身穿襕衫的秀才。 正双手捧着报纸,摇头晃脑地大声诵读着。 周围的百姓听着听着,全都离奇愤怒起来。 对于这些平头老百姓而言,皇帝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皇帝的死活,不关他们什么事情。 先帝天启皇帝之死,当今崇祯皇帝被毒害,他们也就是当传奇来听。 至于东林党也好,复社也罢,更是与他们无关。 可是西洋传教士说,明国人的老祖宗,是西方人的后裔。 九州的圣人学说,都是信仰西方基都的产物。 这可就捅了马蜂窝。 此时大明虽然日暮西山。 面对西洋白皮,即使是平头百姓,也是自觉得高他们一等。 可不比后世的某些国人,见到白皮,甚至是黑皮,就两腿发软。 明国人,是那些一身毛都没褪尽的红毛鬼的后代? 这可比挖了老祖坟还要严重。 人群全都炸了。 其中有两个信教的,被人当场指认了出来。 于是乎成了人们发泄的对象。 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狈逃窜。 崇祯和阁臣们见了,都是一阵开怀大笑。 几人在东城区逛了一大圈。 发现几乎每条街、每一坊,都有秀才在读报。 次辅李标困惑不解:“这些秀才,为何主动替百姓读报?” “这些都是纯阳真人的安排。” “寻常百姓当中,识文断字的不多。” “《大明日报》的文风如此直白,就是为了能让百姓听得懂。” “并且纯阳真人还自己掏钱,请了很多家境贫寒的秀才,专门为百姓读报。” “如此一来,报纸上的消息,算是真正是做到了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知道内情的温体仁一番解释。 “以前舆论、民意,都是被东林党人掌控。” “有了这《大明日报》,朝廷也就可以引导舆论,掌控民意。” “从今往后,朝廷不再被舆论掌控,百姓再也不受愚弄。” “妙啊,云真人这一手,简直是妙不可言!” 薛国观连声赞叹。 他由于性情耿直的缘故,以前常被东林党人喷的体无完肤。 因此对东林党人掌控舆论的做法,深恶痛绝。 温体仁又道:“报纸的好处,还不止于此!” “哦?”崇祯眉毛一扬,“温卿还看出了什么?” “以前朝廷的各项政令,靠圣旨、官文发往各部衙门以及各地。” “《京报》,也只能起一个公告的作用,除了朝廷官员,寻常人根本无法看到。” “这就导致各部衙门、地方官府,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朝廷再好的政令也无法推行。” “如今有了《大明日报》,朝廷的各项新政,天下人第一时间就能知晓,地方官员再也无法隐瞒百姓。” “《大明日报》,势必会推动政令畅通,乃至于吏治清明。” 一番话。 让崇祯的眼睛亮了起来。 本以为叔父搞的这个报纸,只是用于掌控舆论。 没想到,居然还有监督百官的作用。 这个《大明日报》,堪称能抵十万大军的利器啊! 李标、薛国观等阁臣,也都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至少每一县,都要设置报房,用于投递报纸,并且聘请秀才,专门向百姓读报。” “回去后,内阁商议一下,拿出一个章程出来,迅速推行下去。” 崇祯当即拍板。 温体仁忙应承下来。 一行人又闲逛了一会儿。 崇祯觉得有些口渴了。 于是带着几人,走进街边的一座茶楼。 楼下的天井院子中,有不少茶客。 随行的侍卫,请崇祯来到二楼的雅间。 坐在雅间中,可以将楼下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崇祯等人正喝茶间。 楼下来了两拨客人。 个个都是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般,有的腰里还别着家伙。 一看就是帮派江湖人士。 到这茶楼摆场子讲礼数来了。 崇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顿时兴致勃勃。 侍卫们却是高度紧张起来。 这时,一名说书人走上前面的台子。 “诸位看官,小人今天为大家伙儿说一段新书,名为《射雕英雄传》。” 说书人一开口,下面的茶客顿时闹腾起来。 “昨个儿说的不是《水浒传》吗?今个儿怎么就换了?” “射吊英雄传是个什么鬼东西?” “老子要听梁山好汉替天行道,赶紧给老子换!” …… 说书人充耳不闻。 拿起惊堂木,在桌子上猛地一拍。 “有道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诸位看官,且听我细说一段《射雕英雄传》!” 茶楼内瞬时一片寂静。 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让所有人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那些个江湖人士,感觉体内有一股血气在涌动。 全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 崇祯拍案叫道:“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说书人徐徐道来。 茶客们很快就沉浸到故事当中。 大明此时,也有文化娱乐也有,并且远胜于前朝。 小说、戏曲等等,层出不穷。 可什么时候,听到过如此精彩的故事? 一个个听得如醉如痴,热血沸腾。 温体仁抚掌赞道:“我明白了,云真人办的这个报纸,还有这等作用!” 崇祯诧异地问道:“还有其他的作用?” 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温体仁郑重地说道:“开启民智,教化百姓!” “陛下想想,这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会有什么作用?” 薛国观看了一眼下面的茶客,顿时醒悟过来,连声赞道: “纯阳真人,宛如天人,如此大才,旷古未有!” 第193章 只卖身,绝不会卖祖宗 “寻常百姓,不怎么关心政事。” “报纸若是只是刊登一些政令之类的消息,很难吸引百姓。” “云真人将这等文风直白且又精彩绝伦的小说,刊登于报纸上,百姓们怎能不趋之若鹜?” “这就是云真人的高明之处,臣佩服的五体投地!” 温体仁一副心悦诚服,赞叹不已。 其他阁臣心中无不鄙夷。 元辅大人的马屁功夫,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不过温体仁,说的倒是不错。 纯阳真人这一手,的确是高明之极。 “云真人通过《射雕英雄传》,向百姓提倡侠之大者。” “长期以往,百姓受到潜移默化,远胜过朝廷、官府说教。” “可以预见,《射雕英雄传》必定会家喻户晓,百姓们也就等于受了一次教化。” 温体仁继续侃侃而谈。 崇祯连连点头,“这应当就是叔……云逍子,经常所说的意识形态渗透。” 李标叹道:“想不到这小小的报纸,竟然有着如此之多的功用。云逍子,有大智啊!” “真不知道,纯阳真人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装了这么多的东西。” “跟他这么一比,咱们一个个,就跟榆木疙瘩一样。” 薛国观连连苦笑。 随即意识到把陛下都给说了进去,连忙道:“臣失言了,陛下勿怪。” 崇祯摆手一笑,“云逍子乃谪仙降世,我等凡人,又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说话间。 下方的说书人忽然停下。 然后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下子茶客们全都不干了。 “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大爷是缺银子打赏的人吗?” “断章狗,着实可恨!” …… 说书人连连告罪: “不是小的故意卖关子,是《大明日报》上面就登了这么多。” “各位看官要想听下一回,明天请早吧!” 茶客们这才只得作罢。 这时。 一伙江湖人士站起来,走向另外一帮人。 茶楼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熊瞎子,你当着我帮会兄弟的面,骂我郭二愣子,今天得跟老子把话说清楚了!” 一名秃头大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对面一名牛高马大的汉子厉声喝道。 那名为熊瞎子的汉子笑道:“你姓郭,排行老二,做事愣里愣气的,大爷我叫你一声郭二愣子,难道叫错了?” 众人一阵哄笑。 “算了,老子今儿个听了《射雕英雄传》,心情不错,也就懒得跟你计较。” “记住,老子从今后改名了,叫郭啸天!以后见面,全都叫老子郭大侠!”. 秃头拍着胸脯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众人目瞪口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从今后,老子要带领兄弟们行侠仗义,不再跟以前那样搞那些没屁.眼的事情了。” “兄弟们,跟郭大侠走!” 说完,秃头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出茶楼。 熊瞎子愣了半晌。 最后愤愤地说了句:“妈的,老子为啥不姓杨?” 众人一阵大笑。 …… 南京。 作为大明的南都,除了有六朝烟水,还有名满天下的秦淮风月。 此时,一艘画舫正徜徉在烟水缥缈的秦淮河上。 画舫顶层的一个房间中,两名男子正一边浏览河边美景,一边对酌。 正是周延儒和钱谦益。 二人都是常熟人氏,然而以前在官场上却是死敌。 钱谦益丢官,正是周延儒与温体仁联手的结果。 然而现在,二人却成了难兄难弟。 因为牵涉到西洋传教士一案,此时东厂、锦衣卫正在满城缉捕二人。 也多亏二人在江南根基深厚,尤其是钱谦益,文名享誉天下,在南京拥趸众多。 因此他们躲进这座青楼画舫中,连东厂和锦衣卫都难以找到他们的踪迹。 “想不到,你我二人,如今竟然沦落到靠歌姬庇护的地步。” 周延儒放下酒杯,一声叹息。 钱谦益恨声说道:“这一切,还不都是拜妖道云逍子所赐?” 周延儒满脸怨毒之色。 一句‘余有回天之力,今上羲皇上人’,让他从堂堂内阁大学士,罢官还乡。 钱谦益也因为一首《赠钱谦益》,声名狼藉,如今在江南一带的名望,远不及以往。 更为可恨的是,西洋传教士一案,二人东窗事发,一切都是拜云逍子所赐。 二人自然是将其恨到了骨头缝里。 “牧斋先生也不必太过担忧。” 第194章 水太凉,张溥的疯狂 “《大明日报》?” 钱谦益拾起报纸,展开一看,不由得一愣。 周延儒也将脑袋凑了过来。 看着看着。 钱谦益握报纸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延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东厂和锦衣卫到江南抓人。 提前知道消息的二人仓皇逃命,四处躲避追捕。 躲到这做画舫后,也就没有机会看到朝廷发布的《京报》,又不敢与其他人联络。 因此二人并不知道,朝廷大肆抓捕朝廷传教士,以及教徒的真正原因。 他们还以为,自己只是受到传教士的牵连。 并且他们都并非是天主教徒,只不过是想利用天主教耶苏会掌控的力量,以此来升官发财。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西洋传教士竟然在暗中,做出谋害先帝以及当今皇帝的事情。 这是什么样的罪名? 也难怪朝廷如此大动干戈,在全国大兴牢狱。 牵扯到这样惊天大案之中,哪有活命之理? 接着二人又看到了刘宗周的《讨东林檄文》。 二人彻底绝望了。 完了! 彻底完了! 不仅是要被抄家灭族。 还会身败名裂,连身后名都保不住了。 不仅是他们两个。 凡是与天主教有牵扯的东林党人,也全都完了。 甚至整个东林党,也彻底毁了。 去年末之前,东林党人是何等风光? 每次东林书院集会之时,人山人海,盛况空前。 ‘罢官废吏、富商大贾之类,如病如狂,走集供奉者,不知其数’。 海内闻声景附,舆论的中心,清议之所在,庙堂为之畏忌。 这才是短短数月的功夫啊! 纵横大明朝堂数十年的东林党,就要成为过眼云烟了。 “一纸,亡东林,一纸亡东林啊!” 钱谦益捧着报纸,嚎啕大哭起来。 周延儒察觉到,画舫正朝着河岸驶去,慌忙朝岸边看去。 就见在河岸上站满了人。 有头戴尖顶帽的东厂番子,也有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寇白门这贱.表子,竟然向东厂和锦衣卫告密了!” 周延儒顿时大惊失色:“钱牧斋,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赶紧逃命吧!” 钱谦益看着四周的河水,苦笑道:“怎么逃,往哪儿逃?” “跳河,泅水而走!” 周延儒说完,匆匆下楼而去。 钱谦益将报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地上,也跟着踉跄下楼。 来到画舫甲板上。 周延儒毫不犹豫地跳进河水中。 钱谦益一只脚迈了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周延儒从水里冒出脑袋,喝道:“为何还不跳?” 钱谦益结结巴巴地说道:“水,太凉!” 不多久,画舫靠岸。 钱谦益被几名东厂番子按翻在地上,五花大绑起来。 此时才是三月,河水依然冰冷刺骨,周延儒平日里养尊处优,又能游多远? 很快就被几名锦衣卫给抓住,还被冻得半死。 …… 苏州府,太仓。 位于江口的乡野间,有一座庄园。 庄子四周,被一丈多高的石墙给围着。 围墙上,还建有几座箭楼和烽燧,上面有庄丁守卫。 此时。 庄园的花厅中。 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端坐主位上。 此人剑眉星目,儒雅中透着锋芒,正是名扬天下的张溥。 坐在右侧的比张溥大三四岁,面容严肃、刚毅。 此人也是声名显赫,复社创始人之一的张采。 屋中还有五六名青年,都是名动江南的俊杰。 “今年的秋闱,虽然还有四个来月,也要提早准备。” “主持江南乡试的,必定是文震孟。” “你这次返京,去拜会文起先生。” “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解元、亚元,只能是陈大士与杨维斗。” 张溥朝一名青年说道。 距离乡试还有数月。 张溥竟然将前两名提前内定。 这是何等耸人听闻的事情? 然而其他几人听了,却是毫无异色,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这就是复社的恐怖能量。 每到了科举考试的时候,凡是张溥、张采看中的门徒,都会通过种种形式予以举荐。 无论是乡试,还是会试,只要是他们举荐了的,基本都会被录取,十不失一。 张溥又安排了一些事情。 张采有些担心地说道:“此番朝廷大肆抓捕教众,连我等都在东厂、锦衣卫的缉拿名单之上,秋闱的事情还是暂时放一放吧。” “在这江南,有哪个官儿,敢抓我张天如?” 张溥一声嗤笑,不屑之色溢于言表。 随即他的神色变得冷厉,阴沉沉地说道: “苏州城内,还闹得不够大!” “我看周之夔当了知府之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这个官位,是怎么来的!” 周之夔也是复社成员,崇祯元年的进士。 正是复社暗中运作,才当了苏州的知府。 “火还不够大,那就从苏州府开始,点上一把大火,让皇帝和云逍子看看!” 张溥朝下方一人喝道:“去苏州城里,跟那些人说一声,直接一把火烧了知府衙门,周之夔也不用活了。” 其他人无不噤若寒蝉。 张采迟疑道:“天如,这么做,是否过激了一些?” 张溥一声冷笑。 “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手段。” “皇帝听信妖道云逍子的谗言,都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咱们还用跟他客气什么?” “事后我再写上一篇锦绣文章,给周之夔留个好名声就是了。” 张采不再相劝。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匆匆而来。 “府城沈家派人来,说是,说是要索回沈家公子的拜帖。” 在江南一带,想要中举、中进士,有一条捷径,那就是拜张溥为师,加入复社。 不仅是江南,就是其他地方,很多读书人不远万里前来太仓。 先递上拜帖,在张溥家行四叩首的拜师礼。 再央求张溥的家仆,登记入复社的名单之后,才肯离去。 只要上了复社名单,科举基本上都是稳的。 沈家是苏州的丝绸巨贾,为了给儿子谋个好前程,前些日子,亲自来张府跪求张溥,收儿子为弟子。 这时候竟然要索回拜帖,简直是咄咄怪事。 张溥怒极反笑:“沈家,这是不想活了?” 张采眉头一皱,心中涌起意思不祥,“莫不是苏州城中,出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 从外面传来急促的锣声。 这是有盗匪攻打庄园的示警。 “如今哪里来的盗匪?” 张溥等人神色大变,匆匆走出去。 “出了什么事情?” “大军,大军来了,有好几千人!” 张溥如遭雷击,瞬时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第195章 江南七怪,催更党 张家的这座庄园,虽然坚固如堡垒。 可在数千大军面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庄园很快就被攻破,张溥不得不束手就擒。 张采试图顽抗,被当场格杀。 东厂的人给张溥戴上重枷、脚镣。 然后押上一座囚车,押往苏州城。 看着熟悉的苏州城遥遥在望。 原本绝望的张溥,意外而又惊喜万分。 他还以为,会被直接押往京城。 没想到是苏州城,这就有机会了。 “此时城中,必定一片混乱!” “我只需振臂高呼,就会有无数义士,为我挺身而出!” “到时候,也就可以从容脱身了!” …… 囚车进入城中。 张溥一次又一次瞪大眼睛。 说好的大乱呢? 说好的罢市、罢工呢? 为什么沿途看到的店铺,全都开着门? 为什么随处可以听到织机的声音? 除了有些地方,官府的差役和百姓在收拾残局。 城中其他地方为什么跟往常一样? 张溥不得不怀疑,自己被蒙骗了。 甚至以为这是进了一个假的苏州城。 囚车途径繁华的街市,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张溥决定试着抢救一下自己。 这是唯一的机会。 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 自己的名字,在这苏州城中,绝对比知府还要管用。 “我是张溥,太仓张溥!” “阉党、贪官污吏横行,祸害苏州!” “我苏州百姓,绝不能坐以待毙,任人鱼肉!” 张溥用尽力气大声高呼。 保证声音够大,也足够正气凛然。 这招果然奏效。 街上的百姓纷纷朝这边看来。 只是……眼神怎么都有些怪怪的? “我张溥,宁死与阉党抗争到底,誓死不向奸佞屈服!” 张溥竭力挺直身体,昂着脑袋。 半晌。 人群没有反应。 张溥有些尴尬。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不管用了? 那些苏州义士们,都到哪里去了? 一名卖鸡蛋的老翁冲到路中央。 张溥心里生出一丝感动。 终于有义士挺身而出了……只可惜义士有点老。 押送囚车的东厂番役和兵卒纷纷拔刀戒备。 老翁忙陪着笑说道:“各位官爷莫慌,小老儿斗胆,想问这罪囚几句话。” 不等番子们开口呵斥。 老翁向张溥大声问道:“你真的是张溥?那个写《五人墓碑记》的张溥?” 张溥昂然出声:“不错,本人正是太仓张溥,如假包换!” 老翁问道:“你是咱大明人?” 废话……张溥答道:“正是!” 老翁又问:“你真的是咱汉人的种?不是你老母,跟红毛鬼私通后下的崽?” 张溥:??? “你既然是汉人,为啥要跟红毛鬼穿一条裤子?” “你这种连祖宗都不要的杂.种,骂你一句牲口,都是辱没了牲口。” “打死你这卖祖宗的狗杂.种!” 老翁越说越怒,抓起篮子里的鸡蛋,朝张溥砸去。 张溥目瞪口呆,被鸡蛋砸中面门,都是浑然不觉。 “打!” “打死这个卖祖宗的杂.种!” 周围的百姓纷纷动手。 蔬菜、水果、鸡蛋,甚至是鞋子、秤砣…… 但凡是能扔的东西,全都扔向张溥。 张溥的脑袋陷入长时间的混沌状态。 为什么会这样? 几天没来苏州城,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东厂番子和兵卒慌忙挡住愤怒的百姓,推着囚车仓皇而去。 …… 数日内。 江南各地风起云涌。 位于无锡的东林书院被查封。 叱咤大明政坛数十载的东林党,就此彻底覆灭。 复社被取缔,大批复社成员被抓。 还有很多与天主教有牵扯的官员、生员、富商落网。 前内阁首辅叶向高,此时已经死去三年。 坟墓被挖开,尸体被挫骨扬灰,九族皆被问罪下狱。 接下来的《大明日报》,陆续披露了很多内幕。 因此官府的这些举动,并未引起江南士绅、百姓的反弹。 谋害先帝以及当今皇帝。 这是谋逆大罪,十恶之首! 犯此恶者,杀无赦,诛九族。 哪个敢站出来胡乱放屁? 再说了。 一部分东林党人,为了一己之私,勾结传教士。 而复社张溥、张采等人,更是西洋传教士控制的白手套。 第196章 云真人失算,朱聿键获救 朱聿键,唐王世孙。 此人可谓是命运多舛。 朱聿键之父,是唐王世子朱器墭。 由于嘴上长了个瘤子,长相极为难看。 因此不受老唐王待见。 老唐王十分宠爱小妾所生的儿子,有意改封世子。 于是就把朱器墭与朱聿键父子俩囚禁起来。 想将他们活活整死在牢狱里。 可怜朱聿键当时只有12岁,在囚房度过了16年。 后来朱器墭被老唐王害死。 老唐王受官员恐吓,不敢擅自改立世孙,不久也病死。 于是朱聿键很侥幸地成了唐世孙。 此时宗人府正在走流程,封他为唐王。 由于常年受牢狱之苦。 朱聿键此时神志有些不正常。 谁能想到,传教士竟然会在暗中扶持他。 甚至计划在谋害崇祯之后,让他来继位。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说道:“万岁爷,证据确凿!” 崇祯思索片刻,有些不解地说道:“如此重大之事,叔父为何只字未提?” 王承恩欲言又止。 崇祯皱眉道:“有什么话直言便是,不必忌讳。” “云真人识破传教士惊世阴谋,又以一纸平息天下民意。” “传教士扶植唐王世孙,这么大的事情,云真人怎么可能推算不到?” “只是,只是因为牵扯到宗室,云真人有所顾忌,这才没有直言。” 王承恩一番解释,合情合理。 “叔父未免太谨慎了一些,朕,又怎么可能猜忌他?” 崇祯无奈地笑了笑, 伴君如伴虎,云真人心里明白着呢……王承恩低头不语。 崇祯又问:“广东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时尚未收到消息。” “不过,这次天主教在大明的传教士,被一网打尽。” “澳门以及吕宋的佛朗机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崇祯面露忧色。 “传旨福建,命海事钦差何乔远,赶赴广东坐镇。” “郑芝龙率领福建水师前往广东,防备吕宋的佛朗机战舰。” 一番安排布置后。 崇祯心里依然有些不踏实。 福建水师已经彻底糜烂,不堪大用。 唯一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郑芝龙。 可郑芝龙毕竟只是海盗出身。 手下的班底,也全都是海盗。 若是吕宋的佛朗机人真的出兵,威胁沿海。 郑芝龙又岂是佛朗机战舰的对手? “出宫,去吕祖宫。” 崇祯只能问计于云逍。 顺便催个稿……不,看望叔父。 吕祖宫。 云真人最近很忙。 不光要操心《大明日报》。 还要熬夜……码字。 无处不在的催更党,让云逍烦不胜烦。 寻常读者见不到他,可身边的人也在天天催。 正在长身体的云真人,已经连续好多天,都没怎么睡好觉了。 云真人极为郁闷。 自己怎么就沦落到后世苦逼网文作者一样的境地了? 惹毛了……挥刀,自宫! 好在《大明日报》总编柳如是,很是能干。 记名弟子方以智也是一个才子。 《大明日报》倒是不用云逍太操心。 另外还聘请了大量‘编辑’。 投稿的也多,不愁高质量稿源。 但凡是有点文笔的,哪个不想自己的文章,通过《大明日报》传遍天下? 这可比自己著书,要来得快,受众更多。 《射雕英雄传》,也不用云真人亲自动笔。 他只需要动动嘴,动手的事情,也是交给柳如是。 另外云逍还在筹划一件大事。 关于召开皇家水泥股份公司股东大会的事情。 公司的一系列规章,都需要云真人亲自下手。 柳如是再怎么能干,也干不了这个。 这可是里程碑的大事。 云真人必须全力以赴,绝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送走张维贤等一帮勋贵股东,崇祯来到道观。 崇祯提及天主教扶植藩王的事情。 顺带很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希望叔父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必顾忌。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不置可否。 关键是,云真人也不知道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传教士扶植的藩王,居然会是朱聿键。 当初云逍分析,这个藩王十有八九是朱由榔。 这位后来的南明永历皇帝,后宫中的大部分女眷及太子都接受了洗礼。 他也是碍于皇帝的尊严,才没有入教。 甚至在后来,朱由榔还让人去欧洲,搬请十字军来拯救南明。 没想到居然推测错了! 幸好没直说出来,不然人设可就崩了。 云逍一番分析,也就明白了过来。 传教士之所以扶植朱聿键。 多半是因为他被囚禁这么多年,刚刚被放出来,好忽悠。 加上脑子有些问题,以后便于控制。 估计那些西洋传教士都没有想到。 这个朱聿键,可是个狠茬子。 历史上的崇祯九年。 朱聿键为了替父报仇,杖杀两位叔父福山王朱器塽、安阳王朱器埈。 同年,建奴再次绕道入关,直逼京师。 朱聿键上疏请勤王,崇祯帝不许。 他竟不顾“藩王不掌兵”的祖制,招兵买马,自率护军千人从南阳北上勤王。 正因为这个缘故,这倒霉的家伙被贬为庶人,圈禁于凤阳。 再到后来,崇祯自缢,大明亡国。 朱聿键被郑芝龙、黄道周拥立为皇帝,就是隆武帝。 此人也是一代英明之主。 只可惜被郑芝龙架空,有心做明君,却无力回天。 后来朱聿键被建奴所俘,绝食而亡。 云逍沉吟片刻,说道:“朱聿键,还是留着吧!” 朱聿键顶多只是被传教士一时蒙蔽,并无大错。 老朱家把藩王当猪来养。 像朱聿键这种有点血性的宗室,实在是不多。 单凭他后来的所作所为。 云逍也不忍心,他因为牵扯到传教士而死。 另外云逍还想以此事,来试探崇祯。 你不是说,以后什么都不必顾忌吗? 救下一个有谋逆大罪的藩王,看你答应不答应。 “既然叔父这么说,朱聿键定是无罪!” 崇祯不假思索,果断应允。 王承恩大吃一惊。 连云逍都是吃惊不小。 看到云逍的神色,崇祯心中一阵得意。 叔父的心思,自己还不清楚? 你是谪仙人,朕,也不是太差! 就这样,朱聿键的命运被决定。 接着崇祯又询问广东佛朗机人的事情。 “澳门的葡萄牙人,不足为虑。” “吕宋的西班牙人,却是不得不重视。” “耶苏会传教士,就是西班牙人的先锋。” “这次彻底清除了耶苏会,西班牙人肯定会出动战船,袭扰沿海。” “不过,这次未免不是个机会,打断西班牙人一只爪子!” 云逍冷然一笑,目光变得凌厉。 崇祯和王承恩大吃一惊。 第198章 云真人的锦囊妙计 泉州。 晋江安海镇。 自郑芝龙受朝廷招安,就将这里当做是老巢来经营。 在这里,郑芝龙就是说一不二的皇帝。 郑府,花厅。 郑芝龙与郑家兄弟正在议事。 郑芝龙正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其他郑家兄弟一个个满脸愤怒,吐沫星子乱飞。 “好不容易抓住李奎奇,竟然被孙传庭给放了,入依妈的!” “大哥,朝廷这明显是不信任咱们兄弟,干脆反了吧!” “以咱们如今的势力,在海上还不是横走着?为啥要受狗官的窝囊气?” …… “吵够了?” “吵够了就全都闭嘴,一群猪脑子!” 郑芝龙放下茶杯,一声冷哼。 郑家兄弟全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朝廷已经决定开海了,大把的银子,在等着咱们去捡。” “带着船和兄弟们去海上,以后还怎么打着朝廷的旗号,光明正大的赚银子?” “再说了,咱们当一辈子海盗也就罢了,总得给咱们的子孙后代谋个出身,总不成让他们也当一辈子海盗吧?” “李魁奇如今就剩下光杆一个,即使孙传庭救了他,又能翻起几尺浪来?” 郑芝龙在郑氏家族,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一番话,让郑家兄弟不得不服,无人敢去挑战他的权威。 郑芝豹说道:“听说救李魁奇,是京中一个道士的主意。我就奇怪了,一个道士,又是怎么知道李魁奇的?” 浑号‘蠎二’的郑芝虎冷笑道:“听人说,皇帝对这个道士可不是一般的宠信。孙传庭能当这么大的官,就是他向皇帝举荐的。” 郑芝豹不屑地说道:“我看大明这当今皇帝,也是昏了头了。” “闭嘴!” “咱们现在也是朝廷的人,怎能背后非议皇帝?” 郑芝龙厉声呵斥。 郑芝豹等人讪讪闭嘴。 “那云逍子,可不是简单人物。” “别的且不说,这次朝廷捉拿西洋传教士,就是他的主意。”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云逍子弄出了个《大明日报》,很快就风平浪静了。” “这个道士,可是不简单啊!” 提到云逍,郑芝龙的神色变得郑重。 他自身就是一名天主教徒,自然知道这次朝廷铲除耶苏会,所引起的巨大风波。 郑芝豹叫了起来:“《大明日报》是云逍子搞出来的?那报纸上的《射雕英雄传》,也是他写的?” 其他兄弟顿时兴致高涨,眉飞色舞地议论起来。 郑芝龙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一名家丁匆匆来报:“布政使孙大人到府门了。” “这个半天娘来泉州做什么?” 郑芝龙眉头大皱,然后匆匆带着兄弟们前去迎接。 郑芝龙此时只不过是个海防游击。 而孙传庭却是福建布政使,从二品,并且又是文官。 至少在面子上,郑芝龙不敢有任何逾礼。 将孙传庭迎入花厅。 孙传庭让其他人回避,只留下郑芝龙。 “郑游击,有圣旨,跪接吧!” 孙传庭取出圣旨。 郑芝龙慌忙跪拜接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大明与佛朗机在海上,必有一战。 要求郑芝龙,依照孙传庭的安排行事。 “不知孙大人有什么章程?下官一定照办就是!” 郑芝龙面上十分恭顺,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一个幸进的文官,知道什么海战? 孙传庭却是胸有成竹,徐徐将计划道来。 “联合红夷,佯攻鸡笼,引诱佛朗机战舰?” “然后伺机围歼佛朗机战舰,再设法对红夷战舰反戈一击?” “让李魁奇迅速收拢残部,并且还要支援他战船、火器,把他当做最后的奇兵?” 郑芝龙先是一阵目瞪口呆,然后忍不住一阵大笑。 “孙大人,这,你这计谋,说句不中听的,怕是有些异想天开吧!” 到底是文官,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想的比《三国志演义》,不,《射雕英雄传》还要玄乎。 红夷和佛朗机人,个个奸诈似鬼,又是那么好糊弄的? 至于帮助李魁奇,这不是替自己挖坟吗? 云真人早就料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 孙传庭淡然一笑,然后一番仔细分析。. 如今红夷占据小琉球南部。 而佛朗机则是占据背部的鸡笼,以此作为落脚点。 红夷一直想除掉这根刺。 而鸡笼属于佛朗机的战略要地,不得不保住这个据点。 为此二者以前多次发生冲突。 这次大明清除耶苏会传教士,佛朗机不可能不出兵。 主动佯攻鸡笼,佛朗机战舰必定会前往救援。 郑芝龙与红夷联手,佛朗机必败无疑。 等战后,郑芝龙再对红夷猝然发起攻击。 李魁奇作为奇兵,夹击红夷。 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达到六成以上。 并且孙传庭还拿出了两种新的海战之法,和几件海战利器。 这又多出了至少一成胜算。 七成的胜算,为什么不能一搏? 郑芝龙依然犹豫。 如今他的实力,还远没有达到纵横大海的地步。 并且前几年,他就是被红夷所迫,九死一生,才不得不逃离小琉球,接受朝廷招安。 这次要跟红夷和佛朗机硬刚,怎么可能没有顾虑? 更何况,孙传庭提出的这个计谋,还有一个明显的意图。 扶植李魁奇,削弱郑芝龙。 这就让郑芝龙更加迟疑了。 对于郑芝龙的表现,孙传庭一点也不意外。 云真人在密信当中,早就料到了,也早有对策。 孙传庭淡然一笑,忽然肃声说道:“陛下有旨意,郑芝龙接旨!” 郑芝龙正要下跪,孙传庭摆手道:“陛下口谕,不用下跪,听着就行了。” 郑芝龙一阵困惑。 孙传庭以崇祯的语气,朗声说道: “郑芝龙,朕知道你所放不下的,无非是银子,以及纵横大海的权势。” “朕可以向你承诺,事成之后,朝廷的对外海贸少不了你一股,并且可以传承后人,世代享用。” “大明迟早会有一天,恢复成祖当年盛况,你是想做名垂青史的三宝太监,还是世代海盗?” 郑芝龙一震,脑筋开始飞快转动。 再加一把火,云真人的锦囊妙计就成了……孙传庭接着大声说道: “郑芝龙,当一辈子海盗固然恣意,然而你可曾考虑过你的儿子郑森?” “朕向你承诺,此战过后,无论成功于否,升你为参将。” “并荫封郑森锦衣卫世袭百户,赐名……郑成功!” 郑芝龙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第199章 荷兰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郑芝龙愣了半晌。 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孙传庭,颤声问道:“果真如此?” 孙传庭断然说道:“本官难道还敢假传圣旨不成?” “臣郑芝龙,叩谢陛下隆恩!” 郑芝龙当即推金山,倒玉柱,朝着京城方向三跪九叩。 他纵横大海,威风八面。 却毕竟是个海盗,连他自己,都在骨子里鄙视自己的出身。 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是从古至今,每一个九州人的梦想。 海贼王郑芝龙,同样也不能免俗。 参将,位列正三品! 从一个海盗,一下子跻身朝廷大员。 可谓是一步登天! 郑森不仅是郑芝龙的长子。 还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郑芝龙没有读过什么书。 跟九州所有父母一样,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锦衣卫世袭百户!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 皇帝亲自赐名,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恩宠?奇快妏敩 儿子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肯定是少不了的。 还去当什么海盗头子? 皇帝想要扶植李魁奇来制衡自己,这又算什么? “云逍子,神人也!” 看着跪在地上的郑芝龙,孙传庭心中一声惊叹。 一切都不出云逍子所料。 郑森,就是郑芝龙的软肋。 为了儿子,郑芝龙怎么可能不诚心臣服? 云真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竟然对郑芝龙的秉性、底细,掌握的如此清楚。 更为惊人的是,他竟然对海上的局势,也是了如指掌。 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笼络、控制郑芝龙的手段,更是高明到极点! 京中有传言,说云逍子是谪仙。 此时看来,传言一点也不虚。 郑芝龙谢恩完毕,站起身来。 对孙传庭的态度,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接着二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 “红夷不仅船坚炮利,更是狡诈多端,并且一直以来对大明虎视眈眈。” “又如何能说服小琉球的红夷,与我们联合?” 郑芝龙指出了计划中的一个巨大漏洞。 “郑大人所言,朝廷早有算计。” 第200章 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自天启年间,荷兰人战舰进入东亚。 他们所图的,正是为了垄断大明对外的海上贸易。 只可惜大明执行海禁国策,官方禁止向海外通商。 荷兰人试图用武力逼迫大明通商,又被打的满头是包。 迫不得已,才被迫撤到小琉球这蛮荒之地。 如今天赐良机就在眼前,红毛们又怎能不动心? “情报显示,明国最近在国内,大肆捕捉耶苏会传教士,西班牙人的报复将会无比猛烈。” “我本来计划,等明国与西班牙人发生冲突,到最关键的时刻,再集结战舰一举击败西班牙舰队,然后占据漳州、中左所,逼迫明国通商。” “没想到,明国朝廷竟然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与我们联合攻打西班牙人。” “这是主基都,赐予我们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普特曼斯兴奋地敲打着桌子。 与会者门无不振奋,纷纷摩拳擦掌。 “先生们,这一次与明国合作,将会给我们带来难以相信的好处。” “用明国人的话来说,这叫做……一支箭,射死三只鸟!” 普特曼斯双手虚按,会议室安静下来。 “第一,我们可以借助这次机会,彻底消灭西班牙在小琉球的所有力量,重创他们在东亚的舰队。” “第二,垄断明国对外贸易,这正是我们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东西。” 普特曼斯的目光变得炙热。 一名舰长不解地问道:“总督阁下,还有一只鸟是什么?” “消灭郑芝龙!” “完全掌控明国的海域,在明国大陆开辟据点!” 普特曼斯阴沉沉地一笑。 与会者全都吃惊地看过来。 “明国征服这次的计划制定者,无疑很有眼光,并且很精明,却又十分幼稚!” 普特曼斯不屑地一笑。 “明国试图借助我们的力量,来打击西班牙人,来消除威胁。” “他们的意图,恰好就给了我们消灭明国海上力量的机会。” 一名幕僚问道:“总督阁下的意思是,和明国联手击败西班牙人之后,趁机消灭郑芝龙?” 普特曼斯笑道:“这,正是我的计划!” 一名舰长提出质疑:“可是总督阁下,您的这个决定,有违契约精神。” “契约精神?” 普特曼斯一声嗤笑。 随即站起身来,双手扶住桌子,鹰隼一般的目光看向众人: “亲爱的先生们,请你们牢记,能够确保契约得到执行的,不是什么契约精神,而是战舰、大炮!” “要保证让明国兑现他们的承诺,就必须消灭他们的海上力量,让他们成为待宰的羔羊。” “明国的水师,不堪一击,在海上最强大的力量,只有郑芝龙这个该死的海盗!” “消灭了郑芝龙,明国这块蘸满黄油的奶酪,将任由我们享用!” “这,就是我所说的第三只鸟!” 普特曼斯双手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高涨起来。 一名舰长提醒道:“郑芝龙拥有很多战船,并且是一个狡诈的海盗,要消灭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舰长先生,你大概忘了,为我们效力的海盗刘香,实力并不比郑芝龙弱。” “并且前不久,郑芝龙与李魁奇之间,持续发生了将近一年的争斗,实力已经被大大的削弱。” “更何况,我们这次是偷袭!” “我们的战舰,比明国的大、快,我们的大炮射程,比他们更远。” “这一次,我们绝不可能失败!” 普特曼斯自信满满,胜券在握。 …… 中左所(厦门)。 大明福建水师驻地。 郑芝龙答应朝廷的计划之后,就移师此处。 然后等待红夷那边的反应。 此时。 郑芝龙正与兄弟们在战船上议事。 “云逍子舞文弄墨还成,真的懂海上的事情?” “我就怕他是把海战,当成是在写《射雕英雄传》。” “大哥,你可别脑子一热,被朝廷给骗了。” “当年的五峰船主是个什么下场,你可是清楚的。” …… 郑氏众人议论纷纷。 郑芝龙靠在椅子上,用手揉着眉头。 这么多天过去了。 却始终不见有消息从小琉球传过来。 郑芝龙不得不怀疑,云逍子的谋算落空了。 这很正常,毕竟红毛鬼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生性多疑的郑芝龙,甚至开始怀疑,朝廷这次是不是在算计他。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骚动。 一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兴冲冲地叫嚷道: “大当家的,之前派去小琉球的兄弟回来了,红夷那边答应了。” 第201章 股份换土地,谋国之举! 吕祖宫。 一名锦衣青年来到大门前,向门房投递拜帖。 门房的迎客道士见此人年龄不到三十,瘦得跟猴儿似的。 一身华贵衣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极为滑稽。 于是态度十分傲慢。 “拜见云真人?” “云真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边上正好有一群香客路过。 听到锦衣青年的来意,顿时一阵嘲笑。 “云真人是什么身份,也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连内阁的大学士、国公爷想见云真人,都得提前三天投帖子。” “这猴子,恐怕又是看《射雕英雄传》着迷了,向云真人求书的!” 锦衣青年陪着笑,向那迎客道士说道: “鄙人朱聿键,唐王世孙,还请道长通禀一声。” “唐王世孙?” 迎客道士和香客们吓了一大跳。 那可是皇室宗亲,并且马上就要被册封为唐王的藩王啊! 怎么就生了这副模样? 堂堂的藩王长这样,这不是坑人吗? 香客们吓得面如土色。 迎客道士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您稍等,贫道立即去禀报。” “有劳了。” 朱聿键却是依然恭谨,没有丝毫藩王的模样。 不多久。 迎客道士匆匆返回。 然后带着朱聿键进了道观,来到后面的偏殿。 “罪人朱聿键,见过纯阳真人!” 朱聿键双手高举过头,一揖到底。 “唐王切莫如此!” 云逍上前扶住朱聿键。 对于此人,他也是极为钦佩。 没想到竟然长这样…… 好吧,云真人不以貌取人。 朱聿键在客位上落座。 双手放在双膝上,一副谦卑恭谨的样子。 云逍心中一阵叹息。 倒霉的孩子,这是被吓坏了啊! 天主教扶植朱聿键的事情,东厂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崇祯元年,朱聿键被立为世孙。 他被老唐王关押了十几年,父亲又被害死。 其心态可想而知。 西洋传教士此时趁虚而入。 一番忽悠,朱聿键稀里糊涂地就入了教。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西洋传教士竟然谋划着,等谋害崇祯之后,扶植他继位。 结果就有些悲催了。 西洋传教士被连根铲除。 朱聿键又稀里糊涂地被东厂给抓了起来,押到京城。 要不是云逍一句话。 朱聿键即使能保住性命,余生也要在大牢里渡过。 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大喜大悲,朱聿键没崩溃,就已经是不错了。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云真人……” 朱聿键显然还没完全从过度惊吓中恢复过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云逍只得好言抚慰。 正说话间,崇祯走了进来。 云逍点了点头,继续跟朱聿键说话。 最近因为海事,以及水泥股份公司的事情,崇祯来的有点勤。 云逍都有些烦了。 在这道观里,可没有什么皇帝,只有侄儿。 崇祯也不以为忤。 早习惯了。 径自在朱聿键的对面坐下。 云逍继续对朱聿键说道:“你这次来正好,有一件事与你商议。” “云真人尽管吩咐。” 朱聿键正高度紧张,竟是没有察觉来人是谁。 云逍问道:“贫道开办的皇家水泥股份公司,唐王殿下是否知道?” “有所耳闻。” 过几天,水泥股份公司就要召开第一次股东大会。 这件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朱聿键自然是知道的。 云逍说道:“贫道打算出让一部分原始股,与唐王殿下进行交换。” “不不,这怎么好,这怎么敢收?” “云真人想要什么,直接拿去便是,还要交换什么?” 朱聿键连连摆手。 这几天他也听说了水泥股份公司的事情。 也很清楚,原始股意味着转手就是十倍的暴利。 云真人刚刚才救了自己的命。 怎么可能收他的好处? 同时朱聿键心里也十分疑惑。 跟云真人不沾亲不带故的。 为啥对我这么好? 崇祯忍不住出声呵斥:“叔父让你换就换,啰嗦个什么?” 朱聿键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 咕咚! 屁股一滑,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云逍扶起朱聿键,淡淡地说道:“这位,是贫道的侄儿云昊。” 朱聿键看看崇祯,又看看云逍。 一脸懵逼,难道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 “贫道打算拿水泥公司的一部分原始股,与唐王殿下交换藩地的田产,以及水泥石矿藏。” “至于怎么交换,需要派人实地勘探然后再做决定。不过贫道可以保证,绝不会让你吃亏便是。” 云逍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唐王藩地在南阳。 名下不仅有良田千顷。 还有储藏量极大的水泥大理岩矿。 云逍盘算着在南阳建一座大型水泥厂,用于供应中原地区的水泥。 “云真人的美意,在下怎敢不从?” 朱聿键满口答应下来。 “叔父要田产做什么?” 崇祯一脸迷惑地问道。 要矿藏,建水泥厂,这个可以理解。 可拿田产有什么用处? 云逍反问:“民乱的根源是什么?” 崇祯顿时醒悟过来。 如今大明正陷入三百年的王朝周期律中。 全国各地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河南最为严重。 再加上连年灾荒,此时的河南,饥民遍地。 建水泥厂。 可以将一部分失去土地的百姓,转化为工人。 从唐王手里换取土地。 也是为了缓解土地兼并的问题。 并且云逍的目标,显然不是朱聿键一个人。 而是要拿他当榜样。 藩王要是能够从商业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又怎么可能死守着土地不放? 如果解决了宗室。 全国的土地兼并情况,将会得到大大缓解。 叔父,这是谋国之举啊! 股份公司,果然是妙用无穷! “光是从藩王手里换取土地,还远远解决不了问题。” “让东厂去查,抓住把柄,杀一批乡宦豪强,没收他们的田地、家产!” “就从河南四凶开始!” 说到这里,云逍满脸杀机。 崇祯诧异地问道:“河南四凶是什么?” 云逍正要答话,王承恩匆匆而来。 “广东飞奴传书,佛朗机战舰自吕宋岛来袭!” 云逍闻言,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第202章 传说中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份急报,是东厂在广东的人,以飞奴传信的方式送至京城的。 所谓的飞奴,其实指的就是信鸽。 早在隋唐时期,南方广州等地就已经开始用鸽子通信。 那时候出海的船只,开船之后,沿着海路养白鸽,相隔数千里都能将书信传回。 到了大明,信鸽已具相当水平。 “大明战神”朱祁镇年间,淮阳有一天风雨交加,有一只鸽子坠落在一家人的屋上。 屋主正准备将鸽子杀了吃掉,看到鸽子腿上有一油纸封裹的信函。 从信函可以看出,这只鸽子竟然是从京师来的,时间仅有三天。 从淮阳到京师,单是空中直线距离就有一千四百多里,信鸽仅用了三天。 可见当时信鸽的水平之高。 不过由于受到气候、天敌等因素的影响,信鸽在途中经常发生意外,可靠性不高。 因此极少用信鸽来传递军情、公文。 这次东厂从广东传信到京城,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只信鸽。 这份急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驻扎吕宋岛的西班牙人,为了报复大明,一共派出三十多艘战船,其中大型战舰六艘。 在黄泥涌附近,大明水师与西班牙舰队遭遇。 大明驻扎在广东的水师,根本不足以对抗强大的西班牙舰队。 这场海战打下来,大明战损船只二十多艘,战死官兵一百余人。 西班牙舰队靠岸之后,大肆洗劫,残杀大明百姓三百余人,掳走青壮七十八人。 西班牙人依然不肯罢休,舰队继续北上,袭扰广东沿海。 “看来佛郎机人,还没有收到红夷攻打鸡笼的消息,就提早出动了。”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大海上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并且如今的通讯手段太原始了,在茫茫大海上,传递消息更是困难。 原本计划荷兰人先散布消息,并作出攻打鸡笼的架势,让潜伏在热兰遮城的西班牙间谍,传递情报给西班牙人。 然后荷兰舰队与郑芝龙的战船,在吕宋岛与小琉球之间的巴士海峡,夹击自吕宋岛出发的西班牙舰队。 没想到间谍的情报还没有传到,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反倒先对大明动手了。 “之前的谋划,难道就此落空了?” “叔父,可有应对之策?” 崇祯忧心忡忡。 这一战的干系太大,由不得他不担心。 一旁的朱聿键瞪大眼睛。 脑子里更是一阵阵‘嗡嗡’作响。 唐王世孙的眼睛还没瞎。 眼前这位,不是当今天子是谁? 可他为啥把一个道士叫“叔父”? 并且一举一动,跟晚辈没有什么分别。 甚至连国家大事,都要向云逍子征求意见。 这是个什么状况? 难道是自己被关了这么多年,脑子真的坏掉了? 看着崇祯焦急的样子。 叔心里也有点慌……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佛郎机人主动出击,这是好事。”奇快妏敩 “为什么反倒是好事?” 崇祯虽然很困惑,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叔父这么淡定,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 “红夷攻打鸡笼的消息,终究会传递到佛郎机舰队。” “对于佛郎机而言,鸡笼极其重要,重要到不得不救的地步!” 对于这一点,云逍十分肯定。 如今西班牙在东洋的贸易,几乎被荷兰人给抢光了,只剩下鸡笼这一个据点。 鸡笼存在,不仅可以维持贸易往来,还是西班牙通过关岛,连通北美的重要中转站。 如此重要的地方,绝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见崇祯依然迷惑,云逍让王承恩去书房,取来坤舆万国全图。 早在万历时期,大明的官员就以西方世界地图为蓝本,描绘出了将大明居于中央位置的世界地图。 坤舆万国全图当中的地理信息极为丰富。 在当时没有航拍和卫星定位的情况下,基本反映了世界的实际情况,可谓是一个奇迹。 由于操心海上的战事,云逍从皇宫里弄了一份来。 “佛郎机舰队此时在这里,并且继续沿海北上。” 云逍将地图在桌子上展开,指着地图说道: “等他们收到来自小琉球的情报,要想前往小琉球北部救援,就绝不会再绕回去,走巴士海峡。” “而是继续北上,前往鸡笼……” 说到这里,云逍忽然一顿。 仔细看了一会儿地图。 云逍用手指指着小琉球岛南,在荷兰人占据的热兰遮城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不,佛郎机人舰队不会去鸡笼!” “他们定不会舍近求远,前去救援岛北的鸡笼,而是直接去攻打红夷的老巢!” 崇祯眼睛一亮,“叔父的意思是说,佛郎机人这是要围魏救赵?” “西洋白皮,哪里知道什么围魏救赵?” “等佛郎机人得到消息,再去救援鸡笼,不可能再回去走巴士海峡,绕过小琉球岛,路程又太远,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只要佛郎机舰队的指挥官不是白痴,肯定会趁着热兰遮城空虚,去抄红夷的老巢!” 云逍笃定地说道。 崇祯不解地问道:“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云逍指着地图上上的澎湖湾,笑道:“佛郎机舰队要攻打热兰遮城,必走澎湖水道。” “郑芝龙和红夷的战船,就可以在澎湖水道以逸待劳,与佛郎机人决一死战。” “郑芝龙、李魁奇当了一辈子的海盗,对于澎湖附近的海域了如指掌,远非红夷、佛郎机人可比。” “如此一来,我大明就占据了地利,这一战,又将增加一成胜算!” 云逍一番分析,连他自己都有些振奋起来。 历史上,荷兰人与大明在海上有数次交锋。 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原本会发生在三年后的料罗湾海战。 论实力,郑芝龙远不如荷兰人。 结果却是郑芝龙大胜。 其原因,就是郑芝龙充分地利,发挥出战船小的优势,一举击败荷兰舰队。 与西班牙、荷兰舰队在澎湖水道争锋,地利优势同样在郑芝龙和李魁奇。 “如此说来,佛郎机舰队北上,的确是一件好事!” 崇祯抚掌大笑。 随即命令王承恩,立即以八百里加急,同时以飞奴传书福建的孙传庭。 王承恩领命后匆匆而去。 朱聿键嘴巴大张,始终没有合拢过。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崇祯不再忧心海上的事情,向云逍问道:“叔父刚才说的河南四凶是什么?” 第203章 晋商豪强不能杀? 云逍并未回答崇祯的问题。 想了想,反问道:“还记得叔曾经说过的王朝周期律,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循环吗?” 崇祯点点头。 王朝兴衰的天机,敢不记得? 历代王朝兴衰,究其根源,就是土地。 大明如今所有的危机,根子就在土地兼并。 朱聿键满脸迷惑。 他们在说什么,为啥我听不懂? 云逍又问:“还记得李自成吗?” 崇祯神色骤然大变,双拳情不自禁地握紧。 叔父透漏的天机中,将来兵临京师,迫使自己自缢煤山的元凶,怎么不记得? “侄儿曾让人查遍西北各路流贼,当中并无一个叫李自成的。” “叔父可知此人现在身在何处?” 崇祯面露狠厉之色。 有叔父相助,将来自缢煤山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发生了。 然而李自成这个祸根,却是不得不除! 因此崇祯让人在西北流贼中,四处打探李自成的下落。 可查来查去,就是找不到这个人。 叔父肯定是不会算错的。 八成是李自成跟其他流贼一样,用了化名。 这倒也不稀奇。 流贼为了避免亲族受到牵连,全都采用的是化名、外号。 并且称呼十分奇葩,天王多如狗,龙虎满地走。 “李自成现在还并未加入流贼,自然是查不到。” 云逍笑了笑。 按照原有的历史。 李自成因为妻子和人通奸,于是杀了妻子。 随后于去年的时候,同侄儿李过到甘肃投军,很快就升了把总。 去年年末,建奴绕道蒙古入关,朝廷调集天下兵马勤王。 李自成随同甘肃边兵向京师进发,因为闹饷,途中发动兵变,杀了领军的参将和当地县令。 在此之后,李自成才转战汉中,投靠了流贼王左挂。 可历史发生了变化。 因为有了遵化大捷,甘肃边兵并未被调动,李自成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发动兵变。 此时十有八九,还在甘肃军中当把总。 “不必查了!” “不从根源上解决,即使没有李自成,也会有张自成、王自成。” 云逍对于李自成,除了恨其不争,并没有什么恶感。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流贼,如今的李自成,也是被逼到绝境,所作所为并没有错。 也就是后来攻占京师,就开始飘了,最终导致建奴入关。 崇祯见云逍不肯说,也只得作罢。 “你可知道,李自成这区区流贼,最终为什么能够颠覆乾坤?” 因为有朱聿键在,云逍话说的有些隐晦。 崇祯眉毛一挑,“难道是因为……河南?” 云逍点了点头,“总算不是太笨。” 朕就当做是夸奖了……崇祯面无表情,心中反倒有些窃喜。 叔父如此随意,证明没把他当外人,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朱聿键却是吓得一个哆嗦。 这可是大明皇帝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客气? “如今的河南百姓,实在是苦啊!” 云逍重重一声叹息。 他不是什么圣母。 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河南百姓太惨了,但凡有点人性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此时的河南,如同炼狱。 大明的藩王,封于河南的为最多。 除了周、赵、伊、徽、郑、唐、崇、潞八王。 还有封于洛阳的福王朱常洵。 这些藩王占有大量庄田,穷奢极欲。 哪里会去顾及百姓的死活? 听到这里。 崇祯冷哼一声,狠狠地瞥了一眼朱聿键。 朱聿键面红耳赤,面露羞愧之色。 “除了藩王,还有以‘四凶’为首的缙绅豪强。” 云逍面露杀机。 所谓河南四凶,就是四大缙绅豪强。 睢州褚太初,宁陵苗思顺,虞城范良彦,以及南阳曹氏。 这四大凶,通过侵占、投靠、投献,以及巧取豪夺,大肆兼并土地。 光是四凶名下的田产,多的达到千余顷,少的也不下五六百顷。 并且他们豢养豪奴,横行州府,鱼肉百姓,连官府也不敢过问。 底层百姓尽管田地越来越少。 但官府的赋税、兵饷、徭役等,却仍要从他们身上搜刮。 偏偏河南又遭遇到三百年不遇的大灾荒。 旱灾、蝗灾、瘟疫,从未断过。 此时的河南,千里赤地,饿殍千里,一片惨厉景象。 崇祯冷冷地看着朱聿键,漠然问道:“可有此事?” 朱聿键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所言,句句是真!” “百姓没有了活路,不去当寇贼,难道就等着被榨干最后一滴骨髓?”奇快妏敩 云逍一声冷笑。 “如今的河南,就如同是泼上油的干柴。” “一旦有大股流贼进入河南,整个河南将会彻底糜烂,中原陷入大乱!” 历史上,李自成最初被官军打的惶惶如丧家之犬,四处逃命。 正是后来进入饿殍遍野的河南,振臂一呼,无数饥民争相投效。 麾下人马从入豫时的一千多人,骤然暴涨到十几万。 最后在朱仙镇大败明军,从而定鼎中原,为大明挖好了坟墓。 因此大明此时最大的危机,不是来自辽东的建奴,而是河南。 解决了河南的问题,大明的内患就等于是解决了大半。 崇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似水。 云逍接着娓娓而道: “因此叔才打算在南阳建水泥厂,从唐王藩地换取田地,同时解决一部分灾民就业。” “希望唐王殿下能够带好这个头,为所有藩王做表率。” “藩王有大把的银子可以赚,百姓有田可以耕种,可谓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崇祯漠然说道:“这可是叔父给你指出的一条明路。” 朱聿键慌忙说道:“臣……小人怎敢,不,求之不得!” 崇祯这才神色稍霁。 要解决河南的土地问题,就得先从藩王开始。 可这些藩王,又岂是那么好动的? 藩王同皇帝本是一体。 动了藩王,就等于是动摇了皇权的根基。 也只有用利益,来交换他们手中的田地。 并且可以依照此例,解决全国的宗室问题。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解决了大明的一大沉疴。 这可是大明历代皇帝,都不曾解决的大难题啊! 崇祯心中一阵轻松。 接着看了云逍一眼,又是一阵感慨。 为了大明江山,叔父可谓是煞费苦心,用心良苦! 云逍接着面露杀机: “单是解决藩王,还远远不够!” “以四凶为首的缙绅豪强,必须设法彻底根除!” 崇祯有些犹豫了。 皇帝又不是土匪流贼。 更不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杀人简单。 可缙绅是大明权力结构中的重要一层。 杀了河南缙绅,会让天下人心震动,进而引发剧烈的动荡。 这榆木脑袋皇帝,还是得靠银子来驱动…… 云逍笑了笑,淡淡说道:“河南四凶的家产加起来,不下三千万两银子!” 嘶! 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的那点犹豫,瞬间化作乌有。 第204章 摊丁入亩,解决千古难题 “缙绅豪强,盘剥百姓,统统该杀!” 崇祯心中杀意涌动,毅然而又决然地说道。 缙绅豪强杀不得? 鱼肉百姓,挖了大明的根基。 最后甚至逼得朕,在煤山自挂东南枝。 必须杀! 河南四凶? 让你们变成河南四尸! 什么,银子? 朕又不是抄家皇帝,怎么可能是为了银子? 朕杀缙绅豪强,是为了拯救河南百姓于水火! 朱聿键看了云逍一眼,一阵心惊胆战。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啊! 就给河南四大缙绅带来灭顶之灾。 这权势,简直是没边了! 接着朱聿键又看了看崇祯。 这到底谁才是大明的天子? 当然了,这些都只能在心里想想,打死也不能说出去的。 又见真香定律……云逍瞥了一眼崇祯,摇头一笑。 这位崇祯皇帝,学坏了啊! 朱聿键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云逍告辞。 “册封唐王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你回到藩地,把股份换土地的事情,跟其他藩王宗亲都好好说清楚了。” 崇祯瞬间加持皇帝威严,最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其他事情,慎言!” 朱聿键连忙答应,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配殿中,只剩下云逍和崇祯二人。 云逍陷入沉思之中。 崇祯问道:“叔父是在忧心河南之事?” “解决河南乃至全国的土地问题,单靠从藩王手里交换土地,杀几个豪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以工商业来取代农业,又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难以奏效。” 云逍一声叹息。 如今的大明,到处都是窟窿。 真是让贫道操碎了心,脑阔痛! “叔父有些操之过急了。” 崇祯哑然失笑。 想不到叔父也有为难的时候。 着实不容易! 想到大明面临的重重危机,崇祯也跟着叹了一声,连连摇头苦笑:“要想根治这一顽疾,岂是那么容易?” “自古以来,土地,就是一个死结,王安石、张居正解决不了,也无人能解决。” “叔父的股份制,至少要等三五年的工夫方能初步奏效。” 云逍淡然一笑,“谁说没办法解决了?” 崇祯一愣,随即激动起来:“叔父是说,有办法在短期内奏效的法子,解决土地的问题?”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云逍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然后问道:“宗室、官绅、地主,大肆兼并土地,除了巧取豪夺之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投献。” “那些百姓为什么心甘情愿,将自家的田产,托在缙绅名下?” 崇祯想了想,说道:“那是因为,缙绅名下的田产可以免除田税。” 云逍又问:“百姓之所以艰难,又是因为什么?” 崇祯答道:“因为丁税、徭役,以及各种苛捐杂税。” “要是把田税、人头税合并,改为按土地多少来收税呢?” 云逍笑了笑,随即语气笃定:“这叫……摊丁入亩!” 崇祯如同醍醐灌顶,心中豁然开朗。 “好一个摊丁入亩!” “把丁税平摊到田税中,只征收地丁银,长期以来隐蔽在税收中的田亩,统统纳入朝廷赋税。” “如此一来,缙绅豪强再也无法躲避田税,还有谁去想尽千方百计,去大肆兼并土地?” “也将彻底断绝了投献田产的事情!” “并且为百姓减轻了重负,流民问题,也会随之得以彻底根治!” 孺子可教也……云逍谆谆善诱,继续开展启发式教学:“取消了百姓的人头税,人口会如何?” 崇祯一愣,随即振奋击掌:“没有了人头税,百姓将彻底放开了传宗接代,大明人口将会激增。” “人口多了,兵源就会更加充足,又何惧建奴?” 云逍补充道:“人口多了,就会刺激推动工业、商业的发展,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国家强盛,彻底解决王朝三百年因果律。” “等到人口多到大明国内容纳不下时候,可以向海外移民、扩张,这才是大明日不落的根基!” 螨清时期,九州人口从康麻子统治时期的1亿,到千古第一败家子时期,人口高达3亿。 人口数量突飞猛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摊丁入亩的实施,一举奠定了后世九州人口大国的基础。 崇祯虽然不知道将来的历史,却也想得到摊丁入亩带来的诸多好处。 越想越是兴奋。 摊丁入亩,必须搞! 现在河南推行,然后推广全国。 第205章 当名臣,背黑锅 “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关系中原安危。” “必须选派一名能臣,前往河南主持此事。” “叔父可有合适人选?” 崇祯殷切地看着云逍。 摊丁入亩的事情太重要了。 必须托付给忠诚而又能干的大臣。 也只有叔父推荐的人,才能让人放心。 “南居益,可以担当大任!” 云逍想了想,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也是因为最近筹谋海上的事情,才想起南居益。奇快妏敩 南居益,可不是一般人物。 天启二年,荷兰人集结15艘战船,兵1000余人,进犯澎湖。 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在当时是算是一支名副其实的超级舰队。 荷兰人攻击厦门港,并封锁漳州港,以武动威胁大明,必须答应沿海互市,并割让澎湖。 连不怎么管事的天启皇帝都毛了。 当下木匠活也不做了,下令驱逐荷兰人,确保澎湖。 南居益临危受命,担任福建巡抚。 他虽然是个文官,却精通兵法。 并且跟孙传庭一样,是一个狠人。 南居益亲眼目睹荷兰的巨炮战舰,知道正面交锋,断无取胜可能。 于是乎,他搞了一个鸿门宴。 以商谈贸易为由,诱使荷兰人上岸谈判。 然后……南居益就开始不讲什么武德了。 对荷兰使团,好酒好菜一番招。 一场酒喝下来,荷兰人要么被喝的酩酊大醉,要们变成了喷射战士。 南居益趁夜派出小船,火烧荷兰人停在厦门]港的两艘战船,毁掉一艘,另一艘受重创而逃。 天启四年。 南居益自乘船到金门督战,下令明军船队渡海武力收复澎湖。 经历七个月的苦战,最终击败荷兰人,确保澎湖不失。 后来南居益官居工部尚书,因为得罪魏忠贤而被罢官。 崇祯元年被重新起用,却由于替人说情,被崇祯以徇私削籍遣还。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南居益的老家渭南。 南居益拒不投降,绝食七日而死。 如果他能够得到崇祯重用,绝对又是一个孙传庭。 这样的能臣、忠臣,并且性情刚烈,干事不墨守成规,正是主持推行摊丁入亩的不二人选。 崇祯果断地说道:“升南居益为户部尚书,代朕巡行河南,主持一切事务。叔父你看可好?” 云逍顿时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行事雷厉果断,这该不会是个假崇祯吧? 云逍异样的眼神,让崇祯颇为自得。 不是说朕生性多疑吗? 现在怎么说? …… 崇祯回到宫中,立即传诏温体仁觐见。 礼毕。 崇祯问及河南近况。 内阁每隔几天,就要收到来自河南的奏疏。 要么是要银子赈灾的,要么就是某某地方出现流贼,请朝廷派兵镇压的。 反正就没一件好事。 此时崇祯一提到河南,温体仁的头皮阵阵发麻。 “中原百姓处于水火之中,朕夙夜难寐。” “近日朕终于想到一良策,不仅可以从根源上解决河南之患,还能够一劳永逸解决土地兼并这一沉疴。” 崇祯不急不躁,成竹在胸。 温体仁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吹牛逼也要有点谱才行吧? 王安石、张居正都没能解决的顽疾。 就你? “此法,名为摊丁入亩!” 崇祯将云逍的话,改头换面,向温体仁一番解释。 温体仁目瞪口呆。 崇祯微微一笑,问道:“温卿,如何?” “此法,此法胜过两税法、一条鞭法!” “若是此法得以推行,必将惠及天下百姓,永固大明国本。” “陛下之圣明,尧舜不及也!” 温体仁满脸亢奋,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虽然表演有点用力过猛,内心的震惊与敬佩,却是真的。 不过却不是钦佩面前的皇帝陛下。 老温心里明的跟镜子似的。 这哪里是陛下的主意? 除了云逍子,别无他人! 云逍子,有经天纬地之大才! 王安石、张居正不如也! “过了,言过了!” 崇祯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像是绽放的菊花一样灿烂。 温体仁又是一通马屁奉上。 “好了。” 崇祯摆摆手,“摊丁入亩之法,就由温卿来建言。” 温体仁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说道:“由臣来建言?” 崇祯眉头一皱。 这个温体仁,以前不是很能揣摩朕的心思吗? “陛下赐臣名垂青史的机会,臣,叩谢天恩!” 温体仁连忙跪下,感激涕零地说道。 陛下的心思,当然明白。 这是要让自己当出头鸟啊! 可自己心甘情愿啊! 自古以来,能够名留青史的大臣又有几人? 自己担任内阁首辅以来,还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 这个摊丁入亩一旦推行,那将是影响后世、青史留名的丰功伟绩。 自己这个首议者,必将成为一代名臣! 张居正都得靠后站! 别说是给皇帝做挡箭牌。 就是豁出老命,粉身碎骨也要干啊! 背个黑锅又算什么? 同时温体仁心中雪亮。 这肯定又是云逍子的主意。 心中不禁满是感激。 “平身吧!” “回去写一份奏疏,明天呈上来,先让内阁和六部议一议。” 崇祯挥挥手。 …… 五天后。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第一次股东大会,在勺园利召开。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召集百官,于平台商议摊丁入亩之策。 与勺园和谐、愉快的气氛截然不同,平台如同是沙场交锋,虽然没有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却是有的。 哪个官员家里,不是良田无数? 哪个大臣身后,没有大批缙绅支撑? 摊丁入亩,不仅是要硬生生地从他们身上刮一层油,还要挖掉天下缙绅的根基。 大臣们不炸锅才是怪事。 作为提议者,温体仁首辅的身份都不好使,立即被群起而攻之。 不过也不乏公忠体国,而又有远见卓识的大臣。 薛国观、李邦华、王象晋等大臣,纷纷发声,力挺温体仁。 崇祯一直十分闲适地端坐御座上,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看着乱糟糟的朝堂。 还是叔父有先见之明啊! 这次如果亲自下场,提出摊丁入亩。 被大臣们这么挡回来,场面就不好收拾了。 叔父教的这个帝王权术,真是高明,学到了! 第206章 推行新政,海上烽烟起 “启奏陛下,臣有一些话,想跟诸位同僚们说道说道!” 英.国公张维贤站出来,大声奏道。 崇祯颔首道:“讲!” 英.国公是勋贵之首,并且威望极高。 百官们都是十分好奇。 他此时站出来,会为谁说话? “诸位!” “你们所争的,无非是田税的事情。” “老夫就有些不明白了,如今有铁杆庄稼不要,反倒死盯着田里。” “铁杆庄稼,不光能赚大把的银子,还旱涝保收。” “田地里,又能抠出多少银子来?” “再说了,跟那些泥腿子百姓抢活命粮,你们不觉得寒碜吗?” 张维贤老气横秋,颐指气使。 众人面面相觑。 一名大臣说道:“英.国公说的铁杆庄稼,莫非指的是……股票?” 张维贤捋着胡须,颔首笑道:“如今除了股票,还能有什么铁杆庄稼?” 接着他大谈股票的好处。 好像是买了股票,从此十几代富贵,都不用发愁了。 很多大臣被说的怦然心动。 也有人无语苦笑。 这里正议论着国家大政呢! 你在这里大肆吹嘘股票,合适吗? 可看到崇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没人这时候去触霉头。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之前的陛下了。 此时的朝堂,更不是东林党人所谓‘众正盈朝’的时候了。 一人站出来向张维贤提出质疑: “据本官所知,纯阳真人开办的皇家水泥股份公司,只出售了两成多原始股。” “也只有少数人能买得到,咱们想买也买不到,国公爷说的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 张维贤笑道:“云真人说了,还有六成多原始股,准备在以后公开出售三成出去,而他只留三成。像老夫这种已经买过的,就没资格再买。” 百官顿时兴奋起来。 “并且等水泥股份公司挂牌之后,手里的股票还可以进行交易,只要出价高,谁都能买得到。” “云真人还说了,不仅是在京城,接下来还要在南阳,随后在各地,创办大量的水泥厂。” “诸位只要眼光放远一点,放心大胆地往里面投银子,还愁赚不到钱?” “白花花的银子就放在那儿呢,非得去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说句实话吧,用不了几年光景,田产根本就不值钱了!” 张维贤的一番话,让朝堂上一片哗然。 锦衣卫纠察正要阻止,被王承恩用眼神阻止。 英.国公这是在帮云真人打广告呢! 百官对股票越热心,股票就越值钱,怎么能阻止? 等张维贤吹嘘的差不多了。 崇祯开口道:“关于这个股份公司,朕也有一些想法。”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朝廷已经推行开海之策,准许对海外贸易往来。”. “朝廷不仅收取赋税,还要成立一个官方海贸股份公司,与海外进行贸易。” “朕的大致想法,这个股份公司,将由官方控股,同时准许民间参与。” “按照大明律令,四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朕今天就开一个口子,众卿手中有闲钱的,可以购买海贸公司的股票。” 哗! 众臣顿时沸腾起来。 按照太祖留下的祖制,规定四品以上官员不得经商。 四品之下,则可以适当经商。 只不过如今,没人把这条祖制当回事。。 在场的哪个大臣、勋贵,名下没有店铺、田庄,府上没有专门打理生意的管事? 否则张维贤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在朝堂之上,大谈股票的事情。 如今皇帝亲自开口,可就不一样了。 并且那可是官办的海贸公司啊! 绝对是有赚不赔,并且还是大赚而特赚。 海贸的利润有多大? 开国时期的沈万三知道吧? 那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 沈万三从哪儿赚的那么多的银子? 不就是海贸吗? 如今朝廷实行开海,海贸就是一座挖不尽的金山。 可肥的是沿海的那些狗大户。 自己想分一杯羹,也找不到门路。 如今朝廷成立股份公司,允许民间参与。 等于是给了每个人,发大财的机会啊! 并且赚的,还是清清白白的银子。 砸锅卖铁,也要全都投进去啊! 谁敢阻拦开海,就跟他们拼命! 大臣们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这可比以往,要真心实意多了。 “叔父所言,分毫不差!” “任何事,都要靠利益驱动!” 崇祯心中一阵感慨。 随即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摊丁入亩,势在必行!” “朕决定,首先从河南开始试行!” “委南居益为户部尚书,巡行河南,主持推行摊丁入亩,河南境内一应官民、兵马,皆听从调度!” “东厂、都察院跟进,严查不法之事,合力推进新政!” 那些反对的官员,知道大势已去。 陛下连东厂、都察院都出动了。 显然是要以铁腕手段,来推行摊丁入亩。 挡肯定是挡不住了。 一旦摊丁入亩,田税上去了,又没法避税,正如张维贤所说,以后的田产肯定是不香了。 再说了。 有了新的赚钱门路,并且还是赚大钱的路子。 谁愿意去跟泥腿子百姓抢食? 看到沸腾的朝堂,崇祯微微一笑。 接着想到开海能否顺利,全靠海上的一战了。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叔父提出的摊丁入亩,肯定会有阻力,却无人能阻止。 可在叔父在海上的谋划,就难说了。 茫茫大海,不可操控的因素实在太多。 谋划再好,随时都会有变数。 可千万不要出任何纰漏才好! …… 广东,海澄县。 大明闭关锁国,海澄县是唯一的通商口岸。 因此这里成为九州第一大港,无比繁荣,素有“小苏杭”之称。 此时。 海澄县月港,却是炮火连天。 海面上。 来自吕宋的西班牙战舰肆意张狂。 大量明国水师战船、商船被摧毁,残骸在海水中漂浮。 西班牙战舰靠近海岸,不断向岸上开炮。 岸上的炮台、防御被陆续摧毁,不断有军民殒命于炮弹之下。 随后西班牙士兵乘坐小船登陆。 一百多名明国士兵、青壮,向海滩冲了过来。 为首一名年轻官员,头戴纱帽,身穿圆领绿袍。 他一手持着盾牌,一手握着单刀,奋勇杀向刚刚登陆的西班牙士兵。 第207章 不能一睹云逍子仙颜,平生大憾 西班牙舰队旗舰上。 舰队指挥官依麦斯·达斯马里纳,正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海岸。 “残害传教士的异教徒,接受来自主的怒火吧!” 站在一旁的传教士费尔南多,看着被战火吞没的海港,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依麦斯收起望远镜,笑着说道:“费尔南多神父,天主会看到这一切的。” 神父咬牙恨声说道:“指挥官阁下,我建议登陆后,像屠宰猪羊一样,将所见到的一切明国人,统统杀光!” “不,神父大人,恕我不能从命。” “我接到的命令,除了报复明国,还要抓捕更多的奴隶。” “我们建设港口,需要大批的奴隶,而那些土著猴子又懒又没用,也只有聪明而又勤劳的明国人最好用。” 依麦斯笑着否决了费尔南多神父的建议。 “那真是太遗憾了!” “我还想兑现当初的誓言,吊死、烧死这些可耻的异教徒,一直到摧毁这个可耻的种族!” 费尔南多遗憾地耸耸肩。 依麦斯笑道:“很快你就会如愿以偿的,我的神父大人!” 海岸上。 刚刚登陆海滩的西班牙士兵,立足未稳,被冲来的大明士兵、青壮冲到近身。 接下来一场混战。 那身穿绿袍的官员,竟是勇不可当,接连砍杀七八人。 其他兵民也都悍勇无比。 西班牙人节节后退,竟然被逼退到海里。 依麦斯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立即下令:“那一定是明国的大官,俘虏他!” 他哪里知道,大明官服的学问。 官服为绿袍,只不过是低的不能再低的九品官,再往下,就是吏了。 后续的西班牙士兵陆续登陆。 明国军民寡不敌众,除了那官员受伤被俘之外,其他悉数阵亡。 那官员腿部中弹,被俘后怒骂不止,最终被西班牙士兵五花大绑,押上小船,送到旗舰上。 依麦斯居高临下,俯视着年轻官员,“明国官员,报上你的姓名、官职。” 一名汉人翻译,将依麦斯的话翻译给官员听。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大明国英德县主簿,通州阎应元是也!” 官员昂首挺立,傲然说道,声如雷鸣。 没错! 此人正是十一年后,在江阴率十万义民,面对二十四万建奴铁骑,两百余门重炮,困守孤城八十一天,使建奴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气壮山河、名留千古的江阴典史。 那位临死前,写下“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悲壮绝命诗句的阎应元。 阎应元本是通州人氏,举人出身,此时才是三十四岁。 去岁年末。 建奴绕道蒙古,突袭大明,京畿戒严。 通州是京师门户,又是漕粮转运的要地,绝不容有失。 为了防范建奴,通州严防死守。 阎应元率家中青壮协助守城。 适逢军士闹饷发生兵变,阎应元奋身作战,立下大功。 年初的时候,阎应元被授广东韶州英德县主簿。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个职务,原本是阎应元在十一年后,赴任江阴典史之初,因为平定盐盗有功,朝廷调他转任的官职。 由于母亲病重,且道路堵塞,没能成行。 在这个时空,因为云逍的出现,多出了一个遵化大捷,历史发生了转变。 阎应元的命运也随之改变,没有了江阴典史的经历,却被提前授予英德主簿。 他早在一个月前,就从通州动身,前来广东赴任。 由于路途遥远,一直到今天,才经过海澄县。 恰好碰上西班牙战舰来袭,阎应元率领随从,与大明士兵并肩作战。 结果终因势单力薄,被西班牙人所俘。 费尔南多神父大声喝道:“跪下,向万能的主赎罪吧!” “下跪?” 阎应元一声嗤笑,“本官跪天跪地跪祖宗,怎么可能去跪你们这些西夷强盗?” 旁边的西班牙士兵上前,举起火枪,就要朝阎应元身上砸下。 “我很敬佩你的英勇。” 依麦斯朝士兵摆摆手,然后朝阎应元倨傲地说道:“明国官员,你现在是我的俘虏,我有权处死你!” “我阎应元,俯仰无愧天地,死又何惧?” 阎应元放声大笑。 “汤若望、龙华民等传教士,不仅为明国带去了信仰,还带去了先进的文明。” “而你们明国,却残暴地捕捉、杀害传教士和主的信徒!”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统统都要下地狱!” 被激怒的费尔南多,愤怒地咆哮起来。 “你们西洋传教士,在大明的所作所为,早就被纯阳真人在《大明日报》中,揭露的一清二楚。” “你们的狼子野心,诸多罪行,早已天下皆知,现在却说什么给大明带来信仰、文明?” 阎应元一阵冷嘲热讽。 “纯阳真人?” “《大明日报》?” 依麦斯和费尔南多面面相觑。 他们在吕宋岛,接到大明大肆抓捕传教士和教徒的消息。 至于其中的详情,还真不怎么清楚。 “我大明,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有数千年的文明。” “你们这些西夷,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同野人无异,也敢狂言,给我们带来信仰和文明?” “我大明,更有云逍子这等仙神一般的奇人。他识破你们西夷的阴谋,将传教士和教徒一网打尽,从此玉宇澄清,沆瀣尽扫!” “你们所谓的天主,别说是子虚乌有,凭空杜撰,就是真的存在于世,他也是连给云逍子提鞋都不配!” 阎应元不屑冷笑。 随即仰天长叹,满脸遗憾:“不曾亲眼见到云真人仙颜,平生大憾!” “照你这么说,云逍子就是罪魁祸首?” 依麦斯满脸阴鸷,面露杀机。 “狂妄的异教徒,你竟敢亵渎天主!” “绞死他,立即绞死他!” 费尔南多指着阎应元,愤怒地叫嚷起来。 立即有西班牙士兵上前,将阎应元拖到桅杆旁。 将一根绳子打上一个圈,套在阎应元的脖子上。 阎应元面带笑容,昂首待戮。 第208章 鲨鱼入网,八罩岛之战 两名西班牙士兵拉住绳索,阎应元脖子上的绳套勒紧,眼看就要殒命。 依麦斯忽然说道:“放开他,把他同那些奴隶关押到一起!” 费尔南多不解地说道:“指挥官阁下,你的仁慈,不应该用在异教徒的身上。” “神父大人,你难道没有看出,对于这个明国官员而言,死亡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他既然如此忠诚于他的国家,那就让他亲眼目睹,我们的舰队蹂躏明国,杀死明国人。”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痛苦和折磨!” “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个跟明国沟通的人,这个明国官员正是合适的人选。” 依麦斯笑着说道。 费尔南多连连点头:“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依麦斯当即让人放了阎应元,并命人给他治伤,跟被抓获的明国人一起关进底舱。 海岸上,西班牙士兵已经占领月港,准备继续攻入海澄县城,大肆劫掠。 这时,依麦斯收到来自马尼拉总督府的命令。 依麦斯立即下令岸上的士兵回船,然后召集舰长开会。 “刚刚收到总督大人的命令!” “我们在热兰遮城的情报人员送来消息,该死的荷兰人,舰队已经从热兰遮出发,攻打鸡笼和淡水!” “总督大人命令我们,立即增援鸡笼,给荷兰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依麦斯一拳砸在会议桌上。 舰长们个个面露惧意,再也看不到面对明国平民时的凶狠。 在大海上,西班牙人吃尽了海上马车夫的苦头。 这次总督让他们前去增援鸡笼,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指挥官阁下,等我们赶到鸡笼,荷兰人恐怕已经攻占了我们的要塞。” “到时候舰队没有地方获取补给,将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我建议给总督大人写信,请他更改命令!” …… 依麦斯摆摆手,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总督大人的命令,必须得到执行,鸡笼必须营救!” “但是我认为,直接增援鸡笼,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因此我决定,舰队直接进攻热兰遮城!” 依麦斯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海图,手指在热兰遮城的位置上,重重地一点。 第209章 火海战术 “显而易见,我们中了荷兰人的诡计!” 依麦斯看着海面上一字排开的荷兰战舰,有一种一头撞进罗网的感觉。 “荷兰人不是去攻打鸡笼了吗?” “他们的舰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费尔南多神父脸色苍白,满脸不可置信。 “神父大人,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所谓的攻打鸡笼,完全是荷兰人故意释放出来的假消息。” 依麦斯收起望远镜,脸色阴沉的吓人。 接着他皱着眉头,困惑地说道: “很奇怪!” “荷兰人为什么会选择现在与我们决战?” “他们很清楚,想要在大海上消灭我们,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让我困惑的是,他们又怎么能断定,我们会攻打热兰遮城?” 依麦斯的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指挥官阁下,现在不是困惑的时候。” 费尔南多在胸前划着十字。“指挥舰队与荷兰人战斗吧,主将与你同在!” 依麦斯压下心中的不安,向传令官下达战斗命令。 荷兰舰队的旗舰上。 “西班牙人,果然上当了!” “明国人的预测,完全正确!” 普特曼斯看着杨帆驶来的西班牙舰队,心中一阵欣喜。 随即心里又生出强烈的震惊与不安:“东方人的智慧,实在是太可怕了!” 旗舰大副不屑地说道:“明国的水师不堪一击,光有智慧,也战胜不了我们的强大战舰!” “你说的很对!” “因此,这次不仅要消灭西班牙人,还要彻底消灭郑芝龙!” “明国人只适合呆在陆地上,大海,永远是我们的猎场!” 普特曼斯微微一笑。 随即向各战舰发出进攻信号。 风帆炮舰时代的战术,与以往大不相同。 不再是浆帆时代单一的靠撞击和接舷登船战。 而是以炮战为主。 战术其实很简单。 一旦在海上发现敌军舰队。 己方舰队立即一字排开,向敌人推进。 当与敌人接近的时候,每艘战舰立即向最近的敌舰开火。 双方战舰错开之后,再各自调转航向。 然后继续互殴。 一般情况下,战舰编队会在海上排出十几里甚至更长的战线。 并且海战会陷入胶着状态,从开战到结束,往往要花上好几天时间。 此时的西洋战舰上,装备了大炮,威力剧增。 然而此时的炮弹都是实心弹。 即使是最大的32磅炮弹,也无法将敌舰击沉。 最多在敌舰上炸开一个大洞,却无法破坏战舰的整体结构。 除非是运气好,使用烧红的炮弹,引燃敌舰的火药库。 像电影中那样,纯粹靠火炮把敌舰击沉的情况,其实是很少见的。 更多的时候,是靠炮弹击中战舰产生的溅射,杀伤敌舰上的敌人。 然后用火炮掩护接近对方,最后还是靠登船拼枪、拼刺刀来解决问题。 所以此时的海战,无非就是船多胜船少,炮多胜炮少。奇快妏敩 这次荷兰和西班牙投入的战舰数量相差不大。 而荷兰人的战舰性能、火炮威力,要胜西班牙一筹。 然而在大海上交战,这样的优势击败对方都很难,更难以做到全歼。 西班牙人即使打不过,却是随时可以逃走。 因此西班牙战舰并没有怯战。 双方在八罩岛和七美屿之间的海域,打得热火朝天。 战斗一直持续了两天半。 西班牙一方,一艘大型战舰被俘获,七艘中型战舰重伤。 荷兰人这边的损失,要比西班牙人要稍好一些,却也十分有限。 “这场战役继续下去,将毫无意义,撤退吧!” 西班牙指挥官依麦斯当机立断,下令撤出战斗。 旗舰往往是敌人重点攻击的目标。 西班牙旗舰这次也不例外,从表面上看遍体鳞伤。 底仓也被炮弹轰击出好几个破洞。 关押在底仓的明国人,被炮弹砸死砸伤数人。 阎应元从洞口看到了海面上的情况。 “是红夷的战舰!” 阎应元虽然不认识荷兰战舰上悬挂的军旗,却也能猜出他们的来历。 “西夷战舰,在我大明沿海烧杀抢掠!” “此时又肆无忌惮地在海上交锋,视我大明为无物!” “我若能生还,必重振我大明水师!” 阎应元一拳砸在船舱上,眼眸中一片决然。 就在这时,另一侧传来一声惊呼:“快看,快来看!” 阎应元拖着伤腿,挪动到船舱另一侧。 从炮弹撞击造成的裂痕朝外看去。 就见遥远的海面上,一个个黑点朝着这边移动而来。 等靠的近了,才看出竟是一艘艘战船,数量高达一百五十余艘。 主舰叼斗之上,悬挂着一面将字纛,迎风飞舞。 “水师!” “那是咱们大明的水师!” “水师来救咱们了!” 船舱内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很多被抓来的明国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阎应元看着看着,心中的振奋,渐渐被担忧所代替。 大明水师的战船,数量远超佛朗机。 可与佛朗机战舰相比,有如狼与大象。 甚至有很多是渔船。 战船上火炮的数量以及威力,自然无法同佛朗机战舰相提并论。 狼的数量再多,能打得过大象? “我虽然身陷囹圄,却绝不能坐以待毙!” 阎应元觉得自己该要做点什么。 …… 大明水师的旗舰,是一艘三桅炮船。 郑芝龙脱了官袍,穿着一件对襟短褂。 他紧盯着越来越近的西班牙舰队,脑海中浮现出孙传庭的话。 “纯阳真人在信中说到,西夷船坚炮利,不可立敌,只可智取!” “西夷战舰,夹板坚牢难破,须用火攻,方得获胜。” “与西夷海上对决时,挑选精通水性的水师士卒,将大竹锯筒,每人腰间带两个。” “让他们乘坐渔船,船中麻棕灌油,并硝磺引火之物,船头以铁链带钉。” “西夷战舰船高炮远,难以命中渔船,划动渔船直冲到战舰边,钉住战舰船体后点燃,人跳下水,泅水而回。” “此海战之法,名为火海战术!” …… “云逍子,竟然也是海战行家!” “他好比是那诸葛孔明,我就是那周瑜!” “这一次,在这大海之上,来一个火烧赤壁!” 郑芝龙一阵大笑,随即下令放出渔船。 他却是不知道,‘火海战术’的首创者哪里是云逍。 而是他郑一官自己! 只不过那是三年后,在料罗湾与荷兰人大战时才用上。 第210章 俘获旗舰,云逍子号 “荷兰人,竟然跟明国水师相互勾结!” 依麦斯恍然大悟。 随即不屑地一声冷笑。 “就凭一群海盗,驾驶着渔船,就想打败我们的无敌舰队?” 周围的军官们一阵哄笑。 “向我们的战舰发布命令!” “摆脱荷兰人的追击!” “撞碎、击沉这些乞丐一样的明国海盗,让他们统统去见鬼吧!” 西班牙舰队有着跟海盗交战的丰富经验。 因此依麦斯有足够的理由,轻视这支由海盗构成的大明水师。 不得不说,这些东方海盗十分难缠。 就跟鬣狗一样,最擅长的就是偷袭、骚扰。 击溃一群海盗很容易。 然而要想消灭他们,却是十分困难。 但是凭一群海盗,就想拦截强大的西班牙舰队,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需一次撞击,那些海盗的战船,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被撞得粉碎。 这时,舷窗边负责瞭望的军官大声提醒:“明国水师,开始向我们发起攻击!” 依麦斯拿起单筒望远镜。 只见二十多艘渔船,脱离明国水师船队,朝着这边快速驶来。 随着渔船越来越近,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船头带着倒钩的锋利撞尖。 “不要让他们靠近,炮击,击沉他们!” “放下舢板炮艇,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接近战舰!” 身经百战的依麦斯,顿时醒悟过来。 西班牙战舰的船头,巨炮发出一声声咆哮。 炮弹落在水中,掀起一股股水柱冲天而起。 这年代,大炮的命中率,那是相当的……喜感。 况且渔船又太小了。 战舰大炮齐发,二十多艘渔船,竟是完好无损。 渔船与战舰之间的距离迅速被拉近,很快就进入大炮射击的死角。 西班牙的舢板炮艇与渔船遭遇。 小船之间的战斗,明显是海盗出身的大明水师士兵的强项。 在付出五六艘渔船的代价之后。 其余的渔船与战舰亲密接触,并且是永不分离的那一种。 渔船撞上战舰后,撞尖死死地钉在船体上。 火枪从战舰上发射的枪弹,根本无法给伏在船底的明军士兵,造成任何威胁。 第211章 巾帼秦良玉,云逍子不过如此 啊……嚏! 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云逍,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澎湖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吧!” 云逍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忧色。 昨天东厂转来一封自福建而来的飞奴传信。 信中说,西班牙舰队正朝热兰遮城进发。 依照计划,郑芝龙、荷兰舰队已经在八罩岛海域设伏。 云逍松了一口气。 随后却反倒更加紧张了起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次海战的意义。 要是胜了。 往近一点说,可以保证大明沿海数十年的安宁。 要是往远处说,九州未来数百年的命运都将为之改变。 虽然计划看上去没什么漏洞。 可大海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或者是一次意外,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战争的结局。 要是输了。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大明水师都难以出头。 大明沿海将会被西洋战舰肆意蹂躏。 海上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大半都会被白皮们拿走。 这是云逍绝对不能承受的结果。 关心则乱,云真人接连好几晚上都没睡好觉。 今天早上他赶到浑身疲惫无力,于是去蒸了一个桑拿。 结果……给整感冒了。 先是鼻涕、喷嚏。 中午过后就开始发烧。 感冒这种病,即使是放到后世,去医院也要花上千儿八百的,甚至好几千也不是没可能。 放到这个年代,云真人也没什么好办法。 于是给自己开了一副药,喝过之后,躺在外面晒太阳。 啊……嚏! 又是一个喷嚏。 “这又是哪个混蛋,在背后咒骂我。” 云逍嘟囔了一声,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若是云真人知道,打喷嚏的原因,是某个海贼王用他的名字命名了大明水师头号战舰。 说不定会喷出一口老血来。 云逍睡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帮他按摩脑袋。 按摩的手法十分熟悉,云逍自然知道是谁,闭着眼睛问道:“医馆开业三天了,生意怎么样?” 身后传来程雪迎幽怨的声音: “一共接待了两个病患,一个摔破脑袋的孩子,一个牙痛的婆婆。” 云逍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天前,程雪迎正式出师。 不过她并没有回永平。 而是留在京师,开了一家医馆。 她家是名医世家,自然不缺开医馆的银子。 医馆就在吕祖宫斜对面。 程大夫美其名曰,能随时向云逍请教医术。 这年头,一个年轻女子开医馆,哪个敢登门? 要是有生意,那才是怪事。 “慢慢来,第一次,都有些难。” 云逍劝慰了一句。 接着又道:“你可以打出我弟子的名号,生意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可从来没说过拜你为师!” 程雪迎幽幽说道。 弟子? 想得美! “那还是别开医馆了,留在我身边,专门给我按摩。” 云逍一边想象着在桑拿房里,身穿比基尼的程雪迎帮他按摩的唯美画面,一边习惯性地把身子往上挪动。 脑袋就要往上靠的时候。 从院子门口传来一声咳嗽。 程雪迎如同被蝎子扎了一般,迅速让到一旁。 云逍靠了个空,脑袋又是一阵昏眩。 林景和走了进来。 “云真人,有好多香客来问,今天的《大明日报》,怎么没有连载《射雕英雄传》?”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云逍漠然说道:“贫道身体有恙,停更半个月。” 林景和一阵苦笑。 要是真的停上半个月。 吕祖宫还不得被‘黑白双煞’、‘全真七子’给拆了? 见云逍心情不好,林景和也不敢相劝,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又返了回来。 “外面有三名客人,说是奉了圣命前来。真人见还是不见?” 云逍脑袋昏沉的厉害,皱着眉头说道:“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往我这儿弄?” 林景和吓了一跳,忙道:“陛下听说云真人病了,特意派了一名姓毕的太医,专程来为云真人看病的。” 云逍心中一阵欣慰。 这个‘侄儿’,总算是有点孝心。 “另外还一名妇人,自称叫秦良玉,带着一名病患,前来请云真人治病的。” 云逍的脑袋有些发晕。 请了一个太医来给自己治病。 又送来一个病人,让自己治。 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第212章 见过强买强卖,没见过强迫人治病 毕太医走上前,要给云逍搭脉。 “不用了,贫道已经给自己开过药了。” 云逍婉拒。 也就是一个感冒而已。 要是连这点小病,都还要靠别人来治。 那面子往哪儿放? “听陛下说,云真人的医术高超,下官也是佩服的紧。” “然而医不自治,风寒不是什么小毛病,云真人又是万金之躯,万万不能耽搁了。” 毕太医继续坚持。 陛下亲自过问的事情。 来到吕祖宫,却连病都没瞧一下,回去怎么交差? 至于云逍子的医术…… 陛下的话听听也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当真。 “毕太医的好意,贫道心领了。” 云逍说道:“还是先看看马夫人的病吧。” 毕太医提醒道:“马夫人患的是血痈之症。” 他也是好意。 所谓血痈,是一种急性化脓性疾病。 现在的医术,只能减缓症状,根本无法根治。 由于马夫人的特殊身份,崇祯又亲自下令。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想尽办法医治。 可由于她的血痈之症太过严重。 太医们用尽了法子,也没什么效果。 毕太医出身贫苦之家。 又在民间行医多年,深知百姓疾苦。 云逍的所作所为,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可敬佩归敬佩,治病救人却是另外一回事。 马夫人的血痈之症,肯定是没法治。 要是给云逍治出个好歹,对他的名声可是极为不利。 这才好心提醒云逍。 “血痈?倒也不难治。” 云逍轻描淡写地一笑。 他从来不敢低估此时太医的医术。 尤其是名医,那可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后世绝大多数的医生。 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给现在的太医提鞋都不配。 很多网文当中,穿越者凭医术来打脸太医。 这样的狗血桥段,云逍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过血痈……云真人有挂,真心是有把握。 “陛下亲口对下官说,云真人能够治愈背疽?还有预防、治疗鼠疫之法?” 云逍的神态,让毕太医有些恼怒。 于是决定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免得他误人误己。 “我的徒弟,也就是这位程大夫就可以。” 云逍指了指程雪迎,笑着说道。 机会难得,帮程大夫打个名气。 免得她的医馆开张没几天,就关门大吉。 程雪迎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 “程章锦的医术极为高明,我也是知道的。” “可程家丫头才多大,行医多少年,也敢所能治背疽,能防治鼠疫?” “即便是医圣复生,也不敢说出如此狂言!” 毕太医被激怒了,来自一位正直医者的愤怒。 “为医者,关乎病人的性命。” “我等自当慎之又慎,又岂能儿戏?” “就拿鼠疫而言,更是关乎万千百姓的生死,国家社稷安危。” “怎能信口开河,这要误多少人性命?” 毕太医越说越怒。 程雪迎小心翼翼地说道:“毕太医,云真人说的……” 毕太医厉声喝道:“小丫头,闭嘴!” 年轻女医生没人权…… 云逍同情地看了一眼程雪迎。 强忍着笑,朝程雪迎说道:“程大夫,把病人带到客房去诊治。” 秦良玉勉强露出笑容,说道:“云真人身体有恙,我还是改日再来。” 开什么玩笑? 连毕太医都不怎么相信你的医术。 居然还让徒弟来给儿媳治病! 并且还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徒弟! 本来好歹还能活个几年。 这要是让咱们马家,立马开席啊! 说完,秦良玉就让两个护兵抬走张凤仪。 云逍忽然开口:“秦宣慰使,你想抗旨?” “云真人这是何意?” 秦良玉一愣,随即露出愠怒之色。 “陛下让你带病人来吕祖宫,贫道连病看都没看,你就带人一走了之。” “你这不是抗旨不遵是什么?又置贫道于何地?” 云逍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良玉。 秦良玉和毕太医目瞪口呆。 见过强买强卖的,强迫女人办事的也屡见不鲜。 还从来没有见过,强迫病人治病的! 程雪迎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好生霸道! 云逍说道:“程大夫,带病人去客房治病。” “把人抬进去!” 第213章 神药大蒜素 对于秦良玉这名留青史的巾帼英雄,云逍发自心底的敬佩。 张凤仪是她的儿媳,同时也是赫赫有名的女将。 如果患的是别的病,云逍又怎么可能放心地让程雪迎去治? 至于血痈……云真人不敢说有有把握,至少也是百分之百能治好。 那是因为,云真人有大蒜素。 大蒜素,是一种有机硫化合物。 在这个年代,可谓是灵丹妙药。 不仅可以抑制和灭杀多种球菌,甚至能对付多种真菌、病毒。 并且是现阶段最容易制造的抗菌药物。 以现在的条件,青霉素、链霉素之类的,想都不要去想。 因此云逍在道观里时常备有大蒜素。 由于大蒜素无法长时间存放,还特意用冰块封着,存放在地窖里。 并且只要等到大蒜素尸魈,就立即制作出新的来补充。 大蒜素对血痈这种病有奇效。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是不可能一下子就痊愈。 却至少可以从疮口,看出明显的效果。 “老身错怪云真人,惭愧万分!” 秦良玉性情耿直、刚烈,当即就要给云逍躬身赔罪。 云逍赶忙起身制止,“小小误会,何足挂齿?” “云真人果然是神仙中人。” 秦良玉叹道,“救命大恩,马家定会结草衔环相报。” “秦宣慰使满门忠烈,贫道素来敬仰万分。” “治疗马夫人的病,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云逍说的倒是真心话。 她秦良玉戎马一生,征战立功无数。 满门忠烈,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 面对这样的人物,她的报答,哪里承受的起? 秦良玉越发敬佩。 真不愧是谪仙人! “云真人,这是什么药物?” “为什么气味如此难闻,治疗血痈却有如此奇效?” 毕太医实在是憋不住了,有些失礼地插话。 话一出口,就察觉到自己冒失了。 这可是能救命的秘方。 哪个医者,不是当成是命根子一样藏着掖着? 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外人? 云逍笑了笑,“毕太医想知道啊!” 毕太医讪讪笑道:“下官冒昧,云真人见谅。” “马夫人服药时间太短,一时看不到明显药效。” “请毕太医明天早上来,见到效果之后,贫道再与毕太医讲。” 云逍倒不是推辞。 凡事都要用事实说话。 明天见到大蒜素的效果,说的话才更让人信服。 当然不是为了无聊的装逼打脸。 而是对医学上,尤其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鼠疫。 有些想法要跟太医院的人细谈。 “那下官明天再来。” 果然不出所料……毕太医心里一阵失望。 云真人这明显是在推辞。 不过这很正常,圣人都有私心,况乎常人。 只能是明天再过来,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这个,这些药物,能否送与下官?” 毕太医举起手里的瓷瓶,面色尴尬。 “毕太医若是想要,可以多带几瓶。” 云逍让杜大寒又取来三瓶大蒜素,交给毕太医。 又将大蒜素的用法,细致地说了一遍。 毕太医如获至宝,拿着大蒜素,喜哄哄地离开吕祖宫。 秦良玉陪着张凤仪,在道观住下。 毕太医回到御药房。 太医院并不在皇宫之内。 皇帝或是后妃一旦体感不适,去太医院传太医肯定不现实。 从太医院到皇宫,快的都要一个时辰。 这要是有个什么急病,等太医赶到,人都凉了。 因此皇宫之内另设了一个御药房,又称圣济殿。 太医院每天派有四名御医在这里轮值。 今天恰好毕太医也是轮值御医之一,这才被派去给云逍看病。 毕太医一进御药房,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问了其他御医,这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因为给田贵妃看病,吃了挂落。 其实田贵妃生的也不是什么大病。 也就是上火了,额头上长了一个疖子。 除了脑袋疼、难看,并没有什么大碍。 只需要喝上几服汤药,在饮食上稍加注意也就是了。 可田贵妃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竟让御医开药,必须明天早上就能见好。 这可就难为御医了。 天底下哪有这种奇效的药? 结果田贵妃十分恼火。 留守的三名御医,被承乾宫管事的太监,给训得狗血淋头。 御药房的太监、宫女甚至还挨了板子。 如果是皇后娘娘或是其他嫔妃,那也就罢了。 这位田贵妃,可不是寻常嫔妃。 别的不说。 上次她的父亲田弘遇,牵扯到谋害皇帝的大案中。 这可是要诛九族的。 谁知田弘遇只是被罢了官,赶回到江南老家闭门思过。 并且田贵妃依然恩宠不衰,常被陛下招去侍寝。 可见她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见三位同僚郁闷焦急的样子,毕太医想了想,说道:“我去给贵妃娘娘诊治。” 其他三人大吃一惊,随即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 不过无人开口相劝。 这位毕太医,名为毕荩臣。 (历史上的确有此人,太医院名医,后在抵御建奴中殉国。陆荩臣也真有其人,王象晋的字也真的是荩臣,三个荩臣,纯属巧合) 毕荩臣是从民间征辟入太医院的。 他精通治疗伤寒,也擅长治痘疹等流行性疾患。 这些病都是最常见的。 毕荩臣几乎是药到病除,因此在太医院的名气极大。 同行是冤家,太医院同样也不例外。 这时候他主动去触田贵妃的霉头,自然不会有人劝阻。 毕荩臣跟御药房的太监说了一声。 很快就得到批准,被带到田贵妃居住的承乾宫。 御医给皇帝和后妃看病,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给皇帝看病,至少四名御医同时觐见。 然后要经历一些列繁琐的程序。 给嫔妃看病,虽然没那么繁琐,却有诸多禁忌。 御医是见不到嫔妃的,而是由御药房的宫女把脉。 然后将症状和脉象,说给在外等候的御医。 最后才由御医再开药方。 悬丝诊脉这种神仙手段,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御药房的宫女,已经为田贵妃把过脉。 直接把她的症状、脉象跟毕荩臣说了。 第215章 瘟疫传播三环节 云逍急忙上前,扶起毕荩臣。 秦良玉心中,震撼万分。 九州的历史,也是一部与瘟疫对抗的血泪史。 从古至今,九州大地上的鼠疫肆虐,从未断绝。 九州无数大医,无不把根除瘟疫,主要是鼠疫,当成是毕生攻克的高山。 华佗、张仲景、孙思邈…… 一代代医者,为之呕心沥血,将生死置之度外。 然而鼠疫一直猖獗于九州大地。 如同死神,掠夺一批又一批百姓的生命。 若是真的解决了鼠疫之患。 不知能让多少人活命。 让这人间,将会少无数苦难。 正如毕荩臣所言,这是福泽万代的大功德。 云逍子即使不是神仙。 将来也会被百姓,当神仙世代供奉。 看到二人的神色,云逍心中一阵感叹。 要想根除鼠疫,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林梳儿送上早餐。 云逍招呼二人:“先吃点,然后再细说。” 毕荩臣虽然急不可耐,却也只得耐着性子。 用过早餐后,云逍开始上课。 “单凭一个治疗的药方,也只是能多救一些人。” “真正想要根除鼠疫,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于预防。” 云逍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鼠疫。 不过从书上看到的历史,就已经让他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别的不说。 一场黑死病,夺走2500多万欧洲人的命。 想象那个场面,是何等恐怖。 李自成后来之所以能够顺利拿下京城。 鼠疫,占了多半的功劳。 不解决鼠疫。 别说是什么大明日不落。 能让大明保住最后的元气都难。 “请云真人详说。” 毕荩臣打起十二分精神。 “瘟疫,种类繁多,以后有机会与毕太医细说,今天只说鼠疫……” 云逍整理了一下,徐徐道来。 毕荩臣忽然开口:“云真人,且稍等,借下官纸笔一用!” 云逍让程雪迎去书房,取来纸笔。 “云真人,请讲。” 毕荩臣准备好后,正襟危坐。 “任何传染病,也就是瘟疫,之所以肆意传播蔓延,都必须具备三个基本环节。” “传染源、传播途径和易感人群!” “鼠疫,同样也不例外!” “只要切断三个基本环节的任何一个环节,就可以终止数以传播。” …… 毕荩臣掀起阵阵狂澜。 从古至今,关于瘟疫的著述不少。 却从来还没有人,能解释清楚,瘟疫从何而来,通过什么途径传播。 云逍开门见山,直指要害。 单凭这些,就足以颠覆以往关于瘟疫的理论。 不仅是鼠疫,其他瘟疫同样实用。 毕荩臣一边竖着耳朵听。 一边奋笔疾书,不敢有丝毫错漏。 “鼠疫的根源,是一种眼睛看不到的病菌。” “这种病菌,主要借助老鼠身上的跳蚤来传播。” 听到这里,程雪迎提出质疑: “既然眼睛看不到,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问的真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个世界上,有不计其数的东西,由于太过微小,是我们的眼睛无法看到的。” 云逍指着窗户方向,“就比如这灰尘。” 一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内。 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肉眼看不到的病菌,比这些灰尘还要小的多。” “有一种器具,能够将看到的东西放大无数倍,因此借助这种器具,可以看到病菌。” 云逍一边解释,一边琢磨着。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把显微镜给造出来。 程雪迎道:“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器?”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云逍淡然一笑。 “哪有什么仙器?” “改天抽空试试,看能不能造一台出来。” “到时候你们就能看到,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造仙器?! 毕荩臣心中掀起一阵狂澜。 早有传闻,说云真人是谪仙下凡。 如今看来,有九成是的! 接着陆荩臣振奋起来。 要是有了这种可以看到疫气,不,病菌的仙器。 有多少不治之症,可以迎刃而解? 陆荩臣感到尘封的大门即将打开。 一个前人从未接触过,什么想都不曾想的世界,就要展开。 就在云逍跟二人讲解的时候。 崇祯带着田贵妃,来到配殿外。 见屋内有外人。 二人自然不便露面,于是径自来到隔壁的厢房。 厢房与配殿之间有一道窗户。 因此能够将这边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偷听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崇祯早就习惯,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人被跳蚤叮咬,或是吃了被老鼠接触过的粮食,都有可能染上鼠疫。” “而感染了鼠疫的人,痰液、脓液,乃至说话时飞出的飞沫,都会传染给他人。” “因此要预防鼠疫,首先要做的便是灭鼠、灭蚤,清除粪便、垃圾。” 说到这里。 云逍忍不住叹了一声。 陆荩臣诧异地问道:“云真人何故叹气?” “这些措施看似简单,要想做到,又谈何容易?” “那些闹饥荒的地方,连树皮草根都吃光了,何况是老鼠?” “饿极了的百姓,四处找老鼠洞,跟老鼠抢粮食吃,甚至吃病死的老鼠的都有。” “而这些正是鼠疫连年爆发,而无法断绝的原因。” 配殿内沉默了下来。 厢房中,崇祯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拳头。 就一个字,穷! 百姓穷苦的根源,又是因为土地。 崇祯想到这次来吕祖宫的目的,又是一阵忧心忡忡。 叔父提出的‘摊丁入亩’,是解决土地兼并问题的良策。 前些日子,温体仁在朝会上提出来,不可避免地遭到群臣激烈反对。 崇祯画了海外贸易这张大饼,这才将百官的反对意见压下去。 委任南居益的圣旨,已经发往陕西渭南。 大批东厂番役、都察院御史,也被派往河南。 连日来,《大明日报》在为摊丁入亩造势。 崇祯每天都能收到各种歌功颂德的奏疏。 然而就从昨天开始,风向陡然变了。 民间谣言四起。 崇祯也陆续收到弹劾奏章。 弹劾的对象除了温体仁、王象晋、张维贤。 甚至包括此前一直赋闲在家的南居益。 崇祯收到东厂密报,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西班牙舰队袭扰广东沿海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京中。 海上贸易,绕不开西夷战舰,以及不计其数的海盗。 如今大明水师不堪一用,连防护沿海都没办法。 又怎么在海上,对付西夷的战舰,以及那些海盗? 海外贸易这张大饼,又怎么可能变成现实? 第216章 大明皇帝的刀,依然锋利 风向突然反转,还有一个原因。 江南的士绅集团,开始发力了。 一千多年以来。 九州的士绅阶层,赖以维持的根基有两样。 耕! 读! 摊丁入亩,让士绅失去‘耕’上的优势。 这就等于是挖了他们的根基。 他们又如何能轻易退让? 肯定会想尽千方百计,阻挠在河南试行摊丁入亩。 并且有很多江南富商。 多年来通过向海外走私,赚的盆盈钵满。 如今朝廷开海,对他们毫无益处,反倒断了他们的财路。 因此他们也会跟士绅站在一起,极力阻挠。 这次可不是跟上次那样,杀一批东林党人、复社成员,就能解决的问题。 脑阔疼啊! “即使是叔父,也难以想到完全之策吧!” 崇祯在心里叹了一声,注意力转移到云逍的讲解上。 云逍一口气讲了一个多时辰。 随后毕荩臣和程雪迎,又问了很多细节。 云逍有问必答,并且尽量说的详细、周全。 毕荩臣将所有笔记,仔细整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收好。 “云真人今日之教诲,让下官受益终身。” “天下医者也必将受益无穷,并惠及大明亿万百姓。” “云真人,请受下官一拜!” 毕荩臣整理衣冠,朝着云逍深深一揖。 云逍扶起毕荩臣,摇头说道:“贫道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实事要靠你们来做。” “大明医者,义不容辞!”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 “下官将联络天下医者,竭尽全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陆荩臣昂然说道。 程雪迎握住拳头,脸上尽是决然之色。 云逍点点头,拱手道:“拜托了。” 陆荩臣接着满怀希冀地说道: “云真人今天只是说了鼠疫,不知什么时候,能讲一讲其他瘟疫。” “到时候下官邀约一些医者前来,聆听真人教诲!” 云逍说道:“等稍闲一些的时候,贫道定个时间,再给毕太医消息。” 顿了顿,又道:“不仅是瘟疫,医学方面的东西,都可以系统地说一说。” 这个决定,他不是随性做出的。 大明日不落,可不仅只靠国家强大。 且不说什么民富。 最起码百姓的生存能够保障。 因此云逍决定利用自己知道的知识,给大明的医学指一个方向。 也就是指一个方向而已。 九州的医者,从来就不乏能人。 也不缺医德高尚的大医。 “下官先谢过云真人!” 陆荩臣大喜。 隔壁厢房中。 田贵妃忽然说道:“臣妾觉得,叔父不似仙人。” 崇祯眉毛一挑:“嗯?” “纵观道门典籍,以及各种关于仙人的传闻。” “仙人,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不问人间疾苦。” “而叔父却是处处为大明江山社稷,百姓福祉,绝非仙人作为。” 田贵妃的话,让崇祯连连点头。 “臣妾以为,叔父不是仙人,而是……圣人!” “每逢大乱,必有圣人出,叔父,就是因乱而降世的圣人!” 田贵妃看向隔壁,一双美眸中,尽是崇敬之色。 崇祯深以为然,心中的忧虑,也在瞬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叔父在,何惧那些牛鬼蛇神? 自己却为此忧心忡忡,着实可笑! 等毕荩臣告辞,秦良玉也带着儿媳离开吕祖宫。 崇祯与田贵妃这才过来见云逍。 刚开口没说几句话。 王承恩匆匆而至,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 “温体仁遇刺?!” 崇祯霍地站起身。 云逍的神色也是大变。 温体仁是当朝首辅。 纵观大明历朝,首辅有被杀、被流放的。 却还从来被刺杀的。 这简直是在大明王朝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 “陛下勿忧,元辅虽遭人行刺,却并无大碍,行刺者也被当场擒获。” 王承恩忙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温体仁早上离府,准备入内阁。 刚出门,一名在门口等候的官员上前,声称有要事相告。 这名官员名叫夏元杰,是吏部文选司的一名正六品主事。 并且此人还是温体仁的门生。 因此温体仁毫无防备,身边的护卫也全然不备。 第217章 神机妙算海贼王 澎湖湾。 八罩岛北部海域。 清晨。 一艘长二十多丈的风帆战舰,正迎着朝阳,逆着风,绕着‘之’字型线路航行。 战舰的船体伤痕累累,甚至前桅杆,也被炮弹轰击成两段。 却依然不失其威武、霸气,宛如一头海上王者,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域。 这艘盖伦船,正是西班牙舰队的旗舰。 以前叫安达卢西亚号,此时更名为——云逍子号。 上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船、渔船,散布在四周的海面上。 这处海域,到处都是暗礁、急流。 舰船在这里航行,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奇快妏敩 何况此时又是逆风航行,危险系数又增加了很多。 然而云逍子号以及众多舰船,却如同一条条游鱼,畅行无阻。 云逍子号指挥室。 “壮哉,我大明水师!” 阎应元正透过舷窗,向外远眺。 看到远处航行的大明水师舰船,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站在一旁的郑芝龙,得意地一笑。 “下官有一事不解,还请郑将军释疑。” 阎应元神态十分恭谨,眼神中透着敬佩。 这倒不是因为郑芝龙的水师,救了他一命的缘故。 更不会是因为,郑芝龙的身份。 而是阎应元昨天,亲眼目睹郑芝龙料事如神,为其所折服。 昨天阎应元绝地反击,控制西班牙旗舰。 郑芝龙很快登舰,并迅速接管战舰。 郑芝龙的主力战舰,多数是西洋舰,其中就有少量风帆战舰。 因此掌控这艘旗舰,并非什么难事。 接着郑芝龙直接下达命令,水师舰船立即撤离战场,向西北海域驶去。 几艘西班牙战舰,原本成了瓮中之鳖。 由于郑芝龙的撤离,得以顺利逃脱落网。 阎应元见状,向郑芝龙提出质疑: “为何不配合红夷战舰,将佛郎机人一举歼灭?” 郑芝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歼灭佛郎机后,必定是红夷偷袭我之时!” 话才是刚落音。 一发炮弹落在战舰不远处的大海中。 紧接着,红夷的战舰一起开火。 只是大明水师舰船已经脱离大炮射程,射了个寂寞。 阎应元当场就惊呆了! 郑芝龙若是撤离稍晚一会儿。 这次大明水师即使不全军覆没,也会损失惨重。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曾经的海盗,竟然有这样的谋略! “阎大人有什么疑惑,但讲无妨。” 阎应元的神态,让郑芝龙颇为受用。 如今的大明,文官压制武官,武轻文重的风气愈演愈烈。 统领重兵的总兵、参将,见到五品的郎中,都要低头哈腰,曲意逢迎。 郑芝龙自己更是有过亲身经历。 他归降朝廷的时候,手下海盗三万余人,船只千余艘。 可到了福建地方。 区区一个七品官,都敢将他呼来喝去。 而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阎应元虽然只是一个九品文官,可那也是文官。 并且此人的能力,胆略,连郑芝龙都不得不心生敬佩。 加上他这次的功劳,日后的前程肯定是非同小可。 这样的人物,对自己如此恭敬。 郑芝龙感到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阎应元问道:“郑将军既然为了摆脱佛郎机战舰,为何不顺风航行,反倒要逆风向东?” “云……本将早有预料,依附于红夷的海盗刘香,会在澎湖湾内设伏。” “我大明水师若是继续向西北航行,不出两天,就会遭受红夷、刘香夹击。” 郑芝龙智珠在握,就差一把羽扇在手。 云真人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 剽窃,不,冒用一下他的计谋,这不为过吧? 正说话间。 主桅杆上的瞭望塔上,负责观测海面的水手大声示警: “敌舰!” “后方有敌舰追来!” “有红夷战舰,也有海盗的战船!” 云逍子号上面顿时骚动起来。 “果然被郑将军料中了!” “若不是郑将军及时转换航向,此时恐怕已经陷入敌人陷阱!” 阎应元由衷敬佩,赞道:“郑将军神机妙算,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愧对云真人,不当人……郑芝龙淡然一笑,“阎大人过誉了!” 当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下去。 云逍子号和所有水师舰船,全都调转航向,迎面正对后方。 阎应元留意到,有十几艘小船落在后面,不住地朝海水中丢东西。 等水师的所有舰船全部调转船头,排列成阵线,又全部放下船帆和船锚,停在海面上。 阎应元不懂就问:“郑将军,这是打算与红夷和海盗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不,本将打算在此地,全歼红夷与刘香!” “阎大人稍坐,且看本将,今日大破贼寇!” 郑芝龙自信地一笑,大将之风尽显。 阎应元大吃一惊。 他虽然不怎么懂海战。 却也能看得出,大明水师明显处于劣势。 郑芝龙哪里来的自信? 不多久。 后方追击的舰船遥遥可见。 有荷兰人的大型风帆战舰。 也有海盗常用的蜈蚣船、渔船。 数量超过三百艘,远远看去,让人头皮发麻。 敌舰越来越近。 郑芝龙舰队却毫无出动的意思。 轰轰轰! 荷兰战舰上的大炮开始试射。 炮弹落在距离云逍子号仅有一百多丈。 郑芝龙依然安之若素,淡定的很。 阎应元心中紧张到极点,同时对郑芝龙也敬佩到极致。 轰! 一艘荷兰战舰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突然一声巨响。 船头位置被炸出一个大洞,海水狂涌而入。 战舰很快头重脚轻,用不了多久就会沉没。 轰轰轰! 接连又是五艘荷兰战舰和海盗船爆炸。 其中两艘荷兰战舰重伤,一艘海盗船的船头被炸得粉碎。 整个阵线顿时大乱。 阎应元吃惊地问道:“郑将军,那莫非是水底雷?” 随即困惑地说道:“不对啊,水底雷必须以人引爆,或是以信香定时,哪有触之即爆的?” “此雷,名为混江龙!” “这种水底雷,只要舰船碰上就会引爆。” “这混江龙水底雷,正是歼灭贼寇的利器!” 郑芝龙一番解释。 阎应元一声惊叹:“郑将军,真神人也!” “云逍子,真神人也!” 郑芝龙在心中一声赞叹。 第218章 无他,海上贼破矣! 早在七十多年前。 大明就制造出世界上的第一颗水雷,名曰:水底雷。 这种水雷的外壳以木制,用绳子衔接铁锚,由此可操控投放的深度。 万历年间的露梁海战中,大明水师就曾经使用水底雷,击沉瀛寇战舰。 不过现在的水雷,都是人工引爆。 或是以信香延时引爆的‘水底龙王炮’。 ‘混江龙’这种触发式水雷,一直到七年后(1637年)才问世。 郑芝龙这次所使用的‘混江龙’,是某个披着道袍的理工狗弄了出来。 早在计划这次海战的时候,他将制造方法交给孙传庭,然后交给福建水师赶制。 “下官不懂海战,却也知道,这种水底雷,必将影响日后的海战。” “郑将军,真是旷世奇才!” “大明有郑将军,水师纵横四海,驰骋大洋,时日不远矣!” 阎应元手掌连拍舷窗,振奋异常。 郑芝龙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笑笑不语。 反正以后跟这个小官不会有什么交集,等上岸后就各奔东西了。 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了解到这次海战的内情。 让他保持对自己的这份敬仰,挺好! 水雷打乱了荷兰人和刘香的舰船阵线。l 这时候,郑芝龙下令出击。 阎应元嘴巴张了张,却没有提出质疑,心里却是极为困惑。 单凭一个水底雷,还无法左右整个战局。 论战舰的数量和战斗力,特别是荷兰人的风帆战舰,敌方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再加上海盗刘香,论战斗力也不比郑芝龙弱多少。 郑芝龙现在占据的唯一优势,就是处于顺风位置。 可这依然弥补不了之间的差距。 郑芝龙看出阎应元的担心,自信满满地一笑。 “阎大人不必担心,我还有两样海战利器。” “一为‘神火飞鸦’,一为‘火龙出水’!” “有这两样利器,这次必定可以重创敌舰!” 阎应元骇然看向郑芝龙。 神火飞鸦,以前曾有耳闻。 只是这种火器,以前多用于攻城战。 用于海战,还是第一次听说。 至于火龙出水,却是闻所未闻。 混江龙,神火飞鸦,火龙出水…… 眼前这位,是个正经的海盗……水师大将吗? 就喜欢看你吃惊的样子…… 郑芝龙又轻描淡写地开口:“不仅有这些海战利器,我大明水师这次,还有一支奇兵!” 阎应元道:“莫非是福建水师?” “福建水师?” 郑芝龙露出鄙夷之色。 这里所说的福建水师,是朝廷原有的水师。 一共只有两千多人,百余艘早就落伍的老式战船。 指望他们当奇兵? 郑芝龙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李魁奇!” “李魁奇?” 阎应元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 李魁奇原是郑芝龙手下的海盗。 跟刘香一样,属于当年郑芝龙拜把子的‘十八芝’的一员。 郑芝龙归降朝廷后,与李魁奇分道扬镳。 从去年年末,一直到今年年初,双方大战不休。 一直从闽海,转战至粤东海域。 二月的时候李魁奇兵败被俘,传言已经被孙传庭给杀了。 他又怎么成了郑芝龙的奇兵? “难道,难道……” “郑将军与李魁奇的交战,都是故意演给西夷看的?” “为的就是这次大战?” 阎应元恍然大悟,骇然看向郑芝龙。 要不是云真人,李魁奇坟头已经长满草……郑芝龙笑而不语,神秘莫测。 阎应元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在他的眼里,郑芝龙已经与诸葛亮合二为一。 于是……两天后。 东南季风掠过澎湖湾,带着些许硝烟气息,吹到了大陆。 卷入福建布政史司,惊飞了一群飞奴,朝着京城方向飞去。 京中某知名道观。 书房中。 云逍舒适地躺在软椅上,不紧不慢地口述着。 柳如是正在伏案疾书。 没办法,《射雕英雄传》停更太久。 《大明日报》‘编辑部’天天都有人送菜刀。 再不更新,就会闹出人命了。 于是乎,云真人只得打消了挥刀自宫的念头。 “上回说到,郭靖上了桃花岛,与黄蓉分开后,凑巧救了周伯通。” “周伯通不仅将《九阳真经》让郭靖死记硬背,还传了他降龙十八掌与经脉逆行……” 说着说着。 柳如是停笔看过来,眼神怪怪的。 云逍诧异地说道:“怎么了?” 柳如是幽幽开口:“《九阳真经》、经脉逆行是什么?周伯通传给郭靖降龙十八掌?” 云逍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柳如是说道:“你心中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心中的担忧,却是自动涌了上来。 澎湖海战,应该已经有了结果。 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柳如是看到,云逍的风轻云淡下面,隐藏着的忧虑与疲惫,心中莫名一痛。 这家伙,肩上扛着大明江山安危,定是累极了。 柳如是站起身,“你的风寒刚好,头还痛吧,我来替你揉揉。”. 贫道尚未成年……云逍看了一眼那汹涌之处,摇头说道:“不必了,继续写书吧。” 这时,道观的知客道人前来禀告,有东厂的人转来一封急信。 云逍心中一紧,接过信件。 从中取出一张二指宽的纸条。 看了一眼后,又不急不躁地放了回去。 柳如是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云逍慢悠悠的说:"无他,海上贼破矣!" 随即放下书信,起身从容迈步朝外面走去。 柳如是好奇地拿过书信,看了一眼。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三月二十三日,郑大破佛朗机舰队,毁战舰十余艘,俘获旗舰,毙夷酋。 二十七日,郑、李大破红夷、盗刘香,毁大小舰船百余艘,俘祸不计其数。 嘶! 柳如是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欣喜若狂。 看向朝外面从容而去的云逍,不禁为他的气度所折服。 惊闻大胜消息,竟然还能如此风轻云淡,宠辱不惊。 这家伙……有谢安之风! 柳如是没有看到,有谢安之风的云真人,在走出书房后的一幕。 他的左脚被右脚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上。 第219章 打脸,是要讲究技巧的 崇祯比云逍还要早收到澎湖海战大捷的消息。 不过与云逍相比,崇祯可就不怎么稳重了。 他的恣意大笑声,小半个皇宫几乎都能听到。 夜晚,崇祯与周皇后共寝。 半夜时分,周皇后被崇祯的笑声惊醒。 看到熟睡中的崇祯笑容满面。 周皇后哑然失笑,接着又是一阵心疼。 “陛下在结识云逍子之前,何曾有过笑容?” 看到崇祯斑白的两鬓,一声喟然长叹。 接着心中一阵庆幸,又是一阵感激。 五天后。 何乔远和孙传庭的奏折送抵京城。 崇祯收到奏折后当即微服出宫,来到吕祖宫。 云逍接过奏折,看到了几眼,目光陡然一凝。 “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崇祯心中一凛。 叔父向来淡定从容,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 能让他变色的事情,那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难道奏折有问题? “阎应元!” 云逍喃喃念出奏折上出现的一个名字。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在心中默念着阎应元的绝命诗,一时心潮澎湃。 能够穿越这个时代,接触到这等气壮山河的英雄。 这又是何其幸甚? “阎公,你好!” “这个世界有我,就不再有江阴八十一日!” “阎公,此生不会有戴发效忠的悲壮,却会让你绽放光彩!” 云逍露出灿然笑容。 “阎应元此人,必是大才!” 崇祯默默地将阎应元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云逍继续往下看,先是一阵目瞪口呆,随即火冒三丈。 “云逍子号?” “郑芝龙,简直是胡闹!” 云真人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郑芝龙这个海贼王,竟然也会拍马屁? 可这样做,会招来多少嫉恨? 崇祯笑道:“郑芝龙以叔父之名,来命名水师旗舰,这是好事,叔父何必动怒?”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训斥的话到嘴边,最后又忍了回去。 好吧! 贫道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 也不在乎多那么几个。 等以后见了郑芝龙,再收拾这个马屁精。 第221章 大捷!大明水师怒海称雄! “众卿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今日过后,可就不再有机会了。” 崇祯温言说道,目光从众臣身上掠过。 多数官员纷纷低头,无不腹诽不止。 东洋有红夷,南洋有佛朗机。 连沿海都守不住,哪里来的海外贸易? 还能指望海外贸易赚银子? 陛下这是想银子想疯了,居然打起了百官的主意。 要命,请便。 要银子,免谈! 难道皇帝还能强卖不成? 且看朕这次,如何将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崇祯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连声冷笑,向随堂太监问道:“都记清楚了?” 随堂太监奏道:“刚才认购的大人们,全都记录在案,一个不漏。” “散朝吧!” 崇祯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大臣们一阵错愕。 这就完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百官满心困惑,正要散去。 张维贤忽然咳嗽一声,笑眯眯地开口: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定于明天在芍园公开售卖股票,有意的切莫错失良机啊!” 很多大臣动起了心思。 海外贸易,就不指望了。 那个水泥公司,可正红火着呢! 户部、工部正在筹划。 准备将修建皇陵、兴修河道的事情,全都交给水泥公司承建。 甚至还有传闻,说是从通州到京城的官道,也要铺成水泥路面。 这可都是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有了这么多工程,水泥公司还不赚的钵满盆盈? 现在购买股票,肯定拿不到原始股那么低的价。 可毕竟是铁杆庄稼,旱涝保丰收的那种。 也有一些大臣鄙夷地看着张维贤。 堂堂国公爷,居然天天忙乎着生意上的事情。 脸呢? 体统呢? 陛下也是一样。 纵观历史。 一心做生意的皇帝,有几个不是昏君? 这次竟然还想空手套白狼,哄骗大臣的银子。 以后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绝对会成为千古笑谈。 温体仁叹了一声,默默地朝殿外走去。 百官如同避瘟神一样躲着他。 一个摊丁入亩,让他站到了全体官员、士绅的对立面。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孤臣,百官眼里的工贼。 温体仁可以不在乎这些。 可这次被人行刺,对凶手的处罚,却不痛不痒。 并且看皇帝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不会,也不能替温体仁撑腰。 他以后的名声可就臭了。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望,荡然无存。 哪里还有颜面,呆在首辅的位置上? 在百官眼里,温体仁就像是被主人遗弃的狗。 “温大人!” 王承恩来到温体仁的身边。 温体仁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王公公有何见教?” 王承恩笑呵呵地说道:“云真人常说一句话,让子弹飞一会儿,元辅是否还记得?” 温体仁一怔。. “这会儿工夫,子弹怕是要飞到了。” 王承恩‘嘿嘿’一笑,大步而去。 温体仁走出大殿,觉得外面的阳光,变得明媚灿烂了许多。 …… 兵部左侍郎侯恂下朝后回到府中。 刚在书房中坐定。 侯方域匆匆而至:“父亲,今天朝会上商议海贸股份的事情了?” 侯恂摆摆手,问道:“老家有什么消息没有?” 此人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归德府(河南商丘)人。 他本是东林派系。 由于官声极好,政绩也极为突出,不掺和党争。 因此在上次的传教士事件中,并未受到波及。 侯恂是河南人,侯氏本就是河南望族。 因此这次摊丁入亩在河南试行,他自然会极力反对。 “家里来信说,南居益以及东厂、督察院的人,全都到了开封。” “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动静,应该是因为朝野反对,陛下那里也拿不定主意,他们不敢妄动。” 说到这里,侯方域一声嗤笑,面露不屑,“摊丁入亩?陛下怎么不直接下令,抄了全河南缙绅的家?” 这位将来的散文三大家之一,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领袖。 今年只有十八岁,才华横溢,年少轻狂。 天底下能够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实在不多。 (史上的侯方域,此时仅十二岁,剧情需要加以调整) 顿了顿,侯方域接着说道:“倒是一些地方,流民越来越多,闹出了不少乱子。” 侯恂冷哼一声,“这些流民,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家饿死,而要出来扰乱这太平世界?” 侯方域笑道:“父亲大人跟这些流民置个什么气?” “陛下受那云逍子蛊惑,执意推行摊丁入亩。” “大明会越来越乱,为父这是为江山社稷忧心啊!” 侯恂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侯方域不解地道:“摊丁入亩,不是温体仁这个佞臣提出来的吗,怎么与云逍子有关?” “温体仁又是个什么货色,能想出摊丁入亩这种绝户计?” “除了云逍子,再无他人。温体仁,不过是出头鸟罢了!” 侯恂一语道出真相。 “云逍子倒是写的一手好诗词,没想到竟是如此阴狠。” “听说江南才女柳如是,已经成了他的侍妾,若是有机会抢了过来……” 侯方域露出痴迷之色。 不等他把话说完,侯恂的神色大变。 “云逍子心狠手辣,晋商、传教士、东林党、复社,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你竟然想去招惹他,想给咱们侯家招祸吗?” 侯方域闭上嘴巴,眼神中却尽是不屑。 侯恂接着说道:“云逍子自绝于天下,自有人会除掉他,还轮不到你。” 侯方域奇道:“难道已经有人准备,对云逍子下手了?” 侯恂摆摆手。 正要将话题转移开来。 看到侯方域手中握着一卷报纸,于是问道:“今天的《大明日报》,又说了一些什么?” “正要禀报父亲大人。” 侯方域展开报纸,放到书案上。 侯恂拿起来,展开看去。 看到头版上的新闻,他的身体一震。 《大捷!大明水师怒海称雄!》 等看完这条新闻,侯恂的脸色变得苍白。 握着报纸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侯方域诧异地问道:“水师大捷,这是好事,父亲为何如此作态?” “大势已去,大势去矣!” 侯恂一声长叹,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第222章 几家欢喜多家愁 “水师大捷,大明对海外的贸易往来,从此畅通无阻。” “朝廷成立股份公司,陛下准许官员参股,咱们侯家从此也多了一个银钱来源。” “父亲为何反倒如此惊惶?” 侯方域困惑不解。 他生性风流,常年流连青楼,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有了海贸,家里多了进项。 以后要钱,也就不会那么抠抠索索。 大好事一桩,老头子这是抽什么风? “今天陛下在朝会上,并未宣布水师大捷的事情。” “反而直接让大臣们认购股份,海上不宁,谁敢往里面砸银子?” 侯恂这时候明白了,这次是被皇帝给耍了。 侯方域紧张起来:“父亲没有认购?” 侯恂苦笑着摇头。 侯方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金山放在眼前,竟然拒之门外。 老家伙,你可真行! “鼠目寸光,你懂个什么?” 侯恂有些恼羞成怒,板着脸训斥儿子。 “海外贸易一成,朝中所有大臣,就会被陛下绑到他的战船之上。” “并且这次陛下有意设局,大臣们获知水师大捷的消息,又岂有不去求着入股的道理?” “大臣们有求于陛下,不光不会反对摊丁入亩,反倒会极力推动。” “到时候朝廷也就可以强力推动政令,地方官府和士绅想要阻挠,无异于螳臂当车!” “陛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侯恂一阵长吁短叹。 那神情,就跟老祖坟被挖了一般。 顿了顿,侯恂重重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这绝非陛下行事风格,定是云逍子的算计!” 侯方域悻悻说道:“云逍子捣弄出来的这个股份制,也未必能赚到银子,说不定亏了呢!” “云逍子的算计,岂是你能揣度?” “明天他在芍园公开出售股票,就是专门抛出来诱惑群臣的饵。” “要是水泥公司的股票价格暴涨,足见股份制可行。” “那时候大臣们还能坐得住?肯定会疯了一样,去求陛下!” 侯恂不愧是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已经弄清楚了云逍的盘算。 侯方域阴沉沉地说道:“何不明天去坏了云逍子的好事?” “人家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怎么坏?” “他正巴不得有人下手,不信你试试看?” “就跟上次算计成国公光时亨一样,不把咱们侯家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他绝不会罢休!” 侯恂露出浓烈的忌惮之色。 侯方域虽然满心不服。 可是想到光时亨被剥皮实草的下场。 顿时一阵不寒而栗,彻底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 …… 工部右侍郎王象晋下朝后回到府中,立即叫来夫人和管家。 王象晋吩咐管家:“盘一下府上的账目,看能不能凑够一万两银子。” 夫人王李氏吓了一跳:“老爷这是要做什么,要用这么多的银子?” 王象晋把朝会上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我有幸得云真人举荐,陛下委我以重任,让我临老了,得以舒展平生之志。” “如今陛下有难处,别说是舍弃一点家财,就是舍了我这残躯,也是在所不辞。” 王李氏满心不情愿,脸立即拉了下来。 王象晋对于发妻向来尊重,耐着性子一番解释。 “摊丁入亩,关乎江山社稷,更是天下百姓的福祉,不,生死!” “咱们老家的那些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是知道的,能有口饭吃都难啊!” “有了这个摊丁入亩,百姓多少能喘口气,不知道能救多少百姓。” 王李氏是个明事理的人,听王象晋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想到以后要过苦日子,更不能给儿孙留下家业。 王李氏悲从心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管家苦笑着说道:“老爷,如今府上的账面上只剩下八百多两银子,还是准备留着给公子结亲用的。” 王象晋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地说道:“卖宅子!去牙行走一趟,看宅子能卖多少银子!” 管家匆匆而去。 王李氏哭出声来。 王象晋只得温言劝慰。 不到盏茶工夫,管家又匆匆走了回来。 王象晋皱着眉头问道:“这么快就去了牙行?” 管家喜哄哄地说道:“老爷,大喜,不用卖房子了!” 王李氏停住哭泣,问道:“咱家哪里来的喜事?” 管家说道:“隔壁的许侍郎家,正打的热火朝天,听说许侍郎的脸都被夫人给抓烂了。” “许侍郎家闹腾,关咱们家什么事?” “你这老东西,竟然还在这里幸灾乐祸,真是岂有此理!” 王象晋大怒。 “老爷,你听我说。” 管家笑呵呵的说道。 “听人说,今天的《大明日报》上登了,福建那边海上大捷了。” “红毛鬼的舰队,被咱们大明的水师给打败了,以后这海上,就是大明的天下了,海外贸易的事情也成了。” “许侍郎府上得了消息,都准备好了响鞭。谁知道许侍郎回来后,却说已经拒了陛下,没认购股票,以后也没机会买了。” “许夫人顿时急了,跟许侍郎打了起来!” 王象晋瞠目结舌。 王李氏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咱们不用再卖宅子了?” 管家笑道:“不光是不用卖宅子,夫人以后就等着数银子了,府上这次要发横财了啊!” 王象晋苦笑道:“我虽然认购了,可还是得拿出银子,才能买到股票啊!” 管家说道:“老爷,你也是糊涂了,有了认购的资格,上哪儿不能筹到银子?” 王象晋一拍脑门,一阵呵呵笑。 王李氏兀自不敢相信,“咱们这真的是要发财了?” “发财了,真的是发财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这都半截身子埋进黄土了,升了官不说,还能发财?” 王象晋一阵摇头苦笑。 下次回老家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去祖坟看看。 怎么就突然冒青烟了? …… 随着《大明日报》上公开水师大捷的消息,朝野上下为之轰动。 几家欢喜,多家愁。 如果药铺子里有后悔药卖,今日肯定是大卖。 后悔的有之,当然也不乏嘴硬的。 股份制能不能赚到银子,现在还说不准呢! 看明天云逍子搞的股票售卖,能卖出个什么价来! 第223章 王承恩的事情,关你老王什么事? 云逍凝视着镜面。 镜中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清俊无俦。 头戴羊脂玉发簪,身穿印有木槿花暗纹的蓝色长袍,腰系玉带。 云逍不得不在心中发出一声赞叹。 不愧是我啊! 这完全是后世网文中的标准主角模板。 比起那些读者大老爷们,也只是仅稍逊一丝。 站在一旁的柳如是,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今天要召开股票售卖大会。 身为皇家水泥股份公司的创始人、董事长,云逍自然不能穿着道袍出席。 于是柳如是特意帮他收拾打扮了一番。 万万没有想到啊! 一个出尘飘逸的道士,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这要是去了秦淮河,那还不让那些浪蹄子们全都疯了? 柳如是暗自有些后悔,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云逍收回注意力,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迷恋贫道的外表,那只是臭皮囊而已。” 柳如是强忍着笑,拿起一把象牙折扇,递给云逍:“这个拿上,才是完美无瑕。” “你觉得贫道是那种烧包的人?” 云逍‘呵’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举步走出卧房。 在外面等候的记名弟子方以智,以及厂公王承恩,忙站起身。 方以智号称金陵四公子之一。 此时见了云逍,也不由自主地一阵自惭形秽。 不愧是谪仙啊! 云逍向王承恩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承恩恭敬地答道:“主人让小人过来告诉真人,想退了在水泥公司的两成股。” “退股?” 云逍眉毛一挑。 随即冷漠地说道:“这是想打叔的脸面,还是不想认这个叔了?” 王承恩慌忙说道:“云仙长切莫多想,主人绝无此意,他也只是觉得,平白占了两成股,心中难安。” “叔给的股份,有什么不安的?” “要是心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就别想那些不该想的。” 云逍的语气极不客气。 王承恩连忙说道:“小人回去就告诉主人。” 方以智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第226章 疯狂的股票,疯狂的韭菜 “从未见过如此阴险狡诈之人,他算什么大德高道?” “得了天大的好处,还让人感恩戴德,无耻啊,无耻!” 侯方域和张缙彦感觉自己像是傻子一样被愚弄了,恨声咒骂着。 “今天若是股票卖出天价,朝中官员见识到股份制的好处,定会对海贸公司趋之若鹜。” “如此一来,朝廷在河南推行的摊丁入亩,将无人能够阻挠。” 侯方域想到父亲侯恂的担忧,断然说道:“为了河南士绅,绝不能让云逍子得逞!” 张缙彦吓了一跳,“侯公子,你可千万别干什么傻事啊!” “放心,本公子自有分寸。” “咱们立即去找相熟的达官贵人,将云逍子的阴谋,公之于众!” “等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算计,谁还会上当受骗?” “若是所有人全都报出低价,云逍子的阴谋也就落空了,不仅赚不到银子,反倒还会损失一大笔!” 不愧是未来的四公子之一,还真让侯方域想到了一个办法。 张缙彦抚掌赞道:“此计可行,侯公子果然大才!” 二人府上的管事相互看了一眼,都微微摇头苦笑。 他们能想得到,其他有意购买股票的达官贵人、富商,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云逍子又怎么可能提前没有料到? 他早就把人心摸的准准的。 人心难测。 即使都知道这是云逍子的算计。 可为了拿到股票,谁会冒险报出低价? 人家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就凭这两个生意上的门外汉,也想坏了人家的好事? 侯方域和张缙彦先是去后园做了登记,领到牙粉纸,然后,开始四处串联。 “什么?云逍子竟然还有如此算计?” “太卑鄙,太无耻了!” “我等绝对不会上当,中了云逍子的奸计!” “我保证每股报价绝不超过五十两银子,谁要是超过了,谁就猪狗不如!” …… 得到的答复,让侯方域和张缙彦十分满意。 云逍子的奸计,绝对会落空。 等所有人都报出低价,自己只需要再把价钱……稍稍往高处报一些。 如此一来,就可以用最低的价钱,拿到股票。 聪明如我,机智如斯! “张兄该不会见利忘义,私自把价格往高处报吧?” “侯公子,你这是在羞辱我的人品,我张缙彦又岂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们击掌为誓,谁要是报价超过五十两每股,天雷击之!”奇快妏敩 啪! 二人手掌相击,然后相视大笑。 众人利用午饭的工夫,各自填好了报价,然后交给张维贤。 这次一共来了五百多家,倒有四百七十多家申报。 张维贤命人根据各人的报价,从高到低整理排序,然后当众公布。 “苏州府周家,报价两千两白银一股,申购一千股。” 这个报价一出来,把所有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疯了,简直是疯了! 原始底价只要十两银子一股。 此时竟然报价两千两! 并且还要申购一千股,这得多少银子? 放眼整个大明,有哪个能一次拿出这么多的现银? 这纯粹是故意哄抬股价! “大明的韭菜,还真是疯狂啊!” 云逍也是颇为意外,心中一阵感慨。 张维贤低声说了一句。 云逍看向亭外的一名大肚子中年人。 这人就是苏州府周家的人,是做生丝生意的。 上次的传教士事件,由于周家的少爷拜在张溥门下,因此整个周家都受到牵连。 周家人这次专程赶到京城,参加股票售卖大会。 并且还喊出这样的高价,除了对股票志在必得,多半的意图是在向云逍示好。 侯方域和张缙彦都是一阵冷笑。 “两千两一股,买一千股,这要两百万两银子,这姓周的能拿得出?” “这人定是云逍子找来的参市(托儿)!” “放心好了,在场的有几人是傻子,绝不会中了云逍子的奸计!” …… 接下来的报价,虽然没有这么离谱,却也绝对没有二人想象中那么低。 报价一千两一股的,八九百两一股的不在少数,四五百两的也是极多。 眼看三万份股票,已经被申购的差不多了。 侯方域和张缙彦开始着慌了,忍不住咒骂起来。 “说好了全都报五十两一股,竟然全都言而无信!” “小人,无耻,猪狗不如!” “绝交,从此后,我跟这些小人断绝任何关系!” …… 这时,唱标的人大声念道:“兵部右侍郎侯恂府上,报价二百五十两银子一股,申购一百股。” 侯方域的骂声顿时戛然而止。 “侯公子,果然高明!” 张缙彦呵呵一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以后下雨天打雷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啊!” 侯方域神色不改,朝府上的管事训斥道:“本公子让你报价五十两一股,你怎么擅自给改成二百五了?” 管事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这个报价,自然是侯方域跟他反复商量的结果。 一直没有开口的云逍,忽然说道:“股票,不卖侯府!”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我侯家的银子,难道就不是银子,为什么不卖?” “你定下的规则,此时擅自更改,岂不是言而无信?” 侯方域面红耳赤,大声质问。 云逍淡然一笑,“股票是贫道的,贫道愿意卖给谁,就卖给谁。侯家,不卖!” 众人纷纷看向船上的侯方域。 侯恂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纯阳真人了。 他这是在当众打侯恂的老脸啊! 有人联想到河南推行摊丁入亩的事情,猜出云逍为什么针对侯家。 云逍的意思,肯定也是皇帝陛下的态度。 所有人都在为侯恂默哀。 得罪了云真人,侯家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 侯方域冷笑道:“你不愿意卖,本公子还不想买了呢,张兄,咱们走!” 张缙彦支支吾吾地说道:“侯公子,且稍等,就这么走了,岂不有失颜面?” 侯方域想想也是,于是又重新坐了下去。 云逍摆摆手,“撤了侯家的报价,继续下一个。” “张缙彦府上,报价二百四十两一股,申购两百股。” 声音一出,侯方域愣住了。 第227章 银子太多,真人很苦恼 “高明,张兄还真是高明!” 侯方域面色阴沉,满脸嘲弄、愤慨,“张兄就不怕以后下雨天打雷?” 张缙彦讪讪笑道:“这是府上管事擅自做主,并非是我的主意,望侯公子见谅!” 侯方域冷哼一声,“背信小人!” “侯公子不也跟我击掌为誓了的吗?” 张缙彦恼羞成怒。 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家里虽然是河南富甲一方的豪绅,可远没有侯家那种势力。 因此与侯方域交往,是为了攀附侯家的权势。 可今天云逍子当众羞辱侯家,意味着以后侯家注定要倒霉。 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哼!” “哼!” 侯方域和张缙彦恨恨地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拂袖起身,背对而立。 友谊的小船,翻了! 两家的管事相视苦笑。 连你们都为了股票反目,还指望其他人听从你们的怂恿,同时报出低价? 唱标的人大声宣布:“三万份股票,已经全部售出,因此……” “等等!” 云逍再次打断他的话,“张家的申报作废,下一家!” 众人再次一阵诧然。 张缙彦咬牙问道:“敢问云真人,这是为何?” 云逍淡淡说道:“不为何,贫道愿意。” 这种毫无底线的无耻之徒,不找机会取你性命都罢了,还想买贫道的股票赚银子? 虽说这样会损失不少银子。 可云真人银子多,任性一回又咋啦? 张缙彦像是被重锤轰击在胸口,半晌没能喘过气来。 “哈!” 侯方域笑出声来。 这下子心里平衡了,贼吉尔痛快! 最终。 最后一笔的申报价为二百二十两银子一股。 也就是说,这三万份股票的单价,就是这个数。 买到股票的人,对于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没有买到的,都是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为什么不报高一些? 云逍坐在那里,看似古井不波。 实则却是脑袋里一阵恍惚。 这就成百万富翁了? 可不是后世的那种百万。 如今的百万两白银,相当于后世的近十个亿。 并且此时的大明,身家超过百万两白银的富豪屈指可数。 六百多万两白银的身家,几乎是找不到。 这还仅仅只是出售了三万股。 他的手里面还掌握着三万股,算下来又是六百多万。 一千多万两白银的身家,称之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我只是一心想当个道士而已,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超级富豪了?” 云逍一声叹息。 “给云真人道喜了!” 张维贤等人纷纷向云逍道贺。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堆俗物而已,多了,反倒是烦恼。” 还真是有些苦恼。 这么多的银子,该往哪些地方花? 云逍接着朝张维贤等人说道:“也恭喜诸位了!” 这次来的股东多数是勋贵。 官员由于不便露面,派的是府中的管事。 听了云逍的道贺,众人都是眉飞色舞,欣喜万分。 发财了! 这下子是真的发财了! 就拿张维贤来说。 当初花了两万两银子,买了两千原始股。 如今每股价值高达二百二十两。 意味着如今暴涨到四十四万两,净赚四十二万两。 英.国公这一脉只要不出败家子,单凭这一项,就足以延续好几代富贵了。 当然了,这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要想变成银子,必须把股票卖出去。 延续了八代的英.国公,不缺银子,张维贤自然舍不得卖掉摇钱树。 云逍举步朝亭外走去。 很多没有买到股票的纷纷围了上来。 “云真人,可还有股票出售?” “云真人,咱们可都是诚心想买啊,您就再放点出来吧!” …… 张维贤站出来,大声道:“云真人这次放出三成股票,手上只剩下三成,还要给宗亲藩王们留一些,哪里还有多余的股票卖给你们?” 众人大失所望。 “水泥公司的股票,是可以自由买卖的。” “想买的,可以到正阳门煤市街的水泥公司办公楼去,买卖双方在公司办个过户的手续就行了。” “要是手头上有股票想往出卖的,公司也可以挂牌代售。” 张维贤接着又是一番解释,众人这才怏怏而去。 …… 勺园这边的售股大会一结束。 消息立即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传遍整个京城。 “云逍子,欺人太甚!” 侯恂听了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气得险些喷出一股老血来。 侯方域怨气满腹,“父亲,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云逍子,这次不仅没错失赚钱的机会,反倒还被他羞辱。” “除了摊丁入亩,还能有什么事情?” 侯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事情往摊丁入亩上想。 侯方域摇头道:“可张缙彦只是一个举人,云逍子怎么也同样针对他?” 侯恂一阵困惑。 难道云逍子不待见河南人? “水泥公司的股票大卖,最初的那些个股东赚得盆满钵满,这就给人们一个错觉,这个股份制能一夜暴富。”. “海外贸易,获利比水泥公司更为丰厚,朝中百官岂有不眼红的道理?” “陛下昨日在朝会上故意设局,多数大臣都没有认购海贸公司的股票。大臣们想要反悔,就只能在摊丁入亩的事情上做出妥协。” “陛下和云逍子联手做的好局啊,把百官全都给装了进去!” “河南士绅,这次不得不被剐掉一层皮啊!” 侯恂对局势看得十分清楚。 大势已去,谁都无法阻挡。 侯方域问道:“那咱们侯家该怎么办?” “侯家不想被大势碾压成齑粉,除了乖乖地配合朝廷,推行摊丁入亩,还能怎么办?” 侯恂无奈地说道,然后无力地朝侯方域挥挥手。 侯方域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侯恂忽然说道:“去跟管家说一声,想尽办法筹集银子,越多越好。” 侯方域不解地问道:“父亲这是要做什么?” 侯恂悠悠说道:“水泥公司的股票没买到,海贸公司的股票要是再错过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赚银子的机会?” 侯方域一阵错愕。 随即心中又是一阵敬佩。 姜还是老的辣! 第228章 售股大会的余波 “二百二十两一股?” “朕名下的两成原始股,值四百多万两银子?” 崇祯接到消息,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在得到王承恩的确认后,他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几个月前,还穷的穿打补丁的龙袍。 现如今,竟然坐拥四百多万两白银! 崇祯此时的心情,跟中举的范进,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痛得他嘴角直抽抽。 不是在做梦! 有银子了!!! 国库有银子了。 朕的内帑,也有银子了! 崇祯‘嘿’了一声,“没想到,朕也变成有钱人了!” 王承恩喜滋滋地说道:“那可不是?” 万岁爷一夜暴富,自己也跟着大赚啊! 当初云真人白送了一千股,现在值二十多万两。 这可是清清白白的银子,可以光明正大地享用的。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 谁还去提心吊胆地去贪那些小钱? 接着王承恩心中一阵感叹。 云真人这赚银子的手段,用点石成金来形容都不够。 这是点石成金山啊! 并且还不单单只是银子的事情。 这次云真人还顺带跟万岁爷一起,狠狠地算计了一把朝中大臣。 这手段,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万岁爷,股份制这东西,实在是好啊!” “这次水泥公司的股票大卖,海贸公司将来岂不赚的更多?” “朝中那些没认购的大臣们,估摸着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崇祯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一幕画面。 那些反对的大臣们,跪在面前,哭着喊着认购海贸公司股票。 海外贸易的事情,成了! 摊丁入亩新政,朝中再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想到这里,崇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时豪情满怀,豪迈地大手一挥: “传旨尚膳监,设宴!” “让所有嫔妃全都来,朕要大宴后宫!” 陛下发大财的消息,迅速在后宫里传开。 整个后宫都沸腾了起来。 陛下有银子了,以后宫中的用度,再也不用跟以前那样扣扣索索了。 再加上云真人,又给了周皇后一个香水的方子。 第229章 上一世是云真人的儿子? 早朝。 “启奏陛下!” “夏元杰行刺一案,经三法司重审,现已做出判决,奏请陛下圣裁!” 大理寺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奏道。 “奏来!” 崇祯端坐于御座之上。 他的神情间透着疲惫,眼眸深处,却透着难以抑制的亢奋。 昨天在后宫大宴嫔妃,晚上与田贵妃共寝,有些操劳过头了。 然后又收到国丈周奎的死讯,过去安抚了皇后大半晚上。 可一想到赚了数百万两银子,朝政上的麻烦事也随之迎刃而解,精神始终处于莫名亢奋状态。 大理寺卿当众宣布夏元杰的罪行。 接着道出三法司的判决结果:凌迟! 群臣一阵骚动。 以夏元杰的罪行,判决凌迟,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可与之前的判决相比,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这才相隔一天时间啊! 都是那该死的银子给闹得! 大臣们震惊归震惊,却都是争先恐后地表态。 “夏元杰罪大恶极,如此判决,公正合理!” “臣附议!” “臣附议!” …… 崇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温体仁:“温卿,你可有异议?” “臣,并无异议!” 温体仁的眼圈都红了。 如此重判夏元杰,可不仅只是让他出口气那么简单。 这样的结果,维护了他的颜面和威望,同时也保住了他的政治生命。 温体仁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一切,都拜云真人所赐啊! 自己的首辅之位,是云真人向陛下举荐的。 水泥公司的股票,让自己大赚三十多万两银子。 这次又倒逼三法司,给自己讨回了公道。 老温何德何能,竟然得到谪仙如此厚爱? 难道上一世,自己是云真人的……儿子?! 这一世,也只有结草衔环相报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夏元杰行刺一案,就此定论。. 大臣们眼巴巴地看着崇祯。 谁知崇祯却是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大臣们反应过来。 单是处置一个夏元杰,哪里能让陛下满意? 兵部侍郎侯恂出列陈奏。 他细数摊丁入亩的种种好处,义正辞严,旁征博引。 最后断言,若是不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河南就会民不聊生,民坠涂炭。 众臣纷纷侧目。 前几天反对摊丁入亩最厉害的不就是你吗? 人可以无耻,却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等地步? 大臣们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纷纷附议。 陛下正等着呢! 崇祯淡漠地看着众人,心中一阵感慨。 要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大臣们哪里会这么轻易低头? 叔父利用澎湖大捷,做了一篇锦绣文章啊! 这种洞悉人心,将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手段,朕以后要多学才行! 众人见崇祯始终不表态,顿时都有些慌了。 温体仁出言提醒道:“陛下,海贸股份公司的事情……” 崇祯回过神来,摆摆手。 然后看向侯恂,和颜悦色地说道:“侯卿如此公忠体国,悯惜百姓,朕心甚慰。” 侯恂连忙回道:“这是当臣子的本分,陛下如此赞誉,臣愧不敢当!” “南居益代朕巡视河南,推行摊丁入亩之策,恐独木难支。” “侯卿是河南人,理应造福乡梓。” “因此,朕决定委你为副史,前往河南协助南居益,侯卿可有异议?” 崇祯和颜悦色,心中却是连声冷笑。 叔父昨天故意当众羞辱侯家,显然不会无的放矢。 这个侯恂,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想当墙头草吗? 那朕就把你推到风头浪尖上! 侯恂面露难色。 这要是答应陛下,协助南居益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河南士绅、豪强们还不对自己恨之入骨? 到时候怕是连老祖坟都保不住了。 大臣们纷纷投以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陛下这分明是在给侯恂穿小鞋啊! 传言昨天在勺园的售股大会上,云逍子当众给侯方域难看。 此时陛下又在朝会上故意刁难他。 陛下和云逍子,这是穿一条裤子啊! 崇祯又道:“等侯卿功成返朝,朕准许你认购海贸公司的股份。” “陛下如此器重臣,臣感激涕零,必当竭尽全力!” 侯恂犹豫再三,最后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海贸公司的股票可以不买。 然而侯家的存亡,却是不得不考虑。 从云逍子昨天的举动,以及陛下今天的决定,就能看出侯家此时面临的是什么处境。 这次要是不答应陛下,等待侯家的怕是灭顶之灾。 “水师大捷,如今海路已通畅无阻。” 第233章 藩王问题不好办?叔再有谋划啊! 京师。 吕祖宫,桑拿房。 云逍与崇祯坦诚相见。 崇祯偷偷瞥了云逍一眼,顿时一阵自惭形秽。 接着在心里一声赞叹:“叔父,有仙人之资!” 云逍用水瓢舀了一瓢水,泼在滚烫的石头上。 嗤! 雾气升腾。 “河南那边,遇到阻碍了?” 云逍放下水瓢,淡淡地问道。 崇祯苦笑,“叔父目光如炬!” 云逍语重心长地说道:“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要多学学叔,学会享受生活,年纪轻轻的,跟一个老头子似的。” 你连个女人都没有,这叫享受……崇祯瞥了一眼云逍的‘仙人之资’,心中暗自发笑。 云逍说道:“地方官坐不住了?” “地方官员上书朝廷,弹劾南居益、东厂的有之。” “向陛下叫苦,声称河南民怨鼎沸,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的也有之。” 崇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冷声说道。 云逍问道:“皇帝是怎么看的?”. “陛下以为,这些都是与河南士绅有牵连的地方官员,在为士绅发声。” “食朝廷俸禄,却跟士绅穿一条裤子,试图阻挠摊丁入亩新政,岂有此理!” 崇祯恨声说道。 如今朝中百官,无人再阻挠摊丁入亩。 又有大批东厂的人河南。 因此不再会跟以前那样,被下面蒙蔽耳目。 河南地方官的心思,崇祯自然是一清二楚。 “吹着香风的浴池,人奶喂养的乳猪,以珍珠粉泡茶。” “呵,当今皇帝,也是自愧不如啊!” 云逍发出一声冷笑。 崇祯恨意顿生,面露杀意。 云逍又问:“皇帝该如何应对?” 崇祯说道:“陛下已下旨申饬河南地方官员。” “申饬?嘴巴哪有刀子管用?” “廉政司的职责,不就是肃贪吗?” “命东厂廉政司,彻查这些上书的官员。” “抓住勾结士绅的罪证,杀几个以儆效尤!” 行非常之事,必须以非常手段。 螨清的那位冷面君王,为了推行摊丁入亩。 江南之地,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大明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 推行摊丁入亩的难度,远胜于螨清。 皇帝若是不拿出铁腕手段,再好的新政也会落空。 第234章 让藩王现在出血,还是将来被煮了吃肉? 崇祯闻言,大失所望。 牵扯到藩王,事情就变得复杂而又棘手了。 这哪里是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解决掉的事情? 叔父超然于世外,还是不清楚皇族内务啊! 对于崇祯的反应,云逍早有预料。 藩王问题,向来极为敏感。 靖难之役正是因为削藩引起的。 况且还牵扯到祖制和宗族的问题。 洪武祖制就不说了。 皇族好比是世家大族,而皇帝就是族长。 处置几个有钱的族人,当然很简单。 可这样会引起全族人的反对,到时候族长的位置就不稳当了。 现在虽然不比当年,藩王手中无兵无权。 要是百万皇族闹腾起来。 将会给皇帝的权威、正统性,造成重创,甚至引发各种政治动乱。 这显然是崇祯不想看到的事情。 云逍淡然一笑,起身穿上浴袍。 然后走出桑拿室,来到隔壁的休息室。 崇祯心中不甘,跟着走了过来。 “宗室问题,实际上是两个问题,藩王与宗室供养。” “叔先跟你说说藩王的问题!” 云逍喝了一口茶,然后娓娓道来。 “如今天下田地,过半被藩王掌控。” “万历皇帝一次就赏给福王两万顷良田。” “河南良田不够,山东湖广凑,又把江都到太平沿江的杂税和四川的盐税、茶税,甚至河南的盐店专营专卖权都给福王。” “河南百姓鬻儿卖女,易子相食,福王却酒池肉林,骄奢淫逸。” “这位福王,就是河南真正的百凶之首!” 云逍的一番话,让崇祯刚刚冷下来的身体,浑身又开始冒汗。 福王朱常洵,曾经与崇祯他爹朱常洛争夺国本。 先帝天启以及崇祯自己,却对福王朱常洵并没有任何不满。 为了安抚藩王,反而对福王礼待有加,赏赐不断。 关于福王的这些话,也只有叔父敢说了。 别的大臣哪个敢提及,立即就是一个挑拨宗室之罪。 不过叔父说的都是事实啊! “周王,拥有开封的税课权!” “潞王,占有河泊所26处!” “潞城县的商税被赐给了清源王,屯留县的则归辽山王所有。” 说到这里,云逍一声冷笑。 崇祯额头上冒出冷汗。 “先帝天启皇帝,一次赏桂王、惠王、瑞王每人三万顷良田,景王、潞王四万顷,成都附近七成土地归蜀王。” “光这几位王爷,就圈地就超过二十万顷!” “他们不是在圈地,而是在给大明,为当今皇帝,挖好了坟墓啊!” 云逍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顾崇祯的神色。 崇祯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歪脖子树上自缢的一幕。 顿时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叔父这是在给自己敲警钟啊! 云逍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可知道,将来这些藩王,是什么下场?” 崇祯一个激灵。 叔父又要透漏天机! “秦王朱存枢,被李自成所俘,处死。” “晋王朱求桂,被俘,处死。”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决河水灌开封,周王朱恭枵岁被救出,却不久忧愤死去。” “崇祯十七年三月,代王及全宗被诛杀。” “崇祯十六年冬,李自成攻破兰州府,肃王朱识鋐,屈膝投降依然被全宗诛杀。”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陷平凉,韩王朱亶塉王府上下尽被屠灭。” “楚王朱华奎被流寇张献忠抓获,被强迫投江自尽,老少妇孺,无一幸免。” …… 崇祯手足冰凉,面如死灰。 “至于福王朱常洵……呵!” “崇祯十三年,李自成破洛阳,福王被俘。” “福王被杀后,李自成将其尸体和鹿肉一起蒸煮,置酒大宴将士,号称……福禄酒!” “而他毕生积攒的财富,被李自成所得,装了一千多车,李自成从此兵强马壮,有了覆灭大明的实力。” 听到这里,崇祯双手紧紧攥住椅子扶手,颤声问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云逍悠悠地喝了口茶,淡然一笑:“你应当去问问当今天子,是现在让藩王们出一点血,还是将来被流寇煮了吃肉?” 这当然不难选择。 崇祯双手用力推开扶手,猛地站起身来。 “哪怕是宗室大乱,也要将藩府土地,纳入摊丁入亩!” “福王等河南藩王,干涉朝廷新政,予以严惩!” 第235章 福王朱常洵,誓杀云逍子 云逍颔首道:“不错,正如你所想。” 崇祯开始陷入沉思。 越想,越是振奋。. 叔父的意思很明显。 准许宗室子弟,务农、做工、经商,乃至科举。 如此一来。 底层的宗室子弟,就不会穷困潦倒到没饭吃。 也不会跟叔父所说的那样,把宗室子弟当猪一样来养。 天下宗室,人心从此尽归于朕! 藩王和其他宗室子弟也因此被分化。 藩王手中空有钱财,无兵无权。 又无法挑唆起宗室子弟。 还能闹出多大的浪花来? 摊丁入亩的问题解决了。 藩王、宗室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士绅、百姓的田地实行摊丁入亩,藩王,为什么能例外?” “对藩府土地实行摊丁入亩,才能阻止藩王继续兼并土地,同时充实了朝廷赋税。” “等摊丁入亩成了常策,再设法削减藩府土地,还田于百姓。” 云逍接着补充说道。 崇祯连连点头,心中决然。 要想解决土地问题,不得不狠下心来从藩王身上割肉。 “从藩府征收的田税抽取一部分,用于贴补穷困宗室子弟。” “也准许藩王效仿唐王,以田地换取股份,给他们一点甜头。” “等大明有了扩张海外的实力,再让藩王移藩海外。” “从此以后,困扰大明的宗室问题,就能得到彻底解决。” 云逍轻松地一笑,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叔父所言,真是谋国良策啊!” 崇祯感觉像是从肩头移走了一座大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紧接着他又想到。 河南藩王这次,会在贪心驱使下,借机大肆圈地。 叔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事先就计划好了,以此事为借口,从藩王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并趁机在藩府土地推行摊丁入亩,以及新的宗室制度。 观大势,谋全局。 除了谪仙,还能有谁有如此大谋? 接着崇祯心中一阵沾沾自喜。 多亏朕英明啊! 即使被识破身份,依然对他以叔父相待。 否则关系到宗藩这种敏感的事情,旁人避之不及。 叔父又怎么可能,像今天这样直言不讳? 英明如朕,睿智如斯! “侄儿有要紧事要处置,先行告辞了!” 崇祯急着回去传旨,于是起身告辞。 这时自身后传来云逍的声音: “你那身子骨,也该多加锻炼了。” “不然侄媳妇们,以后可就要受苦了。” 崇祯被门槛绊了一下。 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老天爷这次也不知道发了善心。 持续大旱的河南,竟然接连下了三场雨。 原本干涸、荒芜的中原大地,有了几分生机。 各地流民渐渐少了。 一些城池、村镇多出了烟火,平添了几分生气。 洛阳,福王府。 福王朱常洵躺三百多斤的身躯,压在一张庞大的象牙床上。 床的两头摆放着冰块,八名侍女在一旁用力地扇着扇子。 一名侍女用手轻轻为他按摩着太阳穴。 另有一个侍女,一手用香帕垫在他的颌下,一手持着调羹喂他喝着蜜水。 一名太监正在一旁躬身说着事情。 “从四月底到现在,一有三十八家士绅,共八千顷田产,挂靠在王府名下。” “开封钦差行辕那边,已经行文过来,请殿下……” 朱常洵冷哼一声,打断了太监的话:“南居益是个什么东西,敢把手伸到本王这里来?” 在两名太监的帮助下,朱常洵从床上吃力地坐起来。 “送上门的田,为什么不要?” 朱常洵一声嗤笑。 “皇帝也真是昏了头,居然听信温体仁的谗言,搞什么摊丁入亩?” “这不是专门给本王送田的吗?只要愿意挂在王府名下的,全都收了。” “这大明江山,本来就应当是本王的,收点田产算什么?” 周围的人无不噤若寒蝉。 那太监谄笑着说道:“听河南士绅们说,摊丁入亩并非是温体仁的主意,而是云逍子向陛下献策。” “云逍子?” “都说这道士无所不知,算无遗策,本王看他,就是个蛊惑皇帝的妖道。” “若是本王当皇……以后有机会,本王非得给这妖道,一点颜色看看!” 朱常洵哼了一声,神情间倒有几分霸气。 就在这时。 一名太监匆匆来报:“福王殿下,有圣旨到!” “本王那皇帝侄儿,又来赏赐了?” 朱常洵‘呵’了一声。 对于皇帝的赏赐,还真没看在眼里。 不过在礼节上,却是万万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朱常洵被人搀扶着,缓慢地移动脚步,来到花厅。 礼毕。 来自宫中的太监当场宣读圣旨。 崇祯在圣旨中,先是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直接给他定了一个干涉朝政、阻挠新政的罪名。 朱常洵一脸懵逼。 接下来是对朱常洵的处罚。 挂靠福王府名下的所有田产,无论原主是谁,一律抄没充公。 万历皇帝当年赏赐两万顷土地,半数罚没。 江都至太平沿江的杂税,和四川的盐税、茶税,以及河南的盐店专营专卖权,统统收归朝廷。 并在圣旨中宣布,对藩府田产,实行摊丁入亩,按亩数收取赋税。 朱常洵脑袋里一片空白,汗如泉涌,四周的地面很快被打湿。 一直等宣旨的太监离开许久。 跪在地上的朱常洵,都还跪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 两名太监用力将他扶起来。 “本王的田,本王的银子,这让本王以后日子怎么过?” “皇帝小儿,你这是要效仿建文削藩吗?你就不怕靖难……” 一名太监慌忙捂住朱常洵的嘴巴。 很明显,皇帝这是要拿福王开刀呢! 这些话要是传到皇帝那里。 后半辈子,恐怕就要在凤阳的牢狱里渡过了。 朱常洵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才冷静下来。 “不对!” “皇帝自登基以来,一直对本王以礼相待。这次怎么会如此对待本王?” “云逍子!定是这妖道,向陛下进了谗言!” 胖子都很聪明。 何况朱常洵是个超级大胖子。 “本王非杀了这妖道不可!” 朱常洵自牙齿缝里迸出怨毒的声音。 太监劝道:“殿下,听说云逍子深得陛下宠信。” “本王无法离开封地,动不得这妖道。” “本王的母妃,难道还奈何不得一个道士?” 朱常洵冷哼一声,阴沉沉地说道。 第236章 长生牌位遍中原 南阳府。 桐柏县,顺水村。 村庄临水而建,本有百余户人家。 由于连年灾荒,如今只剩下十来户。 时值正午。 正是午饭的时候,却不见村中有一缕炊烟。 村子东头,一座土房中不断传来婴儿啼哭声。 房屋中。 一名女子死死抱住一个襁褓,向一名男子苦苦哀求: “相公,求求你,留下这个孩儿吧!”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她也是你的骨血啊!” 男子说道:“我的亲骨肉,刚生下来,又怎能忍心抛弃?” 话没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可咱们两张嘴都没有吃的,怎么养活的了她?” 男子名为朱成炜,爵奉国将军,郡王曾孙,根正苗红的皇族。 可如今这年头,身份和爵位,连表面上的光鲜也无法维持。 不仅带不来任何好处,反倒成了摆不脱的桎梏。 士农工商都不能做,只能靠禄米养活一家人。 按照宗室规制。 奉国将军的俸禄为每年600石,一半本色粮,一半钞。 到了嘉靖年间,又改为三分本色粮,七分折钞。 等到了如今,一个月只有十斤粮,并且还经常拖欠。 这怎么可能养活一家人? 和朱成炜一样的皇亲将军们,状况都差不多。 有的穷到三十多岁娶不上媳妇。 有的死了十几年没钱埋,曝尸于荒野。 有人为了生计去沿街乞讨。 甚至还有人干脆结伙,去打劫、偷盗。 朱成炜读过几天书,放不下尊严去做这些事情。 可如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妻子生下的儿女,不得不遗弃荒野。 这次是第三个了。 朱成炜横下心来,抹去眼泪,从妻子朱柳氏怀里接过婴儿。 他不忍看到朱柳氏绝望、木然的脸,抱着孩子出门。 等走出房屋,他再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跪在地上,双手举起孩子,大哭起来:“太祖爷,您的子孙后代,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您看到了吗?” 太祖当然不会显灵。 朱成炜哭了一阵,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朝村外走去。 朱柳氏默默地坐在床上。 眼泪早已流干,心也如同死灰。 过了许久,她挣扎着起身下床。 找了一根草绳,用尽力气搭在房梁上,结了一个绳圈。 然后踏上凳子,将脖子伸入绳圈中。 “夫人,万万不可!” “孩儿还在呢,在呢,这次咱们留着,养着……” 朱成炜一头冲了进来,将襁褓放到床上,死死地抱住妻子。 朱柳氏苦涩地一笑,“咱们怎么养得活孩儿?” 朱成炜说道:“我找到生计了,能养活咱们一家人。” “什么生计?” 面对妻子的询问,朱成炜目光躲闪。 刚才在村子外,犹豫再三,最终决定留下孩子。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体统了。 跟其他宗亲一样,去偷,去抢!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请问奉国将军朱成炜,是否住在这里?” 朱成炜忙擦干眼泪,将褴褛的衣衫整理了一番,然后昂首挺胸走出去。 看到屋外的几人,朱成炜不由得一愣。 为首的一人,朱成炜认识,是县里的县丞,姓左。 左县丞身旁站着一人,竟是一名东厂番役。 后面还有两名差役。 才是刚刚想着去抢劫偷盗,还没开始干呢! 怎么都官差就到了? 朱成炜道:“本将军就是朱成炜,二位有何贵干?” 左县丞笑着说道:“下官此番前来,是专程送这个月的粮油的。” 两名差役上前,将一袋粮食和一罐油。 朱成炜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不会错的。” 左县丞笑着一番解释。 月初,朝廷颁布了新的宗禄之制。 从今以后,取消所有宗室子弟的禄米。 宗室子弟可以从事士农工商等职业,以此自食其力,维持生计。 接下来朝廷会按人头,分给宗室子弟田地。 对于像朱成炜这种生计无着落者,或是老弱病残,由官府每月予以救济。 “你,你莫不是哄我?” “太祖的祖制,就这么改了?” “朝廷又哪里来的钱粮救济咱们?” 朱成炜怎么也难以相信。 “陛下的旨意,朝廷的新政,下官怎敢乱说?” “这位是东厂廉政司的秦公公,专门监督救济发放。” “至于朝廷的钱粮,是从藩王土地收取的田税中拨付的。” “唐王仁慈,特意花钱,给唐王府治下的贫寒宗族,每人每月贴补一斤油。” 左县丞十分耐心地一番解释。 扑通! 朱成炜双膝跪地,朝北连连磕头。 朱柳氏抱着孩子出来,跪在朱成炜后面,泣不成声。 临走时,左县丞想起一件事。 他朝朱成炜说道:“听说你识文断字?” 朱成炜如实答道:“小时候读过几年书。” “唐王殿下在南阳筹建水泥厂,正招人呢。你是宗室,又能识文断字,可以优先招录。” “这水泥厂,可是纯阳真人云逍子名下的产业,待遇好着呢,足够你养家糊口的了。” 左县丞的话,让朱成炜一脸懵逼。奇快妏敩 水泥厂是个什么东西? 纯阳真人云逍子,那又是谁? 左县丞不再多说,几人离开了朱家。 朱成炜和妻子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感觉如同是在做梦一般。 左县丞和那东厂番役的对话,随风传来。 “听唐王府的人说,这新的宗族制度,是云真人向陛下提出来的。这可是活命无数的大功德啊!” “光是这宗族制度?河南百姓能得到朝廷恩泽,哪一样不是云真人的功德?” “咱们河南百姓,真该为云真人建生祠,立塑像,日日供奉才对。” “可千万别,听厂公说,云真人最是厌憎这个!” …… 朱成炜和朱柳氏面面相觑。 半晌。 朱柳氏问道:“这位云逍子,是哪位仙神?” 朱成炜摇头道:“听上去,应当不是什么仙神,而是能跟陛下说上话的活神仙。” “照这么说,咱们这一家子的命,都是这位云真人给救的,咱们该给他立长生牌位才是。” “那是当然。我明儿个就去南阳看看,要是能进水泥厂做工,以后说不定还能见到云真人。” …… 京师。 某座知名道观中。 某位年轻道士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道士困惑地说道:“这又是谁在背后说我的闲话?” 道士不知道的是,在背后念叨他的人,可不在少数。 短短时间内,在河南无数百姓家中,都供有他的长生牌位。 每天说到他的人,何止百万? 第239章 军议,强军先塑魂 京城,吕祖宫。 大清早上。 云逍练了一套剑法。 又做了一整套有氧运动。 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刚出浴室,崇祯就来到了道观。 看他喜上眉梢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喜事。 在配殿中坐定。 崇祯迫不及待地说道:“喜事,大喜事!” 说完将一份整理好的军报,交给云逍。 “卢象升亲领三千兵马,于正月进入朝鲜。” “建奴果然派兵两万,进入朝鲜大肆搜刮粮食。” “卢象升采用游击战术,联络朝鲜当地义军,不断对建奴进行袭扰。” “连续四月,与建奴共交手一百七十多次,总计歼敌八百余人,我方仅战死五十七人,伤一百二十余人。” “虽未对建奴造成重创,却成功破坏建奴抢粮计划,致使建奴无功而返。” “我方获粮三万三千石,全部运回东江镇。” …… 云逍心中一声赞叹。 能将‘十六字方针’现学现用,并且取得如此战绩,不愧是我大明战神啊! 东江镇存在的意义,就是牵制建奴。 这次卢象升成功破坏建奴的抢粮计划,其战略意义之重要,甚至超过歼灭建奴万人。. 去年没在大明抢到粮食,这次又在朝鲜空手而归,建奴内部必定会生乱。 长此下去,建奴就会营养不良,不断衰弱下去。 云逍继续往下看下去。 接下来的内容是关于孙承宗的。 “孙承宗收缩关宁锦防线,放弃小型关隘、堡垒,重点防守关键城池。” “数月以来,练兵已初具成效,并派出小股兵马,不断进入建奴控制区域,袭击村镇,破坏耕地。” “刘兴祚率领本部一千人,伪装成建奴汉军奇袭鞍山驿堡,歼敌八百,然后放火焚烧驿堡,辽东震动!” 云逍眉头一皱:“不是委任刘兴祚为锦衣卫指挥使,负责对建奴的军情吗,怎么他亲自领军偷袭鞍山驿堡?” 崇祯说道:“圣旨送达时,他已经领兵外出,奇袭鞍山驿堡后,由于被建奴不断围堵,始终没能联系到他。” 云逍既是为刘兴祚担心,又有些惋惜。 第277章 想去月亮会嫦娥 云逍等人来到徐正明位于吴县乡下的家。 在家里四处看了看,果然是‘寒’的不能再‘寒’的寒舍。 徐正明的老婆徐张氏,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并且看衣着显然是大富大贵之人,吓得不知所措。 她战战兢兢地向徐正明问道:“当家的,你这次惹了什么祸事?” 儿子徐庆在一旁说道:“娘,爹这次可算是熬出头了,这些贵人不光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爹造的飞车,还准备出大价钱,请爹干活儿呢!” “三千两银子?!” 徐张氏先是一阵瞠目结舌。 接着头晕目眩,险些昏厥过去。 然后手忙脚乱地招呼众人到屋里坐。 徐家的堂屋本来就不大。 又到处摆放着飞车‘零件’,人到了屋里,站都没地方。 云逍让徐正明搬了凳子,坐在屋外的院子里。 堂堂的木匠之家,居然只有两把破旧的椅子。 云逍自是不会客气,坐了一把椅子。 剩下一把椅子,范景文让王承恩坐。 王承恩赶忙推辞,请柳如是坐下。 王厂督的眼睛又不瞎。 这一路上,云真人跟柳大才女,眉来眼去的。 并且厂公还察觉到,二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肯定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无意中得罪了他们。 此时哪里还敢跟云真人的女人抢椅子坐? 徐正明搬来飞车的图纸,竟然有整整三箱子。 云逍仔细翻看了一会儿,心中感慨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科研精神! 放到后世,徐正明妥妥的科研狂人。 大明不缺这样的人,缺乏的是伯乐,以及发挥他们才干的平台。 云逍接着又想到了王徵,想到了宋应星…… 能够穿越到这个时候,其实也是不错! 徐正明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飞车能行吗?” 云逍摇了摇头,“目前而言,肯定是不行。” 徐正明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我造的飞车,明明已经飞了起来,只需加以改进,一定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柳如是、王承恩等人也都是十分困惑。 徐正明造的飞车虽然飞的不高,最后还撞了船。 可它毕竟是飞起来了啊! 这可是从古至今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云逍又花大价钱,买下撞坏的飞车和图纸。 此时反倒说是不行,不免有些奇怪。 “你的想法虽然不错,现在却是不可能实现。” “一是动力的问题。人力毕竟有限,不可能提供远距离飞行的动力。” “另外就是材料的问题,木头不够坚固,别的不说,你这木制的螺旋翼,转动的速度再快一些,就会立即断裂。” 云逍直接指出飞车上存在的两大缺陷。 并且这两个缺陷,是以现有条件不可能克服的。 “我这十多年的心血,竟然全白忙乎了,我果然是个呆木匠……” 徐正明面如死灰,惨然一笑。 “白忙乎?” “不,徐师傅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云逍笑着摆摆手。 顿了一下,他收敛笑容,肃然说道: “徐师傅的飞车能够飞起来,足以证明,人类,是可以飞上天的!” “单凭这一点,徐师傅的创举,就可以跟万户陶成道一般,名留青史!” 徐正明呆住了,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我也能够名留青史?”. “云真人所言有误。” 范景文忍不住说道:“大明开国之初,陶万户把47个自制的火箭绑在椅子上,想利用火箭将自己送上天,却被活活炸死,此事,此事被人当做笑柄。” “笑柄吗?” 云逍笑了笑,随即面露敬仰之色。 “你们若是知道,将来会有巨大的火箭,将人送上那遥远的星空,登上月球。” “而万户陶成道,则成为尝试火箭载人上天的第一人,受后世敬仰。” “你们还觉得,陶万户是笑柄吗?” 众人莫不骇然。 “你们若是知道,日后有钢铁制造而成的庞大飞车,能够承载数百人、数十万斤的重物,在天空翱翔,比风还要快。” 说到这里,云逍看向徐正明,“而徐师傅,就是开此先河的第一人,你们还会笑话,他是呆木匠吗?” 众人呆若木鸡。 徐正明颤颤巍巍地说道:“公子,公子所言是真?你又是如何知道?” 王承恩沉声说道:“云真人能知未来,他所说的,自然是千真万确!” 徐正明涨红了脸,呼吸急促,浑身筛糠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云逍郑重地说道:“我九州先祖,不正是因为有了徐师傅这种锲而不舍、无惧无畏的精神,无数人前赴后继,这创造了如此辉煌的文明?” “云真人所言,如醍醐灌顶,下官受益匪浅。” “徐师傅,请受我一拜!” 范景文朝着徐正明拱手一揖。 其他人看范景文的眼神,再无半点轻视,反倒是充满了敬意。 徐正明一阵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问道:“公子刚才不是说,飞车的动力和材料有问题吗?” 云逍笃定地说道:“动力和材料,现在解决不了,将来却可以解决。” 范景文心中一动,问道:“云真人所说的动力,莫非就是燃烧煤炭、驱动铁龙的东西?” “比那东西更为高级,也许咱们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云逍摇头一笑。 蒸汽机都还没整明白呢! 内燃机,就更不用去想了。 范景文大失所望,“那着实可惜,还以为能够到月亮上去,看看那广寒宫呢!” 王承恩大笑道:“你哪里是去看广寒宫,分明是想去会嫦娥!” 众人一阵哄笑。 云逍笑道:“去月亮就不要想了,不过要想上天去看看,现在倒是可以办到。” 范景文精神一振,“当真?” 云逍道:“要不,我们打个赌?” 范景文连忙摇头,“我可没董祖京那么蠢,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输。” 王承恩又是一阵大笑。 徐正明追问道:“公子打算制造的是什么器物,能够飞上天,并且能够飞得高且远?” 云逍道:“很简单,比你的飞车更为容易。” 第278章 大号孔明灯 “徐木匠,家里来客了?” 云逍正跟徐正明说话时,一名老者走了过来。 这老者衣着得体,长得很是富态,神情也十分倨傲。 徐正明忙赔笑说道:“张甲首,您老来啦!” 云逍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 柳如是、王承恩等人,更不会起身行礼。 老者心中极为不悦,问道:“客人从哪里来?做什么营生的?” 杜大寒回应道:“京城人氏,到此地访友。” 张甲首也见过一些世面,心中虽然恼火,见云逍等人气度不凡,却也不敢造次。 只是留在这里也是无趣,跟徐正明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开。 云逍继续说道:“要想飞上天,其实倒也不难。” 张甲首听了这话,不禁乐了。 徐木匠造飞车,就已经算是够蠢的了。 没想到还有比他更蠢的。 飞上天很容易? 那你给我飞一个看看? 徐正明道:“请公子示下。” 云逍淡然一笑,说道:“孔明灯!” 徐正明愣住了,然后使劲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明白了,我明白了!” “孔明灯能飞上天,只要做个更大号的,不就能带着人上天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我真是个呆木匠,蠢,太蠢了!” “哈哈哈……” 徐正明手舞足蹈,就像是个疯子一样。 众人全都愣住了。 柳如是问道:“大号的孔明灯,真的能带着人飞上天?” 云逍道:“等造出来,我带你上天去看看。” 柳如是顿时欢喜起来。 范景文说道:“到时候可别少了我。” “那是自然。” 云逍满口答应下来。 “要想造出载人上天的大号孔明灯,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光要会造,还要知道其中的缘由,否则即使造出来,也是意义不大。” 云逍将热气球的原理,以及人类第一个载人热气球的设计构想,当众详细道来。 太高级的热气球,以现有的条件根本没法搞。 后世的那些穿越文中,那些小学毕业的狗主角,都能搞出热气球。 云真人这个理工狗,制造最原始的热气球,一点毛病都没有! 其实造热气球,除了用来军事侦察和联络,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然而意义却是非同一般。 这东西的出现,能够给世人被儒家禁锢的思想,带来巨大的冲击。 对于将来推动科学,推广科技,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宣传作用。 这才是云逍如此上心的真正原因。 “疯了,这院子里全都是疯子!” 张甲首在一旁见了,不由得连连摇头。 这时一顶锡顶官轿朝这边而来,旁边跟着十几个差役。 “县尊大人怎么来了?” 张甲首认出这是吴县薛县令的官轿,顿时吓了一跳。 赶忙走出院子,屁颠屁颠地迎上前去。 薛县令从官轿上下来。 朝张甲首点了点头,径自朝徐家走来。 见云逍正在和徐正明说话,薛县令不敢上前打扰,站在篱笆墙外等着。 过了片刻。 又是一顶枣红色官轿,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张甲首再次吓了一大跳,“府尊大人怎么也来了?” 来的正是苏州府知府祝向荣。 云逍跟董祖京打赌的事情,已经在苏州府传开了。 这些地方官哪里还能坐得住? 不指望能巴结上纯阳真人。 他随意挑点毛病,县令也好,知府也罢,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薛县令准备进去通报,祝知府摆摆手,“不得惊扰云真人,本府在这里候着便是。” 张甲首陷入长时间的懵逼状态。 徐家的客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竟然让府尊和县尊大人,老老实实的在外面等候。 幸好刚才没对他们无礼,不然家里面要准备开席了。 徐家外面来了这么多人,立即惊动了四邻,纷纷过来看热闹。 一时间,徐家外面汇聚了好几十人。. 又过了一会儿。 应天巡抚张国维也到了。 巡抚出行的排场,可比县令、知府要大多了。 吓得周围的百姓,慌忙退到远处。 祝知府忙迎上前去:“抚台大人!” 张国维问道:“云真人可在这里?” “在的,在的,下官这就去通禀。” “我自去便是,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张国维举步走入院子。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云逍身上,无人理睬他。 张国维也不以为意,站在一旁听着。 薛县令见到这一幕,低声说道:“这云逍子,好大的排面!” “慎言!” 祝知府神色大变。 四处瞅了瞅,见无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看看云逍子身后站的都是谁?抚台大人站着又算什么?” 薛县令却不认得站在云逍后面的人,好奇地问道:“他们是谁?” 祝知府幽幽说道:“钦差范景文,东厂提督王承恩。” 薛县令一个哆嗦,腿肚子一阵发软。 范景文的官阶低于张国维。 然而他顶着一个钦差的身份,代天巡行江南。 至于王承恩……呵呵,天底下当官的听到这个名字,就没有不腿肚子发软的。 薛县令心中一阵感叹。 这云逍子的地位,简直比内阁首辅也差不了多少了。 云逍说的十分详细。 徐正明聚精会神,生恐漏掉一个字。 王承恩、范景文等人也都竖起耳朵。 云逍不仅讲了如何制作热气球,还重点讲述了理论。 什么‘热气上升,冷气下降’。 什么‘热空气密度比冷空气密度小,相同体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因此产生生浮力’。 什么什么都没听懂……可听起来真的很厉害啊! 云逍一直讲到口干舌燥,这才停下,问道:“明白了?” “明白了,小人绝对能在两个月内搞出来!” 徐正明兴奋地搓着双手,接着又是满脸敬佩地说道:“公子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柳如是笑道:“他是个道士,哪里是什么公子?” 徐正明愣住了。 谁见过这么年轻、又如此有钱,并且什么都懂的道士? 云逍摇头一笑,对王承恩说道:“让人带信给方以智,让他过来协助徐师傅。” 制造热气球,可不只是为了哗众取宠。 更不是为了赢董祖京十万两银子。 而是为了宣传推广科学。 方以智号称金陵四公子之一,又十分热衷物理学。 有他参与,引起的轰动效应更大。 并且方以智这开山记名大弟子,也是该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让他当《大明日报》的副总编,未免也太可惜了。 “咱家这就让人,飞奴传书到河南。” 王承恩满口答应下来。 接着他抬头看到站在外面的张国维,忙拱手道:“抚台大人来了!” 随后向云逍介绍:“这位是应天巡抚,张国维张大人。” 云逍一震,赶忙站起身来。 第279章 比侄儿还非酋的董家四公子 清顺治三年。 1646年,六月二十五日。 建奴骑兵攻破浙江东阳城。 大批骑兵进入一座宅子,来到大厅。 一名身穿大明官服的五旬男子,端坐堂中。 这男子早已死去多时,却面色如生,威严犹存。 建奴大军进入江南以来,杀的血流成河。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这些建奴骑兵,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早就泯灭了人性。 可见到这已经死去的大明官员。 这些恶魔竟然纷纷跪地叩头,有的甚至放声痛哭。 东阳城也没有如同扬州、嘉定、金华等地那样,惨遭屠城之灾。 那是因为,这大明官员叫……张国维! 张国维,天启元年的进士。 最初任广东番禺县知县,由于政绩卓著,勤政爱民,当地百姓为他建生祠。 按照原有的历史,张国维于崇祯七年担任应天巡抚。 当时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经做大,纵横中原,建奴也日益强大,大明王朝风雨飘摇。 为稳定以南京为中心的大后方,保证漕运畅通与军需物资供应,崇祯任命张国维为十府巡抚。 张国维临危受命,驻节苏州。 他主政六年,大兴水利,粮食丰收,江南百姓生活安定。 当时山东遭受大旱灾,民不聊生。 张国维身在江南,却以解救饥民为己任。 他将苏州大米经大运河源源不断地运往山东济宁,低价卖给当地百姓,抑制粮价。 他还在山东,广开粥厂,救活百姓达百万人之巨。 张国维还是一位水利专家。 他撰写的《吴中水利全书》,约70万字,是历史上篇幅最大的水利学巨著。 大明亡国后,张国维率兵坚守钱塘江南岸,前后达一年之久。 建奴大军逼近东阳,张国维知道大势已去,救国无望,为使东阳免遭屠城之灾,决心以死殉国。 张国维召来东阳吴县令,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怕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后难以辨认,到时候会有谣言说自己带兵潜逃他乡,导致建奴迁怒东阳百姓,大肆屠城。 因此把县令招来,特意请他来看着自己死。 吴县令听后掩面痛哭。 接着又对仆人说:“我死后,将我的遗体坐在中堂,等到清兵见到我的遗体后,方可入殓。” 第280章 赈灾,减免赋税?不,一文不出! 董祖京的死活,云逍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一行人来到码头。 云逍见鞋子沾满了泥浆,于是来到河边,坐下来脱下鞋子。 柳如是在一旁蹲下,帮他洗完鞋子,又俯身帮他洗脚。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云逍心中一声感慨。 然后,舒舒服服地享受着。 接着,他无意……真的是无意,瞥见弯腰的柳如是展现的旖旎风光。 云逍不由得呆住了。 柳如是察觉到异样,慌忙丢下云逍的脚。 然后站起身,满脸羞红,娇嗔地看着云逍。 云逍咳嗽了几声。 然后看着河水,低声吟道: “脉脉双含绛小桃,一团莹软酿琼缪。 等闲不许春风见,玉扣红绡束自牢。 温比玉,腻如膏……” 柳如是哼了一声,咬着贝齿,自唇中吐出两个字:“淫……道!” 张国维在远处看到二人打情骂俏,不禁摇头一笑。 随即想到求云逍的事情,又禁不住担忧起来。 希望云逍子真的如同传闻中那样,心系黎民,帮苏州府的百姓渡过这次难关。 众人上了一艘官船,然后顺着吴淞江,朝着吴江、昆山等县驶去。 在苏州城外,看到的是江南富庶的一面。 而这一路下来,云逍看到的却是另外一面。 前些日子的大雨,导致太湖水倒灌江河,冲击两岸。 沿途再也看不到鱼米之乡的景象。 沿岸的村庄、田地被淹没。 一路看到的是被大水冲刷后的一片狼藉,以及满眼浩浩汤汤的黄泥汤。 “江南近日霪雨连绵,江湖泛涨,导致五十年不遇的洪涝大灾。” “自南京至苏、松、常、镇等郡,方圆千余里,皆被淹没。” “河岸被冲垮,房舍损毁无数,街衢市肆尽成长河,舟航遍于陆地,鱼鳖游于人家。” “暴骨漂尸,凄凉满目,弃妻失子,号哭震天,受灾百姓达百万人……” 张国维向云逍等人介绍灾情。 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众人无不凄然。 云逍的心情,变得极为沉重。 说话间,官船来到一座被洪水淹没的村镇。 此时洪水尚未退尽,大半的房屋还被浸泡在大水中。 云逍说道:“下去看看!” 张国维命船夫将官船靠岸。 众人下了船,踩着一尺深的淤泥,来到村镇外。 路旁倒着一具女尸,衣衫被洪水冲走,浑身一丝不挂。 苏州知府祝向荣忙让差役动手,将尸体掩埋。 “且慢!” 云逍走上前,脱下身上的衣袍,覆盖在女尸上。 然后挥挥手,叹道:“埋了吧。” 随行的护卫、差役中,有人觉得云逍矫情做作。 人都死了,穿不穿衣服有什么打紧? 那件袍子,怕是要值还几百两银子吧! 柳如是却是大受震撼。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低下。 她这所谓的才女,说到底,不过男人心目中的玩物罢了。 寻常女人,活着都得不到体面与尊严,何况是死了? 云逍却给一个陌生女人,死后最起码的体面。 这个小男人,就是与众不同啊! 在他的心目中,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男女尊卑。 能跟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哪怕是做个婢女,又是何其幸甚? 众人进入镇子内转了一圈。 原本十分繁华的村镇,此时只剩下三十来口人。 有门路的,都去投亲靠友了,有气力的也都外出寻生路。 留下的这些,都是老弱妇孺。 官船上带的有赈济粮,张国维让差役取来粮食,分给受灾的百姓。 众人回到官船上,简单的洗了一下,然后来到舱中议事。 刚一坐定,范景文迫不及待地问道:“官府可曾设法救灾?” “自受灾以来,苏州府上下陆续颁发政令,想尽千方百计救灾。” “蠲免赋税,募集钱物,煮粥济饥,籴米平粜,移民就食……” 祝知府滔滔不绝,向云逍等人介绍采取的救灾措施。 “张抚台推行救荒‘六先’‘八宜’‘四权’‘五禁’‘三戒’之策,这才使得受灾之地不曾出大乱。” 说到这里,祝知府露出敬佩之色。 范景文问道:“什么是六先、八宜、四权、五禁、三戒?” 祝知府一番解释。 六先”,先示谕,先请蠲,先处费,先择人,先编保甲,先查贫户。 “八宜”,次贫之民宜赈粜,极贫之民宜赈济,逺地之民宜赈银,垂死之民宜赈粥,疾病之人宜救药,罪繋之人宜哀矜,既死之人宜募瘗,务农之人宜贷种。 “四权”,奖尚义之人,绥四境之内,兴聚贫之工,除入粟之罪。 “五禁”,禁侵欺,禁寇盗,禁抑价,禁溺女,禁宰牛。 “三戒”,戒后时,戒拘文,戒忘备。 范景文赞道:“张抚台,赈恤有方,受灾黎民能够赖以存活,全靠抚台之功!” 云逍也是心生敬佩。 不愧是明末能臣张国维! 王承恩暗自将这些记下,准备秘奏给崇祯。 张国维苦笑道:“本官只是尽力罢了,拯救江南百姓,还要靠云真人、范大人以及王公公。” 云逍开门见山地问道:“有什么难处,但讲无妨!” 张国维一怔,没想到云逍竟然如此直接。 稍加思忖之后,他不再说那些早就想好的说辞,直接道出难处。 “缺钱、缺粮、缺人!” 赈济灾民,自然离不开钱和粮两项。 江南虽然富庶,赋税却比其他省份要重数倍。 并且这些都是要上交朝廷,地方截留的不多。 不仅百姓穷,官府也不宽裕。 至于缺人,不光是缺劳动力,官吏也不得力。 大灾重建,需要征发徭役。 百姓受了灾,又要承担繁重的徭役,自然是要想尽办法逃避。 要么投身富绅豪强,为奴为婢。 要么,就是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官府上哪儿去抓壮丁? 至于官吏,那就更容易理解了。 没钱没粮,怎么支使的动官吏? 况且赈灾是个苦差事,捞油水的事情轮不到下层小吏。 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卖力去做事。 其实这些问题,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 钱! “还望云真人、范大人和王公公,奏请朝廷,减免受灾之地赋税,拨付赈灾钱粮,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张国维站起身,向云逍等人躬身一礼。 范景文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本官,当仁不让!” 云逍摆摆手,淡淡地说道:“不,朝廷一文钱不会出,更不会减免江南赋税!” 张国维一怔,随即露出愤懑之色。 第281章 容贫道卖个关子 众人纷纷看向云逍。 张国维强压怒火,不管怎么说,是万万不能开罪于云逍子。 可想到关于云逍子的种种传闻,张国维不由得摇了摇头。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云逍淡然一笑,此时的张国维,为政还是略显稚嫩。 王承恩笑道:“赈灾救民的事情,云真人自有办法,张抚台何必心急?” “还望云真人赐教!” 张国维拱手道,语气中不免透着一股子愤懑。 云逍反问:“江南乃膏腴富饶之地,为什么官府反倒拿不出钱粮来赈灾?” 不等张国维答话,云逍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富的是士绅、地主、富商,穷的是百姓、官府。贫道说的可对?” 张国维苦笑:“的确如此。” 云逍又问:“那为什么不向他们想办法?” 祝知府插话道:“张抚台也曾呼吁士绅与富商捐钱、捐粮,赈济灾民,助百姓重建家园。前后一共收到捐赠银两一万有余,粮食五千余石。” “江南的土地,超过八成在官绅、地主豪强手中。” “吴中百姓,有田者十不足一,超过九成百姓是佃农。” “如今江南受了灾,一共捐了一万多两银子,五千多石粮食。江南的士绅们,还真的是大方的很啊!” 云逍‘呵’了一声,一阵冷嘲热讽。 张国维无奈地叹了一声。 他主政十府,前后虽然不到半年时间,却也知道江南土地兼并之重,甚至超过河南。 然而这是两百多年以来形成的积弊,哪有那么容易解决? 云逍又是一声冷笑:“朝廷减免钱粮赋税,最终获益最大的是这些富绅,又有多少百姓真正受惠?朝廷又有多少银子,去贴补这些富得流油的蠹虫?” 祝知府吓得不敢做声。 张国维摇头说道:“陈年积弊,理当徐徐除之,眼下最当紧的就是赈灾。” 云逍笑了笑,“没钱粮,倒也简单,让那些有钱、有粮的大户出便是。河南不是做的很好吗?” 祝知府吓得脸色惨白。 要是真的跟河南那样,江南士绅的末日可就到了。 “河南之策,在江南万万不可行!” 张国维断然否决。 江南士绅阶层,可不是河南的那些土财主。 自衣冠南渡以来,上千年形成的庞大阶层,又岂是那么好对付? 用血腥手段倒是简单。 可江南是大明的钱袋子、粮袋子。 江南一旦乱了,整个大明就会饿肚子。 那还不天下大乱?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又怎么能在江南折腾出这样的大乱子? 范景文心中一声叹息。 果然不出所料! 云真人这次下江南,肯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可江南不是河南,乱来的话,会动摇国本啊! 云逍摇头一笑,眼眸中却是透着冷意。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是十分清楚,江南这个大明钱袋子、米袋子,现在已经是烂透了,四处都是漏洞。 漏出来的钱、粮,都被一层层贪墨,最终穷的只有朝廷,苦的只有最底层的百姓。 要解决江南的问题,必须来一场彻底的革命,不动用血腥手段,是万万不行的。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赈灾和重建的问题,在这时候对士绅阶层动刀子,显然不是好时机。 要动刀子,也得动软刀子。 云逍问道:“赈灾需要多少钱粮?灾后重建呢?” 张国维早有腹案,不假思索地答道:“赈济灾民,至少需要五十万两,有了银子,可以从湖广购买粮食。” “至于灾后重建,至少要六十万两,若是加上兴修河堤、水利,怕是要一百五十万往上。” 范景文和王承恩暗暗咋舌。 以前大明一年的财税收入才是多少? 仅是江南赈灾、重建,整修河堤、水利,就花掉整个大明一年九成的税收。 这要是奏报给朝廷,怎么都不可能答应。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倒也不多。” 张国维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问道:“云真人有办法解决?” “容贫道想想。” 云逍微闭着眼睛,开始盘算起来。 舱内一片寂静,众人都不敢作声,生怕惊扰到他。 王承恩深知云逍的手段,心中暗自为江南士绅、豪强们默哀起来。 许久。 云逍睁开眼睛,说道:“事情一件一件的来,先解决赈灾和重建的问题。”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赈灾的五十万两银子,贫道负责筹集,至于灾后重建,贫道也另有办法。” 张国维‘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是什么办法,云真人快讲!” 云逍笑着说道:“说出来就不灵了,容贫道暂时卖个关子。” 王承恩摇头苦笑,又来了! 云真人这个喜欢卖关子的毛病,连万岁爷有时都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可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范景文说道:“云真人该不会是自己拿这么一大笔银子吧?” 京城人都知道,云真人有钱,并且是相当要钱,放眼整个大明都能排的上号的那种。 云逍哑然失笑。 拿出上百万两银子去赈灾? 十几年的脑血栓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再说了,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情,云真人是万万不会去做的。 花银子的,当然是江南的富绅们。 并且还要他争先恐后、兴高采烈地拿出银子来。 云逍见张国维不放心,于是将杜大寒叫了进来,现场拿出二十万两银子的会票,直接交给张国维。 众人都为这样的大手笔震惊不已。 “本官替江南百姓,拜谢云真人!” 张国维将会票攥在手里,再次向云逍致谢。 云逍摆摆手,阻止张国维行礼,“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什么问题。” 众人苦笑。 那也要跟你一样有银子才行啊! “人的事情,也好解决。” “官吏不作为,让都察院和东厂的人去查,敢有渎职或是贪墨的,严惩不怠!” “至于找不到徭役,那就出银子、粮食让百姓去做,以工代赈!” 张国维点头称是。 王承恩和范景文跃跃欲试。 说这个就不困了,他们在行啊! 云逍接着说道:“另外,贫道还有两件事,需要得到官府支持。” 祝知府急忙说道:“云真人的事情,官府自然竭尽全力。” 云逍摆摆手,“那倒不必,官府依律办事就行了。” 张国维好奇地问道:“云真人打算办两件什么事情?” 云逍不在意地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情,也就是想买一块地,开一家店而已。” 第282章 买座荒岛,开家银行 “云真人这是……打算在江南安家?” 王承恩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出声问道。 要是云真人真的在江南住下了,回去该怎么跟万岁爷交差? 到时候,万岁爷该不会直接迁都南京吧? 云逍摇头说道:“置办点产业,顺便做点事。” 王承恩高悬着的心轻轻放下,随即精神大振。 云真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 得好好记下来,秘奏给万岁爷。 祝知府问道:“云真人准备在哪里买地?若是在苏州城内,怕是有些麻烦。” 王承恩‘呵呵’一笑,笑声有点瘆人。 云真人在苏州买地,这是苏州多大的福分? 居然还会有麻烦? 即使云真人看中了苏州知府衙门,也得乖乖搬家啊! 云逍说道:“并非在苏州城内,而是在洞庭湖,西山岛。” 张国维和祝知府都愣住了。 西山,是洞庭湖上最大的一座岛。 同时也是九州境内最大的湖中岛。 西山岛的面积,足足有四个苏州城那么大。 在嘉靖时期,岛上居住着上千户人家。 由于窝寇猖獗,数次沿江进入洞庭湖,在西山岛上大肆劫掠,老百姓全都逃光了。 再后来,虽然没有了窝寇,西山岛又被大批水匪占据。 水师曾多次前去清剿,可等水师一走,水匪又卷土重来。 水师剿来剿去都没能根绝水匪,最后也只能置之不理。 祝知府不解地问道:“如今的西山岛,完全是一座荒岛,云真人买下来做什么?” “想在那里开办一座厂。” 云逍没有多做解释,然后问道:“官府开价多少银子?” 祝知府和张国维面面相觑。 按理说,那样的荒岛,根本就不值钱。 可西山那么大的一座岛,白送出去肯定是不行的,会招来非议的。 江南士绅的嘴巴可是相当厉害的,喷死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然而要说是卖多少银子,却又说不出能值多少钱。 “这样,我出十万两银子,买下西山岛一百年的所有权。如何?” 云逍想了想,报出一个让众人无不骇然的数字来。 祝知府连连摇头,“要不了那么多,哪里要那么多的银子?”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如今江南上好的水田,也才是十两银子一亩。 这么多的银子,足足可以买一万亩良田。 竟然去买一座远离苏州的荒岛! 再有银子,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云真人这是见官府无钱粮赈灾,有意出银子,来赈济灾民啊!” “云真人高风亮节,本官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这银子,是万万是不能收的!” 张国维断然拒绝。 范景文、王承恩也跟着连声赞叹。 我真的是想赚钱,没打算白送钱啊……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十万两银子,一文钱不少,官府若是不卖,那赈灾所需的银子,你们另想办法!” 张国维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云逍松了一口气。 这般神态,让张国维等人又是一阵赞叹。 不愧是谪仙,视钱财为粪土。 这让江南士绅、豪强们,情以何堪? 祝知府接着问道:“云真人打算开一家什么店?”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云逍。 说是买一块地,结果买下四个苏州城大小的荒岛。 要开的店,肯定不会是小店。 云逍郑重地说道:“贫道准备开一家钱庄……不,银行!” 在场的官员,哪里懂得这个? 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说不出话来。 “所谓银行……” 云逍开口之后,忽然发现不知道该去怎么解释。 最后只得无奈地说道:“各位就把银行,当成是更为完善的钱庄就是了。” 众人都笑了,那还不是钱庄? 张国维满口答应,“云真人为江南百姓做了这么多,本官哪有不支持的?真人请讲,需要本官做什么?” “贫道现在也只是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等需要官府支持的时候,贫道自会登门相求。”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银行一旦开办起来,肯定是利国利民的事情。” 云逍早有开银行的想法。 数百万两银子,总不能放在那里发霉不是? 开办银行的最佳地点,当然是江南。 江南有钱的人太多了! 并且有了银子,才能绑架江南士绅、富商。 进而推动很多事情,甚至推动整个大明的经济发生蜕变。 云逍暂时当然不会把事情说透,让张国维有个心理准备就行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 张国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直言不讳地说道:“本官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云真人相助。” 云逍笑道:“又是银子的事情?” “那倒不是。” 张国维讪讪一笑,“是修建堤坝和兴修水利的事情。” 云逍已经猜出他的意图,也不说破,不动声色地说道:“抚台大人请讲。” “今年的洪涝,已经造成这样的大灾。” “这些天,本官所到之处,发现堤坝有多处失修,若是不加以加固修缮,明年的桃花汛必定又有大灾,并且远胜于今年。” “本官听闻,云真人发明的水泥,正是修堤筑坝的神物。因此恳请云真人,从京城调集大批水泥到江南,用于修堤筑坝,兴修水利。” “还望云真人施加援手!” 张国维拱手说道,满脸诚恳、殷切。 他就是大明最顶尖的水利专家。 朝廷这些年,把兴修水利的银子全都砸到运河上了,其他防洪、水利工程根本顾不上。 江南更不消说,不仅水利状况复杂,人更复杂。 自从大明超级猛人海瑞担任应天巡抚,主持开浚吴淞江,大兴水利之后,江南的水利工程一直就处于修修补补的状态。 至于那些士绅、豪强,他们只管把自己田地四周的堤坝修的高高的,哪里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如果再不加以彻底的修缮,江南的水灾将一年比一年厉害。 不等云逍开口,王承恩一口否决: “京城那边产的水泥,光是修筑蓟镇要塞、关隘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调到江南来?” 他是水泥股份公司的股东,因此对公司的事情十分清楚。 张国维露出失望之色。 江南再怎么重要,还能比防御建奴、蒙古的事情更重要? 从京城调水泥,显然是不可能了。 张国维依然不死心,又道:“能否在江南就地建水泥厂?” “那也不大可能。” 王承恩再次一瓢凉水泼下。 张国维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第283章 江南十二钗,云真人要选秀? “此前曾有江南富商到京城,联络水泥股份公司,想在南方开办水泥厂。” “为此水泥公司专门邀请工部有司,派人到江南查探,四处寻找能够烧水泥的石灰矿。” “可江南连山都难得一见,哪里能找到石灰矿?烧制水泥需要煤,苏松之地更是没有。” “俗语说得好,‘百里不贩樵’,从北方运煤过来根本不划算。” “张抚台还是趁早打消办水泥厂的念头。” 王承恩一番解释。 张国维彻底死了心。 看来这就是命,老天爷注定不让江南有水泥这种神物。 云逍忽然笑了笑。 张国维苦笑道:“云真人难道能用仙法,在江南变出水泥来?” “仙法变水泥,贫道倒是不曾有这样的法术。” “不过抚台要用水泥的话……要多少,以后贫道给你供多少。” 云逍微笑看着张国维。 张国维张了张嘴巴,看向王承恩。 云真人能不能不要这样打脸……王承恩淡淡地说道:“咱家说的都是实情,云真人的话,自然也不会有假。” 张国维难以置信地问道:“云真人此言当真?” “顶多三个月,就有水泥了。” 云逍很是笃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水泥可不白送,要拿银子买才行。” 张国维大喜。 王承恩疑惑地看着云逍。 哪里来的这么多水泥供应江南?奇快妏敩 接着他猛地想到,云逍花十万巨资买下西山岛的事情。 王承恩拍了拍脑门。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 云真人还从来都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他花十万两银子买下西山岛,显然不是为了给苏州府送钱。 西山岛上,极有可能就有烧制水泥的石灰矿。 不,不是什么可能,完全可以确定! 可云真人是京城人氏,这是第一次来江南。 他又是怎么知道西山岛上有矿? 想到这里,王承恩又是自嘲地笑了笑。 云真人足不出户,能知天下的人和事。 知道西山岛上有烧水泥的石灰石矿,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其实,事情还真让王承恩给猜对了。 不过只猜对了一半。 西山岛,是上天赐给江南的一块风水宝地。 江南是玉米之乡,却少矿。 放眼整个江南,能够烧水泥的石灰岩几乎没有,煤矿更少。 而西山岛上,不仅蕴含着大量的能烧水泥的石灰岩,还有整个江南地区,唯一的煤矿! 并且西山岛上面,还蕴藏着极为珍贵的黄铁矿……这可是制造硫酸的主要原料。 这样的一块宝地,到江南而不取,会遭雷劈的! 历史上,西山的矿藏一直到民国时期才被发现。 岛上出产的煤,以及水泥厂制出的水泥,供应江南地区近一个世纪。 云逍买西山岛,还不仅是水泥和煤的问题。 他打算以西山作为支点,撬动整个江南的工商业。 因此西山岛的价值,根本无法以金钱来衡量。 十万两银子买下来,哪里是白送给苏州府,而是血赚啊! “走,回苏州城!” “本官设宴款待云真人、范大人和王公公,今天定要一醉方休!” 张国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赈灾的钱粮,有着落了。 人的问题,有东厂、都察院,也不是问题。 灾后重建的事情,也大可以放心。 修建堤坝、水利工程的水泥也有了。 他的心情自然是极好。 其实张国维现在还有些恍惚。 那么多头疼的问题,怎么就这样给解决了? 谪仙,恐怖如斯! 范景文笑道:“若是事情不解决,抚台大人恐怕连粗茶淡饭,都不会招待咱们的吧?” 众人一阵大笑。 官船掉转头,一路驶向苏州府。 与来的时候相比,船上的气氛要轻松多了。 就连范景文这种顽固之人,都在跟祝知府笑谈风月。 谈笑间,云逍问起了苏州,乃至整个江南风月场上的事情。 江南的官场,从来就离不开风月场。 因此当官的就没有不清楚的。 祝知府说的眉飞色舞,就连王承恩这太监都听得津津有味。 知府大人使出浑身解数,竭力讨好京城来的大人物。 却没有察觉,柳如是看他的目光跟刀子一样。 回到苏州城,张国维在府上设宴招待云逍等人。 云逍当仁不让地坐在主宾的位置上,柳如是在一旁服侍。 张国维殷勤劝酒,以云逍的酒量,很快就有些醉了。 “云真人打算用什么办法,筹集五十万两银子,赈济灾民?” 张国维实在憋不住了,借着酒意再次询问。 众人都好奇地看向云逍。 云逍放下酒杯,说道:“赈灾义演。” 众人面面相觑。 赈灾义演是个什么,能筹集到五十万两银子? 云逍扭身朝柳如是说道:“写一则广告,尽快在《大明日报》上刊登出去。” 由于江南远离京城,因此《大明日报》在南京设有分部,刊行的报纸也增添了江南版。 柳如是:??? 张国维:??? 众人:??? “所谓广告,就是广而告之,类似告示吧!” 云逍一番耐心解释。 柳如是诧异地问道:“广告的内容是什么?” “我准备在南京,举行江南花魁大赛。” “从江南地区选拔十二名顶级花魁,就叫……江南十二钗!” “评选的内容,除了容貌之外,还有才艺,每一位报名者缴纳一千两银子。” “我会现场为每一位金钗,赋诗或是作词一首,作为奖励。” 云逍笑眯眯地说道。 来到美女如云的江南,搞一次选美大赛,没毛病吧? 屋内一片寂静。 柳如是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这不是跟皇帝选秀一个样吗? 名动江南的才女、美女就在你身边,你都不肯下嘴。 居然要在整个江南选美? 这样做合适吗? 范景文摇头说道:“这么做,怕是有损云真人的清誉。” “范大人谬矣!” “云真人如此做,正要不顾自身清誉,要为江南受灾百姓筹集善款啊!” 张国维的心思灵活,一下子猜出云逍的真正用意。 范景文不解地问道:“这本官可就有些不大明白了,还请张抚台解惑。” 第284章 你是属于我一人的花魁 “云真人的诗词,名动天下!”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此佳句,注定会流传后世。” 张国维满脸艳羡、敬佩地说道。 在这个时代,但凡是略通文墨的,都是诗词的铁杆粉丝。 要是能写出一首传唱大江南北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江南的青楼、画舫,永远为你敞开……免费的。 云逍子,写了好几首传世佳作。 大明李太白、‘落红真人’(此落红,非彼落红)。 真是羡煞个人啊! “下官明白了!” 祝知府恍然大悟,振奋击掌。 “由云真人亲自现场赋诗作词,江南的花娘们,哪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 “若是能有幸获云真人赠诗,再加上江南十二钗的名头,日后必定会身价暴涨百倍,豪客一掷千金都在所不惜。” “那些青楼,若是不派出花娘参加选拔,会让人认为档次肯定是不够,以后谁还去一掷千金?哪怕是去露个脸都好啊!” 祝知府越说越是兴奋。 王承恩和范景文惊呆了。 整个江南有多少青楼,多少花娘? 一千座,还是一万座? 往少了说,就打只有一百名花娘报名。 光是报名的费用,就能收入十万两银子! 要是报名的有一千个呢? 众人完全被震惊了。 随随便便一个点子,十万,不,数十万的银子就到手了。 江南的官绅之家,好几代人积累下来,抠抠索索的又能积攒多少银子? 这不是点石成金,又是什么? 这敛财的手段,简直是太绝了! 不过这个捞钱的法子,也只有云真人能想到。 也只有他能做到。 其他人即使想到了,有几个人能有他这么大的号召力。 并且这样的事情,非得有官府在背后撑腰不可。 也只有云真人,才有这么大的能量。 云逍风轻云淡地笑了笑。 光是收报名费? 格局还是太低了啊! 门票钱,赞助商的广告费,再弄上送花篮之类的噱头。 五十万两银子的赈灾款,又有什么难的? “只是,只是这样做的话,难免会遭人非议。” 柳如是震惊之余,却是满心不情愿。 堂堂的纯阳真人、昌平伯,搞出这样的事情。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当然了,这是柳如是的借口。 江南美女汇聚一堂,这家伙要是看花眼了咋办? 还现场给她们赋诗作词…… 本小姐到现在,也才混了一首《赠柳如是》……还是白嫖的。 “为了受灾的百姓,贫道个人的名声又算什么?” “这次的花魁选拔,若是赚到五十万两银子,全部用于赈济灾民。” “要不是不够的话……贫道自己掏钱,补齐了便是!” 多赚的银子自然是归贫道了……云逍风轻云淡,语气笃定。 名声,又能值几个银子? 况且这是在做善事。 再说了,能狠狠地宰江南有钱人一刀。 还能阅尽江南美女,说不定还能弥补一下两世都不曾见识过的‘大宝剑’…… 损失点名声又算什么? 更何况,贫道还有白花花的银子赚啊! “云真人不计个人名利,为江南百姓谋福祉,本官,本官的敬佩之情,难以言表。” “本官代江南百姓,拜谢云真人!” 张国维站起身来,朝着云逍拱手施礼。 祝知府也慌忙起身行礼致谢。 到现在知府大人的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 三年清知府,也才是十万雪花银而已。 五十万两白银啊! 这得辛辛苦苦贪腐十五年,才能挣得到啊! 况且贪腐也是要成本的! 云逍笑道:“到时候,少不了各位鼎力支持。” 张国维满口答应下来。 云逍接着朝柳如是说道:“具体操作,请柳姑娘来筹划主持。” 柳如是正郁闷着,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云逍笑了笑,“怎么,不肯?那贫道只能找别人了。” 柳如是慌了,“肯的,我肯的。” 以前在江南的名气再大,也不过是个歌姬。 如今主持江南花魁选拔,赚银子赈济灾民。 单凭这件事,就足以名动天下,甚至名留青史。 试问从古至今,又有几个歌姬能有这样的荣耀? 即使有,那也是因为风流韵事。 再说了。 自己亲自主持,可以阻止很多居心不良的浪蹄子,接近某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道士。 敢勾引我家道士,还想成为江南十二钗? 接下来,云逍借着酒兴,又说了花魁选拔,不,赈灾义演的一些细节。 比如利用《大明日报》,大肆进行宣传推广,把热度炒起来。 再比如,高价聘请江南的文人骚客当评委。 以及选拔花魁的方式,门票、赞助商等等。 众人觉得就像听天书一样。 在场的都是聪明绝顶,可哪一个能想出这么多敛财的主意? 更为离谱的是,云真人还不到弱冠之年啊,怎么能懂这么多? 难道这些法子都是来自仙界? 宴毕。 云逍大醉,被安排到一座私人园林中住下。 园林的主人姓周,正是之前在京城水泥股份拍卖上,开出天价的那个。 云逍来到园林,就直接被送到后宅。. 柳如是很是不客气地,赶走了两名服侍的美貌侍女。 然后亲自给云逍擦洗了一番。 云逍昏昏欲睡,只能任由她摆布。 洗毕,云逍倒头就睡。 柳如是问道:“人家也想去参加花魁选拔,你说行不行?” “胡闹!” “你是属于我一人的花魁,去掺和什么……” 云逍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几句,然后昏昏睡去。 柳如是眼眸中泪光粼粼,然后喜滋滋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云逍下意识地将脑袋扭到一旁。 柳如是又抱着脑袋,狠狠地亲了又亲。 …… 太湖,龟仙岛。 云昊坐在湖岸边,望着茫茫湖水,目光呆滞。 这么多天过去,他受伤的两只脚已经痊愈了。 中途他也尝试过两次离开龟仙岛。 一次船驶出没多远,就开始漏水,最后竟沉了。 十几天前,云昊又忍不住试了一次。 谁知头天做出决定,当晚就开始暴雨倾盆,湖水暴涨。 不仅没能走成,龟仙岛也险些被淹没,所有船只都被浪打走了。 云昊不得不承认,自己犯了什么忌,得罪了老天爷。 这些日子,岛上的十几号人,全靠捉鱼虾度日。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活活饿死。 “我的亲叔,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搭救你苦命的侄儿?” 云昊木然看着远方,嘴里喃喃自语。 这时一片船帆出现在视线中。 云昊大喜,跳起来大声叫嚷,朝着来船奋力挥舞手臂。 “是水师的船!” “相公,快躲起来!” 韩蓉冲过来,一把保住云昊,朝着山洞狂奔而去。 第285章 霸气无双云日天 “放下,放下我!” “咱们正好可以搭乘水师的船,离开这鬼地方,为什么要躲?” 云昊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叫。 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人……郭蓉好歹也算是个女人吧,这样给扛着,体统何在?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离开龟仙岛的希望就在眼前。 就不信邪了,水师的战船还能沉? 这个蠢女人,竟然反倒要躲起来! 云昊奋力抗争着。 只是郭蓉的双臂如铁箍一样,他那早就被掏空了的身子板,此时就像是被老鹰抓住的小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相公,我看你糊涂了!” “咱们是匪,来的是官兵,不砍咱们的脑袋都烧高香了,还指望官兵带咱们离开?” 郭蓉健步如飞。 不愧是龟仙岛大当家,肩上扛着一个人,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话也丝毫不带喘的。 她可没自家男人那么天真。 如今大明军队,尤其是江南各卫所的官兵,军备松弛,军纪涣散。 当年面对几十名窝寇,二十万军队竟然都拦不住,任由其在江南肆意劫掠,甚至一度来到南京城下。 然而这些官兵在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却是一个顶十个。 对于他们这些水匪,官兵更狠,抓住了基本上都是直接砍头,拿着脑袋去换赏钱。 云昊叫道:“我叔是云逍子,怕甚?” “水师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咱叔。” “万一他们不听咱们解释,直接就砍了咱们的脑袋该咋办?” “还是躲起来,暂时避开这帮天杀的官兵,老老实实等田老鼠的消息。” 郭蓉不由分说,扛着云昊来到一个隐秘的小山洞。 轰轰轰! 水师的船开炮了。 炮弹落在岛上,一阵地动山摇,石屑四处飞溅。 云昊顿时停止了挣扎,心中的侥幸彻底破灭。 郭蓉也是吓得面如土色。 以前不是没碰到过官兵,可哪有今天这么狠的? 龟仙岛这是招惹谁了? 水师一共来了三艘战船,约莫两百来人。 他们先是用船上的炮,朝着龟仙岛一阵狂轰滥炸。 然后登上岛,开始地毯式搜索。 龟仙岛就是这么点大,剩下的七八个水匪根本无处躲藏,很快就被抓住。 有几个试图反抗,当场被斩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龟仙岛。 云昊和郭蓉躲得最是隐秘,却还是难逃一劫,三名官兵很快就要搜到他们藏身的地方。 “昊哥哥,你在这里藏好了,千万别动。” 郭蓉叮嘱了几句,想了想,又狠狠地在云昊的脸上亲了一口,“这辈子能跟你成亲,是我的福分。” 说罢,她钻出山洞,大步朝着官兵大步走去,“老娘是龟仙岛的大当家,老娘降了!” 三名如狼似虎的官兵冲上来,用刀背狠狠砸在郭蓉的膝盖上。 郭蓉吃痛,双膝跪在地上,随即被官兵死死按住,五花大绑起来。 云昊看着被官兵拖拽而行的郭蓉,眼睛瞬时模糊了。 水师官兵领队的是一名姓丁的守备,他挨个将所有水匪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丁守备一脚踹在郭蓉的脸上,喝道:“匪婆子,董四公子被你们藏哪儿去了?” 郭蓉叫道:“官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儿乌龟王八倒是不少,哪里有什么董四公子?” 丁守备又是一脚,“你们横山岛胆大包天,连董家的四公子都敢劫,到现在还敢不认账?” 天杀的横山岛,瞎了眼的官兵……郭蓉这才知道给横山岛的水匪背了黑锅,大声叫屈:“官爷,这里是龟仙岛,不是横山岛啊!” “弄错了?” 丁守备瞪着眼睛,看向手下的兵卒。 兵卒们大眼瞪小眼。 太湖上的岛那么多,这些来自淞沪海防道的水师官兵又不常来太湖,弄错了倒也正常。 再说了,弄错了也没事,也就是多废了一番功夫。 “全都宰了,赶紧去横山岛!” 丁守备挥挥手。 手下的官兵立即上前,将郭蓉和手下脑袋摁在地上。 郭蓉‘嘿嘿’傻笑着。 这年头,人命根本不值钱。 这辈子能嫁给仙人的侄儿,死也值了。 其他几个水匪却是没她这么硬气,一个个哭天喊地。 官兵们扬起雪亮的刀,眼看水匪们就要人头落地。 “住手!” “统统给我住手!” 云昊大步而来,指着众水师官兵厉声呵斥,威风凛凛。 丁守备被唬的愣了一下,问道:“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郭蓉挣扎着昂起头,大声说道:“他是我们绑来的肥羊,可值钱了!” “给老子闭嘴!” 一个兵卒脚踩在郭蓉的脸上,挥刀朝她的脖子上抹去。 “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我灭他三族!” 云昊眼睛血红,声色俱厉,倒也有几分气势。 丁守备心中一凛,朝那兵卒挥挥手,然后朝云昊问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云昊!” “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的……亲侄子!” 云昊双手叉腰,昂首傲然说道。 声如惊雷,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如果是江南地方卫所的官军,或许不知道云逍子何许人。 而这群水师官兵,却是来自淞沪海防道,与徐州海防道属于同一体系。奇快妏敩 云逍在徐州,将徐州海防道参将在内的三百官兵一网打尽,事后全都被砍了脑袋。 甚至连掌控漕运两百多年的平江侯,也被抓了,等着被诛九族。 这些水师官兵,又如何不知道云逍子的大名? 叔父的名头,果然好使……云昊见众官兵被镇住,心中大喜。 他在江南做生意五年,自然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所以很清楚,对于这些兵痞,越是蛮横,他们就越老实。 于是他硬着头皮,满脸嚣张与傲气,大步走上前去。 先是揪住踩着郭蓉的那兵卒衣领,劈手就是两巴掌,然后一把推开,将郭蓉从地上搀扶起来。 做完这些,云昊紧张得心都快要蹦出胸腔。 周围的官兵被他的气势所慑,竟是无一人阻止,那挨打的兵卒也是没敢有任何反抗。 郭蓉看着云昊,呆若木鸡。 这真的是自家男人? 莫非是被他叔父附体了? 好威风,好霸气! 不愧叫日天……呸呸呸,以后再也不敢日天了。 第287章 董公子的盘算,王厂公的计划 董祖京和云昊很快就熟络起来,且相谈甚欢。 交谈中,董祖京拐弯抹角地套云昊的话。 云昊毫无防备,有问必答。 董祖京很轻松就弄清楚了云昊的底细。 知道他来江南五年之久,与云逍也有五年不曾见面。 并且也了解到,云昊并不知道,云逍此时已经到了苏州。 “十万两银子的着落,就落在这傻货身上了!” 董祖京心中窃喜不已。 一边与云昊攀谈,一边在心中盘算起来。 水师战船驶离横山岛,没多久,遇上一艘官船。 水师官兵看到官船上打着东厂的旗帜,哪里敢去招惹这些煞星,加快速度远远地避开。 很快水师战船驶出太湖,进入吴淞江。 董祖京与云昊结束交谈,双方都是意犹未尽、相见恨晚。 “我与云公子一见如故,想请云公子去华亭做客,还望云公子赏脸。” 董祖京盛情邀请,云昊推辞,说是要前往京师寻找叔父。 董祖京越发的热情,“我对云真人,也是心仪已久,云公子到董家安心小住,修养几日,到时候我亲自陪同云公子进京。” 云昊还在迟疑,董祖京当即拉下脸,“莫非云公子瞧不起我董祖京,瞧不起华亭董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云昊难以推辞,只得答应下来:“那就叨扰董公子了。” “云公子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董祖京起身告辞。 在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时换做了得意。 与云逍打赌,不论是输赢,自己都得不到任何好处。 要是输了,那可就糟糕之极,要赔二十万两啊! 华亭董家虽然有钱,可一下子也拿不出如此之多的一笔巨款。 再说了,自己不过是董其昌的第四个儿子。 董其昌再怎么宠溺自己,又怎么可能舍得掏这么多的银子? 老天待我不薄啊! 竟然遇到云逍子的侄儿! 把他诳到董家去,忽悠跟他结拜成异性兄弟。 以云逍子的身份,给他当晚辈也不算什么。 再过两个月。 要是赢了跟云逍子之间的赌局,云逍子好意思赖侄儿异性兄弟的账? 若是输了,他更不会好意思要这笔钱。 万一结拜行不通……那就干脆软禁了云昊。 就问云逍子,他的亲侄子值不值十万两银子! 这样的盘算,简直是完美! “传闻华亭董家是地方一霸,董家的人行事嚣张跋扈,然而从这位董公子来看,传言有误啊!” “不过这也是叔父的面子大,否则堂堂华亭董家的四公子,怎么会与我相交?” 云昊看着董祖京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 不得不承认,还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多亏有个好叔父啊! 不过想想也是不可思议,那个招人恨的小叔,怎么就一下子一飞冲天了? 接着云昊又惊喜地发现,从太湖到这里,这么久了,自己竟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看来忌讳被解除了,不会再跟以前那样倒霉了。” 云昊心中一阵轻松,感到像是身上被移走了一座大山。 这大半年来,实在是太倒霉了,事情放到谁的身上,心里都不会好受。 正想到这里。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董祖京的一声惨叫。 云昊大吃一惊,赶忙走出去。 原来是董祖京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脚绊到了门槛摔了一跤。,然后……一头撞在了船舷上,磕掉了两颗门牙。 云昊先是一阵同情,接着又是一阵庆幸。 幸亏倒霉的不是我啊! 随后他心中又是一阵困惑,这位董公子,莫非也犯了什么忌? 水师战船载着云昊顺江而下,前往松江府华亭。 与此同时,一艘挂着东厂旗帜的快船自太湖中驶出,直奔苏州城而去。 这艘船上的人,正是王承恩派去接云昊的东厂番役。 此时已经天黑,王承恩已经睡下,却还是被人叫醒。 一听说没接到云真人的侄儿,王承恩大惊失色,急忙追问:“怎么会没接到?人没在龟仙岛?” 前来报信的东厂档头如实答道:“我们到龟仙岛的时候,岛上一片狼藉,并且有炮轰痕迹,显然是遭到水师攻击。” 王承恩的心顿时沉入到了谷底。 云真人的侄儿,十有八九是遭遇不测了。 他是云真人唯一的亲人,要是真的出了事…… 想到因此引发的后果,王承恩一阵不寒而栗。 “水师的战船,怎么会忽然进入太湖,攻打龟仙岛?给我查!” “事情要查的水落石出,云真人的侄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用什么法子,咱家在天亮之前要结果,否则你们一个都活不成!” 王承恩当即下令,然后坐等消息。 东厂的势力,可不仅是在京城,而是遍及各地,渗透到官府、民间。 上至高官的隐私,下至百姓的米盐猥事,都难以躲过厂卫耳目,对民间的监视,尤其是针对富民的监视,同样也是无孔不入。 如今的东厂虽然大不如以前,却依然是大明最为庞大的特务机构,调查龟仙岛上发生的事情并不难。 不等天亮,东厂在苏州主事的档头匆匆来报。 “什么?” “云真人的侄儿,被淞沪海防道的水师给救了?” “又被董家的四公子,邀请去了华亭董家做客?” 王承恩收到密报,一脸懵逼。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巧合的事情? 王承恩联想到云逍跟董祖京打赌的事情,意识到董祖京邀请云昊去董家,绝没有安什么好心。 早就知道,云真人的这个侄儿不怎么走运,却没料到,居然倒霉到这种程度,好不容易才离开龟仙岛,又落入董家人的手里。 不过人总算是还活着,王承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去,立即派人去董家要人。” “记住,绝不能让云真人的侄儿,损失一根汗毛!” 王承恩挥挥手。 那东厂档头领命,正要动身,王承恩忽然说道:“且慢!” 档头困惑地问道:“厂公还有何吩咐?” “容咱家好好琢磨琢磨。” 王承恩挥挥手,档头不敢询问,匆匆退了出去。 王承恩在屋内来回踱步。 思索许久,将档头重新叫了进来,仔细一番吩咐。 “厂公放心,小的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的。” 档头欣然领命,然后匆匆而去。 王承恩独自坐了许久,最后一声长叹,自言自语道: “云真人,老王这么做,也是为了延续您跟万岁爷之间的叔侄情分,到时候您可千万别怪罪咱家才好!” 第288章 你可真是坑爹小能手 第二天清晨。 云逍悠悠醒来,使劲揉了揉要裂开一般的脑袋。 随即想起了什么,猛地掀开被子。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贫道了!” 虽然换了一条干净的犊鼻裈,却并没有什么异常,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上一世就是在大三的时候,因为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弄丢了第一回。 这一世要是再那样弄没了,可就要遗恨千古了。 起床,洗漱毕。 柳如是知道云逍的习惯,亲手做了酸菜拌汤。 这女人越来越能干了……云逍喝了一碗,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王承恩匆匆而来,带来了十分不幸的消息。 “龟仙岛被水师攻打,侄儿为水师所救?” “然后又被董其昌的儿子董祖京,邀请去了华亭?” 云逍被整糊涂了。 不就是寻个亲吗? 怎么还搞成了连续剧? 莫非自己跟侄儿相克,见个面都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 云逍不放心地问道:“确定云昊无事?” “我让人查了,自太湖到吴淞江,再到华亭,这一路上,云昊公子都安然无恙,郭蓉以及几个龟仙岛的水匪跟在一起。” “并且一路上,云昊与董祖京称兄道弟,关系莫逆,并无任何被挟持的迹象。” 王承恩很是笃定地说道。 接着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之前肯定是不会有事,可到了董家会不会有事,那就不敢保证了。 云逍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倒霉的侄儿,霉运总算是结束了。 “董祖京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还敢玩火不成?” 云逍皱了皱眉头,一声冷笑。 董祖京将云昊骗到华亭,其动机显然是冲着打赌的十万两银子。 还真低估了这纨绔,竟然知道曲线救国了。 王承恩笑道:“董家的这位四公子,或许是想讨好云昊,等两个月后输了赌局也好赖账。” 云逍哑然失笑,“罢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华亭。” 打定主意后,将柳如是叫来,让她去南京筹划花魁选拔的事情。 秦淮河是大明女性文化中心,苏州虽然富甲天下,这方面却远远不如秦淮河。 因此花魁选拔只能放在秦淮河。 云逍还派了杜大寒和两名护卫,外加两名东厂番子,保护柳如是。 因为西洋传教士的事情,云逍在江南的仇家太多了,不得不防备仇家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柳如是在他身边这么久,外面的人早就把她当成是他的女人,难保不会有人盯上,对她用上一些肮脏的手段。 安危是一方面,要是弄上一顶带颜色的帽子,那云真人以后可就没脸做人了。 花魁选拔的事情安排妥当,云逍动身前往华亭,准备把云昊和侄媳妇接到苏州来。“” 华亭就是后世的魔都松江区,距离苏州不远,来去也就是两天的工夫。 其实云逍很清楚,给董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云昊下手,顶多是使一些小伎俩,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九族消消乐,难道真的就那么好玩儿? 唯一让云逍有些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倒霉侄儿实在是太倒霉了,大概也只要自己才能镇住他身上的霉运。 王承恩道:“我陪云真人去一趟。” “有劳老王了。” 云逍点点头,随即停住脚步。 回头看了王承恩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你离京时,我在京城的那位侄儿,可曾对你特别吩咐了什么?” 王承恩心头一颤,陪着笑说道:“主人只是让小的保护好云真人,并不曾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云逍:“那就好。” 王承恩感到后背阵阵发凉。 在云真人面前打马虎眼,就跟在刀锋上行走,可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 …… 松江府,华亭。 董家在华亭是名门望族。 又出了董其昌这个南京礼部尚书,因此在整个江南都堪称名门。 董其昌敛财极有手段,如今董家名下的田产就多达十万亩,奴仆两千多人。 董祖京将云昊几人带回到董家,安顿到董家大宅中的一座僻静小院中。 正准备实施结拜计划的时候,董其昌派人过来找他,让他立即过去。 “十万豪赌,好阔绰的董四公子!” 一见面,董其昌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 董其昌一共有四个儿子,个个都是十分宠溺。 尤其是对董祖京这个小儿子,平时连一句重话都很少见。 可这次董祖京闯的祸,实在是太大了。 云逍子是什么人? 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西洋传教士案,东林党、复社灰飞烟灭,无数人头滚滚落地,家破人亡的更是不计其数。 江南之地但凡有点名望的士绅,有几家没受牵连? 跟云逍子对赌,并且还是十万两银子的豪赌,这得多大的胆子? 如今消息已经传遍江南,所有士绅都等着看董家的笑话呢! “云逍子有非人之手段,跟他赌,必输无疑!你上哪儿找十万两银子赔给他?” 董其昌看着小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董祖京小声说道:“不是十万两,而是二十万两。” 然后将丢了十万两银子会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董其昌像是被五雷轰顶,指着董祖京,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亲大人不必担心,孩儿已经有了妙计,可以轻松化解此事。” 董祖京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计划,向董其昌说了。 “妙计,果然是妙计,连诸葛亮都不如你!” 董其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失了魂一般看着董祖京。 你可真是爹的乖儿子,坑爹小能手啊! 云逍子就是个修炼了千年的妖孽,长了几个脑袋,竟然去算计他? 董祖京顿时慌了神,“要不,我这就把云昊给送回苏州去?” “不急,容我想想!” 董其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许久。 董其昌睁开眼睛,双手重重地在椅子扶手上一按,沉声说道:“人既然到了董家,那就不要让他走了!” 董祖京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父亲的意思是,拿云昊当筹码,跟云逍子斗一斗?” 第289章 云真人来接侄儿?水匪倒是抓了几个! “董家,绝不会向云逍子低头,否则,江南将再无董家立足之地!” 董其昌的态度十分坚决。 江南士绅,最为看重的就是名望。 名望,可不仅只是好名声,还可以转化为权势。 有了名望,办任何事情都会变得丝滑顺畅。 一旦失去了这东西,就会受到士绅阶层的排斥,族人的科举、升迁就会处处受阻,办任何事都会受到阻碍。 这样家族,很快就会没落下去。 西洋传教士一案,让云逍在江南树敌无数。 只是这个案子牵扯到谋害先皇和当今皇帝,谁也不敢跳出来多说半个字。 否则等待自己的,就是九族消消乐。 然而云逍向皇帝献策,在河南试行摊丁入亩,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江南推行。 并且有消息称,云逍已经向应天巡抚张国维建议,马上在江南地区推行,甚至打算跟在河南一样,以血腥手段推动政令。 这可就要了江南士绅、地主豪强的老命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云逍子这何止是断人财路》 如今云逍子已经成了江南士绅阶层的公敌。 董祖京想结交云昊,以此来讨好云逍子,且不说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 即使是成功了,那岂不是站到了江南士绅的对立面? 在朝堂上,你可以做孤臣,毕竟上面有皇帝罩着,谁能不敢拿你怎么样。 可在江南士绅这个阶层中,根本就容不下孤勇者。 你想讨好云逍子这个公敌是吧?那以后什么事都不带你玩儿,整个阶层都会将你排斥在外。 因此跪舔云逍子这条路,是万万行不通的! 董祖京问道:“那跟云逍子的打赌,要是输了呢?” “不是要是输了,而是铁定会输。” 董其昌对儿子不报一丝信心,接着冷笑道:“即使是输,董家也不会掏一文钱给云逍子!” 董祖京哭丧着脸说道:“那云逍子行事,极其蛮横霸道,又岂会善罢甘休?” 董其昌‘呵’了一声,“他的侄儿,不是还在董家吗?” “拿云昊当人质?”董祖京更是不解,“那云逍子岂不是更有了借口?” 董其昌呵呵一笑,微眯着眼睛,“莫要忘了,云逍子的侄儿,是个……水匪!” 董祖京愣住了。 “董家即使杀了云昊,不过是杀了一个水匪,即便是最后闹到陛下那里,云逍子也说不过这个理。” “有了这个把柄,逼迫云逍子取消你们之间的赌局,董家,不会损失分文。” “董家不仅不会有分毫损失,还会因祸得福,让江南士绅以后,唯董家马首是瞻!” 董其昌得意地一笑,老谋深算,胜券在握。 董祖京一脸懵逼地看着父亲。 “云逍子,江南之公敌,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然而他深受陛下器重,无人能够奈何的了他。” “这次董家让他颜面尽失,董家的声望,以后谁人能及?” 董其昌不厌其烦地一番解释。 董祖京道:“要是云逍子事后报复呢?” “到那时候,为父会联络江南士绅,对云逍子群起而攻之,众怒难犯,他只能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 董其昌自信地一笑,随即冷哼一声,“江南,可不是京城,更不是河南!” 董祖京心服口服,“父亲老谋深算,孩儿受教了。” 董其昌摸摸下巴,得意洋洋地道:“你要从为父身上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董祖京说道:“孩儿这就去让人把云昊给看紧了,可千万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董其昌颔首道:“去吧,不能让他逃了,也莫要刻薄了他,免得给云逍子落下口实。” “孩儿明白。” 董祖京说了一声,立即匆匆而去。 …… 第二天。 云昊察觉到有些不妙。 董祖京再也没有露面,院子外面多出了十几名豪奴把手,连院门都不让出一步。 竟然被软禁了! 可身在董家的深宅大院中,喊天不应,哭地不灵。 云昊慌了神,赶忙跟郭蓉和几个水匪商量。 “我就知道,这些官绅根本就不会安什么好心。” “相公莫怕,我跟几个兄弟,护着你杀出去!” 郭蓉这暴脾气,一听当即就坐不住了。 云昊连连摇头:“你膝盖上有伤,走路都成问题,其他兄弟也都是身上有伤,况且外面有那么多人守着,强行杀出去肯定是不成的。” 郭蓉有些泄气,“那该咋办?” 云昊苦着脸。 还能咋办? 只能期盼着敬爱的叔父,能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于囹圄之中。 还以为离开了太湖,从此霉运就不在了。 谁知道还是这么倒霉,莫名其妙地被软禁起来。 这次又是犯了什么忌? …… 下午的时候。 一名虬髯大汉带着一名女医,来到院子。 这身材比郭蓉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大汉,守在院子外的豪奴称之为“沙大侠”,对他极为尊敬。 沙大侠声称奉四公子之命,带着女医给云夫人看腿伤的。 他进了院子,前后停留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带着女医匆匆离开。 也许是云昊的祈祷奏效。 黄昏时分,云逍来到董家大宅前。 这一次,云逍按照礼数送上了名帖……云真人一向都是很讲礼数的。奇快妏敩 不多久,董其昌的二儿子董祖常匆匆出来,十分客气地将云逍、王承恩等人迎入府内。 董其昌在花厅外的滴水檐下等候,见到云逍,立即拱手笑道:“久仰云真人、王公公大名,今日莅临寒舍,董家上下荣幸之至。” “董老大人客气了。” 云逍淡然一笑,直接道明来意:“贫道那不孝侄儿应邀在董家做客,此次前来董家,是想接回侄儿。” 董其昌微微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道:“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儿,昨日回来的时候倒是带回几个人。老夫却听说是从太湖抓到的水匪。云真人的侄儿,难道也在其中?” “水匪?” 云逍一怔,眼神当即冷了下来。 王承恩森然说道:“董大人该不会是在说笑吧?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弄不好会死人,死很多人的!” 第290章 说好董家绝不低头的呢? 王承恩身后的十几名东厂番役,一起握住腰刀。 凌厉的杀气弥漫开来,四周的气温,仿佛都在瞬间降至了冰点。 该死的阉狗,不讲一点规矩……董其昌心头突突一跳,赶忙解释道:“云真人、王公公,切莫误会!” “老夫也是听小儿那么一说,并不知道详情。请二位请到屋内小坐,老夫这就让人去查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举步走进花厅。 王承恩紧随其后,十几个东厂番役站成两列,守在花厅门口。 来到花厅坐定,董其昌命人看茶。 云逍四处看了一眼。 就见花厅当中,墙壁上悬挂着名家字画,博古架上也都是珍贵古玩,屋内的一应陈设、用具,极尽奢华。 云逍在心里寻思着,这老淫棍品性虽然低劣,一手字画绝对不是盖的,要不要设法让他写上个几百幅? 下人很快奉上茶水。 董其昌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开口道:“老夫听说,家里那不成器的小儿与云真人打赌。不知可有此事?” 云逍大头鱼,“的确是有此事。” 董其昌朝旁边侍立的二儿子董祖常喝道:“去把那混账小子叫来!” 不多久,董祖京匆匆而来。 看到端坐在那里的云逍,董家四公子立即联想到关于这道士的种种传闻,情不自禁地一阵心惊肉跳。 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了嘀咕:父亲的计划,真的能成? 董其昌厉声喝道:“竖子,还不向云真人赔礼!” “在下有眼无珠,无礼冲撞真人,请真人海涵!” 董祖京拱手朝着云逍深深一拜,神态极为诚恳。 这倒不是做戏,而是真心实意。 原因无他,董四公子真的是害怕啊! 董其昌又训斥了几句,然后笑眯眯看向云逍,“让云真人见笑了。真人乃世外高道,想必不会跟小儿一般见识,不对将这赌局当真。” 云逍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翘起二郎腿,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讥诮:“按照董老大人的意思,贫道若是不取消赌局,贫道那侄儿,就会被当做水匪押在董家了?” 董其昌笑笑不语。 “自从结识云真人以来,咱家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威胁云真人。” “可这些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那晋商范家,又比如钱谦益之流。” “董老大人,也打算试试?” 王承恩阴沉沉地一笑。 没错,这就是威胁,赤果果的那种! 云逍摆摆手,“王厂督言过了,贫道是方外之人,与世无争,晋商也好,钱谦益也罢,都是罪有应得,与贫道何干?” 顿了顿,又道:“刚才董老大人说,董家四公子从太湖带回来了几名水匪?” 王承恩道:“是这么说的。” “窝藏水匪,这可是大罪!” “要是让水匪逃了,会为害乡里,那更是罪上加罪!” “王厂督,贫道建议将这些水匪抓获归案,并追究窝藏者的罪责,你觉得呢?” 云逍笑吟吟地看着董其昌。 王承恩郑重地点点头:“云真人所言极是!” 董祖常在一旁忍不住开头争辩:“那些水匪是四弟抓获的,何来窝藏一说?” “董家抓到水匪,不报官府,反倒藏在家里,这就有些奇怪了。” 云逍一声嗤笑,然后又冷漠地说道:“再说了,贫道说董家窝藏盗匪,那,便是窝藏盗匪。” 董其昌张大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什么谪仙? 比那些盗匪,还要不讲道理! 董其昌内心原本十分坚定的念头,这一刻开始动摇。 不是董老大人的内心不够强大,不够坚定,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魏忠贤当道时,他与东林党交往甚密,跟阉党的关系也不错,两头不得罪。 到后来阉党和东林党斗的不可开交,他屁股一拍,直接回乡养老,一门心思捞钱,从来不去掺和党争。 说好听的叫做“知进退”,说不好听点,就是见风使舵。 这次因为牵扯到二十万两银子,又自以为握着云逍的把柄,董老大人这才决定硬气一回。 哪想到,云逍子竟然这样不讲道理,上来就祭出东厂这个大杀器,还直接把屎盆子反扣过来。 董老大人实在招架不住了啊! 王承恩朝着外面喝道:“去搜一搜,前宅后宅,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外面的东厂番役齐声领命。 董其昌顿时慌了,连忙劝阻:“且慢,云真人、王公公息怒!” 云逍道:“那就先等等,听董老大人还有什么说法?” 王承恩吩咐外面的东厂番役暂且停手。 第291章 初见侄媳,竟是如此雄壮! “说什么胡话?” “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忽然不见了?” 董其昌愣住了。 小兔崽子,这种时候你给老子开这种玩笑? 吓死你老子我,你好继承董家的家业是不是? 多亏老子修炼过! “真的,云昊,云昊真的是不见了!” 董祖常满头大汗,看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董其昌脑袋里像是有一窝蜜蜂在乱飞,一阵阵‘嗡嗡’作响。 王承恩嘴角抽了抽,心里赞了声:儿子们,干的漂亮! 云逍冷冷地看着董其昌,森然开口:“董老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董其昌指着董祖常,颤颤巍巍地喝道:“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祖常道:“云昊的夫人,以及五个太湖水匪,都还好端端地在那里,云昊,云昊却是不翼而飞了!”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云逍嘿嘿一声冷笑,“董老大人,真的做的一场好戏,只可惜,贫道不喜欢看戏!” 董其昌额头上渗出汗珠,“云真人息怒,老夫这就查明真相,给云真人一个交代!” 说完,立即急惶惶地朝软禁云昊的院子敢去。 云逍哪里肯信,带着王承恩和东厂的人也跟着去了。 来到院子,果不其然,郭蓉以及五个龟仙岛水匪都在,唯独不见了云昊。 不过却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女人,躺在郭蓉的床铺上昏迷不醒。 董其昌叫来看守院子的豪奴。 这些看守也都是懵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番盘问后,很快查出了端倪。 下午的时候,府里护院的大师傅沙通天,带着一名女医来了这里。 他声称是受四公子的安排,去给云昊的夫人治伤。 治完伤之后,沙通天又带着女医离开了。 除了二人之外,其他再无任何人来过这里,更不曾有人离开过。 黄河四鬼的师父都出来了……云逍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问道:“那个沙通天又是谁?” 董其昌硬着头皮,将沙通天的身份说了出来。 还真的有个沙通天,原本是松江府赫赫有名的独行大盗。 后来犯了事被抓入大牢,董其昌出面将其救下,然后留在董家充当护院。 此人身手不凡,为董家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脏事。 董祖京一口断定:“真相已经大白,必定是沙通天将人带走了!” 众人纷纷投以白眼,这还需要你说? 董其昌命人,将郭蓉床上的女人弄醒。 这女人,正是被沙通天带来的女医。 她随沙通天来到这里,一进屋就被打晕,因此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很明显,沙通天将这女医打晕之后,让云昊穿上她的衣服,男扮女装混出了董家。 董其昌道:“云真人,你看这……” “全都出去,我有话问他们!” 云逍朝众人摆摆手,将所有人全都被赶了出去,将郭蓉叫到屋内。 然后他来到屋中坐定,将郭蓉上下一番打量。 看到跟奥尼尔小一号的侄媳妇,云逍心中一声长叹。 这半年,侄儿真的是受苦了啊! 云昊被抓到龟仙岛后,当了‘压寨相公’,云逍知道这件事。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侄媳妇竟然,竟然是如此……雄壮! 真是难以想象,侄儿晚上……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云逍自然而然地想到,皇宫里的那些‘侄媳妇’。 二者一对比,不由得感慨万千。 人跟人的差距,为什么会有这么大? 郭蓉偷偷地打量云逍几眼。 然后她壮着胆子说道:“小兄弟,你看起来很厉害,董家的人都很怕你。姐求你帮个忙,跟董家的人说一声,把我们几个给放了。” 小兄弟……云逍心头抽了一下,然后强行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叫云逍,道号云逍子,你应当叫我……叔父!” “你就是云逍子?” 郭蓉又重新打量云逍几眼。 发现他跟画像上十分相似,她顿时紧张起来:“你,你真的是那个仙人云逍子?” 云逍和颜悦色地说道:“我虽然不是仙人,却就是你所说的云逍子,如假包换。” “呀,竟然真的是叔父,侄媳妇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郭蓉纳头便拜,脑门将地面磕的咚咚作响。 第292章 王公公,你来给解释一下 不等董其昌解释。 云逍冷冰冰地说道:“明天日出之前,我要见到毫发无伤的云昊,否则,一切后果由董家自负!” 说完,大步而去。 “叔父,真是太威风了!” 郭蓉见董家的人个个噤若寒蝉,那个董家的四公子,更像是龟孙子一样,不禁对叔父满心崇拜。 难怪昊哥哥那天的表现那样勇武,面对两百官兵毫无惧意,原来根源在这里。 这时王承恩在一旁说道:“少夫人,请吧!” “少夫人?我是仙人家里的少夫人……” 郭蓉裂开嘴巴,露出满口白牙。 五个水匪也都兴奋起来,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董家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云逍等人离去,一个个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董其昌指着董祖京,浑身不住颤抖:“孽子,你干的好事!” 董祖京小声说道:“父亲你不是说,绝不向云逍子低头,还要让云逍子灰溜溜地滚回京城去的吗?” 老子也就是吹个牛逼,你还当真……董其昌大怒,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在董祖京的脸上。 董祖京被打毛了,梗着脖子叫嚷道:“早按我说的,跟云昊结拜成兄弟,哪有这样的事?人家儿子坑爹,你却是坑儿子!” 董其昌气得七窍生烟,脱下脚上的鞋子,朝着董祖京劈头盖脸一顿猛抽。 董祖常慌忙将其拉住,劝道:“父亲,还是赶紧想办法化解云逍子的怒火吧!” 董其昌咬牙切齿地说道:“肯定是云逍子暗中买通沙通天,带走了他的侄儿,他这是,要讹咱们董家啊!” 董祖常恍然大悟,恨声说道:“云逍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董其昌叹道:“为今之计,也只能我亲自出面,去松江府其他官绅家走一走,希望他们能卖我这张老脸。” 董祖常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是不知道,云逍子今天欺凌我董家,谁敢保证明天就轮到他们?” 董其昌点点头。 安排董祖常发动董家的一切力量,去寻找云昊的下落。 而他则是让人备轿,去拜访松江府其他有头有脸的士绅。 …… 崇明岛。 一艘沙船驶离码头,驶向茫茫大海。 船头上,两名男子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正是云昊。 另外一名虬髯大汉,自然是那位沙通天沙大侠。. “终于逃了出来!” 云昊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朝沙通天拱手,感激地说道:“这次若不是有沙大侠相救,我必定会死在董家,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云真人是我沙通天最为敬佩之人,你是云真人的亲侄,出手救你还不是应当的!” 大侠沙通天摆摆手,豪爽地大笑道。 云昊感激地说道:“等到了京城,见了叔父,定当有重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沙某就跟《射雕英雄传》中的大侠一样,行侠仗义是本分,要什么酬谢?” “休要再说什么报答之类的话,否则以后就不认你这个朋友!” 沙通天斩钉截铁,义正辞严。 云昊越发的敬佩。 沙通天接着说道:“不过,要说是报答,沙某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云昊忙道:“大侠请讲!” “等到了京城,见了云真人,还望云老弟在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在《射雕英雄传》中,把沙某的名字写进去,最好是那种义薄云天、武功盖世的大侠。” 这个请求,一点也不过分,云昊满口答应。 “那就多谢老弟了!” 沙通天一巴掌拍在云昊的肩膀上,一阵哈哈大笑。 他的另一只手,却是藏在衣袖里,手心握着一块小小的铁牌。 那是一个代表身份的腰牌,上面铭刻着他的姓名,以及此时的身份。 这个东厂腰牌,是他刚刚获得的。 这是他将云昊从董家带出来,并毫发无伤地送到京城去,所得到的奖赏。 身份不高,才是东厂的干事,也就是番役,俗称番子。 对于王承恩而言,跟蚂蚁一样的存在。 而对于寻常人而言,却代表着滔天的权势。 沙通天得意地一笑。 有了这个身份,以后在地方上还不横着走? 县令、知府老爷们见了都要点头哈腰,至于那些个官差、兵痞,见了老子……都得叫爹! 谁还乐意去做什么狗屁大侠? …… 云逍当晚就住在华亭,被王承恩安排住进一座环境优雅的园林当中。 华亭是松江府的治所所在地,士绅、富商不计其数,以东厂的权势,在这里找这么一个住处,自然是小事一桩。 刚住下不久。 王承恩匆匆而来,交给云逍一封书信。 “找到云昊公子的下落了!” 云逍精神一振。 赶忙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上面字迹,的确是云昊亲笔所书。 云昊在信中说,蒙大侠沙通天搭救,得以逃出董家魔掌。 为避免遭董家追捕,因此乘坐沙船走海路去京城,不日就能与叔父相会。 由于搭乘的沙船会在沿岸停靠,沿海又时常会有风暴,会耽搁不少时日,不知何时才能到达。 为了不让叔父担心,因此写下这封信,请沙大侠托人走运河送往京城。 云逍将信反复读了几遍,看不出什么破绽。 从字里行间,也找不出侄儿有被迫的意思。 “大侠沙通天?” 云逍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 《射雕英雄传》里,倒是有个反派叫沙通天。 只是《大明日报》上的小说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沙通天到现在还没出场呢! 现实中居然冒出来一个沙大侠,救走了侄儿,还直接把他给送往京城。 云逍思索片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王公公,你能给贫道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王承恩讪讪说道:“云真人此话何意,老王有些听不大懂。” “贫道刚到华亭,云昊就被人给救走了,并且还留下一封信,最终还落到了贫道的手里。” “王公公,你跟贫道说说看,这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云逍看向王承恩,眼神变得冷漠。 第293章 老王,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面对云逍的质问,王承恩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 事情虽然做得隐秘,可还是没办法瞒住云真。 自己也是糊涂了,这位,是能洞察天机的谪仙啊! 王承恩强撑着,陪笑说道:“东厂在寻找云昊公子的时候,恰好截获了这封信,是,是有些巧合。” 云逍呵呵一笑,漠然道:“接下来,云昊乘坐的沙船,是不是该很凑巧地碰上风暴,或是被海盗劫掠,然后葬身鱼腹?” 王承恩感到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栗,斗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滚落。 云逍沉默片刻。 然后站起身,向王承恩深深一拜: “现在让人去追上沙船,还来得及。” “王公公,念在往日情分上,贫道恳求公公,放过贫道那苦命的侄儿,” 扑通! 王承恩跪在地上,“云真人切莫如此,折煞小人了,事情并非真人所想的那样,容小人解释。” 云逍冷漠地笑了笑,“那贫道就听听,看你如何辩解。”. “是是,请云真人听小人辩解,不,解释。” 王承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的确是小人吩咐下面的人,买通那沙通天,救走云昊公子。” “也是小人暗中安排,让沙通天将他送往京城。” 云逍的眼眸中一片冰冷,心中更是一片杀机。 死太监! 要是侄儿出一点事,哪怕你是皇帝的吊友,也要扒了你的皮! 王承恩接着辩解……解释:“小人只是安排沙通天,将云昊公子一路安全送到京城,绝无杀他之意。” 云逍一怔,随即满脸冷笑。 日鬼弄棒槌,你这是在糊弄鬼呢! “千真万确!” “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王承恩指天发誓。 云逍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皱眉问道:“你刻意瞒着我,把云昊送到京城去做什么?”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出意图。 “云真人离京的时候,万岁爷误以为懿安皇后的事情,让真人生气了,以后再也不会回去。” “为此,陛下痛哭一场,悔不当初。他又怕真人到江南有危险,于是派小人和范景文以及勇卫营一路跟着。” “在万岁爷心里面,云真人,比亲叔父还要亲啊!” 云逍心中像是扔了一块巨石,泛起一阵波澜。 堂堂大明天子,因为自己的离开,痛哭一场? 这,还是那个薄情寡恩的崇祯皇帝? 脑海中,浮现与崇祯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云逍忽然发现,与素未谋面的云昊情分极淡,多数是前身留下的。 而自己的内心深处,与这个假侄儿的情分反倒要重一些。 王承恩接着说道:“小人心里寻思着,云真人若是与云昊相聚,以后肯定与万岁爷更加疏远,到时候万岁爷会更加伤心欲绝,因此,因此就自作主张,将云昊送走。” 云逍神色又阴沉下来。 王承恩见状,赶忙继续解释: “小人已经给万岁爷送去密信,等云昊公子到达京城后,建议万岁爷予以善待,以此来拉近与云真人之间的情意,绝对没有想杀人灭口啊!” “以前万岁爷就一再叮嘱过,绝不能动云昊公子分毫,小人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意啊!” “况且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小人又深受真人大恩,又怎么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云逍松了一口气。 王承恩说的倒是合情合理。 崇祯如今太过依赖自己,想要极力拉拢。 然而权位、名利,对自己都毫无意义,崇祯也只能打亲情牌,将自己与他以及大明江山安危绑在一起。 自己已经知道云昊还活着,崇祯不可能在这时候动手杀人灭口,那样反倒会适得其反。 没有崇祯的授意,王承恩更没那个胆量。 云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倒霉侄儿没事,一切都好说! 可转念想了想,这事情怎么这么荒诞?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王承恩偷偷看了一眼云逍的脸色,见他神色稍霁,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云逍指着王承恩,咬牙说道:“你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王承恩脸上挤出笑容:“云真人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云逍冷哼一声,话锋一转:“我平生最恨被别人欺骗,尤其是被最为信任的人!” 王承恩伏地叩首:“小人欺骗云真人,罪该万死,任由云真人责罚!” 云逍站起身,举步朝屋外走去。 王承恩的心再一次沉入到了谷底。 第294章 家侄云日天,贫道云青天 不多久。 番役带着两名男子匆匆而来。 其中一人正是此间园林的主人范晖。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上穿着孝服。 “惊扰到云真人,死罪!” 范晖连连向云逍告罪。 那少年则是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云逍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范晖解释道:“这是小人的侄儿范启宋,因为家中遭了大难,举家居住在小人家里。家里的女眷悲痛难忍,惊扰到了云真人。” 范启宋连连磕头,“董其昌横行乡里,令我家破人亡,望云真人为小人做主!” 云逍看了一眼范晖,心中雪亮。 很明显,这些都是安排好了的。 我侄儿云日天,我却不是云青天……云逍也不说破,淡淡地问道:“起来说话。” 范晖大喜,赶忙拉起侄儿。 然后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 董其昌好色成性,随着年岁越大,干的事情却越发荒唐。 上月,董其昌大寿当天,生员陆绍芳派遣佣女绿英给董家送礼。 董其昌见绿英貌美,顿时色心大起,强迫其给自己当侍妾。 绿英不从,董其昌便将其强行绑押,把事情给办了。 陆绍芳大怒,将这件事逢人便讲,四处怒骂,董其昌的丑事传遍松江府。 松江民众本来早就对董家诸多恶行积怨已深,这件事出了之后,顿时群情激奋。 有人编出一出名为《黑白传》的故事,让说书艺人到处说唱,嘲讽董其昌。 范启宋之父范昶,是董其昌的连襟,平日看不惯董家的霸道,对其颇有微词。 于是董其昌怀疑这次是范昶在背后捣鬼,派家奴强行控制范昶,并羞辱逼问,至其暴病而亡。 范母带着儿媳龚氏、孙媳董氏等人,穿着孝服到董家门上讨要说法。 谁知董其昌父子,指使家丁对她们大打出手,最后竟命人将她们剥掉裤子,用棍子捣戳她们的下体。 范启宋一纸讼状将董家告到官府。 松江府虽然受理了诉状,却碍于董其昌,一直拖延不决。 (董其昌‘剥禪捣阴’,是真实事件,并非杜撰) 范启宋又跪在地上,泣声说道:“请云真人为范家做主!” 这下子处置董其昌,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云逍示意东厂番役将范启宋扶起来。 “贫道倒是想管这件事,可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江南士绅视贫道为仇寇,松江府又是士绅云集之地。” “贫道一旦处置了董其昌,恐怕会遭到士绅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为民除害不成,反倒祸及自身,事情难办啊!” 云逍面露难色。 他说的这些,倒也不全是托辞。 自古以来,松江山泽淑灵,教育昌盛,人才辈出,人文蔚起。 “十里一鼎甲,三里一进士,里里有举人”,可不是吹出来的。 自大明开科举以来,苏州进士177人,杭州出了151人,而松江府出了进士287人。 整个大明,第一! 在朝廷六部仼尚书、侍郎、郎中,以及任内阁大学士、太常寺少卿、左都御史和翰林院侍讲、编修等职的华亭籍人,高达25位。 其中包括前首辅徐阶。 至于松江府的举人,更是多如牛毛,光是华亭一县,就高达774人。 因此松江府可谓是士绅多如狗。 董其昌又擅于交游,结交广泛,人脉深厚。 动了董家,松江府的士绅们还不炸锅? 江南的士绅同气连枝,松江府的闹起来了,江南士绅集团又怎么可能坐着看戏? 云逍别的倒是无所顾忌,可马上就要举办花魁选拔了。 直接抄了董家,善后工作处置不好,会直接影响到银子。 见云逍这么说,范晖和范启宋露出失望之色。 “罢了,既然贫道遇到,又岂能坐视不理?” “这次就替松江府,除掉董其昌这一大害,哪怕是受万夫所指,也义无反顾!” 云逍站起身。 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油然而生。 范氏叔侄以及东厂番役,无不肃然起敬。 “范氏一族,叩谢云真人大恩!” 范启宋又要下跪,被云逍扶住。 范晖长身一拜,“云真人大德,恩泽松江,百姓必定为云真人立生祠!” “生祠就免了。” 云逍摆摆手,给魏忠贤搞的东西,有些犯忌。 “不过有些事情,却是需要范家去做。” 云逍笑了笑,然后对二人面授机宜。 …… 董其昌连夜拜会华亭士绅,首先去的是徐家。 华亭徐氏,由嘉靖时期的内阁首辅徐阶而兴盛。 虽然徐阶已经死去四十多年,然而徐氏如今依然是松江首屈一指的官绅之家。 徐氏现在的当家人,是徐阶的曾孙徐孚远。 听了董其昌的诉说,徐孚远拍案而起,怒声说道:“云逍子依仗陛下宠信,祸乱朝堂,如今又在松江府祸害地方士绅,我徐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董其昌大喜,赞道:“徐氏风骨,令老夫敬佩万分,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 徐孚远拍着胸脯说道:“老大人尽管放心,我会号召松江士绅明天齐聚董府,为老大人仗义发声。只要云逍子敢乱来,定让他狼狈而去!” 董其昌再次称谢。 自徐家出来后,他又匆忙去拜见松江知府。 此时的松江知府名为叶正德,福州福清人氏,是前内阁首辅叶向高的同族。 也正是叶向高的提携,才当了松江府的知府。 叶向高正是谋害天启皇帝的主谋,之前被挖坟焚尸,九族尽诛。 叶正德未在叶向高九族之列,因此逃过一劫,再加上官声不错,又得到松江士绅的支持,所以保住了官位。 “云逍子,竟是张狂如斯,胜过当年魏阉!” 叶正德听了董其昌的控诉,顿时勃然大怒。 董其昌擦了一下眼泪,说道:“老夫如今家族不保,恳请府尊做主啊!” “松江府,容不得妖道作祟!” “明日只要那云逍子,敢做出枉顾国法之事,本府哪怕是舍了这官身,也要将其法办!” 叶正德昂然说道。 一腔正气,让董其昌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接着董其昌又连夜拜访了数家,都是江南极有名望的官绅。 对于董其昌的遭遇,都是义愤填膺,满口答应了他的请求。 董其昌吃了定心丸。 回到府中,不老宝刀雄风大振,招来宠妾一番大肆杀伐。 第295章 又见大字报 第二天,天还没亮,董其昌就起了床。 云逍昨天放话,日升之时,要到董家来要人。 董老大人虽然昨天吃了定心丸,却也不敢托大,哪里还敢贪睡? 起床后,董其昌叫来侍女,开始了今天的晨练。 董老大人的晨练方式,当然不是打太极拳,更不会是广场舞。 而是兜肾囊。 所谓肾囊,就是男人的两个核桃。 经常锻炼两个核桃,可以让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比喝六个核桃要有用的多。 前宋大诗人陆游,曾有诗云:人生若要常无事,两颗梨须手自煨。 诗中所说的梨,非吃之梨,‘煨’,也非‘慰’。 陆游尽管一生历经坎坷,但却活了85岁高龄,就是得益于这个养生秘诀。 董老大人如今年近七旬,却依然生龙活虎,也正是修炼了陆大诗人的绝学。 (此绝学为权贵独有,寻常人不得其法。后世多亏一化名为‘薛定谔的虎’的码农,不计名利,冒死将此法公之于众,读者如获至宝,勤加修炼后功力大增,自此家庭和谐,六畜兴旺。该虎,功莫大焉,善哉!) 董其昌的身份不一样,自然不会亲自去做这事,而是让侍女代劳。 每天早晚锻炼一次,雷打不动,哪怕是云逍子即将登门,也不会荒废。 锻炼毕。 董老大人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这时候天还没亮,董其昌先是让人召集护院、家奴,小心防备。 同时让人去请知府叶正德和各家士绅。 做好了精心准备,董其昌心中大定,和家人一起坐等云逍登门。 不多久,就有士绅陆续登门。 知府叶正德也带着一帮官吏、差役上门。 董家上下无不大喜。 知府大人亲临,外加这么多士绅,即使是云逍来了,又能奈董家何? 徐家园林中,云逍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屋外传来王承恩的声音将他惊醒:“云真人,勇卫营已经到了城外,何时前往董家?” “又不是什么大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云逍不满地回了一句,然后继续蒙头大睡。 云真人尚未成年,正长身体,睡个安稳觉都这么难。 王承恩无声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离开。 天色大亮。 早就过了云逍所说的日升之时。 此时前来董家的士绅,已经有二十多家,都是华亭乃至松江府头面人物。 众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有任何动静。 前往徐家打探消息的家奴来报,云逍子还没起床呢。 董其昌与众多士绅一阵大笑。 “云逍子,果然是怕了!” “他再怎么得陛下宠信,又怎敢与咱们全松江府的士绅为敌?” “从古至今,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云逍子祸害松江府士绅,陛下也绝不会纵容于他!” “云逍子,自取其辱!” …… 徐家的当家人徐孚远,由于晚上凉了肚子,早上起来连续上了好几趟茅厕,因此耽搁了。 好不容易止住腹泻,徐孚远立即更衣,准备动身前往董府。 侍妾劝道:“要不,今天就别去了,妾身听说,那云逍子可不是什么善人,动辄就杀人,吓人着呢!” “妇人之见!” 徐孚远冷哼一声,“松江府的士绅,可不是晋商,也不是西洋传教士,云逍子这次师出无名,他敢动董家试试?” 顿了顿,徐孚远不屑地一笑:“云逍子,还是太嫩了一些,这次啊,非得在松江府栽一个大跟头。” “徐家这些年声望远不如以前,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为董家出头,能为徐家博取莫大的名声。” “去,一定要去董家,哪怕是拉到裤子里,也要去!” 徐孚远态度坚决,穿好衣服,被家丁用一顶软轿抬着离开徐府。 …… 董府中,众人又等了半个时辰。 众多士绅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看来云逍子这次肯定是不会来了。 这时一名董家的家丁匆匆而入,将手里拿着的一大沓纸张,递给董其昌。 董其昌没有接,问道:“什么东西?” 那家丁说道:“都是辱骂老爷的污言秽语,此时已经贴遍华亭大街小巷!” “这应该就是云逍子当初在京城,用来辱骂晋商、钱谦益的大字报吧?” 董其昌呵呵一笑,捋着胡须说道:“当众念来,让大家伙都欣赏一番云逍子的文采!” 众人都是饶有兴致,也有人开口嘲笑。 云逍子这也是黔驴技穷了,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松江府可不是京城,区区几张大字报,就能奈何到董家? 家丁迟疑道:“这……” 董其昌摆手说道:“让你念就念!” 家丁只得取出一张大字报,当众大声念了出来:“董其昌,兽宦、枭孽,封钉民房,捉锁男妇,无日无之,禽兽不如!” 董其昌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不屑冷笑:“老夫清誉,又岂是轻易能被玷污?” “若要柴米强,先杀董其昌!” “吃他娘,穿他娘,没吃没穿找其昌!” …… 董其昌听着听着,脸色变得铁青。 这已经不是人身攻击了,而是煽动百姓围攻董家。 众多士绅无不骇然。 这些年,董家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董其昌干的那些龌龊事,士绅们都是心知肚明。 远的不说,最近董其昌对范家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变态、太缺德。 董家积下的民怨本来极大,被大字报这么一挑唆,无疑是往油锅里丢了一个火把。 很多士绅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出,董家被不计其数百姓冲击,遭到打砸抢的一幕。 这显然是云逍子的杰作。 本以为他会直接登门,没想到竟然用了这样的狠招。 这一手借刀杀人,真是高明啊! 董祖常立即吩咐家丁,去街上将大字报全部撕毁。 那报信的家丁哭丧着脸说道:“晚了,这大字报贴满了全城!” “不仅是华亭,青浦、金山等地,一夜之间全都是大字报!” “还有很多童谣,现在全城百姓中传唱,已经传遍松江府了!” 众士绅闻言,再次骇然变色。 第296章 民变,禁军来帮董家? “云逍子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煽动民变,他就不怕玩火自焚?” 知府叶正德大怒。 一名士绅笑道:“松江府的百姓,又岂是一个外来的道士,那么容易就被煽动的?” 这边话还没落音,从外面传来噪杂的声音。 接着一名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声叫嚷道:“范家的人抬着棺材到府门了!” “后面跟着很多百姓,还有大量生员、读书人,怕是不下千人!” 接着又陆续有家丁前来报信。 董家在华亭的店铺、庄园,全都遭到暴民冲击,财物被抢劫一空。 不计其数的百姓、读书人受到挑唆,如潮水一般朝董府涌来。 董其昌手脚冰凉,哆嗦着说道:“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 “云逍子也是可笑,以为煽动民变,就可以置董家于死地?” “这一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叶正德连声冷笑,随即吩咐随行官吏:“去,即刻去松江卫,调兵过来,制止民变!” 此时董府外面,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哪里还能出得去? 刚开始,百姓们还只是在大门口大骂,朝着府内扔石头、杂物,很快就发展到拆围墙、房屋。 不用防止什么民变,这已经民变了。 董家虽然做了防备,数百个家丁豪奴严阵以待。 可百姓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还有更多的人朝这里潮水一般的涌来,人数何止一万? 这主要得益于董家平日在松江府的名声。 这次被范家的人暗中鼓动,积压的怨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加上大字报上赤果果的挑唆。 人性本恶,人人都抱着抢大户,而又法不责众的念头,哪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 百姓当中还隐藏着高手,解决掉十几名董家家丁,其余的家丁见势不妙慌忙逃窜。 大批百姓冲入董府。 “大胆刁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知府叶正德在众多官吏、差役的簇拥下,挡在人群前方。 寻常老百姓对官老爷都是心存敬畏,叶正德的官威,顿时让人群开始向后退却。 “这狗官跟董其昌是一伙的,打死这狗官!”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嚷,接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飞出,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叶正德的面门。 叶正德险些昏厥过去。 袭击他的竟是一坨驴粪,并且还是带着热气! 紧接着,石头、泥块等杂物,如雨点一般飞来。 官吏、差役吓得魂飞魄散,慌忙驾着叶正德仓皇而逃。 越来越多的百姓冲入董府,场面彻底失控。 董其昌只得让所有人全都退到后宅,所有家丁守住后宅大门,这才逃过一劫。 董家的这座豪宅刚刚落成不久,画栋雕梁,园亭台榭,光是房间就有数百间。 此时不计其数的百姓冲进来,如同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不能说是完好无损吧,只能是寸瓦不留。 董家众人及士绅们躲在后宅,虽然暂时安全了,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云逍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本官定要联合江南士绅和地方官员,上奏朝廷,弹劾此獠!” 叶正德气急败坏,愤怒地咆哮着。 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无论结果如何,他这个知府都要吃挂落。 董其昌吓得面如土色,不过心中却是暗自庆幸不已。 董家值钱的东西都在后宅,银子以及贵重的珍玩,都藏在地窖里。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这时,一阵闷雷一般的轰隆声由远及近。 有人惊叫道:“大军,有兵马入城了!” 董家众人及众士绅,无不惊喜万分。 董其昌松了一口气,朝叶正德拱手称谢:“原来府尊大人早有安排!府尊未雨绸缪,运筹帷幄,老夫佩服万分!” 众士绅也都纷纷大拍马屁。奇快妏敩 叶正德却是满面骇然,颤声说道:“本官派出去的人出不了董府,况且本官也无权提前调动兵马。此时的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 徐孚远在半路上又开始闹肚子,因此在途中耽搁了。 等他和几家应约而来的士绅赶到董府前,董府内外一片大乱。 几人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一名士绅战战兢兢地说道:“咱们还要去董家吗?” 这时一阵闷雷般的声音传来,地面也跟着微微震动着“大晴的天,哪里来的雷声?” 徐孚远皱着眉头看向天空。 其他人也都是困惑不解。 不多久。 就见大队的骑兵,自街的另一头轰隆而来。 虽然相隔百丈之远,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滚滚而来的肃杀气息。 街上的百姓纷纷向两旁退避,还有很多人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奇怪的是,这些兵马却并未理会百姓,而是径自来到董府大门前。 徐孚远见了,胆战心惊地问道:“哪里来的兵马?” 一名士绅答道:“看旗号,那是,那是天子禁军!” 徐孚远叱道:“胡说八道,松江府哪里来的天子禁军?” 那士绅答道:“你怎么就给忘了,徐州海防道以及漕帮的人,是怎么被灭的?” “云逍子!” 徐孚远神色大变,“这支禁军,是云逍子调来的?” 旁边有人说道:“除了云逍子,还能有谁?” 徐孚远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董家在松江府,的确是有钱有势。 可要收拾董家,也用不着动用禁军吧? 这简直就是大炮轰苍蝇啊! 一名士绅结结巴巴地问道:“咱们,还去声援董家吗?” “我肚子又开始闹腾了,就不奉陪了!” 徐孚远连忙催促家丁打道回府。 话音一落,腹中一阵响动,紧接着一股臭气弥漫开来,竟是真的拉到了裤子里。 家丁抬着轿子匆匆而去。 走出老远,徐孚远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稀,拉的真是及时啊! 洞府后宅。 董其昌、叶正德以及众多士绅,得到勇卫营来到洞府的消息,全都目瞪口呆。 这里是董家,大明的士绅,不是建奴,也不是西北的流寇啊! 怎么就动用了天子禁军? 半晌,董其昌回过神来,颤声说道:“云逍子调动禁军来董家,这是要干什么?” 董祖京说道:“难道,难道是来救咱们董家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很多人暗中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孩子,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第297章 保境安民云真人 董府内,一片混乱。 冲入董府的百姓,数以万计。 这些百姓完全红了眼。 见到值钱的,直接搬走,搬不动的,当场砸毁。 一时间,董府如同遭了盗匪,不,比盗匪劫掠还要来的疯狂。 轰隆隆! 勇卫营大队骑兵进入董府之内。 百姓们见了,无不吓得魂飞魄散。 有的拔腿就跑,有的两腿发软,愣在那里等死。 谁知勇卫营军士对他们竟是熟视无睹,更是秋毫无犯。 “官兵不是来抓咱们的!” “这不对劲啊,官府不是跟董家穿一条裤子的吗?” “说不定是来抓董其昌的!” “哪有那么多的废话,赶紧动手,一会儿好东西全都被别人抢光了!” 百姓们更加疯狂了。 勇卫营三千兵马来到后宅,将后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董家的家丁豪奴们见状,慌忙去向董其昌报信。 “走,出去看看!” “老夫就是不信,天子禁军,还能举起屠刀,屠戮大明士绅?” 董其昌被两名仆役搀扶着,朝大门走去。 叶正德整理了一下官帽与官袍,昂首朝外面走去。 士绅们这才找回了一点胆气,纷纷跟在后面。 只是这点胆气并没能维持多久。 出了后宅大门,看到外面杀气腾腾的勇卫营,所有人无不两股颤颤,一点胆气瞬时化作了乌有。 “领军的将军是哪位,请出来说话?” 董其昌硬着头皮上前,大声问道。 勇卫营的军士充耳不闻,宛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叶正德出来问话,依然没人应答。 董祖京大怒,走出大门,指着前方的军士就要开口大骂。 轰! 前排的军士一齐迈步上前,长枪如林,指向董祖京。 一名将官喝道:“敢有迈出此地一步者,杀!” 董祖京险些被刺成筛子,吓得屎尿齐流,连爬带滚地回到后宅内。 军士们却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围住后宅,即不入内,也不离开。 董其昌、叶正德等人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过了一会儿。 军士忽然向两侧避开,让出一条路。 一人信步而来。 这人一身道袍,出尘飘逸,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是云真人是谁? 云真人之所以食言,没能在日升之时前来董府,是因为睡了个懒觉,起晚了。 云逍径自跨入后宅,负手而立。 叶正德上前,拱手施礼:“松江知府叶正德,见过纯阳真人,昌平伯!” 云逍漠然看着这松江知府,嘴角勾勒出一抹嘲弄之色。 叶正德直起身,沉声说道:“下官有一事不明,请云真人解惑。” 云逍笑了笑,“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正德道:“云真人虽然封爵昌平伯,却也无权统领兵马,这支天子禁军,又是从何而来?” 云逍朝后面招招手,“方正化,你来为知府大人解惑。” “是!” 方正化大步上前,“御马监提督太监方正化奉圣命,统领勇卫营保护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 云逍问道:“知府大人现在明白了?” 叶正德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派三千禁军随身保护,这云逍子的圣眷,连魏忠贤当年也望尘莫及。 太疯狂了! 是陛下疯了,还是这个世界都疯狂了? 董府内的众人一阵骚动。 董其昌脸上惨白,心知这次董家,怕是要陷入万劫不复了。 叶正德强撑着,继续问道:“这里是私宅,云真人领兵进入私宅,意欲何为?” “勇卫营虽然是天子禁军,却依然有保境安民之责。” “华亭发生民变,贫道带勇卫营前来平乱,保护董家。这个理由,知府大人是否满意?” 云逍不急不缓地说着。 叶正德及众多士绅无不变色。 煽动民变,冲击董家。 然后又打着平乱的幌子,带兵前来董家。 至少在官面上,找不出任何毛病。 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不愧是云逍子!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置董家于死地。 我谢谢你了啊……董其昌咬牙道:“董府自有奴仆护卫,知府大人也在,无需真人保护,云真人请回吧!” “贫道与董家无亲无故,也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第299章 士绅抗税?奏销案了解一下 云逍并未急于开口。 而是一边慢悠悠地品着茶水,一边在前世记忆中,搜刮相关的信息。 许久。 云逍放下茶盏。 王承恩等三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如今我大明,如同身染沉疴的重病之人。” “而江南,如同为大明造血的骨髓,此时骨髓已经出现了病变。” “江南士绅,真是导致病变的根源。” 云逍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宗旨,开口就把三人吓了一跳。 三人都是一阵苦笑。 云真人说的,都是实情。 却也只有他,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云逍没有理睬三人的神色,沉声说道:“江南士绅之祸有七,以抗税为最!” 大明朝廷为什么这么穷? 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地方上逃税、抗税。 江南地区,最为严重。 与江南士绅相比,后世那些逃税的明星、富豪,简直是弱爆了。 后世的有钱人,只能说是偷税漏税,不敢明着来。 也就是偷偷摸摸地做个假账,或者是在发票上做做章之类的。 否则管你什么晓庆,还是什么冰冰,见光死。 人家江南土绅,嫌这么干太低端了! 他们不是偷税漏税,而是……抗税! 江南士绅的方式逃税,一般采取半缴纳半拖欠。 比如说缴纳一部分,然后用各种理由拖欠一部分。 剩下的部分口头上承诺第二年补缴,当然也会立下字据。 然后……然后一直拖下去呗。 但是一个地方的税是有数的。 地方官收不齐,朝廷是要怪罪的。 这也好办,盘剥老百姓吧! 反正老百姓好欺负,怎么盘剥也没事。 那这些士绅的钱就不要了? 当然会催要,但是人家会有各种理由推,今天老婆生孩子,后天家里老母猪生猪仔。 但是也不明着说不给,就说等到明年吧。 结果第二年不出意外还是没有,那……再等一年吧。 你要信不过我我给你立个字据,如何? 这些事情,范景文和张国维当然知情。 王承恩也曾有所耳闻,却了解不深。 他闻言顿时大怒:“江南士绅,好大的胆子!” 万岁爷穿打补丁的龙袍,每顿一菜一汤。 搞了半天,原来根子,在这里啊! “洪武爷和永乐大帝的时候,江南士绅当然没这个胆子。” “然而从弘治以后,江南的大户就开始了,但是一开始,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顶多是半给半拖。” “然后就慢慢的蹬鼻子上脸,到如今,干脆一分都不给了!” “江南地区的士绅们,如今已经形成了默契,应该上交给朝廷的税款,绝大部分成了纸面上的。朝廷名义上有钱,可都看不到。” “长此以往,朝廷越来越穷,最终会因为财政的恶化,大明岂有不亡国的道理?” 云逍清冷的声音,让张国维和范景文不寒而栗。 王承恩联想到,自己陪同万岁爷一同上吊的场景。 顿时脖子上凉飕飕的,情不自禁地一个寒颤。 王承恩森然说道:“江南士绅,就不怕杀头?” “江南士绅敢这么干,是因为把持着地方,朝廷里又有人。” “况且他们又没说不缴,而是过两年缴纳,还立下了字据,朝廷还能向他们动手不成?” “谁敢动手,得罪人且不说,还不一定搞得过这些他们。” “敢硬动手,士绅们就会挑唆老百姓民变,到时候反咬你一口。《五人墓碑记》,不正是很好的例子吗?” 云逍一声冷笑,满脸嘲弄之色。 张国维和范景文满心愧疚、愤懑。 “江南士绅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还有一个原因,大赦!” 云逍说的这个,倒是好理解。 朝廷军队打了胜仗,地方上出现天灾。 包括皇帝登基,娶老婆,生孩子等等,都会大赦天下。 大赦的内容,其中就减免地方税收这一项。 于是乎。 士绅们在大赦之前拖欠的赋税,就可以全部光明正大的免掉。 他们敢大量拖欠税款,就是专门等着大赦。 这种逃税的方式,涉及到整个江南地区绝大部分士绅集体的利益。 地方官甚至主动制造大赦的理由。 比如制造祥瑞出现,虚报地方灾情,勾结土匪制造战乱等等。 有灾害,有战乱,老百姓受了损失,朝廷咋办? 减免赋税啊! 而实际上,获利最大的就是士绅群体。 说到这里,云逍看了张国维一眼。 之前由于江南水灾,张国维就提议减免赋税,被云逍给否了。 张国维摇头苦笑:“还是本官考虑不周啊!” 云逍摆摆手,继续说道:“这些事情,朝廷又如何不知?可拿这些人又有什么办法?” 张国维和范景文相视苦笑。 地方上的舆论权,都掌握在士绅群体手中。 不催收吧,朝廷没钱用。 催收稍微急迫一点,士绅们就敢鼓动老百姓暴乱。 要是在催收的过程中不小心打伤人或者死人,那麻烦就更大了。 至于朝廷律法,在士绅们眼中更是玩物。 比如,拖欠税赋不交者,要受到杖责的处罚。 可他们有钱啊! 可以雇佣乞丐或贫穷百姓代替受刑。 这早就在地方上形成了惯例,同样属于士绅群体的地方官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承恩急声问道:“那该如何解决?” 张、范二人也都看向云逍。 多年的积弊,牵扯到江南整个士绅集团。 即使是谪仙,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吧? 云逍想到了螨清时期的江南奏销案,忍不住笑了。 大明的皇帝要面子,哪怕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只能忍气吞声,更不会对江南士绅动刀子。 地方上只要一闹腾,朝廷也就不得不妥协。 可通古斯野人的后代,就没这么讲究了。奇快妏敩 顺治十八年,搞了一个江南奏销案。 你不是官官相护吗? 你不是上面有人吗? 行啊! 只要欠钱的。 不管你欠多欠少。 不管你官大官小。 有官的,降两级调用。 没有当官但是有功名的,革去功名出身! “江南奏销案”期间,被降职和革除功名的人数,高达13000多人! 对江南士绅的折腾,一直折腾到了嘉庆朝之后,才稍加收敛。 从此以后,江南再也没有缺过税银。 第300章 江南士绅七宗罪 “江南士绅之祸,还远远不止逃税这一项!” 云逍并没有直接道出,如何解决士绅逃税的办法。 江南的积弊太深、太多,根源就是士绅。 而江南士绅的根基又太深、太厚,庞大到连朝廷都不能动,也不敢动的地步。 云逍即使真的是神仙,一个人也不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江南的问题。 首先要说服王承恩,通过王承恩的秘奏,来说服崇祯。 同时说服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以及范景文这个钦差。 只有崇祯下令决心,再加上一帮能臣、忠臣推行,方能成功。 否则即使有诸葛亮的锦囊妙计,也没求鸟用。 云逍缓了缓,接着又细数江南士绅其他六宗罪。 “其一,结社成帮,党同伐异。” 江南的文人结社成风,并非是大明就开始的。 而是宋元时期就开始盛行,一直遗留到现在的旧习。 发展到如今,江南各种文社,可谓是多如牛毛。 松江有几社,浙江有闻山,昆阳有云簪社,苏州有羽朋社,杭州有读书社…… 这些文社,绝不是谈论经学、诗词,而是纯粹的政治团体。 在此之前,各地文社统合在复社的旗帜下,为自己谋求各种利益,祸乱朝廷、地方行政。 云逍借西洋传教士一案,查封了东林书院,除掉了复社。 可各地的文社依然存在,也就是没有复社那么大的影响力罢了。 提到这个,张国维连连苦笑。 风气一旦形成,要想扼杀下去,难啊! 张居正当然不是没有试过,专门推动朝廷下令禁止结社,妄议朝政。 结果……反被人抓住丁忧夺情这个把柄,最终被搞得一头包,险些难以收场。 魏忠贤也试过,结果东林党把持舆论,把他搞得臭不可闻,最终崇祯一上台,直接把他搞死。 云逍没有在结社这一点上纠结,接着又道:“其二,士绅干预行政,把持乡里。” 自古以来,皇权不下乡。 江南士绅更厉害,不光是把持乡里。 士绅们以其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影响力,甚至干预中央和地方的行政。 时时事事,无不要体现其意志,维护其利益。 东林党,就是最为显著的代表。 如今东林党没了,可江南士绅依然无时不刻影响着朝野。 上次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江南士绅幕后操纵,百官对温体仁群起而攻之。 若是以崇祯以前的性子,温体仁注定会黯然下台,摊丁入亩之策也会不了了之。 “其三,侵夺百姓产业,横行不法。” “徐阶、申时行、董其昌等缙绅,动辄数万亩、数十万亩膏腴田产。” “这些田产,是怎么来的?全都是不择手段,从小民那里巧取豪夺而来!” 云逍恨声说道。 张国维的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苏州、松江的土地,超过九成掌握在士绅的手里。 自耕农掌握的土地,连一成都不到。 还是积弊沉疴,死结! 云逍冷哼一声,接着道:“其四,接受投献,蓄奴成风。” 还是拿华亭来举例。 徐阶、董其昌家,投靠家奴超过千人。 所投靠者,表面上出于自愿。 多半却是因为缙绅大户享受优免特权。 而繁重的赋役负担,全部落在小民头上。 小民出于无奈,不得不投靠势家以求庇护。 董其昌拥有膏腴良田万顷,输税不过三分,游船百艘,投靠居其大半。 江南很多士绅、豪强之家,奴仆多达数千人。 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奴仆,子子孙孙,世代不能脱离贱籍。 除江南之外,河南、山东等省的富贵人家,同样也是蓄奴成风。 正是因为士绅地主们作福作为,苛待家奴,引发了一系列的民变。 历史上,董其昌宅第被乡民焚毁,家财被掠。 再到后来,苏州、松江、常州、嘉定四府之地,家奴们纷纷暴动,索契杀主。 徐霞客的家族也遭遇了空前的劫难,长子等二十余人被杀,其夫人带着两个儿子侥幸逃脱。 这就是历史上的‘江南奴变’事件。 究其原因,正是由于士绅们贪得无厌、肆无忌惮压榨奴仆所致。 “其五,奢侈淫佚,醉生梦死。” 云逍看了一眼董府宛如皇宫一般的房舍,眸子里一片冰冷。 江南缙绅,当官捞银子,做生意捞银子,又鲸吞百姓脂膏,百般役使小民弱户,积累起巨额财富。 加上身处江南这繁华之乡,自然是要享受、显摆。 凡事讲排场,摆阔气,蓄优童,拥丽姬,精赌术,这都是小意思。 像董其昌这样,荒淫糜烂,生活畸形变态,更是极其普遍的事情。 “其六,肆意奴役乡民。” 缙绅贱视乡间小民,颐指气使,任意役使。 此时的江南士绅,从家中琐事,到兴筑工程,随意役使乡民,已经成了惯例。 云逍列举出来的江南士绅七宗罪,条理清晰,无一不实。 张国维、范景文骇然,心中的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江南士绅行为之张扬,生活之糜烂,稍有良知的官员都知道。 可像云逍看得这么透彻,分析的这么清楚,却是少见。 鞭辟入里! 不愧是谪仙啊! 足不出户,知晓天下事。 可有些奇怪了! 谪仙不是应该精通仙家法术的吗? 怎么连政务时局,也是了如指掌? 王承恩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嘿嘿一笑。 云真人可不仅是谪仙。 在京城,更是被一些重臣奉为圣人! 江南之地的事情,在他眼里,洞若观火。 云逍感到有些口干,端起茶盏。 随即却又放下,举目看向下方,目光变得冷厉。 “此时我们所喝的这天池茶,以及看到的这些画栋雕梁、朱栏曲槛的园亭台榭,哪一样,不是民脂民膏?” “范大人,张抚台,难道这董家,就抄不得?” 一席话,让范、张二人无言以对。 “二位饱读圣贤书,并且贫道知道,二位大人素来以报国救民为己任。” “为何真正到了为国家根除祸患,拯救百姓于水火的时候,反倒缩手缩脚?” “二人扪心自问,初心还在吗?” 云逍看着范景文和张国维。 语气虽然清冷,却如同重锤轰击在二人的内心。 第301章 让江南士绅浪子回头,痛改前非 范景文面露羞愧,额头上满是汗水。 张国维如遭棒喝,脸色变得苍白,半晌说不出话。 二人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和触动。 被扎心窝了啊! 想当初,自己寒窗苦读,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做官。 那时候的初心,就是辅佐君王,治国平天下,为天下黎民福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一个名留青史的良臣、贤臣。 然而入了官场,并且官越做越大,目睹朝堂争斗不休,举国上下吏治崩坏,黎民百姓在生死线上挣扎。 自己在做什么? 没错,自己的确是凭着良心为百姓做了一些事情,治理一方,造福黎民。 可这些,都只是职守之内的事情。 更多的却是随波逐流,明哲保身啊! 尤其是涉及记得利益者的利益,首先想到的是自保,避而远之。 渐渐地,屠龙少年变成了那头恶龙,自己也成了缙绅的一员。 哪里还有什么初心? 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王承恩偷偷看了云逍一眼,心中暗自心惊、感叹。 云真人的言辞,还真是犀利,直指人心。 这两位,怕是要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了。 “谢云真人教诲!” 张国维站起身来,整理衣冠,向云逍郑重地行了一个揖礼。 “下官迂腐,多谢云真人点醒!” 范景文也跟着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 又多了两位同志……云逍微微一笑,摆手说道:“贫道也是一时激愤,不妥之处,千万莫往心里去。” “为大明江山社稷,为江南苍生福祉,本官即使身败名裂,也义无反顾。” “请云真人明示,但有差遣,在所不辞!” 张国维与范景文先后说道,神色都是决然。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云逍欣慰地一笑。 有的人,需要用金钱、名利、女人去诱惑。 而像范景文和张国维这种人,却需要用理想去诱导。 “贫道之前说过,江南,就是为大明造血的骨髓。” “而江南士绅,就如同是吸食大明骨髓的吸血虫,不除,民不聊生,国家危亡。” “要解决江南士绅,只能以铁腕手段!” 只有用刀把子,才能让江南士绅变得乖巧听话,这是得到历史证实的事情。 因此云逍早有定计。 张国维和范景文相视苦笑。 云真人的杀心,还是太重了啊! 可要想解决江南士绅的问题,除了用铁腕手段,还能怎么办? 王承恩却是显得颇为兴奋。 东厂行事,自然不会跟文官那样瞻前顾后。 能用刀把子解决的事情,何必多费口舌? 解决了晋商,国库多出四千万两银子。 这要是解决了江南士绅,这该有多少银子进账? “江南士绅,土鸡瓦狗而已!” “贫道自有办法,让他们痛改前非!” 云逍笑了笑,眸子中尽是嘲弄之色。 江南士绅,建奴能杀。 大明,为什么就杀不的? 建奴占据江南以后,为了安抚士绅,最开始实行的是怀柔政策。 结果江南士绅依然不知收敛,劫夺小民,弱肉强食,拖欠逃避赋税如故。 短短数年功夫,税粮拖欠高达上千万石。 这下子把清廷给惹毛了,开始收拾江南士绅,采取一系列极端措施,随后就爆发了三大案。 一是哭庙案。 这个案子的起因,起因正是苏州士绅抗议官府催缴钱粮。 士绅们被逼得很了,又无处申告。 于是一百多生员跑到苏州文庙去哭诉,其中就有金圣叹这个倒霉鬼。 哭庙,是苏州一带流传已久的习俗。 只要官府的做法不如士绅们的意愿,就鼓动士子们,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 然后鼓动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 在大明时期,人多势众的“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采纳。 可螨清的官府可不吃这一套,更不会惯着士绅们。 恰逢顺治驾崩,哀诏于到达吴县,府衙设灵举哀痛哭三日。 江南的士子们哭庙,恰好给了清廷绝佳的借口,说他们倡乱抗税、惊扰先帝在天之灵。 于是乎。 对江南士绅的屠刀高高举起。 包括金圣叹在内的120余士子,全都被砍了头。 哭庙案,才是螨清铁腕镇压江南士绅的开始而已。 接下来就是钱粮奏销案,13500余人受到牵连。 最搞笑的,是一位名叫叶方霭的官员。 叶方霭时任翰林编修,是顺治十六年科举的探花郎,妥妥的读书人中的标杆。 他在拖欠账目上的欠款不多,只有一文钱。 就因为这一文钱,这货被贬官两级。 因此被戏称为,“探花不值一文钱”。 然后就是雍正时期的清查亏空钱粮案。 三大案下来,杀的杀头,罢官的罢官,降级的降级。 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江南士绅的人身、钱财,以致于心理上,受到了摧残。 从此浪子回头,彻底痛改前非。 大明时,他们巧取豪夺,大肆侵吞田地。 可奏销案之后,以前被江南士绅们当做性命一般的田产,竟然变成了拖累。 甚至有富人将田契丢在路上。 干啥?碰瓷! 不同的是,人家碰瓷要钱,他们碰瓷送田。 要是有人捡起田契,对他说:你的田契! 富人答曰:不,是你的田契!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奇葩事,是因为士绅们被整怕了。 江南田赋本重,对官员的钱粮考成极其严厉。 因此官员在征收钱粮的时候铢锱必较,而逃赋漏税必遭严惩。 这时候还要田产干什么? 以至于螨清前期,江南再也没有那种田产跨州连县的大地主。 三大案改变的还不止是土地兼并。 受到钱粮奏销和清查惨痛的教训,江南士绅们全都变成了遵纪守法、积极纳税的好模范。 并且是连锦旗都不用发的那种。 士绅们不光是不敢逃税,反而以完成课税为第一要义。 地方文献总结当时的情况:“富厚之家踊跃急公,输将恐后。” 太仓王氏,琅琊王氏的余脉,自西晋时期南渡,世居江东,族中出过很多名臣,堪称是江南士绅翘楚。 很牛逼吧? 康熙九年,王氏族人王时敏家叔侄,同登两榜。 王时敏却毫无半分喜悦之情,反倒是“营魂回骇,梦寐不安”。 然后以敬畏之心写下家训,其中第一条就是:“早完国课。” 第302章 整治江南,从松江府开始 “二位公忠体国,心系黎庶,一心想要经国济民,这些,贫道都是知道的。” “江南之现状,你们也想有所作为,却又不敢为,无非是担心两点。” “一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二是在江南引起乱子,反倒会让局势越发糜烂。” 云逍为了打消范、张二人心中的顾虑,继续谆谆善诱。 张国维和范景文相视苦笑。 大明的朝廷,喜欢朝令夕改,甚至是在背后捅刀子。 要不是因为这样,辽东的局势,又怎么可能会糜烂至此? 正因为如此,能干事情的大臣,也不敢干事,能出一分力,就绝不出全力。 况且江南是大明的钱袋子,绝不能出现一点乱子。 这次要从江南士绅身上割肉,人家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只要稍微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上有来自朝廷的压力,下面则是会有民变。 到时候即使是张居正复生,也只能是灰溜溜地收场,甚至是身败名裂,官位、性命都难保。 “有云真人在,万岁爷那里,二位大人就不必担心,况且此时的朝廷,也是今非昔比,没有了以往的党争,也不会有言官狂吠。” 王承恩给二人打气,然后看了云逍一眼,心中一阵感慨。 这才过去大半年的光景啊,大明朝堂就完全不一样了,连他这个参与者,都觉得不可思议。 范、张二人更是一阵恍然。 去年末之前,朝堂上还是东林党所谓的‘众正盈朝’,蛇鼠满堂,乌烟瘴气。 如今却是焕然一新。 皇帝像是变了个人,俨然中兴明君。 朝堂上多数是能干事、且肯干事的大臣,即使有争论,也只是政见不同,却绝非是为了私利而争斗。 不知不觉中,大明已经换了天啊! 可谁又能想象的到,竟是因为一个未及弱冠的道士,只手换了天? 王承恩笑了笑,又道:“至于地方,有三千勇卫营,再加上云真人的运筹帷幄,乱不了!” 二人听到这里,心中大定,再无任何顾虑。 张国维振奋击掌,“既然如此,若是再瞻前顾后,愧为人臣,更是愧对黎民!” 范景文断然说道:“下官,唯云真人马首是瞻!” “很好!” “那咱们就联起手来,一扫这江南的乌烟瘴气,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云逍站起身来,一阵大笑。 四人以茶代酒,举杯共饮。 饮罢。 云逍道出自己的计划。 “江南水灾刚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赈灾,筹集钱粮。暂时不宜有太大动作。” “不过倒是可以牛刀小试,就从松江府开始,先筹集到赈灾所需的粮食,同时给江南的士绅们敲个警钟!” 张国维目光一闪,“云真人这次抄董家,怕是早有预谋,想要清理松江府吧?” 我只是想泻个火而已……云逍笑笑不语。 范景文摇头一笑。 走了一遭大运河,掌控漕运两百多年的平江侯,直接被他给算计没了。 如今为了寻找侄儿,来了一趟华亭,华亭的士绅们也要遭殃了。 云真人,还真是个煞星啊! 张国维昂然说道:“本官是应天巡抚,这整治江南的第一战,自然是当仁不让,就由本官来亲自操刀吧!” 云逍摆摆手,“杀鸡焉用宰牛刀?况且张抚台此时也不宜过早出面,还是交给他人。贫道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范景文诧异地问道:“云真人准备让谁来主持松江府的事情?” 云逍指了指董府内宅,笑道:“松江府的知府叶正德,不是正合适的人选吗?” 张国维和范景文一阵错愕。 张国维想了想,皱眉说道:“叶正德能力倒是有的,只是此人为人极为圆滑,并且与松江士绅关系密切。让他针对士绅,他又岂会卖力?” 王承恩笑道:“张抚台忘了,云真人会仙法,保证让叶正德乖乖听话。” 张、范二人都是一脸的狐疑。 云逍摇头一笑。 老王这马屁工夫,也是越发的见涨了。 锤子个的仙法! 东厂要想调查一个人的底细,那还不简单? 叶正德与叶向高同族,又是受叶向高的提携,才当了松江知府。 叶向高犯下的,可以谋害皇帝的大罪。 叶正德即使不在他的九族之列,单凭受叶向高提携这一条,就足以将其罢官。 况且他担任松江知府这么多年,与士绅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猫腻? 其实是他,江南的地方官,又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东厂要是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想砍他的脑袋,还愁找不到理由? 从古至今,越是贪官,就越是怕死。 拿捏住叶正德的性命,让他去咬松江府的士绅,保证比疯狗还要凶。. 螨清的奏销案,不正是首先放出朱国治这条疯狗吗? 被康麻子视作是‘千古忠臣’的朱国治,任江苏巡抚时,由于搜刮无度,被称之为‘朱白地’。 然后又亲手炮制了江南奏销案、哭庙案,让江南士绅从此一蹶不振。 这样的脏活儿,云真人当然不能亲自去干。 张国维、范景文这样的忠臣去干,自然也不合适。 叶正德正是合适的人选。 至于他愿不愿意干……那就要问他,是官位和脑袋重要,还是跟松江士绅的友情重要了。 几人又在凉亭中商议了一会儿,董府内外的洗劫,也到了尾声。 被数万百姓洗劫过的外府,几乎成了废墟。 能搬走的全都被搬走,能砸的也都被砸毁,百姓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此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至于内宅,则是显得井井有条多了。 勇卫营的将士们果然是严守军令,所到之处,‘秋毫无犯’。 大量的财物,被勇卫营的军士堂而皇之地抬到外面,竟是装了一百多车。 只可惜现银不多,只有五万多两。 主要是珍奇货玩、金玉珠宝、古董字画,价值难以估量。 让王承恩十分惋惜的是,董家的田产、店铺以及百余艘船,还有府中的美妾,没办法全都拿走。 毕竟这是在‘保护’董府,顺便寻找云真人的侄儿,而不是查抄,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况且云真人也没想一棒子把董家打死,还有二十万两银子没拿呢。 第303章 暗无天日的士绅们 方正化兴冲冲地前来复命。 从董家抄来的财物,大头当然归云真人,勇卫营喝点汤就行了。 方正化再怎么实诚,这点路数还是很清楚的。 “银子,全都给勇卫营的将士们分了,就当做是从京城到江南这一路辛苦的补贴。另外等回京后,我再奏请陛下犒赏他们。” “至于那些珍玩字画……等花魁选拔的时候,来一次赈灾义卖,得到的银子全都用于赈灾、灾后重建和兴修水利。” 云逍没打算参与分赃。 没办法,云真人的钱太多,根本看不上这点小钱。 再说了。 云真人要是想弄银子,门路实在是太多了,何必占这点小便宜,反倒败坏了名声……虽然云真人在江南的名声也就那回事。 张国维和范景文,本来还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这些财物属于私产,即使是官府抄没,也应当归于国库。 勇卫营今天的行径,其实跟强盗打劫没什么分别,完全乱了法度。 然而见云逍这么安排,二人顿时肃然起敬,也就坦然接受这样的分配方案。 这些都是民脂民膏,用于老百姓,一点毛病也没有。 眼看董府外府的火势越来越大,云逍等人离开了凉亭。 范景文和张国维匆匆而去。 云逍则是来到了‘看护’董家众人以及士绅的后花园。 “董老大人,实在抱歉!” “闹事的百姓实在太多,勇卫营又不敢对百姓擅动刀枪,竟让大批百姓闯进了后宅。” “后宅中的财物,恐怕是保不住了,唉……贫道,着实惭愧!” 云逍满脸愧疚,一副无颜见董其昌的样子。 跟在身后的王承恩,嘴角连连抽搐。 云真人,还真是无耻……不,心善,这时候竟然还不忘安抚董其昌。 又长见识了,老王今天算是学到了,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跟着云真人有学不完的东西。 董家众人无不怒目而视。 只是看到云逍身后的勇卫营军士,却又敢怒不敢言。 “云逍子,老夫以前与你无冤无仇!” “你竟煽动暴民冲击我董家,又带兵大肆洗劫。” “你,你欺人太甚!” 董其昌指着云逍,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董老大人本来就已经够无耻的了,却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比老大人还要无耻之人! “董老大人此言差矣!” “贫道好心带兵保护董家,你却如此不识好歹,让贫道真是感到寒心啊!” 云逍一声长叹。 董其昌气得浑身乱颤,厉声说道:“云逍子,哪怕你权势滔天,老夫打官司打不过你,这次也要让你声名狼藉,遗臭江南!” “董老大人又错了!” “数万百姓冲击董家,恨不得啖你肉,吸你血,可见你做了多大的恶,积压了多少民怨。” “明天的《大明日报》上,就会将事情公之于众,到时候遗臭江南的,怕是你董老大人,而非贫道啊!” 云逍摇头一笑。 还当做是以前,士绅完全把持着渔轮的时代? 董老大人,时代变了啊! 董其昌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清楚《大明日报》的威力,今日过后,董家的声誉算是彻底完了。 抢了财产且不说,还要坏自己的名声,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恶毒之人。 这哪里是什么大德高道,分明是妖魔! “云逍子,董家千不该,万不该,将你侄儿骗至董府。” “董家虽有错,却罪不至死,可你却要置董家于死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董其昌死死盯着云逍,咬牙切齿地问道。 “为了什么?” 以前不少人这么问云逍。 答案,只有一个! 云真人别无所求,只是想为大明延续国祚,为大汉一族不再受异族践踏欺凌。 见到这些蛀虫,只能是有一个,清除一个。 云逍不想再去解释什么,漠然说道:“贫道的侄儿,至今还没有找到,还有一个赌局,事情还不算完。” 董其昌再也撑不住了,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董家定是将贫道的侄儿,转移到其他地方,老王,带人去搜一搜。” 之前云逍说过,要搜那五家士绅,自然不能食言。 王承恩道:“云真人放心,哪怕是将松江府搜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云昊公子。” 云逍点点头,然后看向知府叶正德,露出和善的笑容:“有劳叶知府了。” 叶正德一脸懵逼,这是个啥意思? 云逍当然不会去解释什么,说罢就转身而去。 “叶知府,咱家晚上登门拜访,可千万等着咱家啊!” 王承恩笑眯眯地跟叶正德说了一句,然后紧随云逍而去。 董家众人和士绅们纷纷看向叶正德,神色极为不善。 懵逼的叶正德,更加懵逼了。 等云逍等人离开,众人纷纷表达心中的愤怒。 “难道没有王法了?” “去告云逍子,就不信,大明还没有讲理的地方了!” 一名士绅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告状?向谁告?” “是知府衙门,还是巡抚衙门?又或是京城的都察院、三法司?” 一名士绅苦笑着说道。 众人沉默了下来。 知府衙门根本管不了。 况且看云逍子和王承恩刚才跟叶正德眉来眼去的,说不定浓眉大眼的叶知府,已经背叛了士绅。 巡抚张国维,跟云逍子就是一丘之貉。 至于朝廷,东林党被杀的杀,抓的抓,江南士绅早就失去了话语权。 即使有人替江南士绅发声,以皇帝对云逍子的宠信,又怎么可能告的倒他? 一时间,众人觉得世界一片黑暗。 他们却不知道,这种感受,小民们无时不刻都有,他们这才是头一遭体会而已。 “联合士子、生员,去官府闹去,看哪个敢去包庇云逍子!” 一名士绅想到了屡试不爽的老办法。 董祖常哭丧着脸说道:“这次到董家闹事的,就有大量的读书人,他们肯去为董家出头?” 众人一阵无语。 谁让董家往日里做事太绝呢? 这人嫌狗不爱的,想煽动民变都不成。奇快妏敩 众人沉默下来。 董祖京嘟囔道:“要是按照我最初的盘算,哪有今天?都怪父亲,不光坑儿子,还坑了整个董家……” 刚刚醒来的董其昌,险些又气昏死过去。 第304章 刚正不阿叶知府 董家的这场大火,一直烧了两天两夜。 董家数百间房屋,以及楼台亭榭,全都付之一炬,彻底化作了废墟。 损失还远远不止这些。 董家的商铺惨遭零元购,货物被洗劫一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随着《大明日报》将‘民抄董宦’事件的原委,以及董家父子、豪奴往日的斑斑劣迹披露出来,整个江南一片哗然。 松江府各县,乃至苏、常、嘉等地的士子、百姓,甚至是徽州、湖广等地的商人,纷纷赶到华亭,加入声讨董其昌的队伍。 董其昌一家人如丧家之犬,连面都不敢露。 松江府署贴出告示,董家之事,官府自会依律审理查办,严惩煽动民乱以及趁乱为非作歹者。 接着松江卫所的兵马入城,华亭以及各县这才迅速平静下来。 这时候董家的人才敢露面,联合另外五家被勇卫营光顾的士绅,状告纯阳真人云逍子及华亭范氏。 罪名是煽动民变,纵兵劫掠士绅。 其实董家及五家士绅都清楚,松江府不可能治的了云逍子。 他们这么做,不过是想要个说法。 那么多的家产被抄了,这口气怎么也难咽下去。 最起码要让官府给这件事官方定性。 即使办不了云逍子,也要把他的名声搞臭,然后再联合其他士绅,向应天巡抚乃至朝廷施压。 另外,他们也不是没有底气。 松江知府叶正德,这是自己人。 不指望他声张正义。 说几句公道话,惩治范家和那些暴民,挽回一部分损失,总是没问题的。 并且叶正德还派人给董其昌带话,定会秉公处置,绝不让不法者逍遥法外。 状纸递上去之后,松江府署果然受理了案子,并择日审理。 到了审案的这一天。 松江府署外,围聚了数千百姓,这些人多数是参与了那天冲击董家的事情,今天不光是来看热闹,还是来打探风声。 原告董家,来的是董家老二董祖常,五家士绅的家主都是亲自出面。 被告一方,范家来的是范晖和范启宋叔侄。 至于罪魁祸首……云真人因为思念侄儿成疾,病倒了,仅派了个护卫前来。 主审自然是知府大人叶正德。 叶大人高坐公案之后,刚正严肃,不怒自威。 先是原告陈述冤情。 董祖常和五家士绅声泪俱下,控诉某道士的罪恶行径,以及自己遭受的损失。 然后是被告自辩环节。 那护卫就说了一句:“云真人说,请叶大人秉公执法就是,他懒得自辩。” 董祖常和五家士绅无不大怒。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不过这样嚣张,是好事啊! 松江知府好歹也是一级官府,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 云逍子如此藐视官府,叶正德岂能不怒? 果不其然。 叶正德冷哼一声,威严地说道:“本官刚正不阿,定会秉公执法!” 董祖常等人心中一阵得意。 接着是范家的人自辩,范启宋将煽动民变的罪责,全部揽在自己头上。 其实范家很清楚,这次要被当枪使了。 不过大仇得报,董家受了报应,即使被当枪使也是心甘情愿。 “请知府大人为我等做主啊!” 董祖常和五名士绅向叶正德躬身恳求。 他们要么是在职的官员,要么是举人、生员的身份,因此在公堂之上是不用下跪的。 啪! 叶正德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公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叶正德问道:“据本官所知,云逍子之侄云昊,被董祖京诱骗至府上,然后下落不明。可有此事?” 董祖常愣了一下,答道:“是,是有此事,只是此事与案情无关,叶大人……” “怎么与案情无关?” “云逍子带人前往董家寻找侄儿,适逢发生民变,他不计前嫌,派人保护董家阖府上下,本官当场见证。” “若不是云逍子,董家男女老幼,无人能够幸免,最终全都死于暴民之手,就连本官,定然也难以侥幸。” “他救了董家上下性命,董家却反过来状告他,本官从未见过如此恩将仇报、厚颜无耻之徒!” 叶正德指着董祖常,声色俱厉。 董祖常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这人是假的叶知府! 一定是云逍子用了什么妖法,控制的傀儡。 “至于你们……” 叶正德看向那五名士绅,拿起惊堂木又是猛地一拍。奇快妏敩 “你们与董家勾结,藏匿云逍子之侄,云逍子带人去寻找亲人,又何罪之有?你们竟然诬告他劫掠家财!” “云逍子派遣之人,乃是护卫陛下的禁军。他们又岂能干出劫掠财物之事?” “诬陷天子禁军,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们,好大的胆子!” 士绅们目瞪口呆,脑袋里像是有一万道炸雷,在不停地轰隆着。 知府大人,变了! 再也不是那个与地方士绅相亲相爱的叶大人了。 万万没有想到啊! 刚正不阿、浓眉大眼的叶正德,竟然会做这事。 公堂之外,一片哗然。 “本府判决如下!” “董家横行乡里,多行不法,鱼肉百姓,因逼死范启宋之父、羞辱其亲眷,导致民怨沸腾,进而引发此次民乱事件。” “念在董其昌年迈,不予追究。但对其严加训诫,并将其行径上奏朝廷,奏请夺去一应荣膺。” “其子董祖常、董祖源、董祖京,仗势欺压百姓,劣迹斑斑,行文至松江学正堂,依律革除功名,杖责三十。” “董家恶奴陈明等十几人,收监候审。” 叶正德正气昂然的声音,在公堂中回荡。 懵逼的董祖常,张大嘴巴,更加的懵逼了。 公堂之外,又是一阵哗然。 “聚众闹事者,因激于义愤,除首犯范启宋,以及借机为非作歹者,其余不予追究。” “念在范启宋丧父,亲眷被辱,再加上只是抬棺登门泄愤,并未参与洗劫董家。因此予以轻判,罚银三百两。” 叶正德朗声说道,声音越发的刚正洪亮。 范家叔侄目瞪口呆,感觉这位知府大人,此时是被包青天附体了。 罚银三百两? 不是说好了,要被当枪使的吗?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顿时恍然大悟。 云逍子! 这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仙手段! 第305章 不需要叶青天,要的是叶扒皮 ‘民抄董宦’一案审办结束之后,百姓奔走相告。 华亭县内一片欢腾,比过年还要热闹……抢也抢了,砸也砸了,如今屁事都没有,百姓们自然是要大肆庆祝。 众多百姓纷纷盛赞,叶正德是青天大老爷,包青天都要逊色几分。 甚至有百姓准备给叶正德建生祠。 董其昌听了到判决结果,当场吐血,一病不起。 董家的人申告到苏州的应天巡抚衙门,最终却得到维持原判的结论。 那五家士绅,状纸被驳回,还被叶正德一通威胁:诬告禁军,你们这是想造反? 这些士绅乖乖地撤了状子,再也不敢提这事。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这样的结果,让松江府的士绅们集体失声。 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很明显,这都是云逍子暗中操控的结果。 他暗中迫使叶正德倒戈一击,将这件事盖棺定论,至少从官面上,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董家面子里子全丢尽,最终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云逍子如此手段,不可谓不高明,更是狠辣无比! 士绅们常用的种种手段,对他完全失去了作用。 舆论掌控,人家有《大明日报》。 鼓动民变,他比士绅们还要精通。 至于官府方面,人家更是直接通上了天。 最关键是,云逍子手里有兵,什么都不用顾忌。 这样的人物,堪称是刀枪不入啊! 松江府的士绅们个个惊惶不已,只盼望着那个煞星早点离开华亭。 范家园林。 云逍正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一幅画作。 这幅《疏林茅屋图》,是董其昌盛年时期的作品,可谓是毕生巅峰之作,在后世被拍卖出6900万的天价。 这次抄了董其昌的家,这幅《疏林茅屋图》被方正化找了出来,献给了云逍。 云逍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好在哪里。 主要是云真人不懂书画……一个字写的像鸡爪子爬过一般,能指望他欣赏这些? 云逍摇摇头,朝身后的王承恩说道:“再挑几幅好一点的,送到京城去,给几个侄媳妇送去。”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幅就送给懿安皇后。” 王承恩大喜,连忙应承下来。 云真人要给皇后和贵妃娘娘们送书画,意思再也明确不过,他这是彻底原谅万岁爷了。 万岁爷要是知道了,还不给乐坏了? 云逍坐下来,问道:“董家的案子结了?士绅和百姓们反应如何?” 王承恩答道:“结了,云真人所料分毫不差,那些士绅们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生怕被盯上了。百姓们高兴的跟过年一样,称叶正德是叶青天!” 云逍哑然失笑:“叶青天?” 随即摇了摇头,冷笑道:“如今松江府要的不是叶青天,而是叶扒皮、叶白地。接下来,该是对士绅们下手了!” 王承恩道:“小人这就去知会叶正德一声。” 云逍点点头,“让他从拖欠钱粮的事情开始,下手要狠,就从华亭的徐家第一个开刀!” 王承恩面露难色,“徐家?怕是有些难度!” 徐家可不是董家。 董家捅破天,也就是出了董其昌这个南京礼部尚书。 现在徐家的家主,可是前首辅徐阶的曾孙。 徐阶曾经权倾一时,门生故吏满天下,虽然逝去多年,徐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却依然非同小可。 况且董家这次是犯了众怒。 而徐家在华亭的声誉不错,用对付董家的方法,显然是行不通。 “要是徐家主动缴纳了历年来拖欠的钱粮,那便罢了,继续当他的华亭豪绅。” “如果徐家带头抗粮……那就将徐家查个底朝天,查徐家干的不法之事。” “查查徐家有没有干预行政、把持乡里,有没有仗势欺人,指使、纵容家人子弟奴仆侵夺田产,有没有肆意奴役乡民,蓄养的奴仆数量,有没有超过律法限定?” 王承恩心中替徐家一阵哀叹。 如今江南士绅,有几个是规规矩矩的? 按照云真人说的这些,保证一查一个准,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董其昌招人恨,是因为行事太过张狂,又干了一些违背人伦的变态事,这才引起众怒。 徐家做的比董家可就巧妙多了,可暗地里绝对不比董家干净多少。 真的要想办了徐家,还愁抓不到把柄? “抓住把柄,先是打板子,板子还不管用,那就动刀子!” “解决了徐家,我倒要看看,松江府的士绅,还有几个敢脱逃钱粮赋税。拖欠钱粮的事情解决了,士绅们也该温顺了!” “告诉叶正德,放手去做,高官厚禄等着他,要是还心存侥幸,官帽连同脑袋一起摘!” 云逍清隽的面庞上多出了几分杀意。 “小的这就去办。” 来大活儿了,王承恩显得有些亢奋。 …… 松江府署后宅。 哗啦! 一个名贵的青花双耳瓶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摔成了碎渣。 “叶青天?” “本官宁愿辞官还乡,到老家耕读,也不要这个劳什子青天!” 叶正德面目狰狞,状若疯狂。 迫于云逍子和王承恩的淫威,不得不惩治了董家和五家士绅。 原本以为默默地忍受这一次,眼睛一闭,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云逍子居然还上瘾了,现在又来了! 这次更离谱,竟然让自己去强行催收士绅拖欠的钱粮。 这不是直接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吗? 还不如干脆一刀把自己‘咔嚓’了来的干脆。 一名身穿儒袍的中年人匆匆而来,见到屋内一片狼藉,赶忙询问缘由。 这人是叶正德高价聘请的绍兴师爷,姓罗,叶正德能坐稳松江府这膏腴之地首官的位置,此人功不可没。 叶正德强忍着怒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罗师爷说了。 罗师爷听完,捋着几根鼠须,细细思量许久,最后抚掌大笑起来。 叶正德眉头大皱:“师爷何故发笑?” 罗师爷拱手笑道:“小人恭喜知府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叶正德瞪大眼睛,心里有了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 第306章 叶扒皮蜕变记 罗师爷问道:“知府大人与叶向高同宗,又受其提携,叶向高被掘坟鞭尸。若不是有地方士绅支持,知府大人以为,能否保得住官位?” 叶正德摇摇头。 谋害先帝的滔天大罪,没受叶向高牵连,被砍了脑袋都已经不错了。 没有士绅的支持,还想保住官位? 罗师爷又问:“那知府大人以为,这次处置了董家,包庇云逍子、范家以及暴民,士绅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大人?” 叶正德无奈地一声长叹。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 有了一次,叶知府已经不纯洁了。 松江府的士绅已经视己为仇寇,还指望他们支持? 失去了士绅的支持,就等于无根之木。 这个知府也就当到了尽头,能安然脱身就要烧高香了。 罗师爷笑着说道:“既然知府大人已经与士绅不两立,那还顾忌什么?” 叶正德一愣,随即恍然醒悟。 说的没错啊!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管他士绅是死是活? “那云逍子深得陛下器重,凡是他向陛下推荐的官员,无一不平步青云。” “首辅温体仁,工部侍郎王象晋,以及孙传庭、卢象升等人,正是得到云逍子的赏识,这才官运亨通,连升三级的也有之。” “寻常官员想靠上云逍子这棵大树,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天赐良机,就摆在知府大人的面前,大人怎么就熟视无睹?” “云逍子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借知府大人之手,来整治松江士绅,进而革除江南士绅积弊。大人要是把这事做的漂漂亮亮的,入了云逍子的法眼,又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这罗师爷果然是有几把刷子,又是旁观者清,一下子就给叶正德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叶正德如被醍醐灌顶。 随即想起了他亲自审理的一个案子。 一名官绅子弟,一次醉酒后闯入民宅,将户主的女儿给办了。 户主将这官绅子弟给告到官府。 叶正德自然是偏向官绅,判决官绅子弟赔了五十两银子了事,户主得了银子,也就罢了。 谁知道受害的民女事后,竟然多次主动找到官绅子弟,成就好事。 一日再日数日之后,居然有了身孕。 官绅子弟不得不将其纳为妾室,后来正室病死,又被扶正,一家人也因此水涨船高。 那云逍子就是官绅子弟。 而自己,就是那民女啊! 反正有了第一次,名节都没有了。 为何不借机攀上高枝,给自己谋一条出路? 罗师爷接着又笑道:“云逍子手握三千禁军坐镇松江府,又给知府大人指出了一条明路,大人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是,还愁事情办不成?” 叶正德再无任何疑虑,向罗师爷躬身说道:“本官一时糊涂,若非师爷点醒,险些贻误终身!” 罗师爷慌忙逊谢,“日后叶大人飞黄腾达,莫要忘了提携小人便是。” “那是自然。” 叶正德放声大笑,愁绪尽释。 …… 民抄董宦的风波刚刚平静下来。 松江府署向各士绅行文,如同在平静的湖水中,丢下了一块巨石,整个松江府都炸了。 政令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项:催缴钱粮! 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松江大灾,朝廷无力赈济,只能催缴士绅历年拖欠的钱粮,用于赈济黎民。 不缴? 后果相当严重。 限期五天不缴清的,生员夺去功名,官吏一律降两级,并依律予以重处。 府、县官吏追缴不力者,就地免职。 松江府几乎每个士绅,都收到了盖有知府大印的官文,将拖欠的钱粮数目,一笔笔列的一清二楚。 松江府沸腾了起来。 跟唐、宋不同,大明的士绅范围极广。 科举取仕为官者,以及通过捐纳、封赠等途径获得实权官职或虚衔者,这属于上层士绅。 中下层士绅就是那些具有准官僚身份,包括举人、国子监以及地方州县县学生员。 这些士绅享有政治特权,却并没有明文规定的豁免赋税的经济特权,只能少缴纳赋税以及豁免徭役。 拖欠甚至不缴纳赋税的特权,律法上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只不过是多年来已经成了规矩,成了士绅们一项约定俗成的特权。 叶正德竟然要追缴钱粮赋税,这可不光是钱粮的事情,而是要剥夺他们的特权。 这还得了? 整个江南地区,哪个士绅之家,哪一年不拖欠钱粮? 最终还不都是不了了之? 朝廷都管不了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敢管,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不过士绅们震惊归震惊,却没有一家当回事,全都把叶正德的官文当成了笑话。 这个叶正德显然疯了,刚刚处置了董家,如今又向所有士绅下手,看他还能在知府的位置上待几天。 限定的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主动到松江府署和各县县衙缴纳拖欠钱粮的,没有一家。 五天期限一到,府衙的官差来到华亭徐家。 徐孚远直接命家奴,将官差乱棒打了出去。 上次董家的事情,徐孚远因为一泡稀逃过一劫,这次却没那么好运了。 官差刚被打走没多久,勇卫营的军士登门。 北方人性子急,况且勇卫营是天子禁军,更不懂得照顾徐孚远的面子,请不动就直接绑了,带到松江府署。 叶正德先是当堂公布徐家历年来拖欠的钱粮数目。 徐孚远认账,并且也没说不交,声称自家也遭了灾,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明年再补上。 拖欠钱粮,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罪名,顶多也就是三十板子。 而徐孚远是举人,明年就要入京参加春闱,按照律法是不用挨板子的。 谁知叶正德早有准备。 当堂列举多年来徐家犯下的累累罪行,并且每一项都是证据确凿。 叶正德依律革除徐孚远的功名,然后扒掉裤子,当众打了三十大板。 徐孚远这次没有蹿稀,屁股却被打的稀烂。 消息传开,如同往煮沸的油锅里泼了一瓢水,松江府的士绅们瞬时炸锅了。 第307章 我看你们才是被云逍子洗脑了 叶正德革除徐孚远功名,还打了板子,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首先跳出来的是松江府的生员。 此时的大明生员,比起那些官绅都还要嚣张十倍。. 官绅毕竟还有所顾忌,而这些生员,却是肆无忌惮。 嚣张到什么程度? 生员常常在乡宦支持或怂恿下,公然篾视官府,难堪甚至羞辱官员。 隆庆元年,无锡知县韩锦川,因一件小事得罪了生员,致使生员们将其围住,当众唾骂。 同年,常州知府李幼滋,被五县生员围殴,差点毙命。 发展到现在,生员更是无法无天。 就在去年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按惯例,无锡生员每年可免粮银五钱,没有田需要免的,由官府直接给他们发银子,称为“扣散米”。 无锡知县庞昌胤因为晚发了几天,生员跑到县衙大堂里大闹,将公堂上的东西砸毁,并将县衙吏役全部赶走。 无锡县学正见状出面阻止,命令生员下跪,生员们竟然反倒强迫学正跪下。 县令庞昌胤吓得逃出城去,生员们在城墙上竖起一块牌子:“逐出无锡知县庞昌胤一名,不许复入。” 庞昌胤跑到巡抚那里哭诉,反倒被调离无锡。事隔很久,官方只逮系带头闹事的五六人,革去生员功名了事。 仅仅只是未能及时发放钱粮,竟然将朝廷命官,堂堂知县“驱逐”出境,简直是旷古未有的奇事。 可见江南生员气焰之嚣张,可谓是登峰造极。 各级官府都怕生员闹事,往往层层包庇,事情闹的再大,也只是对其从轻发落。 生员不闹事,就已经是要烧高香了。 叶正德竟敢向生员催缴钱粮,这不是要上天了? 一百多生员汇聚到一起,先是到松江府署大门汇聚,破口大骂的,贴大字报的,搞得乌烟瘴气。 现场吸引大量百姓围观,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叶正德却迟迟不见现身,一百多生员堂而皇之地来到公堂之上,将能砸毁的物品,全部毁掉。 第308章 初见王徵,想办法掰直了! 松江府署内。 生员们正砸的起劲,宛如狂欢。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数百手持刀兵的披甲军士出现,将公堂外围的水泄不通。 生员们被军士的气势所慑,纷纷住手。 叶正德从军士中走出。 看到一片狼藉的公堂,他的神色不改,淡定而又漠然。 生员们纷纷叫嚣起来: “叶正德,你终于敢露面了!” “狗官,谁给你的胆子,催缴咱们拖欠的钱粮?” “我们只是拖欠,并非是不缴,你竟然不顾体统,暴力催收,斯文何在?” “松江府是咱们松江人的,福建人滚回老家去!” “竟然还敢带兵前来,难不成还想杀人不成?” …… 对于生员们的谩骂,叶正德充耳不闻,冷冷说道:“冲击府衙,形同谋反,还不跪下认罪伏法!” 众生员一阵哄笑。 “应该下跪的,是你这吸食民脂民膏的狗官!” 几名生员竟是直奔叶正德而来,想要迫使其下跪。 不等叶正德吩咐,几名军士冲了出去,拿刀背、枪杆猛抽那几个生员。 几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然后被强迫着跪下。 几十名军士持枪大步上前,枪尖直指众生员:“不跪者,杀!” 后方数百军士跟着齐声大喝:“杀!” 这些生员平日里骄横跋扈,又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扑通!扑通! 地上很快就跪满了人。 几个头铁的生员,为了彰显气节,依然昂首而立。 却被军士用长枪直接刺穿大腿,一个个鬼哭狼嚎,哪里还有什么气节? 领军的勇卫营将官问道:“知府大人,该如何处置他们?” “全部革去功名!” “枷号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 叶正德森然说道,语气冷酷而又果断。 没办法。 叶知府如今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这就如同一些贞洁烈女,一旦失贞之后,会变得比青楼女子还要放荡。 生员们一片哗然,纷纷鼓噪起来,被军士们一顿乱揍之后,这才老实了。 闹事的生员一共有128人,全部被戴上八十斤重的枷号,押到松江府署外示众。 目睹这一幕,原本乱糟糟的场面,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大热的天,让很多士绅如坠冰窟,通体冰寒。 叶正德从官衙内走出来,众人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下意识地纷纷向后退却。 看到这一幕,叶正德心中忽然有些几分得意,若不是今天展示铁腕手段,又哪里来这样的威风? “本官再重申一遍!” “抗粮不缴者,官员降两级,生员、举人一律革去功名。” “胆敢藐视朝廷,冲击官府者,枷号示众一月,重者,以谋反罪论处,斩!” 叶正德耍足了官威,然后大袖一甩,转身走入官衙。 噪杂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漫延开来。 王徵跺跺脚,说道:“疯了,我看叶正德简直是疯了,这么弄下去,会出大乱子的!” 方以智和王象晋也都是神色凝重。 他们又哪能不知道江南士绅的难缠,叶正德竟然如此简单粗暴,不出大乱子才是怪事。 方以智道:“走,去见师尊,看他怎么说。” 三人离开松江府署,来到范家园林。 松江府被搅得天翻地覆,云逍这些天在范家园林中也没闲着。 方以智三人到的时候,他正在跟三名工匠说着事情。 看到三人到来,云逍摆摆手,示意他们等会儿,然后继续耐心地跟工匠细致地解说。 王象晋听得一头雾水,方以智和王徵却是越听越是心惊。 云逍说了半天,三名工匠依然是似懂非懂。 方以智忍不住问道:“师父要造的是什么东西?” 云逍答道:“显微镜,可以显微知著,将极为细微的东西放大数百倍,借助这个显微镜,就可以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 王徵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云逍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位是……” 王象晋介绍道:“这位便是王徵,字良甫,号葵心西安府泾阳人氏。” 云逍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早就想会会这个科学奇才了。 本打算抽空去一趟陕西,没想到他主动来到了江南。 云逍站起身,行了一个道揖:“云逍子,见过了一道人。” 王徵的宗教信仰十分复杂。 他早年信佛,但在其母过世后,因偶见道书中有‘一子成仙,九祖升天’这句话,想借悟道来报答亲恩。 于是转而笃信道教,号了一道人,了一子、支离叟。 他信奉道教长达二十多年,并编撰了很多道教书籍。 云逍此时以道门礼节相见,一点毛病也没有。 谁知王徵却是不冷不热地说道:“在下如今已经皈依天主,教名斐理伯。” 云逍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一旦被宗教洗脑,就很难矫正。 不过云逍却是知道,王徵有些不一样。 他虽然笃信天主教,然而自幼受儒家熏陶,天主教再怎么洗脑,也难以洗掉早就融入血脉中的东西。 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破西安。 王徵听闻李自成打算请他出来做官,于是先自题墓石,上面写着:有明进士奉政大夫山东按察司佥事奉敕监辽海军务了一道人良甫王徵之墓。 最后自杀尽节。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王徵就是个假教徒,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自知罢了。 云逍的脑子没有坏掉,自然不会去跟一个被洗脑的家伙,争辩什么宗教信仰。 慢慢来,不急。 西洋传教士能把他成功忽悠瘸了。 云真人为什么就不能把他给掰直了? 云逍问道:“王道友质疑贫道的显微镜?” “在下已非道门中人。” 王徵纠正道,然后笃定地说道:“在下听说云真人有神仙手段,只是你要想造出这所谓的显微镜,绝无可能!”奇快妏敩 云逍淡然一笑:“我们何不打个赌?如果贫道造出来了,王道友为贫道做事五年。如何?” “斐理伯。”王徵再次纠正,“要是你输了呢?” 云逍笑了笑,“若是贫道输了,就奏请陛下,准许传教士在大明传教。如何?” 王徵斩钉截铁地说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云逍伸出右掌,与王徵击掌为誓。 第309章 朝廷杀不了的人,贫道来杀 与王徵击掌毕。 云逍忍不住笑了。 这么轻松,就忽悠到一个超级大牛。 简直是意外惊喜! 之前跟董祖京打赌,稳赚十万两银子。 这次又打了个赌,净赚一个大活人。 并且还是当世,最顶尖的物理学家、机械大牛,就跟牛顿一样的人物。 这运气,欧皇也莫过于此。 师父的奸计即将得逞不,计谋将成……方以智同情地看着王徵,“良甫兄,你就等着为师父做五年长工吧!” 王徵却并未争辩,也不气馁,淡然说道:“我自然知道,云真人造出那‘显微镜’,可能性极大。” 王象晋诧异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跟云真人打赌?” 王徵答道:“一是因为好奇,二嘛,是出于侥幸,云真人开出的条件太高了,万一他造不出来呢?” 王象晋和方以智相顾愕然。奇快妏敩 “况且我平生志向,就是推行实学,希望能藉此富国强兵,又喜好琢磨机械。” “为云真人做事,正合我的志趣,何乐而不为?” 王徵笑着说道,眼眸中流露出狡黠之色。 云逍摇头一笑。 想不到自己变得这么香了,竟让王徵主动倒贴。 方以智跟着问道:“你是天主教徒,对于云真人,你一点也不介怀?” “谁说不介怀?” “对于任何虔诚的天主教徒而言,云真人就是撒殚。” 王徵恨恨地看了云逍一眼,随即却道:“然而这跟报效国家,为民谋福祉,并不矛盾。” 说的太有道理了……王象晋和方以智连连点头,眼神中有了敬意。 云逍心中一叹。 据他所知,王徵信仰天主教,已经到了极为偏执的地步。 王徵的正妻育有两男两女,可惜两个儿子得天花夭折。 为了延续香火,他纳了一房妾室。 娶妾一直被在华天主教视为重罪,王徵自觉罪孽深重,后来立誓,视妾室如宾友,且断色以求解罪。 可见其信仰只坚定、虔诚。 然而在国家危亡之际,王徵必须在‘大节’和天主教的‘十诫’之间做出选择。 最终他却还是选择了前者,自杀尽节。 他其实的信仰,其实并非是宗教,而是早就融入灵魂中的正气、仁爱、气节啊! 正是这种信仰,才有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文天祥,才有千锤万凿出深山的于谦,才有海瑞、阎应元,以及后世无数的仁人志士。 这才是大汉一族,永远屹立世界民族之林的密码。 “进屋说话。” 云逍请几人来到屋里。 他将显微镜的原理,以及制造的方法,详细跟方以智说了一遍。 然后给这开山大弟子分派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让他画出图纸,并指导工匠造出显微镜。 显微镜看起来十分高大上,其实按照大明现有的技术条件,制造出来并非太难。 有云逍这个理工狗,理论上不是问题,难就难在如何利用现有的条件,将构想变为实物。 云真人现在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找当世最好的磨镜师傅,和铜匠、银匠。 玻璃工艺不行? 那就花高价买最好的水晶,磨成各种倍数的镜片。 一次不成,来个十次、一百次。 大把的银子砸下去,还烧不出显微镜来? 有了这东西,用处可就大了。 云逍之所以造显微镜,可不是闲极无聊。 而是来到江南的这些日子,亲眼目睹很多百姓染上疟疾、吸血虫病,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安排方以智,也是人尽其才。 方以智不仅家学渊源,在物理学方面也是成就非凡。 尤其是在光学方面,有着独到的见解,提出了一种朴素的光波动学说。 历史上的方以智,对于光的反射和折射,声音的发生、传播、反射、隔音效应,以及色散、炼焦、比重、磁效应等诸多问题,都有过深入的研究,提出的理论领先西方数百年。 妥妥的物理学先驱。 只可惜身逢明末乱世,后来的螨清政府又想方设法奴役汉人,对这一类的学说采取封禁的态度。 否则后世的国人,哪里用得着去学英语? 方以智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弟子做出显微镜,能否将前面的‘记名’二字去掉?” 云逍颔首说道:“可。” 方以智顿时大喜过望,然后兴颠颠地去了书房,开始绘制图纸。 王象晋这才想起来找云逍的目的。 他将松江府署发生的事情,对云逍说了,言语间颇为担心,对叶正德也颇有微词。 云逍皱了皱眉头,“枷号一个月?” 王象晋道:“如此处置生员,的确是过了啊!” “不不,王侍郎误会了我的意思。” 云逍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叶正德的心还不够狠,手段还是太温和了啊!” 王象晋和王徵愣在那里。 王徵回过神来,愤然说道:“士子乃国家基石,如此对待生员,江南必乱,国家必乱!” “士绅拖欠钱粮赋税,难道就不该催缴?难道就该让朝廷困窘,百姓继续受苦下去?” “生员藐视官府,无视法度,难道就惩处不得?那要纲纪何用?” 云逍一声嗤笑,不客气地质问道。 王徵无言以对,只能强辩道:“那也不能用如此过激的手段,如此下去,江南必定大乱。江南乱,国本动摇,云真人又如何向陛下交代?” “太祖当年,杀的贪官污吏人头滚滚落地,也不见大明乱过,更不曾有国本动摇的事情。” “自仁宗以后,朝廷优抚士绅,国家反倒日渐衰弱,百姓的日子越发凄苦。” “如今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不对士绅施以重典,国家必亡!” “朝廷不敢动士绅,贫道来,朝廷杀不了的人,贫道来!” “即使身负骂名,千夫所指,贫道也要杀出个朗朗乾坤!” 云逍声音清冽激昂,自有一股舍我其谁的气概。 王徵还要反驳,云逍笑了笑,说道:“不如贫道与道友再打个赌如何?” “我已非道门中人,请云真人勿以道友相称。”王徵再次纠正,然后问道:“赌什么?” 王象晋哑然失笑,云真人又开始打王徵的主意了。 第312章 教士绅们做个人 王象晋打趣道:“前几天,老夫好像还听某人说过,老夫和方以智被云逍子洗脑,还要看他这次,如何平息松江之乱。今天某人的说法,怎么截然不同了?” 王徵疑惑地说道:“是吗?是何人,竟是如此有眼无珠,居然质疑谪仙?” 王象晋指着王徵一阵大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笑罢。 王象晋又戏谑道:“此时看来,松江府不仅乱不了,还如同云逍子所说的那般,变得风清气正,士绅变得安分守己。如此一来,良甫老弟岂不是要重入道门?” “万历二十二年,我入京会考时,就以举人身份上书天子,愿以‘布衣从戎’,报效国家。后来痴迷于机械,也是想以实学救国富民。” “若是云逍子能尽除江南积弊,于国于民都是大利,我即使放弃信仰天主,重入道门也未尝不可。” 王徵对于输赢毫不在意。 随即却是一声长叹:“只是云逍子要想赢我,谈何容易?” “如今松江府看似风平浪静,士绅们不过是慑于叶正德的铁腕手段,尤其是那三千勇卫营。” “可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良甫老弟,多虑了。”王象晋不在意地笑道,“陛下对云逍子言听计从,士绅们再怎么闹腾,只要陛下下定决心,还能闹上天去?” “王侍郎,你精通农务,对于人心,还是了解不深啊!” “朝中百官,他们也是士绅中的一员,如今云逍子要从士绅们身上割肉,就等于站到了大明整个官僚体系的对立面。” 一番话,让王象晋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云逍子这次树的敌人,又何止百万?即使陛下对他再怎么信任,也经不起所有人,对他群起而攻之。” “只要陛下对云逍子的圣眷稍减,等待云逍子的,就是覆灭之灾!” “就说严嵩吧,世宗皇帝对他宠信有加,因此擅专国政达二十年之久。可谓是权倾天下。然而他一朝被疏远,立即如丧家之犬,落得个凄惨结局。” 王徵看得远比王象晋透彻,言毕,重重地一声叹息。 王象晋愣了一下,随即勉强一笑,“云逍子可谓是算无遗策,既然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早有算计,咱们在这里为他担心,不免有些杞人忧天。” 正说话间。 大街上的人纷纷朝码头而去。 王象晋拉住一个百姓,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百姓答道:“松江府举人、生员,准备动身前往京城告御状,全松江府的士绅全都出动了,在为他们送行呢!” 王象晋和王徵大吃一惊。 二人随着人群,来到江边码头。 就见码头上人满为患,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其余都是士绅之家的人。 看样子,几乎整个松江府的士绅都出动了。 三艘楠木船上,站满了举人、生员,正挥手向岸上的人告别。 “此去京城,定要将松江府的冤情,奏达天听!” “诸位父老乡亲,此去不诛妖道,杀酷吏,绝不回松江府!” “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不吉利的送别诗,引来一阵斥骂声。 …… 目睹这一幕,王象晋和王徵越发忧心,赶忙离开码头,前往范家园林寻找云逍。 云逍却没在园林中,而是去了城外。 于是二人径自出了城,来到十几里之外的一座村子。 云逍一身短衣短衫,正在同一帮泥腿子坐在田埂上说话,王承恩带着一帮护卫在一旁。 王象晋和王徵凑过去。 听了一会儿,原来是在聊赋役的事情。 交谈了许久,百姓们散去。 王象晋将士绅们前往京城告御状的事情,向云逍说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云逍一声嗤笑,神情间满是嘲讽。 “大明朝廷对士绅们,从未有过的优待。” “对在任、致仕的官员,举、监、生员,优免杂役、徭役,仅是征收部分田税。” “士绅们依然还不知足,和官员勾结,将税赋、徭役以各种名目,转移到老百姓身上。” 第313章 杂交水稻,氮肥 云逍站起身,在田埂上走了几步。 然后停下脚步,向王承恩说道:“将松江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奏报给皇帝。” 王承恩道:“在下每天都有秘奏送往京城。” “那就好。” 云逍点点头,“给皇帝带两句话。” 王承恩神色肃然:“云真人请讲。” “第一句,不解决江南积弊,我不回京城。” “第二句话,请皇帝莫要忘了,谋害先帝以及蓄谋加害他的,是江南士绅。” 王承恩心中一凛,立即答应下来。 王象晋和王徵则是相顾骇然。 云逍的意思很明显。 第一句话,是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不破楼兰终不还,要跟江南士绅死磕到底。 而第二句话,却是坚定皇帝的决心。 先帝天启皇帝被谋害,当今皇帝也遭投毒,这可是从古至今都是罕见的惊天大案。 什么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与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大批西洋传教士、教徒因此落网,东林党、复社也被抓的抓,抄的抄。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结束。 指使江淮富商,利用田弘遇敬献鲥鱼,致使崇祯铅中毒,幕后元凶除了西洋传教士,还有隐藏更深的没有查出来。 云逍显然是要告诉崇祯:‘江南士绅杀了你哥,又要杀你,你这次可千万别被他们给忽悠瘸了。’ 同时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云逍要借这个案子,继续大做文章,甚至不惜向江南士绅举起屠刀。 王徵本有心劝阻。 可看到那些劳作的百姓,联想到士绅们的骄横奢靡,顿时打消了念头。 “士绅们将永佃田退回给佃户,意味着佃户以后就要承担更多赋税,日子将更加难熬。” “官府虽然免了他们一年的钱粮,可并非是长久之计。” “云真人,此事该怎么解决?” 王象晋将话题转移开来。 “一是彻底革新大明的税收制度,建立全新的征税体系,避免百姓遭受重重盘剥。” 这一点,云逍早有考虑。 摊丁入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摊役入亩,彻底改变税制,同时建立税务机构,杜绝官吏层层盘剥小民。 这些问题,要从朝廷层面上来解决,现在说了也毫无意义,因此云逍并未深入谈下去。 “第二,提高亩产。” “如果百姓的田地,亩产翻倍,甚至数倍,就不担心田税的问题了。” 云逍看着田里的庄稼,十分笃定地说道。 他倒是想跟后世那样,永久取消农业赋税,可现在显然不太现实。 如今全国超过八成的田地,都被士绅、地主豪强掌握,取消农业税,不过是肥了他们。 只能想方设法,从提高粮食的产量上想办法。 不等王象晋这个农业专家开口,王徵断然说道:“不可能!” 他绝非是故意跟云逍抬杠。 如今的南方,年成好的时候,平均水稻一年亩产将近五百斤。 这已经是极限。 (事实上,此时粮食平均亩产量,甚至比后世民国亩产量最高峰时期,还要高出将近百分之五十。) 要想将粮食亩产提高一倍,甚至是数倍。奇快妏敩 别说是王徵,就连王象晋这当世顶尖农业专业,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云逍笑道:“贫道与道友再打个赌,如何?” 王象晋目光一闪,抓住云逍的胳膊:“果真如此?” “产量提高数倍,短时间内有些难以实现。” “不过贫道有个思路,可以让水稻的亩产提高到千斤以上,只是需要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才能成功。” “王侍郎如果有兴趣的话,现在就可以着实试一试。” 云逍说的,自然是杂交水稻。 王象晋的手抓的更紧了,呼吸变得急促,两眼赤红,颤声说道:“果真如此?”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若是能让亩产超过千斤,我大明,将再无饿死之人。” “这可是福泽千秋万代的大功德,云真人就是当世神农,后万世敬仰!” 王象晋撩起衣袍下摆,竟是要给云逍下跪,被云逍赶紧扶住。 “贫道可不敢当这‘神农’之称。” “这个法子,是某一位袁姓的老神仙,耗费毕生心血才得出来的。” 云逍连连否认。 白嫖谁都可以,万万不敢贪袁爷爷的功劳。 王象晋露出敬仰之色:“如此人物,必定是神仙无疑,可惜老夫无缘得见。” 王徵满脸骇然。 难道云逍子真的是谪仙,所说的是仙法? 王承恩‘嘿嘿’一笑。 还说自己不是神仙下凡? 赶紧把这好消息禀报万岁爷。 万岁爷要是知道有这样的大好事,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云逍握住王象晋粗糙的手,郑重地说道:“贫道将此法授予王侍郎,希望你能在大明弄出来,造福我大明黎民百姓。” 王象晋毅然有些难以置信:“这仙法,在凡间也能成?” 云逍笃定地说道:“绝对能成!” 王象晋毅然、决然地说道:“老夫有生之日做不到,老夫还有儿孙、徒弟,总有一日会成功。” 云逍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另外,贫道还有一个秘法,可以提高土地的肥力,将粮食产量提高一倍有余。这个法子,短时间内倒是可以实现。” 王象晋的眼珠子再次红了。 王徵死死地盯着云逍,颤声说道:“云真人若是真能拿出此仙方,我以后愿意鞍前马后,任凭云真人差遣。” 如今这世道,粮食,意味着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仙方,让粮食产量倍增。 再加上一个高产水稻,万千黎民百姓,从此再无饿肚子的风险,生活富足。 这不正是他毕生想要的吗? 天主? 无所不能的天主,也是做不到啊! 云逍子要是真的做到了,那他就是拯救无数苍生的神仙。 即使是凡胎肉体,那他也是神仙。 活神仙就在这里,还去拜什么飘渺虚无的天主? “最近正好无事,那就试试。” 云逍在几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笑着点点头。 他说的,自然是氮肥。 大规模制造不现实,小批量的造倒不是问题。 制造氮肥,目的却不是为了让粮食增产,毕竟化肥这东西弊端太多。 况且增加亩产的废料多得是,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而是要借氮肥,来做一篇大文章。 江南士绅不是闹上天了吗? 借助崇祯之手,强行弹压下去,会有很多后遗症。 皇权的威力还不够,再加上个‘仙人’呢? 第314章 太祖杀得,朕为何杀不得? 王承恩的秘奏,比乘舟北上的松江府士绅,要早一步到达京城。 由于崇祯担心叔父在江南的安危,又操心江南的局势,因此让王承恩事无巨细,每日一奏报,并且直接送到御前。 收到此次密奏的时候,崇祯正在文华殿与温体仁等阁臣议事,王承恩的秘奏送达。 崇祯聚精会神地看了一起来,脸上的神色时而震怒,时而纠结,最后却是流露出兴奋之色。 温体仁问道:“云真人在江南,又有什么大动作了?” “再过几日,朝堂上又要热闹了。” 崇祯将奏疏放在御案上,哂然一笑,随即将松江府发生的事情,向阁臣们道来。 “松江知府叶正德,向士绅们催缴历年拖欠的钱粮赋税。” “士绅们竟然鼓动生员,冲击官署,叶正德以铁腕予以弹压,打板子、枷号,还杀了几个殴打青浦县令致其重伤的生员。” “松江府的士绅们表面上安分守己,却派了上百个举人、生员前来京城,要向朕告御状呢!” 温体仁等人无不神色大变。 如今大明朝廷,一怕民变,二怕士绅闹事。 前者还是次要,一旦士绅闹事,打不得摸不得,只能采用怀柔政策去安抚。 叶正德不光是处之以刑罚,还杀了人,在众阁臣来看,跟把天捅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样。 次辅李标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说道:“叶正德肆意妄为,理应严惩!” 几名阁臣跟着纷纷出声附和。 他们就是士绅中的一员,并且是最顶尖的那一撮。 无论是出于自身的经济利益,还是政治利益,都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叶正德的做法。 他们心知肚明,叶正德没这个胆子,幕后指使者正是云逍。 关系到士绅的根本利益,别说是云逍子,就是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阁臣们主张追责叶正德,不过是幌子,真正目标是冲着云逍去。的 崇祯如今的城府比以前深多了,暂时没有表态,只是看了温体仁一眼。 “臣以为,叶正德为赈济灾民,向催收拖欠钱粮,于理于法,都无过错。” “生员冲击官署,甚至重伤朝廷命官,其行径极其恶劣,与谋逆无异,理应严惩。叶正德身为松江知府,所作所为,亦无过错。” “多年以来,朝廷对士绅恩宠有加,他们却枉顾国法,藐视朝廷。臣以为,不仅要让士绅知道陛下的‘恩’,还要让他们体会朝廷的‘威’。” “恩威并济,方能彰显朝廷威严,让国家安定!” 温体仁哪能猜不透崇祯的心思。 只要是关系到云真人,站到他这一边,绝对不会站错队。 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天下的官员、士绅……他们能给温大人首辅这个位子?靠他们,大明非得亡国。 除了薛国观等极少数人沉默不语,其他大臣纷纷驳斥温体仁。 什么‘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什么‘士绅是国家根基,士绅离心,将有亡国之虞’。 一个个都是忧国忧民,正气凛然。 “此事,再议吧!” 崇祯并未下定论,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温体仁却是清楚,陛下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心中顿时大定。 “王承恩的奏疏中,倒是还提到了一件大好事。” 崇祯接着将高产水稻和提高土地肥力的秘法,跟阁臣们说了。 大臣们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温体仁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堂跪下,向崇祯大声道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若是云真人的仙法成真,大明将再无饿死之百姓,国家也再不愁赋税,从此国富民强,中兴在即!” 崇祯笑得没了眼睛,只剩牙齿。 阁臣们纷纷道贺。 刚才那些提议严惩叶正德的阁臣,心里泛起了嘀咕。 看陛下的样子,显然是站在云逍子那边,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转念一想,云逍子与全天下官员、士绅作对,这次即使是陛下,也不得不低头。 此时即使拂了陛下的心思,那又如何? 等议事完毕,大臣们各自离去。 崇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神情间,尽是杀意。 “江南士绅,谋害了皇兄,又妄图加害于朕!” “朕,这次又岂能放过你们?” “立国之初,太祖加重赋于江南,遭到士绅极力反对。屠刀之下,人头滚滚落地,最终还有谁敢反对?” 如果不是王承恩在奏疏中,特意提到云逍所说的那两句话,以崇祯的性格,无论如何也没有那个决心,对江南士绅下死手。 大明之所以到了如今这行将就木的地步,究其根源,是国家的体系出了问题。 朝堂上,被文官把持。 而在地方,则是完全由士绅把持,皇权不下乡,甚至是不下县。 如今的大明皇帝,其实是孤家寡人,吃喝拉撒,都要仰仗那些文官士绅,这些人才是国家的实际统治者和获利者。 如今的官员士绅,只能感受到“恩”,却感受不到“威”,只要不造反当皇帝,谁都奈何不得。 “叔父,未免太小看朕了!” “即使江南士绅没有谋害皇兄,加害于朕,为了江山社稷,也必须根除江南积弊。” “如今叔父亲自在江南主持,朕若是退缩,岂不愧为天子,以后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叔父?” 崇祯自然清楚,云逍特意提到铅中毒的事情,就是担心自己反悔,不由得摇头一笑。 叔父教诲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还没有任何长进,还有什么资格当这大明的至尊? 太祖杀得,朕为何杀不得? 这一次,就学一学太祖,配合叔父,在江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换来大明的长治久安。 思索良久,崇祯心中再无疑虑,就等那些江南士绅入京了。 其实在崇祯的心里,江南士绅闹事的事情,远不如另外一件事情重要。 崇祯叫来随堂太监,问道:“有新的消息没有,云昊乘坐的船只,已经到了哪里?” 随堂太监答道:“回禀万岁爷,由于云昊所乘船只沿着海岸而行,因此耗时较多,加之近期风暴频发,因此航速更慢,此时才到山东沿海一带。” “云昊,朕该如何待你?” 崇祯揉了揉眉头,脑袋却越发有些痛了。 第316章 这次让叔父知道朕的手段! 当年,严嵩父子权倾朝野。 徐阶收买嘉靖皇帝最为宠信的道士蓝道行,这位‘蓝神仙’在某次扶乩时说:“贤者辅臣(徐)阶、尚书(杨)博。不肖者(严)嵩父子。” 嘉靖皇帝深信不疑。 徐阶立即命人弹劾严嵩父子,结果严嵩致仕,严世蕃发配。 严世藩也是作死,在被发配雷州后,竟然买通官员,跑回到南昌老家,继续花天酒地。 嘉靖知道后大怒,下令将严世藩捉拿下狱。 大臣们一心想要置严世藩于死地,于是准备继续弹劾他。 素有大明“第一鬼才”之称的严世蕃,入狱后仍自信满满,面对众臣的弹劾,他得意地说:“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 大臣们将弹劾奏章草稿弄好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位堂官去拜访首辅徐阶。 徐阶看了后,立即将奏折扔掉,说:“这些罪名哪一个不是经过皇帝同意,严世蕃才去办的?弹劾严世蕃,就是攻击圣上。三位大人是要救严世蕃,还是要放他?” 随后徐阶掏出早已写好的奏折。 奏折很简单,只弹劾严世藩两条罪状。 一是严世蕃无视王命,擅自从发配地逃回祖籍南昌,大兴土木,私聚亡命之徒,并且常常自诩祖宅有王者之气。 二是严世蕃私自勾结窝寇和蒙古人,意图不轨。 徐阶的奏章一递交不久,嘉靖就下旨斩了严世蕃,严府也一并查抄。 张溥显然是把崇祯当成了嘉靖,把云逍当成了严嵩和严世蕃。 他的计谋,不可谓不毒辣。 没有皇帝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染指,崇祯皇帝同样也不例外。 如果不出意外,云逍注定会失宠。 一旦失去皇帝的庇护,江南士绅这庞然大物,要想收拾一个道士那还不容易? 只是张溥做梦都不会想到,时代完全不同了。 知道自己在十几年后,会于煤山自缢的崇祯,此时正求着给某个道士当‘侄儿’呢,哪里是当年的嘉靖皇帝? 云逍这个穿越者,更不是严嵩、严世蕃。 第318章 江南士子铮铮铁骨,就是屁股糊了 此时虽然已经入秋,却依然是酷热难当。 早上还要稍好一些,可到了正午,那日头可不是一般的毒辣。 加上宫城内外的地面,都铺的是‘金砖’,太阳一照,比烧红的铁锅……稍好一些,却有限。 陈之遴等举人、生员坐在地上,上有骄阳暴晒,下有高温炙烤,很快挥汗如雨,下面都糊了。 地上显然是没法坐了,只能蹲着。 上百人齐刷刷地蹲在那里,那场面,说不出的怪异、滑稽。 有人途径这里,目睹这一幕,无不错愕:这些举人、生员,莫非是集体后不利(便秘)? 这也怪这些江南士子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尝试过在烈日下暴晒的滋味,否则也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好在,他们有着无比坚定的信念。 只要熬过去,自己就是崇祯朝的‘海刚峰’,事后扬名天下且不说,以后在仕途上也将是一帆风顺。 在众人的煎熬……不,期盼当中,宫门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一名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都打起精神来,莫要丢了咱江南士子的脸面。” 陈之遴赶忙向士子们传话,然后在地上正襟危坐。 谁知屁股刚落地,‘滋’的一声,一股灼痛从臀部传来,痛得他后门紧缩,一阵龇牙咧嘴。 忍! 皇帝马上就要低头了,一定要忍住! 那太监来到众人面前站定,充满戏谑、嘲弄的目光,自士子们身上掠过。 然后他清了一下嗓子,尖声尖气地说道:“陛下口谕,江南士子们跪接!” 这些士子们再怎么猖狂,也不敢逾礼,硬着头皮,强忍着灼痛,双膝跪地。 太监以崇祯的语气大声说道:“尔等能自江南远赴京城,为民请命,精神可嘉,朕,甚是欣慰!” 陈之遴心中一阵得意。 这次的苦头,算是没白吃! 谁知那太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为彰显尔等为国为民之决心,那就继续在这里坐着吧,直到天黑方可离去,否则便是以为民请命之名,行逼宫之实!” 众人目瞪口呆。 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太监挥挥手,大批锦衣卫过来,将众人围了起来。 “各位,好自为之!” 太监‘嘿嘿’一笑,随即扬长而去。 众多江南士子陷入集体懵逼状态。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长安右门前的广场上炸开了锅。 一名锦衣卫大声喝道:“皇城之前,禁止喧哗,违者,鞭三十!” 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陈之遴身边的士子纷纷向他看过来:接下来咋搞? 陈之遴低声说道:“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改变心意,难道他就不怕事情闹大?再说了,咱们还有全天下的官员、士绅支持,怕甚?” 接着他得意地一笑,“这样正好能成全我等的名声,不就是天热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话一说完,陈之遴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屁股糊了。 然而事已至此,含着泪也要坚持下去,不然呢? 再说了,这点苦头算什么? 想想先辈们,廷杖、打板子、流放,以及锦衣卫、东厂的酷刑,他们不都熬过来了吗? 奈何天气太热,这些细皮嫩肉的士子意志再坚定,可身体却是不允许。 很快就像是被榨干了水分的茄子,全都蔫儿了。 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想要离开,却被锦衣卫挡了回来:这么大的日头,老百姓还要下地干活儿,你们连这受不住,还想为民请命? 有几个机灵一点的,装作中暑倒在地上。 谁知躺了许久,也不见有锦衣卫上前,反倒把全身都快给烤熟了。 也有真的中暑倒下的,被锦衣卫拖到场边,直接一桶水泼在身上,然后继续拖回到原处。 就这样,一直熬到天擦黑的时候,锦衣卫这才撤走。 士子们全都像是脱水的干豇豆,一个个晒得如同昆仑奴,相互搀扶着离开。 有十几个人,是被抬走的。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陈之遴又岂会被这点困难吓退?明日,继续!” 陈之遴回头看向皇宫,毅然、决然地说道。 还来……周围的士子全都是一个哆嗦,加快了步伐。 第二天清晨。 陈之遴果然来了,并且比昨天的人更多,足足有三百之众。 江南的士子来的倒是不多,只有十来个,其他多数是国子监的生员。 他们是受江南士子昨天的举动‘感召’而来,毕竟江南士子们为的是天下士绅谋福利,而这些国子监的生员自身就属于士绅的一部分。 这种时候他们不出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随着时间推移,汇聚在登闻鼓前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举人、生员,还有很多低层的官员也加入其中。 临近正午的时候,大批四五品的中层官员陆续前来,接着是二三品的朝中大员,人数竟是超过了五百人。 文华殿。 崇祯坐在御案之后,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封奏疏。 以温体仁为首的内阁大臣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许久,崇祯丢掉奏疏,漠然说道:“怎么,官员和士子们逼宫,你们也打算逼朕的的宫吗?” “臣,不敢!” 温体仁颤颤巍巍地说道,“臣等只是担心,任由官员和士子们闹下去,庙堂震动,朝野生乱,望陛下早做决断,绝不能让风波越闹越大。” 崇祯‘呵’了一声,“是不是朕杀了云逍子、张国维等人,如了他们的愿,也就相安无事了?” 温体仁抬起头来,“一切过错,绝不在陛下,也不在云逍子,而在于内阁。臣身为首辅,理应担责,请陛下严惩微臣,以谢天下!” 这话有三分表演,倒有七分是真。 如今的大明,可以没有他温体仁,却绝不能没有‘云圣’。 再说了,只要云真人在,即使自己倒下了,也有起复之日。 要是云真人倒下了,自己也长久不了,大明也跟着彻底完了。 薛国观昂首说道:“臣,愿同首辅一起担责!” 几名曾被云逍举荐的阁臣,也都纷纷附议。 李标等两三个阁臣,却是跪着不语。 “担责?担什么责?” 崇祯神色稍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都还算是有点良心,不枉叔父当初举荐,这次的风波,也算是试金石。 “都平身吧,随朕去会一会这些官员、士子。” “朕倒是想看一看,他们除了逼宫,有没有弑君的胆量!” 崇祯自御案中走出,大步朝文华殿外走去。 第319章 济世安民之心,可昭日月 崇祯的銮驾,出现在长安右门。 众多官员、士子,无不精神大振。 来了,来了,皇帝终于扛不住了! 大臣、士子们神情无不肃然,却有很多人在心中不住冷笑。 皇帝是天子,就该高高在上,呆在皇宫里面享乐。 六部有大臣,地方有官员、士绅,皇帝的手就不要伸的太长。 这次皇帝居然纵容云逍子,去江南祸害士绅,这就越线了! 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到最后还不是得乖乖低头? 非得搞得灰头灰脸才心甘,欠! 当然了,也并非所有官员都是冲着云逍,他们是为自身利益而来。 也有一部分官员,是真正的公忠体国,担心事情闹到最后,导致好不容易才有起色的大明,再一次陷入剧烈动荡之中,此时前来是劝谏的。 銮驾来到众人前方停下。 崇祯高坐其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众多官员、士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叩拜。 崇祯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神情冷漠中带着几许嘲弄。 皇帝不发话,当臣子只能乖乖跪着。 一些官员、士子心中冷笑不止。 皇帝这是有气没处撒,故意刁难他们呢! 堂堂天子,用这种小手段,未免落了下乘。 “叔父关于皇权的论述,今日看来,还真是分毫不差啊!” 崇祯想起以前云逍在一次醉酒后,对他的谆谆教诲,心中一阵感叹。 叔父说,所谓皇权,概括起来其实就两个字。 兵,税!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手上没兵,皇帝就是个傀儡,别说是权力了,就是身家性命都攥在别人手里。 然而国家税收一旦出了问题,就没钱养兵,军队也不会听皇帝的话。 因此二者,缺一不可! 皇帝只有手头上掌握兵权、钱粮,才算是真正掌握了皇权。 然而要想皇权得以延伸,就离不开忠于皇帝的官吏,以及可以役使的百姓。 可大明现在一样都不占。 就拿军队而言。 各地的卫所,甚至是京营,全都烂透了。 以至于铲除晋商,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都不得不从四川千里迢迢调动白杆兵。 第320章 弹劾云逍子?不,你们想谋反! 去年末,刘宗周被崇祯痛斥为‘腐儒’,辞去顺天府尹一职,然后四处游学。 前几天,刘宗周本在山西的书院讲学,听到江南士子进京告御状的事情,星夜兼程赶到京城。 刘宗周、黄道周这‘二周’,今天出现在这里,为官员和士子们站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人都是最为传统守旧的那一类大儒。 ‘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种理念,在他们的思想中早就根深蒂固。 云逍在江南以铁腕手段整治士绅,触及到了二人的底线,他们又怎能坐得住? 此时二人却又站出来力挺崇祯,同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周’酸是酸了一些,尤其是刘宗周,可都有着一腔正气。 对于江南的现状,二人还真的是痛心疾首。 黄道周还只是在讲学的时候,痛斥江南士绅。 刘宗周则是专门写文章,愤怒地大骂江南士绅(这是史实)。 这就是腐儒的可敬之处,他们固然很迂腐固执,然而他们的气节却是要甩那些道德君子几十条大街。 大明亡国时,以身殉国的绝大多数是这一类人。 黄道周,明亡后四处奔走,后来抗清失败被俘,洪承畴前去劝降,被其写诗羞辱。 刑场上,黄道周向南方再拜,撕裂衣服,咬破手指,留了一封血书送给家人:“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 临刑前,黄道周大呼:天下哪能有怕死的黄道周呢? 一直到他的头被刽子手砍掉,身子却依然笔直地竖立不倒。 死后,人们从衣服里发现“大明孤臣黄道周”七个大字。 后来连螨清的那个败家皇帝,都不得不评价黄道周:不愧一代完人! 刘宗周致仕后,一直在江南闭门做学问。 南明朝廷亡了之后,他效法伯夷叔齐绝食而死。 其子遵照他的遗命,在棺材上写道:皇明蕺山长念台刘子之柩。 此时崇祯列举江南士绅七宗罪,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二周,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帮江南士绅说话。 崇祯看了二人一眼,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众人,漠然说道:“诸位,还有什么想要分辨的?” 众人面面相觑。 两位大儒都出来作证了,还怎么狡辩? 再说在场的这些官员,也不全都是良心被狗吃了,事实就摆在那里,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况且皇帝能说出这些话,手头上还不知道掌握了多少证据,东厂的王承恩,此时就在江南呢! 再强辩下去,等会儿摆出确凿的证据,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别的不说,要是提到哪家士绅的丑闻,事情传扬出去,那名声还不臭遍天下? “你们来告诉朕,你们这次所作所为,到底是为民请命,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是真的‘担道义’,还是‘谋稻粱’?” 崇祯言辞犀利,字字诛心。 下方鸦雀无声。 沉寂了片刻。 黄道周大声进言:“江南积弊重重,这是实情,然治大国如烹小鲜,解决江南沉疴,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崇祯呵呵一笑,“朕也想徐徐图之,可江南士绅们不允许啊!” 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自前宋开始,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大明对士绅优抚有加,如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士绅们依然还不知足,稍有不如意,殴打官员者有之,冲击官府者有之,像今天这样逼宫的,亦有之!”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们是要把这个‘共’字取了,想独占天下!” 崇祯声色俱厉,满脸杀机。 四周的锦衣卫、禁军,无不手握兵刃,浓烈的肃杀之气扩散开来。 天威之下,众人无不心惊胆战,纷纷跪地。 陈祖苞颤声说道:“陛下言重了,臣等,受之不起!” “你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还有什么是你受不起的?”. 崇祯一声冷笑,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 这话可就诛心了,就差没把‘谋逆’二字说出来。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 “臣联名大臣们弹劾云逍子,只是出于公义,绝无任何私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然而陛下所言,臣不懂,不敢受,更不能受!” 第322章 大真人,总理江南 “江南,无忧矣!” 崇祯目睹众人的神色,心中畅快不已。 这次借叔父创造的机会,唱出这样的一幕大戏,叔父应该会刮目相看了吧? 还是叔父说的对,要想当一个好皇帝,就得学会用阴谋诡计……不,权谋。 用儒家的那一套,根本就就行不通,被忽悠瘸了,还在帮人数钱。 “臣弹劾云逍子,乃是为公,绝无谋反之意!” “陈之遴入诏狱与张溥密商,随有违纲纪,却也不能证明,臣与逆贼有勾结。” “陛下仅凭此就断定臣谋反,臣不服!” 陈祖苞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于是大声叫嚷起来。 几名锦衣卫上前,将他按在地上,摘了官帽,五花大绑起来。 陈祖苞依然大叫不止。 反正都是个死,咬死不承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崇祯正要命人将其带走,跪在地上的陈之遴,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草民检举陈祖苞,与江南士绅密谋造反!” 满场寂静。 连崇祯都愣住了。 陈祖苞是不是谋逆,他这当皇帝还不清楚? 即使他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能耐。 也就是想借士子闹事,为自己和江南士绅谋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可此时他的亲儿子当面检举,还能有假? 陈祖苞厉声喝道:“孽子,你在胡说什么?” “你与江南士绅密商,借士子闹事,逼宫圣上,诛杀云逍子,剪除陛下羽翼,然后再设法篡权。” “你逼迫我前去问策于张溥,我若是不去,就会被逐出家门。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 “你虽然是我父亲,然而大义当前,我只能大义灭亲!” 陈之遴振振有词,义正辞严。 随即他朝着崇祯连连叩首,痛哭流涕,“陛下明鉴,我是受陈祖苞胁迫,身不由己啊!况且我不过是一个举人,即使他们谋划谋逆,也绝不可能让我参与其中。” 众人目瞪口呆。 陈之遴的话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陈之遴为了活命,临时胡编乱造的。 可皇帝要想治罪陈祖苞,有个借口就行了,现在又有他的亲儿子出面指证,管他是真是假? 为了活命,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卖,生子当如陈之遴! 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场的,除了极少数真正的道德君子,有几个不是厚颜无耻? 可卖自家的老爹,这种事怎么也做不出来。 其实,人们不知道的是,陈之遴就是这个德性。 崇祯十年,陈之遴高中榜眼,任翰林院编修,日后前程无量。 此人的确是极有才学,要是早几十年出生,说不定有大作为。 可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奇快妏敩 崇祯十一年,建奴再次袭入关内,大肆劫掠。 崇祯对此大为震怒,陈祖苞因为渎职,被革职罢官,下狱治罪。 为了援救父亲,陈之遴上下疏通关节,东奔西走,可并没鸟用。 不过陈之遴却是打听到了,皇帝这次铁了心要杀陈祖苞。 陈之遴知道事情已难以挽回,为避免受到父亲的连累,从而断送自己的政治前程,做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他在探望被囚禁在刑部牢狱中的陈祖苞时,竟然在酒菜中下毒,毒杀了亲生父亲。 事后又买通刑部官员,断定陈祖苞是畏罪自杀。 反正陈祖苞是要死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去过问,于是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可接下来的事情,并未按照陈之遴的剧本发展。 陈祖苞死后,朝廷依然宣布了他的罪名,陈之遴也受到牵连而罢官,永不录用。 陈之遴可谓是机关算尽,最终却白费力气。 更要命的是,他弑父避祸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出来,致使他声名狼藉。 后来建奴入主江南,陈之遴靠着拍多尔衮的马屁,这才入仕做官。 这次陈祖苞被崇祯定性为谋逆,不管他怎么辩解,最终都难逃被诛九族的下场。 陈之遴为了保命,站出来捅刀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孽子,孽子啊!” 陈祖苞知道罪责难逃,也只能认命,不再去辩解。 崇祯喝道:“将陈祖苞、陈之遴父子拿下,严加拷问,找出同党后,依律严惩!” 陈祖苞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都卖爹了啊……陈之遴眼睛一翻,昏厥了过去。 “伙同陈之遴弹劾云逍子的官员,朕念你们也是受人蒙骗,降两级留用,以观后效。” 崇祯的话一出,大臣们长长地松了口气。 牵涉到谋逆大案当中,能保住脑袋都要烧高香了,降两级又算什么? 不过‘以观后效’,就耐人寻味了。 意思很明显:乖乖配合,脑袋给你留着,不配合,到时候直接取走。 皇帝这一手,玩的高明啊! 崇祯接着说道:“所有参与此次逼宫的士子,一律革除功名,终身不得参加科举。” 众多举人、生员们,全都懵了。 黄道周嘴巴张了张,准备开口劝谏,却又想到这些士子参与的是谋逆,皇帝这样处置已经算是最轻的了。 要是激怒了皇帝,直接将所有闹事的士子全都给杀了,谁敢说不该杀? 都准备要皇帝的命了,还不让人家杀几个人泄泻火? 众多士子无不如丧考妣。 也就是凑个热闹,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些来自江南的士子,个个失魂落魄。 以前在江南,只要不站出来造反,怎么闹腾都没事。 这次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还是大明天下吗? 想到从今以后,自己就是小屁民一个,所有优抚、特权全都没有了,江南士子们陷入绝望之中。 崇祯顿了顿,朝曹化淳说道:“拟旨!” 曹化淳赶忙应道:“奴婢遵旨!” “敕封云逍子为大真人,由礼部拟定封号!” “并赐尚方宝剑,总督浙直,节制南直隶、浙江、山东、福建、广东、广西、江西七省,总理军政等一应事务。” “授临机专断之权,官员、勋贵、将佐,无论品级、爵位高低,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此言一出,偌大的广场,数百人的场面,竟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第323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大真人! 整个大明只有一位,那就是张天师……除开几位自封大真人的不要脸皇帝。 张天师的大真人尊号,是太祖朱元璋亲自敕封的。 大真人,意味着道门第一人,身份尊崇,无以复加。 好吧,道门中的地位再高,也只是尊荣,好听而已,根本不算什么,管不到凡间事。 嘉靖皇帝同样给自己加封大真人,封号达到千古未有的二十字,他还是皇帝,成不了神仙。 浙直总督,这可就惊世骇俗了! 这是嘉靖年间为了抵御窝寇,临时设立的一个临职位,张经、赵文华、王诰、胡宗宪等人相继担任此职。 浙直总督辖制的范围,可不仅只有浙江、南直隶,而是总辖七省军政。 这倒也罢了。 授予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并且还是不论品级,一品大员可杀,国公、藩王也可杀,杀完再奏报。 这哪里是什么总督? 分明就是手握大明半壁江山的东南王! 大臣们震惊之余,冷静地一想,立即明白崇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任命。 现在东南地区可没有什么窝寇,只有士绅。 皇帝这是要借谋逆一案,用云逍子来彻底解决祸害大明的士绅问题。 赋予云逍子这么大的权力,再加上有了清查谋逆案的名义,那他还不在江南乃至整个东南地区,杀的血流成河? 士绅们还没话可说,谁让你们谋逆呢?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了! 这次的风波,是皇帝和云逍子联手做的一手好戏! 然而事已至此,谁敢不赞成,谁敢有意见? 崇祯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得摇头一笑。 赋予叔父如此大的权力,可不单只是要解决江南乃至天下的士绅问题。 更重要的,是要把叔父跟大明江山社稷,牢牢绑定在一起啊! 士绅的问题,现在解决不了,大可以放一放,以后再慢慢解决。 让叔父全心全意为大明出谋划策,这才是最为重要。 想到这里,崇祯不禁有些担忧。 对于其他人而言,浙直总督是权力,而对于叔父而言,却是累赘。 以叔父的性子,未必会接受,他要是拒绝,那该如何是好? 崇祯心中思忖着,眼下也只能从云昊那里,设法突破跟叔父之间的关系了。 …… 锦衣卫镇抚司诏狱。 张溥一改之前的消沉颓废,变得开朗起来,不再整天在那里躺尸,三不时还吟诗诵赋。 每次狱卒送饭的时候,张溥都会打探外面的消息,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张溥得不到消息,每天望眼欲穿。 直到这一天,张溥发现送来的饭菜,竟然有肉有酒,甚至还有一支鸡腿。 张溥的心顿时沉入到谷底。 “这是断头饭?” “我的案子,三法司还未定罪,况且还未到秋决的时间,为什么现在就要行刑?” 送饭的狱卒这次破天荒地开了口:“看你之前还是个硬骨头,现在也怕死了?放心好了,不是断头饭,是指挥使大人赏你的!” 张溥急切地问道:“难道,难道我的案子有了转机?” 张溥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一定是江南士绅们大获全胜,自己的案子也跟着有了转机。 “别多想!” 狱卒一声嗤笑,“是你这次立功不小,指挥使大人一高兴,就赏你这些酒食。” “立功?” 张溥一头雾水:“立什么功劳?” “要不是你,指挥使大人怎么能抓住江南士绅谋逆的罪证,在万岁爷那里立下头功?” 狱卒笑嘻嘻地将事情原委,朝张溥说了。 张溥如同在大冬天,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顿时通体冰凉,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 半晌,张溥回过神来,冷笑道:“狗东西,你竟敢欺骗于我!” “骗你一个死囚,老子我吃饱了撑着不是?” 狱卒一声冷笑,将一团报纸从送饭的小洞口丢进牢房。 张溥展开,竟是一张《大明日报》。 借助微弱的光线,将报纸头版头条上刊登的新闻看完。 “江南士绅谋逆,被皇帝识破,陈祖苞父子入狱……委任云逍子为浙直总督……” 张溥像是在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也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自己的妙计,反倒成了江南士绅谋逆的罪证。 中计了! 自己就跟一个跳梁小丑,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浑然不觉,反倒还在沾沾自喜。 完了,此生再无任何侥幸的可能。 复社也再也没有起复之日,江南士绅也彻底完了! 第324章 这侄媳妇,认了 云逍倒也不用担心郭蓉的安危。 方正化如果连这点分寸都没有,那也不用在皇宫里混了。 因此云逍收到消息后并不着急,在赶往水匪老巢的途中,甚至还有闲心观赏景色。 随行的除了王承恩、苏州知府祝向荣,另外还找了几位熟知西山岛情况的官吏。 一路听着官吏的介绍,云逍越发坚定要把西山岛建成大明‘硅谷’的打算。 西山岛的面积极大,又不曾被开发过。 水匪们大多居住在岛东北区域的一块平坦之处。 五千多人围绕着一座面积不大的内湖而居,形成了一座初具规模的小镇。 西山岛上的人大半以打鱼、种地为生,说是匪,其实只是一些逃民。 西山当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这些逃民虽然不用缴纳沉重的赋税,也不用承担徭役,却同样要受到水匪的盘剥,甚至被肆意打杀、欺凌。 这次水师和勇卫营上岛清剿,遭遇到了水匪的激烈抵抗。 沿途都可以看到水匪的尸体,以及战死的官兵,多数是兵备道的。 大明卫所士兵的战斗力低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当年几十个窝寇在江南横冲直闯,二十多万卫所兵马,竟然没有一支能战、敢战的,最后还是民兵将这些窝寇剿灭。 云逍赶到逃民居住地。 岛上的逃民,全都被驱赶到内湖边的空旷地带,一个个如同受到惊吓的鹌鹑般惶恐不安。 这倒也不奇怪。 官兵比水匪还要残暴、凶狠,他们这些逃民,抓住了通常就是杀掉了事。 人群前方,方正化正与郭蓉激战,大量军士在一旁围观。 双方打的难分难解,一时竟是难分高下。 云逍看到这一幕,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身红袍、英姿飒爽的东方教主,与黑旋风李逵,大战于黑木崖之巅…… 云逍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中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贫道那苦命的侄儿啊! 不过感慨归感慨,云逍对这个小号奥尼尔一般的侄媳妇,还是相当认可的。 第325章 皇帝侄儿疯了? 云逍一番话说完。 看到有很多人军士,神情间颇有些不以为然,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声。 大明的军队,如今已经烂到骨头里面,要想改变这些,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看到逃民们一张张惶恐、惊惧的面孔,云逍心头莫名地一阵颤栗。 正是这些人,供养着士绅、官员,乃至整个大明帝国。 他们被奴役、压榨,到头来不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障。 云逍将目光移向众将士,一声冷笑,“你们是不是心里在想,这些都是匪,官兵杀匪,天经地义?” 有些话,说了无用。 然而不说,却又憋在心里难受。 云真人做事,向来都不喜欢憋着,除了某一方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前方的众多逃民,全都惶恐不安起来,那名老者又要下跪,被云逍拉住胳膊阻止。奇快妏敩 “官吏、士绅,赋税、徭役,外加灾荒……但凡有一点活路,他们会逃离家乡,躲到这太湖深处当匪?” 云逍冷冽的目光从知府祝向荣等官员,以及众将士身上掠过。 目光所及,无不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知府祝向荣一阵心惊肉跳,云真人这是对自己不满了啊! 众多逃民无不惊愕地看着云逍。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有人替他们这些草民说话?! 云逍来到那十几个军士身前,拍了几下熊大身上的铠甲,“朝廷用钱粮养你们,就是用来对付这些良善百姓?” “七尺男儿汉,手中的刀枪对准这些百姓的时候,你们不羞愧吗?” 熊大满脸羞愧,“小的,小的有罪!” 其他军士也都满脸通红,恨不得将脑袋钻进两腿之间。 云逍接着说道:“念在登岛前,并无军令约束,因此这次只是打你们十军棍,若有下次……” 顿了顿,目光又是陡然一冷,语气也变得冰冷、肃杀: “不论你们是天子禁军,还是兵备道的官兵,都给我记牢了!” “你们是军人,职责是保家卫国、保境安民,你们的刀枪对准的是敌人,永远不得对向大明的百姓!” “为国为民战死,入忠烈祠,享受大明香火。” “若是以手中刀枪,去劫掠、屠杀百姓,天理不容,军法不容,我云逍子,更是容不得!” 方正化屈一膝,大声说道:“谨遵云真人谕令!” 四周的将士们无不肃然称是。 云逍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又叹了一声。 他十分清楚,说这么多其实都是废话,没球鸟用。 可此时多说一句,就有可能少冤死一些百姓,因此不得不说。 要想从根子上解决,就得彻底革新大明的兵政,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记住就好。” 云逍挥挥手,众将士齐刷刷地站起来。 “叔父真是威风!”郭蓉一脸崇拜地看着云逍,眼睛里尽是小星星,“云昊要是有叔父一成的威风,那可就好了。” “都起来吧,不必跪着!” 云逍朝着众多百姓双手虚抬。 “你们当中,只要没有做过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恶事,以后都可以安心住在西山岛,官府不再追究。” 云逍的话一落音,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云逍看向知府祝向荣,问道:“祝知府,贫道这般安排,苏州府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安置流民,是相当敏感的事情。 要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拿此事来做文章,不免会引起很多非议。 云逍倒是不怕,能不给别人留下把柄,那就尽量把手脚做干净一点。 苏州府巴不得有人来接这个包袱,哪里会有什么异议,更不敢有任何异议。 “当然了,愿意回乡的,直接遣送回原籍,地方官府不会问罪于你们。” “要是愿意留下,会给你们分田地,不用缴纳赋税,也不用做劳役,以后等工厂建起来,还可以做工挣钱。” “但是有一条,在岛上住着,就得遵纪守法规规矩矩做人。” …… 该如何安置这些百姓,云逍早有考虑。 这么大的地方,别说是区区四五千人,就是四五十万人也能安置的下。 况且开发西山岛,建工厂,都需要人手。 至于免除赋税、劳役……以后等水泥厂办起来,银子就跟流水一样,还在乎这点赋税? 西山岛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云逍正是打算利用这些优惠,来吸引移民。 祝向荣心中暗自骇然,云真人这是要把西山岛,建成一个独立王国啊! 单是免除赋税、劳役这一条,苏州府的百姓还不蜂拥而来? 这肯定是不妥,十分的不妥,可东厂的厂督都没说什么,自己一个小小知府,哪里敢多这个嘴? 云逍的一番话,百姓们却是反应平淡。 官字两个口,脑袋被驴踢了才会相信当官的说的话。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如今官府在百姓中的公信力几乎为零,威信远不如士绅、宗族。 皇权不下乡,甚至是不下县,这也是个大问题。 郭蓉却是急了,站出来,双手叉腰,大声叫道:“你们知道这位是谁?纯阳真人、昌平伯,写《射雕英雄传》的那位云逍子!” 《射雕英雄传》在江南传播极广,连太湖中的水匪都知道,这些西山岛的逃民自然也知道。 郭蓉的话一落音,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接下来,云逍让人将这些逃民登记造册,同时剔除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他则是在几名向导带领下,开始考察西山岛。 五天下来,将整个西山岛逛了遍。 前世的时候,他倒是到这里来旅游过一次。 可如今的西山完全没被开发出来,前世记忆中的旅游景点,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一趟下来,云逍心中已经有了底数,准备回苏州后,找这方面的行家来好好设计一下,将自己的构想变成现实。 等回到船上。 东厂的一名番役将一封来自京城的飞奴传书,交给王承恩。 王承恩看了一眼,顿时大喜。 然后喜笑颜开地向云逍道喜:“恭喜云真人,陛下敕封您为大真人,并委任真人为浙直总督,节制七省军政!” 皇帝侄儿疯了……云逍的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念头。 第327章 让假侄儿变成真侄儿 当天,云逍离开西山岛,前往南京。 江南地区,苏州最富庶,南京却是政治、文化中心。 接下来就要对江南士绅动手,自然是要坐镇南京。 另外柳如是去了南京这么久,这马上要到中秋了……云真人才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念想,主要是操心花魁选拔的事情。 这次花魁选拔,关系到为灾民筹集五十万两银子,由不得云逍不重视。 至于西山岛,云逍已经有了大致的构想。 接下来需要从京城那边调集大批人手,制定一个详细的规划,然后先把水泥厂办起来。 让云逍有些头疼的是,以后主持西山岛的人选。 未来的西山岛主,不仅要有能力,还要对自己足够忠心才行。 云逍一直没怎么培植自己的力量,这方面属于短板。 云逍乘坐的船只一靠岸,王承恩立即安排人,以飞奴向京城传信。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中秋。 由于国库、内帑有了银子,崇祯今年也难得大方,在后宫操办了一回。 后妃们齐聚一堂,喜气洋洋地过了一次中秋节。 家宴过后,便是祭月、赏月、吃月饼。 崇祯尝了一口田贵妃亲手做的月饼,忽然又放下,轻叹了一声。 田贵妃紧张地问道:“不好吃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陛下这是在挂念着叔父呢!” 周皇后最是了解崇祯的心思,一语就道出他为什么而叹息。 崇祯接过话头,叹道:“叔父为国事奔波,时值中秋佳节,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江南,朕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啊。” 还有句心里话没往出说。 也不知道这次的敕封和委任,叔父会不会答应。 要是叔父推辞的话,证明他心中还有顾虑,上次皇嫂的事情,他还没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崇祯下意识地看了张嫣一眼。 这次中秋家宴,他想到皇嫂孤单单的一个人,特意将她也请了过来。 张嫣察觉到崇祯的目光,不由得一怔:关我什么事? 随即想到,那天在仁寿宫中发生的事情。 张嫣的耳根不禁有些发烫,忙低下头来,捧起一杯渴水(果汁),默默地喝着。 正说话间。 第328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南京。 夫子庙,秦淮河畔。 南京乃至整个江南最为繁华之地。 时值中秋,原本应该是一年当中,秦淮河最为热闹的时候。 谁知天公不作美,淅沥沥小雨下个不停,不免让人扫兴。 再加上某些特殊原因,导致今年的中秋,远没有以前热闹。 紧挨着秦淮河,有一座精致的私家园林。 园中建筑小巧玲珑,园路曲径通幽,假山、树木,亭台楼阁、池塘小桥,细腻精美,具有明显江南风味。 因为园中有一小湖,宛如明镜,因此命名为镜园。 能在拥有这么一座私家园林,主人的身份,自然是非同小可。 这座园林,原本是魏国公的产业,后来半卖半送,给了现在的南京守备太监陈靖。 此时,园林大门前,汇聚了上百顶官轿,银顶的、锡顶的,齐刷刷地停放在道路一侧,场面蔚为壮观。 园林的廊道上,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 南京城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六部九卿以及应天府的官员,还有南京城内的勋臣、头面士绅,几乎全都到齐了。 从园林前经过的游人,老远就被驱离。 这一幕,让人们诧异不已,这是来了什么天大的人物? 园林中靠近正门的一座水榭中,坐着十几人。 这些人,都是南京城中最顶尖的权贵、士绅,随便拉出一个来,跺跺脚,南京城都要抖三抖。 此时却是多数面带惶恐、紧张。 松江府的士绅,几乎被扒掉一层皮。 上百松江府举人、生员,进京告御状,结果全都被革除功名,为首的陈之遴等十几个生员,还被下狱问罪。 右副都御史陈祖苞,因谋逆下狱。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江南士绅的煞星,今天到达南京,并打算住在镜园。 这些南京城的权贵们,又怎能不惊惧万分? 昨天很多人听说他要来南京,甚至晚上彻夜未眠。 若是以前,云逍子来也就来了,权贵们还不怎么担心。 可如今不同了。 有消息从京城传来,皇帝委任云逍为浙直总督,节制七省军政,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东南王啊! 云逍子又是个行事不讲规矩的人。 偏偏这些权贵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他们又怎能不怕? 因此权贵们哪有心思过中秋节,以至于整个南京,都少了几分节庆的气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水榭中的权贵们愁眉不展。 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啊! “诸位也莫要太过担心!” 一名大腹便便的胖子笑着开口,打破了水榭中的沉静。 由于并非是官面的正式场合,因此在场的权贵都是身穿常服,单从衣着上看不出身份高低。 不过从座次上来看,明显是以此人为尊。 这人名为朱国弼,大明第八代保国公,现为南京留都守备。 论爵位,在整个江南之地,仅逊于魏国公徐弘基。 大明的南京守备,节制南京诸卫所,负责南京留守、防护事务。 除了守备太监,无人能节制。因此论权柄,此时的朱国弼比徐弘基还要重。 至于南京的六部九卿……纯粹都是摆设,除了提笼架鸟、摆弄花草,外加风花雪月,基本上就没事可干。 “云逍子虽说是世外仙人,如今却入了凡尘,总是要沾染人间烟火的。” “这次江南的士绅们,为云真人准备了足够的心意,该有的排场有了,银子、珍玩、扬州瘦马。” “伸手不打笑脸人,云真人定然不会太过为难大家伙儿的。” 朱国弼不在意地一笑,神情颇为轻松。 权贵们见状,全都松了一口气。 朱国弼看向身侧一名白白净净的中年人,客气地说道:“陈公公,你以为呢?” 这白净中年人,正是此间主人,南京守备太监陈靖。 南京是大明留都,因此皇帝对南京的守备极为重视,除了派公侯伯坐镇,还会派出一位守备太监,领下番官军守备南京。 郑和就曾经担任过南京守备太监。 守备太监的地位,比守备南京的武臣要高。 在公堂上的座次排序,守备太监据首席,而协同者为侯伯则上坐,都督则侧坐。 因此在南京,真正说话最算事的,不是魏国公徐弘基,也不是南京守备、保国共朱国弼,更不是应天府衙门,而是这个太监。 他是镜园的主人,加上朱国弼的爵位是国公,因此座次才以朱国弼为尊。 陈靖嘿嘿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谪仙到了凡尘,同样也是凡人,想必云真人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况且有厂督王公公跟着一起,以前咱家没少孝敬他老人家,总要买咱家一点薄面。 一名士绅说道:“那就有劳陈公公了。” 陈靖摆摆手,“咱们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也只有齐心协力渡过这次难关,咱们往后才会有好日子过不是?” 朱国弼笑道:“陈公公说的极是。” 南京的守备太监和守备勋臣都这么说,让权贵们彻底安下心来,水榭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站在后方的一名士绅忽然说道:“据我所知,云逍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厂督王承恩在他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万一云逍子要一意孤行呢?” 水榭再次安静了下来。 “那,也只有让他知难而退了。” 一名正背对众人负手而立的男子开口。 这人面相儒雅,语气中透着强硬与倨傲,嘴角挂起一抹轻蔑的笑。 这话说的极是狂妄,水榭内众人神色齐变,却无人开口驳斥。 那是因为他姓王,太仓太原王氏的王。 太仓王氏源出于太原王氏,自东晋迁入太仓,族中人才辈出,起于营商,盛于仕途。 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万历朝首辅王锡爵。 说话的这人,正是王锡爵之孙,此时王氏的当家人王时敏。 此人二十四岁就出任尚宝丞(管理皇帝玺印的官,后又升太常寺少卿官至太常寺少卿),后来称病辞官在家,隐居乡里潜心画作。 王时敏虽然并不热衷仕途,却毕竟是王家的当家人。 云逍主政江南,将要对江南士绅开刀,王家作为江南一等一的名门望族,将会首当其冲。 关系到家族的兴衰,王时敏此时已经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书法大家,而是有着狰狞獠牙的士绅豪强。 王时敏之所以对云逍抱有敌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曾师从董其昌。 “知难而退?”朱国弼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叹道:“就怕云真人不知轻重,不知进退啊!” 王时敏漠然一笑,“那可由不得人。” 正说话间,一名官员冒着大雨匆匆来到水榭外:“到了,云真人已经到了街口!” 众人无不肃然,慌忙起身,连伞都顾不得打,直奔大门而去。 第330章 云真人被拒,高攀不起 “你倒是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逍将礼单随手丢在一旁,神情漠然。 “南京的这帮官员士绅,就是挖大明墙角的蛀虫、窃贼,这些你应当十分清楚。” “而你这条皇帝的狗,却跟窃贼们打得火热,妄图拿银子来收买我。我看你这条狗,是被人用骨头给养肥了吧!” “云真人冤枉小的了!”陈靖磕头如捣蒜,“云真人初来乍到,南京的官员和士绅们按照老规矩,想要孝敬云真人,请小的出这个头,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啊!” 云逍哂然一笑,端起茶盏,悠悠地喝了起来。 陈靖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这位传说中的谪仙,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云逍放下茶杯,朝方正化说了声:“杀了!” 方正化站起身来,大步来到陈靖身前,抽出佩刀压在他的后颈上。 陈靖吓得屁滚尿流:“云真人饶命!” 云逍漠然说道:“你自己说说,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杀你?” 陈靖连忙说道:“小的这些年在南京,捞的银子全都购置成了宅子、铺子和田产,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万两,全都献给云真人!” 云逍摇头一笑。 王承恩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云真人能点石成金,动动手指都不止你这点钱财。” 方正化的刀稍稍向下一压。 陈靖的脖子顿时流出鲜血来,吓得他哭出声来,“小的只是贪财,可对万岁爷忠心耿耿啊!” 见云逍依然面无表情,陈靖急忙接着说道:“小的在南京呆了两年,对南京的事情了如指掌,所以对云真人还有点用处。” 云逍这才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陈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磕着头说道:“小人的这条狗命,以后就是云真人的,您让小人咬谁,小人就去咬谁。”奇快妏敩 云逍挥挥手,方正化收起刀,又坐了回去。 陈靖险些瘫在地上,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云逍说道:“你贪墨的银子,全都缴入内帑,算是你拿银子买自己的命。没意见吧?” 陈靖赶忙说道:“孝敬万岁爷,这才当奴才的本分,小的怎敢有什么异议?” 云逍道:“起来吧。” 陈靖称谢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垂手站到一旁。 接下来,云逍详细询问了南直隶的情况,陈靖自然是有问必答,没有问到的,也是竹筒倒豆子。 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 云逍也问的差不多了,示意陈靖离开。 陈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王承恩又叮嘱道:“这些日子,云真人的行在就安顿在这园子里,你随时听候差遣,不得有一丝怠慢。去吧!” 陈靖大喜。 云真人能住在这里,那说明绝不会再追究什么。 要是办事得力,入了云真人的法眼,那以后还不平步青云? 他可是知道,王厂督能坐现在的位子,可全都是拜云真人所赐。 就是不知道云真人有什么喜好。 打死也不敢再送银子了,不知道喜不喜欢扬州瘦马? 等陈靖走了之后。 王承恩笑着说道:“云真人好手段,这番敲打下来,陈靖这狗东西再也不敢阳奉阴违了。” 云逍摇头一笑,对王承恩没水平的马屁不以为意。 要收拾江南士绅,总得要有几个得力的人手。 南京这边,保国公朱国弼跟士绅们穿一条裤子。 并且云逍知道,他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十几年后,建奴大军逼近南京,弘光帝任命朱国弼为南京留守。 朱国弼却跟赵之龙、忻城伯赵之龙、魏国公徐允爵等一帮勋臣,以及王铎、钱谦益等文官,带着马步兵二十万投降建奴。 不过这厮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投降之后,就被建奴软禁起来,向其索要万两黄金。 最后还是被名妓寇白门(时为朱国弼妾室)筹集银两,才将其救出。 如今的南京,掌握实权的除了陈靖、朱国弼,还有一个就是兵部尚书。 跟京城那边的兵部不同,由于南京兵部尚书因为还兼任守备参赞机务一职,因此位列六部之首。 此时的南京兵部尚书傅振商,倒是个知兵善谋的能臣,然而他跟张国维上任的时间差不多,此时并未掌握多少权力。 没有几个太监是不贪财的,陈靖的确是贪了点,不过此人能被司礼监外派到南京,可见其还是很有能力的。 并且王承恩特意在暗中调查过,此人是一条好狗,行事手段极为狠辣,又掌握兵权,正是用来咬江南士绅的不二人选。 不过在用之前,必须敲打一番,否则狗不仅不听话,甚至有可能反咬主人。 王承恩捡起礼单,随意翻看了一下,问道:“云真人,南京官员、士绅送的这些礼物,该如何处置?” 云逍说道:“给你家主人留着,他的日子过得也是紧巴,连个太监都不如,怪可怜的。” 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说万岁爷可怜了……王承恩应承下来。 接着他笑道:“礼单上还有三个扬州瘦马,居然还是三胞胎,啧啧……云真人要不要留下?” 云逍看了王承恩一眼。 你一个太监,说到女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个表情? “送回去也是遭罪,那就留下吧,柳如是身边也需要人服侍。” 云逍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三个女子留下。 所谓扬州瘦马,并不是真的瘦马,而是自幼培养出来的雏儿,供有钱的变态们玩乐的。 此时在江南,尤其是扬州,养瘦马风靡一时。 云真人之所以收留三人,纯粹是一时善心大发,再加上要用人,才不会因为那是什么三胞胎。 王承恩点点头,随即又道:“柳姑娘今天恰好约了十几家知名青楼主事的,商量花魁选拔的事情,就在江南贡院边儿上的媚香楼。云真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看看也好。” 云逍点点头,站起身来。 这时陈靖匆匆而来,“云真人,有个叫周本才的苏州府丝商求见,说是来向您复命的。”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这个周本才的儿子,曾拜张溥为师,后来张溥被抓,为了不受牵连,特意赶到京城去拍云逍的马屁,在水泥股份售卖会上豪掷千金。 云逍这次到苏州,就是住在周家。 云逍有意建水泥厂和银行,打算分化拉拢一批江南士绅。 由于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可用,于是让周本才出面,此时正是回来复命的。 云逍出了园林,守在门口的周本才上前拜见。 “不必多礼。”云逍摆摆手,问道:“那些士绅有答复了?” 周本才说道:“之前一直没有答复,就在刚刚,十几家士绅全都派人找到小人,给出了答复,说是,说是……高攀不起。” 云逍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32章 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 柳如是气得脸色铁青。 她以前在秦淮河,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 由于才学出众,诗作情辞婉丽,书画也极负名气。 即使是张溥这种狂人,与她之间也是以友相待,不曾因她的身份,而有任何轻视。 如陈子龙之流追求她的江南才子,也都是试图以诗词才情来博得她的欢心,绝不敢视之为歌姬,更没有丝毫轻薄之举。 况且柳如是跟云逍的关系,天下皆知,世人都视她为云逍的女人。 这次来媚香楼,又是来谈事的,可不是来倚楼卖笑的。 此时竟然让她前去陪客。 那客人所说的陪客,可不是过去陪喝几杯酒的意思。 联系到之前花魁选拔泡汤的事情,不难看出,那客人是要羞辱于她,借此来让云逍难堪。 李香君劝慰道:“来媚香楼的客人,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也莫要为这样的人置气。” “置气?跟他们置个什么气?” “我是怕传扬出去,让我家道士心里生出什么膈应。” 柳如是摇摇头,勉强笑了笑。 这种是非之地,自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柳如是向李香君告辞,径自朝媚香楼外走去,杜大寒等护卫紧随其后。 出了媚香楼。 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位小姐,贫道想邀你共赏明月,不知是否有此荣幸?” 柳如是扭头便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顿时整个人都快化了。 云逍正要开口,一眼看到柳如是发红的眼睛,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柳如是道:“跟香君妹妹说了一会儿体己的话,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就哭了。” 云逍哪里肯信,看向身后的杜大寒。 杜大寒上前,将花魁选拔的事情,以及有客人有意轻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云逍说了。 王承恩的神色大变,狠狠地盯了那两个护卫一眼。 柳如是摇头说道:“哪有说的那么严重?” 云逍淡淡地说道:“那就好。” 柳如是将话题转移开来,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逍:“我也是没用,花魁选拔的事情没弄成,你罚我吧!” 第333章 今晚上偷瓜摘菜 此时雨已停歇,媚香楼又地处最为繁华地带,加之时值中秋佳节,街上游人如织。 朱方林被刀架在脖子上,跪在积水当中,这一幕顿时引来无数人围观。 南京城中的贵人多,况且权贵子弟也要讲究个体面,因此极少看到有人在夫子庙附近闹事的。 今天竟然闹出这么一出,简直是天大的奇观。 “你知道我是谁?” “我爹是朱国弼,南京守备、保国公,我是保国公世子!” “动了本世子,你们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朱方林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加上从小到大都是被娇生惯养,素来是横行跋扈惯了的。 此时他的性命被攥在别人手里,却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依然大声叫嚣不止。 四周的人群一片哗然。 对于寻常人而言,国公爷就是天一般的人物。 况且朱国弼,还不是一般的国公,而是节制南京诸卫所、手握兵权的勋臣,在南京城中只手遮天。 如今他的儿子,堂堂国公世子,竟然被人拿刀逼着当街下跪,简直是天大的奇闻! “不用你自报家门,咱家知道你是谁,别说是你爹朱国弼,就是哪个藩王来了,今天也都一个样。” “老老实实地跪着,等云真人什么时候发话了,也就放了你。不老实的话,那也只有让你吃苦头了!” 方正化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也是相当无语,还真的把自己的老爹,当成是南京城的皇帝了。 即使是万岁爷在云真人面前,也是以子侄自居。 “乖乖在这儿跪着,云真人什么时候发话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方正化拿刀背拍了拍朱方林的脑袋。 谁知刚把刀挪开,朱方林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方正化挥挥手,两名兵卒冲过去,用刀背狠狠地砸在朱方林的膝盖上。 朱方林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吃了这样的苦头,这下子老实多了。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整个大街水泄不通。 没过多久,一大帮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挥舞着棍棒驱散人群,将大街清理出一条道路。 一顶官轿来到现场,朱国弼从轿中下来。 看到儿子的惨状,朱国弼睚眦欲裂,怒声喝道:“拿下,统统给我拿下!” 随他前来的十几个家丁手持兵器上前。 四五十个身穿便装的勇卫营兵卒,从人群中出来,将家丁挡住。 方正化阴沉沉地说道:“攻击天子禁军,保国公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原来是方公公!” 朱国弼认出方正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脑子也瞬时清醒了下来。 “退下,全都退下!” 朱国弼赶忙挥手让家丁退下,举步来到方正化身前。 “不知道我朱方林怎么得罪了方公公,竟遭如此欺辱?” “他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朝廷册封的保国公世子。方公公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该给本国公一个说法?”奇快妏敩 朱国弼毕竟是一位国公,又手握重权,加之爱子被欺辱,面对方正化这御马监掌印太监,也是咄咄逼人,气势丝毫不弱。 方正化冷然一笑,“保国公何不问问你儿子,他做了什么好事?” 朱方林又嚣张起来,大声叫道:“我也就是想睡了云逍子的女人,给爹出口气,人都还没见着呢,就被他们抓了。杀了他们,把他们统统杀光!” 朱国弼神色大变。 没想到事情竟然牵扯到云逍子! 也就是回去发了几句牢骚,没想到儿子竟然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 朱国弼又惊又怒,大步上前,揪住朱方林的衣领,劈手就是两巴掌。 朱方林被打蒙了。 朱国弼朝方正化拱手说道:“小儿无知,本国公这就带回家去好生管教,如何?” 方正化冷冰冰地说道:“抱歉,公爷,没云真人发话,他今天就得跪在这里,哪里去不了。” 朱国弼大怒:“云逍子,这是准备有意打本国公的脸了?” “云真人就是要打国公爷的脸啊,国公爷怎么才知道?” 方正化露出愕然之色,随即冷笑道:“你儿子能扫云真人的脸,云真人为何要给你留脸?” 朱国弼气得脸色铁青,险些闭过气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云逍子,欺人太甚!” 方正化呵呵一笑,“国公爷是个聪明人,云真人为什么这么做,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底数?” 朱国弼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云逍子不是要打自己的脸,而是借机敲打自己,不要跟士绅们走的太近啊! 可自己与江南士绅已经是荣辱与共,又怎么可能撇的清? 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云逍子,走着瞧!” 朱国弼恨恨地说了一声,带着人匆匆而去。 朱方林看着自家老爹离去,感到天都塌了。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 堂堂保国公、南京守备,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这南京城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 云逍带着柳如是,将夫子庙逛了个遍。 绕回到媚香楼时,看到街道上人山人海,柳如是诧异地问道:“这是在猜灯谜吗,怎么这么多的人?” 如今的中秋节,有走月的习俗。 皎洁的月光下,人们衣着华美,三五结伴,或游街市,或乏舟秦淮河,或登楼观赏月华,观潮、燃灯,猜灯谜、喝桂花酒、玩兔儿爷。 还有就是偷瓜摘菜(在中秋晚上“偷”上一些冬瓜或南瓜,在表面上描绘上婴儿的模样,送给多年不孕不育的夫妇,希望他们能早日生子。) 边上有人笑道:“哪是什么走月?听说保国公家的世子爷,因为调戏柳如是,结果被人弄到大街上罚跪呢。” 又有人跟着说道:“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个通天的人物,保国公亲自来了都不管用。” 云逍笑笑不语。 柳如是看向云逍,眼眸中波光粼粼,一时间两腿发软,恨不能现在就融到他的身上。 然后凑到云逍耳边,柔声说道:“今晚上,我去你房里偷瓜摘菜……” 第335章 秦淮河的白衣卿相 这些举子说的都是吴语方言,吴侬软语用来骂仗……软绵绵的,就像是一群娘们在骂街。 云逍见状,联系到后世某些娘炮明星,不由得感到好笑。 云真人当然不会跟这帮醉鬼们对骂,那样太掉逼格。 后面画舫上的王承恩见了却是大怒,这帮举子简直是不知死活。 王承恩准备过来收拾这些南直隶的举子时,一阵柔缓婉转的箫声从眉楼中传来。 这箫声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那帮举子听了,骂声顿时小了许多。 最后竟是全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附近粉楼、画舫也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袅袅箫声。 云逍倒是听不出什么好坏。 云真人不怎么喜欢听箫,也不曾吹……或是被吹。 这箫声,自然是出自眉楼主人顾横波。 有人在眉楼闹事,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顾横波连自家的场子都镇不住。 要是用强硬的手段平息事态,更显不出手段。 顾横波一曲化解一场风波,传出去反倒是一段佳话,的确是很有一手。 柳如是轻笑道:“眉兄的音律堪称天下一绝,要不要上去听听?不光是不用花银子,说不定眉兄还会倒贴自己哟!” 云逍冷哼一声。 你这妖精,就在作死的路上自我放飞吧! 王承恩在后面见二人有说有笑,挥挥手,画舫又不留痕迹第停了下来。 曲终。 一帮举子大声叫好。 就连那两个落水的也跟着鼓起掌来,浑然不顾全身湿漉漉的。 眉楼靠河的窗户打开,一张明艳、绝美的面容露了出来,正是名动秦淮的顾横波。 云逍眼睛一亮,顿时有了惊艳之感。 柳如是凑过来,吃吃笑道:“今晚妾身与眉兄侍寝,云真人觉得可好?” 那敢情好……云逍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作,你继续作,不要停! “多谢各位恩客捧场,横波多有怠慢,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 顾横波朝着那些举子拱手说道,语气虽然温婉,举止却是尽显豪放。 举子们受宠若惊,纷纷还礼。 其中一人大声说道:“在下合肥龚鼎孳,今日能听得横波小姐一曲,实乃三生有幸!” 第336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 云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首《蝶恋花》,闯了大祸。 他乘坐的画舫所到之处,如同帝王出巡。 遇到的画舫上,以及两岸粉楼中,花娘们纷纷敞开胸怀欢迎。 有出声盛情邀请的,有直白而又露骨表达爱慕的,还有自荐枕席的,甚至因为过于激动昏死过去的,都有好几位。 还有人将花束抛向云逍的画舫,更有甚者,脱下小衣、肚兜抛过来。 云逍颇为无奈,这个时代的女粉丝,可真是够大胆泼辣……只可惜,贫道不是好色之人。 “一群不知羞的浪蹄子!” 柳如是紧紧地抱着云逍的胳膊,生怕有人将她的小道士给抢走了一般。 她很清楚,从今天起,自己将自绝于秦淮河,成为所有花娘的公敌。 她的心中万分得意,却又后悔带着云逍游秦淮河。 云逍感到胳膊被顶的难受,笑道:“我又不会飞掉,不必抓的这么紧。” 柳如是反倒抱的更紧了,然后幽怨地说道:“才是第一次见顾横波,就给送了人家一首《蝶恋花》。到现在,还没给奴家写上一首呢!” 云逍道:“那首《赠柳如是》难道不是吗?” 柳如是道:“又不是你特意写给奴家的,怎么能算数?” 香气袭人,云真人迷醉了。 他在无奈地一声叹息,看来是要在文抄公的这条路上,一路狂奔到底了。 纳南大才子,对不住了……凭栏思索了片刻,云逍深深地看了柳如是一眼,说道:“送你一首《画堂春》吧!” 接着他朗声吟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柳如是口中低喃,随即潸然泪下,整个人快要融化在云逍身上。 云逍已经是‘不知今夕何夕’了。 道心?那是个什么东西? 画舫上自然有房间,有软床,奈何众目睽睽之下,云真人怎么也干不出那种荒唐事。 也只能强忍着……不然还能怎样? 接下来,这对男女再无一丝兴致游玩下去,命画舫就近靠岸,然后直奔镜园而去。 …… 距离媚香楼不远处,有一座名为‘双成馆’的河楼,与其他河楼的喧嚣相比,这里显得幽静、素雅许多。 此间的主人,在秦淮河也是赫赫有名,姓董,名白,字小宛,又字青莲,别号青莲女史,字号均因仰慕李白而起。 她便是才色冠绝秦淮、有“针神曲圣”之称,在后世位列“古代六大美厨神”、“古代十大名厨”的董小宛。 董小宛因天姿巧慧,容貌娟妍,工书善画,精晓食谱茶经,因此到双成馆来的客人,都是一些雅客。 今天双成馆中来了一拨贵客。 董小宛亲自到下厨,为客人们准备美食,客人们则是在院中喝茶议事。 客人们的身份都是非同小可。 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豪族以及商帮的当家人,太仓太原王氏的王时敏,也在其中。 这些家族、商帮,几乎垄断着整个东南地区的盐、当、米、木材、药材、丝绸、瓷器、钱庄等行业。 甚至是大明的经济命脉,几乎都被他们攥着。 他们与士绅实为一体,比如富甲天下的汪、徐、钱、张江南四大家,其实就是士绅。 “仅仅只是让柳如是去作陪,竟让保国公世子当街下跪。云逍子,还真是不可一世啊!” “花魁选拔的事情泡汤了,水泥公司、钱庄的事情,没有咱们,云逍子寸步难行。他这是心里憋着一股火没处撒,找朱国弼出气呢!” “云逍子借题发挥,想敲打保国公朱国弼,却不曾想,他这么做,只会将朱国弼推到咱们这边。” …… “云逍子可不是善与之辈,此番被咱们坏了好事,又岂会善罢甘休?” “今天咱们聚在这里,就是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如何应对云逍子下来的报复。” 江南四大家之一的汪氏家主汪太丰,将话题引入正题。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由于利益一致,十几家很快就达成了统一意见。 “要不要让刘大当家带人,到苏松走一遭?” 闽商会首的提议,让众人的神色都是大变。 与会者当中,有不少靠海外贸易走私发家的,自然知道闽商会首所说的‘刘大当家’的是谁。奇快妏敩 这位刘大当家,名为刘香,是当年以郑芝龙为盟主的“十八芝”海盗之一。 这些年郑芝龙用各种手段,将其他海盗杀的杀,吞并的吞并,当年的十八芝,如今仅存他自己和刘香。 刘香的身后是佛郎机人,纵横大海多年,连郑芝龙都奈何不得他,一直到前几个月,才在澎湖被郑志龙击败,仓皇逃到广东沿海。 闽商会首的意思很明显,是打算引刘香袭击苏松,给云逍一个狠狠的教训。 “此计不可!” 王时敏立即提出反对意见。 王家就在苏州府太仓,海盗这要是进入苏松,王家肯定也会跟着受损。 其他南直隶的士绅、商帮,也纷纷反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这一招。 众人接着又商议了一会儿。 这时一名王家的仆役匆匆而来,递给王时敏一张薛涛笺。 “忍把千金酬一笑……” 王时敏念了几句,情不自禁地赞道:“云逍子,果然好才情,自弗不如也!只可惜,这般才情,竟然用来讨好青楼女子。” “我看这云逍子,最终也是柳三变的下场。” “能有柳三变的下场,就已经不错了,云逍子自绝于天下,这次又岂能善终?” 众人一阵哄笑。 双成馆后院厨房。 “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锦字无凭南雁杳,美人家在长干道……” 一名女子念着那首《蝶恋花》,念着念着,热泪顺着面颊流下。 正是董小宛。 旁边的一个小婢打趣道:“云逍子的这首词,说到小姐的心尖上了吧?” 董小宛捧着诗笺,放在心口,叹道:“若是能得云逍子赠词一首,此生无憾矣!哪怕,哪怕是把身子给了她,也是值得了。” “人家有柳如是,未必能瞧得上小姐。” 小婢笑嘻嘻地说道,“不过小姐要想得到云逍子赠词,眼下就有个天赐的机会,就是不知道小姐敢不敢了。” 第337章 老王,贫道前世跟你有仇? 董小宛诧异地问道:“什么机会?” “我刚才去前屋添水,在门外头听到,那帮客人正在算计云逍子呢!” 小婢将王时敏等人的盘算,一五一十地跟董小宛说了。 “引海盗袭扰苏松!” 董小宛顿时花容失色,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董小宛就是出生于苏州人,以前家里开了一家苏绣绣庄,因活计做得精细,生意一直兴隆,因此家境十分富裕。 然而在她十三岁那年,父亲在暑天患上了暴痢,绣庄交给伙计经营。 不曾想那伙计与奸商、富绅勾结,大肆侵吞绣庄钱财,短短两年时间,就在外面欠下巨债。 伙计拍屁股走人,董家却要承担债务,天天被债主登门讨债。 董小宛当时已经十五岁,她的性情孤高自傲,不肯低三下四地向人借贷,而是来到南京秦淮河畔卖艺。 她不得不屈意卖笑,终日与名流、权贵虚与委蛇,但对奸商、富绅,内心却是极为憎恨。 此时这些士绅、富商,竟然不顾百姓死活,阴谋对付云逍且不说,还要引海盗洗劫苏松。 董小宛震惊之余,心中痛恨之极。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董小宛轻吟诗句,面露毅然之色,“这件事,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小婢提醒道:“你可别忘了,要是事情败露,前面的那些大人物弄死你,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云逍子曾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与江南万千黎民的福祉相比,我的性命,又算什么?” 董小宛傲然说道,娇柔的身子,竟是透出几分豪迈英气。 小婢说道:“可千万记得,要向云逍子索要诗词啊!” 董小宛莞尔一笑。 …… 云逍与柳如是回到镜园,径自来到居住庭院。 来到卧房,柳如是为云逍宽衣时,惊讶地发现,某个道士一改平日里的风轻云淡,竟然,竟然……有些紧张! 柳如是轻笑道:“你莫非是初次?” 贫道以前也是有过的……云逍口干舌燥,淡淡说道:“贫道不是随便的人。” “奴家,奴家三生有幸……” 柳如是眼眸中秋波流转,接着羞红着脸说道:“其实,其实奴家也是不大懂……要不要让人,去买几本画册瞅瞅?” 云逍先是愕然,随即哑然失笑。 画册? 后世哪个男人的电脑里,没有几十g大片? 有那么多的老师演示,还需要用拿画册科普? “谪仙,无所不能!” 云逍傲然道……感谢那些无私奉献的老师们,“不会,贫道可以教你。” “奴家,奴家一定好好学。” 柳如是面带羞意,脸蛋微红,嘴唇轻咬着云逍的耳朵。 云逍的一只手勾住裙带…… 这时王承恩尖细的声音自外面响起:“云真人,在下把那三胞胎姐妹带来了,云真人是否看看?” 该死的老王,贫道难道前辈子挖了你的祖坟……云逍的手一僵。 柳如是吃吃笑道:“三胞胎啊,云真人好兴致,要不要,要不要奴家和她们一起……” 你以为贫道是牲口……云逍深吸一口气,淡然朝外面说道:“先安置到别处住下,明天让她们服侍柳小姐就是。” 老王,又给你记下一笔,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小人这就去安排!” 王承恩忙应承下来,然后带人离开了庭院。 云逍的手刚要动。 柳如是忽然抓住他的手,“如此良辰美景,落红真人怎能没有诗词?” 云逍想了想,正色吟了一首词: “一个胖双郎, 就了个胖苏娘, 两口儿便似熊模样, 成就了风流喘豫章, 绣帷中一对儿鸳鸯象, 交肚皮厮撞……” 柳如是笑得浑身乱颤。 云逍接着又吟道: “衣褪半含羞 似芙蓉,怯素秋 重重湿作胭脂透 桃花渡头,红叶御沟 风流一段谁消受 粉痕流,乌云半亸,撩乱倩郎收……” 第338章 给皇帝提个醒,勿忘煤山歪脖子树 “冒辟疆这个渣男!” 想到董小宛最后的结局,云逍不由得一声叹息。 云逍在前一世,最喜欢吃的一道菜就是虎皮肉。 虎皮肉,又称跑油肉,正是由董小宛所创,故名“董肉”。 后世的如皋生产的董糖,原名为“秦淮董糖”,制作人也是董小宛。 她可不仅是一位名厨,刺绣、诗情、书画更是一绝。 最令后世称道的,是董小宛的痴情以及气节。 后世有谣言,说董小宛就是董鄂妃,纯粹是扯淡。 董小宛死时已经28岁,那时候顺治才14岁,两个人怎么可能扯到一块儿? 董小宛崇尚气节,誓死不肯降清,何况满汉不通婚,又怎么可能入宫邀宠? 王承恩将‘冒辟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能让云真人记恨的人,那肯定是大奸大恶之辈。 管他是谁,先弄到厂狱去好生伺候。 “去把事情查清楚,如果投书者真的是董小宛,派人暗中保护,万万不能让她遭人报复。” 云逍沉吟片刻,吩咐王承恩:“另外,替她赎了身,她家里的事情也都帮她解决了。” 王承恩连忙点头应承下来,接着问道:“要不要现在就派人去双成馆,将那些个士绅、富商一网打尽?” 云逍摇头说道:“把东厂、锦衣卫的人撒出去,严密监视,但暂时不必动他们,让他们多活几天。” “按照密信当中所说,那些士绅、富商的盘算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阴狠,要是万一掀起风浪来,可就难以收拾了。” 王承恩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连云逍也颇为意外,这还没对江南的士绅下手呢,东南各地的豪族、商帮也掺和了进来。 可千万不要低估了他们联合在一起的力量。 大明的盐、米、丝绸、瓷器、钱庄等关乎民生的行业,以及海外走私贸易,全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等于是攥着大明的经济命脉。 并且他们还掌控着舆论,把持县、乡两级的行政,又跟海盗、佛朗机人勾连密切。 第339章 云逍子是青牛精变的神仙 “傅振商今日未来镜园,并非是有意怠慢,而是因为此前去卫所视察军务时,不慎染上疟疾,此时重病不起。” 王承恩以为云逍怪罪傅振商,他也知道傅振商这个人的能力和品性,于是说了几句好话。 云逍点点头,“明天早上去他府上看看。” 接着云逍又针对东南豪绅、富商们的阴谋,又是一番安排布置。 “先去查清楚这封信的来历,去吧!” 云逍拿起密信,递向王承恩。 王承恩正伸手去接,信件从云逍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王承恩俯着身子去拾取,忽然屁股上一痛,身体前倾,摔了个狗吃屎。 “这是怎么得罪云真人了,他竟然对我动手了!” 王承恩狼狈不堪,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被云真人踢一下,那是自己的荣幸。 可云真人是什么人,如果不是怒到极点,又怎么可能亲自动脚? 王承恩慌忙爬起身,准备向云逍谢罪。 云逍却举步朝后面走去,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王承恩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把云真人气成这个样子? 云昊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之前也没见他这么生气啊! 这时,一阵女子的笑声自卧房传来。 “老王,你这次是作了大死啊!” 王承恩顿时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门。 难怪之前送三胞胎前来,云真人都不曾露面。 原来是在屋里面干好事! 此时又来打扰云真人,他又怎能不怒? 也多亏云真人有涵养,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还不动刀子杀人? 王承恩懊悔不迭,忧心忡忡地走出花厅。 “这该如何是好?” 站在屋檐下,王承恩一时心乱如麻。 能得到云真人的信任,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 这下子好了! 先是因为云昊的事情。 这次又连续两次坏了云真人的好事。 要是云真人稍微动一下心思,自己岂不是要万劫不复? 王承恩忧心如焚。 这时,一只蜘蛛顺着一根蛛丝从房檐上吊下来,从王承恩眼前滑下。 王承恩心中烦乱,挥袖将蜘蛛扫飞了出去,却一不小心,将手中的书信也丢出手去。 蜘蛛:我招谁惹谁了? 王承恩拾起书信,顿时眼睛一亮,怎么忘了董小宛? 云真人对董小宛这么上心,又是派人保护,又是替她赎身,解决她家里的事情。 那肯定是看上了人家啊! “王承恩啊,王承恩,你这脑子简直是被驴踢了,这种事情,还需要云真人亲自开口?” 王承恩越想越是有道理,心中愁云尽散,匆匆走出庭院。 看到守在门口的护卫,王承恩心中一动,吩咐道:“全都退后十丈,任何人前来,都不要惊扰云真人!” 说完,这才兴冲冲离开。 那只被王承恩欺负的蜘蛛,其实是一只十分勤劳的小蜘蛛。 之前因为下雨损坏了蛛网,它准备重新织一张网,谁知却被当成了发泄的对象。 小蜘蛛含着热泪,爬回到墙上。 这次它换个地方织网,从花厅改到卧房外。 这地方虫儿多,也不会有可恨的人类来打扰。 谁知小蜘蛛却是失算了。 刚刚爬到屋檐,开始辛勤的劳作时。 嘭! 房屋忽然一震。 发生了什么? 蜘蛛开始瑟瑟发抖,牢牢抓住蛛丝,在半空晃荡。 嘭嘭嘭! 房屋再次震动起来。 每震动一次,小蜘蛛都要向下滑落一截。 并且随着房屋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震动强度越来越高,苦苦支撑的小蜘蛛,最终还是跌落到地上。 这是一只勤劳且意志力十分强大的蜘蛛。 它毅然、决然地,再次顺着蛛丝朝上面爬去。 一次次滑落,又一次次地艰难攀升。 小半个时辰后,百折不挠的小蜘蛛几乎绝望。 这时震动终于停止了。 小蜘蛛精神大振,义无反顾地爬上房檐。 总算是可以安静地结网了! 然而让小蜘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只是安静了两刻钟,网才是织了小半,震动又一次开始了。奇快妏敩 并且这次的震动,比第一次来的还要猛烈,还要狂暴。 小蜘蛛重复着之前的举动,一次次坠落,一次次攀爬,又一次次坠落。 倔强的小蜘蛛,决定杠上了。 然而残酷的现实,给它上了生动的一课。 一直到天亮,原因不明的震动前后发生了七次,时间最长竟然达到半个时辰。 小蜘蛛精疲力尽,百折不挠的意志也彻底崩溃,于是放弃了努力,珍爱生命,远离这座房屋。 …… 日出三竿。 云逍起了床,三胞胎姐妹前来侍奉。 三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再怎么惊世骇俗的场面,她们一般都是不会流露出什么表情。 可是看到一片狼藉,姐妹三人都是狠狠地吃了一惊。 谪仙,竟是恐怖如斯! 她们对于大名鼎鼎的柳如是,感到万分同情,同时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而担心起来。 两姐妹服侍着云逍穿衣服,云逍倒也没有推辞,这年头,穿衣服都是个麻烦事。 另外一人跪下为云逍穿鞋时,被云逍阻止:“行了,我自己来。” 三人以为惹云逍生气了,吓得慌忙跪在地上。 “都起来吧,在我这儿没那么多的规矩。” 云逍挥手让三人起来,这才打量着她们。 见她们也就是十来岁的小孩子而已,看上去眉清目秀,颇有灵气,云逍在心中叹了一声。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等以后找到机会,一定要狠狠地杀一杀‘瘦马’这股歪风。 云逍温和地询问了三人一番,最后说道:“以后就留在小姐身边服侍,闲暇时跟着读读书,做事不用那么谨小慎微。” 接着又叮嘱了一些事情,这三胞胎是南京的官员和士绅送的,不得不防,一些规矩要说到前头。 等云逍走后,这三胞胎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在服侍柳如是梳洗的时候,一个小丫头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向柳如是问道:“柳姐姐,云真人真的是神仙吗?” “他当然是神仙……是太上老君坐下的那头青牛变的。” 柳如是咬着贝齿,眼眸含波。 第340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云逍用过午饭,命人叫来王承恩,动身前去探视傅振商。 傅振商为官清廉,在南京并无私宅,平时住在官署后院中。 南京兵部官署距离镜园不远,云逍步行出门,方正化贴身保护,三百勇卫营精锐相随。 云逍倒是没有反对,关系到自身安全,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士绅权贵们连皇帝都敢下手,何况是他? 云逍一边走着,一边向王承恩问道:“昨天的事情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正是董小宛的笔迹。” 王承恩嘴上答着话,心里一阵得意。 还是老王英明,云真人果然是惦记着董小宛。 昨晚上没白忙乎,总算是可以将功补过了。 云逍叹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说的果然是没错。”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将她叫过来……问个话?” 真的就是问个话,还是做点别的什么……云逍一眼看穿白王承恩的心思,淡淡说道:“不用。” 这个老王,明明是个太监,怎么就老是热衷于这些事情? 王承恩讪讪一笑。 云真人什么都好,就是面皮薄。 “圣旨什么时候能到?” “快了,应该就在这两天。” 云逍点点头,没有圣旨,就拿不到权力,没法向士绅动手,暂时只能等着。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云逍说道:“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王承恩陪着笑说道:“小人斗胆问一句,朱方林该如何处置?” 云逍一愣,愕然问道:“朱方林是谁?” 王承恩道:“就是朱国弼的那个混账儿子,这时候还跪在媚香楼外面呢!” 云逍哑然失笑。 昨晚上太忙了,还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放了吧。” 云逍挥挥手,欺负一个纨绔,还真没多大意思。 “云真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王承恩笑眯眯地奉承了一句。 就这么顺嘴一提,朱国弼孝敬的一万两银子,也就拿的心安理得了。 云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拿人的手软,等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可别手发软。” 王承恩心中一凛,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后脑。 接着心中后悔不迭,自己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在云真人面前打马虎眼。 他可是无所不知的谪仙啊! 王承恩正要解释,云逍摆摆手。 没有太监不贪银子的,老王自然也不例外。 水至清则无鱼,云逍也从来没指望过东厂的厂督能清正廉洁。 此时有意敲打王承恩,是给他提个醒,防止他被朱国弼的糖衣炮弹给腐化了。 云逍这次出行虽然没有什么仪仗,然而这么多的禁军护送,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回避。 来不及回避的,都退避到街边,战战兢兢地弯腰低头,不敢直视。 “云逍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一身朴素裙装的董小宛,在人群中看到经过的云逍,不由得一声轻叹。 昨天她亲笔写了一封信,让心腹婢女偷偷丢进镜园。 谁知结果却是石沉大海,云逍子肯定是把自己的信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自己也是太幼稚了,云逍子是何等人物,又怎么可能相信来路不明的消息? 等云逍走远,小婢说道:“小姐,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该不是想等着人家招去侍寝吧?” 董小宛俏脸一红,嗔了小婢一眼,“走吧。” 她知道昨天的举动十分冒险,万一走漏消息,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在那些富绅眼里,所谓的名妓就是玩物,正如婢女说的那样,捻死自己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因此她打算回苏州老家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主仆二人来到码头。 正欲登船的时候,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从后面急匆匆追上来。 这女子正是双成馆的东家,名叫商怜月,当年也是名动秦淮的花魁。 如今年纪大了,自己开起了青楼,董小宛就是她手下的花娘,并且是签了卖身契的。 董小宛柳眉轻蹙,问道:“我最近有些乏了,家里又有事情,想回苏州去一趟。姐姐连这都不许吗?” 商怜月上前,亲热地拉着董小宛的双手,笑眯眯地说道:“妹妹误会了,姐姐这是来跟你道喜呢!” 董小宛愕然道:“什么喜事?” 商怜月从袖口取出一份契书,放到董小宛的手中,“妹妹真是好福分啊,有人帮你赎身了,从此你就是脱了笼子的鸟儿,天高任你飞了。” “有人替我赎身?” 董小宛如遭雷击,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婢接过契书一看,果然是董小宛的卖身契,欢喜地叫了起来。 董小宛难以置信地问道:“是谁帮我赎身?” “妹妹一声不吭地攀上了高枝,到现在还跟姐姐装糊涂?”商怜月半真半假地埋怨道。 董小宛就是一棵摇钱树,有人为她赎身,商怜月当然是不乐意了。 可对方的来头实在太大了,又是银子,又是刀子的,吓死个人了的。 不放人的话,恐怕这时候已经在大牢里呆着了,并且还没处伸冤去。 董小宛询问是谁为她赎身,商怜月怎么也不肯说……说了就会掉脑袋啊! 董小宛既是疑惑,又是担心。 那人替她赎身,肯定是有所图。 而她除了身子,还能有什么可图的? 她在入行之前,就跟商怜月商定,只卖艺,绝不卖身。 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姐姐啊!” 商怜月抹着眼泪,倒也不全是因为银子,多少还是有一份香火情。 董小宛苦涩地一笑。 等待自己的恐怕不是什么飞黄腾达,而是一脚踏入火坑啊! 这时一艘客船靠上岸。 从船上下来七八个人,其中有一人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下船。 看到这些人,董小宛的神色顿时大变。 这些人她全都认识,都是董家在苏州的债主,躺在担架上的那人,正是害得董家绣庄债台高筑的那个伙计。 众人见到董小宛,纷纷朝这边走过来。 董小宛面如寒霜,冷冷说道:“董家欠的债,我会一力偿还,你们怎么还讨债讨到南京来了?” 第341章 老王种花,云真人得豆 “董小姐切莫误会,我等此番前来,并非讨债,而是给董小姐还钱而来。” 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脸上堆起最为谄媚的笑容,语气也是极尽卑微。 董小宛惊讶地捂住樱唇。 接着她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是带着伤。 有的是鼻青脸肿,有的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甚至一个断了胳膊。 那董家绣庄以前的店伙计最为凄惨,竟是双腿、双臂全都被打断。 每个人的眼眸中,都透着怎么也难以掩盖的恐惧,显然是惨遭过非人折磨。 董小宛还在发愣时。 为首的那个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奉上一沓银票和一张借据。 “小人这两年对董家做了黑心事,真是该死!” “这是从董家讹来的所有钱财,还有董家绣庄的借据。小人如数奉还给董小姐,请小姐给小人和一家老小一条生路吧!” 说着说着,胖子竟是连连磕头。 董小宛当然知道这胖子的来头,他在苏州城中开钱庄放高利贷,堪称是城中一霸。 这两年光是从她这里,连本带利就榨走了三千多两银子。 这苏州恶霸,此时竟然向她这个弱女子下跪,简直是咄咄怪事! 其他债主也都纷纷跟着跪下,奉上欠条和银子。 董小宛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是商怜月和小婢上前替她收下银子,将欠条撕得粉碎。 债主们见董小宛再无追究的意思,连忙告辞而去。 那黑心的店伙计躺在担架上不能动弹,连声哀求。 董小宛也是心软,只是让他将骗董家的钱财,如数退还也就罢了。 店伙计大喜。 然而董小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店伙计却怎么也不肯说,只说是良心发现,决定痛改前非。 困惑的董小宛,越发的困惑了。 等打发走所有人。 小婢笑嘻嘻向董小宛道贺:“恭喜小姐,贺喜小姐,不仅逃脱牢笼,还洗清了债务。” 董小宛苦笑道:“还不知道那幕后之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哪里又是什么喜事?” 第344章 跟王厂公踢一场皮球,赢了有奖励 吴又可提出的理论指出,瘟疫是因为空气中存在的一种“疬气”,导致人感人所至。 后世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疬气”,其实就是病毒。 在明末这个年代,就能提出这一点,可见其医学造诣之深。 吴又可创立”温疫“学说的时候,西方世界的医学处于什么水平? 还在靠放血来治病呢! 吴又可的理论,足足领先西方直到近代才发现的疫病学说,足足有二百年之多。 那些吃饱饭就忘记祖宗的败类,敢说中医是伪科学? 可惜的是,建奴大军进入江南时,吴又可因为拒绝剃发而被残杀,他的妻子携子投河殉情。 尤其令人扼腕叹息的是,螨清的温病学家,由于吴又可反抗螨清而被杀,因此将《瘟疫论》视作是歪理邪说。 这些被奴化的医者们,反而返回中医传统思维方法中,使吴氏“疬气”说未能得到充分发展,停滞了三百年之久。 对于吴又可这种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大医,云逍自然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吴又可慌忙还礼,“云真人折煞草民了!” 王承恩见状,上前拉着吴又可在他的座位上坐下。 吴又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王承恩朝章院判挥挥手。 别说是这南京太医院的院判,区区六品芝麻官,就是内阁辅臣,他也不用客气什么。 章院判赶忙起身,坐到了吴又可之前坐的末座上。 他的心头暗恨,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傅振商见云逍如此礼敬一个医者,不由得暗自啧啧称奇。 对云逍的印象,也随之大为改观。 见机不可失,傅振商将京营和江宁的疟疾、瘟疫,顺势向云逍详细说了。 云逍眉头一皱,说道:“傅大人是兵部尚书,怎么操心地方上的事情?” 傅振商的心一沉。 在大明官场上,手伸的太长,那可是大忌。 云逍神色一冷,接着看向那帮太医院的官员,漠然说道:“应天府知府、南京太医院是做什么吃的?” “瘟疫一旦传播开来,关系到多少人的生死,为什么应天府衙门、太医院却不为所动,反倒要让兵部出头?” 大明如今的地方医疗卫生,归地方官府和太医院及下属机构管理。 由于应天府十分特殊,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其实是管不到这里的。 因此云逍才会有此一问。 章院判和惠民药局、生药库的官员们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起身,惶恐不安地站在那里。 之前他们在背后嘲讽云逍,然而真正云逍当面,却全都变成了草鸡。 章院判硬着头皮说道:“应天府衙门那里,下官不大清楚,太医院这边,没有北京太医院的官文,下官也不敢擅自做主。” 云逍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小小的六品官,皮球倒是踢得不错,差不多跟后世的国足有的一比了。 云逍前世经历过两次大的瘟疫,自然是知道,抗疫如救火的道理,万万耽搁不得。 他也懒得跟这院判纠缠,直接看了一眼王承恩。 这院判不是喜欢踢皮球吗? 跟王厂公踢一场,赢了有奖励哦! 王承恩当即会意,说道:“等京城那边有消息过来,瘟疫还能控制的住?太医院领头,赶紧想办法解决了这次瘟疫。” 章院判一阵迟疑:“这……” 王承恩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怎么,咱家这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还指挥不动你这小小的南京太医院了?” 大明的太医院,洪武年的时候是归礼部管的。 那时候的太医院以及下属的惠民药局、生药库,不仅是为皇室服务,还辐射到地方州县,负责地方军民的医疗。 遇到疫病流行,惠民药局还会免费向百姓发放药物。 不得不说,老朱是真心体恤老百姓。 到后来,随着大明皇权高度集中,太医院也逐渐收归内廷管理。 加上庙堂越来越腐败,太医院的性质也随之改变,变成了专门为皇室以及权贵服务。 而南京太医院以及地方上的惠民药局、生药库,也全都变成了摆设,成了为官员、士绅服务的机构。 普通的军士、百姓生了病或是受伤,要么自己花钱去请郎中看,要么就是硬扛,扛过去了是命大,抗不过去只能自认倒霉。 从体制上来看,王承恩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厂督,还真的是太医院的正管。 章院判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惠民药局和生药库中,存药也是不多,无法救治寻常军士、百姓!” 按照大明相关律令,惠民药局和生药库,一个是专门为军士和百姓、工匠治病的,一个是存储药材的机构。 尤其是近年来瘟疫频发,因此朝廷明令地方储备药材,这跟粮食储备以防备灾荒是一个道理。 可如今的惠民药局和生药库,早就被官吏、商人勾结,上下其手给掏空了,哪里拿得出药材来? “一帮蠹虫!” 王承恩大怒,傅振商也是满脸怒意。 吴又可一声叹息,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云逍冷声说道:“东厂去查一查,弄清楚储备的药材去了哪里,朝廷每年拨的银子,又去了哪里。” 王承恩答道:“云真人放心,吞掉药材的老鼠,一个都跑不掉。” “云真人此举,有违纲纪,下官不服!” 章院判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云逍朝王承恩吩咐道:“惠民药局和生药库没有药材,这位院判大人难辞其咎,先拿下了,再好生查一查他。” 王承恩嘿嘿一笑,“云真人放心,保证将他查个底朝天。” 章院判腿肚子发软,一下子瘫在地上。 其他人也都胆战心惊,纷纷跪地求饶。 云逍看向这帮蛀虫,冷冷说道:“没有了药材,人总有吧?” 太医院的吏目慌忙答道:“有,有的。” 大明在府州县广泛设立有医学(医生学堂),专门培养医生,习读医书,修合药饵,医治官吏及一应军民、狱囚人等疾病。 医士、医生这些称谓,最初就是医学中的医者等级。 南京太医院的人能贪墨药材,却不可能将医学都给吞掉,此时各州府县的医学,依然正常运转。 第345章 先斩后奏,斩立决! (我是传说中的第5章) “派人去苏州给范景文范大人传话,以钦差的名义,传谕南直隶、浙江各州府县!” 云逍想了想,随即向王承恩说道。 如今委任他为浙直总督的圣旨还没到,没办法直接发号施令,也只能借助范景文这个钦差的名义。 范景文此时跟张国维正在苏州府,处置灾后的事情。 “传谕应天府各县,全力做好瘟疫防控事宜,救治百姓!” “东厂、锦衣卫,派人到州、府、县盯,全都紧了!” “因官吏、医官疏漏,导致百姓、军士死亡,或因玩忽职守,致使瘟疫传播蔓延者……无需奏报朝廷,斩立决!” 云逍清冷的声音在花厅中回荡,听者无不骇然。 大明的死刑审查制度相当严格,官府要想处死一个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个人犯了死罪,地方官判决死刑后,需要奏报刑部,如果刑部复核无异议,方可行刑。 要是刑部发现疑点,提出质疑,就会驳回去重审。 地方官如果在二审的时候坚持原判,刑部不认可这个判决,就会把材料移交大理寺审核,最后呈给皇帝核准。 如果皇帝也没有反对意见,才会对罪犯执行死刑。 斩立决,顾名思义,也就是立即处死, 这一般都是忤逆、造反等重罪,影响极其恶劣。 但即使罪犯再十恶不赦,也不是不经流程,直接处死的。 要先交由经刑部审罪,然后再由都察院进行参核,再送给大理寺审允。 三个部门都没有意见后,由皇帝最后核准。皇帝朱批了,才会对罪犯立即执行死刑。 云逍竟然要先斩后奏,不经程序,直接对渎职官员斩立决,这种事在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 傅振商反应过来,立即劝阻道:“云真人关心军民安危,让下官佩服万分,可先斩后奏,不免会引起非议,不如改为罢官待审。” “傅大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咱大明的官员,会有几人会在乎百姓的死活?”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次若是不用重典,致使瘟疫肆意蔓延,不知道会有多少军民丧命。” “官员的命是命,大明军士和百姓的命,同样也是命啊!” 云逍重重地一声叹息。 以后世的医疗水平,对瘟疫都是谈之色变。 在如今这个年代,不管是哪一种传染病,一旦传播开来,死亡人数将是数以万计。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除了张国维、范景文、傅振商等极少数官员,以大明官吏的尿性,不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哪个会尽心尽力地去为百姓做事情? 另外云逍还有一层用意,借此机会,震慑江南官吏! 很快就要对士绅集团动刀子了,到时候官员们的屁股坐到哪一边,首先得仔细考虑一下自己的项上人头。 傅振商默然,站起身朝云逍拱手,然后不再相劝。 吴又可怔怔地看着云逍,一时间,这未及弱冠的年轻道士,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炫目的光环。 云逍看向太医院的一干官员。 几人跪在地上,体若筛糠。 云逍问道:“太医院的吏目是谁?” 南京太医院设官院判一人,吏目一人。所属惠民药局、生药库,各大使一人。 院判之下,就是吏目。 吏目身子一颤,“下官就是。” “从今天起,南京太医院,由你来主持!” “你领着太医院,调派官吏、医生,全力救治百姓、军士,扑灭应天府内的瘟疫!” 本以为自己这次债解难逃的吏目,顿时又惊又喜,慌忙说道:“下官遵命!”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防疫事宜。做得好了,到时候只要退了贪墨的银子,一切罪责既往不咎。” “胆敢阳奉阴违、敷衍塞责,误了防疫大事,脑袋和银子一样都保不住!” 云逍也没想把惠民药局和生药库的官吏给一网打尽,毕竟现在需要人做事情。 几人如闻天籁,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云逍挥挥手,几人纷纷起身,垂手站在一旁。 王承恩叫来两名东厂番子,直接将章院判架了出去。 傅振商的心中震撼而又感慨万千。 好一个杀伐果断的云逍子! 第345章 给江南百姓的大礼 “黄花蒿?” 包括吴又可在内,所有懂医的都是一脸懵逼。 《肘后方》,也就是西晋葛洪所著的《肘后备急方》。 这是每个医者必读的医书,就跟读书人必读的《论语》一样。 《肘后方》中有一句:“青蒿一握,以水二生渍,绞取汁,尽服之”。 这就是治疗疟疾的药方。 可问题是,没求鸟用啊! 千百年来,无数的医者尝试用青蒿来治疗疟疾。 结果却是没任何药效,因此人们都认为是葛洪弄错了。 至于云逍所说的黄花蒿……那是个什么鬼? 很多医者甚至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是拿来治病了。 看到众人的神色,云逍摇头一笑。 别说是现在的医者,就是后世绝大多数人,都傻傻地以为青蒿素是从青蒿中提取的。 事实是,疟疾克星青蒿素,却不是从青蒿中提取的,你说神奇不神奇? 其实这是植物学名称,和药用名称不统一,所导致的一个混乱。 中药‘青蒿’,和植物学命名的青蒿,完全是两回事。 植物学上叫“青蒿”的植物,反而不含青蒿素,而中药上所说的‘青蒿’指的是黄花蒿。 屠呦呦从《肘后备急方》中获得灵感,带领研究团队提取青蒿素,因此获得大奖。 因为‘青蒿素’这个名字,绝大多数人都误以为,青蒿素是从青蒿中提炼出来的。 为此屠呦呦还专门写文章予以澄清,青蒿素来源于黄花蒿,准确的说,青蒿素应该叫‘黄花蒿素’才对。 葛洪的方子里提到到的治疗疟疾的方子,指的不是植物学上的‘青蒿’,而是药材‘青蒿’。 由于青蒿和黄花蒿长的太像了,就跟双胞胎兄弟一样,寻常人很难分辨,以至于把二者弄混。 这一误会,造成了九州医学上千年大乌龙。 就连李时珍都被误导,以至于《本草纲目》也出现错误。 甚至到后来为了‘青蒿素’这个名字,学界还出现过‘青黄之争’。 最终还是按照中药的用药习惯,将中药青蒿抗疟成分定为青蒿素,而不是黄花蒿素。 第346章 贫道喜欢吃董肉,却不吃董小宛的肉 吃晚饭时,云逍惊讶地发现,竟然有自己前世最喜欢吃的虎皮肉。 皮呈皱纹状,油亮光滑,纹似虎皮,光是这菜肴的色相,就让人食指大动。 云逍尝了一口。 肥而不腻,香甜可口,软烂醇香。 味道竟是比后世吃的,还要胜过无数倍。 “你怎么知道我……” 云逍正开口询问,猛地醒悟过来。 柳如是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前世的喜好。 而此时虎皮肉这道菜,尚未在江南流传开来。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做这道菜的人,正是虎皮肉的发明者。 虎皮肉,又叫‘董肉’。 正是以发明者董小宛命名,与‘东坡肉’是一个意思。 云逍眉头大皱,放下筷子,“你把董小宛,请到镜园来了?” 柳如是大为惊奇。 不愧是青牛精……谪仙! 尝了一道菜,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这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本打算把他给灌醉了,然后……然后让董小宛变成妹妹。 女人,属于占有欲极强的生物。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吃独食。 可这个‘青牛精’,一个人实在是吃不下啊! 人常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可在这青牛精面前,再肥沃的田地,也招架不住轮番深耕细作。 董小宛来了,正好可以为自己分担。 中午的时候,董小宛就来镜园了。 说是前来答谢‘青牛精’的。 真正是个什么心思,柳大才女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小道士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秦淮河的浪蹄子们,都垂涎三尺呢! 不过董小宛跟其他浪蹄子不一样。 不仅色艺双全,性情孤傲,跟自己的关系也是极好。 并且一手的好刺绣、茶饭……吕祖宫的那个丫头,做的饭是人吃的吗? 肥水不流外人田,索性让她分享唐僧肉。 没想到竟然被唐僧……青牛精,不,小道士给识破了。 不得不说,谪仙就是谪仙,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小宛妹妹是自己来的,可不是我请来的。”柳如是忙撇清自己。 小道士看上去人畜无害,可一旦动怒,那可不是小事情,小心肝儿都忍不住发颤。奇快妏敩 云逍诧异地道:“自己来镜园的?” “你又是给她赎身,又是让人去敲打董家的债主,把坑董家的黑心伙计手脚都打断了。这么大的恩情,人家还不上门来道谢?” 柳如是幽怨地看了云逍一眼。 昨晚上还在吃着碗里呢,就安排锅里的。 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云逍一阵错愕,随即醒悟过来。 王承恩,你他娘的,还真的是个人才! 董小宛投书密告,本打算暗中帮她一把。 没想到王承恩居然把事情搞这么大,董小宛哪有不明白的? 人家还以为云真人有什么非分之想,估计魂都快吓没了。 极度怀疑老王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惜抓不到证据。 “董小宛人在哪里?” 云逍决定将董小宛找来,好生解释一下。 云真人可不是欺男霸女的人,更没有将她占为己有的想法……倒是闪过那样的念头。 只要是正常男人,尤其是后世那些喜欢看网文的帅逼读者,哪个不想独占秦淮八艳? (先别否认,捂着胸口想清楚了再说) 可云真人的道心又是何等坚定? 顶多也只是偶尔想想罢了,才不会跟那些色批读者一样,不光会想,还会付之行动……只可惜没机会。 云逍的话一落音,一名女子走了进来,朝着他款款一福:“奴家董白,见过云真人。” 董小宛一身水蓝色的衣裙,纤眉细目,身材娇小,气质澄澈空灵、清雅脱俗。 站在那里,就跟空谷幽兰一般,不染一丝烟火之气,透着几分孤傲,让人不忍亵渎。 却又给人一种温婉动人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一番。 有点想吃董肉了……云逍定住心神,淡淡说道:“坐下说话。” 董小宛在柳如是身旁坐下,澄澈的眼睛看着云逍。 好一个俊俏的谪仙人! 李太白年轻之时,论相貌,也是不如他吧! 董小宛心中泛起波澜。 她的名字、字号,都与李白有关,可见她对李白仰慕到了什么地步。 李白肯定是见不到了。 可眼前这位同样是谪仙。 论才学,有大明李太白之称。 况且他对自己又有大恩。 若是找到这样的归宿…… 董小宛的心头开始变得火热。 秦淮河上的女子,可不是被礼教束缚的寻常女人。 她们置身欢场,早就看透了男女之事。 一旦发现自己喜欢的男子,就会毫不犹豫,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是在所不惜。 柳如是如此,董小宛同样也是如此。 “云真人大恩大德,董白无以为报。”董小宛开口道,声音温婉、清冷。 “你将士绅、富商之阴谋悉数告知于贫道,贫道替你赎身、处理家事,不过是回报。”云逍摆摆手,“报答之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顿了顿,指着桌上的虎皮肉,笑道:“要说是报答,我已经收到了,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尝到董小姐亲手做的‘董肉’。” 话虽然说的客气,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意思很简单,贫道已经吃了‘董肉’,却不会吃做肉的人。 柳如是无奈地看了云逍一眼。 人家不光是要做‘董肉’给你吃,还要让你吃‘董小宛的肉’啊! “云真人太客气了。”董小宛瞬时心静似水,浅浅一笑,说道:“既如此,奴家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起身朝外面走去。 柳如是问道:“小宛妹妹准备去哪里?” 董小宛幽幽说道:“金陵太过喧嚣,我打算回苏州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住下,与翠竹绿水相伴一生,倒也快活。” 柳如是道:“云真人替你赎身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江南,那些富绅不难联想到你投书的事情,又岂会放过你?” 董小宛一怔,顿时愣在那里。 云逍的眉头紧皱,这一点倒是疏忽了。 柳如是一声哀叹:“可怜董家妹妹,正是大好年华,更是才艺无双,要是落在富绅手中,恐怕是生不如死,下场比那街头的流莺还要凄惨……” 第348章 尽收军心,愿为云逍子利刃 中军大营。 傅振商正独坐帐中,在想着事情。 他混迹官场多年,能力、见识都是不凡。 今天云逍前去官署探视,又怎么看不透他的意图? 皇帝对云逍子委以重任,其用意就是解决江南积弊。 云逍子要面对的,是江南庞大的士绅集团,手头上仅仅只有三千勇卫营,显然是远远不够。 他昨天敲打朱国弼,今天就亲自登门,自然是想笼络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进而掌握南直隶的兵权。 包括让太医院的医官为京营军士治病,也未尝没有收买军心的意思在里面。 “云逍子,你未免小觑本官了!” “你若是真心造福江南军民,即使为你手中利刃,斩杀那些祸国殃民的魑魅魍魉,那又如何?” 傅振商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尚书大人,傅大人……” 太医院的吏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如何?” 傅振商猛地站起身。 由于大病初愈,又没休息好,一阵头晕目眩,又重新坐了回去。 “有效了,有奇效!” “下官按照《肘后方》上所说,以黄花蒿泡酒绞汁,然后给染病者服用。” “染病军士一千多人,下午边上喝下的,到此时,已经有大半人停止了打摆子,甚至有小部分已经恢复神智,能够进食了。” 吏目眉飞色舞,吐沫星子乱飞。 傅振商惊喜万分,不顾身体虚弱,直奔隔离染病军士的营房而去。 进入营房中,果然如吏目所说,几乎所有军士都有了明显的好转,也就是程度不一而已。 傅振商兴奋地连声赞叹:“仙草,这黄花蒿,果然是仙草!” 吴又可也是激动不已,感慨万千:“这种克制疟疾的仙草,就记载在《肘后方》上,千百年来的医者,无人不知,却无一人知晓竟会是平平无奇的黄花蒿。云逍子,真谪仙也!” 傅振商振奋击掌而道:“有了治疗疟疾之法,以后我大明百姓再也不受疟疾之苦。云逍子,功莫大焉!” 吴又可叹道:“再加上一个鼠疫,云逍子,堪称是医中圣者,功盖千古!” 正说话间,十几名病情恢复较好的军士,挣扎着跪在地上,纷纷叩头,感激涕零。 大明武人地位低下,普通军士连百姓都不如,命贱如狗。 这些染上疟疾的军士,自从被送到这里,根本就没指望活着离开,也早就人命。 然而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这些活生生的人?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傅振商竟然让人给他们治病,并且还给治好了! 这些军士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让太医院给你们治病的,是纯阳真人、昌平伯云逍子,救你们的法子,也是云真人给的。” “你们要谢的人,应当是云逍子才对!” 傅振商朗声说道,营房内安静了下来。 寂静了片刻。 一名军士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位大人说的都是真的?那样的大人物,会把咱们这些丘八当人看?” “你们为何不是人?” 傅振商神情肃然,郑重地说道:“云真人昨天亲口对本官说,官员的命是命,大明军士和百姓的命,同样也是命!”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所有军士瞠目结舌。 片刻后,也不知是谁率先哭了起来,接着所有军士无不落泪,甚至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本官顺便说说,云真人对咱们大明将士的厚爱。” “京城中建的忠烈祠,你们应当都听说过吧?正是云真人向陛下提议,并亲手建造而成!” “以后但凡是为大明战死的将士,都可以进入忠烈祠受祭,享受大明香火!” “还有前些日子,为大家补齐了拖欠数年的军饷,银子是云真人查抄晋商所得,也是云真人向陛下提议,发放拖欠军饷。” 傅振商的话一落音,众军士又是一片哗然,很多人纷纷跪地磕头,脑袋磕的咚咚作响。 不少原本重病无法起身的军士,也挣扎着趴在地上叩头。 傅振商大声道:“云真人此次来江南,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为云真人效力!” “愿为云真人效死!” “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云真人的了!” 众军士轰然应诺。 跟在傅振商后面的京营将官们,心中无不哀叹。 等这里的消息传开,京营的军心,将尽归云逍子。 保国公的兵权,恐怕是保不住了。 而他们的好日子,也从此到头了。 傅振商微微一笑:“云逍子,既然你要以我为刀,那我就将这把刀,磨得锋利,在江南杀出个朗朗乾坤!” …… 第二天早晨。 傅振商、吴又可、应天府的官员,以及太医院的医官,齐聚镜园。 再次相见,傅振商等人在云逍的面前,多了几分发自心底的敬畏,且敬多畏少。 听说黄花蒿有奇效,云逍暗自松了一口气。 感谢葛洪,感谢屠奶奶! 另外江宁等地的瘟疫,也摸清了。 通过症状可以判断,瘟疫主要是疟疾、霍乱,这是水灾之后最容易发生的瘟疫。 云逍又松了一口气。 这两样传染病,以现有的条件都可以治疗。 黄花蒿治疟疾,大蒜水就可以治霍乱,严重的病人可以用大蒜素。 黄花蒿不是什么贵重药材,大蒜素这东西也很容易制出来。 最重要的还是防控。 瘟疫防控,云逍自然是轻车熟路。 除了‘保护易感染人群、切断传播途径、管理传染源’三环节,另外云逍还重点强调了四点。 饮用水源保护、饮食卫生、环境消毒、杀虫。 应天府的官员和太医院的医官们虽然不明觉厉,却都老老实实地牢记在心中,也不敢多嘴询问。 吴又可却是忍不住问道:“云真人讲到的这些,可有依据?” “任何瘟疫,都必须传染的源头,以及传播的途径。” “瘟疫的传染源,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极其微小的虫子,比如疟疾、大肚子病,这一类又叫寄生虫病。” “而另一类,则是更为微小的生物,这一类占了大多数,鼠疫、霍乱、伤寒等等,都是属于此类。” 众人就跟听天书一般,虽然不明白云逍在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吴又可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云真人,又是从何得知?” 云逍说道:帅气逼人的读者们都不愿投票催更,贫道坚决不说。 第349章 假节钺,南皇帝? 吴又可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倒也不难理解。 他此时的瘟疫理论,还尚未形成。 只是总结出,瘟疫非风非寒,非暑非湿,非六淫之邪外侵,而是空气中存在的一种“疬气”感人所至。 这一想法,与千古相传的医学理论完全相悖,一旦提出来,必定是惊世骇俗。 而吴又可又找不出有力的佐证,因此迟迟不敢公开。 若是真的如云逍所说,瘟疫是由肉眼无法看到的小虫子和微生物造成的,那就证明他的思路完全正确。 云逍笑了笑,“贫道,可以看到啊!”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难道也是谪仙的法术? 云逍向王承恩问道:“方以智那边,弄的怎么样了?” 王承恩答道:“已经成功了,也就是外观不够美观,方以智正让工匠打磨。” “让他多造几台出来,然后直接从苏州送过来,不用搞得那么精美,能用即可。” 云逍吩咐了几句,然后朝众人说道:“过些时日,吴大医以及诸位,都可以亲眼看到那些用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不过那些更小的微生物,暂时却是无法看到。” 吴又可难以置信地颤声道:“难道,难道那是仙器?” “雕虫小技而已!”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然后说道:“等江宁等地的瘟疫得到控制,贫道会召集七省医官来南京,共同见证一番。” 吴又可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从古至今,医生面临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确诊! 不仅是大明,古往今来的医者,必须要有扎实的功底,还需要名师指点,然后多年的行医经验。 这样才能通过望闻问切,得到诊断结果。 然而这其中的误差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很多名医,都会经常出现错误的诊断。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医者在给患者看病时,靠的是直觉,甚至是瞎蒙。 不过多少还能靠点谱,比起西方此时的医学(草菅人命),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 有了这件‘仙器’,将彻底颠覆以往单靠望闻问切的历史,给医学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第350章 叔父这倒霉的侄儿啊! 京城,皇宫。 散朝后,崇祯来到翊坤宫。 今天准备与袁贵妃一起微服出宫,去办一件大事。 云昊,终于入京了! 崇祯这次出宫,要与云昊来一次‘巧遇’。 自己这个假侄儿,能否成为真侄儿,就看今天的表现了。 崇祯换上常服,作富家公子打扮。 而袁贵妃则是女扮男装,装扮成他的书童。 准备动身时,老天忽然变了脸,好端端的,竟然下起了雹子。 大大小小的雹子,打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叮叮当当’作响。 崇祯只得留在翊坤宫,等冰雹过去。 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而来,呈上一份来自江南的密报。 “叔父竟然担心朕会三心二意,刻意暗示王承恩,提醒朕不要忘了煤山的歪脖子树。” 崇祯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叔父身在江南,又将要干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袁贵妃笑着说道,心说‘伴君如伴虎’,叔父做的没错。 崇祯摇头一笑,继续看下去,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 袁贵妃诧异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崇祯笑道:“叔父终于将柳如是收入房中,江南名妓董小宛,也与叔父住在了一起。朕是万万不曾想到啊,叔父也会坠入了温柔乡!” 袁贵妃跟着笑道:“谪仙与名妓,从此我大明将多出一段风流佳话。” “哪里是什么风流佳话啊!” 崇祯收敛笑容,目光投向宫殿之外,一声长叹。 “叔父向来不好女色,此番去江南,却连收二女。他这是肩负重担,借此来开解重压。” “此时圣旨应当已经到了南京,接下来,叔父将要面对一场惊涛骇浪啊!” “叔父本身在红尘之外,如今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被朕生生拖入俗世纷争。朕每每想到这些,都是深感愧疚。” 袁贵妃劝慰道:“晋商的势力何等庞大,还有西洋传教士、东林党,甚至敢于谋害天子,结果却如何?在叔父运筹帷幄之下,全都灰飞烟灭。江南士绅以及豪族,又岂能奈何到他?” 崇祯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场冰雹来得快,去的也快。 就在说话间,外面的冰雹停了。 崇祯与袁贵妃同乘一轿,出了皇宫。 谁知没走多远,就有锦衣卫匆匆来报。 云昊,出事了! 就在刚刚,云昊前脚刚从永定门入城,天上就下起了冰雹。 猝不及防之下,被七八个核桃大小的冰雹砸中了脑袋。 头破血流且不说,还被砸的鼻青脸肿。 好在性命无忧,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崇祯和袁贵妃目瞪口呆。 愣了半晌。 崇祯幽幽说道:“叔父这……倒霉的侄儿啊!” 云昊在江南的倒霉事,他自然是听说过。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倒霉到这等地步。 现在自然是不便去见他,只能等他伤好了再说。 崇祯安排人去给云昊医治,然后跟袁贵妃打道回宫。 …… 时间过得飞快。 一晃就是九天的时间过去。 这几天云逍一直住在镜园中,哪儿也没去。 身份不一样了,再去秦淮河浪……体察民情,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要讲究一个体统。 好在有柳如是相伴,又有董小宛这美女厨子伺候饮食,没事时携美在镜园中走走,日子倒也过得不那么无聊。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云真人极为郁闷。 每天晚上,柳如是都会习惯性的求救于董小宛。 以至于第二天见到人家,都有些惭愧……云真人偶尔也会幻想一下的。 明天就是召集南直隶和浙江官员议事的日子,肯定少不了一场交锋,因此晚上云逍早早睡下。 然而今夜有人却是注定无眠。 已是夜深。 保国公府中,朱国弼依然在见客。 客人名为阮大钺,也是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 他是东林党人高攀龙的弟子,曾经为东林党立下大功,因此名列东林骨干,在《东林点将录》中绰号‘没遮拦’。 后来阮大钺却又投靠魏忠贤,当上了太常少卿。 魏忠贤倒台之后,阮大钺被罢官。 他不甘就此退圈,试图与东林党讲和。 这厮也是倒霉,好不容易通过张溥,搭上了周延儒这条线,取得了东林党的原谅。 结果……东林党、复社全都没了。 就连周延儒和张溥,也成了阶下囚。 如今阮大钺靠写戏文为生,由于曲词工丽,文采绚烂,情节热闹,因此他写的戏在江南风靡一时。 可阮大钺痴迷权势,又岂会甘心当一辈子的苦逼作者? 这次云逍下江南,让他找到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此时阮大钺的身份,是东南士绅、富商的幕宾,暗中为他们出谋划策,奔走联络。 阮大钺坚信这次押对了宝。 云逍子妄图以一人之力,与天下为敌,岂有不败之理? 阮大钺此时出现在保国公府,正是肩负着重要使命,来说服朱国弼。 “据在下所知,守备太监陈靖、兵部尚书傅振商,已经完全投靠云逍子。” “并且这些日子,傅振商在军中大肆为云逍子发声,收买人心,并在陈靖的配合下,整顿兵政,清除异己。” “等云逍子掌握兵权之后,公爷以为,他会放过你?” 阮大钺侃侃而谈,分析的头头是道。 朱国弼沉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本国公又如何不知?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一旦败露,本国公将万劫不复,怎能小心谨慎?” “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明日云逍子召集江南官员、将帅议事,公爷明天不动手,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只能任由其宰割。” “言尽于此,国公爷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阮大钺长身而起,大步朝外面走去。 朱国弼双手用力一拍椅子扶手,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罢了,本国公已经被云逍子逼上了绝路,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阮大钺大喜,“公爷英明!” 朱国弼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不过丑话说到前头,士绅、富商们可别把让本国公当傻子,去做那出头鸟,他们却躲在后面看戏。” “公爷大可不必有此担心,关系到江南乃至东南七省士绅、商贾的福祉,他们又怎会置身事外?” 阮大钺信誓旦旦地保证。 朱国弼阴沉沉地说道:“云逍子,你羞辱我儿,我忍忍也就罢了。可你想拿走我手中的权柄,那休怪我无情了!” 第355章 逼反朱国弼?细思极恐! 皇宫,中府。 云逍将薛国观、张国维等人请到后堂,一边喝茶一边慢慢等着。 至于其他官员,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在外面晾着吧。 等云逍等人一离开大殿,官员们三五成群地凑到一块儿,议论纷纷起来。 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了,官员们早就憋坏了,尤其是六部九卿的官老爷们。 南京六部九卿虽然都是闲职,平日里除了斗鸡遛狗、风花雪月,基本上就没正事可干。 可他们的品秩却都在那儿放着,跟北京的六部九卿并没有什么区别,可都是二三品的大员。 一再被云逍冷落,这些高官们心里自然是不怎么舒坦。 因此聚到一块儿后,说话也不怎么客气,也不用跟其他地方官一样有太多的顾忌。 “保国公,多好的一个人啊,前几天还跟他在一块儿,在秦淮河上听寇白门唱曲儿,还是他请的客。谁知今天人就没了,唉!” 吏部尚书连连感慨,满脸惋惜。 也不知道是惋惜朱国弼之死,还是惋惜以后没法白嫖了。 “堂堂国公爷啊,说杀就给杀了,跟当年的太祖、成祖也差不多了。” “太祖和成祖杀人,也要找个由头,可这位倒好,随随便便给安了一个罪名,就直接把人给‘咔嚓’了。” “不知道这大明江山,如今是姓朱,还是姓云?” “杀人倒是容易,看这位给陛下,给京城的那些勋贵们怎么交代!” 六部九卿的官员越说越是大胆。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云逍子还能长久的了? 等过了今天,云逍子就得灰溜溜地滚蛋,甚至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他们该养花的养花,该玩鸟的玩鸟。 “咱们还是别瞎操这个心了,外面还乱着呢,万一乱兵打进来了咋办!” “指望京营的那帮乌合之众,能打得过勇卫营?等着吧,很快就被杀的血流成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本官还跟人约好斗鸡,赌注都押了。” …… 其他地方官员,多半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第391章 显微镜,造福苍生的神器 一时间,这台小小的显微镜,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吴又可对方以智说道:“方公子,还是请你给大家伙儿介绍一下这神器。” 终于轮到我人前显圣了……方以智昂首站出来,大声说道:“鄙人方以智,桐城人氏,年方十九,尚未婚配,现为云真人门下大弟子……” 四周一片嘘声。 让你出来介绍显微镜。 在这儿显摆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你难道还能比神器还厉害? 方以智毫不在意,继续侃侃而谈: “这台显微镜,乃是家师呕心沥血设计,在下与徐正明师傅,经过一个多月不休不眠,这才打造出来。” “请诸位切记,有史以来第一台显微镜,乃是我方以智,亲手制造出来的!” 云逍很想一脚把这厮给踹到湖里去。 云真人呕心沥血设计? 这个……倒是可以有。 一个多月不休不眠,这太扯了! 你以为自己是神仙,不吹你会死啊! 云逍却不知道,此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方以智艳羡、嫉恨交加。 这可是能够名留千古啊! 方以智接着说道:“何谓显微?取‘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之意也!显微镜,乃是根据科学之自然科学中的物理学中的光学原理制造出来。” 众人给绕迷糊了。 顿了顿,方以智傲然说道: “借助显微镜,可以将观察目标放大……三百倍!” “比灰尘还要小的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明察秋毫,都不足以形容此物之神奇!” 轰! 人群顿时一片大哗。 “我的个天,放大三百倍,那该有多大?” “用来看我的头发,那不是比大树还要粗?” “那不成了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了?” “简直是瞎扯,这哪里是什么科学,分明就是神器!”. …… “显微镜,已建奇功!” 吴又可大声说道,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 吴又可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激动,颤声说道:“在云真人指点下,在下利用显微镜,找到了导致疟疾和大肚子病的罪魁祸首!”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疟疾、大肚子病,江南民众饱受其害。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这两种疾病。 尤其是大肚子病,全家、全村灭绝的事情,屡见不鲜。 现在竟然找到了罪魁祸首!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竖起了耳朵。 “这两样罪魁祸首,以肉眼无法看到,云真人称之为微生物。” “导致疟疾的元凶,名为疟原虫,寄生于蚊子的体内,人被蚊虫叮咬后,就会染上疟疾。” “而造成大肚子病的元凶,是一种肉眼看不到的小虫子,名为吸血虫。” “此虫寄生于钉螺之中,人接触到有钉螺活动的水域,或是病人的粪便,小虫子入体,就会染上大肚子病。” 吴又可由于过于兴奋,一张脸涨得通红。 人群再次变得噪杂起来。 “吴神医在说笑吧,疟疾和大肚子病,不是瘟神传播的吗?” “蚊子、钉螺也能传病?听起来就玄乎!” “这人该不会是云逍子专门找来,帮他哄骗咱们的吧?” …… 人群中,一名年逾七旬的老者大声叫道:“吴大医,你的话可有实证?” “原来是毓仁老先生!” 吴又可忙朝那老者拱手行礼。 然后他向云逍介绍道:“这位是陈实功陈老先生,南通人氏,当世神医……” 云逍一阵动容,起身朝那老者一揖:“云逍子,见过陈老先生!” 赫赫有名的手术专家、赛华佗陈实功,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的著述《外科正宗》,一直到后世,都是中医医生必读书目,被奉为中医外科手术圣典。 陈实功的外科手术,高明到什么地步? 除一般疮疡、疽、痈切开外,还有气管缝合术、鼻息肉摘除术、下颌骨脱臼正复术、落耳再植术、截肢术…… 就问牛不牛掰? 陈实功还创造发明了与上述手术有关的多种医疗器械。 如今的西方世界,还在靠放血治病,而大明的外科手术,就达到了如此高的水平。 后世那些说中医是伪科学的东西,脸伸出来试试看? 陈实功不仅医德高尚,而且乐善好施。 他替贫苦的百姓看病,除了治病送药外,甚至还会倒贴钱。穷人死了,他还施棺购地埋葬死者。 他在家乡开设养济院,救灾赈饥,修路建桥,置义田,造义宅,建祠祀贤……种种义举数不胜数。 “云真人折煞老夫了!”陈实功连忙还礼,“敢问云真人,吴大医所言当真?” 云逍邀请道:“陈老先生过来一看,便知真伪!” 陈实功欣然答应。 他虽然已经七十多岁,却依然精神矍铄,健步如飞。 来到水榭上,陈实功再次追问:“吴大医所言当真?” “眼见为实,陈老先生何不亲眼看一看?” 云逍笑了笑,挥手让方以智开始操作。 方以智戴上一副手套,拿起提前准备好的钉螺切片,放在载物台上,然后调整焦距。 陈实功正要凑上去看,却被吴又可阻止:“按云真人的要求,务必要做好防护。” 方以智找来胶手套……不是橡胶,而是用杜仲皮熬制而成的胶,与橡胶极为相似,性能也相差无几。 陈实功依言戴上手套,然后把眼睛凑到显微镜的目镜上。 刚刚看了一眼。 陈实功猛地向后一缩,一个踉跄。 幸好方以智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众人全都好奇起来。 陈实功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把他给吓成这个样子。 陈实功定了定神,再次贴到目镜上。 看了一会儿,他颤声问道:“这便是导致大肚子病的吸血虫?” 云逍答道:“正是。” 陈实功离开显微镜,脸上满是惊悸与兴奋,“模样竟是如此邪恶,如同那传说中的苗疆蛊虫一般。” 吴又可从盒子中,取出两个透明的玻璃瓶。 每个瓶子里面,都装着数只吸血虫的成虫,看上去极为恶心,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瓶当中的成虫,是我自患有大肚子病的牛体内找到的。” “另外一瓶,则是我将钉螺中发现的幼虫,培养将近一个月得来。” “二者一模一样,因此可以证实,导致大肚子病的罪魁祸首,正是这来自钉螺之中的吸血虫!” 吴又可向陈实功一番介绍。 “神器,造福苍生的神器……” 陈实功抚摸着显微镜,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第392章 民心尽归云逍子 “至于疟疾,由于蚊子不易捕捉,因此暂时不曾试验。不过在京营中,按照云真人所授之法,通过灭杀蚊虫、填塞沟渠、清除污水,的确是可以杜绝疟疾。” “并且云真人还找到了治疗疟疾的良药,疟疾,已经不再是江南大患。” “大肚子病的致病根源也被找到,因此可以通过阻断源头,就可以有效预防此病,治疗病症的良药,迟早也会找到。” 吴又可本来是个寡言之人,此时却是变成了话痨,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人群中再次一阵轰动。 两位神医同时出面证实,人们哪里还敢有任何质疑? 很多士子、百姓,纷纷自告奋勇,要上来亲眼一观。 云逍让人选出十几人来,不光有寻常百姓,还有士绅、富商,挨个来到水榭,借助显微镜观察吸血虫幼虫。 亲眼目睹吸血虫幼虫放大三百倍后,那邪恶狰狞的样子,无不惊骇之极,同时对显微镜感到万分新奇,直呼‘神器’。 陈实功看了一眼吴又可,后者当即会意,二人将双手高举过头,向云逍一揖到底:“云真人,请受我一拜!” “二位大医的大礼,云逍子万不能受!” 云逍赶忙上前,托住二人的胳膊。 在别人面前装装逼,有益于身心健康。 在这两位大医面前装,那可是要折寿的。 云真人的好日子才是刚刚开始,万万不能早夭了! “根除江南两大恶疾,活人无数,云真人功德无量。” “同时云真人创出这显微镜,为我九州医学,开辟崭新天地,造福千秋万代。” “我与又可代表天下医者与百姓,向云真人致谢,这一礼,云真人受得!” 陈实功一再坚持,云逍只得受了二人一礼。 礼毕,云逍趁机拉人头:“我打算在西山岛上建立一座医学实验室,以后还会开办医学院,想请陈老先生和吴大医,共同主持,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老夫幸甚之至!” “不光是我们二人,我们将召集天下名医,同为大明医学尽绵薄之力!” 陈实功和吴又可欣然答应。 云逍顿时大喜,等医学实验室和医学院建起来,不出十年,大明的医学水平将会有一次质的飞跃。 瘟疫,这导致大明亡国的祸根之一,再也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方以智朝着人群大声说道:“各位听到没有?家师打算以科学来研究医学,开办医学院,培养更多的医生。不光是疟疾、大肚子病,有朝一日,咱们大明的穷苦百姓,病了人人都有医可治!” 杨汝成正要开口质疑,杨宗周叹道:“这是造福苍生的大德,就不要再多言了。” 此时这位大儒的内心,已经万念俱灰。 到现在,继续跟云逍子辩论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祸害江南百姓数千年、夺走无数人性命的两大恶疾,自古以来的医者无不束手无策,连点门路都摸不着。 云逍子仅仅是用科学造出来一个显微镜,就让医者轻松找到根除的办法。 由此足以证明科学的力量。 还有那化肥、水泥……连刘宗周这花岗岩脑袋,内心的信念也开始出现动摇。 自己毕生研究的学问,真的是错了! 文震孟等人,都是满脸沮丧,那些年轻读书人们却是兴奋莫名。 以前醉心于风花雪月,过着奢靡的日子,那是因为没事可做啊! 看看人家的科学,不光是一门堪比理学的大学问,居然还这么神奇,这可比玩美女有意思多了。 众多百姓兀自不敢相信,疟疾和大肚子病,竟然一下子能治了! 更为离奇的是,病了人人有医治! 哇! 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 旁边的人一番询问,这才弄清原委。 此人是吴县一个叫关庙村的人,前年村子里闹大肚子病,他一家七口人现在仅存他一人,整个村子五百多人,连他一起也只有五十九人存活。 “爹,娘,孩儿他娘,还有我那三个苦命的孩儿啊!” 男子越哭越是伤心,闻者无不落泪。 苏州城中的手工业者,多数是附近州县的农民,由于失去土地,或是家乡遭灾,这才进城务工。 这男子的遭遇,他们即使没有经历过,也曾经见过。 心酸之余,人们无不振奋、惊喜,同时心中充满了感激。 让人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的疟疾和大肚子病,忽然间不用再怕了。 这一切,全都是拜云逍子所赐啊! “云真人,你就是活神仙,我给你磕头了!” “我回去后一定为你立长生牌,天天为你祈求福寿!” “我不是个人,我是牲口啊,之前竟然跟着别人一起编排云真人的不是!” …… 刚开始是几个人下跪,到最后,除了那些读书人、士绅,几乎所有百姓全都面向水榭,虔诚跪拜。 目睹这一幕,王时敏心中一声悲叹。 从今日起,民心,尽归云逍子! 任何谣言,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大民心不可违,大势已去,江南士绅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引颈待戮了。 “都起来吧,我最是厌烦跪来跪去!” 云逍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百姓们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来。 “我并非是什么神仙,科技也不是仙法,显微镜也并不是神器,这是科学的力量。” 如此难得的机会,云逍自然不忘推销一番。 人们一阵哄笑。 “你不是神仙?我们眼睛又不瞎,还能骗的了我们?” “对对对,我们明白,天机不可泄露,你不是神仙,你是谪仙下凡。” “以后改个名就成了!” …… 云逍一阵无语。 是不是有点宣扬过了? 难道要在大明弄一个全民修仙运动? 陈子龙身旁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朝着云逍拱手大声说道:“学生斗胆,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云真人。” 柳如是继续充当介绍员:“夏允彝,华亭人氏,曾和陈子龙、徐孚远等组建几社。” “请讲!” 云逍点点头,心中一阵感慨。 又是一位名留青史的英雄人物啊! 第393章 科学创造奇迹 夏允彝,字彝仲,号瑗公,松江府华亭人。 明亡后,夏允彝抗清失败,从容自投松塘而死。 他的文学造诣和民族气节,和陈子龙齐名,世称“陈、夏”。 夏允彝有个神童儿子,名叫夏完淳。 他随同父亲一起抗清,兵败为清兵所俘。 洪承畴因其年幼,欲为开脱,夏完淳痛骂不止,从容就义,年仅十七岁。 这是明末最为悲壮的一对父子。 云逍在心中默默说道:“有我在,大明再也不会有这种悲剧出现!” 夏允彝大声问道:“云真人之前说,人人都可以有千里眼、顺风耳,人人都可以翱翔天际,甚至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此言当真?” 众人看向云逍,心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云逍笃定地说道:“以我大明人的智慧,只要信奉科学,刚才说的这些,都能够成真!” 人群沸腾起来。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想到昨天云逍所说的那些话,心中一阵感慨。 云真人从路的那一头而来。 他所说的这些,在世人看来匪夷所思,如同仙法。 在那边,定是极为平常的事物吧! 云逍接着说道:“不过,有的可以很快实现,有的,我们在有生之年也无法看到,需要数代甚至是十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方有可能实现。” 夏允彝继续追问:“请问云真人,哪些是现在可以实现的?” 云逍笑了笑,“比如,可以让消息瞬息传递到万里之外,再比如……翱翔于天际!” “消息瞬间传递万里之外,这怎么可能?飞奴传书也不可能这么快!” “人真的能飞天?那不是成仙人了?” “云真人,给我们当场展示一个!” …… 是时候放大招了,给世人一个永世难以磨灭的印象……云逍朝王承恩挥挥手。 王承恩立即朝后面的东厂番役吩咐了一句。 一名东厂番役取出一个烟花,点燃后冲天而起,在空中爆炸开来,声音传遍八方。 众人纷纷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 谁知一直看的脖子都酸了,却连根毛都没有。 难道被云真人放鸽子了? 云逍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 然后看向坐在潭边的董其昌,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董老大人,董家的二十万两银子,准备好了吗?” 董其昌想到儿子董祖京之前与云逍打的赌,情不自禁地一个哆嗦。 董家都被你整的快要家破人亡了,你还记得这个? 二十万两白银啊! 把他这把老骨头卖了,也卖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啊! 今天本来是专门从松江府赶过来,看着妖道是如何身败名裂、千夫所指的。 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早知道会这样,打死也不会来这里啊! …… 虎丘。 虎丘塔前。 徐正明、徐庆父子俩,带着七八个工匠,正在围着一个巨大的圆球忙碌着。 等一切准备停当。 徐正明死死地看着天空,由于过于紧张,不住地搓着双手。 徐庆笑道:“爹,咱们在西山岛都飞过好几次了,怕个什么?” “你懂什么?” 徐正明一通训斥。 然后拍拍大圆球,叹道:“云真人对咱们父子俩如此器重,把这名留青史的机会给了咱们,要是出了纰漏,咱们的死活都无关紧要,坏了云真人的大事,死一百次都不够!” 这个红黄蓝三色大圆球,正是今天云逍准备的大招……热气球是也! 热气球以竹篦为龙骨,内外蒙着两层丝绸。 丝绸从内到外,全都涂抹着厚厚的一层特制胶水,让丝绸变得密不透风,不仅密闭性极好,质地十分坚韧。 以大明如今的条件,做出这样一个热气球,并没有任何难度。 鳌山灯工艺了解一个? 早在北宋的时候,就能够制造出体型高大、工艺繁复的鳌山灯。 等到了大明,鳌山灯工艺更为纯熟,甚至能做出十几丈高的巨灯。 制作热气球,比制作鳌山灯可要简单多了。 最大的问题,反倒不是热气球,而是燃料的问题。 在云逍的指点下,徐正明反复试验,最终选用了鲸鱼油。 鲸鱼油不仅耐烧,即使是狂风吹打,也很难将灯芯熄灭。 鲸鱼油被装在一个铜制的密封罐子里,数根手臂粗细的灯芯延伸到外面。 这样可以确保灯油泼洒,引发火灾。 经过数次试验,安全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特殊情况除外。 嘭! 一道烟花在空中炸开。 “快快,点火!” 徐正明忙让人点燃灯芯。 随着热气涌入热气球,原本干瘪的气球迅速鼓胀起来,然后漂浮起来。 徐正明父子迅速进入吊篮中。 等热气充满整个气球内部,徐正明命下方的人解开绳子。 热气球缓缓升起,载着二人朝着金泾湖方向飘去。 两人昨天就开始测过风向,这才选择在虎丘上升空,方向肯定不会有问题。 …… 月儿潭中。 人们不时地朝天空张望,始终不见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被云真人耍了? 又或者云真人的仙法突然不灵了? “装神弄鬼……” 杨汝成一声嗤笑,就要开口嘲讽。 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天空,整个天都顿时阴暗了下来。 “这是要下雨了?” 杨汝成下意识地抬起头,然后目瞪口呆。 很多人也都纷纷抬头看天,随即集体石化。 就见一个巨大的三色气球,从天空缓缓飘过,连太阳都被遮挡。 “那,那是什么东西?” “孔明灯?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孔明灯啊!” “快看,上面有人!” “飞天了,人竟然真的飞天了!” …… 月儿潭边的人群一阵轰动。 夏允彝、陈子龙等人骇然看向云逍。 人竟然真的可以如同鸟儿一般,在天空翱翔!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刘宗周、文震孟等人,脑袋里一片空白。 再怎么顽固的思想理念,此刻也被这飞天的热气球,给击得粉碎。 这时,从热气球的吊篮上垂下一个巨大的条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人们定睛仔细辨认,才认出写的是什么。 科学创造奇迹! 第394章 热气球没用? 天空中。 徐家父子站在吊篮中俯瞰金泾湖。 看到月儿潭边震惊高呼的人群,徐正明感慨万千,一时心神激荡,泪流满面。 两个多月之前,他还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木匠,为了造飞车,十几年来受尽嘲讽,家中生计几乎断绝。 现如今,生计早就不用操心。 自己不仅实现了飞天的梦想,还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 今日之后,天下谁人不知徐正明? 徐正明这个名字,还将载入青史,为后人敬仰。 此时徐正明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徐正明抹了一把泪,大声说道:“庆儿,记牢了,是谁给了咱们父子俩今日,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徐家的子孙后代也都不能忘!” 徐庆重重地点头:“孩儿记下了!” “云真人对咱们徐家这么大的恩德,咱们也没啥能报答他,也只能尽力帮他做点事。” “搞飞机!” “下来咱们爷俩,就专心把云真人说的飞机给搞出来。” “即便是在咱们手上搞不出来,那就让后人搞,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搞,总有一天能搞出飞机来!” 徐正明重重地一巴掌砸在吊篮上,满脸决然。 徐庆兴奋地说道:“不用等到子孙后代,等爹死了,孩儿就一定能搞飞机……”奇快妏敩 “孽子!” 徐正明有了将这孽子丢下去的冲动。 …… 月儿潭畔。 随着热气球飘向远处,人们才从无尽的震惊中会醒过来。 云逍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一笑。 要的就是这种震撼效果! 科学问世的第一炮,打响了! 接下来,该是轮到自己表演了。 “诸位,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云逍朗声说道。 “我族自古以来,都有飞天之梦!女娲补天、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等神话,便是明证。” “不仅有梦想,我族先辈更是前赴后继,大胆付诸于实践,进行过无数次尝试。” “直至今日,人类终于可以离开地面,畅游于天际。” “今日,虽然只是飞行了一小段,却是人类跨出的一大步!” 人们轰然叫好。 云逍也是感慨万千。 在被螨清奴役之前,九州人从来都不缺想象力,也从来不乏创新精神,更不乏实践和冒险精神。 却由于独尊儒术,先进的科技、机械、工艺,都被视作刑名之术、奇技淫巧。 发明家、工匠地位低微,成为社会的最底层。 这些推动着文明前进的人和物,反倒不受重视,也得不到统治者的推广。 以前全世界都处于蒙昧甚至是蛮荒时期,还显现不出什么差距。 然而正是被九州弃之如敝屣的智慧,却被白皮视作珍宝。 借助九州数千年积累的智慧,白皮们迅速摆脱蒙昧,促成了工业文明的崛起。 一直等到亡国亡种的危急时刻,九州人才被打醒,开始奋起直追。 每次想到这些,云逍都是痛心疾首。 现在好了! 从今日起,科学之道将声扬天下。 迟早会有一天,科学会如同儒学一样,融入整个民族的血脉当中,让九州始终处于万族之巅。 想着滚滚钢铁洪流,席卷各大洲,巨舰驰骋各大洋,云逍心潮澎湃。 “好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道!” 王时敏、杨汝成等文人、士绅,见众多年轻读书人都是满脸狂热,情不自禁地一阵不寒而栗。 年轻一辈受到蛊惑,长此以往,天下将再无士绅立足之地! 王时敏站起身,大声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请云真人解惑。” 云逍神游天外,充耳不闻。 王时敏连说了几遍,他都是毫无反应,不由得大怒。 “师尊,师尊!” 方以智的声音,将云逍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云逍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定了定神,淡然问道:“何事?” 方以智答道:“太仓王时敏在向师尊问话。” 云逍看向潭边的的王时敏,不由得摇头一笑。 后世的网文中,总有一些反派跳出来秀智商,然后被主角狠狠打脸,以此来凸显主角。 现实中,也不例外啊! 云逍漠然道:“有什么不解,问吧。” “刚才那巨大飞球,的确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第396章 秋后算账,江南三大害 王时敏等士绅目瞪口呆。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浓眉大眼的刘宗周,竟然也跟妖道同流合污了! 你可是我们搬来的靠山啊! 就这样跟敌人厮混到一块儿,想过我们的感受吗? 愣了半晌。 王时敏一声长叹:“罢了,大势所趋,我们还是不要去做那螳臂当车的事情了!” 士绅们一阵悲叹,心情都是无比沉重。 专门设计了这场辩论大会,本打算从大义的高度,来压制云逍子。 哪能想到,最终竟然成了科学推广大会。 连刘宗周这大儒都‘叛变’了。 百姓们也全都被蛊惑了。 就连大批的读书人,都被云逍子鼓吹的‘科学’所打动。 现在士绅失去了大义。 云逍子手中又握有权力和刀子。 士绅们除了引颈待戮这条路之外,还能咋办? 董其昌看着愁眉苦脸的士绅,忍不住想要骂娘。 董家几乎被这妖道抄没,现在反倒还欠着他一笔赌债。 该哭的人是我好不好? 一名富商看到王时敏等人已经准备退缩,一声冷笑:“一群没骨头的东西!江南士绅怕了这妖道,我闽商,却是不怕!” 此人名为李国助,提到这个名字,也许知道的人不多。 然而提到他的父亲李旦,但凡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旦,是大明后期继汪直之后的又一位海上霸主。被西洋人尊称为“captainchina”(china船长)。 就连郑芝龙,都是李旦的义子。 李旦乃是福建人,趁隆庆开海之后的开放政策,成为了海上商人,随后拉起自己的队伍,以小日子岛和小琉球为根基,亦商亦盗。 其商船遍布南亚、东南亚和东亚海,势力之大,不弱于当然的海贼王汪直。 天启四年,大明水师与荷兰战舰在澎湖大战,正是李旦从中调停,最终让荷兰人撤出澎湖。 李旦死后,李国助就全盘接掌了他的家业,如今名为闽商之首,实则却是把持大明东南地区海上走私的巨头之一。 士绅们连连被云逍挫败,已经萌生退意,可李国助等富商,却是无所顾忌。 毕竟士绅的根基在陆地上,而这些靠海上走私的富商,根基却在海上,自然是不惧云逍这个浙直总督。 士绅、读书人们正要离开。 云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一声冷笑。 摆了这么大的阵仗,输了就想拍屁股走人? 云真人的心胸,可不怎么开阔。 况且这些士绅、生员,跟刘宗周等大儒还不同,他们就是大明身上的毒瘤。 云逍忽然开口道:“董老大人,且留步!” 董其昌停下脚步,硬着头皮问道:“云真人有何指教?” 云逍问道:“我与董祖京有过赌约,并且签下了文书,如今他输了,那笔二十万两银子的赌债,什么时候给我?” 董其昌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咬牙说道:“犬子与你的赌约,老夫认了,可赌约明明是十万两,何曾有二十万?” 云逍露出诧异之色,“当时我将一张十万两银子的会票,当众押在董祖京的手里,再加上他输的,不正好是二十万吗?” 董其昌道:“犬子被水匪掳去,会票也被毁掉,这事你早就知道。那十万两银子,以云真人的身份,自然是能够从钱庄中兑取,现在却向董家逼要,未免欺人太甚!” “我为什么要出面,向钱庄要钱?难道我的面子,就不值钱?” “半个月内,我要拿到二十万两银子,否则,后果自负!” 云逍淡然一笑,从容坐回远处。 落水狗不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况且董其昌只是个引子,整个士绅阶层才是目标。 “云逍子,你仗势欺人,魏忠贤的下场,就是你的来日!” 董其昌指着云逍,一阵咬牙切齿。 上次董家被勇卫营洗劫,他就一病不起,这次来苏州也是抱病前来,本打算看云逍狼狈收场,顺便赖掉赌债。 此时急火攻心,顿时一口气不顺,两眼一翻,当场昏厥了过去。 董其昌在江南声名远播,并且为人十分圆滑,故交、弟子遍地。 众多士绅、读书人目睹他竟然被整成这个样子,云逍依然不肯罢休。 一个个都是兔死狐悲,满心怨愤。 就连很多云逍的拥趸,也都觉得云逍做的太绝了。 “你们是否觉得,我太过冷酷无情?” “二十万两银子虽多,以董老大人的身家,却还不至于让他倾家荡产,衣食无靠!” “可那些受董其昌盘剥、欺凌的百姓,倾家荡产的有之,卖儿鬻女也有之,甚至走投无路寻短见的,也不在少数。” “你们对这些百姓,可曾有一丝怜悯?” 云逍看出众人的心思,发出一声冷笑。 很多人纷纷羞愧地低下头。 薛国观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云真人这是要挟大胜之威,趁机敲打江南的士绅和士子,董其昌,只不过是特意挑出来的榜样。” 王承恩‘嘿嘿’一笑,“云真人还是心善,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若是依咱家的性子,哪个不老实,直接抓了便是!” 薛国观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死太监,就知道简单粗暴。 人家云真人,这叫技巧,是一门艺术,懂? 云逍接着漠然说道:“借此机会,给诸位一些忠告,等事到临头,勿谓言之不预!” 众多士绅、士子都是心中一凛。 “我早就听闻,江南有‘三大害’。” “天子委我以重任,总督浙直,我就要为大明,也江南百姓,除掉这三害!” 云逍‘呵’了一声,眸子里已经有了杀机。 “其害一,胥吏!” “胥吏把持词讼,压榨百姓,肆无忌惮的掠夺民众,连官府也无法管控,不得不除。” “其害二,士绅!” “欺压百姓,煽动舆论,把持言路,朝廷地方行政……江南士绅七宗罪,陛下曾当众阐明,我就不再赘述。” “这次为了置我于死地,又是童谣,又是戏文、文会……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云逍‘啧啧’赞道,士绅们一阵阵心惊胆战。 好在云逍并未当场追究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读书人。 “其害三,生员!” 第398章 董肉,我之最爱也 夏允彝的一番话,引起了众多生员、举子的强烈共鸣。 其实大明的读书人,自幼受孔孟之道熏陶,潜意识里都有一个道德规范。 奈何现实,他太残酷了啊! 十年寒窗,读书为什么? 说冠冕堂皇一点,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句实在的,无非就是图个功名富贵。 然而最终能够金榜题名中进士做官的,又能有几人? 拿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都不为过。 读书人身份尊贵,中不了进士当不了官,又不愿意自降身份,去做工、务农、经商。 那也只能利用自己的知识,去走歪门邪道,祸害寻常百姓。 这就是如今江南士子的真实处境。 薛国观思索良久,最后摇头苦笑:“这举子所言都是实情,却无解,难办啊!” 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那么多的官位来,安置这么多的生员、举子。 让他们改行?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理念早就根深蒂固。 让读书人去从事其他行当,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张国维也跟着连连摇头。 他在地方为官多年,当然知道士绅、生员的害处。 读书人的毕生精力,都消耗在毫无意义的举业文章上。 这就跟做生意一样,都有一个‘子母相权’的心理,我投资了,就要连本带利捞回来。 生员、举子们当不了官,也只能想尽千方百计去捞钱。 在利益的驱使下,圣贤书上学到的东西,早就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这也是大明吏治败坏,贪官越来越多的原因。 要想改变这一现状,除了一手用重典惩治,一手用教化在思想上约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 然而无论是重典也好,还是教化,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王承恩笑道:“有云真人在,你们瞎操个什么心?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云真人?” 薛国观等人又是一阵苦笑。 这位王厂督,对云真人的崇信,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 云真人即便是圣人,也有难解的事情啊! 要是圣人能够无所不能,孔子当年游说列国的时候,也不会颠簸流离,惶惶如丧家之犬了。 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云逍。 云逍站在那里,沉吟片刻,朝夏允彝说道:“此事,正好来验证一下科学的力量,就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生员过多的问题。” 夏允彝一愣,“科学?以科学能解决这一难题?” 众多读书人都是错愕不已。 科学不就是制造显微镜、化肥、热气球之类的神器的吗? 还能拿来解决政务? “水泥、化肥,显微镜、热气球,都属于自然科学,只是科学的一部分。” “用科学同样可以解决社稷民生,江南生员过多的问题,正是属于社稷民生,为何不能解决?” “你若是有兴趣的话,邀上几位志同道合的,三天后到我的居所,我来教你们如何运用科学,来解决这样的难题。” 云逍对夏允彝说道。 想来云真人也是可怜。 其他穿越者,虎躯一震,天崩地裂,什么事都迎刃而解。 轮到自己,屁事却这么多……连个金手指都没有。 好在云真人不光长得帅,同样也是才华横溢,这点事还难不住他。 等这一波操作下来,又会斩获一大批科学门徒。 顺带还解决了江南生员的问题。 一个石头干掉两只鸟,完美! 夏允闻言,彝顿时大喜。 众多读书人一阵议论纷纷,一个个满心都是好奇、期待。奇快妏敩 云逍一行离开月儿潭。 上了马车,云逍的屁股一落座,整个人都快要瘫了。 从早上说到到现在,表面上看从容不迫、风轻云淡,可真的是累啊! 即便是生产队的驴……不,后世的苦逼作者,都没这么累,生产队的驴最起码没人寄刀片。 柳如是和董小宛也跟着上了马车。 看到云逍疲惫地靠在那里,柳如是一阵莫名心疼。 正要上前去,却又停住,朝董小宛使了个眼色。 董小宛当即会意,红着脸坐到云逍的身旁。 有些生硬地将云逍的身子放到自己的腿上,然后用一双柔荑,有些笨拙地帮他按摩着脑袋。 这小女人做的一手好菜,绣的一手好花红,却不是个按摩的料。 按了一会儿,云逍忍不住说道:“好了,不用再按了。” 董小宛小心地问道:“我按的没有柳姐姐的好吗?” “那倒不是。”云逍幽幽说道,“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变成了虎皮肉。” 这是实话,感觉脑袋躺在砧板上……小女人太紧张,腿太硬,手法也像是在切猪肉。 柳如是一阵“咯咯”乱笑。 “那晚上给你做虎皮肉。” 董小宛俏脸通红,轻声说道。 “董肉,我之最爱……” 云逍嘟囔了一句,不久鼾声响起。 董小宛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 回到周氏园林,董小宛精心准备了一桌菜,还有一坛江南有名的三白酒。 云真人今天也是累坏了。 喝了十几小杯,就进入到贤者模式,被柳如是搀扶回房,然后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中,云逍做了个梦。 梦境中,他走在一条小路上。 这条小路,以前显然是无人走过,云逍也感到很陌生。 道路泥泞、湿滑,一步一滑,走的十分艰难。 不过云逍还是锲而不舍地行走着。 渐渐地,道路越发泥泞,却也随之变得通顺。 云逍想到了后世网络上流行的一个词。 润! 与此同时。 柳如是卧房中。 小女人舒舒服服地躺在蚕丝被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人替我分担了。” 接着又想到青牛精白天累坏了,晚上又这样操劳,会不会累坏了? 随后却又想到青牛精的可怕,她又情不自禁地替姐妹担心起来。 就这样,柳如是开始患得患失。 董小宛房外的屋檐下,有一张蜘蛛网。 一只大蜘蛛,正趴在剧烈动荡起伏的蛛网上瑟瑟发抖着。 没错! 就是那只小蜘蛛,如今它已经长大成人了。 此时的经历,勾起了它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自己都搬家了,又过了这么久,怎么又来了? 这日子也是没法过了! 第399章 神仙镇妖魔 第二天。 苏州城,乌鹊桥。 一名年轻的读书人,正手捧着一张《大明日报》,摇头晃脑地大声地读着。 旁边围着一大群百姓,竖着耳朵听着。 自《大明日报》在江南发行以来,这一幕在苏州城很常见。 前些日子,由于读报人受到威胁,导致《大明日报》中断了几天,苏州街头没有了这一幕,反倒让人不适。 今天的报纸对昨天在金泾湖中发生的事情,进行了长篇累牍报道。 很多百姓其实昨天去过金泾湖,亲眼目睹整个过程。 此时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叫好鼓掌。 几名身穿道袍的男子途径这里,在人群外驻足。 其中两人,正是方以智和李信。 另外是还有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和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这中年男子是方以智的至交好友,名为瞿式耜,苏州府常熟人氏。 此人曾师从钱谦益……水太凉号称文章冠绝天下、诗坛盟主,弟子遍及江南。 瞿式耜本来任户科给事中,由于受到钱谦益的牵连,加之他自身又是入了教的天主教徒,因此在年初的时候被罢官,现在居家读书著述。 那名年轻人,则是瞿式耜的学生,名叫张同敞。 方以智道:“起田兄,昨天云真人在金泾湖传道,展现科学之力量,现在你总该打消成见了吧?” 瞿式耜冷笑道:“哗众取宠罢了,正如刘宗周所言,都是刑名之术,小道耳。” 老师钱谦益下狱,自己又因此被罢官,瞿式耜自然而然地对云逍这个罪魁祸首,抱有极深的成见。奇快妏敩 方以智曾多次跟他辩论过,却怎么也难以说服他。 李信被激怒了,“云真人推行的科学,才是解大明危困唯一良方,你却执迷不悟,简直是迂腐之极!” 方以智摇头苦笑。 他的这个好友,属于犟驴型的,一旦认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同敞对李信怒目而视,“休得对我老师无礼!” 这年轻人,出身可不简单,张居正的曾孙。 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直到明天启二年,明朝廷才给张居正平反。 张同敞此时还是白身,拜在瞿式耜门下,性情跟李信相仿,这一路上二人没少杠。 瞿式耜朝弟子摆摆手,说道:“云逍子所谓的科学,若是真的解决了夏允彝提出的难题,那我才相信这科学还有点用处。” 方以智趁机说道:“夏允彝、陈子龙等人相约,大后天会去拜会家师,起田兄何不一起见识一下科学的力量?” 瞿式耜道:“正有此意!” 李信冷笑道:“到时候,到时候就怕某人心服口不服!” 这时人群爆发出一阵埋怨,打断了几人的交谈。 “《射雕英雄传》呢?为什么没有?” “不是说好了连续更新五章的吗,为什么一章都没有?” “神仙竟然也会骗人,什么世道啊!” “这附近哪里有卖菜刀的,给神仙送过去!” …… 方以智等四人离开人群,来到一个早点摊子。 刚坐下,一名身穿皂衣的捕快来到早点摊子前,“来一碗鸭血粉丝,一笼包子!” 摊主心中直骂娘,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取了早点,放在捕快身前,“李爷,你慢用。” 捕快问道:“多少钱?” 摊主一愣,随即连忙赔笑说道:“李爷说笑了,你能在小人这里吃东西,那是给小人天大的脸面,哪敢问你要钱?” 不是不要钱,而是不敢要,要了之后,以后这早点摊就没办法开了啊! 捕快怒道:“吃东西不给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摊主:这话说的,好像你啥时候给过钱似的! 谁知那姓李的捕快却掏出一把铜钱,丢在桌子上。 其他吃早点的客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胥吏吃东西,居然还给钱? 这可是天下奇闻! 摊主哪里敢收,连忙推辞。 那捕快说道:“你是打算让我掉脑袋是吧?让你收就收着,啰嗦什么?” 瞿式耜和张同敞大为困惑。 等捕快吃完早点,离开摊子,食客们一阵议论纷纷。 “官差居然掏钱吃东西?”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谁知道这是出了啥大事了吗?” 一名食客说道:“昨天金泾湖的事情,你们居然不知道?” 其他客人纷纷看向这人,方以智等人也都竖起耳朵。 一人问道:“昨天金泾湖的事情,哪个不知道?可这跟胥吏有啥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 那食客满脸得意,侃侃而道。 “云神仙将胥吏、士绅、生员,列为江南三大害,并亲口说了,要铁了心收拾他们,免得他们再祸害老百姓。” “云神仙的科学,不光是能呼风唤雨,让人变成千里眼、顺风耳,不出门就能知道哪些人干了什么事。” “那些士绅老爷们,云神仙都敢动手杀,申家公子的脑袋,如今还挂在城门头上呢,这些胥吏哪里还敢跟以前那般嚣张,肆意盘剥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然后议论纷纷起来。 摊主难以置信地喃喃说道:“老天爷,这真的是要变天了,咱们这些苦哈哈,也有不受欺负的一天?” “那可不是?” 那食客极为健谈,继续说个不停。 “你们去花街柳巷去瞅瞅,还有几个士绅、士子们敢去那里?” “苏州府学里面,十几年都不曾有生员去读书,现在你们去看看,一个不漏的全都去了。” “这还不算是离谱的。” 食客越说越是兴奋,吐沫星子乱飞。 “今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赶着马车拉着一车货,不小心冲撞了胡家老爷的轿子。” “这要是放在以往,我不光是一车货保不住,还得吃一顿鞭子。你们猜这次怎么着?” “胡家老家不光没找路数,反倒让家丁帮我把散落的货物,帮忙装上车。” 众人一阵惊叹。 那食客叹道:“如今咱们苏州城里,有神仙镇着妖魔鬼怪,都不敢出来祸害人了。” 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方以智看着神色不定的瞿式耜,笑道:“起田兄,如何?” 瞿式耜淡淡说道:“不如何,江南的歪风,杀的了一时,杀不了一世,等云逍子一走,还是原来一个样。” 方以智呵呵一笑,“你能想得到,家师还想不到?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第400章 李香君?云真人绝不当马! 苏州府吴县,有一个叫做三汊的小村落。 五六个顽童,正光着屁股在一处沟塘中摸泥鳅。 一边摸着,一边唱着童谣。 “天雨绵,民起怨,江南地,事必变。” “掐一掐,算一算,谪仙只有一月半。” …… 这样的一幕,在江南十分常见。 顽童们传唱的的童谣,也早就已经传遍江南各地。 这些顽童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这些天也都一直这么唱着。 顽童们正玩得不亦乐乎。 从沟边突然响起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怒喝:“别唱了,都给老子住口!” 顽童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着沟边一名农夫。 这农夫是其中一名顽童的父亲,村子里出了名的老实人。 今天怎么就变得跟凶神恶煞一样? 农夫指着顽童们喝道:“那里面有蛊虫,都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顽童们吓得屁滚尿流,慌忙从沟塘里爬出来。 “以后再也不能去这沟塘里耍了,听到没有?” 农夫指着沟塘,满脸惊恐,就像是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一名顽童问道:“爹,为啥不能去了?” “神仙说,这里面有蛊虫。” “蛊虫是个什么东西?” “神仙说了,那虫子叫吸血虫,只能用仙器才能看得到,钻到人的肚子里面,就会得大肚子病!” 提到大肚子病,几名顽童吓得脸色惨白,惊恐万状。 一名顽童结结巴巴地问道:“爹,娘的命不是瘟神给招走了,怎么成了虫子?” “神仙的话,还能有假?” “昨天两位神医亲自验证,村子里好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当然是真的了。” “还有,以后不准喝生水!” 农夫千叮咛,万嘱咐。 顽童们看了一眼沟塘,一阵不寒而栗,对农夫所说的‘神仙’,满心都是敬畏。 农夫又嘱咐道:“还有,那些个童谣,也都不能再唱了,一个字都不能再说。” 他儿子不解地问道:“爹,这童谣不是村子里的王秀才教的吗,之前你都说编的好,现在怎么就不让唱了?” “那是爹糊涂,不清楚这些童谣是啥意思,今儿个才知道,那是骂神仙的啊!” “这位神仙,可是专门下凡来救咱们穷人的。以后可千万别再唱了,会被天打雷劈的!” 顽童们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心中的敬畏又增添了几分。 这样的一幕幕,在江南各州县,各个村镇,先后上演着。 …… 随着金泾湖传道的事情,传遍江南各地,之前的种种流言、谣言,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逍的神仙之名,以及他推崇的仙法……神仙称那叫做‘科学’,变得家喻户晓。 关于预防疟疾、吸血虫病的有关方法,也在短短时间内妇孺皆知。 人们的生活习惯,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奇事。 阮大铖‘投江自尽’后,由于这时候讲究一个叶落归根,因此好友马士英特意安排家丁,租船护送他的灵柩前往怀宁(安徽)。 谁知船行驶到半途中,船家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上了一趟岸,回到船上后,死活不干了,让马家的家丁把灵柩卸到岸上去。. 加钱? 加钱也不干,那不是钱的事情。 阮大铖编排戏文,辱骂神仙,被神仙派水鬼勾走了他的魂。 运送他的灵柩,这要是被神仙怪罪下来怎么办? 船家死活不答应继续运送灵柩,甚至威胁要将灵柩丢到水里,马家的家丁不得不忍气吞声,将灵柩就近卸到岸上。 上岸后,家丁找人帮忙运送灵柩,从陆路到怀宁。 谁知道一听说是阮大铖的灵柩,给再多的钱也没人干。 无奈之下,马家的家丁只得将阮大铖就地火化,装进坛子里送回到怀宁。 当然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事,也就是让人们多了一个饭后的谈资。 云真人即使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在意什么。 身在苏州的云真人,正生气着呢! 睡着觉,做着美梦,谁知道睁开眼睛一看,竟然被麻匪给……不,身边睡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事要是放在后世那些没底线的读者身上,估计嘴巴都会笑歪了。 可云真人又岂是那样的人? 看到楚楚可怜的董小宛,云逍又不能发火,反倒要再次抚慰……别想歪了,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很常规的抚慰。 至于柳如是……整个早上都没敢在云逍面前露头。 等待云逍的,还有更麻烦的事情。 不计其数的人,堵在园林大门口。 当然不是来示威的,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堵浙直总督的门。 他们是来拜师的,口口声声说,要拜入科学门下,学习科学。 云逍哪能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这些人当中,真正跟方以智、宋应星一样痴迷科学的没几个。 多数是看到了平步青云的机会,想借学科学之名,攀上云逍这棵参天大树。 另外还有一部分,则是出于好奇。 云逍自然是懒得理睬这些人,任由他们在门口守着。 下午的时候。 云逍正在园林的小湖边垂钓,柳如是来到湖边。 看到这妖精一副任君惩罚的样子,云逍肚子里窜起一股邪火,没好气地说道:“又打算给我介绍哪个女人?” 柳如是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是李香君。” 云逍瞪了一眼过去。 就这么随口一问,她竟然真的又给弄了一位来了。 真当贫道是那种有特殊能力的马了? 怎么不把八艳全都聚齐了? 柳如是赶忙解释道:“李香君跟媚香楼的当家人李贞丽一块儿来的,说是有要事跟你相商。” 云逍一怔,随即一声冷笑:“是来商谈花魁选拔的事情?” 早在一个多月前,云逍就准备在秦淮河举行一次花魁选拔,赚上一笔银子用于赈灾。 柳如是原本跟南直、浙江各大青楼的当家人把事情都给谈妥了。 谁知道,由于士绅们从中作梗,导致事情泡汤了。 按照士绅们的说法,先给云逍上几道开胃菜。 后来云逍一直就没有再过问这件事,没想到这时候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401章 现在想舔了?给你机会! “正是。” 柳如是点头说道:“这次她们后面的人发话了,打算全力支持花魁选拔的事情,就等你点头了。” “士绅们,现在才想到服软?” 云逍一声嗤笑。 先是兵变、哄抬粮价,接着又是又是童谣、戏文,昨天还专门搞了个文会唱对台戏。 搞一次花魁选拔,就想求放过?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柳如是道:“那我这就去回绝她们。” “士绅们打算送银子赈灾,为什么不要?” 云逍摆摆手,“去告诉她们,花魁选拔的事情可以继续搞,不过条件要改一改,除去一应开销,赚到的所有银子,她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况且是用来赈灾的银子。 按照柳如是之前跟她们商量好的,等花魁选拔之后,赚到的银子,要分给她们三成,毕竟那些青楼也是出人出力。 不过现在想跟着赚钱……门儿都没有。 报酬? 让云真人白嫖,这该是多大的荣幸? 这样的报酬够不够高? 至于等花魁选拔,赚了银子之后……该怎么收拾士绅,还是怎么收拾。 “奴家明白了。” 柳如是之前为了花魁选拔的事情,也是憋了一肚子大火。 这次终于可以出口恶气,心里自然是畅快的很。 “你不去见见她们吗?” 柳如是一声娇笑。 然后谆谆善诱:“李香君的艳名,在秦淮河无人不知,李贞丽今年也才是二十出头,前几年也是红极一时的花魁……” 不等她说完,云逍冷冷说了一句:“晚上到我房里,好好解释一下昨晚上是怎么回事。” “啊!” 柳如是的俏脸一白,然后怯怯地说道:“奴家,奴家一个人怎么受得了?要不,我把小宛妹妹叫着一起?” 这主意不错……云逍满脸怒意,冷冷说道:“我是那种荒淫的人?” “人家知道错啦,晚上任你怎么惩罚都成!” 柳如是一阵轻笑,凑到云逍身前,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然后翩然而去。 云逍看着看着那婀娜的身影,无奈地一声叹息。 贫道是多么高尚纯洁的一个人啊,就这么被带坏了! …… 花厅中。 董小宛正在接待两名绝色女子,正是金陵媚香楼的李香君和李贞丽。 李香君跟董小宛说着话,语气里透着十二分小心,神情间透着讨好之意。 “她与柳如是,都是天生的富贵命啊!” 李贞丽看到董小宛的头发梳成牡丹髻,又见自家女儿的卑微,不由得在心里一声叹息。 秦淮河的花魁,相互之间的竞争相当激烈。 虽然不至于像《九品芝麻官》中那样,两个青楼的老板为了争夺客人公然骂仗,明争暗斗却肯定是少不了的。 董小宛是清倌人,跟李香君有所不同,论才艺和名气,比李香君还要大。 可李香君这媚香楼的当家花魁,也用不着对她太过客气。 可现如今,却是完全不同了啊! 董小宛和柳如是在秦淮河的名气不管再大,也跟李香君一样,不过是低贱的歌姬。 又有几个人,能把她们真正放在眼里? 可如今,她们却是登上了高枝的金凤凰。 别说是江南的权贵们,就是朝堂的宰相大人们,见了也得客气三分。 “可惜,错过了天赐良机啊!” 想到上次毁约,错过了与云逍攀上关系的机会,李贞丽心头一阵抽搐。 李贞丽虽然年纪大了……在秦淮河,过了十八岁,就已经算是色老珠黄,可毕竟是秦淮河有名的花魁,此时又是女人最艳丽的年纪。 凭着自己的手段,李贞丽自信,绝对要胜过柳如是和董小宛,伺候男人的本事,更是甩她们几条街。 因此在云逍子那里未必没有机会。 一想到那个年轻且俊俏的不像话的道士,并且手握七省军政大权,又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恐怖手段,哪怕是春风一度……李贞丽的脸开始发烫,两腿情不自禁地并拢。 只可惜,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有了。 如今反倒要过来舔人家……就这还不一定能舔的上,东南王、谪仙人,可不是任何人随随便便都能舔的。奇快妏敩 这都是命啊! “希望我家香君有机会吧!” 李贞丽看了一眼董小宛,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柳如是来到花厅。 李贞丽和李香君忙站起身来。 寒暄了几句。 柳如是将话引入正题,露出为难之色:“上次媚香楼以及其他当家的突然间毁约,云真人很生气,他那里不太好说话啊!” 李贞丽的心一沉。 她这次来,可不单是为了花魁选拔而来的。 只不过是以这个为借口,帮后面的人试探云逍子的态度。 此时他的态度如此强硬,那些人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越发的难过了。 “李当家的也是知道,云真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哪里会缺那几十万两银子?” “他本打算以花魁选拔的事情,为百姓筹集赈灾钱粮,可上次事情泡汤了,让他失了颜面。” “这次云真人宁愿自家掏银子,也不打算再搞什么花魁选拔的事情了,传出去不免让人笑话,让人以为他还真的缺银子。” 柳如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李贞丽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 听说云逍子在京里搞了一次股票拍卖,就赚了好几百万两银子。 这次来江南,随随便便就敲了董其昌二十万两,还不算洗劫董家所得。 人家还真不是缺银子的人,反倒更在乎颜面。 那些个士绅和富商,也真是蠢啊,居然想到要扫他的脸? 这下可好了! 李贞丽恳求道:“还望柳姑娘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再想想办法,去跟云真人说说,哪怕是我们倒贴银子进去都成!” “这……” 柳如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说道:“也罢,那我再去试试。” 然后她出了花厅,在外面转了一圈,又返回来。 “云真人说了,既然你们那么有诚意,那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以前谈的条件……” 第402章 鞭辟入里,党争根源 李贞丽赶忙说道:“所有开销都算我们的,赚的银子,也一两都不收。” 柳如是道:“那成,就按这个章程来办。” 李贞丽顿时大喜,拉着柳如是,好一阵感恩戴德。 临走时,李贞丽提出让李香君留下来陪二人一段时间。 柳如是婉拒。 这哪里是要陪我们,分明是馋我家道士的身子! 虽说青牛精不怕田多,可也不能是块田就耕,要是心花了,自家的田给荒废了怎么办? 送走两个女人。 董小宛紧张地问道:“他,他没说什么其他的吧?” 柳如是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说道:“他让咱们两个,晚上过去侍寝。” “啊!” 董小宛顿时一个哆嗦,花容失色。 柳如是又是一阵‘咯咯’直笑。 …… 时间一晃,到了三天后。 今天是云逍接见夏允彝等人的日子。 如何解决江南生员过多的问题,是关系国本的大事。 再加上好奇云逍所谓的‘科学’,如何解决这一难题,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等人早早来到园林。 “江南生员数量众多,终日无所事事,为祸乡里。解决了这一难题,江南积弊可去大半!” 提到江南的生员,张国维颇为感慨。 云逍摇了摇头,说道:“生员,何止只是为害地方?江南的生员,还关系到大明的存亡啊!” 几人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范景文不解地问道:“生员的问题虽大,却只是江南一地的事情。云真人此言,是否过了?” 云逍笃定地说道:“贫道所言,不仅不为过,反倒是说轻了。” 几人见他说的郑重,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薛国观拱手道:“还请云真人明示。” 云逍朝身后侍立的秘书说道:“将今天的谈话,以及等会儿与夏允彝等人交谈的过程,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一身道袍的柳大秘应承下来,前去书房取来笔墨纸砚。 接着云逍对王承恩说道:“稍后你加以整理,陈奏陛下。” 王承恩忙道:“是!” 薛国观等人还是第一次见云逍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一件事。 几人不得不高度重视,同时也越发的好奇。 “学而优则仕!” “自从有科举以来,生员只有‘科举、仕途’这一条路可走。” “通往仕途的道路只有一条,人却越来越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终只能局促拥挤于一路。” “绝大多数人,在科举上蹉跎一生,甚至为害地方,成为三大害之一。” 说到这里,云逍一声叹息。 大明庞大的生员队伍,原本应该是一种极可贵的人才资源。 无数士子的睿智才识,结果被磨灭在毫无意义的八股举业上,对自己,对国家,毫无任何益处。 不仅如此,人才过剩,还成了蚕食国家根基的蛀虫,着实可叹。 云逍接着说道:“江南生员之害,还只是表象而已。还有更为严重的问题,隐藏在暗处!” 薛国观皱着眉头说道:“这点下官倒是不曾思虑过,还请云真人指教。” 张国维和范景文摇摇头。 何止是薛国观,朝中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云逍问道:“一场乡试入举,能有多少?” 薛国观答道:“无出百名以上。” 云逍又问:“会试呢?” “会试一场济济三榜,也大致在二三百左右。” “区区两三百人,对大明五十万生员,无异杯水车薪,难解久渴。这就势必造成科举方面的竞争异常激烈。” 薛国观想到自己踏上仕途经历的惨烈厮杀,不由得一阵心悸。 云逍又道:“更为严重的是,随着竞争愈演愈烈,发展到如今,科场的竞争已经不纯粹是个人间的命运之战,更是扩大到集团间的厮杀肉搏。” 薛国观等人恍然大悟,随即神色大变,脱口道:“党祸!”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从万历到天启,直到前两年的残酷党争,自然是记忆犹新。 只是他们怎么也不曾想到,党争的根源,竟然会是在这里。 “不错!” “江南士大夫结社之风极盛,他们所谓的‘以文会友’,都与科场角逐紧相攀援。” 第403章 统计学,政治算数? 云逍将接见夏允彝等人的地点,放在园林中的一片竹林中。 来的有十几人,围坐成一圈。 凉风习习,边聊边品尝着瓜果、甜点,倒也十分惬意。 大明言路开放,江南士子又以敢言敢做而著称于世。 加之云逍有意营造宽松的气氛,因此众人面对云逍以及薛国观等重臣,在最开始短暂的拘谨、紧张之后,很快就放开了。 云逍淡然坐在那里,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看着那一张张或稚嫩、或老成的脸,云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彪炳史册的名字,一时心潮起伏,感慨连连。 陈子龙、夏允彝,几社创始者,复社骨干,为国尽忠的抗清英雄。 瞿式耜、张同敞,拥立永历帝,据守桂林,屡次重创建奴。 后来,在永历帝以及守城将士不战而逃的情况下,师生二人宁死不逃,慷慨赴死。 瞿式耜留下千古名句:‘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 其弟子张同敞,张居正曾孙,临死前大声言道:“决哉此行!我死后当为厉鬼,为国杀虏击贼!” 大明的忠烈,何其多! 更让云逍最为惊讶的,还是那个有些老成的年轻人。 黄宗羲! 这位可是九州思想启蒙之父啊。 他也跑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云逍看向夏允彝,忍不住问道:“你的儿子,叫夏完淳?”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以前上学的时候,云逍曾经在课本上学过夏完淳的《别云间》。 十四岁随父起兵抗清,十七岁英勇就义,云逍读到他的生平事迹,不由得热血上涌,对其敬佩万分,同时又酸楚欲绝。 此时见到夏允彝,这才有此一问。 夏允彝一怔,答道:“草民尚无子嗣,若是今后有子,就叫夏完淳,多谢真人赐名!” 云逍这才想起,夏完淳应该是明年才出生。 想了想,云逍说道:“等夏完淳明年出生后,抱来让我看看,等他到了读书的年纪,再送到我这里,我亲自教导,不知意下如何?” 夏允彝心中一阵骇然。 他的妻子前不久才有身孕,现在自然还不知道怀的是男是女。 云逍子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他又如何断定,会是一个儿子? 难不成,谪仙连这个都能推算? 为何要收自己尚未问世的儿子为弟子? 旁边的人纷纷以艳羡之色看向夏允彝。 能得到云真人赐名,又收为弟子,夏允彝那还没有问世的儿子,一辈子算是稳了。 王承恩将‘夏完淳’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此人尚未出世,就得到云真人如此器重,那肯定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 “云真人厚爱,草民荣幸之至,怎敢不从?草民谢过云真人!” 夏允彝强压心中震撼,满口答应下来。 随即站起身拱手说道:“我等此次前来拜会,因江南生员一事而来,还望真人赐教。”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看向云逍。 用学问来解决社稷民生问题,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事。 “科学,是经世致用之学,注重实事求是,讲究逻辑实证。” “科学的研究对象,也不仅是天地自然,社稷民生也是其中重要内容。” “这次我们就以江南生员问题为例,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来见识科学的力量。” “这门科学,叫做政治算数,说更准确一点,叫做统计学。”. 云逍先是一番介绍。 众人一脸迷惑,政治也能用算数来解决? 逻辑,统计学,又是个什么鬼? “这门学问,是通过搜索、整理、分析、描述数据等手段,以达到推断所测对象的本质,甚至预测对象未来的一门综合性科学。” 云逍说完,端起茶杯喝了起来,留给众人足够的时间去消化。 众人陷入沉思中。 黄宗羲率先出声:“云真人的意思,是通过对江南生员的情况,进行搜索、整理、分析、描述数据,由此来推断生员问题的本质,甚至可以预测由此引发的未来之事?” “正是!” 云逍投以赞许的目光。 不愧是大牛,一点就透。 王承恩骇然说道:“莫非这就是未卜先知之术?” “你那属于迷信,不属于科学范畴。” 云逍淡淡地说道,这个老王,与科学无缘,“这里所谓的预测未来,是指通过实证,来推测未来的发展趋势,却并非是未卜先知。” 王承恩讪讪一笑,心里却一阵嘀咕。 那还不是预测未来? 能预测未来,那不是仙法是什么? “利用统计学,也就是政治算数,不光是可以找到江南生员问题的本质,预测未来走向,还可以借此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对于其他社稷民生问题,尤其是国家经济问题,同样可以用统计学来解决。” 云逍接着又是一番鼓吹。 “妙,妙不可言!” 薛国观首先想透了其中的门道,不禁抚掌大赞。 从古至今,朝廷制定政策,地方官员行政,都凭的是感觉和经验。 用算数来制定政策,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可以摒弃主观臆断造成的误判,并能够找到问题的根源本质。 因此可以做到有的放矢,得到的效果自然也是最佳, 在场的都是大明精英中的精英,立即明白了这个‘统计学’,也就是‘政治算数’的高明之处。 同时众人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科学! 实事求是,逻辑实证,比任何经验都要来的精准,也更有说服力,简直是绝了! 原本对科学持排斥态度的瞿式耜,此时也不得不叹服,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实在是太科学了! 方以智笑着低声问道:“起田兄,如何?” 瞿式耜道:“此法是否有效,等用过了再说。” 方以智笑了笑,你就继续嘴硬吧! “各位,这次就以科学的方法,弄清楚江南生员的问题所在,然后找出问题本质,推测未来走向,进而找到根治的办法。” 云逍接着又一番详细讲述,等众人都弄透彻了,然后开始分派任务。 第404章 统计学,经邦治世之学! 云逍将十几人,分成若干小组。 让他们分别去往南京六部、国子监、苏州府署等处,通过查阅案卷找数据、实地调查等方法,对江南生员的方方面面,进行全面系统的调查统计。 云逍一再强调,绝不能凭空臆想,或是推测、估算,而是要用实证来说话。 众人都是兴致勃勃,欣然接受分配给各自的任务,然后各自开始行动起来。 就连薛国观、张国维等人,也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参与其中,却被云逍阻止,几人只得悻悻作罢。 “云真人既然已经知晓,江南生员问题带来的巨大祸患,也清楚问题之根源,却为何还要让他们去调查?” 对于云逍的安排,薛国观十分困惑。 云逍反问道:“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从根源上着手。薛阁老仔细想想,导致生员过剩的问题,根源出在哪里?” 薛国观等人仔细想了想,随后神色全都变了。 “江南生员问题的根源,在于科举和选官制度!” “云真人的意思是,要革除科举,革新选官制度?” 薛国观满脸骇然,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育材造士,为国之本。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高度重视官吏选拔和管理。 科举制度起于隋唐,盛于宋,一直持续至今。 要想改变这一制度,谈何容易? 这等于是把一座大厦的根基给挖了重建一样。 别说是云真人,就是皇帝想动科举,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科举就是个雷池,触之即死。 如果真的这么做,自身会身败名裂且不说,还会导致国家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薛阁老误会了,我只是想革新科举和选官制度,却绝对没有想要全盘否定的意思。” 云逍当然没有想过,要把科举一棒子打死。 为国家抡才,科举本身,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出在科举的内容、形式,以及“苦读—应考—入仕”的士人读书做官的模式。 况且云逍现在,也没打算立即向科举动手。 只不过借江南生员的问题,来引起更多有识之士的关注,为以后的改革做准备。 “生员过剩,引发党祸,进而消耗国力,致使大明又亡国之危。” “这一点,我知你知,并对此深信不疑。可皇帝和朝中的大臣们不知道,生员以及士绅们不知道。” “只有让他们亲身参与,切身感受才最为强烈。同时调查出来的数字越详实,也越有说服力。” “如此一来,就能说服更多的人,一起合力推动解决问题。” 云逍当然清楚改革家是个什么下场,他可不想步商鞅、王安石的后尘。 这次在江南,光是一个催缴拖欠钱粮赋税,就让江南士绅们炸毛了。 这要是大张旗鼓地改革科举,要还不跟挖了天下读书人祖坟一样? 因此得徐徐图之。 首先要改变人们的价值观。 然后说服皇帝和朝中大臣,以及地方有识之士,一起来全力推动。 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同时宣传推广科学,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薛国观这才明白云逍的深意,叹道:“云真人老成谋国,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云逍笑了笑,另外还有一层用意,他并没有说,也永远不会说。 "富贵功名"的价值定向,驱使着天下读书人争名夺利。 就拿复社而言,虽然其中不乏真正的正人君子,然其整体的政治活动,几乎多是围绕着权力斗争而展开的。 如陈子龙、夏允彝之流,也都投身其中,却不知道因此给大明带来的危害。 直到明代亡国。再回顾往事,黄宗羲、顾炎武等有识之士这才醒悟,为之扼腕悲叹。 云逍煞费苦心,让夏允彝等人展开调查统计,也是为了扭转他们的价值观。 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学、智慧都消耗在内耗上,岂不可惜? 将他们转化成为大明日不落的助力,这才是最佳的结果。 “云真人所说的政治算数,还不仅对解决江南生员问题有用。” “以后朝廷制定国策,地方官府施政,都可以通过此法,甚至还可以用于考核官员政绩。” “这统计学的作用,绝不亚于水泥、化肥、显微镜,堪称是经邦治世之学!” 张国维连声赞叹,一个统计学,为他施政为官打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 范景文笑道:“也多亏云真人没入朝为官,否则以云真人的才学,把我等衬托成一群庸官、昏官。” 几人一阵笑。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五天后。 各调查小组完成了任务,回来向云逍复命。 “宣德年间,天下生员三万二千余人,而至今,天下生员达到五十八万七千余人,其中浙直生员高达四十六万六千余人,十居其七。” “生员中举的比例,三十有一,举人中进士的比例,二十有一。” 除了生员的数字,还调查有生员目前从事的职业。 “拒查,仕进无门的生员,为谋生计,一成训蒙处馆(教书),半成入幕(师爷),习医、从商近二成,半成弃巾(成为山人或名士),一成包揽词讼(讼师),五成无所事事。” “近三年来,仅苏州一府之地,生员作奸犯科案例达三万八千余例,惩处两千三百余例。” …… 各个小组将调查来的数据,当众予以公布。 众人听了这些数字,无不触目惊心。 早就知道生员数量众多,没想到竟然多到这等地步。 也都知道江南生员祸害乡里,却没有想到,竟然祸害到这等地步。 真无愧于‘江南三大害’之称啊! 这些数字给众人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文字或是语言描述,要来得强烈,让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同时对江南生员的问题,有了更为直观的认知。 瞿式耜心中一阵赞叹。 他在任户科给事中时,常风闻奏事,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此时亲身参与体验‘统计学’,这才意识到,以前自己捕风捉影,是何等的荒谬。 云逍子,堪称是旷世奇才! 第405章 有雷霆风暴,也有润物无声 “接下来,我们就依据调查结果,下面咱们就来推敲推敲,长此以往,生员问题造成的影响。” 云逍将话题引到第二步。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他们以调查到的各项数据展开激烈辩论,最终理出几条结论。 其一,庞大的生员队伍,给朝廷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 朝廷对生员免除徭役,另外还可免除家中两个男丁的徭役。 同时还享受免费住宿与廪食月米一石,其他鱼肉盐醋之类也由官给。 在一些条件优越的府学里,甚至还给每个生员,配备了两名供其驱使的仆役。 除此之外。 生员们无论是在府学中上课、考试,还是考取更高一级的功名,均有各种名目的补贴、赏银可拿。 就连外出会友做文章都有花红,赏银少者一二两,多者可达百两以上。 大明一共有五十多万生员,一年下来,朝廷要背负多大的财政负担? 众人大致的算了一下,估摸在百万两白银以上,至于免除的徭役还不算在内。 众人被这个数字给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现银还不到三百万两。 朝廷对生员的优抚,他们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些都是从太祖开始就有的惯例,早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现在看到如此庞大的数字,再跟大明如今困窘的财政一对比,那可就相当吓人了。 薛国观等人看到众人的神色,都是摇头一笑。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这些士子终日笑傲风月,哪里知道朝廷的艰难? 还是云真人高明啊! 一次调查,就让这些士子们有了一次最直观的感受,根本不用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解释。 生员的第二个问题,腐蚀大明根基。 生员的种种危害,通过调查得来的案件数目,就可见一斑。 长此以往,国家的根基势必会被严重腐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大明这座大厦原本就风雨飘摇,哪里经得住五十万生员这样腐蚀? 其三,人才浪费。 朝廷供养如此庞大的生员队伍,原本应该为国出力。 然而调查的结果显示,有一半的江南生员终日无所事事。 其他的一半,干正事的也不多,反倒是干扰行政、为害地方的居多。 朝廷等于是养了一群大爷,并且还是不干事,专搞事的那种。 得出这些结论,夏允彝等人都沉默了。 前些日子,云逍推动官府催收拖欠钱粮,针对生员、士绅进行严酷打压,甚至杀了人。 他们心里都是颇有微词……不,怨气满腹。 现在看来,云逍的做法不仅不是过了,反倒是太轻了。 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 云逍这才说道:“还有最为重要的一条,你们没有说到。” 众人一阵冥思苦想,却想不出那是什么。 陈子龙道:“草民鲁钝,请云真人明示!” 云逍道:“复社的事情,你们应当十分清楚。” 陈子龙、夏允彝等人神色一变。 莫非云真人这是要……清算旧账? “复社广招门徒,每逢乡试、会试,凡是二张看中了门徒,他们都会通过种种形式予以举荐。但凡是二张举荐,基本都会被录取,‘十不失一’。” “因此江南生员、举子,以拜入张溥门下,加入复社为荣。我说的可对?” 陈子龙面露羞愧之色,“确有此事。” 云逍没有继续纠缠复社的问题,又问:“据我所知,直浙之地,各种文社不下三百个,可有此事?” 陈子龙老老实实地答道:“正是。” “这些文社,果真是以文会友?” “或者是跟复社一样,以文社为名,行结党营私之实,为自己谋取前程?” 云逍的话,让陈子龙、夏允彝无言以对。 如今的文社,谁还真的去谈论诗文? 除了议论国事,针砭时弊,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科场、仕途上相互援应。 一些志趣相投、命运与共的举子,除了在举业文章上共同切磋,“厚自濯磨”,还自发地用以文会友的形式结成联盟,共图举业。 这才是结社的目的。 云逍拍了拍椅子扶手,叹道:“这就是党争的祸源!” 陈子龙、夏允彝等人无不骇然变色。 党争之惨烈,对国家危害之大,他们当然很清楚。 却怎么也无法把结社,跟党争联系在一起。 然而仔细想想,云逍说的分毫不差。 众多生员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参与激烈的科场角逐。 在这种角逐中,个人的力量变得极其渺小。 因此,士子们开始寻求靠山(组织),从一开始就踏上了互相依傍、党同伐异的党争之路。 只是多数文社成员,包括陈子龙、夏允彝这样的文社领袖们,并未自觉而已。 此时若不是云逍提醒,他们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恶果? 云逍看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党争,乃亡国祸源,如今的大明,再也经不起内耗了啊!” 众人都是一震。 黄宗羲道:“云真人取缔东林书院、复社,莫非就是为了消除党争之源?” 云逍答道:“取缔东林书院、复社,主要原因是他们参与谋害先帝和今上,消除党争,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还有一句他没说。 不消灭东林党和复社,大明很快就会被他们折腾到亡国。 夏允彝满脸羞愧,站起身躬身说道:“草民回去后,就立即解散几社,从此再也不做结社之事。” 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声称退出文社。 云逍摆摆手:“结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结社的目的若是为了自己谋取私利,党同伐异,那就万万要不得。” 薛国观与范景文相视一笑。 江南结社成风的问题,看来也不再为患了。 云真人有雷霆风暴,也有润物无声,这手段简直是绝了。奇快妏敩 瞿式耜心中一叹:看来以前还是错怪云逍子了! 东林书院、复社被取缔,大批东林党人、复社成员下狱。 瞿式耜这个东林党人,也因受牵连而被罢官。 因此他将云逍视作是魏忠贤一类人。 此时才明白,云逍并非是针对东林党,而是为了消除党争。 “云逍子,才是真正的一心谋国,我的心胸还是太狭窄了啊!” 不知不觉中,瞿式耜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407章 她为一个道士紧张? 接下来,云逍趁热打铁,开始传经布道……传科学之经,布科学之道。 这次的听众,除了夏允彝、陈子龙等人,还有那些守在园林门口想要拜师的读书人。 不论他们是真拜师,还是假拜师,云逍都是来者不拒。 毕竟多忽悠……教育一个,也就多出一份力量。 刚开始来的有百余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竟然来了七百多人。 云逍正要大力推行科学,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只是周氏园林无法容纳这么多人,只得将地点转移到虎丘塔前。 这里经常举行文会,场面足够大,虎丘塔前的空旷场地,容纳千人都不成问题。 云岩寺的和尚,显然是不大高兴。 一个道士,跑到佛门的地盘来讲道,这样礼貌吗? 可想到云逍的身份,云岩寺的和尚不满归不满,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反倒殷勤伺候。 唯恐惹怒了那个煞星,直接封了云岩寺事小,引发朝廷对整个佛门的打压,那云岩寺可就成佛门的千古罪人了。 云逍这次主要向众人灌输科学精神,以及科学的分类、科学研究的原则等宏观上的东西。 要是详细讲,没有个三五年的工夫,都没办法讲清。 况且饭要一口口吃,讲的太深了,没几个人能理解,反倒适得其反。 短短数天的培训,取得的效果是杠杠的,为众人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临终,云逍为每人发放了一本徐光启的《几何原本》。 没错,《几何原本》的原作者是徐光启。 所谓的欧几里得撰、利玛窦译、徐光启笔授……纯属扯淡。 (有兴趣的可以去网上搜一搜,证据很多,这里就不水字数了) 几何学是科学的基础。 云逍之所以推荐《几何原本》,不只是为了推广几何学,而是要给众人灌输推演逻辑思维。 儒家重归纳,却忽视推演。 因此九州文明最缺乏的就是推演,而这又是近代科学必不可少的。 最后,云逍在短期科学培训班闭幕会上,做了总结性发言。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大明,还有广阔的天地,还有浩瀚的汪洋,等着我们去开拓。” “这个世界,还有无穷无尽的奥秘,等着我们去发现、研究。” “诸位,崭新的世界,大门已经打开。我大明男儿,与其坐在那里空谈,为何不去这新的世界中去闯一闯?” 这一刻,云真人再次被元首附体。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第一期科学培训班落下帷幕。 薛国观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写成奏章,王承恩、范景文、张国维等人联名附议,然后送往京城。 …… 皇宫,慈宁宫。 今天是刘太妃的生辰。 崇祯特意带着后妃前来为她祝寿,懿安皇后张嫣也来了。 这位刘太妃,是万历皇帝的嫔妃刘氏。 朱由校继位后,刘氏被尊为宣懿太妃,居住在慈宁宫,掌管皇太后印玺。 刘太妃是个信道的人,性格宽厚,与世无争,清静无为,在朝廷和宫中素有威望。 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在挑选王妃时,受到百般刁难。 最后在刘太妃的坚持下,才选中了现在的周皇后。 崇祯继兄位当皇帝,其中也有刘太妃的功劳。 因此崇祯和周皇后十分敬重刘太妃,待其如祖母。 以往哪怕是宫中用度再紧张,崇祯每年都会挤出银子,给刘太妃过寿。 今年崇祯有了银子,腰杆也直了,因此特意为刘太妃好好地操办了一回。 崇祯是个十分重亲情的人,这次又全都是一家人,因此宴会气氛十分融洽。 刘太妃喝了一口五味子渴水(一种饮料),向崇祯叹道:“也是难为皇帝了,宫中用度那么紧张,竟然还为我这老婆子大操大办,可万万不要有下次了。” 坐在刘太妃身边伺候的张嫣笑道:“太妃娘娘,你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如今陛下可是有银子了,阔绰着呢!” 众多后妃忍不住一阵笑。 刘太妃诧异地问是怎么回事。 “咱们大明,如今出了一位谪仙,不光是内帑、国库充裕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很快也会有好日子过了。” 张嫣如数家珍,将种种云逍的事迹道来。 “咱大明还有这样的神仙人物?”奇快妏敩 刘太妃顿时来了精神,“哪天让云真人进宫一趟,讲一讲道经,让本宫也沾沾仙气。” 提到入宫讲道经,张嫣不由得一阵紧张,俏脸开始发烫。 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一辈子都难以磨灭。 崇祯满口答应:“云真人此人在江南操劳国事,等过一时回京后,再请他入宫为太妃讲经。” 正说话时。 贴身内侍匆匆前来,呈给崇祯一道奏疏。 这种场合,寻常的奏章肯定是不会往这里送的,除非是两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八百里加急。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来自江南的紧急奏疏。 崇祯接过奏疏,当场仔细阅读起来。 众人见他如此郑重,都不敢出声惊扰到他,宫殿内一片寂静。 这份奏疏极长。 崇祯看了几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单是催缴历年来拖欠的钱粮这一项,就有千万石粮米,叔……云真人这次,又立下大功了啊!” 后妃们听了,无不动容。 大明的后妃都是自民间选秀入宫的,因此都是知道民间疾苦的。 千万石粮米意味着什么,她们当然清楚。 意味着不再为辽东的钱粮发愁。 也意味着,北方遭灾的地方,有了粮食赈济灾民,西北的民乱也不会愈演愈烈。 张嫣正拿着一个玉皇李准备剥皮,听到崇祯的话,眼眸中闪过一抹异彩。 云逍子,真是大明的福星啊! 谁知崇祯看着看着,脸色阴沉似水,最后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江南士绅,着实该杀!” 牵扯到政务,其他人都不敢多问。 也只有张嫣无所顾忌,紧张地问道:“云逍子出事了?” 一旁的刘太妃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异色。 她怎么会如此紧张一个道士? 难道有什么隐情? 第408章 生米做成熟饭,叔父哪里逃! “江南士绅为了抗粮,竟然联起手来哄抬粮价,江南的粮价竟然高达十两银子一石,简直是丧心病狂!” “还不仅如此!” “他们还大肆攻讦云逍子,甚至编出童谣在各地传唱,文人编排出戏文堂而皇之地上演。” 崇祯恨声说道。 “那云逍子岂不是声誉受损?那该如何是好?” 张嫣由于过于紧张,手中的玉皇李被捏破,汁水流了满手都是,她却浑然不觉。 刘太妃心中笃定,其中定有奸……不,隐情! “云逍子本是超然于世外的方外之人,为了大明江山社稷,这才涉足凡尘俗务。” “没想到竟然遭此污蔑,朕心难安啊!” 崇祯一声长叹,满心愧疚。 周皇后提醒道:“陛下不是还没有看完奏疏吗?” 崇祯哑然失笑,随即继续往后看下去。 看了一会儿,崇祯眉头舒展开来,一阵大笑。 刘太妃好奇地说道:“江南士绅可不好惹,天下人的嘴巴都掌握在他们手里面呢,粮价的事情,还有那些流言蜚语,云逍子又是怎么化解的?” 众后妃全都好奇地看向崇祯。 “云逍子神机妙算,早就料定士绅会哄抬粮价,因此提前从湖广调集百万石粮米。” “士绅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些黑心的商贾,由于亏损过大,被逼的投江自尽!” 崇祯一阵大笑,心情无比畅快。 刘太妃赞道:“这个云逍子,该不会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转世的吧?” 张嫣问道:“那些流言蜚语呢?” “云逍子在苏州公开传经布道,拿出几样东西,然后推出科学,不光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所有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 崇祯笑着将奏折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化肥、显微镜、热气球、科学……后妃们就跟听天书一样。 刘太妃又是一阵惊叹:“能让粮食产量倍增的化肥,能治疟疾和大肚子病的显微镜,能飞上天的热气球……这云逍子,还真的是神仙呢!” 张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满手都是汁水,忙让人拿水来净手。 崇祯继续往下看奏章,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奏章后面所说的内容才是重中之重,正是关于江南生员问题的讨论,以及革新科举的建议。 关系到为国抡才、选拔官吏的大事,由不得崇祯不重视。 崇祯当即让太监传内阁入宫,坐了一会儿后,就匆匆离开慈宁宫。 后妃们也跟着纷纷离开。 张嫣正要告辞的时候,却被刘太妃留下。 文华殿。 崇祯将奏章让阁臣们传阅。 阁臣们看了奏章的内容,这才知道崇祯紧急传他们入宫的用意,全都神色凝重,一时却无人敢开口。 大明的科举制度,是太祖亲自定下的,又是关系重大,哪个敢随便乱说话? 崇祯开口打破了沉默:“薛国观、范景文等人陈奏之事,众卿以为如何?” 礼部尚书孔贞运率先开口:“臣以为,此事绝不可行!” 孔贞运是孔子第六十二代孙,原任吏部左侍郎,年初温体仁入阁当了首辅之后,他顶替了礼部尚书的空缺。 此人极有才干,政绩卓著,在任南京礼部侍郎时,为正民风,禁游女、毁淫祠,使南京靡丽之风为之一变。 礼部就是管科举的,他这个礼部尚书不开口,肯定是不行了。 孔贞运能力、品性、忠心都没问题,可就是太迂腐,并且还固执的要命。 革新科举这种触及祖制的事情,他当然要极力反对。 随后孔贞运慷慨陈词,从祖制说到革新科举带来的种种后患。 总之就是一句话,动了科举,大明就完了。 温体仁看了一眼崇祯,知道是该自己表演的时候了。 “薛国观等陈奏的生员问题,根源就是科举,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大宗伯以为,不改科举,又该如何解决江南,不,大明五十万生员问题?” “革新科举制度会不会动摇国本,暂且不知道。任由这样下去,大明的根基都要被毁之殆尽了啊!” 这封奏疏看似是薛国观等人递上来的,可谁都清楚幕后的人是谁。 首辅大人如今就抱着一个信念,凡是云真人说的,就一定没错,凡是云真人推动的事情,那就倾尽全力去支持。 准没错! 阁臣们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崇祯靠在龙椅上,闭着眼睛,看似在思索,脑海中却浮现出一棵歪脖子树,脑海中回荡着一首悲怆、凄凉的诗句: “景阳宫里悲凉事,何得如梦到今生? 君王社稷终今是,堕日煤山映血红。” 他的心立即变得坚定了起来,睁开眼睛,沉声说道:“不必再议了!” 阁臣们忙缄口不语。 “云逍子又如何不知道,革新科举,会招致非议?甚至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为了江山社稷,他却不顾自身名利,依然提出此事。” “这大明江山,是朕的!一个方外之人尚且不不惜身,朕又怎能退缩不前?” “科举,到了非革新不可的地步!不革新,大明就会亡国!” 一番话,让阁臣们无不骇然。 如孔贞运这种反对最为激烈的阁臣,也不得不打消念头。 崇祯接着说道:“至于如何革新,需要等云逍子回京之后详细商议,拿出一个稳妥的章程出来。” 温体仁奏道:“忠烈祠已经竣工,落成大典在即,另外兵政改革等事务,都需要得到云真人首肯。还请陛下及早传旨,让云真人早日返京。” 倒不是首辅大人想云真人了。 而是他不得不警惕,薛国观这才到江南几天,竟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要是在云真人身边待时间长了,自己的首辅位置还怎么稳的了? 崇祯想了想,说道:“等江南的事情告一段落,再让他返京吧!” 散了朝议。 崇祯跟袁贵妃微服出宫,直奔吕祖宫而去。奇快妏敩 前几天,崇祯微服出宫体察民情的时候,‘巧遇’一个名为云昊的商人。 一番交谈下来,两个‘云昊’相互引为知己。 今天崇祯出宫,就是打算生米做成熟饭……与同名同姓的云昊,义结金兰! 这下子,‘叔父’想跑也跑不脱了! 第409章 银行?那还不是钱庄 苏州,周氏园林。 江南士绅、富商喜欢建园林,苏州作为大明首富之地,私家园林更是不计其数。 周氏园林,本是众多园林中很不起眼的一座。 然而如今这座园林,却成了苏州城乃至整个浙直地区,最让人瞩目的地方,宛如京城的皇宫。 此时,在园林外,有着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园林大门口。 这些日子,江南的士绅、富商们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云逍子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 从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要是得罪了他,那么恭喜你……他绝对会十倍地报复回来。 看看保国公朱国弼的下场就知道了。 之前江南士绅、富商们,又是哄抬粮价,又是舆论攻击。 如果以为他在金泾湖当众斥骂几句,就会从此罢休,那未免就太天真了。 士绅、富商们现在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打不过,那就投降。 因此才有了媚香楼李贞丽主动登门,提出重启花魁选拔的事情。 好消息是,云逍子同意了。 不过富绅们都不敢大意,时刻盯着云逍子的下一步动向。 谁知这些天,他除了跟读书人们宣讲他的科学,并无其他任何异动。. 这就让富绅们有些着慌了。 今天无锡华氏的华允诚前来园林求见,云逍子竟然破例接见。 富绅们自然是要高度关注。 富绅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外面高度紧张,在园林花厅中的华允诚,却是如坐针毡。 其实在粮价风波结束之后,华允诚就曾试图登门拜访云逍,表示想要参股投资水泥厂和钱庄,以此来示好。 谁知被云逍拒绝。 这次前来周氏园林,华允诚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谁知却被获准。 只是让华允诚所料不及的是,他在花厅等了半个时辰,依然不见云逍露面。 华允诚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这一次,华家怕是少不了要挨上一刀,甚至要被云逍子从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华允诚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想到整个华家的命运,他又不不得留了下来。 伸头是一刀,顶多是被刮一层肉。 缩头也是一刀,不过这一刀肯定会更狠,说不定把整个华家都给刮没了。 早知如此,当初云逍子初到江南,拉富绅们入股做生意,那时候答应了该有多好? 没答应也没关系,可千不该万不该,华家竟然跟王时敏他们掺和到一起。 华允诚一时心乱如麻。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云逍绝没有故意怠慢他的意思。 之所以没来露面,是因为云真人,病了。 昨天下午开始,云逍就不停地喷嚏。 当时他以为是有人在背后咒骂自己……身在京城的某个皇帝表示,绝对不是他。 昨天晚上,云逍在董小宛那里就寝。 早上起来的时候开始流鼻涕,原本不是什么大毛病,于是华允诚求见的时候,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谁知在换衣服的时候,柳如是见他病了,就开始数落董小宛,说她晚上不知道节制。 于是乎,云真人来了火气,狠狠地惩罚了她一顿……咳咳,都知道的,云真人的时间有点长,这才给耽搁了。 云逍神清气爽地走进花厅。 华允诚忙起身见礼,“草民见过督宪大人!” “不必客气,请坐,让华大人久等了。” 华允诚曾经当过兵部员外郎,因此云逍才称之为‘大人’。 不咸不淡地寒暄了几句。 云逍看着这位华太师的孙子,心中不由得突发奇想。 不知道眼前这位的老爹,是那对骨骼特异的低能兄弟中的哪一位,华文还是华武? 华允诚被看得头皮发麻,一阵心惊胆战。 云逍定了定神,开口问道:“贫道听说,上次江南粮价大起大落,让华家受损不小?” 果然兴师问罪来了……华允诚心头突突直跳,后心窜起一股寒意,赶忙站起身来,“草民此次前来,正是向督宪大人请罪的!” “华家迷途知返,贫道自然不会再追究什么,不必担心什么。” 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对无锡华家,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 第410章 花钱消灾?不,摇钱树! “关于这家银行的一些构想,贫道专门写了一个章程,你可以先拿回去琢磨琢磨,然后再决定投多少银子进去。” 云逍叫了一声秘书,去书房取资料。 这才想起秘书还躺在床上,只得自己起身去了书房一趟,取来厚厚的一沓文书。 这是云逍草拟的一份银行章程。 华允诚接过资料,却没有去翻看。 这东西还用去看吗? 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华允诚直接说道:“华家打算投三十万两银子进去,督宪大人觉得可否?” 云逍笑了笑,指了指他手中的资料,“你先别急着做决定,看看这个再说。” 华允诚陪着笑说道:“这个草民回去后再细看,不论如何,这三十万两银子是一定要投的。” 华家曾经也是富甲天下,名下开了多家钱庄,他还有不清楚的? 改了个名叫做银行,它还不是钱庄? 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再说了。 这三十万两银子,算是赎罪银,孝敬云逍子的。 根本就没指望赚钱,还用看吗? “三十万两,容贫道想想!” 云逍眉头一皱,开始思索起来。 华允诚心中一沉。 三十万两,还嫌少?! 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该不会跟徽商吴养春那样,非要把华家弄得倾家荡产才甘心吧? 如今的华家,可不比华太师那时候了。 那时毕竟朝中有人照应着,没人敢动华家。 可如今却不同了。 华家没有人在朝中为官,以前的关系也就不大好使了。 这也是华家这些年每况日下的原因。 云逍子如今是不折不扣的东南之王,他要是真的想吞了华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是华家伙同其他将你富绅,主动招惹云逍子的。 云逍停止了思索,开口说道:“三十万两银子,贫道只能算你半成股,你看如何?” 三十万两,的确是一笔大数目。 可他要办的是银行,并且还打算办成整个大明最大的银行。 三十万两银子,给华家半成股,已经算是相当优厚的了。 华允诚连忙说道:“半成股,足够多了,多谢云真人厚爱。” 在江南,三十万两银子足够办一家规模大一点的钱庄了。 以华家在江南的声誉,肯定不少赚钱。 此时居然只算办成股,吃相不免有些难看。 不过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反正是花钱消灾,半成就半成,总比把整个华家都给搭进去要好得多。 “华大人回去后,找一些打理钱庄的管事,仔细琢磨琢磨。” “过些日子,贫道会从京里调人过来,跟华家的人一起筹办银行。” 云逍见华允诚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又是一番叮嘱。 其实早在水泥股份拍卖会之后,就寻思着要办银行了。 不然几百万两银子放在那儿长霉,不免太可惜。 因此他早就在京里物色合适的人选。 这样的人才可不怎么好找,也多亏查抄了晋商。 晋商的票号,在大明可是相当有名,并且已经有了银行的雏形。 晋商被查抄之后,票号的掌柜也全都被云逍给接收了。 这些人只需要稍加培训,就可以充当银行的管理人才。 “谨遵督宪大人安排!” 华允诚连忙应承下来,然后起身告辞。 出了周氏园林,华允诚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守在园林门口的富绅们,纷纷上前来打探消息。 听说华家花了三十万两,投资云逍子开办的钱庄,仅得到半成股。 富绅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云逍子,好大的胃口!” “那是三十万两啊,足以开一家大钱庄了!” “难怪他之前对江南士绅和富商下死手,原来是冲着银子而来的。” …… 华允诚的心头一阵阵抽搐。 一名士绅安慰道:“汝立兄,花三十万两,替华家度过这一劫,并且还攀上云逍子这棵大树,不亏!” 华允诚想想也是。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云逍子的合伙人。 有了这样的一座大靠山,至少华家可以少很多麻烦。 华允诚来到码头,上了华家的船。 一名管事迎了上来,问道:“东家,如何?” 这管事姓何,是华家的老人了,帮华家打理商议三十多年,很是精明能干。 “三十万两银子,换了钱庄半成股。” 华允诚摇头苦笑,然后将银行的资料交给何管事,让他好生琢磨。 开船后,华允诚越想越是郁闷,于是叫来随行的一名美妾。 男人烦躁的时候要干什么事情,男人都懂。 在美妾的帮助下,华允诚好不容易有了感觉。 正欲一展雄风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东家,喜事,大喜事!” 华允诚险些被闪了腰,可听到是何管事的声音,又听说有喜事,瞬时满腔怒火化作乌有。 美妾慌忙帮他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一见到华允诚,何管事就喜哄哄地说道:“东家,大喜啊,华家大喜,小人为你道喜了!” 华允诚一阵诧异,问道:“喜从何来?” 何管事扬起手中的文书,“华家这次就要飞黄腾达了,不出五年,华家必定会重现老太师当年辉煌,不,要远远超过当年!” 华允诚愣了一下,随即不悦地说道:“何管事,我一直对你敬重有加,你又何必如此嘲讽于我?” 何管事急道:“东家,你根本没弄明白,云逍子办的这个银行,它根本就不是什么钱庄,而是造银子的摇钱树啊!” 华允诚满脸不可置信。 “东家,你且听我为你细说。” 何管事翻着文书,向华允诚细细解说起来。 “东家应当明白,钱庄这种买卖,就是想法设法让人家的银子拿来,替咱们赚钱。” “能吸揽的银子越多,可以往出放的银子也就越多,钱庄也就赚的越多。” “你瞅瞅这银行的章程!” “以后整个浙直的官府银钱调度,乃至百姓向官府缴纳的钱粮,官府向官员、差役发放的俸禄,全部折算成银子,全部通过银行来存储、发放。” “东家你想想,单凭这一项,银行能吸揽多少银子?然后再拿这些银子进行周转,放给商贾收取利息,这又能赚多少银子?” 听到这里,华允诚‘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第411章 投银子买摇钱树 南直隶和浙江,是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 官府每年的银钱调度,这是多大的一笔数目? 再加上百姓向官府缴纳的钱粮,以及官府向官员、差役发放的俸禄,全都折算成银子,向银行缴纳或是由银行发放。 并且发放的不是现银,而是类似银票的银券。 银行从中运作,就可以将这些银子,当做自己的钱来操作,向商贾放贷,从中赚取利息。 想透其中的关节,华允诚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心头一阵狂跳。 淡定,一定要淡定! 华允诚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兴奋与震惊,来回踱步,认真思索起来。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官府又如何能答应钱庄,不,将银钱交由银行打理?” 何管事笑道:“东家,你也是糊涂了,云逍子现在是什么身份?” 华允诚一愣,随即拍了拍脑门,哑然失笑。 自己也是昏了头! 云逍子就是东南王,他一句话,浙直各地官府敢不听他的? 况且这么做,对于官府而言也是好处多多,又何乐而不为? 何管事继续说道:“刚才说的这些,还只是钱庄最常用手段,这银行,还有更高明的赚钱手段呢!” 华允诚:“还有?!” “比如,官府、商贾存储银子在银行,不仅不收取费用,反倒还要向他们支付一定的利息。” “单是这一项,不论是官府,还是商贾,哪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 “东家你想一想,如此一来,银行能吸揽多少银子?” 何管事又是一番点拨。 华允诚想了想,神色又是一变。 要知道,这年头存钱到钱庄里,存户是要缴纳费用的。 通常只有异地经常的商人,由于携带大量的现银极为不便,这才把现银放进钱庄,然后异地取银。 这也是钱庄赚钱的主要手段之一。 不过弊端也是十分明显,要花钱买服务! 除了不得已,哪个商贾,又愿意把银子放到钱庄里? 至于平头百姓,就更不会花这个冤枉钱,甚至不会跟钱庄打交道。 那些有钱的官绅之家,通常都是把银子熔炼成银冬瓜,放在地窖里。 如今把银子存到银行里,不仅不用交费用,反倒还给利息。 看似银行少了一笔收入。 可如此一来,将会吸引无数商人和百姓,将银子存入银行当中。 毕竟把大笔的银子放到家里,安全就是一个大问题。 放到银行里吃利息,钱生钱,他难道就不香吗? 银行因此能够吸揽海量的银子,再放贷出去,存钱和贷款的利息差能赚多少银子? 支付给存户的那点利息,又算什么? 华允诚叹道:“云逍子,这是要把天底下的银子,全都吸纳到他的手里啊!” “东家,你仔细算一算,一年下来,银行能赚多少银子?” “等银行开遍大明各地,就等于拿整个大明的银子,来替自己赚钱,这每年要赚多少银子?” “你三十万两银子买半成股,哪里是亏了?以后华家的荣华富贵,可是全靠这个了啊!” 何管事连连向华允诚道喜。 “云逍子竟然不是想要搜刮华家的银子,反倒是要给华家天大的好处?!” 华允诚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是飘的。 “东家,小人不得不说你几句。” “人家云逍子是何等人物?小人听说,他光是一个水泥股份,就赚了好几百万两银子,这赚银子的手段,跟点石成金没什么分别。” “再说了,人家又是什么身份?他要想谋夺华家的家产,还需要用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 何管事又是一番劝导。 华允诚一声赞叹:“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云逍子这心胸之广,格局之大,让人惭愧万分!” 何管事满脸敬服,连连叹道:“钱庄变银行,看似只是换了个名字,却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云逍子若是投身商道,陶朱公、沈万三都得拜他为师。” “看我这猪脑子!” 华允诚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云逍子问我投多少银子,我竟怀疑他想盘剥华家,扣扣索索的投了三十万两,我真是蠢不可及!” 第412章 办银行?先问咱们答不答应! 银行还处于筹建阶段,甚至连名字都还没取,就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 此时大明的金融业已经初具雏形。 六大行业,盐、当、米、木材、药材和花布,其中的‘当’,不只是指典当行业,还包括钱庄。 此时除了当铺、银号等具有一定金融性质的商铺,甚至还有专门从事营汇兑业务的票号。 规模比较大的几家,开遍全国各省。 云逍即将开办银行的消息一传开,首先坐不住的就是这些钱庄。 这一日,江南五大钱庄的主事人齐聚得月楼,商议应对之策。 “云逍子的手未免也太长了,竟然把手伸到咱们碗里面来抢食了。” “存银子不光不交钱,还要支付利息,这样一来,天底下的银子,不全都被吸到云逍子那里去了?” “为了揽存,他竟然连钱庄的行规都不讲了,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咱们了啊!” …… 五大钱庄的人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云逍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手中有权且不说,他身后还站着皇帝,靠山比谁都大。 论资本,他的银子又比谁都多。 银行的运作模式,又远比钱庄高明。 这还怎么跟人家斗? 等银行真的办起来,天底下的钱庄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几人正忧心忡忡之际,当中一人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有人问道:“于大掌柜的,你何故发笑?” 这人是‘通海银铺’的大掌柜,名为于东波。 通海银铺是直、浙、闽三地最大的一家钱庄。 幕后的东家,来头可是非同小可,正是以海外贸易为主,十三家士绅豪族、巨富组成的庞大利益集团。 通海银铺的分号遍及整个东南地区,可谓是财大气粗,根深叶茂。 于东波笑道:“各位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云逍子那个劳什子银行,肯定是办不成,你们这时候担心个什么?” “于大掌柜,此话怎讲?” 其他四家钱庄的掌柜无不精神大振。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云逍子弄出来的这个银行的章程,发现了几个致命的弱点。” “由此我断定,所谓的银行,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或者直接就是云逍子,拿来圈钱的由头。” 于东波语气笃定,自信满满。 一名掌柜催促道:“于大掌柜,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点给咱们几个说说。” “其一,官府银钱调度、官吏薪俸发放,以及百姓缴纳赋税,全都经过银行,光是这一条,就不可能行得通。” 于东波竖起一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 见其他人依然不解,于东波提醒道:“你们仔细想想,要是真的这么弄,官府从上到下的官吏会答应?” 其他四家钱庄掌柜仔细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 一人朝于东波竖起大拇指,大笑道:“还是于大掌柜看得透彻,云逍子要是真的这么搞,银钱往来就没了火耗,官吏们上哪儿捞银子去?” 其他人跟着一阵笑,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所谓火耗,又称“耗羡”、“羡余”,是正税之外无定例可循的附加税,也是朝廷默许州县官在收税时加征银两。 地方各州县在收完赋税后,要把老百姓上交的碎银子,熔炼后再铸成银锭。 由于老百姓的的碎银子纯度质量不一,在熔炼铸锭的过程中会出现损耗。 因此,地方州县在收税的时就会以“火耗”为由,多向老百姓收一些赋税。 由于大明官吏的薪俸低的可怜,地方官员靠这点俸禄,生活难以维计。 于是就靠盘剥百姓来大发横财,其中加收火耗,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笔收入来源。 朝廷虽然很清楚这些,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吃苦的老百姓。 要是百姓缴纳赋税银子,直接通过银行,官府也就没了借口收取火耗银子,彻底失去了这笔来源。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云逍子这一手,等于是断了所有地方官吏、差役的收入来源。 他们还有不跟他拼命的道理? 好吧,你云逍子是浙直总督,手中有权,不敢明着跟你斗。 可朝廷的各项政令,总要通过地方官吏来实施吧? 斗不过你,我消极怠工总行吧? 你总不能拿着刀子,逼着人给你干活吧? 于东波得意地一笑,接着又竖起两根手指:“其二,就是银行以银券来支付。所谓的银券,不就是宝钞吗?咱大明的商贾、百姓又不是傻子,谁还会信这个?” 其他四家掌柜又是一阵大笑。 宝钞,完全是大明的一个笑话。 金融就是大明软肋,说句丢人的话,与蒙元相比都差远了。. 说起来,这都是老朱造的孽。 洪武年间,有老朱镇着,宝钞的问题还不大。 等到了永乐年间,朱老四开启了疯狂印钞模式。 于是乎,宝钞的价值也就跟着一泻千里。 洪武末年的时候,一贯宝钞能兑换五百文铜钱。 到了朱老四上台,一贯宝钞变成了一百文。 等到了永乐末年,变成了十文钱。 大明军神去了一趟土木堡之后,宝钞完全变成了废纸,一百贯宝钞连一文铜钱都不值。 那时候把宝钞丢在大街上,百姓都懒得去理睬,拿回去擦屁股都嫌硬。 大明也正是因为宝钞,导致国家信用破产,没有商人愿意借钱给朝廷。 云逍子日鬼弄棒槌,居然把老百姓当成是傻子,打算用纸钞来糊弄人。 岂不是个笑话? 于东波举起三根手指,面露傲意,冷笑道:“还有这第三条,云逍子要是想断咱们的财路,先要问咱们答不答应!” “于大掌柜的这话说的没毛病!” “咱们三江源银号,后面可是盐商,云逍子敢断咱财路,咱就敢让大明所有人都吃不上盐!” “我们信昌号可是皇店,宫里面有人的!” “咱们只要联起手来,朝廷都得往后退,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云逍子,休想插手钱庄这一行!” …… 于东波摆摆手,说道:“我们通海号后面的人发话了,先不用去搭理云逍子,让他先蹦跶去,等事情闹大了,看他怎么收场。” 几人纷纷称善。 第413章 与民争利? 云逍筹办银行的事情,可不光是钱庄坐不住。 薛国观这个内阁大臣,以及张国维这个应天巡抚,同样也坐不住了。 云逍要办钱庄的想法,张国维当然还记得,当时他还提出,到时候要官府配合。 可万万没有想到,云真人办的这个,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钱庄啊! 二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约着王承恩、范景文这两个‘同志’,来到周氏园林见云逍。 “银行的事情,在坊间议论纷纷。” “云真人办的这个银行,果真是如传闻中的那样?” 张国维身为应天巡抚,自然是最为紧张,迫不及待地向云逍询问。 “坊间议论?” 云逍哂然一笑,“是不是说贫道想银子想疯了,变着法子捞银子,又或者说是贫道仗着权势,与民争利?” 张国维讪讪一笑。 坊间流言,还真是这么说的。 王承恩道:“云真人办银行,那自然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也是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 咱能不无脑吹吗……薛国观等人心中一阵腹诽。 云真人为国为民,凭本事赚银子,这自然是无可厚非。 可银行的事情,牵连实在是太大了,弄不好会搞出大风波,最终不仅于国家无益,老百姓也会跟着遭殃的啊! 云逍朝王承恩点了点头,“不错,贫道办的这个银行,还真是为了朝廷和百姓。甚至说,关系到大明富国强民,甚至是千秋大业,也不为过!” 薛国观等人都是一震。 云真人说的这么重要,那肯定是真的。 可怎么都看不出来,钱庄会重要到这种地步啊! 王承恩一阵得意。 怎么样,咱家说的不错吧? 可云真人的银行,真的有这么重要? “那今天就说说金融的事情,老王把贫道说的整理一下,让陛下也了解一下。” 金融对国家经济至关重要,云逍觉得有必要给崇祯和大臣们上一课。 薛国观等人打起精神。 云逍也叫来秘书,现场做好记录。 “银行能够给大明带来诸多好处!” 云逍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开讲:“首先,银行能够促进商业的繁荣。” 云逍所谓的银券,其实就是纸币。 只不过为了避开宝钞这个雷,才特意换了个名字。 他开办银行,首要目的就是为了推行纸币,最终取代金、银、铜币。 单从货币这一点来说,就对大明的经济有着无与伦比的重要性。 后世的古装剧中,经常可以看到,剧中人拿铜钱或银子在店铺买东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方便快捷,爽利的很。 豪横一点的,直接‘啪’的一声,一沓银票打脸。 事实是,这样的剧情全特么的是扯淡。 不论是大明,还是其他朝代,市面上流通的铜钱,不管新旧、面值,还是轻重、大小都不一样。 这就导致钱币的实际价值,与面值完全不相符。 你拿十文旧铜钱,或者是小铜钱,有可能只能买到五文钱的东西。 铜钱还要稍好一些,银子则是更为复杂。 由于各地铸造的银锭,含银量各有不同,因此跨地交易必须重新换算。 这样的货币体系,不仅给商业发展造成掣肘,还会给造假者留出了巨大的操作空间。 有了纸币,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以纸币作为统一的交易货币,不仅方便携带,铜钱、银子的种种弊端,也全都可以被解决。 “前宋正是因为交子的出现,商人们交易时便不再使用沉重的银子和铜钱,这才有了空前的繁荣。” 张国维是个懂经济的人,看得比其他人还要透彻一些。 当然了,他也清楚纸币带来的危害,就要提出质疑。 云逍摆摆手:“你的顾虑,贫道自然清楚,且听贫道一项一项说完,再来为你解答。” 张国维不再发问,耐心地听下去。。 “其二,可以将天下闲散的银子,全都汇聚到一起。” “贫道以前说过,银子只有流通起来,才能算作是钱,而埋在地窖里,跟石头和泥巴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番话,让薛国观等人连连点头。 大明原本是极度缺银国。 自隆庆、万历以来,通过南方海外走私贸易,使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银,全都流通到了大明。 于是白银取代铜钱,成为主要货币。 如今大明民间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些有钱人,尤其是那些当官的,通常是把银子藏起来,全都变成了死钱。 如今银行通过支付利息的方式,吸引民间的白银,然后再放贷出去。 如此一来,死钱也就变成了活钱,因此会带来巨大的经济推动力。 范景文赞叹道:“这银行一出,就能把一潭死水搅成活水,妙啊!” 薛国观点点头,“如此一来,朝廷的赋税也就可以多了起来,国库也就不会再那么困窘了。” 云逍接着说道:“银行的第三点好处,解决‘火耗’这一顽疾!” 地方官员以火耗为名,大肆盘剥百姓。 百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一旦对他们的剥削超出承受极限,那他们也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 可百姓缴纳赋税,就要产生火耗,朝廷即使想禁,也无从禁起。 从银行缴纳,就完全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 薛国观连连点头:“光是火耗这一项,就能让天下百姓的负担减轻一大截,银行,的确是可以造福百姓。” 云逍笑道:“造福百姓的可不只有火耗这一项,还有青苗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银行也可以一并解决了。” “居然还有这等好处?” 薛国观等人精神一振,身子前倾。 所谓青苗法,是王安石变法的主要措施之一。 王安石执政后,规定凡州县各等民户,在每年夏秋两收前,可到当地官府借贷现钱或粮谷,以补助耕作。借户贫富搭配,十人为保,互相检查。 这项措施本是为了抑制兼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救济百姓。 这原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地方官府一通花式操作,让好事变成了恶事。 地方官员强行让百姓向官府借贷,而且随意提高利息。 加上官吏为了邀功,额外还有名目繁多的勒索,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青苗法就变质为官府辗转放高利贷、收取利息的苛政。 一个小小的钱庄,不,银行,就能解决青苗法解决不了的问题? 第414章 假钞?贫道有办法啊! 云逍问道:“钱庄有放贷这项业务,你们应当都清楚吧?” 薛国观点头说道:“这个自然知道,可钱庄放贷,都是针对大商贾,这与小民何干?又与青苗法何干?” 张国维等人也都迷惑了。 “银行当然也放贷,不过放贷的对象不仅是那些大商贾,还针对官府,同时也针对普通百姓。” “银行可以低息贷款给寻常百姓,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银行甚至可以贴息贷款给他们,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云逍一番解释。 张国维猛地站起身来,急声问道:“果真如此?” 云逍十分确定地说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正是贫道办银行的初衷。” “如此一来,百姓再也不用因灾、因病,被迫卖田,典当家业,甚至是卖儿鬻女!” “云真人,这是惠及天下黎民的大功德啊!” 张国维拱手相云逍一礼。 薛国观、范景文连声称赞。 事实上,很多百姓失去土地,甚至是卖身为奴,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青黄不接的季节熬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借高利贷。 最终由于无法偿还,不得不卖田、卖身。 王安石推行青苗法,初衷是什么? 就是希望通过青苗法的施行,通过“理财”,在财政上的“开源”来解决现实中“积贫”困境。 并同时改善百姓生活,使其避免受兼并之苦以及高利贷的盘剥,达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初衷是好的,然而事实证明,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王安石也因为青苗法的失败,而饱受世人诟病。 银行贷款给百姓,完全可以达到青苗法的理想效果。 因为这属于民间借贷,官府根本插不上手,自然也就没有了上下其手、盘剥百姓的机会。 百姓得到低息甚至是贴息贷款,就再也不用去借高利贷,借此顺利度过难关。 这不是利国利民,又是什么? 单凭这一项,这个银行就必须搞! 云逍笑了笑,接着说道:“银行的好处,还不止刚才说的这四点。” 薛国观愕然道:“还有?” “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现在说了为时过早,等以后有机会,贫道再与你们细说。” 云逍倒不是卖关子。 他办银行,最终目标是要建大明货币体系,进而主宰整个世界的经济。 不用发动战争,就能撸白皮们的羊毛,简直是爽到不能再爽的事情。 当然了。 构建以白银为基础的大明货币体系,需要建立在大明强大的国力的基础上。 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现在银行还在筹建阶段,纸币还没有开始发行,说这个为时过早。 云逍接过贴心秘书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几口,然后问道:“有什么疑惑,现在你们可以问了。” 张国维早就心急难耐了,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确保银行发行的银券,不会跟宝钞那样泛滥?”奇快妏敩 云逍答道:“这个简单,发行银券之初,将银券与白银绑定,银行储备有多少银子,就发行多少银券。白银和银券,随时可以兑换,方便自由。” 没办法,老朱一个宝钞,把大明的金融和国家信誉全都给毁了。 现在只能给他擦屁股,一点一点地重新建立起来。 等纸币在民间建立起足够的信誉,逐步用纸币取代金、银、铜。 那时候只需要掌握一定数量的黄金或者是白银,当做压舱石,就无需一比一的比例去储备了。 张国维松了一口气。 要是跟成祖那样无节制的印钞,无异于强盗一样掠夺百姓。 如果真是那样,银行的作用再大再多,也没有办的必要。 有相应的储备银,随时可以兑换,这就有了足够的保证。 范景文接着提出了一个新问题: “据我所知,前宋的交子,不仅设计复杂而又讲究的图案,当中还留有暗记,并且还需要亲笔押字,让他人难以伪造。” “交子,面对的是大宗交易的商贾,因此他们很容易就能辨别真伪,无从伪造。” “而银行发行的银券,面对的是天下百姓,大多数百姓连字都不识,又如何能辨别真伪?” “一旦假钞泛滥,不光苦了百姓,银行最终也难以开办下去。” 范景文提出的这个问题,可不是杞人忧天。 从秦朝的半两钱开始,假币的问题就从来没有断绝过。 在北宋末年,宋徽宗曾一次赦免十几万名制造假币的犯人,可见假币这一行猖獗到什么地步。 不光是铜钱。 北宋的交子、元朝的交钞以及大明的宝钞都有相应的假币。 为了防伪,这些纸币都采用专门的纸张、印鉴,以及复杂的图文设计。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制假者依旧大行其道。 大明洪武时期,江苏句容有一个名叫杨馒头的人。 这是个猛人,他组织造假团伙,让银匠负责制版,然后在生产纸马的人家进行印刷。 用这种方法伪造出的大明宝钞,可以以假乱真。 到如今,由于铜钱铸量不足,宝钞彻底崩溃,白银逐渐成为通用货币。 以为这样就没假币了? 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银子成了主要流通货币,随之而来的就是“伪银”横行。 伪银种类之多,造假手段之高超,令人眼花缭,叹为观止……这种造假的手段,从古至今都有,可不是后世的专利,不得不说九州人的智慧。 利用伪银购买商品或实行诈骗的案件,在明清时期屡屡发生。 以至市面上出现了不少教人分辨白银成色、识别伪银的专著,如冯琢珩的《辨银谱》、宁寿堂的《银谱》等。 连银子都能作假,甚至是《清明上河图》都能伪造出让名家打眼的赝品,况且是纸做的银券? 防伪手段不到位,光是造假就能把银行给造垮。 如今的防伪手段倒是不少,然而要是把银券搞的太复杂,老百姓根本就没办法辨别,又如何能够在民间流通? 这是根本无法克服的大难题。 “这个……倒也简单。” 云逍笑了笑,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不好意思,又该贫道装……人前显圣了。 第415章 杜绝假钞,云真人有绝招 开玩笑! 要是没有纸币防伪的手段,云真人又怎么可能去开银行,发行钞票? 云逍对秘书低声吩咐了几句。 柳如是去了一趟书房,不多久就返转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她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沓白纸,给薛国观等人每人分发了一张。 薛国观诧异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纸张?竟然如此坚韧,又是如此光洁、挺括?”奇快妏敩 其他几人也都大为新奇。 云逍说道:“折一折,揉一揉,再用力撕扯一下试试看。” 薛国观等人先是使劲折、揉。 纸张之上,竟然没有什么痕迹。 抖动时,纸张还发出清脆的声音。 接着又使出力气,用力去撕扯。 费了不少工夫,才将其撕开。 这样的纸张,闻所未闻,几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纸张,还有更为神奇的地方!” 云逍又将一张纸,放到茶水里浸泡。 许久都不见跟寻常纸张一样变形、腐溃。 最后云逍又用火去焚烧。 纸张原本就是易燃之物,寻常纸张一点就燃。 可云逍拿出来的这些纸张,只是被烧焦、烧的冒烟,却不见明火。 明显不是什么易燃之物。 这就奇了! 云逍笑道:“光是这种经久耐用,耐折、不起毛、不断裂的印钞专用纸,那些造假者都做不出来,又如何能做出假币来?” 薛国观用手抚摸纸张,叹道:“单凭这手感,即使是眼盲之人也能感觉出真假,普通百姓一眼就能辨明。这样的纸张,哪里又该是凡间所有?” 王承恩用手指弹了一下纸张,笑道:“云真人该不会是在里面,施加了什么仙法吧?” 云逍笑笑不语。 当然不会把这样的绝密告诉其他人。 甚至连皇帝,都不会告诉。 这玩意儿,就是后世的印钞专用纸啊! 现在的造假者,又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其实造印钞纸,并非是什么黑科技,以大明现有的条件,造出来并不难。 早在云逍准备开银行的时候,就找来工匠,在西山岛秘密进行试验。 普通的纸张,主要成分是木质和草质纤维,而植物纤维主要由具有很多亲水基团的纤维素构成,所以纸张会吸水润胀,外形也会因此而发生变化。 云逍准备用来印钞的纸张,基本材料是短绒棉制作的棉纸,纤维较坚韧,浸水后也不易断裂。 并且棉浆中,还加入了少量石灰粉。 如此一来,纸张中的酸性物质就会被清除掉,纸张就不会褪色,并且十分坚韧。 这种纸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适合印刷,这是其他任何纸张都比不上的。 如果想进一步提高仿制的难度,其实也很简单。 就拿美刀来说,作为世界上的霸权货币,很早就开始开发特种钞纸。 美刀钞纸中,带有红色和绿色两种纤维植物,其原材料说起来也简单,实际上只是一些淘汰下来的纯棉布衣服,剔除掉白色纺织品,仅此而已。 云逍只要愿意,随意往里面添加其他材料,只要自己掌握配方,别人想要仿制就很难。 云逍接着说道:“不光是纸张,印刷银券所用的油墨,也是特制的。” 印钞用的油墨,可不是现在那种兑水的墨汁,而是油性墨。 这种墨不怕水,还具有光泽色彩,并且想要什么颜色,直接往里面添加什么颜料就行了。, 现在当然也不会有这种油墨,属于云真人剽……不,伟大发明创造。 光是纸张和油墨这两样,那些造假币的即使花上一百年,都琢磨不出其中的门道。 这让他们怎么仿制? 薛国观抚掌笑道:“云真人的手段,恐怕要让造假钱这一行,从此断绝传承了!” 几人一阵大笑。 云逍又道:“光是防伪还不够,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绝不能如同宝钞那样滥发!” 薛国观等人深以为然。 大明的宝钞是怎么玩完的? 就是朝廷把宝钞当成是提款机,肆无忌惮地滥发。 到最后一文不值且不说,还让国家信誉崩盘,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这也是云逍为什么建私人银行发行银券,而没有让朝廷直接插手的缘故。 以大明朝廷的尿性,那还不把钞票印的满天飞? 必须要把规矩立起来。 等朝廷上下都有了金融的意识之后,然后再放手,把印钞权还给朝廷。 没办法,谁让云真人能力强呢,事事都得他来操心。 云逍说道:“够流通兑换,高明的防伪,以及严格的监管,彻底断绝滥发,这才是银券能够被百姓接纳的三大基础,缺一不可!” 张国维叹道:“云真人考虑的如此周密,下官佩服。” 范景文又想到一个问题:“由于宝钞声名狼藉,如何让银券迅速在百姓中重建声誉,云真人可曾有过思量?” 云逍点点头,“这个贫道早有考虑,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不用担心什么。” 薛国观跟着说道:“没了火耗,地方官吏、差役少了一笔收入,到时候肯定会闹腾起来,这又该如何解决?” “杜绝官员、差役盘剥百姓,这是必须的,然而他们也要养家糊口,微薄的薪俸肯定是不行的。” “银行从百姓手中收取的碎银,要收取一定的火耗。到时候银行除开成本,剩下的火耗全都交给地方官府,用于贴补官吏和差役。” “不过这只是便宜之计,等日后纸币完全取代白银、铜钱,就收不到火耗。” “因此朝廷从现在开始,就要制定新的薪俸制度,贫道的建议是高薪养廉。” 薛国观连连点头,将这番话牢记在心头。 同时也在心中赞叹不已。 云真人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不愧是谪仙,不,圣人! 云逍看向几人,问道:“还有其他什么问题?” 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纰漏。 王承恩欲言又止。 云逍说道:“有什么顾虑,但讲无妨。” “云真人的银行一出,那些个钱庄可就没有什么生意了。” “这可是断人财路啊,他们如何能够善罢甘休?恐怕又会生出不少风波。” 王承恩忧心忡忡地说道。 其他人的神色也都变得凝重起来。 第416章 金融战?那便战就是! 薛国观等人都是明白人。 等银行开张,以后还有钱庄什么事? 王承恩其实是说轻了。 断了天下钱庄的生意,何止是会引起风波? 那将是一场滔天巨浪啊! “有哪些钱庄,后面又有哪些后台,说来听听!”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大明原本有六大钱庄,八大晋商被铲除后,晋商开办的银号,也就此衰落,被挤出顶级钱庄之列。” “剩下的五大钱庄,分别是通海银铺、三江源银号、信昌钱庄、昌隆票号以及万汇钱庄。” “通海银铺,是闽商以及江南参与海贸的士绅豪族开设。” “三江源银号,是扬州的盐商联手开办。” “昌隆、万汇的靠山,分别是漕运衙门和洞庭商帮。” 王承恩这个厂督也不是吃干饭的,对钱庄背后的靠山很清楚。 云逍问道:“还有一个信昌钱庄呢?他们背后的靠山,莫非有什么忌讳?” 王承恩讪讪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信昌钱庄,是张家开的。” 云逍眉头一皱:“张家?哪个张家?” 王承恩道:“太康伯张家,懿安皇后的娘家人。” 云逍恍然大悟。 原来是张嫣的娘家人,难怪王承恩这样讳莫如深。 张嫣是先帝皇后,崇祯又对她极为敬重,牵扯到她的娘家人,的确是有些难办。 不过云逍倒是无所顾忌。 自己与张皇后的关系……算不上密切吧,起码也是肌肤相亲,不,有过救命之恩。 况且张嫣的个性严正,是个贤德的皇后。 真正与张家有了什么冲突,她也不会公私不分,站在娘家人那边。 王承恩接着神色凝重地说道:“以万岁爷对云真人的信赖,这些钱庄背后的靠山,倒也不用太顾忌什么。可他们一旦联合起来,可就相当难对付了。” 以王承恩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这些钱庄真的是不好惹。 别说是王承恩了,就连崇祯想要动钱庄,也都只是想想而已,绝不敢真的动手。 那是因为大明的钱庄,不是一般的牛啤。 那不是钱庄,而是能够与朝廷抗衡的金融帝国! 由于大明前期滥发宝钞,导致国家信誉崩盘,金融体系也被整的一团糟。 于是乎,民间的钱庄趁势崛起。 到了嘉靖时期,钱庄已经发展为一个可与朝廷抗衡的庞然大物。 嘉靖八年,由于私贩铜钱猖獗,朝廷下令禁止贩卖铜钱。 这一下可就断了钱庄的滚滚财路。 钱庄联合起来,给了朝廷一记响亮的耳光。 所有的钱庄私下相约,通过控制白银、铜钱价格,哄抬‘钱价’,以至于物价暴涨。 最后朝廷实在是没辙了,只能放开禁令。 等到了万历五年,大臣庞尚鹏(就是提出“一条鞭法”的那位),奏准设立钱铺。 从那以后,钱庄变成了合法的存在,并且越发的膨胀起来。 发展到现在,钱庄已经成为能够左右国家金融的庞然大物。 有些资本雄厚的钱庄,不仅铸造钱币,还利用其左右兑换的地位,呼风唤雨,长期操纵银两、铜钱的市价,从中大发横财。 现在云逍要断他们的财路,他们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原来如此!” 云逍以前还真不怎么了解大明的金融状况。 也就是知道大明的金融就是个渣,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渣到这种地步。 “这些钱庄,还真是不一般的嚣张啊!” 云逍‘呵’了一声,“看来贫道这银行,还非开不可了。” 王承恩正要开口相劝。 云逍摆摆手,断然说道:“金融,乃国家之经济命脉,岂能掌握在私人的手里,成为商人大发横财的工具?哪怕是火坑,这次也要给他踏平了!” 薛国观站起身来,“蹚火坑的事情,还是由本官来吧!” 张国维和范景文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说道:“下官义不容辞!” 王承恩苦笑着说道:“云真人既然决定了,即使真的是火坑,咱家也要去蹚一蹚。”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云逍不在意地摇摇头,示意几人坐下。 “钱庄若是能顺应潮流,按照银行的模式来改进运作,对于大明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钱一起赚,只要他们能守法经营,贫道自然不会去难为他们。” “若是这些钱庄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着主宰大明的金融……” 说到这里,云逍的神色冷了下来,一声冷笑,“那贫道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家破人亡!” 比权势? 在整个东南地区,还能有谁比云真人大? 玩阴招? 东厂、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打金融战? 虽然云真人不是什么搞金融的专家,随便漏一点,就能打得那些钱庄满地找牙。 钱庄想战,那便战就是! 接下来,几人又继续商议了一些银行的细节。 最后王承恩问道:“这银行叫什么名字?” 云逍想了想,说道:“就叫……大明商业银行吧!” 按照他的构想,开办的第一家银行,是一家纯粹的商业银行。 发行货币,也只是暂时的。 等一切都成熟了,由朝廷成立央行,专门来管理整个国家的金融体系。 云逍从未想过,要把金融把控在自己或者是私人手里。 那样对自己,对大明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 筹办银行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花魁选拔,也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前期的海选,云逍自然不会亲自参与其中,交给那些青楼来运作就是。 等到最终的决赛,选出十二金钗,再去露个面也就是了。 唯独让云逍头疼的就是,到时候,要给十二钗每人赋诗作词一首。 整整十二首啊! 接下来该剽……借鉴谁的呢? 主要是螨清的诗词根本不能打,能拿出手的太少了。 这要是穿越到唐朝之前,即使是一百零八金钗,云逍都不虚。 银行和花魁选拔的事情,不用云逍操心。 不过他也没闲着,去了一趟西山岛,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第418章 禁军护卫,车队运银 阊门,山塘街。 这里是苏州城,也是整个大明一等一繁华之地。 街市上店铺鳞次栉比,摊商云集,人头攒动。 山塘街上,新近开了一家商铺。 这家商铺的门脸,比寻常商铺要大三倍不止。 商铺尚未挂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行当的。 但苏州城的人都知道,这里便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明商业银行的总号。 在距离银行斜对面,有一座茶楼,从茶楼的二楼,可以将银行大门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在茶楼二楼的一个雅间中,五大钱庄的主事人,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喝着茶。 “谣言,还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三江源银号的大掌柜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感慨。 一人跟着笑道:“这可是于大掌柜的妙计,不费吹灰之力,就凭着轻飘飘的几句谣言,就让云逍子的银行胎死腹中,高明,着实是高明啊!” 其他几人也跟着纷纷出声恭维。 “各位谬赞,于某可担不起。” 于东波说的十分谦逊,神情间却满是得意之色。 “这也是云逍子出了一记昏招,搞什么不好,偏偏要搞什么银券?” “银券跟宝钞有什么分别?咱大明的人,提起宝钞就发怵,谁会拿白花花的银子,去换没用的宝钞?” 于东波连连摇头。 “云逍子怎么也想不到,几百万两银子的大生意,竟然会被几句谣言搞得灰头灰脸,甚至连生意都给搞黄了。” “都说云逍子是谪仙下凡,能够神机妙算,看来也不过如此。” “其他的方面不敢说,在做买卖这一块,尤其是做钱庄生意,他也就是个刚破蒙的学童。” 几人一阵大笑。 “还以为这次,要跟云逍子好好地斗上一场,没想到这银行还没开张呢,就要黄了,真是有些无趣。” 信昌银号的大掌柜,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银行,不屑地一声冷笑。 懿安皇后的娘家人,说话就是这么霸气。 于东波笑道:“这样也好,免得跟云逍子撕破脸,这道士要是发起狠来,一般人可受不住,和气生财,咱们也没必要跟他死磕。” 一人不解地说道:“我就奇怪了,云逍子既然有银子,又想涉足钱庄这一行,为啥不老老实实地做钱庄生意,偏偏搞什么银行?” 信昌号大掌柜笑道:“人家这是银子多了咬手,准备拿银子打水漂呢!” 几人又是一阵笑。 于东波摇头说道:“可笑那华家,当年也是咱大明响当当的首富,这次华允诚竟然跟着云逍子一起搞什么银行,非把华家的那点家底全都赔进去不可!” 三江源银号大掌柜笑道:“华家名下也有好几家钱庄,这次华家要是倒了,通海银铺不是正好吞了这些钱庄?” 于东波正要答话,看到街道上的人纷纷向街边避让,顿时打住话头,好奇地说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就见一名披甲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大批披坚执锐的官兵,护卫着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朝这边驶来。 原本热闹非凡的山塘街,瞬时安静下来。 人们既是惊恐,又是好奇地打量着车队。 车队一共有一百多两大车,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货物,全都用铁皮箱子装着,压得车子摇摇欲坠,拉车的牲口看上去也是十分吃力。 “这是拉的什么货物?” “禁军,那是勇卫营的兵马!” “天子禁军怎么开始押解货物了?” “那些大车上拉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沉,还有禁军护卫?” …… 茶楼中,五大钱庄的大掌柜们也停止了交谈,好奇地看向车队。 车队经过茶楼下方的时候,车轴忽然断裂,上面的几个铁皮箱子滚落到地上。 哗啦啦! 白花花的银锭子,到处翻滚,在阳光下泛着银灿灿的光泽,险些亮瞎了人的眼睛。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银子! 一百多车的银子! 这样的场景,给人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了。 领头的将官纵马回来,朝着赶车的车夫以及押车的兵卒大声呵斥: “怎么做事的?” “这些银子,都是银行的储备银!” “要是有个闪失,耽搁了明天银行开业,直接砍了你们的脑袋!” 车夫和兵卒赶忙上前收拾地上的银子。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惊叹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贪婪地吞咽口水的声音,汇成一片。 这一车估计拉的有五万两银子。 一百多车,该是多少银子? 苏州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有钱人自然是不少。 可再怎么有钱,也没有亲眼见过如此之多的银子。 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很快兵卒们将洒落的银子全部捡拾起来。 车队来到银行前。 在兵卒的监督下,民夫开始卸货,往银行中一箱箱搬运。 过程中,一个抬箱子的民夫不小心手一滑,箱子掉落在地上。 里面的东西又撒了一地。 银子,还是白花花的银子! 满街的人,再次看得目瞪口呆。 一直等所有车上银子全都被卸完,车队离开山塘街,人们这才从无比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哗然惊叹之音,如同潮水一般泛滥。 整条街都炸了! “天啦,一百多车,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能看到这么多的银子,足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老天爷,这银行还真的是有钱,该不是从哪儿挖了一座银山吧?” “何止是有钱?好几百万两呢,怕是朝廷的国库,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吧?” “刚才谁说云逍子开银行,是打算空手套白狼来着?” “这么多的银子,总该不会是假的吧?” …… 茶楼中。 于东波脸色泛白。 其他几个掌柜面面相觑,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中,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说他们都是开钱庄的,见过的银子多了去。 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啊! “云逍子,好手段,果然是好手段,不愧是连晋商都栽在他手里的谪仙啊!” 于东波手掌拍击窗台,沉声说道。 第420章 开业大吉,胥吏闹事 银行开业的时候,云逍并没有现身。 主要是身份不允许。 才不是因为这些天在西山岛累坏了,想要睡个懒觉。 更不是因为什么小别胜新婚,一晚上深耕细作,早上起不了床。 云逍没有出现,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开业的隆重和热闹。 薛国观、范景文、张国维这些大佬,以及南京六部九卿的主官,全都到齐了。 这场面够不够隆重? 南直隶、浙江、福建等七省顶尖的士绅豪族、巨商大贾,全都来捧场。 这样的场面,谁敢说不隆重? 别说是苏州城,就是放眼整个大明,也从来都没有一家商铺开业时有这么隆重。 由于现场的人太多,很多头面人物连站到前排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跟百姓挤在一起。 于东波等五大钱庄的人,也混在众人当中。 他们当然不是来捧场的,而是准备了几份‘贺礼’送给银行。 到了吉时,在万众瞩目中,内阁辅臣薛国观和银行二股东华允诚,一起揭开覆盖在牌匾上的红绸。 ‘大明商业银行’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露了出来。 鞭炮齐鸣,锣鼓震天。 应天巡抚张国维站出来,发表了激情澎湃的演讲。 先是感谢,感谢银行对官府以及百姓的厚爱,并期待银行能够造福江南。 接着张国维宣布了几条政令。 一是大明商业银行,今后将是官银存储、调度指定银行。奇快妏敩 以后的官府银钱储备、调度往来,一律通过银行来办理。 轰! 现场一片哗然。 人们虽然早就听说过传言,却一直不敢相信。 官府的银子,全都放到私人办的钱庄里,这是人们怎么都难以想象的。 此时张国维亲口道出,让很多商人和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 官府的银子都放在银行,并且从银行调度,老百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国维接着宣布了第二条政令。 官吏、差役的薪俸发放,全部从银行发放。 等到将来,军队中将佐、兵卒的饷银,也是如此。 每人在银行设一个私人户头,月末直接将薪金打入账户。 至于是存在银行也好,或是支取,全凭个人自愿。 官吏、差役们倒是无所谓。 毕竟他们也不靠这点微薄的薪俸活命。 对于军队中的兵卒而言,那意义可就非同凡响了。 这就意味着,再也不会被层层克扣军饷了。 今天到场的军方大佬,一个个脸都绿了,这可是少了一大财源啊! 虽然没有最底层的军士到场,百姓当中却有一些军户家属。 听了张国维的话,他们意识到这一条给自己带来的好处,无不欣喜若狂,喜极而泣的也有之。 南京兵部尚书傅振商心中一声长叹:云真人,果真是圣人降世! 冒领、克扣军饷,这可是自古以来军队中难以避免的积弊。 现在好了,每个人在银行一个户头,还怎么冒名顶替? 这还让军官怎么克扣? 云真人随便开了一家银行,顺带就把这个积弊给解决了,除了圣人,还能有什么人有这等手段? 张国维接着宣布了第三条。 百姓、商家缴纳赋税,全部折算成税银,直接交给银行的官府专用户头,由银行开具票据,官府认可。 话一落音,人群一阵轰动,百姓们全都炸了。 “直接把税银交给银行,是不是说,以后再也不用受官差拿火耗来盘剥咱们了。” “胥吏可不是一般的心黑啊,每次交税银,都拿成色不足为借口克扣火耗,一两银子,五钱火耗都敢收啊!” …… 张国维挥挥手,人群安静下来。 一个小商贩大声问道:“把银子交给银行,还收不收火耗了吗?” 人们纷纷看向张国维。 要是银行跟官差那样,那跟以前有什么分别? 华允诚身旁的一名中年妇人站出来,“如果交现银,自然是要收一定的火耗,不过火耗不会超过半成。若是以银券缴纳,自然不存在火耗,也就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这个女人,是大明商业银行的大掌柜。 可千万不要以为是个女人,就因此小瞧她。 女人名叫高福丽,原本是晋商票号的大掌柜。 以晋商的精明,以八千两一年的天价薪金聘请她,能力可见一斑。 去年末,晋商倒台,高福丽一家子也跟着被下狱。 云逍看中她是个人才,稍加培养就是一个银行高管,于是发话免了她的罪。 高福丽的话,让人群再次一阵轰动。 所谓的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 胥吏收火耗,动不动就是三四成,这怎么敢比? 并且用银券交的话,根本就不用交火耗银子。 简直是太良心了! “难怪前些日子,云真人在金泾湖当众说,要为江南百姓‘除三害’,胥吏正是其中一大害。” “云真人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对咱们可是大恩德啊!” “云真人为什么没来,我想给他磕几个头!” …… 人群中,信昌号掌柜低声说道:“云逍子用这一手收取人心,这该如何是好?” 于东波冷哼一笑,“收买了百姓、商家的心,却得罪了官员、胥吏,他们能善罢甘休?等着吧,等会儿就有好戏看!” 不出于东波所料,在场的胥吏全都脸色铁青。 那些维持秩序的衙役们,全都愣在那里,像是天塌了一样。 当官的倒也罢了。 他们来钱的路子多,少了火耗银子,从其他地方补起来就是了。 可他们这些胥吏却是不同啊,大多数人都靠这个养家糊口呢! 没了火耗银子,这以后让人怎么活? “抚台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没有了火耗银子,咱们这个衙门里出死力的,以后还怎么活命?” 一名中年人在人群中大声问道,看他的穿着,应当是一名官府中的书吏。 张国维问道:“你是谁?” “小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苏州府署经书刘正隆,抚台大人不管是将小人下狱,还是直接杀了小人,小人都无话可说。” “但是为了一家老小的活路,以及江南数以万计胥吏的生计,该说的话,小人哪怕不要了这条命,还是要说来,让大家伙给评评理!” 那书吏昂首答道。 一番话,引来一声声叫好。 第421章 皇家公务人员 虽然同为三害,胥吏和士绅、生员可不同。 官府衙门的书吏简称“吏”,衙役简称“胥”,二者合称为“胥吏”。 胥吏是衙门里工作人员的主力军。 就拿现在的苏州吴江县为例,衙门里的朝廷命官也仅有知县、县丞等,一共十一人。 经书、散书等书吏,却达到一百多人,衙役人数有三百八十多人。 这还是朝廷给的定额编制,实际上胥吏总数更多。 胥吏负责文书档案,公牍传递,诉讼刑名,司法治安,输粮征税,戒备警卫…… 胥吏就是维持官府正常运转,社会有序稳定的主力军。 然而在大明,胥吏却是一个极其低贱卑微的群体。 大明的胥吏,不得参加科举考试,等于是上升的渠道被断绝。 甚至是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 胥吏被禁止和官员联姻,在社会上也被瞧之不起。 在广东一些家族,谁做了书吏,谁就要被宗祠除名。 和书吏相比,衙役的地位更为低下。 皂吏、马快、步快、小马、禁卒、门子、弓兵、仵作、粮差及巡捕营等衙役,统统都被称作是贱役,和奴仆、娼优,丐户同列。 官府既要用胥吏,又轻贱胥吏,薪俸微薄,这就是大明体制的可笑之处。 胥吏们为了生计,也只能盘剥百姓,关键是老百姓好欺负。 现在要是取消了火耗,少了这笔主要收入,有谁还愿意去干这一行? 大不了甩手不干了,到时候官府靠谁去运转? 那名为刘正隆的胥吏这么一闹,在场的胥吏全都跟着附和。 生计的来源都断了,现在不闹腾,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原本是极为喜庆、喧闹的场面,瞬时变得寂静了下来。 前来观礼的官员、士绅、富商,心中都是一阵幸灾乐祸。 云逍子向士绅和生员开刀,这次又向胥吏下手,这下子碰到硬钉子了吧? 于东波面有得色。 刘正隆,正在他事先安排的。 开业送好礼,看着银行还怎么开下去! 薛国观和范景文却是相视一笑。 第423章 假钞一出,保证让银行声名扫地! 一个商户低息小额贷,一个青苗贷,给百姓们带来强烈的震撼与冲击,人群中响起一声声惊叹和议论声。 “这才是真正的良心商家啊!” “要是能拿到银行的小额贷款,我的作坊再添上几台织机,一年下来能多赚不少了。” “早头几年要是有这个青苗贷,我也不会去借高利贷,最后卖了田还账,到城里来给大户人家当牛做马了!” “云真人可真是活菩萨啊!” “什么活菩萨?我天天到庙里烧香还愿,香油钱也送了不少,菩萨啥时候显灵过,来过问咱们死活?” “云真人是道门的神仙下凡,可千万别拿佛门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跟他老人家比!” …… 薛国观捋着胡须,笑着朝张国维说道:“有了银行贷款,张抚台这下子不用担心兴修水利没银子了吧?” 张国维也是心情大好,笑着说道:“那也要银行批贷款才行,我这个应天巡抚的面子,可不怎么管用。” 说完,他又是一声感叹,“我前些日子还在担心,这灾后重建的事情。云真人答应给前次水灾受灾的百姓享受青苗贷,这可是救了百姓的大急啊!” “云真人办的这个银行,可不光是救了百姓的急。” 范景文开口道,“针对小商户的小额贷,让南直隶不知道有多少小商户受益,这大明的膏腴之地,将会是肥肉贴膘,越发的富得流油啊!” “等这大明银行越做越大,惠及的可不仅只有江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受云真人的恩泽。” 薛国观连声赞叹。 云真人一出手,就是关系到社稷民生的大手笔。 办了一个银行,就带来这么多的好处,这种经国纬政、惠泽天下百姓的才学,除了圣人,还能有谁? 当然了,大明商业银行才是个开头,要真正达到惠及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云真人已经指出了一条路,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这个方向大步前行就是了。 这种昂首迈步在万世之路上的感觉,让薛国观为之振奋,更是对大明的将来充满了希望。 “光是小额贷和青苗贷,银行就要损失大笔盈利,恐怕也只有云真人这样的圣人,才能做得出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事情。” 张国维满脸敬服,感慨连连。 薛国观、范景文等人都跟着一阵附和。 他们却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华允诚以及其他几名银行股东,都是满脸苦笑。 大明商业银行,他们占了一半的股份。 低息贷款给小商户和百姓,不光是云真人少赚了银子,他们也是一样啊! 当然了。 这些话只敢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银行的事情,自然是云真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们这些股东哪里敢有多余的废话? 薛国观等人也绝不会想到,云逍要是听到他们的话,肯定也会矢口否认。 贫道绝非圣人,更不做圣母! 商户小额低息贷款和青苗贷,主要是为了打响银行的名声,为银券能够在民间流通铺路。 好吧,贫道也是想为寻常百姓做点事情。 大明最底层的百姓,确实是苦啊……反正损失的银子,又不是贫道一个人的。 开银行的本钱,云真人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掏。 再说了,小额贷和青苗贷又不是不赚钱,只是少赚一点而已。 况且赚穷苦老百姓的钱有什么意思,赚那些有钱士绅、富商的银子难道就不香吗? 接下来,高福丽又简短地说了一下银行的发展规划。 由于银行刚开张,之前说的那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在整个江南实现的。 只能是以苏州为中心,向其他各地辐射。 大明商业银行规划,一年之内,把银行分号开到南直隶、浙江各州府,及大明各行省的省会。 三年内,银行分号开设到江南县一级。 开业仪式结束后,银行就开始承办业务。 由于人太多,光是来自各地的官员、富绅都快把银行挤满了,百姓们自然没法进去。 一通操作下来,效果十分明显。 第一天,银行存银高达一千二百万。 没错,一千二百万,现银! 可见江南的有钱人多到何等地步。 银券这种新生事物,也开始在市场流通,走入人们的生活。 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得益于银行针对百姓的惠民贷款,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抵消了宝钞残留的负面影响。 另外还有一件事,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一名江西的商人……又是江西商人,为这云真人特意教训了王承恩一顿,找演员为什么就瞅准江西人?江西人给你了多少银子? 这位赣商到银行里,到银行用三千两现银,兑换了等额的银券。 出门没多久,就听人说,这银券跟宝钞一个样,就是一堆纸。 赣商顿时急了,赶忙又返回银行,把银券兑换成银子。 三千两现银可不是小数目,一百八十多斤呢,赣商扛着出了银行。 谁知转过一条街,就被人给劫了,银子被抢走且不说,还挨了七八刀,幸运的是性命无忧。 赣商浑身是血,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围观者议论纷纷,这要是换成银券,揣在怀里谁能知道他带着一笔巨款? 这件事第二天就刊登在《大明日报》上,成了一个绝佳的反面教材。 …… 银行的迅速崛起,钱庄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强烈冲击。 五大钱庄的掌柜们紧急聚会,商议应对之策。 “信昌号的存银,现在只剩下一成都不到,这还是维持了多年的老关系,我亲自出面说好话才留下来的。” “三江源稍强点,毕竟要顾忌盐商的面子,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云逍子,这是完全不给咱们活路啊!” …… 钱庄的掌柜们个个忧心忡忡。 于东波强撑着说道:“慌什么,天还塌不了!” 这几天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头发都急白了不少。 信昌号掌柜说道:“于大掌柜,你前几天说是银券作假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 于东波得意地说道:“找到行当里最顶尖的高手,今天就有消息了,等假钞一出来,就放到市面上去,保证让银行声名扫地!” 第424章 造假者的绝望 “银行发行的银券,怕是很难仿造吧?” 信昌号掌柜从衣袖里取出一沓纸钞,放在桌子上。 这些纸钞,正是大明商业银行发行的银券。 一钱面额的银券为橄榄绿色,半两为紫色,一两为蓝黑色,五两为棕色,十两为红色。 一共五种面额,颜色以及图案各不相同,色彩鲜艳,泛着光泽。 图案不仅精美、繁杂,还有‘大明商业’四个防伪水印。 这种水印藏在纸内,只有竖起来打光照才能发现。 且不说其图案、水印的防伪性能如何,反正老百姓也太懂这个。 然而光是凭着第一眼感官,以及触感,即使是寻常百姓,也很容易就能辨别。 信昌号掌柜说道:“于大掌柜,这银券可不是一般的手艺,你确定你请的人,能仿造的出来?” “这就大可以放心了,这次请的那位高手,曾经仿过《清明上河图》,拿去请董其昌鉴定,连董大家都被打眼了。” 于东波当然琢磨过银行发行的银券,心中也是没底,不过依然信誓旦旦地保证。 正说话间,于东海的随从来到房中,低声说道:“杨游手找大掌柜的。” 所谓‘游手’,就是专门造假售假的行当。 苏州是天下首富之地,造假高手也是云集。 他们能把假货做的真假难辨,拿纸做衣服,铜铅做成金银,土木做成香药,造假造的神乎其神。 别说是寻常人,当中的行家都有上当受骗的。 因此这些人又被百姓称为“白日贼”。 这位杨游手,正是通海银铺找的造假高手,并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让他到这儿来!” 于东波精神一振,这可是扳倒大明商业银行最后的手段了。 不多久,一个精瘦的男子被带到房间。 于东波迫不及待地问道:“杨游手,事情成了?” 杨游手取出一沓纸钞,递给于东波,苦着脸说道:“于大掌柜,小人已经尽力了。” 于东波接过纸钞。 一入手就觉得手感不对。 随即仔细一张张地仔细看了一会儿。 看完,于东波将假钞直接丢在桌子上,脸色阴沉下来。 可不光是手感不对。 纸钞没有真钞那种光泽。 用手一搓,就变得皱巴巴的,没多少韧性。 图案倒是仿的几乎一样,却没有‘大明商业’四个字的水印。 墨的色泽,跟纸钞上完全就不对路 更为过分的是,沾点水,居然还掉墨。 “杨游手,这就是你造的假钞?你不是说你经手的东西,比真的还真吗?” “你这即使是个瞎子,也能辨出真伪来,也叫真的比真的还要真?” 于东波气蒙了,眼神跟刀子似的。 杨游手连忙叫屈:“于大掌柜,你可以说我别的,可不能说我的手艺不行。实在是这银券造的实在是太高明了,小人连纸张、墨都仿造不出来,其他的就更没法子仿了。” 三江源的掌柜说道:“传闻云逍子会仙法,这银券上,该不是施了什么仙法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法?” 于东波却是不信这个邪,朝杨游手咬牙喝道:“继续去琢磨,银子不是问题,不就是几张纸的事情吗,我就不信,还有仿不出来的!” 杨游手连忙摆手:“于大掌柜,你还是找别人吧,以我的手艺,再琢磨个十年,也琢磨不出什么门道来,除非是从他们那儿拿到秘方!” 一名掌柜连连摇头:“这事我打探过,银行的银券是放在西山岛印的,有禁军守着呢,招惹这样的麻烦,那不是找死吗?” 屋内沉默了下来。 信昌号掌柜将假钞取过去,看了几眼后说道:“这银券上的图案,描的倒是挺像的,未必不能蒙骗百姓。” 杨游手苦笑道:“小人已经让人试过了,结果……结果被人识破,直接打了一顿,送衙门里去了。” 信昌号掌柜立即闭嘴。 苏州造假水平高,可民众的防范意识同样也不低。 这么假的假钞,只要不傻,很难蒙混过关。 “去吧!” 于东波朝杨游手挥挥手。 杨游手也不提钱的事情,朝他拱拱手,然后告辞而去。 几名掌柜看向于东波。 于东波苦涩地一笑,说道:“别看我,云逍子处处都走在前面,我也无计可施了。” 几名钱庄掌柜仔细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始至终,人家云逍子根本就没出手,就轻飘飘地把钱庄的手段给破解了。 甚至钱庄都快要被挤垮了。 这难道就是神仙的手段? 信昌号掌柜迟疑了一下,说道:“要不,咱们也把钱庄改成银行?” 其他掌柜颇为动心。 看来是打不过人家,还不如跟风。 于东波断然说道:“那怎么能行?行有行规,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钱庄规矩,不能就这么坏了!” 信昌号掌柜道:“于大掌柜的意思是,来硬的?” 于东波冷哼一声,手掌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拍,“咱们斗不过云逍子,咱们后面的人呢?” 话音刚落。 从门外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那要看你们后面的人,长了几个脑袋,够不够砍的!” 于东波等人神色大变,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嘭! 房门被撞开,大批手持刀兵的壮汉冲了进来。 紧接着一名商人打扮的白净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杨游手被绑成粽子,被人押着跟在后面。 见到于东波,他立即大声叫道:“大人饶命啊,是通海银铺的于大掌柜让我造的假钞,真不是我想那么干的啊!” “敢问这位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于东波的心沉入到谷底。 可毕竟是大明顶尖钱庄的大掌柜,见过不少大人物,这样的处境之下,依然还保持着冷静。 白净男子‘嘿嘿’一笑,说道:“咱家王承恩,替万岁爷看门的。” 于东波的脸色瞬时失去了血色。 几名钱庄的掌柜腿肚子开始打起了哆嗦,一人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怎么就把这个魔王给引来了? “本来吧,屁大点的事情,还不值得咱家出面。” “可云真人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咱家也只有辛苦这一趟。” “各位大掌柜,跟咱家走一遭,一起喝个茶可好?”奇快妏敩 王承恩笑眯眯地说道。 第425章 距离春天还远着 王承恩带着东厂的人,将五大钱庄的大掌柜一网打尽。 一拿到口供,就兴冲冲地来到周氏园林,向云逍邀功。 云逍看了口供,点点头:“很好,做的不错!” 他只是安排王承恩找人演戏,却并没有让他去查五大钱庄。 没想到王承恩竟然查出了伪造银券的事情,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这个老王越来越会来事了,也就是喜欢在云真人办正事的时候突然出现,就这毛病不好。 王承恩得了云逍的表扬,顿时兴奋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一张脸笑开了花。 云逍拿着口供,寻思着从这上面做一篇锦绣文章。. 王承恩提议道:“借着这个罪名,是不是将五大钱庄全都给查封了?” “单凭伪造银券这一项,还不够给五大钱庄定太大的罪。” 云逍摇了摇头。 毕竟银券现在并非是朝廷发行,伪造银券,算不上什么大罪。 况且云逍也没打算,将五大钱庄全部打趴下了。 真的那样做,会引起金融行业剧烈动荡,整个大明都会跟着乱上一阵子。 这样的结果,绝非是他所想要的。 “那又该如何处置这些钱庄?” 王承恩一阵失望,厂督大人也是抄家抄上瘾了,有些日子没干这事了。 云逍想了想,心中有了决定,冷然说道:“把领头的通海银铺,给查封了!” 通海银铺以及后面的后台,一直小动作不断,云逍自然是知道的。 云真人不发威,还真当是病猫? 先借这次的机会,打掉通海银铺,断掉闽商以及海贸走私集团一臂。 顺带也震慑了其他钱庄。 “至于其他的钱庄,分而化之。” 云逍思索片刻,随即说道:“信昌和昌隆两家钱庄可以拉一拉,其他两家,敲打敲打也就是了。” 按照云逍的设想,是希望钱庄能够转型,发展成为银行。 信昌钱庄幕后的太康伯张家,是懿安皇后张嫣的娘家人。 她也算是自己人吧……帮助她娘家人的钱庄转型,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面子。 第426章 钱花多了,赚少了 “云逍子在苏州,办了一家大明商业银行,可解决了朝廷诸多的难题啊!” 崇祯心情极好,将银行的事情对两个女人细说了。 接着又开始细数银行的种种好处。 “一个银行,不仅聚拢了民间的钱财,盘活了银钱流通,还顺带解决了火耗、胥吏等棘手的事情,又还扶植了小商户,惠及了百姓。” “云逍子这简直就是神仙手段,化腐朽为神奇,任何事情到了他这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崇祯笑容满面,赞不绝口。 张嫣想到父兄的话,问道:“银行发行的银券,不就是宝钞吗?这万一要是跟当年的宝钞一样,岂不是苦了百姓?” “皇嫂多虑了。” 崇祯现学现卖,笑着一番解释。 张嫣听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才弄清楚了银券和宝钞之间的区别。 “云逍子还提议朝廷建立央行,专门管理国家金融,甚至连银券的发行权,也一并交给央行。” “如此一来,朝廷就能够牢牢将金融掌控在手里,嘉靖八年发生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云逍子不光是有经世的才学,如此高洁的品性,古之圣贤也是万万不能及啊!” 崇祯连连感慨。 周皇后笑道:“陛下这么高兴,还因为人家白送给你一成半的银行股份呢!” “朕是那种贪财的皇帝?” 崇祯一阵呵呵,心情越发的愉悦起来。 叔又给了朕股份,这说明了什么? 并且王承恩在来信中还说了,云真人给云昊留的银行股份,也才是一成半。 叔父,压根儿就把朕当成了侄子!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当浮一大白! 张嫣有些紧张地问道:“银行的事情,怎么跟我娘家人有关?” 崇祯说道:“通海银铺纠集了几家钱庄,在背后做银行的手脚,其中就有信昌钱庄。” “我这就派人去说一声,直接散了这个钱庄。” 张嫣面露愠色。 信昌钱庄在背后搞人家,居然还来恶人先告状! 这下子可在皇帝面前失了颜面。 云逍子肯定知道,信昌钱庄是张家的人办的,他又该怎么想? “皇嫂莫要误会,云逍子可没有追究的意思。” 崇祯摆摆手。 接着一番解释:“王承恩在信中说,云逍子打算帮信昌改进一下经营模式,以后赚的银子肯定是只多不少。朕觉得这是好事,皇嫂以为如何?” 张嫣惊讶地张大嘴巴。 不是告状的? 反倒是给娘家人送好处的? 周皇后笑着说道:“云逍子这也是照顾自家人,姐姐可得记下这份情。” 自家人……张嫣心头一颤。 自己什么时候跟云逍子成自家人了? 张嫣压下心头的涟漪,答道:“请陛代我想云真人致谢。” 崇祯笑道:“等南京的花魁选拔过后,云逍子就会返京。刘太妃不是想听他讲经吗?到时候朕让他入宫来,皇嫂当面向他致谢就是。” “花魁选拔?” 张嫣柳眉轻蹙,问道:“云逍子怎么在江南搞这种事?” 周皇后解释道:“前些日子江南遭了水灾,朝廷和地方官府拿不出银子来赈济灾民,于是云逍子就筹划了这次花魁选拔,为灾民筹集善款。皇嫂可别误会云逍子,他做的可是大善事!” 张嫣顿时肃然起敬。 只是这心里面,怎么就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张嫣回到慈庆宫,越想对娘家人越是恼火,对某个道士越是觉得有些愧疚。 于是就让人出宫去,将父兄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并叮嘱他们,信昌钱庄以后怎么弄,一切都听云逍子的安排,不要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 南京,镜园。 一辆马车在镜园门口缓缓停下,从上面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二十出头,俏丽、明艳,正是媚香楼的东家李贞丽。 男的一身锦袍,五十来岁,气度不凡。 这人名为寇章银,寇家是世娼之家,多年来,族里面出了不少名妓。 如今名动秦淮河的寇湄寇白门,就是出身寇家。 这次的花魁选拔,把江南各大青楼全都联系到了一起。 由于缺个领头的,于是各大青楼商议成立行会,并一致推举寇章银为行首。 第427章 教你们怎么赚银子 寇章银和李贞丽相视苦笑。 这次花魁选拔的事情,一应开销都是行会出的,其实也就是十几家大青楼掏钱。 这些天,花银子跟流水一样。 邀请名士、才子、仕宦当评审,总要花银子吧? 搞选拔活动,总要得排场,租用场地要银子吧,雇用人员要花钱吧? 总不能干坐着,酒水、茶点都要花银子吧? 现在才是各地的初选,就已经花了两万多两银子出去。 等最终决赛的时候,估摸着得三万多两。 要不是这次花魁选拔,对各大青楼有莫大的好处,他们又怎么会倒贴银子进去? 这些支出,云真人可是一文钱都不掏的。 他居然还嫌花钱太多! 至于收入……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打底,这还赚少了? 这些收入,大半是各个青楼出的报名费,也有不少花娘是金主掏的钱。 这笔银子最终全都归云真人,行会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到的。 就这还嫌少? 云真人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啊! 李贞丽小心翼翼地问道:“云真人以为,赚多少银子才算合适?” 云逍淡淡地说道:“在这个数字上,再乘上个十,勉强凑活了。” 李贞丽和寇章银目瞪口呆。 乘上十,那就是一百多万啊! 这是花魁选拔,不是抢银子。 即使真的去抢,也抢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啊……除非去苏州抢商业银行,那地方银子多。 就这,还凑活? 董小宛吃惊地捂住嘴巴。 柳如是却是莞尔一笑。 小道士有点石成金的手段,赚钱的本事大着呢! 一百多万两银子,很多吗? 云逍摇头一笑,“我给了你们一个金饭碗,你们却用去讨饭吃,真是让人失望。” 寇章银忙道:“小人愚钝,还请云真人示下。” “那就给你们说说,该怎么节省开支,怎么赚银子。” 云逍开始给二人传授生意经。 “先说说开销。” “就拿租借场地这一项来说吧,决赛地点放在哪里?要付多少银子?” 寇章银答道:“放在曲中,那里前门对武定桥,后门对沙库街,是仅次于夫子庙的繁华之地。租用场地、搭台子,差不多要花一万多两。” 云逍问道:“花魁选拔,是江南百年难有的盛世。放在曲中,对他们而言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 李贞丽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花魁选拔放在曲中,不仅只是给他们带来巨大的人流,还给他们扬了名。 而他们也就是仅仅提供个场地罢了。 “给他们带来天大的好处,为什么不给你们银子,反倒要给他们?” 云逍问得二人都愣住了,稍加思索,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么大的南京城,难道就只有曲中可以举办花魁选拔?” “放话出去,就说江南花魁选拔,每三年搞一次,以后成为常例。第一次放在哪里,今后就定在那里。” “然后再去跟曲中的人说,倒找一万两银子,花魁决赛就放在他们那儿,否则就移到别处。” 李贞丽和寇章银入醍醐灌顶。 为什么秦淮河的名气那么大? 无非是这里有声名远播的花娘,吸引着不计其数的有钱人,到这里一掷千金。 正是青楼,成就了秦淮河的名声,而不是秦淮河有什么吸金的魔力。 而青楼则是全靠花魁来撑着。 花魁选拔,那可是整个江南的盛世,吸引着无数豪客到场。 决赛放在哪里,就会给那地方带来巨大的人气和名气。 并且还是每三年搞一次。 那举办决赛的地方,还不身价暴涨?以后还不寸土寸金? 只要放出风声,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倒贴钱求着、抢着来请。 哪里还会去要场地费用? 曲中的人气、名气都会受损,生意肯定也会跟着受到影响,没有了花魁,豪客们去他们那里喝凉风吗? 他们又怎么可能坐得住?. 寇章银拍拍脑袋,苦笑道:“瞧我这猪脑子,怎么尽想着给人家掏银子,怎么就没想到,咱们这个花魁选拔大会,如今可是个香饽饽啊!” 云逍说道:“不光是场地,大会上使用的一应物品,不光是不用掏钱,反倒让商家花钱。” “云真人的意思,奴家明白!” 李贞丽极为精明,立即就举一反三。 第428章 青楼祖师爷? 几人都惊呆了。 居然还能这样操作? 仔细想想,几人都是满心的佩服。 江南混迹欢场的豪客,从来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为了讨取女人的欢心,一掷千金的事情常有发生。 花魁选拔是江南盛世,到时候江南的仕宦、名流云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个愿意掉了面子? 到时候还有不抢着砸银子的道理? 对于豪客们的心理,云真人简直是摸的太透了。 连寇章银这世代娼门的当家人,以及李贞丽这媚香楼的老板,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董小宛看着云逍,心中困惑不已:他莫非以前常流连欢场? 柳如是朝她眨了几下眼睛:基操,不用惊奇! “豪客们的打赏,还只是赚的小钱而已!” 云逍看到几人的神色,摇头一笑。 后世那些妖艳贱货,隔着屏幕搔首弄姿,都能让凯子们神魂颠倒,死命地打赏。 这年代的青楼女子,无论是姿色,还是才艺,直接秒杀那些个妖艳贱货。 还有骗不到银子的道理? 大明的娱乐业,还有无限的潜力可发掘啊! “还有赚银子的门道?” 寇章银和李贞丽再次被惊到了。 “等场地定下来,把场地好好规划一番。” “如果是放在秦淮河,就把花台建在河中央,将观众区分岸上和水中两部分。” “岸上的观众,不收银子,水上坐船的则是要花银子买。” “花船不要弄太多,一百艘就差不多了,在大会之前拍卖出去,一千两银子租一艘船,越是靠前,价格就越高。” 一番话,让几人再次张大嘴巴。 这种隆重的场合,豪客们要的都是个面子。 哪个不想比别人更牛啤? 一千两银子,当然不是小数目。 可那些有钱的士绅、富商们的面子,又岂止一千两?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哪个愿意在岸上站着,太掉逼格了。 而自己坐在花船上,喝着酒,欣赏着台上的花魁,其他人却站着,这优越感就来了。 花一千两银子,买这么大的面子,那当然值了。 第429章 花魁选拔,万众瞩目 十一月初八。 大明首届江南花魁选拔大赛,在秦淮河隆重举行。 一大清早,人流就开始涌向武定桥。 这可是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盛事。 不光是金陵人,来自苏杭等各地的游客如云。 各个街道全都被马车、轿子堵的水泄不通。 城中的差役个个都累成了狗,最后不得不从三大营调动兵马来维持秩序。 武定桥之右的河面上,搭建了一座巨大的花台。 花台有两层楼高,一亩大小的面积。 一盆盆鲜花,把整个花台装扮得花团锦簇,让人恍如到了百花争艳的春季,浑然忘了此时已经入冬。 花魁选拔,怎能没有鲜花? 其实温室栽培鲜花古已有之,可不是一些网文上描述的,主角用温室蔬菜、花卉,大装其逼。 温室栽培发展到现在,已经有大规模的温室养花,因此冬天有鲜花,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价钱高的离谱,光是搭建这座花台,就花费了一万多两银子。 花台下方,矗立着一块块巨大的木牌,环绕花台一周。 木牌上面,有的写着商铺的名称,也有写着商品的名称。 看上去显得十分古怪,却让人感到颇为新奇,以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稀罕事。 木牌上的商家和商品,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名气自然也就随之传开了。 那些花了银子打广告的商家,都是暗自得意,一块木牌花五千两银子,确实是值了! 有些商人却是暗自后悔不迭。 早知道有这种打名气的机会,自己为什么就不掏银子,把自家的商铺名声打出去? 花台边上,摆放着一圈软椅、矮桌,每张桌子旁,都侍立着两名年轻俏丽的女子。 能坐在这里的,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当然了,得掏钱,最低八千两银子一位,高的过万甚至是数万,并且没身份的人还不一定买得到。 花台的边沿,立着七十二根用绸缎包裹着的柱子。 这叫花柱,入围决赛的花娘,一共有七十二位,每人一根。 看客们只要掏五两银子,就可以买上一朵银花,十两银子买一朵金花,一百两银子一个花篮,献给自己的梦中花娘。 花娘得到的花篮、金银花越多,得分就越高。 送的花篮价值最高的豪客,名字会出现在花柱之上。 一艘艘花船,从花台一直排列到岸边。 河岸两侧的酒楼、青楼,也都是坐满了宾客。 这些都是要掏银子的。 位于最前排的一艘花船,被炒到六千两一艘,最后面的也要两千五百两。 至于岸上的河楼,同样也不便宜,想进去的话,三百两一位,不讲价。 客人们在心里面骂着举办方心黑。 只是看到那些在岸上站着的人,他们的心中又是充满了得意,优越感油然而生。 辰时。 一顶顶插满鲜花的花轿,抬着一位位入围的花娘,堂而皇之地穿过大街,来到秦淮河,登上花台。 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阵欢呼、尖叫。 花娘们纷纷向人群回敬,或是抛媚眼,或是飞吻。 气氛瞬时被推到了高潮。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一些年轻的脑袋充血,恨不能把自己的衣服拿去典当了,买上花篮或者是金花、银花,为自己心仪的花娘助上一臂之力。 七十二名花娘登上花台,在花台底层隔成的房间里候场。 花台上的贵宾们也陆续到场。 这些狗大户,都是名动江南的士绅、富豪,几千两银子,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能够在万众瞩目之下,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不是能用银子能衡量的。 并且每一桌都会有一位高官坐镇,薛国观、王承恩、张国维……都是手握重权的大佬。 能跟他们同桌,这银子可是花的老值了。 靠近最前方的一桌,摆放着五把椅子,也就是位置靠前了一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然而台上的其他豪绅、仕宦,看向这一桌的时候,目光中无不透着炽热。 首桌的客人也陆续到了。 魏国公徐弘基,太康伯张国纪,太仓王家的王时敏,闽商李国助。 李国助落座后,拍了拍椅子扶手,一声轻笑,“这一个座位,就要了五万两银子,云逍子还真是敛财有方啊!” 魏国公徐弘基笑着说道:“这银子花的倒也算是值当,诸位以为呢?” 其他三人都是面露苦笑。 五万两银子,对于这样的一些豪门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与他们的目的相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太康伯张国纪在京城被懿安皇后派人训了一头包,这次是专程从京城赶过来的。 花五万两银子买个跟云逍同桌的机会,正是要向人家示好,信昌钱庄的死活,还在人家的手心攥着呢! 王时敏花这笔钱,也是要向云逍表明太仓王家的态度:打不过,投降! 至于李国助,同样另有目的。 魏国公徐弘基更憋屈。 现在儿子的世子之位没了,接着产业白鹭洲被查抄充公。 这次还不得不前来舔人家的屁股。 李国助环视四周,心中一阵惊叹:“都说闽商长袖善舞,可与云逍子相比,又算的了什么?一个花魁选拔下来,怕是要敛聚上百万两银子!” 随即他心中一声冷笑:“可他却偏偏跟我闽商过不去,难不成想把天底下的银子全都揽到一个人的手中?这次给你一个面子,若是还不知收敛……哼!” 这时台上的人纷纷站起身,看向一个方向。 七十二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娘,从候场区出来,在花台下方列成两排。 喧闹的人群,渐渐寂静了下来。 就见一艘画舫,缓缓朝花台驶来。 一名年轻的男子伫立船首。 雪青色苏绣长袍随风飘舞,腰间扎着玉带,头戴白玉冠。 风度翩翩,出尘洒脱,不似凡间人物。 这一刻,无数自命风流的王孙公子、名士雅客,无不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无数怀春少女,心儿都碎了。 没办法,云真人长得帅,又是谪仙人、权倾天下的东南王。 哪个男子不敬仰,哪个女子不仰慕? 第430章 生财有道云真人 跟在云逍后面的柳如是和董小宛,相视苦笑。 她们心中都是十分清楚,此时自己已经成了女人的公敌,生吃了她们的心思都有。 谁让她们捷足先登,啖了云真人的头汤呢? 随即二人又不约而同地昂首挺胸。 能拿下小道士,咱得意一下又怎么了? 至于画舫上的薛国观、张国维等人,则是自动被人们给忽略了。 在今天这种场合,官儿再大都没用,在人们眼里,都不过是一群糟老头子。 画舫靠上花台。 云逍移步下了船,来到花台上。 “拜见云公子!” 众多花娘同时躬身施礼,莺莺燕燕,场面无比壮观。 这种场合,云逍自然不便以浙直总督的身份亮相,大真人的身份也不太合适。 只能勉为其难地当一回公子。 花娘们早就彩排过,知道该怎么称呼。 花台上的富绅们也都纷纷行礼。 云逍点头示意,然后朝李贞丽说了几句。 李贞丽向花娘们大声说道:“云公子说,赠予每位花娘十个花篮。另外,恩客们打赏的银钱,一半归花娘,一半用于赈灾!” 花娘们欣喜万分,纷纷向云逍致谢。 周围的人群顿时一阵轰动。 十个花篮,就是一千两银子,七十二名花娘,那就是七万多两银子。 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手笔。 不愧是拥有金手指的谪仙,简直是壕无人性! 这还不算什么。 恩客们打赏的银子,每一位花娘再少,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七十二位花娘,加起来有多少? 往少的说,总得有二十万两银子吧? 直接给花娘一半,另一半用于赈灾。 这是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撒了出去? 有钱,实在是太有钱了! 那些原本准备砸银子的豪客们,劲头更足了。 自己打赏的银子,一半归自己捧的花娘,心里舒服啊! 另外一半捐给了受灾的百姓,这可是做善事,银子花的名正言顺。 云逍一行上了花台,各自落座。 薛国观等大佬,每人坐了一桌,每桌都有四五个凯子……富绅、仕宦相陪。 各人的身价也是不同。 薛国观是内阁辅臣,他的那一桌价钱仅次于云逍这边,一位要三万两银子。 捧张国维这位应天巡抚臭脚的,自然也不在少数,价位高达两万五。 最为郁闷的是王承恩,一个座位,竟然只卖出去八千两。 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值钱。奇快妏敩 而是东厂凶名在外,跟他坐一桌,实在是太瘆人了。 跟他坐一块,那叫花银子买罪受啊! 老王气得直哼哼,阴恻恻的目光在众多富绅身上乱瞟,看得人头发一阵阵发麻。 云逍来到首桌上坐下。 四人同云逍见礼,就连爵位比云逍高得多的魏国公徐弘基,也是恭谨无比。 “请坐。” 云逍和颜悦色地朝四人点点头。 对于掏银子的狗大户,自然是要客气一点。 四人纷纷落座,屁股只敢搭着椅子边儿。 就在人们以为,选拔大赛要开始的时候,天空忽然一暗。 人们纷纷抬头看天。 就见天空中,两个热气球一前一后朝着这边飞来。 在场的多数人都听说过这东西,亲眼见过的却是不多。 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 第一个热气球从花台上方飘过,从吊篮上落下两条垂幅。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有国才有家,大明万万年! 第二个热气球飘过花台上方的时候,同样也落下两道垂幅。 科学创造未来! 科技创造财富! 这一幕,给所有人的内心都造成了强烈的冲击。 条幅上的文字,全都牢牢地印刻在脑海中,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云逍微微一笑。 爱国、爱科学教育,时刻不能放松啊! 人们还沉浸在强烈的震撼中,花台上鼓乐响起,将人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首先是评委登场。 一共有十八位评委,全都是享誉天下的风流名士、仕宦。 评委们向云逍等人施礼后,然后坐上了评委席。 云逍原本打算,让这些评委们背对着参赛花娘。 然后来个转身亮灯……可想到‘未曾开言先转腚’,最后还是作罢。 大赛的第一个环节,是七十二位入围花娘,挨个登场亮相。 每一位花娘,都有各自的拥趸,亮相之后引起一阵阵欢呼。 穿梭在贵宾区、花船以及河楼、岸上的花童,向观众们兜售花篮、金花和银花。 江南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次买十几个花篮的都不在少数。 有一个败家的,给自己捧的花娘,一次砸了一百个花篮,这可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花上十两、五两银子,买下金银花的人数更多,累计起来也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亮相环节过后,花台边上的花柱边堆满了花篮,柱子上也插满了金花、银花。 榜一大哥的名字,则是被写在牌子上,矗立在花柱之上。 能够名列榜一的豪客们,自然是得意洋洋,没能拿到榜一的则是铆足了劲,誓要在下一环节夺得头筹。 亮相环节结束后,评委们会根据花娘们的相貌、气质进行打分。 花娘们全都退下花台,接下来就是才艺展示。 花娘展示的才艺,可不光只有吹拉弹唱,还有诗词歌赋。 众人正翘首以盼的时候,又有两个热气球自天空飞过。 插播广告时间! 第一个热气球上面,垂下两个条幅。 大明商业银行,老百姓的贴心钱袋子! 融通天下,商泽万家! 第二个热气球落下的条幅,却是另外一样物品的广告。 保元堂壮阳丸,好似太阳般温暖! 驱寒理咳除顽痰,强壮机能保气血! 所有人都看麻了。 花台上,魏国公徐弘基陪着笑说道:“云真人真是生财有道,热气球飞这么一趟,怕是又有好几千两银子进账吧?” 云逍淡淡地说道:“也不算太多,一个条幅也才是一万两而已。” 徐弘基、王时敏等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可是仔细想想,这些银子的确是花的很值。 从今天起,大明商业银行以及那个保元堂壮阳丸,将会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这以后的生意想不火爆都不成。 第431章 你要的活路,贫道给不了 “督宪大人有点石成金的仙法,随随便便就有数不尽的银钱滚滚而来。” 李国助笑容满面地恭维道。 随即站起身,向云逍拱手恳求道:“草民斗胆,草民等生活不易,下面又有一大帮人跟着讨饭吃,还望督宪大人高抬贵手,赏草民一口饭吃。” 他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一个座位,可不仅是向云逍示好,还为了跟云逍当面一谈的机会。 这也不能怪李国助狂妄。 他身体当中,流淌的就是海盗的血,加上今年才是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如今继承了父亲李旦的家业,不仅掌握着福建、江南与小日子之间的走私贸易,还是东南海贸走私集团的话事人之一。 由于大明水师不堪一击,在海上纵横的海盗,从来不把大明官府放在眼里。 云逍查抄了通海银铺,李国助忍了。 这次花魁选拔,他又亲自到场来花巨资捧场。 这已经是给足了云逍天大的面子。 如果云逍还要执意断绝走私这条路,那就太过了。 李国助当然有所依仗。 虽然之前大明水师在澎湖湾大败西班牙、荷兰舰队,可大明的沿海,如今并不安宁。 刘香依然纵横东南沿海,时刻威胁福建。 粤东山寇陈万据九连山为寨,钟凌秀据铜鼓嶂为巢,互相倚角,党徒数万,成群叛乱之状。 在李国助看来,大明的水师根本不足以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并且他跟郑芝龙有一份香火情。 加上李旦在福建及东南沿海的影响力极大,孙传庭在福建对他也是极力拉拢。 于是李国助有些飘,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堂堂闽商会首,居然要贫道给活路,真是有些意思!” 云逍忍不住笑了。 李国助此人,他自然是知道的。 李旦之子,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 按照原有的历史,再过三年,也就是崇祯六年的九月十五,荷兰人与郑芝龙在料罗湾展开大战。 李国助与海盗刘香,为了同郑芝龙争夺海上霸主地位,配合荷兰人一起攻打福建沿海。 最终在料罗湾一战中,荷兰舰队险些全军覆没。 李国助和刘香见势不妙,仓皇撤出战斗,从此后盘踞小日子国,再也不敢涉足大明一步。 由于云逍的出现,郑芝龙、李魁奇在澎湖大捷。 而李国助之父李旦刚死不久,此时正在消化李旦留下的遗产。 因此他的身份还是商人,没有跟刘香一样参与这次海战。 就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海盗,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南京来,不知死活地讨要什么活路。 云逍都被整无语了。 难道是梁静茹给了他勇气? “赚银子的机会,遍地都是。”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靠挖大明的墙角,盘剥小民赚来的脏银子,却是让人深为不齿。” “几位以为,贫道说的可有道理?” 云逍看向李国助、徐弘基等人,面露似笑非笑之色。 徐弘基陪着笑说道:“极是,极是,云真人说的极是!” 张国纪也连忙跟着说道:“云真人所言,实乃至理!” 王时敏与李国助却是沉默不语。 说的真是轻巧! 挖国家墙角,盘剥小民,这样来银子才快,才轻松啊! 云逍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摇头一笑。 反派们还是不死心啊! “贫道知道,你们花大笔的银子坐在这里,无非是想让贫道,对你们手下留情。” 云逍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轻轻摇晃着,叹道:“贫道也恳求你们,给大明留一条活路,给百姓们一口饭吃,可否?” 徐弘基和张国纪慌忙站起身来,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云逍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花台上的富绅、仕宦们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朝这里看过来。 “贫道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只要你们正正当当的做生意,从今往后,大家有银子一起赚,贫道甚至可以给你们指出发财的路子,也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可依然跟往常一样,吸大明的血,食小民的脂膏,呵呵……” 说到这里,云逍冷然一笑:“国公,贫道杀过,官居一品的首辅、高官,贫道罢黜过,晋商这样的奸商,贫道也杀了不少,倒也不在意多杀一批。” “李会首所说的活路,贫道不仅给不了,还会断了这条路!” 周围的富绅、仕宦,闻言无不噤若寒蝉。 徐弘基、张国纪一阵不寒而栗。 王时敏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栗着。 李国助却是神色自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国才有家,大明亡了,家族也好,个人也罢,有再多的银子、再多的田地,又有何用?” “各位若是觉得,贫道的话有几分道理,请满饮此杯。要是以为贫道在胡说八道,那便罢了!” 说完,云逍将酒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张国纪毫不犹豫地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干净净。 徐弘基稍作迟疑,也端杯干了。 王时敏犹豫片刻之后,伸手拿起酒杯,一声长叹后,举杯满饮。 太仓王家,低头! “草民近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还望督宪大人海涵。” 李国助面露歉意,随即拱手道:“草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失礼之处,往督宪大人见谅。” 顿了顿,他笑着说道:“路是要靠自己走的,你说对吗,督宪大人?” 说完,他傲然一笑,昂首阔步朝花台下走去。 徐弘基、张国纪这等勋贵之家,背靠着皇室,云逍的威胁他们不敢不遵。 士绅的根基也在大明,根本没法跟云逍斗,不得不屈从。 而他李国助却是不同。 离了海贸走私,就等于断绝了他大部分的财源。 况且他的根基在海上,在某岛那边也有基业,离开了大明,照样当他的海上诸侯。 云逍放下酒杯,淡淡地说道:“丢到河里去!” 云真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装逼……自己除外。 王承恩朝花台边站着的东厂番役挥挥手。 几名番役上前去,抓住李国助的手脚,直接从花台上丢到秦淮河中。 第433章 奴家蓬门永远为君开 下午的花魁选拔,是从三十六人当中选出十二金钗。 竞争越发激烈起来,花魁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等到下午边上,大明第一届江南十二金钗诞生了。 不出云逍所料,秦淮八艳,除了柳如是和董小宛之外,其余六人悉数入选。 另外六位金钗,被苏州、杭州等地的花魁夺得。 不过让云逍有些意外的是,当中并没有陈圆圆。 于是好奇地问了一下李贞丽。 李贞丽回复,秦淮河上并没有叫陈圆圆的歌姬。 云逍这才想起来,陈圆圆现在应该才是七八岁,不由得一阵哑然失笑。奇快妏敩 等到晚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整个花楼,各种形状的彩灯闪烁,绚丽的焰火不停燃放。 钟鼓琴瑟齐鸣,花娘们翩翩起舞,让观众们大饱眼福,享受了一次美妙无比的视听盛宴。 这都不是重头戏。 十二金钗轮流登台献艺,整个花魁选拔的高潮戏登场了。 首先上场的是顾横波,她弹了一首《山居吟》,绝妙的琴音立即将之前的激烈气氛,变得缓和了下来。 等表演毕,台上台下一片欢呼。 顾横波迈着莲步,径自来到云逍的座位前,款款一拜。 然后端起酒壶,为云逍满上,双手送上,柔声说道:“恳请落红真人,赐奴家恩典。” 落红真人……云逍的心头抽了抽,神情淡然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顾横波眨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云逍。 众人的目光也全都集中在云逍的身上。 云逍一阵愕然。 难道是要主动投怀送抱……这大庭广众之下,多不好意思……呸,云真人又岂是这样的人! 柳如是在一旁提醒道:“你答应过的,要为十二金钗赠送诗词的。” 云逍这才恍然大悟,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幸好前些日子在西山岛,做足了功课,不然落红真人……不,大明李太白的名号可就毁了。 “顾横波,横波……厉鹗,对不住了!” 云逍沉吟片刻,随即朝顾横波说道:“那就随兴作一手《眼儿媚·一寸横波惹春留》,送给顾小姐。” 顾横波又惊又喜:“奴家拜谢云公子!” 云逍酝酿了一下,高声吟诵道: “一寸横波惹春留,何止最宜秋。 妆残粉薄,矜严消尽,只有温柔。 当时底事匆匆去?悔不载扁舟。 分明记得,吹花小径,听雨高楼。” 声音一落,花台上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声声叫好。 随即就有人将这首传到花台下方,迅速在人群中传唱开来。 一声声喝彩,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奴家拜谢云公子!” “真人赐词之恩,奴家无以为报,愿自荐枕席,公子随时去往眉楼,奴家蓬门永远为君开!” 顾横波火辣辣的眼神盯着云逍。 云逍心头突突直跳。 这个顾横波,还真的是性情豪放不羁啊,连这样的话都敢当众说出来。 花台上一阵轰然叫好。 魏国公徐弘基大笑道:“寻常人以能得到眉楼邀宴为荣,云真人却能独占花径,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啊!” 花台上哀声一片。 唯独只有柳如是,神色不善地看着顾横波。 顾兄、柳弟,从此友尽! 这群色批……云逍神情淡然地说道:“我身边已经有了两位红颜知己,平生足矣!” 柳如是惊喜地看着云逍,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董小宛眼圈泛红,痴痴地看着云逍,这一刻仿佛世界中只剩下这个男人的存在。 “柳弟,董白妹妹,姐姐恨死你们了!” 顾横波幽怨地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又朝云逍敛衽道个万福,“若有机会能与公子把酒言诗,横波平生无憾。” 云逍点点头,“改日吧!” 顾横波款款而去。 第二位金钗来自苏州,名叫景翩翩。 此女不仅容貌、气质出众,还擅长作诗,有“一字惊鸿”的美誉。 她当众做了一首《闺思》 萧吹静阁晚含情,片片飞花映日晴。 寥寂旧痕双对枕,短长歌曲几调筝。 桥垂绿柳侵眉淡,榻绕红云拂袖轻。 遥望四山青极目,销魂暗处乱啼莺。 此诗一出,引来满堂喝彩。 一些倾慕景翩翩的风流才子们,一个个更是如痴如狂,高声示爱的有之,流着泪呼喊她名字的也有之。 景翩翩来到云逍面前,向云逍深深一福,敬酒之后,一双清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云逍。 “景翩翩……” 云逍心中一声叹息。 他是知道这位景翩翩的。 她本是书香门第独生女,既知书达礼,可谓才貌双全。 后因父母相继去世孤苦无依,双亲丧事都无法办理,不幸为人所诱,沦为歌妓。 只是此女却是洁身自好,平日交往宾客皆为文人学士,除此概不接待。 她的诗,后来被钱谦益收录入《列朝诗集》,也被收入《九州历代诗词欣赏》,可见其真的是有才学的。 可她的命运却是十分凄惨,后来被富商骗娶为妾,因不堪大妇之虐待,自缢身亡,长眠濉溪河畔。 她葬身的地方,后来成了一个景点,云逍还曾经去旅游过。 当时还曾经感慨红颜薄命,没想到此时活生生的人当面。 此时景翩翩被选为江南十二金钗,今后的命运应该不会再是那么凄苦。 云逍看了景翩翩一眼,开始在脑袋中搜刮起来。 这时一阵清风吹来,掀动景翩翩的长裙,看上去如同月中仙子一般翩翩起舞。 云逍心中一动,说道:“一首《生查子》,赠予景小姐。” 随即朗声吟道:“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 纳南大才子的词,可不是盖的。 以至于众多文人骚客们都有些词穷,差不多就是一句‘卧槽走天下’。 景翩翩感觉痴痴看着云逍。 这位谪仙人,一首词直接说到人的心尖上了。 “若是,若是公子不嫌奴家蒲柳之姿,奴家,奴家愿为奴为婢……” 景翩翩远没有顾横波那么大胆,话没说完,就已经羞的抬不起头来。 第434章 天下事,少年心 云逍正要开口婉拒。 景翩翩却将手中锦帕塞到他的手中,然后羞红着脸,慌里慌张地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云逍一眼,眼眸中的春情,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云逍愕然无语。 下意识地嗅了一下锦帕。 香,清香扑鼻! 张国纪笑道:“在秦淮河,女子以锦帕相赠,意味着愿意以身相许,云真人,好艳福啊!” 云逍摇头一笑,这都算什么事啊! 老色批徐弘基在一旁笑道:“翩翩小姐才貌双全,并且冰清玉洁,平时除了一些名流文士,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此时她一颗芳心系于云真人一身,云真人何不今晚就梳笼了她?” “满园春色,我能采撷一两枝,就已经心满意足,又岂能满园独占?”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只是为何这心头,在砰砰乱跳? 柳如是和董小宛心都要化了。 徐弘基一阵惋惜:“翩翩小姐怕是要相思成疾,抑郁终生了!” 云逍想了想,朝王承恩招招手。 王承恩赶忙过来,低声问道:“云真人有何吩咐?” 云逍漠然说道:“派人去福建建宁县,找到一个名叫丁长发的富商……阉了!” 这个丁长发,就是骗取景翩翩,后来将其逼死的那个富商。 云真人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收了景翩翩的锦帕,肯定是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那只有帮她一个小忙。 丁长发现在显然还得逞,以后也不太可能有得手的机会。 可谁让云真人心里不舒服呢? “小人这就去安排。” 王承恩一个哆嗦,这个叫丁长发的,是怎么得罪了云真人,居然下这样的死手? 他看了一眼景翩翩的背影,随即会心地一笑,原来源头在这里。 接下来的十名金钗,容貌气质各有特色,或是清扬妩媚,或如神仙妃子,也有英气勃发。 至于才艺,更是让云逍大开眼界,音律、翰墨、丹青、诗词等等无不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多数十二金钗,云逍知道她们将来的命运。 除了顾横波、景翩翩,寇白门、卞玉京、李香君、郑妥娘、李十娘、龚之路、黄艳秋…… (很多名妓的年龄不对,莫较真) 这些绝世红颜,将来的命运没有几个是好的。 大明的灭亡,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时代的每一粒尘埃,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这话说的一点不虚。 “大明的国运,如今已经被我改变,她们的命运,必定也会随之改变。” 云逍想到因为自己,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不由得一阵感慨。 只可惜……算了,云真人还是化作护花的春泥。 这时,柳如是在旁边推了他一下。 云逍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站着一名金钗。 这位花魁身材高挑,秀发如瀑,容貌绝美,清扬妩媚。 八艳之一的寇湄寇白门是也! 接着云逍察觉到,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本以为跟景翩翩一样,寇白门也送了锦帕。 谁知手感有些不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 并且还带着一丝热气,显然是刚脱下来的。 这是个啥风俗? 云逍被整糊涂了。 想还回去,觉得有些不妥。 交给柳如是或是董小宛拿着,也是不大合适。 最后只得拿在手里。 寇白门向云逍抛了个媚眼,笑吟吟地说道:“多谢公子垂青!” 云逍定了定神,说道:“送给寇小姐一首诗吧。” 思索片刻,大声吟道:“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寇白门有‘女侠’之称。 云逍以鉴湖女侠的一首《对酒》相赠,倒也十分贴切。 这首诗虽然算不得上什么上上之作,却是豪气冲天,闻者无不热血沸腾。 花台上众人轰然叫好。 “云公子实乃白门知音!” 寇白门大喜,这首诗,实在是太对她的脾胃了。 她凑到云逍的耳边,吐气如兰:“公子收了奴家的礼物,可别负了奴家的心,奴家日日夜夜都等着公子。” 能不能不要这样直接,贫道很害羞的一个人,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云逍淡淡地说道:“来日方长。” “公子可不要太……长哦!” 寇白门吃吃一笑,然后移动莲步而去。 第435章 别江南 首届江南花魁选拔大赛落下帷幕。 选拔出来的十二金钗,随着十二首诗词,以及各种风流雅事,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这次花魁选拔,不仅只是风花雪月,对于江南的影响是空前而又深远的。 就在大赛落幕后的第三天清晨。 云逍一行十几人,悄然离开镜园,准备乘船返回京城。 江南的事情,还远没有到解决的时候。 只是崇祯接连写信,对,是以侄儿的身份写信,而不是传旨,请云逍返京。 京城中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云逍,加上侄儿云昊也在京城,必须回去一趟。 这几天,云逍将江南的事情做了详细的安排,倒也不用担心离开之后,会出什么乱子。 西山岛那边也做了周全的布置,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着。 因此可以安心地离开。 来到秦淮河畔,准备登船的时候,忽然从岸上传来喧闹的声音。 “云真人请留步!” “云神仙的大恩大德呐,咱们一辈子都不会忘啊……” “云真人,喝了这杯饯行酒再走!” “云公子早去早回,奴家在金陵等着你!” …… 云逍愕然看去。 就见秦淮河两岸,以及码头上、桥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全都是最底层的百姓,有的拎着篮子,有的打着万民伞,有的高举香炉,朝着云逍跪拜。 “多谢相送!” “如此大礼,贫道万万受不起,请起!” 云逍心中暖流涌动,将手高举过头,朝着众人深深一揖。 “受得起,您是神仙,受得起!” “云真人为了我们这些小民做了那么多事,也只能给你磕头表表心意!” “云真人,您可早点回来啊,不然以后还有谁给咱们这小小百姓做主啊!” …… 云逍的鼻子一阵发酸。 这就是大明的百姓,稍微有那么一点恩德,他们就会感激不尽。 “各位的心意,云逍子领了,告辞!” 云逍朝着众人连连拱手,然后赶忙登上船。 再纠缠下去,今天恐怕是走不脱了。 云逍一行十几人乘坐一条船,朝着江东门方向驶去。 沿途所到之处,在两岸焚香膜拜的百姓随处可见。 向船只抛掷鲜花、锦帕甚至是肚兜的也不在少数……云真人在心中默默说道,这习惯不好,得改! 船来到江东门。 这里更加热闹了。 几乎是全城的官员、士绅、名流,全都汇聚在白鹭洲。 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在江的两岸相送。 更为夸张的是,在江东岸,有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朝着云逍的船不停挥手。 等站在船头的云逍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几名女子高高举起上面写有大字的木牌。 盼郎早日归! 云逍扶额长叹,竟然把广告牌用到这里了,这帮青楼女子,也真是天才! “我一定会回来的!” 云逍在心里暗自说道。 随即感到这话,怎么有些怪怪的。 船只没有在江东门停留,径自驶去。 薛国观、王承恩等人,以及方正化带领的勇卫营将士,一共乘坐三十多艘大船,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 “终于走了!” 王时敏等士绅目送船队离开,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胸口移走了千钧大石。 这个压得整个江南都喘不过气来的瘟神,总算是离开了。 接下来该是啥样,还是啥样。 来自南京六部九卿的官员们,也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礼部尚书王铎看了看身边的同僚,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士绅、富商,心中一声冷笑。 以为云真人回京了,你们就可以继续跟以前那样逍遥快活了? 你们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等云真人在京里忙完了,再次返回江南的时候,有你们哭的时候。 且不说即将推行的摊丁入亩、摊役入亩,光是礼部这边,就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保证从你们身上刮下一层肉。 就在云逍的船队离开不久。 一叶扁舟离开江东门,朝着西山岛方向驶去。 小船上,景翩翩一身儒生打扮,如同一支雨后翠竹。文静雅致。 她眺望着远去的船队,一双清眸中尽是痴迷之色。 “景小姐,你真的准备移居西山岛?” 景翩翩身旁的一名青年开口问道,正是东厂廉政司的高宇顺。 “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 景翩翩轻声吟道。 在花魁选拔结束的那天,一首《生查子》,就已经把她的魂儿都勾走了。 什么名声、富贵,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景翩翩险些把清白都丢了。 若不是那个能够未卜先知的道士,现在还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那晚结束后,为了景翩翩不得不应恩客邀请前去赴宴。 却不曾想,这次宴会竟然是一个局。 那个名为丁长发的福建商贾,平日里文质彬彬,也颇有才学的一人,竟然会在酒里下了药。 就在景翩翩以为,这次在劫难逃的时候,身边的这个青年出现了。 她获救了。 至于丁长发……听说被没收了作案工具,准备送到南京皇宫里当杂役。 更让景翩翩没有想到的是,这青年声称,云真人推算到她会有此劫,特意派自己前来救她的。 “在西山岛,总有机会能与你相见,即使是不能如同柳隐、董白那般,哪怕是看到你的影子,听到你的声音也好啊……” 景翩翩嫣然一笑,满心都是期待。 …… 云逍哪里会想到,自己随意吩咐王承恩的一句话,会彻底改变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同时也给自己引来了麻烦。 此时他正站在船头,仰望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时间心潮激荡。 于是乎,云真人诗兴大发,忍不住高声长吟起来: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干将发硎,有作其芒。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巍巍大明,与天不老! 壮哉我巍巍大明,与地无疆!” 第436章 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 云逍一行三十多艘船,顺着大运河向京城进发。 云逍本来计划,这次走海路回京。 可这一想法刚提出来,就遭到薛国观等人的坚决反对。 连一向对云逍言听计从的王承恩,这次也站到了对立面。 海路原本就比运河的危险系数要高。 再加上李国助此时逃亡在海上,说不定在等待机会报复。 这要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哪怕是受到点惊吓,哪个又能担待的起? 云逍只得作罢,老老实实地走大运河。 从南京走运河到京城,最快也要十天时间。 好在如今漕运、海运并行,大运河的航运压力大减,不像往日那样拥挤,一路倒也十分顺畅。 有柳如是和董小宛相陪,云逍在途中也没闲着……别想歪了,云真人干的可是正事。 云逍利用闲暇的时间,开始编写科学教材。 从《初等数学》开始,然后是《初等物理》、《初等化学》。 万丈高楼平地起,云逍准备从最基本的理论开始,为科学这座大厦搭建基础。 当然了,云真人向来只喜欢动嘴,从来不动手的。 方以智、宋应星等人此时在西山岛,筹办物理、化学等实验室,王徵在琢磨蒸汽机,因此不曾随行。 动手笔录的事情,自然是交给柳大秘书和董二秘书。 也是为难两位秘书了。 且不说别的,光是从左边朝右边横着写的书写方式,就让二人极不习惯。 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就让二人头痛不已。 云逍解释说,这是科学符号。 至于那些阿拉伯数字……那叫云氏数字。 云真人发明的,叫云氏数字,一点毛病没有。 首先编写的是《初等数学》。 算术,乃君子六艺之一。 因此神州的算数之学,曾经取得了十分辉煌的成就。 在唐代,明算科是科举考试科目之一,凡明数造术、辨明术理者为通,全通者及第。 一直到五代的时候,科举取消了明算科,从此数学就日渐式微。 等到了大明,以八股取士,数学更是无人问津,以至于本朝的数学大家极少。 柳、董二女精通诗书,却对于算术一窍不通,物理、化学更是门外汉。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对云逍的崇拜。 在她们看来,这完全是天书,也许只有神仙才能看得懂。 数日后。 船队快要到达济宁。 云逍座船之后的一条官船上,薛国观、王承恩、范景文等人,正站在船头议论着。 “自从进入运河之后,云真人就再也没有露面……到底是谪仙,让人叹为观止!” 薛国观看着前方的船,捋着胡须说道,眼神中满是艳羡之色。 王承恩笑道:“谪仙,自有过人之处!” 你这太监,怎么就知道的这么多……范景文心中一阵腹诽。 接着他露出忧虑之色:“柳、董二女相随,加上那三胞胎扬州瘦马,云真人尚且年轻,这身子骨……唉!” “人不风流枉少年,你我当年不也都是这样吗?” 薛国观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随即却收敛笑容,眉头微蹙,“本官倒是有些担心,此次云真人返京,怕是又要有一场风浪啊!” “风浪?” 王承恩满脸不解。 随即呵呵一笑,“如今的朝堂上,哪个还敢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想活了吗?真以为万岁爷的刀不利吗?” 江南士绅阶层是何等的庞大? 被云真人一通操作下来,现在不是变得温顺乖巧多了? 如今在朝野上下,哪个还敢掀起什么风浪? 薛国观和范景文摇头苦笑。 正说话间,一条快马船靠了过来,正是东厂派往前方巡弋的前哨。 一名东厂番役上了官船,向王承恩禀报:“巡抚余大成领山东官员,以及衍圣公府掌书,在济宁码头恭候云真人。” 薛国观眉头一皱,说道:“云真人不是早就说过,此次回京沿途不得迎送的吗?” 那番役答道:“巡抚余大成声称,衍圣公特意派人前来济宁等候云真人,请云真人前往衍圣公府一趟,因此山东官员前来迎候,然后陪同前往。” “知道了。” 王承恩挥挥手,那番役立即退下。 王承恩疑惑地问道:“衍圣公邀请云真人去曲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范景文苦笑道:“恐怕是来意不善啊!” 薛国观接着向王承恩一番解释。 云逍与刘宗周等大儒,在苏州金泾湖斗法,大儒们一败涂地。 刘宗周等人代表的是儒家的理学。 而心学的人,整日里空谈心性,只说不做,空谈什么心外无理、心外无物,自然不会跟科学产生什么冲突。 科学现在虽然尚未普及,却已经是名扬天下,这就触及到了儒学的根本。 等到科学真正崛起,将对儒学造成巨大的冲击。 山东孔家的一切荣耀,都是建立在儒学的基础上的。 云真人推行的科学,这是要直接挖孔家的屋基啊! 理学打不过,心学不能打。 衍圣公府此时出面,其用意不言自明。 王承恩这才明白,薛国观和范景文所说的‘风浪’,指的是什么。 这还没回京呢,风浪就已经来了。 薛国观等人登上云逍的座船。 云逍这些天也是操劳过度,此时正在房中休息。 被叫醒后,睡眼惺忪地来到客厅,与几人相会。 听了薛国观的诉说,云逍无奈地笑了笑。 科学的火苗才是刚刚点起来,这边就来扑火的了。 范景文提醒道:“衍圣公府相邀,来者不善,云真人切不可大意!” 云逍一声嗤笑,“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两头倒的墙头草,理睬他们做什么?” 薛国观和范景文相视苦笑,随即却又都是骇然。 二人熟读史书,自然知道衍圣公府是个什么德性。 自宋仁宗宝元年间衍圣公府开府后,孔府是金人来了投降金人、蒙古人来了投降蒙古人。 说其为墙头草,一点也不为过。 可如今的衍圣公孔衍植,只是六十四代啊! 并且衍圣公府做贰臣,也远没有二十五朝。 天机,云真人又透漏天机了! 第438章 云逍子的死期不远矣? 余大成是袁崇焕的铁杆粉丝。 袁崇焕死后,他曾写了一篇文章叫《剖肝录》。 文中对袁崇焕的所作所为极力辩解,甚至把袁崇焕比作是岳飞岳王爷。 在余大成眼里,云逍就是逼死袁崇焕的元凶,是残害忠良的国贼,与害死岳飞的秦桧无异。 恰好云逍此时身任浙直总督,是余大成的顶头上司。 云逍之前身在江南,无暇顾及南直隶、浙江之外的其他五省。 然而云逍在江南的施政,却让其他五省官员无不惶恐、震怖。 余大成更是如此,生怕云逍把火烧到山东……最关键是,屁股不干净啊! 于是余大成就想出了这么一个驱虎吞狼之计,挑唆衍圣公府与云逍冲突。 云逍推行的科学,势必会危及儒家地位,衍圣公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 孔家之所以墙头草、软骨头,是为了保全整个孔氏一族的荣华富贵。 此时云逍要挖了整个孔家的根基,衍圣公府自然不能继续软下去,十分难得地硬了一回。 这次本打算将云逍‘请’到曲阜孔府。 借孔圣以及全天下孔孟门徒,来压制云逍,让他所谓的‘科学’,成为一个笑柄。 “云逍子,等你一入孔府……” 余大成心中一声冷笑。 正思忖间,三十多条官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地驶来。 却并未有丝毫向码头停靠的意思,径自从众人视线中驶过。 山东众多官吏无不目瞪口呆。 衍圣公府的人,一个个瞠目结舌。 这是个什么意思? 衍圣公府的人,无不脸色铁青。 余大成大失所望。 很显然,云逍子已经看透了孔府的用意。 谪仙之名,果然不虚,有些难缠啊! 这时一艘小船靠了岸。 一名高大威武的年轻太监,带着十几名军士登上码头。 众人见这太监身穿四品内廷宦官服饰,无不心中凛然。 以余大成为首,众人纷纷上前见礼。 “咱家御马监方正化,传云真人钧命!” 年轻太监张嘴就是一口的山东话,让众人倍感亲切。 第439章 打个赌,赢了让你翻身解放 徐从治是个能臣。 在桐城任六年县令,因清丈田亩、治理水患,稽查税额、严惩不法豪强,深受百姓拥戴。 这些政绩,云逍都是知道的。 并且云逍还知道,历史上明年发生的事情。 孔友德叛乱,徐从治临危受命,替代余大成担任巡抚。 他以文弱之躯挺身而出,亲自率领莱州军民镇守孤城,不幸被炮火击中身亡。 无论是能力,还是品性,徐从治正是山东巡抚的不二人选。 只是以云逍的职权,不能直接任命一位巡抚,这才让他暂领。 方正化拍拍徐从治的肩膀,“云真人说,山东就交给你了,大胆去做,他自会为你撑腰。” “下官必定鞠躬尽瘁,以报云真人知遇之恩。” 徐从治振奋不已。 他担任山东左布政使,由于生性耿直,好秉持公义,经常为民争利。 因此山东士绅恨之入骨,与余大成也矛盾重重。 云逍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徐从治从政风格极为相似,因此他对云逍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惜却没有机会与云逍相见。 这次能够得到云逍的器重,可以在山东大展拳脚,让他如何不振奋? 同时徐从治又是十分疑惑:“云真人又是如何知道下官?” “这天底下的人和事,还没有云真人不知道的。” 方正化笑道,目光从众官身上掠过,然后嘿嘿一笑:“都听好了,云真人说了,竭力配合徐大人施政,过些日子他会来山东走走看看,你们可别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众多山东官员无不凛然。 等方正化走后,众官纷纷上前,向徐从治道贺。 至于余大成,自然不会有人再去理会他。 孔府的人哪里还有脸留在这里,一个个阴沉着脸匆匆登船。 当中却有一人站在那里没动。 此人年近四十,长得獐头鼠目,相貌很多猥琐、丑陋。 他看向船队离开的方向,眼眸中充满了兴奋,以及对权势的渴求。 船上的人叫道:“孙之獬,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上船?” 此人名为孙之獬,山东省淄川人氏,天启年间进士。 魏忠贤当权时期,孙之獬攀附阉党,授检讨,迁侍读,着实风光了一阵子。 魏忠贤倒台后,崇祯皇帝下令毁掉由阉党编写的以排斥、诛杀异己为目的的《三朝要典》。 孙之獬抱着《三朝要典》到太庙痛哭,为士林所不齿,后被削籍罢官。 回到乡中,又为士绅所不容,于是跑到曲阜,在县衙充当了一个小小的幕僚。 整个曲阜就是孔家的天下,曲阜县令也一直由孔家族人担任。 孙之獬投靠孔家,本打算借着孔家为自己洗白,以备日后东山再起。 这次孔府派人前来迎接云逍,孙之獬想借机攀附高枝,自告奋勇随队前来。 没想到云逍没见到,反倒被其羞辱。 山东巡抚余大成,也被一句话直接给罢免了。 孙之獬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权势,滔天的权势! 同时孙之獬的内心蠢蠢欲动。 云逍子,比起魏忠贤当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半辈子的前程,就靠他了! 翻身解放的机会就在眼前,错过了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了。 这时船上孔府的人又在催促。 孙之獬摆手说道:“孙某另有要事,就不回曲阜了,告辞!” 说完,孙之獬大步离开码头。 然后他租了一辆马车,一路朝北狂奔而去。 …… 济宁发生的事情,迅速传播开来。 闻者无不震惊,随即哗然、愤然。 这么大的事情,王承恩当然也不敢大意,立即写下密信,让快马船飞报京城。 云逍却像是没事人一般,每天该干啥还是干啥。 官船顺着运河一路北上。 这天傍晚抵达德州,这里已经接近北直隶了。 连日乘船,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云逍决定夜宿德州,修整一晚上。 德州扒鸡天下闻名,到了德州,自然是要尝一尝这天下名吃。 上岸之后,找了名气最大的一家酒楼,云逍特意点了一份扒鸡。 谁知酒楼的老板却说,德州并无扒鸡这道菜。 云逍这才想起来,德州扒鸡是康麻子之后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扒鸡,只有烤鸡。 于是点了一份烤鸡,尝了尝,云逍大失所望。 这味道,比起前世吃的德州扒鸡差了太多,比起董小宛的手艺更是远远不如。 不过酒楼的鲁菜,味道却是不错,连‘厨神’董小宛尝了,也是赞不绝口。 鲁菜,被公认为八大菜系之首,这可不是吹出来的。 云逍喝了一口乌鱼蛋汤,心中忽然一动。 他笑着向董小宛说道:“有没有想过开酒楼,全大明最大最好的那种?” 董小宛眼睛一亮,随即却恢复常态,摇头说道:“能每日伺候相公饮食,奴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们都是天底下少有的奇女子,我又怎能把你们当做是金丝雀一样养着?” “有什么才华,尽情施展出来,莫要辜负了这大好的一生。” 云逍可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女人拴在自己身边。 一个是绝代奇女子,一个是一代美女厨神,整天绑在自己身边,会遭天谴的。 柳如是和董小宛满心感激,这辈子能委身于这样的男人,哪怕不要任何名分,也是值了。 董小宛迟疑道:“终日抛头露面,总是有些不妥。” “不用你抛头露面,只需要在幕后发号施令就行了。” “咱们就开一家,不,开一个‘厨神’连锁公司,开遍大江南北,并且独创一个菜系,碾压八大菜系。” 云逍描绘出一幅蓝图。 董小宛怦然心动,随即抿嘴笑道:“开一家就已经不错了,哪能开那么多家,并且还想力压八大菜系?” 云逍笑道:“本仙人自有秘诀,能让酒楼的生意火遍天下,让你在八大菜系之外,开辟一个‘董系’菜系。” 董小宛可谓是美食行家,哪里会相信云逍的话? 云逍想了想,笑吟吟地说道:“不如咱们打个赌?” 董小宛好奇地道:“赌什么?” 第440章 狗有狗的用处 “就赌厨艺!” “我们两个各做一个汤,请薛阁老他们来品尝,看谁做的口味最佳。” 云逍笑眯眯地说道。 小道士有奸计……柳如是从云逍的笑容的中看出了阴谋。 董小宛问道:“赌注是什么?” 云逍呵呵一笑:“我要是输了,你以后就可以翻身解放,要是赢了……” 董小宛捂住耳朵,雪白的颈子一下子变得通红,面目含春,娇羞不可方物。 柳如是笑道:“奴家也押注,押小宛赢。若是输了,跟小宛一样翻身解放,并且跟小宛一起!” 董小宛的性情孤傲、矜持,可没柳如是这么泼辣,听了这话,双手捂住脸。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云逍一时浮想联翩。 就在这时,雅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接着王承恩的声音传来:“云真人,有事情禀报。” 又是这个死太监……云逍牙根直痒痒,问道:“什么事?” 王承恩道:“有一个叫孙之獬的求见,说是有关于孔家的事情,需要密报真人。” “孙之獬?” 云逍顿时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好心情瞬时化作乌有。 孙之獬这个人,他实在是太知道了。 从古至今,无耻之徒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要想把这些无耻之徒排列出个位次,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排,这个孙之獬,都可以跻身千古无耻之徒前三之列。 这人无耻到什么程度,看看他干的无耻的事情就知道了。 孙之獬因为哭魏忠贤,最终被罢官。 攀附阉党,这倒没什么,毕竟当年舔魏忠贤的,又不是一个两个。 后来李自成攻破京城,孙之獬兴冲冲地去投靠。 建奴来了,孙之獬又投靠建奴,这也都不算出格。 当时建奴刚入关,为了避免遭到汉人抵抗,便通令天下,“天下臣民照旧束缚各从自便。” 意思是,汉人各自按照原有的装束习俗,可以不必剃发易服,更替了原来强制性剃发易服的命令。 于是建奴朝廷上出现了分为两班的局面。 第442章 左手写叔父,右手写著皇权 断章狗,着实可恨! 薛国观等人恨得压根直痒痒。 “衍圣公在奏疏中,言及道统,陛下那里……” 薛国观一语道出最核心的问题。 所有人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就跟皇权牢牢绑定在一起。 儒学一直是显学。 而皇权则是政治权力的核心,二者相互依存,互相影响。 在大明朝,皇权得到空前壮大。 皇帝利用通过“以礼杀人”的方式,将儒家思想改造成政治工具。 科学与儒学的冲突,也就等于向皇权发起挑战。 皇帝那里又会怎么看?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即使皇帝再怎么信赖云真人,可牵扯到皇权的根基,又怎么可能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就连王承恩,也是惶恐不安起来。 “无妨。” 云逍淡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清楚,自己现在的一切来源自什么。 是因为崇祯,在自挂东南枝的生命威胁,以及大明亡国的威胁之下,把他当成是救命的神仙(稻草)。 另外再加上一个‘大明日不落’的胡萝卜在前面诱着。 好吧,或许有一些‘叔侄’情分在里面。 等过些年,大明渡过了危机,威胁不在了呢? 到那时候,自己反倒成了皇权最大的威胁! 什么功劳、情分,什么神仙、科学,在权力面前,屁都不算一个。 历史上父子相残、兄弟阋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例,还少吗? 皇帝,是从古至今最恐怖的生物。 况且历史上的崇祯,可是有名的刻薄寡恩。 因此云逍心中始终保持着警惕,从来不敢松懈。 大明日不落没搞成,先把自己给搞死了,那才叫天大的笑话! 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不仅是要给天下的读书人洗洗脑。 给崇祯那个榆木脑袋,也好好洗一洗。 把他忽悠……不,思想转化到跟自己一个频道,那以后就轻松多了。 “旅途漫漫,着实无趣!” “我之前与董小姐打了个赌,比试厨艺,还请几位做个见证!” 云逍拍拍手,笑着将话题引开。 众人见他如此轻松,心中的担心也就少了许多。 云逍与董小宛之间,一场关系到神州餐饮业发展的赌局,在大运河上展开。 与此同时。 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即将在京城皇宫建极殿居中向后的云台展开。 崇祯端坐于云台,群臣在前方肃立。 议到一个事情,相关官员上前跪答,看上去跟以往平台召对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气氛出奇的压抑,让每个大臣都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臣们在开口之前,都是慎之又慎,生怕触碰到敏感的东西。 温体仁看了一眼神情平静的崇祯,不由得一阵苦笑。 云真人这次,又把天给捅破了啊! 当众辱骂衍圣公府为‘汉奸之家’,这不是捅破天了是什么? 衍圣公孔衍植还未到京,那道《禁科学疏》的内容,却已经传遍朝野。 事情上升到道统的高度,涉及皇权,陛下此时也是难办啊! 身为明党(云党)的领军人物,温体仁当然清楚,云真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这次肯定又有大动作。 可也该提前透个气,这样好敲敲边鼓、打个掩护啊! 迟早会被云真人给活活吓死! 事情议的差不多了,随堂太监就要宣布结束。 礼部尚书孔贞运上前,朗声说道:“臣孔贞运,有本陈奏!” 温体仁的眼皮子跳了跳。 来了! 崇祯漠然说道:“奏来!” “臣,弹劾浙直总督、大真人云逍子!” 孔贞运的话,并未引起多大的波动。 这是大臣们预料之中的事情。 云逍子辱骂衍圣公府为‘汉奸之家’,身为孔圣后人,怎么也不可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孔贞运虽然属于南孔,云逍子骂的是北孔,可毕竟都是孔家的人。 况且他还是礼部尚书,管的就是礼制。 再加上之前云逍子提议革新科举,孔贞运是极力反对的。 此时他站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孔贞运侃侃而谈,所言与孔衍植的《禁科学疏》大同小异。 最具杀伤力的,就是‘颠覆道统、危及皇权’这一条。 “臣附议!” “臣附议!” …… 等孔贞运奏完,一些大臣纷纷开口。 人数约莫是在场大臣十分之一的样子。 第443章 崇祯的态度,百官相迎! 周皇后身穿深青翟衣(皇后礼服),头戴凤冠,怀中抱着不到两岁的朱慈烺。 田贵妃和袁贵妃都是一身盛装,显得极为庄重。 崇祯给看迷糊了,问道:“皇后,二位爱妃,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皇后向崇祯屈膝欠身行礼,两位贵妃则是伏地跪下。 “后宫本不得干政,臣妾不懂得国家大事,也不懂得什么道统。” “然而臣妾却是清楚,云逍子关系皇明江山社稷存与亡,乃至陛下、臣妾及一家人的生与死。” “因此臣妾斗胆进言,望陛下三思!” 周皇后从未有过的郑重,言毕,抱着朱慈烺双膝跪地。 崇祯愣在那里,如遭五雷轰顶。 怀中的朱慈烺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外面的内侍、宫女慌忙赶来。 崇祯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厉喝:“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养心殿十丈以内,违者,直接杖毙!” 宫人们吓得仓皇退出东暖阁。 刺耳的哭声中,崇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曾经在睡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画卷。 残阳如血,浸染万里山河。 烈火熊熊,焚烧千重宫阙。 皇后、妃子自缢。 亲手砍杀自己的女儿后,披发掩面,自缢于煤山。 耳畔似乎又回响起云逍那充满悲怆的声音: “景阳宫里悲凉事,何得如梦到今生? 君王社稷终今是,堕日煤山映血红。” …… 崇祯如醍醐灌顶。 自己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 身家性命尚且不保,还谈什么道统? 此时自己还在犹豫什么道统,什么皇权根基,岂不是可笑之极? “腐儒误朕,若非皇后提醒,朕险些铸下大错!” 崇祯大步上前,双手扶起周皇后,然后朝两位贵妃挥挥手:“也都平身吧!” 周皇后和两位贵妃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崇祯伸手从周皇后怀中接过朱慈烺,又看了一眼三个女人,心中倍感欣慰,同时又自责不已。 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飘了? 多亏皇后今天及时棒喝啊! 否则一时糊涂,真的做出对不住叔父的决定,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正感慨时。 崇祯感到身上一热,竟是被朱慈烺尿了一身。 崇祯笑骂道:“春哥儿这是在替叔爷惩罚朕呢!” 周皇后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朱慈烺。 崇祯埋怨道:“想劝谏朕,直接明言即是,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好像朕是昏君,听不得谏言似的?” 袁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效仿长孙皇后劝谏唐太宗呢!” 崇祯恍然大悟,“唐太宗以魏征为镜,方有贞观之治,朕有叔父,大明定能远迈汉唐。” 田贵妃笑着说道:“叔父可比魏征要厉害多了,陛下也肯定能胜过李世民。”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崇祯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不禁放声大笑。 周皇后赶忙让宫女给朱慈烺换尿布。 崇祯叫来随堂太监,让其去查询云逍子什么时候能抵京。 不多久太监回来回话,云逍子预计三天后到达。 “传谕百官,三天后出城相迎!” 崇祯本来打算亲自去迎接的。 可想到那样做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只能退而求其次。 百官收到旨意,无不骇然。 早上的时候,皇帝的态度还不十分明朗。 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坚决了? 百官出城相迎,这可是大明两百多年历史上,都不曾有过的殊荣啊! 温体仁等人振奋不已。 孔贞运等大臣却是愤慨万分。 骂了衍圣公府,反倒让百官出城相迎,这让孔家以及天下孔孟弟子的脸面往哪里放? 大臣们倒也不敢造次,顶多是上奏疏表达一下愤慨。 那些年轻的读书人却是不干了。 之前因为江南生员告御状的事情,国子监很多士子被剥夺了功名。 这次云逍骂了他们的老祖宗,哪里还能坐得住?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头可是铁的很,即使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 于是国子监、翰林院的很多人,开始暗中串联,打算在云逍入城之时当面诘问。 …… 两天后。 云逍的船队即将抵达天津卫。 薛国观、范景文、王承恩三人,一人捧着一个大汤碗大快朵颐。 “鲜,太鲜了,如此美味,绝非人间所能有!” “这样的味道,老夫这辈子都忘不掉了,这以后要是吃不到了怎么办?” “云真人该不是在这汤里面,施了什么仙法吧?” …… 看到三人的吃相,董小宛深感挫败。 这次打赌,竟然是完败! 她亲自喝过云逍熬的汤,薛国观等人绝不是为了拍马屁才做出这个样子。 可明明都是一样的食材,差距会这么大呢? 云逍笑问道:“想学吗?” 董小宛的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云逍压低声音:“晚上履行赌约,我就告诉你其中秘诀!” 董小宛只得屈从于淫威之下。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诀,无非是在汤里加了味精而已。 穿越众的基本技能而已。 鲁菜,为什么会被公认为八大菜系之首? 那是因为,在没有味精的时代,只有鲁菜大厨能烧出鲜香美味的菜肴。 鲁菜的秘诀,就在于那锅精心熬煮的吊汤。 地道的鲁菜馆都有“一锅汤”的说法。 这种由鸡、牛、猪、海鲜等熬制出来的吊汤,让鲁菜在两千多年的岁月里,一直保持着“官府菜”的身份,地位凌驾于其余菜系之上。 可到了后世,鲁菜一败涂地……大厨们熬制的吊汤,远不如撒一把味精来得干净利落。 制作味精,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黑科技。 另外再来上耗油、鸡精……称霸餐饮业绝对不是梦! 正说笑间,方正化登上船,带来了京里的消息。 云逍听得一愣,“什么,皇帝让百官出城迎接我?” 薛国观等人又惊又喜,这才放下手中的汤碗。 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即使衍圣公府再怎么闹腾,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云逍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崇祯皇帝该不是把我当成是年羹尧了吧?” 第444章 辩论大会,记得带灯笼 京城护城河,官船码头。 以内阁首辅温体仁为首,文武百官依次而立。 站在首位的温体仁,正准备跟身侧的英.国公张维贤说话时,发现对方眼眸中透着忧虑。 温体仁诧异地问道:“国公爷这是在担心什么?” 张维贤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你说陛下这次让百官出迎云真人,会不会是……捧杀?” 温体仁神色一变。奇快妏敩 随即他哑然失笑:“国公爷过虑了,陛下乃圣明之君,绝不会如此对待云真人。” 还有一句心里话他没说。 皇帝要是有这样的心机,大明何至于斯? 张维贤叹道:“但愿是我多虑了。” 礼部尚书孔贞运,昂首站立在二人身后。 此时他的心中一片决然。 今天哪怕是舍了官身,也要与云逍子理论个清楚。 百官后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有权贵子弟、士子生员,远处还有很多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众多权贵子弟当中,一人被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各种阿谀之词不断。 前方的大臣闻声看来,准备训斥上几句。 可见到被吹捧的对象,大臣们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位权贵子弟中的主角,正是云大真人的亲侄、云昊云大公子是也! 云昊今天的打扮很是出众:身裹貂裘斗篷,手里竟然还捧着个暖炉,还不停地打着喷嚏。 原因无他,云大公子感冒了。 至于感冒的原因……那可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回到京城的第一天,云昊就被冰雹砸破了脑袋。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时来运转了。 不仅是养伤期间没有发生倒霉的事情。 并且还结识了一位同名同姓的贵人,结拜为同姓兄弟。 前来讨好巴结的权贵子弟,也多了起来。 以前需要他仰视的贵公子,如今在他面前,却是卑躬屈膝。 说句不好听的,就跟狗一样。 云昊何曾经历过这个? 于是乎,就有些飘了。 权贵公子们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除了花天酒地,那就是酒地花天。 什么演乐胡同、百顺胡同、胭脂胡同,秦淮花娘、扬州瘦马、西湖船娘,以及以前闻所未闻的十八般武艺。 光是听听,云昊的魂都飞了。 啥,韩蓉? 韩蓉是谁? 霉运? 本公子有神仙一样的叔父! 霉运算个啥? 就在前天,在英.国公的孙子怂恿下,云昊随着一大帮子权贵子弟去往李纱帽胡同。 一场花酒喝下来,云昊喝得二麻二麻的,于是出去在墙角方便。 墙角放着一个大水缸,里面装满了水,专门是用来防备走水的。 云昊正对着大水缸滋的痛快,酒劲上头,一个踉跄,结果一头栽进水缸里。 要不是被路过的小厮发现,差点被活活溺死。 云昊第二天醒来,悲愤欲死。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霉运一直常伴左右呢! 云昊特意请吕祖宫的道长林景和,给自己推算了一下运势。 林景文仔细一番推算后,说是等云真人回来之后,云昊就会时来运转。 并且还特意给云昊画了几张保平安的符,貔貅、狗牙、葫芦等零七八碎的东西弄了一大堆,让云昊全都戴着。 云昊依然不放心。 又特意跑到寺庙里,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一尊高僧开过光的佛珠拴在手腕上。 否则的话,他今天是万万不敢出门的。 “叔父终于要回来了,我这倒霉的日子,也总算是熬到头了!” 云昊看向运河方向,心中这才踏实了不少。 权贵子弟们的阿谀之词,也变得悦耳动听起来。 聚集在另一侧的士子,看到这边的一幕,无不嗤之以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看云逍子那侄儿,是个什么德性,竟然被那些纨绔如此肆意吹捧!” “云逍子是个什么人,他的侄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 “来了,云真人的官船到了!” 三十多艘大黄船浩浩荡荡地驶来。 众人无不肃然,翘首看向船队。 官员们纷纷整理官帽官袍,生怕等会儿有什么失仪。 不多久,船队靠上官船码头,从为首的大黄船上下来一行人。 除了薛国观、范景文、王承恩以及随员,云逍并未现身。 薛国观来到人前,朗声说道:“云真人说,他是方外之人,百官相迎,他受之不起,因此在通州的时候就走旱路回京了。” 众人一阵骚动。 朝中文武百官,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竟然一声不吭就先入城了? 温体仁笑着朝张维贤说道:“国公爷,如何?” “云真人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张维贤捋着胡须笑道,自己果然是多虑了。 自己能想到的,云真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不受百官迎奉,这是为了避嫌啊,免得有人拿这个大做文章。 云昊一阵大失所望。 带病等了这么久,竟然又白等了? 后面的士子们一阵骚动。 都准备好了,今天要以死卫道。 目标竟然不来了! 有人大声叫嚷道:“云逍子辱骂衍圣公府,正要跟他理论,他却不敢现身,难道是心虚不敢见人?” 温体仁正要出声训斥。 “云真人让本官给诸位带个话。” 薛国观高声答道:“云真人说,理,越辨越明。十一月十九,也就是大后天,他会前往文庙,与衍圣公当面辩论,有兴趣的可以去观看,也可以参与辩论。” 人群顿时轰的一声。 这是要跟衍圣公府乃至儒学,正面交锋了啊! 等人群安静下来。 薛国观又大声说道:“云真人说,就怕衍圣公自知理亏,无颜面对天下人,到时候不敢露面!” 众人再次一片哗然。 不仅辱骂衍圣公府,此时又挑衅衍圣公以及天下读书人! 猖狂,太猖狂了! 顿了顿,薛国观接着说道:“另外云真人还说,十一月十九那天,各位最好是带着灯笼火把。” 众人面面相觑。 辩论的时候带着灯笼火把? 难道是要挑灯夜战? 温体仁问道:“这是何意?” 薛国观苦笑道:“云真人临别时,就是这么吩咐下官的,却不知道是何用意。” 人们都是满心好奇,对三天后的辩论充满了期待。 第445章 侄儿云昊,拜见叔父 云逍一行自通州下船,乘坐马车入京。 百官出城相迎,听起来倒是很威风。 百官跪迎大胜而归的年羹尧,比这更牛逼。 结果如何? 捧杀,哪个都懂! 一行入城之后,云逍将柳如是和董小宛,还有那三胞胎,安顿在客栈。 带着一群女人去吕祖宫,显然是不太合适,总得给人家吕祖一个面子。 云逍盘算着,下来要在京城购置一套宅子,免得住在道观里,干什么都不方便。 云逍带着韩蓉以及杜大寒等护卫,径直来到吕祖宫。 在江南的时候,韩蓉一直呆在西山岛。 这段时间,侄儿媳妇儿也没闲着,云逍让她从百姓中挑选出数百精壮,组成保安队。 韩蓉担任保安队长,方正化还特意拍了几十个勇卫营的将官帮忙训练。 几个月下来,保安队已经有模有样。 韩蓉也被训练的越发强壮、威武,倒也颇有几分秦良玉的风采。 云昊在京城,这次云逍回京,自然也将她带着。 林景和带着一大帮道士出来相迎。 云逍问道:“云昊呢?” 至今都还没见到云昊,云逍心里颇为期待。 林景和反问:“大真人问的是哪个云昊?” “我那侄儿云昊,还能有几个?” 云逍愣了一下,“他从江南回京,不是一直住在吕祖宫吗?” “大真人说的是他啊!” 林景和答道,“他随同百官一起,前去迎接大真人了,大真人没有见到他?” 云逍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径自朝道观后面走去。 林景和接着说道:“大真人另一个侄儿云昊,一家人此时正在后面等候。” 云逍:??? 林景和提醒道:“以前的那个云昊公子啊!” 其实林道长也是十分迷惑啊! 云真人两个侄儿,都是叫做云昊。奇快妏敩 且还经常在一起,关系莫逆,也是一桩奇事。 韩蓉在边上都听麻了。 两个云日天,这又是个什么状况? “都在外面候着!” 云逍反应过来,朝其他人挥挥手,独自朝后面走去。 走进居住的院子。 就见崇祯跟周皇后、田贵妃和袁贵妃,在配殿门口等候着,周皇后怀中还抱着朱慈烺。 这假侄儿,实在太嚣张,他就不怕被打假……云逍先是一阵错愕,陷入沉思中。 “叔父此去江南,辛苦了!” 崇祯躬身,向云逍行了一个晚辈的揖礼。 三名后妃向云逍行万福礼:“见过叔父!” “免了吧,进屋说话!” 云逍心中越发迷惑,摆摆手,走入配殿之中。 …… 就在云逍前脚进吕祖宫,云昊带着一帮子纨绔,后脚也跟着回到道观。 云昊脑袋里正构想着,等会儿见到神仙叔父,会是怎样的情景,突然从边上冲出一座大山。 紧接着被‘大山’拦腰抱住,充满惊喜的声音响起:“日天……昊哥哥,想死蓉儿了!” 云昊感到浑身骨头快要散架,脑袋里一片空白。 惊喜,实在是大惊喜! 这噩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面的一帮权贵子弟,也全都目瞪口呆。 日天,昊哥哥,蓉儿……一帮纨绔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云昊回过神来,奋力挣扎,怒吼道:“成何体统,放开,放开我!” 郭蓉这才将他放在地上。 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兴奋地搓着手,就像是饿极了的狼,看到了一头肥嫩的小羊羔。 一名纨绔结结巴巴地问道:“云公子,这位是……” 不等云昊答话,韩蓉抢着答道:“我是昊哥哥的婆娘,云真人的侄媳,几位都是昊哥哥的朋友吧,你们该叫我嫂嫂……” 众纨绔瞠目结舌,随即满脸敬佩地看着云昊。 不愧是云真人的亲侄啊! 找个婆娘,都是这么有特色。 这要是一般的身子板,哪个能承受的了? 云昊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顿时羞愤欲死。 毁了,彻底毁了! 这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云昊恼羞成怒之下,什么都不顾了,指着韩蓉厉声喝道:“谁是你的相公?” 韩蓉道:“咱们是拜过堂的……” 云昊越发的气急败坏,“从现在开始,我休了你,滚,滚的越远越好!” 韩蓉呆呆地站在那里,难以置信地说道:“相公,你说什么?” “我说,我休了你,滚回太湖,当你的水匪去!” 云昊说完就甩袖而去。 来到道观后面,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满脸笑容,走入院子当中。 来到配殿中,云昊一眼就认出了云逍。 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 长相跟记忆中几年前的样子变化不大,可那神仙一般的气度,却是以前所没有的。 这真的是以前经常自己窝里放死老鼠、上茅厕的时候朝粪坑丢石头的那个小叔? 云逍也在大量云昊。 长得的确是人模狗样。 可这才是十一月,你穿个皮裘做什么? 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在不停地流鼻涕。 云逍再看看在一旁坐着的崇祯,心中一阵感叹。 真侄儿比假侄儿,差太多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相见不如不见…… 也罢,侄儿本来就是个样,也不能有太高的期望值。 崇祯咳嗽了一声。 “侄云昊,拜见叔父!” 云昊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磕了四个头,这是晚辈对长辈的大礼。 “起来吧!” 云逍上前将其扶起,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总算是见到侄儿了,还真是有些不大容易啊! 接着云逍发现,云昊一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佛珠,另一只手腕拴着狗牙。 云逍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等云昊脱了外面的大氅,云逍的脸都绿了。 他的前胸后背都贴着黄纸,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号的八卦镜,就差后背上没差一把桃木剑了。 云逍被整迷糊了。 眼前的这位,真的是侄儿云昊,不是招摇撞骗的游方道士? 云昊没有留意云逍的脸色,指着崇祯介绍道:“这位是侄儿的结义兄弟,也是巧了,他也是姓云名昊,比我大三个月……” 崇祯起身,拱手施礼:“侄儿云昊,见过叔父!” 云逍嘴巴张了张,半晌没能发出声来。 第446章 你要休妻?尝尝云家的家法! “侄媳,拜见叔父!” 周皇后以及两位贵妃,也跟着起身再次向云逍行礼。 这一拜,非比寻常! 以前是假侄儿,双方都心知肚明。 这一拜之后,假侄儿也就变成了真侄儿。 云逍的脑海中,瞬间闪现无数的念头。 《穿越大明,崇祯皇帝哭求认我为叔父》! 《陛下,我真不想给你当叔啊》! 《大明:家侄崇祯,打造大明日不落》! …… 这时,周皇后怀里的朱慈烺奶声奶气地说道:“春哥给叔爷磕头!” 罢了,反正已经当了这么久的假侄儿……云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开口道:“好,乖侄孙!” 崇祯顿时大喜。 这下子叔父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 还是皇嫂出的好主意啊! 周皇后和两位贵妃也是欣喜不已。 叔父认了皇帝这个侄儿、太子这个侄孙,以后大明江山社稷稳了。 咱们这一家子的噩运,也从此不会再有了! 云昊得意地朝崇祯说道:“小弟早就说过,叔父一定会认下你这个侄儿的,现在如何?” 崇祯连忙道谢。 你可真行……云逍越看这个侄儿,越是不顺眼。 接着又见他浑身挂满辟邪之物,心头的火气噌噌往上直冒,问道:“你弄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叔父有所不知……” 云昊哭丧着脸,将所遭遇的倒霉事,全都一一道出。 就连之前去青楼差点溺死的事情,也随口说了出来。 “你竟然还去青楼?” 云逍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是正经人去的地方?” 云昊说道:“叔父,侄儿今年已经二十了……” “二十了又怎么样?” “即使是八十岁,也不准去那种地方,败坏云家的门风!” 居然还敢顶嘴……云逍拿出长辈的威严,一通训斥。 云昊小声嘀咕道:“叔父才十七,在江南的时候不是天天逛秦淮河,还专门搞了一个花魁选拔,阅遍江南花魁……” 崇祯嘴角连连抽搐,将脑袋扭到一旁。 三位后妃忍俊不禁。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道貌岸然,不,道骨仙风的叔父,也会干这事。 第447章 论皇帝是怎么被儒家忽悠瘸的 云逍喝了口茶,平复心情,然后开始忽悠……不,谆谆教诲。 “衍圣公府,世修降表的汉奸之家!” “叔这么说,可不是逞一时口快,而是有意为之,用意有二!” 崇祯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 周皇后和两位贵妃也都打起精神。 “第一,借衍圣公府,推行科学!” “大明如今积弊重重,唯有科学,才能挽救大明。” 崇祯点点头,深以为然。 科学就是银子,科学可以解决令人头疼的难题。 叔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推行科学,势必会触动儒学的统治地位。” “衍圣公府是圣人门第,也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却同时也是阻碍科学最大的绊脚石。” “在苏州金泾湖,我驳斥的刘宗周等大儒无话可说,衍圣公府肯定是坐不住了。” “这次他们主动跳出来,正好利用这块绊脚石,当成是推行科学的垫脚石!” 云逍说的十分直白,也没必要绕圈子。 周皇后忍不住问道:“可有些大臣说,如此一来会让天下与皇帝离心。” 她说的有些含蓄。 一千多年一来,儒家与皇权牢牢绑定在一起。 儒家的道统地位被撼动,肯定会危及皇权的法统地位。 “大侄媳,你错了,叔这么做,恰恰是为了维护皇权。” 云逍语出惊人。 崇祯和三位后妃面面相觑。 云逍反问:“大明立国之初,太祖废除自唐太宗时便通行的孔子‘天下通祀’,孔庙春秋释奠,只限定于曲阜。这是为何?” 不等崇祯答话,他又问道: “嘉靖九年,世宗皇帝下旨,对孔庙与祭孔进行改制,‘毁塑像,用木主’,‘祭器减杀’,‘从祀者一律削爵称’” “同时下旨:王者之名不宜伪称,王者之德不宜伪为,孔子不称王,改称至圣先师。” “这又是为什么?” 崇祯想了想,答道:“太祖当年废除孔子‘天下通祀’,是因太祖让时任衍圣公入京觐见,他却称病婉拒。” “因此太祖被激怒,对衍圣公予以惩戒。到了洪武十五年,太祖又下诏天下,恢复通祀孔子。” 这倒是史实。 洪武元年,老朱下令孔子第五十五代孙孔克坚,到南京觐见。 谁料这老兄牛气的很,竟然称病不去。 老朱被气蒙了,这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却并没有处罚孔克艰。 在洪武年间,敢对老朱这样放肆还活下来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至于世宗皇帝……” 崇祯讪讪一笑。 嘉靖皇帝忙着修道,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 “如果是寻常人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 “然而要是皇帝也这么认为,那就是大错而特错!” 云逍这次给崇祯留了点面子。 要是在以前,直接就是一顿批。 崇祯诧然问道:“还请叔父明示!” 云逍说道:“太祖和嘉靖皇帝,哪里会是世人想的那样简单?他们之所以打压衍圣公府,那是因为,儒家威胁到了皇权啊!” 崇祯一脸的困惑。 儒家推崇皇权至上,怎么会威胁到皇权? 还真是被儒家给忽悠瘸了啊……云逍摇头一笑,反问道:“你以为,皇帝真的是天下至尊,掌控着天下大权?” 崇祯愕然。 难道不是这样? “儒家对皇权的影响,不,甚至可以说是控制,几乎是无处不在!” “今天就好好跟你说说,儒家是如何来操纵皇权的!” 机会十分难得。 给崇祯那榆木疙瘩脑袋彻底洗个澡。 忽悠? 这叫正面引导,怎么能叫忽悠? “首先,儒家掌控着教育权,其中也包括皇帝。” “皇帝所接受的一切教育,被灌输的所有思想,全都是儒家想要给的。” “这点你是否认同?” 崇祯点点头。 叔父说的没错。 大明皇帝八、九岁进学。 跟寻常人不同,皇帝不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直接就学四书五经。 然后就是《性理大全》《大学衍义》这样的理学著作,以及《资治通鉴》这样的历史著作等等。 另外还有《皇明祖训》。 皇帝就学,分为日讲和经筵两种。 日讲是学习平常的知识,经筵是为皇帝讲授经传史鉴特设的讲席。 第448章 孺子可教,洗脑成效显著 云逍不急不躁地喝着茶。 等崇祯消化的差不多了,云逍看向周皇后怀抱着的朱慈烺,郑重其事地说道:“春哥儿以后,可莫要跟囚徒一样,囚禁在那个天下第一大牢笼里面,自小被人愚弄,成了‘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 周皇后下意识地抱紧了朱慈烺。 崇祯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以后绝不让太子终日呆在深宫之中,要常到民间走动……不,干脆让他到民间去生活一段时日。 然后他看了云逍一眼,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决定了,等叔父下次去江南,就把春哥儿带着。 不仅可以能够体验民情,还能够拉近跟叔父之间的感情。 另外一方面,还可以跟着叔父一起学怎么治国。 一箭三雕! 云逍浑然不知,自己在教侄儿的时候,侄孙都给他安排上了。 他竖起两根手指,接着说道:“儒家操纵皇权的第二种方式,借‘天人感应’,愚君!” 崇祯眉头微蹙,疑惑地看着云逍。 云逍一番耐心的解释:“儒家将皇帝与神明,放在同一位置,神话君主的统治权利,将天下百姓对神明的敬畏,转移到了君主身上。” “这看似是在维护君权,实则却是儒家利用所谓的‘天人感应’,来制约皇帝的重要手段!” “所谓的天人感应,君主既能感应到上天,上天也能感受到君主,君主的为政之策如何,而上天对君主满意与否,则主要与天象有关。” “天象的解释权,却掌握在儒家手里,‘天命’被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诠释,以此来操纵君主,追求自己的利益,皇帝的利益甚至都要往后排。” 崇祯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天垂象,圣人则之。 历史上,官员利用天象挟制皇帝的事例,枚不胜举。. 崇祯自己就经历过。 在崇祯登基当天,曾经出现一次异象。 那天本来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却没想到登基大典进行到一半时,天空中平白无故传来金枪鼓鸣的声音。 钦天监称:天鼓鸣,主兵戈,天下将乱,明祚将亡也。 大臣们纷纷进言,人主当除阉党,用良臣,施仁政。 后来才有了铲除魏忠贤,才有东林党‘众正盈朝’,以及免除商业税和矿税。 原来是被文官们给忽悠了啊! 崇祯想了想,疑惑地问道:“难道天人感应,所说的有误?” “不是有误,而是荒谬!”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 崇祯以及后妃都是满脸的匪夷所思。 这直接颠覆了他们的观念。 崇祯还要追问,云逍摆摆手,“事实胜于雄辩,等到大后天,叔会用事实来证明,所谓的天人感应是个怎么回事,今天就不多讲了。” 事关重大,崇祯依然锲而不舍:“皇权天授,若是天人感应之说被推翻,那皇权天授又从何谈起,百姓又如何会继续尊奉天子?”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天人感应,就是皇权的理论根基。 这要是被推翻了,又如何让天下百姓相信,皇帝是天子? “问得好!” 云逍点点头,“等我把儒家操纵皇权的手段讲完,再答复你这个问题。” 崇祯不再作声。 “其三,儒家在事实上,掌控着整个国家!” “隋唐时期门阀势大,皇权为了削弱门阀势力,推行科举制,引寒门子弟进入官场,分门阀之权。” “门阀势力倒是被成功瓦解了,但儒家却借着科举得以扩张。并通过科举垄断了人才,将触手伸到了国家的方方面面。” “皇权想要有效的统治国家,就必须通过儒家子弟来实现。儒家借此来左右朝政,把持地方,按照他们的意志来行事。” “东林党,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崇祯苦笑。 叔父说的全对! “其四,儒家掌控皇帝的身后评价权。” “其五,儒家掌控着舆论,借此左右皇帝的言行。” …… 云逍抽丝剥茧,细数儒家制约甚至控制皇权的种种手段。 崇祯的脑袋越来越清晰,眼睛越来越明亮。 到最后,就像是被打通了奇经八脉,整个人豁然开朗。 “听叔父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所谓圣贤书,越读越愚,听叔父之言,却如同醍醐灌顶!” 崇祯站起身来,振奋击掌。 周皇后和两位贵妃瞪大眼睛看着云逍。 这就是谪仙的见识和学问? 如同站在云巅,俯瞰世间万物,将一切看得清晰透彻。 难怪有传闻说,叔父不仅是谪仙,还是圣人降世! 云逍继续谆谆教诲:“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法家也好,儒家也罢,又或者是科学,都只是延续国祚、富国强民的工具。” “帝王只能牢牢掌控工具,切不可被工具所操纵,否则,轻则失去权柄,重则……亡国!” 崇祯大彻大悟,拱手深深一揖:“叔父的教诲,侄儿悟了。” 孺子可教,洗脑终于有效果了……云逍淡然一笑,“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可千万莫要再被人忽悠瘸了。” 崇祯的脸一阵发烫,心里跟着一阵惭愧。 叔父处心积虑地想要维护皇权,帮朕从文官手中夺回权力。 朕这次竟然听信孔贞运等腐儒的鬼话,对叔父心生猜疑,真是可笑之极! “现在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推翻了‘天人感应’,该如何稳固皇权的理论基础。” “这也是叔这次有意羞辱衍圣公府,除了借机压制儒家、推行科学之外的另一层。” 云逍继续给崇祯洗脑。 崇祯打起精神,洗耳恭听。 云逍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开启了启发引导式教学模式:“衍圣公府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其本质又是什么?” 崇祯诧异地问道:“衍圣公到如今才是六十四代……啊,我明白了!” 叔父的意思很明显,衍圣公府还会延续十八代,至七十二代而终。 这是天机啊! 崇祯思索片刻,答道:“衍圣公府为了荣华富贵,这才做出这等有辱圣人声誉的事情。” 云逍说道:“你说的只是诱因,而非本质。” 第449章 这才叫真正的万世基业 “孔氏家族,延续至今已然两千多年。” “南宋时期,衍圣公同时领受着南宋、伪齐、金和蒙元的供养和爵位。” “大明立国之初,衍圣公孔克坚向元顺帝上疏献策,声称‘今勤王之兵颇众,与之决战,盗可平也’。” “与此同时,却又派儿子孔希学,代替自己去南京朝见太祖。” “这就是孔圣后人!” 云逍一声嗤笑,满脸鄙夷。 袁贵妃人忍不住骂道:“真是无耻之极!” 崇祯摇头苦笑。 这话也只敢在自家人面前说说。 要是传扬出去,那还得了? “从表象上来看,孔氏家族为了一族的荣华富贵,对于任何统治者,皆是谄媚姿态。” “但实质上的根源,是因为孔氏家族,轻国家、重家族,他们眼里只有家族,完全没有国家!” 云逍一语道出,孔家之所以会成为‘墙头草’的根源。 “无论是谁当皇帝,孔氏家族都可以唾手可得一份殊荣,因此对于王朝更迭,孔氏家族并不放在心上。” “即便是国恨当头,他们亦不会因为国家荣辱,而有丝毫的感觉,唯独能够让他们动摇的,只能是危及到家族生存之事。” “你说,衍圣公府与大明皇族,能是一条心?这样的家族,又怎能配得上天下第一家的荣耀?” 崇祯面露憎恨之色。 云逍接着说道:“不仅是孔家,大明的多数士绅之家,尤其是江南士绅,眼里只有家族,没有国家。” 如今这个时代,国家民族观念淡漠,甚至是压根儿都没有。 在那是世族豪门看来,天下是皇族的。 只要是不影响到家族的利益,亡国也好,改朝换代也罢,跟他们没多大的关系。 受家族利益大于国家利益这种观念的影响,晋商能做出卖国、卖祖宗的事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现在叔就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推翻了‘天人感应’,君权走下神坛,该如何维护君权。” 云逍将话题引回到之前的问题。奇快妏敩 “先说为什么要推翻‘天人感应’!” “如今时代不同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天人感应’那一套,也只能愚弄无知百姓,却无法愚弄精英阶层。” “恰恰相反,那一套反倒成了精英阶层制约皇权的武器。” “另外,儒家愚民的做法,老百姓倒是听话了,却全都变得如同猪羊一般。有朝一日,虎狼一般的异族强大起来,等待我华.夏一族的将是灭顶之灾!” 从万历年间开始,南方就已经开始出现资本主义萌芽。 民众意识也渐渐觉醒,儒家的那一套,根本就适应不了时代的发展。 建奴的那一套,倒是简单而又实用。 直接打断汉人的脊梁骨,全天下人都成了他们的奴才。 结果却是给神州带来深重灾难,泱泱大国,被白皮轮番欺凌,最终险些被弹丸小国打得亡国亡种。 “要想强国,必须抛弃儒家愚民的那一套,开启民智。” “我华.夏一族,乃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一旦民智开启,世界又有谁人能及?” 云逍傲然一笑。 这可绝不是自大。 世界上又有哪个民族,能延续数千年? 这还不足以证明,华.夏一族的优秀? 顿了顿,云逍话锋一转:“然而如此一来,天人感应的理论,也就随之崩塌。那么拿什么来维系皇权?” 说到重点了,崇祯竖起耳朵。 “只有一个办法!” “将皇族、士族乃至天下百姓,与国家民族牢牢绑定在一起,兴衰荣辱与共。” “如此方能凝聚天下人心,让我大明以及华.夏一族,永远屹立于世界,傲立于万族之巅!” “这样的江山社稷,才叫真正的万世基业。又岂是靠缥缈虚无的天人感应,靠愚弄、奴役百姓,能够相提并论?” 云逍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 崇祯和后妃们情不自禁地热血沸腾。 “侄儿明白了!” “叔父这次打压衍圣公府,就是要借此告诫天下世家豪门,国家大于家族,国家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叔父之前提议设置国歌。国旗,也同样是为了这一目的!” 崇祯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然后满心都敬佩。 古往今来所谓的圣君、名臣,充其量谋一国。 叔父谋的却是千秋万代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国与家为一体,有国才有家!” 第450章 立南孔,除北孔 崇祯问道:“侄儿该做些什么?” 身为大明天子,崇祯当然知道,云逍此次面对的对手是何等的庞大。 庞大到,连征服四海的忽必烈都不得不屈尊,连太祖朱元璋也不得不做出违心的事情。 叔父以一人之力对抗儒家,其压力可想而知。 云逍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 “叔父请讲!” 崇祯的精神一振。 云逍说道:“第一件事,召见孔贞运。” 崇祯皱眉说道:“叔父的意思是,向孔贞运施压?” 云逍摆摆手,“不,不是施压,而是安抚,顺便询问一下孔氏南宗的近况,顺便透漏出想要加封南宗的想法。” 南宋时期,北方落入金人手中。 当时曲阜的衍圣公孔端友,由于不愿意做亡国奴,于是背着孔子及夫人的楷木像,率族人离开山东曲阜,随着赵构南迁一路到达浙江衢州。 而孔端友的弟弟孔端操这一支,则负责留守曲阜老家,守护着孔林和孔庙。 后来南宋王朝见收复失地无望,这才不得不同意孔氏一族在衢州建孔庙。 从此以后,衢州的孔氏和曲阜的孔氏就一南一北,形成了南宗和北宗相对峙的局面。 礼部尚书孔贞运,则是属于南宗。 崇祯越发的困惑,不明白云逍的用意。 云逍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衍圣公孔衍植入京后,必定会入宫觐见,拒而不见就是了。” 崇祯稍加思忖,顿时醒悟过来,“叔父是打算以孔氏南宗,来制衡北宗?妙,此计妙不可言!” 南宋灭亡以后,丞相陆秀夫背着小皇帝在崖山跳海,数万军民跟随殉国,其中就有孔氏南宗大部分族人。 南宗少部分族人,背着楷木像躲进了深山老林。 蒙元一统天下后,忽必烈派人找到了这部分嫡系,想封南孔嫡系后人为衍圣公。 然而南孔后人却是铁骨铮铮,坚决不做蒙元的衍圣公,只要求保留家庙和祖宗的楷木像。 无奈之下,忽必烈只能把衍圣公的称号,给了山东的孔家旁系。 于是乎,旁系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眼中的正宗。 直到大明正德年间,朱厚照准备重新册封南孔。 可当时衍圣公是北孔,怎么也不肯交出衍圣公的爵位。 朱厚照无奈,最后给南孔嫡系封了个五经博士的官,在衢州可以光明正大的祭祀孔子。 因此南孔,才是孔子的真正嫡系后人。 此时抚慰南孔,冷落北孔,就等于是给天下人释放出一个信号,皇帝打算扶植南孔,压制北孔。 孔贞运是礼部尚书,也是南孔的代表人物。 他到底是为南孔的未来,而放弃与云逍对敌。 还是选择与北孔站在一起? 受到冷落的衍圣公孔衍植,又会怎么想? 这么一抚一拒,就将对手分裂成两部分。 这一手,实在是高明之极! “不!” 云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沉声说道:“不是以南宗制衡北宗,最终是要恢复南宗嫡系身份,替代北宗,成为衍圣公!” 崇祯顿时骇然。 “北宗的这些软骨头,有什么资格享受衍圣公爵位,受天下读书人敬仰?” “世修降表之家,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天下人的表率?” “要想为世人树立国家民族观念,就从立南孔、削北孔开始!” 云逍提高了声音。 把南孔和北孔的所作所为一对比,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金人来了,南孔南渡衢州,北孔修降表。 蒙古人来了,南孔跳海殉国,宁死不降异族。 北孔,继续修降表。 建奴入关,汉家江山易主。 南孔极力抗清,并为此付出惨重代价,后来被禁止祭祀孔子,只能观礼。 北孔呢? 继续修降表! 再到后来,小日子来了。 北孔继续修降表。 小日子占领衢州,想要抢夺孔子的楷木像。 南孔把楷木像藏了起来,弄了个假的放在外面糊弄小日子。 建国后,北孔最后一任衍圣公逃到了湾湾,南孔正则是留在了大陆。 五十年代的时候,北孔又开始耍不要脸了。 他们打着跟南孔一起祭祀祖先的旗号,把楷木像借了过去。 这两尊雕像,是子贡为报孔子教诲之恩,用楷木雕刻的孔子及亓官氏圆雕坐像。 其意义是何等的重大? 北孔借走之后,就直接藏了起来,不还了。 南孔只好打官司,一直打了大半个世纪都没结果。 北孔世修降表,享受着荣华富贵。 南孔铁骨铮铮,却反倒是屡遭苦难。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要为使天下人树立起国家民族的观念,推崇南宗,压制北宗,是再好不过的事例。 崇祯思索片刻,毅然说道:“叔父所言极是!” 云逍吩咐道:“这几天暂时不动孔衍植,留着我有用处,等辩论大会过后,再处置他以及北孔。” 崇祯奇道:叔父又有什么妙计? “我已经让王承恩去做了,他自会禀报于你。” 云逍摆摆手,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要提前做好准备。十一月十九那天,早朝的时候,让内侍多准备一些灯笼。” 崇祯又是一脸迷惑。 周皇后和两位贵妃面面相觑。 云逍笑道:“给你一次装……显圣的机会,巳时三课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慌张就是了。” 崇祯和后妃们都是满心的好奇。 崇祯更是期待万分,谁说皇帝不喜欢装,不,人前显圣? …… 等崇祯离开不久。 陆续有很多大臣前来吕祖宫拜会。 云逍声称旅途劳顿,需要休息,一律不见客。 崇祯回到宫中,王承恩立即前来觐见。 他将在江南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当面向崇祯禀报。 崇祯叹道:“叔父为国事操劳,朕心中难安啊!” 接着王承恩又将孙之獬密告孔衍植,以及云逍的安排,也全盘告知了崇祯。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有损云真人在万岁爷心目中的形象。 谁知崇祯听了,却是连声赞叹:“叔父行事,素来不拘小节,不愧是为谪仙!” 王承恩心中一阵嘀咕。 栽赃衍圣公,这是正常人干的事情? 这要是别人,万岁爷怕是早就雷霆大怒了吧? 第451章 圣人苗裔,绝不屈从! 第二天清晨,崇祯宣召礼部尚书孔贞运。 孔贞运认定,皇帝这次宣召的目的,是为了云逍羞辱衍圣公府的事情。 “云逍子羞辱孔家,藐视天下读书人,我身为圣人嫡脉,哪怕舍弃这官位,也要召集天下读书人,弹劾云逍子!” “哪怕是皇帝相逼,我也绝不会退缩,圣人苗裔绝不屈从!” 孔贞运满心决然,来到文华殿。 行跪拜之礼后,垂手站在一旁,等待崇祯垂询。 崇祯问道:“孔卿是圣人第六十二代孙?” 孔贞运不卑不亢:“正是。” 崇祯说道:“据朕所知,孔卿之父孔闻敕,性端严,好善乐施,官授顺庆府邻水主簿,在任期间以德治民,法治以辅。辞官以后,民感其德,立祠祀之。可有此事?” 提及父亲,孔贞运神情肃然。 崇祯又道:“孔卿在南京礼部侍郎任上,为正民风,禁游女,毁淫祠,使南都靡丽之风为之一变,实乃国之良臣!” “陛下谬赞,臣惶恐!” 孔贞运露出惶恐之色。 他的心中越发坚信,皇帝这是打算来软的。 硬的不行,软的更不行! 这次定铁了心,也要弹劾云逍子! “朕今日阅读史料,看到第四十八世衍圣公孔端友,在国家危亡之际,带领孔氏族人南渡,开辟孔氏南宗一脉,使得儒风南渐。” “又读到孔氏南宗族人,宁死不为异族之奴的史料,朕心中甚是钦佩。” “孔氏南宗本是正宗嫡系,公忠体国,当为世人楷模!” 崇祯侃侃而道,满脸都是敬仰之色。 孔贞运依然不动声色。 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没用! “云逍子曾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朕深以为然。” “孔氏北宗,先事宋,后事金,随后又事元,全然没有了儒家风骨,世人若是人人效仿,都只为了一己之私,谁来报效国家?” “世人若是都以孔氏南宗为标,何愁国家不兴盛?” 崇祯感慨连连。 孔贞运听着听着,心头开始怦怦直跳。 第454章 二孔叛变 徐光启看了一眼孙元化,无奈地摇摇头。 他的这个弟子,可谓是一个奇才,在火炮铸造以及使用方面,在大明无人能及。 可孙元化属于技术性人才,在为官、为人之道上,跟他的才学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并且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坚信只有天主教才是大明的救星。 谁知云逍子却把‘救星’,给杀的干干净净。 不光是孙元化招募的那些西洋兵,还有嘉定的很多教徒,抓的抓,杀的杀。 哪怕是徐光启把西洋传教士对大明心怀不轨的证据,全都摆在他眼前,依然难以改变他的信念。 对于云逍子这个覆灭大明天主教的罪魁祸首,孙元化自然是心怀恨意。 “云逍子自绝于天下,这倒也罢了。” “可由此却拖累西法在大明传播,并且再也无法获取先进的火炮铸造技术,实乃我大明重大损失,着实让人痛心疾首!” 孙元化扼腕长叹。 徐光启摇头一笑,“终有一日,你会知道云逍子仙神一般的手段。” “老师如今也相信仙神?” 孙元化一声嗤笑,“今天这关他都难以应付,何谈以后?” 二人正议论间。 前方人群一阵骚动,坐在地上的儒生们纷纷起身。 就见一群人朝大成殿走来。 以衍圣公孔衍植为首,礼部尚书孔贞运紧随其后。 其他的都是名动一时的理学大家,黄道周、陆世仪、张履祥、孙奇逢等人都在其中。 众多儒生向孔衍植等人施礼。 孔衍植等人还礼后,在前排席地而坐。 眼看就要过辰时。 始终不见云逍出现,甚至连个随员都不曾到场。 “这次辩论大会,是云逍子主动提出来的,此时却迟迟不到,真是岂有此理!” “莫非是自知必输无疑,因此不敢露面了?” “好一个狂妄的云逍子,莫非将天下读书人都不放在眼里?” …… 皇宫。 右顺门内便殿中,正在举行早朝。 大臣们发现,皇帝今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朝政上。 大臣们当然知道,皇帝为什么会这样。 第457章 天道无常?不,天道有常! 皇宫右顺门内便殿中,大臣们依照旨意坐在地上,倒也无人跌倒。奇快妏敩 一个个却是被突如其来的日食和地震,给吓得魂飞魄散。 大殿内外的内侍、护卫,慌忙冲向崇祯,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 “区区日食、地震罢了,慌什么?” 崇祯厉声呵斥,制止内侍和侍卫的举动。 大臣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正襟危坐。 看到风轻云淡坐在那里的崇祯,众臣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陛下此时的表现,正是最好的诠释。 大明有这样的天子,中兴有望矣! 由于殿内光线昏暗,他们没有发现的是,端坐在那里的皇帝陛下,藏在袖子里的两手,以及双腿在抖个不停。 他们更不会知道,崇祯内心的震撼和惶恐,绝不比他们少。 “要不是叔父提前告知,朕此时恐怕已经乱了方寸,要是再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崇祯越想越是后怕,也越是庆幸。 接下来,该是朕人前显圣了! 崇祯淡然开口:“朕已经提前告知众卿,会有地震和日食发生,尔等却为何还如此惊慌?” 一名大臣战战兢兢地说道:“天威之下,臣等怎能不惶恐?地震与日食同发,定是上苍震怒,欲降天罚于大明……” “荒谬!” 崇祯直接打断了这大臣的话。 然后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圣人曰:子不语怪力乱神。” “后圣荀子云: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地震也好,日月食也罢,在历朝历代都有出现。圣人早就道出,天下是否安定,社稷是否稳固,与上天无关。” “只要君王贤德,以仁政治天下,即使天地有异变,依然不会有任何灾祸。” “如同桀纣这般,即使没有任何异象出现,还是照样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众多大臣心中顿时雪亮。 皇帝这是在给这次的地震和日食,定调子啊! 仿佛为了验证崇祯的话一般。 外面的天迅速亮了起来。 接着陆续有内侍来报,日食已经过去,一切恢复如常。 皇宫内也安定了下来。 刚才的地震,并未造成任何损失,更没有人员伤亡。 “陛下仁德,上天自会眷顾皇明。” “大明金瓯永固,江山万年!” 温体仁反应最快,第一个上前跪下,大声歌功颂德。 其他大臣也都回过神来,纷纷进言,将崇祯吹捧到了天上。 这也多亏朝堂上的那些喷子,之前全都被清理了。 否则早就有人借机大放厥词,哪有人敢去乱拍马屁? 地震和日食同时发生,天象与地变碰到一块儿了,这可不是小事情。 最起码,皇帝的一个罪己诏是少不了的。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即使有人开喷,也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天人感应? 皇帝提前都预知到了。 这不是老天爷提前通知了他吗? 还怎么来攻讦他? 一场巨大的危机,竟被皇帝轻描淡写地给化解了,顺带还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大臣们满心敬畏,同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崇祯龙颜大悦,笑着说道:“众卿定是以为,朕事先收到上苍警示,这才提前知道了地震和日食的事情,可对?” 大臣们无不愕然。 难道不是? “今日会发生地震与日食,乃是云逍子以科学推算出来的,并非是朕受到上天的警示。” “科学不仅能够富国强民,竟然还能够预知天象、灾害。科学之神奇,连朕都不得不惊叹!” 崇祯连连感慨。 大臣们一阵骚动,议论纷纷起来。 “竟然是云逍子推算出来的!” “这果真是科学,而不是仙法?” “怎么感到有些玄乎呢?” …… 温体仁朝身侧的薛国观笑道:“如何?” 薛国观叹道:“难以置信,真是难以置信!下官鲁钝,科学力量之强大,完全超乎想象!云真人的手段,更是鬼神莫测!” 张维贤、李邦华等人都是喜形于色。 这下好了,推广科学之路,将是畅通无阻,再无任何阻碍! …… 孔庙大成殿前。 随着日食结束,儒生们也恢复了镇定。 林梳儿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现在你们见识到科学的厉害了吧?” 众人无人出声辩驳。 云逍子说的一点都没错。 事实胜于雄辩,还怎么辩? 能够预测地震啊! 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哪个又敢站出来辩驳? 林梳儿一阵得意。 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孔衍植:“我家真人还有一封信,请衍圣公当众诵读。” 孔衍植的脸都绿了。 今天就瞅准我一个人了是吧? 都已经当众向科学磕头了,你还想把我的这张脸,按在地上摩擦是不是? 孔衍植当然清楚,云逍子这是打算利用衍圣公府的巨大声望,来为科学造势。 可也不能一而再地踩着衍圣公府啊! 也罢,反正已经不要脸了,再不要脸一次也无妨……孔衍植接过信。 众人知道,这是云逍子开始反击了! 孔衍植取出信看了一眼,神色微微一变。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干咳了一声,大声将信的内容诵读出来。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这是荀子《天论》中的话。 意思是说,大自然的运行有其自身规律。 这个规律,不会因为三皇五帝尧的圣明,或者夏桀的暴虐而改变。 符合治理它的规律来适应它,就获得吉祥,用紊乱来适应它,就遭到凶灾。 “日食月食,地震海啸,大旱蝗灾,这只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只不过是少见而已,与上天意志、君王德行,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与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完全相悖。 然而却是后圣荀子的核心思想,谁也辩驳不得。 董仲舒总不能比后圣还要大吧? “天道无常?非也!” “科学,正是研究天道规律的大学问。” “我此番以科学推测地震与日食,足以证明,天道有常!” 孔衍植念到这里,人群一阵骚动。 云逍子,这是直接颠覆程朱理学的理论根基啊! 第458章 科学之幸,大明之幸 孔衍植接着大声诵读:“定会有人说,皇权天授,我所说的这些言论,会动摇皇权根基,会让世人以为,大明得天下并非天命。” 一些理学儒生连声冷笑。 你云逍子,居然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近两千年来,儒家与皇权早就融为一体。 科学再怎么厉害,想要替代儒学,成为当世显学,就必须先过皇权这一关。 动摇了皇权根基,看皇帝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古往今来,得国最正者,唯我大明!” “太祖出身布衣,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因此,天下民心尽归皇明。” “得民心者得天下,大明得天下,是因为民心所向,因此皇权的根基,正是亿兆黎民百姓,而非虚无缥缈的天道!” 这番话引起很多人共鸣,人群中,很多人大声叫好。 大明的儒生,并非全都是崇信程朱理学的酸儒。 有信奉孟子学说的孟派,也有崇信荀子的荀派。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亚圣孟子说的。 而‘天道有常’,又是荀子的核心思想。 因此云逍的这番话,引起了孟派、荀派儒生的共鸣。 黄道周等理学大师,莫不无语苦笑。 云逍子这是直接‘天人感应’学说,直接踩在脚下了啊! 可却偏偏让人没法反驳。 谁敢说大明得国不正? 要不要试试皇帝的刀子利不利? 无论是荀子,还是孟子,更是他们能驳倒的。 再说了。 人家的科学,刚刚预测了地震和日食。 事实胜于雄辩! 怎么驳? 这一次,程朱理学一败涂地! 让人苦闷的是,敌人连面都没露一个,自己就败了。 “云真人说的太好了!” “此时我终于信了,科学才是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 “寒窗十余载,所学皆是道德性命之学,除了科举,再无任何用处,哪有科学来的实在?” “科学才是真正能救大明的大学问,我心意已决,从明天开始拜入科学门下!” 第459章 又是一个叛变投敌的 辩论大会的第二天。 《大明日报》头版头条,刊登名为《科学是打开真理大门的唯一钥匙》的文章。 作者:云逍子。 该文以极其通俗易懂,却又逻辑严密的语言,阐述了什么是科学。 并通过大量实证,阐明了利用科学,能够发现宇宙自然以及万物的运转规律,打开一扇扇真理的大门。 文章给读书人造成的冲击,比大海啸还要猛烈。 西汉的儒学提出,世上存在一个根本而又唯一的‘理’。 近两千年来,不计其数的读书人,皓首穷经,孜孜不倦,去寻找这个所谓的‘理’。 结果……自然是毛都找不到一根。 到了宋朝,程朱理学提出‘格物穷理’。 只要今日格一物,明日又格一物,最终就能豁然贯通,寻到这个‘理’。 读书人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格了数百年。 天天格,年年格……结果,自然是格不出一根毛来。 再后来。 一个名叫王守仁的,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差点把自己给格死。 最后他幡然醒悟,对天下读书人说:你们别忙乎了,‘理’这个东西,就在每个人的心里面。 人们只需要为善去恶,凭着良知,知行合一,就足矣! 心学,让天下的读书人挣脱理学的桎梏。 然而心学却是明显是在避重就轻。 并没能告诉人们,该怎么去追求真理,最终让读书人成了夸夸其谈、百无一用的废物。 其实到了明末这个时代,哲学领域处于一个相当混乱的状态。 程朱理学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像刘宗周、黄道周这样的大儒,名气虽然大,却只是少数。 读书人尊敬他们,却并不意味着对禁锢头脑的理学有多少兴趣。 而心学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沦为空谈之学。 此时,科学横空出世。 天下读书人看到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这时候自然不会有人能分得清,哲学和科学之间的区别。 科学告诉世人,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万法归一的‘理’。 而是有很多互不相通、互不干涉的道,去探索研究宇宙万物变化规律,也就是所谓的真理。 科学不追求唯一真理。 第461章 华夏文明没落腐朽? 海淀镇西北,米万钟的“勺园”的西邻,有一座花园式别墅,名为清华园。 清华园方圆十余里,引西山泉水汇入园中作为湖泊,前后重湖,一望漾渺,水面之大、占了整个儿园林的大半。 园内楼台亭榭一应俱全,登上楼台,就可以将西山秀色饱览无余。 园中还装点了许多从灵璧、太湖、锦川运来的各种奇石。 此外清华园内还有二十里柳堤,号称“牡丹以千计,芍药以万计”,有柳堤花海之誉。 其规模之大、景物之美,别说在北京,就是放眼全国也不多见。 故有“京师第一名园”之称,更有“若以水论,江淮以北,亦当第一”的说法。 这座园子的原主人,是隆庆皇帝的老丈人、万历皇帝的姥爷、武清侯李伟。 李伟死后,家族日渐败落,不复往日荣光,近日把清华园给卖了出去。 如今清华园的主人,正是大真人云逍子。 一座楼台中,云逍正与温体仁、张维贤、薛国观等人闲谈。 “自宋元以来,衍圣公府之尊荣无以复加。” “云真人挥手之间,衍圣公府就要化作过往云烟,却不曾引起多大的波澜。” “云真人的谋略、智计,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温体仁感慨万千,彩虹屁不断。 薛国观等人也都是面露钦佩、敬畏之色。 衍圣公孔衍植被夺爵的事情,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只要稍微长点脑子,就会知道这件事的幕后策划者是谁。 云真人,还真是好手段啊! 先是公然辱骂衍圣公府为‘世修降表的汉奸之家’,引发舆情沸腾。 接着又迫使孔衍植,在辩论大会上打自己的脸。 如今又赶尽杀绝,不光是孔衍植身败名裂,北孔也可能失去衍圣公的爵位。 而云真人又借此机会,将科学推到巅峰,受到无数儒生追捧。 这样的手段,让人如何不佩服,又如何不敬畏? 张国维看了一眼云逍年轻的脸,心中一阵感叹。 多亏云真人淡泊名利,要是他涉足朝堂,谁能与他争锋?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说道:“都是陛下圣明,贫道只不过是敲敲边鼓而已。” 这倒是大实话。 如果不是皇宫的那个侄儿,要想撼动衍圣公府,又谈何容易? 张维贤问道:“接下来,云真人是否打算,以科学取代儒学?” 温体仁等人纷纷看向云逍。 “取代?” 云逍摇头一笑。 “儒学与科学,其实并不冲突,更不应站在对立面!” “以儒学来教化天下,以科学来强国富民,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促进,这才是最为理想的状态。” 云逍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构想,向极为‘明党’成员详细道来。 温体仁等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是自幼受儒家教育,要是云逍真的打算灭儒,他们心里的那道坎还真难以过去。 接着几人又谈及忠烈祠大典的事情。 忠烈祠主体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完成,可由于后续的装饰,以及制定祭祀的礼仪等,加上云逍去了江南,因此一直拖到现在。 崇祯初步决定,将大典定在冬至这一天,各项筹备事宜已经基本完成。 “弄一个详细的方案,拿来我看看即可。” 云逍对那些繁琐的祭祀礼节十分头疼,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接着云逍看看天色,神色郑重地说道:“今天贫道要入宫一趟,几位要是有空的话……不,务必随贫道一起入宫。” 温体仁等人顿时肃然。 云真人轻易是不会入宫的,今天居然要进皇宫去,并且还如此郑重,那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温体仁问道:“云真人可是入宫面圣?” 云逍摇摇头,神情严肃地说道:“并非面圣,而是朝圣!” 几人越发好奇。 皇宫中除了陛下,还有谁值得让云真人如此郑重? 云逍让几人先回去沐浴更衣,未时在午门前会合。 午饭过后,云逍沐浴之后,换上崭新的道袍,然后离开清华园。 刚出园子大门,碰到两个前来拜访的客人。 正是徐光启和孙元化。 “你就是孙元化?” 云逍好奇地打量着孙元化。 第464章 西方传教士是一群大骗纸! “贫道之前说过,文明、文化和科技的发展,需要土壤、环境等因素,并且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 “欧逻巴所谓的文艺复兴,从最初到现在,也才是区区几百年的时间。并且以欧洲的生产力和传播条件,根本不可能有多么高级的文明。” “他们如何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发展出超越我华.夏的文明?这些所谓的文明,难道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在云逍的质问下,孙元化无言以对,只能强辩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欧逻巴的历史?又如何能让人信服,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史实?” 温体仁说道:“云真人能够洞晓天下事,西洋人的事情,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张维贤等人纷纷点头。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云真人是从‘路’的另一头而来。 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温体仁的说法,显然是无法让孙元化信服。 云逍向温体仁问道:“以前抓的那些西洋传教士,是否还有活口?” 温体仁答道:“多数已经伏法,汤若望、邓玉函等首恶却还留着,准备在忠烈祠大典上公开明正典刑,以慑宵小。” 云逍笑道:“让人去盘问他们,看看贫道刚才所说,可有半句假话?” 温体仁立即找人安排下去。 孙元化这下子不得不相信,云逍所说多半是真的。 否则他有必要,去找那些西洋传教士求证? 想了想,孙元化说道:“云真人这是在诡辩,我所说的文明,指的是科技文明。” 云逍忍不住笑了笑。 孙元化这明显是在狡辩了。 看来不拿出实锤,他脑袋里的一根筋是没办法扭转过来的。 云逍问道:“西洋传教士是否声称,欧逻巴的天文、数学、建筑、矿冶、航海、机械装置等等知识和技术,远胜于我大明?” 孙元化答道:“事实正是如此。” 云逍笑了笑,又问:“欧逻巴诸国,可有观测天文的场所,可有类似于钦天监的天文研究机构?” 孙元化答不出来,“这个,这个不曾听闻。” 云逍断然答道:“贫道来告诉你,他们没有!” 孙元化张了张嘴巴。 这一点,他根本无法反驳。奇快妏敩 事实上,一直等到距今三十七年后(1667年),法蓝西才在巴黎建起欧逻巴第一座天文台。 四十五年后(1675年),英吉利才在格林威治建立该国第一座天文台。 “没有天文台,也就没有详实的天文观测数据,又哪里来的天文数据?” “天体运动,需要数十年,甚至是数百、数千年的周期,他们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天文数据?” 孙元化彻底闭嘴。 “那么问题来了!” “欧逻巴的天文历算知识,又是从何而来?你们所谓的西洋历法,又是拿什么来编制的?” “难道是掰着手指头,推算出来的?” “又是谁给汤若望等西洋传教士的胆子,敢说西洋历法胜过我大明?” 云逍一阵冷笑。 历史上的1582年(西历)的十月份,整整少了10天。 这10天到哪儿去了? 因为欧洲使用的儒略历极不严密,在这个历法中,一年有365天,闰年366天。 事实上,地球绕太阳公转的时间是365天6小时9分9.5秒。 按照儒略历测算,误差将会越来越大,因此不得不改历法。 美、加、英等国一直沿用这个儒略历,到1752年才改,小日子1872年改历。 结果,他们的历史少12天。 俄、希腊、土耳其20世纪才改历法,没了13天。 就这么荒谬到极点的历法,也敢跟华.夏历法叫板? 徐光启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正是他极力推动,西洋传教士为朝廷编纂新历法。 骗纸! 没想到这些西洋传教士,竟然全都是一群大骗纸! 孙元化绞尽脑汁,都找不出一个词来辩解。 云逍又向徐光启问道:“西洋传教士是不是声称,西洋有一数学巨匠,名为欧几里得?” 徐光启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曾听说过。” 云逍一愣,接着又问:“阿基米德呢?” 徐光启再次摇头。 云逍想了想,随即哑然失笑。 后世但凡有小学文化的人,都知道这两个大牛。 云逍曾经在网上看过不少帖子,证据确凿地说这两个人并不存在,是西方伪史捏造出来的。 当时云逍还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嘲笑说这些话的人,领悟了棒子的精髓。 现在却是可以确定。 没有什么欧几里得,也没有什么阿基米德。 《几何原本》的原作者,此时就在眼前,徐光启。 阿基米德的浮力、杠杆等原理,则是来自王徵的《奇器图说》。 这个时间点上,白皮们还没来得及剽窃过去,这两个人物自然还没有‘诞生’。 (绝非作者杜撰,有兴趣可以去找一找,证据十分充分) 云逍走到书架旁,随手拿起一册《永乐大典》。 随手翻了一下,他面露笑容,拿着书籍来到桌案旁。 这卷书,是永乐大典卷之“一万六千三百四十三,十翰,算(字篇),算法十四”。 当中收录了“杨辉三角”的三角表图和文字描述。 云逍开始对徐光启和孙元化进行了现场教学。 他将图中的文字,用简单的数学符号进行替代,然后一边讲述,一边用笔在纸上演算。 徐、孙二人对精通数学,加之云逍由浅入深讲解,因此二人并不难理解。 “这叫二项式系数表!” “0,1,1,2,3,5,8,13……数列从第3项开始,每一项都等于前两项之和,无穷无尽的,可以永远保持增长……西洋人说,这叫斐波那契数列。” “这叫高尔夫球杆或曲棍球杆定理……这叫谢尔宾斯基三角形!” “组合数与集合,组合数恒等式,概率二项分布……” “现在你们应该清楚了,西洋所谓的数学,是从何而来的了?” 云逍讲完,随手将笔丢在桌子上,然后看着孙元化,眼神中充满嘲弄之色。 徐光启一声长叹,闭上眼睛。 孙元化面色苍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温体仁等人看得一头雾水。 云真人说的,比天书还要难懂啊! 薛国观问道:“敢问云真人,这是何意?” 云逍看了一眼徐光启,说道:“你来为几位解惑吧。” 第465章 谁挡科学发展之路,誓杀之! “此书当中,记载的是南宋数学大家杨辉的数学知识。” “云真人通过推演,得出一个结论……西方很多数学公式、定理,就是从此书而来。” “有的是生搬照抄,有的是改头换面,有的则是有所精进。” 徐光启一番解释,满脸苦涩。 一直以为,西方科学和科技远胜于大明。 也曾跟孙元化一样,以为只有西法才能拯救大明。 谁能想到所谓的西法,源头,不,多数是照搬华.夏的知识,只不过是改头换面,变成了西人的。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云逍冷眼看着孙元化,漠然说道:“还需要我拿出更多的实证吗?” “草民,心服口服!” 孙元化面色惨然,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刚才所讲的数学知识,有的极为高深,连西人都不曾达到如此高度,大明更是无人能有,你又是如何知道?” 徐光启叹道:“初阳,不必再问了,云真人是谪仙,我们穷毕生之力,也不及他所知之万一。” 云逍笑了笑。 老徐说的倒是大实话。 薛国观不解地问道:“既然我大明有如此高明的知识,为什么弃而不用,反倒去学习西人的?” 云逍说道:“要怪,也该怪太祖。” 温体仁等人都选择性地耳聋,什么都没听到。 “数学,是科学的基础,是其他科学研究的主要工具。” “华.夏的数学,经历了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和宋元三次大发展,达到世界之巅峰。然而到了大明,却日渐没落。” “究其原因,是因为太祖以八股取士,科举取消明算科,地方官学也不开设算学,因此学习数学的人越来越少。”奇快妏敩 “并且朝廷严禁民间天文研究,否则就会遭到遣戌。而数学和历算又密不可分,如此一来,数学也成为了无人问津,而又无法发展的一门学问。” 云逍一声叹息,心中痛惜不已。 经过元末明初的战乱,大量数学著作失传。 加上老朱推行的愚民政策,朝廷有意压制除儒学以外的学问。 官方汇刻的古书,涉及到数学的只有《周髀算经》和《数术记遗》。 第466章 操不完心的云真人 云逍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脑袋里存储的知识毕竟有限。 并且科学的发展进步,需要丰沃的土壤,以及一个循序渐进的漫长过程。 就如同是建造一座大厦,没有牢固的根基就直接拔高,绝对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华.夏几千年积累下来的知识、技术,就是最为牢固的基础。 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创设一个发展科学的良好环境。 另外就是当好引路人,使以后的科学少走弯路。 如此才能更稳,发展的更快更长远。 如今大明的科技水平虽然没落,却依然矗立在世界之巅,毕竟数千年积累的底蕴在那里。 也就是航海、造船、火器制造等方面,逊于西洋,却相差并不大。 只要不自缚手脚,跟以往那样,把这些知识和技术当成是刑名之术、奇技淫巧,甚至像建奴那样自废武功,一味地愚民,禁锢民智。 有崇祯的支持,这么多重臣极力推动,大明的科学必将蓬勃发展起来,并将一直引领全世界。 白皮即使再努力一千年,都是望尘莫及。 “我等谨记!” 温体仁等人神情凛然,肃声说道。 “善!” 云逍点点头,举步走出文渊阁。 温体仁见机会难得,向云逍发出邀请:“云真人难得来一趟,何不小坐片刻?” 文渊阁的西边,就是阁臣办公的地方。 云真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请他过去视察一番。 “到那边去坐坐,把科学的事情再谋划谋划。” 云逍举步朝制敕房走去。 阁臣办公之地,那是大明权力的中枢。 云逍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是非,自然不会到那里去。 制敕房是专门掌管制敕、诏书、诰命等机密文书的官署,地方不大,却十分重要。 温体仁进去将里面的官吏全都赶走,然后请云逍等人入内。 几人一直商谈到下午边上。 主要是由其他人讲,云逍只是从一旁引导。 最终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首先,安排专人,择录《永乐大典》中的天文地理、数学、机械、医术、农业等相关的典籍。 第501章 回家过年 督察院。 范景文正筹划着如何写奏折。 奏折很是有些难写。 水泥厂如果真的存在问题,那就必须彻查,严惩不法之徒。 可是又不能牵连到云真人。 事实上,水泥厂即使有问题,也轮不到云逍来担责。 怕就怕,有心之人会借此大做文章。 正思忖时。 御史陈仁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总宪大人,下官有事求见。” 范景文脸色一沉,“进来吧!” 陈仁杰走出签押房。 范景文漠然说道:“陈御史未免太心急了吧?” “总宪大人误会了,下官并非是来催大人的。” 陈仁杰讪讪笑道,“刚才下官思量了一番,自觉的那道奏折颇为不妥,因此下官想收回来。” 范景文一愣,诧然问道:“这是为何?” 陈仁杰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范景文冷哼,“本官正要将你的奏折送呈御览。你此时却要收回,又是何道理?” 陈仁杰无奈,只得把宛平县衙发生的事情,向范景文说了。 大明的言官,好风闻奏事。奇快妏敩 并将弹劾重臣,当成是扬名天下以及晋升的捷径。 甚至辱骂皇帝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情。 虽然崇祯今年狠杀了这股歪风,取消了言官风闻奏事之权。 可两百多年来形成的官场积弊,又岂是那么容易一下子就彻底改变的? 总有那么一些想要走捷径的官员,想要铤而走险。 这个陈仁杰,就是其中之一。 他得知水泥厂压榨工人的事情,甚至还闹出人命,顿时如获至宝。 单凭这个,当然扳不倒云逍子。 可自己却是可以借此机会,名扬天下啊! 有了名气,即使被罢官,也很快就能起复,这是大明多年来的惯例。 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还站着一个庞大的群体。 陈仁杰之所以来找范景文,可不是特意来炫耀。 而是有人想借此机会,搂草打兔子,顺带扳倒了范景文。 陈仁杰本来以为,这次证据确凿,完全可以做出一篇大文章来。 可万万没想到啊! 奏折还没递上去呢。 第503章 欢欢喜喜过大年,云真人要唱戏? 第二日,便是崇祯三年的最后一天。 桃符板、将军炭、门神植于门旁。 傅申、鬼判、钟馗等画挂于室中。 金银八宝、西番经纶悬于床上,或黄币织如龙。 数千年以来,年,都是华.夏最为重要的节日,没有之一。 普通人家,可以为了吃一顿团年饭,从南到北跨越千山万水。 又可以为了一顿团年饭,从早上忙到晚上,还不忘各种的仪式感。 掌灯时分。 京城中爆竹声声,烟花漫天。 清华园中的团年饭,却才刚刚开始。 没办法,皇宫的规矩多。 哪怕是九五至尊的皇帝,除夕这顿团年饭,也要严格遵守祖宗礼制,该有的程序必须走到才行。 崇祯跟后宫长辈,和所有有品级的后妃们一起吃团年饭,一帮子这才分批偷偷潜出皇宫。 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这时才开饭。 在宋朝以前,华.夏人饮宴的时候都实行的是分餐。 到了大明,贫苦出身的老朱不喜欢排场,改成了混餐制……饭菜上桌,大家围着桌子有吃有喝。 不过到了后来,老朱的不肖子孙们觉得这样有失体统,又把规矩改了回去。 只是民间却是改不回去了,全都用的是混餐。 这次的年夜饭,云逍自然也是用的是混餐。 并且不论什么男女,也不管尊卑,连林梳儿都上桌了。 一大家子人,围着一张桌子热热闹闹地吃饭,这才叫团年饭,这才是过年该有的样子。 云逍陪刘太妃坐了上席,这里可没什么太妃,只有长辈。 至于皇帝、皇后、贵妃,统统都靠边站。 崇祯跟他的结义兄弟云昊坐了下席,一帮女人在边上坐着。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无论是刘太妃,还是崇祯、后妃,又还是柳如是等人,都是觉得这是平生吃的最香,也是最热闹的年夜饭。 就连云逍也是如此。 唯独例外的,恐怕也只有云昊。 他看看几杯酒过后就开始跟崇祯称兄道弟的韩蓉。 又看看几位‘婶娘’……好吧,这些不敢多看,看看结义兄长的妻妾。 都是叫云昊,并且自己还有一个神仙叔父,为什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云昊暗自立下志向,赚银子,赚大把的银子! 等有钱了,讨个十几房小妾,比那个云昊的还要漂亮。 刘太妃一边喝着渴水(饮料),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席上众人。 她是万历的嫔妃,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 崇祯和周皇后都是知道感恩的,不光是让她掌管皇太后印玺,还把她当做大母一样对待。 刘太妃本来就是个清静无为、与世无争的性子。 加上如今快八十岁了,没几年好活了,也没什么多余的念想。 唯独就盼着,这大明江山能国祚长久。 她年纪大,从不与人争什么,可看了一辈子的宫斗戏,脑袋却是清醒的很。 短短一年的光景,原本是风雨飘摇的大明,陡然间就峰回路转,竟然有了中兴的迹象。 刘太妃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神仙之类的传闻,她是不大相信的。 可身旁这个处处都与众不同的年轻道士,是大明的救星,这一点却是确定无疑。 刘太妃的想法,跟崇祯完全一致,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笼络他。 金钱、权力都没用,对于人家而言跟粪土一样……不,这样未免太抬举粪土了。 最好了办法,就是将他变成自己人。 刘太妃觉得崇祯还是太幼稚了一些。 跟人家的侄儿结义,就能成人家的侄儿了?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从古至今,最能笼络人心的办法,就是联姻。 并且皇宫里就有现成的……刘太妃瞥了一眼坐在左侧的张嫣。 张嫣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由得一阵诧异。 难道是哪里失仪了? 刘太妃却是笑笑不语。. 她是万历身边最早的妃嫔之一。 却从来没有受宠过,万历活着的时候,几乎不到她的宫里去……死后更没去过。 刘太妃一生无子,在后宫中,默默度过了五十多年的孤寂岁月。 因此她知道张嫣的苦楚。 虽然贵为皇嫂、懿安皇后,可她毕竟是个女人,才是二十出头。 第504章 云真人唱歌不要命,勾魂 云真人会唱戏,倒也不怎么让人意外。 无数的事实证明,除了生孩子之外,云真人就没有不会的事情。 柳如是让人取来琴、箫,向云逍问道:“准备唱哪一段?我与小宛妹妹为你伴音。” 云逍摆摆手。 哪个喝醉酒了,还管什么音乐伴奏? 随即就借着酒兴,张口唱来:“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你仍然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 我若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 众人都是一怔。 这是个什么曲调,怎么从未听过? 曲调怪异,歌词直白,至于嗓音……至少不能算是好听。 崇祯强忍着笑。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叔父居然也有不足之处……朕虽然还不如叔父,至少朕绝对不会在人前露拙。 张嫣、程雪迎等人都是抿嘴笑了。 这样的云真人,才算是真实,有血有肉。 韩蓉凑到云昊耳边,低声问道:“神仙都是这么唱戏的?怎么跟杀鸡子一般?” 云昊冷冷说道:“要不你去问问叔父?” 韩蓉吓得缩了缩脑袋,然后‘嘿嘿’一笑。 柳如是和董小宛,一个抚琴,一个吹.箫,寻着云逍的曲调尝试着为他伴奏。 二人都是音律高手,很快就摸准了曲调。 云逍也渐入佳境,声音低沉、沙哑,别有一番风味。 最重要的是,竟然没有跑调! “你看那天边追逐落日的纸鸢,像一盏回首道别夤夜的风灯。” “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尘凡儿缠我谤我笑我白了头。” 一旁的观众们,也听出了歌曲中的故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渐渐沉浸于云逍的歌声中。 “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 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 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 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 …… 人们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缠绵悱恻而又凄美绝伦的画面。 两个痴情人,一世世苦苦追寻着对方,却由于阴差阳错,青丝变白发,孤独终老。 历经几世,却依然痴痴苦恋,苦苦痴等。 曲未终。 在场的女人,都是满心悲戚,泪下沾衣襟。 “他,这是为我而歌吗?” 柳如是的泪如玉珠一般,落在琴弦上。 董小宛泪如雨下,已经哽咽的无法继续吹下去。 程雪迎痴痴地看着云逍,“你是在找我吗?” 周皇后紧紧攥住崇祯的手,久久不曾放开。 袁贵妃挽着田贵妃的胳膊,二人都哭成了泪人。 张嫣泪眼婆娑地看着云逍,心中呢喃道:“他难道是窥破了轮回,因此今日特意唱出此曲……那个在一次次轮回中,苦苦寻找情郎的小奴家,会是我吗?” 戏台上的戏子们,全都哭花了妆容。 刘太妃被歌声勾起了回忆,想到年少时心仪的那个少年郎,一时满心惆怅。 崇祯这大明天子,也被曲中凄美的爱情故事所震撼。 实锤了! 叔父真的是轮回了很多世的神仙。 只是叔父一次次轮回要寻找的女人,又会是谁? 崇祯的目光自女人们身上掠过……三位后妃自动掠过。 他哪里知道,云真人只是酒喝多了,中二病犯了而已。 后世的每个男人,都喜欢歪歪……表否认,说的就是你们。 这曲《花妖》,之所以能引起无数人的功名,是因为那些狗男人们,都幻想着跟某个,不,无数个女子,发生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恋。 云真人……亦然! 一曲终了。 女人们都哭成了泪人儿。 某位十分不厚道地把女人们弄哭了的道士,却又开始放声高歌。 “我站在烈烈风中,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望苍天, 四方云动, 剑在手, 问天下谁是英雄!” 崇祯一时豪情万丈,也跟着引吭高歌起来。 是夜,云逍大醉,被扶回去后立即倒头大睡。 有好几个女人,内心像是被搅乱的春水,久久无法平静,一夜难眠。 柳如是和董小宛此时才明白了一件事。 云真人唱歌不要钱,也不会要命,却能勾人的魂儿。 …… 南京。 夜灯初上。 秦淮河畔,灯火通明,笙歌声声,欢歌笑语。 这里正准备举行盛大的春节联欢晚会,不,演春大会。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会首寇章银带着江南十二金钗,以及各大青楼的主事人,郑重地向着祖师牌位叩首,祈祷来年生意兴隆,诸事百顺。。 今年多出了一个祖师牌位。 青楼祖师爷管仲牌位的左侧,还有一个牌位。 牌位上的名字,赫然正是云逍子! …… 河南,南阳府。 桐柏县,顺水村。 奉国将军朱成炜就住在这里。 这落魄的宗室子弟,年初的时候,由于穷困潦倒,不得不将妻子刚生下的孩子丢弃。 他甚至想要铤而走险,想要去偷盗、抢劫。 多亏朝廷改了宗藩制度,这才让朱成炜一家得以续命。 朱成炜后来进了南阳水泥厂中做工,由于识文断字,加上又是宗亲,因此被安排去了账房。 距今也才是大半年的光景,他的家里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的土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石头砌的石板房。 可千万被小看这房子。 石头都是用水泥坐浆的,坚固且不透风。 整个桐柏县,都找不出几座这样的房子。。 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水泥这东西太稀罕了,有银子也买不到。 朱成炜因为在水泥厂管账,这才弄了几百斤水泥。 原本一贫如洗的家里,也添置了不少家具。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也早就不再有了,妻子柳氏也圆润了起来。 大年三十这天,朱成炜两口子大清早就开始忙碌起来。 去法秽,净庭院,易门神,换桃符,贴春帖。 举家去给祖先上坟祭拜。 吃完年夜饭前,夫妻俩带着孩子,在神龛前跪下,上香磕头。 神龛上除了供奉祖宗神位之外,还有一个长生牌位。 牌位上的人名,赫然正是某个唱歌十分难听的道士。 “云真人,我们一家子给你磕头了!” “上苍定会保佑你福禄双全,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 类似这样的一幕幕,在大江南北相继上演。 第505章 瓦特是谁? 西山岛。 如果京城、南京、苏州等城市,算作是大明的一线城市,西山岛能排到十八线。 然而对于新迁居西山的居民而言,这里却远胜于号称天堂的苏杭。 此时西山,人口已经膨胀到五万多人。 这里的原住民不多,多数是从其他地方迁移而来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裁撤的军户。 从古至今,华.夏的老百姓都不愿意背井离乡。 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没人愿意迁移到西山岛来。 然而数月下来,岛上的居民感觉就像是掉进了福窝里。 西山岛的面积极大,土地自然不是问题,因此每家每户都分到土地,只不过需要自己去开荒,会为他们提供工具、耕牛和种子。 另外水泥厂也在边建设边开工。 再加上到处都有建设,岛上居民的就业也不是问题。 更为重要的是,种田是不用交税的。 做工也给工钱。 并且工钱比南京、苏州给的还要高,每月都如数结清。 居民们有了盼头,今年的大年,是他们平生从未有过的舒心年。 相对于居民而言,居住在岛上的‘科学怪物’们,这个年却是过得十分冷清。 不,根本就不能称作是年。 云逍根据西山岛的地理,将整个岛屿划分成工业区、农业区、科研区、生活区等区域,如今已经有了雏形。 现在主持西山岛政务的‘岛主’是李信。 历史上的李信,能够帮李自成管理政务,以及十几万大军的后勤,个人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让他当‘岛主’,对他是一次磨砺,也是考验。 科研区是岛上最为重要,也是保密级别最高的区域。 各种科学实验室,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当中。 主持实验室的,是大明乃至整个世界,最顶尖的专业人士。 方以智、王徵负责物理实验室,宋应星负责化学实验室。 吴又可这个传染病学鼻祖,陈实功这个外科手术老祖宗,主持着医学实验室。 王象晋在岛上弄了上百亩的农业试验田。 此时正是大年夜。 物理实验室所在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包括‘岛主’李信在内,所有‘科学怪物’都齐聚这里,就连王象晋这搞农业的也跑过来凑热闹。 他们此时聚在一起,当然不是为了团年。 这里没有准备年夜饭,只有一个大铁架子。 这是一个用铁打造、足有三丈高的大家伙。 架子的顶端,横着一根杠杆。 杠杆的一头连着一个大锅炉,再往上是一个碗口粗的铁皮罐子。 杠杆另一端却是空荡荡的。 王徵和方以智正不停地忙碌着。 二人的衣袍上,到处都是煤灰、油污。 然而他们的双眼却是发亮,透着说不出的兴奋。 这笨拙的铁疙瘩,再加上这两个人的样子,场面着实滑稽。 王象晋对机械是外行,看不出什么名堂,忍不住问道:“王良甫,小方,大过年的你们把大家伙儿全都弄到这儿来,就看你们摆弄这铁疙瘩?” 陈实功笑呵呵地说道:“还以为小方娶老婆,接咱们过来喜酒呢!” 宋应星却是极为兴奋,围着铁架子四处看。 “诸位看到的这个铁疙瘩,就是我老婆。” 方以智轻抚着锅炉,就像是在抚摸着女人,看得人一阵毛骨悚然。 这家伙,年纪轻轻的,该不会染上了什么不良癖好吧? 王徵检查完毕,叫了声:“好了,开火!” 方以智先是往水箱里加满水,水便顺着铜管子,流入锅炉中。 然后他将早就点燃的蜂窝煤,送入锅炉底部。 锅炉内的煤很快被点燃,不多久水就沸腾了起来。 蒸汽冲入上方的铁皮罐子(汽缸),将里面的活.塞顶了上去。 活.塞的运动,带动了架子上的杠杆,使另一头低了下去。 等活.塞上升到最顶端,冷水又不断从水箱里流到锅炉内。 汽缸里的蒸汽迅速冷却,产生巨大的拉力将活.塞又吸了下去,通过杠杆将架子的另一端拉扯起来。奇快妏敩 就这样周而复始,蒸汽弥漫和巨大的轰隆声中,那杠杆上上下下,永不停歇。 王象晋、吴又可等人面面相觑。 搞了半天,就这? 宋应星却是激动起来。 王徵哆嗦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第506章 被坑了?这是好事! 崇祯四年,正月初五。 虽说是开春了,可依然出奇的冷。 清华园的暖阁中,由于地下烧了地龙,因此屋内暖如三春。 此时崇祯正跟几位心腹大臣,在暖阁中开碰头会,云逍列席会议。 崇祯四年的朝政,将是千头万绪。 吏治、科举、兵政、税制等新政将陆续展开,这些都是关系国本的大事、要事。 崇祯带大臣到清华园来,也是想请云逍把关。 几人从早上一直商议到下午。 从始至终,云逍都极少开口……俗称躺平。 倒也不全是避忌,而是云真人懒,不想太操心。 他只需要掌个舵,拿个大方向就行了,绝不插手到具体的事务。 另外当着大臣的面,也要维护侄儿的威严,不能什么事都由他牵着鼻子走。 那样不仅有损侄儿的威严,时间久了,不免会让侄儿猜忌。 云逍的态度,让崇祯很是无奈。 大臣们却是满心敬佩。 不愧是云真人,虽然深受陛下器重,不,敬重,人家却从不专权。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点? 连孔圣都做不到。 他在鲁国当上大司寇之后当权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昔日的竞争对手少正卯。 终于议完了事情。 崇祯和大臣们都轻松了不少。 事情虽然千头万绪,且步步艰辛。 却能够看到希望,这让君臣都充满了干劲。 这时,从外面传来护卫的呵斥声。 紧接着,郭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云逍不由得大奇。 这彪悍如奥尼尔的侄媳,居然哭了? 谁还能欺负到她的头上? 云逍走了出去,就见宫中的侍卫将郭蓉拦在外面,于是便道:“什么事?” 侍卫这才放行。 郭蓉走过来,直接跪在云逍身前哭了起来。 铁塔一般的汉子,不,女人,哭的如梨花带雨,看上去十分违和。 “云昊又要休你?” 云逍眉头一皱,这个侄儿,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侄媳妇虽然丑了点……好吧,是很丑,可灯一灭,那还不都一样? 这大正月的,就开始闹起来了,着实不像话。 郭蓉摇头说道:“不是的这样的,云昊他,他做生意被人骗了,这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的……” 云逍松了一口气。 不就是骗了点银子吗? 多大点事? 况且早就料到了会这样。 云逍好奇地问道:“被骗了多少?” 郭蓉哭着答道:“叔给的十万两,全都给骗光了!” 云逍的嘴角抽了抽。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十万两就没了。 即使是放到后世,也找不出这样的败家子。 “让他到我书房来!” 云逍朝郭蓉说了声,然后转身进屋。 大臣们见他有家务事,于是纷纷起身告辞。 崇祯、温体仁、王承恩倒是留了下来。 不多久,云昊和郭蓉来到书房。 “跟我说说,怎么就一下子被骗走了十万两银子?” 见云昊要死不活的样子,云逍既是好气,又是有些好笑。 云昊哭丧着脸,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他之前倒是没有撒谎,真的是拿银子去西山买煤窑。 谁都知道,西山的煤窑就是金窝子。 手上有矿,几代人都吃喝不愁,美女都会倒贴。 可西山煤矿早就被瓜分光了,旁人又哪里插的进去?. 去年年底的时候,云昊经人牵线搭桥,结识了一位西山煤矿的商贾。 这商贾是南方人,由于家里出了事,急缺银子回到南方,因此想把手中的煤窑倒手卖出去。 由于出价低,云昊也就动了心。 他毕竟也是在南方做过生意的,自然不是傻子。 为此他专门去西山实地考察了一番。 那商贾要出售的窑口,都是开采过的,不过都是浅采。 至于矿藏量,这个倒是不用操心,西山矿藏十分丰富,只需要使劲往下挖,就会有煤。 西山的煤窑,好一点的要三千两银子,次一点的也不低于一千两。 并且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而这商贾却只要八百两一座,有好几十座要出手。 云昊见有利可图,本打算买上十几座,先试试水。 可后来却被那商贾给忽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脑子一热,竟然把十万两银子全都投了进去。 双方在年前的时候,就办好了转让的一应手续。 云昊不放心,昨天又去了一趟西山。 结果发现上当了。 他买的所有煤窑,全都透水了。 其实,内行人都知道,但凡是煤窑,就没有不透水的。 而西山的煤矿,又正好处于京畿地下水汇聚的地方,透水更为严重。 煤矿一旦透水,就等于是废了。 以现有的条件,将地下水从数十丈,甚至是上百丈的地下将水弄出来,那要耗费多少人力? 并且不是一次就排空了,需要时刻排水。 与其这样费神费力,还不如重开个新窑。 云昊买的这些煤窑,正是被人开采过,透水之后放弃的废窑。 他之前去实地考察的时候,那商贾提前让人将矿洞里的积水,一桶一桶地清理干净,然后又用煤炭在面上铺了一层。 当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可过上一段时间,地下水就会重新将矿洞淹没。 这种法子,也只有坑云昊这个外行,根本骗不了内行。 云昊又惊又怒,去找那商贾。 结果自然是连个鬼影都找不见。 十万两银子,算是白白打了水漂。 气得云昊一整天不吃不喝。 他算是整明白了。 原来霉运始终还在。 只不过倒霉的不是身体,而是钱财! 崇祯眉头大皱,问道:“你跟那商贾谈生意的时候,没有报出叔父的名号?” 云昊面红耳赤。 他一心想靠自己的能力去赚银子,自然不会报云逍的名号。 谁知上了这样的大当。 崇祯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 还真是翻了天! 竟然坑蒙拐骗到朕的结义兄弟头上了。 知道什么叫九族消消乐吗? “区区一个商贾,哪里有这样的胆子?” “幕后必定有权贵撑腰,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王承恩这东厂的厂督,可不是白当的,当然清楚其中的曲曲绕绕。 终于有机会给云真人办事了,老王精神抖擞,就要安排下去。 “不必了!” 云逍摆摆手。 然后他风轻云淡地一笑:“这是好事。” 第507章 推动大明向日不落奔跑前进的万能机 崇祯等人面面相觑。 云昊也是诧异地看着云逍。 难道叔父(云真人)气糊涂了? 被骗了十万两啊! 怎么反倒成了好事? 云昊随即反应过来。 叔父这是在有意为他宽心呢! 他的心里一阵感动。 没想到自己在叔父心目中,分量这么重。 十万两银子啊! 叔父竟然毫不在意。 云逍接着说道:“你去找煤球厂的大管事丘焕印,让他陪着你一起去西山。” 云昊诧然道:“去西山做什么?” “西山有多少这样的透水煤窑,就收购多少,当然,价钱越低越好!” 说到这里,云逍忍不住笑了。 银子多了,实在是麻烦。 真的不想要那么多啊! 可人家硬是往自己手里送,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有多少废弃煤窑,就收购多少?” 云昊目瞪口呆。 郭蓉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云逍的脑袋。 叔父是不是在发烧,咋尽说胡话? 可最后还是不敢,忍着没动手。 温体仁却是醒悟过来,笑着说道:“云真人这次的生意,我想参一股,不知可否?” 王承恩也跟着恍然大悟。 云真人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 管他三七二十三,先入一股再说。 谁知不等他开口,崇祯笑着说道:“朕……侄儿也入一股。” 懵逼的云昊和郭蓉,更加懵逼了。 云逍提醒道:“这次可不一定赚钱,你们确定要入股?” 崇祯笑道:“不赚钱也要入!” 温体仁和王承恩顿时笑了。 云真人做生意,还有不赚钱的? 说出去谁信? 云昊和郭蓉带着满心的疑惑而去。 “叔父,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成?” 想到又能赚银子了,患有银子不足恐惧症的崇祯容光焕发。 云逍正要答话,门外传来杜大寒的声音:“云真人,有来自西山岛的飞奴传书!” 云逍心中‘咯噔’一声。 若非十万火急,绝对不会用飞奴传书这种方式传信。 难道是西山岛出事了? 西山岛可是‘大明日不落’的种子。 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见云逍神情紧张,崇祯等人也都紧张起来。 云逍定了定神,“进来吧。” 杜大寒将一个蜡封的小小纸卷交给云逍,然后退了出去。 云逍烤化外面的封蜡,小心拆开纸卷。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王徵机,已成。. 云逍将纸条收起,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眸中异彩闪动。 崇祯好奇地问道:“莫非有什么喜事?” 王承恩心中暗自嘀咕着,云真人该不会是知道了那个景翩翩的事情吧? 云逍轻描淡写地说道:“王徵和方以智,造了一台机器。” 崇祯不禁大失所望。 温体仁却从云逍的神色中,看出了非同寻常,问道:“这机器,莫非是十分要紧?” “往近点说吧,这个王徵机,能让西山的透水废弃煤窑,变成一只只能生金蛋的母鸡。” “赚个百十万两银子,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云逍笑着说道。 崇祯稍加思忖就明白过来,“难道这机器,能解决煤窑的透水问题?” 聪明……云逍点点头。 后世的历史书上说,由于蒸汽机的大规模使用,这才引发了煤炭时代的到来,催生了工业革命。 其实是说反了。 事实上,正是为了解决煤矿透水的问题,才出现的蒸汽机。 随着纺织业的蓬勃发展,英.国出现了‘羊吃人’运动。 由于失去土地,导致大量人口涌入城市。 加上海外贸易和战争规模不断扩大,让英.国出现了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 可随之问题就来了。 由于人口的大量集中,需要大量的燃料。 再加上制造业的发展,需要越来越多的木材。 原先遍布英.国各地的大片森林,被迅速消耗,以至于出现了“木材危机”。 于是煤炭就成了最佳替代物。 英.国是世界上煤炭储量最丰富的国家之一,煤不仅质量好,而且埋藏较浅、易于开采。 可问题来了。 英.国的地下水同样十分丰富,煤矿开采很快就遇到了透水这个大难题。 五金商人纽可门改进、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可以全天候连续运行、运行成本相对低廉的蒸汽排水机——纽可门机。 煤矿积水的问题,因此得以彻底解决。 “赚银子,还只是小事情。”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随即他露出振奋之色,朗声说道:“往远点说,这个王徵机,能够让大明,朝着‘日不落’奔跑着前进!” 云真人从不吹牛逼。 英.国是怎么成为世界霸主的? 就是蒸汽机推动的。 纽可门机的出现,使得煤矿得以大规模开采,推动着英.国经济继续繁荣增长。 随后瓦特又不断改良蒸汽机,逐渐变得既安全又稳定。 不仅运行成本低廉,还是一种广泛适用于各种制造业领域的“万能机”。 除了在煤矿中抽水、运煤,还迅速被应用到冶金、面粉、铸币、纺织等行业。 以机器取代人力、以大规模工厂化生产取代个体手工生产。 并因此带来了一系列技术革命,推动着手工劳动向动力机器生产飞跃。 英.国得以迅速全面建立起近代工业,实现了工业革命。 从此英.国的生产力水平获得质的增长,国力猛增。 然后利用技术进步带来的船坚炮利,通过拓展殖民等方式,逐步建立起对世界的统治,最终成为世界霸主。 白皮们能这么搞,大明为什么就不行? 崇祯的呼吸急促起来,“果真如此?” 温体仁和王承恩也都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一台小小的机械,就能让大明成为日不落? 这完全超出了两人的想象。 “不出三年,这个小小的王徵机,就会给大明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拭目以待吧!” 云逍目光炯炯,语气笃定而又透着无比的自信。 有了王徵机,成熟的蒸汽机还会远吗? 等有了技术成熟的蒸汽机……这当然还不够。 要想推动大明进入工业革命,自然资源、社会需求、科学技术和制度保障,这四个因素缺一不可。 蒸汽机是科学技术之一。 自然资源、社会需求,大明现在一样不缺。 西山的煤矿,足以支持大明进入工业革命的资源需求。 京城的人口近百万,对煤炭需求旺盛。 又有大量失去耕地的流民,提供了富余的劳动力。 社会需求、劳动力都不缺。 至于制度保障……云真人是皇帝的叔父,这还需要操心吗? 小小的王徵机,将帮助大明顺利渡过小冰河。 并在不久的将来,伴着蒸汽机轰鸣声,大明将征服整个世界! 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鸡冻万分! 第508章 人傻银子多,速来! 古语说:烧不尽的西山煤。 由此可见,西山煤矿储量之丰富。 整个西山地区,浑河、大峪、门头沟和居庸关等都是煤矿区域,保障着京城的燃料所需。 如今西山的煤窑,大部分都是民窑,数以万计的窑民都靠这个生存。 从万历三十三年开始,朝廷停止西山的煤税征收。 实际上,西山的绝大多数煤窑都被权贵们掌控着。 因此征税也好,免税也罢,始终苦的都是那些最底层的窑民。 在西山,有很多用于煤炭转运、交易的镇子,被称作是煤栈。 此时云昊在丘焕印的陪同下,来到蛤蟆山煤栈。 蛤蟆山位于大峪,一共有三百多口煤窑,算是西山规模比较大的矿区。 沿路都可以看到挑着百十斤担子、衣衫褴褛的窑工,还有饥肠辘辘、四处找活干的流民。 由于老天爷不给饭吃,连年的旱涝、蝗灾,田里几乎绝收,因此很多百姓沦为流民,到西山煤矿来找活路。 这导致西山的工价被压得越来越低,窑工的日子也变得越发清苦。 “煤球厂的工人跟这些窑工、流民一比,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云真人功德无量啊!” 看到满街的窑工和流民,丘焕印连连感慨。 他本是宫里负责打理皇庄的太监,后来被王承恩安排去给云逍管煤球厂。 如今煤球厂垄断了京城超过六成的煤球生意,一年下来,能赚五十多万两银子。 煤球厂的工人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仅工钱高,福利也好。 与西山的窑工、流民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在地下。 “听说去年因为水泥厂刻薄工人的事情,云真人发了大脾气,开年就开始狠狠地整治。” “放眼整个大明,哪里能找到这样的东家?” “这些窑工,从来工伤病死都是自理的,每年死在矿上的窑工,也不知道有多少,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要是云真人把西山的矿全都买下来,这些窑工,也要跟着享福了。” 丘焕印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啰嗦,说起来就没个完。 “丘大掌柜的,你说叔父这次让我到西山来,大量购买废弃的煤窑,到底是要做什么?” 云昊哪有心思去管这些窑工的死活。 他操心的是那被骗走的十万两银子,还有云逍这次安排给他的任务。 丘焕印笑道:“云真人有点石成金的手段,那些透水的煤窑,在别人手里面是废窑,到了他的手里,那肯定能变成金窑。” 他只知道云逍买废弃的透水煤球,肯定能大赚。 却怎么也不会知道,大明,不,整个世界都会从这里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二人来到牙行门口。 丘焕印小声叮嘱了几句,然后走了进去。 在煤栈有很多牙行,有的是做煤炭买卖的,有的则是人力牙行。 丘焕印和云昊来的这座牙行,就是一个煤炭交易的中介场所。 丘焕印为了煤球厂的煤炭采购,到这里来过一次,因此对这里并不陌生。 牙行里挤满了人,乌烟瘴气,噪杂的很。奇快妏敩 丘焕印挤到里面,找到一个牙行的经纪,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那名经纪满脸错愕,最后又反复确认,这才拿着一个铜锣,站到前方。 一声锣响,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经纪大声叫道:“手里有窑口的掌柜注意了,有人想买窑了!” 人们愣了一下,随即一声哄笑。 一人叫道:“窑口就是下金蛋的母鸡,哪个会拿到这儿来卖?” 那牙行经纪笑道:“怪我把话没说清,人家买的是透水的废窑,不是好窑!” 牙行内寂静了片刻,随即一片哗然。 “哪个银子多的咬手,竟然要买废窑?” “还有做这种生意的,该不是脑袋里进煤灰了吧!” “别说,还真有这样的傻子,年前不是有人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了好几十口透水的煤窑吗?” “十万两?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傻子,拿银子去打水漂?” “银子丢水里还能冒个泡,十万两银子买透水的煤窑,连个声响都听不到!” …… 你们说的傻子就是我……云昊面红耳赤,羞愤不已。 有人大声向牙行经纪叫道:“真有人买透水煤窑?出价多少?” 牙行经纪说道:“那要看煤窑是个什么状况,反正人家不差钱,有多少,就买多少!”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煤窑一旦透水,就等于是彻底废了,一文钱不值。 现在竟然有人,花银子买废窑。 并且还有多少买多少。 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名煤窑掌柜说道:“买窑的人呢?我手上就有三口透水的煤窑,就在蛤蟆山上,想买的话,现在就可以去看。” “在这儿!” “我家少东想买煤窑!” 丘焕印站出来大声叫道。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有人认出丘焕印身旁的云昊,惊讶地叫道:“这不就是那个花十万两银子,买下几十口废窑的傻子吗?” 人们无不以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云昊。 云昊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叔父安排的是个啥差事,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那名煤矿掌柜带着丘焕印和云昊,离开煤栈,来到山上的矿区。 现场查看了三口煤窑。 这次云昊不放心,还亲自进入矿井中实地查看了一番。 没错,的确是透水的煤窑,废的不能再废了那种。 那掌柜觉得十分好笑。 这些都是扔了不要的煤窑,还能骗你不成? 双方最后一番讨价还价。 这次云昊自然不会再去当凯子。 加上丘焕印十分精明,那掌柜的又抱着捡银子的态度,急于将废窑出手。 因此成交的价钱极低,三口窑加起来才是780两银子。 几人回到煤栈。 在很多人见证下,双方现场签订契约,签名画押。 就这样,三口废弃煤窑就到了云昊的手中。 见云昊真的是要买透水煤窑,整个煤栈都轰动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其他矿区。 “那个拿十万两银子买废窑的傻子,又来了!” “人傻,银子多,速来!” 很多煤窑老板纷纷赶来,跟云昊商洽。 第509章 吞煤怪兽王徵机 京城。 阳武侯府。 一顶轿子来到侯府大门前。 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人,腆着大肚子,从轿子上下来后径自进了侯府。 这个胖子名为庞德福。 明面上,他是西山的一位煤矿大老板,手中掌握着三百个窑口,算得上是最顶尖的煤炭商贾。 坑云昊十万两银子的那位商贾,正是这个庞德福。 其实他不过是阳武侯薛濂的白手套而已。 要是在京里没有过硬的靠山,即使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在西山站得住脚。 要是没有阳武侯撑腰,庞德福也没那个胆子,一次坑了云昊十万两银子。 在任何时代,有钱人都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明面上斗不过你,但是我可以花银子买你的命。 阳武侯薛濂在花厅中接见了庞德福。 薛濂的神情极为不悦,“不是让你躲几天再露面的吗?” 用废弃的煤窑,坑人十万两银子,这可是轰动京城的大事情。 薛濂虽然贵为侯爵,也不敢吃相太难看,坏了名声。 庞德福连忙解释:“西山那边出大事情了,那个云昊又去西山了!” “他又在找你了?” “哼,白纸黑字的事情,他还能闹翻天不成?” 薛濂冷哼一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薛濂的祖上是薛禄,曾是靖难功臣,两次救驾朱棣。 后来薛禄跟随朱棣五次征蒙元残部,由于他作战勇猛,被封为阳武侯,世代罔替。 在永乐朝的武将勋臣中,薛禄是少数由于对外功勋而封侯的将领。. 薛家可谓是世代忠良。 第二代阳武侯薛诜,在麓川之役中战死。 第三代的薛琮,随同于谦参加北京保卫战,挽救土木堡之后的危局。 传到薛濂,这已经是第八代。 如今勋贵虽然没落,却也不是商贾敢得罪的。 即使那个云昊真的查出幕后之人是阳武侯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顶多是坏了名声而已。 名声又哪里有银子重要? 庞德福解释道:“那云昊去西山,却不是寻小人的,而是继续购买透水的煤窑,这短短几天时间,就买下了三百多口废窑。” “买废窑?” 薛濂一愣,随即露出匪夷所思之色:“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 庞德福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薛濂奇道:“莫非他能从废窑中掏出煤来不成?” 庞德福摇头道:“这倒是不大可能,煤窑透水的难题,从古至今就没人能解。可小的愚笨,怎么也想不透,这云昊是个什么意图!” “管他是什么意图,直接把咱家那些没用的废窑,全都打包卖给他。” “八百两银子一口,不买也得买,你暂时别露面就成了。” 薛濂霸气地说道。 庞德福提醒道:“这个云昊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估计是来头不小,到时候怕是会给侯爷惹来麻烦。” “你不是说这个云昊,是刚从南方回来的吗?一个外来户,还能翻了天不成?” “京里的门道,本侯还不清楚?要是真的有什么来头,被坑了十万两银子,这几天京城早就闹翻天了,还能有这么安静?” “再说了,京城的权贵哪个不知道西山的水深,想插手西山,又哪有那么容易?” 薛濂不在意地摆摆手。 庞德福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领命匆匆而去。 …… 西山从辽代的时候就开始采煤,被开采过的窑口根本难以计算。 其中有很多因为年代久远,被开掘过的煤矿,又重新被埋了起来。 由于西山的地下水丰富,没等开采多深,就会因为透水而不得不放弃。 因此西山的废窑几乎遍地都是。 云昊购买这种透水的废窑,自然是一件再也轻松不过的事情。 第二天,阳武侯薛濂就派人找到云昊。 来人极为嚣张,直接将其名下的一百多废窑,定价八百两一口,强行卖给云昊。 由于云逍事先叮嘱过,不能暴露买家是他,免得会引人起疑,所以云昊也不敢打出叔父的名号。 只是这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于是回去跟云逍说了。 云逍只是笑了笑,让他照价全收就是。 云昊也只得答应下来,继续当他钱多人傻的废窑收购站老板。 十几天下来。 云昊购买了上千口废窑。 遍及浑河、大峪、门头沟甚至是居庸关等地,几乎把西山的废窑全都给买空了。 也不是没有人起疑心。 搞煤矿生意的就没几个不心黑的,也没几个是傻子。 一些矿老板怀疑,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他们用尽办法,试图从云昊口中套出真相。 可云昊始终守口如瓶。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叔父买这些废窑来干啥啊! 煤老板们抱着废物利用的态度,将手里的废窑出售。 像薛濂这种幕后大老板,也不怕云昊有什么其他的盘算。 真的要是废窑能挖出煤来,到时候将卖出去的窑,再收回来就是。 至于转让煤窑的契约……对于权贵们而言,连张擦屁股纸都不算。 就在云昊在西山疯狂买买买的时候,王徵和方以智也赶到了京城。 二人在前来京城的船上,又认真琢磨了十几天,对王徵机做出了不少的改进。 等二人来到京城之后,云逍立即让他们找工匠,做了一台王徵机。 云逍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王徵机可以产生强劲的动力,这点毋庸置疑。 只要活.塞直径大,动力就越强……男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有个致命的缺陷。 耗煤! 并且还不是一般的耗煤。 这简直就是一头吞煤怪兽。 主要是能量转换效率太低,需要不停地吃煤才行。 低到什么程度? 能量转换效率,仅有0.5%。 意思就是说,烧掉100斤煤,最后只有0.5吨煤的能量,是真正用来抽水的。 其余的能量全都耗散掉,白白的浪费了。 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这台王徵机实在是太笨重了。 要想功率大,就要把活.塞造的更大。 可如此一来,机器的体积就会变得机器庞大。 这么笨重的机器,光是怎么运到西山煤矿上去,就是个大问题。 王徵和方以智苦苦思索起来。 绞尽脑汁,寻思着如何克服云逍提出的两大难题。 第510章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仔细想想看,耗煤的问题,主要是出在哪里?” “找到问题所在,设法改进,也就可以提高王徵机的效率了。” 云逍当然知道答案,却并未直接给出来。 而是对王徵和方以智,展开了启发式教学。 直接告诉二人,无异于拔苗助长。 科学的发展,不能靠他一个人。 他可以引路,却不可能一直扶着他们走。 只是时间不等人。 蒸汽机的改良,又无法一蹴而就。 从纽可门机到瓦特蒸汽机,前后经历了七十年的时间。 以王徵和方以智的才学,即使投入全部精力去研究,也需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时间。 云逍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这才设法将他们往正确的方向引导。 王徵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不假思索地答道:“问题的根源,就在于冷却蒸汽直接发生在气缸里,耗费了大量的热量。” 不愧是顶级的机械专家,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王徵机工作的原理其实很简单。 蒸汽炉提供高温蒸汽,充满汽缸后带动活.塞,再用冷水注入汽缸,使蒸汽冷凝,压力降低,从而使活.塞收缩,实现抽水。 因为直接在汽缸中喷冷水,使得汽缸从高温快速降为低温。而下一次蒸汽做功时,又要将汽缸再次加热为高温。 正是这个由热到冷,再又冷到热的过程,浪费了大量的热能。 这也是王徵机耗煤厉害的根源。 云逍笑道:“既然在冷凝、加热的过程消耗太大,如果在冷凝的过程,放到气缸之外发生呢?” 王徵和方以智瞬时愣在那里。 从江南到京城的途中,二人在船上琢磨了十几天。 想到了很多提升王徵机效能的办法。 可就是这个最关键的冷凝问题,始终想不出好办法。 云逍的话,如同是醍醐灌顶。 方以智用力地拍了一下脑门,懊恼地说道:“我这猪脑子,这么简单的办法,怎么就没想到?” 王徵苦笑:“你是猪脑子,那我岂不成了驴脑子?不是我们二人蠢笨,而是云真人太聪慧,咱们根本就没法比啊!” 第511章 现场教学,牛马不如的窑工 云逍向崇祯提乘坐冰床前往西山。 崇祯不经常骑马,走了这么点远的路程就磨的大腿生疼。 再加上从来没见过冰床,正想尝试一下,于是就欣然答应下来。 大臣们吓了一跳。 皇帝坐冰床,这简直是离大谱了。 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岂不是天都要塌了? 大臣们正要劝谏。 崇祯一句话堵了回去:“百姓乘得,那些个官宦子弟乘得,朕为何乘不得?朕难得出宫一趟,正好体察一番民情。” 你这是贪玩儿,哪里是体察民情……大臣们只得闭嘴。 王承恩派人去弄了一架冰床来。 云逍和崇祯上了冰床,方正化随着一起贴身保护。 大臣们倒是没人去尝试。 主要是年纪大了,经不了风寒,才不是因为害怕,或是觉得有失体统。 “几位坐好了,这就开车了!” 撑冰床的车夫叮嘱了一声,用竹篙在冰面上用力一撑。 冰床‘滋溜’一声,朝着前方缓缓滑行。 接着车夫又接连几下,冰床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在冰面上如飞一般迅疾。 崇祯平生第一次体验,不由得兴奋的放声大笑起来。 大臣、侍卫们骑着马,紧跟在后面。 侍卫骑马全速奔驰,才勉强跟上冰床。 大臣们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云真人未免太孟浪了一些。” 礼部尚书孔贞运忍不住说道:“陛下乃是万乘之尊,却如此不顾体统,有失君王威仪,非万民之福。” 温体仁知道这人十分固执、迂腐,也懒得跟他争辩什么。 薛国观却是不惯着,直接怼了回去:“难道将陛下如同庙里的泥塑一般供着,或是跟世宗那般寻仙问道,熹宗那样热衷木活,这才是万民之福?” 孔贞运被呛的说不出话来。 冰床如风驰电掣一般,等到了蛤蟆山下,包括崇祯在内,冰床上的几人都被冻得嘴脸乌青。 崇祯却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几人带着侍卫,来到山下的煤栈。 看到煤栈中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窑工,崇祯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这时在煤栈中等候的丘焕印,匆忙迎上来。 云逍吩咐道:“带我们四处走走!” 其实要验证王徵机,直接在清华园中就可以了。 哪里用得着把皇帝、大臣们全都带到矿山上来? 侄儿自幼学习道德文章、圣贤经文,却整天呆在深宫中,又哪里知道什么民间疾苦? 正好借此机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民间疾苦。 切身体验,可比在书上学要有效的多。 几人在煤栈中转了一圈。奇快妏敩 崇祯目睹窑工们的凄惨,脸色越发变得阴沉。 这时大臣们也跟了上来。 看到崇祯的神色,大臣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丘焕印带着一行,顺着山沟朝着矿区走去。 道路坑洼不平,并且都是黑泥,经过挑煤的窑工踩踏,路面泥泞不堪。 众人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个个都是狼狈不堪。 方正化打算背着崇祯,被崇祯喝退。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来到窑工居住的区域。 这里依山而建,一面靠山,三面用高高的石头墙圈起来,如同是监牢一般。 不等云逍提议,崇祯径自朝那边走去。 守在门口的几个煤窑打手正要开口喝止,方正化带着几名侍卫上前,将佩刀抽出半截。 打手们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方正化上前打开门,先带着侍卫进去查探了一番,这才请崇祯等人入内。 一进去,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里面建着一长排窝棚。 前方的空地上,搭着一个灶台,一百多窑工排着长龙在打饭。 这些窑工浑身都被煤灰染的漆黑,就跟昆仑奴一般,除了眼珠子,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大冷的天,窑工们身上的衣衫破烂,有的仅仅只是批了一条破麻袋在身上,脚下都穿的是草鞋。 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伤口流着脓,跟煤灰混合在一起。 他的吃食,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崇祯来到灶台前,看到里面就是用白水煮的大白菜,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些米粒。 崇祯又到窝棚里去看了看,然后捂着鼻子从里面出来。 王承恩找来这里管事的,一番询问。 整个西山的矿区,窑工的生活状况都是这么个样子。 干的是比牛马还要累的活儿,吃的却连牛马都不如。 若是受伤或是病了,只能是自己扛着。 要是死了,直接朝废窑里面一丢就是,反倒是解脱了。 赔偿? 想屁吃呢! 没办法,这些窑工多数是各地的流民,拖家带口来到京城找活路。 京城肯定是不能让流民进去的,更不会有土地给他们耕种。 于是他们只能到西山来,干这种又累又脏而又十分危险的活儿。 一大家子等着工钱养活,再苦再累也得干。 之所以在他们的住处外修建高墙,将他们当成是囚犯一样围在里面,倒也不能全怪煤老板。 而是朝廷有禁令,严禁流民入城。 毕竟是天子脚下,总是要个脸面的。 况且这里是西山,距离京城太近了,万一流民闹出什么乱子,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 煤老板为了防止窑工私下逃跑,只能将他们当成是囚犯一样看守着。 否则一旦跑到京城里出了事,煤老板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走吧!” 云逍的心情十分沉重,不忍再看下去,举步朝外面走去。 崇祯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走出很远。 崇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窑工居住区,面色极为沉痛。 温体仁赶忙跪下:“臣等无能,让百姓受苦陛下切莫忧心!” “臣等有罪!” 薛国观等人也都纷纷跪下。 “触目惊心啊!” “今日若非叔……云真人特意带朕,到这里走走看看,又怎会知道,朕的子民,竟过着这般牛马不如的日子?” “朕心,甚痛!” 崇祯拳头握了握,然后又松开,最终重重地长叹一声。 云逍心中一阵宽慰。 侄儿终于开窍了,不枉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 第512章 银子多,还尽干傻事? 大臣们还要谢罪。 崇祯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爱民,绝非是嘴上说说,更非作上几篇锦绣文章。望诸卿牢记今天的所见所闻,时刻不忘百姓疾苦!!” “陛下拳拳爱民之心,可昭日月,臣定会永世铭记,时刻警醒!” 温体仁反应最快,表忠心的同时,还不忘拍马屁。 其他大臣们纷纷跟着附和。 倒也不全是说漂亮话来敷衍崇祯。 今天的所见所闻,不仅是对崇祯,对他们同样也是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崇祯看了一眼云逍,叹道:“年前的时候,云真人提议朝廷拟定一个劳动保护法,很多大臣颇不以为意,觉得小题大做。” “今日一见,云真人果真是最知百姓疾苦,这个劳动保护的律法,不仅相当必要,还要加快!” 温体仁等人忙将这件事牢记在心里。 云真人提出来的事情,陛下又亲自叮嘱,再拖延下去,头上的帽子可就保不住了。 虽说朝廷出台了律法,不一定就能立竿见影。 可有了律法,地方官府也就有了判罚的依据。 对那些黑心的奸商,也是一种震慑,至少可以让他们心存敬畏,不敢太过肆无忌惮压榨百姓。 王承恩看向后方的窑工住处,说道:“这些黑心的商贾,统统该杀!” 崇祯也面露恼恨之意。 “这些窑工都是流民,虽然受到商贾盘剥,却多少还有个活路。这要是惩治了这些煤炭商贾,流民们的衣食,又该如何解决?” 薛国观赶忙说道。 他看的可比王承恩要远多了。 崇祯皱了皱眉头。 安置流民,的确是个相当头疼的问题。 这可不是用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 温体仁笑了笑,“云真人带陛下与臣等到这里来,显然是早有谋划,陛下又何必担忧?” 崇祯和大臣们都看向云逍。 “辽东数万裁撤兵卒以及百姓,都能安置下去,安置这些窑工又有何难?” “这西山,就是上苍赐给大明的珍藏,用的好了,不仅可以请解决无数人的衣食,还可以推动大明走向繁荣富强。” “等会儿看完王徵机,再议这件事。” 云逍自然是胸有成竹。 可口说无凭,等他们见证奇迹之后再说不迟。 众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一行人在丘焕印的带领下,朝着矿区走去。 崇祯与云逍并肩走在前面,温体仁等大臣落在后面。 薛国观是个直性子,想到孔贞运之前对云逍颇有微词,于是忍不住就是一阵嘲讽:“大宗伯,现在是否还觉得云真人孟浪了?” 孔贞运的脸一红,随即却是心悦诚服,由衷感叹道:“包括本官在内,很多文臣天天向陛下进谏,要陛下施仁政,做仁君,却不如云真人这次带着陛下来一趟西山。云真人用心良苦,本官钦佩之至!” 温体仁在心中一声冷笑。 那些文官们口口声声说什么仁政爱民,不过是在给陛下身上套绳子罢了。 满朝文武,又有几个如同云真人这般,真正将百姓的疾苦当回事? 云真人,不愧是圣人。 天下读书人尊奉的孔圣,不过是供在庙里的泥胎,高高在上,却毫无用处。 而云真人却是当世圣人,也只有他,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 一行人翻过一座山包,来到一座煤窑前。 就见矿井入口的旁边,围聚着数百人。 这些都是来看热闹的,多数是煤矿的老板、掌柜。 这些天云昊疯狂收购废弃煤窑,在西山引起的轰动可不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煤老板们都不得不怀疑,被他们嘲笑为傻子的云昊,大肆购买透水废窑肯定另有深意。 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猜不透。 昨天,云昊又带人来了,并且还带来了奇奇怪怪的机械。 然后在这里忙活了一整天,甚至晚上吃住都在这里。 这下子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纷纷赶过来看热闹。 “让一让!” 方正化带着侍卫上前,将人群分开一条道路。 云逍、崇祯等人来到矿井入口旁。 王徵和方以智正在调试机械。 改进后的王徵机,只有七尺来高,体型比最初的那个大家伙要缩小了小半。 第513章 想吃独食?不想混了吧! 伴着水汽蒸腾弥漫,和巨大的轰鸣声,矿井中的积水从用皮子做成的管子中喷涌而出。 “出水了,竟然出水了!” “我的老天,这怎么可能?” “不用人力,这铁疙瘩竟然从几丈深的矿井里把水给抽出来,这该不会是仙法吧?” ……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很多人目瞪口呆,就像是看怪物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徵机。 崇祯满脸震骇。 大臣们也都是惊呆了。 孔贞运围着王徵机转了一圈,然后连声惊叹:“这不是什么奇迹,而是神迹!” 云逍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神迹,而是科学创造的奇迹。” 薛国观赞叹道:“云真人曾说过,科学创造奇迹,此言果然不假,若非是亲眼见到,又怎能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物?” 温体仁抚掌赞道:“此物,堪称是巧夺天工,也只有云真人,才能造出这样的奇物!” 云逍摆摆手,“此物名为王徵机,是王徵发明创造,我那弟子方以智跟着打下手,我可不敢贪功!” 王徵既是兴奋,又是感激。 要不是有云真人指点,哪里造的出如此高明、精巧的机械? 再说了。 即使自己造出来了也没用。 要是没有云真人,谁会理睬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 最终机器放在那里会变成一堆废铁。 方以智也是兴奋不已。 单凭参与制造王徵机,就足以让人名留青史。 关键是这种发明创造的成就感,是任何权位、金钱乃至女人,都没办法换到的啊! 王承恩首先想到的却是银子,连忙问道:“这个王徵机能把矿井里的水给抽出来,那这些废窑,不是就可以继续出煤了?” 云逍道:“不然让你们来看什么?” 王承恩顿时眉开眼笑。 这一千多口废窑,全都变成了能出黑金的好窑。 云真人可是答应过,自己可以在里面入股的。 以后该发愁的是有银子没处花,而是没银子可花。 崇祯也跟着笑了。 银子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皇帝又咋啦? 谁让自己这大明天子,以前穷怕了呢? 第516章 日不落帝国,有盼头了 “云真人带咱们来西山,本以为只是见识一下那个王徵机。” “没想到,竟是向我等,绘出旷世未有的巨幅蓝图!” “依云真人所言,以陛下之英明神武,不出十年,万世之基必成。” “大明中兴,不,远迈汉唐,乃至‘日不落’,不远矣!” 温体仁兴奋难当,向崇祯躬身说道:“臣,先向陛下道喜了!” 云逍心中一阵感慨。 不愧是能当首辅的人。 这马屁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媚而不俗,甜而不腻。 拍了云真人,顺便又拍皇帝。 崇祯果然是龙颜大悦。 以前叔父经常提到‘大明日不落’。 只是那个目标太宏大,距离实现也太遥远了。 而叔父这次所描绘的,却是短时间内就能奏效的。 暂且不说什么‘日不落’。 大明中兴,那肯定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千古一帝……暂时不敢奢望。 远迈汉唐,那肯定是有的。 怎能不让人振奋而又欣喜? 大臣们也都纷纷向崇祯道贺。 此时连孔贞运,也都不得不彻底服气了。 论解决实务,儒学的确是没法跟科学比,不服不行啊! 薛国观是个务实的,继续向云逍追问:“不知云真人可有具体的谋划?” 云逍说道:“成立煤炭股份公司,把西山的矿权拿到手,这是第一步。” 大臣们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要想拿下西山的矿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牵扯的权贵实在是太多了。 脑阔疼啊! 崇祯断然说道:“西山矿权的事情,朕自有考量,这个就不必担心了。” 大臣们松了一口气。 只要皇帝铁了心办这件事,那肯定能成。 侄儿硬气……云逍点点头,接着说道:“第二步,就是修路,不仅要修水泥路,还要修一条从西山通往京城,以及密云的铁路。” 薛国观问道:“云真人所说的铁路,就是铁龙运行的轨道?” “正是!” “暂时可以造的小一些,单纯用来运送煤炭,以人力或是畜力推动就行了。” 云逍所说的,就是后世矿山常用的那种轻轨矿车。 他倒是想建真正的铁路、火车,可现实他不允许啊! 王徵机现在需要进一步改进,没个十年工夫,都不可能用于驱动火车。 另外没有能够锻造钢轨的钢铁和技术,暂时只能以铁来替代,无法承受太重的货物。 因此只能从最原始的开始搞起。 当然了,哪怕是轻轨,那也是超越时代的东西。 铁轨,可以直接以铸铁来制造。 至于矿车……木头的都可以,安装上铁轮子就行了。 用轻轨矿车来运煤,绰绰有余。 轻轨矿车的效率,自然不是靠人力肩挑背驮能相提并论的,不知要节约多少人力, 另外这也是一种尝试,为今后建铁路积累经验。 薛国观不解地问道:“那为何要从西山,建铁路到密云?” 云逍反问道:“密云有什么?” “铁矿!” 薛国观恍然大悟。 密云大峪锥山出铁,元朝的时候就曾经在这里开设四处铁冶所。 大明也曾开采过,后来因为铁产能过剩,也就封闭了。 温体仁问道:“云真人是打算在密云,建一座铁厂?” “不,不是铁厂,而是钢厂!” 云逍纠正道,神情也变得振奋起来,“建一座大钢厂!” 大明现在最好的钢,就是苏钢。 苏钢,是灌钢发展的高级阶段。 如今大明铸炮、造火枪所用的铁,多半用的是苏钢。 可苏钢的造价,实在是太高了,甚至高于黄铜,还真用不起。 要想大规模炼钢,就必须提高工艺。 这不是问题。 不要忘了,云真人可是理工狗。 转炉炼钢法,了解一个? 英.国正是掌握了转炉炼钢法,使炼钢进入大规模、低成本,钢铁产量为之暴增。 正因为这个原因,英.国当时的钢铁产量占了全世界的一半。 而密云这个地方,正是后世的首钢所在地。 在这里建设钢厂,再也合适不过。 大量的工业钢炼出来,可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别的不说,枪炮的质量将会有一次飞跃。 蒸汽动力也可以运用到枪炮制造上,大规模制造枪炮。 到时候,就可以让建奴开开眼。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大炮洗地,什么叫枪林弹雨! 也让白皮们尝尝,船坚炮利,‘平等条约’,是个什么滋味! 想到这里,云逍就兴奋难耐。 听了云逍的近期规划,崇祯和大臣们都是十分亢奋。 国富民强,不再是空洞的口号。 就如同是树上的果子,只需搭个梯子,然后伸手就能摘到手。 云逍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然后不客气地泼了一瓢冷水。 “设计出再好的蓝图,又有什么用处?” “要是皇帝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大臣们保守迂腐,冥顽不化,在后面拖后腿,甚至是放冷箭、捅刀子,最终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再怎么好的蓝图,最终也会被束之高阁。” 崇祯和大臣们这下子有些尴尬了。 崇祯满心幽怨。 叔父,能给留点面子吗? 孔贞运的脸一阵青一直白。. 保守迂腐,冥顽不化……云真人,你能说的更直接一些吗? “路,我已经指出来了。” “至于走与不走,该怎么走,那就要看皇帝和大臣们的了。” “你们慢慢聊,我先行一步了!” 云逍说完,大步朝山下走去。 大臣们面面相觑。 崇祯心中雪亮。 叔父这是给自己创造机会,坚定人心啊! 稍作思索,崇祯朗声说道:“此时大明,正逢旷古未有的大变革。” “若事成,大明将超越汉唐,万世不衰!” “我们君臣都将彪炳史册,名留千古,为后世敬仰!” “诸卿,可愿随朕一起,创下这千古之伟业?” 崇祯看着大臣们,目光炯炯,声音激昂。 “臣,敢不效死?” 温体仁等人齐声应诺。 “好,甚好!” 崇祯放声大笑,声震山野。 饱暖思淫欲……不,更崇高的理想。 在这个时代,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臣,最为看重的无非是权位。 可有了权位之后,就开始考虑做出政绩,身后能名留青史。 如今云真人规划好了蓝图。 哪怕只是实现十分之一,也足以让他们者名留青史。 崇祯这个当皇帝的,甚至还能混个千古一帝。 有着这样的目标,怎能不让人振奋? 侄儿竟然学会即兴发挥了……走在前面的云逍听了崇祯的话,心中大慰。 要想中兴大明,无非是两样。 人和技术。 大明不缺技术,也不缺人才。 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心不齐。 如今崇祯和大臣们都坚定了信念,心朝一处使。 大明工业革命,有指望了。 日不落帝国,也有盼头了! 第517章 封号,逍遥! 众人下了西山,全都累成了狗。 他们一个个都是养尊处优惯了,这一天下来的确是够呛。 临近京城。 云逍与崇祯等人分道扬镳,径自去了清华园。 崇祯换乘马车入了城。 在车内思索良久,崇祯命人将王承恩叫来。 “西山的煤矿,都是由哪些权贵在幕后掌控着?” 崇祯直接开口问道。 王承恩这个东厂厂督可不是白干的。 这可是云真人的事情,又牵扯到自身的利益,自然是不会怠慢。 在云逍准备插手西山煤矿的时候,王承恩就让人将西山查了个底朝天。 西山煤矿涉及十几家权贵,以皇亲贵戚、勋贵为主,也有两三个工部的高官。 其中阳武侯薛濂名下的煤窑最多,在西山的话语权也是最重。 崇祯听了,不由得眉头大皱。 西山煤矿关系重大,肯定是要全部收回来,由煤炭公司统一开采。 这件事谁都无法阻拦。 然而牵扯到这么多权贵,如果直接强行收回,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一场风波,到时候肯定是少不了的。 “万岁爷,云真人早就有谋划,您尽管放心好了。” 王承恩看出崇祯的顾虑,将云逍的谋划对崇祯讲了。 当然了,所谓的谋划,都是他的猜测。 “是朕多虑了。” 崇祯自嘲地笑了笑。 叔父行事,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甚至是更远。 要是没有谋划,他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插手西山煤矿的事情? 崇祯稍作思忖,说道:“派人去把薛濂盯紧了,只要他兴风作浪,抓住了真凭实据,朕倒是不介意,来一次杀鸡儆猴!” 叔父全都谋划好了,就等薛濂等权贵们跳出来。 自己要做的,就是抓住他们的把柄,然后在不掀起任何风波的状态下,把西山煤矿全都拿回来。 王承恩答道:“奴婢明白。” 崇祯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对王承恩又是一番吩咐: “薛濂手下的那个商贾,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为了拿到王徵机和云昊手中的废窑,定会铤而走险。” “云昊和王徵、方以智此时留在西山,定会有危险。” 第525章 弹劾云逍子?再来三大碗! “因何事弹劾云逍子?” 杀不尽的苍蝇……崇祯面无表情地问。 “据臣调查所知,城外流民汇聚,正是因为云逍子与民争利,导致流民衣食无所依,前来京城向朝廷请愿。” 刘令誉振振有词。 温体仁等阁臣在心里叹了一声。 这个刘令誉,完了! 你要是真的站在流民的立场,为他们发声,说不定陛下还会褒扬上几句。 却找了个‘与民争利’这个借口。 要是放在以前,也许能忽悠到陛下。 可如今的陛下,被云真人教导了一年,哪里是那么好忽悠的? 况且西山煤矿的底细,陛下明白的跟镜子一样。 你来个‘与民争利’,这不是在为权贵们发声吗? 陛下最恨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找死明吗? 崇祯不温不火地问道:“云逍子,又是怎么与民争利的?” “云逍子仗势,侵吞西山煤矿,又以奇技淫巧,致使流民失去了赖以存活的生计,因此引发流民汇聚。” 刘令誉侃侃而道。 然后朗声说道:“为了数万流民生计,臣奏请陛下,下旨惩处云逍子!” 崇祯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看向众臣,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十几个见风使舵的大臣,以及受薛濂指使的官员,纷纷发声附议。 刘荣嗣见风向不对,不由得大急,连忙大声奏道:“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抚流民,追责之事,等事态平息之后不迟。” 崇祯颇为意外。 这个刘荣嗣,是个忠臣……但凡跟叔父穿一条裤子,不,志同道合的,肯定是忠臣,没跑了。 以后得重用! 崇祯没有理会刘荣嗣,看向薛濂,“阳武侯,朕听说你在西山有煤矿。你可有什么良策,安抚城外的数万流民?” 来了,机会他来了……薛濂站出来,大声奏道:“臣以为,西山煤矿只需恢复原样,流民有了生计来源,自然也就不会闹事了。至于云逍子……这次民乱由他而起,理应惩处!” 崇祯颔首道:“阳武侯以及众卿,处处为百姓生计着想,朕甚欣慰!” 薛濂心中大喜。 刘令誉等人也都是心中暗喜。 看来这次走对了! 崇祯又向刘令誉等人问道:“你们以为,阳武侯所言可有道理?” 刘令誉不假思索地说道:“阳武侯所言极是,百姓有了生计来源,自然是不会再闹事了。” 其他人纷纷出声附和。 “看来你们还是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黎民疾苦。” 崇祯神情阴沉了下来,漠然说道:“来人,赐阳武侯、刘令誉等,再吃三碗‘黎民疾苦’!” 所有人都惊呆了。 薛濂、刘令誉等人张大嘴巴,半晌没能合拢。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变脸了? 太监们拎着木桶,来到几人身前。 刘令誉反应过来,硬着头皮说道:“君上所赐,臣不敢不受。只是,只是臣困惑……” “困惑?” 崇祯一声冷笑。 “西山的窑工们,终日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 “你们却口口声声说,要恢复原样,让他们继续当牛做马!”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心系黎民百姓?” “你们一门心思只想继续把持西山煤矿,吸食民脂民膏,又哪里有什么流民?” 崇祯积压了半天的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 薛濂等人跪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心里更是坠入到了冰窟一般。 误会了! 完全会错了陛下的意思。 他哪里是要处置云逍子? 而是要借流民,来敲打大臣们啊! 薛濂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下子玩完了! 昨天陛下不是还勃然大怒,痛斥云逍子无耻的吗? 今天怎么就换了个人似的? “各位大人,请吧,等会儿冷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赶紧吃,整整三大碗呢!” 太监们将饭碗塞到薛濂等人手中。 薛濂心一横,捧着饭碗大快朵颐。 此时顺着皇帝的意思,说不定他消了气,还能逃过一劫。 要是逆了他,说不定连爵位、脑袋都保不住。 再说了。 外面还是近十万流民等着处置呢! 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谁也说不准。 其他人见状,也只得跟着一起,品尝这黎民之苦。 刚才每人吃了一碗,现在又是三大碗下去,肚皮都快被撑破了。 等会儿再收拾你们……崇祯见到一帮官员狼狈的样子,心中越发憎恶,叱道:“还不退下!” 薛濂等人扶着圆鼓鼓的肚子,如同孕妇一般,慢吞吞地回到队伍中。 边上的人纷纷朝一旁避让。 倒不是因为避嫌,而是这几位,出气都是臭的,太恶心了啊! 刘荣嗣奏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城外的流民。”奇快妏敩 也是我人前显圣的时候了……崇祯不在意地摆摆手,“再过一会儿,流民自会离去,这次的风波也该尘埃落定了。” 大臣们一阵腹诽。 如今陛下也学会吹牛逼了。 近十万流民,又是那么好解决的? 见刘荣嗣依然忧心忡忡的样子,崇祯说道:“刘卿既然不放心,那你就出城去看着吧!” 刘荣嗣谢恩之后,匆匆而去。 崇祯接着继续商议其他朝政,像是忘了流民的事情。 众臣心中疑惑不已,越发觉得他有些高深莫测了。 …… 刘荣嗣离开皇宫,匆匆来到阜成门。 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就见外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流民,乱糟糟的一片。 若不是有京营官兵坐镇,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大乱子。 刘荣嗣一阵头皮发麻。 不由得在心中埋怨,陛下未免也太托大了,这么多的流民,没有得到朝廷答复,哪里会自行离去。 乙邦才混在人群中,绝望地看着京城高大的城墙。 看架势,这次想要拿回工钱,显然是不大可能了。 工钱的事情且不说。 今后的生计,也没有了着落。 虽然有一把子气力,可要想在京城找到活儿干,又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家里瞎了眼的老娘,还有要生孩子的老婆,乙邦才满腔愤懑。 他狠狠地一拳打在地上,朝着天空大叫道:“老天爷,你睁睁眼,给咱们一条活路吧!” 周围的人跟着一阵怒骂。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道:“快看,那是做什么的?” 众人纷纷朝着官道看去。 就见一支车队,从远处朝着阜成门浩浩荡荡而来。 第526章 釜底抽薪,云真人高明! 那支车队,竟有上百辆马车,车上全都拉着货物。 众人正在困惑,这是哪里来的商队,车队却在距离流民不远处停下。 跟车的人动手从车上卸下货物,然后开始忙碌起来。 不多久。 那些人就在官道旁,搭起了一百多个棚子,里面放着桌凳。 人们全都有些发懵。 这是哪儿来的,莫非是准备搭台子唱戏? 紧接着,陆续又有满载货物的车辆驶来,将货物卸下,堆放在棚子后面。 流民们全都看傻了眼。 那些人继续忙碌着,在棚子边上,支起了大锅,将白花花的大米倒入锅中。 他们竟然在这里做饭! 锅里很快冒出白烟,香气随风飘散。 饥肠辘辘的流民,哪里受得了这个? 一个个吞咽着口水,肚子一阵咕咕叫,下意识地朝这边走过来。 这时一名大汉站到马车上,敲打着铜锣。 紧接着,棚子前拉扯起一道道横幅。 流民们不识字,自然是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城墙的刘荣嗣,以及顺天府的官吏们却是认得。 皇家水泥公司招工报名处! 皇家煤炭公司招工报名处! 皇家钢铁公司招工报名处! 建筑公司招工报名处! …… 刘荣嗣不顾官体,使劲地揉揉眼睛。 没错,一点都没看错。 皇家水泥公司,京城人都知道。 可哪里又冒出这么多的公司? 并且还堂而皇之地,跑到这里来招工? 等等! 招工?! 刘荣嗣瞬时恍然大悟。 这些流民之所以聚众闹事,不正是没了生计来源吗? 这要是有工可干,又怎么可能会吃饱了撑着,聚在这里闹事? 好一招釜底抽薪! 难怪陛下那么淡定。 原来,早就准备了这样的后手! 不对,这不是陛下的手笔。 水泥公司,不是云逍子的产业吗? “云逍子,简直是算无遗策!” 刘荣嗣一声惊叹。 其实这次的流民风波,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逍子想开煤矿,接触触及到了权贵们的利益,于是就煽动流民闹事。 操弄民意,以此来要挟朝廷,并非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却屡试不爽。 近十万流民聚集,自大明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云逍子竟然另辟蹊径,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高明,实在是高明! “快快快,赶快下去!” 刘荣嗣怕人多闹出乱子,赶忙招呼官吏们出城去维持秩序。 流民们正好奇地看着这边。 这时那站在车上的汉子,拿出一个铁皮做的喇叭筒,朝着流民大声叫喊。 “招工了!” “工钱高,福利好,要做工的来排队登记了!” “有被煤矿欠工钱的,也赶紧过来领钱,发工钱了啊!” …… 这下子,站在前面的流民们听明白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所有流民全都知道了。 ‘轰’的一声,人群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 大汉将铜锣一阵猛敲,然后大声呵斥。 “一个一个来,别挤!” “京营的军爷们,维持好秩序!” …… 在京营官兵和顺天府差役的维持下,总算是将骚乱的人群安抚了下来。 刘荣嗣来到一座棚子前,问道:“本官顺天府尹,这里主事的是哪位?” 一名老者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咱家丘焕印,云记煤业的大掌柜。” “原来是丘公公!” 身为顺天府尹,刘荣嗣自然是知道云记煤业,也知道丘焕印的身份,因此十分客气。 刘荣嗣问道:“丘公公这是……” 丘焕印道:“云真人吩咐咱家,带人来这儿招工。” 刘荣嗣提醒道:“这里的流民,有八万之多,一下子怎么能安置的下?” “这个刘大人就有所不知了。” 丘焕印笑了笑,指了指棚子前的横幅。 “水泥厂要扩建,需要大量劳力,今年到处都要修路、架桥,都需要人手。” “另外在西山要建煤炭公司,密云那边还筹划着建一座大钢厂,哪一处不需要人?” “八万多劳力,这都未必够用呢!” 刘荣嗣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世道是怎么了? 这么多的流民,发愁找不到活儿干。 这边却说是劳力不够? 要是真的能安置如此之多的流民,可算是为顺天府,不,为大明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云真人,这可是活命无数的大功德啊! 还不仅如此。 水泥厂、煤矿、钢厂…… 这又能给朝廷带来多少赋税? 刘荣嗣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 大明,这就要天翻地覆了! 站在前面的流民听了丘焕印的话,顿时一阵骚动,无不喜形于色。 他们不知道什么煤炭公司、钢铁公司。 却知道有活干,能挣钱养家就行了。 这些话被传到后面,又引起一阵轰动。 有人大声问道:“你们那工钱怎么算?” 这正是流民们最为关心的事情,一个个全都竖起了耳朵。 “干的多,挣得多,每月结工钱。” “至于一个月能拿多少……咱家说的,你们肯定是以为在骗人,让这些水泥厂的工人自己说吧。” 丘焕印笑了笑,指着旁边的那些大汉说道。 一名工人说道:“我在水泥厂干活,由于身子骨不大行,干不了顶重的活儿,一个月下来挣得有点少,才一两银子出头!” 流民们顿时一片哗然。 一个月一两多? 这不是吹吗? 他们在煤矿里累死累活,一年下来又能挣多少? 要知道,如今的关宁军骑兵,此时一个月的饷银也才是一两六钱,外加一石大米。 一个干苦力的苦哈哈,一个月能挣这么多? 那水泥厂的工人见人们不信,顿时急了:“不信你们问他们,看我是不是瞎吹?” 其他工人纷纷出声,流民们依然半信半疑。 一名工人冷笑道:“一群蠢头蠢脑的东西,你们哪里知道水泥厂的好?” “水泥厂,可不光是工钱给的高,还把咱们这些出苦力的当人看。” “跟我一个厂子有个叫唐富贵的,去年底的时候,万岁爷亲自到他家去。见他病了,云神仙还专门让人给他看病。” “就打我要骗你们,也不敢拿万岁爷和神仙来骗人吧?” 第527章 大善人?你们想多了! 流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皇帝就是天。 何况还有个传说中的神仙! 哪个敢拿皇帝和神仙来扯谎? 于是乎,工人们说的这些,流民们不得不信。 乙邦才从人群中挤出脑袋,大声问道:“每个月真的能拿到工钱吗?” “以前倒也有拿不到工钱的事情。” “去年底的时候,水泥厂有些个黑心的管事,克扣咱们的工钱。事情被云真人知道了,你们猜怎么着?” “那些黑心的管事,撤的撤,抓的抓,拖欠的工钱全都补发了且不说,还给每人补了三十斤米、五斤油。” 一名工人的一番话,让流民们一阵骚动。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还不光是这些,厂子里立了规矩,做工的时候,要是死了,厂子给赔钱,伤了的给治伤,要是因工得了病,也给治病,都是不要钱的!” “这两个月,水泥厂在整顿,厂子停产,工人每天除了培训,基本上啥事情都没做,可水泥厂依然给开工钱。” 一名大汉摇头晃脑地说道,神情颇为得意。 流民们全都惊呆了。 在煤矿,死了就直接丢矿井里。 伤了、病了,只能自己扛,抗不过去只能怪自己倒霉。 他们也早就习以为常。 水泥厂的这些福利,反倒让他们觉得不正常。 这哪里是在做工? 分明是当神仙一样给供着啊! 顺天府的官吏们也都愣住了。 去年水泥厂拖欠工钱的事情,就发生在宛平县。 刘荣嗣以及顺天府的官员,当然知道这事。 不过多数人以为,这不过是作秀罢了。 此时听到工人们亲口道来,官吏们这才不得不信。 刘荣嗣心中的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什么是爱民如子? 云真人这就是了。 与他相比,羞煞天下官员。 云真人,真乃圣贤也! “天底下的商贾,心都是黑的,哪有这么做生意的?这水泥厂拿什么来赚钱?” 乙邦才继续提出质疑。 他也是被窑主给骗怕了,不得不多问几句。 一名工人问道:“你知道猪是怎么死的?” 乙邦才愕然:“不是过年的时候,被杀死的吗?” 那工人笑道:“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跟你一样,蠢死的!” 众人一阵哄笑。 乙邦才面红耳赤,“你怎么变着法骂人呢?” 丘焕印在一旁训斥那工人:“怎么说话的?” “开个玩笑,莫要介意啊!” 那工人忙朝乙邦才作揖赔礼。 然后他笑着一番解释: “水泥公司知道是谁开的吧?云大真人!” “他老人家能点石成金,伸出手指点一下,就是金山、银山,还会靠刻薄咱们苦哈哈的血汗钱来发财?” “云大真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专门帮咱们这些苦哈哈的,他又哪里会把银子放在心上?” “你们进了厂子,可算是掉进福窝里了!” 其他水泥厂的工人,也都纷纷现身说法。 这些人多半是来自辽东的移民,而流民当中也有不少是从辽东逃荒过来的。 这么多人亲口所说,他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一个个满心敬畏、感激,再无任何疑虑。 “都静下来,听我说!” 那站在马车上的工人见场面要失控,赶忙猛敲铜锣。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等会儿,按照你们原来做工的煤矿排好队,报上名字,只要能在账簿上查到,就可以领到以前窑主欠下你们的工钱……” 不等这工人的话说完,流民们再次炸锅了。 窑主拖欠的工钱,他们原本已经不打算要了。 没想到竟然还会给他们补发。 那可是整整半年的工钱啊! 刘荣嗣诧异地向丘焕印问道:“云真人还打算给流民补齐窑主欠下的工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丘焕印笑道:“府尹大人不必多虑,这笔钱,谁欠的谁掏。” 刘荣嗣依然困惑不解。 丘焕印正要解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 就见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策马奔驰而来。 等走的近了,人们才看到每一个锦衣卫的马背上,都驮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锦衣卫快骑在棚子前停下,将马背上的人直接丢到地上。 “那不是矿上的管事吗?” “管账的刘先生,他怎么被锦衣卫给抓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 乙邦才发现,矿上的崔管事也在其中,不由得惊疑不定。 “这帮黑心的煤矿管事,在窑主的授意下,故意克扣窑工的工钱,煽动流民聚众闹事。” “奉圣谕,将这些不法奸商缉拿,并责成其结清工钱,然后再依律严惩!” 为首的锦衣卫大声叫道。 人群寂静了片刻,然后再次沸腾起来。 “皇爷圣明啊!” “万岁万岁万万岁!” 流民们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刘荣嗣和众多官吏都是震惊不已。 “陛下,圣明啊!” 刘荣嗣朝着皇宫方向拱手一拜,“有如此圣君,苍生之幸矣!” 丘焕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这些还不都是云真人安排的? 这些工钱本来就是窑主克扣窑工的。 云真人一文钱不花,拿窑主的银子,不仅化解了这场流民风波,还将赢得了人心。 以后这些流民,哪有不卖力干活儿的? 这就是云真人的高明之处。 马车上的大汉又敲了一声锣,扯着嗓子叫道: “领完工钱之后,要是打算到厂子里做工,就把名字和住的地方登记了,等候通知。” “然后吃顿饱饭,带五斤粮米、一斤油回去,以后就是厂子里的工人了。” 顺天府的那位胡推官不可思议地说道:“竟然还给流民发粮油?” 丘焕印道:“云真人说,这些流民以后就是各个公司的工人了,自然不能让他们继续饿肚子。” 刘荣嗣等官吏都是一阵赞叹,云真人真是大善人。 丘焕印笑了笑。 你们想多了! 给流民发的粮油,也是从窑主们的银子买的。 八万多流民,按照以前做工的矿山,在一个个棚子前站成一条条长龙。 那些被锦衣卫抓来的煤窑管事、账房,被松了绑,然后照着账本给流民结工钱。 流民们早就是饥肠辘辘,哪怕是冲着吃的,也都毫不犹豫地登记报名。 然后每人一碗白米粥,外加两个白面馒头,吃完后领到五斤米和一斤油水。 乙邦才领到工钱,然后报名登记到煤炭公司,领了粮油。 离开时,乙邦才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转身跪下朝着京城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响头。 云真人这次等于是救了他一家子的命。 以后只要有机会,一定把这条命还给云真人……虽然云真人肯定不会要。 第537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李邦华在一旁低声解释道:“礼部按照陛下的意思,为云真人拟定的侯爵封号为‘逍遥’。” 逍遥侯……云逍愕然。 然后张了张嘴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侄儿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么中二的封号,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要是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后世人看到这个封号,会不会笑死? 李邦华又道:“陛下以‘逍遥’命名新式火炮,也是为了彰显真人之功。” 侄儿,叔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云逍闭上嘴巴。 “逍遥神威炮?” 张焘心中一声冷笑。 大明的火炮,名字取的倒是威风凛凛。 什么‘神威大将军’,‘安边靖虏镇国大将军’。 还有什么碗口炮、神枪、快枪等种类繁多的火器。 都只不过是巧立名目而已,上了战场就拉稀。 听孙元化说,新式火炮还是受云逍子的指点才造出来的。 这就太扯了! 道士不是应该画符、炼丹的吗? 也会造炮? 这不是天大的玩笑吗? “遵旨!” 孙元化大喜。 他当然知道新式火炮的厉害,早就憋不住了。 “你不是说咱大明造不出好炮吗?” “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遛遛,就拿葡人造的火炮,跟逍遥神威炮来比比!” 孙元化得意洋洋地朝张焘说道。 “正有此意!” 张焘满口答应。 然后将事情跟葡人说了。 葡人们全都笑了。 虽然不敢那么放肆地嘲笑,眼神中的不屑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云逍忽然说道:“且慢!” 张焘不阴不阳地说道:“云真人大可放心,这些葡人知道分寸,该留的颜面,还是会留的。” “不必留什么颜面。” 云逍淡然一笑,“贫道的意思是,既然是比试,又岂能没有彩头?” 崇祯在一旁听了,不由得笑了。 叔父又准备坑人了! 他亲自指点造出的火炮,还有比不过西夷火炮的道理? 见到夷人就要坑人家,叔父这个毛病……很好。 孙元化同情地看了张焘一眼。 不用比试,他就知道结果是什么。 师弟这次要吃大亏了! 张焘问道:“不知道云真人打算拿什么当做彩头?” “葡人造的火炮若是胜出,葡人的一应要求,朝廷全部答应。” “葡人若是输了,你以及所有葡人、炮匠,全部留下为奴,为我大明造火器,训练炮匠、炮兵。” “你敢吗?再问问这些葡人,他们敢吗?” 云逍笑吟吟地说道。 光是一个孙元化,很难推动火器的发展。 凤雏张焘是个人才……仅限于火器理论和制造、使用。 那就让他这辈子专心去搞专业,当官主政一方的事情,就不用去想了。 葡萄牙人的火器制造、水平的确有两下子。 这些现成的奴隶,不用岂不可惜? “云真人果然好魄力,草民答应了。” 张焘欣然应允,然后将赌约转告那些葡萄牙人。 几名葡人顿时兴奋地叫了起来。 为首的葡人叽里呱啦地同张焘说了一大通。 郑芝龙听了,向云逍低声说道:“云真人切要小心,这些葡人居心叵测,竟打算要代理大明的海外贸易,还想入主军械制造。” 云逍早有预料,不在意地笑了笑。 郑芝龙还要继续相劝,朱成功在一旁偷偷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郑芝龙这才醒悟过来。 云真人是何等人物,又何需旁人去提醒? 张焘听了葡人的条件,然后同云逍讲了。 正是郑芝龙所说,一共两个条件。 一是承揽大明对海外的贸易权,二是负责大明的火器制造及供应。 崇祯等人听了都是眉头大皱。 西夷人果然是贪婪成性! “无妨。”云逍朝崇祯点点头。 崇祯心中大定,说道:“就依云真人所言。” 张焘说道:“葡人提出,比试前先签订条约,事后不得反悔。” 云逍淡淡地说道:“可。” 双方现场拟定了一份文书,葡人首领和李邦华分别在文书上签字。. 葡人无不兴奋异常。 比试开始! 孙元化立即指挥工匠,搬来三门新式火炮……逍遥神威炮。 张焘看到被运出来的新式火炮,心中顿时一沉。 逍遥神威炮和葡人带来的火炮,都是前装滑膛加农炮。 此时西方的火炮类别十分混乱。 各个国家都有不同的规格,可谓是随心所欲,五花八门,造成什么样子,多半靠工匠的心情。 以至于给火炮配备不同型号的弹药,不仅费脑仁儿,还减阳寿。 在英吉利,火炮分为加农、半加农、蛇炮、半蛇炮、猎隼、奴僕、鹰和bases八个类别。 一直到十八世纪初,一个名为阿尔伯特·博格的丹麦雇佣兵,担任英吉利弹药实验室的首席工程师,受军械委员会的委托,监督火炮和炮架的标准化。 博格根据火炮发射的炮弹重量,来指定每种类型,并将炮弹重量限制为一组严格的数值:4、6、9、12、18、24、32和42磅,成为后世的火炮划分标准。 按照这个数值标准,逍遥神威炮和葡萄牙火炮都是12磅火炮(1磅=0.45公斤),这种火炮属于攻城炮类型。 要将如此之重的炮弹发射出去,就需要有足够的装药量。 火药装的越多,就需要将炮管造的粗、长。 越粗越长,威力就越大……这是男人都知道的事情。 火炮自然被造成庞然大物。 12磅的火炮,通常自重高达数千斤。 让张焘感到意外而又震惊的是,就是逍遥神威炮的重量。 此炮的炮管壁,很薄,很丝滑。 因此作为炮管长度、口径大致相当的两种火炮,重量却是相差极大。 逍遥神威炮如同未婚的俄国少女。 而葡萄牙造的火炮,却如同是俄国大妈。 这就离大谱了! 要知道,葡萄牙火炮采用的铸铁品质,要远胜于大明……除了铁矿品质,还有煤炭的原因。 因此葡造火炮的重量,要比同口径红夷大炮要轻五分之一左右。 如今逍遥神威炮的重量,反倒要比葡造炮轻的多。 它就不怕被撑破了溢漏……炸膛? 第538章 赢了,嫩模会所 在这个年代,火炮的威力,与重量是成正比的。 这就跟女人是一样的道理。 体型越是轻巧,就便于移动,玩的花样就多。 但是她的威力也就大打折扣。 体型笨重,威力巨大,可她移动不便。 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玩她的常规动作。 这是常识。 张焘不得不怀疑,孙元化这是为了讨皇帝欢心,故意将逍遥神威炮造的这么轻巧。 可这有毛的用? 孙元化看到张焘诧异的表情,得意地笑道:“我怕逍遥神威炮一响,葡人就没有脸再开炮了,让葡人先请吧!” “希望初阳兄在亲眼目睹葡人的火炮威力之后,还能有如此自信!” 张焘摇头一笑,然后径自去了葡萄牙人那边。 火炮演射,除了要考察火炮的质量,还要演示火炮的射程、射速和射击精度。 葡萄牙人将炮靶设在两里之外。 看到这一幕,郑芝龙吃了一惊,开口道:“葡萄牙人的火炮,不容小觑。” 黄得功不大懂火炮,不解地问道:“西夷人将靶子放那么远,有什么讲究吗?” 郑芝龙一番解释。 如今大明的红夷大炮,最大射程约3里。 注意,这只是最大射程。 也就是能打那么远,却打不准,威力也是有限。 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才是一里多点。 在这个距离之内,才能打得准目标,发挥出最大威力。 葡萄牙人将炮靶设在两里,显然这个距离,正是火炮的有效射程。 单凭这一点,就远胜于红夷大炮。 接着葡萄牙的工匠们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年代并没有专门的炮兵。 操作火炮的人,其实也就是造炮的工匠。 原因无他。 如今的火炮并没有规范的标准。 几乎每一门炮,各项参数都各不相同,随性的很。 也只有工匠,对火炮的性能最为熟悉,才能玩得转火炮。 因此把他们称之为炮匠。 炮匠们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技术传给他人。 因此在西方,炮匠是十分吃香的行业。 每逢战争爆发,各国就会想尽千方百计,高薪招募炮匠到军中服役。 被征招的炮匠,报酬要比一般雇佣兵多3倍。 每个炮匠指挥一门炮,配备一匹马和一名学徒。 还要按炮匠的要求,配备一定数量的专业助手。 重炮搬运过程中所需人员,还不计其中。 这哪里是工匠,分明就是大爷。 在大明,炮匠可就没这样的待遇了。 葡萄牙炮匠们将三门火炮装填火药。 然后利用矩度、铳规、铳尺以及准星、照门等瞄准装置和技术,开始进行瞄准。 一通操作完成后。 炮匠用火绒点燃了引信。 轰轰轰! 接连三声炸响。 炮弹呼啸而出,落在两里开外。 被当做是炮靶的五架楯车,其中有一架被击中,顿时散了架。 另外两发炮弹,落点距离炮靶,仅有一两丈的误差。 这样的命中率,已经算是极其优异了。 葡萄牙人无不欢呼雀跃。 不过炮匠们依然继续忙碌着。 打得准,只是证明精准度高。 另外要演示的就是射速。 射速,是火炮性能中很重要的一环。 也就是在双方约定的时间之内,发射出的炮弹数量。 大炮的威力再大,打的再准。 一炮过后就进入贤者时间,那有个毛用? 影响射速的因素有很多。 材质、炮体、装弹、点火、火药、炮架,以及炮手熟练操作程度。 数轮发射之后。 云逍估摸了一下,葡萄牙人的火炮平均约7分钟发射一次。 而红夷大炮的射速,则是高达9分钟一次。 二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 除了火炮性能的原因之外,葡萄牙炮匠的技术娴熟也是关键因素。 信香烧到尽头。 葡萄牙人的这次演示也就结束了。 从射程、射速、精准度来看,葡造火炮的性能远胜红夷大炮。 崇祯、李邦华听了孙元化的专业解释,神色倒是如常。 何可纲、黄得功等人的脸色却是变得极为难看。 尤其是郑芝龙。 如今的海上作战,大炮的性能高低,往往主宰着胜负。 葡萄牙如今没落的厉害。 连他们造的火炮,都要远胜红夷大炮。 那西班牙以及西洋强国,造的火炮岂不是更加厉害?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要是这次输给葡萄牙人,大明的海外贸易,大头岂不是全都被他们给赚去了? 崇祯朝孙元化说道:“切莫让朕与云真人失望。” 孙元化感到压力山大,同时也是莫名兴奋。 陛下说的很清楚。 赢了,嫩模会所。 演砸了,流放千里。 拼了! 孙元化来到三门逍遥神威炮前。 接下来他的操作,把所有人都惊到了……云真人除外。 他竟命工匠将炮靶,放置到三里开外。 这可是红夷大炮的最远射程。 这次连崇祯都是大吃一惊,不放心地向云逍问道:“这逍遥神威炮,射程竟是如此?” 云逍点点头,“是近了一点,下来再让孙元化改进。” 崇祯愕然。 朕是觉得射程近了吗? 分明是怕炮靶太远,打不准啊! 其实云逍还真不是凡尔赛。 在鸦片战争中,英军重型加农炮的最大射程高达10里,有效射程也有四五里的样子。 与此相比,逍遥神威炮,的确是还有差距。 这主要是与铸炮材料、火药等因素有关,与工艺、技术无关。 张焘以及那些葡萄牙人见状,也都是吃了一惊,接着却是一阵大笑。 很明显,孙元化这是想在射程上压他们一头,以此来在皇帝面前表现。 想法倒是不错。 可要打得准才行啊! 这时一名葡萄牙炮匠忽然一声惊叫:“快看明国人使用的火药?” 张焘等人循声看去,也都是愣住了。 明人所使用的火药,并非是装在火药桶里面,而是装在木头箱子里。 从箱中取出来一看。 竟是包装成一包包的药包。 “他们在搞什么鬼?” “难道他们准备熬中药?” “他们竟然没有准备火药铲,怎么才能将火药放入火药室?” “谁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准备做什么?” …… 第539章 降维打击 信香点燃。 孙元化开始表演。 首先是装填弹药。 炮匠们将药包塞入炮管。 然后用火门捅条,将药包送入到炮身尾部的火药室内。 最后才装填炮弹。 葡萄牙人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明人是将火药提前做成药包,等到要使用的时候,再直接放入炮管。 这样的填药方式,把所有人都搞愣住了。 一名葡萄牙炮匠恍然大悟,大声叫嚷道:“这就是传闻中,瑞典人使用的定装弹药包!天啦,明国人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填药方式?” 张焘虽然不清楚什么是定装弹药,却也看出这种填药方式的优越性。 其实稍微懂一点火炮的都能看出来。 通常的火炮装填,是用长柄药匙,将火药一勺一勺地放入火炮。 二者的装填速度,瞎子都能看出来。 定装药包,意味着火炮的射速,是葡造火炮的数倍。 还不光是射速的问题。 火药包里的火药,是提前称量好的。 这就意味着,每一炮的药量相同,射程也十分接近。 因此是可提前计算出来的。 而用长柄药匙装填零散火药,完全靠的是工匠的感觉,很难计算这一炮的落点。奇快妏敩 不难想象,二者的精准度将会有着天差地别。 想通这些关节,张焘的神色大变。 其他葡萄牙人也都慌了。 射速和精准度都被碾压,这还比个锤子? 那名葡萄牙炮匠笑着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定装弹药包有一个致命的弊端,明国人根本无法克服,这次注定会失败!” 为首的葡人急忙问道:“什么弊端?” “包装火药的纸张!” 那葡萄牙炮匠笑着一番解释。 定装火药包,看似很简单,用纸张或是布将火药包起来。 然而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用什么东西来包装火药,是一个难以克服的大难题。 因为不管用什么来包装火药,在大炮的火药室内都很难充分燃烧,会留下残渣。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残渣。 包装物燃烧后的残渣会损伤炮膛,从而影响炮弹出膛的速度和精准度。 时间久了会导致炸膛,影响大炮的寿命。 因此在每次发射后,不得不设法将残渣从炮膛中清理出来才行。 这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还会浪费大量的时间。 甚至超过提前定装火药所以节约的时间。 为此,西洋的炮匠想了无数办法。 最开始是用绒布包装火药。 后来换做纸张、麻布等等,统统效果不佳。 瑞典人发明定装火药包,也就是在这几年的时间。 可包装残渣的难题,却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到最后,才被一个华.夏工匠给解决了,不过那已经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葡萄牙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葡人首领笑道:“瑞典人都无法克服的难题,明国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孙元化亲自用矩度精确测量目标和火炮之间的距离。 接着又用铳规测量火炮仰角,用准星与照门直接瞄准目标。 这些都是基操。 孙元化精通西洋炮术,做的并不比葡萄牙炮匠逊色。 轰轰轰! 逍遥神威炮咆哮起来,三枚炮弹呼啸而出。 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三里开外的炮靶。 嘭嘭嘭! 被当做炮靶的三架楯车,被击得粉碎。 三发全中! 葡萄牙人这边顿时鸦雀无声。 试炮场内所有工匠、军士,无不高声欢呼。 崇祯振奋击掌:“好!” 何可纲、黄德功以及郑芝龙,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见多了火炮,可什么时候见过,射程如此之远,又如此精准的火炮? 云逍点点头。 孙元化果然是个人才。 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肯定能够大放异彩。 孙元化继续指挥工匠们重新装填火药,然后开始了一轮接着一轮的射击。 火炮的射速,始终保持在3分钟发射4发。 发射速度竟是葡萄牙火炮的9倍有余! 张焘以及葡萄牙人彻底麻了。 每个人的脑瓜子里,都是一阵阵‘嗡嗡’作响。 这怎么可能? 欧罗巴没有任何一个强国的火炮,能有这样的射程、精准度。 从逍遥神威炮的炮管长度、射程,就基本可以判断出装药量,竟然要比葡造火药大得多。 装了超量的火药,为什么没有炸膛? 就如同娇小玲珑的董小宛,忽然间跟郭蓉一样来个霸王举鼎。 这科学吗? 这绝对不科学!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其实很科学。 砂型铸造法和内模水冷法,使炮管的寿命提高了数十倍,承受力随之十倍暴增。 多装点火药又咋啦? 至于射速……这个话题,就更不用再提了,怪伤人的。 9倍多的射速啊! 意味着在战场上,没等你发射,人家就轰了你九遍。 这仗还打个屁啊! 这当然得益于定装火药包。 可说好的包装残渣呢? 为什么不见他们清理炮管里的残渣? 那名葡萄牙炮匠,几乎被同伴们的目光给杀死。 葡人首领恨不得将他绑到炮口,直接炮决了他。 炮声停歇。 试炮场此时却没有了欢呼。 每个人都陷入强烈的震撼之中。 就连崇祯这外行,通过葡造火炮的对比,也被震懵了。 李邦华率先反应过来,朝着崇祯跪下,颤声说道:“有此无敌神炮,荡平辽东,消灭建奴,指日可待。臣,为陛下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可纲等武官,以及将士、工匠,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好,甚好……” 崇祯兴奋的说话都不怎么利落了。 早就知道,叔父一出手,那肯定是惊世骇俗。 可这未免也太吓人了啊! 葡萄牙人造的火炮,本来就已经够厉害的了,胜过大明的红夷大炮。 可这逍遥神威炮,把葡造火炮碾压的连渣都不剩了啊! 叔父该不会是作弊,在火炮上加持了仙法? 云逍却淡定的很,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喜。 见识过后世炮弹洗地、核弹灭城,今天看到的,只是小场面,有啥好激动的? 另外新式火炮虽然造出来了,并不意味着从此天下无敌。 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走,过去看看!” 云逍举步朝那边走过去。 崇祯等人赶忙跟上。 第540章 云真人一句话,火炮前进一大步 张焘以及葡萄牙人,都有种被碾石从身上碾压过的感觉。 并且是被碾压成了齑粉。 太残暴了! 就跟拿着火枪,去屠杀原始土著一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有一种打击,叫做……降维打击! “作弊,明国人一定是作弊了!” 葡人首领终于找到了借口,就要过去查看真相。 这次输得实在是太惨了,不弄清楚,实在是死不瞑目。 云逍见了,沉声说道:“拿下!” 逍遥神威炮涉及的火炮铸造工艺,是滑膛炮时代对高级的,领先西方世界两百年。 绝不能有丝毫的泄露。 哪怕这些人成了奴隶,也不能让他们接触到火炮的核心机密。 黄得功立即带人上前,将所有人全都拿下。 葡萄牙人愤怒地提出抗议。 郑芝龙用葡萄牙语朝他们喝道:“你们现在是大明的奴隶,不服从主人的命令,有权将你们炮决!” 葡萄牙人顿时闭嘴。 愿赌服输,白纸黑字写在那里,想抵赖都不成。 要怪只能怪那个邪恶的撒殚。 拥有如此先进的火炮,竟然提出比试。 太卑鄙了! 崇祯等人来到三门逍遥神威炮前。 孙元化向崇祯跪奏:“臣,幸不辱命!” 崇祯颔首说道:“没有让朕失望,很好!” 孙元化顿时如同吃了蜜蜂屎一样,激动的难以自已。 接着众人围住三门逍遥神威炮,每个人都是赞不绝口。 “若是在宁远、锦州等辽东重镇,布设十几门逍遥神威炮,建奴又怎敢再来进犯?” 何可纲神情异常振奋。 当年宁远城才是几门红夷大炮,就让老野猪皮铩羽而归。 这要是布置十门逍遥神威炮,还不杀的建奴屁滚尿流? “这玩意儿咋就这么厉害?” “这一门炮,能抵得上一百个老黄,以后老黄上哪儿立功去?” 黄得功不顾炮管滚烫,用手巴掌拍打着炮身,神情间既是兴奋,又是郁闷。 众人一阵大笑。 郑芝龙围着一门火炮转了一周,赞叹道:“若是将这逍遥神威炮装到战船上,不管是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谁能与大明水师争锋?” 崇祯见边军、水师将领都是如此盛赞,顿时龙颜大悦,“此炮堪称神兵利器,辽东无忧矣!” 想屁吃呢……云逍淡淡地说道:“都过来说说看,这炮还有什么问题。” 逍遥神威炮还远远称不上完美。 光说好听的没用,得找出不足,弥补缺陷。奇快妏敩 何可纲、黄得功都是沙场老将,而郑芝龙又是海战大行家,他们最有发言权。 三人结合实战,很快就找出了一大堆不足之处。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大炮太过笨重,机动性差。 虽说采用了砂型铸造法和内模水冷法,使逍遥神威炮重量锐减。 然而上千斤重的庞然大物,还是显得太笨重了。 这是可不只是好看与不好看的问题,而是一个相当致命的缺陷。 威力再大,瞄的再准,可它动不了,最终还是铁疙瘩一个。 机动性又分作两个方面。 一是火炮自身。 火炮太重,调整方向、角度十分不便。 此时的火炮,炮架多用粗劣木料制成。 许多火炮甚至根本没有炮架,主要通过在炮身下面垫木块,来调整炮管角度。 这样只能调整高低夹角,要调整左右和上下的射击界面极其困难。 这个弊端在海战中尤其明显。 战船交锋,通常是通过舷炮轰击敌船。 无法调整方向和角度,意味着敌船一旦过错射击范围,火炮也就成了摆设。 二是火炮移动不方便。 上千斤重的大家伙,以现在的运输能力,移动是个大问题。 因此笨重的火炮,注定只能用于守城、攻城。 要想用于野战,光是移动大炮,就会给后勤带来巨大的负担。 建奴以骑兵为主,机动性极强。 他们如果见识到火炮的威力,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攻城送死? 总不能靠守城,把建奴给守死吧? 相对于这个致命的缺陷,其他的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等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 “无关人员,全部离场!” “黄将军,十丈以内,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云逍命令清场,闲杂人等全部被清离。 然后云逍开始装……上课。 云真人其实也不大懂。 可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影视剧中看过不少。 “下面咱们就来说说,如何解决火炮机动性差的问题,首先从火炮自身说起。” 孙元化赶忙拿起小本本,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云真人一句话,火炮技术前进一大步。 云逍蹲下来,一边说,一边用木棍在地上勾画。 城防、塞防以及海战用的火炮,采用四轮滑车炮架。 这样既可以自行抵消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又可以迅速调节炮口高度与左右摆的幅度。 另外火炮的升降机制,也加以改进。 以往是采用加木楔的方式,来调整火炮俯仰角度。 云逍提议,在炮钮颈部的下方,加装升降螺丝,可以是升降更为迅速方便,也更为精准。 这个他讲的有点超前。 为了解释什么是螺丝,就说的口干舌燥。 孙元化和几名炮匠弄明白之后,都是瞠目结舌。 云真人的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可千万别小看这两个小小的调整。 直接让呆头呆脑的火炮,变得身手灵活起来。 郑芝龙也听得十分仔细。 他把云逍所讲的,跟战船上的火炮炮架一对比,立即明白其中的妙用。 “若是按照云真人所讲,讲战船上的火炮炮架加以改进,战船的战力将会迅速提升数倍!” “云真人,真乃旷世奇才!” 郑芝龙一声赞叹。 这可不是拍马屁,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朱成功在一旁看着云逍,眼睛里尽是小星星。 我只是利用别人看动作片的时间,去看了古代战争片而已……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云逍拿木棍指了指火炮,“最重要的问题,如何让火炮迅速移动,能够用于野战?” 第541章 云真人讲炮 黄得功说道:“把管子弄细一点,炮不就变轻了吗?” “黄闯子,你猪脑子吧,炮越小,威力就越小。轻巧的火炮,在辽东根本就没用。” 何可纲直接否决了黄得功的提议。 明军此时不是没有炮车,可都是轻型护盾炮车,而没有中重型火力。 因此和建奴的历次战争中,都只能以小炮进行野战。 大型的大将军炮或红夷炮,只能摆放在城头上轰击围城敌军。 大明的小炮,根本没法跟大炮比,这是有战绩为证的。 萨尔浒之战,明军车营全军覆没。 当时明军万人,置大炮一百,小炮一千。 这样的配备够强大吧?奇快妏敩 可给建奴的杀伤有多大? 仅击亡建奴后方役兵,二人。 建奴攻打沈阳。 明军准备了一千辆炮车,每车置灭虏炮两门或三门。 小炮总数,高达两三千门之多。 然而在建奴的盾车+步兵冲锋的战术下,几千门炮的炮海,居然连一个时辰都没撑住,七万明军就全军覆没了。 可见明军小炮的威力,根本没眼看。 云逍笑了笑。 你这么说,让拿破仑的大炮群战术情以何堪? 何可纲问道:“云真人,末将说的不对吗?” 云逍反问:“萨尔浒之战、沈阳之战,小炮之所以无用,是威力不够。如果让能够用于野战的轻炮,拥有红夷大炮一半的威力呢?” 何可纲不假思索地说道:“那绝不可能!” 孙元化也下意识地反驳:“别说是拥有红夷大炮一半的威力,即使是十分之一,也绝无可能!” 明军用于野战的小炮,通常长度三尺,重量一百斤左右。 这种小炮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喷子,勉强能称之为炮,威力自然是十分有限。 稍微再造大一点,就会太重,无法随着骑兵、步兵一起作战。 这样的小炮,怎么都无法跟红夷大炮相比,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朱成功在一旁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师父说能,那肯定能!”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乖徒儿,果然有见识……云逍淡然一笑,竖起三根手指:“能够快速转移的炮车,减轻火炮的重量,加大火炮的威力,问题就迎刃而解。” “首先来解决炮车的问题!” 云逍拿起木棍,继续在地上勾画起来。 不得不说,此时西方已经广泛使用炮车用于野战,在这一方面要远胜于大明。 不过西方现在使用的框尾炮车,因体重身长,而不方便火炮的转向及长途运输。 直接划掉! 云逍拿出的是实心尾撑炮车。 这种炮车体短身轻,平衡能力极为突出,只需一人之力就可完成火炮的转向,因而大大提高了野战炮的机动能力。 实心尾撑炮车后来成为欧洲战场上,最常见的野战炮车。 拿破仑时期用的就是这种炮车。 孙元化飞快地用笔将草图画出来,然后云逍又加以指点改进。 当然了,云逍只能根据记忆,描绘出一个大概的框架。 具体需要工匠们不断地摸索。 以大明工匠的智慧,造出这种轻便的炮车,并非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接下来是如何减轻火炮自重的问题。 用于野战的火炮,口径绝对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 什么类型的火炮最适合野战? 后来历史上的滑铁卢之战,英军给出了标准答案。 惠灵顿公爵以9磅炮装备的骑炮兵团,完胜拿破仑装备6磅炮和12磅炮的炮兵。 那是因为9磅炮,正是威力与机动能力最佳配比。 而6磅炮的威力太小,12磅炮机动性差,在这场战役中惨遭淘汰。 因此适合野战的火炮,要以威力和机动性适应战场需要来定。 云逍根据逍遥神威炮的的火炮“模数”,初步将炮弹重量定为5斤半。(约6磅) 以后等钢厂建起来,有了合适的钢材,就可以采用实心钻膛(先铸成实心铁,再用蒸汽机驱动钻孔钻膛)。 那时候炮管更加坚固安全,炮身重量变轻,机动性大大增强,而威力有增无减,火炮将会有一次大瘦身。 当然了,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也只能想。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问题,如何大幅提高火炮的威力。 这才是云真人准备的大招。 首先是提高火药的品质。 其实早在洪武年间,大明就有了颗粒火药。 (内蒙古明初东胜卫的考古中,从遗址出土了一批火器,埋藏时间不会晚于洪武25年。其中就发现米粒大小、均匀的火药颗粒。)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发展到现在,颗粒火药技术已经十分纯熟。 只是由于火药含硝量偏高,容易吸湿,储存极为不便。 加上是手工作坊生产的,硝、硫的提纯度不足,颗粒粗糙,爆炸效力低,质量自然是一般。 就这样的水平,都要甩出三百年后的螨清几条街。 要想提高火药的品质,以现有的条件,对火药采用机械化提纯、粉碎、拌和、压制、烘干、打磨等工艺,显然是不太现实。 只能从火药配方上来想办法。 云逍给出了独家秘方。 炮用发射火药,硝、硫、炭的组配比率,78:8:14。 枪用发射火药,75:10:15。 这是根据化学家歇夫列里经过多次实验,得出的黑色火药的最佳化学反应方程式,制定的组配比率。 孙元化认认真真地记在小本本上。(有穿越意向的读者请做好笔记) 火药的品质上去了,火炮自然是威力倍增……逍遥神威炮采用了砂型铸造法和内模水冷法,皮糙肉厚,完全能撑得住。 解决完火药的问题还不够。 还得解决炮弹。 大明火炮发射的弹丸有三种:实心弹、霰弹、开花弹。 看上去还不错,其实问题多了去。 红夷大炮使用的是实心弹。 熟铁铸造的实心炮弹上有腰线,炮弹与炮膛游隙大,这就导致膛压不够,威力锐减。 霰弹由数斤铅铁小丸构成,也有装填碎石的,射击时一打一大片,以杀伤人员为主。 但是霰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射程近,不到200米。 开花弹倒是有点意思。 空心铁球,内装火药,外置延时引信。 这跟后世的爆炸弹有点相似。 然而为了能够承受大炮的膛压,开花弹的外壳不得不造的很厚。 如此一来,爆炸的威力自然是十分有限。 第542章 火器制造的九阴真经 实心弹是火炮最主要的炮种。 因此必须加以改进。 最主要是炮弹上的腰线问题。 如今的实心弹,是用泥模铸造,不可避免会出现腰线。 解决办法也很简单。 弃泥模铸造,改用蜡模铸造。 这样造出的炮弹光滑浑圆,炮弹与炮膛游隙达到最低值,威力自然也就上去了。 孙元化和几名工匠听到这个法子,感觉自己就是一头猪。 蜡模铸造,在青铜器时代就开始用了,他们当然知道。 可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个法子来铸造实心弹? 小小的改变,将会让火炮的射程、精准度以及威力有巨大的变化。 霰弹,这东西不用考虑改进。 由于射程太近,也只有敌人越过障碍物、步兵阵列,冲向炮兵阵地时,才能用得上这种弹药。 备着就行,没办法当做主战炮弹。 开花弹,暂时不考虑。 以现有的技术条件,使用黑火药的爆炸弹,爆炸的威力实在是有限。 在后世的电视剧中,螨清麻子皇帝大手一挥,炮弹齐发,落在敌人当中火光冲天,炸的敌人人仰马翻……这样的场景,纯特么的扯淡。 给你一个大铁球,你给我炸一个看看? 云逍隆重推出的弹种是榴霰弹。 这玩意儿其实是霰弹和爆炸弹的结合体。 原理很简单。 将若干铁质或者铅质弹丸,和起爆药一起装进弹体内。 由一根延时引信,控制其在合适的高度和距离起爆。 由起爆药炸开弹体后,里面的弹丸就会保持着此前的速度飞向前方的敌人。 其威力,不亚于一发霰弹的抵近射击。 想象一下,不计其数的弹丸在头顶上方发射,杀伤力是何等的惊人? 那画面,简直不要太残暴! 当然了,榴霰弹也有缺陷。 榴霰弹能否有效的发挥威力,取决于引信是否能准确的在预定位置引爆起爆药。 这就需要靠炮手的经验,和引信的可靠来共同保证了。 一般来说,一发榴霰弹在正确的位置起爆的几率低的可怜。 尽管如此,榴霰弹依然是在中远距离上杀伤效果最好的炮弹。 没有之一! 云逍倒是想搞一个撞击式的引信,可现实他不允许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采用霍奇基斯榴霰弹。 这是以现有条件,能够大规模制造出来的榴霰弹。 经济适用,居家旅行、战场杀人的必备弹种。 另外云逍还给大明水师,推介了一种新式的炮弹。 葡萄弹。 葡萄弹基本上和霰弹类似。 每3个铁丸用铁箍捆在一起,再用铸铁片装入很薄的容器。 发射后容器爆裂,里面的铅弹丸或铁弹丸将形成大面积的散射,威力极大。 葡萄弹主要是用来海军用来扫射舰面,一杀一大片,效果杠杠的。 至于被很多网文吹嘘成杀伤力无敌的弹种,杠弹和链弹……那是扯蛋。 在实战中,无论是射程、精度,还是杀伤效果,都是低的发指。 云逍都懒得去理。 讲完这些,云逍拍拍孙元化的肩膀:“就是这么多,如何改进,全都交给你了!” “下官定不辱命!” 孙元化长身一拜,如同学生拜老师一般。 那几名工匠,更是跪在地上膜拜。 孙元化就已经是大明最顶尖的火炮专家。 可跟云真人相比,就跟刚入学堂的学童。 谪仙,竟是恐怖如斯! 崇祯、李邦华等人在一旁,如同听天书一样,却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不明白,却觉得超级厉害。 云逍忽然向孙元化问道:“《火攻挈要》,看过?” 孙元化思索片刻后,答道:“下官并不曾听说过此书。” 云逍一怔。 《火攻挈要》,是系统总结火器技术的一本著作。 据说是由安徽宁国人焦勖,得到汤若望口授的欧洲火器科学技术,并集中了大明火器的技术成就编纂而成。 云逍想了想,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本书是崇祯末期才出版的。 而去年汤若望就不在了,焦勖多半是没有从他那里听到过什么西洋火器。 看来汤若望还是杀早了点。 早知道这样,应该把他给榨干了再杀。 败笔! 现在云真人只得亲自操刀了。 《火攻挈要》这本书当中,最为重要的内容,就是记载了西洋火器的各项详细数据。 第543章 军工私营化? 崇祯等人伸长脖子看过来……还是不明觉厉。 孙元化的西学底子厚,又潜心学习过《初等数学》。 因此对云逍写的字母和数学符号当然不陌生,也能明白其中表达的意思。 另外他还有高超的火炮技术,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蕴含的价值。 这就是火器制造的《道德经》啊! “好好琢磨,大明火器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云逍拍拍孙元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九阴真经》给他了,必须修炼成功,并且还要广收门徒传下去。 另外还要将火器设计,走向标准化、数字化。 尺寸规格设计思想,才是真正的划时代创举。 因此老孙任重道远。 “下官,下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孙元化颤声说道。 这一刻,他感到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云逍说到这里,感觉自己被彻底榨干了,一滴都不剩了……青牛精也有极限。 众人正欲离开。 张焘忽然大声叫道:“陛下,草民有要事奏报,关系大明江山社稷,请陛下务必听草民一言!” 崇祯眉头微蹙,挥挥手。 张焘被带了过来。 他看到那三门逍遥神威炮,面露震惊之色。 接着看到火炮旁边摆放的火药包,顿时愣在那里。 丝绸! 用来包装火药的,竟然是丝绸。 丝绸是蚕丝做的,燃烧后几乎没有灰烬。 难怪,难怪炮管中没有残渣! 张焘不知道的是,这看似不起眼的做法,西洋人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才找到解决办法。 至于云真人……穿越者的事情,怎么能说是作弊? “你有何事要陈奏?居然危言耸听,说什么关系江山社稷?” 崇祯开口问道,语气漠然。 此人与西夷穿一条裤子,让崇祯很是不喜。 张焘跪奏道:“逍遥神威炮,性能冠绝当世,泰西诸国也望尘莫及,草民钦佩万分!” 崇祯微微一笑。 尽说废话,叔父的炮,还需要说? 孙元化看着张焘,心中一阵叹息。 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自己若非是云真人当头棒喝,随后幡然醒悟。 又得到云真人的亲自指点,哪能造出世界第一等的火炮? 并且按照云真人刚才的教导,自己将成为大明火器制造的泰斗宗师,炮神! 再看看这个同门师弟。 被鬼迷了心窍,为西夷人奔走。 更为可笑的是,竟然跟云真人打赌。 结果如何? 奴隶! 下来得跟云真人说几句好话,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时张焘忽然话锋一转,说道:“陛下以为,即使有逍遥神威炮这等世界一等一的铸炮技术,以大明军器局、兵仗局目前的状况,果真能造出跟这几门样炮一般的强大火炮吗?” 崇祯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李邦华、何可纲心中一阵叹息。 这人说的一点都不错。 大明立国之初,为什么火器能够所向披靡? 而经历了两百多年的发展,火器为什么反倒成了鸡肋? 不就是因为体制的问题,导致整个军工体系崩坏? 刚刚见识了军器局的糜烂,兵仗局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 即使云真人拿出铸造神器的法子,他们也能给你造成废铁。 崇祯阴沉沉地说道:“这就是你要陈奏的要事?” 张焘正要作答,王承恩如同火烧屁股一般急匆匆地赶来。 崇祯知道又出了事,不由得眉头大皱:“何事?” 王承恩跪伏在崇祯面前,“等东厂的人赶到兵仗局的时候,兵仗局掌印太监已经,已经自缢身亡!奴婢办差不力,请万岁爷惩处!” 奏完,他连连磕头。 先是军器局大使、提督太监自杀,如今又是兵仗局的掌印太监自杀。 事情虽然情有可原,可接连发生这样的丑闻,陛下肯定是异常震怒,拿东厂出气也是正常。 王承恩这个东厂厂督,也只能自认倒霉,这次恐怕吊友的交情都救不了自己。 李邦华、何可纲骇然看向云逍。 竟然又被云真人说中了! 这未卜先知的本事,简直是惊世骇俗。 张焘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果然不出所料,大明的军工体系已经彻底烂透了。 崇祯闻言大怒,正要发作时,云逍忽然咳嗽了一声。 崇祯瞬时冷静了下来。 跟叔父学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不是那个性情急躁、多疑猜忌的崇祯皇帝。 叔父说过,凡事要看本质。 大明整个军工体系都出了问题,而不仅仅只是军器局、兵仗局的这些官员和内侍。 即使抓了这些个贪官污吏,然后一查到底,又能如何? 根本没办法扭转大明军工的糜烂局面。 迁怒于王承恩,更非明君所为,反倒让忠心之人寒心。 “此事与你无关,朕自不会处罚你。” “让东厂廉政司进驻军器局和兵仗局,并拟定一个章程,杜绝贪腐之事。” 崇祯摆摆手。 王承恩如蒙大赦,忙磕头谢恩。 然后起身站到一旁,偷偷看了一眼云逍,心中充满了感激。 还是云真人真心对老王好啊!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遇到堪比柳如是、董小宛的绝色,一定要想尽千方百计,帮云真人抱得美人归。 云真人不爱钱财权位,也就这点嗜好了。 崇祯看着张焘,沉声说道:“你有什么良策,解决军器之弊?” 张焘侃侃而谈:“万历年间军械专家赵士桢在《神器谱》第五卷中,痛陈大明军器制造之重重弊病,归纳其原因,正是由于官营。” “而在西洋诸国,火器制造归于民营,相互竞争淘汰,因此造出的枪炮无不是精品。” “因此,必须对军器制造进行改制,由官营改为民营,才是唯一出路!” 崇祯陷入沉思之中。 李邦华、何可纲等人不自觉地点点头。 张焘所言,颇有道理。 “草民以为,西夷拥有纯熟的火器制造技术,何不让他们接手军器局、兵仗局,为大明制造火器。” “如此不仅杜绝了贪腐,军器品质也有了保障,可谓是两全其美!” 张焘见崇祯已经动心,继续加大游说。 军工是国家大事,崇祯一时难以做出决定,于是看向云逍。 云逍沉声喝道:“王承恩,将此人拿下,严刑拷问!” 第544章 两家竞争,自负盈亏 众人无不愕然。 一言不合就抓人? 这好像……正是云真人的风格。 “云真人何故如此?” 张焘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问道。 眼看着就要把皇帝说动。 怎么这边毫无征兆地就翻脸了? 你总要给点前奏吧? 云逍冷冷说道:“西夷狼子野心,你与他们狼狈为奸,向陛下提出这样的建议,包藏祸心,反倒问我为什么?” 张焘昂然说道:“我一心为大明江山社稷,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可昭日月。云真人所言,张焘不懂!”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草民知道云真人憎恶西夷,可也不能一竿子打倒一船人,西夷也有可取之处。云真人怎能因自己的好恶,左右朝廷大事?” 这话就明显是挑拨了。 崇祯看了王承恩一眼,漠然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管这个张焘是忠心,还是狼子野心。 先按照叔父说的,拿下了严刑拷问过再说。 况且这胆大包天的狂徒,胆敢挑拨朕与叔父,简直是找死! 不等王承恩动手,黄得功上前,一脚将张焘踩翻在地。 张焘兀自大叫:“云真人如此蛮横无理,怎能让人心服?” “我云逍子行事,又何须你心服?” 云逍一声嗤笑,挥挥手。 两个东厂番子上前,将张焘五花大绑起来,然后带离试炮场。 “云真人,张焘也是一时糊涂……” 张焘毕竟是师出同门,孙元化不得不开口求情。 “他不是一时糊涂,而是心变白了!” 云逍不客气地打断孙元化的话。. 然后看向众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过蛮横霸道?” 你就是……何可纲等人连说不敢。 崇祯、李邦华等人,却是深知云逍不会无的放矢,这么做自有他的原因,自然不会有什么质疑。 “军工,乃国之根本,岂能握于他人之手?” “一旦军工为私人所有,后果将不堪设想!” 云逍的态度,从未有过的坚决。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电影《甲午风云》中,敌舰吉野号就在射程。 邓世昌大声喝问:为什么不开炮? 炮手把炮弹打开给邓世昌看。 不是没炮弹了。 是炮弹里面都是沙土,不是炸药。 抗美援朝,无良资本家供应给志愿军的低劣急救包,造成志愿军伤员致死致残。 类似的事例,举不胜举。 私企无德! 军工,是国之根本,怎能交给民营? 完全私有化的尽头,就是公器私用,军工尤其是如此。 老米的军工复合体,了解一下? 大明的军工体系糜烂,贪腐成风,这是事实。 可一旦军工私有化,所带来的贪腐,更为可怕。 军工复合体,就是一个庞大的贪腐群体。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完全是合理合法的贪。 他们的运行逻辑非常简单。 军火公司出方案,军方把他送到国会要钱,最后国会盖章。 接下来军方把钱送到军火公司,军火公司把其中一部分分给国会老爷们以及军方高官。 而外围机构也很简单,就是这三大核心的润滑剂。 比如兰德公司这样的研究机构就负责贩卖焦虑,为军费找由头。 媒体负责宣传,给民众洗脑,让他们觉得拿着纳税人的钱买军火,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游说公司负责平衡各方利益,对于不太同意的议员软硬兼施,保证军费计划的顺利通过。 这是系统性的贪腐,特么的还是合理合法的,上帝来了也没用。 你说可怕不可怕? 然而最为严重的结果,还不是贪腐的问题。 庞大的利益群体,最终将凌驾于国家之上,整个国家,都要按照他们的意志来行事。 大明的军工体系,若是按照张焘所说的那样,交给西夷白皮来运作,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 耶苏会为了搞垮大明,连皇帝都敢暗害,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坐,是做不到的? 因此不管张焘是出于什么心思,都要宁错过不放过,必须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以后不管是谁。 也无论是好心,还是恶意。 第545章 优胜劣汰,百花齐放 “赵士祯说的没错,大明的军工制造,问题就在官营的体制。” “军器局和兵仗局都吃着大锅饭,干好干差都一个样,又如何能够造出精良的军器?” “反正都是朝廷拨款,又怎能不孳生贪腐?” 官营的弊端,云逍自然是十分清楚。 然而军器是国之重器,又绝不能像张焘说的那样,交由民营。 这也就成了两难。 云逍想到了后世的成飞与沈飞。 既被国家牢牢把控着,又让二者相互竞争。 有了竞争,才会有活力,才能造出精良的军器。 “何谓竞争?” “就拿这新式火炮,来打个比方。” 云逍指着三门逍遥神威炮,开始举栗子。 “比如,辽东军方需要十门逍遥神威炮,得到兵部批准,需要多少银子,由户部、工部、督察院等相关部门来审定。” “银子批下来,这个事情交给军器局,还是兵仗局来做?哪个当官的说了都不算,最终由两家的火炮质量说了算。” 听到这里,何可纲和黄得功顿时来了兴趣。 供应给辽东的军器,不光是火器,其他如盔甲、弓箭,质量差的令人发指。 辽东军士的刀剑、军器,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备的。 当兵的自己带兵器参军,并非是什么稀罕事,而是基操。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军头的家丁,战斗力远胜于其他军队的原因。 因为家主给的装备好,给的银子多啊! 何可纲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个由质量说了算?” “军器局和兵仗局各自拿出样品来,交给辽东军方审验。” “军器局造的火炮质量高,订单自然是交给军器局,兵仗局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云逍的一番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崇祯笑道:“这不是跟上次股票竞拍是一个道理吗?” “正是如此!” “产品质量高的,才能拿到订单。确定由谁来做之后,辽东军方再支付一笔定金给军器局,这才开工铸炮。” “要想拿到余款,最终交付给辽东军方的火炮,必须跟样品一样高的质量,否则不光拿不到尾款,还要追究其延误军纪之责。” 何可纲抚掌赞道:“妙,此法妙极!” 孙元化问道:“那兵仗局拿不到订单,岂不是一文钱都赚不到?” “没错,这就是自负盈亏!” “军器局拿到订单,赚到银子,就可以拿钱给工匠发福利,提高待遇,工匠的积极性也就调动了起来。” “另外还可以一部分银子,用于研发改进军器,推荐给军方,获得更多的订单。” “至于拿不到订单的兵仗局,那就一文钱赚不到,只能看着军器局吃肉,自己连汤都没得喝。” “总而言之,就是打破大锅饭,让军器局和兵仗局相互竞争,最终受惠的是国家。” 云逍又是一番耐心解释。 李邦华想了想,问道:“兵仗局若是一直拿不到订单,那以后岂不是要难以为继,最终关门倒闭,到时候军器局一家独大,岂不是失去了竞争的本意?” “问得好。” 云逍点点头,“兵仗局若是不思进取,一直拿不到订单,那就会活活饿死。我就不信,一个个的大活人,还能等死不成?” 众人一阵哄笑。 关系到生死存亡。兵仗局肯定会卯起劲来提高军器的质量,以此来获取订单。 军方需要的军器,可不仅只有火炮。 从各种军器,到各种军需,种类实在不要太多。 要是兵仗局连一个订单都拿不到,那也真是该死。 不过在倒闭之前,肯定要把兵仗局首官给砍了。 “刚才只是拿火炮打个比方。” “其实,军器局和兵仗局可以各取所长,专精某一项,或是几项。” “比如军器局擅长制造火器,那就专门研发制造火器,兵仗局擅长制造冷兵器,就专门朝这个方向发展。” “除此之外,还要采取纵向竞争。” “各卫所的军器局,同样也可以研发制造军器,与京师的军器局、兵仗局进行竞争,火炮竞争不过,可以竞争火枪,鲁密铳竞争不过,可以竞争鸟铳,如此等等。” “如此一来,就会形成一个良性的竞争,最终才能优胜劣汰,出现百花齐放的局面。” 云逍侃侃而谈。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市场竞争模式,根本就不用费什么脑子。 众人陷入沉思之中。 思索良久。 李邦华又问:“就拿刚才的例子而言,若是辽东军方与军器局伙同作弊,那又该怎么办?” “首先,购买火炮的银子不经过辽东军方,而是放在户部。” “其二,最终验收火炮,由辽东军方、兵部、户部、工部等部门派员联合验收,谁签字谁负责,不仅出现问题要进行层层追责,还要定期进行审计。” “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要制定标准化、数据化的军器参数。某个官员说了不算,各项参数说了才算!” “就比如火炮,从射程、精准度、机动性等等方面,都要制定出详细的标准,并尽量以数据来标注,而不是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评价。” “这只是一个思路,具体怎么运作,还需要朝廷仔细斟酌。” 崇祯等人思索一会儿,纷纷开口称赞。 这么做,虽然不可能百分百杜绝贪腐,却再也不可能出现如今军器局、兵仗局的糜烂情况。 “就照此办理。” “李卿回去后,将云真人所说的,写一份折子,交给内阁商议,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 崇祯当即拍板。 同时心头一块巨石落地。 军器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还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军器局乃是国家重要部门,大使却只是区区正九品,怎能彰显国家的重视?必须大幅提升军器局、兵仗局的规格!” 这是个大问题。 堂堂国家总装部,品级竟然只有九品,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崇祯连连点头。 云逍接着说道:“东厂廉政司和锦衣卫,也要派员进驻军器局和兵仗局,除了防止贪腐,更要严防泄密。” 以云逍的设想,以后要将军器局和兵仗局从工部剥离出来。 由朝廷成立一个专门军器委员会,统筹管理、规划军器发展。 不过要把军器局和兵仗局这两个烂摊子理顺了再说。 第546章 辞行,山东鼠疫 临走时。 云逍对孙元化又是一番叮嘱。 “不管军器局和兵仗局怎么改制,新式火炮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搁。” “根据刚才说的改进意见予以改进,争取在短期内批量铸造出来。” “等天气暖和之后,建奴必定会在辽东有所动作,新式火炮要尽快装备辽东。新造出来的五门火炮,先送过去。” 孙元化连忙应承下来。 崇祯心中一紧。 叔父的预测,还从来都没出过错。 建奴肯定又要进犯大明了。 崇祯吩咐李邦华,再次提醒孙承宗和卢象升,做好应战准备。 其实根本就不用什么未卜先知。 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建奴必定会在辽东有大的动作。 由于没有了晋商输血,加上在朝鲜没能抢到粮食。 建奴去年冬天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军需供应也出现了严重短缺。 更为严重的是,皇太极的威信受到沉重打击。 人心散了,队伍根本没法带了。 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解决建奴的粮食、军需问题,建奴肯定要在辽东出兵。 离开试炮场的途中。 郑芝龙凑到云逍身旁,腆着脸说道:“犬子拜在云真人门下,末将与真人也是一家人,末将有一事相求,还望真人多加关照。” 严重鄙视走后门的……云逍警觉地问道:“什么事?” 郑芝龙嘿嘿笑道:“请云真人跟孙元化那里打个招呼,给水师量身打造个几百门新式火炮,再造几万颗新式的炮弹。” 你想上天是吧……云真人淡淡地说道:“要不要把铸炮厂,搬到泉州去?” “那敢情好……那怎么敢。” 郑芝龙连忙改口,“要不,先把水师的旗舰‘云逍子号’,先换上新式火炮,云真人你看行不?” 提到‘云逍子号’,云逍的心底就冒起一股邪火。 上次的澎湖海战,郑芝龙缴获了西班牙人的旗舰,将其命名为‘云逍子号’。 云逍都没找他要名誉损失费,这时候居然还想要新炮? 云逍道:“你跟兵部请示,获批后,再去跟孙元化商量。” 现在最为紧急的,还是辽东战场。 郑芝龙的水师论战斗力,此时在大明海域已无敌手。 装备新式火炮的事情,暂时当然轮不到水师,云逍也不会给郑芝龙开这个口子。 “末将明白了。” 郑芝龙道了声谢。 然后兴冲冲地去找李邦华。 他明白什么了……云逍愕然。 郑芝龙找到李邦华。 “水师旗舰‘云逍子号’需要更换新式火炮,云真人让末将来找大司马,还望兵部允准。”. 不等李邦华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购买火炮的银子,由水师自筹,兵部不用掏一文钱。” 李邦华满口答应下来,让郑芝龙直接给兵部呈文便是。 云真人答应的事情,兵部哪有不同意的? 况且又不需要兵部掏银子,顺水的人情。 接着郑芝龙又找到孙元化,声称云真人安排给水师铸炮。 孙元化也是满口答应,准备从军器局和兵仗局抽调工匠,加班加点铸造新式火炮。 还没等走出试炮场,郑芝龙就把新式火炮的事情搞定了,云大真人却被蒙在鼓里。 出了试炮场。 崇祯正要上车,王承恩匆匆而至。 那些个葡萄牙人,根本不用拷问,在去往厂狱的途中随便吓唬几句,就什么都招了。 他们此行京城,打着为朝廷铸造火炮的旗号。 真实意图还真的如云逍所料,想要染指大明的军工产业,借此来大发横财,进而对大明进行商业渗透。 至于其他更深的图谋,倒是不曾有。 不是葡人不想。 而是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另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与大明通商。 葡萄牙人盘算着,承揽大明对西洋诸国的贸易,大明只需要躺着赚银子就行。 看似对大明有利,实则却是狮子大张口,想垄断大明的对外贸易。 大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运到南洋以及西洋诸国,那可是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暴利。 尤其是瓷器。 欧逻巴贵族为了显摆,经常在大明定制印有家族图徽的成套瓷器。 一个景德镇的瓷盘,能要一百多两银子。 这哪里是在做生意? 比抢都来钱。 葡萄牙人的算盘敲的啪啪响。 打算以略高于大明国内的价格,包揽官方商品贸易,由他们负责销往海外。 一句话,他们吃肉,大明喝汤。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痴心妄想。 虽说朝廷现在实行开海政策,可多年来形成的思想观念,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 由于对海洋的畏惧和无知,绝大多数官员对海外贸易两眼一抹黑,心存排斥。 以大明官员的尿性,葡萄牙人若是大把的撒银子,贿赂朝廷官员,上下运作。 朝廷最终为了省事,还真有可能把官方对外贸易交给葡萄牙人代理。 只是葡萄牙人怎么都没有料到,一场火炮性能大比拼,让他们全都成了大明的奴隶,更别说谈什么生意了。 崇祯冷哼一声。 这些佛朗机人,还真是想屁吃呢! 有叔父在,大明还有便宜让他们可占? 崇祯立即让随行太监记下,回去让内阁派遣钦差到澳门。 做生意不是不可以。 不过要大明吃肉,佛朗机人顶多喝点汤。 要是再跟这次一样,打什么歪主意,直接推平他们在澳门的居住点,全都赶回葡萄牙去。 这些事情,自有朝廷去处置,云真人自然不会去操那个心。 回到清华园。 云逍忙碌一天,感觉十分疲惫。 他在书房中想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到脑袋靠在柔软之处,一双柔荑在帮他轻轻地按着脑袋。 “今天医馆没有开门?” 云逍知道是谁,挪动了一下脑袋,舒服地靠在那里,闭着眼睛问道。 身后响起程雪迎的声音:“明日要跟太医院的毕太医他们,一起前往山东青州,医馆要关门一段时日。” 云逍眉头一皱,问道:“去青州做什么?” 程雪迎答道:“那边出现了鼠疫,朝廷派太医院前去主持防控,我跟着一起去看看,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 “山东鼠疫?” 云逍心中陡然一沉。 第548章 金国还是以往的金国,明国已今非昔比 二月二,龙抬头。 三月三,生轩辕。 三月初三上巳节,是从古至今极其重要的节日。 这一天,不仅是祭祀人文始祖轩辕皇帝的日子。 自周朝开始,三月初三就是男女之间交游定情的日子。 因此三月三也是华.夏最古老的情人节,并且还是法定的。 不仅是汉族。 受汉人的影响,异族也有同样有这样的风俗。 皇太极接掌大汗之位后,一改其父努尔哈赤大肆压榨汉民的国策,改为怀柔、笼络。 因此汉人的节日,女真人也学着过……通古斯野人的后代,又能有什么节日。 在三月三这天,会举行隆重的上巳节活动。 然而今年的三月三,天气依然冷如寒冬,丝毫没有阳春三月的气息。 沈阳城中,冷冷清清的。 除了有几条饿得皮包骨头的野狗在大街上游荡,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原因无他,饿的。 小冰河,可不仅只是针对大明。 对于地处苦寒之地的建奴而言,这些年更是酷寒难熬。 往年有晋商,源源不断地为建奴输送粮食,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从去年起就不同了。 就连贵族老爷们,都不得不开始省吃俭用,女真人也有很多饿肚子的。 汉民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了。 不光是饿肚子,还要被女真人堂而皇之的掠夺。 去年一个冬天下来,饿死的汉民数以万计,因为受不了压迫,举家逃往辽西的更是不计其数。 饱暖才会思淫欲。 肚子都填不饱,哪里有心思搞什么上巳节? 沈阳皇宫,崇政殿。 皇太极独坐在清冷的大殿中。 他将肥胖的身躯蜷在厚厚的貂皮大氅中,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他的心,更是跟这气候一样,哇凉哇凉的。 自五年前继承汗位以来,皇太极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这位建奴的大汗,心里苦啊! 努尔哈赤占据沈阳之后,就开始对汉人开始血腥屠戮和奴役。 纵容建奴军队,在大街上公然对汉民奸淫掳掠,将民间的金银财物攫取一空。 推行“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政策,无数汉民惨遭屠戮。 对汉人实行‘五人者抽三人为兵,有三人者抽二人’,造成十室九空的惨象。 并下令将“无谷之人”尽数屠杀。(每人有粮食六至七金斗的为“有谷之人”) 努尔哈赤临死前,特意下令屠杀一部分汉民富户。 前为“杀穷鬼”,后为“杀富户”,就是为了腾出更多土地给八旗耕种。 (后世很多人大捧老野猪皮的臭脚,真是数典忘祖,可悲可叹!) 论治国理政,皇太极远胜于努尔哈赤。 他深知,单凭女真,根本难以打败庞大的大明帝国,只能借助汉人,来打败汉人。 因此继位以来,对汉人采取‘恩养’政策。 将汉奴编为民户。 禁止诸贝勒大臣属下,私至汉官家勒索财物及进行骚扰。 善待汉官、汉儒。 一系列举措,让辽东得以迅速安定,国力也随之增强。 皇太极的地位,也日渐稳固。 可谁能想到,前年冬天的一场失败,让他五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如今的后金,可谓是内忧外患。 为了解决粮食危机,缓解八旗女真人的怨气,皇太极不得不改变国策,重新走上努尔哈赤的老路。 去年九月,皇太极在王公大臣的逼迫下,恢复了努尔哈赤时期的旧制。 先是下令汉人与女真人合户,粮食同吃,分田耕种。 啥意思? 就是将旗人分置于汉人各户之中。 由汉族男丁承担全部重体力劳动,汉族妇女则成了他们的奴婢。 原本的辽东汉人自由民,全部沦为农奴。 并实行粮食管制政策,命令汉民各家各户上报余粮,按照女真人的人口计算,一个月供奉四升粮。 这下子女真人满意了,再也不闹了。 皇太极却清楚,大金国的未来,就此彻底毁了。 最好的结局,也只是在辽东割据一方。 “遵化!” 皇太极猛地攥住拳头,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随时要暴起伤人的狼王。 所有的厄运,都是从遵化开始的。 遵化之战,奇袭明国失败,连长子豪格都惨死于军中。 胜败乃兵家常事。 遵化的失败,还算不得什么。 可晋商被明国一网打尽,无异于切断了金国的血管。 接着是明军在辽东的战略调整,以及东江镇兵力的加强。 明国这是要把大金国,活活困死在辽东! “大金国,又恢复到以往的大金国。然而明国,却不再是以前的明国了啊!” 皇太极一声长叹。 金国内忧外患,明国却是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尤其是明军。 从去年末到现在,明军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宁锦的明军,就如同一群老鼠。 经常四处进行骚扰,等金国大军一出动,就立即缩回城池中。 还有皮岛的卢象升,让金国如芒刺在背。 更为甚者,明军竟然敢于主动出塞,攻击蒙古部落! 尤其离谱的是,去年年底的时候,蒙古扎鲁特部七千骑兵偷袭大安口关。. 竟然被明国七百守军,给打败了。 最后扎鲁特部,几乎被灭族。 听到消息后,皇太极又一次吐血。 第549章 荆轲刺秦,永绝后患 由于信息渠道闭塞,范文程送来的报纸,多数是年前的。 《大明日报》上报导的消息,让皇太极震惊万分,随即心惊肉跳。 《保家卫国——朝廷隆重举行忠烈祠祭祀大典,皇帝陛下携皇后娘娘、百官拜祭大明忠烈》! 《皇帝陛下正旦前夕看望慰问京营将士及百姓向天下百姓致以新春的美好祝福》! …… 大金国正在忙着杀鸡取卵。 而明国皇帝,却是想尽千方百计,打破以往旧制,大肆收买军心、民心。 并且还在去年,推行了一系列的政改、兵改、税改等新政。 此消彼长,金国哪里还有机会,去战胜明国? “明国皇帝雄才大略,明国中兴在即,我大金国距离灭国之祸,不远矣!” 皇太极是个极有眼光的大汗。 通过报纸上的消息,就可以做出判断,如今的明国,已经不再是那个行将就木的腐朽帝国。 此时如同枯木逢春,金国想要战胜明国,希望变得微乎其微。 想想两年前,女真自白山黑水之间起事,再想想现在,皇太极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 范文程慌忙跪下劝谏:“明国气数已尽,天命必将归于大金,主子切莫因一时挫败而气馁!” 皇太极满心苦涩。 若是在两年前说这话,他深信不疑。 现如今,他却甚至,这些话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范文程继续进言:“明国之所以会有如此天翻地覆之变,并非是皇帝英明神武,更非是什么国运逆转,而是因为一人……” 皇太极目光一闪,拳头重重地捶在自己的腿上,沉声说道:“云逍子!” “遵化之败,晋商覆灭,东林党土崩瓦解,乃至明国一系列的新政,全因云逍子一人而起。” “并且此人深得明国皇帝器信赖,朝中大臣也多数是云逍子的走狗之辈,因此明国才能上下一心。” “大金国此时的生死大敌,并非是明国,而是云逍子一人而已。以大金国一国之力,难道还敌不过云逍子一人?” 范文程一番剖析。 皇太极眼眸中精光闪动,“范卿的意思是……除掉云逍子?” “主子英明!” 范文程拍了一记马屁。 “奴才以为,只要除掉云逍子,明国很快就会重新走回老路,到时候大金国不战而胜。”. “云逍子虽有谪仙之名,却不过是凡胎肉体,只需遣一勇士,就可以轻易取其性命!” “好!” 皇太极抚掌大笑,一扫之前的颓废,“范卿以为,谁可以担当此重任?” “奴才深受主子隆恩,理应为主子赴汤蹈火,愿意效仿荆轲、张良,带领金国勇士前往明国,击杀云逍子,为大金除掉心腹大患!” 范文程神情决然,忠心报主之情,溢于言表。 皇太极上前扶起范文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范卿忠心,本汗甚是欣慰,然而如今辽东内忧外患,本汗需要你在身边出谋划策,更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范文程顿时热泪盈眶,恨不能立即为主子去死。 皇太极思索片刻,最后做出决定:“让宁完我去,带着蒙古勇士阿里玛,另外再挑选三十名死士,务必一击而中。” 范文程道:“主子英明,有宁完我主持,蒙古勇士阿里玛出手,绝对万无一失!” 宁完我本是辽阳的边民,被后金俘虏,成为萨哈廉的包衣奴才。 皇太极听说宁完我精通文史,将他召入宫中,入值文馆,并授其为参将。 此人极有谋略,胆识过人,派他前往明国京城,刺杀云逍子,的确是再也合适不过的人选。 至于阿里玛,更是赫赫有名的蒙古勇士,还是皇太极的姨表兄弟。 阿里玛身材魁梧,膂力过人。 坊间传闻,此人有着一门绝艺。 他能够一手提溜着自己的辫子,把自己提拉起来,让身体离地片刻。 当然,这只是坊间的口耳相传,当不得真。 但从中可以看出,阿里玛的勇武之名,在辽东妇孺皆知。 去年的元宵节,皇太极率领后妃来到实胜寺(沈阳皇寺)参见庙会。 皇太极礼佛之后,欣然观看了由皇寺寺僧所演出的金刚傩舞。 看罢布扎舞蹈之后,皇太极意犹未尽,于是安排随驾武士,在皇寺山门前的空场上角力比武。 当时皇寺山门前,有两座重达千斤的石狮子,皇太极以能搬动石狮子并举过头者为胜,胜者将获得丰厚的奖励。 皇太极随行的有一位女真勇士,享有巴图鲁称号。 可即便这位勇者,面对千斤石狮,也无可奈何。 阿里玛下场,当场举起石狮子。 因此阿里玛被封为第一巴图鲁,名震辽东。 有他出手,再加上三十名女真死士,刺杀云逍子之事至少有九成把握。 毕竟云逍子不是皇帝,防卫不可能如同皇帝那样森严,总能找到找机会一击而中。 “如今我大金士气低迷,必须想方设法提振军民士气。” “本汗决定,等天气转暖之后,兴兵攻打明国宁锦防线。范卿可有良策?” 皇太极深知,如今金国面临的困境,不仅只是来自明国,还来自金国内部。 只有用一场大胜,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范文程思索片刻,奏道:“奴才以为,对宁锦防线兴兵极有必要,然而必须解决东江镇的明军,我大金才能无后顾之忧。” 提到东江镇,皇太极就是一阵头疼。 想尽千方百计,才忽悠袁崇焕,杀了毛文龙,这才敢于绕道蒙古,奇袭明国京畿。 如今明国派了一个文官卢象升驻守东江镇,比毛文龙还要难缠十倍。 实在是脑阔痛啊! 范文程说道:“主子何不派二贝勒,率兵攻打东江镇?” 皇太极一怔,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阿敏这个蠢货,皇太极从来都没把他当做真正的政敌。 谁知道去年的时候,阿敏收服了一个名为杨嗣昌的降臣。 此人为阿敏出谋划策,阴招、奇招迭出,让皇太极都疲于应付。 如今的阿敏,已经成了皇太极的心腹大患。 范文程献计让阿敏率兵攻打东江镇卢象升,正是驱虎吞狼之计。 皇太极抚掌大笑:“范卿真乃本汗之张良,就依照此计行事!” 第551章 刺杀云逍子 京城,西江米巷。 街北分布五军都督府、太常寺、通政使司等重要衙门。 曾经煊赫一时的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也设在这里。 指挥使刘兴祚正在签押房中,仔细阅读着新送来的情报。 如今的锦衣卫,职能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以刺探收集军情、缉捕奸细为主。 刘兴祚利用一年的时间,凭借自己对辽东的熟悉和人脉,建立起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他自己甚至数次亲自伪装进入辽东,联络旧部。 如今锦衣卫对辽东建奴的动向,不能说是一目了然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每天刘兴祚都要从大量的信息中,排查出有用的情报,然后做出相应的决断。 “嗯?” 刘兴祚翻阅到一条情报,瞳孔倏地凝固。 奴酋派遣汉臣宁完我、巴图鲁阿里玛,以及死士若干,于三月初秘密进入草原。 动向不明,意图待查。 刘兴祚立即从这条情报中嗅出了危机。 他是个警觉性极高的人,否则他活不到现在。 宁完我、阿里玛,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是皇太极极为信任的汉奸。 另外一人,堪称是建奴第一高手。 他们带着死士,去蒙古做什么? “宁完我等人进入草原,是打算绕道草原,进入大明。” “他们要做什么?” 刘兴祚眉头紧皱。 其实不难推测建奴的意图。 刺杀大明要员! 他们的目标人物会是谁,却有些难以猜测。 不过不管建奴的目标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刘兴祚就欲安排人,立即在京城搜查建奴奸细。 一名锦衣卫小旗快步走进签押房,将一个蜡丸放在桌上。 “辽东送来的八百里加急,来自沈阳大掌柜!” 刘兴祚神色一变。 所谓的沈阳大掌柜,是刘兴祚给杨嗣昌编的假名字。 杨嗣昌奉命投靠阿敏的事情,是高度机密,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锦衣卫中,也只有刘兴祚和宁锦的锦衣卫负责人知道。 并且杨嗣昌的作用,并非是细作,而是‘辅佐’阿敏。 第553章 为云真人死,值! 此时煤栈已经乱成一团。 女真死士悍不畏死,或者说根本就不知道死为何物。 云逍的护卫以及锦衣卫,也许身手比不上这些死士,却同样也是奋不顾身。 一个个眼睛都杀红了,甚至有人不惜以身挡刀,以命换命。 在他们心目中,云真人就是天。 云真人一旦有事,大明的天都塌了。 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转瞬间,就有过半的死士被杀。 自煤栈之外,远远传来轰隆马蹄声。 阿里玛又急又怒。 好不容易才抓住刺杀云逍子的机会。 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矿工给延误了,未能在第一时间击杀目标。 简直是奇耻大辱! 并且阿里玛深知,此次所肩负的使命,是何等重要。 临行时,皇太极曾亲口对他说:刺杀成败于否,关系到金国的兴衰存亡! 若是失败…… 金国亡不亡,关自己这个蒙古人鸟事。 可要是失败了,回去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 并且连他的家人,也无法幸免。 “去死!” 阿里玛被乙邦才死死抱住,弯刀难以施展。 于是他用另一只手,如同重锤一般,猛击乙邦才头部。 乙邦才本来就是身受重伤。 此时再次受到重击,脑袋一阵晕眩,双臂跟着一松。 阿里玛单手抓住他的后颈,随手丢了出去。 然后看都没看乙邦才一眼,直接朝云逍杀来。 他恨不能将这个可恨的矿工碎尸万段,可眼下哪里有那个时间? 这时高文采和一名锦衣卫,终于摆脱死士的纠缠,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阿里玛挥刀斩向正面冲来的锦衣卫。 锦衣卫挺身而上,举刀格挡。 谁知阿里玛的力量大的出奇,手中弯刀将绣春刀震飞后,依然余威不衰,砍在在锦衣卫的胸膛上。 从左侧杀来的高文采却是一击得手,绣春刀砍在阿里玛的肩膀上,直入骨头。 阿里玛竟是没有痛感一般,反手抓住高文采的手腕,然后猛地一抖。 咔嚓! 高文采的胳膊断裂。 接着被一股巨力抛了出去。 高文采是锦衣卫中排得上号的高手,竟然也难挡阿里玛的一击。 建奴第一巴图鲁,凶悍如斯! 阿里玛回过头,看到云逍依然还在那里,并没有想要逃走的意思。 第554章 全城搜捕,风声鹤唳 养心殿。 “建奴刺客潜入京城,锦衣卫、东厂事先竟然一无所知!” “一百多锦衣卫好手,竟然还被刺客近身,险些置云逍子于生死之地!” “王承恩,你的厂督,是云逍子举荐的。刘兴祚,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云真人向朕力荐。” “亏得云逍子对你们二人如此器重,你们却视他的安危为儿戏,你们有何面目再去见他?” “多亏苍天庇佑,今日云逍子若是有丝毫差池,诛了你们九族,也难以弥补!” 崇祯的咆哮声不断从殿内传出。 殿外的宫人、侍卫,无不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宫殿内,王承恩和刘兴祚正在承受崇祯的雷霆之怒。 二人跪伏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们不是因为害怕崇祯降罪于自己,而是因为后怕和愧疚。 太险了! 若不是那个名叫乙邦才的矿工,死命拖住刺客,这次云真人就遭遇不测了。 其实凭心而论,这次云逍遇刺,并非全部都是二人的责任。 尤其是王承恩。 东厂本就不负责这档子事情。 可二人却依然自责万分。 要是云真人真的遭遇不测,即使皇帝不杀他们,自己也愧对大明,愧对天下人。 抛开云真人对自己的大恩且不说。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云真人对大明的重要性,甚至要胜过皇帝。 皇帝没了,可以换一个。 可云真人却是无可替代的啊! 刘兴祚颤声说道:“因臣的疏忽,险些酿成大祸,请陛下降罪!” 王承恩跟着说道:“奴婢疏于云真人保护,罪该万死,请万岁爷降罪!” “哼!” 崇祯冷哼一声。 “追责的事情,暂且不论。” “宁完我和五名刺客尚未落网,他们势必还会设法行刺云逍子。限你们三天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再有任何纰漏,不必来见朕,鸩酒,白绫,还是刀斧,自己去选一样!” 崇祯这次真的是怒了。 幸好叔父没事!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这两个人头不保。 此时京城中,肯定是血流成河。 万幸,皇天庇护! “臣(奴婢)领旨!” 王承恩和刘兴祚磕头谢恩,然后起身退出养心殿。 崇祯让人去叫来周皇后,换上常服出宫,前往清华园探望。 …… 当日,京城大搜。 锦衣卫、东厂、刑部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几乎倾巢出动,四处搜查可疑人员。 整个京城都是风声鹤唳。 东城,万胜楼。 这里是一座戏楼。 前来听戏的,多数是普通百姓。 花个几文钱,泡上一大碗茶,听着南曲,能磨上大半天。 以往这个时候,戏楼中已经是人满为患。 此时却只有十来个客人,看上去稀稀落落的,显得十分冷清。 客人们正喝着茶,看着戏。 一队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差来到戏楼,挨个盘查客人。 盘问到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客人。 这客人二十五六的年纪,颧骨突出,眼窝深凹,眼睛像鹰,鼻子如蝎,相貌与汉人大不相同。 官差们全都握住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领头的官差问道:“姓名,哪里人氏,到京城做什么?路引拿出来查验!” “李自成,甘州总兵杨肇基帐下把总,这位是在下的侄儿李过,奉军令入京到兵部公干。” 客人不卑不亢地答道。 然后取出自己和同伴的路引以及官文,交给官差。 领头的官差仔细查验了一番,又询问了一大通,这才作罢。 接着官差们又将戏楼从里到外搜了个遍,才匆匆而去。 李自成收起路引和公文,不解地边上的客人问道:“今天这已经是碰到第三回了,京里这是出什么事了?” “你居然还不知道?” 边上的一名客人说道,“大真人云逍子遇刺了!” “云逍子?” 李自成一愣,“云逍子是谁?” “你连云逍子都不知道?” 周围的客人像是看怪物一般,诧异地看着李自成。 一人说道:“你该不会真的是建奴的奸细吧?” 李自成讪讪笑道:“在下一直在甘州军中效力,这还是第一次进京,不曾听过云真人的威名。” 第556章 江湖追杀令? 李过不解地问道:“叔,这些和尚哪里有问题?” 李自成反问道:“你见过骑马的和尚?” 老朱是个十分讲究的人,官员、百姓骑马坐轿,都有严格的规定。 僧人的戒律更是十分严格。 出家人和受菩萨戒的俗家人,是不能骑马的……因为马也是众生之一。 并且按照老朱的规定,御史老爷出门都必须骑驴。 和尚哪有资格骑马? 到如今,虽然没人在意这个,可骑马的和尚却还是十分少见。 可不像后世,和尚连公司都能开,至于深入虎穴给失足女开光的事情,更不是什么稀罕事。 李过笑道:“说不定人家有什么急事呢……没准是尼姑被人抢了。” “和尚的身上,都有股子檀香味,而这些个和尚的身上,非但没有这个味儿,反倒是有酒气。” “并且这些个和尚,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常年吃素的和尚,哪有这么壮实?” 李自成小时候曾被舍入寺庙当和尚,名黄来僧,所以这方面很内行。 李过这才不得不信,接着却疑惑地说道:“照叔这么说,这些和尚的确是有问题。可关咱们什么事?”. “蠢东西!” 李自成抬脚照着李过屁股就是一下。 “建奴的头发,都剃成金钱鼠尾巴,他们要想伪装成明国人混入京城,头发这一关就过不去。” “刚才过去的和尚,正是刚刚剃度不久的。” 李自成极为精明,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和尚的种种可疑之处。 李过顿时恍然大悟,当即振奋起来:“叔的意思是说,这些和尚,就是建奴的刺客伪装的?” “八成是的!” “咱们叔侄俩能不能洗清罪名,飞黄腾达,就靠这些鞑子了!” 李自成兴奋地搓着手。 然后二人循着和尚去的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那些和尚骑着马,李自成和李过两条腿,怎么也追不上四条腿。 追了一会儿,就把那帮和尚给追丢了。 二人又咬着牙,认准一个方向穷追下去。 天快黑的时候,叔侄俩来到一个岔路口。 第558章 李自成?系统出bug了! “其一,攘外必先安内。” “如今各贝勒、王公大臣为了私利,处处掣肘,致使主子无法大展拳脚。长此以往,我大金国力势必因内耗,而国力衰退。” “因此奴才斗胆建言,主子当及早建国称帝,统揽一切大权于一身,对于诸贝勒,雨露与雷霆并济……” 写到这里,宁完我又是一声叹息。 自己的那位主子,实在是艰难啊! 这些都是老大汗留下的祸患,定下什么‘八王议政制’。 如今倒好,主子被捆住了手脚,什么事都干不成。 再看看人家明国这边? 有云逍子出谋划策,明国皇帝全力支持,雷厉风行。 以前可是完全反着的啊! “其二,设法离间明国内部,挑起内斗。” “明国幅员、人口胜于大金万倍,能够打败明国的,唯有明国自身。” “明国皇帝宠信云逍子,推行新政,以科学取代儒学,不出十年,明国将国富民强。” “然,明国积弊重重,革新旧弊,势必会触及多数人的利益,推行科学,必定会与儒学产生激烈冲突。” “奴才以为,只需想法设挑起明国旧势力,以及多数读书人,尤其是以江南士绅集团的反抗,必定会引起内乱。” “这是天赐大金之良机,望主子切莫错过!” …… 宁完我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如同打鸡血一般,越写越是精神抖擞,浑然不觉此时已经到了深夜。 “其三,联合西夷,对抗明国。” “云逍子所鼓吹之科学,不过是西法而已。” “西夷制造的火炮极为犀利,明国的红夷大炮,也是仿制西夷。” “而云逍子怂恿明国皇帝,诛杀西洋传教士,于海上与西夷争锋,为明国树敌无数。” “奴才以为,主子可以主动与西夷联络,委以重利,甚至可以许之以国土乃至国之利益,以此来换取西夷支持。” “若是能与西夷结盟,明国,将不足惧矣!” 宁完我才如泉涌,灵感爆发。 “其四,明国对大金之威胁,实则云逍子一人。” “明国种种革除旧弊之新政,收民心、振军心之举措,以及股份公司、银行、水泥、报纸等奇思妙想,皆是出自云逍子之手。” “云逍子,实乃千古未有之妖孽也,谪仙之名,绝非虚言。云逍子不死,大金……必亡!” 写到这里,宁完我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写下了‘必亡’二字。 他当然知道这么写,是极其犯忌的事情。 然而不这么写,不足以引起主子的重视。 主子虽然英明神武,可他远在辽东,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云逍子,是何等的可怕啊! 称其为‘谪仙’,都不足以形容其十分之一。 “此番刺杀云逍子失败,势必会引起其警觉,继续行刺将会变得更为艰难。” “然而为了我大金,即便是飞蛾扑火,奴才也在所不辞。若是奴才再次失败,主子绝不可半途而废,或以死士刺杀,或离间皇帝与云逍子,无论如何,务必诛杀此獠!” …… 写到这里,宁完我露出决然之色,继续提笔写道: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奴才肺腑之言,望主子纳之。” “奴才宁完我,顿首!” 宁完我放下毛笔,吹干纸上的墨迹,然后小心地装入信奉封好。 “来人!” 宁完我大声叫道。 这次行踪已经暴露,锦衣卫随时都有可能追来。 即使逃进大山,侥幸逃脱,再也难以回到辽东。 因此宁完我呕心沥血写下这封奏章,必须立即送走,尽快送到主子的手里面。 连叫了几声,却不见有动静。 这时宁完我才发现,油灯中原本满满的灯油,只剩下了小半。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此时已经是凌晨。 宁完我不禁哑然失笑。 正欲起身叫人,房门忽然被推开。 一股冷水吹了进来,灯光一阵摇曳。 宁完我赶忙伸手护住油灯。 那人开口说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立即将这封密信,连夜送走……你是谁?” 宁完我的话说了一半,立即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 他此时手下的人全都是蒙古人,而来人说的却是汉话。 并且那些蒙古人,绝对不会称呼他‘老爷’。 “米脂李自成,见过大老爷!” 来人阴恻恻地一笑,眸子贼亮贼亮的,如同盯上猎物的野狼。 …… 清华园。 “云真人,云真人!” 正在沉睡中的云逍,被王承恩的声音惊醒。 云逍艰难地从柳如是和董小宛的中间抽出身,靠在床头。 云真人前天遭遇刺杀,怪吓人的……主要两个女人被吓到了。奇快妏敩 因此接连两晚上,二人非得要一起陪着他,生怕他就此没了……才不是云真人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什么事?” 云逍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外面才是蒙蒙亮。 看来又出大事情,不是大事,王承恩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叫醒他……不过也说不准,老王破坏云真人的好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喜事!” 王承恩笑着答道,“汉奸宁完我,以及十五名建奴刺客,悉数落网了!” “东厂这次的效率挺高啊!” 云逍颇为意外,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王承恩答道:“小人惭愧,并非是东厂之功,也不是锦衣卫,而是一个叫李自成的边军把总,凑巧撞见了那些刺客……” “知道了,等天亮后再说吧……” 云逍打断了王承恩的话,重新缩回到被窝里。 等等! 云逍忽然一个激灵,又钻了出来。 这下子把柳如是和董小宛都给惊醒了。 云逍急声问道:“你说抓住刺客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甘州边军的一个把总,叫李自成,还有他的侄儿李过。” 李自成……云逍目瞪口呆。 甘州边军的把总,看来真的是那个李自成了。 云逍愣了许久。 柳如是担心地问道:“怎么啦?” 云逍使劲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无事,系统出bug了!” 柳如是和董小宛瞪着眼睛看着他。 第559章 李自成:飞黄腾达,稳了! 李自成跑到京城来了, 并且还抓住了建奴刺客? 云逍满脑子都是荒诞。 前面有个与黄得功齐名的猛将乙邦才,拼着性命救自己,到现在还在抢救。 这次连李自成都冒出来了,居然还抓住了建奴残余的刺客。 云真人不得不怀疑,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主角? 久久不见云逍出声,外面的王承恩十分困惑,问道:“云真人,莫非这个李自成有什么不妥?” 云逍叹道:“老王,你来之前没喝酒吧?” 王承恩答道:“这两天为了抓刺客,小人连觉都没有睡,哪里还敢喝酒?” “没喝酒,你怎么就糊涂成这个样子?” “那人叫李自成,你再仔细想想!” 云逍十分无奈地摇摇头。 那次喝醉酒,提到过李自成攻破京城的事情,当时王承恩也在场。 这个老王,当了东厂厂督,怎么记性变差了? “李自成……啊啊啊!” 王承恩终于回想起来了。 当初云真人透漏天机,造反杀进京城的那个反贼,不正是叫李自成吗? 自己也真是糊涂透顶了! 一直以为那个李自成,是个流寇。 并且还专门让东厂四处打探,西北的流寇当中有没有一个叫李自成的。 却怎么也没有把这个边军把总,同那个李自成联想到一块儿。 “小人该死!” “小人这就去抓了那李自成,将他千刀万剐!” 王承恩杀气腾腾地说道。 逼万岁爷和自己上吊,这样的大反贼,不杀掉,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云逍道:“糊涂,这事情是你能做主的?” “在下的确是糊涂透顶了,若非云真人提醒,险些铸下大错!” 王承恩一愣,随即使劲拍了一下脑门。 如何处置李自成,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做主。 该由吊友,不,万岁爷来做主才是啊! 云逍陷入沉思中。 怎么处置李自成,是个难题。 柳如是和董小宛气呼呼地看着他。 想事情就想事情吧,你手在干什么? 许久。 云逍说道:“让李自成来清华园,把陛……大云昊也请过来,暂时不要告诉他这个事情。” 第560章 李自成与歪脖子树 崇祯诧异地问道:“此人是谁,为何叔父如此在意?” 古怪,事情十分古怪。 也就是抓住建奴刺客而已。 就算是有功劳,也不至于让叔父如此安排。 “见到此人,你就知道了。至于如何处置此人,你自作决断。” 云逍起身,拍了拍崇祯的肩膀,随后径自去了后面。 懵逼的崇祯,更加懵逼了。 片刻后。 王承恩带着李自成进来。 李自成看了崇祯一眼,然后毕恭毕敬地下跪行礼:“李自成,拜见云真人!” 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崇祯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王承恩在一旁提醒道:“此人,名为……李自成!” “李自成?!” 崇祯顿时醒悟,像是屁股下面着火了一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然后,然后大明天子亚麻呆住了。 李自成跪在地上,诧异地看着崇祯。 传闻中,云真人是谪仙下凡,年龄不过十七八岁。 可眼前这人,怎么有三十来岁。 并且举止失措,哪里有半分谪仙的样子? 刹那间,崇祯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次出现在睡梦中的画面。 残阳如血,染尽万里山河。 紫禁城被熊熊大火吞噬,自己在煤山上自缢。 景阳宫里悲凉事,何得如梦到今生? 君王社稷终今是,堕日煤山映血红。 罪魁祸首,正是眼前的李自成! 杀了此人,大明就不会亡国。 朕也就不会杀了后妃、女儿,然后去面冠,以发覆面,自缢于煤山。 崇祯的心中杀意沸腾,喝道:“来人!” 方正化带着两名侍卫应声而入。 由于崇祯这次是微服出宫,因此侍卫们也都是身穿常服,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李自成一阵错愕。 这是个什么状况? 怎么‘云真人’说翻脸就翻脸了? 我是有功之人啊! 说好的飞黄腾达呢? 崇祯正要下令,将李自成拿下。 忽然瞥见正卑微地跪在地上的李自成,他的心中一动。 叔父早就推算到,大明亡于李自成之手。 既然遇到了李自成,直接杀了便是。 可他为何却专程将朕叫过来,这又是什么用意? “叔父必有深意!” 崇祯扬起的手,朝方正化挥了挥。 方正化和两名侍卫又赶忙退了出去。 崇祯缓缓落座,脑海中转过无数的念头。 “叔父早就对朕说过,改变大明国运,以及朕的命运,靠的是革除积弊,励精图治,使大明国富民强。” “否则,即使杀了李自成,还会有张自成、王自成冒出来,杀之不尽。” “如今大明的国运已经被扭转,中兴指日可待,哪里还会有亡国的可能?建奴都已经不足为惧,区区一个李自成,更撼动不了我大明江山!” “朕乃天子,九五之尊,若是连一个小小的李自成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容天下,又如何能让大明,成为日不落帝国?” “朕有叔父相助,大明国祚永昌,又何惧一个李自成?” 想到这里,崇祯的心里豁然开朗。 叔父故意将李自成叫过来,是要考校朕,同时也是要提醒朕,时刻不忘亡国之危啊! 崇祯心中的杀意渐渐散去。 这两年来,积蓄在心中的恐惧、担心,也随之化作乌有。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境有了一次升华。 沉默片刻后,崇祯缓缓开口: “李自成,你此番擒获宁完我,诛杀建奴刺客,功劳不小,朝廷自会论功行赏。你且退下,回去等候封赏吧!” 崇祯的神色和语气都十分平静,说罢,朝李自成挥挥手。 李自成:就这? 王承恩:就这? “小人告退!” 李自成不敢做声,小心翼翼地退出花厅。 王承恩想问却又不敢。 不是该将李自成碎尸万段的吗? 怎么这就给放了? 崇祯淡淡地说道:“请叔父过来。” 王承恩不敢多问,匆匆离开花厅,将云逍请了过来。 “为什么不杀李自成?” 云逍也是颇为意外。 以崇祯的性子,应该毫不犹豫地杀了李自成才对啊! 崇祯不在意地笑了笑,“煤山上的那棵歪脖子槐树,侄儿特意命人精心护着。叔父可知为何?” “卧薪尝胆!” “不错,有一代明君的风范了。” 云逍欣慰地笑了。 侄儿不杀李自成,跟留着歪脖子树,是一样的道理。 以大明现在的状况,李自成不可能有机会成气候。 崇祯留着李自成和歪脖子树,是想要时刻警醒自己,大明有亡国之危。 卧薪尝胆,知耻而后勇。 这个侄儿不简单啊! 历史上的那个猜忌多疑的崇祯皇帝,已经被自己给掰直了。 云逍老怀大慰。 侄儿终于长大……成熟了。 当叔的自然十分欣慰。 崇祯也是会心地笑了。. 能够得到叔父如此之高的评价,真心是不容易,胜过百官一万句马屁。 云逍问道:“准备用李自成?” 崇祯颔首道:“正是。” 一个草寇,竟然能亡了大明。 足见这个李自成,是个了得的人物。 既然不杀他,那就让他为大明出力,也算是赎罪。 云逍用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思索片刻,然后徐徐说道:“李自成的确是个人才,用好了,将是一把利刃。” 顿了顿,话锋一转:“然而此人性如虎狼,并且目无王法,不知敬畏,更不知有国家,用不好反倒会伤了自己。若是要用他,就得好好地敲打一番!” 李自成就是个枭雄。 此人不仅性情坚韧,还自私自利,心狠手辣。 他与老朱有几分相似……都当过和尚,出身草莽。 然而论缺乏政治智慧和治国能力,给老朱提鞋都不配。 李自成空有一套笼络人心的手段,心中却没有一份为民请命的担当。 他不过就是想过上,那种曾经骑在百姓头上的一小撮人过的日子罢了。 因此李自成充其量也只是个草头王,成不了大器。 对于这样的枭雄之辈,要用他,就必须慑服他。 若是养虎为患,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 想了想,云逍笃定地说道:“那就先使劲敲打一番,至于下来该怎么用他,你自己决定。” 崇祯好奇地问道:“叔父准备怎么敲打李自成?” 云逍笑笑不语。 第563章 孙猴儿也难逃朕的五指山 看到崇祯的容貌,李自成这才反应过来。 那天在清华园认错人了,把皇帝陛下当成了云真人。 皇帝和云真人搞什么玄虚? “李自成,原名鸿基,小字黄来儿,又字枣儿,生于陕西延安府米脂县李继迁寨。” 崇祯徐徐道来。 李自成满脸愕然。 你咋知道? 自己只是甘州边军的一个小小把总。 并且投军的时候还改了名字,隐瞒了过往。 除了侄儿李过,别人无从知道他的出身。 皇帝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莫非是侄儿出卖了自己? 看到同样一脸茫然的李过,李自成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侄儿很贴心,绝不会告密。 况且这些天,李过几乎时刻都跟自己在一起,不可能向皇帝告密。 这就出了大奇了! “年幼时,你被舍入寺庙当沙弥,名黄来僧,并给本邑艾姓地主牧羊度日。” “十五岁时丧母,不久父亲又去世。二十一岁那年,应募到银川驿站充当驿卒。” …… 李自成听着听着,一阵阵心惊肉跳。 活见鬼了! 莫非皇帝能掐会算? “崇祯元年,朝廷精简驿站,你因丢失公文而被裁撤,失业回家,并欠下债务。” “同年冬,你因缴不起举人艾诏的欠债,被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你械而游于市,将置你至死。” “后来你被亲友救出,年底,杀死债主艾诏。接着因妻子韩金儿和盖虎的通奸,你又杀了妻子。” “崇祯二年二月,你改名李自成,同侄儿李过于到甘州投军,不久便被参将提升为把总。” 崇祯继续侃侃而道,如数家珍。 李自成感觉自己的一切,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后脑。 心中生出莫名恐惧,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叔父所言,果然分毫不差……看着李自成震惊、惶恐的表情,崇祯得意地一笑。 有叔父在,你即使是那孙猴儿,也难逃朕的五指山!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问道:“李自成,你定是十分诧异,朕为何对你的底细,了解的如此清楚?” “陛下,陛下是天子,无所不知。” 李自成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草莽,此时心中畏惧到了极点。 “朕虽然身为天子,却也做不到无所不知。” 崇祯摇头一笑。 若真的能无所不知,朕登基之后,也不会被文官们忽悠瘸了。 李自成和李过惊讶地看着崇祯。 这还叫不是无所不知? “朕虽然做不到无所不知,然而大明却有谪仙,不仅能洞彻天下人、天下事,还能够洞悉天机,知晓未来。” “不仅是你的过往,还有你的将来,他了然于胸。” 说到这里,崇祯心中一声冷笑。 若不是叔父知道未来之事,你将来就要逼得朕上吊了。 李自成问道:“陛下所说的谪仙,是云逍子真人?” 崇祯道:“舍他其谁?” 李自成与李过再次骇然。 云逍子的谪仙之名,这几天早就如雷贯耳。 本来二人还有些不大相信。 所谓的神仙,以前见的多了。 个个都被吹的神乎其神,结果全都是骗子。 云真人这个神仙,多半也是以讹传讹,吹出来的。 此时皇帝亲口道出。 并且皇帝还对自己的过往无所不知。 除了传说中的神仙,还能作何解释? 瞬时间,叔侄二人对崇祯的敬畏,转移到了云逍的身上。 崇祯将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心中有了敬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造反。 接着崇祯轻咳一声。 大棒之后,就该是甜枣了。 “李自成,你不仅背负两条人命,又与李过参与兵变,法理难容!” “然,云真人特意向朕求情,朕这才赦免你二人的大罪。” “让你们亲身经历一次极刑,算是对你们做了惩处。从今往后,你们前罪尽免!” 李自成和李过惊喜万分,连连叩首谢恩。 搞了半天,原来是陪斩啊! 虽然吓了个半死,可脑袋却总算是保住了。 “你们诛杀建奴刺客十数人,生擒汉奸宁完我,功在社稷,不得不赏!” “李自成,朕委你为皇家骠骑兵营长,李过为连长!” 李自成和李过再次谢恩。 二人的心里面,却是懵的一匹。 皇家骠骑兵,这个倒是知道。 领军大将就是威名赫赫的吴三桂,号称大明霍去病。 可营长、连长,又是个什么官儿? 叔侄二人自然不会知道,吴三桂奉命组建皇家骠骑兵,完全是按照新式军制来编制的……这自然是某真人的杰作。 皇家骠骑兵的编制是团级,吴三桂是团长。 看似级别不高。 可骠骑兵前面,挂了一个‘皇家’的称号。 意味着是受皇帝直接统帅的亲军。 并且骠骑兵的待遇,是大明军队中最好的,就连勇卫营都有所不如。 给李自成一个营长来当,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李自成小心地问道:“敢问陛下,云真人为何对我如此厚爱?” 因为你是天下第一反贼……崇祯嘴角抽了抽。 “云真人曾推演你的将来,称你有大才,可惜用错了地方,因此才对你另眼相看。” 李自成心中一阵惊喜,同时又是一阵感激。 自己只不过是放羊娃出身,充其量也只是个把总,还是参与兵变的叛军。 竟然被云真人称之为‘大才’! 整个大明,又有几人能得到云真人如此评价? 自己又有何德何能,受云真人如此厚爱? “皇家骠骑兵,乃是云真人为大明打造的一把利刃。” “营长一职,非能征善战且忠心耿耿的猛将能够担任。” 崇祯轻叹了一声。 摇了摇头,又道:“你能否胜任,朕姑且不谈。皇家骠骑兵的军纪森严,你恐怕难以受得住约束。” 李自成听出崇祯话语中的轻视之意。 虽然明知是激将,却还是成功激起了心中的桀骜。 他当即大声说道:“吴三桂能做得,我李自成,一样能做得!” “朕,姑且信之!” 崇祯又是摇头一笑。 李自成和李过都有点上头了。 瞧不起人是吧? 第564章 反贼与汉奸的组合 “再过一个月,骠骑兵就会结束练兵,然后出兵塞外,深入草原,进击附庸建奴的蒙古部落。” “一个月后,你若是不能胜任,那也只有退出皇家骠骑兵。”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朕会在地方卫所,为你安排一个肥差。” 崇祯继续刺激着李自成骄傲的内心。 这不是激将,而是羞辱……李自成面红耳赤,咬牙说道:“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望!” 飞黄腾达的机会,皇帝和云真人已经给了。 若是连这个都抓不住,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还要什么肥差? 崇祯见刺激的差不多了,于是见好就收,过犹不及。 接下来,按照叔父的说法,应该是画大饼了。 “大明中兴在即,建功立业正当时。” “李自成,何不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觅个封侯?” 封侯? 李自成骨子里的野心,顿时被点燃,体内的热血也开始沸腾起来。 从古至今,哪个男儿不梦想着,如霍去病那般,封狼居胥,建不世之功? “为国尽忠,朕绝不吝于赏赐,别说是封侯,即使是国公,只要有足够的功劳,朕也舍得。” 崇祯的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学自叔父的忽悠大法,绝对是家传正宗,所向披靡。 李自成的眼睛都红了。 接着崇祯话锋一转,沉声说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做出为害国家的事情,朕同样也不会手软,宁完我,就是下场!” 李自成吓了一跳,随即跪地指天,斩钉截铁地说道:“李自成在此立誓,这辈子只学岳王爷,绝不做秦桧。若违之,必遭天谴!” 崇祯冷哼一声,“若真的那样,天未必会谴你,然而自会有人替天谴你!” 李自成想到之前在刑场上,云逍对宁完我说的话,情不自禁地一个寒噤。 崇祯点点头。 再放一个大招! “云逍子替朕,铸三十六口崇祯剑,以三十六天罡为名,用于赏赐功勋卓著之武臣。时至今日,朕只赐于英.国公张维贤一口。” “朕在此承诺,在你封侯之日,朕将亲手赐予你一口崇祯剑。剑名,天杀!” 崇祯看着李自成,目光炯炯。 轰! 李自成只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际。 这可要老命了。 如此荣耀,豁出命,也要拿到! 谁敢挡我,就杀谁! 哪怕是天王老子,也直接干翻。 崇祯见火候差不多了,大手一挥:“朕等着这一天,去吧!” 李自成与李过谢恩之后,退出宫殿。 一直走出皇宫,二人还感觉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像是飘在云端上一般。 …… “你让李自成,去了皇家骠骑兵,给吴三桂当手下?” 云逍听了崇祯的安排,心里有点懵的。 崇祯紧张起来,问道:“莫非如此安排不妥?” “妥,极妥。” 云逍‘呵呵’一笑。 安排古今第一反贼,给千古第一汉奸当手下。 的确很妥当,一点毛病也没有。 这个侄儿,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知道这两个在一起,会摩擦出怎样的火花来。 真是让人万分期待啊! 云逍想起一件事,问道:“给皇家骠骑兵安排的军政官叫什么来着?” 皇家骠骑兵是第一支新式骑兵,团长又是吴三桂,自然是要安排可靠的军政官,主抓将士的思想工作。 崇祯答道:“军政官是杨文岳。” 云逍嘴巴张了张,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杨文岳,字斗望,四川顺庆府南充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行人。天启五年擢兵科给事中,崇祯二年出任江西右参政。 此人擅统兵,后来崇祯命杨文岳替代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 在任期间,杨文岳抗击外敌,镇压内乱,功勋卓著。 杨文岳与李自成在河南激战,多以胜利而告终,并且多次打的李自成狼狈逃窜。 崇祯十五年,杨文岳率部坚守汝宁城。 因为左良玉、贺人龙等猪队友临阵脱离,杨文岳孤军被李自成包围。 经过激烈反击后,杨文岳被俘。 李自成因为多次败在杨文岳之手,因此深恨之。 于是将杨文岳“缚之城南三里铺,以大炮击之,洞胸糜骨而死”。 杨文岳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被炮决的华.夏人。 此时杨文岳被安排去骠骑兵当军政官,军事主官是吴三桂,李自成是其手下的营长。 这样的组合,简直是不要那么完美。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云逍想了想,说道:“给李自成也安排一个军政官,就汪乔年吧!” 汪乔年是浙江淳安人,天启二年进士,历任青州知府、右佥都御史、陕西巡抚等职务。 此人是大明有名的清廉之臣。 《明史》记载,汪乔年“清苦自励,恶衣菲食。” 他担任陕西巡抚期间,正是李自成活动的高峰期。 崇祯十五年二月,汪乔年出潼关与李自成展开会战。. 又是左良玉、贺人龙这两个猪队友。 由于他们临敌溃逃,汪乔年只得带领手下千余人兵力,独立面对李自成的数万大军。 汪乔年死战不降,致使李自成伤亡惨重。 李自成对他恨之入骨,城破之后,命令“磔杀之”,也就是凌迟。 汪乔年现在正担任登菜兵备副使。 让他来给李自成担任营军政官,很合适……才不是云真人的什么恶趣味。 崇祯当即应允下来。 也不问为什么,叔父这么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接着崇祯问及云逍再下江南的事情。 正交谈时。 门房前来禀报,孙元化带着一个叫毕懋康的官儿登门求见。 “毕懋康?” 云逍一怔,随即眼睛一亮。 崇祯问道:“叔父也知毕懋康?” 云逍点点头:“知道,是个好官儿,也是个火器制造方面的人才。” 说毕懋康是人才,还不够确切。 准确的说,这是一位枪械大师,殿堂级的。 《军器图说》知道吧? 书中介绍一种叫做自生火铳的火器。 所谓自生火铳,就是燧发枪。 这本书就是毕懋康写的。 他发明的火器燧发装置,与西方处于同一时代。 只可惜没能推广开来,大明就亡国了。 《军器图说》这本奇书,后来也被螨清给禁了。 “侄儿已经委任毕懋康,为军器局首任局长。” 崇祯笑着说道,神情间颇有得色。 第565章 云真人枪炮双全 夸朕,快快夸朕……崇祯身子前倾,满脸期待地看着云逍。 云逍不禁刮目相看。 真是不简单啊! 侄儿这都学会抢答了! 按照云逍的提议,朝廷对军器局和兵仗局进行改制。 首官为局长,正三品的规格。 兵仗局以前的掌印太监叫常永琳,崇祯剑就是云逍让他造的。 可惜这货因为屁股不干净,没等东厂查到他的头上,就畏罪自杀了。 崇祯从内侍中选拔了一个精通军器制造、又办事勤勉的新人。 军器局的局长,则是选定了毕懋康。 此人不仅为官清正,还是个火器专家。 崇祯早就知道毕懋康这方面的才华,在崇祯元年的时候,曾命其制武刚车、神飞炮等军器。 等军器造成之后,毕懋康又编辑《军器图说》一书,进献给崇祯。 跟孙元化一样,毕懋康是个技术型人才。 智商超群,情商……几乎为零。 这样的性子,在大明的官场上自然是吃不开。 毕懋康因造军械有功,被崇祯提升为南京户部右侍郎,总督粮厘。 他却不肯在宦官面前低三下气,直接撂挑子不干,辞官回乡了。 云逍提出军工改制,崇祯首先想到的就是毕懋康。 于是一道圣旨,将其从安徽老家召到京城。 怎么还不见夸朕……崇祯问道:“叔父以为,毕懋康能否胜任军器局局长一职?”. “知人善任,人尽其才,有明君之风。” 云逍满足了崇祯的欲望。 多表扬,多鼓励,多赞美。 这样能够增强自信心,有利于健康成长。 崇祯笑得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上去了。 …… 清华园外。 孙元化和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正在大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二人的身后跟着两名长随,手中捧着两支用油布包裹着的火器。 这老者,正是大明首任军器局局长毕懋康。 门口肃立着两排锦衣卫,向二人投以审视、警惕的目光。 为首的锦衣卫军官,甚至将手握在刀柄上。 看这架势,稍有不对,就会上前将二人乱刀斩成烂泥。 第570章 火力不足恐惧症 千万不要以为,车床是后世才有的东西。 老祖宗的智慧,远远超乎后世人的想象,很早就有车床这种东西了。 《天工开物》中,就记载了大明时期及前朝的磨床、钻床等的车床。 大明如今有脚踏式车床,还有立式车床。 只不过没有后世那么精密罢了。 要是云真人记错了,没有这东西的话……这也简单,让方以智造一个出来就是了。 啥,一个不够? 车床,钻床,镗床,磨床,铣床,刨插床,拉床,锯床……全都给造出来。 又不是啥了不得的黑科技,造简单一点也就是了。 蒸汽动力的暂时造不出,水力的总行吧? 谁让云真人是理工狗呢,任性一点又咋啦? “蠢,我怎么就这么蠢,这么简单的法子,竟然没有想到?” 毕懋康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呻吟。 崇祯冷哼一声。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质疑叔父。 这下子难堪了吧? 孙元化十分同情地看着毕懋康。 以前自己的脑壳,比铁还要硬。 结果还不是被云真人给硬生生地敲开了……只是敲的过程,有点疼。 “云真人天纵奇才,令下官万分敬服!” “下官刚才多有冒犯,请真人恕罪!” 毕懋康整理衣冠,朝云逍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底。 像他这种人,不畏权贵,哪怕你是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魏忠贤,照样正面硬刚。 可遇到才学比自己高,能力比自己强的,却是发自心底的敬佩。 何况是在自己专业领域内,碾压自己的存在。 崇祯和孙元化都是笑了。 这样的场面,他们自己经历过,也见了不少。 云逍淡淡说道:“我真是不大懂火枪!” 毕懋康认为这是在羞辱自己,不由得面红耳赤。 你这都叫不大懂,那自己又算个啥? 云逍摆摆手,继续侃侃而谈。 “火药的质量提升了,枪管的质量、产量上去了,火枪的威力自然是倍增。” “定了小目标吧!” “要在百米……三十丈内,火枪发出的枪弹,能够击穿建奴骑兵的棉甲胄,十五丈之内,击杀建奴白甲兵。” 崇祯的神色变了变。 孙元化和毕懋康全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如今的火枪,有效射程也就是三十多丈。 在这个距离,只能勉强击穿皮甲,却无法穿透建奴重步兵的棉甲胄。 不要被后世的辫子戏给骗了。 以为建奴的棉甲胄,就是在棉衣上镶嵌一些铜钉,看上去像一件棉大衣。 棉甲的外表是比较厚实的棉布,在棉布里面,有大小7厘米左右四方形的铁片,不漏一点空隙,然后铜钉从外面固定住。 这种盔甲“见雨不重、霉鬒不烂,鸟铳不能大伤。” 这也是大明的火器难以建功的主要原因。 并且棉甲重量轻,还能够御寒,虽然防御力不如欧洲的板甲,却最适合辽东战场。 三十丈内击穿建奴棉甲,那是个什么概念? 意味着火枪在辽东战场上,将会替代弓箭,成为主战军器。 十五丈之内击穿白甲,那就是惊世骇俗了。 建奴有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兵种,叫做白甲兵,女真语叫巴牙喇。 白甲兵,是真正的千里挑一。 八旗的旗人,从十五岁就开始考核,合格者为步甲,优秀者为马甲。 然后再依据战场斩杀多者擢升。 斩杀一百级者,可穿红甲,再在红甲中选取骑射双绝者为巴牙喇(即白甲兵)。 因此白甲兵的数量非常稀少,正、镶两黄旗,仅有二百余白甲兵。 白甲兵的作用,就跟后世的特种兵一样。 厉害到什么程度? 在清兴明亡之间,前后交战五十多年,竟没有一个白甲兵,是在战场上被杀死的。 白甲兵是建奴精锐中的精锐,配备有最好的装备。 他们作战时通常穿三层甲,内有锁子甲,中有绵甲,外有铁甲,防御力惊人。 此时云逍竟然提出,用火枪在十五丈之内射杀白甲兵。 这需要多大威力的火枪? 云逍懒得解释。 要是连这个小目标都做不到,新式的火枪就不要拿到辽东战场上去了。 原因无他。 不光丢云真人的脸。 还会害士兵的命! 云逍正要继续说下去。 毕懋康忽然说道:“云真人,且慢!” 云逍眉头一皱,问道:“何事?” 毕懋康陪着笑说道:“能否让人取来纸笔,下官记下来,免得记错了出现纰漏。” 云逍哑然失笑。 锦衣卫很快取来笔墨纸砚。 毕懋康就蹲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云逍,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如此前倨后恭,崇祯和孙元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想当初,他们不也是这样? “把燧发装置简化,制作的更为精良一些,最大限度降低哑火的概率,不要舍不得花银子。” “另外就是进一步提高射速,单单一个燧发,射速还远远不够。” 大明火器与建奴交战最大的问题,除了威力,就是射速不够。 战场上,很多火枪兵放上一枪之后,火枪就成了烧火棍。 毕懋康迟疑道:“这个,怕是很难。” “不难。”云逍看向孙元化,“进一步缩短装弹时间也就可以了。” 孙元化恍然大悟,叫道:“定装弹药!” 随即向毕懋康介绍了火炮的定装弹药。 “妙,妙不可言!” 毕懋康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叹,“如此一来,装弹时间将会缩短一倍,射速也就提上去了。” 为了避免少走弯路,云逍隆重推出了纸壳子弹。 其实并不复杂。 就是将弹头、发射药、底火用纸弹壳连在一起,成为定装式枪弹。 使用的时候,枪手只需用牙把纸壳弹筒咬开,把里面的一部分火药倒到发火池里。 再把剩下的火药和弹丸,用通条塞到枪管里就行了。 这样简化的步骤,至少使火枪的射速提高一倍。 枪管改进后,威力倍增。 燧发和纸壳子弹,又使射速倍增。 这样足以使军士打出足够密集的弹雨。 即使面对建奴骑兵的密集冲锋,不敢说完全碾压吧,也可以一争长短了。 跟后世很多有火力不足恐惧症的国人一样,云逍依然觉得,火枪的威力不够。 第571章 为了朕,叔父用心良苦 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的云逍,又提出了在火枪上加装刺刀的建议。 其实大明此时的火铳上,已经有加装刺刀,叫做‘铳刀’。 不过这铳刀作用不大。 也就是一个单刃矛头,在敌人近迫,来不及再次装填弹药的时候,把铳刀塞入枪管中充当矛头。 如此一来,火枪也就完全失去射击能力,必须将刺刀拔出枪口才能再次射击。 云逍隆重推荐的是卡座式刺刀。 这种刺刀可以折叠,也可以拆卸,用的时候也不影响射击。 有了这玩意儿,专职长枪兵就可以下岗了。 并且云逍还唯恐普通的军刺威力不足,介绍的是53式军刺。 对,就是传说中因为太过凶残,被国际公约禁用的那种三棱军刺(实为谣传)。 当时有敌人曾评价这种刺刀:宁挨三枪,不挨一刀! 用来对付建奴,保证一刀一个窟窿,血流不止的那种。 毕懋康赶紧在小本本上记下。 说到这里,云逍就不再说了。 这次倒不是被榨干了,云真人的存货还有很多。 而是说的已经够多了。 要知道,一直到第一次鸦片战争时,英伦白皮鬼所列装的步枪,也就是这个水平。 对,就是那种前装滑膛、定装子弹、带刺刀的燧发枪,并且枪管也是钻膛制造的。 要是大明军队列装如此先进的火器,都还打不过建奴,那叫真的该亡国,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另外,云逍不得不考虑始终保持代差的问题。 按照刚才说的这些造出来的火枪,领先西方世界至少两百年。 一旦投入大规模应用,迟早会被敌人盗版过去。 西方那帮白皮强盗,可不是什么笨蛋。 只要是能强大自己的武力,便于更好的在全世界抢东西的武器,他们一定会不留余力地模仿、超越。 所以云逍肚子里面的一些存货,不能一股脑儿全都交代出去了。 得留着压箱底,在他的有生之年,也许是用不上了,但是可以跟《武穆遗书》一样留给后人。 要是后人不争气,被白皮超越,到时候再拿出来。 第576章 匍匐在地,擦干大明身上的耻辱! 崇祯精神一振。 说叔父怯战,那真是叫天大的笑话。 这次建奴大举入侵,他又怎么会没有表示? 云逍向李邦华问道:“祖大寿坚守锦州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李邦华不假思索地答道:“锦州城池坚固,粮草充足,坚守一个月,自然不成问题。” 锦州是扼守辽西走廊的咽喉要地。 大明在锦州投入重金构筑防御,堪称是固若金汤……真是固若金汤,不是校长的固若金汤。 皇太极即使有九万大军,也休想靠强攻,攻破锦州。 历史上的松锦之战,明军之所以大败,是败在锦州外围,而不是锦州被攻破。 陈新甲说道:“建奴要是围城不退,锦州孤城难守,终久会陷入敌手。这可如何是好?” “那可由不得皇太极!”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 崇祯问道:“云真人可有良策?” 云逍用手指敲击茶几,提醒道:“把目光放远点,不要只局限于宁锦防线。” 张维贤和李邦华都是知兵的,被云逍这么一提醒,顿时醒悟。 崇祯思索片刻,眼睛亮了起来,“云真人是说……东江镇?” 云逍颔首道:“不错!” 由于袁崇焕杀了毛文龙,历史上的松锦之战,皮岛连同整个东江镇早已落于建奴之手。 因此那时候的皇太极,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此时却是不同了,有卢象升坐镇皮岛,东江镇依然掌握在大明手中。 皇太极倾全国之力进击关宁锦防线,后方极度空虚,又怎敢长期围困锦州? 至于阿敏的两万镶蓝旗精锐…… 陈新甲不放心地说道:“建奴镶蓝旗战力不容小觑,东江镇如何抵挡?” 崇祯、温体仁等知道内情的,听了这话全都笑了。 有杨嗣昌这个金牌卧底在,阿敏岂有不败之理? “除了东江镇,还有蒙古。” 云逍接着又道:“皇家骠骑兵也训练的差不多了,让吴三桂领出塞,进击蒙古各部落!” 张维贤抚掌大笑,“依附建奴的蒙古八旗,到时候不得撤兵救援部族,皇太极单凭八旗兵和汉军,又如何能攻破锦州?” 崇祯也振奋起来,“蒙古部落、东江镇双管齐下,看皇太极又能坚持多久?一个月内,建奴不退也得退!” “正如云真人所言,皇太极这次进犯锦州,若是无功而返,就等于是大败。” “到时候不仅是阿敏等贝勒,会趁机发难,奴酋皇太极大位将更加不稳。” “皇太极为了安抚女真内部,将会大肆压榨辽东汉民。汉民早就苦不堪言,建奴若是再变本加厉,必定会心向我大明。” “依附建奴的蒙古部落,也会慑于我大明兵威,不敢唯建奴之命是从,与建奴保持距离。” “此消彼长,不出两年,建奴就不攻自乱,到时候再倾力一战,必定可以平定辽东,永绝后患!” 温体仁一番分析。 然后奉上一通彩虹屁:“云真人高瞻远瞩,本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邦华赞叹道:“正所谓‘上者伐谋,中者伐交,下者伐兵’,云真人深谙兵法之道,我等不及也!” 云逍摇头一笑。 你们拍马屁,能走点心吗? 屁的个兵法! 只是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也不同而已。 “传令锦州,命祖大寿坚守城池,不得轻易出城与建奴交战。一些不打紧的关隘要塞,可以舍弃,尽力保存兵力。” “命孙承宗在宁远收缩兵力防守,无需理会建奴挑衅,更不得擅自出兵增援。” “传旨卢象升,务必击退来犯之敌,进而袭扰建奴后方,制造混乱。” 崇祯不再犹豫,当即让随堂太监拟旨。 云逍点了点头。 大侄子果然是有长进。 要是放在以往,为了所谓的天朝面子,脑袋一热,就要跟建奴梭哈。. 又哪里会做出龟缩防守的决定? 李邦华奏道:“皇太极命阿敏攻打东江镇,居心叵测。若是阿敏在东江镇受挫,就可以趁机除掉阿敏这个大敌,到时候皇太极就会少了掣肘。这该如何是好?” 崇祯眉头大皱。 派杨嗣昌前往辽东,诈降阿敏,就是希望扶植阿敏,拖皇太极的后退。 这次卢象升要是击败了阿敏,皇太极也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名正言顺地夺取阿敏的兵权,甚至直接杀了他。 这对于大明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卢象升失败,皇太极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将会对锦州造成巨大威胁。 不得不说,皇太极走了一步妙棋。 崇祯正要开口,云逍忽然说道:“我去皮岛走一趟,见机行事也就是了。” 崇祯神色大变,急声劝阻:“万万不可!” 温体仁也跟着劝谏:“云真人安危,关系江山社稷,岂能轻易涉险?” 张维贤、李邦华等人的神色都变了。 “我会乘坐郑芝龙水师战船前往皮岛,建奴还能骑着马,追到大海上不成?又哪有什么危险?” 云逍的态度十分坚决。 他这次再下江南,本来就打算走海路,顺道去看看郑芝龙的水师。 此时去一趟皮岛,不过是顺带而已。 云真人可是睚眦必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皇太极派刺客来刺杀自己,若是不回敬一二,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次皇太极气势汹汹地来犯,即使不与其展开决战,也要斩断他一只爪子。 崇祯还要劝阻。 云逍摆摆手,笑着问道:“陛下可知,我此生有什么心愿?” 肯定不是权位、女人……崇祯摇摇头。 云逍站起身来,缓缓开口:“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匍匐在地,擦干大明身上的耻辱!此时机会就在眼前,岂能错失良机?” 崇祯感到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咙里,眼圈瞬时红了。 他当然知道,叔父所说的耻辱,不仅只是萨尔浒,不是以前大明的国耻。 而是……将来! 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是嘉兴之屠……还有华.夏三百年之沉沦。 温体仁、张维贤等大臣,崇敬之意在心中油然而生。 云逍朝崇祯笑着说道:“这次是我,等两年之后,我陪同陛下,率领我大明天军,亲征辽东,踏平建奴老巢!” 崇祯热血沸腾,击掌说道:“一言为定!” 第578章 目光所及,皆为华夏 云逍登上皇城岛。 渤海海峡周围,分布着32个岛屿,形成了南北走向的岛链,把渤海封闭了起来。 这一岛链,叫做庙岛群岛。 皇城岛就位于庙岛群岛最北端。 这座岛极小,不足三平方公里。 然而对于后世的华.夏,却是极其重要。 正是因为这座小岛,才使渤海成为华.夏内海。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云逍才特意登岛一看。 在郑芝龙以及登莱巡抚衙门的官员陪同下,云逍来到位于岛上最高处的蓬莱阁。 云逍凭栏向东眺望。 看着茫茫大海,一时颇为感慨。 自皇城岛向东的海域,就是黄海了。 看了一会儿。 云逍忽然朝郑芝龙等人说道:“目光所及,皆为华.夏,自此以后,济州岛以内,皆为我大明领海,敢擅自入内者,如犯我大明国土,必诛之!” 在这个年代,可没有领海的概念。 一直到1702年,荷兰法学家宾刻舒克在《海洋领有论》中提出,把海洋区分为领海和公海。 并提出以武力所及,作为确定领海宽度的方法。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炮射程论。 云大真人对这一理论深为赞同。 我看到的,就是大明的。 渤海是大明的,黄海,也全部都是大明的。 在这里军演……咳咳,试试大明水师的大炮利不利。 郑芝龙等人心中一凛,忙将云逍的话,铭记在心中。 “师父,真是霸气!” 一旁的朱成功一脸崇拜地看着云逍。 他已经正式拜在云逍门下,这次东江镇之行,云逍自然要带着他去长见识。 “袁太保当年在这蓬莱阁中,题诗《观海市》。云真人今日何不赋诗一首,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出声之人正是刘兴祚。 云逍身系大明安危,这次前往东江镇,崇祯怎么都放心不下,于是派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随行。 云逍诧异地问道:“哪位袁太保?” 刘兴祚答道:“昔日登莱巡抚,后官至南京户部尚书,被加封为太子太保的袁可立袁太保。” 提到袁可立,登莱官员无不面露敬意。 云逍也是肃然起敬。 这位,可是大明历史上一位超级大牛人啊! 牛到什么程度? 后来的螨清,大兴文字狱。 乾隆四十二年,有关记载袁可立的《节寰袁公行状》,和岳飞的《岳鄂王精忠祠记》,同时遭清廷严令封杀。 在螨清的心目中,能够跟岳飞并列,足见袁可立有多牛。 自后金与大明交战以来,攻城掠地,战无不克。 明将谈金色变,能勉强守住阵地,就能称之为“大捷”。 袁可立却是个特例。 他出镇登莱,节制辽海,直接把战线推进到后金既占辽南四卫北端腹地。 就连刘兴祚(建奴称之为刘爱塔),也是袁可立策反的,这件事让皇太极视为平生奇耻大辱。 袁可立主政期间,毛文龙部甚至直逼建奴老巢,给建奴带来了交战以来从未有过的梦魇。 可以说,袁可立是建奴碰到的真正对手和死敌。 也可以说,木匠皇帝在位期间,最大的政绩,就是重用袁可立。 正是因为有袁可立,在辽南下的一盘棋,下活了整个辽东,由原来的节节败退丧地失城,转为以攻代守收复辽南。 关宁军在孙承宗离职后,袁崇焕主持的数年间,坐困耗资拖垮大明财政,总是在自己的防区内被动挨打且越打越残。 而袁可立的登莱战区,却成为了明清战争史上,屈指可数到敌占区内主动出击,并收复失地的正面战场。 只可惜,袁可立因为得罪魏忠贤,被迫致仕归里。 袁可立去,毛文龙无人能驾驭,后被袁崇焕所杀,导致了后来一系列悲剧事件的发生。 正因为袁可立给建奴造成巨大威胁,建奴恨之入骨。 终清一朝,竭尽全力对其进行封杀,所涉传记史料均遭删削。 直到清朝光绪十七年,去世近300年的袁可立故里,崇祯敕修的“袁尚书大石坊”,仍被睢州地方官知州王枚借故强行拆毁。 以至于后世对于那段历史过于模糊,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曾经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大能臣。 袁可立不仅是一位能臣,还是一位廉吏,被后世尊奉为十大清官之一,与海瑞、于成龙等人并列。 “袁公现在安好?” 刘兴祚此时忽然提到袁可立,云逍自然是明白他的用意。 他这是借机向云逍进言,为袁可立说好话,以报答其恩情。 云逍记得袁可立此时应该还在世,所以才有此一问。 刘兴祚听云逍称呼袁可立为‘袁公’,顿时大喜,答道:“袁太保此时居于河南归德府睢州,只是身子骨有些不大好。”奇快妏敩 (历史上的崇祯六年,也就是两年后,登莱发生兵变,袁可立呕心沥血开创的登莱防线海线彻底崩溃,冬十月十一日,心力交瘁的袁可立薨逝于睢州) 云逍心中一阵恻然。 若是袁可立主持辽东战事,辽东局势何至于糜烂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只可惜如此国之栋梁,此时已经垂垂老矣。 云逍想了想,沉声说道:“帮我为袁公带句话!” 刘兴祚道:“云真人请讲!” 云逍缓缓道:“请袁公安心颐养天年,两年内,定将如袁公所愿,收复辽东,剿灭建奴!还请袁公养好身子,请他亲眼一观国泰民安,繁华盛世!” 周围众人无不大振。 刘兴祚躬身应道:“末将定一字不漏地将云真人的话,带给袁太保。” 云逍问道:“你刚才说,袁公曾在这里题诗?” “天启四年,袁太保即将离任之际,在皇城岛目睹难得一遇的海市蜃楼,遂诗兴大发,在这蓬莱阁上留下名篇《观海市》,并刻碑于阁中,字由……” 刘兴祚的话没说完,猛地打住,不再说下去。 云逍奇道:“有什么忌讳不成?” 刘兴祚讪讪说道:“字是董其昌写的。” 袁可立是董其昌的挚友。 云真人上次去江南,把董其昌整的欲.仙欲死。 因此刘兴祚生怕触碰了他的忌讳。 “不相干的。” 云逍摆手一笑,然后举步下楼。 片刻后,传来他的声音:“寸寸山河寸寸金,侉离分裂力谁任。 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 第580章 云真人妙计,一桃杀二士 “阿敏此时进军东江镇,我军有十足把握将其击退。” “若是有杨……沈阳大掌柜相助,甚至诛杀阿敏,吃掉建奴镶蓝旗两万兵马,也是极有可能。” 卢象升侃侃而道,显得极为自信。 他当然不是盲目自信。 此时的辽南,可不同于关宁锦防线。 这里本就是汉民的居住区,群众基础好啊! 几乎不用去鼓动,汉民都会自发抵御建奴。 卢象升主政登莱近两年,东江镇明军的战斗力,也绝非往日可比。 再加上大明水师可以直接通过鸭绿江,长驱直入,转运兵力、运送辎重。 况且还有杨嗣昌这个金牌卧底。 阿敏的两万兵马进犯东江镇,还真是不够看的。 “然而阿敏如今是建奴当中,唯一能够掣肘奴酋皇太极之人。若是击败甚至是杀了阿敏,反倒是助了皇太极。” “这是皇太极的驱虎吞狼之计,着实有些难办。” 卢象升一阵苦笑。 郑芝龙不由得哑然失笑。 卢象升不悦地问道:“郑总兵为何发笑?” 郑芝龙笑道:“我是在笑,抚台大人居然在为敌人发愁,岂不是好笑?” 卢象升愕然,随即一阵大笑。 可笑归笑,问题就摆在那里。 阿敏是暗中‘扶植’起来,扯皇太极后腿的,友军。 打不得,可又不能把东江镇拱手相送。 左右为难啊! “沈阳大掌柜冒险送密信给锦衣卫,问及该如何应对。” 刘兴祚也是十分头疼。 杨嗣昌自从‘投靠’阿敏之后,为阿敏建言献策,深受器重。 这次阿敏进军东江镇,本打算速战速决,抢在皇太极前面,一举占据东江镇,攻破皮岛。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十分骨感。 关键时刻,杨嗣昌又拿不出什么好办法,让阿敏对其十分不满。 金牌卧底也很难啊! 云逍注视着地图,思索许久。 随后用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地一点:“放阿敏进来,将义州拱手相送!” 卢象升和刘兴祚神色大变。 第581章 苦肉计,投名状 “皇太极又岂是等闲人物?千万不要有一劳永逸解决建奴的幻想。” “并且这个计谋,必须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差错,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云逍及时给卢象升和刘兴祚泼了一瓢凉水。 他可没那么天真。 一个计谋就能解决掉建奴? 即使是诸葛亮重生,也没这个本事。 连《三国演义》都不敢这么写。 那是无脑网文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计谋能不能成,现在还不敢确定。 即使计谋成功,让阿敏占据了沈阳,皇太极也有办法化解这次危机。 不过不管最终发展到什么地步,建奴都会受到损失,甚至因此元气大伤。 卢象升迅速冷静下来,说道:“云真人所言甚是,要想此计功成,还需仔细推敲!” 接着几人开始精心筹划。 刘兴祚首先指出了一个问题:“阿敏绝非庸才,建奴军中也不乏精明之人。我军主动让出义州,如何让阿敏不起疑心,放心入瓮?” 卢象升想了想,说道:“诈降!从东江镇中找一位忠心且精明之人,与那位沈阳大掌柜相互配合,向阿敏诈降,‘里应外合’,帮助建奴‘夺取’义州!” 云逍暗中给战神点了个赞。 刘兴祚思忖许久,摇头说道:“诈降之人,既要对大明忠心耿耿,又要精明机敏,并且身份不能太低,还要有让阿敏不得不相信的理由。难,这样的人很难找!”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担当此重任。” 云逍看向刘兴祚,微微一笑。 “云真人想让末将前去诈降?” 刘兴祚一怔,随即欣然说道:“云真人差遣,末将当仁不让!” 云逍摆摆手,“皇太极恨不得将你凌迟,阿敏更不会相信你这个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让你去诈降,跟送死有什么分别?” “末将鲁钝。” 刘兴祚讪讪一笑,问道:“不知云真人所说之人是谁?” 云逍道出一个人的名字:“你的胞弟,刘兴治!” 刘兴祚和卢象升仔细想了想,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第582章 何人定下奇谋? 接着云逍与几人又反复推敲。 甚至根据阿敏、皇太极有可能出现的反应,制定了各种应对之策。 云逍极少再发表意见。 论对东江镇情势的掌握,以及调兵遣将,自己不如卢象升。 论对皇太极、阿敏以及建奴内部的了解,更是远不如刘兴祚。 至于水战,那是郑芝龙的老本行。 因此云逍只掌大方向,具体的操作,绝不会去插手。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这一点,云大真人比校长做的要好。 经过反复琢磨,最终形成了一个成熟的计划。 虽然不可能是万无一失,却至少是不会亏。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次绝对能够让建奴,美美地喝上一壶。 议事结束。 云逍径自去了住处歇息。 这几天在海上,很是有些受罪,没休息好。 云真人还在长身体,不能过度操劳,要多休息。 花厅里留下卢象升、刘兴祚、郑芝龙。 三人又在脑海中将计划过了一遍,然后都是一阵恍然。 无形之中,对云逍的敬意,又悄然增加了几分。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处处针对阿敏、皇太极的性情及心理。 这等算计,这等把握人心的能力,堪称是恐怖。 再加上一个未卜先知的能力。 云真人还真不是个人! …… 当晚。 卢象升设宴款待云逍。 登莱、东江镇的官员、将领全部出席。 酒过三巡。 云逍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开。 卢象升招呼众人继续开怀畅饮。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喝高了。 刘兴治借着酒意,当众质问刘兴祚,当初为何抛弃老母、妻儿。 随后又厉声斥责刘兴祚,此时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身居高位,却为何置老母于不顾。 刘兴祚被刺激到痛处,顿时勃然大怒。 当即拔出佩剑,一剑砍在刘兴治的右臂上。 这一剑下手极狠,伤入骨头,险些把刘兴治的一条胳膊够给卸了下来。 卢象升急忙上前将刘兴祚拦下,让人给刘兴治包扎伤口。 还好没有出人命。 第583章 千面影帝杨嗣昌 话音刚落。 一名建奴披甲大将,带着十几名甲士一拥而入。 “济尔哈朗?” 杨嗣昌心中陡然一沉。 济尔哈朗是阿敏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幼被努尔哈赤养在宫中。 此人与阿敏并非是同一条心,反倒与努尔哈赤的儿子们走的很近,与皇太极的关系尤为密切。 四年前,阿敏欲在朝鲜自立。 正是济尔哈朗极力反对,致使阿敏孤立无援,这才不得不打消念头。 杨嗣昌深得阿敏器重。 济尔哈朗却多次在阿敏面前进言,声称汉人不可信,让阿敏小心提防。 没想到,此时竟然被济尔哈朗捉奸在……不,抓了现形。 很显然,济尔哈朗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 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胡泽握住刀柄,就要冲出去。 杨嗣昌用凌厉的眼神盯了胡泽一眼。 胡泽见他神情淡定,顿时打消了念头。 “贝勒带人闯入我的住处,意欲何为?” 杨嗣昌看向济尔哈朗,神情倨傲,并无一丝慌乱。 他的心里却是慌得一批,脑袋中快速急转。 济尔哈朗冷笑道:“我早就同阿烘(满语:哥哥)说过,明国人绝不可轻信,他却固执己见。今日你与奸细密会,被我当场擒获,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真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形,该如何脱身……杨嗣昌强作镇定,冷笑道:“胡佐领是八旗汉军,谁说他是奸细了?” “是不是奸细,你说了不算……搜!” 济尔哈朗也不废话,大手一挥。 甲士们冲上去,将杨嗣昌与胡泽制住。 随即从杨嗣昌怀中,搜出一封书信来。 看到这封信,杨嗣昌反倒心中大定,朝胡泽使了个眼色。 胡泽顿时会意。 能被刘兴祚选中,当做杨嗣昌与锦衣卫的联络人,自然是精明机智之辈,瞬时明白了杨嗣昌的用意。 济尔哈朗扬起书信,得意地笑道:“这是什么?” 杨嗣昌淡然说道:“明国大将写予我的书信。” “果然是明国奸细!” 济尔哈朗一阵大笑,抽出书信看了一眼,随手塞入怀里。 ……这位女真宗室,不认得汉字。 不过这并不影响济尔哈朗的判断。 他当即押着杨嗣昌和胡泽,来到中军大帐。 阿敏听说自己极为信任的杨先生,竟然是明国奸细,怎么也不肯相信。 可济尔哈朗人赃并获,由不得他不信。 阿敏又惊又怒,拔剑就要杀掉杨嗣昌。 杨嗣昌夷然不惧,发出一阵大笑……《三国演义》上就是这么写的。 阿敏厉声喝道:“无耻的奸细,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是时候展示我真正的才华了……杨嗣昌一声长叹: “我投奔大金,原本以为二贝勒骁勇善战,是个英雄俊杰,这才为你效力。” “却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名不符实。我杨嗣昌,也真是瞎了眼睛!” 阿敏剑指杨嗣昌,怒道:“我又怎么名不符实?” 杨嗣昌冷笑道:“随便找个能识得汉文的,就知道书信中写的是什么。你连信里面的内容是什么都不弄清楚,却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岂不可笑?” 阿敏愣住了。 取来书信,仔细翻看了一会儿,一脸懵逼……二贝勒也看不懂汉字啊! 于是阿敏找来军中书吏。 “末将刘兴治,向二贝勒请安……” 那书吏刚读了一句,济尔哈朗顿时满脸杀机。 “大汗曾立下毒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刘氏兄弟碎尸万段。” “你与刘兴治这叛贼书信往来,还敢说自己不是奸细?” 阿敏厉声呵斥:“济尔哈朗,闭上你的臭嘴,听完刘兴治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皇太极虽然对刘兴祚恨之入骨,为了辽东大业,对其却并未死心,希望有一天他能回心转意。 刘家兄弟的母亲、家眷,也只是关押,却并未加害。 对于刘兴治,皇太极也是极力拉拢,经常派人前往东江镇,劝说其归降。 此时刘兴治写给杨嗣昌的信,开头却称给自己这个二贝勒请安,不免有些古怪。 书吏继续念下去。 阿敏和济尔哈朗的神色渐渐变了。 这竟是一封,写给阿敏的归降信! 刘兴治在信中声称,当初也是一时糊涂,随着刘兴祚一起背叛大金。 如今刘兴祚高官厚禄,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副总兵,在东江镇屡遭卢象升排挤。 加之挂念母亲和妻儿,与刘兴祚发生了争执,险遭其杀害,并被卢象升贬至义州。 因此打算重归大金,并愿意献上义州,以表忠心。 阿敏难以置信地问道:“杨先生,这是……” “二贝勒战事不利,杨某却无一良策,因此夜不能寐。” 杨嗣昌一声叹息,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 “前几日,杨某无意中得知,刘家兄弟反目成仇,刘兴治被卢象升打发到义州,于是我心生一计。” “汉军中我只认识胡左领,而胡左领又与刘兴治相熟,于是安排他暗中派人,前往义州劝降刘兴治,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 “此次胡佐领前来,带来刘兴治亲笔所书的归降信,我正要去向贝勒报喜,谁知……呵呵,杨某殚心竭虑为二贝勒效力,却落得这般下场,让人心寒啊!” 杨嗣昌一声悲叹,神情悲愤、萧瑟。 一旁的胡泽都看傻了。 不愧是沈阳大掌柜!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简直是绝了! “误会先生了!” 阿敏丢掉佩剑,慌忙给杨嗣昌松绑,又让人放了胡泽。 “杨某告辞,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杨嗣昌朝阿敏拱拱手,然后转身朝帐外走去。 阿敏大惊,急忙拉住杨嗣昌:“先生要往哪里去?” 杨嗣昌说道:“杨某一片丹心,却被如此猜忌,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阿敏苦苦相劝。 杨嗣昌却执意要走。 阿敏无奈,朝着济尔哈朗厉声喝道:“瞎了眼的东西,还不赶紧向先生赔罪!” “是我错怪先生了,向先生赔罪!” 济尔哈朗诚恳地向杨嗣昌拱手赔礼。 大事济矣……杨嗣昌冷哼一声,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第584章 《三国演义》害人不浅 济尔哈朗再三致歉。 并亲自搬来椅子,双手扶着杨嗣昌入座,姿态放得极低。 济尔哈朗不仅精明,心机深沉,还能屈能伸。 否则后来也不可能,成为八大“铁帽子王”中的幸运之王。 他先后历经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三朝,无论风云如何变幻,都是屹立不倒。 况且这次是真的是误会了杨嗣昌。 劝降刘兴治,这可是大功一件。 有了刘兴治做内应,东江镇唾手可得。 皇太极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必定会欣喜若狂。 别说是向杨嗣昌赔礼道歉,就是下跪也不是不可以。 杨嗣昌这才消了气。 阿敏大喜。 他却不曾留意,杨嗣昌的后心被汗水湿透了。 胡泽心中暗自钦佩。 沈阳大掌柜果然是非同一般。 也难怪云真人能选中他。 济尔哈朗是个十分精细的人,心中依然存着疑虑,又仔细对胡泽一番询问。 胡泽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派去的人见了刘兴治,他的手臂的确有伤,且伤可见骨。并通过多方打探,刘兴治正是在皮岛被刘兴祚所伤。” 阿敏兴奋地说道:“看来刘兴治,这次是真心归降了。” 济尔哈朗眉头一皱。 正要开口时,杨嗣昌忽然说道:“小心诈降,万万不可轻信!” 阿敏诧异地问道:“杨先生以为,刘兴治跟黄盖一样,归顺有诈?” 刘兴治不是黄盖,我也不是阚泽……杨嗣昌说道:“事情太过顺利,我也不敢确定刘兴治是真降还是诈降,因此不可轻信!” “杨先生所言极是!” 杨嗣昌的这番话,彻底打消了济尔哈朗对他的怀疑。 阿敏眉头大皱,“机会难得,总不能因为不敢确信,就将刘兴治拒之不理吧?” 杨嗣昌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来验证刘兴治是真降,还是诈降!” 阿敏急切地说道:“先生请讲!” 杨嗣昌缓缓说道:“投名状!” 阿敏一脸懵逼。 济尔哈朗问道:“杨先生,什么是投名状?” “在明国,绿林好汉们入伙前,须签一份生死契约,方能落草为寇,这就是投名状。” “《水浒传》中,林冲雪夜上梁山,梁山贼寇首领王伦要求林冲拿一个人头来当做投名状。” 杨嗣昌一番解释。 阿敏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有些迷糊。 济尔哈朗却恍然大悟。 “杨先生的意思是,让刘兴治杀明国将领,以此当做投名状。” “他若是真心投效,就会照办,若是推辞,那肯定是诈降!” “杨先生妙计!” 济尔哈朗连声赞叹。 杨嗣昌傲然一笑……云真人妙计! “杨先生果然是大才,胜过范文程太多!” 阿敏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欣喜地说道:“我有杨先生,就像是刘备得到诸葛亮!” 女真人喜欢听说书人讲《三国演义》,对里面的经典桥段了如指掌。 此时阿敏虽然是有感而发,却道出了心迹。 济尔哈朗眉头紧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又开始满嘴放炮了。 这张毫无遮拦的嘴,迟早会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杨嗣昌当场写了一封信,让胡泽送到义州去。 济尔哈朗心思缜密,暗中派人潜入东江镇刺探消息。 数日过后。 胡泽带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送到阿敏的中军大帐。 人头的主人,正是孔有德与耿仲明。 阿敏得知二人都是东江镇的参将,顿时大喜,对刘兴治的归降,再无任何怀疑。 与此同时。 济尔哈朗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也返回复命。 细作证实了刘兴祚与刘兴治兄弟反目,卢象升为了讨好刘兴祚,刻意打压刘兴治的事情。 于是济尔哈朗疑虑尽消。 第二天,建奴大军发起猛攻。 与此同时,刘兴治在义州起事,宣布倒戈。 明军溃败,鸭绿江以西的地盘丢失殆尽,一口气撤到铁山一线。 此时明军在鸭绿江以东,仅剩下铁山、宣州等数座城池。 再往后退,就要退到大海里,就只剩下皮岛、獐子岛等一些岛屿了。 阿敏率领大军进驻义州。 杨嗣昌拜会阿敏,斥退左右。 杨嗣昌问道:“二贝勒接下来有何打算?” 阿敏杀气腾腾地说道:“攻克皮岛,杀了卢象升、刘兴祚,占据东江镇,让辽南尽归我大金!” “二贝勒真是志向高远!” 杨嗣昌笑道,语气中透着明显的嘲讽之意。 阿敏皱眉问道:“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杨嗣昌问道:“我听说,二贝勒曾经说过,‘我何故生而为人?还不如山上的一棵树,或者坡上的一块石头,即使被人砍伐为柴,甚至被野兽浇上一泡尿,也胜过今日。’是否真有其事?” 阿敏面露愤懑之色。 这番话,正是他领军征服朝鲜后,自立为王的图谋失败之后说的牢骚话。 杨嗣昌继续谆谆善诱:“二贝勒素有大志,此时天赐良机就在眼前,为何不去把握,莫非心甘情愿地居于人下?” 阿敏眸子里精光一闪:“先生的意思是……” “不出数月,辽南将尽归二贝勒所有。” “辽南与朝鲜接壤,面积、人口不逊于金国。若是当做根基,大业成矣!” “昔日刘备入西川,得以三分天下,如今二贝勒握辽南、朝鲜,一样能够与金、明并立!” 杨嗣昌的一番话,阿敏如同醍醐灌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目光变得灼热。 “皇太极不会答应。” 阿敏身为四大贝勒之一,自然不是什么废物,还没有被天大的馅饼冲昏头脑。 杨嗣昌冷笑道:“从古至今,江山是打出来的,可不是别人让出来的。二贝勒要成就皇图霸业,难道还要皇太极同意不成?” 阿敏瞬时醒悟,一拍脑门,“要不是杨先生提醒,我险些错失良机!” 杨嗣昌接着说道:“镶蓝旗未必会都听二贝勒的,二贝勒可以以庆功名义设宴,当众试探众人的心思。” “杨先生所言极是!” 阿敏深以为然。 然后他兴奋难耐,拍了一下杨嗣昌的肩膀,大笑道:“等我成了一国之主,先生就是丞相!” 《三国演义》害人不浅……杨嗣昌连忙称谢,改口称阿敏为‘大汗’。 阿敏放声大笑。 第585章 阿敏叛乱,是云逍子的谋划? 关宁锦防线。 这条由孙承宗呕心沥血打造的防线,成为大明的牢固屏障。 整个防线,以山海关为后防中坚,宁远居中,锦州处于最前沿。 因此建奴要攻打关宁锦防线,必先攻锦州。 为了加强防御,明军又在锦州和宁远之间,先后建松山、杏山、塔山等小城。 每20里就有一城,形成纵深防御体系。 这条防线,是经受过战火检验的。 努尔哈赤来过。 结果挨了炮,灰溜溜地走了。 皇太极也来过。 他虽然没挨炮,却也是无功而返。 这一次,皇太极孤注一掷,亲自领兵九万攻打关宁锦防线。 虽然是赌国运,却并不代表没有布局,乱了章法。 皇太极事先经过周密策划,反复琢磨,最终才制定了作战计划。 跟以往历次攻打关宁锦防线不同,这次皇太极换了战法。 他派出三万兵马,对锦州围而不攻。 主要兵力放在清除锦州外围的城堡、要塞上。 首先攻陷锦州最前沿的大凌河城。 在随后的一个月时间中,又陆续攻占杏山、塔山。 此时皇太极统领重兵,将松山重重围困。 明军在锦州与宁远之间的陆上通道,以及海上通道,已经被完全切断。 只要攻陷松山,锦州也就成了一座孤城。 建奴的形势大好,从上至下无不振奋,也变得越发骄狂。 建奴大营。 皇太极正与范文程在御幄之中议事。 这次战事出奇的顺利,皇太极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喜色。 反倒是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顺了啊! 顺利的让皇太极,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更加让皇太极忧心的还不是这个。 此时看似攻城拔寨,胜利在望。 可这完全不是皇太极所想要的啊! 他的战略目标,是围点打援。 通过围困锦州,吸引明军在宁远的主力,然后设法一举将其击溃。 进而攻破宁锦防线,兵锋直指山海关。 谁知宁远的孙承宗,竟然一直按兵不动,稳的跟老狗一样。 并且明国内部,也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山海关的兵马,都没有增援的迹象。 这就离大谱了! 皇太极心里瘆得慌。 “主子勿忧!” “不管怎么说,大凌河、塔山等重地,都被我军掌控。如今锦州成了一座孤城,只需拿下此城,也算是前所未有的一次大捷。” “明国的关宁锦防线,就此被斩断,这可是老汗也不曾有过的战绩。” 范文程见皇太极心绪不佳,于是出言劝慰。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这样的胜利,足以压制内部的声音,堵住各大贝勒的嘴巴。 “莫要忘了,明国有云逍子!” “此人如同那多智近妖的诸葛孔明,怎能不让人担心?” “明国,此次必定有大阴谋!” 皇太极摇了摇头。 他可没有范文程那么乐观。 云逍子,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提到云逍子,范文程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上次派宁完我、阿里玛带领刺客前往明国行刺,结果却功亏一篑。. 包括宁完我在内,所有刺客无一生还。 消息传回沈阳,主子悲愤不已,同时对云逍子越发忌惮。 这次的战事又太过蹊跷。 可以断定,云逍子肯定又有阴谋。 可即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阴谋是什么。 难道明国想壮士断腕,直接舍弃锦州?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帐外传来御前甲士的声音:“东江镇八百里加急!” 皇太极和范文程的神色大变。 难道东江镇那边出了变故? 皇太极立即命人呈上军报。 等他看完,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阿敏竟然在东江镇大胜! 刘兴治归降,配合大军,已经占据包括重镇义州在内的大半辽南之地。 皇太极欣喜不已,“想不到,阿敏竟然能建此奇功!” 范文程却从主子脸上的喜色中,看出了隐藏的担忧。 派阿敏去攻打东江镇,目的是为了让阿敏受挫,为整合八旗制造机会。 并没想他获胜啊! 如今阿敏大获全胜,对金国而言是大好事。 而对于皇太极来说,却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多久。 护卫又在帐外禀报:“阿敏帐下的杨嗣昌,派人送来密信,请大汗亲启!” “杨嗣昌?!” 皇太极和范文程都是一阵匪夷所思。 平心而论,皇太极对杨嗣昌是十分欣赏的。 与努尔哈赤不同,他深知女真的局限,因此极其重视汉臣,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就是例证。 而这些人出身低微,眼光、才学,哪有杨嗣昌这种出身名门的大才子香? 并且杨嗣昌为阿敏出谋划策,也证实了他的才学和能力。 皇太极也曾经多次拉拢杨嗣昌,许以高官厚禄,却被对方婉拒。 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写来密信,简直是意外惊喜。 看了杨嗣昌的迷信,皇太极惊了,却怎么也喜不出来。 “好一个狼子野心的阿敏!” 皇太极眼眸中流露出震惊与慌乱之色,随即勃然大怒。 范文程了解到密信的内容,也是神色大变。 若是真的如同信中所说,阿敏占据辽南、朝鲜,自立为王,无疑会动摇大金国本。 不,大金必定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大分裂。 不光是这次攻打明国全盘失败,金国还因为内讧而元气大伤。 范文程道:“主子勿忧,此事尚未证实,并且杨嗣昌突然写信告密,事情十分蹊跷……” 皇太极摆摆手。 杨嗣昌绝对没有谎报。 阿敏此时完全有机会,也有实力,更是有这个野心去这么做。 果然不出所料。 皇太极与范文程正在商议应对之策的时候,济尔哈朗又有急信送到。 这下子实锤了。 “阿敏竟然在庆功宴上,公然煽动镶蓝旗和汉军将领,割疆裂土,自立为王?!” “反了,阿敏这是要造反!” 皇太极胸膛起伏,似乎随时会爆开一般。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有流鼻血的毛病,生怕气出个好歹来,忙道:“主子息怒,事情还未走到那一步,尚有挽回的余地!”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震惊和愤怒,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许久,他猛地停住脚步,问道:“这次会不会是云逍子的谋划?” 范文程骇然变色。 第586章 一切都按云真人的戏文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范文程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军报以及济尔哈朗的信中,详细道明了阿敏收服东江镇,以及刘兴治归降的过程,这些绝无可能是云逍子的谋划。” “云逍子号称‘谪仙’,却绝非是真的神仙。若是真的有这等谋略,以大汗的睿智,都看不出任何破绽,那他可真的是神仙了!” 范文程满脸都是匪夷所思。 主子,这是太忌惮云逍子了啊! 云逍子是人,不是神! 如果他真的是神仙,那还打个锤子。 直接向明国投降也就是了。 皇太极哑然失笑。 自己未免也太过敏了一些。 云逍子神机妙算,这没错,绝不能轻视。 磕头也不可能,把阿敏这个二贝勒,算计到反叛吧? 那不是谋略,而是仙法。 皇太极迅速冷静下来,然后做出决定:“立即将阿敏调离东江镇,调至锦州,镶蓝旗以及汉军,由济尔哈朗暂领!” “主子好计谋!” 范文程送上一记彩虹屁。 肯定不能让阿敏这个祸害,继续留在东江镇。 然而阿敏是镶蓝旗主,若是直接派其他人去替代他,肯定是压不住镶蓝旗。 济尔哈朗是阿敏的弟弟,并且足智多谋。 由他暂领旗主,无人不服,足以压住场面。 等阿敏到了锦州,那就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 “阿敏此时已经丧心病狂,要谨防其狗急跳墙。奴才以为,应以封赏的名义将他调离东江镇。” “另外还要派出一支兵马前往东江镇,协助济尔哈朗,防止阿敏兴风作浪。” 范文程不愧是皇太极身边的第一谋臣,想的十分周全。 “范卿所言极是,照此办理!” 皇太极点点头,心中稍安。 接着却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阿敏桀骜不驯,这次的事情,肯定没那么容易收尾。 另外还有一件让皇太极心中极度不安的事情。 济尔哈朗在信中说,云逍子此时正在皮岛! 这个消息,给了皇太极巨大的压力。 因此才疑神疑鬼,怀疑东江镇的事情,是云逍子在暗中谋划。 事情相当诡异。 关宁锦防线这边,明军按兵不动。 云逍子却去了皮岛。 难道是要把东江镇当做主战场? 猜不透! 但是皇太极却可以确定,那妖道定有阴谋。 并且是大阴谋! 皇太极沉吟片刻,随即又下达了一道命令。 由大贝勒代善统领两万兵马,继续攻打松山。 限十日内破城,否则军法处置。 而皇太极则是亲领主力,前往锦州。 孙承宗既然在宁远装死狗,那就索性不管了。 以最快的速度打下锦州,把已经到锅里的肉吃到嘴再说。 云逍子太可怕了。 还是尽快结束锦州这边的战事。 …… 义州。 自从阿敏在庆功宴上,借着酒兴当众说出想要在辽南、朝鲜自立的消息以来,气氛变得极为微妙起来。 阿敏虽然是镶蓝旗主,却并非跟蒙古部落的首领那样,在镶蓝旗中一言九鼎。 以济尔哈朗为首,超过六成的镶蓝旗贵族,当场表示反对。 还有一部分人态度不明,属于骑墙派。 阿敏恼怒不已,却知道来不得强蛮,只得推说喝醉了酒,在跟众人开玩笑。 接下来数日,阿敏接连会见镶蓝旗各个固山额真(都统)、梅勒额真(副都统)都统,试图说服他们,然而效果不佳。 女真八旗,旗主有着绝对的权力。 然而涉及到与女真割裂,甚至是反叛的事情,旗主也不好使。 阿敏忍不住要杀人。 眼看天赐良机就在眼前。 奴才们却不听使唤,跟上次出征朝鲜如出一辙。 搞得阿敏都有些不好意思见杨嗣昌了。 人家有诸葛亮的智谋,而自己却没刘备的本事。 丢人啊! 因为阿敏的野心,镶蓝旗上下变得人心惶惶。 这期间出了一件极其意外的事情。 驻守铁山的东江镇副总兵徐敷奏,率众投降! 对于这个意外的惊喜,阿敏却一点也喜不起来。 因为皇太极的军令到了。 “调我去锦州接受封赏,由济尔哈朗接替镶蓝旗?” 阿敏不是什么笨人,一眼就看穿了皇太极的意图。 于是赶忙找来杨嗣昌问计。 在此之前,杨嗣昌就接到了皇太极的密信。 皇太极在信中,尽是对杨嗣昌的赞誉、欣赏之辞。 并对杨嗣昌许诺,等锦州战事结束,封其为内秘书院大学士、议政大臣。 同时要杨嗣昌劝说阿敏,放弃幻想,立即动身前往锦州。 杨嗣昌在回信中,言辞不卑不亢,却表示竭尽全力为皇太极效力。 此时阿敏前来问计,杨嗣昌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云真人就是编戏文的。 皇太极、阿敏都是戏子。 事情发展到现在,完全按照云真人的戏文在往下演。 阿敏见杨嗣昌迟迟不说话,顿时有些急了:“杨先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杨嗣昌风轻云淡地一笑,不急不躁地说道:“二贝勒尽管放心去锦州便是。” 阿敏不甘地说道:“天赐良机,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二贝勒误会了我的意思。” 杨嗣昌摇摇头,然后看着阿敏:“我是说,二贝勒只管安心去锦州,以后每年的忌日,我定会到你的坟前拜祭。” “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敏怒容满面,手握剑柄,瞪着杨嗣昌。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杨某说的如此清楚,二贝勒怎么还没听懂?” 杨嗣昌神色自若,细数阿敏犯下的大忌。 首先,政治上一贯不老实。 其次,经济上大搞贪污腐败。 第三,军事上闹独立性。 第四,生活上腐化堕落。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阿敏触犯了皇太极的大忌。 这次更是在关键时刻搞分裂。 去了锦州,皇太极会给他好果子吃? 阿敏脸色苍白,却依然心存侥幸:“皇太极……难道要杀我不成?” “皇太极的长兄褚英,是怎么死的?” “他虽然是老汗所杀,却是皇太极等贝勒所逼。” “皇太极连嫡亲的兄长都可以置于死地,何况是二贝勒你这个堂兄?” 杨嗣昌无奈地摇摇头。 这样的政治白痴,也想跟皇太极争位? 阿敏满脸杀机,森然说道:“谁敢杀我,我便杀谁!” 第617章 嘴上都是大义,心里全是生意 话音一落,云逍从容走入堂内。 “云真人!” 徐从治和刘兴祚赶忙起身相迎。 黄希宪和济宁的官员神色大变,纷纷站起身来。 虽然从未见过云大真人,对于他的凶名……威名,却是如雷贯耳啊! 有几个宁州府的官员,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抽筋。 “本督对云真人心仪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幸甚?” 黄希宪拱手行礼。 他的神情恭谨,之前的官威荡然无存。 心中更是忐忑不已。 可以在徐从治这个山东巡抚,甚至是刘兴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面前耍官威。 可眼前这位,内阁首辅都没有摆谱的资格啊! 然而封锁运河,造成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这次哪怕面对的是皇帝,也要硬着头皮挺住。 职责所在……好吧,其实就是为了银子。 刚才嘴上说的霸气,可现在内心却很诚实。 云逍径自在黄希宪刚才坐的首位上坐下。 粗俗无礼,狂妄跋扈……黄希宪面色不改,若无其事地坐到客位上。 知州孟文焕赶忙让人奉茶。 云逍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茶,放下茶盏,看向黄希宪,面露讥诮之色,问道:“见到我,有多幸甚?” 黄希宪一滞。 这个年轻的浙直总督,不讲礼数! 刘兴祚忍不住笑了。 在云真人面前,官场上的那一套根本就行不通。 黄希宪定定神,诚恳地说道:“封锁运河,封闭济宁,影响到国家之利益,黎民之福祉,本官心急如焚,因此刚才言语失当,云真人见谅。” “封河封城,的确是会影响到社稷民生,这点不可否认。” “可任由鼠疫肆意传播,不仅是济宁、山东,甚至会随着人流传播到京城、江南。到时候会死多少人?” “人都没了,又何谈社稷,何谈民生?” 云逍虽然保持着克制,神情却极为淡漠。 黄希宪收敛笑容,沉声说道:“运河停止运转,漕运以及各种物资运转都会停滞,全城封控,百姓生计断绝,又如何向朝廷交代,向百姓交代?” “如今海路畅通,漕运以及各种物资可以走海运,运河停运半个月,饿不死人。” “至于封控济宁以及其他州县,百姓每日所需粮油、柴火等,由官府供给。” “如此为何不可?难道为了所谓的利益,就可以枉顾人命?鼠疫肆虐,百姓涂炭,又哪里来的利益? 云逍竭力压制怒火。 这些官员不是不知道,任由鼠疫传播会是什么后果。 也不是不清楚,只有封控运河、济宁,才是切断鼠疫传播的最好办法。 却以种种借口来搪塞。 无非是怕担责,另外就是怕损失了利益。 不是国家、百姓的利益,而是自身以及身后利益集团的利益。 云逍的决定,让济宁的官员们脸色全都变了。 漕粮、物资走海运,不是不可以。 可不走运河,他们上哪儿发财去? 官府供给百姓的生活所需,这得耗费多大的财力、人力? 知州孟文焕说道:“其他州县且不说,光是济宁城内,就有三十余万人,这么多人的生活,官府恐怕……恐怕难以承担,也抽不出那么多的人手。” 云逍漠然说道:“官府承担不了,还有那么多的士绅、富商,人手不够,你这个知州亲自下去。” 孟文焕不由得一个哆嗦。 “地方政务,本官不能插手,可运河的事情,一切责任都在本官肩上。” “封锁运河,本官担不起这个责任,更无法向朝廷和百姓交代。” 黄希宪站起身来,昂然说道。 刘兴祚摇头笑了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为了点银子,至于把身家性命往进填吗? “济宁的官员,担不起封城的责任,河运总督衙门,担不起封锁运河的责任。”奇快妏敩 “那好,你们不敢担的责任,我来担!你们不敢得罪的人,我来!” 云逍拍击桌案,斩钉截铁地说道。 黄希宪说道:“本官总理河运,职责所在,云真人的政令,恕本官不能从命!!” 云逍叹了一声,“嘴上都是大义,心里全是生意,古往今来的官员,无不如此。” 黄希宪神色变了变,随即沉声凛然道:“云真人所言,本官听不懂。本官为社稷着想,为百姓请命,绝无半分私利在其中!” “说的真好,我差点都信了!” 云逍拍了拍手掌,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 “齐商南北贩运的货物,但凡是经过运河,河道总督衙门就要从中抽取一成,否则山东的船只就下不了江南,江南的船也进不了山东。” “封锁运河,你一天会损失多少银子?一万,还是十万?也难怪你如此不留余力!” “却张口社稷,闭口百姓,厚颜无耻之极!” 在场官员除了刘兴祚之外,其余诸人无不神色大变。 黄希宪说道:“云真人身份尊贵,又深受陛下器重,本官敬你几分。然而你若是血口喷人,本官绝不答应,少不了向陛下参你一本!”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看向刘兴祚,“查清楚了?” “幸不辱命!” 刘兴祚拍拍手,朝外面叫道:“把东西送上来,给督河大人醒醒脑!” 一名锦衣卫应声而入,手中捧着厚厚的一沓账册。 “就在黄大人到知州衙署的当口,我让下面的人去了一趟河运总督衙门。” “这些都是近年河运总督衙门,贿赂、盘剥商贾所得,以及分赃的账册,黄大人请过目。” “若是黄大人有异议,还可以找人来当面质证。” 刘兴祚指着账册,阴沉沉地说道。 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是白干的。 如今的锦衣卫,以收集情报为主,与后世的军情局类似。 此时重点是辽东,然而运河是国家经济命脉之所在,因此也布置有庞大的情报网。 云逍让他先行一步来到济宁,早就考虑到当地官府和河道总督衙门不配合的问题。 因此让刘兴祚事先做好准备。 河道总督衙门的贪腐,锦衣卫早就掌握,只是牵扯太大,且又与锦衣卫职责不相干,因此没有去动他们。 此时要抓黄希宪的把柄,自然是一抓一个准。 “云逍子,你竟擅自让锦衣卫查探朝廷重臣,这是乱政!本官这就上书朝廷弹劾你!” 黄希宪的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却依然强撑着。 第619章 大疫用重典 “下面的人办事不力,下官也无能为力啊!” 孟文焕满脸委屈,直接甩锅给下面的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推诿,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云逍怒极反笑。 “你借防控之名,纵容下面的官吏、差役,肆意勒索、盘剥商户和百姓,按人头收取‘鼠疫税’,济宁城每人三十文,所有钱都被你中饱私囊!” “谢家以灭鼠为名目,在济宁各州县,只要看上谁家的良田,就称是鼠疫源头,然后霸占为己有。百姓状告到衙署,你却反以干扰鼠疫防控为名,将百姓问罪。” “更为甚者,你伙同缙绅,谎称由缙绅带头,为防控鼠疫募捐,事后却将缙绅捐的银钱全部退回,百姓捐的钱物,却被你与缙绅、官吏瓜分!” 云逍越说越怒,猛地一拍桌案。 桌子上的茶盏被震倒,茶水泼的满桌都是。 孟文焕两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毕荩臣等太医院的医官们,无不目瞪口呆。 竟然还能这样敛财? 他们的良心,难道都被狗给吃了? 徐从治指着孟文焕,厉声喝道:“丧心病狂,你这等泯灭人性的贪官污吏,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这还不算什么!” 云逍摆摆手,又是一声冷笑。 “你身为知州,却大肆收受商贾贿赂,坐视他们哄抬粮价、药材价格。” “如今济宁城中,一斗米卖到一两五,大蒜竟然卖到三两银子一斤!” 刘兴祚在一旁插话:“那是昨天的价格,今天已经斗米一两八,大蒜五两银子一斤。” 云逍盯着孟文焕,森然说道:“你做的这些事,砍了你的脑袋,不冤吧?” “这些都是云真人一面之词……” 孟文焕只能竭尽全力抢救自己。 刘兴祚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连陛下都知道云真人能洞晓世间万事,你做的一切,云真人了如指掌,锦衣卫也有确凿证据。你还敢狡辩?” 孟文焕词穷。 “本打算让你活到秋后,等三法司定罪之后,再将你明正典刑。” “可你却依然冥顽不灵,不知悔改,那也只能让你少活几天了!” 云逍挥挥手,“拖出去斩首,首级就挂在衙署大门上,让济宁州的官员们引以为戒!” 云逍冷声说道:“来人!” 一群锦衣卫应声而入。 当场有三名官员吓昏死过去。 “云真人,这……” 徐从治神色一变。 他当然不是为孟文焕求情。 如今城中鼠疫爆发,杀了知州,势必会影响到鼠疫防控。 况且擅杀地方大员,也有碍云真人的风评。 “慈不掌兵!” “鼠疫之祸,胜于水火,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这个浙直总督,有临机决断之权,国公杀得,小小的知州,更是杀得!” 云逍断然说道。 徐从治苦笑。 放眼整个大明,也只有云真人敢这么做了。 然而此时的鼠疫如火如荼,也只能用重典。 毕荩臣暗自朝云逍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不顾百姓死活,死捞钱的官儿,该杀! 云真人这不叫滥杀,而是担当! 程雪迎笑吟吟地看着云逍。 这个小道士,还是初见时的那个味儿,没变! “云真人饶命!” “杀了下官,济宁就没人主持防疫了,饶下官一命,下官定会竭尽全力……” 孟文焕依然试图抢救自己。 “没了张屠夫,难道还会吃连毛猪不成?” 云逍如同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锦衣卫将孟文焕拖了出去。 云逍接着命锦衣卫,去抄了孟文焕的家,所有家产全部充公,用于鼠疫防控。 济宁州的官员们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颤抖不止,体似筛糠。 孟文焕贪,他们也贪啊! 只不过孟文焕拿的是大头,他们拿的是小头罢了。 云逍冷冷地看着官员们。 刘兴祚朝徐从治使了个眼色。 徐从治混迹官场半生,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他当即心领神会,向云逍恳求道:“首恶已诛,还请云真人法外施恩,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众官连忙磕头求饶。 “罢了!” “既然徐抚台为你们求情,那就先留着你们的脑袋,以观后效。” 云逍摆摆手。 云逍的声音落入众官的耳中,个个如闻天籁,纷纷磕头称谢。 “也别高兴的太早!” “这次打着防疫的幌子,跟着孟文焕吞了多少银子,全都给我吐出来,到徐抚台那里报备。若是心存侥幸,隐瞒不报……呵呵!” 第620章 家侄吏部侍郎?家侄崇祯! 济宁的情况,可比青州要复杂多了。 首先济宁跟青州的地理位置不同。 济宁是贯通南北的交通枢纽,人员流动性极大,因此封控的难度倍增。 加上前期济宁官府的失职,到现在连具体的情况都没摸清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局面。 至于百姓们会对自己感恩戴德……百姓们不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就已经是不错了。 古往今来,在九州大地上,从来都不缺放下饭碗骂娘的人。 况且舆论被士绅把控着。 平头百姓识字的不多,报纸也无法做到家喻户晓。 不管这次济宁的鼠疫结果如何,以士绅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云逍都要剐下他们一层皮来。 他们又能说什么好话? 不过云逍却并未在意这些。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求问心无愧就行了,哪管是个什么名声? 那同知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说道:“下官先行告退,召集胥吏,布置防控事宜。” 云逍挥挥手,“去吧,事情办漂亮了,自然会有功劳,办砸了,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同知和济宁州的官员如蒙大赦,匆匆离开。 毕荩臣说道:“有了孟文焕这个前车之鉴,济宁州的官员应当再也不敢阳奉阴违了。” “他们不敢,却有人敢!” 云逍摇头说道,接着露出讥诮之色,“强龙,也难敌地头蛇啊!” 刘兴祚眼眸中寒光一闪,“地方缙绅还敢对抗官府不成?” “别的地方或许不敢,在济宁州,却是极有可能。”徐从治苦笑着说道。 济宁谢家,通过科举、营商,结成一个庞大的关系网,遍及济宁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 在济宁,谢家就如同是土皇帝,影响力甚至超过官府。 孟文焕之所以与以谢家为首的缙绅同流合污,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不得不这么做。 得罪了谢家,官员寸步难行。 要是得罪狠了,挑动百姓随便搞出点事情来,上面再借题发挥,就会直接丢了乌纱帽。 只是这次防控鼠疫,又无论如何撇不开谢家。 云逍想到入城时碰到的事情,眉头轻蹙。 对于谢家这样的土皇帝,自然是不能一杀了之。 杀人还不简单? 可因此导致鼠疫无法遏制,最终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 几人正说话间,护卫进来禀报:“谢家的族长谢翰采求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云逍忍不住笑了,“请他进来吧!” 毕荩臣等人还有一大摊子事情,于是起身告辞。 云逍叮嘱程雪迎:“保护好自己!” 程雪迎点点头,心中甜滋滋。 毕荩臣笑道:“程小姐跟咱们几个老头子在一起,还有护卫保护着,云真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其他人一阵笑。 云逍说道:“做好防护,戴好口罩。毕太医多戴几层!” “云真人这是要堵住老夫的嘴巴?老夫以后保证不再多嘴便是!” 毕荩臣笑着走了出去。 程雪迎等人也跟着离开。 不多久,一名六十多岁、气质儒雅的老者,被带了进来。 “草民谢翰采,拜见云真人!” 谢翰采将双手举过头顶,向云逍深深一揖。 云逍淡淡地说道:“不必多礼,坐吧。” 谢翰采又拱手向徐从治和刘兴祚行礼,这才落座,姿态倒是放的极低。 云逍问道:“如今城中爆发鼠疫,谢老族长不在家中,到衙署有何贵干?” “家侄谢升,在吏部供职,与云真人同朝为官。云真人驾临济宁,草民怎敢不前来拜会?” 谢翰采看似在套近乎,实则亮明了自己的后台。 吏部左侍郎的分量可不轻,绝对属于大明最有权力的那一小撮人。 不买谢家的面子,总得要给吏部侍郎几分薄面吧? “贫道只是一个方外的道士,并非朝中官员,谈不上什么同朝为官。贫道与谢升,也不怎么熟!” 云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家侄谢升? 家侄还是崇祯呢! 贫道什么时候拿出来嘚瑟过? 弄死的国公都有两个,区区一个吏部侍郎算什么? 况且这个谢升,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历史上,谢升官运亨通,到崇祯末年曾官至首辅。 大明亡国后,他逃回山东老家,先是跟李自成眉来眼去,最后又投靠了建奴。 并且在他的鼓动下,山东士绅几乎是集体投靠建奴。 建奴因此得以在山东迅速站稳脚跟,并且从山东招募大量兵马,以谢升为首的士绅功不可没。 谢翰采不愧是世家豪族的当家人,城府极深,被云逍如此奚落,却依然不动声色。 他将话题转移开来:“济宁乃谢氏的根基所在,如今鼠疫肆虐,谢氏也无法独善其身,因此愿意尽绵薄之力,银子、人,云真人但有所命,谢家定当竭尽全力!” 云逍淡然一笑,“想必不会是免费的午餐吧?” “云真人果然是直爽人,那草民就开门见山了。” 谢翰采拱拱手,“族人谢继善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云真人,还请云真人高抬贵手,草民定会以家法重重责罚。” “另外还有一事,请云真人通融,准许谢氏的人和货物,不受封城政令限制。” 云逍漠然说道:“不准!” 谢翰采道:“云真人且听草民详说……” “谢继善不是因为冲撞到贫道才被抓起来,而是违抗政令,自有律法处置。谢氏的家法,难道还能大过朝廷法度?” “任何人、货物,都不得进出,谢氏却想例外,难道你以为,谢氏能凌驾于法度之上?” “你把政令当成是擦屁股纸了?谢家人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云逍接连质问,谢翰采一时语滞,不知怎么作答。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问道:“我谢家从来不曾得罪过云真人,云真人为何如此针对谢家?” “针对谢家?” “你未免太高看谢家了!” 云逍哑然失笑。 刘兴祚和徐从治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来谢家也是在地方作福作为惯了,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第621章 不见棺材,岂会轻易掉泪? “不管是你谢家,还是张家、李家,也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贫道都是一视同仁。” “至于得罪……你们谢家,的确不曾得罪过贫道,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是得罪了济宁数十万百姓!” 云逍的神情越发冷漠,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 谢翰采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火气,沉声说道:“我谢家在济宁,向来奉公守法,不曾做过鱼肉乡里的事情,何时得罪了所有百姓?” “好一个奉公守法,好一个不曾鱼肉乡里!” 云逍满脸嘲弄之色。 在谢家人的眼里,只要不举旗造反,就算是奉公守法了。 不过在大明,乡绅把持地方,漠视朝廷法度,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一个月前,谢升之子谢韬,无视政令,带着十几车货物从青州返回济宁。” “回到谢家之后,谢韬就开始发病,经过及时抢治,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随行还有五人发病,其中有二人保住性命,至今还卧病在床,另有三人不治身亡,尸体被谢家私自运出城去掩埋。” 云逍逼视谢翰采,侃侃而道。 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 况且谢家车队自青州疫区返回,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锦衣卫只要有心去查,就能查个一清二楚。 谢翰采正要强辩,被云逍打断。奇快妏敩 “从时间上看,正是谢韬,将鼠疫自青州带到济宁,他就是济宁鼠疫的罪魁祸首。” “谢家隐瞒不报,包庇族人,祸及整个济宁州,危及数十万百姓的安危,损耗无数财力、物力和人力,死者不知几凡。” “谢老族长,你说谢家是不是得罪了整个济宁州的百姓?” 谢翰采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云真人的猜测罢了,仅凭这些,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是么?”云逍微眯着眼睛,眸子中有了杀机,“谢韬运送的货物来自何方,需要贫道提醒谢老族长吗?通虏,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刘兴祚‘嘿嘿’一笑,满脸杀气。 谢翰采一震,脸色白了几分。 “济宁封城之后,谢家的商号,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并伙同知州孟文焕,骗取百姓钱财,巧取豪夺百姓良田。” “这些事情都是有据可查,济宁州的官员也都可以为证,你还想抵赖?” “谢家还罔顾官府政令,先后十几批次,运送货物,转移族人出城。这些人和货,会不会导致鼠疫向外散播,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更为甚者,谢家担心生意受损,纠集济宁士绅、富商,向官府施压,发现鼠疫后隐瞒不报,封城后又对官府政令阳奉阴违。” “谢老族人,贫道若是抄了谢家,灭了谢家一族,不为过吧?” 谢翰采额头上冒出汗珠,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只是嘴巴却依然很硬:“济宁谢氏,族人过万!” 刘兴祚冷笑道:“前不久,云真人在东江镇,以近万建奴鞑子的头颅,垒砌成一座京观。鞑子的脑袋能做京观,大明不法之徒的脑袋,一样也做得!” 谢翰采的脸色变得苍白。 此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位,不仅是谪仙,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啊! “云真人想如何?” 谢翰采沉默半晌,最后咬着牙开口。 “全力配合官府,灭除鼠疫,这才是谢家唯一的出路。” 云逍没有给出任何保证。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下来不知道还将死多少人。 他没有资格替那些死人,保证谢家无事。 事后即使不将谢家灭族,也不可能继续当济宁的土皇帝。 “草民明白了,回去后定会召集族人,传达云真人钧命。” 谢翰采站起身,朝云逍拱了拱手,然后大步而去。 徐从治叹道:“希望谢家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到时候害人害己。” “但愿如此吧!” 云逍摇了摇头。 之所以没有立即对谢家下手,也是希望利用谢家的力量,迫使他们配合官府,消灭济宁城中的鼠疫。 然而按照网文套路,反派通常是会在作死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的。 一个庞大的家族,牵扯的利益太大。 不见到棺材,又岂会轻易掉泪? …… 济宁,凭借京杭大运河的便利,成为全国最重要的商业城市之一。 若是在太平时节,运河沿岸楼阁栉比,市肆充盈、游人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河中官船、商船首尾相接,往来不绝。 然而由于鼠疫的缘故,济宁城被封控,运河也被封锁,再也不见平日的繁华。 大街上巡逻的兵卒,戴着口罩,手持军械。 不时有差役敲着锣,大声吆喝防范鼠疫注意事项。 如此种种,给整个城市平添了几分肃杀气氛。 城南有一座占地近千亩大型庄院,房舍华丽壮观,门庭深邃,有若宫阙。 正是济宁谢府。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谢府中依然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笙歌。 谢府二进院子的堂屋中,谢家各房的当家人齐聚于此。 “云逍子凭什么不让谢家的人和货物出城?” “强龙都不压地头蛇,云逍子这是诚心跟咱们谢家过不去!” “济宁城,是咱们谢家的济宁,由不得一个外人来肆意妄为!” …… “够了!” 谢翰采敲了敲桌子,乱糟糟的场面这才安静了下来。 “云逍子深受陛下宠信,又是浙直总督,手段狠着呢,连河道总督都被绑了送进京城,知州被砍了脑袋。” “谢家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他若是真的对谢家下手,谢家上下难逃灭顶之灾。” “人家手里有兵,有刀子,咱们谢家拿什么跟他硬碰硬?” 各房的当家人全都被镇住了。 半晌,一人问道:“那总不能伸长了脖子,等着云逍子去砍吧?” “云逍子倒也没打算对谢家赶尽杀绝,否则不会等到现在。” “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谢家这次配合官府,平息了鼠疫,也就不再深究。” 谢翰采实话实说。 他也不想挑起族人的愤怒。 跟云逍子硬刚,跟谋反无异,谢家没那个资本。 第622章 拿藩王来压云逍子? “云逍子会如此通情达理?” “兄长曾亲口对我说过,云逍子此人权倾朝野,能一言定首辅,也能凭着一句话,罢免朝堂重臣。” “此人不仅权盖当年的九千岁魏忠贤,同样也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且心狠手辣。” “他尤其憎恶士绅,维护小民。这次怎么会如此宽宏大量,对我谢家网开一面?” 坐在谢翰采下首的一名中年人,十分困惑地说道。 这人是二房当家人谢成,也是谢升的兄长。 “伊晋(谢升字伊晋)不愧是吏部侍郎,所言分毫不差,云逍子品性正是如此。” 谢翰采露出苦笑,“云逍子不会深究,然而并非是既往不咎,事后谢家肯定少不了要出点血,他还要追究谢韬的罪责。” 谢成当即就炸毛了:“谢韬乃二弟的独子,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谢韬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此路不通。” 谢翰采无奈地叹了一声。 若是别的族人,倒也好说。 为了家族利益,哪怕是长房的子孙,都不是不能牺牲掉。 可谢韬却是不同啊! 谢家要靠谢升在朝中撑着,又怎么可能将他的儿子交出去? 况且云逍子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谁知道等鼠疫平息过后,他会不会翻脸? 一个谢韬,未必能满足他的胃口啊! “硬碰硬不成,服软也是不成。” “云逍子,这是根本不给咱们谢家活路!” 谢翰采用力拍了拍太师椅扶手,叹了一声。 随即他的神色,变得凌厉起来,沉声说道:“既然不给谢家活路,那咱们谢家,只有为自己争一条路!” 一名谢家族人担心地说道:“云逍子权势熏天,咱们谢家,怕是斗不过他啊!” 谢翰采捋着胡须,自信地一笑,“咱们又不是真刀真枪地跟云逍子斗,也不是想要斗倒他,只需让他知难而退就是!” …… 官府各项防控措施,变得空前严厉起来。 全城封控、消杀,并逐家逐户发放鼠药,在全城开展灭鼠。 百姓被严格封控在居住区域,每户每天只能有一人出户采买生活必需品,并要求全程佩戴口罩。 除了出售粮油蔬菜等生活物资的商铺,商铺、酒楼等场所全部关门歇业。 城中学舍,以及各个衙门空置的房屋,全部用来安置病患。 并建起上百间,专门用于隔离、治疗病患的木板房。 严厉打击哄抬物价行为。 十几家囤积居奇的粮商、药材商人,被官府查抄。 几家囤积大蒜的商贾,也被抄了个干干净净。 并组织大批劳力,夜以继日地制造大蒜素。 从山东各地的惠民药局、医馆,抽调医者前来济宁支援。 大批物资源源不断地从江南、湖广运抵济宁。 整个济宁,乃至山东,如同一架庞大的机器,轰隆运转起来。 济宁知州衙署。 暂领济宁知州的原同知龚长卫,滔滔不绝地汇报情况。 “经最新统计,全城身染鼠疫者,高达5829人,重症占三成,病亡者864人。病患以及死亡人数,其中不包括百姓刻意隐瞒、藏匿人数。” “百姓对于官府的封控措施极为不满,加之不断有人死亡,也在百姓当中造成巨大恐慌,因此对官府的措施极不配合,甚至抗拒官府。” “绝大多数百姓,家中即使有人染病,为了防止被带走隔离,宁愿死在家中,也不送治就医。甚至有家人病亡后,将尸体藏匿家中,或是丢弃街上。” …… 巡抚徐从治扼腕叹道:“百姓愚昧,如之奈何?” 云逍淡淡地说道:“怪不得百姓,都是官府以前的所作所为,在民众当中失去了公信力,如今关系到自身生死,百姓又怎么敢轻信?” 徐从治道:“如今不得不依仗士绅的力量,可谢家那边却迟迟不见回应,显然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碰个鼻青脸肿,谢家又怎么会轻易低头?” 云逍不以为意地一笑。 早就预料到,谢家不会那么轻易配合。 等他们碰到鼻青脸肿的时候再低头,以后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出点血、交出罪魁祸首那么简单了。 云逍接着向刘兴祚问道:“谢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谢家约束族人不得外出,名下的商号也全都关门歇业,倒也不曾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刘兴祚摇摇头,接着又想起一件事来:“鲁王次妃冯氏今日过寿,谢家邀约济宁士绅前去道贺。他们公然违背禁令,传扬出去定会加剧百姓不满。是否该管一管?” “鲁王?” 云逍一怔,随即‘呵’了一声,“谢家这不是出招了吗?” 刘兴祚和徐从治一怔,随即醒悟过来。 鲁王是朱元璋第十子朱檀这一脉,现在是第八代鲁王朱寿鋐。 鲁王的封地在兖州,济宁此时归属兖州府管辖,是兖州府下的一个州(后世兖州归济宁管辖)。奇快妏敩 朱寿鋐常住济宁别苑,极少在兖州的鲁王府居住。 谢家此时邀约士绅为鲁王次妃过寿,显然是在挑衅。 不管,云逍威信扫地。 出面管的话,牵扯到藩王。 要是因此引起鲁王不悦,向皇帝那里告御状,吃不了兜着走。 徐从治叹道:“谢家这次出了一记妙招,事情相当棘手啊!” “妙招?棘手?” 刘兴祚忍不住笑了,“抚台大人莫非不知道福王的事情?” 徐从治奇道:“倒是听说过福王被降爵为镇国将军的事情,却不知是何故。” 刘兴祚看了云逍一眼,笑笑不语。 徐从治顿时骇然变色。 福王被降爵,竟然是因为云真人?! 云逍摇摇头,神情间颇为……遗憾。 本打算亲自去一趟河南。 可后来因为得到侄儿云昊的消息,所以未能成行。 不过朱常洵的日子也不好过。 被降爵为镇国将军之后,先是被抄没一般家产。 郑太妃本来就没几天好活,听了儿子受苦之后,病情加重……云逍专门为她续命也不好使。 在临死前,她以无比恶毒的言语诅咒云逍。 结果传到崇祯那里,一怒之下,把朱常洵另一半家产也给抄了。 奢靡享乐惯了的朱常洵,如今成了一文不名的镇国将军,后半辈子的日子,那肯定是无比的……润。 “正好拿鲁王和士绅来立威,重树官府在济宁百姓中的威信。” “锦衣卫去一趟鲁王别苑,多少给鲁王留点面子,至于其他士绅……他们不是不怕鼠疫吗?找一个老鼠多的大牢,让他们陪老鼠,等鼠疫结束后再放出来。” 云逍拍拍手,笑着说道。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真好! 第623章 鲁王震怒,想想福王的下场 大明的官宦、富绅喜欢建园林。 济宁是运河之都,因此不乏名园。 城北有一园林,名为鲁园,是济宁三大名园之首。 园中殿、阙、厅、房、楼、台、亭、榭共三百余间,红墙绿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巍峨雄伟。 其规模之大、规格之高,放眼整个大明,都是屈指可数。 此时济宁全城封控,所有酒楼、茶肆、青楼全部关门歇业。 而鲁园中却是灯火辉煌,笙歌燕舞,欢声不断。 能有如此规格的园林,又敢无视官府禁令,园林的主人自然非同一般。 鲁园是鲁王别苑,主人正是当代鲁王朱寿鋐。 一队巡逻的士卒,从鲁园外的高墙经过。 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一名军士忍不住嘟囔道:“全城都封了,晚上都不能外出,为啥这里例外?” “就你屁话多!” 领头的队长一脚踹过来,厉声训斥道:“这是鲁王的园子,王法都管不到的地方,能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一个样?” 随即他面忿色:“城里闹鼠疫,把老百姓全都关在家里等死,权贵们却整天花天酒地,怎么就不见染上鼠疫?” 一名军士说道:“知州老爷都被云真人砍了脑袋,肯定不会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边上一人嗤笑道:“那是姓孟的倒霉,被退出来顶岗。你看那些士绅们,动一个没有?” 正说话间,就见五十多名骑士策马而来。 马背上的骑士清一色的飞鱼服、绣春刀,正是锦衣卫。 士卒们全都噤若寒蝉。 这几天因为违抗禁令,被锦衣卫抓入大牢的可不在少数。 那队锦衣卫径自朝鲁园的大门而去。 巡逻的士卒都是惊诧不已。 可这里是鲁王的产业啊! 难道锦衣卫还敢进去抓人不成? 锦衣卫来到鲁园的大门前,叫开大门。 刘兴祚向为首的校尉护卫拱手道:“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奉命入鲁园公干,请禀报鲁王殿下!” “鲁王殿下正在宴请宾客,不见外人!” 那校尉瞥了刘兴祚一眼,神情倨傲。 大明藩王府中的校尉护卫,属于藩王的私军。 哪怕是锦衣卫,也不敢到藩王府中造次。 刘兴祚冷声说道:“本指挥使奉浙直总督钧命办差,你能替鲁王殿下做主?” 那校尉神色一变,哪里敢擅自做主,匆匆前去禀报。 不多久,校尉返回来,请刘兴祚等人入园。 来到一座临水而建的奢华宫阙前。 其他锦衣卫在外面候着,刘兴祚独自入内。 鲁王朱寿鋐正在大宴宾客。 在座的二十多人,全都是济宁城中的头面士绅。 谢家来的是二房的谢成,坐在主客的位置上。 谢成并无功名在身,能在鲁王府有如此礼遇,自然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事实上,这次宴会也正是谢家促成的,理由是鲁王次妃冯氏生日,率士绅前来祝贺。 如今全城人心惶惶,朱寿鋐原本是不打算操办的。 可架不住士绅们太热情……好吧,主要是贺礼太重。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宴会。 刘兴祚以参拜藩王之礼,拜见鲁王。 众多士绅纷纷起身,神情恭谨,眼神中却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嘲弄。 谢成在心中连声冷笑。 云逍子果然还是中计了。 竟然真的派锦衣卫来到鲁王府! 你再怎么权势熏天,身份再怎么高,还能盖过一位亲王? 等鲁王被激怒,一道奏章送到皇帝那儿,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姜还是老的辣,族人这一手借刀杀人,实在是妙不可言! “锦衣卫这是奉了圣旨,来查抄本王的府邸?” 鲁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此时威严的脸上尽是不悦之色,语气咄咄逼人。 他会有这样的表现,实属正常。 自成祖之后,大明的藩王只要不作死去造反,皇帝都会给予优厚待遇。 在地方上,还没有一个官员,去捋藩王的虎须。 此时云逍子竟然派锦衣卫,来到鲁王的别苑,朱寿鋐自然是万分恼火。 “末将奉逍遥侯、大真人、浙直总督云逍子之命,查办违禁之事。” “鲁园中人员汇聚,有违禁令,末将职责在身,不得不前来过问!” 刘兴祚不卑不亢地说道。 锦衣卫只对皇帝负责,况且这是云真人的命令,他自然是不虚。 鲁王冷笑道:“查鼠疫的事情,查到本王的府上,云逍子要不要把本王抓起来?” “云真人说,鼠疫不分身份贵贱。谁敢保证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没有身染鼠疫的?” 刘兴祚指着众多士绅,从容不迫。 顿了顿,接着又道:“鲁王殿下千金之躯,若是被传染,鼠疫云真人无法跟陛下交代。此次差末将前来,也是为了维护鲁王的周全。” 鲁王挥挥手,“本王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一个道士来指手画脚。出去!” “末将办完差事,自会离去!” 刘兴祚躬身说道,“恕末将斗胆,依照防疫禁令,私自聚会者,拘禁一月,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带走!”奇快妏敩 众多宾客顿时一片哗然。 “是不是连本王也一块抓了?” 鲁王勃然大怒,朝外面喝道:“来人,将他们全部赶出去!” 大批王府护卫涌入水榭。 外面的锦衣卫也被护卫围住,全都刀兵出鞘,气氛瞬时变得紧张起来。 谢成等士绅无不快意无比。 不可一世的锦衣卫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 那云逍子号称是谪仙,这次却干出这样的蠢事。 这下子有热闹可瞧了! “鲁王息怒!”刘兴祚神色自若,淡淡地说道:“若是王爷压不住火气,那就想想昔日的福王,如今是怎么个处境。” 鲁王身体一僵。 随即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往上直窜。 朱常洵的事情,外人不知道内情,宗室、藩王府哪个不知道? 自己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 “带走,赶紧带走!” 鲁王拂袖而起,如同赶苍蝇一样挥挥衣袖。 士绅们无不目瞪口呆。 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堂堂亲王,就这样怂了? 对方只是一个道士……好吧,有权势的道士。 你怕个什么? 咱们都是送了大礼的,怎么能就这么给卖了? 咳咳咳! 一名士绅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第624章 好大一口黑锅 看到众人异样的目光,那士绅顿时有些着慌,停止咳嗽,摆手说道:“不妨事,只是偶感风寒,偶感风寒而已……咳咳……” 话还没有说完,自口中吐出血沫,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看到没有,这人就是染上了鼠疫,没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被他传染了。” 刘兴祚从怀中取出口罩戴上,指着那人冷冷地说道。 轰! 众多士绅就像是受到惊吓的鸭子一样,惊恐万状地往后退却。 朱寿鋐吓得两腿发软,脸色惨白,大声叫道:“弄出去,赶紧弄出去!” 王府护卫们正要上前去抬那士绅。 刘兴祚喝道:“不想染上鼠疫的,全都给我退后!” 护卫们吓得都不敢动弹。 刘兴祚让所有人全都迅速离开,将那染病的士绅一个人留在那里。 然后让手下去外面找人来处置。 士绅们全都吓得三魂少了二魂,七魄只有一魄,却被锦衣卫持刀看着,全都不敢妄动。 鲁王也吓得半死。 他久居王府中,也知道鼠疫是个什么东西。 却从来不曾想过,鼠疫竟然会恐怖到这等地步。 可刚才还跟自己一起谈笑风生、饮酒作乐,转眼间就倒下了。 吓死本王了! 云逍子果然不是来找茬的。 而是来救命的啊! 这时又有一名士绅咳嗽了一声。 众士绅再次骇然,吓得慌忙躲避。 那士绅慌忙说道:“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嗓子痒而已……” 刘兴祚挥挥手,“统统带走隔离!” 众多锦衣卫一拥而上。 谢成大声叫嚷道:“我们并未染病,锦衣卫怎能随意抓人?” 其他士绅也纷纷跟着抗议。 刘兴祚问道:“你就是谢家的谢成?” 谢成昂首说道:“我就是谢成,家兄吏部侍郎谢升。” 刘兴祚‘嘿嘿’一笑,随即朝朱寿鋐说道:“鲁王殿下,谢家此次以祝寿为名,率士绅前来鲁园,实则……末将为殿下的安危,深为担忧啊!” 论玩阴谋诡计,刘爱塔是专业的。 小小的谢家,居然想跟云真人斗法。 先给你弄口大黑锅,看你能不能扛得住! “好一个谢家,竟然想谋害本王?”朱寿鋐顿时恍然大悟,“来人,全都拿了,给本王严刑拷问!” 谢成和士绅们全都吓懵了。 好心来祝寿,这又是鼠疫,又是谋害鲁王。 今天出门难道是忘了看黄历? 刘兴祚赶忙劝阻:“这些人当中肯定有人染上鼠疫,关在这里恐怕会传给王府的人,还是关押到衙署的大牢里稳妥。” 朱寿鋐连连称是。 “诸位,请吧!” 刘兴祚朝着士绅们一声冷笑。 谢成等人一片哀嚎。 如今鼠疫肆虐,牢狱里更是老鼠泛滥。 这要是进了大狱,哪有活命的可能? 锦衣卫们押着士绅,朝外面走去。 刘兴祚正要走的时候,朱寿鋐哭丧着脸说道:“刘指挥使,本王,本王该怎么办?” “请鲁王殿下就呆在园子里,这些天哪儿都不要去,也不要见任何外人。若是身体有恙,云真人自会派人前来为你诊治。” 刘兴祚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了鲁园。 至于那染上鼠疫的士绅,自会有人来处置,刘兴祚更不会去管他的死活。 …… “谋害鲁王殿下?!” 谢翰采收到消息,瞬时就像是被铁锤击中了脑袋。 好大的一口黑锅,谢家扛不住啊! 云逍子若是以这个为借口,抄了谢家都没处讲理去! 黑! 锦衣卫,不,云逍子实在是太黑了! 谢翰采不光是感到脑袋疼,脚也疼的厉害……自己搬石头砸的。 本打算利用鲁王来压云逍子。 反过来却被云逍子利用,给谢家弄了一口‘谋害鲁王’的大黑锅。 好好的一条妙计,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也罢!” “事已至此,谢家也只有低头了。” 谢翰采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如何化解这次危机。 既然反抗不了,那也只有乖乖躺着顺从了。 也许云逍子舒坦……满意了,就此放过谢家。 为了保住谢家,认个怂,服个软,再出点血,不丢人! 这时一名老仆匆匆走入书房,双手将一封书信放在桌案上:“从京里来的急信!” 谢翰采神色一凛,赶忙拿起书信。 信是京里的谢升写的。 济宁虽然封城,然而谢家是济宁的土皇帝,人出不去,书信往来却还是办得到。 看完书信。 谢翰采将书信放到油灯上烧毁。 可由于手颤抖的厉害,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一直等书信被烧成灰烬,谢翰采重重地一声长叹。 本以为鲁王的事情,是谢家的危机。 没想到真正关系到谢家生死存亡的大危机,早就降临了。 谢升在信中说到,云逍子此人对建奴恨之入骨,手段之狠辣残暴,令人发指……东江镇的人头塔为证。 云逍子对于通虏的汉奸,更是恨之入骨。 谢升在信中一再叮嘱,谢家同辽东的生意往来,绝对不能被云逍子抓住丝毫把柄。 否则等待谢家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谢家再怎么厉害,还能比得过当年的晋商? 谢翰采彻底陷入绝望之中。 通虏的把柄,已经被云逍子抓在手里了啊! 现在即使去跪着舔云逍子的鞋子,谢家也逃不过此劫。 谢翰采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中。. 这一坐,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谢翰采叫人前来,召集昨天被抓的士绅家人议事。 ‘谋害鲁王’这口黑锅,不仅是谢家,其他士绅也都得一起扛。 经过商议,十几家一共凑出二十万两银子、万亩良田,用以平息鲁王的怒火。 然后谢翰采带着几名头面士绅,前往衙署求见云逍。 这一次谢翰采的姿态放得很低。 表示谢家以及士绅们,愿意竭尽全力配合官府。 要人出人,要钱给钱,要物资出物资。 总之一句话,想方设法遏制鼠疫。 云逍对谢家以及士绅们的深明大义表示赞赏。 不过对于士绅们提出放人的请求,出于士绅自身的安全,云逍没有答应他们。 ……继续在大牢里面跟老鼠为伴吧,家里面要是表现好点,牢房里的老鼠肯定会少点。 阳奉阴违的话,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送走士绅。 徐从治笑道:“谢家终于肯配合,济宁的鼠疫很快就能平息了。” “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云逍无奈地一叹。 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内耗,他也感到心累。 第625章 宁可万家哭,不使一家亡 鲁园中发生的事情,在官府的刻意传播下,第二天就传遍全城。 原本心有怨愤的百姓,听到这事,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一些。 鲁王是亲王,整个山东,身份最为尊贵。 连鲁王的别苑都被锦衣卫给查了。 他自己也被封控在鲁园……有小道消息称,是被云真人禁足了。 亲王都是如此,平头百姓还有什么话可说? 至于那些被抓的士绅,百姓们更是无不拍手称快。 同时也震慑了所有士绅。 还是安分守己,乖乖遵守禁令呆在家里。 虽然家里无聊了些,却不至于要命啊! 且不说有可能染上可怕的鼠疫。 要是被锦衣卫给逮住,往大牢里一塞,同样也是没命啊! 一时间,原本压抑、躁动的济宁城,陡然变得平静了许多。 接下来数日。 以谢家为首的士绅们,捐出大量银钱、物资,并派出大量族人,积极投身到抗疫一线。 百姓们对官府政令的抗拒少了许多,各项防控措施得以落到实处。 …… 谢府。 朗朗读书声,自族中私塾中传出。 大明的士绅深知科举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 因此对于培养下一代读书极为重视。 天大地大,读书最大。 虽然外面实行严格封控,但谢家的家族私塾却一直未停。 私塾外。 族长谢翰采驻足倾听。 听着听着,他的一张老脸上,满是欣慰与慈祥。 许久,谢翰采喟然一叹。 “真的不想铤而走险,去跟云逍子斗啊。” “可为了谢家上万族人,为了子孙后代,也只能弄险了!” 谢翰采真心是不想跟云逍子斗啊! 这才刚刚开始呢,就被扣上了一个‘谋害鲁王’的大黑锅。 足见云逍子的手段是何等厉害。 然而谢升的来信,让谢翰采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严重。 不就是跟建奴做生意,赚点银子花吗,关你云逍子什么事? 以云逍子的秉性,肯定是不会放过谢家。 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只不过是想利用谢家的力量,来解决济宁的鼠疫。 等鼠疫一解决,就该是卸磨杀驴了。 两百多年的世家,岂能就此毁于一旦? 当然了,谢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鼠疫! 利用地主优势,在鼠疫上大做文章,未必就斗不倒云逍子。 云逍子倒了,谢家也就能够得以保全。 主动向云逍子服软,不过是借此来麻痹他。 先把扣在谢家头上的那口大黑锅,给卸掉了再说。 “宁可万家哭,不使我谢氏一家亡。” “云逍子,这都是你逼得!” 谢翰采看向谢府之外,原本慈祥的脸,陡然变得狰狞起来。 …… 济宁知州衙署。 代知州龚长卫再次汇报了近日的情况。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效果十分明显。 济宁城中的局势得到稳控。 其他州县也只是发现零星病例。 由于措施得力,鼠疫很快就被控制,并未造成大规模爆发。 山东其他府县也没有发现新的病例。 这是个好消息,证明鼠疫被控制在济宁城之内。 然而济宁城内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以前官府、百姓捂着盖子,此时盖子被揭开了,所有问题都暴露了出来。 加上鼠疫又到了井喷期。 因此患者人数不减反增,此时已经突破万人。 三十多万人口的济宁城,万人染病。 三十比一的比例,可谓是相当的惊人。 稍有失控,济宁就有可能全城沦丧。 毕荩臣接过话头,忧心忡忡地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药材远远不够用!” 与会者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虽然从各地紧急调集治疗鼠疫的药材,以及能够提炼大蒜素的大蒜。 可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中药的疗效慢,并且不是一两副药就能解决的。 大蒜素虽然更为有效,可需要的量实在是太大了。 一千斤大蒜,才能提炼出一斤大蒜素。 一万病例,需要多少大蒜? 虽然在云逍的指导下,吴有性和陈实功早在江南,就发明出了注射器具。 可此时却派不上用场。 加上手工粗放式提炼的大蒜素,不可能太纯净。 因此无法进行注射,只能口服。 这就导致效果大打折扣,不得不加大剂量,多次服用。 “不知道吴有性那边,什么时候才能提炼出链霉素……” 云逍在心中叹了一声,端起茶杯默默地喝了起来。 徐从治劝慰道:“云真人不必忧心,事情总是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知道,云真人看似风轻云淡,可时刻在忧心鼠疫的事情,接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其实是云真人的要求太高。 面对如此猛烈的鼠疫,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若是放在往年,此时鼠疫早就传遍山东各地,京畿也难以幸免。 不知道会死多少人,甚至连京城都危险了。 也多亏是是云真人在济宁坐镇。 如果是其他官员,如果鼠疫无法控制,说不定直接舍弃济宁,放走士绅,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在绝大多数官员眼里,三十万百姓,不过是个数字罢了。 如今在云真人的住持下,虽然病例不断增多,死亡人数却极少。 只要再咬牙坚持一段时间,肯定是能挺过去的。 “走,出去看看!” 云逍放下茶盏,举步朝衙署外面走去。 徐从治、刘兴祚等人赶忙跟上。 一行戴上口罩,做好防护,来到大街上。 街面上一片冷清,除了巡逻的军卒、差役,看不到一个行人。 从百姓居住的民宅中,不时传来咳嗽声。奇快妏敩 云逍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一行人转过一条街,来到集市上。 店铺几乎全都关门闭户,也只有出售粮油等生活必需品的商铺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所有人都戴着口罩,间隔两步远,队伍寂静无声,显得井然有序。 龚长卫讨好地说道:“百姓们能够安分守己,这都是云真人的教化之功。” 云逍看到队伍旁手指棍棒、戴着红袖头的差役、兵卒,不由得哑然失笑。 接着云逍发现,随着他们的到来,原本满脸麻木的百姓,纷纷投以充满仇视的目光。 云逍皱了皱眉头,举步走了过去。 等走到跟前,这才看到队伍前面的两侧,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脖子上套着四十斤重的木枷。 更为离奇的是,两人都蒙着厚厚的口罩,竟是戴了三四层之多。 此时是七月份,天气酷热,二人受到如此对待,已经是奄奄一息。 云逍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627章 真当云大真人的刀子不杀人? “百姓们不守禁令,耐心劝说不行,可以采取强制措施,又何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 “若是你们的父母兄弟有这样的遭遇,你们又作何感想?” 云逍震怒之下,几个差役和兵卒满脸羞愧,连连磕头认罪。 其中一人哭丧着脸说道:“这位大人,不是咱们昧良心,干出这种不是人干的事情,是孙大长逼我们这么干的,家里人也被人威胁,不按他们说的干,不光是我们,连家里人都性命不保啊!” 其他几人纷纷开口,情况大同小异。 云逍早有预料,因此并不觉得奇怪。 甚至幕后之人是谁,也很容易就能猜出。 还是那句老话,欲让其亡,必令其疯狂。 “我知道,你们都是受人指使,或是收了银子,或是为人所迫。” “这次也就暂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下来若有再犯,前罪并罚,孙大长就是你们的下场!” 云逍挥挥手。 不管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风波,鼠疫防控都不能耽搁,要靠这些底层的吏员、兵丁。 全都杀光了,谁来办事? 这也是云逍深感无奈的地方。 几个差役、兵卒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 接着陆续有打探消息的锦衣卫前来回话。 百姓所说的事情,绝非子虚乌有。 并且也不是孤例,全城各处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甚至比这里更为恶劣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有官差以隔离为名,勒索百姓财物。 城东有一家,因家中有人染病隐瞒不报,举家被扒光衣服示众,一家五口不堪其辱自缢身亡。 类似的事情,现在查到的就有十三起,分布于全城各地。 蹊跷的是,这些事情都是从昨天开始才出现的。 “立即去查办,妥善安置百姓,以后绝不容许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徐从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即安排龚长卫去处置。 民众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岂有不民意沸腾的道理?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云逍一声冷笑,眸子里一片冰冷。 “竟然不惜残害百姓,来激起民愤,挑起百姓于官府对立,简直是丧心病狂!” 徐从治恨声说道。 他也不是庸才,推测出幕后指使者是谁。 “先是假意配合,然后指使官差过度防控,残害百姓,激起民怨。” “接下来,应该是操控舆论,使民怨沸腾,进而引起民乱。” “谢家,这是要逆天而为啊!” 云逍心中的杀意,难以遏制地涌动起来。 虽然不清楚谢家,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然而可以确定,肯定是谢家在幕后操弄。. 也只有谢家,才有这样的能量。 不得不说,谢家的毒计的确是相当棘手,几乎是无解。 “回衙门!” 云逍安排济宁州的官员,立即着手处置各处的案子,约束胥吏、差役。 并让锦衣卫盯紧盯死,杀一批,再抓一批,将这股恶风杀下去,以此来平息民愤。 安排妥当后,云逍带着徐从治等人,匆匆返回衙署。 谢家后续肯定会有更为阴毒的招数,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乱。 此时必须立即拿出相应的对策。 等云逍等人走后,一名兵丁壮着胆子向龚长卫问道:“这位官爷,刚才那位年轻的老爷到底是哪位,好大的煞气!” “他就是活神仙云逍子,专门来济宁救咱们济宁人的!” “云真人是什么身份?跟鲁王一样的金贵!为了咱们济宁人,这些天眼睛都没眨一下,要不是他,济宁现在早就变成一座鬼城了。” “你们却受人鼓弄,在背后用脏手段向他泼脏水,良心都被狗吃了!” 龚长卫指着那些差役和兵卒一通怒斥。 众人顿时一阵骇然,有的百姓跪在地上,朝着云逍去的地方磕头。 那些差役、兵卒都是一阵庆幸,今天能活命,实在是万分侥幸。 …… 云逍来到济宁衙署。 就见大门口围着一大帮锦衣卫、差役,正朝着门边的围墙指指点点。 见云逍等人到来,众人慌忙垂手站到两旁。 云逍走过去,见墙上贴着一张大字报。 “《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 云逍看到大字报的标题,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说接下来谢家会以舆论煽动民意,这不就来了? 云逍定睛仔细看下去。 作者自称是济宁城中一出身贫寒的士子。 因目睹城中之乱象,冒死向大真人云逍子上书。 作者在文中质问,为了防控鼠疫,将三十多万百姓关闭城中等死。 此举固然可以阻断鼠疫向外传播,然而却将济宁人置于死地。 其他地方的人命是命,济宁人的命,就不是命? 济宁百姓何辜? 这一手就十分恶毒了,很容易让济宁百姓同仇敌忾。 文中还对官府每天在报纸上工部的死亡人数,提出了质疑。 作者声称,听说在隔离病坊,以及各个用于隔离病患的房舍中,每天死亡人数高达千人。 又听说,城中所有棺材铺每日昼夜不息,加班加点赶制棺材,却供不应求。 更是听闻,城西用于焚烧尸体荒废寺院,尸体堆积成山,沦为野狗的食物。 官府刻意隐瞒,又是何居心? 文中接着对这两天城中发生的事情,予以大肆抨击。 并罗列了很多惨案。 比如,一家五口,因父母被隔离,三个孩子活活被饿死。 又比如,救治患者的医者,给有钱人用好药,给贫苦百姓少用药甚至不用药。 更为甚者,直接将尚未死去的病患,送往焚烧场活活烧死。 一桩桩,一件件,读之令人愤慨万分。 试问云真人,这是爱民,还是残民? …… “满纸荒唐,妖言惑众!” 毕荩臣看了文中内容,勃然大怒。 每天因染鼠疫死亡的病例,最高时期也才是百余例,并且都是拖的时间久了,成了重症。 哪里来的上千人? 至于棺材铺的棺材卖空,更是无稽之谈。 病死的患者,全部拉去焚烧,哪里用得着棺材? 官差过度执法的事情是有的。 然而那也才是从昨天起才发生的事情。 文中所说的事例,更是子虚乌有。 云逍冷笑道:“虽然明知是满纸谎言,可百姓们却会相信不疑,民意很快就会沸腾。” 谢家,这是要自绝于天下啊! 真以为云大真人的刀子,只杀建奴,杀不得谢家人? 第628章 你有毒计,我有刀子 “这是有意挑起民乱,末将这就去查,非要抓到此人,将其活剐了!” 刘兴祚杀气腾腾。 站在云逍身后的乙邦才,也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刀柄。 云真人的清誉,岂容劣绅玷污? “谣言散布之快,胜过瘟疫,此时谣言已经传遍全城,民意已经被挑动。即使把始作俑者抓住,也难以消除谣言。” 徐从治久在地方为官,深知谣言的可怕,对此深感无奈。 毕荩臣恨声说道:“谢家无视百姓生死,挑弄民意与官府对抗,莫不是想要造反?” 云逍笑了笑。 谢家是不是想造反,暂且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却是清楚。 谢家此时正在九族消消乐的路上,一路狂飙……连刹车都不带的那种。 回到衙署当中。 刚刚坐定,就有锦衣卫回来禀报。 衙署门口贴的大字报,果然在全城各处都有发现。 百姓虽然识字率不高,然而口口相传,最终会全城皆知,并且还会被传得面目全非。 如今全城封控,寻常百姓不得擅自外出。 能够将大字报传到全城皆是,除了谢家,无人能够做到。 刘兴祚提议道:“云真人,下令吧,现在也只有将祸首控制,才能稳控局势!” “万万不可!” 徐从治急忙劝阻。 “谢氏族人,光是在城中就有三千之众,城外以及各州县的分支,高达一万。又如何抓得尽?” “况且谢家的关系网遍及济宁上下,一旦抓了谢家,必定会导致全城大乱,鼠疫防控将功亏一篑,后果不堪设想。” “并且如此一来,云真人的声誉……” 徐从治满脸无奈。 谢家显然就捏住了官府的软肋,这才敢于铤而走险。. 不得不说,两百多年的世族豪门,能量和手段都不敢低估。 刘兴祚道:“谢家接下来必定会继续煽动民乱,那又该如何是好?” 徐从治的脑袋开始裂开了一般的疼。 一边是鼠疫,一边是沸腾的民意,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乱。 这时,龚长卫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进来:“云真人,大事不好了!” 徐从治喝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又出了什么事?” “城中很多差役、兵丁,以及从谢家以及各士绅抽调的人,声称不愿助纣为虐,全都撂挑子不干了。” “出售粮油等生活必需品的商铺,都以各种理由关门了。” 龚长卫满头大汗,语无伦次。 徐从治等人无不神色大变。 整个济宁州衙署,一共才是多少胥吏、差役和兵丁? 而百姓却有三十万之多。 如今全都撂挑子不干了,谁来维持局面,鼠疫防控的事情谁来干? 商铺不开门,百姓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这何止是山雨欲来? 谢家这次是掀起了一场狂风大浪啊! 云逍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慌的?天还塌不了!” 谢家此时来这一手,其实并不意外。 在济宁的影响力,正是谢家最大的底牌。 若是不加以利用,那就不是谢家了。 徐从治正要开口,刘兴祚朝他使了个眼色。 谢家再厉害,还能比建奴更厉害? 奴酋皇太极都玩不过云真人,何况是小小的谢家? 云真人不过是不想坏了鼠疫防控大计,让百姓受苦,因此暂时没有动谢家而已。 云逍思索片刻,敲了敲茶几,沉声说道:“调兵入城!” “为了防止出现变故,立即调集兵马入城。” “济宁卫和河道衙门的兵不可靠,直接从兖州和徐州调兵。” 谢家即使有千条计,我自一招应对。 任何阴谋诡计,在刀子面前,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谢家算定自己不敢在这种时候杀人。 否则济宁城就会大乱,下来无法向朝廷交代。 可谢家却是算错了一点。 为了三十万百姓,区区一个谢家,屠尽了又如何? 至于交代……只需给百姓交代即可,又何需向朝廷交代什么? 徐从治断然说道:“下官是山东巡抚,调兵入城,由下官来做!” “不就是背负个屠戮百姓的恶名吗?” 云逍轻松地一笑,婉拒徐从治的好意。 屠杀百姓的恶名,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扛得住。 顿了顿,云逍慨然说道:“为了济宁三十万百姓,我即使双手沾满谢家族人的鲜血,那又如何?” “云真人……” 徐从治的眼圈泛红。 刘兴祚心头震动,感慨万千。 大明有云真人,何愁天下不能太平? 乙邦才一手紧紧攥住刀柄,恨不能此时就去血洗了谢家。 “来而不往非礼也!” “谢家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怎能没有回礼?” 云逍站起身来。 “等大军入城,锦衣卫立即将罪魁祸首谢韬缉拿归案,拿到证供后明正典刑,首级传遍全城!” “一颗人头若是不够,那就十颗、一百颗,若是还不够,那就以谢家一族的人头,换取济宁三十万百姓的周全!” “告诉谢家,勿谓言之不预!” 徐从治叹了一声。 云真人的安排,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一旦乱起来,全城百姓都要遭殃。 若是百姓冲出封控,将鼠疫散播到别处,导致鼠疫蔓延,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现如今也只有以人头来震慑谢家。 一族亡,总比满城哭要好。 可随后定是骂名滚滚而来,将对云真人极为不利。 但愿谢家能知难而退,尽早悬崖勒马,不要继续在作死的道路上一直走到黑。 …… 兖州距离济宁不足百里,并且交通极为便利。 云逍以浙直总督的名义下达军令后,兖州卫的三万兵马,第二天早上就抵达济宁。 徐州虽然稍远一些,然而有了运河之便,两万兵马也在次日下午抵达。 傍晚时分,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济宁,全城进入军管戒严状态。 原本如同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般的济宁,瞬时风平浪静。 …… 掌灯时分。 谢府,后宅。 西厢房中,悄然走出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来到东厢房。 大户人家的后宅,长辈通常住在东厢房,而小辈则是住在西面。 自西厢房出来的这人,正是谢升之子谢韬。 他本是二房的子弟,由于大病初愈,谢翰采又担心他出事,因此一直将其留在府上。 谢韬轻轻地敲了几下窗户。 窗户打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露出半个脑袋,满脸嗔怒地说道:“天刚黑,这么早过来干什么?” 谢韬笑嘻嘻地说道:“干什么?自然是干……七姨奶啊!” “你就不怕老爷在?” “老家伙这几天都在书房睡,精力又是不济,自然是由我这个当小辈的来替他尽孝心了!” “我怎么就招惹到你这个冤家……在这屋里我心里不踏实,去西厢房。” 谢韬回到西厢房。 不多久七姨奶就匆匆而至。 如干柴与烈火相遇,一点即燃。 正当谢二公子奋力倾囊相授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谢韬大怒,就欲发作。 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房门竟被撞开。 第629章 天大喜讯 谢韬一个哆嗦,当下金枪变死蛇。 “滚出去!” 谢韬扭头看到一名谢家的管家带着一帮人闯进来,顿时勃然大怒。 父亲是朝廷重臣,睡了七姨奶又咋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居然还来捉奸! 管家身后一人笑道:“谢公子好雅兴,要不,你继续,等你办完了再走?” 谢韬看到这人身上穿着的飞鱼服,先是一愣,老家伙找锦衣卫来抓奸?! 随即反应过来,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 几名锦衣卫上前,揪起赤条条的谢韬和七姨奶。 “我父亲是吏部侍郎,谁敢抓我?” 谢韬奋力反抗。 “锦衣卫抓人,管你爹侍郎是狗?” 一名锦衣卫狞笑着,用刀鞘在谢韬的光背上狠抽了几下。 吃痛之下,谢韬当即就老实了。 二人被带到后宅的院子里。 “锦衣卫怎能擅自抓人?” “我谢氏一族万余人,绝不会答应,济宁三十万百姓也……” 谢翰采正在向刘兴祚表达愤怒。 看到全身坦诚的谢韬和七姨奶,他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愣了半晌。 谢翰采指着二人,气得浑身发颤:“你们,你们竟干出这等龌龊事!” 刘兴祚醒悟过来,笑道:“谢家的家风如此淳朴,真是让本指挥使大开眼界!” 四周的锦衣卫一阵哄笑。 谢翰采气得险些闭过气去。 自己在外面操劳,侄孙子竟然在后宅为自己操劳。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看来谢老族长有家务要处置,本指挥使就不打扰了。” “不过临走之前,有些话要替云真人带到。” 刘兴祚收敛起笑容,面色阴沉。 “从即日起,谢家各房的府邸住宅,以及名下一应产业,全部被封了,所有人就地封控,任何人不得离开一步。” “谢韬是此次济宁鼠疫的罪魁祸首,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暂且先收了他的首级。” “云真人还说,本打算给谢家留下苗裔。可谢家若是冥顽不灵,继续兴风作浪,那也只能彻底断了谢家的根。” “勿谓言之不预也,好自为之吧,谢老族长!” 刘兴祚说完挥挥手,锦衣卫押着谢韬朝外面走去。 “我父亲是吏部侍郎,谁敢杀我?” “你们等着,等我父亲回来,一个一个收拾你们!” 谢韬一听要自己的脑袋,顿时脑袋里充血,大声狂叫起来。 他能被派出去跟建奴做生意,自然不是愚蠢之辈。 第630章 云真人的难言之隐 “知道了。” 云逍看了一眼自青州传来的密信,风轻云淡地一笑。 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 吴有性在上千份采集自各地的土壤标本中,找到了链霉菌,并成功制备出链霉素。 经过多次试验,证实提炼的链霉素,可以轻易灭杀鼠疫杆菌。奇快妏敩 接下来,就可以通过菌种发酵,提取精制,大规模制备链霉素。 过程虽然有些复杂,然而相对寻找霉菌,却要简单多了。 济宁的鼠疫,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从此也可以宣告,神州也将彻底摆脱鼠疫的死亡阴影。 肺痨,将不再是什么不治之症。 霍乱等瘟疫,也有了克星。 更为重要的是,有了制备链霉素的经验,青霉素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单凭链霉素、青霉素这两样,就足以拯救无数人,甚至影响整个民族的命运。 吴有性,必将名留青史,为万世景仰。 云逍当即也不去病坊了。 让人找来徐从治、毕荩臣和程雪迎。 几人匆匆赶来,听到制备出链霉素的消息,也都是欣喜不已。 不过却没有云逍那样兴奋。 毕竟链霉素的作用,都只是听云逍所说,他们并未亲眼见证,没什么直观印象。 再加上云逍始终表现的十分淡定,让他们产生了一些误解。 接着云逍一番安排布置。 在链霉素投入鼠疫治疗之前,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 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注射器,就是大问题。 玻璃、针头,倒是勉强可以做出来。 注射器的活.塞,只能以软木,或者是杜仲胶来替代。 一次性的注射器就不要想了。 只能提炼出酒精,消毒后反复使用。 另外还有医护人员的培训。 大明的医者,哪里会打针? 当然了,事情虽然有些麻烦,却都是可以克服的。 云逍一再叮嘱,链霉素的事情要严格保密,不能向外透漏分毫。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当然不会是给某些人挖坑……云真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议事完毕,云逍命人设宴。 累了这么久,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宴席上,云逍敞开了喝。 徐从治等人这才意识到,链霉素的作用,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 否则天塌了都不会动色的云真人,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几人顿时如释重负,全都开怀畅饮。 结果除了滴酒未沾的程雪迎之外,其他人全都喝醉了。 云逍醉的最是厉害。 程雪迎扶着他到卧房休息。 他却一反常态,拉着程雪迎不让走。 说是要教她打针。 并且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的那种。 然后…… (此处绝不省略一个标点) 第二天中午。 云逍幽幽醒来,头痛如裂。 接着发现蚕丝被下,自己竟是一丝不挂。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十分好闻。 云逍躺在那里,仔细回忆了许久,这才想醉酒之后的事情。 他顿时一个激灵,赶忙掀开蚕丝被。 仔细检查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又努力回想了许久。 终于想起,自己准备教打针来着。 女弟子也不矜持,准备潜心学习。 谁知自己却酒力发作,吐了个一塌糊涂。 教学活动自然终止。 自己竟然……晕针?! 云逍双目呆滞,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语。 大明谪仙,今日亡故矣! 社死! …… 虽然链霉素出来了,可治疗归治疗,防控归防控。 即使鼠疫能治了,也不可能就此放任不管。 另外百姓也需要安抚。 大军能压制一时,却不能一直如此。 时间久了,迟早会出乱子。 谢家不是用谣言来挑弄民意吗? 大字报、《大明日报》之父,舆论战之鼻祖的云大真人,当然不是吃素的。 给云真人身上泼脏水? 那就要有被云真人往粪坑里朝死里摁的准备。 …… 肖兆元是土生土长的济宁人,世居火神庙坊。 肖家的家境还算是优渥,因此肖兆元自幼读书,后来考中了生员。 前年父亲病重,为了给父亲治病,几乎耗尽了家资,家里因此一落千丈。 这次的鼠疫,肖家再次遭到重创。 肖兆元的父亲染病身亡,被送去了焚尸场。 母亲染病被隔离,至今杳无音信,八成是不在人世了。 所见所闻,让肖兆元对于那篇《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中的内容深信不疑。 只恨自己的文采不够,写不出这种惊世好文。 也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杀出军队的封锁,向那妖道云逍子,为济宁百姓和自己的父母讨要公道。 肖兆元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从坊间传来一阵阵喧哗。 肖兆元没有动弹。 城里的店铺全都关门了,已经有两天没有进食,动一下就会消耗体力。 还是躺着不动好,省粮。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肖兆元,出来!” 肖兆元听出是李坊正的声音,只得强撑着起床。 所谓坊正,也就是管理街坊的小吏,管着一大片的吃喝拉撒。 火神庙坊的坊正姓李,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为人倒也算是正派。 肖兆元打开房门,看到李坊正和一大帮人站在门前,有一名锦衣卫,还有十来个兵丁。 他顿时吓了一大跳,“李坊正,我,我这是犯什么事了?” “你一个穷秀才,犯了事还用得着锦衣卫大人出面?” 李坊正笑道,“赶紧领了你的口粮,然后大人有事情分派你。” 肖兆元一头雾水:“什么口粮?” “那帮良心被狗叼了的商家,关了店铺,让咱们全都饿肚子。” “云真人专门让人从南边调来了粮油,又从下面的州县运来了柴火、蔬菜,挨家挨户给咱们发放。” “除了那些个士绅、有钱人家,还有那些撂挑子不干的杂碎们,每人都有份。” “都是不要钱的,虽说没啥大鱼大肉,可总归是不会饿死人……” 李坊正絮絮叨叨地说着。 肖兆元惊呆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这要多少花多少银子? 官府不盘剥百姓,反倒在百姓身上花银子? 这就离大谱了! 肖兆元只是一个穷生员,自然不会知道,这笔银子不是官府出。 而是由官府暂时垫付,最终由谢家结账……当然了,谢家是得不到这个好名声的。 那锦衣卫不耐烦地说道:“赶紧领了你那份,然后办正事,给百姓们念一念报纸。” “什么报纸?” 肖兆元从锦衣卫手中接过报纸。 展开看了一会儿,随即愣在那里,然后勃然大怒。 “天杀的谢家,竟然干出这等人神共愤的缺德事!” 第631章 想臭名远扬吗,万劫不复的那种 报纸是为了宣传鼠疫防控,而专门印制的。 与其说是报纸,不如说是宣传单更为确切。 以前每隔几天,都会发放一期。 主要用于宣传鼠疫防控的有关知识,宣讲官府政令。 由于前任知州孟文焕以前搞得那些龌龊事,致使官府的公信力跌至零点。 后来官府即使组织读书人为百姓宣讲,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一期的报纸有点厚。. 讲的也不是什么防控知识。 主要内容是讲鼠疫的来龙去脉。 报纸直接指出,导致济宁鼠疫爆发的罪魁祸首,正是谢家的谢韬。 谢家为了一己之私,以各种手段对抗官府,煽动民意的事情也被悉数透漏。 唆使差役残害百姓。 让谢氏族人以生员名义,撰写《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四处散播造谣。 胁迫吏员、差役,以及抽调的防控人员突然离职,置百姓生死于不顾。 利用威胁、利诱等手段,让供应生活必需品的商铺关门。 等等。 不光陈述了事实。 还有谢韬、谢成的供词为证。 单凭这些,可信度还不高。 肖兆元初读极为震怒,可冷静下来一想,就意识到这只是官府的一面之词。 然而在报纸上,还附有一个长长的名单。 名单上不仅有死亡病人,被隔离的病患,也全都分区域罗列了出来。 肖兆元手中的这份报纸上,罗列的是正是火神庙坊的相关名单。 死亡8例,正在隔离治疗的有157例。 肖兆元在隔离治疗的名单上,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名字,肖陈氏。 整个火神庙坊,也只有一个肖陈氏。 肖兆元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声音更是颤抖的厉害:“这,这都是真的?我的娘亲,她还活着?” “废话,当然是真的。” 那锦衣卫开口道,“等会儿会有人送病患过来,跟家人见上一面,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正说话间。 一辆栽货用的牛拉板车,通过火神庙坊外的封锁,缓缓驶入街坊内。 板车上坐着七八个百姓,都戴着口罩,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肖兆元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母亲也在其中。 没错! 戴着口罩,头发也白了许多。 却的确是自己的母亲肖陈氏无疑。 “娘亲……” 肖兆元又惊又喜。 就要过去与母亲相见,被锦衣卫一把拉住。 “找死不是!” “他们都还没有痊愈,还能传染鼠疫,只能隔远点看看!” 锦衣卫不客气地一通训斥。 肖兆元跪在地上,远远地看着母亲,泣不成声。 本以为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甚至他还幻想过,母亲会跟《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上说的那样,尚未离世就被送到焚尸场,被活活烧死。 没想到母亲竟然还活着! 肖陈氏从车上下来,相隔十丈看着儿子,也是泪流满面。 “儿啊,娘没事!” “娘这次算是遇贵人了,是程大夫亲手把娘从阎王爷那里拉扯回来的,她可是云神仙屋里头的人!” “娘再过几天就能回来了,别为娘操心,也别给官府添乱,更别听信人家传的鬼话。听到没有?” …… 肖兆元朝着衙署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磕头,不仅是因为感激,更是因为心中有愧。 这几天可没少咒骂云真人,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娘,你安心养病,儿子要去给官府做事了!” 肖兆元朝肖陈氏磕了一个头。 然后站起身来,向锦衣卫说道:“官爷,要我怎么做,尽管吩咐!” 锦衣卫道:“也没多大事,把报纸上的内容,给街坊读几遍也就是了。” “跟我来!” 李坊正举起手里的铜锣,猛敲了几下。 然后大声吆喝起来:“街坊邻居们都听好了……” 锦衣卫朝后面的军士挥挥手。 那军士用一根竹竿,挑起一颗血淋淋的首级,高高举起,紧跟在李坊正的身后。 肖兆元吓了一跳。 那锦衣卫笑道:“这是罪魁祸首谢韬的脑袋,怕个鸟!” “该死的谢家人!” 肖兆元恨恨地朝着首级吐了一口痰。 然后跟上李坊正,边走边大声宣读报纸。 这样的一幕,在济宁各隅、坊,陆续上演。 有活生生的认证。 最主要是有免费发放的粮油。 自然极少有人去再去质疑报纸上的内容。 之前的各种谣言不攻自破。 一时间,谢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比在茅坑里浸泡了半个月的腐尸,还要恶臭几分。 若不是被封控着,此时不知会有多少愤怒的百姓直接去冲击谢家。 百姓们的反应,陆续反馈到云逍这里。 “事实胜于雄辩,云真人这手段,简直是高明之极!” “如此一来,不仅谣言自消,人心大定,谢家也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徐从治连连赞叹。 这绝不是无脑恭维,而是发自内心的敬服。 就连刘兴祚这大明版‘余则成’,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先是以大军入城,压制即将爆发的民意。 紧接着又以粮油等物收买,不,安抚人心。 然后又是让轻症患者现身说法。 这一套大棒加甜枣下来,百姓们怎么还会相信谢家的鬼话? 安抚百姓,还只是一方面。 云真人还给济宁谢氏,提前挖好了坟墓。 等鼠疫彻底被消灭,愤怒的百姓还不把谢家给生吞活剥了? 即使百姓畏惧谢家的权势,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却可以派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甚至直接让锦衣卫伪装成百姓,把火给点起来……以云真人的阴险,不,睿智,肯定会这么做。 到时候即使云真人不出手,谢家也会在百姓的怒火中化作灰烬。 云真人也不用背负任何骂名。 都是百姓干的,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高,实在是高! “如今谢家已经被彻底逼入绝境,就等着被宰割,势必不会甘心坐以待毙。” “命军队将谢家严密封锁,锦衣卫也要密切监视城中的风吹草动。” 虽然已经是胜券在握,谢家没有再翻盘的可能,云逍却依然没有飘。 顿了顿,云逍接着又道:“去接吴大医的兵马派出去了吧?快到了知会一声,到时候出城三十里相迎。” 第632章 扳倒云逍子,平步青云! 谢府。 整个府邸被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未经准许,连一只野狗夜猫都难进出。 不仅是谢家大房居住的老宅,其他各房的住宅以及一应产业,也全部被封禁。 昔日在济宁城中地位胜过知州衙署的谢府,此时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从内到外都透着死气。 午夜。 一队巡逻的兵丁自谢府大门前经过。 走在最后面的一名兵丁忽然离开队伍,快速来到谢府侧门。 门立即打开一道缝隙,这兵丁闪身而入,门迅速关闭。 巡逻的队伍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依然继续往前方巡逻而去。 那进入谢府的兵丁,被带入前院的一间厢房。 早就在这里等候的谢翰采,颔首向来人说道:“诚之来啦!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 那兵丁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年轻而又精明的脸,答道:“看守老宅徐州卫的一名游击,已经被我买通,不会有事的。” 这年轻人名为温守正,字诚之。 此人是济宁城中的一名举人,文采出众,颇有名望。 此人另外一个身份,是谢家七房当家人的女婿。 那篇《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也正是出自温守正的手笔。 “岳祖,谢家就要大祸临头了啊!” 温守正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谢翰采。 谢翰采闻言如丧考妣,整个人都在瞬间苍老了几分,发出一声透着绝望的长叹:“云逍子这是把谢家,逼到了死路上啊!” 本以为搏一搏,谢家还有赢得希望。 谁知云逍子,竟全然不顾后果,直接调集大军入城。 接着又发动这样的舆论攻势,将济宁鼠疫的责任全部扣在谢氏的头上。 如今的谢家,就如同是砧板上的肥肉,就等着被宰割了。 不得不说,云逍子行事果断、狠辣,且不计后果,一剑封喉。 谢家想要翻盘的机会几乎为零。 并且还是万劫不复的那种。 “云逍子不愧有‘谪仙’之名,可他毕竟不是神仙。” 温守正轻哼一声,“谢家,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怎能引颈受戮?” 第633章 是时候展示谢家的真正实力了! 朱寿鋐急忙召集王府属官商议。 “王爷、王妃千金之躯,岂能置身险地?内臣恭请殿下,离开济宁,回兖州王王府!” 向朱寿鋐进言的是王府承奉正,此人是个太监,名为庞天寿。 藩府中的承奉正,是由内廷派出的太监担任。 品秩虽然不高,只有正六品。 然而承奉正代表的是内廷,除了帮藩王管理府中内务之外,还负有监视藩王的职责。 因此在藩府中的地位极高,连正五品的左、右长史都居于旗下。 “这……” 对于庞天寿的提议,鲁王有些迟疑。 原因无他,怕啊! 能让一位藩王害怕的,自然是云逍子云真人了。 上次鲁园中出现鼠疫,事后云逍子专门派人前来叮嘱过。 为了稳定城中人心,请鲁王留在济宁。 话说的倒是十分客气。 朱寿鋐却十分清楚,若是自己敢离开济宁,云逍子绝对会翻脸不认人。 想到朱常洵是个什么下场,朱寿鋐虽然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此时想要离开,云逍子又岂会答应? “这天下,是朱家的!” “一个道士,胆敢在藩地上,禁锢一位藩王,他想谋反不成?” 鲁王正妃当即就发飙了。 朱寿鋐苦笑,不敢作声。 鲁王妃是个泼辣货。 朱寿鋐的性子软,身子又虚,所以亏欠太多,自然在王妃面前,硬不起来。 “你要是不肯走,那我一个人走!” “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拦大明亲王的王驾!” 朱寿鋐本就被鼠疫给吓怕了,此时被鲁王妃这么一顿泼,哪里还敢执拗。 却又不敢去告诉云逍。 如果云逍子不答应,他这个鲁王的脸面往哪里安放? 直接摆驾出城,造成既定事实。 到时候即使云逍子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朱寿鋐立即让下面的人去安排,明天就出城。 散了之后,庞天寿回到居所,来到书房。 书房当中,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书籍。 赫然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 庞天寿进来,刘兴祚头也没抬,问道:“鲁王决定了?” 第635章 百姓冲城,事情闹大了 官员们无不震骇,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有性。 乙邦才等护卫将云逍的话,大声向百姓们讲了一遍。 后方围观的百姓‘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山东多瘟疫,尤其是鼠疫,几乎年年都有。 在百姓的心目中,鼠疫就是死亡、阖家全灭的代名词。 霍乱,同样是让人谈虎色变。 肺痨,更是不治之症。 富贵人家得了这病,也只能用贵重的药物养着。 至于寻常百姓,一旦染上肺痨,只能是等死。 甚至是病急乱投医,花钱买生小孩子时的包衣,或是蘸上死囚血的馒头。 如今竟然有了这等神药。 让官员、百姓们如何不震惊、狂喜? “这是救命的药神爷啊!” “药神爷,小人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岸上的,船上的百姓、客商,纷纷朝着吴有性下跪。 “快快请起,当不起,当不起药神之称!” 吴有性手忙脚乱,朝着众人连连摆手。 可下跪的人更多了。 吴有性无奈地跺跺脚,朝云逍说道:“云真人,你这……这链霉素,分明是你的功劳,你这是让我,贪天之功为己有啊!” “不,这个功劳,是你应得的。”云逍语气笃定,不容置疑,“你理应享受这万丈荣光,极尽荣耀!” 历史上的崇祯末年,瘟疫肆虐南北直隶、山东等地。 “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 这样的惨状,在大江南北随处可见。 而吴有性这位游医,不顾自身安危,救治百姓无数,最终呕心沥血写出《瘟疫论》。 他提出瘟疫是通过呼吸‘疠气’传播,最早发明了口罩来防御瘟疫,并总结出相对科学的防疫办法,不知让多少人活命。 然而战火纷飞的乱世之中,却放不平一张悬壶济世的诊桌。 建奴入关后,吴有性因不愿剃发易服,而被建奴处死,妻儿跳江以身相殉。 他写的《瘟疫论》,也不被医学主流认可,到后来更是被螨清封禁。 这个时空中,吴有性虽然没有写出《瘟疫论》,却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分昼夜,殚精竭虑,发现并成功制备出了链霉素。 历史上,吴有性所做的一切不被认可。 这个时空,云逍要让他享受应有的无上荣耀。 徐从治等官员纷纷看向云逍,眼神中透着发自心底的敬服。 不是敬他的权势,而是品性。 克制鼠疫、霍乱等瘟疫以及肺痨的神药一出,必将名垂青史,为万世敬仰。 这是无数人穷其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却求之而不得。 云真人竟然轻飘飘地转送于给他人。 如此高风亮节,古之圣贤望尘莫及也! 也难怪陛下会对他如此器重,毫无保留地信任。 程雪迎抿嘴一笑。 这家伙,就这么霸道。 上次的大蒜素以及防控鼠疫之法,也是这么霸王硬上弓,强行安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 云逍接着说道:“救世济民之大功,不重奖不足以彰显其荣耀,我还会向陛下陈奏此事,为吴大医……封爵!” “啊!” 吴有性失声惊呼。 徐从治等官员无不骇然。 大明的爵位,又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按照大明的医户制度,一旦被划为医户,子孙后代就必须世代行医,不能参加科举。 因此医生的地位,在大明极低。 一个游医,竟然封爵,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云逍说道:“吴大医之功,胜过开疆扩土,封爵,并不为过。”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除了奖励吴有性,云逍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医学,也是属于科学。 然而自古以来,却并不受当权者重视。. 在大明,医生更是不受重视。 医卜星,小道泥。 三教九流,医生属于中九流,排在算命的前面,类似于匠人,仅仅只能混口饭吃。 并且在某个皇帝的不良诱导下,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宁可相信‘仙丹’,也不相信医生开的药方。 云逍正是要借重奖吴有性,来提升医学的地位,进而大力推动科学。 吴有性吓了一大跳。 云真人这是打算把自己给送走啊! 正要开口推辞,云逍摆摆手,“我已经决定,吴大医就不必推辞了。” 吴有性无奈苦笑。 这些天呕心沥血,只是想找到治病救人的良药。 真没想其他的啊! 封爵? 一个游医竟然封爵! 这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嗒嗒嗒! 一骑快马朝着码头飞奔而来,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急报!” “鲁王不顾禁令,王驾欲离开济宁。” “谢氏裹挟士绅、百姓万余人,紧随王驾,欲冲击城门!” 济宁的官员,听到这消息无不神色大变。 吴有性骇然道:“云真人,这……” “无妨,正是展现神药奇效的时候到了。”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顿了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济宁鼠疫,也该收尾了,顺便为济宁,乃至山东,除掉两大祸害!” …… 济宁城。 鲁王朱寿鋐的辂车以及随行车百辆,属官、宫人、护卫上千人,浩浩荡荡地驶向阜华门。 由于队伍太过庞大,加上沿途受到阻拦,因此途中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赶到南面的绥华门时,已经过了巳时。 朱寿鋐命承奉正庞天寿前去叫门。 城门楼上,一名将官大声说道:“上面早有禁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鲁王殿下也不例外,请回吧!” 庞天寿大怒,厉声喝道:“大胆!济宁乃是鲁王藩地,谁敢拦阻王驾?你莫非是想谋逆?” 那将官似乎被吓着了,犹豫了一下,准备让人去开城门。 就在这时,自后方涌出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城楼上看去,人头攒动,如同汹涌的洪水,一眼看不到头。 还有不计其数的人朝着城门方向汇聚。 那将官吓得面如土色,赶紧阻止开城门的兵卒,然后下令城上的将士们严阵以待。 王府的护卫也全都刀出鞘,箭上弦,紧张地看着后方。 鲁王在辂车扭头一看,看到乌泱泱的人群,顿时脸都吓白了。 本王不就是要出个城吗? 怎么会有这么多百姓相送……不对劲,事情似乎闹大了啊! 第636章 凤雏到了落凤坡 黑压压的人群逼近绥华门。 走在最前面的,全都清一色光着膀子的大汉,抬着二十多口棺材。 每个人都是神情悲愤,满脸决然。 “站住!” “冲击王驾,形同谋反,杀无赦!” 王府护卫军指挥使杀气腾腾地喝道。 走在最前方的一名大汉,将右手高高举起。 后方的人群停下脚步,噪杂的场面也渐渐安静下来。 那大汉高声说道:“我们是王爷的子民,王爷为逃避鼠疫可以离城,为什么不带着我们一起走,要将我们丢在济宁等死?” 王府护卫军指挥使策马上前,拔剑指向那大汉厉声大喝:“你是谁?聚众闹事,当斩!” “我叫牛大水,码头上的搬运工,本本分分的良民。” “正是像我这样的三十万穷苦百姓,用血汗供养着济宁的官员,也包括王爷你。” “官府封城,我老老实实地听话待在家里。结果我的老婆死了,大儿子和二女儿也死了,骨灰全都在这棺材里,家里如今只剩下三岁的幺儿。”. “留在城里反正是个死,官爷想杀,那就杀吧,索性将三十万百姓全都杀个干干净净!” 那大汉放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 城门楼上的将官大声喝道:“胡说八道!如今城里的鼠疫即将平息,连兵马都撤走了。你们这分明是煽动百姓,聚众闹事!” “那全都是官府哄人的鬼话!” “正是因为城中鼠疫没法控制了,兵马才撤出去的!” “官府分明是想把咱们关在城里,活活的等死!” “谁不让我们活命,我们就跟他拼命!” …… 后方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嚷起来。 百姓受到鼓动,也全都跟着发出愤怒的咆哮。 一时群情激昂,万众沸腾。 这场面可不是一般的吓人,朱寿鋐顿时慌了神。 沿街的一栋房屋中。 谢翰采以及谢家各房的当家人,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无不面露得意之色。 济宁谢氏两百多年来积累的底蕴,可不是一般的雄厚。 不仅是财力,更是将影响力渗透到济宁的官府、市井,各行各业,乃至每一个角落。 虽然云逍以军队震慑,又有粮食安抚人心,并用事实揭露了真相。 谢家发动所有力量,还是成功鼓动了城中很多的士绅,以及一万多百姓。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受到胁迫,不得不从。 此时火已经被点燃,即将如同山火燎原。 云逍子即使是神仙下凡,也无法灭了这熊熊大火,反倒会引火烧身,被活活烧死。 谢翰采沉声说道:“差不多了,再添把火!” 一名谢氏族人将一根绑着红绸的竹竿,从窗户中伸出去,用力挥舞了几下。 “官府不给我们活命,跟他们拼了!” “冲出城去,找一条活路!” 在隐藏于百姓当中的谢氏族人煽动下,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牛大水振臂一呼,二十多口棺材开路,朝着鲁王车架浩浩荡荡地席卷而来。 朱寿鋐面如土色,大声朝庞天寿叫嚷道:“开门,赶紧叫开城门!” 庞天寿以及众多王府属官、护卫,纷纷向城门楼大声呼喝。 城上的将官正要开口,自百姓当中射出十几支箭矢,其中一支钉在将官的肩头上。 还有大量百姓绕过王府护卫,朝城墙上涌来。 受伤的将官慌忙叫道:“开门,打开城门!” 城上的吊门被缓缓放下。 王府的随员护着朱寿鋐自城中一涌而出。 后方的百姓也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地涌出城门。 “大事济矣!” 谢翰采目睹这一幕,顿时欣喜万分。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冲出了城。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血,也没有死人。 不过也不要紧。 城外驻扎有大军,等出了城,安排人制造混乱,杀一批百姓,再趁乱刺杀鲁王。 济宁爆发民乱,鲁王遇刺,鼠疫又开始肆意散播,云逍子又怎么扛得住? 这时不断向城外涌动的人流,忽然停滞了下来,谢翰采一阵诧异:“出了什么事?” 在城内看不到城外的情景,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在后方人群不断推动下,人潮在短暂的停滞之后,还是不断朝城外涌出。 谢氏众人正困惑时,从城内各个街道传来阵阵马蹄的轰隆声。 第637章 天降黑锅,鲁王谋反 城内。 锦衣卫很快就搜到谢翰采等人所在的楼房。 自从爆发鼠疫以来,几乎整个山东境内的锦衣卫,全都被调到了济宁。 另外还从徐州、北直调了一部分,加起来足足有三千人之多。 昨天晚上开始,刘兴祚就将所有锦衣卫全都撒了出去,谢家的一举一动都被盯死了。 直到此时,才开始收网,首先就是对谢家的首脑一网打尽。 谢家的家丁还试图阻挡,与锦衣卫爆发冲突。 大批锦衣卫、兵丁闻声赶来,很快就将家丁解决掉。 谢翰采等人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每个人都是惊恐而又困惑万分。 实在是不理解啊! 这眼看就已经翻盘了,怎么锦衣卫突然就找上门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谢翰采等人被锦衣卫五花大绑起来,押到街上。 “你就是谢翰采?” 一身戎装的刘兴祚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翰采。 你这是个什么眼神……谢翰采感觉刘兴祚在看一头傻狍子,顿时满心羞辱感。 他愤然说道:“济宁谢氏,一向奉公守法,造福济宁百姓,锦衣卫无故抓我们,就不怕激起民愤,引发民乱?” “吏部的谢升都没那资格,在本指挥使面前玩花招,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耍花枪?” 刘兴祚一声嗤笑,眼神中的嘲弄之色,又浓了几分。 能将皇太极耍的团团转的刘爱塔,那可是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见过大世面的。 谢翰采这山沟里的野狐狸,虽然成了精,也想跟他玩儿聊斋? “云真人是天上下凡的谪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也没有他看不透的人和事。” “谢家做了亏心事,老老实实地等着挨板子也就是了,却偏偏要上蹿下跳的作死。这下好啦,从今往后,济宁城再也没有谢家了。” 刘兴祚也是颇为感慨。 晋商、东林党、江南士绅,还有东江镇血迹未干的人头塔,活生生地摆在那儿。 谢家怎么就一点记性都不长呢? “莫要忘了,城外还有鲁王,还有一万多士绅、百姓!” 谢翰采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更不愿接受失败的结局,心里依然存着几分侥幸。 刘兴祚大笑,“云真人不点头,鲁王和百姓能出城?不让你们谢家作个大死,又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抹杀了谢家?” “这,这都是云逍子的诡计?” 谢翰采脑袋中‘轰’的一声,身子一晃。 随即断然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本指挥使会给你解释吗?” 刘兴祚摇头一笑,怜悯地看了谢翰采一眼。 随即朝后方的锦衣卫挥挥手:“全部带出城去,给他们醒醒脑,开开眼!” …… 城外。 “所有人,不论官民,一律坐到地上!” 中军阵前,一名将官手持着一个铁皮大喇叭,朝着人群连声叫了三遍。 “坐下,坐下,坐下!” 各个军阵的将士齐声呼喝。 声震四野,杀气冲天。 那些被裹挟来的百姓,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坐到地上。 鲁王随员、济宁士绅,以及混在人群中的谢氏族人,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应对。 轰轰轰! 军阵整齐地向前推移。 走在最前方的枪兵,枪指人群,如同移动的枪林,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士绅和谢氏族人都招架不住了,纷纷依然坐地。 “鲁王在此,谁敢放肆!” 鲁王府护卫指挥使策马上前,朝着前方的军队大声叫道。 前方的军阵忽然停下,然后向两侧避开,分出一条路来。 十几骑从中缓缓走出。 为首者一身侯爵服饰,大真人云逍子是也。 云逍身后的徐从治策马上前,朝着朱寿鋐的辂车义正词严地喝道:“鲁王殿下,何故谋反?” 徐从治事先并不知道云逍的谋划。 可事已至此,要是还不明白云逍的用意,那他这个山东巡抚也就白当了。 云真人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不只是为了除掉济宁谢氏,还要顺势除掉祸害山东的鲁王啊! 大明从开国至今,藩王就没有几个不祸害地方的。 第一代鲁王朱檀,奢靡享乐,沉迷方术,最终因服食金石药过度而死。 太祖专门给了他一个“荒”字的谥号。 位于兖州的鲁王府,其规模之宏大、奢华,仅次于京城的皇宫,这些都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 朱寿鋐继任鲁王以来,倒是不曾有什么大恶。 然而藩王的存在,就是地方的毒瘤、吸血虫。 别的且不说,光是鲁王府的田产,就高达四百万亩之多,还不算通过投寄等方式挂在鲁王府名下的。 而整个山东也才是七千余万亩土地,并且多被包括孔家在内的豪绅占据。 拔出鲁王府这颗毒瘤,山东的土地兼并问题也就解决了大半。 云真人,谋国之奇才! 人家是搂草打兔子,他这是搂草打老虎啊!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让云真人亲自出头,得自己出面,锤实了鲁王的罪名。 朱寿鋐当即就懵了。 也就是因为闹鼠疫,出城去躲避一下,怎么就成了谋反? 鲁王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在辂车上起身,大声说道:“济宁是鲁王藩地,鲁王巡视自己的藩地,何来谋反之说?污蔑大明亲王,该当何罪?” “鲁王巡视藩地,自然无可厚非。” “然而时值鼠疫肆虐之际,鲁王无视浙直总督禁令,擅自出城,这是藐视朝廷法度。” “更为甚者,鲁王竟公然煽动数以万计百姓,冲击城门,对抗朝廷大军。” “敢问王妃,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徐从治的一番话,让朱寿鋐和鲁王妃神色骤变,属官和护卫们无不惶恐起来。 这下子,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那个啥,也是那个啥了啊! 好端端的,怎么就掉下这么大的一个大黑锅? 朱寿鋐快被吓哭了,“没有,本王没有,不是本王……” 徐从治漠然说道:“鲁王殿下,你还是向陛下上书解释吧。” 第639章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太祖朱元璋提倡重典治世。 在修订《大明律》的同时,为防止“法外遗奸”,老朱将其亲自审理的案例加以整理汇编,并加上因案而发的“训导”,作为训诫臣民的特别法令颁布天下。 这就是《明大诰》。 《大诰》具有与《大明律》相同的法律效力,对于明律中原有的罪名,一般都加重处罚。 大诰中开列的刑罚,如族诛、枭首、断手、斩趾等等,都是汉律以来久不载于法令的酷刑。 老朱更是挖空心思,想出种种前人未有的酷刑。 挑筋、断舌、抽肠、凌迟……光是听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老朱尤其痛恨贪官,因此《大诰》主要是针对贪官污吏。 凡是查证属实的贪官,若是被判为流放、杖责,那简直是祖上积大德了。 枭首、绞刑,甚至剥皮、凌迟,这些都是基操。 《明大诰》虽然被老朱拿来专门惩治贪官污吏,然而对于一些罪大恶极的士绅和百姓,同样也适用。 《明大诰》在大明空前普及。 普及到什么程度? 每户人家必须有一本大诰。 科举考试也将大诰内容列入必考项目。 按照谢家的所作所为,依照《大明律》,多少还有些活路。 可要是按照大诰来处置,不能说是生机全无吧,也只能是寸草不生。 并且想轻松地死,都成了奢望。 最起码济宁谢氏十三亲房,无人能够幸免。 “云逍子,我谢家并未得罪于你,你为何如此处心积虑,欲置我谢家于死地?” 跪在地上的谢翰采,含恨看着云逍,声音和眼神中透着无比的怨毒。 “谢家私通建奴,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此次济宁大疫,谢家又屡次从中作梗,挑唆百姓,煽动民意,并以谣言攻讦于我。” “于国、于民、于私,谢氏都是我的大敌,却说什么未曾得罪过我,岂不荒唐可笑?” 云逍知道,反派失败后,通常都不怎么甘心。 于是很是耐心地一番开导,让他们走的更加愉快一点。 “谢氏一族只为活命,何错之有?” “谢氏立足济宁两百余年,族人过万。” “你既然被称之为‘谪仙’,当有悲天悯人之心,那么多的妇孺老弱因你而死,你于心何忍?” “你分明就是屠夫,哪里是什么谪仙?你双手沾满谢氏一族的鲜血,必遭世人唾弃,万世唾骂!” 谢翰采满脸悲愤,恨声说道。 很多谢氏族人自知难逃一死,纷纷开口怒骂。 “住口!” 乙邦才一声大喝,带着一帮护卫冲入谢氏族人当中,用刀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 “谢氏族人的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谢家以粮食、盐铁等物资与建奴交易,会给大明带来多大危害,又有多少军民,间接死在你们手中?” “这次济宁爆发鼠疫,你们谢家因为一己之私,干扰破坏防疫,又导致多少百姓身死,又有多少妇孺老幼惨死,有多少家庭破灭?” “于情于法,灭不得谢家全族?” 云逍一声嗤笑。 抢占道德高地,穿越者的强项啊! 顿了一下,云逍接着又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谢家族人,以前享受了多少,此时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谢家的妇孺老幼,因为他们姓谢,又享受了多少谢家权势又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他们又哪里无辜了?” “至于骂名……”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俯仰无愧天地,无愧社稷黎民,又怕什么骂名?” 还有一句话不好当众说。 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建奴入主天下,屠杀汉人千千万。 最后却被洗白、美化,让后世很多人吹捧。 灭了区区一个谢家,又算什么? “如今这城外,士绅、百姓过万,当中不乏身染鼠疫者,早已相互传染,甚至那些个锦衣卫、兵卒,也难逃厄运。” 谢氏族人当中,一人昂首高声说道。 正是凤雏……温守正。 “云逍子,你的防疫大计,已经功败垂成。谢家灭门,你云逍子一样不好过!” 言毕,温守正放声大笑。 众多百姓闻言顿时一阵骚动。 就连那些控制百姓的锦衣卫和兵卒,也都面露惊恐之色。 后方的军阵,来自兖州和徐州卫的将士,无不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向后退却。 “我娘快不行了!” “云真人,你是活神仙,求求你用仙法,救救我娘吧!” 人群中一个青年背着一名老妪,冲出兵卒的控制,朝着云逍大声哭喊。 几名锦衣卫冲上去,将那人按在地上,背上的老妪跌落在地上。 “我老婆也快不行了,救救她!”. “我们也不想违抗官府禁令,我们只是想活命啊!” “云真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您就开开恩,给咱们一条活路吧!” …… 这些被谢家煽动冲城的百姓,当中有不少是担心被官府隔离,因此隐瞒病情的患者。 这次随着谢家冲出城,也只是想讨个活路,却不曾想过,真正的活路就在城里。 倒也不能全怪这些百姓愚昧。 官府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们不敢相信。 “放了他们!” 云逍戴上口罩和杜仲胶制成的手套,举步来到那青年和老妪身前,朝锦衣卫挥挥手。 乙邦才急忙劝阻:“云真人,万万不可!” “无妨,退下!” 云逍俯下身,看了一下老妪的病情。 老妪的手足上满是肿块与黑色斑点,双目通红,正是败血症型鼠疫的典型症状。 这种患者在表现出鼠疫症状之后,便会很快死去,即使是大蒜素也难以救命。 包括那青年同样也是染了鼠疫,只不过症状没有老妪这么重罢了。 云逍朝青年点点头,“不必担心,你母亲还有救。” 青年本来只是心存一线侥幸,可听到云逍说的如此口满,反倒是不相信了。 温守正和谢氏族人都是一阵冷笑。 云逍让兵卒将所有疑似感染鼠疫的人,全部集中到一起。 好家伙,这一万多百姓当中,竟然有三百多鼠疫患者。 这要是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第640章 铁肩担当,品重柱石 接下来,治疗的治疗,隔离的隔离。 重症病人,优先使用链霉素。 其他病患则是用汤药和大蒜素。 与病患接触过的锦衣卫、兵卒,全都进行隔离。 一万多士绅、百姓,也全部在城外就地隔离,时间为半个月。 犯了错,就得立正挨打,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伙同谢家的士绅,少不了要被抄家,当家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至于那一万多百姓,多数是因为无知被谢家煽动,还有一部分是被裹挟。 等隔离期满,都要做三个月的劳役,算作是惩罚。 对于这样的惩罚,百姓无不感恩戴德,云真人对咱老百姓,真心是没话说。 要是别的官员,集体砍头都属正常。 云真人真是仁慈……谢家?即使云真人杀他个血流成河,关咱老百姓什么事? 谢家亲房全都被抄家。 两百多年积累,家产可是相当的可观。 一部分用于防疫,一部分拿来奖励有功人员,剩下的自然是要充公。 另外云逍还决定上书朝廷,给济宁百姓免除赋税三年。 消息一经传出,城中欢声雷动。 烧香膜拜的,立长生牌的,甚至有人提议集资为云真人建生祠,被官府出面阻止。 济宁城内的鼠疫,由于措施得力,本来就已经呈下降趋势。 链霉素一出,再无任何悬念,尘埃落定。 不过这场鼠疫带来的余波,却远未平息。 京城中的风波,甚至才是刚刚开始。 文华殿。 崇祯与内阁大臣们都是忧心忡忡。 崇祯很清楚鼠疫的恐怖。 叔父曾说过这个事,由于‘小冰河’的原因,大明鼠疫以及各种瘟疫频发。 并且叔父还透露过天机。 正是由于一场席卷大江南北的鼠疫,给了原本风雨飘摇的大明一次重击,成为压垮大明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终导致李自成轻松攻破京城。 因此崇祯对山东的这次鼠疫极为重视。 好在有叔父坐镇,根本不用担心会一发不可收拾。 阁臣们对云逍更是有着盲目的信任。 只要有云真人在,天大的祸患也会烟消云散。 小小的鼠疫,那还叫事情? 此时让崇祯和阁臣们烦心而又忧心的,是那帮山东籍的官员,以及河道利益集团。 天灾容易对付,可人祸却是相当麻烦啊! 这几天,山东籍、河道的官员,不停地上奏疏弹劾,罗列了云逍在济宁的九大罪状。 阻断运河,南北物资转运艰难,严重影响朝廷经济民生。 封锁济宁城,防控过度,致使百姓苦不堪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防疫不力,导致济宁城中鼠疫为患,死者不计其数。 未经朝廷批准,擅自跨省调动兵马。 放纵大军残害士绅、百姓。 …… 每一道奏章,都是义正词严。 凌然正气透出纸面,字里行间透着忧国忧民。 然而仔细去看,通篇都是密密麻麻的两个字,利益! 不仅是山东籍和河道的官员。 天下苦云逍子久矣……好吧,全都一帮蛀虫。 朝廷、地方的官员,士绅、豪强阶层,以及读书读坏了脑袋的读书人,见机会如此难道,全都在暗中推波助澜。 接下来降将是一场惊涛骇浪,要将云逍席卷,让他粉身碎骨。 崇祯和温体仁等心腹大臣,虽然尚不知结果,却知道济宁城内的真实情况。 对弹劾奏章上罗列的罪名,自然是嗤之以鼻。 然而朝堂博弈,从来都不是谁占理谁就正确。 更不是皇帝龙颜大怒,砍几个脑袋就能平息风浪。 历史上,有多少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忠臣名将,最终死于明枪暗箭? 况且叔父(云真人)这次在山东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很多事情都是相当敏感,甚至是犯忌的。 比如封锁运河,再比如调动大军。 虽说这都在他的权限范围之内,又是为了遏制鼠疫,可毕竟很容易给人落下口实。 鼠疫被扑灭了倒好说。 一旦失控,也就成了攻讦他的罪名。 崇祯以皇帝的权威,再加上阁臣们的支持,倒是可以轻松压制住这些声音。 可叔父的声誉,却会因此毁于一旦啊! “嘴上都是正义,心里全是生意,一群蠹虫,统统该杀!” 崇祯将恨声说道,将一道弹劾奏疏狠狠地丢出去。 随堂太监赶忙将奏疏拾起,放在御案上。 温体仁等阁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近年来,皇帝陛下威严渐增,城府也越发的深沉。 可谁要是碰云逍子,他的脾气就不怎好了,动辄就要罢官杀头。 “处置瘟疫的事情,向来是吃力不讨好。” “云逍子明知会招致非议,为了江山社稷,天下苍生,却依然挺身而出,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力排众议,以强力措施封控鼠疫。”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大明的官员若是都能如此,何愁大明不中兴?” 崇祯先是一阵感叹。 看着御案上的奏章,他心中越发恼恨:“可偏偏就有这么一帮人,置社稷黎民于不顾,欲置云逍子于死地!” “云真人铁肩担当,品重柱石,当为万世楷模。”奇快妏敩 “云真人曾说过,大明要走的是前人未有之路,势必会险阻重重,遍布荆棘。” 首辅温体仁开口说道。 顿了顿,他毅然决然地说道:“绝不能让云真人一人披荆斩棘,而我等在后面看着。” “臣,愿前往济宁协助云真人,有什么骂名、罪责,由臣来替云真人承担!” 其他阁臣都愣住了。 奸猾似鬼的首辅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担当了? 这就离谱! 温体仁昂首挺胸,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云真人是什么人? 又有陛下在后面撑腰。 能有什么事情? 这时候站出来,绝对稳赚不亏。 温体仁开了个头,薛国观等人也都纷纷开口,争先恐后地想要前往济宁。 崇祯龙颜大悦。 不管这些大臣是出于真心,还是有其他的用意,却可以证明他们跟自己是一条心。 遍布荆棘? 绝不能让叔父一个人披荆斩棘。 朕这次就以天子剑,杀出个坦途来! 崇祯站起身,沉声说道:“所有弹劾奏章,全部驳回,将吏部左侍郎谢升、河道总督黄希宪以及山东道监察御史……” 话为说完,一名太监匆匆走进来,奏道:“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自济宁返京,在宫外觐见!” 崇祯和阁臣们心中陡然一沉。 刘兴祚突然返京,难道是济宁的局面失控了? 第641章 想死谏?有请! 不多久,刘兴祚来到文华殿。 不等他行礼,崇祯急声说道:“济宁局势已不可控了?” “不可控?” 刘兴祚一怔。 陛下怎么对云真人如此没有信心? 刘兴祚答道:“济宁鼠疫,已不足为患,云真人特命微臣入京向陛下报喜。” “济宁鼠疫平定了?” 崇祯一愣,随即大喜:“好,甚好,的确是喜事一桩!” 温体仁等人也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其他阁臣都钦佩地看着温体仁。 不愧是老狐狸,眼光就是毒辣,难怪人家能当首辅。 温体仁心中暗自得意。 信云真人,保证没错! 刘兴祚接着奏道:“扑灭济宁鼠疫,还只是喜事之一,另外还有几桩大喜事!” 崇祯眉毛一挑:“哦?” 刘兴祚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查抄谢家,得白银300万两,良田9万余亩。” “鲁王涉嫌谋反,自知罪责难逃,因此愿献出鲁王府名下450万亩田地,自请降爵,以此赎罪!” “链霉素一出,大明将不再有鼠疫、祸乱等瘟疫之患,肺痨也不再是不治之症。” 刘兴祚兴奋的声音在文华殿中回荡。 崇祯和大臣们目瞪口呆,满脸不可思议。 刚才还在为云真人担心,生怕济宁的鼠疫失控。 突然间就有了结果。 不仅鼠疫没了,还有这么多的意外惊喜,简直是大惊喜!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温体仁等阁臣纷纷向崇祯道喜。 崇祯笑得嘴巴快要咧到耳根子上了。 300万两银子,倒也不算多。 谁让大明如今不差钱呢? 解决了鲁藩这个大毒瘤,不用再担心山东的土地兼并问题了。 叔父竟然把鼠疫、霍乱等瘟疫,以及肺痨,全都给整没了。 单凭这一项,自己这个大明天子,就胜过古往今来绝大多数帝王。 不敢说是远迈汉唐吧,最起码,距离成祖也差不多远了。 祭告太庙,这件事必须祭告太庙,跟祖宗们炫耀……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接着崇祯猛地意识到,这两年祭告太庙是不是太频繁了一些? 历代先皇该不会嫌烦吧? 大臣们也都是喜不自胜。 照云真人这么整下去,眼瞅着大明就要中兴了。 到时候陛下是中兴圣君,他们也能跟着混个中兴名臣不是? 并且云真人不贪功,不争权。 只要老老实实地办事情,就不用担心背后被打黑枪,更不会有伴君如伴虎之忧。 君臣正兴奋时,王承恩在宫外求见。 最近这段时间,刘兴祚在山东,可把老王给愁坏了。 因此他铆足了劲儿,查那些弹劾云逍的官员,准备来个釜底抽薪。 这次王承恩带来了坏消息。 山东道监察御史徐一抡,以及十几个山东籍的官员,由于参疏弹劾云逍子无果,竟打算效法海瑞,抬棺死谏。 国子监的山东籍生员,也在暗中串联,准备叩阙鸣冤。 听了王承恩的奏报,崇祯忍不住放声大笑。 温体仁、刘兴祚等人也全都笑了起来。 只有王承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崇祯和阁臣们都在笑,自己不笑有些不好,于是只好跟着傻笑。 笑罢。 崇祯沉声说道:“宣朝,所有在京官员、来京述职的外省官员,全部上朝议事!”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个徐一抡,不是准备抬棺死谏吗?朕准许他抬棺上朝,想跟他学的,照准!” 阁臣们心中一阵叹息。 今天又要有人要倒血霉了。 这些人也都是被利益迷住了心窍。 跟云真人斗,啥时候赢过? 为什么就舍不得到手的利益,要一次次的飞蛾扑火呢? 云真人给官员们那么多的财路。 和和气气地赚银子不好,非得要碰的头破血流才甘心? …… 大明的朝会分为三种,大朝,朔望朝,常朝。 大朝,只在正旦、冬至、万寿节(皇帝生日)举行,其性质是百官向皇帝朝贺,属于礼节性的。 朔望朝,每月的初一,十五举行,其性质如同大朝,只朝贺,不讨论政事。 常朝,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早朝,在皇极门处理政事。 凡是所有在京官员,来京的外省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都要上朝。 因此大明的常朝场面极其壮观,上千人同时参加朝会的场面几乎天天上演。 酉时。 百官由午门进入,在金水桥南,按照品级站好队伍。 正等候鸣鞭时,站在后方的官员忽然一阵骚动,将百官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就见十几名官员昂首挺胸,大步而来。 每个人的身后,都有四名大汉将军抬着一口棺材。 为首者,正是山东道监察御史徐一抡,其他的多数是山东籍的官员。 吏部侍郎谢升却不在其中。 不过百官都是清楚,徐一抡跟谢升是儿女亲家。 徐一抡是山东道的监察御史,由他出面,名正言顺,自然无需谢升亲自出头。 见到这一幕,百官顿时一阵骚动。 这是准备上演海瑞抬棺死谏的戏码啊! “肃静!” 一名太监挥动净辫。 百官立即安静下来,按次序经过金水桥,来到丹陛之前,站在御道两旁。 等候皇帝到来的工夫。 百官看看金水桥那边的棺材,又看看皇极殿廊内正中的金台御座,心里寻思着今天该如何应对。 其实有很多大臣在上朝之前,就写好了两本奏疏。 一本是弹劾云逍子的,另外一本,则是为云逍子辩护的。 等会儿是什么风向,就拿出相应的奏疏。 不多久。 崇祯驾临,来到御座上安坐下来。 他抬头就看到放在金水桥另一头的十几口棺材,禁不住嘴角抽了抽。 一群蠹虫,还想当海瑞? 朕可不是世宗皇帝,叔父也不是严嵩、徐阶。 随堂太监再一次鸣鞭,鸿胪寺高唱“入班”。 左右两班走进御道,行一拜三叩头礼节。 接下来就是奏事环节了。 徐一抡咳嗽了一声,从班末行至御前,跪奏道:“臣,山东道御史徐一抡,有本陈奏!” 崇祯不温不火地说道:“若是弹劾云逍子之事,那便不必奏了!” 徐一抡面露激愤之色,就要慷慨陈词。 崇祯又漠然说道:“听说徐卿欲死谏?朕还从未见过以命相谏的诤臣,徐卿今日欲让朕如愿乎?” 第642章 你们这是逼朕当暴君啊! 徐一抡面红耳赤,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都来听听,陛下说的这算是人话吗? 谁吃饱了撑着,去当什么诤臣? 海瑞是那么好当的吗? 大明自开国以来,又有几个海刚峰? 这不是作秀吗,怎么还当真了? 何况也不全是作秀,同时也为自保。奇快妏敩 这次谢家面临着灭族之祸,自己这个亲家,当然跑不脱。 谢家跟建奴暗中交易的事情,其实在山东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自己不光是知道,还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单凭通虏这一条罪名,谢家倒了,自己也要跟着掉脑袋。 况且自己担任山东道监察御史,山东的官员、士绅没少孝敬,屁股可不怎么干净。 为谢家出头,也是为自己发声。 这次也不是没有胜算。 只要能逼得皇帝从山东撤回云逍子,就是大胜。 到时候不仅是谢家保住了,自己不会受到牵累。 自己抬棺死谏的举动,将会名动天下,彪炳史册。 大赚!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皇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想看大臣死谏。 自己可不想当比干。 难道陛下你就想当纣王?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刚下去了。 徐一抡梗着脖子,昂然说道:“陛下所言,非仁君所能为之。” 朕今天就当一回暴君……崇祯‘呵’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在教朕如何当皇帝?” 这话可就诛心了。 徐一抡连连磕头,嘴巴却依然很硬:“忠言逆耳,陛下三思!” “好一个忠言逆耳!” 崇祯又是一声冷笑,“朕又如何断定,你所说是忠言,而非谗言?既然连棺材都抬来了,何不以身殉道,让朕看看,也让天下人都知道,崇祯朝又出了一个海瑞一般的诤臣?” 意思就是说,你死一个给朕看啊,棺材都是现成的。 徐一抡看了一眼金水桥,有心撞死栏杆上,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可两腿他就是不听使唤啊! 后面的山东籍、河道官员,全都低下头,不敢看崇祯。 噗嗤! 百官当中,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论憋笑,在场的官员都是专业的,可实在是忍不住了啊! 就连谢升都看不下去了,这时候不亲自出头,要被这群猪队友给害死。 谢升咳嗽了一声,站出来,朝着崇祯跪奏道:“臣,弹劾云逍子。” “谢卿的奏疏,朕已阅览。”崇祯点点头,“谢卿确定,你在奏疏上所言,真有其事?” “句句是实!” “臣愿意以性命担保,若有半句虚言,愿依照《大诰》严惩!” 谢升斩钉截铁,声可裂石。 说句真心话,他也不想硬刚云逍子啊! 有东江镇大捷在先,又有皇帝撑腰,想扳倒云逍子,比登天还难。 如今的大明,除了皇帝,就没人能制的了云逍子。 除非是哪一天云逍子的圣眷不在了,才有几分可能斗倒他。 这次完全是被逼的啊! 云逍子抓住了谢家与建奴交易的把柄。 族里面又昏招迭出……好吧,不怪族长昏聩无能,跟云逍子斗法,能胜他的一招半招的,至少现在还没见过。 关系到家族的生死存亡,以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斗也是不行啊! 其实也没打算扳倒云逍子。 这次是跟皇帝博弈,只需要逼迫皇帝知难而退,放过谢家这一遭也就是了。 此时谢家已经在济宁发动,计划十分周密,不能说是十拿九稳吧,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皇帝为了大局,就必须做出取舍。 崇祯看向其他大臣:“之前上书弹劾云逍子,以及附议的,都站出来。” 十几名官员出列,跪到谢升、徐一抡身后。 都是山东籍和跟河道有利益牵扯的官员。 其他没有利益纠葛的大臣,倒是没敢露头。 一些大臣摸了摸袖口里藏着的奏章,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观望。 事情有些不对劲。 内阁大臣们都是神情轻松,看谢升等人的眼神怪异,有嘲讽,有怜悯。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押注需谨慎,一着不慎,连脑袋都会输掉。 “你们这是在逼朕啊!” 崇祯一声叹息。 朕本来一心只想做个仁君。 可为什么要逼朕学太祖、成祖? 谢升等人心头暗喜。 皇帝这是打算让步了! 随即心中又是一阵得意。 这就对了嘛! 政治斗争又不是战场厮杀,是需要妥协的。 温体仁、薛国观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叹了一声。 从今日起,一直到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朝堂之上,恐怕很难听到齐鲁之音了。 崇祯神情变得冷漠,淡淡说道:“刘兴祚何在?” 刘兴祚大步出列,跪奏道:“臣在。” 崇祯说道:“你刚从济宁返京,将济宁的情况,跟百官讲一讲。” “微臣领旨!” 刘兴祚站起身,娓娓道来。 从谢升之子谢韬,将鼠疫自青州传播到济宁开始。 一直到谢家煽动百姓,随同鲁王朱寿鋐冲击城门,被大军悉数拿获为止。 “如今济宁城中鼠疫已经平息,百姓安定,民生得以恢复。” “据统计,此次大疫,共计死亡两千四百二十七人,并未造成瘟疫散播。” “且云逍子、吴有性研制出能够克制鼠疫、祸乱、肺痨等瘟疫、恶疾之良药,从此,我大明将再无瘟疫之患!” 皇极殿前寂静了片刻,随即一片哗然。 震惊,兴奋,难以置信,质疑…… 种种表情、议论,不足而一。 “信口雌黄!” 徐一抡大声疾呼,“陛下,臣奏请严惩刘兴祚,以正视听!” 崇祯漠然开口:“刘兴祚,你可有凭据?” 刘兴祚躬身答道:“臣带来了鲁王、王府属官和谢氏百余族人口供,山东、济宁官员,以及济宁百姓万人画押的证词,铁证如山!” 崇祯:“呈上。” 立即有四名锦衣卫,抬着两大箩筐的文书,来到皇极殿前。 崇祯并太监将证词、口供,向大臣们传阅。 正如刘兴祚所说,铁证如山,根本就没法辩驳。 百官为之沸腾。 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向来是大明的官员最喜欢干的事情。 很多大臣将袖口里的弹劾奏章藏好了,然后朝着谢升等人开始狂喷。 “世上竟有如此泯灭人性之人,与禽兽何异?” “济宁谢氏,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不诛九族,不足以谢天下,臣奏请陛下,诛灭谢氏九族,以谢天下!” “谢升、徐一抡等人,颠倒黑白,指鼠为鸭,应当严惩!” …… 一时间,皇太极殿前群情激昂。 第643章 太子太师,济世伯 谢升跪伏在地上,心如死灰。 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自己连同整个谢氏,以及山东籍的官员,全都完了。 甚至没有任何抢救的必要。 可怎么都想不明白啊! 族里面制定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 谢氏在济宁的根基,也不可谓不深厚。 可怎么就被云逍子,翻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云逍子,非人力可敌也! 也只能将失败的原因,归于仙神。 谪仙,不可敌! 此次参加朝会的官员,超过千人。 有一部分在心中暗自庆幸。 早就知道云逍子不好惹,多亏这次没乱开口。 大部分官员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 为了自身的身家性命,以后不管是什么事,但凡是与云逍子沾边的,千万别瞎掺和。 掺和进去就是个死。 “谢升,没想到你竟是这等鲜廉寡耻之徒!” “我怎么就听信了你的鬼话,做出为虎作伥之事?” 徐一抡指着谢升,厉声痛斥。 然后朝着崇祯跪下,连连磕头:“陛下,臣一时不查,受谢升蒙蔽,万望陛下恕罪!” 后面的官员也都纷纷开口,跟谢升撇清关系。 棺材都抬来了,空着回去不好……崇祯呵呵一笑,眸子里一片冰冷。 若是其他事情,顶多也就是罢官流放。 可你们置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生死存亡于不顾,处心积虑想置叔父于死地。 到现在还能让你们活命? “臣以为,谢升、徐一抡等人,罪大恶极,当依照《大诰》,严惩不贷!” 温体仁出来朗声说道。 杀人的事情,自然不能让陛下亲自说出来。 自己反正是名声臭,再臭点也不要紧。 杀一批官员,还能树立威信。 况且自己是云党之首,这时候必须表明态度,看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跟云真人作对。 薛国观、张维贤、范景文等一大帮重臣、勋贵,纷纷出声发难。 “朕绝非嗜杀之君……” 崇祯无奈地叹了一声,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顿了顿,接着沉声说道:“依照《大诰》,处以谢升、徐一抡,剥皮之刑,夷九族!死剥制褥,置于吏部、督察院大堂,为百官诫!” 下方一片死寂。 百官无不噤若寒蝉,后背阵阵发凉。 崇祯的处决,成功勾起了大臣们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大明的剥皮之刑,有着悠久的历史,形成了深厚的文化底蕴,且花样繁多。 花样一:太祖式剥皮——死剥揎草。 凡贪赃六十两白银以上官吏,斩! 而后枭首剥皮,皮里填草,制成"人皮草袋”,悬于衙门官座旁警示官员。 宫中太监取妻者,斩首剥皮。 犯上作乱者,处死剥皮。 蓝玉就是被处死剥皮,其皮传示各省,后被其女婿蜀王朱椿保存,供于端礼门楼之上。 花样二:朱棣式剥皮——活剥碎尸。 相比老朱,朱老四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太残暴了。 他剥皮的方式,是活剥碎尸。 靖难之后,建文旧臣有不少都被活剥。 行刺朱棣的景清,“剥其皮,草揎之,械系长安门,碎磔其骨肉。”. 自朱棣始,以后剥皮多是活剥。 花样三:朱厚照式剥皮——活剥制鞍。 正德七年,赵錈谋反兵败后,与陈翰、贾勉几等共37人被俘。 朱厚照下令全部处死,六名首犯剥皮,制成了马鞍,出行时就骑着人皮马鞍。 花样四:魏忠贤式剥皮——沥青浇铸。 剥皮酷刑沿续二百多年后,大明君臣玩得越来越嗨。 天启时期,剥皮高手魏忠贤脱颖而出。 九千岁是个讲究人,剥皮都能剥的跟前人不一样。 以烧开的沥青,浇铸其身,待沥青冷却凝固后用锤子敲打,这样就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壳。 这种剥皮手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达到大明剥皮文化的最高巅峰,无人能够超越。 死剥制褥,并非是崇祯的首创的花样。 而是洪武时期,两广提督韩观的杰作。 韩观杀人后,剥皮做成坐褥。 此皮褥耳口鼻俱全,铺在座椅上脸正好在椅背上,头发披散在椅后。 韩观升堂时,就坐此皮褥,可见其心性此残暴。 崇祯没什么创意,只能借鉴。 听了崇祯的处决,谢升、徐一抡瞬时瘫在地上。 第645章 谁敢横刀立马? 讲句真心话,云昊不仅是对郭蓉,对叔父也是怨念颇深。 想当初,正坐着船,吃着带骨鲍螺,心情愉快地返乡。 突然湖匪就来了。 不光是被劫了财,连身子都被劫了。 在太湖里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有谁能知道? 好不容易翻身了。 本以为就此可以脱离苦海。 叔父竟然不准休妻! 更为过分的是,连个青楼都不能进,花酒也不能喝。 甚至不准跟权贵子弟们来往。 现在倒是有了个煤炭公司副总经理的身份,也不缺银子。 有了权势、银子,却只能干瞪眼看着,享用不上。 每天打交道的是煤炭工人,回家看到的是丑妻。 这日子,过的有个吉尔的意思? 叔父倒好。 家有绝色美女,出去威风八面。 甚至连结拜兄长云昊,都有三房美娇妻。 再看看自己? 不过埋怨归埋怨。 叔父毕竟是长辈。 此时竟然有人在骂叔父,那还得了? 云昊直接来到隔壁。 隔壁的包间内。 徐一抡的儿子、谢升的女婿徐士璋今天做东,宴请国子监的监生,以及山东籍官员的子弟。 也怪柳泉居的黄酒太过醇厚,徐士璋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于是在酒桌上痛骂云逍子,号召监生们明天去扣阙鸣冤。 此时朝会刚散,可怜徐士璋还不知道,自家老子和老丈人即将双双被剥皮。 正骂的痛快时。 云昊推门而入,迎面就是一拳。 徐士璋被打掉几颗门牙,一声惨叫,撞在桌子上。 包间内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怒喝着一拥而上。 云昊迅速沦为人肉沙包。 接下来的场面,就有些失控了。 闻声赶来的郭蓉,见自家男人被群殴,顿时如同火山爆发。 郭蓉本就是身高体重,力气大的出奇。 后来又跟方正化以及勇卫营的高手练过,战斗力更是爆棚。 不多久,包间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连同徐士璋一起,一共十几个人。 有五六个被打破头的,还有七八个,被打断了胳膊腿。 柳泉居的掌柜、伙计纷纷赶来。 见徐士璋和客人们被打成这个样子,掌柜顿时又惊又怒。 这家柳泉居,是山东人开的。 山东人在京里的大靠山、吏部侍郎的女婿,竟然在柳泉居被打了! 这还了得? 可看到跟铁塔一般的郭蓉,掌柜又是一阵发憷,于是偷偷朝伙计使了个眼色。 然后设法稳住郭蓉和云昊。 这片就是山东人的聚集地,不光是商铺、居民,还有一家山东会馆。 柳泉居的店伙计,出去一声吆喝。 大批人从山东会馆,以及四周的店铺、民居中涌出,将整个柳泉居包围起来。 由于近年山东灾荒频发,很多流民涌入京城。 大多数人像乙邦才那样,凭力气在城外找活儿干,或是靠手艺在城里谋生。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沦为‘无籍之徒’,也就是流氓、帮会。 这些人依靠会馆,结党成群,凌弱爨寡,横行市肆,极其猖獗。 由于朝中有高官罩着,官府又有层层保护伞。 因此往日只要不是事情闹得太大,或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官府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升是如今山东人在朝中最大的官儿。 这些山东籍的‘无籍之徒’能混迹京城,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庇护。 一听说谢升的女婿,以及一帮山东籍的监生被打坏了,这些山东‘无籍之徒’顿时就像是被挖了老祖坟一般。 几十人手持棍棒、刀枪,冲入柳泉居。 徐士璋指着云昊和郭蓉,怒吼道:“将他们的骨头,一根根给我敲碎!” 众人堵住包间门。 云昊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相公别怕,有蓉儿在,绝不会让他们伤到你一根汗毛!” 郭蓉掀翻桌子,硬生生将两根桌腿卸下,然后保住着云昊向外杀去。 看到身前如山一般的郭蓉,云昊回想起那日在龟仙岛,危急时刻她挺身而出的一幕。 他心里的那些怨念,瞬时烟消云散。 柳泉居叫来的人虽然众多,奈何郭蓉太过悍勇、凶猛。 加之地方狭小,无法发挥人数多的优势。 竟被郭蓉一路杀到酒楼之外。 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并且一个个都是手持凶器,凶神恶煞的样子,云昊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时徐士璋从二楼上探出头来,朝着外面的人群大声喝道:“谁取了他们的人头,每人赏银五百两银子!” 第646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云昊跪在地上,双手捧起郭蓉的头。 看到郭蓉已经失去血色的脸,他的心也跟着沉入到万丈深渊。 这一刻,心里涌起无尽悔恨。 悔不该,看不起这个丑陋、粗鄙的女湖匪。 恨自己无能,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靠女人来为自己挡刀。 “云昊,这辈子,对不住了啊。” “下辈子,一定不会再缠着你了……” 郭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脑袋一歪,耷拉了下去。 云昊瞬时泪如雨下。 “丑女人,我都没答应,你怎么敢死?” “醒醒,哥哥答应你,以后保证天天搂着你睡觉,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这时郭蓉发出虚弱却充满惊喜的声音:“相公,说话算话。” 云昊愣在那里。 那些个无籍之徒见死了人,全都惶恐不安起来。 这些多半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有不少人背负着人命,自然是不怕杀人。 可这位不一样啊! 神仙云逍子的亲人! 想到死者的身份,很多人一阵不寒而栗。 徐士璋咬牙喝道:“索性杀了那男的灭口,不然谁都活不了!” 很多人顿时醒悟,面露狠厉之色。 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云逍子的侄儿。 将尸体藏起来,然后再逃离京城,这是唯一的活路。 否则等事情传出去,今天连城都出不了。 十几个无籍之徒举步朝云昊走来。 这时有十来个百姓,拉着几辆板车朝这边而来。 从他们的穿着,以及满脸的黑煤灰可以看出,应该是煤球厂的工人,刚刚送完煤球。 云昊赶忙叫道:“救救我老婆,我有银子,你们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那些工人一阵心动。 接着看到后面凶神恶煞一般的无籍之徒,哪里敢多事,急忙转身就走。 “等等!” “那不是云真人的侄儿吗?” 一名工人认出了云昊。 “我的老天爷,真是云昊公子!” 云昊跟着丘焕印学管理,去过多次云记煤球厂,这些工人认得他,倒也不稀奇。 工人们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把郭蓉抬起来,放到一个板车上。 这时那些无籍之徒已经逼近。 工人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商量了几句。 五个人并排而立,面朝气势汹汹而来的无籍之徒。 领头的一名大汉喝道:“一天挣几个辛苦钱,连命都不要了?滚远点!” “各位大爷,给小人赏条活路!” “云真人给了咱一家子的活路,他的侄子,咱不能见死不救。” “几位大爷要想从这儿过去,也只有踩着咱几个的尸体了。” 工头陪着笑脸说道。 他的双手,却是紧握着抬煤球的扁担。 其他人也都是手握扁担、铁锹,漆黑的脸上看不到表情,眸子中却尽是凶狠。 这些人多半是无业流民,知道此时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 拿自己的贱命,替云公子挡这一遭,死了心里也无愧。 况且也不是白死。 上次在西山,一伙窑工拼死保护云真人。 事后活着的受到了重赏,有一个还被皇帝亲自封为锦衣卫千户,一步登天了! 死了的还进了忠烈祠。 拿命换来一家人的衣食无忧,不亏! 一名工人朝着街那边狂奔而去,一边大声叫嚷着:“救命啊,有人要杀云真人的侄子,快来人啊!” 那些无籍之徒见事情已经败露,不由得犹豫起来。 几名工人趁机推着板车离开。 …… 拐过柳泉居所在的这条街,有一条胡同,叫做西羊茅胡同。 这里是京城有名的土窑子聚集地。 此时胡同里的各班、楼、店,几乎家家爆满,甚至有不少姑娘的房门外还排着队。 (一、二等妓院以院、馆、阁冠名,三、四等妓院多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 那是因为今天是西山煤窑工人们发工钱、轮休的日子。 在矿山上待久了,如今手头上又有银子,自然是要到城里来找乐子。 如今西山煤矿工人,算是有正当职业的百姓,因此可以挺直腰杆进城,再也不会跟以前那样被挡在城外。 这些煤矿工人深受窑姐的欢迎。 此时光是西羊茅胡同里,就有三百多工人。 那煤球厂工人的叫嚷声,传到胡同口的一家店里。 一个矿工停了下来,又仔细听了一会儿。 等听清楚了,这矿工顿时顾不得什么,从女人身上跳了起来。 “云真人的侄儿,不就是云副经理吗?” “他大爷的,竟然有人动云真人的亲人!” 然后朝床上的窑姐说道:“别穿衣服,回来继续。” 这人跑出去一通大吼。 “有人要干云真人的侄子!” “兄弟们,抄大家伙!” 不多久。 从胡同里杀出一群光着膀子,甚至边走边穿裤子的大汉,朝着护国寺方向浩浩荡荡地奔去。 …… 此时京城负责治安的衙门有很多,五城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巡城御史。 兵马司负责白天,夜晚是巡捕营的活儿,锦衣卫则是日夜都巡。 至于巡城御史,则是专门负责挑毛病的。 整个京城被划分为100铺,内城28铺,外城72铺。 每一铺,都设有巡警铺,类似于巡逻岗亭,专门供巡逻的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等休息补给。 巡警铺星罗棋布的铺,设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是京城治安巡逻的节点,像网一样把京城治安束缚在内。 护国寺这边的动静,立即惊动了巡警铺里的锦衣卫和巡捕营兵卒。 一打听,个个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感觉天都塌了。 云真人的侄儿,在自己的辖区被人杀了! 别说是自己的饭碗,就脑袋都保不住。 巡捕营的兵卒立即取出铜锣,一顿猛敲。 锦衣卫也取出射铃箭,朝着护国寺方向连射三箭。 急促的锣声,尖利的射铃箭声,立即惊动了整个西城。 西城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悉数出动。 西城巡城御史刚刚从散朝回来,听说是云真人的侄儿被杀了,当场就尿了裤子。 然后不顾体统,坐着轿子直奔护国寺这边而来。 消息层层向上传递,一直传到皇宫大内。 满城皆惊! 第647章 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的结义兄长是皇帝 云昊和几名煤球厂工人,迅速将郭蓉拉到最近的一间医馆。 医馆里坐馆的是一名老大夫,看了一眼已经不省人事的郭蓉,然后慢条斯理地道:“来晚了……” 云昊脑袋里‘轰’的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谁知老大夫喘了口气,接着又慢悠悠地道:“医馆已经关门,老夫也要回了。” …… 云昊气极。 站起来,抓住老大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救不活我老婆,我烧了你的医馆!” “老夫乃西城神医,只要还没断气,就能从阎王爷手里头把人给抢回来。” “不过,那个诊金……” 老大夫不为所动,做了一个银子的手势。 云昊从腰间扯出钱袋,砸到老家伙的手里,“只要我老婆没事,要多少银子,就给你多少!” 老大夫笑眯眯地收了银子,这才让工人将郭蓉抬到里间。 云昊跪在医馆外厅,不住地磕头祷告,漫天神佛全都被求遍了。 过了一会儿。 老大夫从里间走了出来。 云昊停止了祷告,紧张地问道:“如何?” 老大夫叹了一声,说道:“还是来晚了……” 云昊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有口气就能救的吗?” 老大夫道:“不是没得救,而是天晚了,老夫眼神又不好,平时打下手的徒弟没在,要是早送来片刻,他都还在的,来晚了啊……” 云昊四处瞅了瞅,可惜没找到刀,否则一刀宰了这老东西。 这时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负责西城这一片的巡捕影把总、锦衣卫千户,火烧屁股一般匆匆赶来。 听说云真人的侄儿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听到云真人的侄媳妇重伤垂危,立即三魂少了二魂,七魄只剩一魄。 不管是侄子,还是侄媳妇,他都是云真人家里头的人啊! 最关键是,行凶的那帮人,之所以能在护国寺一带横行,自己就是保护伞,屁股不干净啊! 完了完了,脑袋保不住了。 众多官员们慌忙让人去找大夫,就当做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不多久,西城区医馆的大夫,几乎是悉数被抓了过来。 看了郭蓉的伤势,大夫们众口一词,都说是自己能力有限,医术不精,另请高明。 不是没救了,而是风险太高。 伤者一看就是个大人物,万一要是有个好歹,砸了招牌是小,蹲大牢都有可能,谁敢去冒这个险? 云昊彻底绝望,失魂落魄地走进里间。 众多官员正惶惶不可终日时,西城的巡城御史到了,带来的消息让他们五雷轰顶。 就在刚刚,陛下在朝会上龙颜大怒,谢升、徐一抡剥皮,十几个山东籍、河道的官员脑袋不保。 由于要维护京城治安,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当值官员不用参加朝会。 此时惊闻噩耗,几欲崩溃。 已经查清楚了,指使那帮无籍之徒行凶的,就是徐一抡的儿子、谢升的女婿。 惶惶无主间,陆续又有大批文武官员陆续赶来。 三品大员,侍郎、尚书,一抓一大把,温体仁、张维贤这等重臣都来了。 都是下朝后听到消息,连公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奔这里。 西城的官员们,已经考虑着要不要先去找一棵歪脖子树。 那位巡城御史偷偷溜了,不是跑路,而是找地方写奏折弹劾西城的官员。 医馆的那位老大夫,直接吓昏死在茅厕里。 不多久。 大批禁军来到,将医馆门口清空。 紧接着曹化淳带着十几个太监、锦衣卫开道,一身常服的崇祯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众多官员纷纷跪地拜迎。 崇祯没有理睬大臣们,大步走进医馆。 “兄长……”云昊木然朝崇祯点点头。 崇祯看到面如金纸的郭蓉,心中陡然一沉。 叔父在山东,为大明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劳心劳力。 朝中却有人对他放暗箭,他的亲人又被伤成这个样子。 崇祯满心愧疚,随即化作了滔天怒火。 “立即医治!” “若是治不好,你们全都为他陪葬!” 崇祯朝带来的三名太医沉声说道。 太医们头大如斗,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弟妹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崇祯拍拍云昊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三名太医再次吓了一大跳。 弟妹? 伤者竟然是一位王妃? 可这位王妃未免太……大号了。 曹化淳扶着云昊,出了里间,免得耽搁太医救人。 云昊一出来,就看到医馆门外跪满了人。 并且全都是当官儿的,大官,其中有好多熟人。 那不是老温,那个不是常去清华园的老薛吗? 怎么都穿着官袍……我地个天,绯服、仙鹤补子……刚从戏台上下来的吧? 崇祯朝外面喝道:“刘兴祚、王承恩去了哪里?” 温体仁奏道:“回禀陛下,刘指挥使和王厂督,已经带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去围剿行凶者,方正化带领勇卫营前去协助。” 崇祯厉声道:“传朕的旨意,一个不要走脱!不仅是行凶者,与此事有牵连者,以及那些无籍之徒的靠山,一查到底,一个不能遗漏!” 温体仁答道:“领旨!” 轰! 云昊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的结义兄长,是大明天子?! 这时从里间传出郭蓉的一声痛呼,随后再无声息。 云昊心陡然一沉。 结义兄弟是皇帝,又有什么用? 我的老婆快死了,皇帝也救不了。 …… 徐士璋决定,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也就是吃个饭、喝个酒而已,莫名其妙被打了。 接着又冒出一个女李逵,又被打了一顿。 想杀了二人泄愤,结果人家是云逍子家里的人。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 先是十来个不要命的煤球厂工人。 然后是几百个煤矿工人,冲过来二话不说就跟那帮亡命之徒拼命。 这倒便也罢了。 一群老百姓群殴而已。 可接下来就不妙了。 西城这片的兵马司、锦衣卫、巡捕营的人全都出动了。 然后是东厂、锦衣卫,足足有五千人。 最后连禁军都来了。 那些个亡命之徒,但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直接就被当场砍成肉泥。 徐士璋感觉自己真的是把天捅破了。 只是酒后斗殴,不是谋反啊! 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吗? 十几个跟徐士璋一起的监生、官宦子弟,吓得躲进柳泉居。 看到外面的一幕,众人瘫在地上,当场尿裤子的也不在少数。 “都打起精神来!” “咱们朝中也不是没人,还不至于掉脑袋!” 徐士璋强作镇定,寻思着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朝中有人?你说的是徐一抡,还是谢升?” “他们已经进了锦衣卫诏狱,明儿早上就要被剥皮,你这就去陪他们如何?” 话音一落,满脸阴鸷的王承恩,和杀气腾腾的刘兴祚出现在门口。 第648章 大明扫黑风暴 医馆。 外围是戒备森严的锦衣卫、禁军。 门口是数十名朝堂高官、西城官吏。 除了火把燃烧响起的‘噼啪’声,竟是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每个人都是惶恐不安。 那些个西城的官吏,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伤者,只是一个再也寻常不过的妇人。 据说,以前是一名太湖的盗匪。 可她的身份,却是吓死个人。 云逍子的侄媳。 单凭这个,还看不出分量有多重。 陛下亲临探视,这个分量够不够? 即使是首辅遇刺,皇帝也不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亲自出宫探视。 由此可见,云逍子在陛下心目中又是何等的地步。 今天伤者若是不治身亡,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为她殉葬。 医馆内,崇祯与云昊在焦急地等候着。 气氛十分沉重、压抑,却又透着几分尴尬。 你这堂堂大明皇帝,为什么要屈尊,跟我这平平无奇的百姓结拜为兄弟……云昊有心询问崇祯,却又不敢。 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戏文都不敢这么写啊! 朕绝非是想利用你,来跟叔父攀亲……崇祯有心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名太医走了出来,“伤者被伤及要害,又失血过多……” 该不会又晚了吧……云昊心中一沉。 崇祯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太医吓了一跳,赶忙把话说完:“但伤者肌肉坚强,腰围比寻常人粗壮,凶器偏离脏器……” 为什么不直接说皮糙肉厚……云昊翻了个白眼。 郭蓉的腰有多粗,自己这个当丈夫的,当然是最为清楚……一臂都搂不过来,双臂还有些勉强。 崇祯不耐烦地喝道:“结果如何?” 太医吓了一个哆嗦,赶忙答道:“伤者暂无性命之忧,服用大蒜素防止痈肿、溃烂,再用以补血、生肌之药……” 云昊顿时像是从身上卸下了一座大山,不等太医把话说完,一头冲进里间。 郭蓉正在昏昏沉睡。 腰部的凶器已经被取出。 半尺多长的匕首刺入体内,竟然能保住性命,想想都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简直是命大福大! 云昊看着郭蓉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心中满是欢喜。 明白了,直到现在才整明白。 自己只是身体厌恶这女人,可内心深处,却是爱她的。 “靖哥哥,抱抱蓉儿……” 郭蓉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云昊抓住她的手,心中反复对自己说道:“这是救了我命的女人,我绝不能忘恩负义……呕……” 他的注意力放在郭蓉身上,却没有留意另外两名太医的神色。 二人咬紧牙关,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身体却不住地颤抖着。 靖哥哥,蓉儿……这两口子真会玩儿。 崇祯走进来。 见郭蓉果真无事,一直紧绷着的脸舒缓了下来。 随后又吩咐了太医几句,然后离开了医馆,摆驾回宫。 官员们听说伤者已经获救,顿时如蒙大赦,喜笑颜开起来。 等云昊出来,温体仁等熟人纷纷上前向他道贺。 不多久,王承恩也赶了过来。 包括徐士璋等监生、官宦子弟在内,所有参与行凶的凶徒,全部捉拿归案,无一人漏网。 云昊看着众人,不由得一阵恍惚,随即一阵恍然。 若是寻常百姓,别说是被一帮无籍之徒伤了,即便是被灭了满门,也不会让这些高官眨一下眼皮子。 郭蓉受伤,惊动圣驾,百官惶恐。 这一切,都是叔父所赐啊! 小时候常捉弄自己的那个小叔,此时竟成了参天大树,在大明只手遮天。 叔父此时的权势,严嵩当年都望尘莫及……那自己岂不是成了严世藩? 人家严世藩可是妻妾成群,自己……不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 “此时京城中,市虎(流氓)众多,横行街肆。” “市虎皆是无籍之徒,多且有组织,自称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据锦衣卫初步统计,五城坊司所辖,不啻万人。” 听到刘兴祚的禀报,崇祯顿时为之动容。 京城内一共才是多少百姓? 市虎高达万人,这又是何等恐怖的比例。 刘兴祚接着奏道:“市虎不仅欺行霸市,压榨小民,还有专门的‘打行’。根据客户交费多少,让人三月死、五月死、十月死、一年死等,刻期不爽。” 崇祯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怎么都想不到,天子脚下,竟然蛇鼠遍地,肮脏不堪。 如果说贪官污吏是老虎、豺狼,这些横行市井的市虎、无籍之徒,就是苍蝇。 虎狼与苍蝇相互勾结,百姓何其苦? 这还是京城,地方上岂不是更为严重? “若是无人当保护伞,又何至于虫鼠肆虐?” “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巡捕营,还有都察院,竟然全都熟视无睹,百官也都是充耳不闻。” “庙堂之上,又有几人将百姓的福祉放在心上?” 崇祯越说越怒,拍案而起。 刘兴祚慌忙跪地请罪。 “与你无关,平身吧。” 崇祯摆摆手,并未斥责他的意思。 刘兴祚接任锦衣卫后,重心放在刺探军情上。 京城的治安,锦衣卫方面有专人负责,刘兴祚并未过问。 另外锦衣卫的职责是对京城治安进行监督,主要职责在兵马司和巡捕营。 何况刘兴祚是个外来户,让他插手京城治安,那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叔父以前一再对朕说,大明百姓,苦。” “朕今日才知道,百姓不仅要受官吏、士绅、豪强层层盘剥,还要受市虎恶霸欺凌。” “百姓,真的是苦啊!” 崇祯拍打着御案,感慨而又激愤不已。 “主谋徐士璋,与徐一抡、谢升一起,死剥制褥!其余监生、官宦子弟,一律枭首。西城无籍之徒,斩立决!” “相关的官员,着三法司依照《大诰》严惩!” “内阁立即拿出章程,将京城内的蛇鼠全部清扫一空,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崇祯思索片刻,命随堂太监拟旨。 刘兴祚心中一凛。 一场浩浩荡荡的扫黑风暴,就要在京城中拉开序幕。 第649章 对云真人评头论足?小心有人跟你拼命! 夕阳西下。 大运河上,碧波荡漾。 凉风习习,两岸垂柳随风轻舞。 人在船上坐,船在画中游,好一派如画风景。 一艘商船顺流而下。 一人正在船头上迎风而立,高声吟哦。 “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 今我挽龙舟,又阻隋堤道。 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小。 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 这人年近三十,身着洗得发白的袍子。 身躯短小,肤色黝黑,相貌丑陋,但双眉带彩,目有精光,显得英姿勃发。 男子吟诵的是隋末流传的一首民谣。 隋炀帝三下江都,劳民伤财,民不聊生。 挽舟民夫苦不堪言,作了这首民谣发泄怨气。 只是此情此景,吟诵这民谣,不免大煞风景。 正在船首欣赏沿岸美景几人,无不侧目,都是眉头大皱。 一名老者沉声喝道:“史宪之,慎言!” 船头另一侧,站着一名白净的青衣男子。 闻言朝这边看过来,神情顿时变得阴鸷,正是东厂厂督王承恩是也。 王承恩此行山东,是奉命传旨。 朝廷对鲁王、谢氏的罪名已经核实,因此要派人到济宁处置。 另外对吴有性的爵位也要予以册封。 当然了,传旨只是一个借口,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东厂的厂督亲自出马? 王厂公是太想念云真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那种。 为了获得这个差事,他可没少费力气。 除了王承恩之外,随行的还有几位重臣。 次辅李标,还有两位内阁大员,王应熊与毕自严。 另外还有来自六部、都察院的一干吏员。 如此高规格的团队,除了到山东传旨,还另有重任。 云逍以雷霆手段在山东防疫,招致地方与朝堂上的疯狂反扑。 崇祯意识到,叔父此时暗藏的敌人无数,甚至说举国皆敌也不为过。 更何况是积弊重重的江南? 有自己为叔父撑腰,自然不怕什么,可毕竟有损叔父的声望。 于是崇祯让李标、王承恩等人,等传旨之后,就随云逍下江南,辅佐他处置江南事务。 第650章 天地之间有杆秤,秤砣锤死你们 王承恩笑道:“云真人曾说,天地之间有杆秤,秤砣就是老百姓。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啊!” 那商人竖起大拇指,“这位客人的话,精辟!” 李标、毕自严等人细细品味这句话,不自觉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云真人的才学冠绝当世,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是警世良言。 “好一句‘秤砣就是老百姓’!” 史可法抚掌赞道。 接着却是话锋一转: “云真人力主改漕运为海运,百万漕因此失去了衣食所依。” “运河沿岸的城镇,也势必会因此变得萧条,有多少百姓失去了活路。” “这又该如何说?” 王承恩怒了。 李标等人也都是神色微变。 朝廷大政,也是你一个小小五品郎中,能够妄自非议? 那商人一阵大笑,“这位小哥可真是能杠,我这船上缺个抬杠的,要不你试试?” 史可法的脸一红,“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运河上的漕丁,以前过得是什么苦日子?” “咱们这些跑船的行商,以前要受多少盘剥?小哥知道多少?” “自从漕运改海,这近一年光景,有多大的变化,你又知道多少?” 商人接连反问。 “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史可法含糊其辞,他所知道的,当然都是道听途说。 “你啥都不知道,怎能信口胡诌?” “以前漕运全部走运河,肥的是漕运、河道衙门的官儿,还有各地的漕帮。寻常漕丁们的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史可法默然。 商人说的都是事实。 商人接着说道:“朝廷除掉了平江侯,又有东厂廉政司的人坐镇漕运衙门,再也没有官吏,敢肆意盘剥来往的商船。漕帮由于行刺云真人,也被官府派兵给灭了。” 王承恩笑成了一朵花。 这话咱家爱听,继续,别停下! “漕粮改为海运之后,运粮的漕船少了,大运河因此变得更为畅通。” “加上通了海外贸易,北直隶、山东、湖广的货物,可以直接通过运河入海。因此少了漕运,南来北往的商船,反倒比以往多出数倍。” “商船多了,运河边上的城镇也就更为繁华,能养活的人也就更多了。” “就拿我来说,没有了官府和漕帮盘剥,货源也比以往更多,赚头也更大。这一趟船跑下来,比以往要多赚近一倍。” “我船上雇了十几个漕丁,如今靠跑船为生,不光能养家糊口,一个月下来多少还能积攒点。” “你说的衣食无依,是那些漕帮的混子,可不是漕丁!” 商家滔滔不绝地说着。 李标、王应熊等人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漕运,就是大明身上的毒瘤,这一点不可否认。 云真人除掉这颗毒瘤,肯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弥合。 没想到短短时间,大运河竟然焕发出如此生机。 云真人行事虽然过激了一些,却是相当有效啊! 商人说完,神色不善地看了一眼史可法,“抬杠归抬杠,可要是诋毁云真人,小人可要请你下船了。” 史可法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王承恩放声大笑起来。 …… 鲁园。 这里本是鲁王朱寿鋐的别苑。 鲁王此时被幽禁于兖州鲁王府,鲁园也就闲置了下来。 云逍见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就从衙署搬了出来,到这里来暂住。 至于会不会引来非议,倒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为了山东的鼠疫操碎了心,住一下藩王的别苑又怎么啦? 清晨的时候,云逍在园中跑了半个时辰。 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锻炼……才不是怕荒了自家的田。 而是云真人正长身体,锻炼是成长的需要。 跑完步,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在园子里的湖中洗了一个澡。 神清气爽! 这要是再来个大宝剑…… 刚吃完早点,王承恩就到了。 云逍倒也不意外,问道:“刚到?一起吃吧!” 王承恩没有推辞,在云真人这里千万别客套,随意就好。 云逍问道:“就你一个人来济宁?”。 “李标、毕自严、王应熊,还有从六部挑选出来的精干吏员。” 王承恩答道,接着又补充道:“主人担心在江南累着了,因此派他们前来山东,等这里事了,就一同前往江南协助云真人。” 云逍点点头,大侄子有心了。 他就是个擅长动嘴,不擅长动手的人。 多了帮手,肯定会省力的多。 云逍又问:“他们人呢?” 王承恩笑了笑,“他们入城后,说是要四处走走看看。” 云逍笑了笑,没有说破。 他们哪里是想走走看看,分明是想找茬。 也罢,随他们去吧。 接着王承恩又说起朝中的事情。 “剥皮制褥?” “剥的好啊,陛下有太祖之风!” 云逍忍不住赞了一声。 王承恩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头。 稍后把云真人的评语,写折子跟万岁爷汇报了,万岁我还指不定有多高兴。 王承恩笑道:“制成的坐蓐,要不要给云真人来一个?” 想到屁股下面坐着一张人皮的场景,云逍一阵不寒而栗。 其实他并不怎么赞成酷刑。 可如今这世道,对于那些没有下线的贪官,酷刑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吴有性被封为济世伯,倒是让云逍感到有些意外。 除了南明时期爵位泛滥之外,大明要想封爵实在是太难了。 吴有性毕竟是个医户,要封爵更难。 没想到大侄子居然答应了。 不得不说,在自己的熏陶下,大侄子越来越有明君之相了。 加自己为太子太师……这又是个什么鬼? 好像历史上的太师就没几个好东西,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董卓、蔡京、庞籍庞太师……云逍估摸着,自己以后在戏文里,肯定是大白脸。 大侄子一天到晚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把皇嫂赏赐给叔,也比这个强……怎么想起了皇嫂? 云逍听到了郭蓉险些丧命的消息,很是捏了一把汗。 讲真,他还是十分喜欢这个侄媳妇的,丑是丑了点,可贵在质朴。 至于侄子喜欢不喜欢,那不在云真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云逍又仔细询问了一番。 得知郭蓉安然无恙,并且经历此事之后,夫妻俩的感情升温,云逍颇为欣慰。 没办法,云真人就是个劳累命,操完大侄子的心,还得为小侄子操心。 听到大侄子开始在京城‘扫黑’,云逍又点了点头。 将防疫立法,再加上这个扫黑,足见大侄子成熟了。 当然了,他的成长,与叔父的教导是分不开的。 二人正说着话。 乙邦才前来禀报:“锦衣卫来人,说是有人在城中打探鼠疫防控事宜,行迹十分可疑,问如何处置。” 王承恩笑道:“除了那帮子文官,还能有谁?”奇快妏敩 “不必理睬。” 云逍哑然失笑。 这几位朝中的大佬,是打算玩儿扮猪吃虎那一套呢! 乙邦才领命而去。 谁知过了没多久,他又匆匆返回:“那些人言辞失当,激起了公愤,被百姓们围住了!” 云逍忍不住笑了。 王承恩一阵大笑,“这帮吃饱了撑着的文官,尤其是史可法,最好是被秤砣给锤死才好。” 王承恩冷笑道:“肯定又是那个史可法,要是被百姓打死了,也是活该!” 云逍心头一震。 史可法?! 第651章 济宁百姓集体魔怔了 “扬州十日,史可法!” 云逍口中喃喃低语着。 眼神也随之变得深邃,透着悲怆。 扬州十日! 大汉一族,世世代代都应该铭记的血泪史。 明弘光元年(1645年)5月,扬州城被建奴攻破。 建奴统帅多铎下令屠城。 无辜的平民百姓被杀,女子被疯狂摧残。 单是多铎一人,就抓了上百女子,被当成玩物致死的,数不胜数。 建奴连老幼妇孺,建奴都不放过,被马踩死的婴儿随处可见。 大街上,血流成河,淹没膝盖。 尸体堆积成山,被建奴铁蹄,反复践踏成肉泥。 扬州城中近百万人口,十不存一。 号称天下首富之城的扬州,变成了修罗地狱,满城,皆是冤魂。 (出自明末王秀楚所著《扬州十日记》,绝非杜撰) “苍天有眼,我来了!” “我来这里,就是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扬州十日,不再有任何血泪、耻辱,加于华.夏!” 云逍紧握着拳头,随后又缓缓松开。 王承恩见他神色有异,意识到这个史可法绝非寻常人物。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云真人也知道这个史可法?” “知道一些。” 云逍收回思绪,漠然一笑。 史可法,在后世实在是太有名了。 甚至将其推崇到与文天祥同等的地步。 在后人心目中,史可法就是一个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情英雄。 实则……也就那么回事。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忠臣、廉吏。 史可法为官清廉勤慎,品德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坚守一夫一妻,四十多岁膝下无子。 其妻让史可法纳妾,他仰天长叹:“国家正处多事之秋,我哪有心思考虑生儿育女的事!” 史可法在军中从不饮酒,每顿饭只有一道菜。 最后关头,他宁死不屈,为国尽忠,气节感天动地。 史可法被俘后,宁死不降,临死前厉声高呼:“头可断,志不可夺!” 连清廷官修史书的《明史》奴才文人们,对史可法的道德品质,也是推崇备至,满怀敬意。 那位‘十全败家子’皇帝,不仅追赠史可法“忠正”谥号,还称他为“一代完人”,备受宠爱,实属少有。 然而谈到史可法的能力,那就一言难尽了。 比起孙承宗、孙传庭、卢象升等人,史可法连给他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镇压民乱,一事无成,为此被崇祯责令戴罪立功。 崇祯煤山自缢后,史可法在拥立问题上优柔寡断,左右摇摆,想着两面讨好,结果两面不是人。 督师淮扬,一样是一事无成,甚至可以说是素位尸餐、庸碌无能。 在政治上,史可法更是幼稚可笑,纯粹就是个鼠目寸光的政治侏儒。 他极力推崇所谓的‘借虏平寇’,妄图借建奴之手剿灭李自成,对建奴节节退让。 在军国重务上的决策,几乎没有一样是对的。 扬州城本是大城,又被史可法经营多年。 然而史可法,竟然偏听偏信所谓奇门遁甲之术。 临战时又惊慌失措,胸无主见,一日之内三改军令,令军心动摇。 在城守方面,史可法也无任何应对之策,不过一日,扬州城就被攻破。 阎应元区区一典史,率领城中百姓,奋勇抗奴八十三天,建奴伤亡七万余人,折损三王十八将。 史可法与之相比,相去何止千丈! 之所以史可法的名气大,只不过是官位比阎应元高。 又因为建奴为了掩盖扬州十日,对其刻意吹捧而已。. ‘平时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 说的就是史可法这种人,名不副实的庸碌之人罢了。 况且史可法不是没有私心,虽说不为一己之私,却为东林党之私,枉顾国家安危。 这种人站的位置越高,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就越大。 “此人,勉强也就是个知府的材料。” 云逍摇头一笑。 有自己在,史可法这种人,就绝不会有走上高位的机会。 宁可重用酷吏,也不能用这种徒有其表的忠臣廉吏。 王承恩问道:“那些文官们,要不要让百姓给他们一些教训?” 云逍笑了笑,“堂堂内阁辅臣、六部官员,竟被百姓围攻,成何体统?” “告诉锦衣卫,驱散百姓,将官员带到鲁园来。” 云逍随即向乙邦才吩咐了一声。 乙邦才领命而去。 王承恩继续说起京里的事情。 “和亲?” “让我与海兰珠联姻?” 云逍一阵错愕。 吴三桂这货,怎么跟王承恩一个德性,胡乱在外面给贫道找女人? 他们对贫道的品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贫道难道就是那种好色之徒? 也亏大侄子想得出,居然想要让叔父牺牲色相,跟蒙古部族和亲。 “告诉你家主人,我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蒙古部落不臣服,直接用铁骑、枪炮让他们臣服便是!”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 想让贫道当王昭君、文成公主? 想都别想! 王承恩肃然起敬,躬身应道:“小人定会将云真人的主意,禀明主人。”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王承恩起身告辞。 他要出去看看李标等人,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有失朝廷体面。 午间。 李标、王应熊、毕自严以及六部吏员,前来鲁园拜会云逍。 却被告知云真人正在午睡,让他们在花厅里等候着。 三位阁臣一边坐着喝茶,一边闲聊。 自六部抽调的吏员,只能老老实实地站着。 史可法此时换上了官服,显得颇有几分威严。 只是他的右眼变成了熊猫眼,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看上去颇为滑稽。 史可法的心里,更是郁闷之极。 早晨的时候,一行进入济宁城,本打算看看城中的民生。 史可法愤青的毛病又犯了,把船上商家的告诫抛之脑后。 其实也没说什么太犯忌的话。 也就是找到一些百姓随意问了一下。 ‘真实死亡多少人’,‘官府封城,官兵抓人、杀人,百姓有何想法’,等等。 结果被问到的百姓,无不警惕,把他当贼一样看待。 最后问道一个名叫肖兆元的生员。 史可法本以为,寻常百姓不敢说真话,读书人应该能仗义执言吧。 不曾想,就问了一句‘《济宁三十万小民乞活书》中所列举事项,是否属实?’ 结果这生员竟是不讲体统,直接就是一拳打过来。 然后就被百姓们围了。 要不是及时亮明身份,今天恐怕很难脱身。 也不知道云逍子,给济宁百姓施了什么妖法,集体魔怔了。 第652章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万万不曾想到,济宁百姓历经大疫,不仅对官府毫无怨言,反倒是由衷拥戴。” “这若是放在以往,谁人敢想?” “反倒是我等,枉作小人,贻笑大方!” 李标看了一眼史可法的熊猫眼,一阵自嘲,随即感慨不已。 直接点我名字就行了……史可法心中越发郁闷。 “亲耳听到百姓所言,方知这次济宁鼠疫之凶险。” “若非云真人及时封锁运河与济宁,以各种强硬措施封控,压制重重抗阻,鼠疫势必会一发不可收拾,将肆虐大江南北。” “云真人行事,不仅雷厉风行,更是巧计迭出,古往今来的治世能臣,所不及也!” 王应熊跟着一阵赞叹。 倒也不全是奉承。 王应熊不仅有才学,性格也是豁刻强横,人人畏之。 云真人跟他实在是一丘之貉,不,同道中人。 并且王应熊之所以能起复并入阁,也全是云逍举荐之功。 他自然是云逍的忠实拥趸,对其推崇备至。 毕自严捋着胡须,跟着一阵感叹:“云真人无畏权贵,处处维护小民,却将个人声誉、得失,完全置之于度外。” “此番不仅扑灭了鼠疫,顺势还解决了鲁藩、谢氏,朝廷收回良田近五万顷,白银三百万两……啧啧,朝廷又减了大包袱啊!” 毕自严此时是掌户部的阁臣,操心的自然是银子。 崇祯二年之前,他无时不刻为银子的事情发愁,殚精竭虑,挖空心思为朝廷开源节流。 自从有了云真人,朝廷竟然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云真人,就是大明的财神爷! 史可法嘴巴张了张,就要反驳。 巧计迭出? 那叫阴谋诡计好不好? 堂堂谪仙,逍遥侯、大真人,对藩王、士绅使阴招,有啥好吹的? 光明正大的来,难道就不行吗? 至于没收的良田、银子,那叫巧取豪夺,这是当官的能干的事情? 可话到了嘴边,史可法还是强忍住没有出声……怕再次被打。 李标接着说道:“还有那链霉素,堪称是济世救民之神药!吴有性之功,封一个济世伯,一点也不为过!” 毕自严和王应熊笑笑不语。 他们都清楚,大蒜素、链霉素,都是云真人的手笔。 第653章 再下江南,扬州 五天后。 卯时,天尚未破晓。 云逍以及随员,悄然离开鲁园,前往城外的码头。 李标等人代表朝廷,处置完了鲁王和谢氏一族。 山东鼠疫,至此尘埃落定。 云逍自然是要离开济宁,前往江南。 离京时,本来计划是走海路的。 谁知却因为鼠疫,辗转到了济宁,又耽搁了这么久。 此时再从原路返回去往出海口,要绕很远的路,光是在路上就要耽搁两个月。 于是云逍也只能选择走运河。 由于担心兴师动众会扰民,云逍特意选在这个时候离开济宁。 如今的官员,离任之后的花样实在是太多了。 德政碑、万民伞,遗爱靴、廉池,门口摆清酒……各种花样,层出不穷。 其实大半都是做戏。 提前跟士绅们商量好了,找来百姓当演员。 一番操作下来,官声就出去了,有了官声,官升的就更快。 当然了,也有一些盘剥百姓太狠的官员,又或是得罪了地方的士绅,那可就倒霉了。 临走时,遗臭匾、遗臭对联、遗臭碑……各种意想不到纷纷闪亮登场,到时候不臭也得臭,这官也就到头了。 云真人从不喜欢繁文缛节,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假把戏。 悄悄地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才是云真人惯有的风格。 若是弄块遗臭匾,说不定会欣然笑纳……然后让老王,去找幕后指使的士绅谈谈心。 大运河从济宁穿城而过,码头就在城内。 李标、王承恩等人早在这里等候,一行上了官船,然后顺着运河朝城外驶去。 由于起的太早,云逍上船之后就蒙头大睡。 谁知刚睡着,就被噪杂的声音吵醒,接着乘坐的官船也放缓了下来。 乙邦才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云真人,您出来看看!” 云逍被扰了清梦,很是有些恼火,却也只得起身。 来到甲板上,就见运河两岸,密密麻麻都是人,竟是延绵十几里。 看人数,怕是不下十万之众。 多数是穷苦百姓……济宁有头有脸的士绅,已经被处决的差不多了。 百姓们就跟过节一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衫,妇孺老幼都有。 有人打着花花绿绿的万民伞,还有人在河边设下香案,不住朝着官船磕头。 云逍愣住了。 百姓们难道都不用睡觉的吗? 此时城门紧闭,他们又是怎么出城的?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云真人今天早上离开。” “因此百姓们在昨天下午就出了城,在城外露宿一夜。” “下面有人向下官禀报过此事,下官以为,云真人拯救济宁百姓于倒悬,临走时,百姓们聊表心意,也是应当的。” 徐从治在一旁一番解释。 云逍离开济宁,他这个山东巡抚自然是要送出境外。 两岸的百姓见云逍出现,纷纷大声叫喊起来。 “云真人,济宁人世代都不忘你的恩德!” “上天定会保佑云真人,大富大贵,多子多孙!” “官府的狗官不让给您老人家建生祠,小人只能在家里为您设长生牌位!” “云神仙,一路好走!” …… 云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场面,让他心中颇为感动,同时也心生愧疚。 不是自己愧对百姓,而是大明,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 兴,百姓苦。 亡,百姓也苦。 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官员,不是把百姓时刻挂在嘴上。 可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又有几人? 只要对百姓稍加体恤,百姓们就会感恩戴德。 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求的是问心无愧,受不得百姓如此大礼。 “云逍子,谢过诸位父老!” 云逍将双手高举过头,先后朝着河岸两侧长身一揖。 两岸的百姓纷纷下跪还礼。 云逍命官船加快速度,驶离这里。 另一艘官船上,史可法目睹这一幕,面露艳羡之色。 能够得到百姓如此拥戴,正是他这种类型官员梦寐以求的事情。 “云真人不求财,不求权位,能得这样的名声,也算是没白费心思了。”史可法一阵感慨。 “名声?” 李标哑然失笑,摇头说道:“云真人若是求名,又怎会把流芳百世的机会,拱手让给吴有性?” 史可法不解地问道:“不求名利,又不求权位、钱财,那他求什么?” “世外谪仙,让人高山仰止,又岂是我等可以揣度?”李标面露敬服之色。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道:“云真人并非是无所求,只是他求的东西,非我辈敢想,也非庸人所能理解。” 史可法越发不解:“那是什么?” “一念,救苍生!” 李标看向云逍的座船,幽幽说道。 史可法骇然,随即心中却是哂然一笑。 一念救苍生? 即便是圣人,也做不到吧? …… 船队驶出鲁运河,进入徐州境内。 云逍每日都呆在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 程雪迎这次没有返京,而是随着云逍一起下江南,每天伺候他的起居……仅此而已,并无其他深入交流。 这些天,云逍通过绘制思维导图,规划江南的发展蓝图。 江南的事情,千头万绪。 这次不仅是要从根子上,彻底解决江南问题。 还要推动朝着工业化、商业化发展。 等解决了江南,就可以退居幕后,舒舒服服地当逍遥侯了。 以前储备的历史知识远远不够用,只能用后世人的智慧,来寻求破解方法。 等到扬州府的时候,云逍结束闭关。 虽说不是跟玄幻文主角一样,出关后实力暴涨,起码也是成竹在胸。 云逍指着岸边的城镇,问道:“到哪里了?”奇快妏敩 乙邦才答道:“扬州府江都县境内。” “到扬州了啊!” 云逍想了想,吩咐道:“找个码头下船,让几位阁老的官船先行去扬州。” 乙邦才立即让人向后面的官船传话。 官船在江都的邵伯镇码头停靠,云逍与程雪迎、王承恩、吴有性等人下了船。 乙邦才带着五十个精干护卫,另外还有二十来个东厂番役,都作百姓装扮。 史可法等五名六部吏员也跟着下了船。 这些吏员都是人精,这么好的跟接近云真人的机会,自然是不容错过。 史可法纯粹是想体察民情……上次在济宁被打,这次总该不会了吧? 第654章 禽兽不如,采生折割 邵伯镇,因东晋谢安于此筑埭造福于民而得名。 这里虽然只是扬州府辖区的一个小镇,却是运河线重要商埠,船舶往来,百货云集,一派繁华景象。 邵伯镇依运河而建,十里岸上,货站、商号、商店、工坊等依河而建,鳞次栉比。 大街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云逍一行来到镇子中,感受这江南乡间的繁华,都是兴致盎然。 乙邦才等护卫却是紧张的要命,手时刻握住刀柄,生怕突然冒出一个刺客来。 此时正值中午,街边食肆、小摊,传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奇快妏敩 “东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扬州的吃食,可是冠绝天下,云真人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吴有性是苏州府吴县人,到了扬州也算是地主,滔滔不绝地向介绍扬州美食。 我只知道扬州炒饭……云逍笑了笑,随意挑了一个摊位坐下。 三丁包子、千层油糕、灌汤包……满满一大桌。 可怜云真人,自从柳如是和董小宛先行去了江南,饮食水平一落千丈,晚上连个暖脚的都没有,日子过得好不凄惨。 今天有扬州美食可以享用,自然是要大快朵颐。 先尝了一个灌汤包。 皮簿筋软,玲珑剔透。 鲜嫩多汁,汤汁醇正浓郁,入口油而不腻。 云逍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 接着又拿起一个高邮咸鸭蛋。 ‘未识高邮人,先知高邮蛋。’ 扬州高邮的咸鸭蛋,可谓是久负盛名。 云逍前世倒是吃过,不过都是冒牌货,哪有此时的正宗? 蛋白如凝脂白玉,蛋黄似红橘流丹。 筷子头一扎下去,红油就冒出来了。 入口细腻沙软,醇香绵密,让人回味无穷。 一个字,爽! 正吃的津津有味。 忽然从街上传来一阵锣声。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就见两个人牵着一条狗沿街卖艺。 云逍的表情一僵,随即瞳孔猛地一缩。 卖艺的不是人,而是狗。 那条狗,比一般的狗稍微大一些。 奇特的是,狗的耳鼻像人,五官俱全。 然而全身上下却是长满了犬毛。 更为离奇的是,这条狗竟然能说人话! 二人牵着狗,每到一个摊位,那条狗都会唱上几句小曲。 没错,的确是狗张口唱曲,声音十分稚嫩,正是人声无疑。 客人只要给钱,狗就唱上几句。 有一位豪客,赏了五两银子,那狗竟然唱了一整段。 两个卖艺的男子,手里的铜锣很快就装满了铜钱、碎银。 史可法等吏员都不曾见过如此奇异的事情,无不啧啧称奇。 史可法叫道:“卖艺的,过来给咱们唱一段!” 程雪迎也是新奇不已,“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狗能唱曲儿!” 她却没有发现,云逍此时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着。 握着咸鸭蛋的那只手,由于攥的太紧,咸鸭蛋‘噗’的一声被捏碎,蛋黄流了满手。 程雪迎回过头,看到云逍的神色,顿时大吃一惊:“你怎么啦?” “那不是狗,是人!” 一旁的乙邦才自牙齿缝里,迸出森冷的声音。 此时他的双眸赤红,握住刀柄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程雪迎、史可法等人,无不骇然变色。 “以前青州闹饥荒,有贫苦百姓将子女卖给人贩子。” “听说那些人贩子,先把孩童用毒药使其皮肤溃烂、脱离,然后将狗毛烧成灰,敷在孩童血肉模糊的身体上。” “再内服以药,使创平复,随后则体生犬毛,与犬无异。” “然后人贩子将孩童扮做狗,四处卖艺赚钱……” 乙邦才的话,让众人无不毛骨悚然,后背阵阵发凉。 吴有性跟着颤声说道:“我也曾听说过此事,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更不曾想到,在这江南繁华之地,朗朗乾坤,竟然会真的有如此泯灭人性之事!” “怎会这样,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程雪迎脸色惨白,紧紧地抓住云逍的胳膊,指甲快要陷入到皮肉里。 王承恩满脸杀意。 东厂折磨人的手段无数,却总归还有人性,有底线,绝不会对孩童下手。 这些人贩子,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清末报人徐珂在《清稗类钞》一书中,记载过类似的事情,云逍还以为是奇闻怪谈。 万万没有想到,在大明竟然真有如此残暴可怖之事。 史可法厉声道:“他们就不怕杀头?” 大明刑罚严峻,可没后世对人贩子那样宽容。 按《大明律》,掠卖人口者杖刑100,流放3000里。 掠卖人口给他人做妻妾者,杖刑100,刑3年。 通常一百杖下来,根本不会有活口。 若是拐带孩童后,若是采生折割,则是直接判处凌迟处死。 所谓‘采生折割’,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 也就是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同情,借此获取钱财。 采生折割人者,不仅凌迟处死,所有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其妻、子及同居家口,即使不知情也要流二千里,为从者斩。 “为了钱财,总有人一些畜牲会铤而走险。” 乙邦才恨声说道,然后看向云逍。 只等云逍一声令下,就直接让人冲上去将那两个人贩子活剐了。 云逍正要开口,两个人贩子带着那扮做狗的孩童走了过来。 史可法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拳打翻那个牵着孩童的人贩子,然后将孩童抱起来。 果不其然! 虽然这孩童全身犬毛,却从脸部、手脚可以看出,的确是活生生的人,年龄不会超过四岁。 “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史可法指着那两个人贩子,睚眦欲裂。 人贩子大怒,就要冲上去抢夺孩童。 乙邦才带人冲了出去,将两个人贩子打翻在地。 四周的人群顿时一阵大乱。 云逍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即向王承恩沉声说道:“去码头把所有人全都调来,要快!”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命人持我手令,去扬州卫调三千兵马来,将这邵伯镇围了!” 王承恩等人都愣住了。 区区两个人贩子而已,用得着调兵过来? 云真人该不会一怒之下,要血洗这邵伯镇吧? 第655章 招惹?不,直接团灭! 云逍接着朝乙邦才急声说道:“找个地方,设法从这两个畜牲口中,拷问出他们的窝点。” 顿了顿,又寒声说道:“不管用什么手段,要快!” “这个东厂最是拿手,交给咱家了!” 王承恩看向两个人贩子,狰狞一笑。 老王绝不是吹,论整人的手段,锦衣卫在东厂面前都是小弟。 众人来到街边的一座酒楼。 酒楼掌柜急忙上前,将众人挡在门外:“各位客官要管闲事,谁都管不着,可你们也不能给咱这小店招祸啊!” 乙邦才亮出腰牌,喝道:“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统统滚开!” 酒楼掌柜被护卫们推到一边,酒楼内的客人也全都赶了出去。 吴有性和程雪迎将那孩童带到一个房间中,检查其身体。 “给你们一刻的时间,撬开这两个牲口的嘴巴!” 王承恩对几个东厂番役一番吩咐。奇快妏敩 两个人贩子被带到后面,不多久便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云逍看向外面,眼眸中流露出忧虑之色。 “区区两个人贩子而已,云真人不必忧心。” 王承恩困惑不解。 即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见云真人皱一下眉头。 这些人贩子固然可恨,然而随便一个护卫就解决掉了。 又何至于让云真人如此担心? 史可法等吏员也都十分不解,甚至觉得云逍有些大题小做。 “事情岂有那么简单?” 云逍摇摇头,神色愈发凝重。 “据我所知,用这种非人手段,将孩童变成这般模样,十不得一活,杀小儿无数,才能成功一次。” “这又岂是两个人贩子,就能做到的事情?他们的背后,必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甚至,可能有官府撑腰。” 王承恩、史可法等人,无不骇然变色。 “人贩子手中,肯定远远不止这一个受害者。此时他们被识破,必定会将其他孩童,杀了灭口。” “我本打算,先不动声色,暗中查到人贩子的老巢,然后将其一网打尽,救出所有受害者。” “此时已经打草惊蛇,恐怕……希望还来得及吧!” 云逍看了一眼史可法,无奈地叹了一声。 史可法面色苍白,颤声说道:“不会的,应当不会的……” 话还未说完,从外面传来一阵阵吆喝。 紧接着十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来到酒楼门后。 为首的一个秃头汉子叫嚷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咱们团圆会的地盘抢人!” 云逍漠然道:“全部拿下!” 乙邦才等护卫,早就是怒火中烧,对这些人贩子的帮凶自然不会手软。 护卫、东厂番役一起动手,很快就将十几个泼皮全部放翻在地。 东厂番子做事向来手段狠辣,又深恨这些人贩子的同伙,将他们放倒之后依然还不解恨,直接拿刀挑断了他们的脚筋。 云逍对此熟视无睹。 史可法见状心生不忍,义正词严地斥责那些东厂番役:“这些人虽是帮凶,却罪不至此。况且他们即使触犯律法,也该由官府依律惩处,岂能以私刑处置?” 圣母……云逍冷冷地看了史可法一眼,没有作声。 “你为人贩子说话?”王承恩冷笑,“东厂做事,用得着你教?” 史可法正要辩驳,那酒楼掌柜,畏畏缩缩地发话道:“几位官爷,你们这次算是捅了大篓子!” 王承恩阴沉沉地一笑,“你知道他们的底细?” 掌柜答道:“这些都是团圆会的青手,在整个扬州府都是横着走的,你们坏了他们的生意,又伤了他们的人,今天想要走出邵伯镇可就难了!” 云逍皱了皱眉头。 果然不出所料,人贩子背后是有组织的。 所谓青手,也就是打手,打手组织则称“打行”,类似于后世的黑.帮。 江南是富庶之地,同时民风极为狡诈。 其中有十大‘俗蠹’,打行、撇青、访行、讼师、窃盗、春状、抬扛、丐户等,打行名列其首位。 打行兴起于嘉靖、万历年间,主要活动在苏州一带,后来蔓延至整个江南。 到如今,打行已经达到鼎盛。成为巨大的社会隐患。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打行的青手。 与此时的青手相比,后世的黑.帮,什么高启强、矮启强,黑.手党、白手党,统统都弱爆了。 青手起初多为一些市井游手好闲之人、地痞流氓之徒,“皆系无家恶少,东奔西趁之徒”。 后来地方富豪、吏胥也加入其中,歃血为盟,结成死党,横行乡里。 嘉靖年的《皇明大政记》中,将打行与甘州事变、大同兵变、辽东兵变、南京兵变并列,视为同等大事。 第656章 哪条猛龙要过江? 说话间,吴有性来到酒楼的大堂。 那被人贩子扮做狗的孩童,是一名女童。 不光是身体,心理也受到严重摧残。 除了能唱小曲儿,竟是无法与人正常交流。 吴有性估摸着,即使精心救治,这孩子,也很难活过十岁。 云逍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众人无不咬牙切齿。 就连满腔正气的史可法,对那些被挑了脚筋的青手,也再无半分同情,更不提什么依律处置之类的话了。 东厂番役也结束了对两个人贩子的拷问。 这两个牲口,嘴巴不是一般的紧。 在治疗嘴巴紧、骨头硬这方面,东厂绝对是专业的,绝活多得是。 他们先是将一名人贩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敲断,接着是脚趾。 另一个人贩子吓得当场失禁。 随即竹筒倒豆子,把他母亲偷人的事情都给招了出来。 两个人贩子都是团圆会的人。 团圆会是扬州府第一打行,青手不计其数,结党成群,凌弱暴寡。 他们不光是打人,同时还承接挨打业务……官府在打百姓板子的时候,他们专门代人挨板子。 而且定有时价,每挨一板,收银二钱。 打人、挨打,以及收取保护费,这些都还算是人干的事情。 诓骗偷盗、贩运私盐、拐带人口…… 团圆会拐卖男女幼童,不计其数。 并且他们拐卖孩童,并非是靠转卖获利。 他们用各种手段,将孩童拐、偷、骗过来,然后根据孩子的相貌和聪明程度,决定处置的方法。 漂亮、机灵的女童,会被送往青楼,调.教成‘瘦马’。 能够成为瘦马,这都算是幸运的。 把幼童变成“人犬”,也只是手段之一。 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或者打瘸腿,或者挖掉眼,或者砍掉胳膊。 然后做成木头人,上街乞讨。 长得难看,又不是特别聪明的,竟然“杀食其肉,灸骨为丸”。 每年的五月五日,团圆会的人会驾船,将一些拐骗来的孩子带到湖泊深处,杀了祭祀邪神。 祭祀之后,再把孩子的肉吃掉,将遗骨炼为丹丸。 第658章 风暴起 下午。 李标、毕自严、王应熊等人,以及以知府韩文镜为首的扬州官员,自江都匆匆赶到邵伯镇。 李标一行之前去了江都,扬州府上下忙的鸡飞狗跳。 云逍忽然一道钧命到了江都,让所有官员立即赶到邵伯镇。 由于邵伯镇被封锁,官员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此时都是惶惶不安。 到了邵伯镇后,见镇子的出口都有兵马把守,所有人员只能进不能出,扬州府的官员们才意识到出了大事,越发的惶恐起来。 “出了何事?” 李标向驻守镇口的勇卫营将领问道。 “是有大事,李阁老见到云真人,自会知晓。” 勇卫营将领答道。 然后他漠然看了一眼扬州府官员,目光跟刀子一样。 这名将领名为孙应元,任京营参将,督勇卫营。 此人是一员悍将,生性嫉恶如仇,性情暴烈。 他之前亲眼目睹那些被残害的孩童,打行的青手更是猖狂到围攻云真人,自然对扬州府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员们没有什么好脸色。 “云真人在驿站,大人们请随我来!” 孙应元领着李标等人进入镇子。 就见街上的商铺以及民房,全都关门闭户。 大街上一片狼藉,血迹随处可见,就如同爆发了一场战役。 一队队兵卒,挨家挨户进行搜查,不时有人被抓出来,但凡有反抗,立即就是一顿暴揍。 街道两侧,跪着密密麻麻的人,十人捆成一串,边上有兵卒看守着。 人数竟是不下千人,场面极为壮观。 官员们都是大吃一惊,难道是发生了一场大战? 李标来到一人身前,问道:“你犯了什么事?为何被抓?” 那人见李标等人都是身穿官服,并且还都是大官,连忙大声叫屈:“大老爷,我冤枉啊!” “小人是良善百姓,今天也就是跟友人一起喝了几杯酒,就被他们给抓了……” “喝了几杯酒?”孙应元劈脸就是一马鞭抽过去,喝骂道:“灌了几杯马尿,就敢聚众造反,围攻云真人?” 李标等人神色大变。 那帮扬州官员脑袋里‘轰’的一声,头皮阵阵发麻。 围攻云真人? 这跟造反有什么分别? 这帮无法无天的青手,简直就是把天给捅破了! 李标等人加快步伐,来到镇子南端的驿站。 韩文镜等扬州官员也要跟着入内时,被孙应元挡住:“云真人吩咐了,请几位到后面小坐。” 官员们都是一沉。 在兵卒的‘护送’下,扬州官员被带到后面的一座谷仓。 谷仓内部极为宽敞,堆放着一些粮草,另外还放着三口棺材。 官员们面面相觑。 “打开!” 孙应元面无表情地挥挥手。 几名兵卒上前,将棺材盖抬走放到一旁。 棺材内放着冰块,棺盖一被打开,就从内部冒出冷气。 每一口棺材当中,都存放着一名孩童的尸体。 正是那三名被人贩子溺亡的孩童,遗体已经被清洗干净,并换上了整洁的衣衫……这是他们生前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依然可以看到,三名孩童的身体都是残缺不全,并非是先天残疾。 官员们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面色苍白。 “云真人说,请几位大人,在这里陪着这些孩童,听听他们的冤魂,会对你们诉说些什么。” 孙应元冷森森地说道,手握了握刀柄。 韩文镜等官员吓得纷纷后退,生怕这武将一言不合就砍了他们。 孙应元冷哼一声,接着森然说道:“为官一任,即便是不能造福一方,又怎能坐视百姓被如此残害?你们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 说完,孙应元抽刀狠狠地砍在身旁的一个粮包上。 粮包破裂,里面的谷子溅了扬州官员一身,吓得他们如受惊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孙应元收刀大步而去,谷仓门被重重地关上。 谷仓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变得阴森而又恐怖。 官员们无不通体冰凉,瑟瑟发抖。 沉寂了片刻。 一名官员愤愤地叫嚷道:“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云真人即使是上官,又怎能擅自将我等拘禁?”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鸣不平。 “不教而诛之,谓之虐。即便是陛下,也不能如此对待官员!” “云真人在邵伯镇被围攻,又发现拐带孩童,与咱们何干?” “哪怕他权势熏天,本官也要上奏朝廷!” …… 知府韩文镜却是一言不发。 他找了一个粮包,从容不迫地坐了上去,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一名官员问道:“知府大人,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出了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慌什么?” 韩文镜淡然一笑。 “看样子,是团圆会的人,招惹到了云真人,我们只是被迁怒。团圆会的水,深着呢!事情一旦闹大,云真人……呵!” “扬州是什么地方?天下盐都!” “扬州府离了咱们,就运转不了。一旦影响到了天下人吃盐,哪怕是云真人,也没法子收场!” “都安安分分地等着,到时候,自然会请咱们出去维持局面。” 一番话,让扬州的官员们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无不心中大定。 可韩文镜显然是料错了。 一直到晚上,都每人理睬他们。 却不时有人来谷仓给棺材添加冰块,三具尸体的待遇竟然比他们高的多。 谷仓里空气流通不畅,闷热难当,又放着三具尸体。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们,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大罪? 一个个就像是蒸笼里的包子,又热又饿,更是提心吊胆。 官员们更是不会想到,他们的噩梦,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 从晚上到清晨,南京六部、应天府的官员以及京营兵马,陆续赶至邵伯镇。 众多官员先是被带着,去观看那些被残害的孩童。 然后又阅览了贩子、青手的供状,以及收集上来的各种罪状。 血迹斑斑的罪行,令人发指,官员们无不义愤填膺。 同时官员们也意识到,一场席卷扬州,乃至江南的巨大风暴即将爆发。 第660章 严打风暴 “不必向陛下奏报!” 李标站出来,朗声说道。 “陛下赐云真人尚方宝剑,替天巡行浙直,节制浙直七省,总理军、政等一应事务。” “并授临机专断之权,官员、勋臣、将佐,无论品级、爵位高低,云真人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此行江南,陛下更是授予云真人专断之权,本官与王、毕二位辅臣代表外廷,王厂公代表内廷,因此云真人所作出的一切决定,皆代表朝廷!” 众官再次骇然。 这下子总算是整明白了。 李标等内阁辅臣,外加东厂的王承恩,北、南直隶六部官员,组成了一个小朝廷。 而云真人,就是江南的皇帝啊! 陛下这是对云真人信任到何等的地步?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权臣,能够拥有这样的权柄? 众官看向云逍,心中的敬畏又增添了几分。 这些人无不是人精,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天赐良机,就在眼前。 这次的表现若是能够让云真人满意,入了云真人的法眼,日后岂有不飞黄腾达的道理? 很多官员想到这里,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云逍悠然出声,众官无不屏息凝神。 “天地间明月之美,一共分为三分,而扬州城就占去了两分。” “然而明月之光,却被官员、盐商、豪绅、恶霸占尽,竟是没有一丝一缕,照到百姓的身上。”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灯红酒绿之下,尽是百姓的斑斑血泪!” 云逍的声音变得清冷、漠然。 众官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被残害的孩童,以及打行的种种罪恶,心中无不恻然,随即愤然。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为了我皇明江山社稷,为天下黎民苍生,也为了自己的天地良心,即便是哀鸿遍地,亦在所不惜!” “诸位,放手去做吧,天塌了,有我担着!” 云逍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众官轰然应喏。 一场风暴自邵伯镇开始刮起。 然后迅速席卷扬州府三州九县。 …… “扬州城呀十二门,四水关来六吊桥……” 扬州从洪武年间开始建设扬州新城,新旧二城相连,大大小小的城门,就有十二座之多。 利津门位于扬州东面,由于对面就是漕运渡口,因此成为扬州最繁华的城门。 正午的时候,大批兵马护送着卤簿(仪仗队),肃肃仪仗,威仪赫赫,浩浩荡荡从利津门进入城内。 百姓们纷纷跪伏于道路旁。 等仪仗入城之后,人们议论纷纷。 这几天有大官到扬州城,百姓们都知道。 可不管是哪个大官来扬州,甚至是御驾亲临,都跟平头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扬州城的百姓,这次却是料错了。 浙直总督依仗入城不久,就有大队人马开进扬州城。 利津门也被兵卒接管,并在城门口张贴出告示。 附近的百姓纷纷凑过来。 有识字的人,大声将上面的内容宣读出来。 严打? 那是个什么鬼? 为了维护一方安定,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 百姓们听到这里,全都笑了。 哪一个当官的,不是想尽办法从百姓的身上榨油。 所谓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怕是又想法子,从咱们骨头里榨出油来吧! 对掠贩人口的奸人,抢劫、杀人、绑架、诈骗等作奸犯科的市井凶豪,以及幕后保护伞,予以严惩。 有上述罪行的立即到官府自首,可酌情减轻罪行,否则依照《大诰》惩处。 受害者家属或有冤情的百姓,可直接向官府举告。 有知情者,亦可向官府检举、揭发,官府将予以重奖。 …… 百姓们听完公告中的内容,纷纷摇头冷笑。 这是在日鬼弄棒槌,糊弄鬼呢! 要是相信官府的话,只怕是连年都要过错。 三个光着上身的大汉,分开人群,来到公告前。 “这是哪个当官的,掉进大运河脑子里进水了,跑这儿抽风呢!” “老子就是市井豪徒,天天作奸犯科,来抓老子啊!” 为首的汉子指着告示一阵大笑。 接着他又看向四周的百姓,冷笑道:“老子叫潘贵,团圆会的,利津门这一片就是老子的地盘。去官府举告老子啊,说不定真的能领到赏钱!” 第661章 夜游小秦淮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扬州城各个角落的污垢、灰尘,清洗的一干二净。 等雨过天晴,扬州城已是焕然一新。 扬州城内有一条内城河,被称之为小秦淮河。 这里虽然没有金陵秦淮河那样深厚的人文底蕴,却也是极尽繁华,汇聚风情之精华。 小秦淮河两岸,酒肆商铺鳞次栉比,豪宅园林错落其间,河中画舫游船穿梭不息。 正值九月,秋高气爽。 以往每到晚间,小秦淮河热闹非凡。 可此时,却是一片冷清,再也没有往日的喧嚣。 河中没有几艘画舫,两岸的青楼酒肆,也听不到欢声笑语,显得十分萧条。 一艘画舫在河中缓缓驶过,穿越一座座小桥。 ‘扬州城,十二门,四水关,六吊桥’。 小秦淮河上的桥多,每隔数百米就有一座东西走向的桥,和两岸风光相得益彰。 画舫过了如意桥,很快来到小东门桥。 “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 画舫上一名年轻的游客,目视小东门桥,忽然感慨万千,张口吟出两句诗来。 这两句诗,是清代诗人张尔荩,在史可法墓前所写的挽联。 此时才是崇祯四年。 史可法好好地活着,才是一个小小的郎中。 能在小秦淮河上吟出史可法的挽联,除了云大真人,还能有谁? 历史上的十几年后,建奴攻破扬州城,史可法自刎未果,被部下救下来后簇拥到小东门桥。 正是在这里,被建奴俘获。 多铎劝其投降,史可法厉声叫道:“城破,我与城同亡”。 因此这座桥,在后世极为有名,被扬州人称之为‘英雄桥’。 云逍也曾到这里旅游过。 此时,桥还是那座桥。 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却绝不会再重现。 扬州城的八十万百姓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的命运此时已经悄然发生了逆转。 凛然正气、铮铮铁骨的史大英雄,此时成了扬州城的‘扫黑英雄’,自然也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大明少了一位悲壮的忠臣,却多出了一名心狠手辣的酷吏。 在云逍看来,无论是对大明而言,还是对史可法本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好诗!” 站在云逍身旁的一名俊俏青年赞了一句。 这位比云逍还要俊美几分的青年,正是柳如是柳大才女。 云逍到了扬州,柳如是和董小宛早就饥.渴……不,相思成灾,于是赶了过来。 主要是怕云真人累着了,需要人伺候……才不是因为其他别的事情。 柳如是接着说道:“诗是好诗,可惜只有两句,也太过悲壮。云兄,为何会有如此感慨?” “云兄?” 也是一身男装的董小宛一声轻笑。 然后低声在柳如是耳畔说道:“我记得昨天,某人把相公叫‘爸爸’来着。” 柳如是俏脸绯红,幽怨地看了一眼云逍。 ‘青牛精’越发不像个人了。 不光是法力大增,居然非要在那个的时候那样称呼他,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这是人干的事情……不过,那样倒也有些意思。 陪酒的船娘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几位公子,这些天扬州城可不怎么太平,说话可得谨慎一些。” 小秦淮河画舫的船娘,通常都是青楼的歌姬,对官场和市井之间的消息最是灵通。 自从半个月前,浙直总督巡行至扬州府,扬州上下都是天翻地覆。 扬州府的官员、胥吏,至少有小半被下狱。 市井间的各种牛鬼蛇神,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大牢早就容纳不下,连城内的货仓都被关满了,很多人直接被露天关押。 就连那些平日里连官员都不敢得罪的盐商,一个个也全都躲在府中,连个面都不敢露一下。 “这三个小丫头是瘦马吧?” 船娘指了指后面的三胞胎小姐妹,低声说道:“如今在扬州城,这可是相当犯忌的,要是遇到官府巡查,肯定是要查问她们的来历,到时候要是说不清楚,可就麻烦了。” 柳如是笑道:“多谢姐姐提醒,不打紧的。” 官府要是查到‘青牛精’的身上,那才叫天大的笑话。 何况三胞胎姐妹是被救下的,又不是买来糟蹋的。 第662章 深不可测,适可而止? “尤其可恨的是,那些个牲口,竟然连孩童都能下毒手……我那只有两岁大的小弟,就是被人拐走的,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了!” 船娘说着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云逍叹了一声,心中的杀意更盛。 这次的扬州风暴,起因是拐带孩童、采生折割大案。 却绝不会就此为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云逍深谙这个道理。 不从根子上解决,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死灰复燃。 “瞧我这张嘴,怎么在公子面前说起自家的私事了。” 船娘用丝帕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叹道:“云真人为扬州城除掉了这么多的恶人,百姓怎么可能会骂他?大真人云逍子,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大英雄!” 柳如是、董小宛以及三胞胎姐妹,纷纷以崇拜的眼神看向云逍。 船娘面露向往之色,又道:“听说云大真人今年还不到二十,并且生的跟潘安、宋玉一般俊俏,若是,若是能与他共度春宵,即便是死,也是值了。” “说不定云真人这时候,也想着跟姐姐共度春宵呢!” 柳如是看了一眼云逍,‘咯咯’笑了起来。 云逍充耳不闻,说的是云真人,与他云逍有什么关系? 船娘摇头叹道:“我这等蒲柳之姿,又是如此低贱,又怎能入得了云真人的法眼?以后要是有机会远远地看上一眼,便也知足了。” 众人全都笑了。 云逍将话题转移开来:“你弟弟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什么时候被拐走的,有什么特征?” 船娘摇头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肯定是找不到的,就不麻烦公子了。” 柳如是劝道:“这位公子可是神通广大,并且还认识云真人,说不定能找得到呢!” 船娘又惊又喜:“公子认识云真人?” 不仅认识,还天天耕种云真人的地……云逍点了点头,“我跟云真人的侄儿很熟。” 船娘大喜,忙将弟弟的情况,详细道出。 船娘叫胡翠翠,高邮人氏。 三年前,弟弟胡狗儿被人贩子拐骗至江都,父母带着胡翠翠前来寻找。 第663章 砸烂饭碗,让蛀虫无路可走 开海禁之前,大明财税来源,一多半是田赋和其他行业,另外一小半是来自盐业。 在盐业当中,扬州所管辖的盐业又占了一半。 也就是说,天下赋税近四分之一,是由扬州盐商提供的。 单从这一数据可以看出,扬州盐业,关系着国家的经济命脉。 如此庞大的一个产业,又有多少人依附在上面吸血? 多年以来,扬州盐业形成了一个上自皇帝,下至臣僚和盐商,在政治上、经济上相互利用、相互依存的庞大利益群体。 不光是以徽商为主的扬州盐商,两淮的盐官,以及靠贩运私盐谋利的团体。 还牵扯到京城里的户部、巡盐部院,乃至京里的勋贵、内侍、皇亲国戚,甚至是皇帝。 盐业与开海禁还有所不同。 毕竟开海禁,影响的是东南沿海、江南走私集团的利益。 而盐业,却涉及到了整个大明,既得利益群体又是何其庞大? 他们要是反扑起来,连崇祯皇帝都不得不退让。 触碰盐业的后果,将是举国皆敌。 云逍对王应熊有举荐之恩,以后还需要他庇护。 自然不希望这棵大树倒下了。 王应熊这是想提醒云逍,事情到孙果为止,顶多再抓几个盐官、盐商。 这样不论是给朝廷,还是百姓,都有了一个交代。 “王阁老的意思,我明白。” 云逍知道王应熊的为人,也明白他的心思。 此人博学多才,性格极为强狠,又与温体仁是一党的,这才在大侄子面前举荐了他。 王应熊此时提醒,本是好意。 可这些顽疾不除,大明就会亡国。 云逍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交个底。 “不知我能否信任几位?” 云逍平静的目光自李标、毕自严、王应熊以及王承恩等人的脸上掠过。 李标等人心中一凛,纷纷开口表明心迹。 眼前这位,可是谪仙人、圣人降世,谁敢在他面前耍花枪? 云真人的意思很明确,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谁敢乱讲出去,后果自负。 云逍点点头,向毕自严问道:“毕阁老精通财务,你可知道前宋一年官盐产量多少,盐税收入有多少?” 毕自严答道:“前宋官盐产量年3亿斤,朝廷把盐引卖给盐商,一引6贯钱,可得盐税1200万贯每年,有时朝廷会滥发盐引,还会多得盐税,但盐商会提高盐价,转嫁到百姓身上。” 云逍点点头,又问:“我朝呢?” 毕自严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朝此时年产官盐6亿斤,盐税250万两。” 云逍冷笑道:“按照大明盐制,每年20万引,每引得6两6钱4分,应收入1328万两白银。实际却只有250万两,还有一千多万两,到哪里去了?”. 毕自严等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还能去哪儿? 大头,自然是被那些利益集团给瓜分了。 “前宋一斤盐50文,而如今一斤盐要三分到四分银,折合300文一斤,是前宋的六倍之多!” “百姓吃的盐,价钱越来越高,朝廷的盐税收入却越来越少。” “长此以往,会是什么后果,几位想必十分清楚。” 云逍拍击椅子扶手,重重地叹了一声。 李标等人神色变得极为沉重。 盐政,其实是大明各种问题的一个缩影。 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朝廷的财政收入,却反倒越来越少。 最终的结果自然不难预料……积重难返,亡国! 这其实是古往今来很多皇帝、大臣面临的大难题。 明知道弊端在哪里,也知道出路是什么,可偏偏就是无能为力。 “盐业,关系江山社稷,百姓之福祉。” “大明的盐政,已经是烂到根子里了。既然烂了,那就推倒,重新立制便是!” 云逍平静的声音,如同一声炸雷,把李标等人惊呆了。 就连对云逍有着盲目崇拜的王承恩,也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云真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原来云真人不只是要铲除打行、市井凶豪,解救那些被拐带的孩童、妇女。 也不是他们以为的,铲除腐败的盐官、贪婪的盐商,以及幕后的权贵。 而是要把他们的饭碗,全部都给砸烂! 半晌。 李标颤声问道:“云真人,此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再从长计议,大明就要被那帮蛀虫给掏空,就该亡国了!” 云逍‘呵’了一声,满脸嘲弄之色。 毕自严站起身来,坚决地说道:“盐政改制,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下官不敢苟同!” “天下大乱?那倒不至于。” 云逍看了毕自严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毕自严这个人,他也十分清楚。 论理财,此时的大明无人能及。 并且他还是个能干事、肯干事的忠臣。 历史上的崇祯二年,建奴入关,兵临京师。 天下勤王兵马40万,云集京师四周。 打仗打的就是粮草,以大明当时的财政状况,粮草军饷供应成了严重问题。 毕自严连续月余,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昼夜不停地处理后勤供应事务。 在他的精心筹划下,粮饷供应及时,为挫败建奴围城立了大功。 等建奴兵退,毕自严累得头脸肿得像斗一样大,口吐鲜血不止。 毕自严此时站出来反对,是出于公心。 王承恩生怕云逍被激怒,忙劝道:“毕阁老,稍安勿躁,云真人自有谋划。” “下官失态,云真人见谅。” 毕自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向云逍拱拱手,然后重新落座。 “无妨。” 云逍不在意地摇摇头。 然后将自己的构想徐徐道来。 盐政糜烂,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 怎么个改法,肯定要有详细的谋划。 云逍打算,盐政革新分三步走。 首先,以雷霆手段,铲除打行、恶霸以及他们背后的保护伞。 用满城血,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给那些被残害的孩童、妇女一个公道。 其次,以团圆会为切入口,拿下一部分盐商、盐官,打击私盐,震慑不法,充实朝廷国库,稳固盐税来源。 最后推倒旧制,改革盐政。 革新不革体制,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说的再怎么动听,搞再多的花架子,又有什么用处? 李标问道:“云真人所说的第三步,何时改?又如何改?” 第665章 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 大明的巡盐御史和盐法道,是专门负责巡察、监管盐务的官员。 二者的品级其实都不高。 然而实际地位、职权却是大的吓人,甚至凌驾于都转盐运使司之上。 区区七品巡盐御史,正四品的扬州知府,甚至是正三品官员,见了都要以礼相待。 万历年间,苏州知府石昆玉因治绩“卓异”,而被升为山东按察使副使,管两淮运司使事。 然而,石昆玉在面见巡盐御史和盐法道时,还是被“勒令长跪廷参如旧仪”。 石昆玉气得当场昏厥,随后挂冠辞官而去。 巡盐御史和盐法道,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肥差。 一年下来,即使不贪,也能轻松弄个二三十万两银子。 如今两淮盐政糜烂,二人自然是难逃干系。 扬州的盐商总商,同样也不简单。 扬州盐商,其实是个笼统的概念。 具体分为向灶户收盐的场商、认引行盐的运商,以及到达口岸后贩运至各州县的水商。 还包括在汉口的代理人,称之为“匣商”,专门负责应酬官府。 场商、运商、水商、匣商,组成了扬州盐商集团。 其中运商赚钱最多,是扬州盐商的主体,其领头的就是总商。 总商的资本雄厚,行引最多。 不仅是经盐政衙门认可的富商,也是两淮盐业的真正垄断者。 总商相当有钱,并且在扬州只手遮天,对于隶属于自己名下的散商可以颐指气使,任意科派。 此时的扬州盐商,分为三派,秦商、晋商、徽商。 在明中叶以前,秦商和晋商把持着天下二分之一的盐业。 到如今,徽商后来居上,在扬州盖过秦商、晋商。 只不过秦商和晋商联盟,依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官场上比徽商玩得转。 因此扬州总商是一名晋商,名为亢嗣鼎,人称‘亢百万’。 此人来自山西平阳,那叫相当有钱,称之为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富到什么地步? 亢氏不仅京营盐业,还在山西、山东、京城等地经营当铺、钱庄、粮食商行,家资早就超过千万。 有一年山西大旱,万民祈祷老天降雨。 第667章 用糖衣炮弹轰倒云逍子 第二天。 风和日丽,正是杀人好时光。 首先上演的是凌迟。 在刑罚严酷的大明,凌迟犯人并不少见。 然而一次凌迟二十多人,在整个大明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 不过哪怕是再怎么迂腐的读书人,对此事都没有任何异议。 这些都是残害孩童、泯灭天良的人贩子。 知府韩文镜虽然没有参与贩卖人口,然而他身为官员,对团圆会包庇纵容,比那些人贩子的罪行还要恶劣。 凌迟这些人,只能是让人拍手称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由于是二十多人同时行刑,一时间找不到这么多专业刽子手,只能找了一些屠夫来凑数。 好在人们对刽子手的专业要求不高,将就一下也就行了。 虽说刽子手不够专业,该有的仪式感和过程,还是要的。 百姓们看得心惊肉跳,却又兴致勃勃,甚至有很多人,一边呕吐,一边观看。 效果也是杠杠的。 所有目睹行刑过程的人,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这辈子哪怕是杀人放火,也绝不拐卖孩童。 那些被判处腰斩和斩立决的罪囚,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砍头就砍头吧,被砍头之前竟然还有观看凌迟,并且还是近距离观看。 这是人干的事情? 比这些等待处决的罪囚更为害怕的,是那些‘应邀’而来的嘉宾。 盐官们个个脸色苍白,被吓尿裤子的不在少数。 众多盐商如同受惊的鹌鹑,见四周看守的兵卒松懈,纷纷凑到一块商议对策。 有人提议所有盐商联合,中断盐运。 也有人提出,煽动灶户和盐贩子暴乱。 正议论间,一人冷笑道:“可都别做那些清秋大梦了!”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那人,看清他的容貌,本来已经到嘴边的呵斥,又吞咽了回去。 一人问道:“田国丈,何出此言?” “你们知道云逍子是什么人?谪仙人!” “你们那点小伎俩,他能不知道?只怕你们现在说的话,他一字不落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到时候激怒了他,就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第668章 填不满,根本填不满 “你瞅瞅扬州这帮盐商干的,那是人能干的事情?” 王承恩细数盐商的种种劣迹。 然后一声冷笑,阴沉沉地说道:“云真人这次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这要是万岁爷亲自处置,把扬州的这些个盐商,挨个拉出去剥皮都不为过!” 田弘遇感到后心阵阵发凉,满脸诚恳地说道:“盐商们已有悔改之意,还请王公指一条活路。” “活路?” 王承恩‘嘿嘿’一笑。 “云真人这次可是动了杀机,不光是要杀人抄家,还要彻底改了盐制!” “具体的,咱不敢多嘴。不过咱家也不白拿盐商的银子,请田国丈给他们提个醒,云真人做事,向来是不做则已,做就做绝!” “比如那些个数典忘祖的晋商八大家,还有东林党、西洋传教士,云真人都是斩尽杀绝,从来都不曾手软过!” 一番话,让田弘遇脸色苍白,心惊肉跳。 他倒是不用担心脑袋,可一旦对盐商下手,田家的财路也会跟着断了啊! 谁知王承恩的话锋一转:“至于活路嘛,也不是没有,扬州的盐商,毕竟不曾做过背叛祖宗、出卖大明的事情。” 田弘遇一听这话,顿时精神大振。 王承恩接着说道:“私下里,云真人谈到过扬州存在的一些问题,对之深恶痛绝。盐商们让云真人满意了,他又岂会乱杀人?” 田弘遇急声说道:“王公请明示!” “这次扬州的事情,起因就是打行拐带孩童,扬州瘦马,是万万不能再养了,都是一些可怜孩子,放生了吧!” 王承恩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你这太监,哪里知道瘦马的好……田弘遇连连答应。 扬州盐商们养的瘦马,要是细查下来,没有几个是挑不出毛病的,其中过半是通过人贩子之手拐卖的。 此时那么多的人贩子正在被凌迟,哪个还敢公然养瘦马? 这个条件,简单。 以后不能养瘦马,多养几个小妾,这总该管不着了吧? 王承恩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这次从人贩子手中解救的孩童,有很多是无家可归的,又都被人贩子给害残了,今后都要靠官府给养着。” 第669章 扬州盐商,绝不屈服! 田弘遇从地上爬起来,苦笑道:“王公怕是不知道,如今市面上的盐价,是四分银,折合300文一斤。5文钱一斤,这是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情!” “300文一斤?”王承恩满脸错愕,“前宋是多少钱一斤来着?” 田弘遇一阵无语,“前宋的盐价,也要50文!” “看咱家这记性,还以为是5文钱一斤呢!”王承恩拍了拍脑门。 田弘遇心中直骂娘。 你这一记错,差点没把人吓死。 王承恩接着说道:“咱家就有些弄不明白了,前宋的盐价都只要50文钱,为何我大明,盐价竟然要300文?” 装,你使劲地装……田弘遇讪讪不语。 “大明每年盐引20万,理应收入盐税1300多万,却只有250万进入国库,老百姓反倒要花300文的高价去买盐。” “你们扬州盐商吃肉,让万岁爷和老百姓,都去喝西北风啊!” 王承恩扼腕叹道,心中却是在连声冷笑。 云真人以前推演的天机,大明活活被穷死,自己陪着万岁爷到煤山上吊。 你们这帮蠹虫,云真人不整你们,咱家也要让你们脱层皮! 田弘遇连连叫屈:“王公,这样下去,扬州的盐商真的是没活路了啊!” 你们什么时候想过万岁爷和老百姓的活路……王承恩摆摆手,断然说道:“盐税每年350万两,不能再少了,至于盐价……最高,不能高过200文一斤。” 田弘遇苦笑道:“盐税的事情,咬咬牙,倒也能拿得出,可盐价的事情,也不由咱们盐商来定啊!” 王承恩嘿嘿一笑,“你说是巡盐御史和盐法道?过会儿工夫,他们可就要被腰斩了!” 田弘遇闷了半晌,最后还是摇头说道:“前头的都好说,可最后的这两项,盐商们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国丈怕是弄错了一件事,如今可不是征求盐商的意见,而是云真人答不答应的事情。” 王承恩一声嗤笑,面露杀机。 “咱家刚才说的,盐商即使爽快的答应,还要看云真人的心情。惹怒了云真人,从今往后,扬州的盐商一引盐都拿不到!” “云真人不高兴,咱家自然也不会高兴,到时候让东厂去查一查,看看除了那个亢百万,还有哪些作奸犯科的盐商!” 第673章 给盐商指一条明路 云逍接着说道:“贫道今天叫你们前来,一是代表朝廷和百姓,向诸位表示感谢。这二嘛,就是想跟大家伙儿交交心。” 交心可以,可千万别再交银子了……盐商们纷纷挤出笑容,心里却是越发紧张。 害怕云真人的雷霆之怒,可更怕云真人口蜜腹剑啊! “诸位靠着两淮盐业,赚到了金山银山,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富贵万年,又加上银子来的太容易,因此穷奢极侈,挥霍无度!” “然而你们不知道,大变革的时代已经来临,时代的大潮已经掀起,跟不上潮流,很快就会被潮流吞没!”奇快妏敩 云逍语重心长,言辞恳请。 盐商们个个都竖起耳朵聆听,心中却在不住冷笑。 你要是安安分分地在道观里修道,任他时代怎么变,也不管什么狂风大浪,咱们照样赚得钵盆盈。 “今上乃圣明天子,励精图治,除尽沉疴。” “大明盐政弊端重重,盐制革新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你们不要再报任何幻想。” 云逍的话,让盐商们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本以为挨了一刀,被割了肉,从此就可以继续躺在盐山上赚银子。 没想到还是不肯罢休。 被断了财路,以后该如何是好? “如今漕运改海,扬州将失去运河优势。” “海禁已开,大明商业贸易的重心,势必会转移到东南、苏杭一带。” “到时候,扬州这富甲天下的繁华之地,会一落千丈。而诸位也必定会坐吃山空,富不过三代,最终子孙穷困潦倒。” 云逍说的都是真心话。 扬州的繁荣,全都是建立在盐业的基础上。 一旦失去了这个基础,扬州的畸形繁荣立即会崩塌。 加上开海、改漕等原因,扬州没有了地理优势,很快就会沦为二线。 而扬州的盐商,因为穷奢极侈,又鼠目寸光,即使是盐制不改,也没有一家是能富过三代的。 等到盐政革新之后,就更没有他们的日子过了。 “诸位都是精明的商贾,应该知道,贫道绝非危言耸听。都好生想一想吧!” 说完,云逍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起来,留给盐商们思考的时间。 第675章 贴心的云真人 盐商们离开寿芝园。 三派盐商各自聚到一起商议对策。 对于云逍的规划,徽商们很容易就能接受。 徽骆驼可不是白叫的。 大明的商帮中,徽商最抠门,同时也最为勤劳。 盐业的生意,肯定是没法继续往下做了。 对于徽商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其他地方的徽商,以前也有从事海外贸易的,因此扬州的徽籍盐商对此并不陌生。 云逍子说的一点也没错,海贸相当赚钱,不过风险也相当大。 最大的威胁就是海盗,以现有的航海水平,海上的风浪反倒是次要。 大明水师今非昔比,连佛朗机、荷兰红夷的舰队都给打败了,小股海盗更不在话下。 因此海外贸易的风险大降。 即使不直接搞海贸,搞南北贸易,同样是大有可为。 云逍子的分析,绝对不会有错,这次是徽商的机会。 盐商们一番商议之后,已经拿定了主意,下来就是具体的操作了。 ‘陕棒槌’们比徽商还要爽快。 他们聚在一起,喝了一场酒,在酒桌上就成立了一个大秦商贸股份有限公司。 具体怎么弄,那是酒醒之后的事情。 之所以这么痛快地做出决定,倒不是因为秦商真的是棒槌。 而是这些年,秦商在扬州先是跟晋商斗,接着又跟徽商斗。 再加上陕西那边闹民乱,动荡不安,秦商早就是江河日下,不复往日风光。 即使盐政不改,秦商也快被挤出扬州。 这次正好是秦商翻身的机会。 晋商们在山西会馆相聚。 商议过来,商议过去,最终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晋算盘’再怎么精于算计,算盘也不可能斗得过刀子。 当年的晋商八大家,可比这些盐商厉害多了,甚至连内阁首辅、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都是他们的人。 结果如何? 盐商们的势力的确是大,被逼到绝处,未必不能咬上云逍子几口。 可即使是斗赢了又能怎么样? 现在朝廷正在推行各种新政,连科举、田赋都能改,何况是盐政? 第676章 那道士,真厉害! 其实云逍也没有料到,在目睹三个被溺亡的孩童之后,史可法竟然判若两人,彻底黑化成酷吏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大明,酷吏比迂腐的官员要强多了。 因此云逍才特意安排史可法担任扬州知府。 等再过两年,建议朝廷成立一个扫黑打拐办公室,让他去担任办公室主任。 新任的巡盐御史,同样也是云逍精心挑选的。 此人名为金声,徽州休宁瓯山人,崇祯元年的进士。 云逍之所以用他,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原有的历史上,建奴攻陷南京后,金声率众在徽州起兵抗清,屡战屡捷,后来因叛徒出卖被俘, 洪承畴跟金声是同年进士,关系莫逆,因此想救他,暗示他出家为僧。 金声毫不迟疑地说:“何以为忠臣!” 随后在南京雨花台慷慨赴死,临刑前大呼:“流芳百世,遗臭万年,此一息也!” 金声在被俘前,曾告诫部下说:“要做徽骆驼,不降异族。” 他的部下遵其遗训,坚持抵清长达百余年。 因此云逍对金声的印象极为深刻,顺带对徽商的感官也是不错。 金声此时在翰林院,被云逍特意调来当两淮巡盐御史。 以后两淮盐政改革,也要放在他的身上。 对于这项任命,徽商们自然是大喜过望。 金声就是徽州人,最起码不会跟史阎王那样对老乡下死手。 处置完扬州的事情,云逍当天晚上就悄然离开扬州。 之所以走的这么仓促,才不是急着要去见皇嫂。 而是怕跟济宁那样,扬州百姓再来个十里相送……谁让云真人长得帅,人见人爱呢? 这次除了护卫之外,随行的只有王承恩、柳如是。 董小宛去了苏州,筹划‘饮食连锁公司’的事情。 程雪迎也跟吴有性去了苏州。 她现在已经拜在吴有性门下学医……对于这种背叛师门的事情,云真人很生气,决定改日给她打针。 就问她怕不怕! …… 杭州。 此时的杭州,已是工商业兼旅游业的大都市了。 舟航水塞,车马陆填,百货之委,商贾贸迁,其四方之游士贾客,肩摩踵蹑。 万历年间的名士高濂,曾写了一份杭州旅游指南……《四时幽赏录》。. 孤山月下看梅花,八卦田看菜花,虎跑泉试新茶。 保俶塔看晓山,西溪楼啖煨笋,登东城望桑麦,三塔基看春草。 初阳台望春树,山满楼观柳,苏堤看桃花,西泠桥玩落花,天然阁上听雨。 此时临近十月,正好是‘赏雪’的季节。 杭州西溪有三雪:桃为绛雪,芦为秋雪,梅为香雪。 现在赏的雪,自然不是真的雪,而是芦雪。 在西溪腹地深处,有一座不通陆路的孤岛,名为“秋雪庵”,周围种植有百亩芦花。 霜降前后,大片马尾状的纯白芦花,轻如棉絮,随风飞扬,这便是西溪十景之一的“秋芦飞雪”。 此刻,一艘游船正在河道中缓缓而行。 桨声咿呀,惊散林梢白鹭,一人高的芦花,在水之滨迎风舒展,上下起伏,似美人舞袖,仪态万千。 船上一名俊俏公子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位甚至可以秒杀云逍的英俊青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大明懿安皇后张嫣。 一身富家老太太打扮的刘太妃笑道:“若是云逍子在这儿,定会留下传世名篇。” 张嫣深以为然。 大明李太白,可不是白叫的。 这次下江南之后,听说在上次的花魁大赛上,他一口气赋诗、词十几首,每一篇都是传世佳作。 可这也太轻佻了一些……张嫣心中涌起一丝怨艾。 随即却又反应过来,云逍子给青楼女子写诗词,关自己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都怪那晚上听了那道士唱的歌,居然让自己中邪了,跑到杭州来住了半年之久。 刘太妃瞥了张嫣一眼,接着冷哼一声,“云逍子也忒不把哀家当回事了,到了江南这么久,竟是连面都不见一个,怕是在扬州花天酒地去了,等回京之后,定要跟皇帝说叨说叨。” 张嫣心中没来由地一紧,忙道:“他在扬州忙着办大事,哪里会花天酒地?况且这次太妃这次来江南是为了养病,他来不来都不打紧的。” 刘太妃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张嫣恍然醒悟,雪白的脸颊上一片绯红,赶忙将脑袋扭到一旁。 刘太妃轻声哼了起来:“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你仍然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我若是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 张嫣听着凄凉婉转的曲儿,看着两岸的飞雪,一时竟是痴了。 游船在一个小镇码头停下,刘太妃和张嫣一行上了岸,来到镇子中。 游了一上午,二人都有些饿了,又有心体察民情,于是在街边随意找了个馆子。 二人在馆子大堂中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行装扮成百姓的护卫、宫人,占了四周的桌子。 点的菜刚刚上齐,来了一群皂吏,肆无忌惮地大声交谈着。 喜欢清静的刘太妃,顿时眉头一皱。 一名侍卫立即走过去喝止。 江南三大害,胥吏正是其中之一。 刘太妃和张嫣都是出身小门小户,自然知道胥吏的嚣张跋扈,本以为肯定少不了一场冲突,不免会扫兴。 谁知那些皂吏竟然立即闭上嘴,领头的甚至还赔了几句不是。 刘太妃和张嫣不由得啧啧称奇,胥吏什么时候改德性了? 刘太妃让人叫来店伙计,询问了几句。 店伙计笑着说道:“这要是搁在前些时日,这些衙门的老爷们早就跳起来了,这不是被云神仙给吓得吗?” 张嫣不由的一阵诧异,“云逍子此时还在扬州,怎么把杭州的胥吏吓成这个样子?” “这位公子不晓得,因为人贩子的事情,云神仙在扬州严打,抓了上万的打行青手,平日里欺压百姓的胥吏,也被抓了不少,还有的被砍了脑袋。” 店伙计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这几天风声吹到杭州,街上的那些个地痞无赖,还有衙门的官老爷、胥吏,全都乖的跟兔子一样,哪里还敢祸害老百姓?” 刘太妃和张嫣相视一笑。 那个道士,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第679章 区区小恙,不足挂齿 云逍来到寝室。 这次再也不用担心,会撞见美人出浴的一幕了。 张嫣早就收到禀报,强撑着让宫女将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身上用衣服遮挡的严严实实。 看到云逍走进来,张嫣感到身子突然一阵轻松,痛楚也似乎减轻了大半。 她此时才意识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道士,不知不觉中,竟被自己当成了倚靠。 云逍见张嫣脸色蜡黄,神情憔悴,却依然保持着皇后的端庄,还透着一种病态的美。 他不由得心中一阵惊叹。 不愧是从五千美女中挑选出来的皇后,华.夏历史上的五大艳后之一。 然而等看到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云逍不由得眉头微蹙。 盖得这么严实,防谁呢? 贫道又岂是那种好色之徒? 再怎么说,这也是大侄子的嫂子。 云真人就没一点底线? 再说了,什么都见过了。 张嫣虚弱地开口:“又要劳烦云真人。” “皇后娘娘不必客气。” 云逍定了定神,随即仔细询问了一番症状。 张嫣只是说右腹部疼痛难忍,已经持续几天了。 听上去,的确是妇科病。 云逍为张嫣把了一下脉。 却切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方面并非是他的专长。 云逍不由得有些作难。 中医诊断,讲究的是望闻问切。 这妇科病,问切倒是可以。 可怎么望,怎么闻…… 云逍想了想,对一旁的宫女说道:“为娘娘宽衣!” 宫女愣在那里。 张嫣苍白的脸上,瞬时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想什么呢……云逍平静地说道:“揭开衣衫,露出病痛部位即可。” 张嫣这才反应过来,让宫女揭开里衣,露出雪白的腹部。 肤如凝脂,比柳如是还要结实,比董小宛的白……云逍神情自若,目不斜视。 张嫣的右腹部,明显有些肿胀。 云逍用手指轻轻触碰。 “啊……” 张嫣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就要躲避,突然一阵剧痛传来。 她猛地抓住云逍的手,死死地攥住,瞬时间香汗淋漓,浑身颤抖不止。 云逍强忍着手腕的疼痛,一直等张嫣这阵痛苦过去,这才让宫女扶着她躺下。 张嫣看到云逍的手腕被攥的通红,不由得心生歉意:“实在抱歉!” 力气真大……云逍不在意地摆摆手,“与娘娘的痛苦相比,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张嫣虚弱地问道:“我这病,可还能治?” 云逍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区区小恙,不足挂齿!” 张嫣心中大定,轻轻闭上眼睛。 云逍退出寝室,来到花厅。 刘太妃站起身来,急声问道:“如何?” “不碍事。”云逍不在意地说道,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顿了一下,云逍接着说道:“不是带下病,是缩脚肠痈。”奇快妏敩 刚刚落座的刘太妃,又猛地站起身来:“肠痈?果真是肠痈?” 云逍答道:“应该不假。” 刘太妃面露绝望之色。 几名太医也都是脸色变得惨白。 所谓肠痈,就是阑尾炎。 因为在发病时,患者的患侧下肢会抬起来,收缩着,以减轻疼痛,因此又叫缩脚肠痈。 云逍可以断定,张嫣就是急性化脓性阑尾炎。 在后世,阑尾炎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手术,半个小时就可以搞定。 在如今这个年代,却是绝症。 刘太妃缓缓落座,神情萧瑟,闭目长叹:“这苦命的孩子!” 几名太医瑟瑟发抖。 把肠痈误诊为带下病,他们的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 王承恩见云逍神色自如,顿时心中大定,朝刘太妃说道:“太妃娘娘不必忧心,这不是有云真人在吗?” 刘太妃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来,苦笑道:“老身年轻时,曾亲眼目睹一名宫女,因患肠痈,汤药无效,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最后活活痛死。恐怕是神仙来了,也是无计可施,唉……” 云逍笃定地说道:“我能治,不过有一定风险。” 此时的阑尾炎之所以不治,是因为没人敢打开人的腹腔做手术,也没见过把肚子破开还能缝上的。 另外就是没有抗感染药物,很容易引起腹腔感染,从而导致病人死亡。 然而对于云逍而言,却并非是什么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云逍前世曾看过一本小说,男主也是穿越到明朝,为弘治帝朱佑樘做阑尾炎手术。 虽说是小说,却并非是不可行。 剖开腹腔,对于他这个穿越者而言,自然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 麻醉药也不是问题。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就详细记载了以曼陀罗花研制麻醉药……所谓的蒙汗药,就是这个。 消毒、消炎也不是问题。 当然了,风险也不小。 青霉素还没搞出来,单凭大蒜素有点不保险。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云真人从未做过手术,生物课上解剖青蛙当然不能算。 更没见过做阑尾炎手术……倒是见过自己被割下的阑尾。 当世手术专家陈实功,倒是适合做这样的手术。 只可惜他此时在西山岛,赶过来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恐怕是来不及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就是解剖青蛙……小小的阑尾炎吗?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难以置信地问道:“云真人能够治好肠痈?” 王承恩呵斥道:“云真人是谪仙,什么病不能治?” 刘太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云逍当即开了一副药,让人立即照方抓药。 “云真人这个方子,果真能治好肠痈?” 那老太医看了药方,忍不住提出质疑。 云真人在治疗鼠疫上有一套,这点不得不承认。 肠痈可不是鼠疫。 万一把懿安皇后给治出个好歹来,这责任算谁的? 云逍说道:“这个方子,有清热解毒和破瘀散结等功效,有一定的效果,却不一定能治愈。先试试,若是无用,也只能另想办法。” 老太医问道:“什么法子?” “切开腹腔,切掉脓肿的肠痈,也就可以痊愈了。” 云逍用手在自己的腹部比划了一下。 屋内瞬时一片寂静。 第680章 大担当,真男儿 “万万不可!” “人被开肠破肚,岂有活命之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 “云真人之法,如华佗为曹操开颅一般荒诞,懿安皇后万金之躯,岂能冒此大险?” 太医们齐声反对。 倒也不全是觉得云逍的法子不可行。 而是在为自己撇清责任。 等真正出了事,到时候就可以说,‘我们都极力反对,是云真人一意孤行’。 “世人不知道,难道你们也不清楚,剖腹治病的医案?” “真的不知,还是害怕担责?” 云逍冷冷地看着几个太医,凌厉的目光似乎看透了他们的内心。 几名太医神色讪讪。 那老太医硬着头皮说道:“开膛破腹治病,古之未有!” “闭嘴!” 云逍厉声呵斥。 “《黄帝内经》的灵枢经水篇里,就有‘解剖’二字,里面详细记载了解剖尸体,了解五脏六腑经脉气血的过程,灵枢肠胃篇里还记载了胃的大小、消化道的长度等等。” “《史记》楚世家记载,‘陆中生自六人撤破而产焉’,这就是剖腹产子。” “南北朝的《史记集解》中,提到‘从右戈下,水复上初,’也正是剖腹产子,而且产妇剖腹产后平和自若,数月创和,母子无恙。” “元代典籍中,就有医生为病患缝合肠子的记载。” “你们身为太医,岂能不知?却由于害怕出现失误,因此而担责,治患者生死于不顾,你们也配为医者?”奇快妏敩 太医们面红耳赤。 云逍说的分毫不差。 事实上,中医博大精深,远远不是只有汤药针灸。 华.夏古人的外科手术水平,颠覆后世人的认知。 在后世的江阴博物馆,就有一组明代的手术器械。 里面不光有手术刀,还有缝针、镊子、剪刀等等医疗器械。 破腹手术,也在史籍中屡见不鲜。 隋朝名医巢元方所著的《诸病原后论》,详细记载了做肠吻合手术的步骤和手法。 ‘当次阴阳上下逆顺,急缓相望’,书里描述的这种缝合手法。学医的人很熟悉,这就是现代医学的八字缝合法。 1997年才确定下来的缝合手法,华.夏在1400多年前的隋朝就在用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缝合之前是更为复杂的开腹外科手术。 白皮们的开颅手术,不能说是惊世骇俗吧,只能是惊天地泣鬼神。 开颅后,医生在病人脑部涂的药有海盐、胡椒或珍珠粉等“进口货”。 这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稀缺的物质,能够治疗各种疾病。 而抹在病人头上的药膏,则是各种动内脏熬制的药膏。 然而中医到了大明,便走上了外科“内科”化之路,即外病内治,多使用汤药、针灸等治疗手段。 到了螨清道光时期,甚至下令禁止中医针灸。 再加上因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以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陈腐观念,致使中医一代不如一代。 老太医说道:“懿安皇后身份贵重……” 云逍越发厌憎,漠然说道:“全都赶出去!” 王承恩立即叫人进来,将几个太医全都赶了出去。 刘太妃问道:“云真人可有把握?” “若是服汤药无效,只能用这个办法,否则只能是活活地痛死。” “哪怕只有一分把握,也要进行尝试。若是出事,后果有我一力承担便是。” 云逍说的毫不含糊。 事关人命,况且不是一般人。 且不说云逍素来敬重张嫣这个前皇后……真的是敬重,才不是馋什么。 她还是大侄子的皇嫂。 并且自己还救过她一次,早就将其视作亲近之人。 这与张嫣的容貌,皇后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刘太妃毅然说道:“若是真的有事,也是懿安的命,要是说什么责任,一切都在老身的身上,与云真人无关。” “那倒不必。” 云逍看了一眼刘太妃。 这老太太倒是有些担当,难怪是个有福之人。 云逍让王承恩立即飞奴传书到西山岛,让陈实功星夜前来杭州。 然后又让人连夜做好准备,置办手术所需的一切器械、物品和药物。 要是汤药有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如果明天不见效果,就立即准备做手术。 等云逍走后。 朱慈烺愤怒地握住小拳头,叫嚷道:“那些太医真没用,竟然把肠痈诊作带下病,险些害死皇婶婶!” 第681章 叔父与皇嫂,竟然又…… 为了防止毛发脱落,和避免污垢感染,做手术之前,要剃光毛发。 因为阑尾炎手术的部位原因,自然是要剃掉一些特殊的毛发。 对于后世人而言,这些都是常识。 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是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嫣羞愤难当。 云逍子该不会是故意轻薄吧? 他怎能,怎能如此……下流? 刘太妃将云逍所说的原因,解释了一番。 张嫣这才释然。 可想到,云逍子会怎有怎样的联想……太羞耻了! 刘太妃劝慰道:“事急从权,云逍子也是为了治病救人,绝无任何邪念,他的人品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他以前为了救你,又不是……” 张嫣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再也没有出来。 刘太妃‘嘿嘿’一笑,笑得相当……得意,还有点阴险。 …… 手术进行的十分顺利,完全超乎云逍的预料。 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简直就是个医学奇才。 仅仅只有一次解剖青蛙的手术经验,竟然能够顺利完成一次阑尾炎手术。 太值得骄傲了! 更为幸运的是,张嫣术后伤口没有感染。 加上她十分年轻,恢复的很快,晚上就能下床走动了。 云逍估摸着,顶多五六天的工夫就能基本痊愈了。 只是让云逍困惑不解的是,为什么每次见到张嫣,她都把脑袋藏进被子里。 术后病人不能乱动,再说被窝里的空气不流畅,对病人也不大好。 其实云真人根本就没往别处去想。 上了手术台,只有医生和患者,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念想? 再说云真人是个品性高洁的人,怎么也不会跟后世某些不良医生那样,做手术还拍个视频发圈。 术后的第三天。 陈实功匆匆从西山岛赶来。 听说云真人已经顺利做了手术,陈大专家懊悔不迭,痛心疾首。 早知这样,插上翅膀也要飞过来。 陈实功当然知道剖腹治病的医案,可他自己却从来没做过。 主要是风险太高了。 陈实功以前做的手术,大多数是类似于切瘤、去疮等体表型小手术。 当然也做过一些大型手术。 第682章 道士,请自重! 接连五天,大雨滂沱。 大明这段时期的气候极为反常,北旱南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到了今天傍晚的时候,总算是转晴了。 云逍这些天被困在行宫中,有柳如是相伴,倒也不会寂寞。 倒是柳大秘书十分辛劳,白天要为云逍整理各种政务的文案,晚上还要当田,苦不堪言。 刚吃过晚饭,刘太妃派人过来请云逍,一起夜游杭城。 老太太亲自开口,云逍自然是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柳如是推说要早些休息,因此不陪云逍前往……这女人不仅聪明,还十分敏感,已经嗅出了点什么。 云逍见到一身男装的张嫣,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张嫣已经痊愈,只要不剧烈活动就无大碍。 她今天一身轻薄的白色圆领袍,风姿特秀,清新俊逸,温润如玉。 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连云逍都不得不承认,比自己帅了那么一点点。 一行微服出了行宫。 来到杭州最为繁华的清河坊。 虽然是雨后初晴,却并不影响杭城夜市的繁华。 十里长街,灯烛辉煌,几万人在夜市里逛着,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夜市中有很多极具特色的玩物商店,蛐蛐儿笼、绢扇、帐子、香袋……各种货物琳琅满目。 逛街购物累了,找个地方坐下来,风味各异的小吃馆任君挑选。 一边吃点小吃饮料,一边再看个手相算一卦。 听听评书,看看杂剧,再随手给胸口碎大石的猛人丢几枚铜钱。 大明杭州的夜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太爽。. 刘太妃和张嫣久居深宫,来江南的这半年,多是游山玩水,晚上却是不便出来。 此时在夜市中流连忘返,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不过刘太妃却时刻不忘使命,不时地偷偷打量云逍和张嫣。 老太太很失望。 在云逍面前,张嫣就像是个羞怯的少女,一说话就脸红……这是自从剃了之后养成的毛病。 至于那个道士,始终与张嫣保持着距离,东瞅瞅、西看看,就是不怎么看张嫣。 老太太感觉心很累。 皇帝那边回信了,请她和张嫣早日回京。 并十分隐晦地提到,尽量不要给云逍子添麻烦。 刘太妃自然知道,所谓的‘麻烦’是什么。 皇帝那边是个大阻力,这两位也需要点拨。 红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任重道远。 来到一个卖杯子的摊位前,云逍停住了脚步。 摊位上的杯子品种极多,藤杯,犀角杯,玉杯,琉璃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云逍的目光,落在一名游客手中的一个杯子上。 摊主十分殷勤地向游客演示着。 那是一个玉杯,往杯里倒满水,杯口的水面上,就会出现一个清晰的蝴蝶图案 那蝴蝶身体灵动,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可是随着杯里的水逐渐减少,杯口水面的蝴蝶图案就消失不见了。 连云逍这穿越者,都是觉得神奇不已。 张嫣低声说道:“那是蝴蝶杯。” 云逍不曾听过这种杯子,见张嫣感兴趣,就准备买下来。 杯子售价很贵,一个杯子,竟然要六两银子。 摊主虽然十分卖力地向客人推荐,那客人却还是嫌贵,放下杯子而去。 云逍上前问道:“二两银子,卖不卖?” 摊主见来了生意,并且听口音是北方人,顿时大喜,打起精神跟云逍讨价还价。 最终这个杯子以三两半成交。 云逍取出一沓大明商业银行发行的银券,从中拿出三张一两面值的,和一张半两的,递给摊主。 谁知摊主却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小本经营,公子可别难为小人。不仅是我这摊子,整个杭州都没几家铺子敢收这东西。” 云逍问道:“为何不收?” 摊主笑着说道:“这东西跟宝钞一样,谁敢保证不会变成废纸?还是银子或是铜钱,让人心里踏实。” 云逍皱了皱眉头。 银券在苏州,已经逐渐被商家和百姓接受。 原因很简单,大明商业银行的总店就设在苏州。 在开张的时候,整车整车的银子往银行里面拉,造成巨大的轰动,给苏州百姓留下深刻印象。 再加上银行开业以来,逐步积累了良好的口碑,因此银券也就很容易被接受。 南直隶其他地方,银券的流通相对要差一些。 杭州这边,显然还没有打开局面。 其实不光是杭州,就连京城也同样是如此。 主要是老朱和朱老四留下的祸根,滥发宝钞,导致国家信誉破产,提到纸钞,老百姓就犯怵。 摊主说道:“公子要是身上没有现银,御街中心的官巷口,有一家大明商业银行的分号,晚上也是营业的,可以去将银券兑换成银子,见票即付,银子的成色也是十足。” “谢了。” 云逍笑了笑,挥挥手,让乙邦才付了银子。 他出门不喜欢带着沉甸甸的银子。 今天用银券,也是为了询问银券的流通状况。 摊主大喜,将杯子包好了,双手交给云逍。 “贤侄,送给你了!” 云逍随手递给张嫣。 他对这蝴蝶杯只是感兴趣而已,张嫣既然喜欢,自然是买下来送给她了。 张嫣一阵手足无措。 自己什么时候成贤侄了? 并且这杯子,可不是能乱送的啊! 张嫣是河南人,在河南流传着一出梆子剧《蝴蝶杯》。 这出剧写的是太原公子田玉川,与渔家姑娘胡凤莲一见钟情,二人以蝴蝶杯作为定情信物,报仇锄奸,最后爱情美满的故事。 因此蝴蝶杯不仅是喝酒的器具,还被视作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 云逍子送个蝴蝶杯,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莫非…… 道士,请自重! 这收还是不收? 刘太妃笑得眼睛都快眯缝了。 谁说是红娘难做来着? 这不就快要成了吗? 云逍哪里知道这些。 他将杯子递到张嫣的手里后,径自朝官巷口走去。 张嫣苦笑着看向刘太妃。 刘太妃淡淡地说道:“云真人两次救你性命,送你的礼物,若是相拒,不免让他寒心,收下吧!” 张嫣无奈,只得捧着杯子,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麻。 途中,云逍一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定情信物都送了,还发个什么愁……刘太妃误会了,问道:“云真人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没事。” 云逍摇头一笑。 顿了顿,随即叹道:“银券关系到国家经济和民生,得想个办法,让银券尽快在浙江乃至整个江南流通起来。” 第683章 银荒,亡国危机 “这小小的银券,怎会如此重要?” 提到国事,张嫣顿时紧张起来,之前的种种杂念顿时化作乌有。 “这小小的银券,却是关乎国本,甚至是关系到大明的存亡!” 云逍的神色少有的凝重。 张嫣和刘太妃都是吃了一惊。 素来风轻云淡的云真人,这种表情可是十分少见。 “能够威胁到大明江山的,不仅只有天灾、瘟疫,以及建奴、民乱,以及宗藩、土地等种种弊政。” “大明此时,还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 “这个危机,甚至更甚于前者……银荒!” 云逍一边走着,一边向二人解释。 后世的历史学家,对于大明亡国的原因众说纷纭。 天气说、腐败说、党争说、汉奸说等等。 其实大明灭亡更深层次的原因,归纳起来就是两个字。 银荒! 华.夏并不是主要产银国。 因此白银根本满足不了社会货币需求。 从古至大明中叶,主要流通的是铜币,银子根本就不是主流。 后世的电视剧中,不分朝代,动不动就拿出白银买单,纯属扯淡。 大明立国后,国家法定货币是宝钞和铜钱,那时候依然不是白银。 民间也有使用白银,只是比较稀少。 朱元璋发行宝钞之后,明令禁止金银流通。 要命的是,朝廷没有准备金的意识,滥发纸钞,导致宝钞迅速贬值。 再加上铜产量,以及私铸钱币、铜钱海外走私等原因,最终引发了货币危机。 以至到嘉靖年间,甚至倒退到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 这时候,拯救大明的白银,闪亮登场了。 隆庆开海之后,大量商品出口,换回来的是大批白银。 明朝成为当时世界上白银最大的流入地。 当时全世界白银产量中的1/3甚至是一半,都流向了大明,总数多达三亿两以上。 大明成了名副其实的“白银帝国”。 万历年间,张居正改革税法,使用白银计税,确立了白银的法定货币地位。 正是白银,造就了繁荣经济,暴涨财富。 万历这个大明最废物的皇帝,之所以能完成“三大征”等一系列劳民伤财之举,经济却没有崩溃,其实全是白银之功。 然而白银在拯救了大明的同时,也为大明亡国埋下了巨大隐患。 一个白银产量极低的庞大帝国,以白银作为货币,患上了“白银进口依赖症”,问题相当严重。 更为要命的是,大明以前的对外贸易,都是民间贸易。 白银在民间大规模流通,朝廷根本无法掌控国家货币。 白银货币化,标志着原先掌握在官方手中的铸币权,移转到民间。 不受控制的白银货币,冲击着整个社会,后果可想而知。 白银受制于外,一旦外界出现动荡,就会引发货币短缺与经济发展的矛盾,必然造成国内社会危机。 而朝廷根本无法通过货币的手段来调节,甚至没有任何意识去防范货币危机。 云逍的这些货币理论,刘太妃自然是听不懂。 张嫣却是听明白了,不解地问道:“大量的银子进入我大明,理应‘粮贵银贱’才对,为何一直‘银贵’?” 云逍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人不仅长得漂亮,脑子也不是一般的聪明。 也难怪,人家老爹是开银号的,又当过皇后,看问题自然非同一般人。 张嫣说的是事实。 洪武年间,米价为2—3钱/石。 成化年以后,米价有所上涨,达到5钱/石左右。 此后一直到现在,100多年里的米价,一直维持在这种超级稳定的状态。 白银越来越多,应该引发通货膨胀才对。 粮价却始终稳定,并且稳定了100多年。 这就奇了怪了。 “原因很简单。” “虽然大量白银涌入我大明,但绝大多数白银,都掌握在少数权贵、富商的手中。” “由于大明的贸易结构单一,仅仅只是生产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商品,不需要拿出大量资金扩大再生产。” “所以商人们喜欢把手中的银子囤积起来,形成了巨大的白银储备。” “正是因为白银没进入消费领域,所以没有引发通货膨胀,也就是‘银贱’,反倒会出现‘银贵’的怪事。”奇快妏敩 云逍一番耐心解释……对于女人,云真人一直都是很有耐心的。 张嫣明白了过来,接着又问:“那为何会出现银荒?” “大明的白银,自产的极少,主要来自于西方与东洋。” “就在此时,泰西诸国正在爆发大战(三十年战争),对白银需求量激增,并且由于战争,无暇顾及与大明的贸易。” “东洋的德川幕府,此时也开始闭关锁国。” “再加上西夷舰队封锁马六甲海峡等原因,白银流入大明的数量将越来越少。” “银荒危机,此时已经开始了。” 云逍知道这段历史。 自万历末年开始,西班牙等国就开始采取措施遏制白银外流。 以前一年之内,至少有六十多艘货船,运送白银到大明。 但是到了崇祯元年,却骤减到六到七艘船,缩减了十倍之多。 欧洲因为宗教改革引发的‘三十年战争’,此时已经爆发。 再过两年,西班牙颁布了紧急限制贸易的征税令。 四年后,小日子断绝了与澳门的所有贸易往来,流往大明的白银也断了。 又是一年后,马六甲落入荷兰人手中,印度果阿港与澳门的贸易线也被切断。 流入大明的白银总量,此时已经开始急剧下降。 加上国人有窖藏钱币的习惯,大明的权贵、富豪人家,大量窖藏白银。 这就进一步加剧银荒。 这就意味着,曾经拯救过大明的白银,此时成了大明的致命毒药。 也就是还没到毒发身亡的地步。 说到这里,云逍一阵感慨。 不得不说,大明王朝实在是太他娘的倒霉了。 碰到小冰河,天灾不断,粮食减产。 再加上党争、土地兼并等人祸。 因为西方世界的大战,和小日子的锁国,引发了钱荒,造成货币危机。 倒霉事都碰一块儿了,哪有不亡国的道理? 第684章 老谋深算,老成谋国 “银荒,果真会有危机江山社稷?” 张嫣兀自有些不敢相信,云逍讲的完全超出了她的知识水平。 “银荒,会导致通货紧缩,引发一系列严重后果。” 云逍一番详细解释。 他虽然不是什么经济专家,最基本的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却是知道。 所谓通货紧缩,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量,少于流通期间中所需货币量,从而促使货币发生升值,物价普遍下降。 通货膨胀猛于虎。 通货紧缩,则是最毒的眼镜王蛇! 就拿此时的大明来说。 一旦发生通货紧缩,整个经济就会迅速衰退。 并且会导致社会财富缩水,以工商业为主的江南地区,将会有无数人失业。 北方靠地吃饭的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因为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要求民间以白银缴纳赋税。 为了换成白银缴税,农民不得不将手中的粮食抛售出去。 发生银荒之后,原本只需要卖一百斤粮食就可以缴清的税,如今却要卖掉两百斤,甚至是数百斤的粮食。 以至于在丰收之年,北方很多地方的农民,仍然要售卖妻子才能交清赋税。 另外农民出卖米粮,换取白银,在米粮店要遭到各种手法的欺诈。 至缴纳赋税时,又被官方以各类手段欺压。 这样层层盘剥下来,农民哪里还有活路? 这就导致大量自耕农破产。 如今的大明北方,无法如南方那样提供更多的手工业岗位。 如果再遇上天灾,就会导致生计无着的无地流民数量呈几何级数增加,汇集成冲击大明王朝的洪流。 事实上,西北发生的民乱,根子就源于此。奇快妏敩 云逍讲的十分透彻,张嫣和刘太妃听得一阵心惊胆战。 云逍叹道:“不光是百姓,连军队也要受到影响。” 明军以白银发军饷,军人再以白银折价购买粮食。 整个过程,同样也会遭到层层盘剥,底层士卒苦不堪言。 这样的军队,没兵变造反都不错了,又哪里来的战斗力? 刘太妃道:“朝廷难道就不能设法解决银荒的问题?” “谈何容易?” 云逍摇头苦笑。 第685章 金融战?有点意思! 见云逍都想不出办法解决银荒,张嫣和刘太妃越发担忧起来。 “百年来形成的积弊,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慢慢来,总会找到办法的。若是银券一直无法流通,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银荒的问题。”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举步朝官巷口走去。 要想让银券获得百姓的认可,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 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守信经营,在民众中把口碑逐渐立起来。 再说了,即使是无法让纸币取代白银,云逍也另有办法解决。 小日子闭关锁国,难道就不能用船坚炮利,轰开国门? 到时候直接抢了小日子的石见银山,还省了贸易这道手脚。 西班牙封锁马六甲海峡,欧逻巴诸国收缩贸易,也不是什么问题,直接把战船开过去就是了。 三百年后,他们不都是这么搞的吗? 只不过云真人是方外之人,爱好和平,喜欢以德服人……好吧,经济掠夺才能长久,战争只是最后的手段。 一行来到大明商业银行杭州分号。 官巷口是杭州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 虽然已经是夜晚,这里的游客依然是川流不息。 银行的业务也十分繁忙。 云逍在大堂中,留意观察了一会儿。 来办业务的多数是存取银两,只有少数持着银券来兑换。 这些人大多是吃皇粮的,此时南直隶、浙江的主要城市,官府发放薪俸用的是银券。 由于市面流通量小,只能到银行来兑换成银两。 云逍很是无奈,没办法,民众不认可银券,单靠官府显然是不够。 这也不是用刀子能解决的问题。 刘太妃兴致勃勃地拿着几张银券,前去办理账户。 过年的时候,云逍曾经给她发过一个红包,18888两银券,这次来江南带了一些准备购物。 谁知办理业务的制服美女告诉刘太妃,办理账户需要官府出示的证明,还要有保人,兑换银两倒是不用。 刘太妃只得作罢,总能把皇帝喊来当担保人吧? 云逍不由得笑了,走上前去,准备出面为老太太担保……银行大股东当担保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阵轰隆闷响,那是车轱辘碾压街面的声音,显然车上的货物极重。 接着一个身穿绸衫的胖子在两名壮汉的陪同下,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让一让!” 那胖子来到窗口,将刘太妃挤到一旁。 刘太妃一个踉跄,张嫣赶忙上前将她扶住。 后面的侍卫见状,顿时杀机毕露,就要上前教训这个胖子。 云逍皱了皱眉头,见银行内的两名护卫朝那胖子走了过去,于是朝侍卫摆摆手。 银行业务员美女说道:“这位客官,在银行办业务是需要排队的。” 胖子拿出一个存折,重重地放在柜台上:“存款,五万两现银。现在不用排队了吧?” 业务员露出甜美的笑容,笑吟吟地说道:“大客户是可以不用排队的。” 后面原本极为不满的客人,也都不做声了。 云逍也没有多说什么,总不能用后世的标准,来要求现在的工作人员。 况且五万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即使在后世,遇到这样的大客户,银行也得跪舔。 分行的行长亲自出来接待,清点完银子,为胖子办理存储业务。 等那胖子业务离开银行,云逍径自来到柜台,朝行长问道:“刚才那客户,存的是活期?” “那是客人的隐私,银行不能……啊,云真人!”银行的行长认出了云逍,顿时神色大变,急惶惶地从里面出来。奇快妏敩 大明商业银行在苏州开张之前,云逍曾专门为银行的‘高管’们培训过。 这位杭州分行的行长,正是其中的高管之一,自然是认得云逍。 大堂内的客人们顿时为之轰动。 刘太妃和张嫣对视一眼,都是诧异不已。 云逍子此时忽然亮出身份,显然不是想引人瞩目,而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并且还不是一般的问题。 行长将云逍几人请到后面的贵宾室。 房门紧闭,乙邦才带着护卫们守住门口。 分行的行长姓江,在云逍面前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不必紧张,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云逍和颜悦色地说道,让江行长放松了不少。 “刚才那客户,存的五万两银子是活期?” 第716章 大明日不落之梦 顾炎武迟疑了一下,说道:“云真人所描绘之盛世,怕是不易实现吧?” 绝不是泼凉水。 顾炎武是个是个务实的人。 云真人描绘的蓝图,的确是瑰丽、壮观,让人鸡冻万分。 可再好的蓝图,若是没办法实现,最终也会变成白日梦。 如今的大明,坐而论道、空谈误国的事情,还少吗? “若是能够轻易实现,这盛世,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云逍以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顾炎武。 质疑是最基本的科学精神。 若是凡事唯唯诺诺,说什么都是‘云真人英明’,反倒会看轻了他。 云逍看向夏允彝等人,问道:“还记得我在苏州,跟诸位讲的政治算数吗?” 夏允彝答道:“云真人的教诲,终生不忘!” 去年在苏州,云逍引导他们以‘政治算数’,来调查统计江南生员的问题,并寻求解决之道。 他们亲身参与,亲自体验过科学的强大力量,自然是记忆犹新。 “科学,注重实事求是,讲究逻辑实证。” “社稷民生,是科学研究的一项重要内容,今天咱们继续用科学的态度和方法,来分析如何让蓝图变成现实。” 云逍说到这个,士子们顿时不困了,李标等人也都打起了精神。 “我刚才所描绘的蓝图,是一个总体目标,可以称之为……” 云逍想了想,语气笃定地说道:“就叫‘大明日不落之梦’吧!” 大明日不落之梦! 众人细细品味这个名字,不禁又有些激动起来。 云真人可真会画大饼……鼓动人心。 “要实现这个‘大明日不落之梦’,需要细化到政、军、农、工、商等各个方面,一步一步逐项去实现。” “今天不讲别的,就讲‘乡治’这一问题。” 云逍将话题转入今日的正题。 “我们都知道,地方乡里是国之根基,是国家稳定的基石。而如今大明的根基已经腐烂,到了不得不整治、革新的地步。”奇快妏敩 “咱们就从乡治存在的弊端、问题,着手去研究分析,然后对症下药,提出整治、革新的方法。” “张县令,你在地方担任县令多年,对地方最是熟悉,你先来说说。” 张伯鲸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能在云真人和朝廷阁臣面前露脸,可谓是天赐良机。 张伯鲸整理了一下,然后娓娓道来。 大明的乡治,以里甲制、里老制和粮长制为主。 乡核心就是围绕征收赋税、征发徭役以及约束乡里,确保地方稳定。 明初的时候,老朱制定的这些地方制度,的确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仅保证了国家赋税,还有效地控制和管理基层人口,促进了社会稳定,巩固了大明统治基础。 可如今的时代变了。 这些制度成了束缚,里首甲首、里老、粮长也成了盘剥残害乡民的恶狼。 张伯鲸发言完毕,其他人也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如今大明乡里存在的问题,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根本不用实地调查,在场的人都知之甚详。 “很好,下面咱们来做个汇总。” 云逍拍拍手,众人停止了讨论。 问题主要出在赋税、徭役、乡治。 收税,是最重要,同时也是重灾区。 如今大明地方的赋税,不是由县衙直接征收的。 而是通过乡绅这个“中间商”进行的。 每岁秋初,县令邀城乡绅粮至官府,讨论捐税征收办法。 地方捐税往往先由乡绅垫付,再由乡绅向乡民收取垫付部分。 这就叫‘包揽’。 乡绅很热心是不是? 不仅乐意为官府效劳,还贴心为百姓服务。 包揽赋税,不仅让官府节省了行政成本,还方便了百姓,收点利息很合理吧? 原本一钱银子的田税,收你五钱,不过分吧? 利息加赋税太高缴不起也不要紧,卖儿卖女卖田就行了啊! 这些都是基操。 更为甚者,赋税本来已经缴清,却被士绅和官吏私吞,等官府再次清缴赋税的时候,百姓还得再交一次。 诸如此类的操作,数不胜数,主打的就是一个让小民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乡里的徭役,大致也是如此。 至于乡里的治安、诉讼,也全都靠地方的乡绅、宗族(二者多为一体)。 草民们不乖乖听话,轻而易举就能让你灭门破家。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 乡里小民就是羊,官吏薅,士绅、宗族薅。 还不光是薅,杀羊吃肉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而朝廷却收不到应有的赋税,越来越穷。 “要根治乡里问题,就得改变赋税征收、徭役征发以及乡间治理这三个方面来解决。” “首先是制度建设,也就是要彻底更改赋税、徭役和乡间治理的体制。” “然后就是解决如何执行的问题,由谁来执行,怎么执行?” 云逍继续谆谆诱导,“先说赋税、徭役的制度问题,各位可以各抒己见。” “摊丁入亩,将田税、人头税等赋税以及各种徭役,全部摊入田亩之中,由人、地并征,转为征收地亩,好处实在是太多!” 毕自严是负责户部的阁臣,对于河南推行的摊丁入亩了如指掌,因此也深知这一政策的好处。 “税则简化,减少了弊端,使得征收有了保障。” “益贫、损富、利国,对遏制土地兼并有奇效。” “若是丁口不交税,也就不会再有丁口隐匿现象,有利于人口统计。” 等毕自严说完,顾炎武接过话头:“另外还有两个巨大的好处!” “摊丁入亩,官府不再因征丁税,而把人丁固定在本籍,百姓活动相对自由,有利于人口流动,及小民的就业、择业,有利于工商发展。” “并且取消丁口税,大明人口必将暴涨,远远超越历朝历代。人丁兴旺,才是盛世之基啊!” 顾炎武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十分振奋。 华.夏从古至今,从朝廷到家庭,都极力强调人丁兴旺的重要性。 人丁兴旺就代表着国家繁荣、社会进步、家庭幸福。 云逍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提什么计划生育之类扫兴的话。 他继续引导道:“制度建设有了,接下来就是执行的问题。” 第717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实行摊丁入亩之后,赋役自然是不能继续交给乡绅这个中间商来包揽。 否则就成了换汤不换药。 大明的官吏、士绅,实在是太会整活了,再好的政策,经过这样一倒手,他们照样能给你玩出各种花样来。 离开了乡绅的辅助,地方的官吏又太少,根本无力承担如此繁重的事情。 再加上此时江南商业的发展,使社会结构发生快速变化,原有的乡里管理体制,已经远远不能适应。 这就需要出台一种新的制度,来维护底层的秩序,解决底层的社会问题。 “这就又回到最初皇权不下乡的问题!” “既要解决赋役征收的问题,又要不让乡民不受压榨盘剥,还要将朝廷的律法、政令直达乡里。” “因此,只能将皇权延伸到县以下。” 云逍顺势抛出他的构想。 皇权下乡,设立乡、村两级行政机构! 乡级,实行官治。 每一乡,设乡公所。 乡公所设正副乡长及民政、治安、经济、文化等干事各一人,负责一乡赋税征收、治安、民政、教化等事务。 陈子龙、夏允彝等人都是露出质疑之色。 乡公所? 换了一个马甲,可还是暴秦那一套啊! 就不怕大明步其后尘? 云逍看出众人的质疑,不急不躁地解释道: “秦朝耗费高昂的行政成本,以严苛的律法约束百姓,这是把百姓,当做牛羊一样来‘管’。” “而我提出的乡级机构,可不光只是为了收税、约束百姓,还有指导百姓农工、救济扶住贫弱、教化开启民智。” “是把百姓当做树木一样来‘理’,不,当做赤子一样来栽培!” 其实我是人民的儿子……云逍在心中默默说道。 在这个年代,官员就是百姓的‘父母’,要是给百姓当儿子,肯定会被人骂成是圣母。 众人思索片刻,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一个‘管’,一个‘理’,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官员管理百姓,被称为‘牧’。 他们的任务是确保牛羊不逃跑、不骚乱,乖乖地被役使,甚至是等着被宰杀了吃肉。 只要达到这个目标,就可以算是合格的官员。 云真人此时提出,把百姓当做‘树木’‘赤子’一样来栽培。 这完全是把百姓,当成是真正‘人’来对待了啊! 一字之差,却是云泥之别。 顾炎武、陈子龙等人,都是目光灼灼,发自心底的敬佩。 云真人说的这些,正是对了他们的胃口啊! 古往今来,哪个当权者,哪个官员,哪怕是那些圣君名臣,不是把百姓当成是牲畜一样对待? 所谓的仁君,不过是给牛羊多丢一把草,勉强能糊饱肚子罢了。 为了让牛羊们听话,古往今来的权贵,都认为百姓越弱、越愚昧,国家反而越强大、越稳定,因此采用各种愚民政策。 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意思是说,对于民众,只能使他们按照统治者的意愿去做,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 墨子云:“盛为声乐,以淫愚民”。 商鞅更是提出驭民六术:弱民,愚民,虐民,辱民,疲民,贫民。 而云真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了百姓啊! 这样的谪仙人、当世圣人,追了! 云逍说道:“‘乡’一级机构,具体如何运作,还需要进一步琢磨完善,然后找一州一县进行试验,进而推广全国。” 众人纷纷点头。 不愧是云真人,稳如老狗……老成持重。 李标又提出新的问题:“大明一共有1400百余县,若是每县下设乡的话,需要设置一到两万。这又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这就跟做生意一样,亏本的买卖自然是不能去做。” “行政成本,自然是极其高昂,然而与巨大的收获相比,付出的成本,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点云逍早就想到了,自然是难不倒他。 众人面面相觑。 收获? 管理百姓还能有什么收获? “商鞅主张‘弱民以强国’,实则大谬!” 云逍摇头一叹,然后反问道:“诸位应该知道,什么叫‘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吧?” 众人都笑了。 这话,熟啊!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出自先秦《管子·权修》。 原文是:‘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 意思就是阐述育才之不易。奇快妏敩 “云真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顾炎武大笑,“诸位再把后面的几句话,仔细品一品……‘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获者,人也。’” 众人品着品着,神色都变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后半句,常被人忽略,以至于曲解了其中的意思……不光是大明的读书人,后世的小白都统统一样。 千万不要以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知识有多渊博。 为了科举,他们读的都是必读书目,《管子》这样的杂书自然极少有人问津……顾炎武这样的怪才除外。 “树‘谷’,有一倍的收获,树‘木’,有十倍的收获,然而树‘人’,却是有百倍的收获啊!” “把百姓当做牛羊来约束,收获的只有赋税、徭役。” “把百姓当做树木,不,当做人来培育,不仅能获取百倍以上的赋税收入。” “一旦民智开启,这将是巨大的资源、财富,将爆发出无穷的力量,使我大汉一族诞生无数的英才,促使国家、民族真正的繁荣强盛!” 云逍开始向众人灌输科学教育观。 这番言论,彻底颠覆了众人固有的观念,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冲击。 “下官受教了!” “云真人的一席话,皓首穷经也学不到啊!” “云真人才学,圣贤不及也!” 李标等人纷纷起身,向云逍躬身行礼。 云逍继续说道:“成本的问题不用考虑,下来就是人员的问题。” 夏允彝问道:“又哪里来这么多的官吏,充实到乡里?” 一万多个乡,即使一个乡安排五个官吏,也要五六万之多。 整个大明如今才是多少吃皇粮的? 八万人! 云逍笑了笑,反问道:“我让你们在南直隶做的调查统计,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夏允彝等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生员! 第718章 生员的出路,乡约制度 上次专门统计过,如今全大明的生员,高达58万之多。 其中浙江、南直隶的生员,更是达到46万的恐怖数字。 “数量如此庞大的生员,最终能够做官的,又有几人?” 云逍看着众多士子,联想到《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不由得感慨万千。 后世形容高考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大明的科举,比高考又何止严酷百倍? 范进中举后疯掉,被世人人嘲笑。奇快妏敩 可真正处于这种环境,又有几人笑得出来? 且不说别人,在场的顾炎武、陈子龙等人,以及这次没来的黄宗羲,个个都是名留千古的奇才。 可他们全都科举落榜,难以进入仕途。 顾炎武的好友归庄,正是因为屡考不中,最终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 顾炎武等人因为身逢乱世,最终绽放出各自的光华,为后人所知。 那数十万生员呢? 生员们看不到前途,整天又无所事事。 受聘当教书先生、师爷、医者,这些都还遵循孔孟之道,保持着士人的傲然风骨。 然而多数人却是沦为贪官污吏、富绅豪强的帮忙、帮闲,甚至是帮凶。 自己成为祸害一方的地痞恶霸,也是十分常见。 江南赫赫有名的蓝袍大王了解一下? 因为生员(主要指秀才)穿蓝袍,戴方巾,蓝袍,就是秀才的身份象征。 此时,江南的秀才们经常靠着打官司赚钱,其一呼则数十成群,经常多人出动,强府县以理处法外不可从之事。 秀才有功名在身,官府很难追责,拿他们没有办法,于是“蓝袍大王”之号兴。 甚至百姓在打架斗殴的时候,经常用“我雇秀才打你”来威胁别人。 “生员成为危害地方的毒瘤,根源在于朝廷对基层管控削弱,只能任由他们胡作作为。” “生员问题,不仅只是他们是地方‘三大害’之一,同时也是我大明巨大的人才浪费。” “十年寒窗苦读,最终却对国家没有任何用处,反倒成了国家的祸患,国家之不幸,更是生员们的大不幸!” 云逍说着说着,痛心疾首。 对于那些为非作歹的生员,顾炎武等士子既是痛恨,又是惋惜。 “县之下设置乡,不光解决了相当一部分生员的出路,还让大明的读书人有了为国为民效力的机会,可谓是两全其美,利国利民,云真人为朝廷,也为地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李标捋着胡须,连声赞叹。 陈子龙等人满心都是敬佩。 原来云真人在去年统计生员状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解决生员问题的办法! 未雨绸缪,老成谋国。 生员这一顽疾解决了,还充分利用了废物……人才,实了地方行政力量。 简直是神来之笔!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云逍一点都没飘。 很多生员自恃身份,不屑于自降身份去乡里任职。 另外大多数生员都是读书读坏了脑子,除了读书,啥事都不会……说的是大明生员,才不是后世的某些宝宝。 还有很多生员此时已经坏透了,把他们弄到乡公所,反倒给他们创造了欺压小民的机会。 不过也不要紧,凡事都会有一个过程。 朝廷政策上进行引导,再出台一系列的激励措施,再加上理念的不断改变,迟早会引到正道上来。 云逍继续说道:“乡级的行政机构,采取官治,而村级,则是实行自治。” 官府管理延伸到村一级,这不可能实现。 并且云逍也不希望,官府把百姓当牛羊一样约束着。 蹲地吃饭要罚款,家中碗筷不洗要罚款,庭院做饭要办证……云真人能办这事? 怎么自治? 很简单,乡约制度! 由地方乡绅、族人、乡民,自发组织成乡约。 城市取坊里相近者,或一村,或一族为一约。 由乡民推举德高望重之人,来担任约正、约副。 村民自愿入约,接受乡约的约束,承担相应的义务和接受约正的惩戒。 每月定期召开一次全约会议。 除了宣讲律法、道德之外,公开各人的善恶实迹,并分别记录在劝善薄和纠恶薄之内。 同约成员凡有危险疑难之处,皆须由约正及其同约成员一同帮助解决,不能坐视不管,否则罪坐约正等人。 另外有斗殴等民事纠纷,也要由约正出面调解。 不遵守约正裁决并且屡教不改者,约正率领同约成员报告官府处置。 大明的乡村自治,是不是很完美? 其实这并非是云逍的首创,前人提出了相关的理论,并做出过很多尝试。 乡约制度起源于宋朝。 万历年间,吕坤撰写了《乡甲约》一书,将乡约和保甲纳入了同一个组织综合治理。 王守仁的《南赣乡约》,刘宗周的《乡保事宜》,都是关于乡约制度的。 只可惜这些乡约制度只在少数州县实行,没能在全国予以推广。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大明的政治环境,绝非是后来螨清污蔑的那样暗无天日。 大明到中后期,基层的政治其实十分开明。 嘉靖年间的泰州学派弟子、一代大侠何心隐,主张打破社会等级,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何心隐认为大明已经烂透了,决定自己搞一个,于是在家乡成立了一个叫聚合堂的自治机构。 聚合堂将全村的人进行合族居住。 不只是简单的住在一起,老人放在一起奉养,幼儿放在一起养育,少年放在一起读书,妇女放在一起纺织,男丁放在一起耕种。 所有的财产,包括田产充公,集体吃饭,集体住宿,税收以全村为单位缴纳。 (后来何心隐因为公然武力抗税,加上闹得太出圈,被张居正当做白.莲教给杀了。) 由聚合堂能想到什么? 连这都能在大明出现,可见大明的政治生态。 也正是有这样的政治土壤,才会出现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这样的思想家。 如果不是螨清入关,假以时日,大明的乡村会普遍实行‘民治’(真正意义上的民治,不是宗族管理的那一套)。 后来螨清倒是推行了乡约制度。 只不过是阉割版的,主要用于宣讲圣谕,愚弄百姓,与‘民治’、‘众治’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第719章 新的信息传递方式,比八百里加急快一点 “前人的理论,也不能完全照搬,有些原则必须把握。” 云逍前世,小时候是在农村长大的,因此深知乡村治理的很多弊端。 必须防患于未然,在制度制定之初,就要充分考虑到一些问题。 “宗法,绝不能凌驾于国法之上。” “乡约只能用于调解乡里民事纠纷,绝不能动用私刑,甚至私自处死族人。” 这一点十分重要。 宗法一旦大于国法,就会产生如同湖头镇彭家一样的地方豪族,百姓心目中没有国家,只有宗族。 这样的宗族,为了宗族的利益,可以置律法于不顾,螨清时期的福建宗族大械斗,就是最好不过的例子。 云逍接着又道:“乡公所的手不能伸的太长,对乡约只有指导、监督权,没有管理权,只要乡约符合规范,就不得干涉。” 官府过度插手乡约,甚至直接指派约正,最终还是会演变成官绅勾结,蛇鼠一窝,受害的还是百姓。 因此要最大限度的保证乡约的自主性。奇快妏敩 乡公所的主要作用,除了收税、维护治安,更大的职责是传达贯彻朝廷的政令,指导民生。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教育! 把学校办到百姓家门口,自然是办不到,至少每个乡都要办一所小学,每个县一所中学。 云逍接着又提出一些基本原则。 李标等阁臣一一记在心里。 说的这些,云逍不可能去微操。 他只提宏观的,具体政策的制定与实施,要靠大臣们。 “官治与民治相结合,大明根基,牢不可破矣!”李标抚掌赞道。 次辅开拍了,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纷纷开口盛赞。 云逍摆摆手,“我只是画了一幅蓝图,要将其变为现实,要靠诸位去努力才行。” 顾炎武将云逍今天的言论仔细整理了一番,准备下来写一个传习录。 题目都想好了。 《传习录·云圣论乡治》。 “诸位再仔细想想,还有哪些问题需要解决的。” 云逍继续发挥众人的智慧。 李标老成持重,又想到了一个相当致命的问题: “大明幅员辽阔,若是将皇权延伸到乡里,上下如何传递政令消息?” 众人纷纷看向云逍。 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甚至关系到国家的完整。 朝廷的指令无法及时传递到地方,而地方的信息又不能很快传入庙堂,就很容易造成庙堂与地方的割裂。 天高皇帝远,就是这个原因。 从古至今,最常用的信息传播方式,无外乎飞鸽传书、烽火、急脚递、羽书、驿站传播这五种。 这五种信息传递方式,无论是速度,还是安全性,都是不敢恭维。 打个比方。 朝廷好比是脑袋,地方是手脚。 到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脑袋传递命令给手和脚。 可由于信息传递太慢,等传达到四肢的时候,脑袋已经没了。 五代十国这种分裂时期,比较废皇帝。 新帝登基的时候昭告天下,等通知到一些边远地区的时候,皇帝已经换人了。 别说是在那个时代,在后世同样也是如此。 民国的时候,都已经到抗战了,还有很多地方,打着螨清的黄龙旗。 李标提的问题十分现实。 若是朝廷的政令,不能及时传达到地方,云逍提出的设想都只是空想,皇权等于是没有下乡。 云逍点点头,“阁老所言,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众人大失所望。 说了半天,原来还是空谈。 “诸位稍安勿躁,云真人必有办法解决。”顾炎武笑道,短短时间相处,他已经对云逍有了盲目的崇拜,虽然这很不‘实学’。 云逍风轻云淡的说道:“有一种极快的信息传递方式,完全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众人瞪大眼睛。 开始了,云真人又要展示仙法了! 毕自严好奇地问道:“难道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八百里加急,呵……” 云逍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然后幽幽说道:“比八百里加急要快点。” 李标身子前倾,急声问道:“有多快?” 云逍淡淡地说道:“差不多跟闪电一样快,自京城到杭州,瞬息可至。” 四周瞬时一片寂静。 你这叫比八百里加急快一点? 快亿点都不止啊! 李标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莫非是在说笑?” “至多三年,这种新的信息传递方式就可以问世,现在不谈这个。” 云逍没有深谈下去。 跟一群古人谈电报这种东西,比后世的科学家给农民解释原子弹是怎么制造的,难度还要大。 众人满心好奇,可云逍不肯说,也只能作罢。 云逍将话题转移开来: “信息传递的问题,不需要去操心,现在要注意的是如何将刚才所说的,变成政令推行下去。” “一条政策的形成,绝不能脑袋一热就做出决策。” “需要有一个过程:提出、制定、实施、评估、调整和优化以及完善和推广等环节。” “刚才提到的乡治政策,关系到大明的执政根基,更是关系亿万黎民的福祉,更要慎之又慎。” 云逍十分郑重。 李标等阁臣连连点头。 赶紧找个小本本记着,这可是秘笈。 你拍脑袋做决定的还少吗……徐孚远露出敬佩之色,云真人英明! “我们刚才说的那些,都还只是处于第一个环节,政策的提出。” “下来朝廷要尽快出台切实可行的政策。” 李标、王应熊、毕自严连连点头,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也是体现权力的方式。 “我还有一个设想,就是在浙江、南直隶各找一个县,来试行这些新的政策。” “经过三年试行,若是确实可行,那就在全国推广,发现不足,也可以予以调整。” 云逍说到这里,看向陈子龙等人,“不知几位可有兴趣?” 几人一怔,随即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陈子龙急声问道:“云真人的意思,是让我等治理一县,来验证各种新政?” 云逍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愿意一试!” “我也愿意!” 陈子龙、夏允彝、顾炎武等人纷纷请缨。 第720章 能吏马士英 这些士子当中,也只有夏允彝等极少数人是举人,多数还只是生员。 执掌一县,至少是进士出身才有这个资格,也有举人为官的,不过都是个例。 如今有机会执掌一县,他们哪有不趋之若鹜的道理? 当官都还是次要,对于陈子龙等有抱负的青年而言,能够施展自己的才华才是最为重要。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事关大明未来,绝非儿戏!” “若是失败,你们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甚至是身败名裂,彻底断送了前程。” 云逍提前把丑话说到前头。 这可不是过家家,而是基层政体改革。 除了今天谈到的乡治问题,以前提到过的‘皇家公务员’等制度,也都要放在试点县中来推行。 干系重大,自然是大意不得。 云逍这么一说,有人开始犹豫。奇快妏敩 陈子龙斩钉截铁地道:“学生愿意一试,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夏允彝也跟着说道:“在下愿为天下先,死而无憾!” 顾炎武朗声说道:“云真人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了国家兴盛,我顾炎武,又何惜自身名利?” 我觉得你是在讽刺谁……云逍摇头说道:“陈子龙与夏允彝可以,你暂且留在我身边。” 陈、夏二人大喜过望。 顾炎武自然是失望不已。 本以为自己在云真人心目中是‘正房’,谁知却还是‘妾室’。 毕自严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事情,理应先奏报皇帝陛下,得到允准了之后才能实施。 云真人自作主张,万一引起陛下猜忌,那该如何是好? 王应熊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制止了毕自严的冲动。 陛下如今把整个江南,都直接交给了云真人,还会顾忌这个? 皇帝都不急呢,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急什么? 接下来,云逍又是一番安排布置。 现在要走的第一步,就是清丈田亩,编制鱼鳞图册,为退桑还稻、摊丁入亩等政令开路。 浙江的官员肯定是靠不住,云逍让王应熊留下来坐镇。 此人行事狠且毒,又是内阁大臣,由他主持浙江的田籍清理,再也合适不过。 另外把张伯鲸也留在浙江,王应熊主持大局,他则是负责执行。 督察院也会派人到地方监督。 有这一熊、一鲸,浙江的官员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王应熊和张伯鲸欣然领命。 陈子龙、夏允彝等人,则是要抓紧时间学习理政,为治理试点县做准备。 众人正要离开,云逍忽然朝徐孚远说道:“过些时日,我去华亭徐家去一趟。” 煞星要去我家……徐孚远顿时感到体内的鲜血全都凝固。 愣了片刻,徐孚远结结巴巴地说道:“徐家,徐家定会依照云真人的吩咐去做……” “不用紧张。” 云逍摆摆手,“我是想去看看,能否为你们这些地主豪绅们找一条出路,将损失降到最低。” 徐孚远张大嘴巴。 陈子龙连忙拉扯他的衣袖,“还不谢过云真人!” “拜谢云真人!” 徐孚远又惊又喜。 退桑还稻、摊丁入亩等政令一旦推行,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这些大地主。 对抗? 云真人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 云逍子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他只需稍加点拨,对于徐家而言就是几代的富贵。 能不惊喜吗? 以前以为云逍子就是杀富济贫的强盗……不,大侠。 误会了! 他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太乙救苦天尊。 …… 翌日。 云逍启程离开衢州,坐船顺江而下,经金华府进入严州府境内。 在即将到达严州府治所建德的时候,云逍一行改为下船步行。 这次来严州府是查看灾情的,前呼后拥的,肯定是看不到真实情况。 因此云逍一行轻车简从,微服步行。 大明吏治腐败,又缺银子、缺粮,再加上这些年各种天灾不断。 因此一旦发生灾害,老百姓就会遭受一次大劫,饿殍遍地是再也常见不过的事情。 然而对于官员而言,却是大发横财的机会。 出乎云逍等人意外的是,所经之处,虽然受灾十分严重,却并未看到预想中的惨状,反倒是井然有序。 由于洪水冲毁河堤,沿岸百姓的房屋、田地被淹没,幸存的百姓被官府迁移到位置较高的地方。 不仅临时搭建了窝棚,供灾民居住,还免费发放粮油。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受灾百姓基本生活有保障,情绪稳定,各项赈济工作稳步开展。 这就离了大谱,一点都不科学啊! 云逍向随行的布政司黄参政问道:“严州知府是马士英?” 黄参政答道:“正是。” 毕自严颔首道:“这个马士英,倒是一名干吏。” 云逍笑了笑,没有出声。 未来南明朝廷的首辅,明清两朝公认的奸佞小人,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东林党和建奴的评价,不仅不能全信,还得反着来看。 别的且不说,建奴兵临南京。 那些张口‘忠君爱国’,闭嘴‘千秋大义’的东林党人、清流雅士们,不仅‘水太凉’,还纷纷‘头皮痒’,争相剃发易服,二朝为臣。 偏偏是被他们大肆攻讦的马士英,明知南明小朝廷已经完蛋了,仍然“奉王母妃,以黔兵四百人为卫,走浙江”。 就是这样一位‘奸臣’,带着数百残兵顽强抗击建奴。 甚至在率兵渡过钱塘江后,马士英亲自上阵攻打杭州,这在明朝的高官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后来马士英兵败被俘,却并未屈膝苟活,选择以身殉国。 不管其品性、能力如何,此人至少是个忠臣,绝非是东林党、螨清所说的大奸臣。 不过云逍十分清楚,这次严州水灾,马士英竭力表现,是为了给他看的。 云逍倒也不排斥马士英的举动,反倒喜欢这种拍马屁的方式。 比起史可法这种‘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命报君王’的真君子,马士英这一类的小人中的君子,反倒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只要能干事,又肯干事,给他权力又如何? 第721章 天才影帝,你没上下其手吧? 云逍一行来到城中。 城内虽然不曾受灾,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灾情的影响。 沿途可以看到进城逃难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神情凄惶。 官府倒是没有置之不理,在灾民聚集的地方,专门设置有粥棚,为灾民施粥。 所见所闻,让李标赞不绝口:“想不到,咱大明竟然还有如此好官。” 毕自严苦笑,敢情咱们都不是什么好官了。 云逍也点了点头。 不管马士英是作秀也好,还是真心为了百姓,受惠的都是灾民。 “去粮店看看!” 云逍关心的不只是灾民。 一个地方受灾,往往会引起粮价暴涨,进而引发一系列的矛盾。 接连逛了好几家粮店,发现多数粮店关门歇业。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开门的,店门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云逍上前询问了一下。 一斤米5文钱,比平时略高。 李标不由得啧啧称奇,向买粮的百姓询问是怎么回事。奇快妏敩 “咱严州府这不是有马青天吗?” “官府严令粮食不得涨价,前几天有城里有五家粮店,每斤涨了五六文钱,直接被抓起来枷号,哪个还敢抬价?” “这要是往年遭灾,五十文一斤都卖过,还非买不可!” …… 百姓们对马士英都是赞不绝口。 李标等人连连点头,不错,这个马士英真心是不错。 云逍却是眉头紧锁。 李标见状,不解地问道:“马士英此举,莫非有什么不妥?” 云逍正要答话。 粮店的伙计从里面出来,朝着外面排队的百姓大声叫道:“店里没粮了,各位请回吧!” 百姓顿时大哗,冲上去将店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走吧,去衙门看看!” 云逍叹了一声,决定结束暗访,前去知府衙门见马士英。 谁知到了衙门却被告知,知府大人带人去修河堤了。 “这个马士英,花样倒是不少。” 云逍摇头一笑,直奔城外的河堤而去。 …… 新安江(流入杭州境内叫钱塘江)决堤之处,洪水已经退去,官府正组织百姓修缮河堤,疏浚河道。 这次组织的百姓有上万之众,热火朝天的场面极为壮观。 马士英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感慨不已。 官难当,戏难演啊! 这次严州受灾,对于马士英而言是一次天赐良机。 不是因为可以借机捞银子。 而是拍……展示才能的机会到了! 早就听说,云真人同几位内阁大臣,自徽州绕道到了衢州。 因此马士英使出浑身解数,带领严州官吏投入救灾、赈灾当中。 甚至不惜亲自动手劳作,跟百姓们一起干活,抬石头、挑泥土,样样都干。 如此卖力,把马士英自己都给惊住了。 当官的率先垂范,官吏和百姓们自然是干劲十足。 这样的场面,大明历史上极为罕见。 可让马士英失望的是,到现在也不见云真人来严州。 马士英很是郁闷。 不来你提前说一声啊! 这不白演了吗?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最起码这官声是有了。 并且马士英还惊讶地发现,这些天虽然身子累,可心里面却是说不出的舒坦。 难道这就是当好官的感觉? 马士英正胡思乱想时。 一名官吏匆匆赶来,由于走得太过惶急,地上又泥泞不堪,接连摔了几跤。 “来了,来了!” 马士英没好气地说道:“鬼来了吧,把你急成这个样子?” “云真人来了,就在那边!” 轰! 马士英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际。 来了,他来了! 泼天的富贵来了! 马士英赶忙整理官袍。 可想了想,又将官袍弄乱。 然后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浆,在身上涂抹了一番。 马士英依然觉得还不够。 想了想,用石块在手上划了一个大口子,瞬时鲜血淋漓。 边上的官吏看得目瞪口呆。 长见识了,也难怪人家能当知府。 马士英将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这才跌跌撞撞地朝那边赶去。 来到一个积水形成的水塘。 就见十来个人站在水塘旁边,一名身穿道袍的年轻人,正蹲在那里清理靴子上的泥浆。 马士英浑身高度紧张,匆忙上前,“严州知府马士英,拜见督宪大人!” 就要下跪时,被云逍挥手阻止。 云逍清理完靴子,这才站起身来,“你就是马士英?严州赈灾,搞得不错!” 马士英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分,整个人都快要飘了起来。 不容易啊! 辛苦表演了这么久,总算是得到了云真人的褒奖。 马士英本来早就打好了腹稿。 可看到云逍那清澈却似乎能够穿透人心的目光,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句话:“都是下官的本分。” “说说这次严州是怎么救灾、赈灾的吧!” 云逍看了看马士英身上沾满泥浆的官袍,以及还在不断渗血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演技,杠杠的! 直接甩那些头上抹发蜡、抽着雪茄打小日子的娘炮十几条街。 马士英见表现的机会来了,打起精神汇报工作。 跟云逍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如今的救灾,可不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 华.夏从古至今多灾多难。 然而多难兴邦,从大禹治水开始到现在,积累了丰富的救灾经验,制定了十分严密的程序、制度。 后世的救灾、赈灾体制,基本上是沿袭古人。 也就是更加科学、及时,但整体框架却是没变。 此时的救灾,有报灾、勘灾、审户和发赈四个步骤。 首先是报灾。 在灾荒发生以后,地方官通过逐级上报的方式,将地方的灾情奏报朝廷。 若是延迟或是误报,轻则罢官,重则杀头。 朝廷的赈灾钱粮发放到地方之后,就要进行审户。 审户,就是了解各家各户不同的受灾程度,以及贫富差距,因人施赈。 最后就是发赈。 朝廷不光是施以赈济,维持民众温饱,还会帮助灾后重建。 赈济资金不但用于直接救济灾民和迁徙灾民,还要投入到防灾工程赈济、伤稼赈济和赈籴当中。 当然了,再好的制度,也要人去执行。 徇私、隐匿、分赃等……大明官员贪腐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一番操作下来,赈灾救济最后变成了官员的盛宴。 “赈灾的银子,不会有人上下其手吧?” 云逍看向马士英,眼眸中透着冷意。 第722章 粮荒?抬高粮价啊! 历史上的马士英,备受东林党攻击的一点,就是贪。 崇祯五年,马士英由严州知府擢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 但到任不到一个月,就被镇守太监检举贪污数千两银子。 在大明的官场上,这点银子也叫贪? 何况马士英巡抚的地方是宣府,那可是晋商通往草原的商路要害。 马士英拿了几千两银子的孝敬,这是当时约定俗成的潜规则,结果翻车了。 显然挡了某些人的路,被人给算计了。 云逍有此一问,倒不是要处置马士英,而是准备用他。 都表演的这么卖力了,自然是要给他一个舞台,尽情的表演。 不过事先要敲打一下,免得以后管不住自己的手,被人抓住把柄。 马士英慌忙下跪,“下官不敢保证严州所有官吏没有贪墨,却可以对天发誓,下官若贪墨一文赈灾钱粮,愿化作齑粉!” “希望你一直都能如此。”云逍挥挥手,“起来吧!” 马士英如蒙大赦。 接着心中却是又紧张起来。 他不贪,不代表其他官吏没贪。 这次没贪,不代表以前没伸过手。 怎么能瞒得过能掐会算的云真人? 好在云逍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他指着热火朝天的劳作场面,问道:“严州刚刚受灾,一次征发如此之多的徭役,百姓承受的住吗?” 马士英答道:“回禀督宪大人,并非是征发徭役,而是召集灾民疏浚河流、修缮河堤,每日不仅提供饭食,还会发放工钱。” “以工代赈?” 云逍眼睛一亮,不由得对马士英刮目相看。 老米的‘罗斯福新政’,其中就有以工代赈这一招。 没想到居然被马士英给提前用上了。 其实是云大真人孤陋寡闻了,华.夏很早就有以工代赈。 北宋神宗时期,江南一带发生饥荒。 朝廷调拨钱粮发到灾区,由当地官员招募灾民疏浚河流。 从那以后,宋朝形成了在灾荒之年兴修水利的制度。 宋朝还创造性地发明了一种‘军赈’,招录灾民从军。 因此千万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 马士英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云逍的神色。 见云真人仙颜大悦,知道这次的一切努力都没白费,他的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云逍接着问道:“粮食不够吧?” “云真人明察秋毫!” 马士英不敢隐瞒,连忙道出实情。 由于水路至今未通,陆路泥泞难行,因此运入严州的粮食十分有限。 现有的粮食,也只够勉强维持赈济灾民,供应整个严州府却是远远不够。 毕自严皱着眉头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但凡是大灾,能够稳定民心的只有粮食。 一旦缺粮,就会引发一系列的乱子。 马士英忙答道:“下官已经将情况呈报布政使司,很快就会调拨粮食,周济严州府。” 李标可没有这么乐观,沉声问道:“预备仓、济农仓、社仓,都没有存粮?” 马士英苦笑着答不出话来。 李标等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一个王朝的更替,最主要的诱因,其实就是缺粮。 因此古往今来,朝廷都十分重视粮食储备。 早在春秋战国,就已经有了粮食存储的思想。 管仲曾说:“不务地利,则仓粮不盈,积于不竭之仓。” 自秦朝以后,历朝历代都建立了一套严密的粮仓存储、管理和交接制度。 大明的仓廪制度更是十分严密。 老朱当皇帝之初,就下令天下各县,设立预备仓。 也就是州县在城镇四周乡村设置粮仓,若是遇到灾年,就会开垦粮仓,使百姓免于饥荒。 除了农业税粮外,官府还会出资购买粮食存储粮仓中以备不时之需,称之为籴买。 另外大明朝廷还相继出台了纳粮充吏、纳粮授官和纳粮免考,以及罪囚纳赎等方式,用于筹集粮食,充实粮仓。 各种制度,不可谓不严密、周全,各种政策,也不可谓不优惠。 严州府是浙江仅次于杭州的经济重地,专门用于防备灾荒的预备仓竟然没有粮食,也难怪李标等阁臣为之震怒。 第724章 湖心又闻缠绵曲 “让云逍子改弦易辙?岂有那么容易!” “龙游彭氏,说整族迁移,就被迁移了,咱们可不是彭家那样的土霸王,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云逍子去年在南直隶杀了那么多人,真以为他到了浙江,就改吃素了?” …… 豪门世族的当家人们表现的很冷静。 宁可对抗朝廷,也绝不可去招惹云逍子。 对抗朝廷,上下打点,最后屁事都不会有。 哪怕是得罪了皇帝,多少也有些活路。 云逍子,直接就是死路一条啊! 越是豪门,行事越是谨慎,绝对不会为了逞一时之气,去给家族招来大祸。 “在场的诸位,哪一个不是家有万顷良田?” “清丈田亩,重建田籍,到时候,纸可就包不住火了啊!” “去年官府清缴拖欠钱粮赋税,有多少家破门,有多少生员被断了前程,有多少官丢了乌纱?” 秦凤梧的一番话,让亭中的人无不头皮发麻,通体冰寒。 正如秦凤梧所说,家族没有个十万亩良田,都没资格坐在这里。 哪一家没干过脱逃赋税的事情? 投献、飞洒、诡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去年云逍子在江浙清缴了一次,可动的都是皮毛。 就这都已经让很多士绅家破人亡了。 一旦开始清丈田亩,就好像是退潮之后,光屁股的全都给暴露出来了。 那还有活路? 秦凤梧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淡然一笑,继续侃侃而道:“事情可远远还不止这些!” “云逍子清理田籍,是为退桑还稻,以及摊丁入亩等新政做准备!” “以后田里只能种稻、麦,赚钱的桑、棉、甘蔗等作物,是不能再种了。你们算算看,这要损失多少银子?” “再加上一个摊丁入亩,税、役全都加在田亩里了,以后种田就是赔本的买卖。” “云逍子,这是直接废了咱们的生路啊!” 众多豪绅无不面露苦色,如同末日即将降临。 嘭! 一名年近四旬的男子猛地一拍身前的茶几,震得上面的果盘、酒壶东倒西歪,酒水洒了一桌。 “岂容云逍子如此祸害江浙?” 男子义愤填膺,大声叫嚷起来。 一名老者苦笑道:“云逍子即使恣意妄为,咱们又能奈他何?” 那男子愤然说道:“告状,咱们联名向朝廷,状告云逍子!” 这男子名叫查允揆,是海宁查氏的族长。 海宁查氏,是唐宋以来的地方巨族,文坛泰斗辈出,同时也是海宁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查允揆只是一个生员,在历史上声名不显。 不过他有个曾孙叫查慎行,却是大大的有名。 后来还有一个写武侠小说的后人,其作品此时被某道士无耻剽窃。 “告状?找谁告云逍子?” 座上一名老者一声嗤笑。 此人名为施凤来,曾阿附魏忠贤,因此当了内阁首辅。 然而他在首辅的位置上,屁股都还没焐热,崇祯就登基了,直接将其罢免。 “皇帝对云逍子宠信有加,胜过当年熹宗之于魏忠贤。” “当朝首辅温体仁,是云逍子举荐的,内阁辅臣有多半唯其马首是瞻,六部九卿都仰他鼻息。” “你说说看,怎么能告倒云逍子?” “如今云逍子和三名重臣坐镇浙江,足以说明陛下对他授以全权,告状有用?” 湖心亭内一片寂静。 每个人,都有了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一人悲愤地出声:“难道咱们就只能引颈受戮?” “那倒未必!” 施凤来淡然一笑,随即朝秦凤梧说道:“秦公子召集咱们到这里,想必抚台大人已有应对之法了吧?” “老大人睿智!” 秦凤梧微微一笑,端起火炉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潇洒地一饮而尽。 然后他才徐徐说道:“云逍子乃总督浙直,抚台大人当然不会违抗云逍子的政令。” 众人都是会心地一笑。 我信你个鬼,你个年轻人坏得很。 秦凤梧接着慢悠悠地说道:“牛不肯喝水,难道还能强逼着它喝?” 众人顿时醒悟。 重新丈量田亩,清理田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需要官吏、地方士绅和宗族的配合。 以太祖爷的狠厉手段,清理江南田亩,也足足花了二十多年。 云逍子再厉害,还能比得过太祖? 田地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地方也由他们把持着。 如今秦凤梧又代表着陆巡抚,说这番话,也就表明了浙江官员的态度。 云逍子即使真的是神仙下凡,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清丈,建起鱼鳞图册。 拖个十年二十年的,事情不就黄了? 没有鱼鳞图册,又拿什么来推行各项土地政令? 众人心领神会,不再跟之前那样担忧,湖心亭内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秦凤梧让人叫来歌姬助兴。 席间,一名歌姬现场吟唱。 琴音一起,歌声出口,满亭瞬时寂静无声。 “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 你仍然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 我若是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 缠绵悱恻,而又凄美绝伦的画面,在众人的脑海中浮现。 一曲终了。 在场的歌姬无不潸然泪下。 那些个艳场的老东西们,都是满心凄然。 秦凤梧向那弹唱的歌姬问道:“此曲何人所做?” 歌姬答道:“这曲儿,是从林大家那里传出来的,听说是最近常去她那里的一位小郎君所做。” “哪个林大家?” “林雪,字天素。” 众人恍然大悟。 林雪是金陵名妓,现在寄居西湖之畔。 此女与柳如是齐名,擅诗词、山水画,连董其昌、陈继儒这样的当世大家,都对其大加赞赏。 施凤来惋惜地说道:“林天素如今隐居西湖,并不见外客,否则将她请来,不免是一场兴事。” 秦凤梧向歌姬追问道:“林雪不见外客,那位小郎君又是何人,怎么让林雪对他另眼相待?” 歌姬答道:“那奴家就有所不知了。” “能做出如此奇妙的曲儿,让林雪破例接客,那位小郎君,必定是一个妙人儿!” 秦凤梧露出向往之色。 这位秦公子,不好女色,独爱男风。 第725章 妙人儿在哪里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三天。 整个杭城一片银装素裹。 晴了两天,接着又开始下了起来。 浙江冬月下这样的大雪,可是十分少见。 杭州行宫。 后花园中,正上演着一场大战。 ‘战火’纷飞,欢声笑语不断。 柳如是带着三胞胎姐妹,大战云逍与朱慈烺。 爷孙俩大展雄风,打得四个女人节节败退……好吧,那是为了给云真人和太子爷留面子。 大树下,张嫣目睹这一幕,嫣然含笑。 久居皇宫,早就忘记了常人应有的快乐。 过惯了鸟笼中的日子,哪怕是用一世的富贵,换取这片刻的欢乐,也是值得。 这次来杭州,可谓是不虚此行。 见‘敌人’狼狈逃窜,朱慈烺得意万分,抱着一个大雪球,兴冲冲地向云逍表功。 “叔爷爷,春哥儿厉害吧……” 却不防,云逍一个雪球飞来,迎面打在他的脸上。 朱慈烺半脸雪,半脸懵逼。 叔爷爷背刺我?! 张嫣也是懵了。 这是人干的事情?奇快妏敩 你是春哥儿的叔爷爷啊! 你还是得道高人、谪仙人啊! “春哥儿,记住了,打雪仗,除了自己全是敌人!” 云逍大笑,又是一阵无差别攻击。 这下子招来了众怒,云逍遭到柳如是等人的无情群殴。 朱慈烺也毫不犹豫地倒戈,屁颠屁颠地跟在几个女人后面。 张嫣忍俊不禁。 混战中,朱慈烺再次体会到了人间险恶。 他遭到柳如是的背刺,仓皇逃到大树下,躲在张嫣身后。 叔爷爷和几个女人都靠不住,还是皇婶婶最可靠。 云逍捧着两个雪球走了过来。 张嫣正欲阻止,云逍丢了雪球,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逍来到树下,微微一笑。 张嫣心中顿时涌起不详的预感。 云逍猛地一脚踹在树干上。 树上的积雪簌簌直掉,张嫣和朱慈烺瞬时变成了雪人。 这道士,不当人子! 张嫣大怒,也加入了战团。 混战当中,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更不知道跌倒了多少跤。 激战正酣时,刘太妃派人过来。 战斗这才结束。 张嫣发现自己浑身都是雪。 尤其过分的是,脖子、后心也是湿漉漉的。 是那可恨的道士,直接扯开她的衣领,将雪塞了进去。 从未见过这么坏的道士! 张嫣恨得牙根直痒痒。 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是堂堂懿安皇后啊! 怎么能干这事? 不过这么玩儿,真刺激! “何事?” 张嫣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向那传话的太监问道。 太监答道:“太妃娘娘想去西湖赏雪,问娘娘与云真人是否愿意一起前往。” 老太太发话,自然无法拒绝。 朱慈烺意犹未尽,也叫嚷着跟着一起前去。 张嫣匆匆回寝宫去换衣服,临走时,不忘狠狠地盯了云逍一眼。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 玩不起是不是? 不服再战! 不多久,几人在行宫大门会合。 张嫣换了一身男装,俊俏的模样,连云大真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嫣冷哼一声,俏脸绯红。 刘太妃看了一眼云逍,又看了一眼张嫣,露出狐疑之色。 几人分乘马车从行宫出发,在百余名身着便装的护卫保护下,朝西湖驶去。 王承恩早就安排人,提前准备好船只。 谁知要上船的时候,又出了变故。 刘太妃忽然说身体不适,于是坚持带着朱慈烺回宫。 丢下云逍与张嫣面面相觑。 云逍说道:“我们也回去吧,改日再游。” 张嫣迟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道:“来都来了。” 孤男寡女的,又差着辈分,这样不好吧……云逍点点头。 张嫣说道:“且先上船等着,我让人叫一位好友来。” 云逍大为惊奇。 没想到木匠皇后,竟然在杭州还交了朋友! 该不会是……那样如何能对得起先帝? 要不要棒打鸳鸯,剑斩情丝? 张嫣朝随行的宫女吩咐了一声,宫女领命匆匆而去。 云逍想了想,也对乙邦才安排了一番。 然后二人上船等候着。 …… 马车上,朱慈烺死活闹着不干。 刘太妃道:“你刚才玩儿了雪,受了寒,身子不舒服,不能再吹湖风。” 朱慈烺叫道:“我哪里不舒服了?” 刘太妃十分坚决地说道:“不,你就是不舒服,必须回宫。” 朱慈烺委屈的快要哭了。 …… 乙邦才带着一帮护卫来到穿着,搬来了火炉、火锅、木炭以及食材。 张嫣愕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逍正色说道:“若是没有火锅,西湖雪景就会失去灵魂。” 张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 没想到,云真人居然还是这么一个妙人儿! 一时间,四周的所有美景都黯然失色。 云逍坚定的道心,也险些失守。 这时从岸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作《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的妙人儿在哪里?” 云逍与张嫣相顾愕然,然后走出船舱。 就见湖岸上,站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锦衣玉带,身披貂皮大氅,手中拿着一把玉骨折扇,风流倜傥,卓尔不群。 男子身旁站着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容貌、气质竟是不弱柳如是。 那男子向船上问道:“哪位是张公子?” 云逍诧异地看向张嫣。 张嫣神情淡然,低声解释了一番。 前些日子,她女扮男装在游西湖游玩,偶遇金陵名妓林雪。 二人都是精通书画,一番交谈下来,竟是相互引为知己。 云逍同情地看了张嫣一眼。 傻女人,那林雪分明是误把你当做男人,馋你的身子啊! 岸上的俊美男子见云逍与张嫣自顾自地说话,对他的问话不理不睬,顿时有些不悦。 男子再次开口道:“鄙人秦凤梧,想与张公子同游,张公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此人正是浙江巡抚的内侄秦凤梧。 那日他听到歌姬唱的歌,顿时惊为天人,于是有心与那位‘小郎君’一见。 当然不会只是见个面,而是想深入交流一番。 于是他让人去打探那‘小郎君’的底细,可是连林雪都不知道。 今天秦凤梧正好游湖归来,在林雪那里歇脚。 林雪寄居杭州,不见外客,却拒绝不了秦凤梧。 正好张嫣派人去请林雪,秦凤梧大喜,于是匆匆赶了过来。 林雪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在一旁连连朝张嫣使眼色。 张嫣淡淡地说道:“林小姐请上船,其他人请自便。” “在杭城之中,还没有我秦凤梧不能去的地方!” 秦凤梧手中玉扇一收,举步朝船上走来。 第726章 你的抱背之欢,让给我了! 秦凤梧靠近船只,才将张嫣的面容看真切,他不由得一愣,随即眸子里一片炽热。 好一个绝色妙人儿! 若是能与这等妙人儿抱背而眠,君王从此不早朝……不,给个皇帝也不做啊! “止步!” 乙邦才闪身挡住秦凤梧的前路。 秦凤梧露出愕然之色,随即笑道:“这位小张郎君是外地人,不曾听说我秦凤梧的名字?” 看他的神色,仿佛不知道‘秦凤梧’这个名字,就像是江南人不知道云逍子一样稀罕。 不等张嫣答话,秦凤梧‘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动了几下,笑容可掬地说道:“小张郎君切莫误会,鄙人绝无恶意,只是那日偶然听得那曲‘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惊为天人,因此想聆听一曲,然后与你交个朋友,别无他意!” 云逍看了一眼张嫣,忍不住笑了。 让你在外面乱唱贫道的歌,这下子惹来麻烦了吧? 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世道,美貌女子出门不安全,长得漂亮的男人,同样也是如此啊! 张嫣一言不发,转身去了船舱。 秦凤梧正要开口,云逍漠然说道:“滚!” “张小郎君,是你的抱背之欢?” 秦凤梧眉毛一挑,随即一声轻笑:“都是同道中人,何必出口伤人?” 云逍嘴角抽了抽。 所谓‘抱背之欢’,是有典故的。 齐杲公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一如帅逼读者),贵气天成。 有一个小官儿在觐见齐景公的时候,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齐景公的神颜,顿时看痴了。 齐景公被这直勾勾的眼神给看毛了,就问是怎么回事。 小官儿说:我今天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我就直接摊牌了,你长得太好看了,我觊觎你的美色,想跟你那啥。 齐景公大怒,当下下令把这小官儿拉出去给砍了。 多亏晏子苦劝,齐景公免了小官儿的死罪。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为了赔偿他的精神损失,就让那小官儿晚上来替他搓背。 这就‘抱背之欢’的来历,也是史上最早关于基佬的记载。 明代细腻描写“男风”现象的戏曲剧本少说诞生10部 大明从天子到士绅,‘好男风’的可不在少数。 英宗朱祁镇少年时期,因都督同知马良之“姿”而宠爱之,“与同卧起”。 武宗朱厚照,豢养数量不明的俊秀太监为“老儿”,封其为“义子”,赐姓“朱”,在外搜罗伶人羊脂玉、士人徐髯仙等人为男宠。 神宗朱翊钧曾经宠爱十余名外表俊美的小太监。 上梁不正下梁歪。 在江南,养嬖僮成风,世族豪门中,相互交换嬖僮,被当做是雅事。 男装张嫣俊俏的惊天地动鬼神,又跟在云逍身边,被秦凤梧误会,倒也不奇。 云逍嘴角抽了抽。 跟木匠皇帝的皇后,有抱背之欢……倒是想这样的美事啊,呸,想都不敢想!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妙人儿,小友怎能独享?” 秦凤梧合上扇子,用玉扇敲击手掌,笑道:“将张小郎君转赠于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在浙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云逍冷漠地看了秦凤梧一眼,然后转身走进船舱。 秦凤梧正要开口,王承恩厉声喝道:“拿下!” 林雪急忙说道:“误会,纯属误会!” 她知道秦凤梧的身份,生怕起了冲突,得罪了秦凤梧,那可就要出大事了。 秦公子的手段,谁人不知? 护卫们正要动手,自船上传来张嫣的声音:“赶走便是,不必多事!” 她当然不是担心得罪了秦凤梧。 以她的身份,整个大明还没有能让她怕的人。 秦凤梧的背景再怎么大,在她眼里也不过一个大一点的蝼蚁。 张嫣不过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好不容易能跟云逍子出来游湖,闹出事后不免会扫了兴致。 并且传扬出去,也坏了自己与云逍的名声。 懿安皇后和大真人云逍子之间,要是传出什么绯闻,可是惊天的事情。 护卫们停住脚步,却都是手握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秦凤梧,一言不合就要当场将其格杀的架势。 “原来是我误会了。” 秦凤梧恍然大悟,“原来张小郎君才是主,那人不过是入幕之宾。有意思,这就更有意思了!” 乙邦才拔刀喝道:“再不滚,砍了你的脑袋!” 秦凤梧不在意地笑了笑,飘然而去。 王承恩朝一名东厂番役挥挥手,示意其去追查秦凤梧的底细,然后将林雪请上游船。 云逍、张嫣、林雪以及几名护卫、宫女同乘一条船,王承恩带着三十来个侍卫、番役上了另一条船,紧随其后。 游船在湖中畅游,银装素裹的西湖,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美得不可方物。 船舱中烧着暖炉,煦暖如春,隔窗欣赏外面的美景,别有一番情趣。 林雪却是忧心忡忡,无心赏景,甚至心念念的‘小郎君’就在身边,也没了情趣。 张嫣淡淡地说道:“不妨事的,林小姐不必忧心。” 林雪一声叹息,看了张嫣一眼,摇头苦笑。 被秦凤梧盯上,小郎君日后的命运,可就凄惨了。 张嫣也没了好心情。 秦凤梧闹这么一出,就像是踩到了癞蛤蟆,恶心的要命。 云逍拍拍手,让宫女端上准备好的火锅和食材。 张嫣看到火锅中的红汤,眼睛一亮:“特味火锅?” 火锅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商周时期。 到了大明时期,辣椒传入华.夏,火锅不负众望,被选入皇宫,成为皇帝“时时恩宠”的一道宫廷御膳。 “特味”火锅,指的就是辣火锅。 “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云逍一阵感慨,“什么样的坏心情,只需往火锅里涮一涮,啥都没了!” 张嫣莞尔一笑。 林雪这才留意到云逍。 不愧是小郎君的‘抱背之欢’,长得也就是略逊于小郎君而已,气质出尘,说话也是如此的风趣。 可未免太年轻了一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秦公子,等上岸之后,难逃其毒手。 . 第727章 我愿如那流沙,放逐在你的车辙旁 火锅的作用,果然非同凡响。 再加上煮热的金华酒,船舱内的气氛,果然变得火热起来。 饱暖思淫欲,不,思风雅。 张嫣笑道:“今日美酒美景佳人,云兄何不赋诗助兴?” 林雪大为惊奇:“云兄还精通诗词?” 张嫣浅浅一笑,“云兄不仅精通诗词,还擅长音律,那首‘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正是他的杰作。” 林雪大吃一惊,赶忙起身朝着云逍款款一拜,神态变得拘谨、恭敬起来,一如后世见到偶像的脑残之辈。 此时在她心目中,连‘张小郎君’都不怎么香了。 我只是诗词搬运工……云逍淡淡地说道:“拙作难登大雅之堂,让贤侄和林小姐见笑了。” 云兄,贤侄? 林雪看看张嫣,又看看云逍。 这两位,可真是有些乱。 不过江南的风气开放,别说是叫‘叔叔’,如今甚至流行叫‘爸爸’。 在张嫣的威逼,以及林雪的哀求之下,云逍不得不再次充当了一次文抄公……这事就跟烈女失贞一样,有了第一次,肯定会有无数次。 纳南大才子,不好意思,又白嫖你了……云逍沉吟片刻,张口吟道: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咏毕。 张嫣与林雪痴了。 “好一句‘不是人间富贵花’!” “景象阔大,气韵沉厚,情境深邃,堪称是传世佳作!” 二女赞不绝口,看向云逍,目光几乎黏在他的身上。 被一‘男’一女这么看着,云逍感觉极为怪异。 接下来,三人吃着火锅子,喝着美酒,赏着西湖美景,抚琴吟诗高歌,其乐融融。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三人尽兴而归。 临下船时,林雪这才想起得罪秦凤梧的事情,不由得紧张起来,酒也醒了大半。 “两位不如今晚夜宿寒舍,等明天一早,我托人送二位离开杭州。” 林雪在杭州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希望能找人相助,渡过这次难关。 张嫣笑吟吟地看着云逍,“云兄夜宿林小姐那里,我就不必了。” 云逍轻哼一声,“贤侄休要乱讲,叔父绝非那种人。” 张嫣撇撇嘴。 林雪半真半假地说道:“二位若是不嫌,奴家陪二位通宵煮酒吟诗,或是同榻抵足而眠,都是可以的。” 云逍看了张嫣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张嫣的脸红到耳根子,啐了一口,举步下了船。 几人来到苏堤,踏雪而行。 王承恩、乙邦才带着一干护卫在后面跟随保护。 此时雪已经停了,一轮寒月悬挂空中。 再看西湖,温婉如诗,美丽如画,凝固了烟水寒,惊艳了空寂冷,宛如仙境一般。 三人都是沉默不语,生怕破坏了这瑰丽的画卷。 云逍前世游过数次苏堤,却从未见过雪,加上人山人海,感觉就像是赶集一样,自然是没有这等情趣。 正漫步时。 在前方探路的一名侍卫匆匆赶回来。 云逍见侍卫惶急的样子,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果然,那侍卫低声朝王承恩说了几句。 王承恩上前对云逍低声说道:“前方有人挡道,是否让人清道?” 云逍淡淡地说道:“上车,去看看!” 后面的侍卫赶来马车,三人上了车,朝着前方驶去。 拐过一个弯,马车缓缓停下。 云逍透过车帷向前看去,不由得一愣。 就见前方的道路两旁,站着上百妙龄女子,大冷的天,竟是都穿着旗袍。 她们全都手持红纱玲珑灯,将道路照得通明。 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上面铺着一条红毯,一直向后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 美女、灯火、红毯,再加上四周银装素裹的树木,这一幕说不出的瑰丽艳美。 红毯之上,站着十几名男子,个个都是锦帽貂裘,俊逸不凡。 为首者,秦大公子秦凤梧是也。 云逍正错愕时,周围的侍卫忽然一阵骚动,纷纷拔刀看向天空。 云逍抬头看天,再次目瞪口呆。 就见空中静静地漂浮着四个热气球,有人从上面抛洒花瓣。 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花瓣雨。 张嫣和林雪看呆了。 这是个什么骚操作? 云逍不由得一声惊叹: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与后世某些烧包二代,用直升飞机撒花瓣,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秦凤梧走上前,朝着马车朗声说道:“小张郎君,我与杭州的俊杰,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尘凡儿缠我谤我笑我白了头……” “你就是我秦凤梧,毕生苦苦寻找的佳侣,为了你,我愿如那流沙,放逐在你的车辙旁……” 他身后的青年才俊纷纷高声叫好。 王承恩以及众多侍卫,全都险些惊掉了下巴。 张嫣毛骨悚然,瞠目结舌。 “人才,这位秦公子,可这是一个人才!” 云逍看向脸色铁青的张嫣,忍不住放声大笑。 张嫣狠狠地瞪了云逍一眼。 堂堂懿安皇后,当今皇帝的皇嫂,竟然被一个男人当做男人,如此张扬的追求。 六尺的吊带都兜不住的七尺大辱! 云逍见状,冷声喝道:“驱散了,冲过去!” “挡道者,杀无赦!” 乙邦才拔出腰刀,带着侍卫们朝着秦凤梧冲去。. 秦凤梧怎么都不曾想到,在杭州城中,还有人胆敢不给他的面子。 况且在他以及众多青年才俊看来,这是一场再也风雅不过的事情,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有人动粗。 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护卫,秦凤梧等人大惊失色,纷纷朝两边避让。 秦凤梧当即恼羞成怒,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拦下!” 十几个家丁听命上前,试图拦住马车。 第728章 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乙邦才带着护卫,当场砍翻三名家丁,剩下作鸟兽散。 道路两旁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纷纷丢下灯笼四处逃窜。 秦凤梧和一帮青年才俊,全都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啊,在杭州城,竟然还有比秦公子还要嚣张的人。 一名脸上涂抹着厚厚粉底的青年站出来,双手叉腰,朝着乙邦才厉声呵斥:“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秦公子是谁……” 唰! 乙邦才手起刀落。 那不男不女的妖物感到肚皮和下身一凉。 他身上的衣服、裤带,竟被一刀劈开,刀锋贴着肚皮划出一道血痕,裤子脱落,露出粉红色的亵裤。 愣了片刻,这妖物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两眼一翻,竟被活活吓昏死过去。 乙邦才将其拎着丢到路旁的雪堆里。 秦凤梧等人哪里还敢挡道,纷纷向两旁避让。 护卫们护送着马车,从红毯上缓缓驶过。 王承恩在经过秦凤梧身旁时,用阴森森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秦凤梧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顿时毛骨悚然。 王承恩‘嘿嘿’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一直等马车走远了,秦凤梧等人才回过神来。 “从未见过嚣张之人!” “秦公子一片真心,竟然被当成了驴肝肺!” “本是一桩风流雅事,对方竟是如此不懂风情!” “报官,将他们统统抓起来!” …… 秦凤梧脸色阴沉,满脸杀机。 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伤了心啊! 他可不是什么善类。 这些年,不知道替陆完学操办了多少事情,其中有很多脏事。 秦凤梧阴沉沉地说道:“拿我的帖子去府衙一趟,将人抓了丢进大牢里,安排一百个囚犯轮番伺候……” 咕咚! 一名青年才俊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打断了秦凤梧的话。 旁边的人慌忙将其扶起来。 那青年指着马车去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 一人嘲笑道:“这厮怕是撞见鬼了吧?” 众人一阵哄笑。 秦凤梧心中涌起一丝不详,喝问道:“你知道他们的底细?” 那青年深吸一口气,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刚才那人,我在去年的江南花魁选拔上见过,他是,他是王承恩!” “王承恩是谁……啊啊啊!” 倒吸凉气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秦凤梧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如同筛糠一般颤栗起来。 王承恩是何等人物? 能让他步行护送,那马车中又会是谁? 此时在杭州城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能让王承恩这样伺候。 云逍子正是其中之一。 自己也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没能认出,跟张小郎君在一起的年轻人,会是云逍子?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云逍子居然也好男风……呸,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自己竟然跟云逍子抢男人! 这跟阎王爷嘴上拔胡子,有什么分别? 巨大的恐惧之下,秦凤梧自动开启了关机模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 马车行驶到苏堤尽头,将林雪放下。 林雪也被吓得不轻,临别时一再叮嘱,让云逍和张嫣明天一早就离开杭州,防止秦凤梧报复。 等林雪下了车,目送马车远去,这发现陆续有人从四周汇聚到马车后面,一路尾随而去。 这些人虽然都是百姓装束,却个个都是身手矫健,随身携带着短兵长枪,甚至有人带着弓弩、火枪。 林雪大吃一惊。 她是江南名妓,认识很多达官贵人。 可有哪个大人物随行,会带着上百护卫? 那位‘张小郎君’和‘云兄’,必定是通天的大人物。 可浙江哪里又有比巡抚还大的官儿,况且他们年纪轻轻……等等! 姓云,又擅诗词……我的个老天爷! 除了青楼祖师爷云逍子,还能有谁? 我竟然与祖师爷同游西湖,一起吃火锅,唱歌聊天,还想……睡了他! 林雪愣了半晌,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 “林天素,你这蠢女人!” 林雪懊悔不迭。 错失良机,悔恨啊! 早知道是云逍子,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睡了……不,请他留下墨宝。 后悔了半天,林雪又‘咯咯’笑了起来。 今天的经历,足够自己吹上一辈子了,足以让全江南的浪蹄子们,嫉妒的两眼发红。 并且以后还有哪个达官贵人,敢来骚扰老娘? …… 云逍与张嫣乘车回到行宫。 张嫣一言不发地去了寝宫,显然是恼怒之极。 云逍想到今天的遭遇,既是好气,又是好笑。 用自己写的歌,自己发明的热气球、旗袍,当着自己的面,堂而皇之地追求,不,跟自己抢皇嫂。 偏偏还是男装版的皇嫂。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他娘的离谱到家了。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云真人,你看这事咋办?” 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有些难办。 无礼冒犯了懿安皇后,灭了那个秦凤梧九族都不解恨。 可偏偏又不能那样做。 若是真的杀了秦凤梧,坊间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怪话。 皇后娘娘的清誉,云真人的名声不要了? 事情要是传扬到万岁爷耳朵里,不砍了自己这个东厂提督的脑袋,才是怪事。 可懿安皇后受到这样的恶气,就这么放过那个秦凤梧,又怎么都不可能。 云逍问道:“那个秦凤梧,是浙江巡抚陆完学的内侄?” 王承恩答道:“正是。陆完学膝下无子,将秦凤梧视作亲子,很多不便出面办的事情,都是由秦凤梧出头。” “难怪如此张狂!” 云逍‘呵’了一声,漠然说道:“不用去管他。” 王承恩困惑不解。 云真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宏大量了? 这一点都不科学啊! 云逍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听王应熊说,清丈田籍的事情,陆完学和浙江的官员,不怎么配合?” 王承恩一怔,瞬时醒悟过来。 云真人不是要放过秦凤梧,而是要将他连根拔掉啊! 这就对了嘛! 这才是云真人的风格。 …… 张嫣回到寝宫,越想越是恼怒。 不过她也知道,云逍是个什么性子。 况且他是个男人,同伴受辱,他肯定不会放过那个秦凤梧,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谁知过了几天,她叫来王承恩,委婉地问了一下,才知道云逍并未有任何举动。 张嫣的心中一阵失落。 原来人家,并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啊! 第729章 人头滚滚,总比尸骸载道好 钱塘江大潮,闻名遐迩。 在钱塘江沿岸,可以观大潮的地方很多。 但是观潮第一胜地,无疑是海宁盐官。 甚至有一个专属名词,被称为‘海宁观潮’。 钱塘江畔,有一座占鳌塔,秀丽挺拔,气势宏伟,造型精巧。 此塔又叫做‘镇海塔’,专为镇压钱塘江中的妖怪而建。 占鳌塔没能镇压住大潮,反而成为了钱塘江大潮的最佳观赏点。 此时已经是冬月,自然是没有大潮可以观赏。 张伯鲸和一行官吏,此刻却身处占鳌塔中,并且一呆就是三天。 他们在占鳌塔上,虽然看不到钱塘江大潮,却看到了人潮。 此时就在占鳌塔四周,足足汇聚了上千手持棍棒、农具的百姓,不停地朝塔中咒骂,还不时抛掷石块。 张伯鲸和随员被困在塔中三天整,饥寒交迫。 张伯鲸此时被提升为浙江布政使司参议,专门负责督查清丈田亩一事。 这次他带着一帮官吏,到海宁实地督查,没想到遭到百姓围攻,情急无奈之下,只能躲进了占鳌塔中避难。 这一躲,就是三天之久。 派人前去海宁县和杭州府调人前来,一直杳无音信。 别说是随行的杭州府和海宁县的官吏,就是张伯鲸,也是心中雪亮。 地方的地主豪强们,有意煽动百姓闹事,对抗清丈田亩。 官府们也不肯配合,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海宁县最大的地主不是他人,正是查氏! 海宁查氏,是‘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康熙御笔亲书)。 一门十进士,叔侄五翰林。 有明一代,查家中进士者28人。 其中查秉彝、查志立、查允元祖孙三代连中进士,传为盛事。 查氏耕读起家。 所谓‘耕读’,自然不会是字面的意思。 一边耕地,一边读书,想都别想。 读书,倒是亲自读。 耕种,却不断兼并土地,靠吸佃户的血,来供养全族。 这就是被儒家津津乐道的‘耕读’。 经过多年的积累,如今海宁查氏,拥有良田三十万亩,地界横跨周边十数个州县。 清丈田亩,等于是往他们的脖子上套上绳子,然后再从他们身上割肉。 他们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海宁查氏,难道想步龙游彭家的后尘?” 张伯鲸目睹塔外的人群,心中一声冷笑。 查氏以为煽动百姓,又有地方官府相助,就能阻挡云真人的政令,那就可笑了。 用不了多久,云真人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螳臂当车! 一直等到黄昏,杭州府典史才带着百十个官差、兵丁前来,驱散了闹事了百姓。 “下官来迟,让张大人受惊了!” 姓丁的典史,连连向张伯鲸道歉。 张伯鲸整理好官袍,冷冷说道:“本官还以为,杭州府会坐视百姓杀官造反呢!” “都是一些良善百姓,官府也不能强行弹压,那可是要激起民变的啊!” 丁典史连忙解释。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清丈田亩的事情,百姓有怨言,不如缓一缓,放到年后再说?” “百姓有怨言?” “依本官看,是查家的人有怨言吧!” “请你转告知府大人,他是朝廷的官员,领的俸禄,可不是查家给的,千万莫要自误的好!” 张伯鲸直言不讳。 “过几日,本官还会来海宁,带兵前来!”奇快妏敩 “请转告知府大人,若是再阳奉阴违,本官会上书弹劾他勾结地方豪绅,阳奉阴违,对抗朝廷政令!” 张伯鲸说完,拂袖大步而去。 丁典史看着他的背影,一声冷笑: “媚上欺下的幸进小人,你还能罢了全浙江的官员,杀光所有士绅不成?” …… 杭州行宫衙署。 王应熊正向云逍汇报进展。 “清丈田籍,遭到地方强力抗阻!” “士绅、宗族煽动百姓聚众闹事,地方除严州府以外,其他官员以各种理由推诿、敷衍。” “湖州百姓受士绅蛊惑,聚集万人之众,冲击湖州府衙,焚毁府衙大堂,打伤书吏。” “金华地方宗族,指使百姓群殴清丈官吏,致使一死多伤!” “海宁上千百姓围困张伯鲸三日之久,杭州府坐视不理。” …… 王承恩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怒声说道:“浙江的官员与士绅沆瀣一气,这是要造反不成?” 李标眉头紧皱,“浙江官员以及地方士绅、宗族,如此公然对抗政令,事情颇为蹊跷,其中定有缘故。” “还能有什么蹊跷?” “士绅、宗族不想缴纳赋税,官员们不想被断了财路,想尽法子护食罢了!” “以咱家看,光是一个龙游彭家,还不足以震慑浙江,罢黜一批,再杀上一批,也就好了!” 王承恩连声冷笑,杀气腾腾。 云真人正要整治浙江的官员,给懿安皇后出气呢! 这帮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竟然主动作了起来。 毕自严苦笑道:“如今这局面,杀人怕是解决不了问题。” 李标和王应熊沉默不语。 总不能把全浙江的官员和士绅、豪族,全都杀光了吧? 再说了,杀人也要有个借口啊! 仅仅只是推行政令不力,就杀得人头滚滚落地,那云真人成什么了? 云逍正失神地看着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又在飘雪了。 李标无奈地叹了一声。 事情如此棘手,云真人也是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啊! 云逍忽然幽幽叹了一声,“瑞雪兆丰年,大雪好种田。” 李标等人都是摸头不摸脑。 王承恩附和道:“今冬雨雪充足,来年必定是个丰年!” “哪里来的丰年?” “明年江南将有大灾,洪涝、瘟疫、蝗灾并发,乞匄盈门,尸骸载道!” 云逍收回目光,神情凝重地说道。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名为张履祥的官员,在崇祯末年写的《补农书》上明确记载的。 ‘崇祯四年冬,大雪,人相庆以为丰年有兆矣,岂意五年大灾时行,乞匄盈门,尸骸载道。’ 王承恩等人无不骇然变色。 天机! 云真人又泄露天机了! 云逍的眼眸一片冰冷,漠然说道:“此时官员人头滚滚落地,总比来年百姓尸骸载道要好。” 第730章 谪仙人,不过如此 李标与王应熊、毕自严对视一眼,眼眸中都有了决然之色。 云真人的推算,肯定是不会错的。 各项农业政令,若是能早日落实,江南也就多一分抵御灾害的能力,也就会少死很多百姓。 正如云真人所言。 哪怕是杀得滚滚人头落地,也绝不能让让‘尸骸载道’的一幕在江南出现。 李标思索良久,指出了问题所在: “浙江官员敷衍塞责,必须予以严惩!” “然而浙江官员众多,从哪里着手,才能名正言顺,既震慑了官员,又能让政令得以顺利推行。” 李标老成持重,说的极为在理。 王承恩说道:“咱家已经让人查过了,此前浙江巡抚陆完学,曾让内侄秦凤梧出面,召集浙江士绅,密谋对抗政令一事。只需抓了陆完学,浙江的官员谁还敢造次!” 李标摇头说道:“单凭一个合谋对抗政令,还不足以惩治陆完学。况且即使杀了陆完学,也无法震慑全浙江的官员、士绅。” “清丈田亩,却让整个浙江的官员同仇敌忾,齐心对抗,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云逍一声轻笑。 大明的官员们是个什么德性,他十分清楚。 之前杀了那么多的官儿,陆完学有几个脑袋,敢对抗云大真人的政令? 其中定有其他原因,让陆完学不得不铤而走险。 思索了片刻,云逍沉声说道:“毕阁老和王厂公,去南京户部一趟,调出这些年浙江赈灾钱粮,纳粮充吏、授官、免考以及罪囚纳赎的相关账目。彻查!” “甚善!” 毕自严顿时醒悟,抚掌大赞。 能让浙江这么多的官员,从上至下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对抗云真人的政令,肯定牵扯到巨大的利益。 而能够牵连到整个浙江官场的事情,也只有赈灾和仓廪之事。 大明历来有通过纳粮,来换取身份或是赎罪的政策,以此来激励地方储备粮食。 此时连严州府这样的富庶之地,都是粮仓空虚。 而每年的纳捐,却是只多不少。 其中肯定有猫腻,并且还是上下串通的大弊案。 至于赈灾,问题更多。 不仅牵扯到赈灾钱粮的发放。 地方官员谎报受灾,骗取朝廷对地方田税减免,不光是当年的免了,以前拖欠的赋税也全都抹掉。 这其中又牵扯到多少人、多少钱粮? 大明有着十分严格的赈灾和纳粮制度,浙江相关的账册,需要同时向北京和南京户部报备。 只要到户部一查,铁定能查出问题来。 到时候拿到了浙江官员的把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他们开刀了。 王承恩和毕自严欣然领命,当天就带人前往南京。 第二天,云逍以浙直总督的名义下令,暂停浙江清丈田亩事宜。 官员、士绅以及地主豪强和宗族,无不欢欣雀跃。 败了! 强如谪仙人,面对浙江官绅的联手抵制,也不得不退让了。 崇祯四年,腊月初八。 腊八,也称为腊日、腊节、王侯腊、君王腊,来源于腊日祭祀。 唐宋以前,尤其是先秦、两汉,腊日是一个极为隆重的节日,乃是‘一岁之大祀’。 唐宋时期,每逢腊日,皇家的公务员们都要放假三天。 大明过腊八节,朝廷有着明文规定,要举行盛大的国宴,除了珍馐美馔外,应景的吃食是腊面。 每到这一天,大明高官欢聚一堂,吸溜呼噜着集体吃面,那场面可是相当的喜感。 江南的达官贵人们,自然也是要过腊八节,不过与北方大不相同。 浙江的风流俊杰们,腊八节过得更是与众不同。 钱塘江上,一艘装饰奢华的江山船,正在江上游倘。奇快妏敩 所谓江山船,又叫九姓江山船。 当年朱元璋打败陈友谅之后,将其部下的水军统领九姓之家,全部发配到钱塘江上,世世代代都只能在钱塘江的船上渡过。 发展到现在,江山船多数是水上的妓船。 此时,秦凤梧正在一艘江山船上招待客人。 客人是来自浙江各地,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 招待客人的,正是腊八粥。 当然不是寻常的腊八粥,而是以美貌女子挤出的奶水做汁,以人生、海参、松子等为原料,精心熬制而成。 当然了,不喜欢吃粥的,也可以现场喝奶。 “若无抚台大人为浙江百姓撑腰,此时必将是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在下替家父,也替浙江父老,敬秦公子一杯!” 一名青年站起身,举杯向秦凤梧敬酒。 此人名为查崧继,正是查允揆之子,查慎行之父。 第731章 敢跟云真人抢娘娘,弄不死你 “遭水盗了!” “朗朗乾坤,哪里来的水盗?” “护卫,护卫都死哪儿去了!” …… 众多才俊惊慌失措,整个船舱内乱成一团。 “慌什么?” 秦凤梧从地上爬起来,从容地整理了一下鬓角。 “钱塘江上,哪有什么水盗?” “又有哪个水盗,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话音刚落。 从外面传来一声声箭矢破空之音。 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嗖嗖嗖! 有几支箭矢破窗而入。 当场有两名才俊被直接射杀。 舱内再次大乱,很多才俊、女子,被当场吓尿了裤子。 秦凤梧慌忙将一名女子拉到身前,挡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强弩! 军中才有的强弩! 这时又从外面传来火枪的声音。 懵逼的秦凤梧,更加懵逼了。 难道是军队叛乱? 一名受伤的护卫踉跄而入,惊叫道:“官兵,三艘浙江都指挥使司的水师战船,将咱们的江山船围住了!” “都指挥使司的?” 秦凤梧松了一口气。 “多半是那些丘八们,又在闹饷了。” “去报出我的名字,给一些银子,将他们打发了!” 从舱外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秦公子的名头可不怎么好使,银子也打发不了咱家!” 大批披甲军士自舱外涌入。 紧接着王承恩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看到一身太监服饰的王承恩,秦凤梧的脑袋里‘嗡’的一声。 王承恩! 来了,云逍子的报复来了! 可他怎么会一直隐忍到现在? “你是哪个衙门的?” 有一个不长眼的才俊,居然没从王承恩服饰辨认出他的身份,仗着有秦公子在场,站出来指着王承恩大声呵斥。 王承恩笑道:“咱家东缉事厂的王承恩,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东缉事厂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啊!” 那才俊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瞪大眼睛看着王承恩,惊恐万状。 满屋顿时寂静无声。 王承恩满意地点点头。 厂公如今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云真人所说的装吧! 王承恩目光环视船舱,看到屋内奢靡的一幕,不由得‘啧啧’咋舌,“秦公子这等奢华,怕是要赶上藩王了啊!” 秦凤梧强作镇定,硬着头皮上前拱手施礼,“小人有眼无珠,前番对云真人多有得罪,还望……”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罪云真人?” 王承恩发出一声嗤笑,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他说的倒是大实话。 放眼整个大明,有资格得罪云真人的人,实在是不多。 秦凤梧在浙江还算个人物。 可在云真人眼里,也就是一只稍大一点的蚂蚁而已。 王承恩一屁股坐在一张软椅上,舒服地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斜视秦凤梧。 “咱家听说,你在西湖之畔,修筑了一个‘来凤楼’,收纳嬖僮数十人,作为寻欢作乐之地。” “一个巡抚的妻侄,这都张狂到快上天了啊!” “这次能劳动咱家亲自来抓你,也算是你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大德!” 秦凤梧心中一沉,忙赔笑道:“王公哪里听到的谣言……” 王承恩脸色陡然一沉,“拿了!” 两名军士立即上前,将秦凤梧按翻在地上。 王承恩站起身,用脚踩着秦凤梧的脸,森然说道:“陆完学不过是从二品巡抚,居然能让你这狗一般的东西,张狂到忘乎所以!” 秦凤梧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索性豁出去了,厉声叫道:“东厂也不能罔顾王法,随意抓人!浙江的官员,定会上书朝廷弹劾你!” “王法?你居然跟咱家讲王法?” 王承恩又是一阵大笑,用脚板底拍打着秦凤梧的脸。 “那咱家就跟你讲讲王法!” “冒赈、贪腐,伙同士绅脱逃赋税,对抗朝廷政令,别说是陆完学,浙江上上下下的官员,以及那些个士绅,这次没一个能逃得掉!” “你这个狗东西,脑袋同样也保不住了!” 秦凤梧瞠目结舌,骇然说不出话来。 其他来自各大世族的才俊们,也全都惊呆了。 “来人啊,将秦公子送到大狱里去!” “秦公子喜欢男人,找十来个雄壮有力的囚犯,好生伺候他!” 王承恩重重地在秦凤梧的脸上踩了一脚,然后挥挥手。 不男不女的狗东西,竟然跟云真人抢娘娘……不,得罪了懿安皇后。 憋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次不让你尝遍东厂的手段,咱家就不姓王! 秦凤梧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了出去。 才俊们一阵鸡飞狗跳,哭喊的、叫屈的、求饶的,乱成一团。奇快妏敩 …… 杭州行宫衙署。 这里本是永乐皇帝巡行杭州,临时寓居的宫室。 由于年代久远,因此有些破败。 刘太妃、张嫣入住行宫,云逍又将行辕设在行宫中,也只是简单地修葺了一下。 此时在衙署的正堂中,汇聚了上百人。 上至浙江巡抚,下至各州府的知府、知州,以及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俗称三司),全浙江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悉数到齐。 浙直总督召见,他们不得不来。 一次召集全浙的五品以上官员,自然是有大事。 可官员们来到行宫衙署后,在这里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 此时正值腊月,杭州的气候异常寒冷,正堂的窗户四处漏风,屋内别说是火炉,连个凳子都没准备。 官员们个个冻成了狗。 有人想要出去,却被守在门口的锦衣卫赶了回来。 众人无不人心惶惶,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小声议论着。 “督宪大人把咱们叫到这儿来,到底所为何事?” “除了清丈田亩,还能有什么事情?” “把咱们叫来了,却又直接将咱们晾在这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左布政使凑到陆完学的身旁,忧心忡忡地低声说道:“抚台大人,事情怕是有些不对啊!” “能有什么不对?” 陆完学神闲气定地一笑,“督宪大人受了气,总要找地方发泄出去,咱们当下官的,受着就是了。” “督宪大人到底是年轻气盛,这样的手段,能吓住全浙的官员?” 浙江按察使司的按察使一声轻笑,眸子里尽是轻蔑之色。 第733章 瞒天也不敢瞒云真人 为了方便办事,各州县还派出专人,在杭州坐镇办事。 这些人有个统一名称,被称之为‘坐杭长随’。 他们都是各地官员的亲信,什么事情都由他们负责办理,安全而又保密。 于是乎,一个完整的闭环链条就形成了。 这还不算完。 如果以为官员们搞钱的法子只有这些,那就太小看他们了。 华.夏智慧,在大明官员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捐纳、赎罪银子,只是收入的一部分。 虚报灾情,还有更大的用处。 一是可以问朝廷要银子。 等银子拨下来,自然是落入了官员的腰包。 当然了,大明朝廷也没多少银子可以拨,因此官员的收益倒也不大。 二是向朝廷申请减免地方的赋税。 可不光只是减免当年的。 连以前历年拖欠的钱粮,也全都给免了。 官老爷们如此尽心尽力为士绅、地主们服务,免除了那么多的赋税,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免一百两银子的赋税,官员至少要拿走三成。 士绅、地主们少交银子。 官员们也得了好处。 顺便还抹平了欠账。 皆大欢喜! 唯独就是穷了国家。 不过国家的死活,又关他们何事? “下官接任严州知府后,就查知此事,曾向巡抚陆完学建言停止,却遭到严厉申饬。” “下官不敢得罪庞大的利益群体,又为利益所诱,非但不据实陈奏,反而随波逐流。” “下官罪该万死,请云真人依律严惩!” 马士英说完,伏地不起,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半晌,不见云逍和李标等人回应,反倒听到‘哗哗’的翻书声。 马士英心中紧张到极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希望云真人看在自己举告有功,并且还主动自首,就此网开一面。 要是能来点小小的奖励,那就更好了。 翻书的声音停下,云逍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漠声音响起: “短短三年时间,浙江就捐了8万多个纳贡生和例监生。每人175两,再加上罪囚纳赎的银子,高达1800两白银!” “自天启五年至今,浙江超过八成的州县都受过灾,并且有的州县,连年受灾。” “朝廷先后累计拨付赈灾银350万两,粮食1600余万石,免除赋税折合白银,计2250余万两。” “这其中,至少有七成的捐纳、赎罪银,落到了官员手里,至少有六成的灾害,属于虚报。” 云逍说到这里,忽然一声冷笑,随即阴沉沉地说道:“浙江的官员,还真是勤勉的很啊!” 马士英抬起头,骇然看向云逍。 云真人掌握的,竟然比自己要详尽得多! 马士英看到云逍手中厚厚的账簿,以及李标等人脸上的震怒,顿时恍然大悟。 明白了! 原来云真人下令停止清丈田亩,并非是被迫退让。 而是去查账了! 浙江上报南京户部的账目,虽然是天衣无缝。 可这么多年的账放在一起,只需一汇总,再派人到州县随便一问,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问题来。 自己居然还指望,靠告密来免罪,甚至是当做晋升的本钱,岂不是可笑之极? 马士英震惊、惶恐之下,只顾得连连磕头,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云逍将账簿丢在身前的茶几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神情间充满了无奈与疲惫。 早就知道大明的官员贪。 真正触及到内幕,还是被触目惊心而又丧心病狂的贪腐,而震惊万分。 大明烂到这种程度,让云逍感到身心俱疲,内心更是极为沮丧。 那苦命的大侄子,就是被这些官员给活活坑死的啊! 亿万百姓惨遭异族屠戮,大汉一族沉沦三百年,也都是拜他们所赐! 下一刻,云逍的心中杀意如浪潮一般涌动。 杀人,绝非是自己所好。 可不杀掉这些蛀虫,大明日不落就会成为天大的笑话,再怎么先进的科技、装备,大明也难逃灭亡的命运。 马士英察觉到云逍的情绪变化,瞬时有种屋内的气温骤然将至冰点的错觉,他的内心越发惶恐了。 “起来吧!” “我准你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云逍朝着马士英挥挥手。 杀人,也需要刀子。 马士英就是一把好刀。 有了一熊、一鲸,再加上一鹰,勉强够用了。 马士英如闻天籁之音,身上像是移走了一座大山,磕头称谢之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 赌赢了! 马士英心中一阵狂喜,接着却又是一阵后怕。 刚才在正堂中,若不是当机立断,这次算是彻底玩完了。 英明如我啊!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谪仙人。 以后哪怕是瞒天哄地,忽悠阎罗王,也绝不敢欺骗云真人。 云逍不再开口,李标等人也都不敢作声,屋内的气氛压抑之极。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王承恩匆匆而至。 “查实了!” 只要一遇到大活儿,厂公就出奇的亢奋。 毕自严在南京户部的清查账目,再到地方上加以核实,就查出了问题。 云逍将浙江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召集到行宫,就是为了腾出时间,让王承恩去查抄陆完学以及布政使、按察使等大员的住宅,将他们的罪名锤实。 “东厂先是抓了秦凤梧,拷问出陆完学的藏匿脏银赃物的秘宅。” “然后从秘宅中,查抄出大量金银、古玩珍宝,由于数量巨大,一时难以清点,估摸着价值不会低于300万两。” “这还仅仅只是藏在杭州私宅中的,据秦凤梧招供,还有大笔金银、赃物,被陆完学运回常州。” 李标怒不可遏:“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陆完学出身常州陆氏,那可是响当当的世家大族。 并且此人因为拒绝为魏忠贤立生祠,这几年在杭州又兴修河堤,政绩卓著,因此在士林中声誉极佳。 没想到啊,浓眉大眼的陆完学,竟然是这么一个巨贪! 王承恩接着的又道:“还从陆完学的住宅中,搜到一个账簿,每一笔脏银、赃物,都记得清清楚楚!” “走,杀虫去!” 云逍霍地起身,大步走出偏殿。 第734章 白居易、苏轼若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夜已深。 刘太妃与张嫣在寝宫中说话。 人年纪一大,瞌睡就少。 刘太妃以前在被冷落了几十年,也早就睡够了。 这次来江南,瞌睡就更少了。 至于张嫣……一个人睡不着,摸黑捡棋子一点也没意思。 因此每天晚上,她都会在刘太妃这里陪着说话。 聊着聊着,二人就聊到了云逍。 刘太妃有些诧异地说道:“今儿个是腊日,吃腊八粥的时候怎么不见云逍子?他又在忙乎什么?” 张嫣眨巴着大眼睛。 那道士在忙什么,我咋知道? 在边上服侍的心腹太监开口道:“听王厂公身边的人说,云真人今天把全浙江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召集到行宫,这都在前面的正堂呆大半天了。” 刘太妃叹道:“云逍子推行新政受阻,这是打算借着过节的机会,笼络人心来着。他也着实不易啊!” 张嫣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云逍子是个什么性子,怎么可能用这种法子,来笼络官员? 那太监欲言又止。 刘太妃奇道:“莫非不是?” “奴婢多嘴!” 太监陪着笑答道:“听下面的人说,云真人把上百个官员,全都软禁起来了,并且之前还从南直隶调来了锦衣卫和京营的兵马,看架势怕不是要款待那些官员。” 刘太妃和张嫣大吃一惊。 “赶紧去问问王承恩,云真人这是要做什么。”刘太妃立即吩咐那太监。 大明的后妃不能干政。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既然被自己知道了,自然是要打探清楚。 那太监匆匆而去。 不多久又火急火燎地返回来。 也不知道是外面冷的缘故,还是因为吓着了,这太监脸色苍白,浑身直哆嗦: “王厂公说,云真人,云真人要将那些浙江的官儿,全都给法办了!” 刘太妃骇然变色。 将全浙江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法办,这可是大明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云逍子这是要做什么? 人家过节杀猪宰羊,他难道要杀官过节? 张嫣连忙问道:“云逍子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那太监如实答道:“王厂公没有细说,只说那些浙江的官员统统该杀,尤其是巡抚陆完学。等明儿早上,他再过来向太妃禀报。” 刘太妃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 云逍子既然要杀人,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自己无权干涉,也不用去过问。 张嫣失神地愣在那里。 难道,难道是因为上次游湖的事情? 为了给我出气,云逍子,竟然要杀光浙江五品以上官员? 张嫣虽然很清楚,云逍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而大开杀戒。 可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往那儿想……女人嘛,脑回路不一样,都喜欢联想。 …… 浙江官员翘首以盼。 云逍、李标等人终于从后堂走出,来到正堂中。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众官员纷纷凝神屏息,按照官阶站好。 云逍在主位上坐下,李标等人在左右落座。 “诸位等了这么久,想必都是满腹怨言吧?”云逍平静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淡漠地开口。 何止是满腹怨言……官员们纷纷称‘不敢’。 “每隔十年,都要重新清丈田亩,编制鱼鳞图册,这是朝廷定制。” 云逍看向陆完学,淡淡地问道:“陆巡抚,你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这次却是阻力重重?” “朝廷虽有定制,实则自万历年间,张居正推行‘鞭法’以来,就再也没有真正实行过。” “督宪大人此番在浙江重新清丈田亩,事出仓猝,地方百姓自然十分抗拒。” 陆完学十分恭敬地答道。 “事出仓猝?” 云逍‘呵’了一声,“去年在河南,又为何那么顺利?” 还不是被你杀怕了,再说河南是个什么穷鬼地方……陆完学继续答道:“河南与浙江,域情、民风截然不同。” 云逍点点头,“似乎有些道理啊。” 陆完学见他的态度有些松动,像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心中顿时一松,接着一声冷笑。 “你所说的百姓,应当是士绅、地主豪强吧?” 云逍面露嘲弄之色。 不等陆完学辩解,云逍又问: “他们抗拒清丈田亩,倒是有情可原,官员也敢于抗命,那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陆巡抚给我说说,莫非是官员与他们有所勾结?” 陆完学断然答道:“浙江的官员,虽然有些个贪赃枉法之徒,然而大体上都是忠君体国的忠臣能吏,绝不会做出这等对抗政令之事!” 王承恩忍不住‘噗嗤’一声。 论憋笑,王厂公绝对是最专业的。 可实在是太好笑了,憋不住啊! 官员们无不侧目。 死太监! “好一个忠君体国啊!” 云逍手掌轻拍椅子扶手,很随意地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问道:“陆巡抚,你来给我说说,你自己,又是如何忠君体国的?” 陆完学听出云逍话语中的嘲弄之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政令受阻,下不了台,找本官撒气来了? 陆完学不好意思自我标榜,自然有官员站出来为他吹捧。 浙江左布政使率先出声: “下官斗胆直言,请督宪大人明鉴!” “陆巡抚到任以来,平冤狱、振文教、兴水制、剿匪安民,可谓政绩卓著,全浙有目共睹。”奇快妏敩 “在杭州,陆巡抚修建江堤二十余里,被百姓称之为‘陆公堤’,与苏公堤、白公堤齐名,百姓无不称颂。”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无不盛赞陆完学的政绩。 李标重重地叹了一声。 没想到,浙江的官员,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等地步。 官员之耻,大明之耻啊! “这恐怕是自唐宋以来,羞辱白居易、苏轼若最狠的一次。” “他们若是泉下有知,怕是连棺材板,都盖不住了啊!” 云逍忍不住放声大笑。 王承恩也跟着大笑起来。 陆完学脸色铁青,沉声问道:“督宪大人此话何意,下官不解!” “要不要我上书陛下,为陆大人立一块牌坊,旌表你的功劳?” 云逍面带笑容,眸子里却是一片杀机。 第735章 够剥几次皮? “你,你怎能如此羞辱本官,官体何在?” 陆完学气得浑身发颤。 打人不打脸。 官场上,相互之间哪个不留点体面? 云逍子,简直是有辱斯文! “羞辱你?” 云逍一声冷笑。 “你大肆贪赃枉法,可谓是丧心病狂,却还在这里沽名钓誉,欺世盗名。” “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还要什么官体?” “不,拿青楼的女子比作你,那都是对她们的羞辱!” 殿内瞬时一片寂静。 这是堂堂浙直总督、大真人、逍遥侯说的话? 粗鄙,太粗鄙了! 陆完学愤然说道:“云逍子,你位高权重,以权压人,本官不敢不受。却凭空污人清誉,本官,绝不能受!” 浙江按察使站出来帮腔:“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如此羞辱朝廷大臣,还请督宪大人,收回这番言论!” 左布政使紧跟着说道:“督宪大人的政令为地方士绅、百姓抗拒,那定是政令本身有问题,这才激起了民愤。督宪大人却不顾体统,如此羞辱巡抚大人,难以服众!” 几名官员也跟着站出来,为陆完学站台。 云逍看着这帮跳梁小丑,露出玩味之色。 王承恩‘嘿嘿’一笑,微眯着眼睛,看着众官。 贪官垂死挣扎的样子,咱家最是喜欢看,越是挣扎的厉害,越是让人快感满满。 “够了!” 李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猛地一声厉喝。 再继续下去,大明官员的脸面,全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正堂中又重新安静下来。 李标朝王承恩说道:“请王公公宣布吧!” “奉浙直总督大人钧命,东厂查抄了浙江巡抚陆完学的官邸、秘宅。” “嘿嘿,收获可是颇丰啊,比咱大明的国库、内帑,都还要充盈!” 王承恩阴恻恻的声音,让正堂中原本就极低的气温,又骤然下降到许多。 陆完学脑袋里轰隆作响,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浙江按察使大声说道:“东厂怎能擅自查抄巡抚的府邸?按察使司为何事先毫不知情?” “当然少不了你们的份,急个什么!” 王承恩满脸嘲弄之色,“你们的府邸,此时东厂、锦衣卫正在查抄,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一定会让诸位满意的。” 轰! 正堂中瞬时炸开了锅。 “旷古未有之奇闻!” “简直是丧心病狂,肆无忌惮!” “专权跋扈,魏忠贤不及也!” “上奏,我要上书弹劾!” …… 王承恩拍了一下巴掌,大声喝道:“来人!” 大批锦衣卫自殿外一涌而出,拔刀列于两侧。 王承恩森然说道:“胆敢有大声喧哗者,直接拖出去杖责!” 官员们顿时噤若寒蝉。 “瞎叫唤什么?” 王承恩将一本厚厚的账簿,和一份笔录,丢在陆完学身前。 “这是你收受钱财的账目,还有你内侄秦凤梧的供词。你继续,咱家看你怎么狡辩!” “按照祖制,贪墨60两银子,就要被剥皮实草。陆大人,你贪了这么多,这要被剥多少次皮?” 陆完学脸色苍白,额头上浮现出细密的汗珠。 众多官员张大嘴巴,个个瞠目结舌。 这都被锤死了,还怎么狡辩? 云逍子,也实在是太可恨了! 明明都证据确凿了,还说这么多的废话干什么? 这不是坑人吗? “此前在龙游县湖头镇惩治地方豪族彭氏,特意将你们叫过去,就是希望能给你们一个警告,而你们却置若罔闻。” “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冒着丢官杀头的危险,与士绅豪族沆瀣一气,对抗政令?” “忠君体国的陆完学陆大人,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云逍看向陆完学,语气森冷。 陆完学强撑着站在那里,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众多官员瞬时反应过来,指着陆完学,义正词严地呵斥。. “陆完学,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贪官!” “督宪大人,陆完学贪赃枉法,与下官无关啊!” “这等贪官污吏,本官耻于为伍!” …… “一帮丢人现眼的东西,统统闭嘴!” 平时沉默寡言的毕自严,此时也憋不住怒火,起身一声怒吼,将众官员噪杂的声音压了下去。 然后他将浙江官员历年来,冒赈捐纳、谎报灾情等罪状,一一数落出来。 偌大的正堂中,瞬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官员们这时候总算明白了过来,云逍子将他们叫来,不是要找他们撒气。 更不是要逼迫他们,强行推行政令。 而是要将他们给一锅端了! 云逍子是要在腊八节这一天,煮一锅腊八粥。 而他们,就是煮粥的原料! 一些机灵的官员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现在还只是把脓包给捅破了,并未查实他们的确切罪证,还能抢救一下! 杭州知府第一个站出来,向云逍跪下,大声说道:“督宪大人推行的新政,乃利国利民、造福浙江的善政。下官愿肝脑涂地,供大人差遣!” “下官愿唯督宪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俺也一样!”……这位是山东籍的官员,口音有点重。 “下官是受陆完学胁迫,不得不这么做啊!下官愿戴罪立功,恳求督宪大人宽恕这一次!” …… 他们算定,云逍这次是抓住把柄来敲打他们,以此来强力推行政令。 全都依律法办了?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不可能。 把全浙江的官员全都抓光了,谁来给你办事? 整个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全军覆没,皇帝的颜面何存,朝廷的体面何在? “不必了!” “你们不肯为朝廷办事,自然有人愿意。” “会爬树的猪不好找,想当官儿的,大明多得是!” 云逍一语断了官员们一切幻想。 陆完学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竟然要抓尽全浙官员?” “对啊!” 云逍很认真地点点头,“该抓的抓,该杀的,自然是要杀!”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古往今来,比云逍子残暴冷酷的帝王、大臣多得是。 可一次抓光一个行省(大明叫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这是太祖朱元璋,也不曾干过的事情啊! 太残暴了,太疯狂了! 第737章 田产是根基?不,祸根! 崇祯四年,腊月初九。 海宁,查氏大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今天是查家老太爷查志文的七十大寿。 此人曾担任过庐州同知。 在任时,曾身先士卒,兴修河堤。滨江爆发水患,他不及向上峰请示,就开仓赈济灾民,因此声名远播,在江南声望极高。 一大清早,宾客尚未登门。 查老太爷一身大红吉服,在后宅堂屋接受子孙后辈拜寿。 查氏以耕读起家,诗礼传家,因此拜寿的方式,与其他世家豪门也截然不同。 及冠之年的晚辈,要当场献文祝寿。 年纪小一点的,也要背诵圣贤经典来祝寿。 今天若是表现差了,不光要被老太爷当众训斥,这一年的日子都别想好过。 今天子孙们都表现的不错,查志文不由得老怀大慰,一张老脸如同绽放的老菊。 查志文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脸色顿时一沉。 “怎么不见崧继?” 查崧继是长孙,最受查志文疼爱。 今天是他七十大寿的日子,居然不见查崧继人影,也难怪他会生气。 查允揆连忙说道:“昨天秦凤梧秦公子邀请崧继前去赴宴,至今未归。” 查志文神色稍霁。 他自然是知道秦凤梧的。 孙儿与秦凤梧结交,也是一条人脉。 负责打理族中事务的老二说道:“佃户们也凑了个份子,为父亲大人祝寿。他们说,今年的年成不大好,明年的租子,能不能稍微降一点。” 查志文露出不悦之色: “哪里是什么年成不好?他们是听说要清查田亩了,借着机会讨要好处来着。” “去告诉他们,云逍子的政令,在浙江行不通,别想那些没有的事情。” “明年的租子不仅不降,还要涨上一成!” 当年庐州开仓放赈,那是官府的粮食。 减租减的却是自己的,那帮泥腿子这是在想屁吃呢! 说完,查志文又开始教训儿孙们。 “那些个没见识的土财主,之前云逍子还没到浙江呢,就有人急着把田产贱卖掉,甚至白送出去!” “一群蠢材!” “耕读耕读,有田才能耕,才能供养这么多的读书人去科举,富贵才能一代一代地延续下去。” 第738章 木偶元辅,道士宰相 浙江的冒赈大案,消息传到京城。 庙堂之上,文武百官一时竟集体失声。 所有大臣都被吓到了。 冒赈大案,堪称是千古奇贪异事,骇人听闻! 更让人震惊的是云逍对涉案官员、士绅的处置。 五品之上,全部拿下彻查,并建议陛下以《大诰》严惩。 牵扯其中的浙江世族,抄没家产,族长下狱,族人也受到牵连。 惩处范围之大,刑罚之重,堪比太祖、成祖当年的大清洗。 崇祯接到李标、王承恩等人的奏折之后,整整一天都没有吃饭,也没有表态。 事关云逍子,皇帝又态度不明,因此大臣们也不敢胡乱出头。 万一要是站错了队,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首辅温体仁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如今这大明官场上,哪一个官员,没有亲朋故旧? 他是浙江湖州人氏,那么多的浙江官员、士绅被惩处,当中不乏他的亲朋。 这些天有很多人登门求情,搞得他十分头大。 这天,温体仁下朝回到府邸。 刚下官轿,儿子温佶就迎了上来。 温体仁有三个儿子,都十分平庸,不是做官的材料,靠着他的荫庇在京城做小官儿。 温佶年纪最小,也最受其宠爱,此时任中书舍人。 温体仁问道:“大冷的天,怎么在这里等候?” 温佶恭敬地答道:“家里来客人了!” 温体仁眉头一皱,“不是说过,这几天一律不见客的吗?” 温佶无奈地道:“岳父大人与施凤来联袂而至,儿子不敢拒之门外。” 温体仁也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声。 温佶的岳父叫蔡奕琛,浙江德清人氏,此时任太常寺少卿(后来担任南明朝廷的礼部尚书)。 施凤来就更不必说了, 前首辅,同样也是浙江人。 他们此时来拜访,还能有什么好事? 一个是亲家,一个是前首辅,以前有过提携之恩。 怎么都不可能拒之门外。. 温体仁来到花厅。 等候许久的施凤来与蔡奕琛,赶忙起身见礼。 温体仁佯装不知二人的来意,热情地与他们寒暄着。 每当二人要把话往正题上引,他就有意引到一旁。 都是千年的狐狸,都在玩儿聊斋。 “元辅大人,你可要为民做主,救浙江万民于水火啊!” 最后还是施凤来失去了耐心,不再绕圈子,向温体仁摊牌了。 温体仁惊讶地说道:“施公何出此言,莫非浙江又遭灾了?” “苛政猛于虎,云逍子倒行逆施,祸害全浙,比天灾还要严重啊!” 施凤来将云逍的斑斑劣迹,向温体仁娓娓道来。 将云逍在浙江的所作所为,描述的比起魏忠贤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体仁不动声色,竖着耳朵倾听,却不置一词。 施凤来见故乡情打动不了温体仁,于是又改变了策略。 “元辅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在浙江,坊间都在流传着一个说法,说什么‘木偶元辅,道士宰相’。” “老夫听了这话,深为元辅不平啊!” 施凤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温体仁神色顿时大变,冷哼一声,“此等坊间流言,施公还是不要乱讲的好。” 说完,温体仁然后端起了茶杯,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施凤来和蔡奕琛见状,起身告辞而去。 二人出了温府。 蔡奕琛无奈地说道:“温体仁受云逍子举荐,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他又怎会出面,向陛下仗义执言?” “蔡大人,你还是不了解温体仁啊!” 施凤来摇摇头,自信地一笑。 “温体仁心机深沉,野心勃勃。” “如今他当了首辅,却没有首辅的威望,处处仰人鼻息。” “所推行的政令,都是为云逍子卖力,他又怎会甘心?” “这次机会十分难得,温体仁不可能看不出,只要一举扳倒了云逍子,他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大明首辅。” “至于举荐之恩……哼,老夫当年是怎么提携他的,他此时又是怎对待老夫的?” 蔡奕琛恍然大悟。 不愧是前首辅,成精了。 蔡奕琛笑道:“有我的那位亲家公出面,云逍子这次难逃一死!” “单凭一个温体仁,还扳不倒云逍子。” “严嵩当年权倾天下,文武百官弹劾过他多少次,有哪一次是成功了的?” “可最终严嵩又是怎么倒台的?” 施凤来的一番话,让蔡奕琛醒悟过来。 随即却苦笑道:“可陛下对云逍子的圣眷,丝毫不减啊!” “云逍子这次,可是犯了大忌!” “不奏报陛下,一次处决上百名五品以上的官员。这就不得不让人揣测,这大明的皇帝到底是谁?” “老夫看得出,温体仁同样也看得出,只需有人在陛下面前吹吹风,温体仁再让人瞬时上书弹劾,事情也就成了。” 施凤来笑了笑,智珠在握,胜券在手。 …… 等施凤来和蔡奕琛一走,温体仁立即叫来温佶。 “明日就写下休书,将蔡氏休了!” “这是何故?” 温佶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好端端的,怎么就要休妻? 莫非刚才老丈人来,跟父亲说了什么? 又或者父亲察觉到,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 温体仁说道:“蔡奕琛很快就要被满门抄斩,酒糟休妻,免得祸及你和温家,” 温佶大吃一惊。 “本以为是来求情的,没想到胆大包天这等地步,竟然跟施凤来这个老货掺和到一起,妄图对云真人放暗箭。” “云真人是何等人物,在陛下心中又是何等的位置,又岂容旁人挑拨?” “跟云真人争权?还不如窜弄我直接去造反得了!” 温体仁冷哼一声,随即摇头一笑。 且不说云真人跟陛下是‘叔侄’的关系。 千疮百孔的大明,更是万万不能离开云真人。 这些又哪里是施凤来这种蝇营狗苟之辈能知道的? 居然以为云真人在浙江大开杀戒,会引来陛下的猜忌,真是可笑之极! “可笑施凤来,还真把云真人当魏忠贤了,堂堂谪仙人,万事不出的圣人,还在乎这点权力?” “我能听命于云真人,那也是我的造化。温家的荣华富贵,你爹我能否成为名留青史的名臣,全都靠云真人!” “我儿切要记清楚了,若是我日后不在了,不管是什么滔天大浪,只需记住一点,站到云真人那边,准没错!” 温体仁捋着胡须,对温佶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 第739章 北皇帝,南皇帝 文华殿。 崇祯翻阅着奏章,越看越是心烦。 最后忍无可忍,拿起奏章,狠狠地扔在地上。 “胆大包天,丧心病狂!” 丢了奏章,崇祯依然不解恨,抓起御案上的砚台丢了出去。 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殿内服侍的一名太监额头上。 “万岁爷息怒!” 太监连忙下跪,浑然不顾额头上不住涌出鲜血的伤口。 崇祯瞬时冷静了几分,挥挥手,“下去处置一下。” “谢万岁爷隆恩。” 太监赶忙谢恩,然后匆匆而去。 崇祯闷坐在御座上,有太监进来收拾,被他喝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之前那受伤的太监捧着一碗稀粥进来。 “万岁爷一整天不曾用膳了,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您熬的粥,趁热用了吧!” 崇祯神色稍霁,点点头。 太监将粥放在御案上。 然后轻手轻脚地收拾地上的奏章和碎裂的砚台。 太监瞥了一眼奏章内容,眸子里闪过一抹喜色,随即不动声色地合上,整齐地放在御案上。 崇祯吃了粥,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他看到那太监依然侍立在一旁,额头上缠着白布,颔首说道:“卢九德,你倒也是个勤勉的。” 太监慌忙答道:“都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受万岁爷夸奖。” 崇祯目光移到御案上的奏折,又叹了一声。 卢九德似是无意第说了一句:“云真人在浙江为朝廷办了一件大案,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呢。” 崇祯眉头微蹙,“是吗?说给朕听听。” 卢九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崇祯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壮起胆子。 “奴婢昨天出宫去办事,听人说什么‘北皇帝,南皇帝’。” “意思好像是说,有云真人在南方,万岁爷在京里,可就不用操心南边的烦心事了。” “嗯?”崇祯眉毛一挑,脸上尽是厉色。 “奴婢多嘴,奴婢该死!” 卢九德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鲜血从头上的纱布中渗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滚下去!” 崇祯烦躁地摆摆手。 卢九德如蒙大赦,慌忙爬起身来,匆匆走出文华殿。 他回到居所,立即紧闭房门,然后靠在门上,大口喘着粗气。 “好险!” 卢九德拍拍胸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来到床边,俯身在床下摸索了片刻,从下面摸出一个箱子来。 卢九德面露得意之色,自腰间解下钥匙,打开箱子,露出满满的一箱金元宝。 “一句话,挣了千两黄金,冒这个险也是值了!” 卢九德拿起一个金元宝,眼眸中尽是贪婪、痴迷之色。 这太监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万历朝的时候,他曾服侍过朱常洵,深受其宠信。 可自从朱常洵就藩之后,他在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到如今,王承恩、方正化、高宇顺这些后辈,因为云逍子的缘故,成了内廷的红人,地位远在他之上。 卢九德这个后宫老人,却郁郁不得志,勉强混了个随堂太监的身份。 再加上因为云逍子,郑太妃死了,他的恩主朱常洵,听好日子十分难熬,都快成叫花子了。 因此卢九德深恨云逍子。 这次有人花大把的银子,让他瞅准机会,在皇帝面前说句话。 卢九德原本还有些犹豫,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可看到崇祯大发雷霆,丢了李标的奏折,断定怒火是冲着云逍子去的。 于是卢九德就不再顾忌。 没想到斗胆一试,居然成了! 别看崇祯没有说什么,却成功地在他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迟早会要了云逍子的命! 既得了银子,又能除掉云逍子。 痛快而又解恨! 卢九德正满脸陶醉地抚摸着金元宝,突然响起敲门声。 “哪个?” 卢九德赶忙将金元宝放回箱子,把箱子锁好后,又推回到床底。 嘭! 房门被一脚踹开。 几名太监闯了进来,一把揪住卢九德,将其拖到屋外。 太监把卢九德丢到地上,喝道:“跪下!” 卢九德挣扎着起身,看到身前站着一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 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向和气的曹化淳,此时满脸寒霜。 “咱家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否则你想死都难。” “老祖宗您尽管问,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不敢隐瞒。” 卢九德脑袋磕的像鸡啄米一样。 曹化淳漠然问道:“你收了谁的银子,为谁说话?” 卢九德满心都是绝望。 完了! 多了一句嘴,命给弄丢了。 他当然知道,宫里惩治太监的手段,那真叫生不如死,死都是奢望。 况且也瞒不住。 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坦白交代。 曹化淳问完,挥挥手:“留全尸,杖毙了吧!” “谢老祖宗!” 卢九德如同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 是夜,崇祯夜宿周皇后的坤宁宫。 周皇后于数月前诞下一龙子,取名为朱慈烜。 由于生产不太顺利,周皇后伤了元气,这几个月一直在坤宁宫里将养着,不曾离开一步。 (朱慈烜,崇祯次子,出生不久即夭折,追谥怀隐王。) (由于某道士的出现,朱慈烜晚生了几个月,加上播种时间、种子质量、土壤肥沃程度出现了变化,因此并未夭折。) 周皇后见崇祯神色不对,就问出了什么事情。 崇祯将浙江的冒赈案,以及云逍抓了一百多浙江官员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 言毕,崇祯冷哼一声,“北皇帝,南皇帝,嘿嘿,朕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窝囊啊!” 周皇后大吃一惊,慌忙起身下床,向崇祯跪下。 “皇后这是做什么?”崇祯诧然问道:“外面凉,赶紧到床上来!” “叔父这次所作所为,虽然手段过激了一些,却绝足以表明其坦荡无私,一切皆为大明江山社稷、天下黎民百姓。” “陛下若是因为坊间流言,而对叔父心生猜忌,大明祸事不远矣!” “臣妾斗胆进言,万望陛下纳之!” 周皇后神色凝重,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崇祯直勾勾地看着周皇后,竟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周皇后不禁有些恼怒:“陛下!” 崇祯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周皇后的前胸,笑道:“皇后此时才叫坦荡无私。” 第741章 赐剑天魁,代天南镇 崇祯和颜悦色地说道:“温卿勇于担责,朕心甚慰,平身吧!” 温体仁重新戴上官帽,站起身来。 总算是把自己给撇清了,顺便又在陛下心里加了分。 完美! 至于会不会被人刨祖坟……老祖宗知道有一个名留青史的子孙,想必应该不会在意这些。 崇祯看着温体仁,问道:“浙江的官员,又该如何处置?” 温体仁当然明白,陛下这是要让自己把恶人做到底,于是毫不犹豫地说道:“必须加以严惩!” 崇祯皱了一下眉头,为难地说道:“一次处置上百五品以上官员,朝廷体面何存?” “严惩贪赃枉法之贪官,方能彰显朝廷之威严,恰恰是维护朝廷体面。” “天下官民,必将称颂陛下之圣明,以及励精图治之决心。” “臣奏请陛下,严惩枉法官员,并重赏云逍子!” 温体仁义正辞严,慷慨激烈。 “臣附议!” “臣附议!” 薛国观、张维贤等重臣纷纷出列跪奏。 百官见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争先恐后地表态。 崇祯俯视众臣,龙颜大悦。 还以为跟以前一样,会有一些腌臜东西,跳出来为那帮蠹虫说话,顺便挑拨叔父与朕的关系。 没想到众臣一心……虽然有大半是虚心假意,可也算是识大体。 在崇祯三年之前,是不可能看到的。 这才是中兴该有的气象。 崇祯稍作酝酿,缓缓开口: “浙江冒赈一案,内阁、都察院、户部皆有失察之责。” “内阁大臣以及相关官员,罚俸一年,首辅温体仁,罚俸三年!” 众臣闻言,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纷纷称颂皇帝圣明。 大明的律法,不可谓不严苛。 平时没人当回事,可要是较真起来,那可是相当要命的。 在《大明律》中,对渎职类犯罪的定罪量刑分为“轻重三等”。 凡官不奉公法,擅离职守,轻则杖一百,徒三年。 重则斩监候,以其犯罪情节论。 其在外官委官,虽有罪未至死罪,皆杖一百。凡在外委官及杂犯并如其法。 其中对于官员的渎职犯罪,处罚最为严厉的是“以私罪而不举劾”的规定。 所谓“私罪而不举劾”,就是指官员因主观过失而未履行其职务的行为,即《大明律》中规定的“公事不办、私干公事”。 对于这类情形,会予以加重处罚,跟犯罪的官员同罪。 比如你的下属贪赃枉法,要被杀头,而你身为上司,明明知道却不阻止,不奏报,也要被处以同样的刑罚。 这次冒赈案,可不仅只有浙江的官员,朝中相关管理、监督部门,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最起码,一个“以私罪而不举劾”是逃不掉的。 况且很多人,还跟浙江官员有着利益上的纠葛。 陛下这要是深究下来,朝堂上至少会被清理掉一半。 陛下竟然只是处以‘罚俸’,算是法外施恩了。 罚俸而已,不疼不痒的。 如今大明有几个官员,靠俸禄吃饭? 别的不说,光是海贸股份公司的分红,就足够一家子过得舒舒服服了。 崇祯接着说道:“云逍子查处浙江弊案有功,赐崇祯剑一口,剑名……天魁!” 大臣们顿时一阵骚动,很多人眼珠子都红了。 文武百官都知道,云逍子铸剑三十六口,以天罡命名,献于皇帝,用于赏赐功勋卓著的将帅。 荣耀即吾命! 赐予崇祯剑,是将帅的无上荣耀,不亚于配享太庙。 配享太庙,那是死之后的事情。 而赐予崇祯剑,却是活着就能享受的荣耀。 在这个视名誉胜过生命的年代,崇祯剑的意义,自然是非同凡响。 ……好吧,崇祯剑本就是云逍子的主意,又是他献给陛下的,陛下赐他崇祯剑,没啥好稀奇的。 可这口剑,名为‘天魁’啊! 天罡之首,这其中的寓意又是什么? 顿了一下,崇祯又道:“云逍子持剑出镇浙直,代天巡狩,如朕亲临,对于不法官民,只需依律处决便是,无需奏报!” 众臣再次震骇。 本来就赐予云逍子尚方宝剑,假节钺,替天巡行浙直,授临机专断之权,总理军政等一应事务。 现在又赐崇祯剑。 以前是先斩后奏,现在连上奏都免了。 陛下还嫌他权力不够大,杀的人不够多。 咋不直接封他为江南王,不,南皇帝呢? “北皇帝,南皇帝,呵!” 崇祯一声冷笑,看向蔡奕琛,眸子中一片冰冷。 大臣们吓了一跳,随即噤若寒蝉。 施凤来等人近日在京里活动,很多大臣都是知道的。 浙江官场就要被一锅端了,上下活动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万万没有想到啊,竟然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给搬出来了。 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要么置云逍子于死地,要么是自己家破人亡。 用对付严世藩的法子,来对付云逍子,想法倒是不错。 可如今时代却大为不同了啊! 陛下不是嘉靖皇帝,云逍子也不是严世藩。 温体仁心中一阵叹息。 果然不出所料,蔡奕琛这个亲家,要倒大霉了。 多亏自己见机的快,刚才主动站出来,并且今天早上让温佶就把蔡氏休了。 否则即使不受牵连,也会让陛下和云真人心生猜疑,那可就相当要命了。 “为了挑拨君臣,竟收买后宫近侍,向朕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以朕看来,云逍子不是什么南皇帝,浙江的这些个官员,才是妄图割据一方的南皇帝!” 崇祯积压数日的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 震怒之下,百官无不惶恐,纷纷跪地。 “浙江官员上下勾通,侵帑剥民,盈千累万,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案内各犯,俱属法无可贷。” “委云逍子全权,对涉案官员、士绅,严查严惩,绝不姑息!” 崇祯自御座上站起身,天子威严尽显。 顿了一下,他又沉声说道:“收买近侍、散布谣言者,东厂、锦衣卫予以严查,以谋逆论处!” 第742章 叔父一心为朕,绝不利己 咕咚! 蔡奕琛一头栽在地上,竟是吓昏死了过去。 这几天有不少大臣,为浙江官员上蹿下跳,东奔西走,此时全都是面色惨白,体若筛糠。 不就是想扳倒云逍子,抢救一下浙江的官员和士绅吗? 怎么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成了谋逆? 该死的施凤来,救人归救人,你搞什么‘南皇帝’? 百官一阵叹息。 这次,又要血流成河了。 江南的地方官,还是看不清形势啊! 云逍子推行新政,你们配合就得了,再不济,直接辞官也就是了。 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大明如今赚银子的方式多得是。 水泥公司、海贸公司的股票买不到,可以把钱投到煤炭、钢铁公司啊! 都是铁杆的庄稼,赚的,也都是清清白白的银子。 何苦要把主意打到赈灾上,把手伸到百姓的泥巴碗里,跟他们抢食吃? 这不是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吗? 崇祯正要宣布退朝。 一名太监匆匆而至,向崇祯呈上一封信。 崇祯见信封上铁马金戈一般的钢笔字迹,不由得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能写出这等鸡爪子爬过一般的字迹,咳咳,如此独特的字体,舍叔父其谁? 崇祯仔细将信看了一遍,既是震惊,又是欣喜。 温体仁十分凑趣地问道:“敢问陛下,不知有何喜讯?” “朕也不知道该称之为喜讯,还是噩耗!” 崇祯将信交给随堂太监,苦笑着摇摇头。 “云逍子已经命人,将在浙江前期查获的脏银,押送入京。” “整整800万两啊!” “这还只是查抄一部分官员所得,等最终查实,怕是不会低于2000万。” 崇祯报出来的数字,把大臣们吓了一跳。 虽说这次查抄的数目,还没有查抄晋商、河南缙绅的多。 可人家积累了多少代? 浙江的官员才是短短数年的工夫,并且还都是冒赈、贪墨得来的。 这也太黑了! 朝廷有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入账,自然是大喜讯。 可发生这样的群贪大案,又堪称是噩耗。 崇祯又道:“除此之外,抄没官员、豪绅田产,高达3700顷!” 大臣们纷纷倒吸凉气。 全浙江一共有4万顷可耕土地(1顷为100亩)。 一百多官员,九家豪绅,竟是占了全浙近一成的田地。 由此可见,浙江的土地兼并,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也难怪云逍子要如此大动干戈。 不用重典,这真的是要亡国啊! “拟旨!” “抄没田产,悉数充公,租给无地百姓耕种,种稻麦者,免租税三年,种桑、棉等作物不在此列。” “南直、浙江两地,凡退桑(棉、甘蔗等)还稻者,无论士绅、百姓,皆免税三年。” “河南、陕西、山西等连年受灾地区,免除田税三年!” “拨出200万两,用于犒赏九边将士,抚恤阵亡忠烈家属,以及伤残将士!” “拨100万两银子,用于救济各地衣食无着落的穷苦百姓!” “内阁、户部拿出章程来,都察院、锦衣卫、东厂廉政司,要全程督查,敢有贪墨、害民者,以浙江冒赈官员为例,严办!” 崇祯接连下了数道圣旨。 如今朝廷不缺银子了,大明天子也财大气粗了一回。 浙江官绅贪墨国帑、盘剥百姓来的银子,用之于民,一点毛病没有。 ‘圣明’‘仁君’等歌功颂德之词,不绝于耳。 倒有多半是真心称颂。 大明自开国以来16位皇帝,有几个不是死命盘剥百姓? 朝廷没银子养军队,不能苦当官的,不能苦士绅,也只能苦一苦百姓,不断王百姓头上加赋税。 如今竟然反倒向百姓洒银子,单凭这一点,今上的确称得上是仁君。 也有大臣腹诽不已。 抄了浙江官绅,拿来贴补百姓、将士,收买军心人心,陛下要是去做生意,肯定是个奸商。 崇祯心中一阵感慨。 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叔父在信中叮嘱的。 叔父这是专程给朕,送过年的大礼啊! 800万两银子,能干多少事情? 那么多的恩典下去,百姓、将士又怎能不对朕,对朝廷感恩戴德? 落骂名的事情,叔父去做,最后却让朕来做好人。 这就是朕的叔父,一心为朕操心,绝不利己。 北皇帝,南皇帝? 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哪里知道,叔父对朕的好? 温体仁与薛国观、张维贤等‘明党’互相看了看,都是会心地一笑。 云真人,高明啊!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即使有先斩后奏之权,一次拿下那么多官员,抄了那么多的豪绅,皇帝心底又怎么可能不有所猜忌? 哪怕是埋下一丝阴影,将来都有可能是杀头的大患。 云真人直接将银子送到朝廷,让皇帝去做收买人心的事情,皇帝只有高兴的份儿,哪里还半分猜忌? 都是谪仙人,李白要是有一分云真人把握人心的本事,又何至于怀才不遇,蹉跎一生? …… 不知不觉,崇祯四年到了尾声。 杭州行宫中,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曾经沉寂了两百多年的行宫,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太子朱慈烺设国宴,招待南直隶和浙江的官员、士绅、工商以及百姓代表。 当然是云逍的主意。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大过年的,也是该安抚一下……云真人是个相当通情达理的人。 朱慈烺虽然年幼,却是大明的储君,有他出面再好不过。 云逍担心自己露面后,勋贵、官员、士绅以及商人们害怕的吃不下,因此一切由李标、王承恩等人操办。 云真人一向很贴心……才不是因为怕那些繁文缛节,更不是因为有美女陪着吃团年饭的原因。 刘太妃和张嫣也被充分利用……发挥作用,二人出面宴请浙直的勋贵、官员的女眷。 云真人当然也没闲着。 西山岛的王象晋、王徵、陈实功、李信等人,全都被接到杭州过年。 董小宛、程雪迎也被接了过来。 顾炎武、陈子龙、夏允彝也应邀出席。 一场欢宴之后,云逍酩酊大醉。 直到外面的鞭炮轰隆,云逍才被惊醒,原来已经到了子时。 云逍在众女陪伴下来到外面。 听着满城的鞭炮声,看着映红天空的烟花,云逍一阵恍然。 这就到崇祯五年了啊! 新年新气象,大明新的一年,必定会蒸蒸日上。 而自己……终于年满十八岁了! 嗯,成年了,可以干很多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了。 第743章 在场的各位,都是老畜牲 大年初八。 云逍一行离开杭州,前往苏州。 刘太妃、张嫣以及朱慈烺也都一路随行。 为此云逍和张嫣深入交流过……正常交谈的那种。 张嫣声称,刘太妃需要在江南养病,短期内不回京城。 理由很充分,云逍也不能直接赶她们走,只能随她们了。奇快妏敩 两个可怜女人,以前在宫里难有自由,这次来江南,想玩多久,就随她们玩多久。 大侄子都不担心,自己瞎操个什么心? 一行乘船到了苏州。 刘太妃等人去了西山岛。 她们早就知道西山岛,听说如今跟世外桃源一样,因此打算先去那里小住几天。 董小宛和柳如是先行进苏州城一步。 经过数月的筹备,董小宛的酒楼准备在元宵这天开业,有很多事情要忙。 云逍则是在程雪迎的陪伴下,带着一干护卫,去吴县乡下看望吴有性。 过年的时候,云逍也专程派人接吴有性去杭州,可他却因病未能成行。 后来云逍从程雪迎口中得知,吴有性并非是真的病了,而是遇到了麻烦事无法脱身。 云逍颇为好奇。 如今吴有性不再是以前的游医,而是朝廷册封的济世伯,有谁敢找他的麻烦? 程雪迎却不肯细说,吴有性特意叮嘱过她,不能把家里的事情去麻烦云真人。 吴有性可是国宝级的人物,云逍担心他出事,于是决定亲自去看望一下,顺便帮他解决了麻烦。 吴有性家住苏州府吴县的一个镇子。 一行来到镇子,云逍惊讶地发现,镇子中竟然修起了水泥路,还有一座用水泥修建的小桥。 这可就相当了不得。 西山岛的水泥虽然已经量产,可需要用到水泥的地方实在太多,主要用于兴修水利,寻常人根本就弄不到这东西。 这小小的镇子,竟然用水泥铺路、架桥,不免有些奇怪。 程雪迎愤愤不平地道:“这些都是师父拉下脸,去西山岛花钱买来的……师父以前,从来都不求人的。” 云逍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程雪迎看向镇中往来的百姓,撇撇嘴:“还不是有些人得了红眼病!” 云逍继续追问时,程雪迎却不肯多说。 一行来到镇子东头。 一片翠绿竹林之中,座落着三间木屋,门前有一块地,种植的都是药材。 房前聚集着十来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有几人带着被褥、行礼,像是来寻亲的。 房门紧闭,不见吴有性露面。 云逍诧然问道:“这些都是来求医的吗?” 程雪迎哼了一声,“看一会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云逍越发好奇,在不远处驻足观望。 等了一会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朝着屋内破口大骂。 老头说的是吴语,云逍听不大明白。 程雪迎翻译过来,竟是骂吴有性‘忘恩负义’‘升官发财就忘了乡亲’之类的话。 云逍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程雪迎这才一番解释。 原来,吴有性被册封为济世伯,却没有享受到衣锦还乡的待遇。 在乡里人看来,一个低贱的游医,突然升官发财了,是不是该周济一下乡邻? 于是乎,吴有性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有乡亲邻居,也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所有人目标一致,开口就是借钱。 吴有性的性情和善,更没把钱财放在心上,因此来者不拒,有求必应。 这下子可闯祸了,家里变得门庭若市。 吴有性受封的时候,崇祯倒是大手一挥,赏赐了他黄金百两。 看上去不少,可也无法填满无底洞啊! 于是吴有性索性去了一趟西山岛,用剩下的钱,全都买了水泥,请工匠,为家乡修路、架桥。 钱都花完了,这下子总该消停了吧? 不光是前来借钱的依然络绎不绝,还有很多人,来托吴有性出面,给自家子嗣谋出路,甚至是求当官的。 吴有性哪里肯干这事? 于是麻烦就来了。 各种骂声都来了,有人天天堵着家门骂。 去年年底的时候,甚至有人一夜之间将吴有性种的十几亩药材,全都偷的干干净净。 第744章 他是止小儿夜啼的云神仙 那白发老头恼羞成怒之下,挥拳朝云逍的脸上打去。 刚刚还颤颤巍巍的样子,此时竟是身手矫健,生龙活虎,绝不弱于青壮。 胆敢攻击云真人,乙邦才可不惯着,更不会顾及什么尊老的美德,劈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老家伙的脸上。 老家伙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地上,半边脸顿时肿得老高,原本为数不多的牙齿,也被打落了数颗。 “打人了,歹人行凶伤人了!” 老者在地上捶胸呼号起来。 其他老头老太纷纷后退,指着云逍破口大骂。 “哪里来的凶徒,怎敢出手伤人?” “年龄这么大的老人,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天雷咋不劈死这些畜牲!” …… 护卫们纷纷拔刀。 一帮老家伙见到明晃晃的刀子,这才真的怕了,吓得做鸟兽散。 “小畜生,你给我等着!” 那白发老者狠狠地威胁了几句,然后含恨而去。 这时房门被打开,吴有性从中走了出来。 “云真人!” 见到云逍,吴有性又惊又喜,慌忙就要行礼,被云逍扶住。 云逍不满地说道:“堂堂朝廷册封的伯爵,竟被一帮乡间刁民如此欺凌,朝廷威严何在?” 大明伯爵的身份可是非比寻常,哪怕是正一品的官员见了,也要以礼相待。 堂堂济世伯,竟然被一帮乡民如此欺凌,的确是有辱朝廷的威严。 吴有性讪讪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不妨事,不妨事的。” 云逍一阵摇头。 这个吴大医,什么都好,就是太‘圣母’。 吴有性赶忙邀请云逍进屋。 吴有性家里除了发妻,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 吴妻正卧床休养,见来了客人,就要起床招呼,程雪迎赶忙上前劝阻。 云逍问候了几句,退出卧房。 程雪迎留在房中伺候。 “这就是你心念念的云郎?” 吴妻小声问道,她还不知道云逍的身份。 程雪迎红着脸不说话。 吴妻絮絮叨叨地说道:“长的这么俊俏,可要看紧了,别在外面拈花惹草!” 他终日流连花丛……程雪迎低声说道:“人家是天上的神仙,我可配不上呢!” 吴妻不满地说道:“你生的跟天仙一样,医术又那么好,还是伯爵的徒弟,还看不上你?” 程雪迎苦笑。 …… 云逍环顾吴家。 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却显得极为清寒,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堂屋中设置了一个简陋的实验台,摆放着显微镜以及各种瓶瓶罐罐。 吴有性惭愧地说道:“在下无能,云真人所说的青霉素,至今还没有头绪。”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 云逍看到吴有性面容削瘦,眼窝深陷,眼眸中布满了血丝,知道他这些日子没少费心,心中不由得一酸。 吴有性这样的人,才是华.夏真正的脊梁,这样的人,历朝历代都不曾断绝,正是他们,撑起了民族的辉煌。 云逍直接说道:“不要再住这里了,全都搬到西山岛去!” 吴有性苦笑道:“老妻不愿离家。” 云逍摆摆手,“就说是陛下亲自下旨,不搬,就是抗旨。” 这也太霸道了……吴有性只能无奈地答应。 就在这时,自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咒骂声。 云逍眉头一皱,起身走出去。 就见屋外汇聚了上百个百姓,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拎着锄头,有的则是提着棍棒,气势汹汹,群情激奋。 为首者,正是那挨揍的白发老者,那些老头老太都在其中,还有百姓不断朝这边赶来。 若不是乙邦才等护卫剑拔弩张,让这些百姓有所忌惮,否则早就冲了过来。 大明时期的江南,民风极其彪悍,苏州府更是如此。 一些乡村的民众,不仅公然抗税抗捐,甚至还干起聚众劫掠的勾当,个个发家致富。 更无法无天的是,一些村民干脆自己伪造官印,私造文书把自己的税粮给免了。 以至于张居正这极其强势的牛人,在写给友人的信中吐槽说:“苏州乡人最无赖,此地可称‘鬼国’”。 并且江南人极其好斗,当年义乌为了争矿,发生大规模械斗,连戚继光见了都是胆战心惊。 第745章 井底有至宝,云真人又显圣了 “吴大医,乃是造福天下、活命无数的神医,朝廷册封的济世伯!” “你们却将他的善心,当成是软弱可欺,肆无忌惮地登门欺凌!” “好厚的脸皮,好黑的心肠,好大的胆子!” 云逍指着人群,声色俱厉。 吴有性忙道:“都是乡亲,不妨事,不妨事的……” 云逍没有理睬他,朝乙邦才问道:“欺辱、讹诈伯爵,该当何罪?” 乙邦才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向百姓杀气腾腾地说道:“杀光,鸡犬不留!” 云逍的嘴角抽了抽。 让你吓唬他们,可也不能‘三光’啊! “总督大人饶命啊!” 众多百姓被乙邦才的样子和所说的话吓坏了。 吴有性是‘圣母’,可以用道德去绑架他,怎么着都行。 可眼前这位却是不行啊! 听说他前些天在浙江,杀官员、士绅,就跟砍菜瓜一样。 杀自己这些平头百姓,又有什么可顾忌的? 吴有性也当了真,赶忙下跪为求情:“请云真人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乡邻们吧!” 云逍冷着脸,不肯答应。 吴有性苦苦恳求。 “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 云逍这才神色稍缓。 随即朝着人群喝道:“凡是向吴大医借过银钱的,以及登门羞辱、破坏的,全部站出来,敢有隐瞒者,依律重重处罚!” 百姓们哪里敢有丝毫隐瞒。 上百人竟站出来大半,还有一些此时不在场的。 “限今日之内,将所讹诈的银钱,加倍交给甲首,再由甲首汇总,退还给吴大医。逾期不退者,以盗匪论处!” “之前借银子的,不论借未借到银钱,或是登门辱骂者,自己到吴县衙门去领十板子!” “毁坏吴家药田及其他财物者,自领三十大板,枷号一月!” 云逍的话一落音,顿时引起一片骚动。 乙邦才抽出刀,瞪着眼睛喝道:“怎么,你们喜欢被砍头?”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甲首哀求道:“有年长者,十板子下去,怕是会出人命的啊!” 云逍冷笑道:“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打死了也活该!” 吴有性再次求情。 云逍挥挥手,“也罢,看在吴大医的情面上,年迈者,可以由子嗣代替挨板子,不过不再是十板子,而是三十大板!” 那些老头老太无不哭丧着脸。 这次可真是倒了血霉! 以后再干这事,得先寻思清楚了,免得自己犯过,儿子的屁股遭殃。 云逍又吩咐道:“在镇子里立上一块碑,名为‘知耻碑’,将此事刻在碑上,以示警戒!” 甲首以及众多百姓全都傻了眼。 这未免太阴损了吧? 以后名声算是臭大街了。 男子想要讨外地的老婆,女子想要嫁给外乡,恐怕都难了。 可阎罗王要立碑,谁敢阻止? 云逍驱散了百姓,那受伤的青年也被抬走救治。 他又在吴家坐了一会儿,留下两名护卫保护吴有性,然后离开了吴家。 等过几天,就让吴有性搬家到西山岛去。 第二天,《大明日报》上将此事进行了刊载,消息迅速传遍市井乡野。 江南的民风,竟是因此为之改观良多。 …… 云逍进入苏州城后,闭门谢客。 浙江那边已经不用操心,接下来该是南直隶了。 各项农业政策的推行,云逍倒是不用太担心,浙江一百多官员的脑袋,破家的九家世族豪绅,足以让南直隶的官员、士绅们明晓事理。 让云逍颇为头疼的是,今年将会有大灾,这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 因此要提前做好筹划。 兴修水利是免不了的,更重要的是储备粮食,渡过这次大灾。 为此云逍专门找来顾炎武、陈子龙和夏允彝,他们都是南直隶人氏,对地方的情况最为熟悉。 三天后,云逍召集南直隶各州府的主官,前来苏州议事,地点放在承天寺。 众官都觉得有些奇怪,召集官员开会,怎么放到寺院里? 况且云真人还是个道士。 苏州承天寺可不是寻常寺院。 这座寺院始建于南朝梁代,最初叫重玄寺,到唐代时,成了苏州的著名古刹。 元末张士诚占据苏州后,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做王府,于是就将承天寺改建为王宫。 张士诚覆亡,承天寺这才恢复为寺院。 云真人莫不是想效法张士诚,在江南称王吧? 这天清晨,云逍率领三十多名官员来到承天寺。 寺院的住持带领僧人迎接,云逍似乎对承天寺十分感兴趣,进入寺院后,并未急着议事,而是让住持带着他们,在寺院中游览起来。 来到寺内狼山房,云逍看到院子中有一口水井,于是停下脚步,来到井口旁。 这是一口古井,井中水清澈见底。 云逍绕着井口转了一圈,然后吩咐应天巡抚张国维,找人来将水井中的水抽干。 官员们都是困惑不解。 李标心中一动,问道:“云真人,这又是何故?” 云逍指着水井说道:“这口井中,有至宝!”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云真人又在故弄玄虚……不,人前显圣了! 今天准备玩什么花招? 承天寺的和尚们全都是一脸懵逼。 这井里有至宝? 该不会是传国玉玺吧? 张国维立即让人找一架水车,排干井中的水。 前后花了一个多时辰,云逍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等着,其他官员们虽然腹诽不已,却不敢也半分不耐之色。 等水井中的水被抽干,云逍又让僧人下去清理井底……主要是和尚肉多,耐寒。 一名僧人下到井底,在里面挖了一会儿,立即发出一声惊呼。 官员们全都被惊到了。 难道下面真的有什么至宝? 井上的人放下绳子,然后从下面拉出一个沉重的铁函(用来存放舍利子的铁盒)。 云逍命乙邦才打开铁函。 里面填满了石灰,乙邦才用手捞了捞,惊叫道:“有东西!”。 清理掉石灰,露出一个锡匣子。 众人的好奇心全都被吊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宝贝,藏得这么隐秘? 催促着僧人赶紧继续开启锡匣。 打开锡匣之后,只见一个用蜡封存的纸包,静静躺在其中。 第746章 诸位很快成为大明遗民 “小心!” 乙邦才正要解开纸包,云逍忽然一声轻喝。 吓得乙邦才一个哆嗦,险些将纸包丢到地上。 云逍上前将纸包接过来,郑重其事地放到一旁的石台上。 众人见状,越发好奇。 云逍退到后方,朝着石台上的纸包,深深一揖。 官员、僧人们见状,也都纷纷跟着躬身行礼。 云逍示意张国维:“张大人,你来吧!” 井底中的这个东西,极为重要。 在历史上,原本是数年之后,被承天寺里的僧人发现,然后由张国维刊印。 因此云逍才特意让他来解开谜底。 张国维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 这纸包分为内、外两层。 外面一层有字,中间写着‘大宋铁函经’、‘德祐九年佛生日封’。 旁边有两行对联: 大宋世界无穷无极; 此书出日一切皆吉。 众人面面相觑。 一本宋朝的古书而已,至于如此郑重? 故弄玄虚! 张国维拨开纸包外层。 就见内包纸上,写有‘大宋孤臣郑思肖百拜封’十字。 “竟是宋人郑思肖遗物!” 在场众人纷纷发出惊呼。 提到郑思肖,后世极少有人知道。 那是因为他的著作,被后来的螨清给封禁了。 然而此人在大明,却是赫赫有名。 郑思肖,宋末诗人、画家。 原名郑之因,宋亡后改名思肖,因‘肖’是宋朝国姓‘赵’的一部分。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郑思肖一身浩然气,千古流芳。 郑思肖在宋亡后自称“大宋孤臣”。 其所作诗文,几乎无一篇不是忠君爱国,以及对“夷狄”表现出极端蔑视和排斥。 南宋灭亡后,元朝入主,许多文人纷纷投靠新朝。 赵宋宗亲赵孟頫,赵匡胤十一世孙,与郑思肖书画齐名,二人交情莫逆。 但是后来赵孟頫投靠元朝,接受蒙元恩赏,加官封爵。 郑思肖深感不耻,断然与赵孟頫绝交,永世不相往来。 郑思肖尤喜画兰。 他画的兰花非常奇绝,有根却不见土。 别人追问其为何,他说,故土不复存在,你没看见吗? 正是这种气节,郑思肖深受大明文人追捧,在明人的心目中,地位与文天祥相当。 没想到在承天寺的井中,竟然找到三百多年郑思肖的遗物。 张国维屏住呼吸,越发的小心,拆开内层纸包。 里面竟包裹着好几叠文稿。 张国维用颤抖的手,翻开文稿。 “《心史》!” “这是郑思肖的《心史》!” 张国维一声惊呼。 所有官员都激动了起来。 《心史》,包含诗250首,文30篇,前后自序5篇等。 后世人极少听说这本书。 然而此书对后世的影响之大,根本无法估量。 此书在明末问世后,轰动一时。 这本书对于江南士人而言,不能说是张无忌得到《九阳真经》吧,起码也是郭靖无意中找到了《九阳真经》。 此书经张国维刊刻出版后,在学林中广泛传播,成为江南士人砥砺气节之源泉。 此书在传抄刊刻的过程中,为之作序、题咏的文人超过百位。 其中包括顾炎武、黄宗羲、张煌言、屈大均、陈恭尹、归庄、黄淳耀等仁人志士。奇快妏敩 建奴占据江南,遭到大汉一族士子猛烈抵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江南士子受到此书的影响。 其中就包括《心史》的最早刊刻者张国维,以死殉国。 郑思肖的《心史》,就是气节的符号和标志。 也正因如此,后来的螨清将之列为禁书。 《心史》的影响,还不只是明末,更是延续到清末。 国父和梁启超先后在小日子读到此书,将其视作华.夏之精神。 梁启超称其为:‘书万卷,读万遍,超度全国人心,以入于光明俊伟之域,乃所以援拯数千年国脉,以出于层云霿雾之中!’ 国父称:‘《心史》中澎湃激烈的爱国赤诚,足以震撼千万人心,挽救危亡国运。’ 清末很多仁人志士,都受到此书的影响,投身到驱除鞑虏的伟业中。 只可惜,由于此书充斥着大汉民族主义,不利于民族团结,因此再到后来……无人知晓。 原来如此……李标心中雪亮,向云逍问道:“云真人怎会知道,郑思肖的遗物,会藏匿在这井中……” 随即他一副恍然大悟状,猛地一拍脑门:“我也是老糊涂了,云真人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此井中藏有至宝,又有何难?” 众人纷纷骇然看向云逍,眼神中尽是敬畏之色。 铁函的发掘过程,是他们亲眼所见,密封如此完好,是不可能作假的。 这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关于云逍子的传闻,他们都听过很多。 可毕竟是耳闻,哪有今天亲眼目睹来的强烈? “如此至宝,也该重现天日了。” 云逍风轻云淡地说道,然后赞许地看了一眼李标。 不愧是老戏精了,配合的真是圆润丝滑! 云逍之所以知道井里有郑思肖的《心史》,是因为这口井,一直到后世都还在。 云逍旅游的时候见过,还听导游讲过‘井中奇书’的故事。 (此井至今还在苏州,诸君有机会去苏州,在游完花街柳巷之后,可以去看看,承天寺不在了,只有一个叫承天寺前的巷子) 今天云逍特意将官员们带到这里来,将《心史》提前发掘出来,可不是为了人前显圣的。 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用此书,来鼓动人心,而是另有深意。 云逍朝张国维说道:“张大人,刊印《心史》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所需的银子,由我来出。” 历史上,张国维为了刊印《心史》,险些倾家荡产,如今自然不能让这清官破财。 张国维顿时大喜。 单是刊印《心史》这件事,就足以让他扬名天下了。 云逍带着众人,来到寺中高僧讲经的经堂,开始了今天的议事。 云逍环视众人,徐徐说道:“诸位今天目睹《心史》问世,想必对郑思肖这前宋遗民,颇为敬仰,对他的遭遇也是颇为感慨!” 众官纷纷颔首。 “诸位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若是江南积弊不除,在场的诸位,不久就会成为我大明的遗民!” 云逍的清冷的声音,让官员们无不骇然变色。 很多人纷纷站起身来,满脸震惊、惶恐。 第748章 未雨绸缪,给官员洗洗脑 “诸位肯定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 “江南之重重积弊,我不说,你们应当都心知肚明!” “官场腐败,豪绅横行,胥吏为害,土地兼并……江南已如鼎沸,小民处于水火之中!” 云逍的目光自众人脸上掠过,重重地一声冷哼。 官员们面无表情,心中却直打鼓。 该不会跟浙江一样,又要找借口,在南直隶大开杀戒了吧? 扬州知府史可法、松江知府叶正德都是目光炯炯,跃跃欲试。 大开杀戒好啊! 云逍接着说道:“刚才说的,还不过是人祸,倒也不难解决,直接用刀子,剜掉那一颗颗毒瘤即可!” 众官情不自禁地一个寒噤。 “人祸好解决,然而天灾,却是难挡。” 云逍叹了一声,神色变得凝重,“各种不为人力所控的天灾,已经悄然而至,或是即将到来,只是诸位毫无察觉罢了。” “其一,银荒!” “其二,对外贸易萎缩!” “其三,洪涝、瘟疫、蝗灾,以及由此引发的粮荒!” 官员们除了李标等人,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第三点倒是知道。 大明哪一年又不闹灾? 银荒和对外贸易萎缩,又是个什么鬼? 这也算是天灾? 云逍十分耐心地向众人解释,什么是银荒,什么是外贸萎缩,以及由此对大明,尤其是江南带来的巨大灾难。 江南工商发达,官员们都不是迂腐之辈。 加上云逍深入浅出的解释,官员们很快就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顿时手脚冰凉。 没了来自东洋、泰西的银子,大明的经济就会崩溃,江南首当其冲。 纵观历朝历代,一个王朝的崩溃,就是从经济崩溃开始的,这个道理,多数官员都懂。 好吧,银荒咱看不到,反正饿不死人,不用操心这个。奇快妏敩 外贸萎缩,却是显而易见的啊! 泰西因为打仗,没钱进口奢侈品,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棉布等商品,卖给谁去? 知道有多少人靠这个吃饭? 单是从事棉纺业的男女,就高达340万之众! 这还不包括种植、织业辅助行业在内。 如今江南的人口大约有2000万,几乎家家户户都与丝织、棉纺息息相关。 这么多人失去了衣食来源,那还不天下大乱? 好吧,老百姓的死活,当官懒得去管。 那么多的豪绅、富商们没银子可赚,当官的也捞不到银子了啊! “还不止这些!” 云逍敲击身前的桌案,沉声说道:“今年,江南大灾,洪涝、瘟疫、蝗灾并发,乞匄盈门,尸骸载道!”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官员们无不大骇,纷纷起身。 云逍不语,默默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 “云真人的未卜先知之能,诸位刚才,不是亲眼见识过了吗?” 李标重重地一声叹息,同时在心中一阵钦佩。 原来云真人特意带官员们到承天寺来,现场发掘出郑思肖的《心史》,不是为了装……人前显圣。 而是要当众证实自己未卜先知之能。 这样才更有说服力,他说今年将有大灾,官员们谁敢不信? 疏通了官员们的思想,接下来推行各项政令,也就轻松多了。 在浙江,云真人用刀子,在南直隶用机巧。 不得不说,云真人高明! 张国维脸色苍白,颤声说道:“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官员们纷纷唉声叹气,经堂中一片愁云。 毕自严见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大灾当前,只需未雨绸缪即可。云真人既然洞晓天机,此时召集诸位前来,自然是早有应对之策。”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天塌了,还有云真人这个高个子给顶着,怕个啥?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要诸位齐心协力,就能将大灾的危害降到最低。” 云逍这才道出今天的真实用意,之前全都只是铺垫而已。 “银荒,已经在着手解决,并且卓有成效。” 云逍的话一出口,张国维顿时反应过来:“云真人所说的,可是银券?” 云逍颔首道:“正是!” 随即将银券替代白银的种种好处,向官员们一番内心解释。 这也是一个洗脑的过程。 当权者,不可能靠杀戮来解决一切问题。 再好的政策,最终要靠官员们执行。 洗脑效果越好,云真人将来也就越轻松。 “下官此时才明白,小小银券,竟是谋国之奇策、救世之良方,云真人深谋远虑,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国维抚掌由衷赞叹。 官员们也都是一阵盛赞。 倒也不全是阿谀奉承。 本来以为云真人弄了个大明商业银行,发行银券,就是为了圈钱。 没想到竟然有这等深意。 这不是老成谋国,又是什么? “外贸萎缩,却是有些麻烦。”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西方世界打成一锅粥,没银子进口了,总不能开着战舰,逼迫他们买吧? 且不说大明水师有没有这个能力,这么做也不现实。 “现在只能从自身想办法。” “一是官府予以干涉、调控,缩减产能,也就是减少丝绸等物品的产出。”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又是一番谆谆教诲。 如今江南几乎是全民种植桑麻、棉花等经济作物,家家户户都有织机,男女老幼都从事织造相关的工作。 蜂拥而上的结果,就是导致产能过剩。 长此以往,不,五年之内,即使外贸不萎缩,也会因为产能过剩而造成经济危机,经济衰退、商人破产、工人失业的浪潮不可避免。 西方世界全面收缩进口,还有一两年的时间。 江南的织造业产能也尚未达到峰值,此时主动进行调控,收缩产能,完全还来得及。 “其二,对产业进行调整。” 江南的工商业,主要是丝织业和棉纺织业两大类。 可千万不要把二者给搞混了。 丝绸如今属于高端产品,因此市场较小,大明国内主要供应富商巨贾、达官显贵,最主要是外销泰西。 棉布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市场非常广大,一般民众都有需求,以内需为主。 而桑树、棉花的生长习性各不相同。 同样是在太湖平原,有的地方适合种桑,有的地方却适合种棉花,而有的区域却是二者皆不适合,只适宜种水稻。 这就需要因地制宜,对桑、棉、稻的种植进行统一规划,解决种植、制造、销售等环节中存在的混乱无序现象。 第749章 鸟粪公司,杂交水稻 农业结构具体怎么调整,云逍给出了一个思路。 沿江(长江)沿海(杭州湾、东海)的沙地平原地区,地势较为高爽。 主要从江阴东部开始,往东沿着常熟、太仓、嘉定,然后折向往西南汇、奉贤等地。 这里是典型的高沙平原,土壤沙性强,盐碱度高,最适合种棉,而不适合种稻。 这些地方适合种棉花,同时现在也有较为发达的棉织产业,可发展为棉花区。 太湖以南的湖积平原地区,地势低洼,水网密布,适合种水稻,也适合种桑,亦有较为发达的丝织产业,发展成为蚕桑区。 太湖以东,以及以北的平原地区,是水稻的主产区,也不适宜种棉、桑,则建成单纯的水稻区。. 具体操作,云逍自然不会亲自上手,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有的是。 由毕自严这个主官户部的阁臣负总责,张国维以及南京工部、户部主抓。 官员们神情各异。 如此大规模的调整,事情肯定是千头万绪,阻力重重。 并且牵扯到各地的利益,毕竟种植经济作物,不仅赚钱,还更省力,而种植水稻不仅耕作艰辛,还不来钱。 政令推行过程中,地方士绅、百姓,肯定会抗阻。 “农业结构调整之初,必定会有阵痛!” “然而不调整,将来百姓就会饿肚子,甚至是饿殍千里,社稷动摇!” 云逍看出众人的心思。 然而想到历史上的湖州大灾,饿死数十万人的惨状,云逍断然说道:“长痛不如短痛,哪怕是刮骨之痛,也要咬牙挺过去!” 众官彻底打消心中的迟疑。 以这位的性子和能耐,要是敢敷衍塞责,别说是官帽,就是脑袋都保不住啊! 云逍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说到这里,那就说说退桑还稻的事情!” 所谓退桑还稻,当然不是一刀切,所有耕田全部不准种桑、棉、甘蔗等经济作物,必须种稻。 按照刚才的区域划分,因地制宜进行‘退桑还稻’。 蚕桑区,至少要保证‘桑三稻七’。 棉花区的作物种植,保证‘棉七稻三’。 至于水稻区,则是要九成以上种植稻谷,作为江南粮食供应的压舱石。 种植粮食的田地,给予政策上的倾斜,给予一定的贴补,比如降低田税。 还要大力推行农作物套种,比如稻麦套作、稻桑间作、稻棉间作等农业技术。 这些技术,王象晋早就在西山岛进行试验,取得了相当可惜的成效,完全可以在全江南推行。 另外就是肥料的问题。 云逍向官员们问道:“诸位还记得,我在苏州演示的‘化肥’吗?” 说这个,官员们顿时不困了,个个都伸长脖子看向云逍。 毕自严急声问道:“云真人的‘化肥’,也能够量产了吗?” 若是化肥能够量产,让粮食产量倍增,大明的粮食危机也就可以大大的缓解。 云逍摇摇头,“以现在的水平,还无法量产化肥。” 开玩笑,现在要是能量产化肥,岂不是可以造潜艇了? 你耍我们呢……官员们大失所望。 李标目光一闪,“云真人可是有替代之物?” “不错!” “这一替代物,不仅增肥效果极佳,并且不伤地。” 云逍点点头,众官顿时大喜。 谁知云逍并未解释那是什么。 其实也就是鸟粪。 南海有那么多的鸟粪岛,此时不弄来帮大明渡过难关,难道等着小日子以及猴子们去偷吗? 派水师直接去开采,整船整船地弄回来,简单的很……后世某历史爽文,就是这么整的。 云逍之所以以前没动,是因为土地兼并的问题不解决,要肥料又有什么用,给地主豪强肥肉贴膘吗? 他准备建立一个官办的鸟粪公司,不,肥料公司,不仅挖鸟粪,还到四处抢占鸟粪岛。 南太平洋的鸟粪岛多的是,大明用上一百年总该是可以的。 不过在土地兼并问题解决之前,鸟粪只卖给寻常百姓,不卖狗大户。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云逍也有些兴奋起来,“两年内,就会有一种新水稻问世,亩产,超过千斤!” 没错! 王象晋研究杂交水稻,已经有了成果,顶多再有两年,就可以培育出第一代杂交水稻。 轰! 官员们纷纷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如今江南最好的稻田,年成好的时候平均一年亩产水稻近五百斤,这已经是极限。 亩产千斤! 直接将亩产翻倍了啊! 难道是传说中的仙粮? 有了这样的水稻,再大的饥荒也不怕了。 大明哪里还会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称之为崇祯盛世! 李标颤声问道:“云真人,此言当真?” 云逍淡然一笑,笃定地答道:“贫道从不大诳语。” 官员们无不欣喜若狂,纷纷盛赞云逍的功德。 “这都是王象晋的功劳,我不过是给了一个思路。”云逍摆摆手,接着又是一声叹息:“等大明再无饿死之人的时候,就怕有人会放下饭碗骂娘啊!” 李标愕然说道:“世上怎会有这等泯灭良知的恶徒?” 云逍笑了笑。 怎么没有? 后世不仅有,还有很多。 “谁敢!” 毕自严眼睛一瞪,“谁敢说云真人和王侍郎一个‘不’字,非将其抄家灭族不可!” 众多官员纷纷点头。 对于那些吃饱撑着的白眼狼,就该这么惩治。 “水稻的产量上去了,田税却并不增加,百姓种植水稻的积极性也就上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抵触。” “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应对今年的大灾!” 云逍将话题转移到灾害上来。 银荒和粮荒,还不是燃眉之急。 今年爆发的天灾,才是最要命的。 “今年,长江以南的沿江、沿湖,以水患为主。” “淮扬二府和徐州却是以旱灾为主,届时会爆发蝗灾、瘟疫。” 云逍的一番话,让官员们的神色再次变了。 哪些地方受灾,是什么样的灾情,都说的一清二楚。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保证有人上去抽他两个耳光。 可这是云真人说的啊! 刚才亲眼目睹了云真人未卜先知的能力,谁敢不信? 第749章 不卖粮食?开战舰去谈判啊! 自元末明初,小冰河期就开始了。 只不过在大明初期,全国水旱灾害交替发生,全国性的旱或涝灾的趋向并不明显。 然而从万历年间以后,全国进入一个异常干旱的时期。 旱灾先是从关中平原,向东扩展到以徐州为中心的山东及苏北部,然后继续扩展到南起淮河、北至河北的广大地区。 崇祯十三年以后,黄河、长江两大河流的中下游,都成为了重灾区。 在此之前,江南(泛指后世湖南、江西、安徽、江苏)的气候,却是变幻无常。 后世人都以为江南地区不会发生旱灾,更不可能会有蝗灾,其实这是以后世的气候为标准做出的臆想。 明末的江南,气候全看老天爷的心情,时而旱灾,时而水灾,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 明明说好了‘瑞雪兆丰年’,可第二年他偏偏给你来个灾荒之年。 崇祯十一年,苏州大旱。 干旱到什么地步? 地处水网密布之地的苏州城,城内的水井,竟然全部干枯无水。 郑思肖的《心史》,就是因为承天寺井中无水,寺里的和尚疏浚井底的时候发现的。 到了崇祯十三年,江南又变成了水灾。 当年的梅雨季节,江南大部分地区,大雨连下十几天,平地水漫二尺多深。 等到崇祯十四年的春夏季,他娘的又变成了旱灾。 大旱降临,江南的河流干涸无水,米价暴涨,人们以糠秕、麦甚至草根树皮为食。 好不容易等到一场大雨,百姓勉强种上庄稼,蝗虫却铺天盖地而来。 更不幸的是,疫病开始流行,十家中有七八家染病。 有钱的用棺材埋,没钱的用草席裹,有些死者则被扔进了河里。 物价暴涨,连豆腐都成了高价奢侈品。 即使在人烟密集的市区,早上想听一声鸡叫,也像“华亭鹤唳”那样难得。 不得不说,大侄子的命真的是不好,八成是得罪老天爷了。 “应对天灾,无非是兴修水利,储备粮食,加强疫病防治。” “首先说说水利。”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 第750章 干砸了,连遗民都没得做 张国维接着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大明出口的货物,以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品为主。” "泰西进口萎缩,南洋又贫瘠,又如何能买得起这些货物?" “若是以白银购粮,长此以往,又会导致白银外流。这该如何是好?” “简单!”云逍不假思索地说道:“以物易物,棉布!” 南洋再穷,人总是要穿衣服的吧? 拿棉布换粮食,绝对是巨划算的买卖。 叶正德鼓起勇气说道:“督宪大人有所不知,大明的棉布,产地以松江府为主,受棉花产量限制,供应大明都远远不够,怕是没有盈余用来换取粮食。” ‘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 自大明中叶起,棉纺织生产已成为松江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所产布匹通过漕运销往全国各地。 《天工开物》记载:‘凡棉布寸土皆有,而织造尚松江,浆染尚芜湖’。 甚至是皇帝、公卿,也用松江棉布作衣。 松江棉布享有‘衣被天下’”,此时的产量高达2000万匹每年,占据全国年产量六成以上。 叶正德身份松江知府,这点常识倒是有的。 “你倒是个务实的官员。” 云逍朝叶正德点点头。 叶正德顿时感到骨头都轻了几分。 “事实正是如此,不过却可以解决。” “眼光放远点,咱大明的棉花不够用,可以自印度贩运。” 云逍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众官一阵迷茫,同时一阵钦佩。 他们连大明国内的事情,都还整不明白。 云真人却已经放眼全世界。 谪仙人的格局,真不是凡夫俗子能比的。 大明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印度出产的棉花,品质在全世界都是首屈一指。 棉花生长喜旱,但是但棉织却需要湿润一些,否则质量较差。 因此产棉区和绵织通常并非是在同一地。 再加上技术方面的原因,印度只种棉花,却并不织造棉布。 印度的商贸,此时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把持。 东印度公司将印度棉花,源源不断地输送欧洲,直接把英.国的呢绒织造业给干趴下了。 英.国甚至专门出台法律,禁止使用棉花制品,可惜没鸟用。 由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此时与大明此时并无商贸往来。 所以要想从印度贩运棉花,还是需要经过谈判……包括用战舰的那种。 现在水师实力,还干不过东印度公司,暂时先花钱买。 等大明水师纵横四海的时候,直接干翻荷兰人,打下产棉区。 当然了,那些高产粮区也不会错过。 三哥的祖先给大明种棉花,后世的三哥们想必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棉花来源有了,这还不够,还要提高棉纺的效率。” “我有一法,可以让棉纺效率,提高近十倍。” 云逍又抛出一记重磅炸弹。 他说的当然了是珍妮机,不,云真人发明的,怎么能叫那名儿? 穿越者要是不发明这个,也算是白混了。 官员们这次倒是没有太多的惊奇。 都麻了。 云真人出手,别说是提高十倍效率。 提高一百倍,也不得不信啊! 云逍的远景规划,是要将松江府建成世界棉纺中心。 可千万不要低估棉花的作用, 知道后世鹰酱为什么颠倒黑白,抵制疆棉? 仅仅只是为了污蔑? 那可就太小看西方白皮了。 棉花,因为普通、常见、易得,所以常被忽视。 殊不知,棉花极其重要。 首先是一种重要的战略物资。 棉花既是最重要的纤维作物,又是重要的油料作物。 也是含高蛋白的粮食作物,还是纺织原料。 因此全身都是宝的棉花,是关乎国计民生和国防的重要战略物资。 不列颠是怎么崛起的? 纺织业! 珍妮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开端。 而珍妮机正是用来纺织棉花的。 棉花产业因此又被称为工业革命的‘发射平台’。 到了后世,棉纺业同样重要。 棉花及其衍生出来的纺织业,是一个国家经济腾飞的起点。 而疆区则是全球最大的棉花产区,棉产量占据全国的八成以上。 棉花的定价权,被咱牢牢掌握在手里。 这让鹰酱如鲠在喉,因此才不留余力地抹黑疆棉,妄图抢夺棉花的定价权,摧毁棉花产业。 如今大明要想摆脱困境,最终成为日不落帝国,棉花和棉纺业是重中之重。 征服世界,不光靠战舰、大炮,棉布同样也是利器。 云逍接着说道:“除了兴修水利,储备粮食,还要全力推动土豆、番薯、玉米等新作物。” 官员们面露苦色。 这些作物早就传入大明,可为什么没能全面推广? 除了官员不作为这个因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老百姓的耕作和饮食习惯。 如今的大明百姓,早就习惯了米面。 红薯吃了反酸、腹胀、放屁。 玉米粗糙难以下咽。 土豆吃多了,也会导致反酸、腹胀、嗳气。 正因为这些原因,老百姓不愿意耕种。 去年在江南地区不是没推广过,可始终没能成气候。 老百姓可不是官员、士绅,总不能拿着刀子逼他们去种。 “饮食习惯,总比饿肚子要好。” “在山地、荒坡等地带,耕种这些作物,一律免除田税!” “另外想尽千方百计,让百姓务必在大灾到来之前收获一季,作为粮食储备。” 云逍也十分头疼。 从古至今,华.夏的老百姓都十分顽固。 要想改变耕种、饮食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想了想,云逍又补充了一句:“哪个州县若是推广不力,以后官吏顿顿吃土豆、番薯和玉米。” 官员们顿时头大如斗。 那些东西,吃几顿倒是能图个新鲜。 要是顿顿吃,那还不要了老命? “这次召集诸位,主要就是为了上述事情。” “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福祉……” 说到这里,云逍顿了顿,加重语气接着说道:“也为了在座各位的乌纱帽,竭尽全力去做!” “干得好,我升他的官!” “干砸了,连大明的遗民都没得做,我会先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众官无不大凛。 第751章 织造太监,严氏溺器和美人盂 苏州,不仅富甲天下,是大明经济之中心,衣饰消费更是引领天下。 万历时的理学大家王士性称:“苏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 时人将这种潮流,称为‘苏样’‘苏意’‘苏式’,也就是苏州风格。 苏州流行什么,天下就流行什么。 从唱苏州戏、饰苏州头,穿苏州样式服装,用苏州式样器物,行为举止如苏州人状,亦步亦趋,惟妙惟肖,尽量体现出苏州风格。 此时的苏州,美食佳肴更是独步海内。 京师的达官贵人举办筵席,以请苏州厨子为荣,其他地方的厨子哪怕是手艺再好,也不过是勉强及格。 苏州阊门,是商家必争之地,自然也少不了闻名天下的酒楼饭馆。 阊门山塘街,有一座五进的豪华宅院,名为玉涵堂。 此处原本是嘉靖年间的礼部尚书吴一鹏的私宅,此时第一、二进的楼,被改作了酒楼。 能在山塘街这种寸土寸金之地,占据这样的一座豪宅开办酒楼,可见其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正月十五。 清晨时分,酒楼前铺上红毯,楼内张灯结彩,处处插花挂红,无处不透着喜庆。 从门口路过的行人,无不纷纷驻足观望。 看到大门的门柱上的对联,人们无不瞠目。 ‘味压神州南北地,舌上日月天下先’。 酒楼的牌匾却是大红绸遮盖着,看不出是什么名字。 行人指着对联,一阵议论纷纷。 “好狂的对联!”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酒楼的老板怕是疯了,敢在苏州城说这样的大话?” …… “味压神州南北地,舌上日月天下先!” “大话倒是放出来了,只可惜开张之日,就会关门大吉!” 人群中一名身披貂皮大氅的胖子,看着对联一声冷笑,举步朝天心桥走去。 此人名为秦东来,正是此时的洞庭商帮会首。 上任洞庭商帮会首席本桢,由于暗中哄抬粮价,被抓了起来,席家被抄家,商帮也因此被罚银十万两。 第752章 若不来,以后再也不叫‘爸爸\’ 秦祥一怔,却也不曾着恼,反倒是‘呵呵’一笑,问道:“买下玉涵堂的,难不成是有大来头,连咱家都不放在眼里?” 秦东来赶忙解释道:“儿子特意打听过了,买下玉涵堂的,是一个扬州船娘,年前才来苏州。” “她是通过苏州知府的关系,从吴一鹏后人手里拿到了玉涵堂,开了一家酒楼,正好今天开张。” 见秦祥神色不悦,秦东来又急忙说道:“儿子怕坏了爹爹的名声,因此不曾报出爹爹的名头。不过请爹爹放心,儿子有的是手段,让那酒楼立马关门!” “你办事倒也稳重。” 秦祥点点头,“云逍子就在苏州府,可千万别传到他耳朵里去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事。” 此人是周皇后身边的人,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就在周皇后身边服侍。 崇祯登基之后,秦祥得到苏州织造这个肥缺。 本来他只是负责织造局的事务。 后来东林党倒台,崇祯在某个道士的怂恿……教导下,开始重新对江南征税。 秦祥也是撞了大运,‘带征赋税’的肥缺又落到他的头上。 短短四五年的光景,这太监已经是肥的冒油,胜过江南富商巨贾。 平日的日常用度之奢靡,虽然比不上当年的严世藩,却是比江南的豪绅之家还要阔绰。 秦祥一直寻思着,想要买一座园林当做私宅。 苏州城内园林众多,比玉涵堂好的园林,也不是没有。 以织造太监的权势,什么园林买不到? 可秦祥偏偏就看上了玉涵堂。 原因无他,玉涵堂是前礼部尚书的私宅,牌面大……自古公公好威名,正是这个意思。 可吴一鹏的后人却是认死理,如今虽然没落了,可也不想把祖上留下的产业卖给一个太监。 以前东林党势大,秦祥不敢造次。 后来云逍又来到江南,他怕事情闹大了,因此不敢强买,只是让人不断逼迫。 谁知吴一鹏的后人,却在暗中卖给了别人。 “一个扬州来的船娘,搭上了知府的路子,也敢跟咱家抢宅子?” 秦祥冷哼一声,“玉涵堂,咱家要了,那个姓胡的船娘,就留在玉涵堂,给咱家当个美人盂!” “爹爹放心,不出十天,儿子就把事情给您老人家办的妥妥的。” 秦东来拍着胸脯保证,“儿子已经命人……” 秦祥摆摆手,“你怎么弄,为父不管,别打着为父的旗号,坏了为父的名声就成。” 秦东来连连称是。 接着他又忍不住笑道:“那酒楼也真是狂到没边了,门上的对联,竟然大言不惭地称‘味压神州南北地,舌上日月天下先’。” “看来这家酒楼,应该有两把刷子!” “今儿个正好是元宵,前来拜会的官员太多,烦心的很。” “正好出去散散心,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酒楼,敢说这样的大话。” 秦祥露出好奇之色。 他这被净身的太监,平生的爱好也只有两个,银子和美食。 这几年吃遍整个苏州,早就腻歪了。 听到新开的这家酒楼,竟敢如此狂妄,于是忍不住想要去尝尝。 秦东来笑道:“儿子伺候爹爹一起前去。” 秦祥换了一身便装,带着几个护卫,随着秦东来出了内宅。 来到门口,见那吴县的林县令依然在扇自己的耳朵,一张脸已经肿得看不到眼睛。 秦祥挥挥手,漠然说道:“大过节的,咱家不想造孽,就饶过你这一遭,滚吧!” 林县令连忙磕头道谢。 秦祥一行来到山塘街。 此时酒楼已经开张,门口的地上满是爆竹纸。 门头上的牌匾,此时也亮了出来。 看到牌匾上的字,秦祥一愣,随即一阵大笑。 “厨神居!” “竟然自称为‘厨神’,好大的口气!” 秦东来赔笑说道:“儿子这就让人直接砸了这牌匾!” “先见识了‘厨神’的手艺再说!” 秦祥十分大度地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玉涵堂,不,厨神居是五进的大宅。 第一进的楼阁,此时用于招待普通食客。 第二进则是招待贵宾。 三进以后是院落,不对外开放。 由于刚开张,又是大清早的,因此没有几个客人。 秦祥来到贵宾楼,要了一间二楼临窗的雅间。 秦东来在一旁伺候,一口气将所有的菜肴,全都点了个遍。奇快妏敩 店伙计吓了一跳。 这要么是来了豪客,要么就是来找茬的。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店伙计匆匆去找大掌柜。 厨神居的东家姓董,名白,字小宛。 大掌柜叫胡翠翠,本是扬州的一名船娘,机缘巧合遇到云逍,然后随着董小宛来到苏州。 敢以‘厨神’为名,又贴出那样狂妄的对联,自然是云大真人的手笔。 胡翠翠正心急如焚,店伙计又来说有人找事。 她再也坐不住了,去往后厨找董小宛。 董小宛正在指导后厨做菜。 听了胡翠翠的汇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回道:“有人将所有的菜肴,全都点了一遍?照单全做便是。” “还不止这些呢!” 胡翠翠急的直跺脚,“之前答应好了的,要来酒楼捧场的那些个文人雅客,全都变卦了,连个影子都不见。” 董小宛淡淡地说道:“不来便不来吧,不打紧的。” 胡翠翠又道:“约好的琴师,定金都收了,至今也不见来。” 如今苏州的高档酒楼,要么养着戏班子,要么有顶级的琴师、歌姬坐镇,以此来招揽客人。 董小宛:“不来便不来吧,不打紧的。” 胡翠翠急了,跺跺脚:“这是明显有人要对付咱们厨神居呢!” “这名字和对联,也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胡翠翠絮叨半天,见董小宛安之若素的样子,心中一动。 “难道,他要来?” “今天是元宵佳节,他有功夫到这地方来?不避忌什么?” 云真人是什么人物? 董小宛再怎么得宠,也只是歌姬出身,在大人物眼里,不过是玩物。 云真人又怎么可能为了她,元宵节都不过了,到这厨神居来? “会来的。” 董小宛这次的语气十分笃定。 连续叫了几天晚上的‘爸爸’,他要是不来……嗯,以后打死也不叫了。 第753章 捧场,豪华天团 “来了,来了!” 正说话间,一名店伙计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胡翠翠问道:“什么来了?” 伙计气喘吁吁地答道:“琴师来了!” “总算是没有爽约。”胡翠翠松了一口气,“赶紧好生去招待人家,切莫要怠慢了。” “不是之前请的那位,而是不请自来的。” 胡翠翠愕然道:“是哪位琴师不请自来?” 伙计连说带比划:“不是一位,是十几位!” 胡翠翠惊讶的腿都没能合拢。 董小宛也是愣住了,显然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祥正在雅间里等菜。 忽然从下方的院子中,传来一阵柔和舒缓的琴音。 他虽然是个太监,却也喜欢附庸风雅,听得多了,自然也懂得一些音律。 下方传来的琴音,赫然竟是出自顶尖大家之手。 秦祥好奇地从窗户探头向下方看去。 就见一进楼和二进楼阁之间的院子当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名女子正在抚琴。 女子有着明艳、绝美的面容,眉宇间透着英气。 琴技更是精妙绝伦,一曲《细雨松涛》,竟是让人如同置身于其境之中。 在女子身后,还站着十来个女子。 这些女子,个个都是人间绝色,各具风情。 聚在一起,如同是群芳争艳,让原本寒冷的院落,也陡然变得明媚了起来。 厨神居中仅有的五六个食客,全都跑出来听曲。 看到这些女子,一个个眼睛全都直了。 秦东来大吃一惊:“顾横波!厨神居,竟然能请动顾横波!” 顾横波在江南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此女才貌双绝,尤其精通南曲,有“南曲第一”之称。 她的媚楼,平时门庭若市,宴无虚日。 能够得到邀请的,被称之为“眉楼客”,成为江南风雅标志。 从未得到顾横波邀请的,或是文会请不到她,就证明档次不够高。 自从江南花魁选拔,顾横波名列江南江南十二金钗之后,名气更大了。 别说是寻常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就是秦祥这个苏州织造太监,请她来苏州献艺,人家都懒得鸟他,称‘不伺候阉人’。 第754章 此味只应天上有 秦祥猛地想起,之前秦东来说过,要让厨神居关门大吉的事情。 他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身体如同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坑爹啊! 秦祥一把揪住秦东来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做了些什么?” 秦东来也知道这次闯下了滔天大祸,战战兢兢地说道:“厨神居开张,请了琴师和一些个文人来捧场,儿子让人去威胁他们不准前来。” 秦祥继续追问:“就这?还有呢?” 秦东来道:“儿子安排了一些人,稍后到酒楼来寻点岔子,坏了他们的名声。” 秦祥松了一口气。 事情不算严重,还有回旋的余地。 谁知秦东来又结结巴巴地说道:“儿子还安排人,弄了一车金汁,准备当做大礼,泼在厨神居大门口。” 秦祥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所谓金汁,就是大粪。 酒楼开张送金汁,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秦东来道:“到现在还没动静,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事情没办成。”. “那就好,那就好……” 秦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秦东来又哭丧着脸说道:“儿子还,还让人买通了一个厨子,准备在酒食中下药!” 轰! 秦祥感到脑袋里响起一声惊雷。 给云逍子以及刘太妃、懿安皇后、太子爷下药。 这,这跟谋害皇帝,又有什么分别? 秦东来赶忙补充道:“下的是泻药,不是毒药!” 秦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咱家是不是该谢谢你? 下泻药跟下毒药,又有什么分别? 冷静! 这时候千万不能慌! 秦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想,他急声说道:“赶紧去阻止下药的人,还有送金汁的,然后赶紧离开苏州避风头!” 秦东来连忙应承下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秦东来一出雅间。 秦祥瞬时满脸阴鸷,拍拍手,两名护卫走了进来。 秦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两名护卫当即会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哪怕是被云逍子知道一点风声,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不管下来有事没事,这个秦东来,都不能留了。 等秦东来出了厨神居,就杀了灭口。 秦东来下了楼,来到后厨,却被云逍的护卫挡住。 这么多的大人物到厨神居来,又怎么可能对饮食不加以防范? 后厨的人,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每一道菜,都要试过毒再端上去。 秦东来松了一口气,接着却又紧张起来。 被买通的厨子,自然是没办法下毒了。 可难保他不露出马脚,到时候一查就能查到自己的头上。 再说了。 云逍子又是何等人物? 那是能掐会算的谪仙人啊! 况且自家的那个太监爹,是个什么德性? 事后肯定是要灭了自己的口啊! 秦东来思忖良久,快步来到一名侍卫身前。 那护卫手握刀柄,喝道:“做什么的?” 秦东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草民举告,有人欲谋害浙直总督大人!” …… 董小宛带着云逍、刘太妃等人,游览厨神居。 乙邦才匆匆来到云逍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云逍的脸色顿时一沉,叫来王承恩,交代了一番。 王承恩吓得面如土色,匆匆而去。 厨神居占地极大,一行边走边游览,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的饭点,回到前面二进楼阁中。 云逍、刘太妃等人一个雅间,李标等官员则是被安排到其他几个房间中。 董小宛亲自下厨,为刘太妃这一桌做菜。 历史上的董小宛,被后世称之为‘女厨神’,那手艺绝非是浪得虚名。 又有云真人亲自指导……主要是‘仙法’加持,自然是非同凡响。 刘太妃、张嫣在宫廷中,什么样的菜肴没吃过? 可这一次,味蕾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猛烈轰炸,享受了平生未有的美食。 官员们自然没有董小宛亲自下厨的待遇,由大厨伺候就行了。 菜肴端上来。 官员们见都是一些常见的苏州本帮菜,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员,什么样的美食他们没有享用过? 就这,也敢称作是‘厨神’,吹嘘什么‘味压神州南北地,舌上日月天下先’? 当然了,没人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 云真人的侍妾开的酒楼,哪怕端上来的是金汁,那也肯定也是香的。 “来尝尝这鲈鱼!” “鲈鱼乃苏州特产,被誉为‘江南第一名鱼’,厨神居的鲈鱼,想必是非同一般!” 李标见有些冷场,于是率先动筷子开吃。 嘶! 李标吃了一口,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又夹了一大块,默默地吃了起来。 毕自严等人一阵诧异,纷纷伸出筷子,夹起鲈鱼或是其他菜肴。 “咦?” “这豆腐竟然做得如此鲜美、爽口!” “鲜,实在是太鲜了!” 官员们发出一声声惊呼。 也有人埋头苦吃,生怕慢了就会被人给抢光了。 这时又上了一道鲃肺汤。 这道菜是苏州菜最有名的,以斑鱼肝、鱼肉和鱼皮入汤,鱼肉鲜嫩,汤清味美。 张国维尝了一口汤,险些把舌头都给吞了下去。 闭目品味了许久,他这才发出一声惊叹:“竟然还有庖厨,能将鲃肺汤做的如此鲜美,人间绝味,人间绝味啊!” 在边上服侍的胡翠翠,给每一位官员都舀了一碗汤。 惊叹声此起彼伏。 南京礼部尚书王铎喝着喝着,忽然泪流满面。 毕自严诧异地问道:“王尚书这是为何?” 王铎痛心地说道:“如此美味,只应天上有,我这凡夫俗子,侥天之幸才能尝到。这以后要是再也尝不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众官一阵哄笑。 你想拍云真人的马屁,也不用这么卖力吧?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不过这菜肴真的是好吃啊! 以后要是再也吃不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李标叹道:“如此厨艺,厨神之称,可谓是实至名归!” “味压神州南北地,舌上日月天下先,所言不虚,所言不虚啊!” “这菜肴当中,莫不是被云真人施展了什么仙法?” “明明只是寻常菜式,竟能做出人间绝味,恐怕也只有云真人才有这般手段!” …… 第755章 曾经有一桌人间绝味摆在我面前 听了官员们的吹捧,胡翠翠的心里乐开了花。 等今日之后,厨神居的名声将会迅速传遍江南。 以后的生意,想不好都难啊! 现在反倒应该发愁的是地方太小,人手太少。 以后还要在苏州开几家分店,然后是南京、杭州…… 不愧是自己崇拜的云真人! 随随便便拿出几个秘方,就让寻常菜肴变成了珍馐美馔,把官员都给吃哭了。 说那是仙法,倒也没什么错。 云真人的秘法炼制的味精、鸡精、蚝油,这不是仙法是什么? 云真人也真是大气啊! 随意一样作料秘方,就可以赚到金山银山。 他竟随手就给了董小姐! …… 秦祥在雅间中等消息。 下药的事情,一旦败露了,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秦祥是宫里的太监,自然十分清楚,那个被买通的厨子不大有机会下药。 可万一呢? 以云逍子的本事,但凡有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查到自己的头上。 必须抹平了,否则怎么都难以安心。 之前秦东来把厨神居的菜肴全都点了个遍,此时已经上了满满一大桌。 可没得到确切的消息,秦祥哪里吃得下? 左等右等,不见那两个心腹护卫回来复命。 他又派人去打探动静。 谁知派出去的人也如同石沉大海。 秦祥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正焦躁难安时。 雅间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王公公?!” 秦祥一个激灵,慌忙下跪行礼,“小的秦祥给王公公请安!” “当不起,咱家这小小的东厂提督太监,哪能当得起苏州织造的大礼?” 王承恩伸手扶起秦祥。 看上去一团和气。 秦祥的心却沉入到了谷底。 王承恩此时突然现身,那肯定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八成是事情败露了! 好在来的是王承恩。 跟自己同出信王府,多有有份香火情在里面。 他应该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况且事情都是秦东来自作主张干的。 “刘太妃、懿安皇后,还有云真人、太子爷在这里用膳,你让人在后厨下药。” 第756章 以天下奉一人,云真人很纠结 云逍吃完午饭,正与李标等人在花厅中喝茶消食,王承恩带着秦祥的口供前来。 秦祥自知难逃一死,也无法隐瞒,于是交代的彻彻底底。 王承恩心中十分清楚,秦祥在苏州的所作所为,势必会让云真人对整个太监群体心生憎恶。 自万历至天启年间,皇帝以太监为爪牙,干了多少恶事? 虽然有很多是皇帝授意,其中也不乏文官的污蔑之词,然而太监的斑斑劣迹,却是抹不掉的。 当今皇帝登基之初,就不再任用太监,甚至险些裁撤了厂卫。 为了制衡文官,皇帝听从云真人的建议,这才重新重用内廷的太监。 如今皇帝的声望日隆,东林党倒台了,文官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大可不必再重用太监。 秦祥在苏州肆意妄为,云真人会怎么想? 只需一句话,就能将内廷的太监重新打回原形。 可在云真人面前,王承恩不敢有丝毫隐瞒,那是取死之道。 接下来就看云真人该怎么处置,会不会牵连到整个太监群体。 云逍随意看了一会儿,将供词丢到一旁。 沉默良久,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阴沉着脸起身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还是好好的,这又是谁惹云真人生气了? 王承恩有人蓄谋在后厨下药的事情,向众人如实道来。 官员们倒吸一口凉气,一阵心惊肉跳。 这要是云真人,或是太子、太妃、懿安皇后,任何人出一点闪失,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王承恩接着又将秦祥的斑斑劣迹,悉数道出,随后叹道:“云真人不是恼怒被人下药的事情,而是秦祥这狗东西祸害地方啊!” 李标勃然大怒:“好狗贼,这是要激起民变,重蹈‘税使之祸’吗?” 税使之祸,就发生在万历年间。 由于朝廷连续对外用兵,加之皇宫连连发生火灾,需要修缮,导致国库捉襟见肘。 万历皇帝为了敛聚钱财,专门派出矿监税使,到地方开矿,征收商税。 矿监们到了地方,开的不是矿,而是把大明江山的墙角都给挖了。 他们想要多少银子,就开出一个数目,直接摊派到百姓的赋税中,由官府征收。 还有更省事的,直接从富家大族那里搜刮。 只要矿监伸手一指,说你家地下有矿,没矿就得有矿,非得从你家里挖出金山银山来。 不缴?奇快妏敩 轻则自家房子被拆毁。 重则被诬陷有盗矿行为,论罪下狱。 更有胆大妄为的矿监,直接跑到地方官府,用库银直接抵充开矿收入。 相比无法无天的矿监,税使的手段也是不遑多让。 一船货物,在运输过程中重叠征税,甚至要交五六次税,真是世所罕见。 甚至多次征税,都不能填满税使们的欲壑。 他们还会肆无忌惮的扩大征税的对象和名录,甚至连穷乡僻壤都不放过。 所到之处,比蝗虫过境都还要干净。 有些矿监税使,盘剥老百姓的财物还不过瘾,干脆指使地痞流氓干起盗墓贼的勾当,公然盗掘古墓来大发横财。 矿监、税使们从地方上搜刮的钱财,最终送到万历手里的仅有三成。 剩下的七成,全都落入到自己的腰包。 古往今来的皇帝横征暴敛,一般来说是为了充盈国库,用于对外战争、大兴土木,或是割地赔款。 万历这奇葩玩意儿倒好。 派太监搜刮天下钱财,不但没有改变国库捉襟见肘的现状,反而使得危机愈加严重。 钱都到哪去了? 全都进入了万历的私库。 这就是遗臭万年的万历‘税使之祸’。 经过他这么一折腾,民变、兵变四起,大明国本动摇。 “明之亡,实亡于神宗”,绝非是甩锅给万历。 这混账玩意儿,死后被挫骨扬灰都是便宜了他。 因为有王承恩在场,李标等人都不便多说,个个都是忧心忡忡。 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太监们到了地方,又开始猖獗起来了。 可太监其实就是代表着皇帝,云真人这谪仙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吧! 云逍回到书房,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神情透着无奈与沮丧。 这才在浙江抓了那么多的官员,现在又冒出秦祥这个混账玩意儿,的确是让人十分沮丧。 不过区区一个太监,还不至于让云大真人放在心上。 追根溯源,云逍想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让他十分烦心。 不知过了多久。 柳如是和董小宛走了进来。 董小宛上前,蹲下来,紧紧抓住云逍的手。 柳如是一边帮云逍揉着肩膀,一边柔声说道:“跟一个阉人置气,这又是何苦?” “狗一般的东西,也值得我生气?” 云逍哑然失笑,随即又叹了一声。 “只是感到有些累罢了。”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糊裱匠,刚修补好这里,又发现那里漏风,疲于应付啊!” “我只是一个方外道士而已,躲在深山道观里清修不好,为何要这般辛苦?” 董小宛道:“不如奴家与姐姐都入了道籍,与夫君同去道观清修,免得终日受俗事搅扰。” 柳如是笑道:“当道士,又如何能养得起小道士?” 云逍一阵大笑,心情变好了几分。 柳如是问道:“夫君因何事忧心,何不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云逍收敛笑容,沉默片刻,幽幽说道: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乱世百姓易子相食,盛世,百姓依然要赘妻鬻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直到今天,我才弄明白,百姓苦的真正根源是什么。” 顿了顿,云逍一声冷笑,“以天下奉一人,呵!” 柳如是和董小宛骇然变色。 以天下奉一人,什么意思? 集天下赋税,取百姓脂膏,不过是为了奉养皇帝一人而已。 小道士这是对皇权不满了啊! 他,他该不会要造反吧? 云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将脑袋靠在柳如是的胸前,闭目陷入沉思。 秦祥的事情,让他发现了一个相当致命的问题。 万历之所以能派矿监税使搜刮天下,那是因为他是皇帝,天下的一切都是他的,而不是国家的。 即使是将天下钱财搜刮干净,从礼制上来说,也是合乎法理的。 大侄子倒也不会跟万历那样混蛋。 可谁能保证,他的子孙后代不会出现一个朱翊钧? 崇祯中兴之后,又该是什么? 以老朱家子孙后代的德性,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自己帮助大侄子打造的大明日不落,又有什么意义? 云大真人心里很纠结。 第757章 云真人开讲,税务学 沉思许久。 云逍睁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我会跟张居正那样,死后家人惨遭迫害,长子被逼自缢,更是险些被开棺鞭尸。” “你们跟着我,现在倒是风光,将来……恐怕是要受苦了!” 董小宛紧紧地抱住云逍的腿,柔声说道:“在夫君身边,哪怕只是片刻光阴,刹那烟云,奴家死也无怨。” 柳如是将脸贴在云逍的脑袋上,喃喃说道:“夫君死,奴家以死相殉!” 云逍一手抚摸着柳如是的脸庞,一手轻抚董小宛的青丝,神色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来这个世界,为破败的大明而来,为苦难的黎民而来。 即使死后身败名裂,又或是如商鞅那般被车裂。 又如何? 至少,我来过! 柳如是感受到云逍的情绪变化,顿时心中大定,笑着说道:“夫君是谪仙人,是应世而出的圣人,更是千古未有的奇男子,谁能奈夫君何?”. 云逍摇头一笑,“我哪里奇了?” 柳如是吃吃笑道:“夫君从上到下,无处不奇,不信你问小宛妹妹!” 董小宛瞪着卡姿兰大眼睛,看着柳如是。 好好的说着正经事,怎么忽然画风就变了? “今日是元宵佳节,刘太妃她们还在,奴家先去应酬,夫君心绪不佳,且休息一会儿。” 柳如是云逍脸上亲了一口。 随即朝董小宛说道:“夫君就交给妹妹了,他今天心烦,你可得尽心尽力哟!” 说完她快步离开书房,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董小宛这老实丫头,对柳如是的话深以为然。 她红着脸,坐到云逍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凑到耳畔,吐气如兰:“爸爸!” 云逍坚如磐石的道心,瞬时崩溃。 …… 当晚。 刘太妃和张嫣留宿厨神居后宅。 谈及秦祥的事情,张嫣愤恨不已。 她的个性严正,当年曾多次向天启皇帝进言,痛陈魏忠贤和客氏之恶。 这次听了秦祥的诸多恶行,她也是怒不可遏。 刘太妃叹道:“咱大明如今啊,到处都是硕鼠,官员贪,太监也跟着贪。若非是云真人力挽狂澜,此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唉,也是苦了云真人,一个方外之人,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操不完的心。” 张嫣跟着说道:“今日夜宴,他一言不发,神情极为疲惫,想必也是心力憔悴……以前他可不是这般模样,天塌下来,也是风轻云淡的。” 此时正在后宅某个院落房间里休养生息的董厨神,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正说话间。 一名太监进来禀报:“云真人让人传话过来,请太子爷明天早上,随他一起去一趟苏州织造局。” 刘太妃愕然问道:“云真人这是要做什么?” 太监答道:“来人说,云真人想让太子爷长长见识。” 刘太妃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等传话的太监离开。 刘太妃道:“云逍子这是怕杀了秦祥,会让皇帝不高兴,这才专门拉着春哥儿一起,去做个见证。他也未免忒小心了!” “太妃怕是猜错了。以云逍子的性子,绝非是担心被皇帝猜忌。” 张嫣摇头一笑,“我估摸着,云逍子大概是想拿秦祥的事情,对春哥儿加以训导,免得他以后当了皇帝,过于宠信太监,致使太监祸国殃民。” “你倒是深知云逍子的心。” 刘太妃看似随意地说道,“云逍子的年纪不大,这心思怎么就这么深沉?谪仙人,当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张嫣道:“春哥儿能受云逍子教诲,这也是他的福分。他年纪太小,很多事情不大懂,明儿个我带过去。” “善。” 刘太妃看了张嫣一眼,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张嫣一阵无语。 人家真的是想陪侄儿,才不是找机会跟那道士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 张嫣一身男装,带着朱慈烺来到花厅。 这才发现云逍并非只叫了朱慈烺一人。 王承恩以及李标、毕自严、张国维等官员都在。 还有顾炎武、陈子龙、夏允彝等人。 另外朱成功也在,还有一个儒生。 朱成功是昨天到的苏州,专程来陪恩师过节的。 那儒生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是刘宗周的弟子,名为黄宗羲。 他也曾是复社成员,与陈子龙等人交好。 去年云逍在金泾湖畔,舌战群儒,让黄宗羲深为折服。 当时本打算拜入云逍门下,只因家中出了变故,一直到此时才来拜见。 张嫣的到来,云逍也颇为意外。 见她今天一身男装,朱慈烺也是一副富家孩童的打扮,云逍笑着朝身畔同样也是一身男装的柳如是地上说道:“你陪贤侄与乖孙!” 又是‘爸爸’,又是‘贤侄’,这道士真乱……柳如是笑吟吟地上前,将张嫣拉到一旁。 “走,去织造局!” 云逍起身朝外面走去,众人纷纷举步相随。 一行十几人,外加上护卫,浩浩荡荡地来到苏州织造局。 织造局的衙署从外面上看极为普通,甚至可以称之为寒酸。 然后到了后面,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衙署后方是秦祥的居所,是侵占大量民宅不断扩建而成。 高墙深院,山墙压顶,重门深巷,迂回曲折,宛若迷宫,其奢侈和排场,让官员们无不咋舌。 王承恩带着众人,来到存放金银珍宝的地窖。 目睹一堆堆金山、银山,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 王承恩在一旁介绍道:“从这宅子里,一共起获黄金二万余两、白银百余万两,其它的珍宝、华服和珍贵玩物,价值数百万。”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接着又参观了秦祥的寝室,象牙床、金丝帐,金银铸成的便器……竟是比紫禁城后宫还要奢华。 等参观完毕,来到秦祥平时款待宾客的宴会大厅。 众人落座后。 云逍开口问道:“今日带诸位来这里,并非是要见识秦祥之穷奢极侈,也不是要坐实他的罪行。” 众人一阵错愕。 张嫣也是困惑不已,居然又猜错了。 云逍接着说道:“今天是想跟大家伙讲一门科学,名为税务学,也就是常说的税制。” 第758章 王朝税制三大定律 “以前我同一个晚辈,讲过王朝更替周期律的事情。” 云逍将以前同崇祯讲过的王朝更替周期律,又当众讲了一遍。 脑袋天天洗,这样才更健康。 用刀子只能改变一时的弊端,却改变不了根本,最终只能是人亡政息。 唯有改变人们的思想,使同志越来越多,才能从根本上予以改变。 在场的除了朱慈烺、张嫣、柳如是这几个妇孺,其他要么是朝廷重臣,要么是博览群书的当世奇才。 听了云逍的讲述,再对照古往今来的历史,众人无不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云真人所讲的,是天道循环的规律,是天机啊! 黄宗羲、顾炎武等人更是目光炯炯,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原来这也是科学啊! 如同站在历史长河之畔,纵览王朝兴衰。 这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学问! 云逍接着说道:“这次通过秦祥的事情,我又想到了嘉靖年间‘一切取财法行之已尽’,万历年间的‘税使之祸’,以及当朝的‘三饷之祸’。” 李标等官员面露苦笑。 顾炎武等人则是满脸愤懑。 大明的衰落,起于嘉靖。 那个时期的大明,正处于‘壮年’时期。 那位道君皇帝,硬是将大明从青壮年,一步整到老年期。 嘉靖时期,大明的工商业成井喷式发展。 大明的商人地位低贱,道君皇帝自然而然地将商人视为易宰羔羊,取之不尽的摇钱树。 他通过大礼议,将自己扶上绝对权威后,然后开始在放飞自我的路上一路狂奔。 为表达自己对道教的虔诚信仰,这位不务正业的皇帝,屡次动用巨额国帑,兴建富丽堂皇的宫殿。 没银子咋办? 撸羊毛啊! 上行下效,皇亲国戚、地方官员,无不想尽千方百计盘剥百姓。 以至到最后,竟然到了所有敛财的手段全都用尽,再也想不出由头来捞银子的地步。 至于万历的‘税使之祸’,以及穷疯了的崇祯加‘三饷’,都是近年的事情,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纵观历朝历代的财税,我这才发现,除了‘土地兼并’之外,引发王朝更替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因素,那便是税制。” “或者可以说,税制与土地兼并,二者就是导致王朝覆灭的催命符!” 云逍娓娓道来,毫无顾忌, 李标等官员听得心惊胆战,这可是相当犯忌啊! 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则是满脸亢奋,年轻人胆子大,说这个他们最爱听。 张嫣边听边低声给朱慈烺解释。 可惜朱慈烺年龄太小,根本听不懂什么。 张嫣只得牢牢记着,下来再慢慢给他讲。 这可是仙家之言,字字珠玑,从任何典籍、大儒那里都学不到的。 朱成功虽然听得似是而非,却一点也不妨碍他对恩师的崇拜。 “纵观古今,各个王朝的赋税制度,有三个定律。” “其一,一个新的王朝之始,赋税制度必然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随后就逐渐变得索求无度,直至‘民力殚残’,最终,王朝轰然崩解!” “然后新的王朝建立,随之又开始进入下一个周期。秦、隋、唐、宋……以及我大明,无一不是如此!” 众人稍加思索,就知道云逍所言分毫不差,尤其是大明,更是如此。 张嫣以及李标等官员心中一阵惶然。 照这么说,大明不是已经到了王朝崩解的地步? 朱成功不懂就问:“这是为何?” 不用云逍开口,黄宗羲直接给出了解释: “人性贪婪,越是到王朝的中后期,庙堂越是穷奢极欲,官吏肆无忌惮,从上至下矛盾重重。” “拿前宋来举例,赵匡胤立国后,采取轻赋政策,以爱惜民力为本。” “然而自宋神宗以后,就肆无忌惮地开始增加赋税,上供‘正额’(国税)一项,百姓头上的负担就增长了十多倍,平均每十年上涨一倍,还不算名目和税额更快激增的杂税!” 黄宗羲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有识之士无不感慨而又叹息。 说的是宋朝,大明又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比起宋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相应的,国家财赋却是日益窘迫,于是对百姓的赋敛,也就越加横暴无忌,直至将朝廷财赋和小民生息之根基彻底摧垮。” “由此引发类似于陈胜、吴广的小民暴动,最终导致王朝覆灭,如此周而复始!” 云逍赞许地看了黄宗羲一眼,不愧是未来的大思想家,一点就透。 云逍接过话头说道:“这个规律定势,通常是从王朝的中期开始凸显,所以将其称之为,‘王朝中期赋税暴增律’。” “‘王朝中期赋税暴增律’,真是精辟!”毕自严是国家理财专家,对此理解最是透彻。 本朝开国之初,太祖以铁腕手段打击豪强,轻徭薄赋,休养生息。 然而自嘉靖朝开始,一脚踏入‘王朝中期赋税暴增律’。 到了万历年间,赋税越加越重,民变越来越多。 若非云真人力挽狂澜,此时大明怕是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了。 李标等官员陷入沉思中,想要从古今历史中找出化解的策略。 思来想去,最终只能颓然放弃。 这个问题,完全就是个死结,没法解。 况且是历史发展的定势,谁人又能阻挡? “其二,百姓承担的赋役捐税的名目和数量,随着庞大官吏机构网络,自上向下的层层蔓生扩展而无限递增,称之为‘赋税徭役随官吏网络扩展而激增律’。” 云逍道出了第二个规律。 虽然有些新奇,却并不难以理解。 百姓困苦,世人皆知。 然而百姓之苦,却并非是由于正规租赋课担太重。 而是由于额外的,不能预测到的苛捐杂税过多、繁多。 大明的田税是历代王朝最低的,三十税一。 这足够低了吧? 然而大明的百姓,却又是有史以来最苦的。 原因无他,从上至下,变着花样加赋税。 从皇帝到地方官吏,任何一级官府,甚至是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商人、高利贷者,都能找到机会和借口,个别的或联合起来盘剥百姓。 层层官吏都可以代表皇权,肆意制定赋税的名目和数量。奇快妏敩 在这样的体制下,任何初衷良好的财政改革,不仅不能如设计者所希望的那样革除弊政,而且都只能归于失败……王安石变法,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朱慈烺脆生生地说道:“朝廷为什么不下旨,对百姓少收一些税呢?” 云逍颇为意外地看过去。 咱这乖孙,有些不简单啊! 第759章 在特别大的花园里,种下大大的种子 “没用的!” “南宋中期以后,皇帝屡屡颁布减免税赋的诏令。” “但是对于这类政令,各地的官吏们不仅丝毫不予理睬,反而倒行逆施,发明出五花八门的办法盘剥百姓。” 毕自严摇头苦笑。 朱慈烺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要是以后当了……” 张嫣赶忙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云逍微微一笑。 今天特意将乖孙叫过来,就是要在他心中埋下种子。 大侄子年纪大了,思维已经形成定势,对其很难有根本上的改变。 洗不了大侄子,就不信还洗不了乖孙的脑袋! 云逍喝了一口茶,接着又道:“税制发展的第三定律,非法加征的税额和税目不断合法化,成为历朝历代赋役制度的基本走势,这也是压垮小民的一座座沉重大山。” “唐代陆贽、南宋杨万里、李心传等人,都曾痛心疾首地揭示了这一规律,所以称之为‘陆贽·杨万里定律’。” 将原本是非法的、临时加的赋税,变成合法的、永久的,这是从古至今的朝廷、官府常干的事情。 最为有名的例子,莫过于宋朝时岳飞征讨杨幺一事。 岳飞率部进剿洞庭湖杨幺,由于所需军费浩大,所以朝廷下令,由户部加派赋税以为供给。 等杨幺被剿灭候,岳飞军班师回朝,这项加派却依然照收不误,致使“百姓狼顾,熟保其生”。 类似这样的例子,在大明更是数不胜数。 就拿‘三饷’来说,本来只是临时征收,到最后就变成了常态。 朱慈烺又忍不住说道:“胡乱给百姓加税,难道朝廷就不管吗?” 云逍摇摇头,“管不了,也没法管。” 就拿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来说,后世给予高度评价,张居正也因此成为一代名臣。 事实又是如何? ‘一条鞭法’规定,以往官府通过里甲制度,而摊派在百姓头上的各种徭役,统统折换成白银计入‘正赋’。 初衷当然是好的,却依然难逃以滥税牟私的铁律。 可‘一条鞭法’推行不久,地方官府就又生出岁节礼金、招待过往官吏、迎接到任新官等等五花八门的额外花费,以在正赋之外广立加征加派的税目。 所以‘一条鞭’正税之外这种泛滥无边的加派,就成了大明百姓无穷苦难中的第一大苦。 朝廷为什么不管? 皇帝以及以皇帝为核心的庞大集团,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他们为什么要管,又怎么可能去做断自己财路的事情? “大明税制之积弊重重,即使推行摊丁入亩等税制,数十年后,也会如同青苗法、一条鞭法一样,或是政息,或是成为害民之恶政。” “即使是杀了秦祥,日后还会有无数个张祥、李祥,朝廷取消了三饷,日后也会有各种名目的赋税强加于百姓。” “万历年间大臣叶永盛曾说,‘无物不税,无处不税,无人不税,将县无宁村、村无宁家,内外骚动,贫富并扰,流毒播虐。’” 关于赋税,毕自严最有发言权,也体会最深。 天启六年,毕自严刚做户部尚书,魏忠贤提出卖掉南太仆寺牧马草场,以助宫内三殿修饰工程。 如果草场卖掉,南太仆寺养马将被迫停止,直接影响军马和役马的供应,毕自严坚决不同意。 魏忠贤借皇帝之口,指着毕自严的鼻子狠狠地羞辱,并草场照样卖掉。 毕自严愤而称病返里。 崇祯登基后,重新起用毕自严。 此时大明国家财政崩溃,朝廷只得向人民大肆苛敛,‘三饷加派’使百姓困苦到了极点。 毕自严深知百姓之苦,多次向崇祯直谏,可崇祯穷的快要卖裤子,明知这是饮鸩止渴,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加税。 毕自严殚心竭虑,兴利除弊,冗兵冗费减下来了,虚报冒领、贪污侵吞大大减少,国家赋税收入增加,国家财政竟是出现了复苏的迹象。 今日听云逍的课,毕自严才明白税制弊端的根源所在。. 同时也深知,要正本清源,是何其困难? 毕自严满怀希冀地看向云逍,“云真人可有良策根治,打破税制之三大定势?” 第760章 税制两大原则,一念救苍生 “任何一个王朝,皇帝可以派遣钦差,以征税为名,肆意搜刮百姓,官吏随意巧立名目,横征暴敛。” “百姓辛苦劳作一年,最终却不仅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需要卖儿鬻女才能缴清赋税,老人‘痛哭流涕盼早死’以求免除家人税役。”. “如此强权、私欲不受制约,恶税制度畅行无阻,这样的王朝,注定会消亡!” 云逍神色凝重,徐徐说道。 李标、毕自严等人重重地一声叹息。 云真人所言,不正是大明以前的状况吗? 云逍看向朱慈烺,沉声说道:“春哥儿,记住了吗?” “记住了。” 朱慈烺虽然不大明白,却也知道,叔爷爷说的,肯定是没错。 现在不懂没关系,记牢了就是,长大了就懂了。 “当今天子,勤俭自律,绝不会再有嘉靖、万历当年恶税之患。” 云逍将话题引到当下。 这倒不是替大侄子洗白什么。 大侄子除了被儒家洗脑太严重,与道君皇帝和败家子万历完全不是一类人。 今后只要大侄子不飘,再加上个被洗脑的乖孙,大明至少延续百年国祚是轻松的。 云逍之前说的那些,并非是要削弱大侄子的皇权,那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而是为了华.夏的将来,埋下一粒种子……云大真人只管大侄子和乖孙这两代。 至于将来如何,只要能让华.夏始终屹立于世界之巅,管他是谁当皇帝,又管他是什么体制? 李标等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云真人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吓死个人了! 云逍看向朱慈烺,又郑重地说道:“牢记一句话,‘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这句话出自唐朝名臣张蕴古的《大宝箴》,用于规劝李世民的。 后来被螨清的那位冷血君王,当做对联挂在养心殿外,时刻警醒自己。 不得不说,这位冷血君王是螨清唯一一位值得敬佩的牛人,他不光是这么说,大致也是这么做的。 朱慈烺反复默念着这句话,然后抬头说道:“我记住了。” 云逍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 “然而原有税制积弊重重,即使皇帝爱民如子,心系黎民福祉,却难以约束地方官员,甚至是身边的内侍,秦祥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并且当下正处于千古未有的大变局,工商业将以几何倍数蓬勃发展,人口也将随之暴涨,原有的税制,已远远不能适应。” “因此旧的赋税体制,非改不可!” 李标等人连连点头。 大明的税制,的确是乱成一团糟,不改将严重制约经济的发展。 毕自严问道:“除了摊丁入亩之外,税制还应该如何改?” 云逍摇摇头:“摊丁入亩是田税,要改的税制,远远不止这些。” 华.夏是农耕国度,古往今来,田税都是朝廷赋税的主要来源。 摊丁入亩是为了解决土地兼并、小民承担赋税过重等问题。 大明此时正处于从农业社会,向工商业社会过度的阶段。 单是一个摊丁入亩,能缓解土地问题,却解决不了工商税的问题。 云逍准备着手解决的,还不仅只是解决当下税制混乱的问题。 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还要引导大明的税制,向现代税制的方向发展。 云逍微闭着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税制关乎国家的财税,乃至江山社稷的稳定发展。 此时的每一句话,都将关乎大明将来的国运,不得不慎重。 众人也都知道兹事体大,全都凝神屏息,不敢惊扰到云逍。 许久,云逍考虑成熟,这才缓缓开口: “税制革新,务必把握两个基本原则。” “其一,每个大明的人民,应该按照他在国家保护之下获得的收入,缴纳其一部分给国家,以支持国家。” 接着云逍一番详细解释。 这里说的是人民,而不是子民。 是平等的人,而不是而隶属于帝王、官府的‘编户齐民’,更不是任由宰割的奴仆。 每一个纳税者,不管是官绅、商人,还是平头百姓,法律上是平等。 王朝兴也好,亡也罢,为什么苦的都是百姓? 这是因为,古往今来华.夏有一件最不公道的罪恶。 华.夏整个政府体系的所有负担,无论是朝廷或地方,全都负担在那绝大多数的贫苦农民的肩背上。 而有资产的官绅、士人、富商等阶层,差不多没有纳税的负担。 越有钱,越可以不纳税。 越没钱,纳税越重。 这是绝大的不公平! 这样的国家,时时刻刻都可以崩溃。 当然了。 仅凭这样一个提法,根本不可能改变现状。 可至少有了一个开端,对吧? 李标等官员不大理解。 不就是一个称谓吗? 顾炎武、黄宗羲却知道,这其中的重大意义。 这个原则的潜台词,就是否定了‘以天下奉一人’啊! 只要朝廷有了这样的提法,也就有了理论的依据,从中做出无数为民争利的文章……这里所说的民,是真正的小民,不是东林党人所说的士绅、富商。 云逍接着说道:“第二个原则,每个人向国家缴纳的税额,是一定的,但不是专断的。” 什么意思? 封建王朝的编户民所缴纳的税,不一定是纳税的一部分。 可能是一家人收入的多半,甚至是全部。 更有甚者,全部的收入都难以缴纳赋税,只能卖儿鬻女,老人‘痛哭流涕盼早死’来免除人头税。 并且王朝的税制,按照丁田(主要是田)所派征的物料,税额虽原有规定,但可随时改变,也可随时增加。 这就是为什么道君皇帝可以‘一切取财法行之已尽’,万历败家子可以随意派出矿监税使,肆意横征暴敛的原因。 一定的、非专断的原则,就是要杜绝税制的随意性,以及恶税的产生。 李标击掌赞道:“以此两大原则制定税制,小民得救矣!” “历朝历代,朝廷制定税制之初,初衷无一不是为了减轻百姓负担,可到了最后,却全都变成了害民的恶政,下官始终不明白其中是什么缘故。” “云真人这么一说,下官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根子上出了问题。根不正,万丈高楼也会崩解啊!” “日后朝廷出台政令、律法,若是皆遵循这两大原则,可解万民累世之苦!” “云真人可谓是‘一念救苍生’!” 毕自严一声长叹,满脸敬服之色。 第761章 国税、地税,财政部 云真人,我辈之先驱也! 顾炎武、黄宗羲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相同的念头。 如此远见卓识,如此为天下苍生请命、为万千黎民谋福祉的崇高志向、品性,不正是我辈所要追随的圣贤吗? 黄宗羲禁不住在心里,把云逍和刘宗周加以对比……刘大儒的学问,竟是迂腐到发臭,狗屁不如! 我要背叛师门! 张嫣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逍,一双清眸中尽是倾慕,不,激赏之色。. 一旁的柳如是看看张嫣,又看看自家男人,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咱家的老大,该不会是这位吧? 木匠皇帝娶得,我家道士为何娶不得? “在这两大原则之下,大明要实行更加统一和规范的税收制度,具体的方向如下。” “其一,财政集权体制,向分税制调整!” 云逍一番解释。 从古至今的税制,都是高度中央集权。 地方自主掌握的财政权力被完全剥夺,财务收支管理上,完全是全国范围的一元化。 地方财政的钱粮从何而来? 大明的赋税,有正额与非正额之分。 赋税由国家规定税额,一般是定额,固定不变。 老朱留下一个总田赋定额,2700万石,没人敢变。 朝廷在这些收入定额之内,安排各项支出经费,称“量入为出”。 徭役则是因事差遣,“量出为入”,这是非正额财政。 正额财政收入绝大部分要起运朝廷,地方官府的日常运转,只能依赖非正额财政收入。 非正额赋税,可操作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 地方官府可以随意加派苛捐杂税、摊派。 朝廷的银子不够用咋办? 太祖定了2700万石,那是粮食,咱可以收银子啊,这不算违背祖制吧? 于是乎,各种名目的税种诞生了。 这就是滥税和恶税现象的源头,也是压垮百姓的一座座大山。 所谓分税制,是将国家的全部税种,在朝廷和地方官府之间进行划分,以此确定二者的收入范围。 具体而言,就是将税种划分为国税、地方税和国、地共享税,以划定朝廷和地方的收入来源。 没有什么正额和非正额。 只有国税和地税,以此来杜绝从朝廷到地方,对百姓的横征暴敛。 如此一来,不仅百姓减轻了负担,地方官府也有了积极性。 李标沉吟片刻,颔首说道:“大善!” 毕自严想的更为细致,立即发现其中有很多问题。 正欲发问时,云逍摆摆手:“等我说完之后,毕阁老再说。” 毕自严自嘲地笑道:“下官心急了!” 云逍接着说道:“分税,不仅分的是税收,同样还要厘清事权、管理权。” 大明的财政管理,不能说时杂乱无章,至少也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兵荒马乱。 从唐朝颁行两税法开始,国家财政就朝货币化、统一数字化的方向发展。 到了宋朝,已经有了每年以铜钱来计算的财政管理体系。 然而老朱倒好,反着来。 他放弃了以铜钱管理国家财政的做法,倒退回以谷物本位,用“石”作为国家财政的计算单位。 尤其奇葩的是,他将总田赋定额为2700万石,并且这是祖制,谁都不能改变。 他的出发点倒是不错,希望子孙后代不增加农民的负担。 可现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他的孝子贤孙们,有不计其数的办法,绕开这个数字,对百姓横征暴敛,胜过任何朝代。 后来虽然改为白银作为中介货币单位,可朝廷没有制币权,对白银是完全没有掌控能力。 还有更乱的。 偌大的大明帝国,财税事务是何等的繁杂? 大明的朝廷,却并没有一个类似财政部的单位,当然也没有专业的财政部长和部员。 啥,户部? 千万别被影视剧给骗了。 封建王朝的户部,跟财政部完全是两码事。 户部只是纯粹的财税执行单位,没有出台政策的职权。 甚至户部不管预算,也管不到什么物资要在哪里征收,总共要征收多少。 他们只管想办法,达成皇帝交代的目标。 那政策、预算在哪里订定? 掌管户部当然是皇帝,只有皇帝能下这样的政策命令,户部只是执行,并将数据汇总而已。 如今的大明,一年进入户部的地方财政数据,高达数千笔之多。 这些数据在到达户部之前没有先整合,数据五花八门,用各种不同格式写成。 很多数据北京的户部,还要通过南京的户部才能取得。 就算北京户部自己辖下的各省,也都有省内收集数据的方式,一直到县的层级,都没有统一。 而管理这些复杂数据的户部,整个单位上上下下,一共五十多个正式官员,加上一百多个胥吏。 怎一个‘乱’字了得? 户部规模太小,能管的很有限。 而除了户部之外,国家财政事务还牵涉到兵部、工部,不仅交错混杂,可钻的空子也就多了去。 财政大权,看似完全只在皇帝一人的管控中。 然而皇帝什么都管,实质上等于什么都没有管控。 到头来,国家穷,百姓苦,崇祯这个皇帝累的尿血,却穷的卖血,唯独肥了各级的官员。 毕自严急声问道:“云真人的意思,要加强户部的职权?” 他当了多年的户部尚书,如今又是管户部的阁臣,自然知道大明财政管理的乱象。 然而要想改变,又是何等的困难,绝非是他一个大臣能扭转的。 云真人力主革新,那就没问题了。 云逍断然说道:“改,并且是从上至下,进行大改!” 首先要厘清户部的职能,朝后世的财政部发展。 当然了,具体怎么改,云大真人只拿方向,微操是大侄子和大臣们的事情。 毕自严喜不自胜。 说到财税具体事务,别说是张嫣、柳如是,黄宗羲、顾炎武等人都有点迷糊。 不过一点也不妨碍众人对云逍的敬佩……不明白,却觉得厉害,简称不明觉厉。 “其二,由包征制、代征制,向官征制演进!” 云逍竖起两根手指,道出税制的第二个调整方向。 第762章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圣贤绝学 说大明不征收商税,其实是误解。 商税,跟后世人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老朱对商税有定义的,涉及的对象饮食、果蔬和牲畜等百货,这类是三十税一。 这与后世的商税,囊括的范围是完全不一样的。 老朱之所以这么弄,是因为他对商税较为抵制。 实际上这玩意儿也收不到多少钱,反而更容易害民,所以收的少,并且对于自用的诸物进行免税。 大明除了赋、役以及商税,另外还有盐、茶、矿税,以及关税、杂税。 不仅税种杂,而且乱。 就拿关税而言。 凡是要通过大明境内设置的关卡,以及延边的海关,都要收关税,种类多得数不胜数,并且重复收。 关税主要分为钞关和海关税。 钞关其主要设置在长江和运河,对所过船舶载重进行课税,这是税收的大头。 其他类似的还有工关税,门税,过坝税,船税…… 不仅种类极其繁多,税率也他娘的随时在变,随意性大。 以至于商人不得不靠贿赂官吏来避税,官府反倒收不到多少税,全都肥了官吏。 至于海关税,大明对海关进行管理的机关是市舶司,主要对象是朝贡贸易的贡品和私货。 贡品对接皇室不进行课税,而对于贡船捎带的“私货”,施行“抽分”,就是抽取实物,税率是十取二。 终明一朝,海关税并不算发达,税制也混乱不堪。 至于收税的方式,也跟后世人想象的不一样。 那就是包征制和代征制。 以前各种商税,由课税司征收。 后来因为商税实在是没油水,收来的税钱还不够课税司的开支,于是由牙商代为收缴。 嘉靖年间开始,商税开始以“门摊科派”的形式,由“牙商”和“坐商”平摊税额。 牙商对商税征收的形式,也变为按年承包商税,按季度以“包纳税银”的形式,将商税上交官府。 国家的税务,交给商人来承包,这就十分扯淡了。 如今江南的工商业正处于蓬勃发展期,以后将会以几何倍数的增长。 再将商税包征、代征,这要流失多少税收? 并且没有规范的税收管理,必将严重限制工商业的发展。 因此必须改为官征。 当然不只是恢复以往的由课税司来征收那么简单。 而是采取一系列税收改革措施,实行更加统一和规范的税收制度。 包括增加现有税种的税率、征收新的税种,以及对税收征收方式的全盘革新。 云逍接着说道:“其三,征税的重心,由土地税向工商税转变,由间接税向直接税转变。” 见毕自严等人有些迷糊,云逍又是一番耐心解释。 什么叫直接税和间接税? 田税、丁税(人头税),这些不能转嫁的税,就是直接税。 那些能转嫁的税,就叫间接税。 最常见的,关税,增值税等等,这些税不需要纳税人直接交,最终却要纳税人承担,这就是间接税。 说的更直观点。 直接税就是那种从你手里扣的税。 间接税,就是那种已经算到商品里的。 毕自严的眼睛亮了起来,“好一个间接税,妙,妙极!” 妙在哪里? 这种撸羊毛的方法,比田税、丁税可要高级多了。 撸了羊毛,羊不知道痛,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撸了。 其实在后世……咳咳! 云逍又提出了几种税制,比如累进税,增值税和所得税。 目的是为了杜绝富人少交税,甚至是不交税,而穷人却要承受重重负担的现象。 说到这里,云逍今日的授课也就结束了。 毕自严仔细梳理了一番,越想越是觉得云真人提的新税制之高明。 大明现有的税制拿来一比较,只能用粗糙、混乱来形容,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上,云泥之别。 李标叹道:“若是真的照此推行,不出十年,大明远迈汉唐有望矣!” “何止是远迈汉唐?” 云逍笑了笑,随即笃定地说道:“民富国强,开创千古未有的盛世,绝不是什么妄言!” 历史上的不列颠,是怎么迅速崛起的? 正是因为进行税制改革,为财政和经济发展奠定了基础,促进了商业和贸易的发展,加速了经济增长和崛起。 这才有钱打造出强大无敌的舰队,从何成就日不落帝国。 大明若是真的完成税制革新,不仅只是国力胜过汉唐,百姓也将彻底摆脱‘兴也苦,亡也苦’的怪圈。 云逍想了想,朝王承恩说道:“将刚才我时候的整理一下,上书给陛下,请他斟酌!” 大侄子一心想中兴大明,成为中兴之主。 在盛世明君、大明日不落这样的胡萝卜的诱惑下,由不得他不动心。 王承恩忙应承道:“小人立即照办。” “我也会向陛下进言。”张嫣也跟着说道,税制改革干系重大,又牵连甚大,她也想凭借自己对崇祯的影响力加以推动。 “让你费心了。”云逍点点头,不愧是一代贤后,明事理,识大体。 “你们现在开始,就要筹划具体方案来,有不明之处可以随时问我。” 云逍又朝李标、毕自严等官员一番叮嘱。 几人连连点头,急不可耐。 尤其是毕自严,事情要是搞成了,他们将如同王安石、张居正一样名留青史。 不,名声更要胜过二人,毕竟二人的革新都是以失败告终。 而此时的税制革新,有如此完备、科学的制度,又有云真人的支持,失败的可能性不大。 云逍又看向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几位可以组织文社,研究新税制,以及其他新政,为朝廷建言献策。” 顾、黄二人属于理论派,而陈子龙、夏允彝等人,则是属于实干派,完全可以成立一个智囊团。 不光是研究政策,更重要的是进行舆论造势,逐渐改变世人的思维。 “云真人今日所言,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圣贤绝学!” “我等能参与其中,实乃叨天之幸,敢不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奇快妏敩 顾炎武站起身,朗声说道。 黄宗羲等人也都欣然领命,满脸激动之色。 儒家张口闭口都是仁政。 可全都是一些空泛化的仁政理想,没什么卵用。 云真人今天所讲的,这才是最大的仁政。 能够参与其中,那是何等的荣幸? “秦祥一案,本以为他是要惩恶!” “没想到他竟是借此机会,追本溯源,革除税制积弊。旷古未有的盖世之才,又有济世安民之仁心!” 张嫣看了一眼云逍,又看看柳如是。 她的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嫉妒:“这女子,能与他朝夕相伴,又是何等的造化?” 第763章 众卿可知税制三大定律? 文华殿。 一年一度的春季经筵,隆重开讲。 所谓经筵,就是为皇帝特意开设,为皇帝研读经史而开设的御前讲席。 儒臣希望君主深居内宫,维护圣体,专研圣学,统治天下……好吧,说简单点,就是给皇帝洗脑,让他乖乖听话。 早就西汉时期,就有了经筵。 到了大明一朝,经筵制度已经十分完善。 经筵根据内容的不同,被分为月讲、日讲、午讲、温讲。 每次经筵,六部五寺、翰林院学士、祭酒等朝廷重臣们,几乎是全员参加。 所以经筵又被称之为“会讲”,其仪式极其隆重,被奉为是‘大明第一国事’。 崇祯是个十分好学的有志青年,因此从登基之初,就十分重视经筵。 可最近几年,大好青年硬是被某个道士给带坏了,越来越难以约束,越来越离经叛道。 甚至纵容云逍子,推行什么‘科学’,并且大有取代儒学成为显学之势。 因此大臣们对这次经筵空前重视,抓住洗脑的机会,给皇帝陛下的脑袋好好洗个澡。 “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悦……” 此时担任讲官的是顾锡畴,讲的是《孟子.公孙丑》。 此人跟顾炎武是同乡同族,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 顾锡畴自知责任重大,使出浑身解数,那真叫口若悬河,舌绽莲花,天花乱坠。 坐在御案后面的崇祯,心不在焉,昏昏欲睡。 最近因为银子的事情,大明天子十分烦心。 不是因为缺银子,恰恰相反,是因为银子太多了。 去年抄家抄的厉害……不,朝廷的进账多,国库越发充盈。 没银子的时候,各个衙门争破头。 现在银子多了,反倒争的更加厉害了。 不光是六部五寺等衙门,内廷同样也在争。 宫殿多年失修,这里要添置家具,那里要修园子。 国库的银子就是肥肉,都在争抢,却没有几个真正为国为君分忧的。 搞得崇祯很是心烦。 再加上他此时对经筵,远没有登基之初那么感兴趣……以前是小甜甜,现在连牛夫人都不如。 听官员们讲经,还不如多听听叔父的教诲。 叔父随随便便一句,就能胜过他们讲十年的经。 不,听儒臣们讲经,越听越迷糊。 听叔父的教导,却是脑袋越来越清醒。 叔父啥时候能返京呢…… 崇祯正神游天外的时候。 一名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顾锡畴眉头一皱,停止了讲经。 礼部尚书孔贞运指着那太监呵斥道:“你怎敢擅自入内,干扰国之大事?” 崇祯见太监手里捧着几本奏章,皱眉问道:“何事?” 太监答道:“有来自江南的奏章。” 崇祯早就吩咐过,无论什么时候,但凡是有来自江南的奏章,立即在第一时间奏报,不得延误。 否则给这太监十个胆子,也不敢干扰经筵。 “速速呈上!” 崇祯当即就不困了。 一次送来这么多的奏章,叔父肯定是在江南又搞大事了。. 搞事好啊,搞的事情越大,银子就越多……咳咳,国家就越是安定。 拿起王承恩写的奏折,看了几眼。 崇祯猛地一拍御案,勃然大怒。 秦祥那个乖巧听话的太监,竟然在苏州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崇祯觉得被羞辱了。 自己在皇宫里吃糠咽菜,一个狗奴才,竟然在江南穷奢极侈! 还被叔父给抓个正着! 叔父肯定会因此轻视朕,将朕视作世宗、神宗皇帝。 大臣们见状,心全都悬了起来。 江南肯定是出事了,并且还是天大的事情。 顾锡畴被晾在那里,极为尴尬。 正在这里卖力表演呢,能尊重一下演员吗? 崇祯继续往后面看下去。 先是眉毛一挑,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三大定律,对症下药……叔父该不会是想要颠覆皇权吧? 等看完奏折上的内容,崇祯的眉头舒展开来。 接着又翻阅了李标和毕自严的联名奏章。 这道奏章虽然说的是同样的事情,却比王承恩写的要专业的多。 随后崇祯又拿起一份奏章,意外地发现,竟是皇嫂写的。 皇嫂居然还会写奏章,这就离谱了! 并且通篇都是对叔父的赞誉之词……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合上奏章,崇祯的眉宇间,透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亢奋之色。 不愧是叔父,又是大手笔! 税制问题,这可是构筑大明万世之基的大政啊! 民富国强,开创千古未有的盛世,朕将成为超越太祖、成祖的盛世明君! 第764章 朕为尧舜,何事不能为? 崇祯不急不躁,娓娓道来。 从王朝兴衰与税制的关系开始讲起,讲到如今大明税制之混乱无序,以及官吏横征暴敛,百姓承受苛捐杂税之苦。 绝非是剽窃……借鉴叔父的,怎么能叫剽窃? 其中夹杂了他自己的理解,并引经据典,以及毕自严在奏折中的分析。 因此崇祯此时所讲,比云逍讲的还要详实,还要有理有据。 众官从无比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迅速又被崇祯所讲的全新税制理念所吸引。 这可比听大儒们讲经,要有意思多了。 因为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干货,并且是从任何典籍经书中看不到的。 又岂是空泛虚无而毫无用处的大道理,所能相提并论? 充当展书官的温体仁,从始至终都是满脸的震惊、敬佩之色,不时地还发出一声声惊叹。 云真人,不,陛下真乃旷世奇才! 崇祯讲完大明税制之重重积弊,接着话锋一转,谈到如何革新税制的问题。 讲了税制革新要遵循的两大原则,以及革新的三大方向。 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过了正午才结束。 崇祯讲的酣畅淋漓,前所未有的痛快。 大臣们也听得彻底忘我,站在露天,竟然全都忘记了寒冷与饥饿,等到崇祯停下,这才恍然而醒。 众人全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今的陛下,竟然能构思出如此全新而又完备的税制? 单凭这一点,足以称得上是千古少有的明君! 看着众臣们近乎膜拜的眼神,崇祯有些飘飘然。 决定了,立即给叔父写信,以后有什么谋划,直接告诉朕便是,不必跟大臣们商议,以便于装……树立皇帝的威望。 “陛下实乃千古圣君、明君、仁君!” “革新税制,江山稳固,造福黎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皇明,远迈汉唐不远矣!” “臣奏请陛下,立即制定新制,并予以推行天下!” 温体仁率先上前跪奏,神情激昂,态度坚决。 薛国观、李邦华等有识之臣,以及与之利益相干的户部官员,紧跟着附议。 其他大臣却是多有犹豫不决者。 他们已经意识到,新税制的确是高明,比旧制何止高出一个层次。 可一旦推行开来,那可就不怎么美好了。 把捞银子的漏洞全都给堵住了,这以后还怎么升官发财? 第765章 豪强的诉苦大会 嘉定,古猗园。 园内,戏鹅池上有一座楼阁。 厅堂中,十几人正汇聚于此,召开诉苦大会……不,议事。 都不是寻常人物。 要么来自江南显赫世家豪族,要么是东南商界巨擘,无一不是大富大贵。 “云逍子主政江南,倒行逆施,咱们以后再没有安生日子了啊!” 一名豪绅以掌拍击茶几,愤懑地出声。 “好日子?” 来自太仓王氏的王时敏冷笑道:“能有条活路就不错了,还指望有好日子过?” 正月,云逍在苏州承天寺召集官员议政,已经定出了今后江南的农、商布局调整方向,消息早就传遍江南。 再加上摊丁入亩以及其他税制革新,对于江南的地主、富商相当不友好。 别的不说,就拿王氏来举例。 太仓太原王氏,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按照官府的农业产区划分,太仓属于棉花区,至少要保证‘棉七稻三’。 不一定非得是种稻,但必须种植小麦等粮食。 这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还是以棉花种植为主,粮食为辅。 要命的是摊丁入亩。 人头税、徭役,全都摊到土地中。 田越多,缴纳的赋税自然也就越多。 最为要命还不是这个。 往后的田税,实行累进税。 超过官府定的平均基数,田税逐级叠加。 一户人家的田产,人均在十亩以下,赋税定的极低。 这样的人家,日子不难说是过得很滋润,至少是衣食无忧。 田产超过万亩的大地主,可就遭殃了。 光是累进叠加起来的赋税,一年到头几乎是白忙乎。 遇到灾荒之年,甚至要亏本。 不缴,或者是跟以前那样欠着? 那么恭喜你! 有功名的被夺去功名。 抄家、下狱,一点都不来含糊的。 王时敏发出一声哀叹:“如今南直、浙江各地,田产超过千亩者,都在大肆抛售,上等水田,一两银子一亩地都无人问津。” 一名豪绅恨声说道:“云逍子的政令,苦了咱们这些有田的,却便宜了那些穷棒子。云逍子,这是在杀富济贫啊!” “你们这些田产多的日子没法过,咱们这些走海路跑买卖的,难道就有好日子过?” 第766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在豪强们密谋着反抗暴政,保全自己的富贵的时候,云逍此时正乘船前往昆山,开启了巡行苏松之旅。 昆山属于苏州府治下的一个县,紧挨着苏州,可与苏州的繁荣富庶,却一点都不沾边。 金太仓,银嘉定,铜常熟,铁崇明,豆腐吴江,叫花昆山,纸长洲,空心吴县。 说的就是苏州府下属的8个县,昆山是最穷的。 由于连年遭水灾,加上昆山唱戏的多,老百姓遭灾后只能出去唱昆曲要饭。 因此就有了‘叫化昆山’之说。 云逍一行分乘六艘民船,顺着吴淞江向昆山进发。 进了昆山境内。 沿途看到岸边被大水冲刷过留下的痕迹,以及被毁坏的农田,破败的村落。 途中还遇到很多乘船离开昆山的百姓,几乎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云逍向随行的张国维问道:“这才是二月,百姓为何会背井离乡?” 张国维苦笑着一番解释。 每到梅雨季节,太湖都会爆发洪水。 昆山县虽然没有紧挨太湖,却由于地势低,倾泻而出的太湖洪水,最终全都流到这里。 因此昆山年年有水灾,各种农作物难有收成。 百姓为了活命,只能前往苏州府其他富庶的地方,给人做工都算是好的,多数靠卖唱乞讨。 叫花昆山的称谓,就是这么得来的。 去年洪水比往年更为凶猛,多数百姓颗粒无收,田地也多半被洪水冲没。 因此百姓只能过完年后,就陆续离开昆山,去往其他地方务工、乞讨。 云逍一阵恍惚。 记得在后世,昆山连续十几年名列全国百强县之首,富得流油。 此时怎么会是这么个惨状? 接着看到那些背井离乡的百姓,云逍的心情变得极其沉重。 同船的柳如是、顾炎武、陈子龙等人,也都是满心凄然。 江浙富庶,昆山又紧邻苏州、太仓等膏腴之地,百姓却无立锥之处,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云逍想起一件事,向张国维问道:“当年海瑞任应天巡抚,治理太湖,将太湖入海的主干道由吴淞江改为黄浦江(史称‘黄浦夺淞’),解决了太湖水患问题。为何到现在,昆山依然连年水患?” 张国维再次苦笑。 海瑞主持‘黄浦夺淞’,的确是解决了太湖水患问题。 可水利工程,并非是一劳永逸,需要经常维护、疏浚才行。 自从万历之后,朝廷哪里有银子去搞这些事情? 等到崇祯登基之后,朝廷穷的尿血,更没银子兴修水利了。 河道多年失修,导致堤坝损毁,河道淤积,出海口都几乎被堵死了。 如今的太湖,又恢复了往年状况,连连洪涝。 见云逍脸色阴沉,张国维连忙说道:“早在去年,下官就已经向大明商业银行借贷,兴修太湖水域的水利,已经初见成效。今年将进一步……” 不等他说完,云逍断然说道:“要彻底根治,不要修修补补,缺银子,向朝廷要,缺水泥,西山水泥厂优先供应。” 张国维大喜。 有了云真人这句话,太湖流域的水利工程就不成问题了。 在距离昆山县城尚有十几里的一座村庄,云逍一行下船。 这次巡行的目的,就是实地查看各地,重点是水利。 一行来到村庄外。 沿途见到有妇人在田地干活。 见到有人路过,那些妇人慌忙蹲在地上。 柳如是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乙邦才在一旁解释道:“不光是江南,大明多数乡村的妇人下地干活的时候,都是不穿裤子。” 柳如是越发诧异,“为何不穿裤子,当下的民风竟是如此……啊!” 云逍等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云逍当然明白,不是此时的民风,跟后世那样开放。 后世的女子,以不穿或者是少穿为荣,恨不得把自己扒光了给人看……想看的时候,却又说你耍流氓。 现在的乡村女子不穿裤子,那是穷得没有裤子可穿啊! 云逍的心情越发沉重。 大明日不落,任重道远! 众人举步朝村庄走去。 途径一道水沟的时候,一阵恶臭随风飘来。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 云逍吩咐乙邦才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乙邦才跑过去看了一下,然后匆匆回来,脸色苍白如纸,神情间满是悲愤。 云逍心中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乙邦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是多大的事情,云真人先行一步,我让其他兄弟处置便是。” “过去看看!” 云逍大步朝那边走过去,张国维等人纷纷跟在后面。 来到一个杂草丛生的水沟旁。 恶臭气味变得更加浓烈,让人作呕。 众人定睛看去,先是一阵瞠目结舌,随即满面悲愤。 柳如是看了一眼,浑身如同筛糠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水沟之中,弃着十几具尸体。 全都是孩童,大的不过三四岁,小一点的,才是刚降世的婴儿。 有的尸体已经腐烂,有的明显是刚刚丢弃。 这一幕,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柳如是两腿发软,跪在地上,流泪说道:“这是为何,为何会有这等惨事?” 顾炎武、陈子龙等人无不面色惨白,浑身颤栗。 乙邦才红着眼睛说道:“我老家青州,闹饥荒的时候也是这样,生育的婴孩无法养育,也有因为交不起丁口税,只能将之抛弃……” 云逍看向张国维等官员,厉声喝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朝廷特意拨银子,赈济灾民以及衣食无着落的贫苦百姓。为何在这苏州府境内,还有这等惨事?” “下官失职,罪不容恕!” 张国维赶忙下跪,却并未解释。 赈灾银子肯定是发下去了,可为何还会有这等惨事发生,他也不清楚。 应天巡抚下辖应天、苏州、松江等11府1州,每天要处置的公务何其繁杂。 况且皇权不下乡,县以下的乡村根本就管不到。 然而不管怎么说,治下出现这样的事情,张国维的确难辞其咎。 云逍摆摆手,他也知道,这事还真追究不到张国维的头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呵!” 云逍看着沟里的孩童尸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 沉默片刻,他厉声喝道:“查清楚,我就在这里等结果!” 第767章 小目标,苏松第一县 乙邦才带人进入村庄,找到百姓一番询问,就将事情打探的一清二楚。 由于去年村子遭灾严重,年末的时候,官府的确是按户给村民发放了救济粮油。 每户一斗米,二两菜油。 这点粮油,一户人家勉强撑着过了一个年。 等过完年,还得继续挨饿,饿死了不少孩童、老人。 老人被薄葬了,孩童就随意丢弃在这里。 在这个月的月初,官差又来催收丁税。 村民们实在是无奈,为了少交税,只得设法减少家里的人丁。 不光是有弃婴的,还有几户人家,家中老者被迫上吊的都有。 这个村子规模极大,以前有一百多户人家,如今只剩下七八户,多数都去逃难了。 “去年年末,按照灾情轻重,发放的救济粮油数目不一。” “由于昆山县连年受灾,免了今年的田税和丁税,并且给受灾户发放的粮油较多,按照每人一斗米、半斤油来发放。” “今年为何还要征收丁税?救济的粮油,到百姓手中,怎会只有每户斗米,二两油?” 张国维的记性极好,有过目不忘之能,立即发现其中的猫腻。 被叫来问话的甲首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道:“县衙的人的确是说要发这么多,可村子里的人以前还欠着田税、丁税,因此被县衙扣了一部分。” 张国维等官员勃然大怒,立即让人将县里的官吏全部找来。 不多久,昆山县的大小官吏被带来。 这帮官吏显然是刚喝过酒,个个酒气熏天。. 听说是浙直总督大驾光临,又看到沟里孩童的尸骸,官吏们无不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云逍漠然看着一干官吏,如同在看一窝蛀虫,冷冰冰地问道:“谁是县令?” 一名官员结结巴巴地答道:“陈县令此时不在县内。” “你是县丞?” “下官正是。” 云逍又问:“你来给我说说,这每人一斗米、半斤油的救济粮油,怎么到百姓手中,就成了每户一斗、二两油?” 县丞答道:“昆山县遵从督宪大人的钧命,追缴拖欠的钱粮赋税,因此从中扣除了。” 第770章 海盗不用怕,云真人有谋划 “本官福建水师军政官阎应元,哪位是江阴县令?” 阎应元大步跨入县衙大堂,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掠过。 江阴县的众多官吏,竟有了一种被刀锋掠过皮肤的感觉。 随同阎应元前来的水师军士,分两排列于堂外。 一共只有十八人,其中有几人身上带伤,个个都是黑瘦、精壮,浑身透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阎应元出现在江阴,纯属巧合。 郑芝龙的手下以前多数是闽粤人。 后来水师扩编,同时也为了打散郑芝龙原有的部下,防止水师成为他的私军,又陆续从浙江、南直隶招募了大量兵卒。 去年水师多次清剿海盗,不免会有伤亡。 为了凝聚军心,阎应元亲自带人护送伤者,以及阵亡将士忠骨到原籍。 阎应原本今天下午,就要离开江阴,前往无锡。 没想到好巧不巧,遭遇海盗袭击江阴。 阎应元身边只带着十几个人,然而听到消息后,不仅不慌,反倒兴奋异常……打海盗,水师是专业的,上了岸的海盗也是一样。 因此阎应元立即来县衙询问情况,几个受伤较轻的伤兵也跟着来了。 “拜见军政大人!” 江阴的官吏们虽然不知道军政官是个什么官儿,可对方却是货真价实的正三品,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以陈明遇、冯敦厚为首,纷纷上前行礼。 “江阴县令,该杀!” 阎应元问明情况,顿时满脸杀气。 他这个水师军政官,可不只是在水师中做官兵思想工作,或是管管后勤之类的杂务。 水师的官兵,绝大多数都是海盗出身,桀骜不驯,无法无天。 再大的官,一旦上了战舰,到了海上,没点真本事根本就没人尿你。 近两年的工夫,阎应元这个文官,硬生生被磨成了钢铁一般的汉子。 再加上他执行军纪异常严厉,因此水师上下无人不敬,无人不畏。 哪怕是郑芝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见到阎应元也是心里发憷,背地里叫他‘阎罗王’。 阎应元看向众人,沉声说道:“海寇来袭,江阴危急,本官现在接管江阴防务,可有异议?” “江阴官民,愿以军政大人马首是瞻!” 陈明遇和冯敦厚同时应道,其他官吏更无任何异议。 “很好!” 阎应元点点头。 迅速问清江阴城内的兵力、丁口状况之后,开始发号施令。 “从即刻起,江阴无论官民,齐心协力抗击海寇,敢有怯战,畏缩不前者,军法从事!” “陈典史带人,挨家挨户征调青壮,组成乡兵上城御敌。” “我带人守北门,陈典史守西门,守备顾元泌守南门,举人王公略守东门。” “我和陈典史兼负昼夜巡查四门,并分派我的亲卫到各门督战!” “冯训导负责安抚百姓,并带领差役对城中过往行人严加盘诘,肃清内奸,严防里通海寇的奸细。” 阎应元一番安排布置,有条不紊,颇有大将之风。 江阴众多官吏无不心悦诚服。 不愧是水师的高官,比起江阴卫的官兵,可要靠谱多了! 阎应元见很多官吏,以及闻讯赶来的士绅,有的面带惧色,有的则是多有退缩之意。 这也难怪,自从窝寇被平定以后,江南承平已久,安逸惯了的,骤然遇到海盗来袭,不免会惶恐不安。 还有一些士绅心存侥幸,海盗即使破了江阴成,劫掠一阵子也就退了,犯不着跟他们拼命。 “诸位切莫惊慌,更不要有任何侥幸!” “海盗来势汹汹,然而早在云真人预料之中!” 阎应元决定有必要稳固军心,于是抬出云真人这尊大神。 陈明遇诧然问道:“哪位云真人?” “除了浙直总督、逍遥侯、大真人云逍子,还能有谁?” “云真人巡行苏松,此时已行至无锡。” “他有洞彻天机之大能,昨日推算到会有海盗袭扰江阴,因此命我先行一步,他最多明日就会亲领大军前来驰援!” “到时候,就可以将来犯海寇全歼于城下!” 阎应元朗声说道,面不改色,胜券在握,自信满满。 他的确知道云真人此时在巡行苏松,至于到没到无锡,却是不清楚。 事急从权,云真人事后肯定也不会怪罪什么。 众多官吏、士绅无不面露敬畏,随之精神大振。 原来云真人早有推算到了,区区一帮海盗又算什么? “在援兵到来之前,绝不能让海寇踏入城内一步,人在城在,人亡,城也要在!” 第771章 明国总不会再冒出一个戚继光 海盗们远远地看到江阴县城,顿时就开始放飞了。 海盗在海上交战,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术可言,简单粗暴,一窝蜂冲上去硬刚便是。 打不过也不要紧,风紧扯呼。 上了岸同样也是这德性,没有任何章法,更不用说什么阵列了。 此时的江阴县城,在海盗们的眼里,就是一般的银子,数不清的美女……天见可怜,知道这些海盗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 船上要是有一头老母猪,他们都不会放过。奇快妏敩 并且这些海盗并非是来自一股的,一窝蜂朝城墙狂奔而去,哪里还能约束的住? 至于会不会有危险……黄田港的守军都是那样,何况是县城? 李国助看到这一幕,只能无奈摇头。 海盗就是海盗,指望他们跟军队一样服从指挥,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大明的官军今非昔比,这倒是没错。 可那说的是辽东,以及福建水师。 江南这种富庶之地,官军连农夫组成的乡兵都不如。 当年五十多个窝寇打到南京城下,数万京营兵马,竟然吓得缩头不出,任由窝寇在城外肆意劫掠。 三千多海盗攻打一个县城,那还叫个事? 况且城中还有内应。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海盗们一时兴起,只顾着去抢银子和女人,在江阴停留的时间太久。 要是被福建或是登莱水师赶来,堵住了长江出海口,那可就相当不妙了。 “云逍子,你断我生路,我就让明国,再次承受当年海盗之患!” “如今的明国,总不会再冒出一个戚继光!” 李国助遥望城墙,满面冷酷与得意……等等! “城墙上怎么还会有人?” 城墙上居然还有人防守?! 这跟预想中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望风而逃的吗? 李国助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向县城。 然后,再也不那么淡定了。 城墙垛口后面,全都是人,兵丁极少,百姓占了多数。 并且城门也并未跟事先的约定那样被打开。 海盗上了岸,当然不可能还带着攻城器具。 这打个锤子? “快,鸣金收兵!” “退回来,全都退回来!” 李国助急忙命令手下。 话音刚落。 城墙上响起轰隆的炮声。 炮弹呼啸着砸向海盗。 只可惜城上守军久不操炮,准头自然是不敢恭维。 加之海盗们乱糟糟的,并非跟军队那般以阵列密集冲锋。 因此第一轮炮击造成的杀伤十分有限。 不等火炮完成装填,海盗们已经冲至大炮射击的死角。 海盗们这时傻了眼。 城门紧闭,总不能爬上城墙吧? 这时城上的反击到了。 火枪、弓箭齐发,弹丸、箭矢如雨点般落下。 城上的军士不多,又几乎没有操练过,乡兵又不擅操枪、弓。 因此战果相当不喜人,仅射杀、射伤两百来个海盗。 阎应元见状,不由得摇头苦笑。 海盗们仓皇逃了回去。 城门大开,从中冲出百十个军民,将受伤的海盗全部就地处决……这年头自然不会有优待俘虏之说,更何况是海盗。 海盗头目将李国助围住,纷纷开口质问: “不是说守城的明军会望风而逃吗?” “内应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打开城门?” “现在该咋办,总不能用双手爬上城墙吧?” “巴嘎!女人,银子,我现在就要!” …… 李国助气定神闲。 等众人安静下来,他这才不急不躁地说道:“急什么?” “最迟明天早上,我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进入江阴城,银子和女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头目们不再质问,带着海盗退回黄田港。 城上军民见状,顿时欢声雷动。 阎应元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传令四门严加防范。 …… 南门城楼。 守备顾元泌忧心忡忡。 他当然不是在忧心县城会被海盗攻破。 而是在着急,怎么将海盗放进城。 没错,李国助所说的内应,正是顾元泌。 他出身华亭顾氏家族。 华亭顾氏,正是以前十三家海上走私豪族之一。 前几日,顾元泌接到族中密信,让他暗中配合海盗,等海盗攻城的时候带兵弃城而逃。 原本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如今却难办了。 云逍子竟然提前推算出海盗突袭江阴,派了个水师军政官来坐镇。 第772章 诈降,玉石俱焚 监生笪(da)用,已经有五十多岁,一身儒袍洗得发白,显然过得极为清贫,不过看上去倒是精神矍铄。 笪用的计谋,倒是十分简单。 诈降! 海盗攻打江阴,图的是什么? 无非是银子! 何不将计就计,送银子出城,假意与海盗讲和。 当然不只是送银子。 笪用的想法,是把银子装在棺材里面,下面放置火药。 海盗必定不会加以提防,等把银子运到海盗人群中,再引爆火药。 即使不能全歼海盗,也能炸死大半海盗头目。 “笪监生妙计,此计可行!” 阎应元顿时眼睛一亮。 江阴县城中军民,战斗力堪忧。 城墙被毁,援兵又不知何时能来。 若是能用计炸死海盗头目,剩下的海盗,自然是不战而退。 至于火药,虽然火药库爆炸,但城上各处依然还有不少。 阎应元稍加思索,便想到一个问题:“骗过海盗不难,然而需要一人引爆火药,到时候玉石俱焚,谁肯舍身?” “军政大人未免太小看我江阴人了!” 冯敦厚捋着胡须,发出豪迈大笑。 “下官身为江阴训导,平日训导诸生,教化百姓。” “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一腔保境安民之心,能为江阴百姓牺牲,平生之大幸也!” “下官愿挑选数名敢死之人,抬棺出城,与海寇玉石俱焚!” 冯敦厚满脸决然,视死如归。 在场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笪用大笑道:“此计是学生所献,因此尽忠者非学生莫属,训导大人切莫与我争抢!” 冯敦厚面露愠色,断然道:“你只是一监生,不曾受国家俸禄,如何能让你赴死?” 笪用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虽一介小人,今日得之士大夫之烈,为忠义而死,死之犹生也。” (江阴抗清后记:书生笪某,被清军抓获之后,刑前叹曰:‘我一介小人,今日得之士大夫之烈,为忠义而死,死之犹生也’。临刑神色不变。) 冯敦厚还要相争。 笪用怒道:“我一生碌碌无为,到老都还只是一个花银子买来的监生,如今慷慨赴死,不仅成全我忠义之名,死后还能入忠烈祠,亲人也能得到优抚。训导大人怎忍心与我争抢?” 冯敦厚一声叹息,不再相争。 然后双手高举过头,朝笪用深深一拜。 “今日方知,江阴多忠义之辈!” 阎应元满心敬意,也跟着拱手行礼。 陈明遇道:“下官愿带数人,抬棺与笪监生一同前往!” 就在这时,有军士来报,江阴卫的一名汪姓把总求见,声称有紧急大事禀报。 阎应元让人将其带过来。 汪把总禀报的事情,果然非同小可。 昨日收到海盗来袭的消息,守备顾元泌就有带兵弃城的想法。 只是阎应元迅速接管城防,这才不得不作罢。 火药库爆炸之后,汪把总立即带人前往查探,撞见行色仓皇的马矮子。 马矮子,正是顾元泌的心腹亲卫。 汪把总立即将其拿下,一番询问。 火药库爆炸,竟是顾元泌指使马矮子所为。 阎应元命人对马矮子进行拷问,核实之后,顿时勃然大怒: “火药库爆炸,本就十分蹊跷。” “爆炸刚刚发生,海盗就立即开始攻城,我就怀疑其江阴城中必有内鬼。” “我这就带人,捉拿顾元泌!”陈明遇就要带人前去将顾元泌抓来。 “且慢!” 阎应元阻止陈明遇。 “将顾守备请来,让他带领心腹手下,抬棺出城,向海寇讲和!” 众人一阵错愕,随即明白了阎应元的用意。 若是让顾元泌出面,海盗必定会深信不疑,事情成功的把握也就更大。 此人勾结海盗,让他与海盗殉葬,倒是个不错的结局。 阎应元命人准备三口棺材,底层装满火药,上面则是铺上银子。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让人去将顾元泌请来。 “军政大人有命,末将怎敢不从?” 顾元泌听了阎应元的安排,稍加犹豫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如果用银子让海盗自行退走,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事后族里不会追究什么,给上面也有了交代,甚至还是大功一件。奇快妏敩 可谓是两全其美。 顾元泌带着十二名心腹手下,抬着三口装满银子的棺材。 笪用一路随行,一起出了城门。 顾元泌等人不曾留意,笪用拿着一个烟袋锅,边走边走,烟袋锅中始终保持不灭。 海盗正在准备下一轮攻势,见状顿时警惕起来。 “顾元泌?立即将其带来!” 李国助听到来者姓名,不由得一阵困惑,让人将顾元泌带过来。 笪用以及其他军士,连同三口棺材,却被拦在外围。 倒不是李国助有所怀疑,而是有话要问顾元泌,有心让其他人回避。 笪用不由得心中大急。 难道这次要功败垂成? 这时一帮窝寇来到棺材旁。 “银子,统统归我们所有!” 那窝寇头目听说棺材中装满了银子,顿时大喜,命手下打开棺盖。 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险些亮瞎了这些窝寇的眼睛。 窝寇们什么都不顾了,蜂拥而上,抢棺材中的银子。 眼看事情就要败露,笪用不再迟疑。 他背靠一口棺材,用烟袋锅点燃了棺底露出的引线。 冒出了烟雾,顿时引起了窝寇的注意。 “明狗,你在做什么?” 浪人首领拔刀朝笪用走来。 “送你们这些窝寇上西天!” 笪用吧嗒了一口眼袋,轻蔑地看着那浪人首领。 “明国人,去死!” 浪人首领举刀向笪用劈去。 轰! 棺材中的火药被引爆。 爆炸又引爆了其他棺材中的火药,引发一连串大爆炸。 三口棺材当中,有大半装着火药,爆炸的威力非同小可。 大地震荡,就像是发生了地震。 气浪席卷开来,方圆十丈之内,寸草不留。 远在数十丈之外的李国助,也被巨大的冲击掀翻在地。 等一切平息下来。 爆炸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坑荡。 数百瀛岛浪人当场炸死,上千海盗受伤,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目睹这一幕,李国助瞠目结舌。 在此范围之外,受伤者不计其数。 他娘的,居然玩起了诈降?! 这不是《三国演义》中才有的情节吗? (建奴大军围困江阴,城中派白发老人出城诈降,将火药药暗藏在放银子的木桶底层,等建奴升帐纳降时,火发炮裂,当场炸死清军3000余人,其中亲王一人,大将二人,建奴为之三军挂孝。) 第773章 江阴军民,杀寇! 李国助看到身旁的海盗头目,个个都是灰头灰脸,被爆炸震得耳鼻流血。 想必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顾守备,真是好计谋啊!” 李国助拔刀指向顾元泌,自牙齿缝里迸出森冷的话语。 顾元泌大惊失色,“李大龙头,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李国助阴森森地说道:“那事情应当是怎样的?” “你听我辩解,不,解释……” 顾元泌语无伦次,满脸冤屈。 真的是很冤啊! 比起六月飞雪的窦娥都还要冤。 说好了送银子讲和来的,怎么他就炸了? 阎应元,不讲信用! 尤其可恨的是,竟然利用了自己! 周围的海盗朝顾元泌围过来,都是神色不善,目露凶光。 顾元泌情急之下,脑袋陡然变得清醒许多,大声叫道:“是云逍子,这全都是云逍子的诡计!” 四周的海盗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于云逍子的威名,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郑芝龙水师的旗舰,就叫‘云逍子号’,让人无不闻风丧胆。 一名海盗上前揪住顾元泌的衣领,狞笑道:“云逍子人都不在江阴,能使什么阴谋诡计?” 顾元泌急忙说道:“云逍子虽然不在江阴,可福建水师军政官阎应元却在,此时城中就是由他主持!” 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俘获西班牙舰队旗舰的牛人,福建水师的‘阎罗王’,他们自然是早有耳闻。 那可是个狠人啊! 阎应元在江阴,郑芝龙的水师岂不是也到了? “阎应元说,云逍子早就算到李大龙头会攻打江阴,因此提前派他前来江阴坐镇,云逍子不日就会亲率大军前来!” “云逍子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仅能掐会算,并且诡计多端。这次必定是他的诡计,我也是被他给算计了啊!” 顾元泌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相信了,满心都是惊恐。 海盗头目们也都跟着惶恐起来,纷纷看向李国助。 “你敢扰乱军心?” 李国助见海盗们人心惶惶,一刀将顾元泌砍翻在地。 海盗们拔刀一拥而上。 “我冤枉啊……” 顾元泌发出一声哀嚎。 随即声音戛然而止,被乱刀剁成肉泥。 其实他应当感到庆幸才对。 历史上,他正是因为暗中勾结建奴,被江阴军民分尸。 这次他若是落在某个道士手里,铁定会挨上三千六百刀。 哪里会死的这么轻松? 李国助让人清点伤亡。 看到伤亡数目,他的心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次爆炸,竟被当场炸死六百多人,伤者也有近千人。 五百瀛岛浪人,几乎全军覆没。 连江阴城的边都没摸着,伤亡竟然过半! 海盗们惊怒之下,纷纷开口质问: “李大龙头,银子和女人一样都没捞着,却死了这么多的兄弟,这帐该怎么算?” “你口口声声说有内应,却被你所谓的内应,硬生生害死了过半兄弟,你得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云逍子实在是太邪乎了,咱们还是到附近的村子里抢些钱财、女人,然后退到海里吧!” …… “怕什么?” 李国助一声厉喝。 “江阴城里的火药仓库被炸了,没了火药,官军的火器就成了摆设!” “城墙又被炸出了缺口,轻而易举就能杀进城去。城里不仅有大把的银子、女人,还有一个阎应元!” “这两年咱们被郑芝龙欺负惨了,正好砍了阎应元的脑袋,杀一杀朝廷水师的威风,扬咱们的威名!” 海盗们一听,的确是这么理,于是不再鸹躁。 一名头目不放心地说道:“这要是云逍子真的带兵来了,那,那可怎么办?” “云逍子被吹嘘成是谪仙人,又不是真正的神仙,若是不来便罢,来了” 李国助一声不屑的冷笑,一脚将滚落在脚边的顾元泌的首级踢飞出去,“若是云逍子来了,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他说这话,倒也不全是狂妄。 江南各地卫所官军,早就烂透了。 云逍子即使调兵前来,那又如何? 他们这一千多凶悍的海盗,即使打不过,也能来去自如。 一番话,打消了众海盗头目心中的迟疑。 “杀入城中,屠城,鸡犬不留!” 李国助挥刀指向城墙上的缺口,大声呼喝。 海盗们一窝蜂朝那里杀去。 …… 城墙缺口之内。. 五千多军士以及青壮组成的乡兵,集结在这里。 第774章 如此明军,横扫无敌 嘹亮的军歌传遍四方。 气势汹汹杀来的海盗们闻声顿时大惊。 对于大明军队的军歌,海盗们自然不陌生。 那是以戚继光的《凯歌》改编而成。 戚继光,何许人也? 大明真正的无敌军神,海盗的克星! 哪怕是再怎么凶悍的海盗,听到戚继光的名字,就没有不发怵的。 这就跟老鼠怕猫一样,早就融入到骨头里的东西。 难道真的如同顾元泌所说,云逍子早有谋算,城中埋伏着明军千军万马? 海盗惊惶之下,禁不住放慢了脚步。 这时阎应元带着大批军民,自城墙缺口中出来,在城下列阵。 海盗们见对方多数是百姓,军士极少,且军容不整,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个人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虚张声势! 阎应元站在众人之前,刀指众盗,大声叫道:“大明福建水师军政官阎应元,奉浙直总督云逍子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江阴城下,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处!” 海盗们再次惊恐起来,很多人下意识地就要掉头就跑。 “他在虚张声势,杀过去!” 李国助挥刀率先杀上前去。 海盗们见状,胆气大壮,纷纷跟着冲杀过去。 江阴军民一阵骚动,却无人离开阵列,更无人后退。 一直等到海盗相距仅五十来步,阎应元忽然高举战刀。 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忽然站出大批手持弓箭的军士、乡兵,弯弓朝着海盗就是一阵乱射。 阎应元本就是诡计多……不,足智多谋。 历史上,他率领江阴军民固守江阴小城,抵挡二十四万清师于城门之外,奋战八十一日。 除了军民齐心,组织得力,还因为层出不穷的妙计。 诈降、偷营、火攻、钉炮眼、草人借箭、装神弄鬼、登陴楚歌……三十六计中能用上的计谋,差不多都用上了。 这次对付海盗,他自然不会硬刚。 在城外摆出与海盗一战的架势,实则在城墙上埋伏弓箭手,等海盗靠近后再亮相,给海盗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招果然奏效。 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是临时拼凑求来的,箭术不敢恭维。 第775章 英雄之城,忠义无双 海盗们看到风驰电掣一般的快骑,顿时炸了。 “云逍子来了!” “那狗官竟然是真的,云逍子真的来了!” “中计了,快逃啊!” 海盗们如同受惊的兔子,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撒丫子四下仓皇逃窜而去。 “果然中了云逍子的计谋!” “此人,有鬼神莫测之能,非凡人可敌!” 李国助看着那面随风舞动的黄旗,面如死灰。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还怎么跟人家斗? 一名心腹急忙拉扯李国助:“大龙头,快走,再不走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李国助苦笑道:“既然云逍子早有谋划,恐怕四面都是大军,还能逃到哪儿去?” 那心腹大惊失色,拔刀咬牙说道:“跟云逍子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也是赚了!” “拼什么拼!” “脑袋只有一个,拼没了还能再长出来?” 李国助一巴掌抽在心腹的脸上。 “你活够了,我可没活够!” “斗不过云逍子,难道不会投降吗?” 心腹捂着脸,苦劝道:“大龙头,你想归顺,人家云逍子未必会接受啊!” “郑芝龙归顺朝廷,短短数年,就已经是福建副总兵,统领水师,纵横大海!” “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多数是我父亲的旧部。云逍子要想剿灭海盗,少不得有我相助,笼络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杀我?” 李国助自信地一笑。 自己的价值,自己当然知道。 云逍子只要不傻,自然清楚该怎么对待自己。 现在自己考虑的不是能否保命,而是要从云逍子手中,设法谋取最大的好处。 嗒嗒嗒! 二十余骑飞驰而来。 “我是李国助,我要见云逍子……” 李国助昂首挺胸,朝着骑士们大声叫道。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骑呼啸而至,手中马刀绽出一道白练。 李国助感到脖子一凉,然后飞了起来。 接着他看到地上杵着一具无头身体,正狂喷着鲜血。 李国助觉得很是有些眼熟……那不正是我吗? 第776章 无由抚慰忠臣意 云逍伸手将阎应元扶起。 然后向众多百姓拱手一拜:“我何德何能,敢受江阴万民大礼?诸位江阴父老,快快请起!” 阎应元在一旁说道:“此番能够击退海盗,保全江阴,全赖云真人运筹帷幄之功。江阴军民之礼,云真人理应接受!” 我啥时候运筹帷幄了……云逍看向阎应元。 阎应元眨眨眼睛。 云逍不便当众询问,只得按捺心中困惑,向百姓大声说道:“请起来说话!” 军士、百姓们这才纷纷起身。 “云真人提前推算出海寇会奇袭江阴,于是命下官提前至江阴镇守。” “此时云真人又亲率大军前来,全歼海寇于城下。保全之恩,江阴军民无不感激涕零!” 阎应元连忙解释,又连连朝云逍使眼色。 你这么搞,会让我遭雷劈的……云逍嘴角抽了抽,淡然说道:“一切都是阎军政官统领有方,江阴军民齐心协力,我岂敢居功?此话切莫再提!” 阎应元可以吹,但是自己绝不能受,云大真人可不想每当天上打雷的时候,就提心吊胆。 陈明遇、冯厚敦等人,以及众多军民越发敬佩。 这位,可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啊! 若不是他提前谋划,现在江阴注定被海盗攻陷,其后果不难想象。 可人家竟坚辞不受,直接将功劳给推了。 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 不愧是天上的神仙啊! 阎应元正要向云逍引荐陈明遇和冯厚敦。 云逍问道:“哪位是陈明遇陈典史,哪位是冯厚敦冯训导?” 二人都是一愣。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云真人何许人? 浙直总督,逍遥侯,通天的大人物。 竟然还知道自己这不入流的微末小官儿。 这是何等的荣幸? 陈、冯二人顿时大喜,赶忙上前拜见。 云逍一手扶住一人,阻止二人行礼参拜。 看看阎应元,又看看陈、冯二人,云逍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江阴三公’,居然以这种方式,在江阴相聚。 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他们在历史上的悲壮事迹,肯定是不会再有。 然而该有的褒奖,却一分都不能少。 阎应元又介绍了笪用不惜以身殉爆,炸死海盗数百人的壮烈之举。 以及水师军官金矿、顾三麻子的英勇事迹。 顾三麻子因为失血过多,此时已经不治身亡。 金矿双目失明,却侥幸保住了性命。 云逍久久沉默,满心崇敬。 华.夏自古多豪杰! 正是他们慷慨赴死,前赴后继,才让大汉一族即使会沉沦一时,也绝不会消亡。 “江阴军民抗击海寇有功,我会上书陛下,嘉奖有功之人!” 云逍思索片刻,当即表态。 “所有阵亡者。无论军民,皆以忠烈对待,神位入忠烈祠,亲属享受应有优抚。” “由官府出资,在江阴建忠义碑,旌表江阴军民英勇事迹!” “在忠义碑前,为笪用、顾三麻子立雕像,宣扬其壮烈之举,并重赏其后人!” 众多百姓,无不振奋。 云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江阴县,免除十年赋税!” 话音一落,百姓一阵大哗。 这次军民齐心抵御海盗,也是为了自保。 即使要褒奖,也不至于免除十年赋税啊! 古往今来,有什么地方,受过朝廷如此恩典? “督宪大人,万万不可!” 冯厚敦连忙说道:“朝廷恩典,不可轻受,江阴百姓,也受不起如此厚恩!” 张国维在一旁低声说道:“理应先奏明朝廷,请圣上定夺……” 他也是好意。 虽说陛下赋予云真人全权,处置浙直一应军政。 可一下子免除一县之地十年赋税,这可是相当犯忌啊! “我自会向陛下禀明,不必多言。” 云逍打断张国维的话,然后看向冯厚敦,斩钉截铁地说道:“十年赋税而已,江阴百姓,受得!” 历史上,江阴近二十万百姓,以性命捍卫大明最后的尊严。 区区十年赋税,又如何受不得? 冯厚敦躬身一拜:“谢督宪大人大恩!” 云逍摆摆手,“理应拜谢陛下!” “江阴百姓,叩谢皇恩!” 冯厚敦醒悟过来,向北伏地叩首。 百姓们也都纷纷向北跪拜谢恩。 云逍接着说道:“阎应元,授予金质功牌,并奏请陛下,赐崇祯剑,以表彰其功!” 第777章 郑和当年辉煌今何在? 半个月后。 江阴忠义碑落成。 在华.夏传统建筑中,石碑最为源远流长。 以文勒石,以文述德、铭功、记事,流传久远。 江阴立的这块忠义碑,正是为了宣扬江阴军民,奋力抗击海盗的功绩。 碑文由次辅李标撰文,并亲笔撰写。 正面的碑心石上,镌刻着‘英雄之城,忠义之乡’八个大字。 至于这八个字的作者…… 忠义碑前,有三座雕像。 中间的一座,是江阴军民齐心抗击海寇的群雕。 左面一座则是监生笪用,以身殉爆,炸死窝寇的场景。 右面是双目失明的金矿,与失去双腿的顾三麻子,共同杀敌的雕像。 忠义碑一经落成,每天前来瞻仰的人络绎不绝。 江阴人无不引以为荣。 外乡人见了,对于江阴军民的事迹,无不肃然起敬。 不得不说,人家江阴人就是硬气! 对于江阴人得到的种种好处,却都是羡慕嫉妒恨。 浙直总督云逍子,未免太偏爱江阴人了! 以前到哪里都是杀杀杀,抄抄抄。 怎么到了江阴,就变成了恩赏? 满心嫉妒的外乡人,不敢在雕像上挑刺……这个实在黑不了,也不能黑。 只能从碑文上挑毛病:“那碑心文是何人所题,字迹怎地如此不堪?” 其实也不算是鸡蛋里挑骨头。 那字迹,不能说是鸡爪子扒出来的字,也可以说是蚯蚓蜿蜒爬过。 旁边的江阴人立马就不干了。 一个个就跟被挖了祖坟一样,对那外乡人怒目而视。 “你眼瞎了不是?不懂就别瞎说!” “那字迹,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不敢说胜过王羲之,却也盖过颜、柳。” “正是正是,这八个大字,矫若惊龙,行云流水,字字珠玉……行笔间更是蕴含横扫千军之势,堪称是绝世佳作!” “肤浅了吧?看字要看其中的神韵,这字当中蕴含着超凡脱俗之气,只应天上有,人间岂有几回见?” …… 外乡人听了,莫不瞠目结舌。 江阴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这样的字,随便找个刚破蒙的孩童,都比这写的好。 居然被吹上天了? 颜真卿、柳公权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啊! 一个外乡的行商大声嘲笑道:“这样的字,简直是……” 一名江阴百姓说道:“云真人乃谪仙下凡,他的字,也只能是天上有。” 那外乡行商的声音顿时拐了个弯,“这样的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我道是何人的惊世之作,没想到竟然是谪仙亲笔,失敬失敬!”. 其他外乡人纷纷改口,赞不绝口。 那行商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好险! 要不是弯拐的快,今天怕是要把脑袋交代在这里。 接着他仔细看石碑上的字迹。 越看越有韵味。 原来不是云真人的字不好。 而是自己眼拙,未能看出其中的神韵。 只是心口怎么有点痛? 没有说什么昧良心的话啊! …… 云逍早在五天前,就离开了江阴,来到太仓。 此时云逍与李标、张国维、孙传庭等人,视察太仓刘家港。 正商议事情时,云逍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莫非是大侄子想念我了……云逍揉揉鼻子,心中一阵困惑。 孙传庭赶忙问道:“云真人身体不适?” 云逍摆摆手,“无妨。” 这次李国助率领海盗奇袭江阴,虽然被全歼,却还是造成了巨大的震动。 云逍为了彻底解决海盗的问题,同时也为了海外贸易,不仅召来了孙传庭,郑芝龙、李魁奇也率船队来到刘家港。 云逍收回思绪,看向浏河与长江的交汇处,仅有几艘民船在缓缓行驶,不由得一阵感慨。 刘家港,可不是寻常之地。 江南首富沈万三,当时就寓居于刘家港,并经常泛海经商。 这里是郑和下西洋的起锚地,曾有‘天下第一码头’之称。 当年郑和统领大明船队,就是从这里先后七次起锚,泛海通使西洋。 在刘家港鼎盛时期,光是生活在太仓的船员,就将近3万人。 只可惜,在郑和第七次出使西洋前,朱高炽即位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下西洋诸国宝船,悉皆停止’。 因朝贡贸易而繁盛的刘家港,从此丧失了其优越地位,因而逐渐衰落。 到明中期,岛寇来犯,官府严行海禁,不准片板入海,刘家港码头贸易黯淡。 时至今日,因水利失修,江水成溪流,浏河泥沙淤塞,港口逐渐萎缩。 海运千艘、盛极一时的繁荣景象,此时是再也看不到了。 云逍这次特意来刘家港,当然不是来怀古的,而是看看能否重启刘家港。 现在看来,显然是没那个必要了。 “当年我大明水师,称雄海上,横扫大洋。” “时隔两百多年,西夷都快堵到大明家门口了,区区海盗竟然能长驱直入,袭击苏松!” 云逍目睹沧海桑田,不由得感慨万千。 孙传庭连忙说道:“我大明水师,在云真人扶持下已经崛起于大洋,在沿海已无敌手,海盗无不望风回避,重现当年辉煌,指日可待!” 云逍摇摇头。 重现当年辉煌,横扫大洋,可没那么容易。 大明不是故步自封,而是自废武功。 而西夷却是在战争、掠夺过程中,不断变得强大。 大明水师全靠郑芝龙撑着,如今也就是在东亚这旮旯找不到对手。 因为对手就是一帮海盗。 西班牙、荷兰等列强,此时正忙着在欧洲争霸,主力舰队无瑕顾及这边。 真正与海上强国相比,大明水师还差得远,更别说恢复郑和下西洋时的辉煌。 不过云逍并不担心什么。 先定个小目标,三年荡平东、南亚,将西夷势力赶出太平洋。 十年后,战舰畅游英吉利海峡! “扩大海贸,必须以剿灭海盗为首要任务。” “然而大海茫茫,海盗又多如牛毛,难以彻底清剿,商船每次都需要水师战舰护航,耗费巨大。” 提到海盗,孙传庭一阵头疼。 海盗的确是个麻烦事。 别说是现在这个以风帆为主的时代。 即使是后世航海技术那么发达,有些海域,照样是海盗猖獗。 其实在海上击败海盗,并非是难事。 可要想将其歼灭,甚至是根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乙邦才急匆匆地前来禀报: “就在刚才,福建水师与登莱水师发生冲突,李魁奇杀了郑芝龙部的钟斌!” “什么?” 孙传庭大惊失色。 随行官员也无不骇然变色。 第778章 杀鸡骇猴?云真人深谋远虑 郑芝龙与李魁奇原本就有深仇大恨……结义兄弟的那种。 二人本是把兄弟,同属海上武装贸易集团(海盗)“十八芝”的要员。 后来二人同时接受朝廷招安。 李魁奇却趁着郑芝龙外出,煽动手下人叛逃,连郑芝龙的弟弟郑爵魁也被鼓动了。 不仅叛变了,顺手还把郑芝龙的船只战具一同席卷入海。 然后二人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后来李魁奇领着他的海盗组合和400多艘战舰,在浯屿洋面与郑芝龙约战,结果被郑芝龙打败,逃往广东。 钟斌原本是李魁奇手下的海盗,后来反叛李魁奇,投靠郑芝龙,并合力擒获李魁奇。 李魁奇和郑芝龙、钟斌之间,就是海盗之间的一笔烂账。 在上次的澎湖海战中,李魁奇和郑芝龙就因为不和,险些误了大事。 还是孙传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以巨大的利益诱惑,这才让二人暂时放下仇恨,联手取得了澎湖大捷。 后来为了防止二人再发生冲突,李魁奇被调往登莱,配合辽西、东江镇的战事。 郑芝龙则主要负责闽粤这边,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这次李国助率领海盗袭击江阴,郑芝龙、李魁奇奉命率部驰援。 等他们赶到时,海盗已经被全歼。 二人前来刘家港拜会云逍,船队停泊在长江上待命。 没想到一个不防,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云真人,该如何处置此事?” 李标忧心忡忡,问计于云逍。 李国助刚刚袭击江阴,江南震动。 如今水师内部又闹起了内讧,可谓是祸不单行。 一个处置不当,不仅会削弱水师力量,甚至会影响到海外贸易。 云逍眉头轻蹙,陷入沉思中。 “事情十分棘手。” 孙传庭无奈地苦笑。 能让这明末第一狠人都感到棘手,的确是很棘手。 杀了李魁奇,郑芝龙会一家独大,将无人能够制衡。 可不管怎么说,钟斌都是水师的将领,李魁奇直接将其杀了,法度不容,也难以服众。 第779章 你反了吧! 李魁奇被押了下去。 云逍向朱成功问道:“你为何要为父亲的仇人求情?” 朱成功恭敬地答道:“回禀师尊,李魁奇虽是家父仇人,在弟子看来,也是国家有用之人,杀之无益于国家。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因此弟子才为他求情!” 云逍点点头。 不愧是未来的民族英雄。 这格局、品性,果然是非比寻常。 李标、孙传庭等人,无不对朱成功刮目相看。 孙传庭赞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云真人教徒有方,下官佩服!” 云逍老怀大慰。 那是我教子有方……郑芝龙心中暗自腹诽,却哪里跟去跟云逍争功。 这时云逍朝他看过来,“郑总兵,要多跟你的儿子学才好。” 论格局和品行,郑芝龙的确比他儿子差了太多。 否则在历史上,他也不会脑袋进水,先是投降建奴,反被建奴软禁,后被处死的下场。 这次的事情虽说与郑芝龙无关,可根子却在他的身上。 郑芝龙顿时面红耳赤,心中更是惶恐不已。 云逍接着看向郑芝虎,冷冷说道:“郑参将,你闲的很啊!” 郑芝虎讪讪说不出话来。 云逍接着说道:“既然闲着无事,那我就委你以一重任。” 郑芝虎硬着头皮说道:“谨遵云真人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不至于。” 云逍淡淡地说道。 “大明连年天灾,粮食减产,因此需要大量肥料。” “南海有大量的鸟粪岛屿,正是用于肥地的绝佳肥料。” “我委任你为专使,带船去南海寻找鸟粪岛,宣示主权,并将鸟粪运回大明。” 郑芝虎目瞪口呆。 专门去拉鸟粪的专使? 鸟粪专使? 李标、孙传庭等官员强忍着笑。 郑芝虎这等恶人,也只有云真人能整治。 云真人也真是高明! 不仅惩治了郑芝虎,还为大明找到肥料,一举两得! 郑芝虎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如此大任,末将怕难以担当,还望……” 云逍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还是郑参将有什么别的想法?” 郑芝龙大惊失色,朝郑芝虎厉声喝道:“云真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再敢说个‘不’字,我把你丢到海里喂鱼!” 这厮十分精明,当然清楚云真人这次被激怒了。 让郑芝虎去当鸟粪专使,也是对他的惩罚。 要是抗命的话,恐怕郑芝虎连脑袋都保不住。 云真人连国公爷都能杀,还杀不得一个小小的参将? 杀了郑芝虎,倒也罢了。 因此云真人对郑家有了不好的看法,那可就相当糟糕了。 他可不想再跟以往那样,重新到海上讨生活,海盗王哪有总兵当的滋润? 再说了,也得为儿子的前程考虑吧? “末将领命!” 郑芝虎只得含泪答应下来。 毁了! 这辈子都洗不掉‘鸟粪专使’这个尊号了。 云逍朝张国维吩咐道:“组织人手,成立一个肥料公司,允许民间资本加入,不过官府要控股,肥料只出售给百姓,不得向超过千亩的大户出售。” “下官这就安排人去办理。” 张国维满口答应下来,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必须尽心办好。 云逍接着朝孙传庭吩咐道:“立即派人联系吕宋岛的佛郎机总督,以及红夷的东印度公司高层,就说大明有意同南洋、印度通商,让他们派人来商议。” 孙传庭提醒道:“西夷狡诈多端,且贪得无厌,主动同他们通商,他们怕是会狮子大张口。” “先派人接触一下,谈一谈再说。” 云逍自然知道西夷是个什么德性。 可大明急需的粮食、棉花,却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 若是谈不拢,那也只能以德服人了……用大炮讲道理,也是以德服人的方式之一。 孙传庭立即应承下来。 当天,李魁奇被抓的消息传遍水师。 更有消息称,云真人执意要处死李魁奇。 李魁奇的部下无不人心惶惶。 若不是有军政官掌控局面,恐怕当晚就会发生哗变。 …… 李魁奇被关押在天妃宫后面的一座配殿中。 越想越是愤懑。 这次自己固然有错,然而却是钟斌挑衅在先。 云真人竟然要杀自己,不免让人寒心。 正胡思乱想之际。 房门被打开,云逍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李魁奇吃了一惊,赶忙跪拜。 “坐下说话!” 云逍朝李魁奇摆摆手,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李魁奇不清楚云逍的来意,心中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在对面坐下。 云逍笑着问道:“你此时,心里一定是满腹怨言吧?” 李魁奇赶忙答道:“末将不敢!” “有怨言,倒也正常。” 顿了一下,云逍淡淡地说道:“我对你如此不公,你反了吧!” “是……啊!” 李魁奇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云逍淡然一笑:“你没听错,我是说,你反叛朝廷,重新去做你的海盗。” 李魁奇慌忙跪下,信誓旦旦地说道:“末将对朝廷,对云真人,一直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难怪斗不过郑芝龙,这脑袋,不怎么开窍啊! 李魁奇看到云逍的神色,这才醒悟,“云真人是让末将假意反叛,然后设法铲除海盗?” 云逍点点头:“正是。” 大海茫茫,海盗难以剿灭。 不是海盗有多厉害,而是水师很难抓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就像是一群苍蝇,专门去打,会四处逃窜,不理睬的话,又不停地‘嗡嗡’乱叫。 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盗制盗。 云逍的想法很简单。 让李魁奇‘反叛’朝廷,继续当他的海盗。. 然后大鱼吃小鱼,不断吞并其他海盗。 最后再想方设法,将大股海盗聚集在一起,郑芝龙与李魁奇联手,将其一举歼灭。 “等剿灭了海盗,我向朝廷为你请功,封你为靖海伯!” 云逍抛出一个李魁奇无法拒绝的胡萝卜。 “末将愿肝脑涂地!” 李魁奇连忙跪地磕头称谢,双眸赤红,呼吸变得急促。 “好好干,我等着给你授爵的那天。” 云逍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住脚步,“朱成功的话说得好,‘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铭记之!” 李魁奇满脸羞愧。 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孩童! 接着又想到,竟然质疑云真人对自己不公,太不是个东西了。 第780章 林阿凤舍身救父,柳如是大义解危 云逍晚上就住在天妃宫中。 来到歇息之处,守在门口的柳如是,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云逍见她眉梢带着喜色,好奇地问道:“怎么,捡银子了?” 柳如是摇头一笑。 云逍又问:“有喜了?” 柳如是娇嗔道:“哪里有!” 青牛精虽然耕种频繁,深耕细作,可柳如是和董小宛都不曾有孕。 云真人并未刻意去做什么……其实在这个年代,是有小雨伞的。 据说,在古希腊有一个叫米诺斯的国王,因为四处留情,被王后知道了。 王后愤怒之下,对国王进行了惨绝人寰的诅咒:诅咒你丁丁里藏满毒蛇和蝎子。 为了防止情人毒发身亡,国王只能戴上小雨伞,世界上第一只套套,就此诞生。 早在公元前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各地,就已经有了套套。 制作的材质五花八门,亚麻布、莎草纸、动物肠子和膀胱……这还算常规。 不按套路出牌的古罗马士兵,用战俘的皮肤和肌肉来制作小套套,那就有点辣眼睛了。 中世纪一位基都教修士,突然脑洞大开,建议用葫芦皮做小雨伞……据说葫芦娃就是从这里来的。 小日子更奇葩,用龟甲来制作套套……小日子的妇女,真可谓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华.夏人就聪明多了。 小雨伞有一个非常生动的名字——阴枷。 主要是用丝绸、纸张、羊肠做的……舒适度应该不会差,可惜云大真人没有用过。 然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套套的普及程度都不高,使用人群,主要局限在上层贵族,目的是防止贵族们那些高贵的种子,播撒在了错误的土地上。 直到乳胶横空出世,这才让小雨伞从奢侈品,一下变成日用品。 当然了,后世凭本事单身的硬核直男(譬如读者大老爷们),对他们来说,最大的难题已经不是,没钱买套,而是……单身狗,找不到使用对象。 “有绝色女子主动送上门来,算不算大好事?” 柳如是满脸暧昧,笑吟吟地说道……总算是有人分担了,对自己而言也是大好事。 “我岂是那种贪色之人?” 云逍冷哼一声,举步走进屋。 屋里果然是来了一位绝色女子。 年龄与云逍相仿,头发随意用一根布带绑在脑后,显得极为干练。 一张精致却透着几分野性的脸,皮肤微黑,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修长而曲线优美的双腿……云真人自然是不会关注这些的。 那女子也好奇地打量着云逍。 见云逍如此年轻,且如此英伟不凡,不由得露出吃惊的神色。 云逍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拱手说道:“登莱水师提举林阿凤,拜见云真人。” “你就是林阿凤?” 云逍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真是没有想到,历史上台岛垦殖始祖,威名赫赫、在闽粤一带能止小儿夜啼的女海盗林阿凤,居然生的这么漂亮。 云逍明白了她的用意,“你为李魁奇而来?” 林阿凤恭敬地答道:“恳请云真人,放了我义父。” 云逍神色变得冷漠下来,“杀人偿命,不准。” 林阿凤又道:“我愿代父偿命。” 云逍:“不准!” 林阿凤咬咬牙,“若是放了我义父,我,我愿……” 最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逍看向那修长的腿,露出戏谑之色,“你愿意怎样?” 林阿凤眼眸中闪过一抹羞怒,咬着牙说道:“我愿意陪你……睡觉!” 贫道是那种人……云逍面露讥诮,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林阿凤身上游走。 然后他摇摇头,“你的身体,不比李魁奇的命更值钱,况且我的女人,胜过你太多。” “你的女人,能比得过我吗?” 林阿凤忽然解开衣衫,前面展露无疑。 云逍一阵叹息。 就这一方面而言,比不过,根本比不过! 林阿凤眸子深处露出一丝鄙夷,“现在能换我义父一命吗?” “准了!” 云逍一阵大笑,起身而去。 林阿凤轻哼一声,面露愤恨。 什么谪仙人,跟钟斌一样的货色! 也罢。 为了救义父,豁出去了。 第806章 割让澳门,鸦片贸易? 潘氏是松江府顶尖的豪族,潘贵、潘允端父子都曾是朝廷高官。 这次豫园竟遭到海盗洗劫,潘氏一族主房几乎被全灭,潘允端也被殒命当场。 这么大的事情,所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事情传着传着,就走了样。 传言中,这次李魁奇是冲着云逍子而去的。 据说是云逍子,把人家干女儿的肚子弄大了,不仅不认账,还要杀人家。 李魁奇这才一怒之下反了,这次率众袭击豫园,正是为了报仇雪恨来着。 云逍子恰好在豫园中做客,海盗来袭之后,吓得落荒而逃,侥幸保住性命,结果潘家却倒了血霉。 并且传的活灵活现,当时云逍子的狼狈样子,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谣言往往比真相,更加让人觉得可信。 何况是‘抄家真人’云逍子,这谣言听着多让人有快感? 哪怕是当时在场的潘氏旁支族人说出真相,人们也宁愿相信谣言。 反倒是认为,潘家的人为了讨好云逍子,这才睁着眼睛说瞎话。 施展仙法,吓退了李魁奇? 这不是扯淡吗? 编瞎话也要靠点谱对吧?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谣言越传越广,云逍子的不败金身就此破了。 这两年,江南士绅、富商被打压的快要喘不过来气,听了这些谣言,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很多牛鬼蛇神,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李魁奇也因此役而名声大噪。 在海上讨生活,靠得就是一个名气。 李魁奇率众杀入上海县,屠了赫赫有名的潘家,又险些杀了云逍子! 并且还能全身而退,金山卫一万多兵马都难以奈何。 即使是当年的汪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丰功伟绩啊! 于是乎,投靠李魁奇的海盗,如雨…… 短短时间内,李魁奇的势力暴涨,手下聚集海盗高达三万,大小船只上千艘。 一跃成为海盗中的第一大势力,连刘香都屈居其下。 …… 黄浦江畔,泊着一条小船。 大真人云逍子,正在悠闲地垂钓。 王承恩弓着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事情,云真人还没跟他算账呢,王厂公怎能不小心? 其实王承恩心里也很清楚,云真人嘴上说‘不’,其实心里,肯定是十分乐意的……不见景翩翩已经住进雷祖殿了吗? 第807章 跟西夷谈生意的正确方式 荷兰人一心想获得与大明贸易的权限。 自万历年间开始,一直与明朝官员往来,试图在大明沿海建立贸易据点,结果却被拒绝。 急红眼的荷兰人,也曾试图以武力相逼,结果一次次受挫,最后被迫转移到台岛。 这次大明主动提出通商,对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言,如同是天上掉馅饼,自然是喜出望外。 此时向云逍提出这样的两个条件,无非是跟做生意一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 只是这个高级商务员却不知道,东印度公司提出的这两个条件,每一个都十分完美地触到了云逍的逆鳞。 先说澳门。 嘉靖年间,葡萄牙流窜到大明东南沿海,依靠贿赂与厚脸皮,连哄带骗的从广东地方官手上,获得了澳门半岛立足点。 注意,只是租居,而不是割占,大明可不背这个锅。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大明极度排斥外夷。 在大明,未经允许,外夷是不能进城的,更不不允许在城内居住。 所以官府才在城外,给葡萄牙人一块地方,让他们在这里住,每年缴纳500两银子的租金。 葡萄牙人住在澳门居住,和大明贸易,没有其他任何特权。 澳门的主权和管理权依然属于大明,并且在澳门设立有官府。 这跟所谓的‘割占’,完全是两回事。 一直到鸦片战争之后,法蓝西人想要抢占澳门,螨清政府觉得葡萄牙人比高卢鸡要温和,于是直接跟葡萄牙人签订条约。 这时候也不是所把澳门割让了,只是说了葡萄牙有权“永驻管理澳门”,没有主权。 和丢失其他地方相比,从始至终都不算是割让了这里。 荷兰人打澳门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仅只是因为瞅中了澳门这个贸易据点,还因为葡萄牙人。 此时的荷兰人,在西方是个新兴的刺头,与英格兰人一起,到处偷袭西班牙和葡萄牙。 在东方,盯上澳门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万历年间,荷兰东印度公司先后三次偷袭澳门,只抢钱不占地,抢了就跑。 于是被大明当成是跟寇一样的海盗……其实西方殖民者,本质就是海盗。 距今十年前,荷兰人又来了,跟葡萄牙人狠狠地干了一丈。 结果葡萄牙人借助一群黑醉酒的黑奴,加上运气不错,打得荷兰人狼狈而逃。 荷兰人贼心不死,这次又妄图借大明官方的力量,驱逐葡萄牙人,由他们占据澳门,甚至还妄想获得主权。 荷兰人哪里知道,云真人当年,可是含泪唱过《七子之歌》的。 至于鸦片,那更是华.夏人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的血泪史。 其实在鸦片战争之前,鸦片很早进入华.夏了. 从唐朝开始,四川就种植罂粟,产鸦片,叫做阿芙蓉,被当做一种贵重的药品。 但到了万历这混账玩意儿这里,就开始走样了。 这货多年不上朝,在宫中试验、服食丹药,其中就有鸦片,名曰“福寿膏”。 因此万历喜获‘史上第一个鸦片吸食者’称号。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酒、色、财、气,四毒俱全者不少。 然而五毒俱全的,却是非万历这混账玩意儿莫属。 (定陵被挖掘后,曾对万历的尸体进行化验,发现他的骨头中的确含有吗啡成分,由此可证这货吸鸦片的事情是真的。) 到了螨清时期,贵族吸食鸦片成风,很多官员被牵扯进了鸦片贸易中。 雍正的手段够狠吧? 他曾三令五申禁绝鸦片贸易,狠杀吸食鸦片的风气,但最终还是无果而终。 一直到最后,鸦片让华.夏成了东亚.病夫。 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次竟妄图将鸦片与棉花绑在一起,公然向大明销售,瞬时勾起了云逍的滔天怒火。 那汉人通译见云逍的神色不对,连忙说道:“生意都是谈成的,这次东印度公司带着十足的诚意而来,总督大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大可以提出来,与特罗德纽斯先生磋商……” “觊觎我大明国土,残害我大明百姓,的确是带着诚意十足啊!” 云逍阴沉沉地一笑。 不等那通译解释,云逍沉声喝道:“来人!” 第808章 大明虽大,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孙传庭和王承恩相顾愕然。 割鼻子谈生意,如此新奇的方式,可是千古未有。 云真人今天未免有些过激了点。 红毛夷狮子大张口,甚至妄图谋夺大明国土,固然是可恨之极。 直接驱赶了便是。 一言不合,就割了人家的鼻子,是不是有点过了。 莫非是云真人看不顺眼对方的大鼻子……红毛夷的大鼻子,的确是令人厌恶的很。 “你们不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个什么性质,自然不知道他们的狼子野心。” 云逍觉得有必要科普一下。 孙传庭是海事总督,大明的海外贸易,以后就要靠他了。 王承恩是大侄子的耳目,可以通过他的口,给大侄子洗脑。 云逍命人取来一份《坤舆万国全图》。 要开展海外贸易,这东西必不可少。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第一个可以自组佣兵、发行货币的商业机构。” “同时也是第一个股份公司,并被获准与其他国家定立正式条约,以及对该地实行统治的权力。” 孙传庭和王承恩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一个商帮一般的组织,竟然有如此之大的权势? 云逍接着说道:“这个公司成立的目的,是为了赚钱,然而他们赚钱的方式,却不仅只是贸易,还有抢劫、掠夺,以及殖民、榨取!” 千万不要被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名字所误导。 荷兰人可不只是想要殖民印度,更是打算谋取整个东印度洋,乃至全球的殖民地。 这是西方列强最常用的方式,列强们也正是靠着血腥掠夺和殖民,才不断崛起的。 为了谋夺东印度洋的利益,此时不只有荷兰人,英、丹麦、葡萄牙等列强,都成立有东印度公司。 提到英.国东印度公司,云逍的眸子里一片冰冷,杀气腾腾地叮嘱孙传庭: “记住这个公司!” “日后无论是用什么手段,武力也好,阴谋诡计也罢,都要将其击垮,不,彻底摧毁!” 孙传庭还从来没有见过,云真人对一个商业机构如此的仇恨,于是将英.国东印度公司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荷兰东印度公司此时制霸印度洋,却由于竞争对手太多,将商品运往欧洲,已经无法跟以往那样谋取暴利。” 云逍对照地图,将西方列强在东印度洋的贸易和殖民方式,简要地做了介绍。 他们通常是在各国建立贸易据点,然后四处掠夺、殖民,将商品通过海运,饶过好望角,运输到欧洲各国。 “于是荷兰人调整了贸易策略,开辟亚洲市场,在亚洲范围内进行贸易,从中谋取利益。” “其中通过台岛据点,同国、朝鲜的贸易,盈利占了公司的四分之一。” “同大明通商,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而他们这次提出的两个条件,无一不是包藏祸心,居心叵测。” 云逍用指着地图上澳门的位置。 “他们谋取澳门,不仅只是要在大明占据一个贸易据点。” “他们占据澳门后,不仅会直接将大明的商品销往海外,从中赚取暴利。他们还会以此为跳板,不断向周边扩大影响力,给大明的海防造成巨大隐患。” “一旦大明国力衰退,或是出现内乱,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通过武力,占据我大明的领土,推行殖民政策。” 孙传庭和王承恩点点头。 大明的官员可不傻,对于西夷的狼子野心心知肚明。 这也是为何自万历朝以来,朝廷屡次拒绝荷兰人在福建建立贸易点的请求。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明虽然疆土辽阔,却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云逍一声冷笑。 大明不和亲、不割地、不称臣、不赔款。 妄想割占澳门,荷兰人这是在想屁吃呢! “至于鸦片……” 云逍看了一眼孙传庭和王承恩,问道:“你们是不是以为,鸦片只是一种药材,即使与荷兰人贸易,也无关紧要?” 王承恩忙道:“云真人拒绝红毛夷,自然有云真人的道理。” 孙传庭道:“下官鲁钝,请云真人教诲。” “这东西,将来险些毁掉我华.夏一族啊!” 云逍一声长叹,眸子中尽是愤恨之色。 由于螨清的无知无能,官员的腐败与贪婪,导致鸦片在华.夏成灾。 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 一次道光上朝,大臣们跪拜之后,只有一小半的人能站起来,一大半的人跪在地上,颤颤巍巍起不了身。 道光十分疑惑,一问才知道,这群大臣跪地不起的原因,竟是上朝前在家里吸了鸦片,精神恍惚,导致无法站立。 朝堂上都是如此,何况是民间? 大臣官员、满清贵族抽,官兵、百姓抽。 当时全国有四亿多人口,吸食鸦片的竟然高达1%,算算有多少人? 而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从中赚取最高达到900%的暴利,短短十年时间,就赚取了三千多万两白银。 等到螨清想起来禁烟的时候,白皮直接开着战舰来了。 孙传庭了解到鸦片的危害,顿时耸然动容。 怎么也没有想到,荷兰人提出这样的条件,竟然还包藏这样的祸心。 难怪云真人这次动了真火! 接着孙传庭心中一阵后怕。 若不是云真人识破荷兰人的图谋,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鸦片在大明泛滥成灾,那自己可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海关以后要严查鸦片贸易!” “凡是贩运鸦片超过一两者,无论明人,还是西夷,无需奏报,就地斩首!” 云逍奋力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沉声说道。 “下官绝不会让这种祸害无穷的毒物,流入我大明!” 孙传庭站起身,肃声应道。 云逍点点头。 这位可是一个狠人,他办事自然放心。 况且此时的大明,也不是螨清。 云逍接着又向王承恩说道:“给陛下写一道折子,朝廷尽快出台禁令,严禁任何人种植罂粟,违者杀无赦!” “无论皇亲勋贵、大臣官员,还是士绅商贾、寻常百姓,吸食鸦片者,流放辽东军中为奴!” 王承恩神色一凛,赶忙应承下来。 第809章 贫道绝不会以身犯险 云逍又将话题转移到荷兰东印度公司。 “绝不可以大明的道德标尺,来看待西夷。” “西夷列强,都是靠血腥掠夺而崛起,无一例外,抢夺、杀戮、殖民,无所不用其极!” “荷兰人这次提出的两个条件,看似猖狂,实则是在试探。大明稍有示弱,他们便会得寸进尺!” “割掉那个高级商务员的鼻子,也是向他们表明了大明的态度,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会明白的。” 孙传庭问道:“若是他们拒绝棉花贸易,甚至真的派出战舰袭扰大明沿海,那该如何应对?” 这的确是个问题。 为了渡过粮食危机。 同时也为了打造世界纺织中心。 大明暂时只能通过荷兰东印度公司,从印度进口棉花。 失去了棉花来源,全都成了空谈。 倒是不怕跟荷兰人再在海上干上一仗。 怕就怕他们派出舰队,或是指使海盗不断袭扰沿海。 大明的海岸线实在是太长了。 郑芝龙的水师,根本就顾不过来。 “袭扰大明沿海?” 云逍哂然一笑。 装备了新式火炮的大明水师,可不是吃素的。 不敢说纵横四海,横扫列强。 击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却是绰绰有余。 毕竟只是一个商业机构,虽然拥有舰队和大量雇佣兵,却并非荷兰的官方舰队。奇快妏敩 至于海盗……如今最大的海盗头子,就是自己人,正等着收网呢! “何不直接派出水师前往印度,迫使他们与我大明开展棉花贸易?” 孙传庭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 云逍摆摆手,“以德服人,要以德服人!” 孙传庭一怔。 一言不合就割鼻子。 云真人是不是对‘以德服人’有什么误解? 孙传庭绝非寻常人物,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云逍为何不愿直接开战。 现在大明虽然国力蒸蒸日上,然而内忧外患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直接派水师去印度洋与列强争夺利益,力有不逮,步子跨的太大很容易就被扯到蛋。 想到这里,孙传庭点头说道:“云真人仁德!” 你说这样的违心话,良心不痛吗……王承恩看了孙传庭一眼,感觉自己被抢了台词。 孙传庭接着问道:“棉花贸易该如何解决?” “我赌荷兰人的枪里没有子弹。”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孙传庭和王承恩面面相觑。 这又是个什么典故? 云逍笑道:“等着吧,荷兰东印度公司很快就会重新派人来商谈。” 荷兰东印度公司归根结底,是一个商业机构,以谋利为第一要务。 面对真正的硬茬子,他们向来是‘以和为贵’。 毕竟是为了赚钱,赔本的生意,是万万不会做的。 大明若是切断了海上商路,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无法与东洋贸易,将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这次即使是杀了他们的专使,他们也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直接与大明开战。 到最后,反倒要低下头,主动坐下来商谈。 不过也不能大意。 荷兰人他们肯定会换一些花样,事情绝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 数日后。 懿安皇后也带着朱慈烺,从西山岛来上海见云逍。 主要是朱慈烺想念叔爷爷了,才不是因为那些谣言,说云真人把李魁奇干女儿的肚子弄大了的原因。 张嫣听到豫园中发生的事情,顿时吓得不轻。 虽说云真人会仙法……好吧,是在跟李魁奇做戏。 可万一要是李魁奇居心叵测,那岂不是要当场身首异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云真人的安危,关乎江山社稷,以后切不可以身犯险!” 张嫣十分郑重地叮嘱云逍。 主要是为江山社稷考虑,绝没有夹杂任何私人情感。 朱慈烺补充了一句:“听说叔爷爷遭遇海盗袭击,皇婶婶都差点吓哭了呢!” 云逍诧异地看了张嫣一眼。 张嫣怒斥道:“说什么胡话,我何曾吓哭了?” 朱慈烺还要争辩,被她怒目瞪了回去。 云逍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不动声色地说道:“多谢娘娘关心,贫道以后不会再以身犯险了。” 话音刚落。 孙传庭匆匆而入。 “红毛夷果然又派人来了,答应继续商谈!” 孙传庭兴冲冲地说道,眼眸中满是敬服。 不得不说,云真人这算计人心的能力简直是绝了。 云逍毫不意外,问道:“想必又提了什么额外的条件吧?” 以白皮的尿性,不闹出点幺蛾子,那才是怪事。 孙传庭又是一声赞叹:“云真人真是神算!” 荷兰人的确是提出了新的条件。 由于担心再被割鼻子,荷兰人提出,必须与云逍面谈,地点放在秀山岛。 云逍一愣,“那是个什么地方?” 孙传庭在地图上指出秀山岛的位置。 秀山岛属于舟山群岛,位于舟山主岛和岱山岛之间。 云逍又问:“他们准备派谁来与我面谈?” 孙传庭答道:“来人说,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布劳威尔,将亲自与云真人面谈,到时候双方只能带三艘战舰前往。” 云逍‘呵’了一声,“看来荷兰人这次,很有诚意啊!” “下官以为,红毛夷此次定有阴谋!” 孙传庭指着地图上的舟山群岛,神色凝重地说道。 从大明开国至今,舟山群岛实际上是被大明放弃。 舟山群岛孤悬海外,除主岛之外,还散落了很多小岛。 这些小岛遍布整个水域,为海盗提供了藏身之地,大明很难防备,这就给了海寇可乘之机。 嘉靖年间,海盗李光头、许栋、汪直等人勾结寇,集结舟山双屿港,使双屿港成为了当时亚洲最大的海上走私贸易基地。 寇、海盗还以舟山为据点,不断袭扰浙江沿海。 汪直死后,大明水师奇袭双屿港,将其付之一炬。 可后来等官军一走,舟山群岛又成了海盗窝点。 时至今日,舟山群岛和位处闽粤之间的南澳岛,成了两大贼窝。 荷兰人掌控着国贸易,与刘香等海盗有着密切的关系。 他们将商谈的地点放在舟山群岛这个大贼窝边上。 并且又提出条件,要求云逍亲自前去面谈。 这就不得不让人起疑了。 “这就有意思了。” 云逍笑了笑,开始思索起来。 张嫣心中颇为生气。 刚才还说的好好的,不会再以身犯险。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正欲开口,云逍忽然说道:“告诉来人,半个月后,我与布劳威尔在秀山岛会谈!” 第810章 俘获云逍子,阉割了他 张嫣断然说道:“绝对不行!” 懿安皇后很生气。 说的好好的,不会以身犯险,转眼间就变卦了。 果然是男人的嘴,哄人的鬼,千万信不得。 朱慈烺跟着说道:“不能去,不然皇婶婶又要……” 张嫣急忙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他当着大臣的面,说出什么胡话来。 孙传庭跟着劝道:“红毛夷居心叵测,云真人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云逍淡然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没有风险的事情,怎么能叫以身犯险?” 以‘海上马车夫’的德性,他们提出在秀山岛会谈,要是没有阴谋,那才叫出了稀奇。 无非是打算来个擒贼先擒王,在会谈的时候抓住云逍,然后胁迫大明签订城下之盟。 对方约定只能带三艘战舰,那肯定没打算打一场正规的海战,而是想借助海盗的力量。 舟山群岛此时就是大贼窝子。 很不凑巧,李魁奇正是贼窝子中大贼头子之一,并且还是最大的那个。 海盗有所异动,肯定是逃不过他的眼线。 若是荷兰人邀请李魁奇一起攻击自己,那就更有加意思了……潘云夔是怎么被坑死的? 以李魁奇与云逍的‘仇恨’,荷兰人八成会干这样的事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棉花贸易,关系到大明的粮食危机,以及将来的纺织业,干系重大!” “即使有些风险,也非去不可!” 云逍斩钉截铁地说道,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 孙传庭不由得心生敬意。 张嫣还要相劝,云逍摆摆手:“男人的事情,女人不要插手。” 张嫣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孙传庭低下头,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心里面却是一声赞叹:连懿安皇后都敢训斥,云真人霸气!大丈夫,当如是也! 朱慈烺叫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跟叔爷爷一块儿去!” “去什么去?再胡闹,将你送回京里去!” 张嫣对朱慈烺一通训斥,然后瞪了云逍一眼。 制不了叔爷爷,还制不了侄孙子? …… 距离上海县两百多里的海域,一支由三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抛锚停泊在海面上。 战舰的船首立着荷兰米德堡旗帜,中桅杆上飘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voc旗,船尾是红白蓝三色旗。 这三艘荷兰战舰,都是三桅帆船中的盖伦船。 为首的一艘大型战舰,有三层侧舷炮,首部和尾部各设置两门火炮,轻重火炮数量竟然达到百门之多。 这艘战舰,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舰奥伦治号。 此时在奥伦治号艉楼的指挥室中,总督布劳威尔正在悠闲地喝着咖啡,抽着雪茄。 “尊敬的总督大人,明国人太无礼了!” “对于明国人的挑衅,应当将奥伦治号直接开到明国的长江,给于他们最严厉的惩罚!” “总督大人却继续派人与他们商谈,这让我十分困惑,请总督大人予以解释。” 丢掉鼻子的高级商务员特罗德纽斯,不满地向布劳威尔提出异议。 布劳威尔放下咖啡杯: “如果因为阁下的鼻子,使公司损失国的商业利益,元老会是绝不会答应的。” “亲爱的特罗德纽斯,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明国人付出最为惨重的代价,来弥补你的损失。” 特罗德纽斯说道:“据我所知,明国的浙直总督是一个十分狡猾的人,传闻他还拥有神的力量,能够预知未来,他一定不会答应你的邀请。” “你说的没错,云逍子的确十分阴险狡诈。” 布劳威尔点点头。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为了食物,也会中猎人的圈套。” “明国这次主动提出,要与公司开展棉花贸易,说明他们急需这种物资,因此云逍子一定会冒险的。” “至于所谓的神的力量……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话,信奉天主的西班牙人,也就不会被我们打败了。” 特罗德纽斯问道:“如果云逍子不答应呢?” 布劳威尔弹了一下烟灰,露出优雅的微笑:“我们的战舰,以及如同蝗虫一般的海盗船只,会对明国沿海进行劫掠,迫使他们答应我们的一切条件!”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黑胡子李魁奇已经挫败过云逍子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继续报复的机会。” “李魁奇,是个可耻的背叛者,远没有刘香那么值得信任。” 特罗德纽斯提醒道,他指的是澎湖海战中的事情。 布劳威尔不在意地笑了笑,“华.夏有句古老的谚语,叫做‘此一时,彼一时’。” “高级商务员阁下,请你记住,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只要符合公司的利益,即使李魁奇强.暴l了我的妻子,我也会选择继续跟他合作。” 特罗德纽斯点点头,接着又问:“如果云逍子答应同总督大人会晤呢?” 布劳威尔正要答话,指挥室外传来敲门声。 布劳威尔道:“请进!” 一名军官快步走了进来:“总督大人,明国的浙直总督云逍子答应会晤!” 布劳威尔放声大笑起来。 特罗德纽斯问道:“总督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命令公司的主力舰队北上!”奇快妏敩 “命令刘香,立即向舟山群岛进发,在舟山群岛的南部隐藏待命。” “同时派人联络李魁奇,开出足以让他动心的条件,让他在舟山群岛东部岛屿集结待命。” 布劳威尔早就制定好了预案,立即下达了命令。 特罗德纽斯振奋地握紧拳头,“这一次,一定可以杀死云逍子!” “杀死云逍子?不不,那样会引来明国的怒火,严重影响到公司的利益。这次的目的,是要俘获云逍子!” 布劳威尔将雪茄在烟灰缸中摁熄,眼神变得如同鹰隼一般锐利。 “云逍子是明国皇帝的宠臣,抓住了他,明国会答应我们的一切条件!” “到那时候,明国广阔的市场大门,就会对我们敞开!” 特罗德纽斯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却摸到了纱布,不由得心中大恨。 等抓住云逍子,一定要割掉他的鼻子,不,阉割了他! 第811章 历史性会晤 崇祯五年,四月十二日,清晨。 云逍乘坐小船离开上海港,朝停泊在远处深海的水师旗舰云逍子号驶去。 张嫣、朱慈烺、柳如是等人,以及李标、张国维等官员,远远地望见云逍登上云逍子号,然后扬帆南下,都是面露忧色。 云真人神机妙算,又诡计多……不,算无遗策。 可舟山毕竟是海盗窝子,此去又是与狡诈而又贪婪、凶残的红毛夷会谈。 又怎么可能没有凶险? “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为了江山社稷,云真人以万金之躯,以身犯险,不计个人安危,着实让我等惭愧!” 李标看着茫茫大海,一声由衷赞叹。 后方的众多官员,无不满心钦佩。 “你最好是安然归来,否则,否则……”张嫣在心中冷哼一声,眼眸中却尽是担忧。 一旁的柳如是低声劝慰道:“娘娘不必担忧,他可是谪仙人呢,这世间,还没人能伤的了他。” 张嫣点点头,看了一眼柳如是身侧的景翩翩,问道:“你就是景翩翩?” 景翩翩慌忙作答:“民女正是。” 张嫣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已是云逍子的侍妾,不必如此恭谨。” 暂时还不是,到现在都还没碰我呢……景翩翩满脸羞涩,满心欢喜,却又有些幽怨。 接着张嫣轻哼一声,“云逍子,还真是好艳福呢!” 景翩翩吓得不敢作声。 柳如是心中雪亮……这醋味,十丈之外都能闻得到,还有不明白的? 又有人能分担了,极好! 至于张嫣的身份……我家道士是谪仙人,皇帝的女人,照样也娶得。 这位以后肯定是正房大姐了,得设法亲近才行。 …… 云逍伫立船首,神情十分轻松。 李魁奇那边送来密信,果然不出所料,荷兰人要搞事。 他们的计划倒也一点不复杂。 将云逍引到秀山岛,然后俘获之。 在大海上要想俘获一艘战舰,极难。 尤其是像云逍子号这种当世最先进的风帆战舰,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荷兰人这次下了大工夫,把大明沿海的两大海盗集团都请动了。 对手的底裤都摸清楚了,云大真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次去舟山群岛,就当做是去旅游……带着战舰去旅游,后世的豪华游轮都弱爆了。 红日悬于海面上,霞光万道,将海水渲染成一片橙色。 云逍目睹这一幕,触景生情,不由得豪情顿生,引吭高歌起来: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好!” 歌中的昂扬气势与豪迈,让随行人员以及将士齐声叫好。 王承恩抚掌赞道:“听了云真人的歌,咱家都想做个好汉了!” 你这辈子恐怕没指望了……云逍点头说道:“王厂公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汉。” 王承恩顿时大喜,满面红光,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师尊,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朱成功满脸崇拜地看着云逍。 这位可是日后将荷兰人赶出台岛的民族英雄,云逍这次与荷兰人谈判,自然是要带着他。 云逍如实答道:“《男儿当自强》!” “好歌,好名字,云真人神作!” 郑芝龙趁机大拍马屁,“这歌正是适合水师将士唱,还请云真人赐予水师。” 海贼王也会拍马屁,世风日下……云逍点点头:“准了。” 郑芝龙顿时大喜。 不多久,云逍子号上响起豪气冲天的歌声。 云逍没有料到的是,这首《男儿当自强》迅速在水师中传开,后来竟成了大明海军的军歌。 舟山群岛距离上海并不远,也就是一百多海里而已。 云逍子号乘风破浪,中午的就到了舟山群岛。 云逍子号与水师的另外两艘战舰会合,朝着秀山岛驶去。 等到了秀山岛,云逍却并未停留,而是命令战舰直接一路往东航行。 到达梁横山海域,然后命战舰抛锚。 云逍吩咐郑芝龙:“派人寻找荷兰人的战舰,告诉他们,明日正午我在梁横山等布劳威尔,过时不候。” 郑芝龙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云真人高明!” 荷兰人居心叵测,除了海上,也难保他们在岸上做手脚。 临时更换会谈地点,也就不怕他们提前在岛上埋藏伏兵了。 阎应元问道:“若是荷兰人起疑,不到梁横山怎么办?” 云逍笃定地说道:“不,临时更换地点,反倒会让他们打消疑虑。” 若是十分爽快地按照荷兰人的安排去了秀山岛,这完全不符合云大真人的人设,会让荷兰人生疑。 故意这么折腾一下,反倒能打消他们的疑虑。 荷兰人自恃完全掌控了海上,不会不来梁横岛。 郑芝龙立即派人前去联络荷兰人。 荷兰人的战舰,肯定已经到了舟山群岛,倒也不难寻找。 然后云逍又派出两名狙击手,先行进入岛上的梁横山潜伏下来。 云真人的命很金贵,当然要布置妥当,绝不能出一丝纰漏。 第二天清晨,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 不多久,荷兰人的三艘战舰出现海面上,距离梁横山十几里抛锚停泊。 接着荷兰人派出使者,乘坐小船前来,登上云逍子号。 除了确认云逍子本人在船上,另外还商议一些细节。 郑芝龙也派出叔父郑鸿逵,去了一趟奥伦治号。 郑芝龙以前经常跟荷兰人打交道,因此郑鸿逵见过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布劳威尔。 验明正身之后,郑鸿逵这才离开奥伦治号。 紧接着双方各派出一百军士,登上梁横岛进行搜查,防止对方使诈。 等一切都准备停当,已到正午。 云逍和布劳威尔带着十几名随从,三百护卫,离开各自的旗舰,乘坐小船来到梁横岛。 大明与荷兰官方高层的历史性会晤,就此拉开了序幕。 若是从天空俯瞰舟山群岛,东部和南部各有一支大型船队,浩浩荡荡地驶向梁横岛。 再往南,一支悬挂着大明水师军旗的舰队,也正朝着舟山群岛驶来。 为首的一艘战舰上,一名水师将军昂首矗立,若非身上不时散发的鸟粪气味,真个是威风凛凛,霸气无双。 鸟粪专使郑芝虎是也。 第813章 赌战,降维打击 布劳威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尊敬的总督阁下,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云逍笃定地说道:“任何谈判,都是基于实力,既然你们没有任何谈判的诚意,那就用大炮来说话。三打三,一决高下!” 布劳威尔满怀善意地提醒道:“总督阁下,明国会一败涂地的。” 云逍淡然一笑,“不,一败涂地的是你们,就像上次在澎湖那样。” “总督阁下,你成功逗笑了我!” 布劳威尔放声大笑。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人,也都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倒也不是荷兰人自大。 海军交战,有三个主要因素。 战舰、火炮、水手。 此时的荷兰,战舰制造水平世界第一。 他们是欧洲最强大的舰队建造者,连西班牙、英格兰都有所不及。 大明水师的战船,除了少数缴获西班牙的盖伦船,其他多数是福船、戎克船,甚至是渔船改装。 即便是盖伦船,也是有区别的。 荷兰人的战舰更轻,快速性和操纵性,明显优于西班牙盖伦船。 至于火炮性能,那就更没法比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最常用的是军、商两用船,火炮装载不多。 而这次布劳威尔带来的是三艘大型战舰。 这是有三层侧舷炮的战舰,外加战舰首部和尾部会有额外的4门火炮,总载炮量在60到80门重型加农炮。 在甲板上还有数十门轻型火炮。 每一艘战舰上轻重火炮数量,达到惊人的80到100+。 西班牙盖伦船则是以庞大著称。 船大,装载的火炮数量自然就多。 (西班牙‘圣地亚哥号’安装了314门火炮,因为超载而沉没,成为海军史上的笑话。) 云逍子号虽然没那么夸张,轻重火炮依然高达206门。 其他两艘水师战舰,也是超过150门。 数量上占优,可没啥鸟用。 西班牙海军坚守传统的接舷战思想,战舰尾楼和干舷都很高,船首甚至还保留了撞击敌舰的金属冲角。 因此并不注重火炮的威力。 西班牙战舰上的火炮,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都远远不如荷兰人……布劳威尔自然不会知道,大明水师早就换炮了。 至于水手,在荷兰人看来更没法比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水手,大多数是出身海军的雇佣兵。 在荷兰人眼里,大明水师就是一帮海盗。 怎么跟拥有良好军事素养的正规海军比? 上次的澎湖海战,是因为郑芝龙不讲武德,用阴谋诡计获胜的,可不是真实的实力。 正规海军交战,比的是硬实力,取不得巧的,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 “不如我们打个赌。” “哪一方战败,就必须接受对方的任何条件。” 云逍面色阴沉,明显是被荷兰人的嘲笑给激怒了。 “按照你们明国的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击掌立下契约!” 布劳威尔生怕云逍会反悔,向云逍伸出右掌。 孙传庭急忙劝阻:“总督大人,万万不可!” “本总督自有主张,退下!” 云逍厉声喝退孙传庭,然后伸手与布劳威尔击掌。 布劳威尔与随行人员放声大笑起来。 云逍身后的王承恩、朱成功等人,也全都跟着笑了。 就连刚才还满脸惶急的孙传庭,也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荷兰人都有些发蒙,明国人难道脑子进海水了? 云逍朝孙传庭说道:“给郑芝龙下令,不要把荷兰人的战舰打烂了,船上的军官、水手和工匠,也尽量留活口,我留着有大用。” 大明的造船和航海技术,以及海军思想、战术,此时已经严重落后西方。 云真人造炮还行,造船完全是门外汉,也只能剽……借鉴这三艘荷兰战舰。 通译将云逍的话翻译给布劳威尔。 “总督阁下,你很自信!”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盲目的自信,都会被击得粉碎!” 布劳威尔用英语向云逍说道。 随即向身旁的军官下令:“全部击沉!” 随着命令被传达到战舰上,双方战舰收锚扬帆,一场海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云逍子号上。 郑芝龙大声怒吼道:“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云真人在看着呢,哪个给咱水师丢脸,老子直接把他丢海里喂鱼!” 水师官兵轰然应诺。 右侧的一艘战舰上,阎应元也在做战前动员:“将士们,扬我大明水师军威的时候到了。” 官兵们齐声呼喝:“无敌,无敌!” 三艘战舰上,响起气势恢宏的大明军歌,然后是《男儿当自强》。 双方舰队都是按照传统的海军战法,三艘战舰一字摆开,以战列线前进。 大明水师的战舰处于顺风,迅速逼近荷兰战舰五里。 轰轰轰! 三艘战舰船头位置的火炮开炮了。 岸上的荷兰人一阵哄笑。 此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是葡萄牙人制造的,有效射程也才是两里。 相隔这么远就开炮,明国水师这是准备炸鱼吗? “这样的距离就开炮,明国人疯了吗?” “很明显,明国人已经惊慌失措了!” “等着吧,他们很快就要被我们狠狠地揍了!” …… 笑声戛然而止。 三艘明国水师战舰,一共六门船头炮,发射的六发炮弹在空中呼啸,竟有四发炮弹落在了荷兰战舰上,另外有两发落海水中。 三艘荷兰战舰全部中弹,旗舰奥伦治号体型庞大,中了两弹。 虽然并未造成太大杀伤,三艘战舰上却依然是一阵鸡飞狗跳,主要是吓得。 梁横岛上。 布劳威尔张大嘴巴,嘴上的雪茄掉落在裤裆,将裤子点燃了都没有察觉。 众多荷兰人无不瞠目结舌,就像是大白天见到活鬼了一般。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 明国的火炮,竟然能打得这么远,这么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荷兰人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三艘水师战舰船头上,再次响起一声声大炮怒吼。 岛上以及战舰上的荷兰人,再次吓了一大跳。 这是个什么射速? 有人初步估摸了一下,射速竟是荷兰战舰火炮的10倍! 都快跟得上火枪的装填速度了。 这科学吗? 这绝对不科学! 第814章 明国人,不讲武德! 论战舰和水手,大明水师的确不如荷兰人。 这两样不够,可以用火炮来补啊! 早在去年的时候,大明水师战舰就开始装备新式火炮。 这种新式火炮,有一个极为烧包……威武的名字。 逍遥神威炮! 云逍子号和另外两艘战舰,是水师的主力战舰,自然是全部换装。 无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射速,逍遥神威炮不能说是遥遥领先吧,至少也是独步天下。 按照西方现有火炮水平,再发展个两百年,差不多也就赶上了。 此时双方战舰交锋的场景,就像是两个人打架。 一个拿着匕首。 一个拿着五十米的大刀。 更特么的离谱的是,大刀劈砍的速度,竟然比匕首出手还要快。 这还怎么打? 打不着,根本打不着。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三艘战舰,上来就被打蒙了。 等到大明水师战舰到达射程范围,荷兰战舰已经挨了对方船头炮四轮的洗礼。 足足四轮啊! 这是多么大的羞辱? 好在每艘战舰的船头只有两门火炮,火力自然有限。 荷兰的三艘战舰都受到损伤,不过并不严重,人员伤亡也在可承受范围。 所以不至于被打残,丧失战斗力。 伤害不大,可羞辱性太大了啊! 轰轰轰! 荷兰战舰终于开炮了。 布劳威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拳击台上,被对方一顿猛揍,自己终于有还手的机会了。 真好! 没鼻子的高级商务员特罗德纽斯得意地说道:“真正的战斗,才是刚刚开始,胜利的天平必定属于我们!” 布劳威尔点头说道:“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兵,一定会给他们最惨痛的教训……” 云逍忍不住笑了笑,忽然端起身前矮桌上的茶杯,将茶水直接浇在布劳威尔的裤裆。 “该死的明国人,你在做什么……” 布劳威尔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 云逍指了指他的下身。 布劳威尔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竟然被雪茄烧了一个大洞。 若不是云逍及时救火,恐怕王承恩会多出一个同行。 孙传庭等人一阵哄笑。 布劳威尔面红耳赤,却又发作不得。 该死的明国人,太没有礼貌了! 你不会出声提醒吗,偏偏用茶水来泼,并且还是滚烫的。 那里火烧火燎的,八成是被烫起泡了。 “不用谢了。” 云逍淡淡地说道:“总督大人太有失风度了,你刚才的自信去了哪里?” 布劳威尔冷哼一声,强作镇定又坐了回去,至于湿漉漉的裤裆,暂时管不到那里了。 只是他很快就再次不淡定了。 双方战舰近距离互射,射速依然是10:1。 目睹己方战舰被如此蹂躏,无论是岛上的,还是战舰上的荷兰人,无不感到憋屈之极。 太欺负人了! 不就是大炮厉害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明水师的战舰上,响起阵阵欢呼。 以前遇到西夷的战舰,只能采取狼群战术,拼着人多、船多。 这次竟然能光明正大地痛揍对方,并且还是揍了不能还手的那种。 这种赶脚,贼吉尔爽! 水师的三艘战舰,都不约而同地采用了相同的战术。 撞击! 西班牙人造的盖伦船,皮糙肉厚,并且还有专门用于撞击敌舰的金属冲角。 而荷兰人的战舰轻,即使不被撞趴下,也得脱一层皮。 荷兰战舰的指挥官都是身经百战,哪里不明白大明水师的意图? 立即指挥水手调整风帆,避开对方的撞击。 荷兰战舰快、灵活的优势立即展现出来,轻松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双方舰队进入喜闻乐见的侧舷交锋环节。 特罗德纽斯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嚷道:“击沉它们,将明国的海盗们统统喂鲨鱼吧!” 两方战舰上,总数超过一千的火炮一起怒射,那场面,是何等的壮观? 海面上炮声轰隆,硝烟弥漫。 布劳威尔通过望远镜,看到双方战舰上的情景。 所看到的一幕幕,让他惊得下巴险些脱臼。 大明水师战舰上的火炮,不仅数量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射速、精准度,同样也是压倒性的。 更加让人震惊的是,他们的火炮发射的炮弹,竟然能够爆炸。 有的炮弹在空中爆炸之后,不计其数的弹丸,如同暴雨一般倾泻在船面上。 细小的弹丸虽然无法给舰体造成太大的伤害,对于舰面上的水手、炮手,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布劳威尔从望远镜中亲眼目睹,自己的人成片成片地倒下,心头一阵阵抽搐。 那画面,太血腥,太残暴了! 该死的明国人,他们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威力巨大的火炮,如此恐怖的炮弹? 岛上的其他荷兰人,无不瞠目结舌,手脚冰凉。 也有很多人在心中庆幸不已,幸亏自己没有在船上。 孙传庭、王承恩等人纷纷开口叫好。 云逍冷哼一声,神情极为不悦。 众人都是困惑不解。 云真人这是何故? 朱成功在一旁解释道:“船上的荷兰人,将是咱们的奴隶,师尊这是在心疼呢!” 众人哑然无语。 炫耀! 云真人这是在赤裸裸地炫耀! 双方战舰交错而过。 由于到了射击的死角,荷兰战舰停止了咆哮。 然而大明战舰上的侧舷炮,依然在不间断地输出。 这样的场面,再一次颠覆了荷兰人的认知。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大明水师战舰上的火炮,炮架是经过改进的,因此调整更为灵活,射击角度也要大得多。 荷兰人已经彻底麻木了。 明明到了中场休息,却还在继续打,太没有武德了! 第一轮交锋过后。 荷兰三艘战舰的船帆变得千疮百孔,舰体上也到处都是伤痕,人员伤亡更是极为惨重。 云逍看得一阵阵肉疼。 该死的郑芝龙,实在是太败家了! 布劳威尔大声说道:“总督阁下,我提议停战,立即停战!” 继续打下去,荷兰战舰要么落荒而逃,要么被对方击沉。 自己还在岛上呢! 战舰肯定是不能溜之大吉。 再不叫停,继续被暴揍吗? 第815章 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云逍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水面上的茶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后他笑吟吟地说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按照我们的赌约,答应大明的任何条件?” “不不,希望总督阁下明白,明国战舰虽然略占上风,却并不代表,你们完全获得了胜利。” “恰恰相反,现在的局势完全被我们所掌控,甚至包括总督阁下的生命!” “因此我要求立即停战,并要求明国答应我们刚才提出的所有条件……这些条件,其实并不苛刻,你说对吗,尊敬的总督阁下?” 布劳威尔依然有恃无恐。 现在的确是胜负未定……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荷兰战舰远比西班牙战舰轻,更容易被操控,灵活性远胜于西班牙战舰。 接下来荷兰战舰指挥官只需要及时调整战术,放弃战列线交锋,将明国水师的三艘战舰缠住也就行了。 李魁奇和刘香的船队,应该很快就能抵达梁横岛。 到那时候,一切也就结束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啊!” 云逍微微一笑,“我也希望总督大人明白一件事情,停战的唯一前提,就是你们在投降书上签字,并按照大明的要求,签订条约。”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再告诉你,你所依仗的底牌,不仅无法为你带来胜利,反而会成为你的催命符……你肯定不会懂什么叫催命符,不过你可以理解为死神的请柬。” “总督阁下,你太自大了!” 布劳威尔放声大笑,“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的学识最渊博,也是最有远见卓识的人,然而你的自负,与你的知识、智慧成正比。今天,你会成为我的俘虏!” 云逍摇头一笑,“nottoshedatearuntiloneseesthecoffin(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在这时,几名荷兰军官指向南方的海面,发出一阵欢呼。 众人纷纷循声看去。 就见密密麻麻的桅杆,出现在海平面上。 海盗刘香到了! 布劳威尔重新点燃一支雪茄,娴熟地吐出一个烟圈,得意地笑道:“总督阁下,我已经亮出了底牌,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很惊喜?” 后方的荷兰人一阵欢呼,个个眉飞色舞,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云逍从矮桌上的雪茄盒中取出一支雪茄,点燃后朝着布劳威尔吐了一口烟雾。 朱成功见了,心中敬仰万分。 师尊此时的姿态,简直是霸气! 孙传庭、王承恩等人,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那些荷兰人。 布劳威尔给搞糊涂了。 他们为什么不惊慌,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云逍弹了一下烟灰,然后向孙传庭说道:“发旗语,立即俘获敌舰!” 边上的汉人通译,将云逍的话翻译给布劳威尔。 “总督阁下打算用什么方式,来俘获我们强大的战舰?难道你们的战舰会飞吗?” 布劳威尔幽默的话语,再次引起后方的荷兰人一阵哄笑。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总督大人猜得没错,的确是用飞的方式,不过飞的不是战舰。” “我十分期待!”布劳威尔笑着摇摇头,然后向传令官说道:“向我们的战舰传令,尽量避免伤亡,缠住明国战舰,拖延时间!” 现在继续与明国战舰硬刚,显然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只需拖住他们,等候海盗赶到就是了。 海盗主打的就是一个人多、船多。 大明水师的火炮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那么多的海盗船全部击沉。 一旦被数量众多的海盗船贴近,就会由炮战转变成为接舷战,明国水师将会彻底失去优势。 到时候完全可以凭借人数的绝对优势,俘获大明水师的三艘战舰。 即使让明国的战舰逃掉了也无关紧要,抓住他们最重要的人物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大明水师战舰收到旗语之后,立即调整风帆,沿着‘之’字形航线,向荷兰战舰驶去。 此时的风帆战舰,凭借数根桅杆悬挂的几排风帆借助风力进行运动,并且结合几根桅杆上横帆和纵帆的使用,能够通过迂回航线而实现逆风航行(伯努利效应,又称边界层表面效应)。 荷兰战舰尽力避开大明水师战舰,充分利用操纵灵活的优势,始终保持在对方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 第816章 以和为贵,基于实力的平等条约 轰轰轰! 震天雷在三艘荷兰战舰上爆炸。 此时的火药爆炸威力有限,因此震天雷的杀伤力有限。 然而给战舰上的荷兰雇佣兵、水手们的心理震慑,却是空前的。 明国水师战舰的大炮,比自己的多。 并且还射程远,射的准。 更为离谱的是,他们竟然能飞到空中! 这也太吓人了! 此时的西方人,对于未知的事务,同样怀有强烈的敬畏之心。 除了上帝和魔鬼,还有谁能在天上飞? 明国人掌握了上帝的力量! 很多雇佣兵和水手,甚至跪在甲板上祈祷起来。 即使那些保持着理智的军官们,也全都懵了。 这样的进攻,没法防御,更无法还击。 以至于军官们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此时的情景,就像是曾经的他们,面对殖民地手持木棍、竹箭的土著。 只不过此时调换了角色,自己变成了土著。 完全不在同一维度啊! 这还打个锤子? 战舰上的荷兰人陷入绝望,战斗意志几乎崩溃。 梁横岛上的荷兰人,内心受到的冲击更是无比的强烈。 被自己嘲笑的明国水师,竟然强大如斯! 不,不能称之为强大。 这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知识范围。 只能说是神的力量! 这样的明国水师,不可能战胜! 这还是那个传闻中古老而又腐朽、落后的东方帝国? 从今天起,海军交战的历史,将会被彻底改写。 众多荷兰人,看向那位依然风轻云淡地抽着雪茄的明国总督,感觉比魔鬼还要可怕几分。 难怪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将他称作是‘邪恶的撒殚’。 孙传庭、王承恩等人,虽然早就知道云真人有着周全的准备。 此时亲眼目睹,依然震撼而又兴奋不已。 云逍却并无多少兴奋。 把热气球弄上战舰,纯粹是郑芝龙吃饱了撑着干的事情。. 上次在东江镇,郑芝龙目睹热气球空袭建奴大军的场景。 于是他下来后死缠烂打,给水师也弄了几个,并且还想出了这么一个战术。 其实热气球在海战中,用于侦察还不错,用来空袭,纯粹就是个噱头。 热气球太过于依赖风力,因此限制太多了。 并且经历这次之后,世界各国的海军也就有了防空的意识。 只需要将战舰上的火炮加以调整,加大仰角,体型庞大的热气球,在空中就会成为活靶子。 不过总体来说,这次的试验还是相当成功。 最起码俘获三艘荷兰战舰是稳了。 “总督大人,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云逍朝布劳威尔说道:“命令你的战舰投降吧,否则接下来将会投掷燃烧弹,你的,不,我的战舰和奴隶,都将会被付之一炬。” 布劳威尔握紧拳头,将手中的雪茄捏的粉碎。 特罗德纽斯愤怒地说道:“明国人,太嚣张了!” 就在这时,负责瞭望的荷兰军官大声叫嚷起来:“东方,李魁奇的船队到了!” 众多荷兰人发出一阵阵欢呼,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布劳威尔摸了一下两撇胡须,微笑着说道:“总督阁下,你都看到了,即使你击毁我的三艘战舰,也无法改变战局。” “你是知道的,尼德兰王国绝没有与明国交战的意图,东印度公司只是一个商业组织,更不会同庞大的大明帝国宣战。我们只是想和明国贸易,获取盈利,而不是战争!” “总督阁下,接受我们的善意,签订条约吧,这样至少能够保全明国和你的尊严。” 特罗德纽斯用英语叫嚣道:“不接受我们的条件,立即割掉你的鼻子,不,直接阉割了你!” 朱成功自幼受郑芝龙的耳濡目染,因此听得懂英语。 听了特罗德纽斯的话,他顿时跟挖了郑家老祖坟一样,拔剑站出来,厉声喝道:“红毛夷,胆敢羞辱我的师尊,我杀了你!” 云逍朝朱成功摆摆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特罗德纽斯露出轻蔑的神色。 云逍忽然举起右臂挥了挥,然后指了指特罗德纽斯。 砰砰! 自后方的山坡上,以及右侧的一棵大树上,同时响起两声枪响。 正是提前埋伏的两名狙击手开枪了。 虽然布劳威尔在登岛前,派人进行了全面搜索。 然而梁横岛这么大,不可能搜索的那么细致。 在火枪、弓箭的射程之内,他们倒是进行了严密搜索。 射程之外却只是大致走了一遍,自然无法发现精心隐藏在火枪最远射程之外的狙击手。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明国的火枪射程、精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特罗德纽斯的眉心和右侧太阳穴同时中弹,当场倒地身亡。 孙传庭摇头苦笑。 云真人果然是以和为贵。 荷兰人顿时大惊失色,纷纷举起火枪。 云逍身后的三百护卫也都同时举枪拔剑。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总督大人,你看到了,你掌控不了我的生命,恰恰相反,我,却可以随时结束你的生命。” 云逍看向满脸惊恐的布劳威尔,笑容不改。 “阴险的明国人,你这是在作弊,你们没有契约精神!” 布劳威尔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不仅只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还因为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竟然还隐藏着一张王牌。 “契约精神?” 云逍忍不住笑了。 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 你跟他耍流氓,他跟你讲契约。 没有实力,所谓契约就是一堆废纸,契约精神就是诈骗道具。 “总督大人请保持冷静,也请你的人收起武器,以免我的神枪手产生误会。” “正如你所说,我亲自来这里,并非是要跟贵公司来一场全面战争!” 云逍挥挥手,让护卫们退下。 布劳威尔也冷静下来,命令荷兰人全部放下火枪。 就这会儿工夫,热气球又向荷兰战舰开展了一轮轰炸。 旗舰奥伦治号的指挥官招架不住了,命令战舰抛锚停下,并降下尼德兰国旗和东印度公司的旗帜。 不打了,投降! 其他两艘战舰也跟着降旗投降。 不怪他们战斗意志不够坚强,而是敌人太强大。 况且他们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兵,犯不着拼命。 云逍心中大定。 挥挥手,孙传庭取出一份文书,交给布劳威尔。 云逍笑吟吟地说道:“总督大人,这份基于双方实力而拟定的平等条约,你现在可以签字了!” 第818章 是交流合作,绝不是俘虏 刘香的船和人原本就没有李魁奇多。 海盗最常用的狼群战术,此时成了劣势。 李魁奇‘叛出’水师后,带走了大量战舰。 战舰以及舰载火炮,远非刘香的乌合之众可比。 况且这次又是突然捅刀子。 刘香被杀了个猝不及防,仓皇下令转帆应战。 一场混战在海面上展开,不过并未持续多久。 刘香的船队一触即溃。 打不过,根本就打不过。 刘香的座船挨了一炮之后,见势不妙立即下令风紧扯呼,朝着南方逃去。 他这么一逃,手下更加无心恋战,也全都跟着仓皇逃窜。 在风帆战舰时代,大海上交战击沉敌舰的比例相当低。 打不赢就跑,还真拿人家没什么好办法。 除非是两国之间不死不休的死磕,很难将一支舰队歼灭。 这也是海盗难以剿灭的原因。 然而刘香这次,却是插翅难逃! 大明鸟粪专使郑芝虎郑参将,正带着福建水师的舰队,浩浩荡荡地朝着刘香迎头驶来。 后有李魁奇追杀,前有郑芝虎,刘香这头海上的恶狼,注定难逃一劫。 …… 目睹李魁奇突然攻击刘香,不仅是荷兰人,郑芝龙也懵了。 李魁奇这又是搞什么把戏? 郑芝龙很快就醒悟过来。 李魁奇的叛变,全都是云真人的谋划! 这时候要是还整不明白,那他也就不配成为历史上的海贼王了。 “云真人的算计,简直是鬼神莫测!” 郑芝龙想透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得后心阵阵发凉。 戏精,云真人……不,特么的,李魁奇就是个戏精。 多亏自己现在不是海盗。 也多亏自己没有生出任何异心。 不然哪天被云真人给算计死了,临死的时候还念记着他的好。 郑芝龙转念一想,心里又是一阵得意。 还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啊,将儿子拜在云真人门下。 有了这层关系,不仅自己的地位无人撼动,儿子的前程也是稳了。 李魁奇算什么东西? 上不得台面的海盗,也只配当二五仔。 以后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才不是怕云真人怪罪。 不过也不能大意。 有谣言说,李魁奇干女儿的肚子被人弄大了,嗯,肯定不会是云真人干的。 得提防着李魁奇拿这个谣言来做文章。 …… 梁横岛。 荷兰人目睹海面上的战况,个个面如死灰。 依仗为最后底牌的李魁奇,居然临阵倒戈了! 之前制定的计划,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布劳威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与华.夏人不同,西方人对于失败,并非是不可接受。 况且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个商业机构,不是政府。 输就输了,等着被挨打就好,没啥好说的。 “原来李魁奇才是你真正的底牌,华.夏人的智慧,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认输!” 布劳威尔露出充满无奈的苦笑。 后面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高层们虽然很不甘,却也只能纷纷低下头颅。 打,打不过。 玩阴谋诡计,却反被人家给玩了。 这次不能说是满盘皆输,只能说是一败涂地。 除了躺平认输,还能怎样? 并且输得心服口服,输给强者,不丢人。 布劳威尔看到大明水师的战舰,正在接近荷兰战舰,准备登船受降。 他急忙向云逍说道:“我们已经认输,请总督阁下遵循海上交战的规则,阻止你的人接管我们的战舰,我们愿意同你谈判,赔偿必要的损失!” “那是你们的规则,不是大明的。” 云逍忍不住笑了,战败了还想讲条件,又在想屁吃呢! 布劳威尔继续恳求:“请给我们一点最后的尊严,将奥伦治号留给我们,失去了旗舰,我们将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日后将在亚洲无法立足。” 说完又赶忙补充了一句:“作为补偿,我会留下三艘战舰上的水手、工匠,以及中低级军官,命令他们为明国服务。” 云逍想了想,点头说道:“准了,奥伦治号留下,中低级军官、水手和工匠,外加一艘战舰的舰长、大副留下。” 俘获荷兰战舰的目的,并非是冲着他们的战舰。 目标是荷兰人的造船、航海技术,以及海军思想战术。 强扭的瓜虽然解渴,却不甜。 奥伦治号,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的旗舰。 强占了这艘战舰,那跟荷兰人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云逍可没打算跟他们死磕,毕竟大明还需要跟东印度公司通商。 用一艘战舰,换来荷兰人的配合,这生意绝对不亏。 况且还可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增加筹码。 “多谢总督阁下的大方。” 布劳威尔连忙道谢,暗自松了一口气。 旗舰保住了,至少保住了最后的颜面。 否则回去根本没法跟董事会交差,被免职都是轻的。 布劳威尔接着恳求道:“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总督阁下答应。” 云逍皱了皱眉头。 这货还没完没了了。 布劳威尔连忙解释:“接下来东印度公司会公开宣称,为了两国的友谊,我公司派出两艘战舰,与明国进行深入而又长久的合作,而不是作为俘虏……我的意思,总督阁下应该能明白,还希望能够谅解。” 云逍哑然失笑。 明白,太明白了。 不就是死要面子吗? 准了! 接下来,双方围绕条约,展开了富有成效的谈判。 之前拿出的条约虽然十分平等,却还不够完善。 云逍从来都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好吧,云真人不想将荷兰人逼急了。 大明一方作为天朝上邦,在谈判中体现出了泱泱大国风度,对于荷方强烈反对的条款进行了修改。 比如,‘允许大明商人,在荷兰东印度公司世界范围内的殖民地贸易、居住,并享有领事裁判权’这一条,把范围缩小到亚洲。 荷兰东印度公司,势力范围仅限于亚洲,在其他殖民地没有什么影响力。 再说条约即使签字了,尼德兰王国也不会承认。 其他的条款,主要是文字叙述方面,尽量写的宛转一些。 多少给人家留点面子……不,这样才显得更加平等。 第819章 赢麻了 另外应荷方请求,又在条约上加了一条。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遭受敌方攻击,大明将给予声援和必要的支持。 当然了。 怎么个声援和支持法,并未做强制要求。 尼德兰王国若是遭受侵犯,也遵照这一条款。 这就有一定盟友性质了。 对于这一条,云逍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在对大明有利的情况下,自然是要支持荷兰人……没有利益的时候,口头声援也是一种支持。 另外,云逍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荷兰号称‘海上马车夫’。 然而他们注定无法成为大明日后的敌人。 两百多万的人口基数,经济单一,国土狭小,根本没资格威胁到强大起来的大明。 大明以后最大的强敌是英格兰……谁让大明要抢他们的‘日不落’桂冠呢? 即使不是敌人,云逍也会将其视作首先打击的敌人。 云真人是世外高人,自然干不出灭国的事情,顶多也就是将鸦片这种珍贵的药材,销售到整个不列颠而已。 云真人的目标是,让英格兰人,人人都吸得起鸦片! 如果不出意外,荷兰在近几年就会因为利益冲突,与英格兰撕破脸。 最终以荷兰的失败而告终,‘海上马车夫’被英格兰抢走了马车,逐渐从沦为二流国家。 云逍盘算着,联合、扶植荷兰人,借他的手,削弱英格兰的力量。 这样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 双方很快就重新修订条约文本。 布劳威尔又提出一个新的提议: “如果明国愿意,我会设法说服王国元老会,将我们完整的造船技术,与你们的火炮制造技术进行交换。” “不知总督阁下,对于这个提议是否感兴趣?” “绝无可能!”云逍断然否决。 开玩笑。 荷兰的造船技术,完全可以剽过来。 顶多也就是多花点时间,走一些弯路而已,还用得着去交换? 再说了。 云逍也没打算放太多的精力在风帆战舰上。 蒸汽机有了,钢厂有了,距离铁甲舰还远吗? 而大明此时的火炮铸造技术,领先西方两百年。 这是国之重器! 拿这个来交换造船技术,除非是脑子进水了。 布劳威尔大失所望。 如果能拿到明国的火炮,加上荷兰人的战舰,西班牙、英格兰的舰队,统统都是小弟。 云逍笑了笑,给了布劳威尔一个甜枣:“铸炮技术不能转让,但是大明可以将火炮,出售给你们啊!” 砂型铸造法和内模水冷法等技术,虽然不是什么高科技,却也绝非是随随便便拿着几门火炮,就能仿制出来的。 逍遥神威炮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不可能一直保密下去。 也没那个必要,只需要始终保持技术领先的优势就行了。 因此售卖火炮,是个不错的选择。 军火买卖,向来是世界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布劳威尔又惊又喜:“总督阁下不是在欺骗我?” 得到云逍的确认之后,他一扫刚才的颓废,兴奋的胡子都翘到天上了。 其他荷兰人也都个个喜形于色。 其实他们最想要的是火炮,反倒不是铸炮的技术。 尼德兰王国除了造船,其他工业几乎为零,国内的经济更是十分单一,主要靠全球贸易。 即使给了他们技术,也难以造出高质量的火炮来啊! 现在有了现成的火炮,还要技术干什么? 荷兰东印度公司缺别的东西,最不缺的,就是白银。 布劳威尔想了想,又道:“请总督阁下保证,明国的新式火炮,优先销售给我们,不能向我们的敌对国家出售。” “可以。” 云逍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加钱!” “一言为定!” 布劳威尔伸出手掌与云逍击掌。 然后双方在十分和谐、融洽的气氛下,签订了条约。 这份日后改变整个世界的条约,被称之为《梁横岛条约》。 接下来,大明水师将奥伦治号移交给了荷兰人。 为了表示诚意,云逍让郑芝龙从战舰上卸了三门火炮,交给布劳威尔……当然了,要付钱的。 价钱当然不会很便宜。 葡萄牙人造的红夷大炮,算是当今世界最高的。 成本价大约在200两银子,售给大明要1000两左右。 一门9磅神威逍遥炮,卖给荷兰人2500两银子。 贵是贵了点,可它威力大,值这个价啊! 荷兰东印度公司财大气粗,当然不会在乎这点小钱。 布劳威尔欣喜不已,有了这三门火炮,回去后也能交差了。 云逍谢绝了布劳威尔的盛情挽留,离开梁横岛。 在离岛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看到那两名身披伪装的狙击手,荷兰的军官十分好奇,一再请求他们展示射击。 云逍心情不错,于是也就答应了他们。 500多米精准命中靶心的一幕,让众多荷兰人全都惊呆了。 若是军队中全部装备这样的火枪,大明陆军岂不是跟水师一样强大无敌? 布劳威尔提出购买狙击枪,被云逍不假思索地拒绝。 甚至连枪都捂的严严实实的,不给荷兰人近距离查看。 不过崇祯式步枪,却是可以卖给他们,当场就卖了一百枝。 荷兰雇佣兵拿到崇祯式,直接就把他们装备的火枪给扔到大海里。 云逍登上云逍子号,带着两艘俘获……不,友好交流的荷兰战舰,驶离了梁横岛。 另外两艘战舰,则是前去追击刘香,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趁机一举剿灭所有海盗,永绝后患。 云逍在云逍子号指挥室中,看着两侧伴航的荷兰战舰,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收获实在是太大了,由不得云真人不兴奋啊! 孙传庭笑着向云逍道贺:“恭喜云真人,此行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王承恩笑道:“不只是云真人之喜,更是大明之喜!” “大明如今的造船、航海以及海军,已经落伍于西夷。” “现在好了,有了红毛夷的战舰、工匠,我大明很快就能制造出最先进的战舰!” “再加上他们的军官和水手,等学到他们的技术,大明水师将会有一次蜕变,很快就能够横扫大洋,无敌于天下!” 郑芝龙红光满面,豪情满怀。 第820章 吃亏是福,我们也赢麻了 比起其他人,郑芝龙更为兴奋。 前年的时候,云真人曾经让孙传庭给他带信,称大明水师将纵横海洋,而他也将名留青史。 当时虽然被忽悠,鼓动的热血沸腾,其实内心却是清楚,这只是美好的愿景,要想变为现实很难。 没想到如今就要变成现实了。 云逍点点头,对于郑芝龙的话深为赞同。 荷兰的造船、航海技术,是世界最顶尖的。 尤其是造船技术,已经发展成为一名十分精细而又严密的科学。 有了俘获的战舰和工匠,以大明工匠的智慧,很短时间内就能全盘复制过来。 甚至比荷兰人造的更好。 大明的航海和水师,不,海军,将会有一次飞跃。 这可都是打造大明日不落的硬件啊! 收获当然远远不止这些。 棉花进口的事情,也解决了。 还跟荷兰人达成了通商条约。 顺带解决了海盗刘香,从此大明沿海,再也不会有大股海盗作乱。 这次舟山群岛之行,可谓是满载而归。 赢麻了! 云逍看向窗外波澜起伏的大海,一时心神激荡。 从今日起,大明算是朝着海洋,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十年,不,也许只需数年,大明海军就能够驰骋碧波,征服全世界! 身为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又怎能不激动? …… 奥伦治号。 布劳威尔目送云逍子号离去,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奥伦治号舰长在一旁劝慰道:“总督大人不必沮丧,明国人实在是太强大,又太狡诈,这次战败,并不是你的过错。” “沮丧?我为什么要沮丧?” 布劳威尔收回目光,诧异地看着舰长。 舰长和旁边的东印度公司高层都是一阵愕然。 身为公司的总督,遭遇这样的巨大失败,难道不该沮丧吗? “沮丧?不不不!” “恰恰相反,此时我们应该倒上珍藏的美酒,大肆庆贺才对!” 布劳威尔连连摇头,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舰长以及旁边的人面面相觑。 完了,总督大人被明国人给吓傻了。 “我亲爱的朋友们,希望你们明白一点,我们是商业机构,不是政府。” “对于我们而言,战败和失败,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公司的利益受到损失,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布劳威尔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次我们损失了什么?” “两艘战舰,以及战舰上的雇佣人员,还有那些海盗……如果他们也算是损失的话。” “可我们得到了什么?” 布劳威尔说到这里,越发兴奋起来,握紧拳头,狠狠地挥舞了一下: “我们这次的收获,不亚于发现了一片新大陆,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收益,将远远大于那些损失!” 舰长耸耸肩,“总督阁下,我不明白。” “商业方面,我们打通了与明国的贸易,这不是我们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相对于明国而言,条约对我们十分不公平。但是身为商业机构,不要用政府官员的视角去看待问题。” “从此我们可以合理合法地同明国开展贸易……你说关税?相比较有规则的关税而言,被海盗骚扰、官员剥削,缴纳的关税又算什么?” “明国有上亿人口,这是何等庞大的数字?我们在亚洲殖民地的商品,只要缴纳关税,就可以进入明国广阔的市场,这将会带来多大的利润?” 舰长和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们,像是被打开了天灵盖,思路瞬时变得开阔起来。 总督大人说的没错,这是大赚了啊! 不管明国赚多少,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不,扩张,这就足够了! 布劳威尔接着得意洋洋地说道:“从王国的角度而言,我们这次,同样是获取了巨大的利益!” 与明国达成了火炮、火枪交易,荷兰从此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火器,这算不算对国家有利? 最大的收获还不是这个。 但凡稍有点远见的人都能看得出,如今荷兰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却是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荷兰的海外贸易之所以发展这么快,和理念有关。 与西班牙、英格兰等强国的殖民者不同,荷兰的主要目标,是在全球各地进行贸易。 而不是进行殖民掠夺,或者建立殖民地,这和欧洲其他国家完全不同。 国为什么喜欢跟荷兰人做生意? 就是因为荷兰人不像欧洲其他国家,总想干涉他们的内政。 正因为如此,荷兰的崛起速度非常快,财富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暴涨。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赚这么多钱,肯定有人眼馋。 大家都想在海外贸易分一杯羹,现在这杯羹都被荷兰人吃了,那别人再想吃的话,就只能从他们手里抢了。 此时各国都盯着荷兰,尤其是昔日的盟友英格兰。 “据我所知,英格兰人正在酝酿一部法案,名为《航海条例》。” “大致的内容是:只有英格兰船只,才能承认英格兰及其殖民地的海上贸易。其他国家的制造产品,必须经由英格兰本土,而不能直接运销殖民地。” “我们的船只,现在掌控了整个欧洲的贸易,运送货物的船只,都是我们的,英格兰人的法案,就是针对我们的。” “一旦失去了海外贸易,我们将迅速衰落,因此与英格兰,也包括法蓝西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布劳威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舰长和公司高层的神色都变得凝重,忧心忡忡。 荷兰虽然实力强大,但是它的实力,是建立在商业贸易之上的。 由于受制于资源条件等因素,国内的工业基础十分薄弱,而且人口也极为有限。 在面对英、法这样的资源更多,工业基础更好,人口更多的敌人时,荷兰的失败根本不可避免。 布劳威尔接着发出一声赞叹:“云逍子这个明国人,竟然比我们国家的政客们看得还要透彻,简直是不可思议。如果他是我们的敌人,那将是我们的巨大灾难,不,末日!” 公司高层们纷纷点头,面露忌惮、敬畏之色。 “华.夏本就是人类智慧的发源地,古老而又强大!” “明国有着庞大的人口数量和国土面积,以及强大的水师……还有那位睿智、狡诈,而又有着无与伦比的远见卓识的年轻总督。” “今天他们已经用事实证明,将来的海洋,不,不仅仅只是海洋,整个世界,都将被他们征服!” “我们现在与明国签订条约,看上去对我们极不公平,然而从长远来看,却对我们的国家有着巨大的帮助。” 布劳威尔的一番言论,让众人连连点头。 接着却又觉得一阵匪夷所思。 明明是吃了大亏啊,怎么反倒成了占便宜? 嗯,明国有句古语,‘吃亏是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第821章 摊牌,我就是卧底! 布劳威尔继续侃侃而道: “据我所知,华.夏是一个礼仪之邦,对待敌人,他们冷酷无情,对待朋友,却是从不吝啬他们的热情。” “这一次,就能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善意。” 弄走了我们两艘战舰,强迫签下不平等条约,的确是充满了善意……众人嘴上不说,却在心里不住地诅咒。 布劳威尔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违心,却面不改色: “随着明国与我们的贸易越来越密切,双方会因为利益而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成为牢不可破的盟友。” “我们的敌人,西班牙、英格兰、法蓝西等等,必定也会成为明国的敌人。” “他们与明国交战,不管谁是最终胜利者,都对尼德兰十分有利。” “明国如果能够征服世界,那就最好了,尼德兰王国不仅会保持现有的贸易地位和财富,还会变得更加繁荣富强。” 布劳威尔的分析十分透彻,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 荷兰拥有巨大的财富,却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势必会成为列强的目标。 随着明国的不断扩张,必定会在亚洲,乃至欧洲,与列强发生激烈冲突。 这就为荷兰创造了生存的空间。 “国内元老会那些有远见的元老们,不会不知道王国的处境,然而尼德兰的国情,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帮助王国摆脱困境!” “这一次,我们给王国,找到了一条走出困境的道路!” “等他们了解到明国的强大,对于我们签订的条约,不仅不会做出任何惩罚,还会予以嘉奖!” 对于自己的判断,布劳威尔十分自信。 众人也完全被他说服,彻底走出了失败带来的阴霾。 布劳威尔拍拍手掌,笑容满面地说道:“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说,我们这次算是失败吗?” “不,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 “为了庆贺我们的胜利,我提议,拿出我们的美酒,尽情地畅饮吧!” 众人全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不多久,奥伦治号上一片欢腾。 …… 在李魁奇的追击下,刘香不断向南逃窜。 三天后,在福建海域的东引列岛附近,刘香的船队与郑芝虎率领的福建水师舰队遭遇。 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刘香毫无还手之力,再次遭遇大败。 手下的战船多数被击沉、俘获,死伤、被俘的海盗达到九千多人。 刘香走投无路,最终引爆了船上的火药桶,被炸得粉身碎骨。 历史上的崇祯八年,郑芝龙与刘香大战于广东。 在接舷战中,郑芝虎率众登上刘香的战船,凶悍无比的刘香见大势已去,直接点燃船上的火药,与郑芝虎同归于尽。 如今历史走向虽然发生了偏差,刘香却依然难逃粉身碎骨的命运,只能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只不过郑芝虎的战舰火力猛,根本没必要登船作战,因此刘香没有与他同归于尽的机会。 这或许是鸟粪专使有了某位道士的加持,这才避开了生命中的大劫。 刘香殒命,同时也意味着,大明海域内最大的一股海盗势力被消灭……对了,还有一个李魁奇。 李魁奇追击刘香,发现郑芝虎的舰队,立即下令调转航向。 郑芝虎得到死命令,这次务必斩杀刘香,剿灭其部众,因此无暇追击李魁奇。 等他消灭刘香之后,准备继续北上追杀李魁奇的时候,随船的军政官交给他一封密令。 鸟粪专使郑芝虎,当即就懵了。 李魁奇,竟然是卧底? 云真人玩得一手好阴谋诡计……妙计! …… 数日后。 李魁奇率众返回舟山列岛,回到位于东端的庙子湖岛,这里是他叛出水师后盘踞的老巢。 这天,李魁奇召集各股海盗的龙头,在岛上聚义厅内相聚。 由于刘香死于郑芝虎之手,之前许诺的‘二当家’之位,自然是不用兑现。 不过刘香手下的龙头,却是被杀了五个,李魁奇当场兑现,一颗人头一千两。 其他各个龙头,每人一万两银子。 这样的大手笔,让龙头们无不心悦诚服。 然后李魁奇下令犒赏众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不多久,各个龙头都喝得七八成罪。 李魁奇挥挥手,大声说道:“弟兄们,听我说句话!” 乱糟糟的聚义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海盗首领笑道:“大龙头,该不会又有什么好处给咱们兄弟吧?” 第822章 平定海疆,云真人又要搞事情了 聚义厅中,瞬时一片死寂。 林阿凤瞪着卡姿兰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魁奇。 她虽然某些地方超大,却绝对不傻。 在海上混的,傻子根本就活不长,女人也不例外,尤其是腿长胸大的女人。 林阿凤仔细回想一下,也就醒悟了过来。 那日在刘家港,柳如是帮她救走李魁奇,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上次在豫园,义父被‘仙法’击退的一幕,更是荒诞之极,完全就是在演戏嘛! 搞了半天,原来傻子竟然是自己! 当然不能怪义父,肯定是那妖道,逼义父这么做的。 林阿凤想到那天,在那妖道面前坦露胸怀,不由得面红耳赤。. 脑海中又浮现出云逍那满是戏谑的脸,恨得她牙根直痒痒。 可恨的妖道、淫道,竟然这样玩弄,不,耍弄我! 总有一天,有你好看! 还有那位‘柳姐姐’,也不是好人,简直就是个妖女。 “大龙头,你不是开玩笑?” 独眼海盗沉声问道,打破了聚义厅中的寂静。 “这么大的事情,我会开玩笑?关系到三万兄弟的身家性命,我敢拿来开玩笑?” 李魁奇的语气肯定且笃定。 海盗们再次陷入集体懵逼状态。 黑胡子竟然也会叛变,不,是假叛变。 这万恶的世道,以后还能相信谁? “上酒!” 李魁奇挥挥手,让人倒了十几碗酒,在桌案上一字排开。 “愿意留下的,喝了这碗酒,就留在这里,不愿意喝酒的,请便,我李魁奇,绝不为难兄弟!” 李魁奇拍着胸脯说道,坦荡无私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掠过。 海盗们犹豫了片刻,有人走上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见有人领了头,又有不少人纷纷走上来。 其实海盗的生活,远没有那么逍遥快活。 除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更多的是风吹浪打,刀口舔血。 至于跟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对于绝大多数海盗而言,纯粹是奢望,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 谁都不是天生就是海盗,绝大多数只是为了活下去,被逼到这一步。 如果有了更好的选择,孙子才想当海盗。 刚才李魁奇说的没错。 朝廷水师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连红毛夷都被打得落花流水。 以后在海上,哪有海盗的活路? 即使逃到南洋或者岛,日子照样不好过。 现在有了安稳饭可吃,并且还是官饭。 更为诱人的是,听李魁奇的嫡系手下说,在水师有饷银可拿,并且是足额发放。 战死了,还能被当做忠烈,供奉在忠烈祠,连皇帝每年都要亲自拜祭。 家属也能得到抚恤。 这样的日子,怎么着,都比当海盗要好吧。 不过依然有小半的人,站在原地没动。 有人对李魁奇的话持怀疑态度,生怕又被坑了……黑胡子,纯粹是个大阴逼! 有的则是过惯了烧杀抢掠的日子,铁了心要继续当海盗,根本就没有归顺朝廷的心思。 “大龙头,对不住了!” “我吃了半辈子的海盗饭,吃不惯朝廷的饭,就不喝这碗酒了!” 独眼海盗朝李魁奇抱拳说道,然后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剩下的人一阵犹豫,最后又有五人紧随其后走出聚义厅。 见李魁奇果然没有阻拦的意思,一些个海盗颇为意动。 片刻后。 从外面接连传来数声惨叫,然后是打斗声。 独眼龙愤怒的咆哮跟着传来:“李魁奇,你这王八蛋,不讲道义,言而无信,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声音随即戛然而止。 外面的动静也跟着平息了下来。 屋内的海盗无不骇然变色,战战兢兢。 那几个准备迈步的海盗首领,吓得两腿发软,险些尿了裤子。 就差这一步,就要见阎王爷了啊! “你们一定跟独眼龙一样,以为我不讲道义。” 李魁奇一声叹息,满脸无奈与悲戚。 难道不是……海盗首领们满心愤懑,却不敢表露分毫。 李魁奇接着说道:“我李魁奇,绝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从来不做出卖兄弟的事情!” “可出了这个屋,就不再是兄弟。他们是盗,而我,却是官啊!” 听你的鬼话,连年都会过错了……那些个踟蹰不前的海盗首领,争先恐后地上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黑胡子的鬼话,日鬼弄棒槌,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反正投靠朝廷也不是什么坏事,还是赶紧喝酒、站队。 “这就对了嘛!” “从今往后,咱们依然是好兄弟!” 李魁奇捋着浓密的胡子,一阵大笑。 林阿凤在一旁提醒道:“义父,刚才杀的那些龙头,手底下还有好些人,可别出什么乱子。” “乱不了,绝对乱不了。” 李魁奇摇头一笑。 当年的‘十八芝’海盗,如今就剩下他和郑芝龙。 要是没一点手段,早就葬身鱼腹了,还能活到现在? 这些人投靠过来的时候,李魁奇就开始往里面掺沙子。 不光是他的人,还有大量锦衣卫密探,混入到各个山头的海盗当中。 福建水师的战舰,最迟明天早上,就会赶到庙子湖岛。 再加上各个山头的海盗龙头,现在都已经被控制。 那些群龙无首的海盗,即使想作乱,也掀不起几尺浪花。 “兄弟们,为了咱们有了一个好前程,痛饮!” 李魁奇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聚义厅内,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海盗的首领们索性躺平,敞开了喝,很快就喝得烂醉如泥。 …… 云逍子号乘风破浪,航行到大洋山岛。 此处距离上海县海岸线,已经不到百里。 云逍在甲板上远眺大洋山岛。 沉吟许久。 云逍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忽然以手掌拍击船舷,向郑芝龙沉声说道:“战舰停泊在大洋山,船上的人全部上岛扎营。” 王承恩不解地问道:“为何不回上海港?” “大洋山的景色不错,去看看。” 云逍没有多做解释,淡淡地说了句,便离开了甲板。 王承恩等人面面相觑。 云真人难道又要搞事情? 第823章 中计,云逍子生死未卜 王承恩诧异地向边上的几人问道:“云真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郑芝龙想了想,道出自己的猜测:“云真人这是考虑到,水师将士们需要修整,那些红毛夷军官、工匠和水手,也要好生修理,这才暂留大洋山。” 孙传庭点点头,补充道:“海盗刘香,以及李魁奇那边还没消息传来,云真人估计还想等尘埃落定,再返回不迟。” 这时云逍又返了回来。 他向王承恩吩咐道:“派人回去报信,不,老王你亲自走一趟,就说我中了荷兰人的陷阱,身陷荷兰人与海盗重围,云逍子号遭到重创,而我……生死未卜!” 王承恩等人张大嘴巴,不解地看着云逍。 云逍却并未解释,径自离开甲板。 半晌。 王承恩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二位说说看,云真人这是何意?” 郑芝龙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是大获全胜,为什么要搞这样一出? 这消息要是传回去,那还不天下大乱? 孙传庭若有所思,低声说道:“云真人行事,如同国手对弈,向来是走一步,看十步。他这次,怕是又要谋划一盘大棋呢!” “云真人这是,这是借机要引蛇出洞?” 王承恩和郑芝龙也醒悟过来,感到后心阵阵寒意。 云真人又要算计人了,这次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并且是倒大霉。 孙传庭却是颇为亢奋。 搞事好啊,事情越大,越是刺激。 孙传庭猜得一点都没错。 云逍的确是要下一盘棋。 只是孙传庭也没有料到,云逍这次布的局有亿点大,大到把整个浙直都给装了进去。 海盗的事情得到彻底解决,海疆从此得以平定。 棉花进口以及海外贸易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了。 现在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解决江南的问题,彻底解决。 如今江南的基本框架已经搭起来了,接下来也就是落实的问题。 可江南的利益集团太庞大了。 今天除掉一个潘家,明天又会冒出一个李家、张家。 就跟韭菜一样,割一茬,又会冒出新一茬出来。 各种新政推行过程中,他们会想尽办法,闹出各种幺蛾子来。 前次是海盗袭击江阴,此时又在蓄谋着织工暴动的事情。 没完没了的,云真人都腻歪了。 他也不可能一直坐镇江南,去年跟大侄子把大话给说出去了,要在两年内,陪他一起踏平辽东。 索性把江南的脓包全都戳破,让脓都流出来。 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想想看,士绅、富商的梦魇,‘抄家真人’云逍子,‘死’在了大海上。 江南会是个什么局面? 牛鬼蛇神们,肯定会全都跳出来。 再也不用再跟打地鼠一样,打了这里,那里又冒出来一个。 然后就有了充分的借口,‘咔嚓咔嚓’地把整个韭菜地都收割一遍。 当然了,肯定会闹出不少乱子来。 乱了才好啊! 这样才能一次性收拾干净。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正好还可以借此机会,把官员给捋一捋。 万一局势失控了咋办? 浙直的官员已经被清洗了一遍,官府这边牢牢掌控着。 再加上手中有兵,局面不可能失控。 这么做当然有些过激,古往今来的皇帝、大臣,都不可能这么干。 可云真人不是皇帝,也不是大臣,他只是个道士而已。 …… 上海县,雷祖殿。 懿安皇后张嫣自从来上海县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方便云真人教导太子,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雷祖殿极大,房屋楼阁众多,当然不会缺住处。 张嫣居住在独立的庭院中,有宫人在身边,又有大批侍卫护卫着,自然也不怕有人说什么闲话。 这一日早晨。 雷祖殿湖边水榭中,黄宗羲正在教导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来江南之后,教育从未拉下。 云逍偶尔会亲自教他,其他的都交给‘科学党’的人。 不仅教儒学,还传授入门的数学、物理以及自然常识。 才是三岁多的孩子而已,当然没教多深奥的东西,都是一些基础的知识。 陈子龙和黄宗羲如今主政上海县,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轮流教导朱慈烺。奇快妏敩 这可是为国家培养储君,二人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今天早上教的是数学,对于朱慈烺而言实在是太难了,背诵乘法口诀老是出错,手巴掌都被打红了。 朱慈烺委屈地看向不远处的皇婶娘。 张嫣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失神地看着大海的方向,魂不守舍,哪里会关注到这边? 朱慈烺越发的郁闷。 自从来到上海县,自己在皇婶娘这里都不怎么香了。 这时,不远处一阵骚动。 张嫣循声看去,就见一个人准备朝这边闯,却被侍卫们拦住。 张嫣认出那人,不由得一怔,随即却欢喜起来。 那人,不正是王承恩吗? 王承恩随着那道士去了海上。 此时他回来了,道士肯定也……道士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张嫣出声对一旁服侍的宫女说道:“快请王公公过来!” 不多久,王承恩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 张嫣见他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烧伤的痕迹,浑身充满硝烟气味,就像是刚从战场上败逃回来的逃兵。 张嫣的心中陡然一沉。 王承恩朝黄宗羲说道:“黄县丞,请回避一下。” 黄宗羲也是满心震惊,显然是出大事了,却不得不依言回避。 等他一离开水榭,张嫣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云真人呢?” “娘娘,出大事了!” “我们中了红毛夷的奸计,战舰被红毛夷和海盗围困,云逍子号遭到重创!” 王承恩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你说什么?” 张嫣猛地站起身来:“他,他呢?” “我在另一艘水师战舰上,杀出重围逃了出来。”王承恩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云真人……生死未卜,八成,八成是……” ‘啪嗒’一声,张嫣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 接着她两腿一软,身体向一旁倾倒,被宫女及时伸手扶住,然后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张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个不停,口中喃喃说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朱慈烺‘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王承恩偷偷看了二人一眼,心中暗道:娘娘和太子爷的感情真是深挚……不对,感觉怎么怪怪的? 第824章 这道士,真不是什么好人 王承恩见二人极度伤心,欲言又止。 云真人叮嘱过,这次布局,关系到江南的长治久安,干系重大。 除了那些个极为关键的官员,不能向任何人透漏真相。 可懿安皇后和太子爷这个样子,于心不忍啊! 更让王承恩担心的是,这要是等以后真相大白,自己会不会被懿安皇后赐死? 想到自己被赐一根白绫,或是直接被杖毙丢入枯井的一幕,王承恩情不自禁地一个寒噤。 张嫣此时脑袋里一片混乱。 云逍子竟然死了? 算无遗策的谪仙人,怎么可能会死? 可王承恩肯定是不敢拿这种事,来欺骗自己。 况且在茫茫大海上,云逍子身陷敌人重围,又岂有活命之理? 谪仙人,当世圣人,就这么死了?! 一定是因为我! 我就是个不详之人……克夫的命! 以前克死了先帝。 如今罔顾礼法,又对云逍子动了私情。 因此被上天惩罚,祸及云逍子! 一定是这样的! 朱慈烺嚎啕大哭起来,“皇婶婶,叔爷爷还能回来教我读书吗?冬天还能陪我打雪仗吗……哇!” 张嫣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掉落。 云真人,对不住了,老王想留着有用之躯来服侍万岁爷和你……王承恩心中一横,急忙说道:“娘娘和太子殿下千万别这样,奴婢的话,这还没说完呢。” 朱慈烺依然哭个不停。 张嫣继续泪如泉涌,根本就没听清他的话。 王承恩提高了声音:“云真人没事,这都是他的计谋!” 张嫣和朱慈烺终于停止了哭泣。 张嫣苦涩地一笑,“你也不必拿谎言来安慰于我。” “娘娘容禀!” “这真的都是云真人的谋划,有意让奴婢散布的假消息。” 王承恩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将此行大获全胜,以及云逍的布局,向张嫣全盘道来。 对于云逍的布局,多数是他和孙传庭等人的揣测,不过也是八九不离十。 朱慈烺破涕为笑,拍着巴掌说道:“叔爷爷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张嫣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敢情是白伤心了一场?! 堂堂懿安皇后,竟然为一个男人而哭,羞死个人了。 该不会有人说闲话吧? 想到这里,张嫣心中一阵羞恨。 她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用娟帕擦干眼泪,又恢复到端庄、威严的样子。 随后她朝王承恩招招手,和颜悦色地说道:“王公公,你且过来!” 王承恩一阵心惊胆战,只能硬着头皮,膝行至张嫣身前,低头伏在地上,不敢看张嫣。 张嫣四处瞅了瞅,看到边上的花盆,目光顿了一下,移向别处,最后看向地上的书籍上。 一旁的宫女会意,上前拾起书,交到张嫣手中。 张嫣咬咬牙,用书棱狠狠地砸在王承恩的脑袋上……这样大失体统,可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总得要有地方发泄啊! 再说又不是我打的……张嫣打完,将书籍塞到朱慈烺手里。 王承恩脑袋一阵剧痛,却只能咬牙受着,更不敢抬头。 “春哥儿,岂能如此?” 张嫣训斥了朱慈烺一句,然后朝王承恩挥挥手:“没事了,你且去吧!” 太子爷竟然有这么大的手劲,娘娘……一定是太子爷,娘娘怎么能干这事? 王承恩连忙告退。 走出水榭,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偷偷看了一眼水榭。 见朱慈烺手里果然握着一本书,心说太子爷果然神武,有洪武之风! 接着王承恩想到,还有去给柳如是、景翩翩她们报信,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云真人,你的妙计,可害苦了老王啊!” 王承恩摸了摸头上的大包,愁眉苦脸地去了。 水榭中,朱慈烺握着书籍,瞪大眼睛看着张嫣……栽赃一个小孩子,皇婶婶你道德吗? 张嫣若无其事地对宫女说道:“带太子回去休息。” “云逍子,还真是闲不住啊!” 张嫣独自一人沉默良久,揉揉发痛的太阳穴,重重地一声叹息。 现在冷静下来,越想越是震惊。 云逍子布的这个局之大,之奇,之毒,可谓是千古未有。 江南两百多年沉积下来的积弊,要想彻底根除,又谈何容易? 推行新政,革除旧弊,没有非凡的魄力,强硬的手段,甚至是太祖、成祖那样的血腥手段,根本无法奏效。 大乱,方可大治。 历朝历代,为什么开国之初,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正是因为前朝那些依附在国家、百姓身上,疯狂戏谑噬骨的吸血虫、寄生虫,全都被清扫光了啊! 云逍子用这一招,先引起大乱,然后再以铁腕手段达到大治,将那些个牛鬼蛇神,一股脑儿扫荡干净。 江南大定,大明将稳如磐石,任何内忧外患都无法撼动国本。 可如此一来,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头滚滚落地。 原本就被士绅称之为‘抄家真人’的云逍子,势必会留下千古骂名,甚至皇帝那里……不对! 张嫣的柳眉一挑,清眸中闪过一抹骇然。 云逍子如此布局,还另有深意! 自污! 平定海疆,这可是匡扶社稷之大功。 陛下接下来拿什么去封赏他? 身为皇帝,对功臣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结果只有一个……张嫣一阵不寒而栗。 因此云逍子才故意布下这个局,不光是清除了江南的牛鬼蛇神,还顺带自污。 如此一来,功过相抵,皇帝那里自然也就生不出任何猜忌。 谪仙人,心思竟是恐怖如斯! “真想钻进他的心里面瞅瞅,他是不是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心思?” 张嫣感慨万分,同时钦佩不已。 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云逍子可谓是殚精竭虑。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些诗是云逍子所作,也正是对他自己的真实写照啊! 云逍子,真伟丈夫也! 可想到这次他竟然,竟然连自己都蒙骗,害得人家这么伤心,张嫣又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道士,真不是什么好人! 第825章 草木皆悲,江水恸哭 “夫君身陷重围,生死未卜?!” 听了王承恩的禀报,柳如是和景翩翩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得到王承恩的确认之后,景翩翩几乎瘫在那里。 柳如是摇头一笑,“夫君怎么会有事,怎么可能会有事?” 下一刻,她的泪水却是夺眶而出,泣声说道:“夫君怎么会有事,怎么可能会有事?” “云真人吉人天相,定会转危为安,二位夫人切莫伤悲!” 王承恩劝慰了几句,然后就准备离开。 这事情简直就不是人干的,实在招架不住了,赶紧脚下抹油。 “王公公且慢!” 柳如是止住泪水,叫住王承恩。 王承恩硬着头皮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柳如是仔细地询问了一些细节。奇快妏敩 王承恩虽然早有腹案,却依然被问的满头大汗。 不愧是云真人的女人,太精明了。 柳如是又问道:“红毛夷联合海盗李魁奇和刘香,围困云逍子号,确定有李魁奇?” 王承恩答道:“正是,李魁奇如今是沿海最大的海盗头目,手下的海盗高达三万,正是此次围攻云真人的主力。” 柳如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有劳王公,你请便吧。” 王承恩赶忙告退,再问下去,可就要露馅了。 等王承恩一离开,景翩翩失声痛哭起来。 柳如是想了想,劝慰道:“翩翩妹妹与夫君并无夫妻只之实,如今夫君出了事,妹妹不如就此离开,也免得耽搁了妹妹的后半生。” 景翩翩停止了哭泣,惊讶地看着柳如是。 柳如是叹道:“我这也是为了妹妹好,妹妹回去仔细斟酌一番,尽早拿主意吧。” “多谢姐姐提醒,翩翩知道该怎么做。” 景翩翩起身,跪在地上,向柳如是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随后径自离去。 柳如是独自坐在那里。 沉默许久,她忽然展颜一笑,喃喃自语道:“坏道士,吓死奴家,看以后谁来伺候你!” “等你回来,让小宛、翩翩一起,累死你这青牛精!” 就在这时,一名婢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景小姐殉情自缢了!” 柳如是大惊失色,慌忙起身。 却不小心脚踩在裙子上,险些跌倒,幸亏被婢女一把扶住。 婢女赶忙说道:“服侍景小姐的婢女,看到她回去后神色不对,于是就提防着,她寻短见的时候,被及时救下了。” 第826章 让皇帝知道什么叫民心所向 云逍在海上大败,生死未卜,消息如同旋风一般迅速传开。 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也就走了样。 变成了云逍子已经战死,连尸体都被运回到了上海县。 甚至有消息称,云逍子的侍妾,听到噩耗之后殉情自尽。 消息传至江阴。 万民悲恸,全城缟素。 传到苏州。 云逍以前常居住的周家园林,前来悼念的百姓络绎不绝,外面的街道上,素花塞道。 园林大门前的砖石,被百姓磕破头后流出的鲜血,染成一片殷红。 生意红极一时的厨神居宣布歇业,门口的对联、牌匾,全都蒙上了白布,这也就更加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西山岛。 李信将吴又可、王象晋、宋应星等人叫到一起,将消息当众宣布。 “消息尚未证实,诸位切莫着急,更不必悲伤。” 李信既是劝慰众人,也是在自我安慰。 沉寂良久,吴又可和王象晋默默起身。 李信问道:“二位哪里去?” 吴有性答道:“尽早研制出青霉素,告慰云真人。” 王象晋跟着说道:“老夫已没有几年好活了,等育出杂交水稻,去地下见到云真人,也好给他有个交代。” 程雪迎默默地走了出去,回到住处。 等出来的时候,头上的青丝被剪的干干净净。 小道士不在了,此生了无生趣。 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将他传授的医学,传承并发扬下去,其他再无任何念想。 昆山县。 拦洪大坝已经竣工。 大坝长百余里,高一丈多,如同巨龙蜿蜒,将昆山与太湖阻隔。 如此雄伟的工程,堪称是当世奇迹。 今天是大坝竣工庆典的日子。 数万昆山士绅、百姓,齐聚大坝上,锣鼓喧天,欢声动地。 县令陈子龙和县丞顾炎武,也都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然而他们的两眼都是通红,眼眸深处,隐藏着无尽悲憷。 他们已经收到了消息,却选择将消息压下。 云真人虽然不在了,然而大业未成,昆山县的试点才刚刚展开。 悲痛毫无意义。 第827章 叔父出事了?朕要南巡! 远在京城的崇祯,自然还不知道江南的‘民心所向’,甚至还不知道叔父的‘噩耗’。 他正在文华殿中,与周皇后以及内阁大臣们一起,饶有兴致地围观两台机械。 一台纺车,名曰‘崇祯机’。 一台织布机,名为‘娘娘机’。 这是云逍让南京工部的人,专程送到京城来的。 听到工部的官员介绍,崇祯机的效率是大明现有纺车的十五倍,娘娘机的效率也高出将近十倍。 崇祯、周皇后震惊而又兴奋不已。 周皇后是懂纺纱织布的,自然知道这样的纺织效率意味着什么。 棉布,不仅只是做衣被,也是银子,也是社稷民生。 阁臣们赞不绝口,马屁如潮: “仙器!这崇祯机、娘娘机,堪称是仙器!” “这可是泽被苍生,造福万代的国之重器啊!” “让天下百姓都能穿暖衣,绝非空谈,此乃盛世之兆!” …… 这些都不是重点……温体仁整理官袍官帽,郑重其事地向崇祯与周皇后行大礼道贺:“这纺车和织机,以陛下的年号和皇后娘娘来命名,天下百姓,哪个不感念陛下和娘娘的恩德?陛下和娘娘,将名列青史,流芳千古,臣为陛下贺,为娘娘贺!” “朕与皇后,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崇祯的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子,周皇后也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叔父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一个崇祯机,一个娘娘机,将为他们赢得巨大的声望。 仁君、贤后的名声,肯定是少不了。 顺带还能名留青史! 不管什么时候,叔父都不忘咱,这又送大礼来了! 随同纺车和织机一起送来的,还有李标、王承恩的奏折。 海盗袭击江阴,重启上海港和浦东开发,抚恤戚家军老兵,铲除潘家等等,全都做了详细奏报。 这也是云逍有意为之。 不光是为了打消崇祯的猜忌,同时也是对大侄子进行洗脑……学着点,看叔是怎么玩儿的! “叔父这是为大明,构筑万世之基啊!”崇祯看了奏折,顿时觉得眼界大开,内心震撼不已。 天下第一航运中心、纺织中心,小小的上海县,竟然还能搞出这么大的名堂。 第828章 双簧戏,开始收网 大明的奏折,分为两种形式。 一种是‘题本’。 题本一式两份,一份由通政司直接送到宫内,交由管门的官员呈递到御前。 另外一份,则会交给六科廊坊抄录。 还有一种奏折叫做‘奏本’,是以个人名义上奏的奏折。 奏本直接递给皇宫管门官员,再传递给皇帝。 在皇帝没看之前,奏本是不会公开的,也不会交由六科廊坊抄录登记。 后世电视剧官员们常说的‘我要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指的就是奏本。 孙传庭的奏折没有走通政司,却直接派人提交奏本,显然是有重要而又隐秘之事。 崇祯猜测,十有八九与叔父有关。 奏折上,只有寥寥数语。 字迹纤细,形如鸡爪:‘十月前,江南事可定,来年,陪你踏平辽东!’ 看落款的时间,却是出海之后的日子。 崇祯原本高度紧张的身体,瞬时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舒坦。 只要叔父没事,天就塌不了。 并且从叔父的寥寥数语可以看出,叔父是在谋划江南大局,十月前就可以结束。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叔父这次是在使‘诈死计’。 为的就是一劳永逸地解决江南的事情。 叔父说可以解决,那一定可以从根子上解决。 江南安定了,接下来,就是踏平辽东! 崇祯禁不住一阵心潮澎湃,满心期待与豪情。 温体仁紧张地问道:“陛下,可是有了云真人的消息?” 周皇后以及众臣都是紧张地看着崇祯,生恐从他的口中,说出什么噩耗来。 “孙传庭……” 崇祯正要道出实情。 可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孙传庭的奏折,是在云逍子出海前就写好的,走海路送往京城,由于海上遇到风浪,因此迟了些时日。” 众人都是大失所望。 崇祯思忖了片刻,接着说道:“朕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以国事为重,南巡的事情,暂且作罢。” “但是云逍子生死未卜,朕心难安!” “刘兴祚即刻率锦衣卫南下,务必找到云逍子的下落。” “朕有些乏了,都退下吧!” 崇祯挥挥手,神情极为颓废,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大臣们忧心忡忡地告退。 等大臣们走后,周皇后迫不及待地就要询问。. 崇祯用眼神阻止她,向殿内的太监喝道:“全都退出殿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十丈以内!” 太监们依言退了出去。 “叔父,安然无恙!” 崇祯一扫刚才的颓唐,眉梢都带着喜气。 然后将云逍的书信,以及自己的推测,向周皇后说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皇后拍了拍胸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不解地问道:“陛下刚才为何不对大臣们道出实情?” 崇祯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叔父诈死,想必是为了引蛇出洞,将江南的魑魅魍魉全都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朕也正好利用此事,当做试金石,看看哪里大臣,是真的是忠君体国,哪些又是嘴上一套,心里却是另外一套。” 周皇后顿时恍然大悟。 如今随着各项新政的推行,大明蒸蒸日上。 可受到的阻力依然不小,总有那么一些冥顽不灵的,由于被触碰到既得利益,妄图螳臂当车。 还有很多人,嘴上挂着社稷,心里却惦记着自己的生意。 叔父这么‘一死’,那些人自然是不甘寂寞,纷纷跳出来,以各种方式,阻挠甚至是推翻各种新政。 就如张居正当年那样,人亡政息。 陛下这一招,真是毒……不,妙啊! 向来墨守成规的陛下,居然也会十使阴谋诡计了,大明之幸也! 崇祯双手按在御案上,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这一次,朕与叔父联手唱一出双簧,还大明一个日朗风清!” 云逍子在大海上殒命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传开。 刘兴祚带领大批锦衣卫,匆匆赶赴江南。 崇祯接连三天没有上朝,也不曾接见大臣,更加坐实了消息。 京城中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 转眼间,时间到了崇祯五年的五月。 大洋山。 海滩上,云逍躺在一张躺椅上,戴着墨镜,穿着条大裤衩,惬意地享受着日光浴。 若是再来一些比基尼……不,冰镇啤酒,那就更加完美了。 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说道:“云真人,今天的消息送到了。” 这段日子,老王足足掉了二十斤肉,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一方面是操劳过度。 另一方面,则是被吓得。 这些天,他不仅要负责密切监视浙直各地的动静,收集梳理消息。 还得忍辱负重,遭受多方诘难。 不光是被懿安皇后,不,太子打。 还挨了不计其数的骂,云真人出事了,你怎么没死在大海上? 这些倒也罢了。 崇祯专门发密旨过来,将他训得狗血淋头。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奏报,是想吓死朕吗? 这也怪王承恩疏忽了,忘了这茬。 云逍躺在那里,淡淡地说道:“念。” “刘宗周、陈继儒等大儒,纷纷撰文,痛斥科学和各项新政,声称其祸国殃民,祸害无穷,必须禁绝科学,取消新政。” “浙直各地的名士,纷纷发文附和,各地文社也多有推波助澜者。” 云逍摆摆手,“一帮腐儒,不必理睬,说点别的。” 王承恩继续念道: “松江府本地士绅、富商,欲染指上海港与浦东,通过松江知府衙门,向上海县夏允彝施压。” “浙直各地,过半纺织作坊停工,织工失业者不计其数,并有人暗中策划,随时都会爆发民乱。” “魏国公徐弘基,连日密会勋贵、富绅,密谋抗税,阻止清丈田亩。” “各地士绅、地主,纷纷拒缴夏粮赋税,清丈田亩一事也受阻,不仅遭到地方乡绅、宗族极力反对,官员们也多有不配合者,王应熊、马士英在浙江,几乎寸步难行。” …… 云逍摘下墨镜,看着前方一浪接着一浪冲向海滩的浪潮,摇头一笑:“潮水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此话果然不假。” 王承恩四处瞅了瞅,没见有人游水,更别说是裸泳了。 云逍在躺椅上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站起身来,“走,回上海县!” “好勒,我这就去吩咐下去!” 王承恩顿时大喜。 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接下来,也该轮到老王扬眉吐气,大杀四方了! 第829章 云逍子号回来了! 一大清早,张嫣约柳如是、景翩翩,带着朱慈烺一起来到青龙寺。 烧香礼佛之后,几人登上了寺中的青龙塔。 张嫣在塔上眺望大海。 她当然知道,那道士此时就在大洋山。 只可惜看到的只有茫茫大海,哪里能看得到大洋山。 张嫣不由得一阵失望,接着自嘲地笑了笑。 明知道在这里,不大可能看得到那里,却还是忍不住来了这里。 自己也是魔怔了,怎么跟怀春少女一个样? 柳如是问道:“娘娘莫非有什么心事?” “并无什么心事。” 张嫣摇头一笑,有心事也不能对人说。 她看向上海港,将话题转移开来:“夏允彝和黄宗羲,倒是能干的官员。”奇快妏敩 在青龙塔伤,虽然看不到大洋山,却将上海港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上海港正在兴修海塘,聚集了上万民工,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如今江南人心惶惶,官员们各怀心思,哪有心思去做事? 夏允彝、黄宗羲却不为所动,云逍子走前定下的方略,在上海县得到不打折扣地落实,上海港和浦东的工程都开始动工了。 不得不承认,云逍子有一双慧眼,这样的识人之明,可不是常人所有的。 朱慈烺脆生生地说道:“等叔爷爷回来,一定要升他们的官儿。” 张嫣等人都是一阵笑。 正说话间,几人看到一顶官轿来到工地,后面还跟着还几十个人。 从官轿上下来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指着工地一阵吆喝。 十几名差役冲入工地,朝着民工们一阵呼喝。 民工停了下来,原本热闹的工地变得冷清了下来。 目睹这一幕,张嫣的俏脸上立即浮现一层寒霜。 柳如是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松江府的官员,开始作妖了。”张嫣答道。 王承恩每天都会将江南的局势状况,派人向她汇报。 上海县最近发生的事情,张嫣自然是知道的。 云逍子的死讯传开,松江府本地的权豪势族都坐不住了。 上海港附近的地皮,以及扩建工程,原本被华允诚、江右商帮等外地商人拿下。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本地豪族当然是垂涎三尺。 包括徐家、董家在内,一些见机的早的,都往里面参了一股。 可参股哪有吃独食来的香? 之前有云逍子压着,自然无人敢造次。 如今云逍子‘不在’了,很多豪族都坐不住了。 他们联合起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请动松江府知府叶正德出面,向上海县施压。 要求外地富商退出上海港,将港口地皮以及工程,全都转交给松江府本地豪绅。 结果被夏允彝、黄宗羲严词拒绝。 没想到今天叶正德亲自带人前来阻挠施工。 张嫣冷笑道:“不光是上海港,他们还想瓜分了浦东的地,胃口可真是不小呢!” “胃口这么大,就不怕被撑死?” 柳如是看着港口,脸上尽是嘲弄之色。 这些个蠹虫,之前一个个乖的跟孙子似的,如今一个个全都跳了出来。 跳吧,使劲地跳吧,现在跳的越是欢实,等我家道士回来,有你们好看! 不多久,夏允彝、黄宗羲以及外地富商,匆匆来到工地。 夏允彝正要开口,叶正德漠然说道:“见到上官,为何不跪?” 大明初期,县官见到知府,只需行揖拜礼即可,可到了中后期须行跪礼。 夏允彝和黄宗羲此时身在官场,不得不按照规矩来,只能跪下行礼。 礼毕,夏允彝强忍怒气,问道:“请问叶大人,为何让人阻止施工?” 叶正德漠然说道:“上海港的地皮,是前任王县令手中卖出去的,其中多有不合规矩之处,因此工程必须停下,待本官查清楚之后再开工不迟。” 华允诚、唐麟祥等外地商人,无不面露不忿之色。 夏允彝据理力争:“王县令虽然畏罪自杀,然而县衙与商人们签定有合约,并且得到云真人首肯,岂能说作废就作废,官府的信誉何在?” “跟商贾们讲什么信誉?” “如此大宗的土地交易,并未经过知府衙门审议,谁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肮脏交易?” “本官暂停施工,清查土地交易内幕,你却极力反对,莫非你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第831章 云逍子的女人,你碰一下试试 松江府,华亭县。 城南有一座庄院,虽然不大,不似大富大贵人家所有,规模却是不小,收拾的也颇为齐整。 这座庄子的主人是个女人,在松江府赫赫有名,正是织技当世第一的丁娘子丁飞花。 此时在庄子中晾晒棉布的场子上,聚集着三十来个妇人。 有少妇,也有老妪,都是松江府有名的织工,家里都有纺织作坊,代表着松江府整个棉布纺织行业。 今天聚集到丁娘子的庄子,是关系到松江织行的一件大事。 松江府棉布合作社,今天成立了。 对于织工们而言,合作社是大事,同时也是大好事。 有了合作社,也就打破了商帮、行会的垄断,织工家里出产的棉布,也就少了层层盘剥。 再加上有了崇祯机和娘娘机,这两样棉布纺织‘神器’,效率胜过以往十倍。 织工和小作坊主们,以后光是靠纺纱织布,不仅能养家糊口,甚至还能发家致富。 因此对于她们来说,今天原本是个大喜的日子。 可到场的织工们,却都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使得现场的气氛十分低沉。 丁娘子满脸笑容,眼眸深处也隐含忧虑。 哪怕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也难以驱散人们心头的阴霾。 丁娘子先是大声宣布了合作社的章程。 这些都是某个道士,提前给出的一个框架,织工们事先又经过反复商议,这才拟定的。 接下来就是参加合作社的织工们,现场签字画押。 一名老妪忽然问道:“飞花啊,你给大家伙儿交个底,这事……真的能成?” 丁娘子说道:“秦家婶子,之前您不是比谁都爽快,事到临头了,怎么就迟疑了?” 老妪叹道:“以前不是有总督大人撑腰嘛,现在他都不在了,那些大布商和行会,能容得下咱们,从他们碗里抢食吃?” 织工们纷纷跟着点头。 合作社一旦成立,那些布商和行会,也就没办法继续吸血了。 他们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以前有神仙镇着,哪怕是头恶龙,也得乖乖地缩着脑袋。 可如今神仙都不在了,这些妖魔鬼怪,可是要出来吃人的。 这些天,各家已经受到了布商和行会的各种威胁。 现在继续对着跟他们干,能有好果子吃? 提到云逍,丁娘子一阵黯然。 多俊俏……不,多好的人啊,说没就没了。 他给天下的织工指了一条金光大道,可他却不在了。 想到那日在浦东与云逍相处的场景,丁娘子一阵恍惚。 “云真人虽然不在了,可还有应天巡抚张大人,他就是云真人的人。云真人以前定下的事情,他肯定会极力的支持。” 丁娘子收回思绪,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 “再说了,咱们这可不是跟布商和行会抢食,而是不让自己的血汗,养肥了他们。” “况且如今可不比往日,咱们要是不拧成一股绳,等浦东那边的纺织工厂建起来,那咱们这些散户,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啊!” “这话说的没错,我画押!” 老妪不再犹豫,果断地在文书上摁了手印。 就在这时,从庄子门口传来一阵争吵声。 不多久,就见一个光头大汉带着十几个汉子,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过来。 那光头三十来岁,精瘦精瘦的,一双眸子里面,却跟藏着刀子似的。 “巴四!” 丁娘子等人见到这大汉,都是神色大变。 这个名叫巴四的汉子,在松江府实在是太有名了。 松江府以前最大的打行,叫‘地皇会’,这个巴四就是地皇会的大龙头。 此人在松江府叱咤风云,呼风唤雨,名声比扬州府的团圆会还要大。 自从云逍在扬州来了一次‘严打’之后,地皇会就偃旗息鼓,巴四也再没在华亭露过面,说是逃到广东那边去了。 没想到此时又回来了。 巴四带着手下来到众人前面。 众织工纷纷起身,无不面露惧意,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巴四拿了条凳子,大咧咧地坐在丁娘子对面,“认识我巴四?” 丁娘子点点头,“四爷的威名,小女子自然是听说过。” “那就好,那就好。” 巴四摸了摸光头,咧嘴一笑,如同吃人的野兽露出了獠牙。 “听四爷一句劝,散了那个狗屁合作社。念在你丁娘子名声在外,爷今天也就不为难你!” “四爷是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为难一群女人,就不怕有损四爷的威名?” 丁娘子不光是容貌出众,织布手艺当世无双,更是见过大场面的……跟浙直总督说过话,这当然算是极大的场面。 再加上是个倔强的性子,仅凭巴四的一句话,还吓不住她。 丁娘子接着说道:“四爷是成名的人物,做事总得讲个道理,仅凭一句话,就断了松江府无数织工散户的衣食,如何能让人心服?” “讲道理?对对,爷就是讲道理的一个人。” 巴四端起边上的大茶壶,往碗里面倒了满满一碗,‘咕咚咕咚’一口喝了大半。 “那爷就跟你讲讲道理!” 巴四呵呵一笑,将碗里剩下的茶水,全都泼到自己的裤裆里。 然后他朝手下的青手问道:“都看清楚了?” 青手们一阵哄笑,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看清楚了,这恶婆娘拿茶水泼四爷!” “四爷是什么人物,竟然被一个娘们儿这么羞辱,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让这婆娘给四爷舔干了!” …… “给四爷舔干了,然后散了合作社,今天的事情就算是结了。” 巴四看着丁娘子,露出狞笑,眸子里尽是贪婪与淫亵,伸手去解腰带。 众多青手将丁娘子围住,一些妇人想上前解围,被乱棍打开。 丁娘子却是不慌不忙,用手捋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笑吟吟地说道:“巴老四,你知道我是谁的女人?” 巴四嘿嘿一笑:“难不成你还是皇帝的女人?” 青手们一阵哄笑。 丁娘子昂首傲然说道:“我是云逍子的女人,即便是他现在不在了,你碰我一根头发试试,看会不会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抓去,活扒了你的皮?” 众人顿时哗然。 巴四骇然变色,下意识地起身,腿撞在凳子上,一阵钻心的疼,却浑然不觉。 第833章 妖道恶政,织工暴乱 苏州。 应天巡抚衙门。 大门前的空旷场地,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附近的街道也全都人,加起来竟是不下万人。 衙门的大门紧闭,围墙上、房顶上,众多兵丁严阵以待,剑拔弩张。 这些兵丁虽然都是手持利兵,面临随时都会失控的人群,此时也都是如临大敌,高度紧张。 这样的场面,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奇快妏敩 自古以来,苏州就是纺织业的发源地,时至今日,已发展成为大明规模最大的丝织中心。 苏州城内,‘机声轧轧,子夜不休’。 吴江县的盛泽,更是全国最大的丝绸产地,仅一镇之地,年产丝绸就占全国出口总量的四分之一。 几乎家家户户,都与丝织息息相关。 半个月前,各大生丝、丝绸商人,忽然宣布提高生丝价格,却大幅降低丝绸的收购价。 此时市面上的丝绸价格大跌,原本每匹六钱银子跌到了三钱,整整缩水了一半,就这丝绸商还不怎么情愿收。 于此同时,苏州府境内十几家大型织造作坊,一夜之间全部停工。 其他大小作坊也都纷纷跟着歇业。 由于生丝价钱暴涨,丝绸却卖不出价,家庭作坊也只能跟着停机。 不计其数的织工因此失业,纷纷找各大丝商、作坊主讨要说法。 商人、作坊主们也都很委屈。 他们的理由十分充分,官府的‘退桑还稻’,导致桑叶大幅减产。 没桑叶就没法养蚕,没蚕自然是没有生丝。 这生意没法做了,想要说法,去找官府啊! 找苏州知府衙门都没用,要找,就得找应天巡抚衙门。 在一些人暗中怂恿并组织下,织工们纷纷涌入城中,来到巡抚衙门前。 应天巡抚衙门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若不是巡抚张国维官声极正,在苏州府的名望极高,衙门又有兵丁守着,失去理智的织工们早就直接冲击官府了。 在万历年间,苏州的织工,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苏州的父老们,请静一静,听我一言!” 一名青年士子来到衙门前的台阶上,手持着一个铁皮喇叭,朝着人群大声高呼。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青年继续大声说道:“我叫陈名夏,想必有很多人听说过我的名字!” 人群一阵骚动。 陈名夏,原复社成员,江南名士,名气仅次于张溥、张彩。 由于牵扯到谋害先帝大案,复社被取缔,二张伏法。 陈名夏由于并未参与复社核心机密,因此只是被革除了功名。 他的诗文,在浙直极富盛名。 并且写过不少关于织工的诗,在织工中广为传颂,因此很多织工都知道他的名字。 “咱们苏州府,乃天下丝绸之都,家家户户都要靠这个为生!” “可自从云逍子今年推行‘退桑还稻’,强迫百姓把桑田给毁了,改为稻田!” “没了桑叶,咱们就没法继续开机,也就没了生计,家里人就要饿肚子,难不成让咱们跟昆山人一样,都出去讨饭?” 陈名夏的这番话,直接说到了织工们的心窝子里去了。 织工们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有活干,养家糊口,为什么退桑还稻,自然不会去考虑。 什么产能过剩,更不是他们能考虑的。 云逍将江南各地,根据地域不同,划分为棉花区、蚕桑区、稻米区,因地制宜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 加上今年才是刚刚推行退桑还稻,桑叶产量受到的影响十分有限。 这些事情,陈名夏自然是不会说,织工们没有消息来源,自然无从知晓。 “云逍子用小恩小惠收买民心,人人都称颂他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他死了,甚至有人去为他哭丧哀悼!” “可有谁想过,他的一道政令,就让咱们失去了生计,断绝了咱们的活路?” 陈名夏将脏水一股脑儿泼到云逍的身上。 只有把他的名声搞臭了,才能推倒他的所有政令,让他如同张居正那般,人亡政息。 身为复社成员,陈名夏可不仅只是为士绅、富商们鼓吹,同时也是为了复仇。 你杀了二张,查封复社。 我陈名夏,就让你臭名远扬,并且还是遗臭万年的那种! 这番说辞果然奏效,很多织工大声鼓噪起来。 “云逍子就是个妖道!” “亏得我听了他的死讯,还为他掉了眼泪!” “妖道遭了天谴,可他留下的暴政,却还在继续祸害咱们!” …… “云逍子死了,可恶政依在!” “在我身后衙门里的当官的,个个高官厚禄,他们哪个想过咱们的死活?” “反正咱们没了活路,冲进去,向他们讨要一条生路!” 陈名夏振臂高呼。 织工们齐声怒吼,人潮朝着大门涌来。 大事可济矣,名扬天下就在今日……陈名夏心中狂喜,转身朝着大门厉声喝道:“开门,我们要见张国维!” 大门上方的瓦房上,一名将领大声喝道:“退后!冲击官府,形同造反,杀无赦!” “我陈名夏,今日为天下黎民而死,必将名留青史,死而无憾!” “你们敢伤一名百姓,必将会受到严惩,还将遗臭万年!” 陈名夏昂首说道,慷慨激昂,视死如归。 人群沸腾了起来,后方的织工纷纷冲上前,奋力撞击大门,局势眼看就要失控。 应天巡抚衙门后堂。 花厅中,巡抚衙门和苏州府的官员们,听到从外面传来的鼎沸人声,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 张国维却是安之若素,端坐主位上,悠闲地喝着茶水。 “抚台大人,你倒是给个主意啊,这暴民就要冲进来了,天都要塌了啊!” 苏州知府急的快要哭出声来。 一旦织工们失去了理智,由罢工演变成暴乱,在场的官员,头上的乌纱全都保不住。 要是被暴民活活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一名官员站起身,杀气腾腾地说道:“此次民乱,明显是有人在幕后操弄,请抚台大人立即调兵,驱散织工,抓捕幕后主使,方能平定乱局!” 开口之人,正是苏州府同知庞昌胤。 此人以前担任无锡县令,被一帮生员驱赶出城,名声扫地。 后来任嘉定县令,由于追缴钱粮赋税卖力,连周皇后的娘家人都敢触碰,被云逍看重,调任苏州府同知。 因此云逍对庞昌胤有知遇提携大恩。 庞昌胤很清楚,这次的织工暴乱,就是冲着云逍以及他的新政而来。 因此庞昌胤极力主张强力弹压。 苏州知府哭丧着脸说道:“之前派人去调了,都指挥司那边不肯派兵,陈指挥使声称,大明官兵的刀枪,不可对准良善百姓。” 众官越发惶急。 张国维放下茶盏,淡然一笑:“不急,还不够乱,不是还没开始杀人放火吗?” 第835章 这帮织工太不敬业了 周本才是苏州城的丝绸商人,是最早投靠云逍的江南商人之一。 因此这两年风生水起,成为苏州乃至整个江南一等一的巨商。 苏州城中不知道周本才周百万的,还真是不多。 热气球先声夺人,周本才此时又突然这么一嗓子叫出来,当即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原本面朝着衙门的人群,纷纷转身看过来。 周本才继续说道:“江南纺织公司,就是我跟几个丝绸大商合伙办的,投资的银子也不是很多,才是五百万两而已!” 人群一阵骚动。 五百万两银子,还叫不多? 狗大户,你这是专门跑来炫耀的是不是? 信不信打死你? “有人肯定问了,这个江南纺织公司,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们说,关系大着呢!” 周本才扯着嗓子,继续说道: “江南纺织公司筹划着,将十户或是百张织机组成一个合作社,公司提供原材,甚至是织机,并负责收购织户的丝绸。” “你们不是买不到平价的生丝吗?江南纺织公司卖给你,按照往年的平价,要多少,有多少!” “你们织出来的丝绸,不是卖不起价吗?江南纺织公司有多少,收多少,六钱银子的最低价,以后要是丝绸价钱上去了,还会继续涨价!” 站在前面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后面的人听不清周本才说了些什么,人群中立即有人,对周围的人一番详细的解释。 衙门前的所有人都骚动起来。 有人大声问道:“招工又是怎么回事?” 周本才笑道:“那些大作坊,不是停工了吗?那么多织工要养家糊口,因此江南纺织公司打算将成立纺织厂,没工可做的织工,可以进入工厂。” “热气球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一个月拿三两银子,这可比那些大作坊整整高出七钱,这怎么可能?” “包治病、包养老,这又是怎么回事?” …… 周本才一一作答。 有西山水泥厂这个标杆,因此苏州人对于公司的运作模式,以及工人的待遇、福利,并不陌生。 因此周本才的介绍,他们并不难接受。 织工们无不怦然心动,场上的气氛已是大变。 陈名夏顿时急了。 织工们被忽悠过去了,接下来怎么办? 这些织工也太不敬业了,这次是来冲击官府的啊! 陈名夏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叫道:“这人就是云逍子的走狗,靠着云逍子权势,这两年大肆聚敛钱财,那些都是咱们的血汗钱,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众人顿时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瓢凉水。 有人拿陈名夏的话,来质问周本才。 “我周本才,就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要是欺骗父老乡亲,以后还怎么在苏州城呆下去?” “口说无凭,公司下来会和织户、工人签订契约,白纸黑字的,这你们总该信了吧?” “要是还不相信,我在这里当众立个誓,要是我周本才言而无信,你们可以直接去烧了我的园子、铺子,我绝无二话可说!” 这下子,织工们全都信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不信? 不信苏州人,难道还去信陈名夏这个外乡人? 再说了,冲击官府,很好玩儿吗? “诸位,我就是江南纺织公司的,有意愿的,或者是想咨询的,可以问我!” 人群中有很多人纷纷站出来,大声招呼起来,瞬时就被周围的人团团围住。 很显然,江南纺织公司早有准备。 “这是官府的奸计,乡亲们千万不要上当!” 陈名夏满头大汗,大声叫嚷着,可再也无人理睬他。 陈名夏郁闷之极。 就像是男人正剑拔弩张,准备枪出如龙时,突然挨了一记闷棍,变成了一条死蛇。 一场轰轰烈烈的民变,就这么没了? 这都蹭进去了半个头,就差一哆嗦,事情也就成了。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紧接着,陈名夏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周本才不过是个商人,云逍子死了,他也就没了靠山,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手笔? 并且这次化解织工暴乱的手法,跟云逍子以前的手段,极其的相似。 难道这又是云逍子的谋划……不可能,云逍子已经死了,还怎么谋划? 陈名夏心中一阵莫名恐惧,忙挤出人群,准备偷偷溜走。 一名织工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叫嚷起来:“这混账东西,蛊惑咱们冲击官府,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他肯定是没安好心!” 旁边又有人叫道:“我前几天看到他跟几个丝绸商人在一起,肯定是在商量着,断咱们织户的生路,然后把咱们当枪使,来对付官府!” 紧接着有织工跟着说道:“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生丝价钱暴涨,丝绸却暴跌,原来是他们在搞鬼!” 陈名夏大急,喝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根本不是织工,肯定是官府的鹰犬!” 其实他猜错了,这些人哪里是官府的鹰犬,而是皇帝的鹰犬,锦衣卫。 “打死你这混账东西!” 一人举起拳头捶在陈名夏的脸上。 周围的织工已经被挑起了怒火,见状纷纷一拥而上。 混乱中,一人用匕首捅在陈名夏的腰上,等人群散开,早就断了气。 这位江南名士,历史上后来投靠李自成,接着又转投建奴,并官至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有“海内文章宗主”之称,就这么被织工‘群殴’致死。 …… 山塘街。 五十多个暴徒,冲入大明商业银行。 然后……五十多人一起呆愣在那里。 紧接着,不约而同地丢下手中的棍棒、刀斧。 银行内,至少有一百支火枪,清一色的崇祯式,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不投降,难道还等着被打成筛子? “开枪!” 二楼上,大明商业银行总经理高福丽发出冷酷的声音。 暴徒们这才醒悟,原来投降也会被打成筛子啊! 砰砰砰! 乱枪之下,五十多暴徒,全都被打成了漏血的筛子。 第837章 我命由我,不由云逍子 王时敏心中一沉,问道:“来者何人?” “云逍子,云逍子没死,他,回来了!” 陆缃像是失去了魂魄,化作了一具行尸走肉。 “云逍子?!” 这个名字,似乎蕴含着神异的力量。 塔上众人无不感到通体冰寒,大热的天,竟是有了种置身冰窟的感觉。 黄会首颤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陆缃没有作答,露出瘆人的诡笑,口中不住地说道:“民心所向,嘿嘿,民心所向,竟是不敌一个妖道……” 不多久,有人匆匆前来,带来的消息证实了陆缃的话。 云逍子的官船到了码头,应天巡抚张国维、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以及众多官员前往迎接。 来人的确是云逍子无疑,绝对不是什么鬼魂显灵。 塔上众人全都要麻了。 王时敏惨然一笑。 总算是弄明白了。 原来设下圈套之人,就是云逍子! 自己这些人上蹿下跳,自以为大计可成,谁知却一脚踏进云逍子埋下的大坑。 好一个诈死之计! “完了,完了,洞庭商帮这下子全完了……” 黄会首面色惨白,就像是将全部身家押注的赌徒,此时彻底输得精光。 王时敏满脸苦涩地说道:“何止是洞庭商帮?云逍子这次布下大网,是要把整个江南的士绅,都要一网打尽啊!” “不愧是云逍子,好大的气魄,好狠辣的手段,比起当年的太祖、成祖,也是不遑多让。” 这次跳出来的,何止是他们,受到波及的又何止是苏州? 浙直各地,上至爵位最高的魏国公徐弘基,下至地方的乡绅。 云逍子要是清算下来,有几个权豪势族能逃过一劫? 就连那些地方上抗税、抗政的乡绅,这次都要脱掉一层皮。 听了王时敏的话,众人彻底陷入绝望。 黄会首惨笑道:“天意,天意如此啊!” 洞庭商帮前两任会首,都死在云逍子的手中,他这个第三任,也要步其后尘。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至于下一任会首会不会重蹈覆辙,那就不用再考虑了。 洞庭商帮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什么会首? 这时,大批锦衣卫进入云岩寺。 塔上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一阵慌乱。 “罢了,愿赌服输,既然输了,等着引颈受戮便是!” 王时敏整理了一下衣冠,昂首朝塔下走去。 “引颈受戮?绝不!” “我命由我,不由云逍子!” “云逍子哪怕真的是神仙,他也杀不了我!” 陆缃忽然发出一阵狂笑。 王时敏苦笑道:“陆缃,你还打算做那困兽之斗?就不怕牵连到家族?” “忘记上海县的王县令吗?” 陆缃一声大笑,纵身从踏上跃下。 ‘嘭’的一声闷响,坠落地面,当即毙命。 王时敏等人面面相觑。 陆缃说的没错,只要我死的快,云逍子也杀不了我! 陆家人,真勇! 有人想效法陆缃。 可看到他的惨状,却怎么也鼓不起这个勇气。 挑起这次江南祸乱的罪魁祸首们落网,然而事情却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得月楼。 昔日的天下第一食府,此时已经屈居天下第二……第一的桂冠,被厨神居给夺走了。 苏州城中的骚乱,虽然没有波及到这里,得月楼的生意却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昔日得月楼一座难求,今天大堂内的客人,却是稀稀落落,显得十分冷清。 靠着窗户的一张桌上,坐着一名女子,一身红衫格外惹人。 这女子年龄不到二十,生的眉目如画,英气逼人,引得邻桌的几名行商不时地朝这边看。 可当红衫女子看向他们的时候,又被她的气势所慑,纷纷低头。 红衫女子莞尔一笑,朝一名年轻的行商招招手,“你过来。” 那年轻行商顿时受宠若惊,感觉魂都快飞出躯壳,忙不迭地过去。 “早就听说苏州城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地方,为何今日却如此冷清?” 红衫女子一口的河南话,听惯了吴语的行商们,听着十分新鲜……好吧,就是因为馋人家的身子。 年轻行商慌忙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日苏州城乱的很,因此看不到以往的繁华。” 红衫女子诧异地问道:“苏州也会生出乱子?” “姑娘刚来江南吧,还不知道,江南的天都快塌了?” “云逍子死了,没了镇魔的神仙,各路魑魅魍魉都跳了出来,苏州城能不乱?” “唉,最后倒霉的都是平头百姓,咱们这些跑买卖的,生意也难做了。” 那行商一声叹息,随后滔滔不绝地将近日江南发生的事情,向红衫女子娓娓道来。 红衫女子又仔细询问了一番,行商一一作答。 “那云逍子,倒也是个敢为百姓撑腰的豪侠之辈,可惜英年早逝,无缘与他一见。” 红衫女子感慨了几句。 然后他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道:“云逍子死了,也不知道李信那个没良心的,如今怎么样了。” 这红衫女子名为邢红娘,在河南杞县一带赫赫有名,人称‘红娘子’。 两年前,红娘子在杞县俘获了李信,并对其一见钟情,欲对其霸王硬上弓。 李信逃回杞县,红娘子竟然率众公然攻打杞县县城。 为了躲避红娘子的纠缠,李信不得不逃到江南投奔云逍,成了西山岛的‘岛主’。 红娘子多方打探,最近才知道李信的下落,此行正是来找他的。 红娘子接着问清了西山岛的走法,就准备结账走人。 这时一大群手持刀斧的青手涌入得月楼,大堂内的客人一阵骚动。 为首一人大声喝道:“都乖乖坐着别动,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就不会伤你们的性命。” 苏州原本就是打行的发源地。 与苏州打行相比,后世的‘铜锣湾扛把子’、‘东星耀扬’这种依靠街头打碰和敲诈为生的古惑仔,统统都弱爆了。 以前苏州的打行,嚣张到敢直接攻击吴县、长洲,甚至是苏州城。 自从云逍主政江南之后,打行的青手们全都销声匿迹。 如今云逍子不在了,青手又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甚至比以往更为猖狂。 今天苏州城大乱,正是打行兴风作浪的好时机。 领头的青手看到红娘子,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口水都险些流了出来: “兄弟们,你们先忙,容我先劫个色!” 第839章 小刺客,大文章 云逍的车驾经过红娘子前方的时,街边跪着的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百姓,忽然站起身来大声高呼:“草民有天大的冤情,恳请云神仙给我做主!” 说完就朝车驾冲过来。 乙邦才登护卫正要上前拦阻,云逍摆手说道:“让他过来陈述冤情!” 云逍虽然没打算当什么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总得要做做样子,免得寒了百姓的心。 那百姓来到车驾前,跪在地上,大声叫道:“草民冤枉啊,云神仙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红娘子就是行走江湖的卖艺人出身,眼睛十分毒辣。 她一眼看到,这百姓虽然双脚跪地,一只脚的脚尖却踩在地上准备发力。 红娘子当即高声提醒:“小心!” 同时往腰上一抹,一根软鞭出现在手中,纵身飞跃而起,挥鞭抽向那百姓。 那百姓装扮的刺客,也几乎在同时脚尖蹬地,身形蹿出,直扑车驾而去。 这时红娘子的软鞭也到了,不偏不倚缠在刺客的脚踝上。 砰砰砰! 自两侧的房顶上,同时响起三声枪响。 云逍自从去年在西山煤矿遇刺之后,他的安全保卫成了重中之重。 这次堂而皇之地自大乱刚定的苏州城中高调现身,又怎么可能没有预防? 不仅是身边有大批护卫,所到之处,两边房屋的屋顶上,也都埋伏有人手。 红娘子和刺客一动,狙击手就开枪了。 刺客当场身中两弹,扑倒在地上,三名护卫飞扑上去,将其压倒在地上。 乙邦才带着十几名护卫迅速上了车驾,将云逍护在中央。 红娘子也被当成了刺客,腹部中了一枪,倒地后被护卫们抓住。 周围的百姓一阵慌乱,被锦衣卫喝令呆在原地不动。 云逍的车驾迅速离开,来到了应天巡抚衙门。 刚刚坐定,刘兴祚就前来禀报。 经过审讯,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清,是海盗李国助手下的一名心腹。 李国助在江阴被剿灭之后,这个心腹逃到苏州,隐姓埋名。 今天行刺纯属凑巧遇上了,并非是受人指使。 “至于那名红衣女子,却并非是刺客,而是准备出手阻止刺客,被房上的护卫误伤。”刘兴祚面露惭愧之色。 把救人的当成是刺客,可真是够丢人的。 云逍眉头一皱,问道:“那女子伤势如何?” 刘兴祚答道:“弹丸射入腹部,只需尽快取出,然后精心医治,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云逍当即说道:“立即送到西山岛去,请陈大医精心医治。” 陈实功是当世手术第一人,西山岛距离苏州也不远,送过去自然是最为稳妥的。 刘兴祚正要去安排,云逍忽然问道:“那女子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刘兴祚如实答道:“她自称来自河南杞县,名为邢红娘,到苏州来寻夫的。” “邢红娘?” 云逍一怔,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仔细想了想,顿时恍然大悟。 李信就是河南杞县人。 那女子名叫邢红娘,那不正是红娘子? 所谓寻夫,寻的不正是李信? 没想到把红娘子当成了刺客! 不知道这女飞贼,会不会记恨在心。 云逍无奈地拍拍脑门,对刘兴祚吩咐道:“去问她认不认识李信,若是认识,送到西山岛之后,让李信亲自照料。” 刘兴祚一头雾水,却不敢询问,径自去了。 “云逍子,你奶奶的腿,好心救你这鳖孙,却险些丢了性命,下次遇见,非掂你类皮儿牛……”. 医馆中,红娘子躺在床榻上怒骂不休。 吓得医馆的大夫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掉,守在一旁的两名锦衣卫,都是装作什么没有听到。 一直到刘兴祚前来,红娘子依然在口吐芬芳。 刘兴祚问道:“邢姑娘可认识李信?” 红娘子的骂声顿时戛然而止,诧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云真人果然神算!” 刘兴祚笑了笑,接着说道:“这次误伤姑娘,万分惭愧。云真人特意安排,将姑娘送到西山岛请名医医治,并请李信公子亲自照料。姑娘以为如何?” 红娘子结结巴巴地说道:“果真如此?” 刘兴祚道:“若是姑娘不愿意,那便罢了。” “中,太中了!” 红娘子的脑袋跟鸡啄米一样。 没想到这云逍子,还是个大好人勒! 早知道这样,就多挨他几枪。 这样就能让李公子,多照顾一段时间了。 …… 当日。 云逍以浙直总督的名义,发布了安民告示。 《大明日报》《邸报》上也进行了刊发。 鬼神辟易,妖魔遁形。 原本混乱的苏州城,顿时平静了下来。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南直隶,然后是浙江。 浙直也随即安定下来。 一人镇江南,浙直总督云逍子,就是恐怖如斯! 江南虽然大定,然而谁都清楚,接下来等待士绅们的,将是狂风暴雨。 云逍子诈死,埋下这么大的一个坑,你以为是玩儿呢? 大火首先从苏州燃起。 趁火打劫的青手、恶霸,像是篦虱子一样,被仔细地清理了一遍。 杀了一批,关了一批。 然后在锦衣卫的监督下,官府直接按名单抓人。 这段时间兴风作浪的士绅、富商,以及一些个官吏,落网者数以千计。 王时敏等士绅商贾十数人,被枷号示众半个月,随后被当众处决。 洞庭商帮被取缔,名下产业全部被查封。 这一日,云逍与李标、张国维等人聚在一起议事。 王承恩和刘兴祚通报了近日落网的人员。 李标颔首说道:“抓了这么多,江南的蠹虫,也该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李标前些日子在南京坐镇,近日才来到苏州。 当他知道士绅、富商们煽动织工暴乱,指使打行杀人放火的事情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南士绅竟是猖狂至此,不杀何以安天下? “收网?不不,这才是刚刚开始。” 云逍笑着摇摇头,眸子中一片冰冷。 这次受惩的士绅、富商,才是多少人? 云逍要的,是整个江南的士绅集团,而不是某一批人。 想了想,云逍忽然向刘兴祚问道:“那天的刺客招供了?” 刘兴祚一怔,随即顺着云逍的话意答道:“招供了。” 云逍又问:“确定是受魏国公府指使?” 刘兴祚心中一震,随即答道:“正是。” 李标等人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那天云真人遇刺,还以为只是一个小蟊贼,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他竟然利用这件事,做一篇天大的文章! 第840章 坑中坑,又见大侠沙通天 李标等人怎么也不曾想到,云逍这次挖了一个大坑,不仅是要坑江南的豪绅,连魏国公府都要一起给坑了。 魏国公徐家,那可不是寻常勋贵啊! 大明的第一家族,自然是老朱家,这点没人敢争。 皇族之下的第一家族,非徐家莫属,这也是无可争议的。 徐家一门两国公,家族繁荣两百多年。 魏国公一脉,不仅是南京勋贵之首,还有世袭南京守备之权,又能管南京都督府事。 到如今,徐家扎根南京已经十代。 代代魏国公,都是穷奢极侈,却一代比一代富有。 如今的魏国公府,不能说是富可敌国吧,只能说是富可敌十国。 崇祯那穷逼,根本就没法跟徐家比。 徐家富有到什么样的地步? 良田万顷,商铺数百家。 南京名园16座,而魏国公府一家,独占11座。 南京城中几乎所有黄金地段,都被徐家占据。 徐家奴仆数万,家丁四千……可不是寻常家丁,是重金豢养的私兵,拿起兵器,就能成军作战的那种。 这还不算什么。 徐家每一代除了嫡系袭爵,还会分出一堆世职武官,被安排到东南卫所军屯。 两百多年下来,算算徐家有多少人,在东南卫所中供职? 苏州织工暴乱,知府派人请都指挥司出兵,却遭到拒绝。 若不是魏国公徐家在幕后指使,给那位姓陈的都指挥使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这两百多年来,魏国公府与江南士绅早就融为一体,盘根错节,荣辱与共。 不打掉徐家,革除江南积弊,也就成了一句空谈。 况且徐家也有取死之道。 谁让徐家的田多呢! 魏国公徐家,就是江南最大的地主,没有之一。 如果这次徐家能安分守己,云逍多少还给他们留条活路。 可偏偏徐家不安生,并且还是这次江南之乱的首脑。 虽然徐弘基没有出面,具体策划苏州织工暴乱等事情,然而他却是士绅、富商们敢于铤而走险的依仗,事先得到过他的首肯。 并且前些日子,徐弘基曾多次,公开表达了对各种新政的不满。 这倒也不能怪徐家自己作死。 摊丁入亩等新政,徐家受到的影响最大。 被断了财路,荣华富贵大幅缩水,他们又岂能坐以待毙? 况且云逍子都死了,还怕个鸟啊! 李标劝道:“魏国公府,是否先放一放?” 倒也不是为徐家开脱,他跟徐家没有任何瓜葛。 而是徐家的根基实在是太深、太牢固,除非是谋反的大罪,否则难以撼动其根本。 徐家可不是成国公,也不是保国公。 即使查实了他们参与了苏州之乱,顶多也就是交出一两个替罪羊,却动不了他们的根基。 强行扳倒徐家,也不是不行。 可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皇帝那一关都过不了。 王承恩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单凭刺杀云真人这一条,给徐家定罪,也勉强够了,若是云真人受伤,那就更好了……” 李标等人相视苦笑。 好家伙,云真人才刚刚诈死,这又要装受伤了。 栽赃魏国公,也只有云真人能做得出了。 “那倒不必。” 云逍摇头否定了王承恩的建议。 随即淡然一笑,“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等着吧,魏国公府,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王承恩当即会意,‘嘿嘿’一笑。 李标和张国维一阵不寒而栗。 云真人又要使阴招……不,妙计了。 这简直是坑中坑,让人防不胜防啊! …… 南京,东园。 洪武初年,朱元璋将自己为吴王时的旧邸赐予徐达。 徐达惶恐不受,于是在旧邸对面为之另建新第,作为魏国公府(后世的瞻园),并在左右各建一牌坊,名曰"大功坊"。 永乐初年,徐达长女仁孝皇后把位于中山王府东面靠城墙的一片土地赐给徐家,作为王府的菜园,故此称为太傅园。 成化年间,徐达六世孙徐天赐在太傅园大兴土木,拓建成当时南京"最大而雄爽"的私园,并改名为东园。 此时东园的主人,正是前魏国公世子徐允爵。 第842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数日后。 昆山县境内。 一片芦荡中,隐藏着三条小船。 由于芦苇茂密,加上连续阴雨,船隐藏其中,从远处根本无法察觉。 每条小船中,都藏身有十几个彪形大汉。 大侠沙通天也在其中的一条船上。 他们正是徐家挖堤秘密行动小分队了。 这些人全都来自徐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家丁。 正如沙通天所料的那样,他去了徐青君那里,一番忽悠下来,事情也就成了。 徐青君的确是个没用的废物,每天除了跟一帮纨绔喝酒吟诗玩花娘,其他一概不会。 (历史上,大明亡国后,徐青君一贫如洗,又无一技之长,最后沦为乞丐,靠替人挨板子打屁股为生。) 一听云逍子竟然栽赃徐家,派出刺客行刺,徐青君吓得魂飞魄散。 惶急之下,沙通天献上妙计。 为了不把徐青君给吓着,沙通天没跟他说淹死云逍子的计划。 只说是挖了昆山大坝,让云逍子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徐家。 徐青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比徐允爵都还爽快,派出心腹家丁供沙通天差遣。 至于昆山县的大坝一旦溃坝,会淹死无数百姓的严重后果,徐青君却是没有考虑过。 要是能考虑到这些,实在是有些为难猪了。 沙通天带着徐家的家丁,隐藏在这里已经三天了。 家丁们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个个都是牢骚满腹。 不就是挖个堤坝吗,直接去挖开一道口子也就是了,难道还得选个良辰吉日? 正午时分,大雨滂沱。 沙通天让家丁们饱餐一顿,然后大手一挥,三艘小船驶出芦苇荡。 进入吴淞江后,顶着茫茫大雨直奔早就选好的下手地点而去。 与此同时。 一艘悬挂着浙直总督旗号的官船,沿着吴淞江,朝着昆山县驶来。 昆山县衙。 县令陈子龙和县丞顾炎武,正在陪一位客人说话。 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提督王承恩。 二人不时地看向外面的大雨,都是忧心忡忡。 近日连续阴雨,太湖水暴涨,正是考验大坝的关键时刻。 这个时候,二人本来应该是在大坝上巡查。 谁知王承恩却突然来到昆山县,然后拉着二人,说了一大通废话。 他们提出要出去查看灾情的时候,却被王承恩阻止。 直到下午边上,王承恩才想起来似的,自责道:“咱家这也是糊涂了!正是要紧的时候,怎么就耽搁二位这么久?二位快快前去巡坝!” 二人正要急匆匆出门。 王承恩忽然说道:“二位可要巡查仔细了,尤其是要提防那些老鼠,莫要让他毁坏了堤坝。” 陈子龙大惊失色:“王公公的是说,有人想毁掉堤坝?” 顾炎武的脸都吓白了。 此时太湖水位暴涨,要是堤坝被毁,洪水一泻千里,昆山县将会变成百里泽国。 到时候会有多少人罹难,多少百姓遭灾? 王承恩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接着又道:“云真人不放心昆山,此时已经乘船在来昆山的路上了。” 二人被吓得脸色苍白,连蓑衣都顾不得披,直接冲了出去。 当当当! 徐家挖堤小分队奋战一个多时辰,战果可谓是极其辉煌。 三十多人,锤头、铁钎、锄头一起上阵,家丁们的虎口都被震出血了,结果在堤坝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斑点。 堤坝墙体,岿然不动。 众人无不呆若木鸡,一个个就像是见到鬼一样。 雨一直下,气氛十分不融洽……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家丁结结巴巴地说道:“昆山县的这道堤坝,该不是被施了什么神仙法术吧?” 如今在江南,水泥并非是什么稀罕物。 可这些家丁都是徐家养的私兵,平日里都呆在军营里,别说是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一名家丁哭丧着脸说道:“这玩意儿,别说是用锤头,怕是拿红夷大炮来轰,也轰不垮啊!” “要不,咱们去整火药来?” “这大雨的天,火药弄来也没办法点燃啊!” “沙大侠,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沙大侠,沙大侠人呢?” 众家丁四处搜寻,哪里还能找得到沙通天的影子? “他肯定是溜到船上去了!” “这狗屁大侠,把咱们带到这儿来,冒着雨干这种苦差事,他却跑回去快活!” “老子不干了,走!” 家丁们感觉这次被戏耍了。 大雨的天,跑到昆山县来挖堤坝,结果别说是毁掉堤坝了,连毛都没动一根。 于是乎,众人纷纷丢掉工具,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自头顶的大坝上传来一声声炸雷一般的怒吼: “好狗贼,竟敢毁掉我们救命的大坝!” “要不是沙义士提早发现告诉咱们,堤坝说不定就被这帮牲口给毁了!” “抓住这些牲口,活剥了他们的皮!” …… 众多家丁愕然抬头。 就在堤坝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个个都是面目狰狞,就像是有人挖了他们的老祖坟一样。 沙大侠沙通天,赫然也在其中! 从河道中驶来一艘艘船,两岸也有不计其数的百姓漫山遍野而来。 家丁们目瞪口呆,很多人吓得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烂泥中。 徐家的家丁被抓到县衙后,不多久,浙直总督的官船就到了昆山。 经过对家丁们一番突击审讯,王承恩拿着口供,上了官船,然后又匆匆朝南京而去。 …… 第二天正午。 魏国公府,徐弘基正在府上享用晚饭。 此时的权贵人家,奢靡之风极为惊人。 尤其是在吃上,一顿饭吃个几千两银子,都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不光是吃得好,还吃的怪。 徐弘基喜欢吃鹅……徐家人似乎都喜欢吃鹅,不要相信谣言,徐达可不是吃烧鹅吃死的。 徐弘基最喜欢吃的是火炙鹅。 先大鹅内外清洗干净,然后往它肚子里灌满调料,将鹅放入铁笼,放到火上烧烤。 等肉已经熟了,鹅却没有死。 一边吃着鹅肉,一边看着垂死的大鹅,这可是一种享受。 可徐弘基今天,却怎么也没胃口去享受。 徐家派刺客刺杀云逍子的消息,已经在南京城中传开了。 徐弘基很清楚,云逍子这次肯定是不会放过徐家。 明知是被栽赃,徐家也百口莫辩,只能伸长脖子,让人家宰一刀。 看来也只能从徐家身上割一些肉,再交一个替罪羊出去,只要能保住徐家的爵位。 是交徐允爵呢,还是交徐青君呢? 正犹豫不决时。 府上一名的管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事不好了,小公爷和大公子被锦衣卫的人给抓了!锦衣卫和京营的兵,把国公府给封了!” 第843章 魏国公府谋反,云真人很痛心 “云逍子这就对徐家下手了?” 徐弘基神色大变,随即一声冷笑: “魏国公徐家,可不是保国公,更不是成国公,我看他云逍子,能对我魏国公府怎样!” 大批国公府侍卫闻讯赶来,与冲进魏国公府的锦衣卫、京营官兵对峙。 “全部退下!” 徐弘基走出大殿,喝退侍卫。 然后朝着众多锦衣卫和兵丁冷声说道:“云真人何在?” 王承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向徐弘基拱手行礼:“魏国公府的事情,无需劳烦云真人大驾,咱家奉命前来,查办魏国公府不法之事。” “原来是王公公,里面请吧!” 徐弘基一声冷笑,神态极为倨傲。 大明权贵之首,一门两国公,身份、权位摆在那里。 王承恩再怎么权势熏天,也不过是皇帝的家奴。 别说是他了,即使魏忠贤当年,对魏国公府也是客客气气的。 若是在平时,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得罪这个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可如今都撕破脸了,又何需对他客气什么? 王承恩不在意地笑了笑,命其他人守在殿外,然后随着徐弘基进了殿中。 徐弘基从容落座,漠然说道:“王公公带人闯入魏国公府,是个什么说法?” 王承恩没有答话,目光自满桌的菜肴上掠过,啧啧叹道:“魏国公真是好大的排场,这顿饭,怕是要三四千两银子吧,都能抵得上一百户中等人家,一年的全部开销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感慨地说道:“万岁爷刚登基的时候,一顿饭开销不过二三两银子,如今国库内帑宽裕了,一顿饭也不超过十两。堂堂九五至尊啊,开销竟是只有国公爷的千分之一。” 徐弘基‘呵’了一声,冷笑道:“这可不算僭越,王公公若是以这个来定罪于本国公,那就未免可笑了一些。” “国公爷说的不错,这点小事,又怎能定得了魏国公府的罪?” 王承恩‘嘿嘿’一笑,从袖口取出一份口供,放在徐弘基身前的桌子上。 “指使刺客,刺杀浙直总督、逍遥侯、大真人,这个罪名如何?” 徐弘基看都没看一眼,不屑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凭刺客一面之词,就想栽赃魏国公府,遮不住天下悠悠之口,陛下更不会相信!” “国公爷说的也是。” 王承恩点点头,对徐弘基的话表示认同。 徐弘基一怔,接着心里一沉。 难道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云逍子的手里? 王承恩又取出一沓供词来,放在桌子上,笑问道:“指使家丁,挖掘大堤,这个罪名如何?” 徐弘基有些发懵。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拿起供词,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 三十多个魏国公府家丁,前往昆山县,挖掘大堤,被抓了个现形。 主使者,赫然正是魏国公世子徐青君! 昆山县一月建起一座大堤的事情,徐弘基自然是知晓的。 这道大堤阻挡泛滥的太湖,使泽国昆山,彻底摆脱了洪涝之患。 这些天连续阴雨,太湖水位暴涨,这要是将大堤给挖垮了,会是个什么后果? 太湖洪水将倾泻而下,昆山县都将被淹没。 不仅如此,洪水倒灌吴淞江,这又是多大的灾难? 到时候,被淹死的百姓将数以万计,苏州府都要跟受灾,损失根本无法估量。 这特么的是人干的事情? 徐青君这孽子,吃饱了撑着,去干这事? “这些都是下人所为,本国公毫不知情,青君必定也是受人诬陷。” 徐弘基知道事情必有蹊跷,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撑着。 “国公爷,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啊!” 王承恩跟变戏法似的,又取出两份口供:“这是徐允爵和徐青君的供词,国公爷你再瞅瞅看。” 徐弘基看了两个宝贝儿子的供词,脑瓜子里一阵‘轰隆’作响。 两个坑爹的货! 怎么能干这事,这是人干的事情? 完了完了,魏国公府被这两个坑货给坑死了! 王承恩笑眯眯地说道:“国公爷,你的两个儿子全都参与了此事,你要是再说什么毫不知情,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允爵、青君必定是受下面的人蛊惑,才铸下大错,本国公的确毫不知情!” 徐弘基矢口否认,这时候肯定是打死也不能认账。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再说了,这次并未酿成大错,昆山的大大堤完好无损,百姓毫发无伤,顶多也就是个未遂。” 王承恩一阵大笑。 还是云真人高明啊! 这次把魏国公府给锤的死死的。 想狡辩都不成! “仅仅只是一个毁堤未遂?” 王承恩眼睛微眯,脸色阴沉下来,“魏国公府的人挖掘堤坝,仅仅只是让大坝决堤?” “当时云真人的座船,正在吴淞江上,向昆山县进发!” “你的两个儿子,妄图挖开大堤,借助洪水,陷云真人于万劫不复!” 轰! 徐弘基的脑袋里响起一声炸雷。 他猛地从座位长站起来,撞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两个宝贝儿子即使真的把堤坝给挖开了,洪水泛滥,淹死几万百姓,祸及苏州府,说句实在话,也不是什么大罪。 顶多是把两个儿子交出去,依律处置就是了,却影响不到魏国公府。 可谋害云逍子,却是完全不同的性质啊!. 云逍子不光是皇帝的宠臣,还是替天巡行的浙直总督。 谋杀云逍子,这可是等同谋逆的大罪啊! 两个蠢猪一般的儿子,又怎么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派刺客刺杀云真人,国公爷可以抵赖。” “这次人赃并获,总没办法抵赖了吧?” 王承恩看到徐弘基的表情,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老王是个没根的人,因此没什么别的嗜好,就喜欢看到反派被一巴掌拍死的样子。 这种赶脚,真是很爽啊! “魏国公府享受两百多年的荣华富贵,朝廷对历代魏国公,可谓是荣宠不衰。” “国公爷这次又是怎么了,怎么就干出这样的糊涂事?” “前次国公爷派人刺杀云真人,云真人为了保全朝廷的声誉,将事情按下了,并未打算追究。” “可国公爷竟然不顾万千黎民死活,也要置云真人于死地。云真人很痛心,即使他想保魏国公府,也是不成了啊!” 王承恩一阵扼腕叹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第844章 贫道对不住徐达啊! 徐弘基气得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虽然不清楚,两个宝贝儿子为什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有一点,徐弘基却是看得很透彻,这次十有八九,不,就是云逍子的奸计! 成国公朱纯臣,不正是被他的奸计,活活地给坑死的吗? 魏国公府被算计了,反倒还在这里悲天悯人,猫哭耗子。 瞅瞅,这是人干的事儿?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云逍子的良心,就不觉得痛吗? 徐弘基恨声说道:“魏国公府与云逍子无冤无仇,以前本国公对云逍子,也是恭敬有加。他为何要跟魏国公府过不去,非要置徐家于死地,方才甘心?” “魏国公,这你就大错而特错了啊!” 王承恩连连摇头,“云真人乃天外来的神仙,素来与世无争,又怎么会跟魏国公府过不去?” 顿了顿,他盯着徐弘基,叹道:“是魏国公你,跟大明朝过不去啊!” 徐弘基冷哼一声,“王公公的话,本国公不懂!” “魏国公府以前在白鹭洲设货栈,每年要截留多少朝廷赋税?” “投献到魏国公名下的田地,超过五十万亩,这每年要使朝廷损失多少钱粮?” “魏国公府侵占无数良田,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徐家豢养私兵数千,家奴数万之众,平日横行留都,把持江南,干了多少枉法之事?” “这次国公爷带头抗阻各项新政,又给官府带来多少麻烦?”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掘大明的根基,都是一根根套在万岁爷脖子上的绳索啊!” 王承恩想到自己陪同崇祯上吊的画面,眼睛都红了,越说越是激愤。 徐弘基面露不平之色。 大明的勋贵们,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国公爷饱读史书,为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你太贪了啊!” “占了那么多的地,建了那么多的园子,聚敛了那么多银钱,却依然还不知足,恨不得将整个大明的田产、银子,全都搬到魏国公府里。” 王承恩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第845章 挖坑容易,填坑难 李标等官员都是老成精的人物,很快就明白了云逍上请罪奏折的用意。 先是诈死,埋了一个大坑,将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全都给引了出来,然后跟拍苍蝇一样,全都给拍死。 这次连魏国公府都给坑了。 为了彻底锤死徐家,来个先斩后奏,将各种罪名都锤实了。 即使勋贵们集体为徐家求情,皇帝迫于压力,又加上念及徐家先祖的功劳,想要放过徐家这一马都不可能了。 陛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徐家在江南的所作所为? 可徐家是勋贵之首,只要不造反,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地把徐家给办了。 如今云真人除掉了徐家这个毒瘤,虽然对于大明江山社稷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可皇帝那里总得要给勋贵们一个交代。 况且朝廷尚未有定论,就直接把魏国公府给抄了,形成了既定事实。 这可就有僭越之嫌,有些犯忌。 陛下为了安抚勋贵,肯定要有所表示。 云真人主动尚书请罪,这是以退为进啊! 高明,着实高明! 方外之人,竟然深谙官场的进退之道。 谪仙人,就是恐怖如斯! 刘兴祚却并非跟李标等人一个想法。 他是军人出身,正是怀着一腔热血回归大明。 要不是云逍,他现在还在东江市坐冷板凳。 他可没有官员们想得那名复杂。 在他看来,云真人这是不顾自身名利,也要除掉徐家,为国锄奸,为民除恶。 如此舍己为国的崇高品性,怎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这种为国为民的豪杰,即使为他而死,也是值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云逍的真正心思? 他真心是要请罪啊! 古往今来,皇帝就是最为恐怖、最为残暴的生物,没有之一。 在江南这两年,该享受的权力享受了,该杀的人也都杀的差不多了,该睡的……咳咳,这个倒是没有。 如今扳倒了魏国公府,江南的事情基本上定了。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推行各项新政,落实各项举措,江南就稳了,大明的根基也稳了。 给大侄子一个理由,卸下自己身上所有担子,然后就可以美美地享受生活了。 …… 第二天开始,李标亲自带人,开始查抄魏国公府。 徐家名下的商铺、园林、田产,悉数被查抄。 消息传开,南京为之轰动,整个江南也为之震动。 紧接着,官府发出公告,号召民众举告魏国公府不法之事。 徐家盘踞江南两百多年,没有制衡的权势,会做出多少恶? 以前徐家权势熏天,地方官府巴结都来不及,又哪里会去管他们? 如今魏国公府倒下了,以往受到欺压的百姓,自然没有了顾忌,纷纷前往官府举告。 一桩桩,一件件,真可谓是罄竹难书。 舆论机器也随之启动。 魏国公府所犯下的罪行,通过《大明日报》陆续披露出来。 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此时暴露于天下,举世哗然。 每天到魏国公府前痛骂的百姓不计其数,甚至上门泼大粪的都有之。 代表徐家功勋的大功坊,也被愤怒的百姓给推倒。 墙倒众人推。 南京六部九卿,以及江南各地的官员,纷纷上书弹劾。 奏章如同雪片一般送往京城。 随着魏国公府倒台,南京陷入巨大震荡。 北京城近日也不怎么太平。 文华殿。 崇祯正与阁臣们议事。 议定了几件紧急事务之后,崇祯忽然问道:“今天又有多少大臣,想收回弹劾云逍子的奏折的?” 温体仁、薛国观等内阁大臣们都是相视苦笑。 云真人在江南挖啊挖,挖了一个大坑,把士绅、富商们全都装了进去。 陛下在京里也挖了一个坑,同样也埋了不少人。 前些日子,云逍子‘死在’海上的消息传开之后,京城里暗流涌动。 有官员上书,弹劾云记煤业把持行市、收买民心。 小小的一家煤球厂,当然不值得官员去弹劾。 这道奏折不过是投石问路,试探皇帝的态度。 崇祯收到奏折后,选择留中不发。 这就给了官员们一个错误的信号,每天都有弹劾奏章送到通政司。奇快妏敩 除了弹劾云逍子的,还有攻讦朝廷推行的各种新政的。 ‘云党’的成员,也喜获不少弹劾。 第846章 叔父奸计,朕绝不上当! 崇祯的确是有些头疼。 两百多年的魏国公,永镇留都的勋臣之首,牵连实在是太大了啊。 要是徐弘基真的蓄意谋害叔父,灭了他满门都不为过。 可这都是叔父栽赃陷害……不,叔父的计谋啊! 接下来京里的勋贵们,肯定会闹腾起来,想想都让人头疼。 王承恩这奴才,也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叔父坑害……的谋划,你都告诉朕干什么? 如果不知道真相,朕也就直接依照叔父的意思,除掉魏国公一脉。 你全都告诉朕了,这让朕良心何安? 崇祯当然知道,这是云逍有意通过王承恩,来告知自己事情的真相。 说明叔父心中坦荡。 否则以叔父的谋略,把王承恩那奴才给卖了,他还在笑呵呵地帮着数钱。 崇祯又拿起徐弘基的奏折,看完摇头苦笑。 徐弘基明明是被陷害的,居然主动上书认罪。 叔父还真是好手段! 又拿起一本奏折。 看了一眼,崇祯顿时愣在那里。 叔父竟然给朕上奏折了?! 这可是稀罕事! 啥,请罪? 奏折中,云逍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责。 欺君、专权,陷害勋贵,残害士绅……林林总总,给自己列了十五项罪状。 若是单看这道奏折,罪名比魏忠贤还要大。 崇祯看着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眼圈却是红了。 叔父的这道请罪奏折,看懂了。 一是自污! 前些日子,皇嫂就来信叮嘱过这件事。 叔父早有退隐之心,这次江南大定之后,肯定会找借口退隐。 此番以诈死之计,铲除江南的劣绅奸商,目的不光是为国除害,同时也是自污。 算计徐弘基,也是同样的目的。 叔父请罪的第二个目的,就是给自己这个皇帝一个由头来惩罚他,以此来安抚勋贵们。 意思再也明显不过:叔的罪名太多了,你随便挑一个,狠狠地处罚吧! 阁臣们见崇祯一会儿笑,又一会儿感伤,都是面面相觑。 温体仁出声提醒道:“陛下,可要臣等回避?” 崇祯咳了几声,恢复了常态,将李标的奏折,以及徐弘基的请罪折子,让随堂太监拿给大臣们传阅。 看到奏折里的内容,几名阁臣都是震惊万分。 魏国公徐弘基,还真是日天的胆子! 蓄谋挖掘大堤,淹死云真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在场的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仔细寻思片刻,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这事怎么看,都有点阴谋的味道? 联想到云真人在江南设的大坑,阁臣们心中雪亮,却无人点破。 崇祯问道:“徐弘基父子即将被押解入京,众卿家以为,该如何处置?” 阁臣们都不敢胡乱开口。 牵扯到云真人和勋贵,一个不能惹,一个不好惹。 在陛下没有明确表态之前,最好还是嘴巴放紧点,弄不好会惹火上身。 这时,门口的太监入殿禀报:“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允祯,在宫外递牌子求见!” 崇祯摆摆手,“不见,让他们有事写折子。” 温体仁等人都是无奈苦笑。 江南的奏折才到宫里,勋贵们就来求情了。 云真人这次在江南捅了大马蜂窝。 陛下肯定也是相当为难吧! 可老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事情并没有拖多久。 三天后,李标和王承恩的奏折放到了崇祯的案头。 由于是奏本,直接送呈御前,并未通过通政司。 看到奏折上说,云逍已经下令,查抄魏国公府,崇祯的脑袋又大了一圈。 可当他看到魏国公府,多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 尤其是截留朝廷赋税、脱逃钱粮,每年竟是高达八十万两。 崇祯为之震怒。 朕前两年穷,原来是被这些蛀虫掏空了。 此时他才明白,叔父为何要执意除掉徐家。 徐家就是一个毒瘤啊,不除,江南难定! “叔父为国锄奸,为民除害,却一力背负骂名、恶名,却把做好人的机会,留给了朕。” “苍天何其眷顾于朕,降下谪仙人拯救我大明于水火,赐予朕这样的叔父,时刻关心、体贴朕!” 崇祯心潮澎湃,眼睛湿润了。 自幼就缺乏父爱的皇帝,感受到被叔父的关爱,真的是感动了。 不过感动之余,崇祯又有些着恼。 自己都快把心拔开了。 叔父为什么就不相信朕一片真心呢? 朕真的就是那种冷酷无情的帝王? 哼,叔父奸计,朕绝不上当! “宣,百官明日平台召对!” 崇祯想了想,立即命太监传旨百官。 次日。 百官齐聚云台门。 崇祯还未到,百官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定国公徐允祯身上。 徐允祯无疑是全场最靓的仔。 他身披伤痕累累、锈迹斑斑的铠甲。 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埋了几百年的坟墓中,爬出来的一样。 这样的一身装扮,想不吸引眼球都不成。 官员们都知道,他这是要搞事情。 并且是准备搞大事。 徐氏一门两国公。 如今魏国公一脉遭了大难,定国公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张维贤皱着眉头问道:“定国公,你这是在做什么?” 徐允祯昂首答道:“此甲,乃是先祖中山王遗物。” “昔日先祖披坚执锐,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 “今日我披甲向陛下直谏,若是陛下一意孤行,继续任由云逍子肆意妄为,我宁愿身披先祖战甲而死!” 边上的几名勋贵纷纷叫好。 徐允祯接着说道:“京中勋臣,以老公爷为首,唇亡齿寒的道理,老公爷不会不明白。这次魏国公遭难,若是我等不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恐怕下次就会轮到咱们了,老公爷同样也难以幸免。” 张维贤点点头,“老夫定不会袖手旁观。” 身为勋贵中的一员,他当然无法置身事外。 当然了,该说的话要说,至于管不管用,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事情了。奇快妏敩 另外救魏国公是一回事,攻讦云真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众官等了一会儿,崇祯驾临。 在平台上坐下,正要开口,一眼就看到大臣当中的显眼包。 崇祯嘴角抽了抽,“徐卿今日准备唱戏吗?” 第847章 必须严惩云逍子! 也多亏大臣们憋笑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否则崇祯一句话,必定会引起哄堂大笑。 徐允祯站出来,在平台前伏地奏道:“魏国公无罪,却遭云逍子无端陷害,臣奏请陛下彻查,还魏国公以清白。” 无罪倒是未必,遭叔父陷害却是真的……崇祯不温不火地说道:“徐弘基在请罪奏折中,对谋害云逍子一事供认不讳,此时徐卿却说他无罪。朕该相信谁的?” 徐允祯一滞。 这就没办法为徐弘基洗白了啊!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徐允祯继续奏道:“臣跪请陛下,念及徐家对大明的功劳,且两百年来,对朝廷忠心耿耿,饶恕魏国公!” 张维贤等勋贵们纷纷出列跪请。 这种时候若是不站出来,那就是自绝于勋贵集团。 崇祯面露为难之色。 “陛下若是不能宽恕魏国公,臣今天就撞死在这里!” 徐允祯连连磕头,头盔撞在地面上当当作响。 百官无不在心中一阵鄙夷。 有本事直接撞墙啊,戴着个头盔磕头算什么? 从土木部之变到现在,大明勋贵的骨头都没了。 鄙视之! 崇祯重重地一声叹息,说道:“也罢,魏国公徐弘基虽然犯下大罪,然而徐家有功于社稷,因此……” 温体仁忽然说道:“陛下且慢!” 众勋贵无不怒目而视。 这奸佞小人! 崇祯眉头一皱,“温卿非得置魏国公欲死地,才肯罢休?” “臣岂敢有此心?” 温体仁慌忙跪下奏道:“昨天晚上,通政司转交南京来的奏疏,称浙直总督已经下令,查抄了魏国公府!” 百官一片哗然。 这还真的是先斩后奏了啊! 云逍子,好大的胆子! 徐允祯等勋贵都惊呆了。 温体仁接着奏道:“另外,李标奏报,查实魏国公府横行不法、豢养私军、把持卫所、勾连地方缙绅、截留朝廷赋税等罪行数十项,涉及罪案超过千件,其中命案就高达百余件。” “另有南京六部九卿、南直隶官员一百七十余,弹劾魏国公在南京横行不法,请求朝廷予以严惩!” 第848章 暗访,政令难行 云逍收到京里消息的时候,正乘坐一艘商船,顺着运河前往常州。 “收回仪仗?” “就这,没别的惩罚了?” 云逍听了王承恩的禀报,顿时愣住了。 王承恩道:“陛下在圣旨中,的确是这么说的。” 云逍无奈地一声叹息。 大侄子,我谢谢你了啊! 大侄子越来越不听话了,这可咋个办? 王承恩心中一阵感慨。 云真人与陛下这叔侄俩,也真是有意思。 云真人争着给自己定罪。. 陛下却是想办法给云真人加权。 这可是千古未有的奇事!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大侄子这次没有耳根子软,坚持处置了徐弘基。 魏国公这一脉,算是就此断了。 云逍觉得怪对不起徐达的……那可是他的偶像。 也只能以后到徐达的坟前多烧点纸,以示歉意。 扳倒魏国公府,对于江南的权豪势族而言,无异于一次重创,足以震慑整个江南的士绅群体。 借着这个东风,再敲打敲打一下士绅、富商,给大侄子整点土特产……白色的那种,也就可以回京了。 想到这里,云逍轻松了许多。 这时一名东厂番役在舱外禀报:“萧公子,船已经到了常州境内。” 云逍此行是微服私访。 马上就要进入梅雨季节了。 云真人早就掐指算过,南直隶、浙江将会有大水灾。 云逍这次打算看看水利、粮食储备等抗灾准备情况。 云真人可没有古装电视剧里的皇帝、大臣们那种癖好,喜欢玩儿微服私访记,遇到贪官恶霸,虎躯一震,逼格满满。 主要是不喜欢大张旗鼓的,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很容易被人放冷箭,云真人在江南的仇家有亿点多,总有歹人想害云真人。 随行的除了柳如是、景翩翩和老王……嗯,此老王跟着让人很放心,不必担心有后世老王之患。 另外还有两百护卫,分散在前后的商船中。 同船的只带了乙邦才等十来个贴身护卫,另外还有几个东厂番役。 威震江南的大侠沙通天,也同船随行……沙大侠的真实身份,正是东厂番役。 不过他并不知道云逍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京里来的贵公子,带家眷到江南游玩来着。 云逍听说到了常州,于是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 沙通天正在甲板上跟一名东厂档头闲谈,见云逍和王承恩出来,急忙退到后面。 “冯档头,这是京里哪个府上的公子?”沙通天忍不住好奇,小声向那东厂档头问道。 这次被叫过来,沙通天刚开始十分紧张。 他行走江湖,见多了人世间的险恶。 更是知道官场有多肮脏,况且还是臭名昭著的东厂。 这次扳倒魏国公府,沙通天是头号功臣。 可他却十分清楚,这个功臣,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牵扯到魏国公府这样的权贵,被杀人灭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沙通天却不得不来。 他太清楚东厂的手段了。 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况且他隐藏的身份,就是东厂番役。 没想到,这次叫他过来,竟然只是为了保护京里来的贵人。 据说是那位萧公子,指名道姓叫他过来的。 沙通天这才安下心来,接着一阵沾沾自喜。 没想到我老沙的名气,都传到京里了,连这样的大贵人都知道。 “不该问的别瞎问。”冯档头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又补充道:“好生伺候,说不定被贵人看中,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那是,那是。” 沙通天根本没把冯档头的话当回事。 暗地里有了这个东厂番役的身份,明里是江湖豪侠,这样的日子就已经很知足了。 飞黄腾达,从来都没敢指望。 “把水里的东西捞起来!” 云逍忽然指着运河,大声朝沙通天吩咐道。 沙通天衣服都没脱,直接纵身跃入河中。 等他被拉上船来,手中多出了一小捆绿油油的植物。 河中还漂浮着不少这样的植物,看上去就像是藤蔓,却是沙通天从未见过,自然叫不住名字。 王承恩也不认得,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云逍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红薯苗!” 为了防备饥荒,此时江南各地都在大力推广红薯、玉米、土豆等高产作物。 此时又正值江南栽种红薯的季节,能见到红薯苗,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将这么多上好的红薯苗,直接丢到河里面,简直是暴殄天物。 要知道,一旦发生灾荒,这东西可是能救命的啊! “我这就让人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承恩当即就要安排人去查,被云逍阻止。 云逍让商船找地方靠岸下船,举目看到岸边有一块荒坡,几名百姓正在地里劳作。 云逍径自走了过去。 百姓们正将地里栽下的红薯苗撤掉,然后补种成陆稻。 扯出来的红薯苗,被随意丢到一旁的溪水中,顺水流到运河里。 乙邦才上前问道:“这些红薯苗栽的好好的,为何要毁掉?” 一名老翁停止了手里的活儿,笑着答道:“外乡人,你不知道呢,这玩意儿有毒,吃不得!” 王承恩大怒:“胡说八道,谁说红薯有毒?” “四乡八镇的人都这么说,连镇子里的举人老爷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那老翁不悦地答道,接着一声冷笑: “官府让咱们栽这东西,说是不收税,还不要钱给咱们秧苗。” “你说说看,官府不榨咱们老百姓的油都要烧高香了,他们还能干这样的好事?” “我估摸着啊,官府这么卖力,即便不是要害咱们,也是想着法子,从咱们身上刮一层油,哪一家敢种这个?” 王承恩勃然大怒:“你这老儿,好不明白事理,这红薯,连万岁……”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逍摆摆手:“不必说了,走吧!” 回到船上,王承恩依然是愤愤不已。 这次常州地方官,做的倒是不错。 可老百姓实在是太愚昧了。 加上地方乡绅这两年被整惨了,不配合且不说,反倒故意从中作梗。 官府又完全丧失了公信力,老百姓完全不相信官府的政令。 再加上百姓的耕种、饮食习惯等原因,自然不愿意去耕种新的作物。 总不能拿着刀子,逼百姓去种吧? 云逍思索片刻,朝王承恩吩咐道:“让人去把武进县的县令找来,不要漏了身份。” 第849章 清廉知府程国祥 商船来到武进县城外,找了一处码头靠岸。 云逍一行上了岸,柳如是和景翩翩等女眷则是留在船上。 前去找县令的东厂番役,也回来禀报。 县令并没在县衙,被知府带着下乡去了。 “那便罢了,随便走走。” 云逍一路步行,来到城外的村庄。 沿途所见,让云逍颇为欣慰。 这里的红薯、玉米以及土豆的播种普及程度极高。 绝大多数土坡地、沙土地,都种植有三种高产作物。 甚至水旱轮作的水稻田块,还能看到水稻、玉米轮作。 这可比之前看到的状况要好多了。 来到一座村庄。 云逍见一大片斜坡地上,有几十人在那里栽种红薯秧苗。 “过去看看!” 云逍一行走了过去。 向一个田间耕作的百姓询问了一番。 这才知道,三种作物得以在县城周边推广,主要归功于新任知府程国祥。 此人不仅为官清廉,还是个能吏。 年初到任之后,就大力推广高产粮食作物。 甚至身体力行,亲自率领官吏下田耕种。奇快妏敩 这才让三种作物,在县城周边得以广泛种植。 只可惜,这位程知府太耿直了一点,不怎么受地方士绅待见。 加上到任时间不长,因此政令推行极是艰难,尤其高产作物推广的事情。 除了府治武进县稍好一些,其他各州县的状况,跟云逍途中所见差不多。 王承恩赞道:“这个程国祥,倒是个好官。” 云逍点点头。 他是知道这位程知府的。 程国祥,南京上元人氏,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 这人可是堪比海瑞的大清官。 只不过因为没有骂过皇帝,又生不逢时,没有海瑞那样的名气。 历史上,他于崇祯九年任户部尚书。 程国祥极力反对杨嗣昌提出的向百姓‘增饷’建议,向崇祯提议“都城凭舍一季租”。 说白了,就是让朝廷向官绅大户们收银子。 最终硬是让他顶着压力,收到了13万两银子,解了穷得尿血的崇祯燃眉之急。 后来程国祥位居次辅。 崇祯十二年,程国祥返乡不久病死。 ‘国祥殁后,家贫,不能举火。’ 意思是说,程国祥死后,家里穷得都无米下锅生火做饭了。 程国祥死后没隔几天,儿子也因无钱治病去世。 堂堂内阁大臣,曾经掌管一国赋税的户部尚书,竟然穷到这种程度,足见其清廉。 后世的南京,有一个‘程阁老巷’,和一个‘一鹅李家巷’都是为了纪念程国祥的。 云逍曾经去过这两个巷子,因此知道他的事迹。 之前程国祥在南京工部任员外郎,正是云逍授意,才将其调到常州来任知府的。 “程知府就在那边呢,我去叫他过来!”那百姓指着斜坡上干活的一伙人说道。 不多久,一个老农走了过来。 “本官常州知府程国祥,几位有何贵干?” ‘老农’居然就是程国祥。 他其实只有四十来岁,只是一身农夫装束,皮肤黝黑,双手上满是老茧,跟农夫并没有什么分别。 云逍心中一阵凄然。 这样的官员,才是我华.夏之脊梁。 可这样的官员,却几乎没有能得到善终的。 云逍作揖行礼,然后开口道:“在下萧云,来自京城,是东厂提督王承恩的表叔。” 王承恩嘴巴张了张,随即满心狂喜。 云真人是万岁爷的叔父,如今自称他的表叔。 这不跟万岁爷一辈儿的了? 没想到啊,咱老王在云真人心目中的地位,会有这么高。 后面的沙通天更是吓蒙了。 原来这年轻的萧公子,竟然是厂公的长辈。 难怪东厂的人会前后伺候。 得找机会在萧公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了。 万一被他给看重了呢? “若无他事,本官去干活了。” 谁知程国祥却根本不为所动,撂下一句话,就径自朝田里走去。 很显然,他把云逍当成是来常州府打秋风的官宦家眷了。 云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大声说道:“我有办法,让常州府人争先恐后种植红薯!” 程国祥转过身,一路小跑回来,脸上堆满笑容,急声问道:“公子所言当真?” 云逍反问道:“百姓为什么不愿意种植红薯、土豆、玉米这三种高产作物?” 不等程国祥回答,云逍接着说道:“无非是一个利益驱动罢了!” 程国祥目光一闪,“公子有办法,让百姓觉得种植这些作物,有利可图?” 云逍十分笃定地说道:“其他两样不好说,我倒是有办法,让红薯身价倍增,使百姓无不争相种植!” 程国祥一把抓住云逍的手:“公子请讲!” 云逍说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城再说。" 程国祥连活儿都不干了,立即随着云逍回城。 走出老远,他这才想起一件事,又急匆匆地返回到地里。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篮子装满了红薯母。 所谓红薯母,就是培育红薯秧苗的母种。 等长出秧苗之后,这种红薯里就没了养分,拿去喂猪,连猪都不吃的。 王承恩不解地问道:“程知府这是做什么?” 程国祥脸一红,解释道:“这些红薯母丢了怪可惜的,本官带回去,洗干净了拿来熬粥,倒也算是美味。” 顿了一下,又面露愧色:“这些红薯母,都是官府花钱购买的,本官这也算是侵占公产,几位切莫见笑。”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是心里一阵发酸。 程国祥没有官轿,云逍也不好坐车,只能陪着他步行回城。 常州是江南商业枢纽,地处太湖之滨,商贾荟萃,经济极为发达,城内一派繁荣景象。 入城后,云逍执意要去程国祥家中一坐。 为了套取云逍的法子,程国祥只得答应下来。 途中经过一家肉铺。 程国祥让云逍等人稍候。 他去肉铺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称了一两肉。 云逍一番询问,才知道程国祥任常州知府后,老母、妻儿随他同住。 过两天是老母七十大寿,因此特意买了点肉,也算是给母亲过寿了。 王承恩、沙通天等人都是难以置信。 三年清知府,十年雪花银。 哪怕再怎么清廉,也不至于寒酸到这个地步吧? 云逍却是知道,其他官员的清廉是装出来的,这位却是真的。 程国祥跟海瑞差不多,都是有道德洁癖的真正君子。 第851章 让寿宴变丧宴? “老妇人这是圆翳内障,能治!” 陈实功查看了程母的眼睛之后,十分笃定地说道。 西山岛距离常州不远,他接到云逍的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 云逍不想暴露身份,因此这次陈实功是来程家,纯属‘偶然’,与‘萧公子’没有任何关系。 所谓圆翳内障,也就是白内障。 以现有的医学水平,自然是无法做开刀手术。 不过也不是太难治,金篦术了解一下? 用针刺进眼的白睛穴,将混浊的晶状体拨入到玻璃体腔,从而解决白内障。 后世的太祖,就是用中医的金篦术治好白内障的。 阿三也能做白内障手术,只不过有点吓人。 把患者拉进蒸汽房,先进行祷告。 祷告完毕,对病人眼睛哈气,眼部聚集足够温度后,就用大拇指使劲揉患者眼睛。 当白膜完全露出,助手死死压住病人脑袋,医生会用一种特制的工具,伸进病人瞳孔。 然后在患者声嘶力竭的哀嚎中,将膜戳破挤出脓水。 最后,再将油棉敷在伤口上。 再然后……多数患者,眼睛会因感染而失明。 陈实功前后只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就拔针收工。 就这么简单。 接下来只需要用滋阴养目的药物加以调养,很快就能康复了。 陈实功留下一个方子,然后就飘然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程国祥既是感激,又是惭愧。 一文钱的诊金都没掏,甚至连一口水都没喝。 不愧是神医! 医术和品性,都是没的说。 第二天就是程母寿宴的日子。 程国祥听说,云逍准备在大街上摆上一百桌,吓了一跳。 可想到这也是为了推广红薯。 加之并不收受任何寿礼,也就任由云逍安排。 正在院子里商议的时候,王承恩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在云逍耳边说了几句。 云逍眉毛一挑,起身朝外面走去。 来到大街上,就见街对面,正在搭建彩棚,摆放桌椅。 沿着街边已经摆放了长长的一排桌子,一眼竟是看不到尽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贫如洗的程国祥,当然没这个排场,云逍也没安排。 云逍问道:“怎么回事?” “是盛家的盛永利,说是要给第十三房小妾办寿宴。”王承恩阴解释道。 随即沉沉地一笑:“盛家,这是要跟程知府唱对台戏呢!” “盛氏,欺人太甚!” 程国祥怒不可遏,睚眦欲裂。 他要给母亲过七十大寿,全城皆知。. 如今盛家却在对面,给小妾过寿。 这不止是挑衅,更是赤裸裸的羞辱! 程国祥虽然是个清官,却绝不是什么唾面自干的老好人。 并且他是个大孝子,如今被人当面辱及母亲,自然是异常愤怒。 若不是顾及身份,这时候怕是提着刀过去跟人拼命了。 云逍眉头紧皱,“盛家为何跟程知府过不去?” 盛氏是常州的名门望族。 先祖盛庸,追随朱元璋抗元,积功封千户,官都指挥。在‘靖难之役’,因战功被建文帝封为历城侯,官至总兵。 朱棣攻入京师,盛庸率余众投降,后被迫自杀。 盛氏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常州武进县首屈一指的大族。 云逍还知道,常州盛氏有一个十分有名的后人,名叫盛宣怀。 王承恩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 “我特意让人打探过了,前些天,由于云真人在海上‘出事’,盛家带头拒缴春粮赋税,抗阻清丈田亩。” “程知府没惯着他们,把族长盛永利的长子关进了大牢,革除盛氏九名族人功名。” “盛家这次是借机报复呢!” 云逍‘呵’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江南士绅,到现在还不知收敛,嚣张的很啊!” 一个地方豪族,胆敢公然羞辱一位四品知府,看起来的确是嚣张到了极致。 其实大明中后期,江南地方的权豪势族,嚣张程度超乎后世人的想象。 嘉靖、万历年间,严世蕃夜宴宾客,席间突然兴致大发,评点天下富豪,屈指细数,共列出17位‘首等富豪’。 常州府治下的无锡县,有一个名叫邹望的富绅,跻身‘嘉靖富豪榜’,位列全国17位‘首等富豪’之列。 第852章 大明最热闹的寿宴 云逍摆摆手,“要以德服人。” 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这可不是云真人的风格。 况且云真人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王承恩忙道:“云真人仁德,小人失言了。” 程国祥既是愤怒,又是沮丧。 以盛家在常州的势力,明天肯定无人敢来程家赴宴。 官吏、士绅就不必说了。 寻常百姓就更加不敢来了。 连厨子都没了,这寿宴还怎么办? 不仅推广红薯的事情落空,母亲也跟着受辱。 堂堂正印知府,竟被一个豪绅如此羞辱。 他的官声名望,也就此被败坏了,以后很难在常州立足。 程国祥苦笑道:“本官无能,让萧公子见笑了。” “明日寿宴,继续。” 云逍淡淡地说了句。 云真人素来以德服人。 这次自然是要跟常州盛氏,好好讲一讲道理。 程国祥无奈地摇摇头。 继续强撑下去,有意思吗? 岂不是被羞辱的更加厉害? …… 沙通天也知道了这事。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 沙大侠的名头,在江南一带是相当好使的。 他找到当地一个叫‘一条龙’的地头蛇,直接亮出名号。 一条龙一听是名震江南的沙大侠,当场纳头便拜。 沙通天请他出面张罗,请几十个厨子,另外再找上千人,明天到程家撑场面。 沙大侠的面子果然好使。 一条龙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沙通天大喜。 明天帮程家把场面撑起来,萧公子肯定会对自己大加赞赏。 等他回京之后,只需要在王厂公那里提一嘴,弄个东厂档头当当,那还不是小意思?. …… 第二天早晨。 程府门可罗雀。 云逍虽然安排护卫,在街边摆下的一百张桌子。 可却是空无一人。 街对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鲜花布列于房屋檐下,一派繁花似锦、花团锦簇景象。 街上还搭起了一座巨大的戏台子。 天刚亮,就有常州的名角登台献唱。 戏台上的戏始终不曾断过,唱的戏也没有重的。 百余名厨子,当街忙碌着。 第853章 各路神仙大集合 盛家的人前去请顾横波。 结果……自然是被杵了一鼻子灰。 顾横波是何等狂傲的女人? 除了当世名士,她连国公都不放在眼里 在她看来,常州盛家,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已。 别说是盛家了。 哪怕是皇帝,又怎么抵得过让她垂涎三尺,不,万分敬仰的云真人? “下贱的歌姬,也敢如此嚣张!” 盛永利勃然大怒。 不过怒归怒,却还真拿顾横波没办法。 他可以挑衅,甚至是羞辱,程国祥这个常州知府。 可一旦动了顾横波,且不说江南娱乐公司不好惹。 江南的文人会群起而攻之,盛家的名声也就彻底坏了。 况且传闻中,顾横波的上面,可是那位大魔王。 盛永利正寻思着,怎么找回颜面,一大群女人自街的一头朝这边走来。 盛家的一名管事认出来人,笑呵呵地说道:“是棉纺合作社的织户,领头的正是松江府的丁娘子,想不到她们也来为如夫人贺寿来了,老爷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盛永利神色稍霁,点头说道:“这帮女人,倒也识相。” 常州府之所以如此繁荣,跟松江府一样,也是得益于棉花纺织、交易。 如今棉花纺织合作社模式,已经从松江府辐射到苏州、常州等地,成为一股任何势力都不敢忽视的力量。 合作社就是织工抱团的组织,得罪了他们,棉布的生意以后就没法做了。 并且丁娘子后面,不,合作社后面,有某个道士力挺。 江南的大布商、行会,哪怕是把合作社恨得牙根直痒痒,也不敢去碰人家一下。 盛家正是靠棉布生意起家的,哪怕是再怎么财大气粗,同样也不敢得罪合作社。 此时见丁娘子亲自带着合作社的人,前来给自己的小妾贺寿,盛永利自然十分高兴,当即命儿子前去迎接。 谁知丁娘子带着三十来号合作社的织工,径自来到程国祥身前。 盛永利气抖冷。 居然是去程家拜寿的! 这让盛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一帮低贱的织工! 明天就让你们的合作社,滚出常州府……当然了,也就是在心里这么一想。 “民女丁飞花,见过知府大人。” 丁娘子欠身行礼,然后问道:“民女正是为拜寿而来,敢问老夫人何在?”奇快妏敩 “家母尚在家中。” 程国祥好歹也是四品知府,见过大世面的,此时也不由得满心困惑。 自己跟棉纺合作社,根本就没任何交集啊! “民女这就前去拜寿!” 丁娘子带着众多织工,去了巷子里的程府,程上赶忙在前面带路。 程国祥在心里一声惊叹:“那萧公子,非寻常人物啊!” 来了个顾横波,如今又来了这么多的织工,显然都是那位萧公子的手笔。 萧公子,不愧是王承恩的长辈。 还真是天大的面子! 可他如此费心费力的,又是图个啥? 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推广红薯吧?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街头传来一阵唢呐声。 就见一队吹鼓手、杂耍乐工、优伶朝这边走来。 后来跟着一大帮衣着华丽的富绅。 队伍径自来到程国祥身前,吹鼓手这才停了下来。 “特来向老夫人拜寿,空手而来,望知府大人海涵!” 一名富绅向程国祥拱手行礼。 正是此时的无锡首富、大明商业银行的股东华允诚。 其他的有来自无锡的士绅、富商,还有来自苏州、南京等地的大商巨贾。 江右商帮的唐麟祥,苏州丝绸巨商周本才,也在其中。 程国祥十分镇定地向华允诚等人回礼,心里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位萧公子,即便是王承恩的长辈,也不至于能让这些人,不顾得罪盛家前来给母亲拜寿吧? 街对面的盛家宾客见状,顿时一阵议论纷纷。 盛永利的脸色铁青。 盛家与无锡华家,累世通好。 以华家的势力,自然不可能来给他的小妾做寿,因此他也没发帖子到无锡。 可你去舔程国祥,这就不对了啊! 这不是把盛家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吗? 江右商帮的唐麟祥,苏州的周本才,跟盛家都有生意上的往来。 他们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去查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永利虽然狂妄,能撑起这么大的家业,可不是庸才。 他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立即让人去打探消息。 不多久,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回话: “为程家操办寿宴的,是一个来自京里的萧公子,合作社的织工,以及那些个士绅、商贾,都是被他请来捧场的。” “京里的萧公子?京城哪里有什么姓萧的权贵?”盛永利眉头大皱。 让人继续前去打探,那位萧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时街头传来几声静街号炮。 显然是来了大官。 所有人都被惊动,纷纷伸长脖子看去。 只见一队穿着红色号衣的官差,敲着开道锣、打着回避牌,护送着一顶顶官轿,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 为首的是一顶八人抬的银顶官轿,皂色盖帷。 那表明轿子里的官员,至少是正二品。 后面还有十几顶官轿,银顶的一大片,至少也是三品起步。 众多百姓、官吏,纷纷跪地迎接,高高撅着屁股,头也不敢抬。 盛永利整个人都麻了。 “我的个天,次辅大人怎么来了?” 程国祥快步迎上前去,跪在街上迎接。 如今在江南,官阶最高就是内阁次辅李标。 他是武英殿大学士,还有个少保兼太子太保的虚衔,从一品。 果不其然。 官轿停下,李标下了轿。 他上前扶起程国祥:“老夫今日专程前来为老夫人拜寿,程知府切莫多礼!” 他的眼圈发黑,面容有些憔悴。 这也怪某个不讲道理的道士。 昨天飞鸽传书到南京,李标大把年纪的,连夜赶到常州,这是给累得啊! 后面官轿中的官员,也都纷纷下轿。 内阁大臣毕自严,南京六部的尚书全都到齐了,应天巡抚张国维也在其中。 看到如此之多的高官,程国祥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心中瞬时雪亮。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府,平时又从不巴结逢迎,哪里有这么大的脸面,让这么多的官员前来为母亲祝寿? 人家自然是冲着萧公子来的。 此时要是还不明白那位‘萧公子’的真实身份,几十年的书也算是白读了。 能够请动,不,调动江南最顶尖的权贵,除了皇帝,也只有浙直总督云逍子了。 第854章 曾被爱答不理,如今高攀不起 程国祥带着众官员,来到巷子中的住宅。 由于程家的院子变成了厨房,院内十分狭小。 官员们只得排着队进去,给程母拜寿。 李标等官员在进城的途中,就从接他们的东厂番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他们当然清楚,云逍忽然让他们前来常州,可不光是来为程国祥这个小小的知府,撑腰长面子的。 更不是为了打脸常州盛氏。 云逍还没那么无聊,小小的盛家,几个锦衣卫也收拾了。 云真人的用意深着呢! 一是要通过程国祥的清廉,来给官员们来一次廉政现场教育。 二是要通过此事,来为红薯等高产作物的推广造势。 因此官员们都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小看程国祥这个知府。 拜寿时,都是按照给长辈拜寿的礼节,做足了礼数,并且变着花样献祝寿词。 他们如此卖力,是因为程国祥的清廉,心生敬佩,才不是因为云真人在边上看着的缘故。 程母清贫了一辈子,何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整个人都是麻的,从始至终,笑得嘴巴都不曾合拢过,眼睛却是湿的。 等官员们拜完寿。 程国祥再也绷不住了,来到云逍身前磕头致谢: “云真人对下官有提携之恩,又请来神医为家母治病。” “今日又如此费心费力为家母祝寿,维护下官的体面。” “下官何德何能,竟受云真人如此相待?下官感激涕零,定将铭记五内!” 云逍起身扶起程国祥。 “岳王爷曾说过,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死,则天下太平矣。你就是我大明文官之楷模,怎么褒扬,都不为过!” “老夫人为大明培养出一位清廉的官员,堪称贤母之典范。她的七十大寿,你操办不起,我来操办,让她老人家享受该有的荣光!” 程国祥眼圈都红了。 李标等官员无不感慨。 云真人这次兴师动众,召集众人给程母拜寿。 不光是收了程国祥的心,同时也暖了江南官员的心啊! 谁说云真人对官员苛刻来着? …… 盛永利目睹众多高官去了程家,五内俱焚。 不用去打听,也明白那位‘萧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能有这么大的排面,舍‘抄家真人’云逍子其谁? 这次也真是撞了邪,怎么就一脚踢到这么一块铁板,不,大山上? 跟当年的邹望一样,盛家不怕知府,甚至不怕李标这个内阁次辅。 毕竟官场有官场的规矩。 哪怕是张居正当年,也得守官场的规矩,绝不敢乱来。 他就是因为没有守制丁忧,被官员们喷成筛子,险些被罢官。 因此江南的士绅,并不怕朝廷的高官,只要拿捏住他们的命门,尚书都敢硬刚。 可这位云真人,却是完全不同啊! 官场的任何规矩,对他都没用,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 以前倒是有士绅、官员喷他,有很多人坟头草都换几茬了。 跟他比权势,除了皇帝,没人比得过。 跟他比手段,人家是能掐会算的谪仙人,一坑就是一大帮人。 跟他耍横,他能直接灭了你全族。 这种人,怎么跟他斗? 晋商集团、东林党,再加上整个江南士绅、富商集团,都斗不过人家啊! 盛永利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感觉整个世界,此刻都变得惨淡无光。 他想哭,却无泪。 也就是想装个逼,给程国祥一点颜色看看。 哪能想到,会招来云逍子这个大魔王? 云逍子你这堂堂浙直总督,不,南皇帝。 跟一个地方的富绅玩这一手,就不觉得掉价吗? 用青龙偃月刀杀鸡子,拿大炮打苍蝇,很好玩儿,很有意思是吧? 盛家上上下下,以及前来祝寿的宾客们,全都看着盛永利。 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萧公子’、云真人,却也知道,盛家这次摸到老虎屁股了。 接下来又该如何收场? 盛永利的大儿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这宴席还继续吗,宾客们都还等着呢!” “继续你老母!” 盛永利如同爆发的火山,一脚将儿子踹了个趔趄。 继续大摆宴席,跟云逍子唱对台戏? 信不信他立马让盛家全族开席? “撤了,统统都给我撤了!” 盛永利朝着家奴们一声怒吼。 近千桌的宴席,迅速被撤掉,宾客们被赶走。 鲜花、戏台也很快不全部拆的干干净净。 很多宾客正在吃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赶走了,一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送了那么重的寿礼,连个席都没吃完。 盛家,太没教养! 盛永利哪里还顾得客人。 命都快没了,面子当然不重要了。 他带着儿子,以及那个过寿的十三房小妾,来到程家所在的巷子口。. “站住,干什么的?” 守在巷子口的孙应元上前,挡住盛家人的去路。 盛永利陪着笑说道:“小人盛永利,率盛家上下,拜见督宪大人!” 孙应元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云真人是你想见就见的?一边去!” 盛永利无奈,只得带着族人退到大街上。 边上围观的人们,这才知道浙直总督云逍子到了程家,整个大街都轰动了。 正在招呼护卫们准备宴席的沙通天,听了消息,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两腿开始发软。 那东厂的冯档头笑道:“老沙,我说的没错吧,好生伺候萧公子,保你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沙通天咧着嘴,站在那里傻笑。 我老沙,竟然伺候了云真人这么些天。 难道我家祖坟冒了青烟? 不多久,常州知府衙门的官员闻讯赶来。 知府大人的母亲过寿,他们可以‘生病’,或者是母亲生小孩,父亲病危。 云逍子在这儿,却是万万不敢找理由啊! 来到巷子口,跟盛家的人一样,全都被挡在外面。 孙应元连声冷笑:早干什么吃的去了? 常州的地头蛇一条龙,也匆匆赶了过来。 一条龙找到沙通天,连连告罪。 沙通天傲然昂着头,根本懒得理睬。 曾被爱答不理,如今高攀不起! 第860章 让每个百姓都过上富裕而有尊严的日子 杨汝成看到刘宗周以及其他大儒的神态,心中暗叫了声‘不妙’ 云逍子这次‘邀请’他们,到江南各地四处走访,果然是没安好心! 他这是要给大儒们洗脑啊! 若是连刘宗周都‘叛变’了,以后还有谁为天下读书人大声疾呼? 云逍子,果然奸计百出! 绝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云逍子曾放出豪言,声称要让昆山县‘一年脱贫,三年富裕,五年成为苏松第一县’。” “区区一道大堤,就想让‘叫花昆山’,短短时间就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岂不是痴人说梦?” 杨汝成这次倒不是挑刺。 世世代代受穷,百姓靠外出唱曲要饭的昆山县。 一年就想脱贫,三年致富,吹牛你也要有个谱吧? 至于五年成为苏松第一县,那更是扯淡! “痴人说梦?” 顾咸正‘呵’了一声。 然后他不客气地说道:“诸位不妨在昆山多逗留几天,就会知道,不是云真人在痴人说梦,而是诸位……” 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刘宗周,歉然说道:“绝非有意冒犯,诸位,都是井底之蛙!” 杨汝成冷笑:“藐视天下鸿儒,好大的口气!” 刘宗周等人也是颇为恼怒。 当面说自己是‘井底之蛙’,这还叫不是有意冒犯? 顾咸正也不争辩,笑着说道:“诸位不妨在昆山多停留一些时日,便知我所言不虚。” 刘宗周点头说道:“那便多留几日。” 大儒旅行团在昆山停留了半月之久。 不是因为主人好客,要挽留他们。 而是所见所闻,着实惊世骇俗,让他们流连忘返。 他们这时候才明白,顾咸正说他们是井底之蛙,还真不是羞辱。 昆山建成拦洪大堤,以前经常被洪水淹没的抛荒地,只需稍加修整,全都变成了良田。 整整65万亩之多! 并且这些田,全部都是官田。 就按照江南的水田,亩产量两石五来计算。 光是这些官田,一季要产出多少粮食? 况且这60多万亩地,并非全部种植的是水稻。 一半种粮,三成的棉花,另外两成种桑。 经济作物的折算成稻米,收益要高出数倍。 第861章 杂交水稻,成! 转眼就到了九月。 太湖,西山岛,明月湾。 朝阳刚刚升起。 明月湾的试验田外,已是人山人海。 田埂上,荒野中,到处都是人。 数千军士将试验田围住,刀剑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不过是一亩地的试验田,此时却汇聚着江南,乃至整个大明最顶尖的权势人物。 云逍在田边负手而立。 他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 只是负在身后紧攥着的双手,却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刘太妃,懿安皇后,太子朱慈烺。 李标、毕自严、王应熊三位阁臣,以及刚从京城来的首辅温体仁。 江南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悉数到齐。 王徵、吴有性、陈实功、宋应星等‘科学家’们,也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试验田。 西山岛上的所有工厂,今天放假一天,百姓们也停下了一切活计,全都赶到了明月湾。 人们的神情既是紧张,又是亢奋,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试验田。 方方正正的一亩试验田,种的是水稻。 稻谷已经成熟,稻田像金黄色的毯子,沉甸甸的稻穗随风摇曳。 王象晋亲自带着几十名助手、农夫,正在收割稻子。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精美的瓷器一般。 落在地上的稻穗,甚至是落粒,都被他们小心地捡起来。 那是因为,试验田中种的,不是寻常水稻。 而是王象晋呕心沥血两年多的成果。 没错! 这块试验田中种植的,正是杂交水稻。 在后世,被称作‘籼型杂交水稻’。 后世的那位神农,一共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才成功培育出籼型杂交水稻。 然后又突破了繁殖制种这一难关,随后才逐步推广全国。 其实杂交水稻培育过程,说起来并不复杂。 水稻是自花授粉、雌雄同蕊的作物。 想要培养人工杂交水稻,首先要找到‘天然雄性不育株’。 难就难在寻找这种稻株。 理论上,找到这种稻株的概率是1/5万—1/3万。 光是寻找稻株,王象晋带着十几名助手,用了一年的时间,几乎找遍了整个江南。 这是杂交水稻育种最关键的一步。 然后是杂交组合实验,这一步,原本是最为耗时。 第862章 喝醉酒,上错车 当夜。 云逍下令,设宴为王象晋及有功人员庆功。 当夜,西山岛一片欢腾。 锣鼓鞭炮连天,灯火通明,比过年还要热闹。 由于参加庆功宴的人太多,因此就在露天摆宴,足足摆了上百桌。 云逍原本不怎么喜欢喝酒……好吧,是酒量不行。 今天却是敞开了喝。 人生能有几回醉? 今天这样的日子,可不多见。 何以助兴,唯有杜康? 众人也都不讲究什么礼仪,全都撸起袖子,敞开了喝。 大功臣王象晋,是今天当之无愧的主角。 很快就喝得大醉,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当场给众人来了一段尬舞。 “下官敬云真人!” 温体仁凑到云逍身边敬酒。 云逍还保持着几分清醒,意思一下就是了。 温体仁却是一饮而尽。 “下官此行奉圣命来江南,沿途所见所闻,才知道江南已经是天翻地覆。” “今日又有高产神稻问世,不出三年,大明必将步入盛世!” “云真人此番又立下盖世奇功,陛下必定会龙颜大悦,对云真人大加褒奖!” 温体仁有感而发。 这次奉崇祯之命来江南,主要是接云逍以及刘太妃等人回京。 沿途虽然只是走马观花,所见所闻,却是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此时的江南,一扫沉疴,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江南定,则大明稳。 云真人有擎天之功,封王不敢说,封个国公都不为过。 云逍放下酒杯,摇头苦笑。 温体仁一怔,随即醒悟过来。 自己也是糊涂了! 云真人要这些功劳做什么? 更不需要陛下的褒奖赏赐。 对于云真人而言,这些都是负累。 他正是要想法设法,向陛下推掉一切负担呢! 云真人也实在是太难了! 云逍还真是颇为无赖。 本打算借着处置魏国公的事情,做点文章。 皇宫里的大侄子,最好是把官职、爵位全都撸干净了。 这样也就不怕功高盖主、鸟尽弓藏了。 谁知大侄子不按套路出牌,给了个收回仪仗的处罚。 第863章 春梦有痕 云逍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有一只纤细柔弱的手,轻轻揉抚着他的额头。 紧接着,云逍感到嘴唇一阵温润……嗯,有点甜。 云逍下意识地就想要回应。 “呀,你醒了!” 一个慌乱的声音传入耳中,却是景翩翩。 云逍心中一惊,顿时清醒了过来。 “我去为夫君准备洗浴!” 景翩翩脸上浮现一片红霞。 偷亲夫君居然被发现了,太丢人了! 云逍迷茫地看着屋内。 完了,喝断片了。 景翩翩低着头匆匆朝外面走去。 由于走的太惶急,出门的时候,左腿撞在门框上,险些摔倒在地上。 云逍揉了揉额头。 记得昨晚上喝醉了酒。 似乎并未当场出丑。 然后…… 然后回来就睡着了。 隐隐约约地记得,睡梦中赶了很远的路。 刚开始,道路干旱,行走十分困难。 走着走着,道路却又变得泥泞起来,反倒变得好走了。 越走越快,并且越走越是舒畅……不对,这哪里是在赶路? 云逍拍了拍脑门,昨晚上醉酒开车了,太不应该了。 接着他察觉到被子里有些异常,感觉湿漉漉的,顿时大吃一惊。 掀开被子,鼓起勇气看去。 自己竟是光着身子! 好吧,这还不是重点,男人裸睡也不是什么事儿。 重点是,被窝里面……湿的! 云逍仰头看着天花板,无语凝噎。 塌房了啊! 堂堂谪仙人,落红真人,浙直总督! 竟然,竟然……尿床了! 这一刻,天崩地裂,万念俱灰! 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对啊! 那个梦,又是咋回事? 想不明白! 这时两名下人抬着洗浴的木桶进来,放在屋中。 等下人出去,景翩翩带着干净的衣物,一瘸一拐地进来,“奴家服侍夫君沐浴更衣。” “放在那里,我自己来。” 云逍看了一眼她的腿,若有所思。 酒后醉驾的车辆,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景翩翩露出委屈的神色,“夫君是嫌弃奴家吗?” 云逍无奈,只得起身,将身体泡在木桶中。 至于床上……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大丈夫,敢作敢为,不就是尿个床吗,好像有谁从没尿过似的? “啊!” 景翩翩看到床上的痕迹,发出一声惊呼。 云逍将脑袋靠在木桶上,紧闭上眼睛……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太子殿下竟然尿在床上,夫君这一晚该有多难受,奴家竟然不曾发现。”景翩翩自责地说道。huαんua33 云逍猛地睁开眼睛,“春哥儿,昨晚上睡在这儿?” “是啊,刘太妃和懿安皇后,昨晚上带着太子殿下,来向夫君辞行。” “夫君久久未归,我们几个陪太妃娘娘打麻将,懿安皇后一个人带太子殿下,殿下玩累了,就睡在这里。” “后来夫君回来了,懿安皇后就带着太子殿下离开了,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在这里尿了床。” 景翩翩一番解释。 云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保住了,一生的清誉总算是保住了。 朱慈烺真是乖孙啊! 尿床的事情,算是洗清了。 可那个梦呢? 云逍看了一眼景翩翩的腿,顿时醒悟,问道:“痛吧?” 景翩翩答道:“多谢夫君关心,不太疼。” “那个,这个,第一次……都会有些疼,以后就好了。”云逍不知怎么劝慰。 一直以来,他都没碰过景翩翩。 不是云真人矫情,更不是不行……青牛精的尊号,可不是白来的。 男女之间,总得有点感情铺垫,不然跟那啥,有啥区别? 上次景翩翩‘自杀殉情’,云逍颇为感动,已经将其视作自己的女人,可一直不曾同房。 结果昨晚上喝醉了酒,迷迷糊糊地那么把人家给那个了,实在是有点禽兽。 景翩翩张大嘴巴。 夫君这是在说什么? 碰腿的事情,第一次疼,第二次难道就不疼了? 碰一百次,它也会疼的啊! 景翩翩带着满心疑惑,过来伺候云逍洗浴。 云真人的魅力非比寻常,女子魂不守舍,手忙脚乱的,哪里是在帮忙,分明是在添乱。 云逍忍不住笑了,说道:“水有些冷了。” “不冷啊!” 景翩翩一怔,伸手去试探水温。 云逍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其拉入浴桶中。 景翩翩一声惊叫,随即会意过来,双手勾住云逍的脖子,吐气如兰。 浴桶中,风波乍起。 片刻后,又在忽然间风平浪静。 “夫君这是何故?” 景翩翩声音发颤,都知道,痛的缘故。 云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首次?” 景翩翩含羞答道:“奴家以前虽为歌姬,却一直守身如玉……蓬门……今日初为君开……” 云逍的脑袋里有点乱。 昨晚上显然不是这个。 那该是谁? 这是一件只得深思的事情……忙着呢,暂时顾不得想这事。 …… 刘太妃、张嫣和朱慈烺,乘坐官船,离开码头,驶入太湖。 张嫣双手扶着船舷,眺望后方……懿安皇后有恙,不扶着就没法站稳。 看着越来越远的西山岛,张嫣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这时,旁边的朱慈烺拉了一下她的衣裙,怯生生地说道:“皇婶娘,我昨晚上尿在叔爷爷的床上,他该不会怪罪我吧?” “叔爷爷那么疼你,你又是个小孩子,他又怎会怪罪你?” 张嫣笑着劝慰。 接着她的脸一红,忍不住朝着湖中轻啐了一口。 竟然当着侄子……太疯狂了! 那道士简直就不是个人,是禽兽。 不,比禽兽还要恐怖几分。 可怜那柳如是、景翩翩,那么娇弱的女子……呸,我在想什么呢? 朱慈烺又问道:“那今天我们走的时候,叔爷爷怎么不来送我们?” 张嫣答道:“他昨晚上累了……喝醉了酒,需要休息。” “哦。”朱慈烺点点头,“不知道叔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要是时间久了,春哥儿会想他的。” 皇婶婶也会想他的……张嫣在心中一声叹息。 他很快就会返回京城,可那又怎样? 昨晚上的事情,终归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第868章 叔娶草原第一美女,朕纳第二为妃 第二天早晨的朝会上,针对皇家科学院的事情,很多大臣提出异议。 礼部、翰林院、国子监,以及科道的官员,都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倒是没人直接反对成立科学院。 官员们都不是傻子,直接拿脑袋去硬刚。 云逍子推动的事情,又得到皇帝、内阁的力挺,谁反对,谁丢官。 他们主要针对科学院的规格和经费问题。 皇家科学院首任院长,自然是徐光启。 因为天主教的事情,老徐引咎辞职,如今没有了官位,却还保留着太子太保的虚衔。 别看是虚衔,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从一品。 这就意味着,皇家科学院将是从一品的规格。 要知道,翰林院的学士才是正三品,而国子监祭酒才是从四品。 科学院的规格比翰林院、国子监还要高,这不是意味着,科学要凌驾于儒学之上? 因此对于科学院的规格,大臣们的争议很大。 另外就是经费的问题。 计划每年给皇家科学院拨付100万两银子,主要用于科学研究经费。 一年100万啊! 这不是银子多了烧吗? 现在国库有银子,暂且就不说了。 崇祯二年以前,一年的财税收入才多少? 光是一个科学院,就要烧掉国库以前收入的三分之一! 虽说如今朝廷有银子了,可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让官员们贪了……咳咳,用于改善民生,他难道就不香吗? 崇祯面露愠色。 这些大臣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无非是想阻挠科学的推行,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冥顽不灵! 可大臣的意见,也不能一直强压。 这就跟男女之间是一个道理。 强行压下去,也能办成事情。 可压一次两次没事,天天这么强压下去,也不是个事。 一名大臣奏道:“臣以为,科学院的规格和经费问题,等开院大典之后,再做定论不迟!” 此人正是王象晋。 他是工部右侍郎,此次入京,自然是要参加朝会。 崇祯目光一闪,颔首道:“就依王卿所奏。” 叔父在开院大典上,准备了几份大礼。 等大臣们亲眼目睹科学的神奇之处,到时候足以让所有人闭嘴了。 科学院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 礼部尚书孔贞运上前奏道:“蒙古喀尔喀部派使者来京城,有意归附我大明,请陛下定夺。” 大臣们一阵骚动。 随即文武百官无不振奋。 蒙古喀尔喀部,是最早投靠建奴的漠南蒙古部落之一。 早在万历三十四年,喀尔喀部五个部落贝勒,就派出使臣,前往赫图阿拉拜见努尔哈赤。 他们向努尔哈赤进献了骆驼、马匹等礼物,并尊称努尔哈赤为‘昆都仑汗’。 昆都仑是‘恭敬’的意思,因此努尔哈赤后来被称作‘恭敬汗’。 这是努尔哈赤第一次被尊称为‘汗’。 这件事对建奴的意义十分重大,对大明的影响却是极其恶劣。 喀尔喀部投靠建奴,导致漠南蒙古部落纷纷效仿,使大明失去了藩篱,建奴的势力为之大涨。 此时喀尔喀部,竟然准备归附大明,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孔贞运接着奏道:“喀尔喀部台吉格埒森扎称,愿意率部归附大明,但有一个条件,陛下需将其女儿阿图玛,纳入后宫为妃。” 顿了一下,孔贞运酝酿了一下措辞,接着又道:“据喀尔喀使臣称,格埒森扎之女阿图玛,有‘草原之花’之称,不仅美丽动人,还能歌善舞,号称‘草原第二美女’,仅次于科尔沁部的‘草原明珠’海兰珠。” 大臣们都愣住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要联姻啊! 其实喀尔喀部提出这样的条件,倒也十分合理。 建奴为了笼络蒙古各部,采取的就是联姻策略。 皇太极为了维持和科尔沁部的关系,娶了姑姑、侄女,还打算娶另一个侄女。 喀尔喀部主动提出献上部落女子,也是一种臣服的态度,同时也是为了安心。 所谓大明‘不和亲’,指的是不以宗室女子去与外族联姻。 大明的皇帝、藩王,纳外族女子为妃,却完全没毛病。 朱元璋的翁妃就是蒙古人,孙贵妃、郭宁妃皆是进献而来。 皇二子朱楔,迎娶了扩廓帖木儿的妹妹为秦王元妃。 朱棣在燕王时,就迎娶了辽东建州女真首领阿哈出之女。 永乐六年,朱棣又派遣使者前往藩属国朝鲜,并要求朝鲜进贡年轻貌美、出身宦官之家的处子以充掖庭。 只不过到了明中期之后,后宫妃嫔主要通过选秀入宫,不再纳外族女子入宫。 “外夷来附,足显我大明天威,臣为陛下贺!”温体仁等大臣,纷纷向崇祯道贺。 崇祯也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是因为有蒙古部落来投附,才不是因为什么能歌善舞的‘草原之花’。 这一切都是叔父的功劳啊! 要不是叔父妙计,在东江镇、辽西重创建奴。 又谴吴三桂率皇家骠骑兵驰骋草原,把蒙古部落给杀怕了。 否则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 李标上前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可为。” 其他大臣也都纷纷附议。 崇祯沉吟片刻,开口道:“礼部先派人安抚喀尔喀部使臣,至于联姻之事……再议。” 年轻貌美的异族美女,哪个不喜欢? 崇祯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以前国事糜烂,没心思放在女人身上。 可现在不同了啊! 可这事情,也不能一下子答应了。 不是怕大臣们说自己太色急。 也不是气管炎,怕周皇后那里有想法。 而是因为叔父。 上次科尔沁部提出,要将海兰珠嫁给叔父。 结果被叔父直接给拒了。 后来为了笼络科尔沁部,离间其与建奴的关系,把科尔沁部的俘虏,连同海兰珠一起全都放了回去。 叔父都没那个啥,自己却纳一个蒙古妃子,未免有些不孝。 最好是把叔父给说动了,叔侄俩一起把事情给办了。 叔侄二人,一个娶草原第一美女,一个纳草原第二美女为妃。 以后在史书上写上一笔,也是一段佳话。 就这么定了。 崇祯正要宣布退朝。 一名大臣站出来奏道:“臣有本奏!” 崇祯一看是刑科给事中刘懋,脑袋不由得隐隐作痛。 第869章 辽东没蛋男人的宏伟目标 不用刘懋开口,崇祯都知道他要陈奏的是什么事情。 果然不出所料,刘懋奏道:“驿递一事,最为民害。” “当今天下州县,困于驿站的约十之七八,而驿站用于公务的仅十分之二,用于私事的占十分之八。” “因此臣奏请陛下,裁撤驿站!” 刘懋奏请的事情,正是裁撤驿站。 大明的驿站,如今弊端重重,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可这件事,牵扯到所有官员的利益,以及数十万靠驿站生存的驿卒。 即使知道是脓疮,也没人敢去捅破啊! 也只有刘懋这个愣头青,会提出这样的事情。 其实早在崇祯二年的时候,刘懋就上奏过这件事。 崇祯一听说每年可以节省几十万两银子,当时就答应了。 崇祯自然不会知道,这次裁撤驿站,会是历史上损失最惨重的裁员事件……被裁撤的一位快递小哥,名叫李自成。 由于某道士的出现,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小弯。 驿站裁撤的事情刚开始,由于抄了晋商,朝廷有了银子,这件事也就暂停了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没想到刘懋今天又旧事重提。 大臣们看刘懋的神色,都是极为不善。 一些大臣忍不住纷纷开口呵斥: “国脉疏通,原借驿递,岂能一撤了之?” “你打算堵塞朝廷耳目,断绝朝廷与地方连结不成?” “哗众取宠,其心可诛!” …… 大臣们说的都没错。 封建王朝掌控地方,驿站是关键。 各种公文书信、物资递运,基本上都是依赖驿站的运行。 因此历朝历代,朝廷都极其重视对全国各地的驿站运营维护。 你现在提议裁撤了驿站,这是要废了朝廷掌控地方的耳目和手臂吗? 好吧,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驿站本来只是供传递官府文书、军事情报人员,以及来往官员来往食宿、更换马匹的场所。 到如今,完全演变成了官员的旅游机构。 裁撤了驿站,官员们以后出行,还怎么‘公车私用’? 崇祯也十分头疼,朝刘懋摆摆手:“此事以后再议,退朝!” 刘懋大失所望。 散朝后,官员们无不对刘懋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刘懋的心情更加郁闷。 本来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自己也是一片公心。 为什么得不到任何人支持? 如今的朝廷,跟以往并无什么分别啊! 正郁闷时。 身后传来王象晋的声音:“刘科长(给事中俗称科长)不必心忧,等皇家科学院开院大典之后,驿站一事,自有分晓。” 刘懋一头雾水。 皇家科学院,跟驿站有一文钱的关系? 不过王象晋可不是一般的官员,他的话,让刘懋精神大振。 同时也是充满了期待。 皇家科学院是云真人极力推动的。 王象晋又是云真人的人。 莫非云真人也在关注驿站的事情? …… 王府街东侧,有一片馆舍,名为会同馆。 这里便是大明朝廷接待宾客的地方。 此时在会同馆东南角,一间厢房中,蒙古喀尔喀部使臣正在与一名汉人交谈着。 古怪的是,这位蒙古使臣站着说话,佝偻着腰,神态恭谨而又谦卑。 那位汉人看上去像是通译,此时却是坐着,俨然上位者。 这汉人,来头非同小可,正是皇太极最为宠信的汉臣范文程。 不过现在的范文程,脸色蜡黄,面庞削瘦,也没了胡须,再也没有以前饱学儒生的样子。 倒不是因为潜入大明京城,范文程特意伪装自己。 而是因为在攻打锦州时,被弹丸击中了下体,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太监。 失蛋之痛,让范文程的身体,乃至心性都发生了变化。 范文程此时的样子,即使是对他极为熟悉的刘兴祚见了,也很难认出。 蒙古使臣恭敬地说道:“正如范大人预测的那样,明国皇帝听说喀尔喀部欲投附,高兴的忘乎所以。不过纳阿图玛为妃的事情,却有些迟疑。” 范文程点点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多花一些银子,让明国的大臣多向那年轻皇帝进言,会答应的。” “遵命。” 蒙古使臣连忙应承下来。 接着又问道:“若是明国皇帝真的纳阿图玛为妃,接下来又该如何行事?” “办好你的事情,管好你的嘴。” 范文程的语气森冷,让使臣一阵不寒而栗。 范文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 看向窗外繁华的街市,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眸子中浮现浓郁的忧虑。 在辽东,他就通过情报,以及收集的《大明日报》中,了解到明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次冒险来明国京城,除了肩负重大使命,同时还有打探明国国情的重任。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范文程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短短三年时间,明国发生的变化何止是巨大。 简直是天翻地覆! 照这样下去,明国与清国之间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一直大到天与壤之别。 范文程估计,不出五年,明国就可以轻松覆灭清国(去年底,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改女真为‘满族’)。 三年前的明国,可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啊! 云逍子! 这些日子,‘云逍子’这个名字,几乎把范文程的耳朵磨出茧子。 虽然范文程对清国忠心耿耿,却也不得不承认,云逍子有挽天之才,同样也有覆灭清国之能。 此人不除,大清必亡! 以前不是没有想办法除掉云逍子。 可惜了,最终功败垂成。 “除不掉云逍子,却是可以设法除掉明国的皇帝。” “皇帝一死,被云逍子打压的各方势力,必定会疯狂反扑,明国现有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只要阿图玛入宫,明国皇帝的死期,不远矣!” 范文程想到这里,眸子中流露出狠戾与得意。 此事若成,明国必衰,大清必兴! 没蛋又如何? 没蛋的男人,照样能够做出惊天动地,甚至是扭转乾坤的大事业。 范文程凭窗思索片刻,转身朝使臣说道:“让人传话给马国柱。” 马国柱,汉军正白旗人。 为了加强对明国的刺探,马国柱于去年奉命潜入北京暗中活动。 “再过些时日,便是明国皇家科学院开院之日。” “让马国柱鼓动明国官员,尤其是翰林院、国子监的人,到时候去闹一闹,再设法制造混乱!” 范文程阴沉沉地一笑。 第870章 科学的力量,会压制一切杂音 入冬之后,京城一天比一天冷。 十月二十八这天,临近冬月,天儿冷得几乎能冻破石头。 德胜门,京城九门之一。 大明出兵打仗都是从这里出城,德胜门因此而得名。 德胜门之外。 护城河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河边低矮破旧的棚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大冷的天,德胜门外却是站满了人。 在京文武官员,以及所有勋贵,还有很多前来看热闹的士绅、商贾以及百姓,人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乌泱泱的人群,使德胜门外变得热闹非凡。 这么多人汇聚在这里,可不是因为要出兵打仗。 今天是皇家科学院开院之日。 新建的皇家科学院,并未在城内。 而是建在故园,离德胜门还有近30里的路程。 皇帝早有旨意,命官员们在德胜门等候圣驾,然后一同前往皇家科学院,举行开院大典。 官道两侧,每相隔一丈站着一名京营军士。 官道上,铺设了两道铁轨,下面铺垫着木头,一直延伸向故园。 铁轨的一端,停放着一个庞然大物。 这东西高近一丈,长竟然有十余丈。 这样的一个大家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惜上面用油布覆盖着,旁边有勇卫营禁军严密地把守着,看不清是什么,也无人能够靠近。 官员们议论纷纷。 “元辅大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李邦华好奇地向温体仁问道。 官员们纷纷伸长了脖子。 “稍后便知。” 温体仁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此物一旦问世,必定是惊世骇俗,给我大明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官员们恨得牙根直痒痒。 这种卖关子的,比断章狗还可恨! 官员们哪里知道,连温体仁都不大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温体仁只知道,这东西叫‘火车’,跟煤矿用的轨道车差不多。 据说王徵捣弄了一年多,在西山煤矿那边做了多次试验。 这些日子,从煤矿抽调了数万工人,轮班分段施工,甚至挑灯夜战,才抢时间建成了这条从德胜门到故园的轨道。 目的就是为了在皇家科学院开院之日,给人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翰林院的翰林们凑在一起,朝着那庞然大物指指点点。 一名翰林向同伴问道:“孝升兄,你说那是个什么古怪?” “无非是云逍子的奇技淫巧,弄出来哗众取宠罢了!” ‘孝升兄’一声嗤笑。 此人名为龚鼎孳,字孝升。 他是顾横波的忠实拥趸。 以前在秦淮河,为了见顾横波,还曾与云逍发生过冲突。 在去年的春闱中,龚鼎孳高中进士,并且进了翰林院,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自以为以现在的身份,只需虎躯一震,顾横波必定会投怀送抱。 于是专门给顾横波写了一封求爱信。 顾横波倒是回了信。 信中就一句话:宁为谪仙婢,不为进士妻。 事情传开后,龚鼎孳成了京城的笑柄。 因此龚鼎孳深恨云逍。 其实不光是他,整个翰林院的翰林,少有不恨云逍子的。 原因无他。 正是因为这个妖道,以前高贵的翰林,如今也不香了啊! 能进入翰林院的进士,可不是寻常人。 进士,是从全国举人中的精选。 庶吉士,是从新科进士中的精选。 而翰林,则是庶吉士中的精选。 你说大明的翰林,金贵不金贵? 妥妥的高起点,进入翰林院,人生就进入了快车道。 杨廷和、严嵩、高拱、张居正等前朝名臣,全都是出身翰林院。 可如今的时代却是不同了啊。 翰林的工作主要有两项。 一是为朝廷编书。 诸如纂修实录、玉牒、史志诸书,编纂六曹章奏等。 可皇帝陛下听信云逍子的谗言,竟然让高贵的翰林们,去整理《永乐大典》。 若是整理儒学经典,倒也罢了。 偏偏让他们去整理与科学有关的内容。 堂堂翰林,居然去搞这些旁门左道,这不是羞辱人吗?huαんua33 另外翰林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工作。 上课。 翰林的讲课对象,主要有三类人:皇帝、太子、内书房太监。 给皇帝讲课,有助于当下进步。 给太子讲课,有助于未来进步。 给太监讲课,则是有助于未来工作方便。 如今不光是皇帝、太子轮不到翰林来教,连太监都嫌弃他们。 上课时,那帮太监张口闭口就是‘老祖宗的科学’。 有一次,一个翰林编排云逍子,说了几句牢骚话。 听课的太监,全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冲上去对那翰林一顿暴揍,将其打得鼻青脸肿。 那翰林跑去告御状,反倒被训斥了一顿,然后被打发到贵州当知县去了。 一句话,翰林们如今面临失业的危险。 连皇帝都不怎么看重了,意味着今后的前程堪忧。 寒窗苦读十几年,终于一步登天。 没等高兴几天,又从天上被打落到凡尘,这谁受得了? “死谏!” “所谓科学,扰乱朝纲,祸国殃民,科学不禁,大明必亡!” “今日,我效法海刚峰,以死劝谏陛下!” 一名翰林忽然挥舞着拳头,大声呼喊起来。 这人名叫金纬炳,属于读书读成榆木脑袋的那种人。 几名翰林纷纷跟着叫嚷起来。 附近国子监的监生们,也都鼓噪起来。 一名大臣过来厉声训斥。 却引来众人一片怒骂,甚至有人撸起袖子加油干准备打人。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范文程目睹这一幕,阴沉沉地一笑。 这些翰林、监生,今天闹不出个什么名堂,更不可能阻止科学院的成立。 然而由此将会引发明国内部的对立与分裂,对于清国而言自然是大好事。 温体仁见状,就要让锦衣卫前去弹压。 王徵笑着阻止:“不必了,科学的力量,会压制一切杂音!” 话音刚落。 一阵轰隆巨响骤然响起。 众多翰林和监生的声音被压了下去。 众人骇然循声看去。 这才发现,那庞然大物上面覆盖的油布,已经被撤掉,露出了它的面目。 那是一个钢铁怪物。 一共有六节,黑色的车厢,红色的铁轮,极为醒目。 第一节是车头,正冒出滚滚浓烟,发出震天咆哮。 除了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官员、百姓们,无不瞠目结舌。 随即巨大的恐惧迅速笼罩全身,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很多百姓跪在地上,膜拜叩首。 第872章 科学院在,大明永在 但凡是稍有一些见识的人,就会知道‘铁龙’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有了铁龙,可以贯通南北,无论是物资运输,还是兵马调动,变得无比快捷。 从政治、军事上来讲,朝廷掌控地方的能力,将得到从未有过的加强,大明南北的联系,将会更为紧密。 从经济的角度来讲,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自从运河修成以来,就成了华.夏的经济命脉。 运河沿岸,催生出无数繁荣城埠。 铁路运输的能力,比运河更为便捷,运输成本更低。 至于运输量,更是超过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百倍,根本没法比。 这能带动多少城市繁荣? 南来北往的货物,将会百倍增长。 这又能给朝廷带来多少赋税? 又有多少商贾、百姓从中受益? ‘铁龙’带来的变化,称之为天翻地覆,一点都不为过啊! 不敢想,简直是不敢想! 那些真正心系社稷的大臣们,无不热血沸腾。 此时再看火车,不再是一头钢铁怪兽,而是给大明带来繁荣强盛的国之重器! 也有一些官员、士绅和商人,开始寻思着这个大铁疙瘩,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这铁疙瘩,完全就是一个摇钱树,不,四处栽种摇钱树的母树! 混迹于人群中的范文程,远远地看着那个钢铁怪兽,不由得一阵恍惚。 能够被皇太极器重,后来被麻子皇帝称之为‘文程之策,可抵百万雄兵!’,范文程自然不是寻常人物。 他当然清楚,火车的出现,会给明国带来什么,同时对于清国,又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明国,岂可战胜? “云逍子又给明国带来一件强国之利器,谪仙之能,凡人只能望洋兴叹啊!” “天不亡明国,却要亡我大清,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范文程满心颓丧,不,绝望,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感觉就像是一个手持木棍的侏儒,面对手握神兵利器的巨汉。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大势已成! 即使自己的妙计成功,杀了明国皇帝,那又如何? 第873章 点燃科学之光 后世的人都知道,西方列强崛起于科学。 近三十年后(1660年),英.国成立皇家学会。 又过了六年,巴黎皇家科学院成立。 而此时的华.夏,螨清正忙着入侵中原,从此华.夏沉沦,步入黑暗300年。 华.夏在近代的落后,不是始于鸦片战争,而是始于1660年。 西方白皮因科学而强大,然而他们的科学,源头却是在华.夏……不接受反驳,不服来辩! 瞅瞅英.国皇家学会成立之初,研究的是一些什么东西。 皇家学会的档案中,清楚明白地记载着一件事。 学会里的医生们,多次开会研究,并熬治疗痛风的药。 药物的配方,不能说是惊天动地,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 配方如下: 小黄瓜、芸香、杜松。 然后,用它们一起煮小狗。 这是皇家学会档案上白纸黑字记载的事情……就连这个习惯也是从华.夏学来的,从前他们什么都不记,连历史也不记。 一份记录显示,1699年皇家学会的一次会议里,很多“科学家”针对喝下一品脱牛尿,对身体究竟有没有害处吵得天翻地覆。 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大家都拿不出证据来。 这还不算奇葩。 皇家学会的医生给国王查理二世治病的方法,那才叫喜感。 1685年,国王查理二世中风。 皇家学会的医生先给他放了两杯血,然后给他灌肠,再给吃些泻药。 一番骚操作下来,国王依然昏迷不醒,又让他吸入了一管喷嚏粉。 结果国王还是不配合,躺在病床上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医生又放了一管血,接着用鸽子粪跟珍珠粉调成药膏,去搓查理二世的脚底。 仍然没有任何疗效。 皇家学会的医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查理二世的脑袋剃了个精光,用烧红的烙铁去烫头。 就看你醒不醒?! 在皇家学会的医生们的不懈努力下,查理二世的身体终于开始动了……主要是太疼了,肌肉本能反应,抽搐了几下。 皇家学会的医生见状大喜。 随即又拿出最后一剂重量级神药……从人类头骨中萃取的40滴药水。 这副神药喝下去之后,仅四天,查理二世就噶了。 更为喜感的是,这位查理二世,正是25年前给皇家学会盖章,签下特许状,批准学会成立的那个人。 啥,你说医学代表不了所有科学? 那就看看,被后世吹上天的皇家学会‘牛顿时代’。 1672年,牛顿神父加入皇家学会。 他第一次正式发表的研究成果,是关于彩虹的色彩组成分析。huαんua33 在牛顿前发言的那个科学家,演讲主题是:被狼蛛叮咬了之后,会有什么奇异的感觉。 皇家学会的顶梁柱之一,被后世吹捧成化学传奇、化学之父的罗伯特·波义耳,从刑场买了一个死刑犯的手掌。 因为他认为,这种手掌产生的汗液可以治疗‘大脖子病’。 这就是被无数公知吹上天的皇家学会。 皇家学会尚且如此,可见当时西方科学,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任何一座大厦,没有牢固的根基,是不可能盖的起来的。 并且科学的大厦根基,必须经过漫长时间的积累沉淀,才能撑起大厦。 可西方科学,就他娘的神奇了! 就是在这个阶段,英.国的皇家学会、巴黎皇家科学院,如同知识大爆炸一般,涌现出了一大批科学巨匠,获得了不计其数的科学成果。 牛顿就是在这一时间段取得的成就。 毫无根基,直接就盖了大厦,你说他娘的神奇不神奇? 也是凑巧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大明亡国,螨清入主中原。 同时也是西方传教士,在华.夏最为活跃的时间段。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剽窃! 英、法两国的科学院,在十七、十八世纪,哪里是搞什么科学研究,而是剽窃! 举个栗子。 英.国格林威治天文台1675年建立。 在此之后的十多年时间里,没设备、没经费。 所谓的天文台,也只是配备了两个人,一个是台长约翰·弗拉姆斯蒂德,一个是打杂的。 这位台长可就牛了大皮了。 仅凭他一人之力,就为后世留下了多达3000颗恒星的星表,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弗拉姆斯蒂德星图。 十二星座就是他创造的。 而这位弗拉姆斯蒂德,还只是凭兴趣,花了七年的时间,自学的天文学。 不懂数学,自学天文学,连个浑天仪都没有。 人家硬是凭借着火眼金睛,描绘出了一幅相对精准的星图。 神仙他都做不到啊! 被后世无数国人追捧的十二星座,其实就是这位西方天文学鼻祖,将华.夏的黄道十二宫,改头换面而已。 西方列强剽窃了华.夏的知识,并处心积虑地掩盖、抹掉一切痕迹。 然后他们来到华.夏,抢夺财富,毁灭文明。 最后还轻蔑地宣称:华.夏愚昧、野蛮,华.夏民族是末等民族,华.夏从来就没有科学。 为了掩盖发迹前剽窃、掠夺的历史,他们不仅篡改了历史文书,捏造出不计其数的名人。 然而假的的就是假的,再怎么掩盖,依然是漏洞百出。 不过不要紧。 话语权掌握在他们的手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并且还培植了一代又一代的忠犬,替他们鼓吹,抹黑自己的祖宗。 以至于很多国人,对西方伪史笃信不疑,哪怕是天大的漏洞,也视而不见。 对于华.夏的历史,却是吹毛求疵,把自己的老祖宗贬低到一无是处。 正因为上一世,圆明园的国仇,云逍才特意将皇家科学院的地址选在这里。 前世,这里一把大火,毁灭了华.夏文明的精粹。 这一世,云逍要在这里点一把火,让火光辉耀万世。 大明皇家科学院,就是科学的圣殿。 科学院在,科学之光就不灭,华.夏万世昌盛! “云真人所言,朕定会铭记于心,并当做祖训,世代不忘!” 崇祯还从未见过云逍如此郑重地说一件事,心中一凛,郑重其事地应道。 “走吧,看看科学创造的其他奇迹!” 云逍知道单凭自己的话,还无法给大侄子造成太大的冲击。 不过不要紧,后面还有猛料。 第875章 大明日不落,触手可及 在某道士长期谆谆教诲下,崇祯和官员们的眼界,可是今非昔比。 优质的钢铁产量暴涨,这意味着什么? 可以制造出威力更为强大的枪炮,更为坚固、轻巧的铠甲,以及锋利的刀剑。 崇祯想到来年,指挥着钢铁洪流,碾压建奴,直捣黄龙,不由自主地亢奋起来。 钢铁产量的增多,同时也意味着,可以大规模使用钢筋混凝土。 兴修水利,建造房屋,架设桥梁……以及修建铁路。 这将会给大明,带来怎样的变化? 钢铁,将是大明中兴,不,大明盛世的钢铁脊梁! 崇祯深深地看了一眼钢锭,然后目光从众多官员身上掠过。 在密云建钢厂的时候,朝中反对的意见颇多,认为这是在劳民伤财。 事实证明,叔父永远是正确的,反对叔父的,一定是佞臣、庸官。 其实这次为了保密,这次没有展示以优质钢铁制造的崇祯式步枪,以及神威逍遥炮。 随着钢铁品质、产量的提升,枪炮的威力自然更大,并且产量也随之暴涨。 如今经过整训的京营,全部换装成崇祯式,装备了各种口径的神威逍遥炮。 关宁军的装备,此时也是鸟枪换炮。 不仅崇祯式步枪装备率是以往的三倍,装备了重量轻、移动灵活的野战火炮,野战能力也非昔日可比。 所谓‘建奴满万不可敌’,如今就是一个笑话。 钢铁只是工业展示的一部分。 崇祯和官员们,还观看了织工用新式纺车和织机,现场展示纺纱织布。 十几倍的效率,再次惊呆了众人。 这哪里是什么纺车、织机,就是造银子的神器啊! 接连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视觉、精神双重冲击,让官员们的脑袋,都有些麻木了。 在不知不觉间,大明已经是旧貌换新颜,天翻地覆了啊! 一些年龄大的官员,不光是感觉脑子不好使,连心脏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纺车,名为‘崇祯机’,织机,唤作‘娘娘机’。” 崇祯主动向众人介绍,引来一阵如潮水般的彩虹屁。 崇祯神态自若,只是走路的时候,脚步飘的厉害……皇帝嘛,也没有啥嗜好,权力、女人、银子,外加个名。 “那是何物?” 展示的一件新奇物品,引起了崇祯的注意。 王承恩答道:“回禀万岁爷,此物名为自行车,乃是云真人的弟子方以智的杰作。” 没错,这东西正是自行车。 这玩意儿本来就不算是什么高科技。 有过硬的钢材,又有水力车床,造出自行车并非难事。 唯一麻烦的是轮胎。 没有橡胶,自然没办法制造出充气轮胎。 只能找橡胶的替代品。 这个并不难找。 古塔胶! 这是一种野生天然橡胶,来自于东南亚热带雨林的古塔波树。 华.夏的杜仲树,也可以提取出这种胶,只不过杜仲是名贵药材,用杜仲树提取成本太高。 最理想的就是古塔波树。 如今大明与南洋的商路畅通,弄到古塔胶很容易。 并且古塔胶提取十分简单,割破树皮、提取古塔胶,分离与纯化,即得。 这玩意儿不仅价钱便宜,还十分好用,常温下质硬,耐摩擦,耐水,耐酸碱,熔点低,高度绝缘。 事实上,在两百年后,在橡胶工业化大规模生产之前,西方用的越洋电报电缆,用的就是古塔胶。 古塔胶做自行车轮胎,自然是莫麻达,也就是暂时无法造出充气轮胎罢了。 以现有的条件,造出的自行车重了点,比起后世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还要重个两三倍。 “自行车?能自己行走的车子?” “它只有两个轮子,又如何能行走?” 崇祯顿时来了兴致。 官员们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轮子,怎么跑? 王承恩自告奋勇地说道:“奴婢在西山岛的时候,曾经学过自行车,这就为陛下展示。” “方以智,你去!” 云逍瞪了王承恩一眼,直接吩咐方以智上车展示。 老王你是个什么水平,自己心里就没点儿数? 王承恩的确是学过骑自行车。 摸爬滚打练了一个多月,也才是勉强能一只脚踩着脚踏板,一只脚蹬地,然后溜上一段距离而已。 稍不留神,要么撞墙,要么溜到沟里。 让他去展示,不,献丑,岂不是败坏了自行车的名声? 没蛋的男人,不适合骑自行车。 方以智将衣摆撩起,塞进腰带中,然后左脚踩脚踏,右腿一甩,潇洒地坐上了自行车。 然后双脚发力,在一道道惊诧的目光注视下,绕着人群骑了一大圈。 官员们惊叹之余,无不跃跃欲试。 如果人手一辆自行车,以后出门岂不便利?huαんua33 “有趣,这自行车,还真是有趣!” 崇祯想象着自己以后骑着自行车,在皇宫中游荡的画面,不由得一阵大笑。 “可不只是有趣!” 云逍弄出自行车,可不光是玩儿。 接着他谆谆善诱:“将来大明每家每户都有一辆自行车,不仅能代步,还能拉载一定重量的货物,想想看,那是个什么场景?” 崇祯脑补不计其数的自行车,汇聚成的洪流,不由得张大嘴巴。 自行车虽然没有马匹快,可它造价低,并且不需要吃喝拉撒。 这要是产量上去了,推广到全国,将会彻底改变人们的出行方式。 叔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改变民生的大手笔啊! 云逍继续启发:“若是将自行车的轮胎技术,用于马车,再以王徵机替代马匹当做动力,那又是什么光景?” 崇祯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以王徵机替代马匹,这样的车子不光是出行的问题,还关系到运输业。 大宗、远途运输有铁龙,小宗、近距离运输有这种蒸汽车,百姓出行有自行车……不敢想,简直不敢想! 崇祯机、娘娘机,让百姓穿暖衣。 盛世神稻以及玉米、红薯等粮食,让天下人吃饱饭。 水泥、钢材,可以建更多房子。 铁龙、蒸汽马车、自行车,改变了运输和出行方式。 科学,将彻底改变华.夏人的衣、食、住、行。 同时也让大明的国力,远迈汉唐。 大明日不落,触手可及! 云逍接着说道:“还有一件礼物,最能体现科学的力量!” 崇祯:还有?! 第876章 旧事重提,裁撤驿站 云逍看向众多官员,问道:“刑科给事中刘懋刘大人可在?” 刘懋的官阶低,站在人群后面。 由于离得远,没听到云逍的话,也压根儿就没想到,云真人会知道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官。 直到边上的官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刘懋感到浑身僵硬,赶忙应道:“下官,下官便是刘懋!” 云逍招招手,“刘大人上前来说话!” 刘懋一路小跑着上前。 就要给崇祯和云逍行礼,被云逍阻止。 崇祯想到之前,刘懋提出裁撤驿站的事情,顿时心中一动。 今天这种场合,叔父忽然点刘懋的名,显然接下来要展现的科学成果,与驿站有关。 果然不出崇祯所料。 云逍问道:“你曾提议裁撤天下所有驿站?” 刘懋硬着头皮答道:“驿递之事,弊端重重,害民误国,必须予以裁撤。” 很多官员在心中怒骂。 这下子有些糟了! 裁撤驿站的事情,与天下所有官员都息息相关。 皇帝陛下也不得不考虑官员们的意见,这就是政治。 可云真人却是不同啊! 他可不会理睬官员们的感受。 云大真人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撸了乌纱,甚至是砍了脑袋。 他要是应允了刘懋这个愣头青的提议,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谁都无法更改的事情。 官员们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云逍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驿站的确是该整顿了。” 大明驿站的弊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一处处驿站,一匹匹驿骑飞驰,构成了封建王朝的基本通信网络。 ‘国脉疏通原借驿递’。 然而‘驿递急需端赖钱粮’……需要大笔的银子。 大明朝廷为了减少开支,就将驿站运营所需的钱粮,摊派到地方百姓的头上。 基层官吏借此大肆盘剥百姓。 百姓去驿站服役,就相当于去送钱,甚至因此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 后来朝廷换了名目,百姓不用服役,直接缴纳‘站银’。huαんua33 徭役没了,但赋税却增加了。 第877章 替代驿站的神器 云逍的确是早有腹案。 其实解决驿站的,不是什么顶麻烦的事情。 “先说说裁撤驿站后,那些驿夫,该如何安顿的事情。” 云逍看向众人,问道: “刚才诸位看到那么多的科学成果,该不会以为,我只是拿出来,让大家看稀奇的吧?” 大臣们稍加思索,随即恍然大悟。 云真人做事,向来是举一反三,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落而满盘活。 发明了水泥,随后就弄出一个水泥股份有限公司。 不仅是解决了工程建筑的问题。 如今水泥厂、建筑队,在大明遍地开花,解决了数以十万计无业流民的生计。 今天展示的这些个科学成果,跟水泥一样,肯定是要推行天下的……这样的好东西,不推行也不行啊! 就拿那个‘铁龙’来说。 采矿、炼钢,需要多少劳力? 造铁龙、铁轨,要多少工人? 修建铁路,又需要多少人? 铁路开通之后,又能解决多少人就业? 别说是区区几十万驿夫。 就是几百万人,都不够往进填啊! 现在要操心的,不是失业的百姓太多。 而是该担心劳动力不够的问题才对。 众多官员都是一阵恍然。 天大的难题,就这么轻易解决了? 薛国观又问道:“若是裁撤了驿站,朝廷地方的文书,以及军队书信情报,又该如何传递?” 云逍看向李标。 “这次下江南的时候,我曾提到过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瞬息可抵达千里、万里之外。李阁老是否还记得?” 李标一震,骇然道:“云真人已经造出那种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千倍,不,无数倍的信息传递方式?” 云逍点点头,“接下来要向诸位展示的,便是此物。” 今天的科学成功展示,主打的就是一个震撼效果。 能被云逍留到最后压轴的东西,即使不是最具科技含量,作用不是最大,却一定是最有噱头的。 电报!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龚鼎孳条件反射般提出质疑。 云逍所说的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即使是飞,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将信息传递到千里之外啊! 假的,肯定是假的! 崇祯以及熟悉云逍的大臣们,却全都信了,莫不震惊万分,随即满心好奇。 瞬息千里、万里,这已经是神仙法术的范畴了,这不科学! “可不可能,稍后便可亲眼见证。”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然后他看向众多官员,语气陡然冷了下来: “驿站的弊端,诸位都心知肚明。” “驿夫的就业问题解决了,信息传递的问题也解决了。” “整顿驿站之事,谁还有异议?” 云逍冷漠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云真人的决策,下官无法苟同,必须由廷议决定!” 龚鼎孳觉得自己刷名望的天赐良机到了。 信息传递、驿夫就业,不过是面子上的说法。 官员们的特权、福利,却是没解决啊! 自己为百官疾呼,这波声望,肯定是稳了。 “你不过是舍不得那些特权,想要继续盘剥百姓罢了。” 云逍一声嗤笑,看向众多官员:“你们的想法,多半跟他一样,对吧?” 官员们讪讪不语。 云逍看向龚鼎孳,一声冷笑: “从今以后,你以及你的家族、子孙后代,不得从事、投资、参与一切与科学有关的营生。” 云逍这次抛出这么多的科学成果,不仅是拿来给官员们洗脑的。 同时也是将他们,绑架到科学这艘大船上的诱饵。 反对? 不好意思,那你就跟银子无缘! 官员们一阵骚动。 今天展示的这些科学成果,可都是跟水泥一样,能够变成真金白银的摇钱树啊! 水泥公司最初的那些股东,可是个个都赚得盆盈钵满。 之前的水泥、煤炭、钢铁公司,没抓住机会。 这次赚银子的机会这么多,这要是还抓不住,以后还不被儿孙给活活骂死? 云逍冷冷说道:“谁赞成,谁反对?” 官员们争先恐后地赞成。 不就是驿站的特权和福利吗? 与摇钱树相比,那算个毛啊! 至于龚鼎孳,谁去管他的死活? 龚鼎孳脸色苍白,通体冰凉。 声望肯定是刷不到了。 以后官员们,将对自己避如蛇蝎。 连赚银子的机会都没了。 那可是关系到整个家族,以及子孙后代啊! 总不能世世代代都守着田地过日子? 云逍子,太歹毒了! “冥顽不灵,迂腐昏聩,居心叵测!”崇祯冷哼一声,憎恶地看了一眼龚鼎孳。 龚鼎孳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天子如此断言,意味着自己的仕途,也到此为止了。 云逍不再理睬龚鼎孳,朝众人说道:“走吧,带你们去开眼界!” 众人来到湖边的一座楼阁。 在湖的对面,也有一座楼阁,相隔有两三里之遥。 有一条绿豆粗细的铜丝,横跨湖面,连结两座楼阁。 没错! 云真人发明的是有线电报。 其实不管有线电报,还是无线电,都不需要太多前置技术,在这个年代,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并且理论也十分简单,哪怕是个中学生,都能轻松搞出来。 之所以选择有线电报,是因为相对要简单一些,技术限制相对低,通信效果也要比无线的好。 并且从应用规模和使用范围来看,无线电报远不如有线电报普遍和应用广泛。 唯一麻烦的就是电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要知道,一百多年后的西方世界,论科技水平,还不如此时的大明。 电报出现后,很快就布设出了北美与欧洲,甚至到印度的海底电缆。 暂时造不出铝线,可以采用铜线……拉丝技术也不是什么难题。 包裹电缆的胶皮,可以采用古塔胶。 对了,华.夏严重缺铜,但是可以去海外抢……咳咳,贸易。 等日后科技发展了,再搞出无线电报,主要用于军事,尤其是海外扩张。 云逍吩咐温体仁带着一帮大臣,去了湖对面的楼阁。 崇祯和其他人则是留在这里。 云逍带着崇祯和几名朝廷重臣,来到楼阁中。 目睹简陋的电报机,崇祯和大臣们都很失望。 这跟想象中的神器,它就长这样? 就这玩意儿,能在瞬息间,将信息传递到万里之外? 第879章 封国公? 崇祯等人都是一愣。 有了更为快捷的电报,信息传递,已经用不着驿站。 驿卒的安置问题,也解决了。 还留着驿站干什么? 难道云真人打算,继续保留官员们的福利? 想屁吃呢! 太阳有可能打西边出来,云真人却绝不会干这事。 “驿站虽然弊端重重,又岂能一撤了之?” “有了电报,就不用寄送信件、物品了?” “即便是官府不需要,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不需要了?” 云逍接连反问。 官员们全都被问懵了。 真心是没想到这么多啊! 毕自严目光一闪,“云真人的意思,是把驿站改成公司一类的机构,专门用于邮递官府、民间的信件和物品?” 不愧是大明理财第一高手,一点就通透。 “不错!” 云逍点点头。 电报,只能传送紧急官文、军情。 寄递各类邮件,包括信件、物品,依然需要邮递机构。 驿站接待官吏的职能,自然是要撤掉,这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必须尽早堵住。 以后官员外出办差,直接住客栈,然后按标准报销即可,那些特权和福利,想都不要想。 而驿站寄送信件和物品的职能,不仅不能撤销,反倒还要加强。 将驿站改为邮政局,不仅传送官方文书、物品,还可以派送私人物品。 业务范围也可以不断扩展,小至书信、包裹,大至货物商品,甚至提供兑换银钱业务。 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邮递书信或物品,都需要支付邮资。 众人像是被打开了天灵盖,顿时开了窍。 “妙啊!” “如此一来,朝廷不用花费分文,反倒还能盈利。不仅不会荒废了邮驿,还方便了百姓!” “云真人真乃旷世奇才!” 温体仁连声称赞……吹捧云真人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落于人后的。 崇祯心中一阵感慨。 原本是弊端重重,拖累朝廷、祸害百姓的驿站。 被叔父这么一改,立即变成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这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也只有叔父了。 第880章 副皇帝待遇 百官愕然看向云逍。 崇祯无奈地一声叹息。 叔父这次回京,果然是不打算涉足国事了。 其实崇祯并未打算给云逍加爵,更没有封国公的意思。 他很清楚,叔父不是贪恋权位的人,不可能答应。 只是加封云逍为国师,顺便协助署理国政……没官位,也就是常务副皇帝而已。 叔父显然是猜到了朕的心思,不肯答应。 崇祯在心中重重地一叹。 叔父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名利这点不好,非常不好。 果然不出崇祯所料。 云逍说道:“我还有要事,明日向陛下禀报,封赏之事暂缓,望陛下恩准。” 崇祯这才想起,云逍返京的时候,的确说过要向他讨一个恩典。 “那就依云真人所言。” 崇祯朝曹化淳挥挥手,让他收了圣旨。 不管是什么恩典,当然是准了……除了皇位。 即使把皇位让给叔父,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会要啊! 答应了叔父的条件,他也就不好再拒绝这些封赏了。 常务副皇帝,到时候想甩都甩不掉! 大臣们心中一阵惊叹。 当着陛下的面拒受圣旨,陛下竟然不见丝毫恼怒。 这样的圣眷,大明开国以来,也只有云真人了。 “忤逆天子,嚣张跋扈!”站在勋贵当中的定国公徐允祯,低声嘟囔了一句。. 边上的忻城伯赵之龙叹道:“低贱的游医,以及靠耕田种地的文官都能封爵,一个道士把持朝纲,这大明还是大明吗?礼崩乐坏,国将不国了啊!” 这两位,都是云逍下了禁令的,水泥、煤炭、钢铁等公司,禁止他们入股。 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勋贵,个个都赚得盆盈钵满,他们怎能不眼红? 今天目睹的那些科学成果,将来都是聚宝盆、摇钱树,同样也没他们的份儿。 二人自然是深恨之。 尤其是徐允祯,云逍除掉魏国公一脉,跟徐家的梁子大着呢! 大典结束过后。 崇祯下旨,明日正午在皇极殿举行大宴仪,赐宴百官。 徐光启等‘科学党’,无不振奋。 百官都是吃了一惊。 陛下对科学,还真不是一般的重视啊! 大明自开国以来,就是礼治为主,法治为辅,对于宫廷宴会有着十分严格的礼制。 皇帝宴臣下,是国家礼仪,规矩大的离谱。 按明制,宴会分大宴、中宴、常宴、小宴。 一般只有重大节日,或者在郊祀或宗庙建成之际,才会行‘大宴仪’。 科学院开院之日,举行‘大宴仪’,足见对科学的重视。 云逍点了点头,大侄子开窍了,这是好事,也不枉费尽心思搞了这次科学成果展示会。 徐允祯和赵之龙又是一阵愤慨,大呼礼崩乐坏……当然了,只是在心里面咒骂上几句。 崇祯带着百官离开科学院,返回的时候,依然乘坐火车。 百官又享受了一次敞篷火车的待遇,无不对云逍感激不尽……云真人真是费心了,时刻让咱们吹冷风,保持头脑清醒。 等崇祯和官员们离开之后,科学院对士绅、百姓们开放,并且准备开放三天,供人们参观。 科学院的大门都险些被挤爆。 若不是派有重兵守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人们争先恐后地挤进科学院,出来的时候,全都是懵逼的。 就像是凡人到仙境里走了一遭,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世界观。 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太猛了啊! 这哪里是什么科学院,分明就是仙境! 又哪里是什么科学,分明就是神仙法术! 范文程也混在人群中,参观了那些科学展示。 出了科学院后,他来到无人之处,仰望天空,久久不语。 “天亡我大清矣!” 范文程喃喃说了一句,然后一股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仰面倒地。 后面的随从慌忙上前将他救起。 边上的百姓见到这一幕,一阵议论纷纷。 “这人竟被云真人的神仙法器,吓得吐血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乡下人,真没见识!” “见过吓尿裤子的,吓吐血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我是悲愤、绝望,才不是被吓的……范文程闻言,脑袋一歪,昏厥了过去。 …… 第二日正午。 皇极殿内行大宴仪。 殿上早早地摆好御座,铺上黄麾。 教坊司设九奏乐歌于殿内,设大乐于殿外,舞杂队候在殿外。 光禄寺设酒亭于御座西,设膳亭于御座东,设珍馐亭、醯醢亭于酒膳亭东西侧。 等到开宴时,仪礼司奏请皇帝升座,之后鸣鞭,太子、勋贵、大臣们依次入殿。 只有四品之上的大臣,才有资格在殿内,四品以下在殿外招待,另安排司壶、尚酒、尚食等一班人等伺候。 由于这次的大宴仪,是为皇家科学院开院而设置,因此徐光启、王象晋等院士,座位列于勋贵、大臣之前。 徐允祯、赵之龙等勋贵,都是暗自不忿。 这是大明最为隆重的宫廷宴会,这么安排,让勋贵们的面子往哪儿放? 这些院士的座位安排,那倒也罢了。 看看云逍子坐在哪儿? 他的座位,竟然设在皇帝的御筵左侧。 怎么看着有种一字并肩王的感觉? 这显然是大大的违制,可没人敢说,徐允祯等人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上几句。 众人落座之后,光禄寺开始进献御筵,此时奏大乐。 文武大臣们骇然看到,给崇祯进献御筵之后,紧接着又给云逍进献。 大臣们脑瓜中一阵‘嗡嗡’作响。 云真人的待遇,比太子这一国储君都要高,完全是副皇帝啊! 云逍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始终保持风轻云淡……云真人不知道有这些礼仪啊! 御筵进献毕,音乐停止,宫内使进献花卉。 然后光禄寺官向崇祯、云逍进酒九爵。 进酒期间,有散花、进汤、表演武舞等内容。 包括太子朱慈烺在内,其他人都只能在一边看着。 一套极其繁琐的程序下来,大半个时辰都没了,所有人都被折腾的饥肠辘辘。 终于轮到了进大膳。 大乐奏响,群臣起立,谢恩之后复坐,这时候总算是开吃了。 崇祯一直留意云逍的神色。 见他对自己的安排,并无任何异议,心中暗自欣喜不已。 常务副皇帝……让叔父协助署理国政的事情,看来有门。 崇祯心情大好,接连举杯,与群臣同饮。 然后让太子、勋贵以及阁臣们,轮流向院士们敬酒。 皇极殿内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 崇祯喝了几杯酒,带着酒意向云逍问道:“云真人,朕如此安排,是否满意?” 云逍正要答话,下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举目看去,就见吴有性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徐允祯正指着他厉声喝骂。 云逍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第881章 霍金来了也得站起来敬酒?不存在的! 徐允祯喝了不少酒,却绝对没有喝醉。 主要是今天心里憋得慌。 崇祯让勋贵们,轮番向皇家科学院的院士们敬酒,他的心情也就越发的郁闷。錵婲尐哾網 如今大明的权贵,没有了明初时的权柄,唯一剩下的,也只有爵位。 在徐允祯看来,让自己去给院士们敬酒,就是对他们的羞辱,连最后一点荣光都给扒了。 徐光启、王象晋都还好说,毕竟都是朝廷高官。 吴有性这个游医,还有方以智、宋应星这两个举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堂堂国公爷,向他们敬酒? 原本徐允祯还能憋得住,不管怎么说,也得为家族,为自己的爵位、脑袋负责。 可等他敬酒敬到吴有性这里,情绪爆发,憋不住了。 这卑贱的游医,竟然坐着! 倒也不是吴有性摆谱。 由于他向来滴酒不沾,今天喝了几杯,已经有些晕晕乎乎。 徐允祯敬酒的时候,他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徐允祯的情绪当即刹不住了,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借着酒意爆发出来! 他直接将酒杯中的酒,泼在吴有性的脸上。 然后厉声喝骂起来:“一个低贱的医户,本国公敬酒,是你祖上修来的福分,你胆敢如此失礼?” 吴有性虽然被封了个济世伯,却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伯爵。 游医这个低贱的身份,早就融入到了骨子里。 不是他自甘下贱,而是在这个等级尊卑森严的时代,即使身份变了,潜意识里的东西也很难改变。 见徐允祯动怒,吴有性慌忙起身,跪倒在地上,连声谢罪,惶恐而又谦卑之极。 “定国公,休得君前失仪!” 旁边的张维贤赶忙拉住徐允祯。 他也是怕事情闹大,引得崇祯震怒。 不,皇帝发怒都没什么,顶多是训斥几句。 惹恼了那位,可就相当要命了啊! “君前失仪?” 徐允祯一声冷笑。 “这些个低贱的医户、匠户,都能够成为大宴仪的主宾。” “我等与国同休的勋臣,反倒要屈居其下,还要向他们敬酒!” “大明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礼制?” 徐允祯接着酒意,将平日里积累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 张维贤无奈地叹了一声,退到一边。 其他勋贵也都纷纷避到一旁。 定国公,危! 还是离他远一点,免得祸及自身。 原本喧闹的大殿,瞬时鸦雀无声。 崇祯脸色铁青。 正欲开口训斥时,云逍站起身,朝徐允祯走去。 崇祯知道叔父这次是动怒了,也就不便再开口。 云逍上前扶起吴有性。 霍金来了也得站着敬酒这套,在这里不适用……人家有空得去萝莉岛授课,绝不会穿越大明。 云逍来到徐允祯身前站定,漠然说道:“堂堂国公,借酒装疯,丢人现眼!” “本国公维护朝廷礼制,云真人莫非要跟对魏国公一样,给本国公扣上一个罪名,连定国公的爵位也给夺了?” 徐允祯坦然不惧,昂着头说道……定国公今天也是彻底放飞了。 顿了一下,他朝崇祯的方向拱手说道:“天子尚在,又岂容你专权跋扈?” 百官一片哗然。 徐允祯这是撕破脸,要硬刚云逍子啊! 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他连云逍子都不怕了。 温体仁摇头一笑。 看似是定国公徐允祯在借酒撒泼。 实则是顽固的保守派,最后的疯狂。 云逍指着吴有性、王徵等人,冷冷问道:“定国公说,他们都是低贱的医户、匠户?” 徐允祯梗着脖子说道:“难道本国公说的有错?” “你所谓的医户,有济世救民之功!” “你所谓的匠户,有匡扶社稷、造福万民之功!” “你徐允祯,对我大明,可曾有过寸功?” 云逍盛气凌人。 徐允祯傲然道:“先祖中山王……” “中山王徐达,的确有盖世之功。” 云逍打断徐允祯的话。 “然而他的子孙后代,十世享受荣华富贵,还不足以弥补他的功劳?” “与国同休?等大明真的到了危亡之时,第一个投降敌寇的,就是你这等无耻之辈!” “你有什么资格,当着陛下,在这里大放厥词,羞辱大明的有功之臣?” 第884章 皇嫂嫁叔父,亲上加亲? 崇祯看着云逍,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叔父一定是在开玩笑! 皇嫂如此圣洁,叔父如此高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逍叹道:“那次在皇宫中,由于郑太妃算计陷害,我毁了懿安皇后的清白。” 原来叔父是怕毁了皇嫂的清誉……崇祯心中稍微一松,辩解道:“那是叔父遭人陷害,且又是为了救人。” 云逍又道:“在杭州的时候,我为懿安皇后做肠痈手术,不该看的,都看到了。” 叔父果然如此高洁……崇祯继续辩解:“事急从权,叔父又何必自责?”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在回京城之前,我与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崇祯表情凝固,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里面,却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叔父说的肌肤之亲,应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绝对不是朕理解的意思。 “我与张嫣,已经有过男女之欢。” 云逍的话,无情地掐碎了崇祯心底最后的侥幸。 他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瞬时一片空白。 恍然间。 皇兄仿佛站在了门口。 目光冰冷,面带嘲讽。 “朕的好皇弟,你就是这样照顾朕的皇后?” 崇祯心中翻腾起各种情绪。 内疚、负罪。 还有巨大的屈辱和羞耻感。 皇嫂和叔父,竟然,竟然…… 不仅只是有负皇兄临终嘱托。 也不光是皇室的颜面荡然无存。 崇祯本就是个被儒家洗脑,恪守道德的君子。 皇嫂跟叔父媾和,完全突破了他的道德底线。 最关键是,这两个,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啊! 一个是心目中圣洁的皇嫂。 一个是自己最为尊敬、信赖的叔父。 他们竟然,竟然干出这等事情?! 骗纸! 全都是大骗纸! 崇祯此时,有种被整个世界欺骗、愚弄的感觉。 云逍静静地看着崇祯,缓缓说道:“我向皇帝讨要的恩典,就是懿安皇后……不,张嫣,我要娶张嫣为妻!” “绝无可能!” 崇祯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先帝临终嘱托,要善待张嫣。” “张嫣年纪轻轻,却寡居皇宫,郁郁寡欢渡过余生。” “先帝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痛心疾首。” “为了张嫣终生幸福,为何要死守那些刻板而又不近人情的礼法?” 云逍开启了谆谆善诱模式。 “你处心积虑,想要笼络我,甚至不惜屈身给我当侄儿。” “张嫣嫁给我,我们等于是亲上加亲,虽非血亲,却更胜血亲!” “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你说的好有道理……崇祯深吸一口气,强压中心头的混乱:“伦理绝不可坏,纲常绝不可乱。” “你与皇嫂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朕以后依然待你为叔父,让你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 “但从今往后,绝不能再与皇嫂有任何瓜葛!” 崇祯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云逍。 死不开窍啊……云逍倍感挫败,“我只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想要的东西,一概不受。” “叔父,你为何要逼朕,为何如此?”崇祯握紧双拳,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并非是我逼你,而是你在逼自己。” 云逍无奈地说道,道德观真特么的是个好东西。 崇祯咬牙说道:“你可知道,你一意孤行,会是什么后果?”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无非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了。” “你以为,朕不敢?” 崇祯嘶哑着声音,死死地盯着云逍。 云逍静静地看着他,淡然开口:“你不是无情之人。” “骗徒,你们全都在骗朕!” 崇祯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抬脚狠狠地踹在一旁的火炉上。 火炉和上面的蒸锅倒在地上,煤火和红薯洒落一地。 崇祯狠狠地看了云逍一眼,然后大步朝外面走去。 云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贫道,恭送陛下!” 崇祯脚下一顿,随即大步而去。 走出道观,王承恩和方正化看到崇祯怒气冲天的样子,心中都是一沉。 崇祯回头看了一眼道观内部。 这三年来,发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三年前,与叔父在这里相识。 没想到,如今竟然在这里结束。 “从今后,朕是大明天子,你是谪仙云逍子!” 崇祯心中一横。 紧接着,心头却是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 他发出一声痛呼,用手捂住心口。 王承恩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搀扶。 “狗奴才!” 崇祯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一脚踹在王承恩的肚子上。 王承恩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第885章 不孝之徒黑化了? 崇祯回到皇宫,直接来到张嫣居住的慈庆宫。 “陛下怎么来了?” 张嫣见崇祯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不由得吓了一跳。 崇祯斥退宫人。 然后看着张嫣,心中一阵刺痛。 圣洁的皇嫂,已经不洁啊! 沉默片刻,崇祯阴沉沉地说道“朕刚从城外的吕祖观回来。” 张嫣静静地看着崇祯。 她的心,却是沉入到了谷底,已经猜测出崇祯的来意。 “云逍子有擎天之功,朕本打算,加封他为国师,辅助朕署理国政,位列百官之上。” “他拒绝了朕,却向朕讨要一个恩典。” 崇祯盯着张嫣,冷然一笑“皇嫂可知道,云逍子想要什么恩典?” 张嫣身体一颤。 那家伙,竟然真的向陛下提了! 这笨蛋,你怎么能,又怎么敢? 天下的女人何其多? 我不过是个丧夫的寡妇。 怎值得你舍弃权位,冒着抄家灭族的大险? 一时间,张嫣心中乱作一团。 崇祯愤怒起来,“你是皇兄的妻子,曾经大明的皇后,如今的皇嫂、懿安皇后,怎能,怎能……” “怎能如此不顾廉耻,是吗?” 张嫣淡然一笑,“是的,正是我久居皇宫,不甘寂寞,这才趁着云逍子酒醉,以身相诱,与他并无任何干系。” 崇祯“你……” 张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陛下是打算将我打入冷宫,还是三尺白绫?我坦然受之便是!” 崇祯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然后又紧紧攥住。 抛开皇嫂这个身份不说。 当初要不是张嫣极力相劝,皇位大概率是落不到自己的身上。 怎么也不会对她做出那种冷酷无情的事情。 “皇嫂以后还是在慈庆宫中,修身养性吧!” 崇祯丢下一句透着寒意的话,然后拂袖而去。 张嫣颓然落座,一时慌乱无措。 崇祯离开慈庆宫,直奔坤宁宫。 周皇后正在织布,袁贵妃在一旁绣花。 “全都滚出去,不得靠近二十丈之内!” 崇祯朝宫内的太监、宫女一声怒喝。 内侍们吓得慌忙退了出去。 周皇后皱眉问道“陛下今日不是出城,与叔父相会吗,出什么事了?” 崇祯阴嘴角抽了抽,沉沉地问道“皇嫂与云逍子的丑事,你们早就知晓?” 袁贵妃是第一个提出,将张嫣婚配云逍。 周皇后那天又主动提过这件事。 崇祯没理由不相信,她们早就知道。 周皇后大吃一惊。 袁贵妃诧然问道“皇嫂与叔父怎么了?” “你们果然知道,果然早就知道!” “还有太妃,你们全都知道,唯独只瞒着朕!” 崇祯感到自己被全世界欺骗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几乎失去了理智。錵婲尐哾網 周皇后急忙起身“事情绝非陛下所想……” “你们合起伙来骗朕,朕如今就是孤家寡人!” 崇祯放声大笑,笑声十分瘆人。 “陛下,你听臣妾解释!” 周皇后忙伸手去拉崇祯。 “滚开!” 崇祯挥手将周皇后推开。 周皇后一个踉跄,撞在织机上,然后摔倒在地上。 崇祯迈出一步,准备去扶她,最后却停下脚步,然后转身离去。 回到养心殿。 见到跪在殿前的王承恩,崇祯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这狗奴才,跟着云逍子去江南,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丑事? 他竟然只字不提,要这样的奴才还有何用? “拉出去,杖……” 崇祯猛地想起煤山的歪脖子树,话到嘴边改了口“杖三十!” “奴婢愿意受罚,请万岁爷息怒,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王承恩虽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却也知道,肯定是陛下跟云真人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自己被当成了出气筒。 哪里敢狡辩? 想狡辩一下,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 “拖走!” 崇祯憎恶地挥挥手,然后气冲冲地走进宫殿。 皇宫里藏不住事。 陛下在慈庆宫和坤宁宫大发雷霆,又怒惩王承恩的事情,迅速传遍了后宫。 张嫣、周皇后,是皇帝平时最为敬重的人,王承恩又是他最为宠信的内臣。 此时竟然对他们降下雷霆之怒,可见是出了大事。 皇宫中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压抑起来,每一个宫人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被迁怒。 第二天。 崇祯与阁臣在文华殿议事。 从始至终,崇祯都是阴沉着脸,极少出声。 阁臣们也都听到了风声,都是困惑不解,却也不敢询问,生怕触了霉头。 温体仁意识到,怕是有一场风暴降临,不由得担心起来。 李标奏道“礼部上书,喀尔喀使臣多次催问敬献女子入宫的事情,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崇祯不假思索地说道“纳,让那蒙古女子,尽早入宫!” 因此纳妃的事情,皇后闹别扭,叔……云逍子也劝阻。 你们不让朕纳妃,朕偏要纳! 薛国观奏道“此事是否让大臣们再斟酌斟酌?” 崇祯冷冷说道“朕是天子,纳妃的事情,还需要大臣们斟酌什么?命礼部速即办理,半月之内,让那蒙古女子入宫!” 阁臣们都是一阵愕然。 若是以前,肯定是要极力劝谏一番。 可如今陛下威严日重,现在又明显在气头上,哪个敢去忤逆? 况且也就是纳妃子,不是什么大事。 清华园。 云逍回京后,同女眷们住在这里。 昨天从吕祖观回来之后,他并无任何异常表现,只是让人对外宣称,近日闭关,概不见客。 云逍已经决定了,等过完年,就重回江南去。 京城的事情,今后再也不会插手,也不会再回京。 在江南奔波了一年,难得有清闲的时候,总算可以静下心来享受生活了。 只是在下午的时候,乙邦才送来一封信,让云逍又改变了主意。 府上的下人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发现菜篮子中多出了这封信。 信中说了皇宫以及朝中的发生的事情,显然是王承恩让人秘密送来的。 云逍先是眉头一皱。 那不孝之徒,黑化了? 最后看到崇祯决意纳妃的事情,不由得笑了。 这货,是在赌气呢! 看来他并非真的薄情寡义。 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而已。 还能抢救一下! 云逍叫来柳大秘书。 干什么? 云真人准备开新书了。 内容已经构思好了。 写的是一对师徒,克服重重困难,突破封建礼法束缚,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书名就叫《神雕侠侣》。 柳如是提醒道“《射雕英雄传》,到现在还没收尾呢!”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结束?” 云逍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狗作者,怎么敢断更这么久? 节操呢?! 还是大明的读者好啊! 这要是放在后世,寄来的刀片,都能打造一门红夷大炮了。 第886章 阿图玛进宫,暗流涌动 京城最为有名的酒楼,柳泉居。 范文程坐在一个雅间中,端起一碗黄酒一饮而尽。 柳泉居的黄酒,醇厚温润,享誉京城。 此时在范文程的口中,竟是苦涩难以下咽。 不是柳泉居的黄酒变味了。 而是范文程这段时间抑郁了,再怎么美味的东西,到了他的嘴里全都失去了滋味。 亲眼目睹了科学的力量,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致郁了。 敌人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他丧失了一切信心和勇气。 范文程当然还记得,自己来大明的目的。 也一再告诉自己要振作,可他就是不管用啊……抑郁症的典型症状。 没办法,也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 这时雅间的门被敲了几下,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名中年儒生走了进来。 正是建奴在京城的细作头目马国柱。 “范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马国柱喜不自胜。 范文程慢吞吞地给自己倒着酒,对马国柱的话充耳不闻。 麻木了。 就像是不举的男人,再漂亮的女子,都难以让他振作起来。 马国柱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明国的皇帝与云逍子闹崩了!” 范文程的手一抖,“消息确切?” “千真万确!” “就在前日,明国皇帝与云逍子去了一趟城外的吕祖观。” “二人不欢而散,甚至吕祖观也被付之一炬。那座道观,可是云逍子发迹之前栖身之处啊!” “皇帝回宫之后,不仅在后宫大发雷霆,还对王承恩处以杖刑!” 马国柱的一番话,如同蓝色小药片,瞬时让萎靡的范文程振作起来。 “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大人莫急,还有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马国柱喜滋滋地说道,“明国皇帝传旨喀尔喀使臣,决定让阿图玛入宫!” 范文程一震,猛地站起身来,险些撞翻了身前的桌子。 “明国皇帝与云逍子有了间隙,又与皇后、宠妃疏离。” “阿图玛入宫后,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用处。以前的计划,是否要变一变?” 范文程摆摆手,断然说道“以前的计划,不变。” 马国柱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明国有了科学,可谓日新月异。” “每拖一天,明国就会强盛一分,我大清已经拖不起了啊。” 范文程满面焦虑。 随即露出决然之色“以前的计划不变,阿图玛的任务再加一项。” “入宫之后,伺机进一步离间皇帝与云逍子,尽早借皇帝之手,杀了云逍子。” 马国柱稍加思索,立即醒悟过来,欣喜地说道“云逍子一死,明国皇帝同样也活不了多久,到时候,明国必定会重新走向衰亡。” “成败系于阿图玛一身!” 范文程沉声说道。 “告诉阿图玛,事成之后,陛下册封她的父亲为和硕亲王,赐牧塔尔浑河及艾布盖河流域,并赐她的母亲为福晋!” “若是失败,喀尔喀将有灭族之祸,她那个出身低贱的母亲,将会沦为奴隶!” 马国柱忙应承下来“在下这就去安排!” 范文程又叮嘱道“请佛朗机人到辽东,为我大清制造火器的事情,可有回应?” 马国柱答道“瞿太素称,明国水师日益强大,佛朗机人颇为忌惮,不愿与明国正面冲突。” “这次与我们合谋除掉明国皇帝,他们怎么就不怕?” 范文程冷哼一声,“贪婪的西夷,不过是想索要更多的好处罢了。不论他们提什么条件,一概答应了便是。” “是。” 马国柱领命匆匆而去。 “天赐良机,天不亡我大清啊!” 范文程容光焕发,陡然间觉得自己又行了……当然了,枪出如龙是不可能了,没蛋的男人,小药片当饭吃也没用。 …… 年关临近。 朝堂上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吕祖观发生火灾,被焚烧成废墟。 区区一座道观而已,烧了也就烧了。 可这座道观,却是非同寻常。 有流言称,是皇帝下令烧毁的。 百官莫不震骇。 哪怕是皇极殿被烧,给百官带来的震动,也没有这么大。 虽然这只是谣言,可将皇宫中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可信度也就高了。 第二件大事,就是皇帝纳妃的事情。 已经有一百多年,大明皇帝不曾纳异族女子入宫了。 这次皇帝纳蒙古喀尔喀部女子为妃,自然是引人瞩目。 阿图玛入宫之后,先是被册封为安嫔,半个月后又被册封为顺妃。 并且还有传言,接连一个多月,皇帝都夜宿顺妃宫中。 不仅是周皇后,连以前最为受宠的袁贵妃、田贵妃,都被冷落。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大臣们意识到朝堂的风向变了。 凤阳巡按吴振缨,因贪赃枉法被弹劾。 崇祯勃然大怒,对吴振缨处以斩立决。 由于吴振缨是温体仁的亲家,崇祯不仅没有顾及他的情面,反倒对其当众训斥。 温体仁惶恐之下,向崇祯帝上疏,引疾乞休。 按照惯例,首辅提出辞呈,皇帝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会温旨慰留。 这次崇祯却是将温体仁的奏疏,选择留中不发,既不挽留,也不令其去职。 朝堂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温体仁匆忙前去清华园求见云逍,却被拒之门外。 这种时候,云逍自然是不便见他。 另外云逍还要处置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 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让人送来一封密信。 据辽东的锦衣卫密探禀报,蒙古喀尔喀部并无迁移迹象,建奴也没有向喀尔喀部兴兵的意图。 这件事看似无关紧要,可问题就大了。 喀尔喀部将台吉之女与大明联姻,却丝毫不防备建奴的报复,建奴也没有要报复的意思。 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另外锦衣卫还刺探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西班牙人带领一批制造火器的工匠,秘密进入沈阳城。 刘兴祚将这些情报,密呈御前,然而崇祯并没有任何回应。 云逍叹道“不孝子黑化,妖魔鬼怪全都跳出来了啊!” 思忖良久,云逍决定进宫见崇祯一面。 这不孝子,赌气归赌气,可也不能拿江山社稷来赌气啊! 第887章 铲除云党,人人有责 云逍来到皇宫求见,不出意外地吃了闭门羹。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去。 其实他这次来皇宫,并非是真的要必须见到崇祯。 他来皇宫,本身就是向崇祯表达想法的方式。 崇祯如何回应,同时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云真人止步,万岁爷让小的,给您老人家带了封信。”太监将一封信交给云逍。 云逍接过书信,回到马车上。 拆开信,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 信中只有寥寥几个字“朕绝不认错!” 云逍哑然失笑。 原来不是黑化,而是叛逆了! 这就跟后世的叛逆少年,红着脸、梗着脖子对父母说我不用你们管! 也罢。 随他去折腾吧,已经是成年人了。 笑罢。 云逍又皱起了眉头“奇怪,喀尔喀部到底有什么阴谋?” 蒙古喀尔喀部明显是诈降。 然而他们将阿图玛送入宫中的意图,云逍却是怎么也猜不透。 要是行刺的话,早就应该下手了。 况且一个异族女子,要想在宫中刺杀皇帝,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西夏王妃那样的好牙口。 云逍打破脑袋,也想不出对方有什么阴谋。 …… 云逍被皇帝拒见的消息,迅速传开。 这已经不是皇帝的暗示,而是明示了。 大臣们意识到,这次真的是要变天了。 于是乎,涌动的暗流,迅速演变成了浪潮,很快变成了惊涛。 …… 东城成贤街。 孔庙边,有一座茶楼。 天井院子中,一名说书人正在说书。 “诸位看官,且听我说一段《神雕侠侣》!” 天井院子中以及雅间中的茶客,全都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前些日子,《射雕英雄传》终于大结局。 紧接着《大明日报》上开始连载《神雕侠侣》。 并且更新的速度极快。 甚至比后世的那本《家侄崇祯》,都要快那么一点点。 对于广大雕迷而言,经常断更的《射雕英雄传》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噩梦。 很多人甚至给自己的孙子叮嘱好了,等射雕完本的时候,记得到坟前烧一张报纸。 为啥不留遗言给儿子? 怕儿子也等不到大结局的那一天啊! 没想到云真人也有人品爆发的时候。 京城中迅速掀起了神雕热。 什么江南奇怪、东邪西毒,统统都不香了。 如今流行的是神雕大侠! 如果在大街上,看到背着一把巨剑,只有一只胳膊、神情忧郁沧桑的男子,千万不要奇怪,那可不是真的残障人士,而是神雕大侠。 二楼的一个雅间中。 崇祯与一名女子,正透过窗户看着下方。 这女子面若银盘,眼似水杏,与汉人女子颇有差异。 她长得算不上什么天姿国色,浑身却充满了活力,给人以英姿飒爽的感觉。 此女,正是顺妃阿图玛。 阿图玛笑着说道“徒弟与师父结为夫妻,还真是少见。” 崇祯冷哼一声。 他自然知道,《神雕侠侣》的作者是谁。 这是某个道士,专门写给自己的呢! 意思再也明显不过。 你瞅瞅,人家师父徒弟都能在一起,叔父和皇嫂为什么就不行? 休想,朕就不吃这一套! “这说书人也真是大胆,竟敢当众说这些有违礼法伦理的事情。” “这样下去可不好,会像瘟疫一样,带坏了民间的风气。” “真该把那写书的人,抓起来杀头!” 阿图玛叽叽喳喳地说着,看上去口无遮拦,天真烂漫。 崇祯漠然说道“这《神雕侠侣》,是云逍子写的。” “云逍子?就是那个天上下凡的神仙?” 阿图玛露出敬仰之色,“我在草原的时候,就听说了他的名字,就连部落里最英勇的族人,都说他比明国皇帝都还要厉害呢……呀,阿图玛又说错话了!” 崇祯阴沉着脸,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阿图玛吐了一下舌头,赶忙起身跟在后面。 回到皇宫,崇祯来到乾清宫。 翻看了几本奏折,全都是弹劾首辅温体仁的,也有一本是温体仁的辞呈。 崇祯‘呵’地一声冷笑,随手将奏折丢到一旁。 第二天。 崇祯在文华殿召对群臣。 酝酿了多日的风暴,终于爆发了。 内阁大臣钱士升领衔,礼部右侍郎何吾驺、贵州道御史任赞化、江西道御史毛九华、工科都给事中许誉卿等十几名大臣,联名弹劾云逍子。 一共罗列了十五条罪状。 其中第一条,就是擅窃国柄,专权结党。 这一手就十分狠毒了。 皇帝都喜欢‘孤忠’。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大臣结党。 崇祯登基之后,首先就除掉了阉党,接着又是东林党。 如今又冒出一个‘云党’。 云逍子此时失了圣眷,一旦坐实了这一条,肯定是难逃一劫。 并且还当场罗列出‘云党’的名单。 以首辅温体仁为首,徐光启、薛国观、张维贤、李邦华等大臣、勋贵,赫然在列。 地方上的云党成员,更是多达七十多人,都是有名有姓。 温体仁、张维贤等人,纷纷站出来,摘下官帽,跪地请罪。 不等几人自辩,崇祯冰冷的目光从众多大臣身上掠过“还有哪些云党,全都站出来!” 殿下寂静了片刻。 “云真人丹心一片,为社稷为黎民,从无任何私心,若是以匡扶社稷而志同道合,这就是结党,臣范景文,亦是云党!” 范景文从容站出来,双手摘下官帽,跪地奏道。 “臣王应熊,亦是云党!” “臣,李标,亦是云党!” “内臣王承恩,也是云党!” “臣刘兴祚,也是云党!” “臣亦是云党!” …… 殿内跪倒了一片。 “结党营私,党同伐异,篡窃国柄,把持朝纲,你们全都是乱臣贼子,统统该杀!” 一名大臣指着众人厉声呵斥。 定国公徐允祯是也。 紧接着,忻城伯赵之龙等五名勋贵纷纷附议。 跟着附议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古往今来,朝野民间,雪中送炭的不多,落井下石的却是大有人在。 崇祯面无表情,眸子中一片冰冷。 徐允祯、钱士升等人心中大喜。 真心是不容易啊,总算是扳倒了云逍子。 谪仙又如何? 没了皇帝的圣眷,神仙也要玩完! “还有一个云党,且是云党之首脑,不曾指出来。” 崇祯忽然微微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钱士升道“请陛下名示,将此獠公之于众。” 崇祯自御座上站起身,指着自己的鼻子“朕,便是云党之首脑。” 大殿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第888章 愿天下皆是云党 大臣们的第一念头,就是被皇帝给坑了。 这跟云逍子上次在江南诈死,坑了无数官员、士绅和富商,如出一辙。 可你是皇帝啊! 你怎么能这么整? 人心是经得起考验的吗? 这要坑死多少人? 陛下这是跟着云逍子,学坏了啊! 什么火烧吕祖观,什么拒见云逍子,全都是戏! 你是皇帝,不是戏子啊! 崇祯走上前,伸手扶起温体仁,温言说道“温卿受委屈了!” 温体仁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臣,臣愧不敢当!” 崇祯摆摆手,“都平身吧!” 跪着的‘云党’,纷纷起身。 一个个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有好些个大臣,心中暗自庆幸不已。 多亏是良心发现,脑袋一热,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这一站,不仅是头上的乌纱保住了,还为自己站出了个朗朗乾坤。 钱士升、徐允祯等人彻底麻爪了。 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坑大臣啊! 不过无论如何,都要尽力抢救一下。 钱士升慨然说道“陛下莫非戏言?君无戏言,陛下以国事为戏,非仁君所为!” 崇祯‘呵’了一声,“朕若是按照你们所说,去做一个所谓的仁君,大明就要亡国了!” 钱士升还要辩驳。 崇祯朝毕自严说道“毕卿,你给他们说说,崇祯二年,朝廷赋税几何?崇祯五年的财税状况,又是如何?” “遵旨!” 毕自严稍加整理,就娓娓道来 “崇祯二年,国库入银287万两。” “各地拖欠军饷,折银580余万两,赈灾、水利等各项缺口,合计高达1100余万两。” …… 一串串数字,将大臣们的思绪,拉回到那段苦难的岁月。 那时候朝廷真的是穷啊! 穷的连皇帝都在穿打补丁的龙袍,皇后娘娘亲自在后宫,带着宫女织布贴补用度。 朝廷入不敷出,只能不断地向百姓加税,以至于民变四起。 不堪回首,往事不堪回首! “自崇祯三年开始,朝廷财税这才逐渐好转。” “至今岁,国库、内帑收入,合计1496万两,除开各项支出,结余629万两有余。” 大殿内一片哗然。 这些财政收入数据,除了户部和内阁,多数人是不清楚的。 都知道朝廷如今有钱了。 却没想到,竟然有钱到这个地步啊! 短短三年时间,财政收入增加了近5倍。 并且这几年,拖欠的军饷全部补齐,又兴修了大量水利工程,赈济钱粮也从未拖欠过。 这一笔笔支出,都不是小数目。 就这还结余这么多? 毕自严报的该不会是假账吧! 贵州道御史任赞化提出质疑“这么多的银子,多数是查抄所得,算不得朝廷的收入。” 很多大臣恍然大悟。 光是云逍子在江南,杀了多少官员,查抄了多少士绅、富商? 朝廷多出这么多的银子,倒也不稀奇。 “任大人有所不知,今年查抄所得1837余万两银子,以及大量田产、房屋、古玩等,尚未列入朝廷财税当中,而是全部封存在都察院。” “陛下计划着,准备利用这些银子,在来年提高官员俸禄,然后逐步推行高薪养廉制度。” “由于此事陛下只是同本官初议过,连内阁、户部都不知晓。” 毕自严的一番话,再次引起百官哗然。 皇帝竟然要给官员们涨俸禄了?! 你知道老朱家对官员有多扣? 两百多年了,终于想到要为官员们加钱了! 这不是仁君、明君,又是什么? 毕自严接着说道“朝廷收入倍增,得益于三点。” “其一,各地工商业蓬勃发展,如同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河。” “其二,税制改革,尤其是市舶司改关税,以及商税革新,使朝廷多出大量财源。” “其三,江南这赋税重地,堵住了隐漏赋税钱粮的缺口。” 众多大臣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大明竟然从赤贫,变成了暴富。 可这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一些,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还不止毕大人所说的这些!” 李标站出来大声说道。 “今年两淮大旱,南直隶则是遭遇五十年一遇的水灾。大灾之下,却无一人饿死!” “昔日江南三大害,胥吏、士绅、生员,如今无不奉公守法,再也不足为害。曾经祸害地方的打行,如今也几乎绝迹。” “诸多新政推行近一年,已经卓有成效,百业兴盛,百姓康乐。” 李标越说越是兴奋,朝着崇祯拱手说道 “陛下,江南兴,则大明兴。我大明,已经步入中兴盛世了啊!” 温体仁知道当今皇帝最想要的是什么,当即跪地称颂“有中兴之明君,方有大明之中兴,陛下乃千古明君,必将永载史册,千古流芳!” 张维贤、薛国观等大臣,也都纷纷称颂。 崇祯一阵恍惚。 这就中兴了? 是的! 财税收入破千万,大明的历史上前所未有。 大灾之下,无一人饿死,不能说是国泰,至少是民安。 大明开国以来,何曾有这样的事情? 崇祯深吸一口气,使内心平静下来,缓缓说道“朕,绝非是什么千古明君,但朕有识人之明!” “朕之明,在于信任云逍子。” “云逍子的确有罪,唯一的罪,便是让大明国富民强,却不为自己揽权敛财。” “你们弹劾云逍子,称其结党。” “心无私,只为大明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结党却不营私,朕希望,天下人皆是云党!” “朕,亦是云党之一!” “你们说,‘云党’党同伐异,以‘无私’伐‘有私’,又有何不可?” 崇祯看向钱士升、徐允祯等人,语气慷慨,目光锐利。 钱士升等人惶恐颤栗,纷纷跪地。 “你们以为,朕这次是故意玩弄权术,其实不然。” “朕只是要借此事,告诫天下官员,一心为君为国为民,昌!一心为私者,朕绝不姑息容忍!” “此为大明为官者之道,当铭记于心!” 崇祯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陛下圣明!” 大殿中跪倒一片。 崇祯俯视众官,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朕只是跟叔……云逍子置气罢了。 他跟皇嫂那个啥,朕可以怪罪,别人想攻讦他,却是万万不行! 叔……云逍子,看到了吧,离了你,朕一样能行! 第889章 阿图玛就是行刺的凶器 崇祯在朝堂上发威的时候,云逍正在乙邦才家做客。 这段时间,云逍足不出户,今天却是破了一次例。 乙邦才的老母,为了感谢云逍,一再请他到家里坐一坐。 别的事情可以推掉,这件事却没法推。 乙邦才本是山东青州人氏,因为家乡发生灾荒,这才来到京城。 由于他的母亲住在城里不习惯,因此并未在城内安家,而是住在门头沟。 他家的房屋,是用水泥、红砖盖的小院,看上去十分气派。 门头沟住的大多数是煤矿的工人,由于乙邦才在神仙身边做事,因此家里人在这里受人敬重。 云逍为了不引人注意,因此并未大张旗鼓。 也就是陪着乙邦才一家人,坐在一桌吃了个饭。 乙母兴奋的嘴巴都合不拢。 按照她的说法,能跟神仙说上话,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即使百年之后去了地下,阎王小鬼都得客客气气的。 乙邦才更是感激不已。 能把云真人请到家里,那是多大的面子? 连首辅温体仁,都没这样的面子,哪怕是为云真人去死,都是值得的。 吃过饭,已是午后。 云逍也没急着回城,一边喝着茶,一边跟乙邦才母亲闲聊。 王承恩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也难怪王承恩这么兴奋。 这些日子,知道老王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本来以为,万岁爷不认叔父了,自己跟万岁爷的吊友之情,也完了。 万万没有想到啊! 万岁爷今天当众宣称,自己也是云党一员。 云真人的圣眷,还是如日中天! 他这个吊友嘛,自然也是稳当当的。 “钱士升、何吾驺、任赞化、毛九华等人,统统被罢了官。” “徐允祯、赵之龙等五名勋贵,都被除了爵位,黜为庶民!” “如今的朝堂,可全都是云党啊!” 王承恩眉飞色舞,吐沫星子都险些喷到三米外开的云逍脸上。 云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今后只要崇祯不浪,即使没有自己,大明日不落也是稳了。 可云逍心中却依然担忧两件事。 怎么把张嫣接出宫来,是个极其头疼的事情。奇快妏敩 另外就是那个顺妃阿图玛。 这女人在崇祯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阿图玛入宫,肯定是个阴谋。 可具体是什么阴谋,却怎么也猜不透。 云逍问道“阿图玛入宫后,是否还安分?” 王承恩讪讪一笑,不敢答话。 他是内廷的二把手,宫中的风吹草动,自然是了如指掌。 要说阿图玛不安分吧,入宫后,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要说她安分吧,她又整天缠着万岁爷。 并且听她身边的太监说,她时常在万岁爷耳边吹风,挑拨云真人跟万岁爷之间的关系。 可这些话不大好跟云真人说,说了他会生万岁爷的气。 万岁爷这次也是奇怪了。 宫里随便拉出一个嫔妃,都比顺妃强。 怎么就偏偏被一个蒙古女人给迷住了? 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这就奇怪了!” 云逍眉头大皱。 让一个蒙古女人入宫,在后宫玩宫斗,制定这个计划的人,脑子肯定是进水了。 大明的后宫,宫斗戏虽然不如后来螨清那么精彩,却也绝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蒙古女人能玩得转的。 等崇祯的新鲜劲过了,气消了,周皇后以及其他嫔妃,保证把那个阿图玛玩出十八般姿势。 难道是想用身体,榨干大明天子?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乙邦才赶忙出去打探。 原来一帮人抓了一个犯过的工人,往官府扭送。 那工人倒也没犯什么大过。 他原本是山西来的流民,被招入煤矿当工人,一直倒也老实本分。 前些日子,老家来了一个亲戚投靠,不曾想这个亲戚竟然带着鼠疫,在家里住了没几天就死了。 这工人不敢报官,也没有声张,直接将亲戚葬了。 而他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到煤矿做工。 谁知一下子传染开了,导致同一矿井的十几个工人同时染上了鼠疫。 最后纸包不住火了,工人们大怒,将这人抓起来,扭送到官府去。 王承恩摇头说道“这愚蠢的东西,染上鼠疫,直接去治就得了,偏要瞒着,结果成了祸害的源头,害人害己。” 云逍也是摇头一笑。 正欲开口,他的脑袋中闪过一道亮光。 他的神色一变,急声问道“阿图玛入宫的时候,可曾检查过身体?” 云真人怎么操心后宫妃子的身体,该不会是因为这个,万岁爷才着恼的吧……王承恩如实答道“那是自然的。” 大明皇帝选妃子,体检这一关是十分严格的。 首先就是要淘汰掉偏矮、偏胖、偏瘦的女子。 第二关,眼、耳、口、鼻、头发、皮肤、颈等,只要有一处长得不理想,就立即除名。 然后是说话口齿不清,或者应对慌里慌张的,又淘汰掉。 再然后,‘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要查个遍,这才是勉强过关。 阿图玛是异族女子,虽然进宫有些仓促,然而入宫前的体检,却是比正常选妃还要严格的多。 若是有什么疾病,太医院肯定能查得出来,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云真人操心这个是啥意思? “走,回城!” 云逍当即坐不住了,起身离开乙邦才家。 坐上马车,王承恩不解地问道“云真人,出什么大事了吗?” “有些传染疾病,在潜伏期内,是太医院根本查不出来的!” “喀尔喀部欲谋害皇帝,阿图玛就是杀人的利器,皇帝此时,恐怕已经染病了!” 云逍从未有过的惶急、担心。 王承恩吓得面如土色,慌忙骑上快马,直奔京城而去。 “可千万不是什么没法医治的传染病才好!” 云逍重重地一声叹息,闭上眼睛。 脑海中,闪现一个个此时无法医治的传染病,然后又一一排除。 “最有可能的病,也只有它了!” 云逍倏地睁开眼睛,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890章 朕十几年后会在这里自缢 华灯初上。 跟以往历朝历代一样,大明也实行宵禁。 不过大明不叫宵禁,叫夜禁。 每天的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直到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不过从去年开始,京城就取消了夜禁。 这也是大真人云逍子的提议,据说是为了刺激消费。 百姓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刺激消费’,却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取消夜禁带来的好处。 京城百姓的夜生活,因此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有钱人家可以去喝个酒,听个戏,逛个青楼之类的。 京城的酒楼、戏院以及青楼,生意也因此变得火爆起来。 寻常百姓也可以在街市上摆个摊,多了生计的来源。 正是因为取消了夜禁的缘故,加上年关将近,到了晚上,都城隍庙一带变得热闹非凡。 街边上摆满了摊位,出售年货的,卖各种饮食的,扯着嗓子大声叫卖着。 街道上也是满是置办年货,游玩的百姓,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好一派繁荣盛世景象。 街边一个热茶摊,一名僧人与两名儒生坐在一桌,显得有些怪异。 只是街上的人太多,倒也不曾有人留意他们。 那僧人看着街上的人群,面露愁苦之色,重重地一声叹息。 这僧人,正是范文程。 喀尔喀部使臣早就离开了京城,范文程却留了下来。 阴谋……不,大计没有成功,他不能走,也不忍这么离开。 之所以剃光了头发,装扮成僧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最近这几天,街面上的东厂、锦衣卫忽然多了起来,四处盘问可疑人员。 范文程顶着个野猪皮,以前能戴着帽子遮掩,现在可不成了。 于是直接剃光了脑袋,扮成和尚……对于连祖宗都不认的范大人,当然不会忌讳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旁边的一名年长儒生安慰道“事情虽然未成,另一件事却是稳操胜券,大师又何必忧心?”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 没想到明国皇帝与云逍子闹崩的事情,竟然是演戏! 明国的皇帝,借此机会彻底清除了朝堂上的异己,这一手还真是高明啊! 范文程这次动用了一切可以用的力量,撒出去了大把的银子,结果全都泡了汤。 于是乎,范大人又致郁了。 想借皇帝之手杀掉云逍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云逍子在一日,大明就会越来越强盛。 眼前的这一幕盛世景象,就是最好的证明。 别说是沈阳,从古至今,又有几个朝代,能有这样的繁华? 真想劈开云逍子的脑袋,仔细瞅一瞅,到底跟凡人有什么不一样,竟然能让明国在短短三年时间,就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儒生接着又道“西边的客人,也到了大师的老家,很快就能造出当世最为强大的利器,未必就会输了这边。” 范文程这才稍微振作了一些。 这儒生已经年过七旬,名为瞿汝夔,字太素,苏州府常熟人氏,出身名门。 瞿汝夔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不喜欢读书,却喜欢琢磨‘炼金术’。 后来他洗礼入教,被利玛窦收为学生,成了天主教耶苏会在大明的核心分子。 前年朝廷清洗耶苏会及教徒,瞿汝夔正好身在澳门,事发后逃到吕宋,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如今风声终于过去了,瞿汝夔又秘密返回京城。 正是瞿汝夔从中牵线搭桥,才促成佛郎机铸炮技师、工匠,秘密去往辽东。 阿图玛入宫的计划,瞿汝夔也是主要策划者。 正交谈间。 大街上的人群纷纷向两旁避开。 就见一队锦衣卫从街上走过,看到可疑人员,立即拿出一幅画像,进行严格比对、盘问。 范文程留意到,画像上的人,赫然正是自己。 只不过他此时容貌大变,又削发为僧,即使对照画像,也难以发现是同一个人。 范文程意识到,自己潜入明国京城的事情,已经被锦衣卫查探到了。 “忘恩负义的刘爱塔!” 范文程心中恨意涌动。 如今锦衣卫的细作,已经渗透到沈阳,建奴有个风吹草动,明国这边很快就知道了。 以至于原本重用汉人的皇太极,都对汉人有了极强的戒心。 “刘爱塔投明之后,并不受重用。” “云逍子与他素不相识,却极力向明国皇帝举荐,让他当了锦衣卫指挥使,如今成了大清的心腹之患。” “云逍子这识人、用人的本事,委实可怕!” 看到那些锦衣卫,范文程心中又是一阵忌惮。 等锦衣卫走远,街面上又恢复了热闹。 马国柱忧心忡忡,压低声音说道“大师,如今的风声越来越紧,你还是尽早回家吧!” 范文程说道“等等,等有了确切消息,再走不迟。” 离间明国皇帝和云逍子的计划虽然失败,谋杀崇祯的计划却已经成功。 可必须等到有确切的消息,否则回去无法跟主子交代。 “走吧!” 范文程起身离开茶摊。 马国柱和瞿汝夔也相继离开。 三人都不曾留意到,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鬼鬼祟祟地跟在范文程身后。 …… 崇祯带着顺妃阿图玛,夜游御苑,登上了煤山。 来到一棵歪脖子树下,崇祯抚摸着树干,感慨万千。 阿图玛察觉到今天崇祯有些反常,诧异地问道“陛下,这棵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崇祯拍了拍树干,叹道“若非是云逍子,十余年后,朕就会在这棵树上自缢,身边只有王承恩一人相伴,大明随后也亡了。” “云逍子这是在胡说八道呢,他又不是真的神仙,能推算到十几年后的事情?” 阿图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他该不会是被寒风吹坏了脑子,又或是病发了,在说着胡话? “神仙或许不能,云逍子却是可以。”崇祯十分笃定地说道。 阿图玛撇撇嘴。 那他怎么就没推算到,你活不到十几年后 崇祯看着阿图玛,忽然说道“你只身入宫,除了离间朕与云逍子,还有什么意图?” 阿图玛一震,瞬时通体冰凉,心中骇然之极。 这难道也是云逍子推算到的? 第891章 不听老人言,必有恓惶泪 阿图玛强作镇定,笑着说道“陛下真是会说笑,喀尔喀部真心归顺,阿图玛又是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图谋?” “是么?” 崇祯淡然一笑。 接着却是不再追问,朝远处随行护卫的方正化挥挥手。 方正化急匆匆过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崇祯漠然说道“赐死阿图玛,就缢死在这棵树上。” 当初纳阿图玛入宫,纯粹是因为赌气。 独宠阿图玛,冷落后妃,同样也是为了赌气,可不是阿图玛有什么过人的魅力。 异族女子,也就是腰劲大一点,狂野了一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况且他是立志要当千古一帝的君王。 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异族女子,而误了国事? 接到刘兴祚的禀报,得知喀尔喀部和建奴有异谋,那时候崇祯就已经动了杀心。 可笑这蒙古女子,不知死活地一再挑拨离间。 也罢,不玩了! 直接摊牌,管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阿图玛一脸懵逼。 原来这就叫帝王无情啊! 方正化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万岁爷,这……” 崇祯冷冰冰地说道“怎么,朕说的不够明白吗?” “奴婢遵旨!” 方正化赶忙叫来两名太监,架住阿图玛。 一名太监解下腰带,然后往阿图玛的脖子上套 这时,王承恩气喘吁吁地朝这边跑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这又唱的是哪一出? 难道万岁爷闲极无聊,玩儿上吊的游戏?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崇祯问道“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王承恩这才想起来意,急声说道“云真人说,顺妃……这蒙古女子,以自身为毒,欲毒害万岁爷!” 崇祯瞬时动容,骇然看向阿图玛。 “不愧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竟然被他给算中了!” 原本一心等死的阿图玛,麻木呆滞的脸上,也露出惊骇之色。 随即她‘咯咯’笑道“即使算中了又能怎么样?哪怕他真的是神仙,也救不了狗皇帝的命!” 崇祯神色大变。 王承恩厉声问道“你给万岁爷下了什么毒?” 阿图玛看向崇祯,得意洋洋地说道“陛下的身子,最近是不是有些不适?下体,小腹、股沟,是不是有小疙瘩,还有红斑、糜烂?” “阿图玛身上也有,那可不是什么疹子,而是毒!” “从你占有我的身体那一天开始,你就中毒了,这毒,神仙也难救!” 崇祯的脸色一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阿图玛说的,一点也不差。 近日,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大量的疙瘩,伴随红斑、皮肤糜烂、溃疡等症状。 另外还有头疼、发热、关节酸痛的症状。 太医以为他是操劳过度,而导致的上火,所以只开了些清热解毒下火的药。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阿图玛做了手脚! 其实在阿图玛入宫之初,崇祯不是没有防备。 成吉思汗的下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为了避免步成吉思汗的后尘,绝对不让阿图玛的嘴巴有用武之地。 并且在侍寝的时候,会有心腹太监在帷帐之外严密监视着……这可没什么难堪的,其实皇帝行男女之事的时候,都有太监在边上伺候着。 可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女人的身体,就是个毒源。 这也没法防啊! 喀尔喀部,不,建奴如此处心积虑,设下这样的阴谋,那毒肯定是无解的。 也就是赌气纳了个妃子,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崇祯心乱如麻。 这时王承恩一声冷笑“万岁爷是真龙天子,又岂是你这异族蛮子能算计的?” “咱大明,有云真人在,就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云真人既然能算到你的诡计,自然也有办法化解! 阿图玛昂首冷笑“那毒来自西夷,谁都治不了,云逍子也无计可施!” 崇祯厉声道“缢死,立即缢死!” 太监们正要动手,王承恩劝阻道“万岁爷,还要通过这女子,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况且就这么处死,岂不是便宜了她?” 崇祯点点头,“押回去,打入冷宫,严加拷问!” …… 崇祯回到皇宫,立即宣太医前来。 三名太医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崇祯问道“朕这是什么病?” 太医院的院使与另外一名太医对视了一眼,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只是操劳过度,而导致阴阳失衡,内火旺盛,并无大碍。” 另外一名太医也是同样的结论。 “你们想要谋害圣上吗?” 毕荩臣指着两名太医,厉声呵斥。 然后他跪在地上奏道“微臣斗胆,陛下龙体呈现症状,绝非是什么上火,而是,而是……” 崇祯双手按着御案,身体前倾,沉声问道“是什么?” 毕荩臣颤声说道“那是,那是秽疮!” 崇祯的脑袋里‘轰’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所谓秽疮,就是梅毒,又叫广东疮、霉疮、棉花疮、杨梅疮。 这玩意儿是一百多年前,白皮从西方带到印度,又从印度传到广东的。 在此时,梅毒属于不治之症,最终会身体溃烂而亡。 若是跟天启皇帝那样被人算计,中毒身亡倒也罢了。 可怎么会是这种脏病? 太医院使驳斥道“毕太医,休得危言耸听!后宫之中,哪里会有这种脏病?” “你之前将陛下的病,误诊为上火,此时症状如此明显,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就是秽疮?” “你们分明是怕陛下降罪,又没把握治愈陛下,竟敢可以蒙蔽圣上,就不怕被诛九族?” 毕荩臣指着两名太医,愤怒地呵斥。 太医院使和那太医还要争辩,崇祯寒声说道“来人,将二人拖出去,杖毙!” 殿前侍卫应声而入,将两名太医拖了出去。 崇祯接着将王承恩叫进来,让他立即去查阿图玛进宫时的验身记录。 秽疮这种病,他多少还是知道的。 毫无疑问,这脏病,肯定是来自阿图玛,也正是她所说的毒。 阿图玛入宫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否则不可能入的了宫。 处子之身,又是怎么染上这种脏病的? 等王承恩走后。 崇祯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震惊与慌乱强压下去,盯着毕荩臣问道“是否能治愈?” 毕荩臣颤颤巍巍地答道“微臣不敢欺君,此病治愈的几率,不足两成,微臣只能竭尽全力!” 崇祯靠在椅子上,像是在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不听老人言,必有恓惶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在该如何是好? 毕荩臣犹豫了一下,奏道“云真人以及科学院那边,或许有法子治愈。” 第892章 懿安皇后薨逝 崇祯沉声道“毕卿立即去科学院,与吴有性会商,寻找医治之法。切记,不得走漏丝毫风声!” 毕荩臣心中一凛,赶忙应承下来。 他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陛下得了花柳病,这要是传出去一点风声,那可就成了天大的丑闻,诛了自己的九族都不为过。 崇祯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暂时不得让云逍子知晓此事!” 这就像是一个叛逆的晚辈,跟大人对着干,结果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没脸见大人啊! 哪怕是死,也要强撑着。 毕荩臣领旨匆匆而去。 紧接着王承恩前来复命,已经将阿图玛关入景阳宫,命宫人严加拷问。 王承恩提醒道“万岁爷,知道这事的人,要不要……” 无论是阿图玛谋害天子,还是皇帝得了花柳病,都是事关宫闱隐私和皇家体面。 按照以往的惯例,接触到这事的人,不管有没有可能泄密,统统都得灭口。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严加告诫,紧守秘密也就是了。记录《内起居注》的内侍那边,尤其要盯紧了。” 崇祯本打算直接杀了灭口的,可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 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皇帝。 之所以改变主意,是怕被某个道士知道了会不高兴。 “陛下真是千古少有的仁君!” 王承恩拍了一句马屁,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云真人还挂念着陛下的龙体,该怎么回复?” “就说朕无恙便是。” 崇祯摆摆手。 提到云逍子,这心里头就有些发虚。 若是被他知道,肯定会笑话朕的吧! 第二天,毕荩臣入宫复命。 他不仅找到了吴有性,还找了很多有治疗杨梅疮经验的名医一起会诊。 当然不敢说是皇帝得了这病,而是推说他的一个亲戚,在广东那边染上了梅毒。 结果正如毕荩臣所料的那样。 梅毒这种病,如果在发现之初,以中医是可以治疗的,也就是没法断根。 可正是由于太医最初的误诊,根本没把崇祯的病往梅毒上想,耽搁了治疗,此时已经快要到二期了。 以现有的医疗水平,二期梅毒根本没法治愈。 毕荩臣奏完,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崇祯沉默良久,缓缓问道“你给朕说实话,朕还能活多久?” “陛下龙体康健,加之现在发现并不算太晚,精心医治的话,陛下圣寿……少则五年,多则二十年。” 毕荩臣如实奏道,接着又是一番劝慰 “如今大明医学,可谓日新月异。数年内,科学院的医学实验室,足以研制出克制此病的对症药物,陛下切勿太过担忧!” “至少还有五年啊,足够了!” 崇祯点点头,精神振作了一些。 五年时间,能做很多事了。 毕荩臣告退之后,崇祯独自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之中。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一名太监进来提醒“陛下,该用膳了。” 崇祯摆摆手,“宣王承恩。” 王承恩一直守在皇宫里,不多久就匆匆而至。 崇祯屏退左右,向王承恩下了一道密旨。 “万岁爷,这……”王承恩满脸震骇,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马上去办吧,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崇祯挥挥手,王承恩领旨而去。 崇祯草草用了膳,然后摆驾坤宁宫。 这段时间,崇祯在赌气,周皇后也在赌气,两口子已经有很久不曾见面了。 崇祯来到坤宁宫,周皇后已经就寝。 崇祯让寝宫内服侍的宫人全部退下,然后宽衣上了床。 周皇后背对着崇祯,装作睡熟了,对他不理不睬。 崇祯默默地从后面抱住周皇后。 过了许久,周皇后不见后面有动静,诧异地转过身。 借助宫灯散发的灯光,看到崇祯已经睡着了,脸上竟然残留着泪痕。 周皇后大吃一惊,慌忙弄醒崇祯“这是怎么啦?” 崇祯道“无事,朕,只是有些累了。” 说完用力抱紧周皇后。 周皇后心中一酸,不再追问什么,翻身抱住崇祯。 二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清晨的时候,慈庆宫的管事太监匆匆而至,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懿安皇后,昨夜暴毙身亡! “好端端的,皇嫂怎么会暴毙?为何不早来禀报?” 周皇后吓得面如土色,急惶惶就要前往慈庆宫。 崇祯一把将她拉住,随即淡淡地说道“依照皇后之礼,大葬!” 周皇后瞬时醒悟,脸色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崇祯。 …… 懿安皇后薨逝,今天的早朝自然是取消了。 崇祯召集内阁大臣、六部九卿,在文华殿商议葬礼的事情。 商议完毕,崇祯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众卿操劳。” 大臣们都是一阵诧异。 崇祯站起身来,沉声说道“等懿安皇后大葬之后,朕就御驾亲征辽东,一举踏平建奴!” 众臣全都惊呆了。 皇帝御驾亲征辽东的事情,之前早有风声。 懿安皇后刚刚薨逝,这时候突然提出御驾亲征,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 温体仁等人正要劝谏。 崇祯断然说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了,明年三月前做好出征准备。” 众臣虽然满意疑惑,却不再有人提出异议。 如今建奴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陛下御驾亲征,大胜将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崇祯接着说道“朕离京期间,太子监国,由大真人云逍子辅政,留守阁臣协助。” 大臣们再次骇然。 太子年幼,监国只是一个名义。 让云逍子辅政,这完全是把大权全都交给了他啊! “散了吧!” 不等大臣们询问,崇祯起身离开了文华殿。 温体仁等人面面相觑。 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 …… 清华园。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也是小年。 云逍将云昊和郭蓉两口子叫到清华园,一家子在一起吃饭。 云昊如今打理着煤炭公司,郭蓉在煤炭公司当保安经理。 一年多时间的磨练,两口子都成熟、精干了许多,让云逍十分欣慰。 吃饭的时候,云昊忽然问道“好长时间不见云昊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他说的云昊,自然是他的结义兄弟。 云逍没有作声,心中却是一阵担忧。 昨天王承恩过来回话,说是崇祯的身体并无任何异常。 云逍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寻思着明天就入宫见他一面。 这时门房前来禀报“云昊求见!” 云逍一阵愕然。 第893章 托孤 一顶八人抬的平顶皂幔轿子进入清华园。 王承恩跟在一旁,方正化带着二十来个侍卫紧随其后。 轿子一路来到后宅花厅外停下。 王承恩掀开轿帘,一身道袍的崇祯从轿子里下来。 早在门口等候的云昊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义兄近日可好?” “家中事务繁忙,不曾前来拜会叔父。”崇祯笑着回应。 “家里正在家宴,义兄来了正好。” 云昊拉着崇祯的胳膊,一起进了来到膳厅。 “侄儿给叔父请安!” 崇祯向云逍拱手行礼。 脸上的笑容,以及手上的动作,都有点僵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啊! 由于是家宴,云逍又没什么讲究,因此柳如是等女子都在桌上。 她们是知道崇祯身份的,见崇祯进来,慌忙起身。 云逍却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吃着菜,对崇祯视若无睹。 “大哥来啦,快来坐下,婶娘亲手做的虎皮肉,可好吃啦!” 神经大条的郭蓉,一边吃着,一边朝崇祯打招呼。 “义兄快快入座!” 云昊就要拉崇祯入座。 崇祯站在那里没动,看向云逍。 云逍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见崇祯的气色明显不对,云逍眉头大皱“还说没病,我看你都快病入膏肓了!” 崇祯苦笑道“有劳叔父挂念,小侄并无大恙。” 云昊好奇地问道“义兄生病了?什么病?” 崇祯讪讪说道“偶染风寒而已。” 云逍冷哼一声,训斥云昊“听说你经常出去寻花问柳?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迟早会出事!” 云昊一头包。 说着结义大哥,怎么就扯到我头上了 崇祯也是满心怨念。 敲窗子给谁听呢? 还说朕管不住裤腰带,你倒好。 你要是能管住自己的裤腰带,皇嫂也不会……过去了的事情,不提也罢! 云逍暗中留意崇祯的神色,知道自己推测的没错,这货果然是中奖了。 谢天谢地,多亏是花柳病。 “坐下一起吃吧!” 云逍冷哼一声,这才示意崇祯坐下。 崇祯顿时大喜,连忙落座。 董小宛主动去厨房,又炒了几个拿手小菜。 崇祯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端起酒杯,“我敬叔父一杯!” 云逍说道“你那病,沾不得酒,就以茶水代替吧。” 崇祯无奈,只得换了茶水,跟云逍喝了一杯。 桌上的气氛渐渐变得融洽起来。 郭蓉谈起《神雕侠侣》。 她如今已经从射雕迷,变成了神雕迷。 与云昊相处的时候,不再叫‘靖哥哥’,而是‘过儿’。 并在办事的时候,强迫云昊叫她‘龙儿’。 云昊如今也是麻木了,随她怎么折腾。 只要把她哄得高兴,答应自己纳妾,这苦日子就算是熬到头了。 郭蓉向云逍问道“叔,杨过和小龙女,最后能成吗?” 云逍盯了崇祯一眼,冷冷说道“成什么成?有那么多顽固不化的伪君子,他们要是成了,还不被人给骂死?” 郭蓉大失所望,愤愤说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关外人屁事?真是吃饱了撑着!” 云昊训斥道“叔父和义兄当面,怎能满口粗话?” “弟妹倒是真性情。” 崇祯笑着说道,顿了一下,又道“我倒是以为,杨过和小龙女,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云逍大为意外。 崇祯接着说道“《神雕侠侣》是叔父写的,只要叔父愿意,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郭蓉大喜,向云逍恳求道“叔父,你可千万要让他们两个成就好事啊!” 云逍看了一眼崇祯,没有作声。 这货,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啊! 吃完饭。 云逍和崇祯来到花厅里喝茶。 崇祯迟疑了一下,说道“等开年后,侄儿打算出一趟远门。” 云逍眉头一皱,问道“去哪里?” 崇祯答道“去一趟辽东,要了结一笔旧账。” 云逍心中一震,“我陪你一块儿去。” “侄儿带上一帮得力的伙计去就成,不必劳烦叔父。” 崇祯婉言谢绝,这事自己能行。 云逍摇摇头。 这家伙,还在犯倔呢! 崇祯盯着云逍,郑重地说道“叔父在京里,还望照顾一下侄儿的家里人,一些家务事,也要叔父劳心劳力处置。” 云逍一阵愕然。 这货,该不会是托孤吧? 让我照顾后妃们,难道就不怕跟张嫣一样……呸,贫道又怎么可能做那事? 崇祯拍拍手。 王承恩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个木匣子放在云逍身前的茶几上。 崇祯站起身,躬身说道“有劳叔父了。” 云逍随手打开木匣子。 里面是一道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委云逍子辅政,文武百官见圣旨如见皇帝,听凭其调遣。 果然是在托孤啊! 云逍将圣旨卷起来,放到匣子里,没好气地说道“你的家人,还有家里的那些琐事,自己去操心。我是方外之人,不便插手你的家务事。” 不等崇祯解释。 云逍接着说道“你那病,只是小毛病,好生调养着,顶多再等半年,吴有性提取出更多的青霉素,就可以治愈了。” 崇祯一震,难以置信地说道“叔父所言当真?” 皇帝也是人,同样怕死,甚至比寻常人更怕死。 自从知道自己染上了秽疮,他的内心一直是崩溃的。 毕荩臣的话,他是大半不相信的。 即使真的能活个三年五载,万一要是一病不起呢? 因此他才草草做出御驾亲征的决定。 此时听云逍说,秽疮可以根治,自然是天大的惊喜。 叔父连秽疮都能治?! 叔父从来不说假话,他说能行,就肯定能行。 自己这岂不是白担心了一场? 今天竟然还专门跑来托孤。 太丢人了! 早知如此,就不那么倔强了! 云逍叮嘱道“这段时间,安心将养着,另外还要管好自己的裤腰带,别祸害了家里的人。” 能不能别提裤腰带这事……崇祯苦笑着答应了下来。 又说了一会儿话,崇祯起身告辞。 云逍指着匣子说道“这东西留我这儿没用了,你带走。” “叔父且先留着。” 崇祯摇头一笑,举步朝外面走去。 由于心中巨石落地,步伐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等走到门口。 崇祯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云逍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告知叔父,听宫里的人说,懿安皇后薨了。” 第894章 世上再无皇嫂,只有婶娘 云逍骇然而起。 古往今来,为了掩盖后宫中的丑闻,杀人灭口的事情可不在少数。 只是云逍怎么也没有想到,崇祯竟然连张嫣都会杀。 那是你的皇嫂,不,你的婶娘啊! 你就不怕以后木匠皇帝,不,我找你算账? “你到底做了什么?” 云逍指着崇祯,厉声喝问。 “侄儿不过是随了叔父的心愿罢了!” 崇祯一阵大笑,迈步走出花厅。 “云日天,你这混账东西,给老子站住!” 云逍又惊又怒,大步追了出去。 追出花厅,正要揪住崇祯质问,停在外面的轿子,帘子忽然被掀开。 轿子中,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看到那人的面容,云逍停住脚步,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道袍,着装极为朴素。 然而那张脸,却是俊俏的不像话,堪称是上天的杰作,竟是找不出一丝瑕疵。 别说是云逍,就是扮做男装的柳如是、董小宛,都是逊了一筹。 开玩笑! 五千名绝色美女中,层层挑选出来的皇后,扮成男装,连云真人都得靠边站。 “侄儿祝愿叔父与……婶娘,白头偕老,福禄寿喜!” 崇祯向云逍和张嫣拱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 这一去,世上再无皇嫂,只有婶娘……咋感觉这么怪诞呢? 大明天子真的好难! 云逍心中雪亮。 懿安皇后死了,张嫣却是还活着。 这混账侄子! 竟然来了这么一手! 有点手段,这个大侄子,认定了! 正发愣时,张嫣嗔道“外面天寒地冻,都快冻死我了,还不带我进屋?” 云逍大笑上前,伸出手来。 张嫣伸出手,却不妨被云逍一把抓住,然后顺势一拉,直接将其拉到怀里,抱了起来。 张嫣一声惊呼。 云逍低声笑道“贫道的被窝里很暖和,贫道的火力也很旺,定会让道友如沐夏日。” 张嫣满脸通红,怒道“你这淫道士,还不赶紧放开我,别其他人看见,我以后该如何在家里立足?” 云逍一阵大笑,无视张嫣的抗议,径直将其抱着进了屋。 …… 崇祯出了清华园。 回头看了一眼园子,心结尽解开,心情陡然变得愉悦起来。 皇嫂的事情,终于可以放下了。 这样的安排,既对得起皇嫂,也没辜负皇兄……嗯,皇兄泉下有知,定不会责怪的,毕竟这也是为了皇嫂好不是? 秽疮的事情,也有了转机,不,直接没事了。 险些没把朕给吓死! 并且从此之后,跟叔父之间的感情也更进了一步。 还是有叔父好啊! 没叔父的这段日子,过得真不怎么踏实。 唯独有些不痛快的是,这半年要苦一苦自己了。 王承恩在一旁低声说道“万岁爷,天儿冷,早些回宫吧,还要操办懿安皇后的后事呢!” “走,回宫!” 崇祯上了车驾,离开了清华园。 就在崇祯走后没多久,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来到清华园大门口。 他犹豫再三,朝门房走去。 守在大门的护卫将其拦住,问道“有什么事?” 汉子畏畏缩缩地说道“小人有要事禀报云真人,还请这位大爷通禀一声。” 那护卫一声嗤笑“云真人是什么人,连首辅大人都难得一见,你也想见他?” 汉子急着说道“我有机密的事情,真的是天大的机密,要禀报云真人。” 护卫说道“且到门房里候着,我去知会一声,你要是扯谎,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汉子大喜,忙不迭地说道“不敢,小人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神仙啊!” 云逍将张嫣抱到书房,却并未真的做什么,那样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一些。 云逍问了宫里的事情。 原来昨晚上,王承恩奉密旨去慈庆宫。 崇祯给了张嫣两个选择。 要么继续留在宫中,当她的懿安皇后。 要么舍弃一切,离开皇宫。 张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于是乎,也就有了懿安皇后薨逝的事情。 “我以后,就是无家可归,甚至是无名无姓之人了。”张嫣幽幽一叹。 云逍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地说道“我在哪里,你的家就在哪里,懿安皇后病故,今后只有获得新生的张嫣。” “一言为定!” 张嫣展颜一笑,这一刻,她的整个世界,都变得炫丽明媚起来。 接着她叹了一声,说道“陛下能迈过这道坎,也是真心不容易。” 云逍点点头。 大侄子这次的确是十分难得。 古往今来,能够做到这一步的皇帝,几乎没有。 想到他这次又遭人算计,云逍心中又是一阵后怕,接着满心杀机。 这次幸好是梅毒,又恰好研制出了青霉素。 若是天花,或者是后世都没法解决的病毒,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凡是参与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不说是扒了他们的皮,也要剐上三千刀。 云逍见张嫣有些恍惚,显然还没有从人生从未有过的大变中恢复,笑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张嫣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神情高度紧张起来。 这女子,虽然早为人妇,却是极为矜持,羞涩与少女无异。 “只是让你早些歇息,乱想什么?” 云逍笑着捏了捏张嫣的脸蛋。奇快妏敩 腹中却有一股邪火升腾而起,忍不住俯下身子。 就在这时,书房外响起乙邦才的声音“云真人,有紧急事情禀报。” 云逍身体一僵。 张嫣大窘,一把推开云逍,匆忙进了里间。 这个乙邦才,有往老王发展的迹象啊……云逍整理了一下衣袍,说道“进来吧!” 乙邦才走了进来,“刚才有人前来密告,疑似发现了范文程的踪迹!” “谁?” “范文程?!” 云逍霍地站起身来。 锦衣卫在辽东的细作,早就有消息送回京城,说范文程奉命秘密潜入大明京城。 因此刘兴祚让人画了范文程的画像,贴满了全城,并让锦衣卫四处追查他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没想到,竟然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第895章 缘分到了,躲都躲不脱 范文程之所以被发现踪迹,那也是缘分到了。 一个叫牛五的泼皮无赖,由于在赌坊中输个精光,无钱过年,于是打起了智化寺的主意。 数日前,他跟着香客混入智化寺,躲到后面的茅房附近,准备等天黑了,去寺庙里的偷香火钱。 不曾想,牛五意外看到一个和尚如厕……绝对是个意外,而不是偷窥,一个和尚有啥好看的。 牛五惊讶地发现,这和尚在小解的时候,居然解开裤子蹲着解决。 牛五十分好奇。 即使是当和尚,也不至于把自己给阉割了啊! 莫非是个女人装扮的和尚? 可这和尚的一举一动,明显不是女人,也不像是出家人。 不过好奇归好奇,牛五当时并未当回事。 他知道寺庙里脏得很,别说是藏太监,就是藏女人,都是家常便饭。 自己是来偷钱的,自然不想惹麻烦上身。 等到夜晚的时候,牛五准备下手偷东西。 在经过那和尚居住的厢房时,又无意中听到房中有人在低声说话。 说的竟然是鞑子话! 牛五这才猛地想到,京城中到处搜捕建奴奸细的事情 在锦衣卫发布的缉捕布告上,不仅有范文程的画像,还有特别注明了,此人是个太监之身。 牛五立即将这个和尚,跟范文程联系在一起。 这厮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儿。 他并未急着去报官,而是连续在智化寺门口蹲守了三天,硬是让他给等到了露面的范文程。 范文程此时虽然容貌大变,可面部轮廓却没变。 加之牛五先入为主,并且这泼皮常混迹市井,眼睛十分毒辣,从范文程的长相,看出与画像上的人有相似之处。 于是牛五一路尾随范文程。 接着发现他与瞿汝夔、马国柱密会,行迹十分可疑。 于是牛五断定,这人即使不是范文程,也是建奴奸细。 这厮十分精明,又是个赌徒,知道直接向锦衣卫告密,顶多是得到一些赏银,说不定还会被克扣。 思索再三之后,牛五决定赌一把大的,径自来清华园向云逍举告。 云逍听了乙邦才的叙说,立即让他将牛五带过来。 一番仔细询问之后,云逍推断,牛五所说的和尚,十有八九就是范文程。 “居然是范文程啊!” 云逍一阵意外惊喜。 范文程可不是寻常的汉奸。 后世人都说吴三桂是千古第一大汉奸,其实有些冤枉吴三桂。 若是弄一个华.夏汉奸排行榜,吴三桂顶多排名第三。 第二名,自然是后世那位立志填海的大汉奸了。 名列榜首的,非范文程莫属。 范文程对建奴到底有多重要? 他几乎参与了建奴所有军国重大事务。 上阵可杀敌,下阵定国策。 范文程多次在与明军交锋时冲锋陷阵,经常是‘突围力战,拔之,不失一人’。 在关键时刻,范文程是配合皇太极扭转危局的关键助手,成为皇太极不可一日失去的左膀右臂。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明将渡海投靠,正是范文程以其辩才,不断坚定了他们的归降之心。 此后降服洪承畴,范文程出力最大。 范文程是皇太极唯一的心腹幕僚。 由于皇太极对其高度重视,他虽然不在议政大臣之列,但几乎能参与所有机密和决策。 对建奴内外方针的政策制定,国家机构改革和完善,对官员的任免,均有重大话语权。 皇太极对其信任到什么程度? 每次研究重大问题时,皇太极必说“范章京知否?”“何不与范章京议之?” 甚至范文程有病不能履职,皇太极也要等他康复后,再进征求他的意见裁决。 后来李自成攻破京城。 当时多尔衮以及建奴王公大臣,都主张联合李自成,共同夺取大明江山。 也正是范文程,提出‘入关论’,提议抓住大明新亡,李自成立足未稳这样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极力建议多尔衮入关进攻李自成。 如果不是这汉奸,等李自成站稳脚跟,建奴要想入主关内,至少不会那么轻松。 康麻子后来称赞范文程‘元辅高风’。 螨人在后来的评价里,将范文程比作汉之张良,明之刘伯温。 甚至可以说,汉人的江山,就是葬送在他的手中。 与他相比,吴三桂、孔有德等人都只是小弟。 吴三桂的汉奸之名,之所以比范文程大,多半是螨清不断抹黑的结果。 虽然此时历史已经彻底被改变,建奴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范文程也成了没蛋的男人,‘元辅高风’更是不可能。 然而能亲手抓住这大汉奸,却是让云逍惊喜万分……云真人也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凌迟汉奸。 云逍不由得一阵感慨。 上次宁完我装扮成和尚,被两个道上混的帮派混混发现了踪迹,然后落网。 这次范文程也是扮做和尚,又是被小混混给发现。 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还真是缘分到了,躲都躲不脱。 “牛五,你想要什么奖赏?” 云逍看向牛五,这厮獐头鼠目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却是觉得颇为亲切。 “去年的时候,抓汉奸宁完我的事情,佘九和钱麻子立了大功,京城人哪个不知道?” “云真人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小人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能为咱大明出一把力,是咱的本分,哪敢问云真人讨要赏赐?” 牛五把胸脯拍得‘咚咚’作响。 随即意识到在云真人面前,这么做极为不敬,慌忙跪下。 云逍点点头,“那和尚若真的是范文程,我就给你一个锦衣卫百户的出身,赏银千两。即便不是范文程,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牛五顿时大喜,连连磕头谢恩。 等的就是这个呢! 云逍向乙邦才吩咐道“让孙应元带领勇卫营的人,立即进城,去智化寺抓捕范文程……不,还是我亲自走一趟!” 回京之后,孙应元和五百勇卫营禁军,却并非撤回去,此时就驻扎在清华园中,充当云逍的护卫。 乙邦才道“此时城门已经关闭,是否带信给锦衣卫或是东厂,让他们动手?” “不,我亲自去!” 云逍十分果断地说道。 第896章 绝不能辱没先人 云真人亲自去抓范文程,可不是闲极无聊。 大冷的天儿,抚慰家里美娇娘受惊的心灵不香,谁乐趣到外面去? 然而抓汉奸,必须亲手抓,这样才有快感。 况且这范文程,十有八九就是这次谋害大侄子的元凶。 自然是要亲自将其抓获,给大侄子好好出口气。 至于屋里的美娇娘,来日……方长。 乙邦才立即将孙应元叫来。 孙应元听了云逍的吩咐,也是吓了一跳,迟疑道“晚上带兵入城,怕是有些不妥。” 何止是不妥? 被督察院的御史知道了,直接弹劾一个‘造反谋逆’,一点都不为过。 云逍用手指敲了一下桌上的木匣子,淡然一笑“不妨事的。” 有了大侄子的这道圣旨,夜晚带着几百兵马进城,又算个什么事? “末将领命!” 孙应元看了圣旨,再无任何异议,立即下去召集人手。 云逍来到书房里屋。 张嫣不解地问道“这个范文程,极为重要?” 夜晚擅自带兵入城,可不是小事。 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得不劝阻云逍。 云逍将崇祯遭人谋害,身染梅毒的事情,向张嫣一一道出。 张嫣吓得花容失色“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她当皇后的时候,正是魏忠贤当道,见多了宫廷里的阴谋诡计。 却还是第一次听说,阴谋竟然还能这么玩,不由得一阵不寒而栗。 也难怪云逍不顾非议,连夜带兵入城去抓范文程。 “夜晚寒冷,多穿些衣服!”张嫣叮嘱了一番,不再劝阻。 “安心歇息。” 云逍伸手摸了一下张嫣的脸颊,离开书房。 然后叫来柳如是,让她给张嫣安排住处。 特意还叮嘱了一番,可别欺负新人。 柳如是早就看出二人有奸……那个啥,更没打算跟其他女人抢c位。 能有人帮忙分担,高兴都来不及呢,还有什么好争的? 云逍带着五百护卫,离开清华园。 来到朝阳门, 城门上的官兵吓了一大跳。 听说是云真人带领护卫亲至,城上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怎么也不肯放人入城。 这时候放兵马进城,万一要是造反怎么办? 云逍拿出圣旨,用吊篮吊到城上。 守门的将领见到圣旨,也不敢擅自做主,立即上报给九门太监。 大明时期没有九门提督这个职位,而是‘提督正阳等九门、永定等七门及皇城四门,巡城点军’,简称‘提督九门’。 由于是由太监担任,因此又称作‘九门太监’。 此时担任九门太监的是沈良佑,闻讯后匆忙赶来。 他仔细查验圣旨,确定无误之后,又亲眼见到云逍,这才下令打开城门。 云逍带着五百兵马进了城,直奔智化寺而去。 沈良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急忙赶往皇宫。 此时皇宫已经落锁,九门太监也入不了宫。 沈良佑只能写信,从宫门的缝隙中塞进去,让内侍立即禀报崇祯。 崇祯今天难得放松,早早地在乾清宫睡下。 被内侍叫醒后,听说是云逍子带兵入城,崇祯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呵斥 “这等小事,也值得惊动朕?” “等云逍子带兵打到乾清宫的时候,再来叫醒朕!” 沈良佑接到回复,脑瓜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陛下连自身安危都交给了云真人,这样的圣眷,历朝历代都少见。 不愧是老祖宗啊! 智化寺。 临近子夜,范文程依然没有睡下。 抑郁症加焦虑症,睡不着啊! 范文程正伏案疾书。 “奴才范文程,在明国京城遥拜陛下,恭祝陛下万福金安!” “奴才此行明国,终不负圣恩,明国皇帝已经身染秽疮,数年内必亡!” 写到这里,范文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明国皇帝没几年好活了。 自家主子的龙体,也是每况愈下,恐怕也是撑不了几年了。 明国皇帝死了,可云逍子这个怪物却还在。 可大清若是没有了主子,就有亡国之危啊! 他不知道的,宁完我被擒获之前,也是在一座寺院当中,写信给皇太极。 此时他的所作所为,与宁完我的经历有着惊人的相似。 “明国皇帝励精图治,重用云逍子,革旧弊政,推行诸多新政,崇尚西夷之‘科学’,一扫积年沉疴,国力愈发强盛。” “奴才斗胆妄言,今日我大清,已非明国之敌矣!” “连日来,奴才寝不安席,食不知味,寻思应对之策。” “奴才以为,明国不可力敌,我大清当下应向明国和谈,必要时,甚至可以向明国臣服。” “陛下当先整顿辽东,平息阿敏之祸,进而笼络蒙古各部,东进取朝鲜,待明国有变,方有机会图取关内。” …… 外面远远地传来一声惨叫。 范文程一惊,手中了毛笔抖了抖,一滴墨汁落在信纸上。 紧接着房门‘哐当’一声被重重推开,一个和尚一头闯了进来。 这人剃了一个光头,身上却是穿着白色铠甲,正是建奴‘巴牙喇’的标准装扮,也就是赫赫有名的白甲兵。 “范章京,快走,明狗杀进来了!” 这和尚说的是女真话,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真鞑子 “走?又能走到哪里?” 范文程摇头一笑。 他不慌不忙地吹干信纸上的墨迹,然后将信装入信封中。 “这封信干系重大,甚至关系我大清存亡!” “图尔格,一定要设法逃出明国京城,将这封信送呈陛下。” 范文程将信郑重地交到对方的手里。 这时外面的惨叫声、枪声,已经清晰可闻。 图尔格急道“范章京,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要为大清尽忠!” 范文程站起身,从容地脱下僧袍,换上儒袍,戴上儒冠。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只是要为大清尽忠。 这里是明国京城,此时踪迹泄露,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即便是逃出去,那又如何? 明国,已经强大到无法对抗的地步。 即使逃回辽东,也顶多是苟延残喘罢了。 死在这里,最起码还能维护最后的尊严。 自己可是范仲淹的后人,可不能辱没了先人! 第897章 大清忠奴范文程 此人比建奴的那些个王公都要重要的多。 抓住范文程,等于是生生斩断了皇太极一臂。 云真人,真神人也! 锦衣卫几乎是倾巢出动,四处抓捕范文程,结果一无所获。 云真人一出动,就直接给抓住了。 “到底是蛮夷,净身的手艺还真不讲究,怎么还能留着尾巴呢?” 王承恩绕着范文程转了一圈,摇头啧啧说道,这方面,王公公自然是有发言权的。 范文程奋力挣扎着,愤怒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乃大清国的重臣,你们岂能如此折辱?” 这般丑态,又引起众人一阵大笑。 范文程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时,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范文程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名年轻的道士站在身前。 这道士年龄不到二十,英俊、飘逸,浑身透着一种出尘超然之意。 他俯视着范文程,竟让范文程生出错觉,他如同是站在云端的神祗,在俯瞰着凡间的蝼蚁。 范文程心头大震。 云逍子! 这人便是谪仙人,一念改乾坤的云逍子! 云逍看了范文程一眼,向刘兴祚问道“确定是范文程?” 刘兴祚答道“确定无误,正是范文程无疑!” 云逍点点头,“给他穿上衣服,天寒地冻的,冻坏了身子可不好。” 我谢谢你啦……范文程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到底是谪仙人,这格局就是高,不跟那帮粗鄙军汉一样不讲武德。 王承恩、刘兴祚等人连连点头。 云真人果然是菩萨心肠,对待汉奸都这么仁慈。 谁知云逍接着却是话锋一转“等天亮后,再将其裸身游街,让京城的百姓都看看,数典忘祖的汉奸是什么下场!” 范文程险些当场吐血。 撤回,撤回刚才那些话。 这哪里是什么谪仙人,分明是大魔头! 王承恩等人默默地撤回了刚才的念头。 云真人,真的是个讲究人。 一名护卫拿起刚从范文程身上扒下来的儒袍,就要给他披上。 云逍立即喝止“这种数典忘祖、辱没先人的败类,有什么资格穿儒袍?给他找一身女人的衣服穿上!” 范文程悲愤欲绝,厉声道“我为大清国效力,不过是各为其主,如今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却怎能如此羞辱于我?云逍子,你枉为方外之人!” “羞辱你?你未免太高看了自己!” “一身奴骨的汉奸败类,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羞辱?” 云逍一声嗤笑。 他说的还真没错。 有些人当汉奸,是为了苟活于世,或是为了荣华富贵。 范文程却是不同,他就是一身奴骨。 即使建奴杀了他,他依然矢志不渝地要给建奴当狗,并且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狗。 历史上,皇太极死后,范文程的老婆被多铎霸占。 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范文程依然忍气吞声,甚至没有一句抗议。 据载,老婆被抢之后,他照常入值,“气宇洪深,入罔窥其喜怒。” 说好听点,是隐忍,说句中肯点,就是千年的王八。 “云真人,搜到一封信!”一名护卫将从白甲兵身上搜到的一封书信,呈给云逍。 云逍借着灯光,大致看了一遍,不由得放声大笑“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 范文程昂然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不过是尽了做臣子的本分罢了。” “结果恐怕会让你很失望。” 云逍哂然一笑。 既然这汉奸死到临头,都还如此冥顽不灵,那就跟他聊聊 云真人也没什么坏心思,也就是诛个心,让他带着满心的挫败与绝望去死。 云逍挥挥手,命护卫、军士全都退后。 “你利用喀尔喀部诈降,在那女子入宫之前,通过血液感染,让她染上秽疮,进而传染给皇帝。” “你的见识有限,想不出这样的毒计,应该是有佛郎机人参与其中。” 范文程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他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谪仙,恐怖如斯! 范文程强作镇定,得意地冷笑道“你猜到了又如何?明国皇帝身染秽疮,必死无疑!” 第898章 护短,叔父的报复 云逍静静地看着范文程,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这是个啥眼神……范文程的内心受到了严重伤害,冷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云逍笑道“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范文程冷笑不语。 云逍说道“好消息是,你的阴谋,的确是得逞了。” 范文程心中一阵狂喜。 终于得到了证实,明国皇帝染上了秽疮。 自己即使死了,明国赔上一个皇帝,也算是死得其所,无愧于主子的大恩了。 云逍接着说道“坏消息是,科学的力量,完全超乎了你的想象,小小的秽疮,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打一针,也就痊愈了。” 范文程条件反射般大叫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科学的力量,他曾亲眼目睹过。 不过瞿汝夔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云逍子推行的科学,全都是西夷之学。 秽疮,在西夷就是不治之症,明国更不可能治愈。 他哪里知道,西夷那边如今的医学,还处于灌肠、放血治疗的阶段。 “大蒜素、链霉素,你应当知道,这两样东西,让很多不治之症,变成了可治。” “吴有性近期又研制出了一种新的药物,名为青霉素,治疗秽疮有特效,只需要一针,甚至不用第二针,就能治愈秽疮。” 云逍十分耐心地给范文程科普。 范文程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逍接着问道“我还听说,有佛郎机的工匠秘密去了沈阳,也是你的杰作?” 范文程总算找到了一个振作起来的理由。 明国的火器,让建奴吃尽了苦头。 而在建奴的观念当中,明国的火器都是仿造西夷。 佛郎机炮、红夷大炮,就是最好的证明。 西夷铸造火炮的技术,那肯定是远超大明。 这次通过瞿汝夔从中牵线搭桥,得到佛郎机人的帮助,辽东很快就能拥有威力强大,并且胜过明军的火炮。 有了强大的火炮守城,明国想要攻克辽东城池,势必会跟当年,建奴一次次攻打锦州一样无功而返。 云逍笑问道“佛郎机人(葡萄牙)铸造火炮最好的工匠,此时正在大明军器局中当奴隶,你可知道为何?” 范文程??? “因为他们拿最好的火炮,同大明的新式火炮比试,结果他们一败涂地,最后不得不履行赌约,在军器局中为奴。” “大明的新式火炮,不仅威力远胜于西夷,由于钢铁工业的迅猛发展,铸造火器的质量和数量,更是超乎你的想象。” 云逍的一番话,彻底断绝了范文程的念想。 对于云逍所说的真实性,他甚至都没有去考虑。 那天科学院展示的科技成果,就是最好的证据。 “今年之内,大明天子将御驾亲征辽东,带的兵肯定不会太多,火炮却是有点多,少说点吧,大小火炮至少有5000门。” “到时候,建奴就会领会大炮洗地是什么滋味。” “佛郎机人铸造的火炮,救不了建奴,大明更不会接受建奴的臣服。因此今年之内,建奴就会像是跟扫垃圾一样,被大明从辽东扫掉!” 云逍挥了挥手,就像是直接将建奴抹杀一般。 范文程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建奴,注定会灰飞烟灭,而你,也将会跟宁完我一样,在忠烈祠前被当众凌迟处死。” “并且还将为你立跪像,让你同秦桧一样,遗臭万年!” 云逍语气平静,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范文程的内心被彻底击溃,他指着云逍,愤怒地叫道“云逍子,你为何如此歹毒?” 范文程感觉自己被云逍子针对了,满心的冤屈,自己又何德何能,怎么能与秦桧媲美? 别说是他,就连王承恩,都觉得云真人有点太给范文程的面子了。 亲自带兵来抓人不说,还浪费这么多的口舌,这得多大的面子? 以前的宁完我,可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刘指挥使,他就交给你了!” “好生伺候,每天裸身游街之后,记得给他喝些姜汤,若是病了,及时联系太医给他医治。” 云逍自然不会向范文程解释什么,直接吩咐刘兴祚。 刘兴祚欣然领命。 王承恩不由得多看了范文程几眼。 能得到云真人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嗯,一定是范文正公留下的余荫! 这时护卫出去寺院去找来了一套女人的衣衫,笨手笨脚地给范文程穿上。 范文程如同行尸走肉,任由护卫摆布不做任何反抗。 …… 崇祯刚刚起床,就收到消息。 “叔父深夜带兵入城,竟是为了抓捕谋害朕的元凶?” 崇祯被深深地感动了。 天寒地冻,深更半夜,冒着被弹劾‘谋反’的罪名,亲自入城抓人。 天底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叔父? 自己之前竟然为了皇嫂,不,婶娘,跟叔父赌气,实在是不孝啊! 至于范文程对于建奴的重要性,崇祯倒是没有太在意。 大明如今强大如斯,又有叔父辅佐,区区一个范文程,根本就不值一提。 正感动时,宫门内侍匆匆送来一道奏折。 是云逍让人送来的。 已经从范文程的随从口中,拷问出了这次谋害崇祯的经过。 这件事由范文程、瞿汝夔策划,喀尔喀部诈降,以阿图玛为毒源来算计崇祯。 云逍还奏请了三件事。 命吴三桂率皇家骠骑兵,轻骑奔袭喀尔喀部,务必取下喀尔喀部台吉的首领。 同时传令孙承宗,炮击鞍山、辽阳,并派兵袭扰辽东。 另外派遣郑芝龙,率领大明水师,联合荷兰驻台岛舰队,歼灭西班牙人舰队,拔掉基隆与淡水据点。 云逍还在奏折上自请率水师,亲自前往台岛,顺便按照跟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协议,把台岛上的热兰遮城和赤嵌城也一并收了。 “叔父这是要给朕出气啊!” 崇祯又是感动不已。 叔父这护短的性子,真的是让人感动。 随即传旨,依照云逍奏折所说去办理。 当然了,云逍亲自率领水师去台岛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 大冷的天,又马上要过年了,叔父又刚娶了婶娘,怎么能劳他的大驾? 第899章 建奴欺负云真人子侄?搞他! 崇祯五年,大年三十。 海州(后世的海城市)。 自从去年东江镇大捷以后,明军一举收服辽南,于是海州成了对抗建奴的最前线。 这里距离建奴占据的鞍山驿堡,不足百里。 一年多以来,明军虽然不曾与建奴有过大规模的交锋,双方小规模的战斗,以及斥候之间的交锋,却是从没有断过。 今天是大年三十。 双方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小股的战斗都不再有了。 就连双方斥候见了,也都十分自觉地远远避开。 下午时分。 海州城内忽然响起急促的点将鼓声。 东江镇明军将领听到鼓声,纷纷赶往中军大帐。 进入大帐,他们惊讶地发现,坐在帅位上的,赫然竟是登莱巡抚卢象升。 登莱巡抚衙门设在登州。 不过卢象升自从就任登莱巡抚之后,就没有到登州去过几次,一直留在皮岛。 去年收服辽南后,他又将巡抚行辕直接搬到了盖州。 大过年的,他突然出现在海州前线,莫非是准备跟建奴开战了? 将领们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打仗也要选个时候吧,就不能和和美美地过个年再说? 不过无人敢作声,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这位卢巡抚,从知府一步跨到巡抚,算是幸进。 可哪怕是东江镇再怎么骄横的悍将,甚至当年连袁崇焕都不放在眼里的刺头,也不得不服,不得不怵。 这位就是文官中的异类。 论阵前杀敌,人家的本事,能跟关云长掰手腕子……要是二人真的能碰到一块儿,关云长都不一定掰的过他。 冲锋陷阵的时候,卢巡抚身先士卒,行军打仗时,又能与士卒同甘共苦。 论治军,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治军能力无人敢置疑。 短短两年多光景,就将东江镇这帮乌合之众,整训成仅次于关宁军的强军。 这样的巡抚,谁敢不服,谁又不怵? 等所有将佐到齐,卢象升开口道“本院此行海州,有两层意思。” “一是奉旨前来劳军。” “陛下深知东江镇的将士们辛苦,特意拨了十万两银子,专门用于犒赏诸军。” 众将领无不又惊又喜。 以前东江镇,一年的粮饷也才是十万两。 就这还经常被克扣,到了袁崇焕当蓟辽督师的时候,甚至直接给停发了。 过个年,就犒赏十万两,这可是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 最关键是,远在京城的皇帝陛下,竟然还挂念着他们这些武夫。 为这样的皇帝卖命,也是值了。 “这第二件事嘛,就要让各位辛劳一下了。” 卢象升收敛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众将无不凛然。 “孙阁老那边传来军令,让咱们敲打敲打建奴。” “他在给本院的密信中说,这次的行动,是云真人的意思。建奴派奸细去京城搞鬼,欺负了云真人的子侄。” “因此今天要辛劳一下大家伙儿,今夜打下鞍山驿,威逼辽阳,给云真人出口气!” 卢象升的一番话,顿时让将领们炸开了锅。 要不是云真人,哪里还有什么东江镇?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要么凄惶等死,要么死在建奴之手。 要不是云真人,要军饷没军饷,要粮草没粮草,更别说是死后进忠烈祠的事情了。 在大明的边军中,云真人就是在朝廷里的靠山,就是大救星。 并且云真人去年在东江镇,设计杀了济尔哈朗,全歼进犯东江镇的镶蓝旗近两万兵马,并趁势收复了辽南全境。 东江镇的将领,哪个不把他当做是神仙?奇快妏敩 云真人的子侄被欺负了,那还得了? “过什么年,干他娘的!” “建奴欺负云真人的子侄,拼了!” “干脆连辽阳也打下来,然后兵发沈阳,活捉了奴酋皇太极!” …… 东江镇大捷之后,明军士气大振,以前上百个建奴骑兵追杀数千明军的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再加上经过两年的整训,以及装备不断升级,这些东江镇的悍将们都有些信心爆棚。 这一年时间按兵不动,早就憋坏了。 一听说是云真人让干仗,恨不能马上打到沈阳去,活捉皇太极。 “不用那么大动干戈。” 卢象升摆摆手。 将领们飘了,他可没飘。 建奴虽然江河日下,却依然不是东江镇的明军能收拾的。 “云真人的意思,是趁着过年,给皇太极送上一分大礼。” 卢象升一番安排布置下去。 海州城内外顿时忙碌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一队队兵马拔营,朝着鞍山驿堡杀去。 鞍山驿堡。 这里是扼守东、西鞍山咽喉处,也是通往辽南、辽西的门户,辽南古道要冲。 由于此处是交通要冲,因此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鞍山驿以东西鞍山为屏障,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 鞍山驿虽然只是弹丸之地,却是固若金汤,建奴曾在这里大败毛文龙。 天启元年三月,努尔哈赤把都城迁到辽阳,鞍山驿遂成为建奴拱卫都城的重要军事据点。 当时努尔哈赤正出征蒙古,闻讯后被迫连夜撤兵回防,可见鞍山驿的重要性。 此时镇守鞍山驿的建奴大将是巴布泰。 他是努尔哈赤的第九子,这人并无多大才能,与皇太极、多尔衮等人相比,就跟猪一样。 由于今天过年,巴布泰喝得酩酊大醉。 斥候前来汇报,明军大举进犯鞍山驿堡,才勉强将他叫醒。 等他穿戴整齐,来到城头,明军前队已经来到城下。 巴布泰听到后面不断有马蹄轰隆声传来,不知道明军有多少兵马,吓得清醒了大半。 由于天黑,摸不清明军虚实,巴布泰下令死守驿堡,然后派兵向辽阳搬救兵。 建奴在辽阳驻扎有重兵,而这里距离辽阳也才是六十多里,只需坚守到天明,救兵就能及时赶到。 巴布泰看着城下的明军,一声冷笑“当年毛文龙在这里吃了败仗,这次定要让明军再次铩羽而归!” 边上的亲兵指着城下,大声惊叫“炮,大炮,好多的大炮!” 就见城下的明军,将一辆辆炮车推到阵前,竟然有上百门之多。 看着黑幽幽的炮管,巴布泰头皮发麻,通体冰凉。 第900章 两件年礼 六十里的距离,快马飞驰,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鞍山驿堡的紧急军情,很快就送到辽阳城。 此时镇守辽阳的,是德格类。 他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子,莽古尔泰同母兄弟,此时掌正蓝旗。 此人不仅战功赫赫,对皇太极忠心不二,深受器重,否则皇太极也不会将辽阳重镇交给他来镇守。 他可不是巴布泰那种废物,遇上点事就惊慌失措。 接到鞍山驿堡的求救后,德格类立即领兵三万前往驰援。 鞍山驿堡的安危,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那么好打,当年毛文龙也不会铩羽而归了。 明军顶多也就是骚扰一下,在过年的时候给大清添点堵,然后好回去报功领赏。 况且胆小如鼠的巴布泰,谎报军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十有八九是故意夸大军情。 德格类领军没走多远,就有鞍山驿的快马飞驰来报。 “明军倾巢出动,登莱巡抚卢象升亲自领兵,欲强攻鞍山驿!” “强攻鞍山驿?”德格类听了军报,一声冷笑“即使孙传庭来了,也攻不破鞍山驿。” 随即传令下去,加快行军。 时隔不多久,又有快马来报。 “明军动用上百门火炮,轮番轰击鞍山驿,快要守不住了!” “上百门火炮?扯你母的犊子!”德格类一鞭子抽在报信的建奴骑兵脸上。 明军的火炮,自己还不知道? 笨重无比,难以移动,用来守城还差不多。 一次动用百门火炮,全都推移到鞍山驿城下,肯定是那种轻型火炮。 鞍山驿的城墙坚固,那种火炮用来挠痒痒还差不多。 巴布泰这个蠢货,就会危言耸听! 正欲催促大军前行,又有飞骑狂奔而来。 马上骑士高声狂呼“破了,鞍山驿被明狗攻破了!” 德格类险些惊得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固若金汤的鞍山驿堡,就这么被攻破了? 这有一泡尿的工夫吗? 鞍山驿堡足足有八千守军,汉奴五千。 并且驿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城墙外用青砖包砌,内填黄土,专门用于防备炮轰。 城内掘有水井,以防断水,周围还有护城河,以防敌军偷袭。 即使是八千头猪,凭借坚固的城墙防御,也能撑个十天半个月啊! “全速出击!” “明军即使真的攻占鞍山驿,也要从他们手中夺回来!” 德格类命令大军全速前进。 不多久,就碰上巴布泰带着两千多残兵狼狈而来……不得不说,他守城不行,逃跑的速度却是极快。 巴布泰拉住德格类的胳膊,大声哭诉起来 “明军的火炮,太厉害了!” “一百多,不,上千门火炮啊,发出的声音都能把城墙震塌,发射的炮弹就跟雨点似的。” “守不住,儿郎们根本就守不住啊!” “赶紧回撤,回去晚了,连辽阳也守不住了!” 德格类强忍住想要一刀劈死这头猪的冲动,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 “趁着明军立足未稳,夺回鞍山驿!” 德格类大声呼喝,带领大军直奔鞍山驿堡而去。 等赶到鞍山驿,天色已经蒙蒙亮。 城头已经换上了明军的旗帜,一门门火炮架在城墙上。 德格类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攻城。 鞍山驿本就是大明辽东长城防御体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用于防御女真。 明军从南边难以攻打,此时建奴从北面攻城,同样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何况明军还有数量众多的火炮。 如果是红夷大炮,德类格大军不计伤亡了,刚刚占据鞍山驿的明军,未必能守得住。 并且重达两千斤以上的红夷大炮,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搬上城头。 这明军的火炮,全都是神威逍遥炮。 由于钢铁工业的发展,炮身越来越轻,移动就相对容易的多。 炮变轻了,威力却比红夷大炮更大。 最关键是使用了榴霰弹,这玩意儿用来攻城不行,用于守城却是一炸一大片。 德格类猛攻数次,死伤惨重,这才明白巴布泰并没有撒谎。 卢象升并非是毛文龙,此时的东江镇明军,也绝非昔日的乌合之众。 更为恐怖的是明军的火炮,虽然没有巴布泰所说的上千门,然而威力、射速、准头,远胜红夷大炮。 “撤军,向沈阳告急!” 德格类当即传令下去。 此时不是要考虑收服鞍山驿堡。 而是要考虑辽阳,甚至是都城沈阳危急了。 德格类当然不知道,打下鞍山驿,只是东江镇明军送给皇太极的第一份年礼。 还有一份大礼,也几乎在同时送到了。 …… 女真以前是不过年节的。 努尔哈赤占据辽东,建立后金之后,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也开始过年。 皇太极继位后,年节越发隆重。 这两年,建奴的日子过得十分凄惶。 别说是那些被当做奴隶一般的汉人,就是女真人也在饿肚子。 为了粉饰……不,提振人心,今年的年节格外隆重。 大年初一,皇太极凌晨三点起床,谒堂子行礼,回来后在清宁宫举行跳大神,不,萨满祭祀活动。 一番折腾下来,天也快亮了。 接着皇太极在大政殿前,接受百官上奏贺表。 看着众多王公大臣,皇太极心里有些发酸。 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不在了。 有的是为国捐躯,有的则是跟着阿敏那个叛贼一起叛逃赫图阿拉城了。 并且这些王公大臣们,也都是心怀异志。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 前来道贺的蒙古部落,也比往年少了很多。 到场的这些蒙古台吉,并非跟大清国一条心。 甚至连科尔沁部,都刻意拉开了距离。 皇太极多次提亲,迎娶海兰珠,都被科尔沁部以各种理由推脱。 听说海兰珠喜欢上了明国的那个妖道,声称非他不嫁。 算了,大过年的,不想这些糟心事了……皇太极打起精神,当众宣布了两个好消息。 佛郎机工匠已经成功铸造出火炮,威力胜过明军的红夷大炮。 第二个好消息,明国皇帝命不久矣! 两则消息如同两针强心剂,让众多王公大臣无不欢欣鼓舞,顿时感觉建奴又行了。 皇太极朗声说道“朕已经决定,今年三月,发兵南征,收复辽南实地,再征锦州……” 话还未说完,从皇宫外传来一声声惊叫。 皇太极大怒,正要下令去查探发生了什么事情,天空忽然一暗。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 就见一个热气球,朝皇宫上空缓缓飘来。 第901章 一次有味道的空袭轰炸 这次建奴的新年朝贺,放在大政殿前露天举行。 热气球一出现,众人全都看到了。 热气球上,一面大明军旗随风狂舞,清晰地表明了它的身份来历。 在东江镇之战中,明军首次使用热气球实施空袭。 皇太极和建奴王公大臣即使没见过这东西,却都听说过。 然而听说归听说,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内心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击。 皇太极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便是云逍子推行的科学? 明人能够飞天,又如何能战胜? “大清皇宫,岂容明狗撒野?” 多尔衮一声怒吼,大步来到一名禁军将领身旁,问他要来弓箭。 接着他搭箭弯弓,瞄准热气球。 一箭射出,箭如流星。 然后,一箭射了个寂寞。 够不着,根本够不着。 皇宫的守卫才反应过来,顿时警钟大作。 弓箭、强弩,纷纷向空中的热气球招呼过去。 战果十分喜感,连热气球的毛都没沾到一根。 众多王公大臣们哪里还顾得什么体统,仓皇朝大殿内逃去。 “滚开!” 一名皇宫太监拉着皇太极往大政殿内躲避,被皇太极一把推开。 “大清国,只有站着的君王,没有后退的懦夫!” 皇太极昂首挺立,轻蔑地看着空中的热气球,一股横刀立马的气概,油然而生。 ……不是大清皇帝不怕死,而是这一逃,皇帝的威严将荡然无存,以后队伍更加不好带了啊! 建奴的王公大臣们,多数经历过无数次的征战厮杀。 此时见皇太极如此气概,反倒激起了他们的血性,纷纷停止了逃命,站到皇太极的身后。 …… 明军的热气球,是从辽河上游飘过来的。 孙传庭接到朝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急军令之后,立即安排卢象升,在大年夜进击鞍山驿堡。 孙传庭依然觉得给建奴的打击还不够大,这样跟云真人没办法交代。 于是又精心安排了这次空袭建奴沈阳皇宫的计划。 由于热气球过于依赖风向,这个季节刮的是西北风,于是孙承宗命令水师战船,顺着辽河溯江而上。 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从船上一共放出了三个热气球。 然而最终顺利飘到沈阳的只有这一个,另外两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这次挑选的都是死士,若是任务失败,落到建奴的地面上,首先烧毁热气球,然后再设法保命。 飘到沈阳皇宫上的这个热气球,运气可谓是好到爆棚。 吊篮中的五名明军,在空中被吹了一夜,一个个都被冻成了狗。 看到下方的皇宫,全都来了精神。 领头的一名明军把总大声叫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准备好震天雷!” “炸死一个建奴贵族,咱们就把本钱赚回来了,炸死一个贝勒,咱们可就赚大发了!” “要是撞上日天的运气,把皇太极给弄死了,史书上都要给咱们记上一笔!” 几名士卒摩拳擦掌。 一人忽然结结巴巴地说道“陈把总,我快憋不住了!” 陈把总顿时大怒“丁初七,这种时候,你给老子窜稀?妈的,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熊样,这次就不带你了!” 其他士卒一阵哄笑。 那名为丁初七的军士哭丧着脸说道“小的不是胆小,而是临走的时候喝了碗羊肉汤,吹了一夜的凉风,闹肚子呢!” 陈把总喝道“管你是吓得,还是吃坏了肚子,都给老子憋着!” 说话间,热气球已经来到皇宫正上方。 陈把总命令几名士卒,将震天雷以及装满黑油的陶罐,点燃后直接丢了下去。 轰轰轰! 震天雷接连爆炸,皇宫中一阵地动山摇。 只可惜轰炸没什么准头,震天雷扔下去之后,被大风一吹,就偏离了目标。 加上震天雷的威力有限,动静不小,造成的破坏却不大。 爆炸伤了不少宫人,吓昏了几名后妃。 至于大政殿前的建奴王公大臣,愣是一个都没伤到。 反倒是燃烧弹发挥了巨大作用。 一个装满黑油的陶罐,落在崇政殿上,瞬时将大殿点燃。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大火很快蔓延开来。 崇政殿就是建奴的金銮殿,对于建奴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可比炸死一个贝勒,造成的影响要大得多。 等士卒们将吊篮中的震天雷和燃烧弹全部清空,热气球已经快要飘离皇宫上空。 丁初五这时再也憋不住了,解开腰带就要在吊篮中解决。 “你他娘的想臭死老子是不是?” “爬到上面去拉,敢落到吊篮里,老子阉了你,把你丢给建奴当太监!” 陈把总一通怒骂。 丁初五爬上吊篮,双手抓住绳子,蹲在吊篮边沿,然后一手褪下裤子。 裤子刚脱下来,就朝着下方狂喷而出。 皇宫中此时一片大乱。 宫人、禁军忙着去救火。 皇太极的脸色阴沉似水。 王公大臣们个个都是心惊胆战,既是惊恐,又是愤怒之极。 大年初一,王公大臣们向皇帝朝贺的重大日子,竟然被明军堂而皇之地轰炸皇宫。 大清国今后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从今后,无论是民心,还是士气,都将跌至低谷。 “云逍子所谓的科学,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看似惊世骇俗,实则却是哗众取宠!” 皇太极看向飘远的热气球,轻描淡写地说道,神情间满是轻蔑与不屑。 这种时候,哪怕是打落了牙齿,也得连着血一起吞下去。 王公大臣们正要开口附和。 就见热气球上,露出一个白花花的屁股。 众人又惊又怒。 明国人,简直不要太猖狂! 六尺吊带,兜不住的七尺大辱啊! 王公大臣们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这时一阵风卷着一片雨点,向着众人袭面而来。 很多人被雨点打在脸上。 还有几个正大骂着,被雨点飘入口中。 皇太极的脸上,也被滴了几滴雨水。 他下意识地在脸上摸了一把。 一股臭气直扑鼻中。 甚至还能看到,‘雨点’中尚未完全消化的羊肉。 这哪里是什么雨水? 众人这才醒悟,吊篮上的明军不是故意光着屁股羞辱他们。 而是特意给他们送大礼来着! 第902章 以退为进,祸水东引 皇太极一口鲜血涌到嗓子眼上,被他强压下去。 堂堂大清国的皇帝,竟然,竟然……不提也罢,七尺大辱啊! 别说是六尺吊带。 就是一丈长的吊带,它也完全兜不住啊!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愤怒与羞耻强行压下。 也罢! 自己是心怀天下的皇帝,必须大度。 别说是脸上沾了点屎,就是吃上一坨,也得忍住。 “慌什么慌!” “明国大军还没到沈阳城呢!” 皇太极厉声呵斥。 愤怒的王公大臣们这才安静下来。 “太祖(努尔哈赤)当年,以十三副遗甲起兵,从者不过数十人。而明国兵强马壮,更有威力巨大的火枪火炮。” “然而太祖却攻城略地,屠明军如杀猪羊,为大清开辟这万世基业!” 皇太极朗声说道。 王公大臣们想到努尔哈赤当年雄风,无不精神大振。 皇太极接着又昂然说道“天命在我大清,云逍子的奇技淫巧再多,也无法改变明国的国运。” “今日之耻,朕将永世铭记,来日……不,就在今年之内,朕定会收复辽南失地,攻破明国长城要塞,屠戮明国军民,掠夺他们的粮食、财物!” 王公大臣们轰然叫好。 大年初一,皇宫被炸,还被明国的小兵喷洒了一脸的粪。 此仇,不共戴天! 真当大清国的铁骑是纸糊的吗? 以前能杀明国人如杀猪羊,此时同样能行! “辽阳,八百里加急!” 一名宫人手捧着一封沾着血红鸡毛的信件,一路狂奔而来。 皇太极眉头大皱。 辽阳能有什么事情? 即使海州的明军有什么动静,中间还隔着鞍山驿呢! 皇太极接过鸡毛信,取出信件。 展开看了一眼,他的脸庞瞬时变得赤红,像是要渗出血来。 鞍山驿堡失守,辽阳危急! 皇太极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固若金汤的鞍山驿堡,怎么可能失守? 鞍山驿丢了,辽阳危急。 都城沈阳,也不安稳了。 别说是收复辽南了。 更别提跟三年前一样奇袭明国。 能守住沈阳,就已经是不错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皇太极的神智变得恍惚起来。 边上的内侍惊慌的声音传来“陛下,鼻血,你又流鼻血了!” 皇太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 还好,这次不是屎,而是满手的鲜血。 皇太极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王公大臣们一片混乱。 皇太极本来就有‘鼻衄’的毛病,也就是流鼻血。 常人流鼻血,是偶尔流那么一次。 皇太极流鼻血,却是跟女人的月事一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作。 这一次尤其严重,流了满满三大碗。 好在皇太极的命硬,这次又让他给挺了过来,不过也足足昏睡了三天才醒。 醒来后,皇太极立即命内侍传旨“传范章京入宫!” 内侍答道“范章京去了明国京城,至今还没回呢!” 皇太极叹了一声。 有些想念范章京了。 这条汉狗,真的是好使。 皇太极问道“将辽阳方面的军报拿来。” 内侍赶忙找来奏折。 皇太极阅览了德格类送来的奏报。 明军攻占鞍山驿之后,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皇太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拿起一份《大明日报》。 如今报纸成了重要的信息来源,从中可以看出明国朝廷的动向。 因此每一期《大明日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沈阳。 这份报纸是腊月二十四的,距今已经过去近十天。 看到报纸上的头版,皇太极的瞳孔猛地一缩。 《大汉奸范文程被擒获!》 皇太极将消息的内容,草草地浏览了一遍,然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心念念的范章京,没了! 鞍山驿失守,如同把刀子逼近了大清的心脏。 大年初一接受王公大臣朝贺,遭到明军轰炸,甚至被……那事就不提了,等于是被狠狠地抽了一个大嘴巴子。 如今连范文程也没了,这是断了自己一臂啊! 云逍子的大礼,一件接着一件。 这个年,根本就没法过了啊! 于是乎,大清皇帝皇太极,再次病倒了。 这次病的十分严重,接连五天,都不见任何王公大臣。 沈阳城中谣言四起,称皇帝陛下已经去见太祖努尔哈赤了。 各大王公们都是蠢蠢欲动,为夺权接班做准备。 这一天,皇太极忽然传旨召见代善、莽古尔泰、多尔衮等亲王、旗主。 皇太极在病榻上会见了众人,看样子是要交代后事了。 果不其然。 皇太极当众宣布,册封阿敏为皇太弟,命其立即进京执掌国政。 代善、莽古尔泰等人全都炸毛了。 …… 崇祯六年,元宵佳节。 崇祯带着周皇后、田贵妃和袁贵妃,以及太子朱慈烺,来到清华园,陪云逍过节。 由于懿安皇后大丧,因此朝野停办一切祭祀典礼,禁止一切娱乐活动。 因此一家人也就是聚在一起吃了个饭。 由于今年又多出了一个婶娘,并且婶娘的身份有些特殊,因此这次家宴的气氛有些怪异。 不光是婶娘别扭,侄子、侄媳妇也都别扭。 尤其是朱慈烺。 皇婶婶不是死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叔祖母? 吃过饭,周皇后和两名贵妃,去了后宅陪婶娘说话。 云逍和崇祯在花厅喝茶商量事情。 说的是御驾亲征辽东的事情。 正说话的工夫,刘兴祚赶到清华园,带了几个喜讯。 大年三十,卢象升攻占鞍山驿。 大年初一,孙承宗派出热气球轰炸建奴沈阳伪皇宫。 大年初七,吴三桂率领皇家骠骑兵,奔袭数百里,奇袭喀尔喀部,台吉格埒森扎被李自成斩首。 崇祯大喜。 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堂堂大明天子,遭人暗算,染上了花柳病。 虽说叔父有把握治好这病,虚惊一场,可病一日不除,心里就不踏实。 并且后宫嫔妃都只能看,不能碰,你知道有多难受……这种痛苦,后世的单身狗是无法理解的。 刘兴祚还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皇太极病危,欲传位阿敏! 云逍一怔,随即冷笑道“好一个以退为进,祸水东引!” 第903章 皇太极有张良计,云真人有过墙梯 “奴酋皇太极,人杰也!” 崇祯一声赞叹,毫不吝啬对敌人的赞赏与钦佩。 皇太极哪里是病危,要传位给阿敏? 而是在挖坑啊! 自崇祯二年末,建奴奇袭大明被击退以来,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虽然皇太极登基称帝,加强了对内部的控制。 可建奴的王公贵族们,除了得到一些虚位之外,没有得到半分实际好处,财产反倒是缩水的厉害。 辽东的满人都开始饿肚子,汉人更是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叛逃的越来越多。 这次丢了鞍山驿,又被轰炸了皇宫,皇太极已经压不住场子了。 如果皇太极真的是病重,以他的智慧和远见,不可能把大位传给阿敏。 皇太极的众多兄弟当中,比阿敏合适的人选多得是。 况且阿敏还是个分裂分子。 册封阿敏为皇太弟,显然是皇太极为了转移内部矛盾,使出乾坤大挪移,抛出皇位这个诱饵,引阿敏入局。 阿敏的能力是有的,否则不可能被努尔哈赤立为四大贝勒之一。 可是论政治智慧,皇太极能将他玩出十八种姿势。 在皇位的吸引下,他肯定会兴冲冲地跑到沈阳去。 到时候皇太极继续‘病危’,坐视阿敏和其他实权贵族们斗个头破血流。 等火候差不多了,他的龙体忽然痊愈,站出来收拾残局。 不仅借机除掉阿敏,还削弱代善、莽古尔泰等实权贵族的力量。 阿敏一死,之前的分裂状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一箭双雕! 听了崇祯的一番分析,云逍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 大侄子的见识,‘噌噌’见涨啊! 有点明君的那个意思了。 感受到云逍赞许的目光,崇祯淡然一笑,微扬起下巴……叔父,快夸朕,朕绝不会骄傲自满的。 多表扬,多鼓励,有利于健康成长……云逍点点头,“当得起‘英明’二字。” 崇祯顿时大喜,嘴巴快要咧到后脑勺。 大臣们说上一万句‘英明神武’之类的话,都不及叔父的一句夸赞啊! 刘兴祚赶忙低下头,心中骇然之极。 陛下在云真人面前,怎么跟个孩童一般? 崇祯想了想,吩咐刘兴祚“给杨嗣昌带信,让他设法劝阻阿敏去沈阳。” 云逍摇头说道“阿敏利欲熏心,杨嗣昌劝不住他。” 崇祯眉头一皱“那该如何是好?”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让阿敏去沈阳便是了。” 崇祯颇为不解,“如此一来,皇太极岂不是就要得逞了?” “那又如何?” “以大明如今的实力,建奴分裂也好,一统也罢,又有什么分别?” 云逍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强大的自信。 绝对的实力面前,管他什么阴谋,还是阳谋,都会变得苍白无力,直接碾压了便是。 崇祯一阵恍然。 午夜梦回惊坐起。 大明,已今非昔比了啊! 云逍接着说道“杨嗣昌这个暗子,也不能浪费了。让他主动与皇太极暗中联系,然后极力劝说阿敏去沈阳。” 崇祯一怔,随即醒悟,抚掌赞道“妙计!” 杨嗣昌一直就与皇太极在暗中勾勾搭搭。 这次以阿敏做投名状,必定会进一步得到皇太极的信任。 有了这么一位暗子隐藏在皇太极身旁,建奴岂有不败之理? 叔父早早地在辽东,埋下杨嗣昌这枚棋子,没想到竟然屡建奇功。 这就叫,高瞻远瞩! 刘兴祚心里一阵惊叹。 这可真是皇太极有张良计,云真人却有过墙梯啊! 崇祯对刘兴祚说道“告诉杨嗣昌,他的功劳,朕都给他记着,等剿灭建奴,朕少不了他一个爵位。” 云逍再次对大侄子刮目相看。 收买人心这种事,是皇帝的天赋。 刘兴祚领命而去。 云逍说道“鞍山驿堡被大明攻占,皇太极如鲠在喉,除了整合内部之外,必定还有其他谋划,不得不防。” 崇祯点点头,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接着二人商议了御驾亲征的事情。 崇祯之前决定三月份出征,显然有些仓促。 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事先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可千万别跟萨尔浒之战那样,把一手王炸牌,给打得稀烂。 火枪、火炮还有点少……主要是云真人有火力不足恐惧症。 一定要达到枪林弹雨、大炮洗地的地步,这样才能完全让人放心。 另外就是后勤准备。 不管是哪个年代,打仗都打得是后勤。 云逍有心建一条从京师直达辽东的铁路,想想还是作罢,十年后再考虑这个。 好在海路通畅,物资运输十分便利。 钱粮的事情,自然是不用考虑。 大明如今不差钱。 用棉布换粮食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大批的粮食源源不断地从海外输入大明。 电报线路也可以搞一搞。 用于军队调度、通讯是首要的。 另外还可以传播战地消息,鼓舞、凝聚军心民心。 收复辽东,消灭建奴,不仅要获取军事上的胜利。 同时还要借助这场大胜,来压倒大明国内各种反对势力,给大侄子建立起绝对的威望。 这也是一场爱国主义教育。 一场大战下来,足以给朝野上下洗上一遍脑。 崇祯这次亲征,打算带着京营。 经过大刀阔斧的兵政改革,如今的京营,已经是天翻地覆。 不仅是装备的革新,同时也实行了全新的军制。 并从边军、卫所抽调了大量精兵强将,黄得功、曹变蛟都在京营中任职。 现在京营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 再完备的军制,再怎么精良的装备,再多的精兵强将,没有经过实战磨练的军队,永远都成不了精锐。 这是个问题。 如今除了建奴,实在是找不到磨练军队的对象了。 总不能把京营调到陕西去平乱吧,此时陕西也只剩下零星的民乱,根本就成不了气候。 这个问题暂时没办法解决。 只能继续把京营朝死里操练。 崇祯算了算时间,最终初步将亲征辽东的日子放在秋季。 到那时候,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更为重要的事,那时青霉素也差不多出来了。 没了花柳病,自己也就不用憋得这么难受……不,可以卸下包袱,全身心亲征辽东了。 第904章 云真人是再生父母 时间过得飞快。 弹指之间,就到了二月。 辽东依然是天寒地冻,感觉不到一丝的春意。 建奴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城,更是冰天雪地。 城中的一座宅院中。 阿敏麾下的‘卧龙’和‘凤雏’,正聚在一起商议。 卧龙,杨嗣昌也。 凤雏者,正是张养初。 此时二人都是忧心忡忡,一副末日将至的样子。 早在半个月前,就有消息从沈阳传到赫图阿拉城。 大清国皇帝皇太极,病危! 紧接着圣旨就到了。 册封阿敏为皇太弟,并命其速即入京,准备随时接掌大位。 卧龙、凤雏的见识非同一般,一眼就看出这是皇太极的阴谋。 阿敏只要入了沈阳城,那肯定是肉包子打狗。 可阿敏接到圣旨之后,竟然当真了。 不顾手下女真贵族和卧龙、凤雏的极力反对,执意要前往沈阳。 其实阿敏之所以轻信皇太极,倒也不全是因为愚蠢。 老野猪皮那么多的儿子,却册封阿敏这个侄子为大贝勒,足见其能力非同一般。 当初阿敏占据沈阳,皇太极册封他为‘天承可汗’,他这才撤离沈阳,进驻赫图阿拉城。 天承可汗,本就是法定的大汗之位继承人。 此时皇太极不行了,册封阿敏为皇太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此时的建奴,尚未完全进化……不,脱离原始部落,虽然野蛮、残暴,却十分信守承诺。 司马懿的‘洛水之誓’,建奴贵族深为不耻,绝不会去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 皇太极若是诱杀阿敏,信誉也就毁了。 另外阿敏之所以有恃无恐,还因为手里还握着底牌。 布木布泰(后来的‘我孝庄’)和皇太极的两个儿子叶布舒、硕塞,以及代善、莽古尔泰等人的福晋、幼子,此时全都在他手里攥着呢。 况且面对唾手可得的皇位,阿敏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判断能力,旁人哪能劝得住? “文弱兄,如之奈何?” 张养初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初他向阿敏献毒计,激怒了皇太极,发誓要杀了他。 阿敏一旦死在沈阳,他这个‘凤雏’岂有活命之理,又怎能不着急? 杨嗣昌苦笑“皇太弟已经被皇位迷住了心窍,一意孤行,又能有什么办法?” 跟张养初不一样。 杨嗣昌根本不用担心个人安危……自己可是对皇太极忠心耿耿呢! 这也多亏当初云真人的妙计,把张养初这个‘凤雏’推到了前面,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杨嗣昌此时操心的是,破坏了大计。 建奴一分为二,才是最符合大明的利益。 一旦皇太极收拾了阿敏,平息了内乱,又会重新成为大明的巨大威胁。 可阿敏被猪油蒙了心,谁能劝得住他? 自己这个卧底,怕是再也没机会发挥作用了。 二人商议许久,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张养初怏怏而去。 杨嗣昌继续冥思苦想,思索着应对之策。 刘兴治前来拜见。 屏退左右后,刘兴治兴奋地说道“家里来消息了。” 杨嗣昌精神一振。 接着刘兴治将京中的安排,悉数向杨嗣昌道来。 杨嗣昌一声惊叹“想不到,我大明竟已是强大如斯!云真人更是深谋远虑,令杨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由于赫图阿拉城消息闭塞,加之皇太极严令封锁消息,杨嗣昌至今还不知道大明攻占鞍山驿、轰炸沈阳皇宫的事情。 杨嗣昌真的是没有想到,如今大明竟然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鞍山驿要塞,说拿下就拿下了。 建奴的皇宫,说轰炸就轰炸。 建奴的蒙古附庸,说将台吉斩首就斩首。 自己来辽东,才是短短三年时间啊! 风雨飘摇的大明,竟已经是天翻地覆。 接下来直接碾平就是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阴谋诡计? 此时阿敏入沈阳,对大明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 皇太极除掉阿敏,削弱建奴实权贵族,固然是稳固了自己的权力。 可与此同时,对于建奴的力量也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皇太极即使是秦皇汉武转世,在大明天子御驾亲征辽东之前这短短半年时间内,也不可能让建奴恢复元气。 云真人让自己促成阿敏入沈阳,可谓是神来之笔。 让杨嗣昌为之震惊的是,早在东江镇之战的时候,云逍就让他暗中向皇太极示好。 后来又让他退居幕后,将张养初推到前面冲锋陷阵。 这不仅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同时也为了今天埋下了伏笔啊! 算计之深、之远,简直是让人感到恐怖。 对弈时,走一步看三步,就已经是高手了。 云真人这是走一步,看十步啊! 杨嗣昌这等自傲之人,也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刘兴治接着又道“陛下还亲口许诺,等灭了建奴,为杨大人封爵!” “封爵?!” 杨嗣昌感到一股热血冲上脑袋,瞬时热泪盈眶。 他站起身来,整理衣冠,朝着大明京城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不光是叩谢皇恩,也是拜谢云真人……这肯定也是云真人,向皇帝陛下力荐的结果。 吴有性、王象晋封爵,不都是云真人极力促成的吗? 云真人简直就是再生父母,大恩永世都难忘啊! 杨嗣昌当即给皇太极写了一封密信。 他不仅在心中表了忠心,并表示一定促使阿敏回沈阳。 同时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保护好皇太极的妃子和儿子。 命人送走密信后。 杨嗣昌心情大好,让人准备了几个小菜,喝了二两小酒。 然后唱着小曲,去折腾阿敏赏赐的女真婆娘去了。 第二天,阿敏召集将领、谋士议事。 不仅是张养初,很多女真贵族出于自己的利益,同样也反对返回沈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刘备当初若是听取诸葛亮的建议,趁刘表病重之时取了荆州,又怎会有后来的败走樊城?” “皇位唾手可得,皇太弟若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大位必定落于他人之手!” 杨嗣昌力排众议,力挺阿敏。 阿敏顿时大喜“杨先生不愧是我的‘卧龙’,等我登基之后,一定会任命你为宰相!” 杨嗣昌连忙跪地称谢“谢主隆恩!” 阿敏的嘴巴笑成了瓢。 张养初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嗣昌。 第905章 红毛番非但不欢迎,还胆敢向我开炮 台岛,热兰遮城。 天启四年,荷兰人于此地建城,是台岛最早的城堡。 自建城以来,热兰遮城就成了荷兰人统治台岛的中枢。 近日,热兰遮城的总督府,来了不少大人物。 早在五天前,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布劳威尔,就从巴达维亚到了热兰遮城。 今天又到了一位贵宾。 这人的来头相当大,十七人董事会(又名十七绅士)的特使欧沃特瓦特。 十七人董事会,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最高权力核心。 特使欧沃特瓦特这次,全权代表董事会,有权处置公司在亚洲地区的一切事务,包括罢免总督布劳威尔。 “东印度公司必须在三年内撤离台岛,在此之前,每年向明国缴纳10万两白银租金。” “未经明国允许,东印度公司的战舰,包括军、商两用船,不得进入明国海域。” “双方自由通商,允许明国商人,在东印度公司世界范围内的殖民地贸易、居住,享有领事裁判权。” “双方协定关税,东印度公司进出口商品关税,需遵守明国关税制度。明国进出口货物缴纳的税款,公司必须同大明商议决定。” 特使欧沃特瓦特捧着《梁横岛条约》,声情并茂地大声朗读。 “尊敬的布劳威尔先生,我十分好奇。” 欧沃特瓦特合上条约文本,满脸笑容第看向布劳威尔。 “你与明国签订这样的条约,出卖公司的利益,从中获得了什么好处?” 布劳威尔平静地说道“特使阁下,请允许我解释。” 欧沃特瓦特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嗤笑,“是的,你需要给董事会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不仅会罢免你的职务,还会送你上绞刑架。” 布劳威尔将签订条约的经过,以及与明国合作将会给东印度公司和荷兰带来的巨大利益,详细陈述了一遍。 “很合理的解释。” 欧沃特瓦特点点头。 然后他用手指重重地敲打着文书,话锋一转 “但是你的解释,是建立在明国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尤其是海军实力的基础上。” “然而明国有这些吗?” 欧沃特瓦特又是一声嗤笑,满脸嘲讽、轻蔑之色。 布劳威尔正要开口解释,欧沃特瓦特傲慢地阻止他开口 “据我所知,国的五十多名海盗,险些占领了明国的第二首都。” “西班牙人也曾经计划,派遣2.5万人的远征军,彻底征服明国,将明国变成他们的殖民地。” “而明国的海军,是由一群海盗和早就该被淘汰的落伍水师组成。” “这样的明国,有什么资格,跟富有而又强大的东印度公司签订条约?” “特使阁下,请允许我发言。” 台岛总督汉斯·普特曼斯,忍不住在一旁插话。 “特使阁下,你刚才说的,全都是事实存在的,然而那是三年前。现在的明国,如同老迈的雄狮,重新不如壮年,已经强大到让欧逻巴列强,也需要仰视的地步。” “一个衰落的庞大帝国,即使是该死的天主,也无法阻止它滑向灭亡的深渊,罗马帝国、安息帝国、蒙古帝国等等,都是这样。” “短短的三年时间,垂暮的明国,就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亲爱的总督阁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难道雄狮能够逆向生长,从老迈走向壮年?” 欧沃特瓦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特使先生,这并不是玩笑。” 布劳威尔郑重其事地说道。 顿了一下,他露出敬畏的神色,“你说的没错,天主也无法改变什么,然而明国的命运,却真的被一个人改变了。” “这个人,是明国的一位强权人物,他叫云逍子!” “请你一定记住这个名字,他不仅改变了明国,还将改变整个世界。” “就是逼迫你签订这份荒谬条约的那个明国总督?”欧沃特瓦特重重地敲击着文书,发出一声冷笑。 “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最富有,并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商业机构。” “董事会绝不会认可这份屈辱的条约,绝不!” “公司不会撤出台岛,更不会向明国缴纳什么租金,相反,还要将整个台岛,纳入公司的殖民地版图,为公司攫取更多的利益!” 欧沃特瓦特站起来,挥舞着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布劳威尔愤怒地说道“特使先生,这么做会激怒明国,将会给公司以及我们的国家,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 欧沃特瓦特不屑冷笑“那就让明国的战舰和大炮,来表达他们的愤怒吧!” 话音刚落。 一名军官匆匆走入客厅。 “明国水师十五艘战舰组成的舰队,抵达大员港外,要求进入内港。” 布劳威尔和普特曼斯神色大变。 大明水师的强大,他们最有发言权。 普特曼斯问道“明国人要做什么?” 军官答道“明国派来的信使声称,要按照条约,派驻官员和军队进驻热兰遮城,行使明国的行政权。并要求我们派出战舰,一起攻打台岛北部的西班牙人。” 欧沃特瓦特冷笑道“命令港口两侧要塞的炮台开炮,赶走明国人!” 布劳威尔急忙说道“特使先生,你的决定,会引来明国人的报复。” “报复?用海盗的渔船,来攻打热兰遮城吗?” 欧沃特瓦特又是一阵大笑。 笑罢,他拿出了特使的威严,果断地说道“我是十七人董事会特使,有权做出任何决定,并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荷兰此时在台岛一共有两个据点,一个是热兰遮城,一个是赤嵌城。 两城之间有一个内港,叫做台江。 热兰遮城在台江西侧,赤嵌城在台江的东侧,互为犄角。 从外海进入台江,有两条航路。 北航道水浅道窄,只能通过小舟,大船必须在涨潮时才能通过。 南航道口宽水深,船容易驶入,港口有荷兰战舰防守,陆上有重炮瞰制。 此时在港口外的大明水师舰队,由郑芝龙亲自率领,任务就是奉命教训西班牙人。 来热兰遮城,一是补给,二是派驻官员、军队,为两年后接收台岛做准备,另外就是联合荷兰人,消灭岛北的西班牙人。 信使派出去许久,不见回来,郑芝龙不由得有些恼火。 于是下令战舰逼近港口。 轰轰轰! 港口两侧山上的炮台,忽然开炮了。 炮弹落在大海中,激起两股水柱。 郑芝龙满脸不可思议。 红毛番非但不欢迎,还胆敢向我开炮?! 第906章 云真人说,要以德服人 大明水师战舰远在炮台、战舰火炮射程之外,荷兰人开炮,明显在警告,而并非攻击。 虽说是如此,还是激怒了郑芝龙和水师将士。 “手下败将,胆敢如此嚣张!” “回敬他们几炮,教教他们,跟咱大明水师打交道,要懂得礼数!” 郑芝龙当即传令下去。 云逍子号的两门船头炮,立即开炮还击。 船头上放置的火炮,都是射程远、威力大的重型火炮。 不论是荷兰人的舰载炮,还是炮台上的重型火炮,威力、射程都远远不及。 两发炮弹呼啸而出。 一发炮弹正中港口的一艘荷兰战舰。 另外一发,则是射中一艘商船,将其船舱击穿一个大洞,船体进水,迅速倾斜沉没。 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生。 荷兰战舰纷纷向内港仓皇撤退。 奥伦治号也停泊在港口内。 舰长指着炮台破口大骂。 吃饱撑着了,可以跳到大海里玩玩冬泳,去招惹明国战舰做什么? 不知道咱这旗舰都曾经被人家俘虏过吗? 欧沃特瓦特站在热兰遮城的城墙上,借助望远镜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 “明国战舰的大炮,竟然比英吉利、西班牙,还要强大!” 欧沃特瓦特怎么也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仅打的远,还打得这么准! 遥遥领先,完全是遥遥领先! “是的,特使先生,请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布劳威尔并没有嘲笑欧沃特瓦特的意思,当初他也是一样难以置信。 顿了一下,他接着劝道“特使先生,我希望你现在能够改变主意,以免事态扩大。”奇快妏敩 欧沃特瓦特耸耸肩,“明国战舰展示的实力,的确超乎我的想象,却还不足以让我改变主意。” 布劳威尔只能无奈地苦笑。 上次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结果签订了《梁横岛条约》。 这时,大明水师十几艘战舰,浩浩荡荡地驶向港口,然后将侧舷朝向港口内部。 舷侧露出密密麻麻的火炮,炮口指向港口内的战舰,以及两侧山上的炮台。 欧沃特瓦特满脸不可思议,“明国打算用战舰挑战要塞炮台?他们在找死吗?” 此时的海军作战,可不像是后世,战舰的主炮能跟陆地要塞炮台对轰。 以前无数的战例表明,战舰挑战炮台,基本就和自杀无异。 炮台位置固定,无法移动,这点没错。 但炮台只要炮位和弹药库的防御做到位,战舰射来的炮弹,对炮台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非是倒霉,炮位和弹药库直接遭到破坏。 而战舰就不同了。 一旦被炮台射出的炮弹毁伤,轻则丧失战斗力退出战斗,重则被击沉。 战舰是移动目标,不容易被瞄准,这也没错。 但炮台有一套专门对付海上战舰的办法。 事先给炮台上的每一门火炮,或者每一个炮群,划定好射击范围。 各门火炮或者各个炮群根据自己‘包干’的射击范围,预调射击标尺。 只要等目标军舰进入包干范围,就实施急速盲射式的火力覆盖。 海面上的战舰移动速度再快,也难逃被炮火覆盖的命运。 因此战舰根本就刚不过炮台。 不仅是此时的海战,一直到二次大战时期,军舰和炮台对轰的结果,通常都是‘自杀’的结局。 比如后来的紫石英号事件。 我军炮兵,只是野战阵地,而不是坚固防护的炮台。 使用的是野战炮,不是海防炮,并且准备的炮弹都是高爆弹,而不是对铁甲舰杀伤最大的穿甲弹。 就这依然打得紫石英号满地找牙。 英海军太平洋舰队副司令亲自率领一艘重巡洋舰和一艘护卫舰赶来救援,双方也发生了炮战。 英军不但军舰数量增加了,军舰主炮口径上也占据优势,结果还是被打得落荒而逃。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战舰战胜炮台的战例,比如鸦片战争时期,英舰与螨清炮台对轰,以胜利而告终。 这只能说明螨清的无能,并不能证明战舰真的能硬刚炮台。 轰轰轰! 十几艘明国水师战舰上,数百门火炮一起咆哮。 两侧山上要塞炮台,也开始还击。 双方对轰持续了十几分钟。 准确的说,是大明水师战舰轰了十几分钟,炮台的大炮响了七八分钟,就彻底哑火了。 双方大炮的射程十分接近。 这就相当惊人了! 要知道,炮台上的火炮,都是庞然大物,口径远远超过舰载炮。 双方的射程竟然接近!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射速和命中率。 大明水师的舰载炮数量,本来就占据着绝对优势。 并且发射八九炮,甚至是十次,炮台上才射出一炮。 101! 偏偏还准的要命。 炮台防御再怎么坚固,面对这种暴风骤雨式的打击,也招架不住啊! 港口两侧山上在射程内的五座炮台,完全被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完全被摧毁。 至于水师这边,有三艘战舰被击中,一艘桅杆被打断,两艘战舰侧舷上被炮弹轰出一个破洞……就这! 欧沃特瓦特双目呆滞,身体僵硬。 布劳威尔在一旁幽幽说道“特使先生,明国水师的实力,是否能够让你改变主意?” 欧沃特瓦特回过神来,张了张嘴巴,没能发出声音来。 这时大明水师的十几艘战舰,迅速调整阵列,做出强攻港口的态势。 欧沃特瓦特如梦初醒,大声叫道“阻止他们!东印度公司与明国签订有同盟条约,明国水师怎么能无视条约,攻打盟友?” 台岛总督普特曼斯撇撇嘴。 引用明国的一句俗话,这位来自董事会的老爷,可真是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布劳威尔赶忙派人,乘坐小船,打着白旗前去见郑芝龙。 “云真人说的果然没错,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郑芝龙看到荷兰人认怂,不屑地一声冷笑。 “云真人的话,向来是至理。”阎应元笑道,“云真人还说过,要以德服人,今天我大明水师向红毛番施之以德,他们自然是心服口服。” 旁边的水师将士一阵哄笑。 第907章 大明疆域辽阔,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特使欧沃特瓦特,在亲眼目睹大明水师的强大火力后,立即变得彬彬有礼。 先是派台岛总督普特曼斯出港,向郑芝龙表达了诚挚的歉意,一再表明这完全是一次误会。 明国拥有如此强大的战舰……不,双方是盟友,东印度公司又怎么可能主动攻击明国水师呢? 并答应赔偿明国水师的一切损失……损失有点严重,算成银子的话,合计18万两。 然后东印度公司以西方最高规格海军礼仪,迎接大明水师战舰进入内港。 郑芝龙担心红毛番有诈,留了七艘战舰在外海停泊,若是在内港发生战事,可以随时驰援。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欧沃特瓦特特使被大明水师的大炮给吓住了,况且不到万不得已,东印度公司绝不会跟大明撕破脸。 大明水师在港口修整了三天,由东印度公司提供各种物资补给。 欧沃特瓦特答应,派出战舰与大明水师一起前往岛北,攻打西班牙人的据点。 然而谈到在热兰遮城派驻官员和军队,行使对台岛行政权的时候,欧沃特瓦特却开始含糊其辞。 荷兰人占据的岛南,属于平原地带,民风温和,适合开发。 因此东印度公司本计划将岛南,经营成为与大明、国和朝鲜贸易中转地,同时进行殖民开发。 他们在这里苦心经营了七八年,修建热兰遮城和赤嵌城,以及港口、炮台,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现在让他们直接交出去,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欧沃特瓦特不得不承认,明国水师的确十分强大。 然而还没有强大到,让公司将巨大利益拱手相让的地步。 东印度公司是商业机构,首先考虑的是商业利益,岛南的这两个据点,对于他们太重要了。 况且对于明国而言,台岛孤悬海外,属于化外之地,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鸡肋。 事实上,此时绝大多数明国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是再怎么有远见卓识的大臣,也不可能知道数百年后,台岛对华.夏的重要战略地位。 如果不是云逍执意要收复台岛,崇祯以及大臣们都不怎么看得上这蛮荒之地。 历史上,郑成功也是在兵败之后,在部将的反复劝说之下,才决定赶走荷兰人,占据台岛当做立足之处。 因此欧沃特瓦特认定,明国绝不会因为台岛这个鸡肋,而真的与东印度公司翻脸。 毕竟他们需要粮食、棉花。 无非是讨价还价罢了。 欧沃特瓦特声称,等赶走了西班牙人,再商谈移交热兰遮城和赤嵌城的事情。 郑芝龙是个人精,以前经常跟西夷打交道,怎能不明白欧沃特瓦特的意图? 他也不没有强迫对方,而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现在还得靠红毛番获取印度的棉花,也不能跟他们彻底撕破脸,坏了云真人的大计。 欧沃特瓦特的这点小心思,很快就会在大明水师的大炮轰隆声中化作乌有。 “尊敬的尼古拉先生(郑芝龙又名尼古拉·一官),有一件事,我十分不解。” 欧沃特瓦特松了一口气,接着提出了心中的困惑。 “台岛只是一座没有开发的荒凉岛屿,明国也从来没有重视过台岛。” “这次明国水师为什么要兴师动众,赶走西班牙人?” 郑芝龙笑了笑,朝着京城的方向拱拱手 “云真人说,台岛自古以来就是华.夏不可分割的领土,我大明虽然疆域辽阔,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云真人还说,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敢侵占我大明一寸土地,必诛之!” “幸亏我们是盟友!”欧沃特瓦特一阵不寒而栗,勉强露出笑容。 他接着问道“这次明国为什么突然决定,攻打岛北的西班牙人?” 郑芝龙淡淡地说道“据我所知,是因为西班牙人欺辱了云真人的一个晚辈,因此激怒了云真人。” 欧沃特瓦特张大嘴巴。 就因为这个理由,直接就派兵与一个国家交战? 太霸道了! 顿了一下,郑芝龙接着又道“这次只是消灭岛北的西班牙人,很快大明就会出兵吕宋,将西班牙人,全部赶出大明的藩属范围!” 希望明国有那个实力……欧沃特瓦特举起酒杯,“西班牙人也是我们的敌人,因此我十分希望看到那一天。” 送走郑芝龙后。 欧沃特瓦特向布劳威尔问道“我十分好奇,明国的那位权势总督云逍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布劳威尔露出敬畏之色,答道“天主教徒心目中的撒殚,明国敌人的噩梦,明国人的救世主、神灵!” “他真是一位传奇的人物!” 欧沃特瓦特笑了笑。 “同时也是一个鲁莽的人,希望这次明国水师,不要在圣萨尔瓦多城(鸡笼)和圣多明哥城(淡水)输得太惨!” 西班牙人在岛北修建的两座要塞,比荷兰人在岛南的可要强大多了。 鸡笼和淡水不只是单纯的要塞,而是城池。 即使在海面上消灭了西班牙人的战舰,没有重型攻城武器,也难以攻破。 因此单靠水师的战舰,根本无法消灭西班牙人。 其实早在崇祯二年七月的时候,荷兰就曾派军北上淡水,攻打西班牙要塞。 由于西班牙的防御工事十分坚固,防御炮火猛烈,荷军失利溃逃而归。 明国水师的火炮再怎么厉害,在西班牙的坚固要塞防御面前,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等明国水师铩羽而归,自然也就没资格来讨取热兰遮城和赤嵌城了。 接下来,荷兰人派出八艘战舰,与大明水师的十三艘战舰组成联合舰队,一路北上 第二天清晨。 欧沃特瓦特尚在睡梦中,被仆人的敲门声惊醒“先生,有从岛北传来的紧急消息。” “明国水师这么快就失败了?希望布劳威尔不要太愚蠢,让我们跟着一起蒙受巨大的损失!” 欧沃特瓦特披着衣服起床。 看到信使送来的信函,他使劲揉了揉眼睛。 淡水城被明军攻破! 鸡笼的西班牙人投降! 第908章 师太,从了贫道吧 大明水师与岛北西班牙之战,过程其实十分简单。 西班牙人重点经营的是吕宋,在岛北并未驻扎舰队,只有几艘小型战舰,以及商船和运输补给船。 大明水师完全是降维打击,仅用了三个小时,就全歼了西班牙人的所有船只。 西班牙人据城顽抗,水师战舰并未强攻,直接退到外海。奇快妏敩 等到晚上的时候,郑芝龙派船在淡水港附近海岸登陆。 然后悄然接近淡水城,测准风向,释放出五个热气球。 热气球顺风飘到淡水城上空,吊篮中的士兵顺着绳索进入城内。 西班牙人在淡水城中驻扎的士兵并不多,一共只有一百多人,外加六百多土著。 守军提防着海面上,做梦都想不到,明军会从天而降。 数十名明军勇士,迅速控制了城门,然后放信号,引水师战舰入港。 几个热气球借助地面上的绳索,就悬停在淡水城上空,然后朝下面扔震天雷。 那些土著以为是天降神兵,全都吓傻了,纷纷跪地投降。 一百多西班牙士兵也很快丧失了战斗意志,水师得以顺利登陆,进入城中。 淡水城就这么被明军几乎兵不血刃轻易攻陷。 然后郑芝龙让几名西班牙俘虏,连夜去鸡笼劝降。 鸡笼的西班牙守军十分爽快,当夜就开城门投降了……可以防得住海面,没办法防住天上啊! 明军掌握了飞行的技术,不爽快投降,还能怎样? 身在热兰遮城的欧沃特瓦特,收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即使不铩羽而归,也得打个十天半个月吧? 就这么一夜的工夫,就连下两城,这打的是什么神仙仗? 特使大人心中的侥幸,连同他的傲慢,一起被这惊人的消息击得粉碎。 不得不承认,布劳威尔是对的,《梁横岛条约》是基于实力签订的平等条约。 接下来就简单了。 全力配合明国,移交岛南的管理权。 以后大海就是明国水师的领地,在台岛建立据点,已经毫无意义。 另外欧沃特瓦特决定,亲自带领一个使团,前往明国京城觐见皇帝。 尤其是要见一见那位传奇的总督。 也只有全面了解明国,返回国内之后,才能完全说服十七人董事会,与明国进行全面合作。 有了如此强大的盟友,什么西班牙人,英吉利人,统统都是垃圾。 东印度公司将获得巨大而又长远的利益,董事会不可能不同意。 就在郑芝龙收复台岛的时候,云逍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吴有性在尝试了数十种培养青霉的基材,终于有了重大突破。 利用甘肃一带出产的哈密瓜,培养的青霉菌株,超过以往千倍以上。 也就是说,以现有的技术,每年提取的青霉素,至少可以救治上千名危重病人。 云逍这段时间一直足不出户,听到这个消息,立即直奔皇家科学院的医学实验室。 “神药终于问世了!” 实验室中,云逍用显微镜仔细观察培养皿,随后放声大笑起来。 吴有性既是兴奋,又是感慨“若非云真人指导,二十年都难以有所突破。” “这青霉素,能治什么病?”程雪迎好奇地问道。 身为吴有性的弟子,青霉素自然少不了她的功劳。 “能治的病可就多了!” “青霉素可以治疗多种感染,破伤风、气性坏疽、白喉、血流感染、肺痨……还有梅毒,也就是秽疮!” 云逍侃侃而谈,接着抚掌大笑“秽疮不再是不治之症,真是太好了!” 吴有性、程雪迎等人听到前面的,都是惊喜万分。 这青霉素,可真是神药啊! 可听到最后,神色都变得怪异起来。 云真人一直高度关注青霉素的进展情况,该不会是……秽疮?! 程雪迎的心情瞬时跌至冰点。 他宁愿去那些烟花之地,找那些低贱的青楼女子,以至于染上秽疮,都不愿找我……呸,我又岂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子? 程雪迎幽怨地看了云逍一眼,然后径自朝实验室外走去。 吴有性苦笑道“云真人,你即使是真的染上了秽疮,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啊!” “我并未染上秽疮。” 云逍矢口否认。 贫道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又怎么会染上花柳病? 吴有性笑道“云真人跟老夫解释没用,跟雪迎解释才对啊!”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大步追了出去。 这事情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云真人的一生清誉可就毁了。 云逍追出实验室,叫了几声,程雪迎都充耳不闻。 杜大寒一直跟在程雪迎的身边充当保镖,见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逍叫道“师太,留步,贫道有话对你说!” 去年她听到云逍‘死在’还上,悲痛之下剪光了头发。 后来虽然头发重新长了出来,云逍见面之后还是以‘师太’相称。 正好有十几名青年从一旁经过,闻言无不侧目。 皇家科学院成立之后,招收了大批学生,医学实验室也从各地选拔了才学出众的医者。 这些青年都是医学实验室的‘实习生’。 程雪迎不光是生得天姿国色,医术精湛,又是吴有性的弟子,因此受到很多青年医者的爱慕。 只是程雪迎对其他男子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让爱慕者无不扼腕叹息。 云逍刚才实验室中出来,戴着个大口罩,穿着白大褂,因此无人认识。 他自称是‘贫道’,称呼程雪迎为‘师太’,让青年医者都是大为惊奇。 你家里的女人全都是师太……程雪迎跺跺脚,冷冰冰地问道“有什么话?” 云逍笑道“等灭了建奴,贫道就会迎娶你。师太,从了贫道吧!” 边上的青年医者们险些惊掉了下巴。 哪里来的道士,简直是太生猛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雪迎脸一红,嗔道“先把你的秽疮治好了再说!” 青年医者们顿时哗然。 这该死的道士,竟然还身染花柳病! 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要迎娶咱们的女神? 女神不仅没生气,竟然还有些欢喜的样子。 是我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第909章 狼烟起 “你这道士,怎地如此无耻?” 一名青年医者忍无可忍,走上前来,指着云逍愤然喝道。 “贫道无耻,与你何干?” 云逍愕然看着那青年医者。 反正戴着口罩,谁都不认识。 无耻的是某个道士,与云真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医者越发愤怒“你身为方外之人,竟流连花街柳巷,身染秽疮这等肮脏疾病!” “这便也罢了,你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纠缠程大夫!” “程大夫冰清玉洁,岂容你玷污?这里是皇家科学院,又岂容你这等无耻之徒肆意张狂?” 他说的好有道理……云逍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跟在后面的杜大寒见状,急忙走上前来。 云真人难得今天有这样的雅兴,调戏……与程大夫嬉闹。 居然冒出这么个货,败兴! “你身为程大夫的护卫,有登徒子纠缠于她,你却熟视无睹,就不怕被责罚?” 那青年医者先是对杜大寒一同呵斥。 然后指着云逍说道“立即将此人拿下,扭送有司予以严惩……” 不等他把话说完。 杜大寒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丢了出去。 其他青年医者无不骇然,退到远处,纷纷指着杜大寒大声呵斥。 云逍忍不住一阵大笑。 “你干的好事!” 程雪迎瞪了云逍一眼。 堂堂侯爵,大真人、谪仙人,怎能干这事? 传扬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程雪迎拉着云逍的手匆匆走开,来到僻静无人之处。 “你又准备去辽东?” “先把病治好,身子骨要紧,以后可千万不要去那种脏地方。” 程雪迎一番叮嘱。 接着又忍不住埋怨“男人好色,本没什么,可你也要洁身自好才对。” “家里有柳姑娘、董姑娘、景姑娘,再不济,还有那三胞胎姐妹,怎么就去那种地方呢……” 正说着,被云逍堵住了嘴巴……别误会,当然是用嘴。 三分钟过后。 程雪迎大口喘着粗气,幽怨地瞪着云逍。 这道士,着实不是好人。 可这嘴里面,还有心里面,怎么就甜滋滋的呢? 云逍笑道“放心,这样不会传染秽疮,况且染上秽疮的人,也不是我。” 程雪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不是你?那是谁?” 云逍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侄子。” “云昊?” 程雪迎越发难以置信。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浓眉大眼的云昊,竟然会干这事! 就不怕郭蓉一拳将他打扁了? 云逍笑笑不语,并未解释什么。 云昊给他的义兄背黑锅,一点毛病都没有。 程雪迎担心地问道“云昊此时在哪里?要不让他住到科学院来,等青霉素临床试验之后,就立即给他用药。” 云逍笑着摆摆手,“他最近并未在京城。” 云昊前些天去了大同,考察在大同开矿的事情。 随着王徵机的量产,大规模用于煤矿、铁路,水泥厂、钢厂等工业,都需要大量煤炭,单是一个西山煤矿远远不够。 于是煤炭公司准备将业务扩张,大同有着全国最大的煤矿,于是也就成了首选。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云逍自然是鼎力支持。 云逍笑了笑,低声说道“师太,贫道身体无恙,何时遂了贫道的愿?” “无耻!” 程雪迎啐了一口,满脸通红。 这坏道士,就知道占自己的便宜。 顿了一下,程雪迎幽幽说道“你就是我的天,你肯要我,那是我的福分。只要你不觉得我下贱,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云逍反倒不好意思再调戏她了,想了想,郑重地说道“等灭了建奴,我就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迎娶你们入门。” “我们?”程雪迎自鼻孔中哼了一声,“该不会跟皇帝那般,三宫六院吧?” 贫道倒是想,河蟹神兽不允许啊……云逍说道“不至于,绝对不会超过五位。” “云真人,陛下请你立即入宫……” 刘兴祚朝着这边一路小跑过来。 看到正亲昵的二人,他顿时吓了一跳,慌忙停住脚步,转过身去。 程雪迎一把推开云逍,提着裙摆飞也似的去了。 云逍咳嗽了一声,问道“刘指挥使有事?”錵婲尐哾網 刘兴祚走上前,讪讪笑道“下官来的有些不凑巧,云真人莫怪。” 云逍问道“出了什么大事?” 从开年到现在,他几乎不怎么过问政事。 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大侄子不会让刘兴祚来找自己。 刘兴祚道“车驾在外面候着,在车上,下官向云真人详细禀报。” 二人离开皇家科学院,上了马车,直奔皇城而去。 的确是出大事了。 并且不是一件,而是几件大事全都凑到一块儿了。 云逍听着听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今春以来,陕西关中民乱四起,先后有十三股之多,四处纵掠。 虽然先后被平定,然而不从根子上解决,民乱迟早还是会发生。 根源就是粮食。 陕西连年大旱、蝗灾,粮食颗粒无收。 没有雨水,红薯、土豆、玉米等高产作物,也没法成活。 从南方转运粮食到陕西,由于成本太高,商人们无利可图。 单凭官府赈灾,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么多的百姓,不可能一直靠赈济为生。 陕西的事情,还不是最让朝廷头疼的。 山西那边也出事了。 蒙古察哈尔部虎墩兔憨(林丹汗),再次大举入侵大同,杀死大明军民数千人,围困大同城,胁迫朝廷恢复市赏。 林丹汗是成吉思汗之嫡系后裔,达延汗的7世孙,属于正统的黄金华族血脉,也是北元最后一位大汗。 林丹汗名义上是全蒙古的大汗,但实际上,也就左翼察哈尔把他的号令当回事儿,其他部落根本就不鸟他。 此人野心勃勃,立志想要恢复元朝甚至成吉思汗的霸业。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林丹汗被建奴打得满地找牙,不得不一路西逃,最后夺取了河套草原和土默川地带。 由于极度缺粮,早在崇祯元年的时候,林丹汗就率部攻打大同,杀掠边民数万人,逼迫大明开放了市赏。 没想到这次又来了。 云逍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 云昊那倒霉的孩子,就在大同呢! 刘兴祚接着说道“刚刚接到军报,建奴多尔衮率兵入侵朝鲜,攻破汉城,杀死仁宗李峼,扶植光海君重登王位!” 云逍再次吃了一惊。 皇太极出招了! 第910章 让谣言来的更猛烈一些 云逍进了皇宫,被带到文华殿。 崇祯正召集阁臣、兵部尚书以及英.国公张维贤,在商议对策。 云逍到后,大臣们纷纷上前见礼。 崇祯立即命太监搬来椅子,奉上茶水。 云逍刚刚坐定,通政司送来三大托盘的奏折。 崇祯随意翻看了几本,全都弹劾登莱巡抚卢象升和大同总兵赵率教的。 崇祯烦躁地将奏折丢到一旁,怒道“将士在前方用命,舍生忘死为大明浴血奋战,仅仅只是小有失利,就要群起而攻之,真是岂有此理!” 大臣们都低下头,沉默不语。 云逍摇头一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陕西民乱、林丹汗进犯大同、建奴占据朝鲜,三件事加起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 自从嘉靖以来,大明遇到的糟心事还少吗? 民乱的根源是粮食。 随着杂家水稻的推广,以及海外粮食源源不断的输入,不出三年,大明的粮食危机就会彻底解除。 林丹汗也不是什么大患。 这人野心勃勃,却志大才疏。 建奴能打得他满地找牙,以大明现有的军队实力,收拾他同样也是轻松。 也就是现在腾不出手来罢了。 至于建奴占据朝鲜,更不是什么大问题。 皇太极这么做,政治上的意义,远大于军事。 东江镇明军已经占据鞍山驿堡,手都伸到建奴的脖子上了。 而建奴占据朝鲜,不过是在东江镇的屁股踹了一脚,有个毛线的用? 麻烦就麻烦在,有人借助这些事大做文章。 大侄子要不是承受的压力太大,也不会把叔父这个救兵搬来了。 崇祯见云逍并无开口的意思,于是向温体仁等人问道“诸卿家可有良策?” 大臣们沉默了片刻,温体仁见无人开口,只得站出来奏道“命三边总督洪承畴,派兵平息民变,宣府总兵满桂迅速驰援,以解大同之围,登莱巡抚卢象升出兵朝鲜。”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良策,也算是中规中矩,别的也没什么好办法。 崇祯又询问了张维贤和李邦华的意见。 二人都是知兵之人,此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对策。 阁臣成基命奏道“大同、朝鲜之事,已经传遍京城,朝野间颇有非议,还需设法平息。” 崇祯的脑袋隐隐作痛。 陕西的民乱,倒也罢了。 以前又不是没闹过,并且比这次严重多了。 林丹汗进犯大明,围困大同重镇,杀大明军民,这可不是小事。 建奴侵占朝鲜,更是不得了的大事。 朝鲜是大明的藩属,万历年间,为了赶走入侵朝鲜的奴,大明不惜押上了国运,以至于辽东防御体系几乎崩溃,建奴因此而崛起。 现在竟然给弄丢了! 这可怎么堵住官员、百姓的嘴巴? 崇祯看向云逍,问道“云真人可有良策?” 云逍放下茶盏,淡淡地回道“贫道是方外之人,不便置喙朝政。” 崇祯心中一动。 叔父这是有话,不便当众说啊! “明日再议吧!” 崇祯朝大臣们挥挥手。 温体仁等人告退。 刘兴祚正要告退,被云逍叫住“刘指挥使且留下,我还有事情要问。” 云逍向崇祯说道“请屏退左右。” 崇祯让殿内的内侍全部退了出去。 云逍向刘兴祚仔细询问了建奴的近况。 刘兴祚如实作答。 皇太极‘病危’了两个多月。 阿敏兴冲冲地进入沈阳,准备接掌大位。 虽然皇太极并未对动手,阿敏却遭到其他掌权建奴贵族的强烈反对。 各方争斗不休,沈阳城中乱成了一锅粥,就差没发生兵变了。 云逍又问“多尔衮是什么时候进入朝鲜的?” 刘兴祚答道“皇太极病倒不久,就派遣多尔衮秘密进军朝鲜。” “果然如此!”云逍笑了笑,“皇太极,好手段!” 崇祯吃了一惊“云真人是说,皇太极有阴谋?” 云逍一番分析。 建奴此时正处于内乱,皇太极却派多尔衮出兵朝鲜,用意显然不简单。 一方面是想从朝鲜搜刮粮食,缓解建奴的粮食压力。 二是以多尔衮威胁东江镇侧翼,迫使卢象升不敢轻易兴兵辽阳。 同时也为皇太极挽回岌岌可危的声望。 另外还隐藏了一条毒计。 侵占朝鲜,势必会给崇祯造成巨大的政治压力。 即使无法引起大明朝堂动荡,也会因此撤了卢象升,减轻辽东的压力。 刘兴祚开口道“启奏陛下,臣在查探民间谣言时,发现有人在幕后煽风点火,极有可能是建奴奸细在兴风作浪。” 崇祯的神色微微一变。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皇太极出兵朝鲜,建奴奸细在京城兴风作浪,制造舆论。 一旦形成了舆论风暴,朝中的官员就可以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如今朝堂之上,没有了东林党,也没了浙党、楚党,只有一个‘云党’。 却并不代表没有党争。 只要有利益存在,争斗永远都不会停歇。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皇帝与大臣,文官和武将之间的利益争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如今崇祯的威望日重,文官们别说是将他架空,任由他们摆布,想分点权,为自己争利都不成。 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哪怕明知道是建奴的阴谋,文官们也会加以利用。 以前类似的事情,还少了吗? 熊廷弼、袁可立,都是这样被朝堂上的文官给整倒了,否则建奴早就被灭好几回了。 尤其被各种新政损害了自身利益的群体,更是希望通过这次机会扳回一城,迫使崇祯让步妥协。 这就是政治,刀子都没用。 哪怕是开了挂的刘秀,也得妥协。 至于文、武之争,那就更简单了。 自从土木部之变之后,文官逐渐掌控朝堂,甚至控制了皇帝,武官更是被踩到脚下。 如今武将的地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权力受损的文官们,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崇祯想透了其中的关节,后心一阵阵凉意。 若不是叔父提醒,自己哪里能想得到这些? 等舆论爆发,百官趁机发难。 到时候也只能撤掉卢象升和赵率教,自己也会威严尽失。錵婲尐哾網 崇祯沉声说道“下去严查,缉拿制造谣言的建奴奸细。另外给朕查清楚,有没有官员,与建奴奸细暗中往来!” 刘兴祚正要领命。 云逍忽然说道“不!不仅不要去阻止谣言,反倒要暗中推波助澜,让谣言来的更猛烈一些!” 第911章 谋取河套 崇祯被云逍的反向操作,给弄糊涂了。 不过糊涂归糊涂,他却还是直接吩咐刘兴祚“立即照云真人说的去办。” 刘兴祚带着满心疑惑,领命而去。 崇祯这才问道“叔父有意推波助澜,这是为何?” 云逍笑着反问“看过《神雕侠侣》没有?” 崇祯点点头,却是越发的困惑了。 正谈着国事呢,叔父怎么说起这个? “《神雕侠侣》中,金轮法王与蒙古王子一起率领大军包围襄阳城。” “为逼迫郭靖就范,金轮法王绑架了他的小女儿郭襄,将郭襄绑在高台上,下面放了满满的木柴。” “邪恶的反派金轮法王异常嚣张,正义的一方义愤填膺,却束手无策。” “危急时刻,杨过现身,大杀四方,击败了金轮法王,救下了郭襄,随后又大发神威,击杀了蒙古大汗。” “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很吸引人?” 崇祯点点头。 云逍笑道“如果一上来,杨过就直接出手救了人,这样的故事还有什么看头?这叫,先抑后扬!” 崇祯顿时恍然大悟。 懂了! 谣言愈演愈烈,舆论哗然。 文官们肯定会步步逼宫。 到最后关头,再来一个大反转。 这样不仅很爽,还能够取得最大的政治效果,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声望。 叔父果然是高明之极! “叔父显然已是智珠在握,不知是什么妙计?” 崇祯轻松地一笑。 很显然,叔父早就想好了对策。 就跟有个武功高强的杨过,到最后会出手一样。 否则又怎么‘扬’的起来? 云逍淡然一笑,“开疆扩土,够不够平息舆论,够不够压制百官,够不够树立起威望?” “叔父指的是什么?” 崇祯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历朝历代,开疆扩土都是要在史书上,大书而特书的。 因此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扩土? 云逍让人取来地图,在御案上展开。 “朝鲜丢也就丢了,让卢象升严加防范便是。” “等到秋季东征,收复了辽东,还怕朝鲜收不回来?” 云真人又是不云圣母。 朝鲜的死活,关大明什么事? 这次建奴入侵朝鲜,反倒是一件大好事。 等建奴把朝鲜祸害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大明挥师朝鲜,消灭掉建奴残余,顺便灭了光海君傀儡政权。 然后直接将朝鲜并入大明疆土。 就不信了,朝鲜都没了,将来还会有人剽窃华.夏的东西? “现在的重点,是先解决了陕西,以及林丹汗的事情!” “林丹汗这次突然寇边,围困大同,除了‘市赏’,解决粮草问题,恐怕也与皇太极有关,皇太极极有可能,给出了让他不得不动心的好处。” 云逍指着地图上的大同位置,向崇祯分析道。 建奴和林丹汗是死敌,这的确是没错。 可林丹汗如今穷途末路,又畏建奴如蛇蝎。 皇太极为了缓解压力,开出让林丹汗动心的条件,这志大才疏的蠢货,肯定会出兵。 崇祯问道“那该如何解大同之围?” “不,不必去解围。” 云逍摇头一笑。 “派出一名使臣,前去跟林丹汗谈判,将其拖住。” “林丹汗进犯大同,老巢归化城必定空虚,只需派出一支兵马,奇袭归化城,大同之围,迎刃而解!” 崇祯恍然大悟,抚掌赞道“好一招围魏救赵!” 云逍又摇摇头,“可不仅只是围魏救赵。” 崇祯想了想,“叔父的意思,在途中设伏,击败察哈尔部?” “再想想!” 云逍笑了笑。 大侄子的格局,还是不够高啊。 崇祯盯着地图,思索良久,联想云逍之前所说的话,神色变了变,难以置信地说道“叔父的意思,是趁机将土默川和河套,纳入大明疆土?” 云逍用手指在地图上的河套和土默川地区,画了一个圈,点头说道“正是!” 崇祯的眼睛亮了起来。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凭借着黄河之水的滋润,河套有着“塞外江南”之称。 此地土质肥沃,水草丰美,耕牧兼宜。 河套还是养马的良地,北方尤其是西北,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 这里进可控制关西以北,退,可扼守要道。 因此河套一直是中原王朝和游牧民族政权的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自秦蒙恬攻匈奴之战,从匈奴手中夺取河套平原以来,中原朝廷一直对其进行开发、屯田、戍边和防御。 大明与蒙古为了争夺河套的控制权,相互争斗了近两百年。 一直到嘉靖这个败家子手上,才主动放弃了河套,给大明的未来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没有了河套,大明也就失去了北方边疆的重要屏障和支点,使得北方边境更加暴露和脆弱。 蒙古各部趁机扩大对河套平原的控制和开发,并不断向大明发动侵扰和攻击。 大明正是因为在北方边境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导致国力不断受到削弱。 若是这次能一举占据河套,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经济上,对于大明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崇祯接着又不解地问道“消灭林丹汗,与陕西有何相干……啊,朕明白了!” “叔父的意思,是将陕西百姓,迁移到河套!” 崇祯恍然大悟。 陕西连年干旱,蝗灾不断。 再加土地兼并严重,这才导致陕西成了民乱的源头。 若是占据了河套,将失去土地的百姓迁居到这里,也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陕西的问题。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 “还不止这些好处!” 云逍又补充了一条好处。 不管怎么说,林丹汗都是蒙古名义上的大汗。 消灭了林丹汗,将极大地震慑蒙古各部。 到时候再施以恩惠,也就可以让他们归附大明。 稳住了蒙古部落,接下来就能集中精力除掉建奴。 崇祯一番深思熟虑,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问题 “蒙古部落以骑兵为主,在草原上来去如风,很难将其歼灭。” “击败林丹汗容易,可要想全歼,却是不可能。” “此人和察哈尔部不除,大明即使占据河套和土默川,也难以长治久安,反倒会成为拖累。” “这该如何是好?” 第912章 中心开花战术 “林丹汗西迁以来,右翼蒙古诸部,先后击溃了蒙古喀喇沁部、土默特部,驱逐了顺义王卜失兔(土默特俺答汗之孙)。” “如今河套、土默川地区,林丹汗是唯一的蒙古势力,消灭了他,就可以轻易占据河套。” “接下来,只需以怀柔政策,分化、笼络其他蒙古各部,同时迁入大批汉民到河套居住,以后就可以长治久安。” 云逍侃侃而道。 崇祯道“叔父所言极是,又如何能全歼察哈尔部?” 云逍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用手指点了点归化城“中心开花战术!” 后世的人,对于赫赫有名的中心开花战术,自然不会陌生。 云逍的意图很简单。 以精锐骑兵,奇袭林丹汗的老巢归化城(后世的呼和浩特玉泉区)。 然后以归化为诱饵,将林丹汗吸引在这里。 然后调集兵马,对林丹汗进行包围,围歼于归化城下。 “叔父妙计,林丹汗此番断无逃脱之理!” 崇祯忍不住赞了一声。 然后果断地说道“朕这就下旨,让满桂出兵,占领归化城!” 云逍摇摇头“林丹汗狡诈多端,又十分谨慎,没有足够分量的诱饵,若是久攻不下,他必定会直接舍弃归化,逃往别处。” “再则,这次围歼林丹汗,需要调动关宁军,以及延绥、宣府、大同、甘肃等处的兵马。” “以满桂的资历,无法驾驭如此之多的骄兵悍将,到时候反倒会弄巧成拙。” 后世最著名的那次‘中心开花’战术,计划的确是好的,可最终为什么会失败? 就是各路大军都心怀鬼胎,结果弄巧成拙,诱敌的战术不成,反倒被对方给一口吃掉。 崇祯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大问题,皱眉说道“那该派谁去归化?” 云逍无奈地叹了一声,“除了我,哪里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云真人真的是很无奈。 本打算自江南回来之后,不再亲自操刀。 可这次自己不出马,也是不行了。 逍遥侯、大真人的身份,这个诱饵的分量足够重,足以将林丹汗吸引在归化城。 也只有自己,才能镇得住各路骄兵悍将。 另外,云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倒霉侄儿还在大同呢! 大侄子中招,自己为了给他出气,对建奴、喀尔喀部以及西班牙人进行了疯狂报复。 亲侄子被困大同,自己也得有所表示不是? 崇祯断然否决“叔父关系到大明社稷,岂能让你以身涉险?” “哪有什么危险?”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带一万京营兵马,奔袭归化。” “京营中有黄得功、曹变蛟这样的猛将,又有装备精良的精锐军卒,又岂是林丹汗能敌?” “况且随军还会带上热气球,危急时刻,我乘坐热气球离开便是。” 正如云逍所说,这次的确没有任何风险可言,就当做是去草原旅游一趟了。 唯一担心的,是林丹汗不咬钩,白忙乎一场。 “那便依叔父所言。” 崇祯无奈地答应下来,心中感动而又惭愧不已。奇快妏敩 叔父这个方外之人,不求官,也不求名利。 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奔波江南、海上,这次又要亲自去草原。 朕何德何能,竟蒙上苍如此眷顾,降下这样一个叔父? 接着崇祯立即让内侍传旨,让张维贤、李邦华入宫,商议作战的细节。 至于其他大臣,暂时先瞒着,以免影响到将来的装逼效果……不,防止泄露军机。 第二天。 一道道军令,以八百里加急,迅速送往辽东、宣府、绥远。 又过了一天。 京营一万新军开拔,带着辎重、炮车,离开京城。 京城中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坊间的流言四起。 “怎么突然又开始调动兵马了?” “你还不知道,鞑子又围了大同,杀了咱们好几万人!” “大同距离京城才多远,该不会跟嘉靖年俺答汗那样,打到京城来了吧?” “那可没准!” …… “不光是大同,陕西那边又闹民乱了,听说西安府都被乱民给占了!” “我表哥的舅老爷的三侄子在兵部当差,说是建奴占了朝鲜!” “朝鲜关咱们什么事?” “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吗?建奴能占朝鲜,用不了多久,就会跟上次那样,直接打到京畿来。” “我的个天,京城太危险了,俺还是回河南老家去!” …… “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全都乱了?” “开年的时候,不是才攻占了鞍山驿堡,杀了好几千鞑子的吗?” “谎报军功,不正是咱大明武将的拿手好戏吗?” “报纸上天天吹,说什么大明中兴了,搞了半天,原来是粉饰太平啊!” “孙承宗、卢象升,谎报军功,蒙蔽皇帝,就该撤了,严加查办!” “要不是朝中有人为他们撑腰,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 街市上的酒楼、茶肆,各种各样的谣言泛滥。 城东的一座酒楼大堂中,角落的座位上坐着两名客人。 二人的面目有些相似,看上去像是亲兄弟。 大堂中的议论声,不断传过来,年长者笑着低声说道“二弟,如今舆论鼎沸,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稍年轻一些的男子面露惊惧,摇头说道“怕就怕,这次又是云逍子的奸计啊!” 这兄弟俩,一个叫白养粹,一个叫白养元。 白养粹原本是永平兵备道,正四品,跟张养初是同僚。 崇祯二年末建奴奇袭大明,攻破永平城,白养粹、张养初等官员投降了建奴。 后来建奴败退,白养粹跟张养初一样,都去了辽东。 (历史上确有其人,被皇太极任命为永平巡抚,却被不讲武德的阿敏给宰了) 白养粹此时前来京城,正是奉皇太极之命,前来京城协助马国柱(范文程落网,马国柱却侥幸逃脱)。 白养元是白养粹的亲弟弟。 白养粹投降建奴,白养元虽然没有受到株连,这些年却一直原地踏步,至今还是正六品的互不主事。 白养粹将身边的一个皮袋子,拿起来放到桌子上,推到白养元的身前。 白养元打开皮袋,扫了一眼,见里面装着厚厚的几沓银券,全都是十两面值的,足足有五万两之多。 “兄长托付的事情,弟怎敢不尽力?兄长且静候佳音!” 白养元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夹着皮袋子走了出去。 第913章 密织大网 第二天早朝。 户部主事白养元率先发难,弹劾大同总兵赵率教、登莱巡抚卢象升,以及三边总督洪承畴。 兵科给事中许誉卿、云南道侍御史王象云、河南道御史王道纯等言官,也都纷纷附议。 个个都是有理有据,振振有词。 加上有沸腾的舆论作为依仗,几人都是底气十足。 崇祯坐在御座之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是连声冷笑。 叔父说的没错,果然有人要借机生事。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 为了自身利益,连社稷安危都不要了。 之前杀了那么多,罢免了一茬又一茬,怎么都不长记性呢? 狗改不了吃屎……朕不能说粗话,狗改不了吃贡糜! 叔父给朕创造这么好的机会,可得好好把握了。 借助这次的风波,朕也好好装一次……显一次圣,建立如太祖、成祖一般至高无上的威望。 百官都在暗中关注着崇祯的神情。 他们都很清楚,这时候跳出来的这些个言官,都只是马前卒。 真正大佬,在后面等着呢。 就等着看皇帝是个什么态度了。 崇祯缓缓道“陕西、大同、东江镇危急,追责之事,等解危之后再议不迟。” 这样的表态,立即让很多大臣会错了意。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藩属国朝鲜都给丢了,肯定是要处置人。 否则怎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总不能皇帝自己背锅,下罪己诏吧? 皇帝此时不是不想处置,而是有所顾忌啊! “如今舆情沸腾,京城人心惶惶。” 礼部右侍郎陈演当即站出来奏道“臣以为,当严惩有罪之臣,以谢天下,稳定人心,秦地、大同以及朝鲜之危,即日可定!” 崇祯犹豫良久,最终做出决定。 以次辅李标为钦差,前往陕西,安抚秦地百姓,平息民乱。 命英.国公张维贤,前往东江镇巡察。 “至于大同……” 提到大同,崇祯有些犹豫了。 该挑哪个倒霉鬼,不,忠贞之臣,去跟林丹汗谈判,拖延时间呢? 这个使臣可不好当。 等叔父占了归化城,林丹汗醒悟过来上当了,肯定会一怒之下砍了使臣。 “臣,愿为钦差,前往大同与林丹汗谈判,晓以大义,迫其退兵!” 礼部右侍郎陈演昂然出声,一副视死如归、慷慨赴死的样子。 “无耻之徒!”温体仁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崇祯元年的时候,林丹汗围困大同,朝廷被迫答应他的条件,这才退兵而去。 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狗屁的个晓以大义! 所谓谈判,无非是答应林丹汗的条件,牺牲大明的利益,换取一时苟安罢了。 等林丹汗大军一退,解了大同之围,陈演身为钦差,自然是大功一件。 事后他的官位,肯定是要往上升一升,直接入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就有劳陈卿了!” 崇祯看向陈演,眼神中充满了激赏、欣慰。 多好的臣子啊! 主动前去赴死,朕以后,也就不会背负一个坑害大臣的不义之名。 嗯,陈演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一些,得给他安排几个陪伴的,免得在路上孤单。 接着崇祯又安排白养元、许誉卿、王象云、王道纯等人随同陈演,前往大同与林丹汗谈判。 陈演、白养元等人无不大喜。 陛下这是拿唾手可得的功劳,来堵他们的嘴呢! 果然是枪打出头鸟……不,早出头的鸟儿有虫吃。 温体仁看了一眼崇祯,心中一声叹息。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陛下也不得不让步了啊。 虽然没有直接惩处赵率教、卢象升和洪承畴,却是牺牲大明的利益,来安抚这些大臣们。 可如此示弱,百官又岂会就此罢休? 安抚了陈演等人,其他官员呢? 最终不仅卢象升等人保不住,官员们还会步步紧逼,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唉,陛下也是没辙了啊! 这次几件事情凑到一起,连云真人都无计可施。 陛下不让步,又能怎么办? 尤其让温体仁担心的是,兵部那边调兵,自己这个首辅竟然不知道内情。 难道自己在陛下那里失宠了? …… 第二天,钦差陈演一行离开京城,前往大同。 从京城到大同,有近七百里的路程,这帮文官平日养尊处优,自然不可能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路。 等陈演等人赶到大同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 而此时,云逍已经带领京营一万兵马,马不停蹄,昼夜行军,来到了归化城。 与此同时。 三边总督洪承畴率兵三万,自榆林出兵,向归化进发。 一直在宣府按兵不动的总兵满桂,也亲自领兵两万进入草原。 曹文诏率五千关宁铁骑,自山海关出发,直奔归化而去。 在蓟州修整的三千皇家骠骑兵,在吴三桂带领下,悄然出塞,再一次进入茫茫草原。 一张大网,悄然向归化城收缩。 只不过要捕捉的鱼儿,此时却还在大同,等候大明朝廷的‘市赏’、‘岁赐’。 大同。 大同镇是大明九边重镇之一,是拱卫京师之藩屏,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终明一世,大同镇在长城防御体系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以前蒙古铁骑多次犯边,兵临大同城下。 最为严重的一次,就是崇祯元年,刚刚西迁的林丹汗大举进犯,杀死大明军民数万,险些攻破了大同城。 去年冬天,一场大雪冻死无数牛羊。 开春后,蒙古部落中爆发瘟疫。 察哈尔部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于是又一次故技重施。 林丹汗这次几乎是倾巢出动,率领五万察哈尔铁骑,兵临大同。 赵率教率部死守城池、要塞,林丹汗组织了几次攻城,都是死伤惨重。 这下子林丹汗骑虎难下了。 大同的明军,与崇祯元年时截然不同了。 那时候的明军,是一群猪羊。 而此时的大同守军,却是一群豺狼。 林丹汗怎么也想不透这是什么原因。 这次想要攻破大同,显然是不太现实。 可就此退兵,拿不到任何好处,族人的日子怎么过? 就在林丹汗进退两难的时候,大明朝廷的使团到了。 第914章 云逍子坑我! 接下来数日。 钦差陈演与林丹汗,进行了艰苦而又卓有成效的谈判……不能太容易了,否则哪能显示自己的功劳? 首先,陈演代表大明朝廷,对林丹汗背信弃义,驱逐顺义王,并屡次侵犯大明边境、杀我军民的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 这些是必须的程序,否则会有损天朝威严,回去后没办法交代。 接着双方就退兵事宜,进行了谈判。 面子不能丢,至于里子嘛,那就无所谓了。 最终在以陈演为首的使团据理力争之下,双方达成了协议。 大明‘岁赐’察哈尔部白银十万两。 并在宣府、大同等地,分别设立‘小市’,开展互市交易。 林丹汗要做的就是立即退兵,并保证日后不得进犯大明疆土。 这正是林丹汗想要的结果,甚至超过原有的预期,自然是大喜过望。 陈演也是得偿所愿。 朝廷如今有的是银子,不差这点。 况且花的是朝廷的银子,又不是自家掏腰包。 只要林丹汗退兵,银子不是问题。 泼天大功,就这么到手了! 大明的武将无能,关键时刻还得看文官的。 这一夜。 林丹汗在金顶大帐中设宴,款待陈演等明国使者。 双方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场宴会自然是宾主尽欢。 察哈尔各部落的首领、贵族,纷纷向林丹汗敬酒,称颂其为‘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 林丹汗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连连举杯,满杯满饮。 白养元也举杯向陈演道贺“此行大同,恩师不费一兵一卒,退走蒙古五万铁骑,此等大功,必将彪炳史册。学生为恩师贺!” 陈演正是他的座师,并且陈演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银子……嗜财如命的那种。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再加上银子的作用,陈演才会在朝堂上挺身而出。 陈演大笑“为朝廷效力,应当的,理所应当的。若是说有功,也少不了诸位的那份,本官定会在奏折上,提上诸位一笔!” 白养元、许誉卿等人无不大喜,等的就是这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帐外传来。 紧接着,一名满身血污的蒙古男子一头闯了进来。 “大汗,大事不好了!” “归化城,被明军占领了!” 大帐内瞬时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都是一脸懵逼。 明军占了归化,这怎么可能? “你说啥?” 林丹汗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信使的衣领,厉声喝道“谎报军情,将你拉出去剁碎了喂野狼!” “大汗,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啊!” “就在五天前,明国三千精锐骑兵突袭归化,太子额哲带人外出狩猎未归,留守城中的兵力空虚,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归化!” “城里的粮食,还有大汗您的妃子们,全都落到明军的手里。” “领军的,正是明国的逍遥侯云逍子!” 信使的一番话,如同一记惊雷,震得大帐内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个从归化城仓皇逃出的信使,自然不会知道,云逍带领的京营新军一共是一万人。 为了赶时间,也怕吓着了林丹汗,因此只带了三千先遣骑兵奇袭归化,其他兵马则是带着辎重、炮车在后面。 “奸诈的明国人,竟然欺骗本汗!” 林丹汗双眼赤红,拔刀指向陈演。 上当了! 难怪明国人这次如此大方。 原来背地里还有这么一手! 本汗又不是猴子,岂容你们如此戏耍? 奇耻大辱!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陈演矢口否认,这种时候,打死也不能认。 却在心里,将云逍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边正愉快地谈判呢! 你偷偷跑到人家背后,狠狠捅了一刀,把人家的老巢都给占了。 这不是要把我往死里坑吗? 该死的云逍子! 怎么就一声不吭跑到归化去了? 林丹汗岂是那么好惹的? 这不是给大明招祸吗? 接着又有败兵从归化逃回。 消息一点也没错。 归化被明军占了,带兵的正是云逍子。 “你还怎么狡辩?” 林丹汗握刀走向陈演,杀机毕露。 “大汗且听本官一言!” 陈演慌忙狡辩,不,辩解。 “云逍子擅自兴兵,绝不是朝廷的意思,本官更是毫不知情。” “本官会立即禀报朝廷,命云逍子即刻撤出归化!” “本官还会上奏朝廷,严惩云逍子,给大汗一个交代!” 白养元等人也都纷纷开口辩解。 “你们在这里假意与本汗商谈,将大军拖在这里,却暗中派兵占据归化。” “现在却装作什么都不知,你们以为,本汗是傻子不成?” 林丹汗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羞辱,一声冷笑,举起手中战刀。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是大明朝廷三品大员,你……” 陈演知道再怎么狡辩,也无法取信于林丹汗,只能给他讲规矩。錵婲尐哾網 然而不等陈演把话说完,林丹汗挥手一刀,直接割开了他的脖子。 陈演捂着脖子,心中充满了悔恨。 后悔的是,不该贪功来大同。 恨的是云逍子,这次被他给活活坑死。 陈演却是不知道,他的死,跟人家云真人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陈演更不会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上,再过十年,他位列内阁首辅。 只不过他这个首辅,除了会索贿,别的没有任何用处,当了没几天,就被崇祯给罢免了。 后来陈演被李自成活捉,他主动交出4万两白银“助饷”,李自成大喜,没有对他用刑。 可仅过了四天,李自成准备率军征讨吴三桂,为防止明朝旧臣作乱,把陈演的脑袋给砍了。 对于陈演而言,此时死在林丹汗手里,反倒是一件好事。 “大汗饶命!” “小人愿意献上白银万两,以助大汗!” 白养元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下跪求饶。 五万两银子到手,还没捂热呢,怎么能就这么死掉? 林丹汗不由分说,下令将白养元等人拿下。 暂时留着,押到归化城,当着云逍子的面杀掉,方能泄心头之愤。 接着林丹汗下令,全军立即开拔,夺回归化,杀了入侵明军。 第915章 林丹汗的三大法宝 归化。 隆庆六年,蒙古土默特部首领、明封顺义王俺答在这里建城。 万历三年,大明朝廷赐名归化城,取‘归附王化’之意。 崇祯二年,林丹汗在建奴的逼迫下一路西迁,驱逐了顺义王卜失兔(土默特俺答汗之孙),占据了归化。 这次云逍率领三千京营新军为先遣,轻骑奔袭十几天,赶到归化城。 林丹汗做梦都不会想到,明军竟然会奇袭归化,因此带走了绝大多数兵马,只留下数千老弱守城。 再加上林丹汗的太子额哲,带着大批人马外出狩猎,归化如同一座空城。 明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攻占了归化。 当夜,云逍夜宿王宫。 “城中察哈尔部残余,已经悉数被清缴,归化城尽在我掌握之中!” “林丹汗的妃子,也被全部抓获,该如何处置,请云真人示下!” 黄得功向云逍禀报战况。 然后露出暧昧之色,压低声音说道“林丹汗共有八大福晋,个个都是貌若天仙。” “云真人鞍马劳顿,并且归化夜晚寒冷,何不挑几个女人来暖床?” 云逍摆摆手,“全部关在后宫,任何人不得骚扰。” 黄得功的主意倒是不错。 可惜云真人是道士,不是曹贼,更不是蓝玉……这位玷污了北元皇妃,结果是个什么下场? “末将冒昧了!” 黄得功面露愧色,心中充满敬意。 不愧是世外谪仙,高风亮节,视美色如粪土。 黄得功告退。 可没过多久,他又返了回来。 “林丹汗的大福晋求见,声称要向云真人献宝!” “献宝?让她进来吧!” 云逍愣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下来。 林丹汗的大福晋名为娜木钟,在历史上也是十分有名。 娜木钟在史书上被称作‘囊囊太后’,是林丹汗的正室,八大福晋之首。 她不光是艳名远播,心机、手段都是极为过人。 历史上,林丹汗死后,娜木钟归顺建奴,被皇太极立为侧福晋,后来的地位甚至在布木布泰(孝庄)之上。 “林丹汗的大福晋,皇太极未来的侧福晋,有点意思。” 云逍露出玩味的神色。 要不要截个胡……呸,贫道又岂是那种好色之徒? 黄得功很快带着一名通译和一个女人来到殿中。 云逍好奇地打量了女人一番,随后大失所望。 娜木钟此时只有二十出头,倒也算是绝色,绝不逊色于柳如是、董小宛,并且有着独特的异族风情。 可她身上的那股子气味,有点一言难尽,让云逍敬而远之,女人,还是咱大明的好。 娜木钟行礼之后,好奇地打量着云逍。 看到云逍如此年轻,容貌、气质,都是平生从未见过,她在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叹。 同时她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个明国的年轻官员,应当是皇帝的宠臣。 年轻,意味着好糊弄。 凭着自己的美色、手腕,轻松就能将他忽悠的晕头转向。 这要是遇到蓝玉那种霸道、野蛮的武将,那可就惨了。 云逍开口道“你说要向我献宝,是什么宝物?” 通译将他的话,用蒙古话对娜木钟说了一遍。 “我要敬献的宝物,正是我自己!” 娜木钟挺起胸,展露出傲人的资本,眼眸中波光流转,风情流露。 云逍一怔,随即流露出揶揄之色。 娜木钟接着说道“尊敬的明国大人,我愿意奉献自己的身体,以此来换取明国退出归化。” 她能当上林丹汗的大福晋,不光是因为家世,还有过人的智慧。 如今归化落在明国人的手里,她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己。 并且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十分的自信。 至于贞洁……对于蒙古女人而言,那是个什么东西? 成吉思汗新婚妻子被抢走,救回时已怀身孕,他不照样对她疼爱有加,并对生下的儿子视作己出。 况且眼前这位年轻的明国大人,长得可真不是一般的俊俏,若是在他身下……娜木钟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腰肢,目光也变得灼热起来。 云逍忍不住笑了笑。 “你这鞑子女人,长得美,想的也是美!” “不知道有多少绝色女人,想得到云真人的雨露滋润,云真人都不会看上一眼。” “你这样的姿色,放到大明的青楼,一晚上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馋云真人的身子,还妄想换取归化城,做你的清秋大梦呢!” 黄得功指着娜木钟一阵大笑。 娜木钟听了通译的翻译,不由得面红耳赤,满心愤怒。 云逍挥挥手,“带走吧!” “我要敬献的,并非是我自己,而是蒙古三大法宝!” 娜木钟以为要杀她,顿时大惊失色,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傲气。 云逍这才来了一点兴趣,“什么法宝?” 娜木钟道“第一件法宝,玛哈噶喇金佛!” “哦!” 云逍摇头一笑。 玛哈噶喇金佛,是忽必烈的国师帕思巴亲自设计铸造而成,重达六十多斤。 云逍是道士,对佛教的东西,自然不会有多大的兴趣。 娜木钟又道“第二件法宝,金字大藏经!” 云逍不在意地笑了笑。 蒙文金字大藏经,就是用金粉书写的大藏经,被蒙古各部视作至宝。 可道士要佛经干什么? 娜木钟见云逍不为所动,顿时有些急了。 这个明国人,简直是欲壑难填。 “第三件法宝,是大元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娜木钟的话,让云逍终于精神一振。 那可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啊! 天下至尊,传国玉玺。九鼎不出,谁与争锋? 在夏商周时期,九鼎是传国之宝,是王权的象征。 秦统天下后,九鼎失去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秦始皇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代表的是皇权。 自秦始皇之后,历朝历代皆将持有传国玉玺者奉为正统,乃是名副其实的国之重宝。 凡是身登大位而无此玺者,被历代文人讥笑为“白板皇帝”。 据说,老朱建立大明之后,因此没有传国玉玺惆怅不已,屡次派人攻打北元。只是并没有得到传国玉玺。 在历史上,传国玉玺时隐时现,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最后一次是出现,是在元朝丞相伯颜手中。 林丹汗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人,手中拥有传国玉玺,倒也极有可能。 第916章 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 黄得功命人前去王宫的后宫,取来娜木钟所说的‘蒙古三大法宝’。 对于被蒙古各部视作至宝的玛哈噶喇金佛,和金字大藏经,云逍兴趣缺缺。 他直接从锦盒中取出玉玺,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环刻双龙戏珠图案,最下面有三道双边尖波浪线。 上面的螭角有一块残缺,以黄金镶补。 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玺肩的部位,刻着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 右侧刻着“天命石氏”四个字。 云逍将这方玉玺,与记忆中关于传国玉玺的种种传闻,一一印证。 最后断定,这就是华.夏第一至宝,传国玉玺!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云逍禁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握着玉玺,仿佛握住了厚重的历史。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传国玉玺,此时竟然被自己握在手中。 历经沧桑、颠沛流离的传国玉玺,再次回到汉人手中! 娜木钟开口道“三件法宝,换取归化,应该足够了吧?” 顿了一下,她露出媚笑,接着又道“要是不够的话,还可以加上我。” 云逍将玉玺放回盒子,用手指敲了敲锦盒,淡然一笑“不够!” 娜木钟瞪大眼睛,怒道“这还不够?明国人,你未免太贪心了!” “在你们汉人心目中,传国玉玺就代表着皇权,谁得到它,谁就能得到天下。你把玉玺献给皇帝,一定能够得到重赏。” “对明国这么重要的法宝,还换不到一个归化?” 云逍‘呵’了一声,淡淡地说道“我大明,即使没有传国玉玺,一样占据天下近三百年。” “与之相反,拥有传国玉玺的林丹汗,不仅没有得到天下,连蒙古都没能统一,如今都快成了丧家之犬。” “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天大的笑话!” “我大明江山安危,靠的是将士用命,区区一个传国玉玺,左右不了大明的国运。”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黄得功听得一阵热血沸腾。 不愧是云真人,这话,简直是说到自己的心窝子里去了。 “再说了,传国玉玺,本就是属于汉人。” “这三件蒙古法宝,归化城以及整个草原,乃至日月光辉照耀之处,统统都是大明的,你即使不献出来,大明也能轻易取来。” “你居然打算用原本属于大明的东西,来换取大明的土地,岂不可笑?” 云逍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霸气。 娜木钟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年轻的明国大人物,竟是如此的霸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更不会羞辱你,安心呆在宫里吧。” “等消灭了林丹汗,我会让人将你送到京城,由大明皇帝处置你。” 云逍挥挥手。 娜木钟咬牙说道“大汗是黄金家族的子孙,绝不会败在你的手里,他很快就会带领大军返回归化,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还会丢掉性命。” “结果恐怕会让你失望。” 云逍面带笑意,让黄得功将娜木钟带下去。 然后命乙邦才,将传国玉玺、玛哈噶喇金佛和金字大藏经收起来,妥善保管好。 拥有传国玉玺,不一定能得天下。 却至少可以为大侄子增添巨大的声望。 朝中的文官不是闹腾的厉害吗? 传国玉玺足以塞住很多人的嘴巴。 至于玛哈噶喇金佛和金字大藏经,当然不是没有任何用处。 事实上,蒙古人并不怎么重视传国玉玺,否则也不会以前在北元,有人将传国玉玺拿到大街上售卖了。 而玛哈噶喇金佛和金字大藏经,却如同是圣物一般的存在。 可以用这两样东西,来收服蒙古各部。 三天后。 曹变蛟带着七千京营新军,以及大批辎重赶到归化城。 接下来,就等着林丹汗上钩了。 另外云逍不断派出斥候,联络各路兵马。 要是跟后世那位校长嫡系那样,中心开花战术没弄成,反倒把自己给开花了,那可就成了笑话。 又过了十几天。 林丹汗率领五万大军终于赶到归化。 看到城头高高飘扬的大明国旗,林丹汗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只是出去打个秋风而已,老巢居然被明军给占了。 八个貌美如花的福晋,肯定是被明国人给糟蹋的不成人形了,日后没法再用了。 三大法宝,肯定也落到明国人的手里。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 被建奴打得节节败退,一路西迁,好不容易才在河套和土默川地区站稳脚跟。 如今丢了归化,以后还会有哪个部落,会听从自己的号令? 唯一让林丹汗心安的是,城墙上的守军人数并不多。 看来正如从归化城中逃出的人所说的那样,明军只有三千人。 蒙古骑兵虽然不擅长攻城,可五万对三千,还是很有把握的。 林丹汗杀气腾腾地说道“把那几个明国官员,押到城下去,若是明军不开城门,就直接杀了他们!” 明国使团领头的陈演被林丹汗给杀了,白养元等人却还留着,正是要把他们当做筹码。 即使无法要挟城中的明军,也能打击明军的士气。 白养元、许誉卿、王象云、王道纯等官员,被押到城墙下。 “城上的明狗听好了!” “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驾到,立即打开城门,出城投降!” “否则就杀了你们朝廷的大官,然后攻进归化,杀光你们这群无耻的明狗!” 一名蒙古骑兵在城下纵马驰骋,用汉话大声叫嚷着。 城墙上。 黄得功担心地问道“云真人,这该如何是好?” 开门当然是不可能的。 当年‘叩门天子’,两度叩门大同军镇,被大同守军所拒。 何况是这些官员? 可他们毕竟是朝廷命官。 要是死在城下,到时候少不了要被朝中文官攻讦。 大明的武将不怕死,就怕被文官在背后捅刀子。 “开枪,全部击毙!” 云逍挥挥手,语气冷漠。 第917章 攻城,就差一点点 “云真人,这……” 黄得功吓了一跳。 直接开枪射杀朝廷官员,这还不被文官给喷死? “不妨事。” 云逍神情冷漠。 仿佛城下的那些官员,就是一群猪狗……事实上,在他的心目中也正是如此。 云逍早就收到来自朝中的消息。 陈演、白养元等人,就是被大侄子派到大同送死的。 一群蠹虫,死有何惜? 砰砰砰! 城上骤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城下的人,没想到城上竟然直接开枪,火枪的射程更是超出了他们的预判。 猝不及防之下,十几名蒙古骑兵和明国官员,纷纷中枪倒地。 剩下的人吓得仓皇逃了回去。 林丹汗目睹这一幕,不由得目瞪口呆。 明军发起狠来,对自己都是这么狠啊! 偷袭归化的这支明军,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要想夺回归化城,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林丹汗正欲下令攻城,瞥见从城下逃回来的人当中,还有一名明国官员,顿时面露杀机。 这位幸运的官员,白养元是也。 他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枪林弹雨之下,居然只是被枪弹擦破了右臂。 白养元自知难逃一死,急中生智,大声说道“天降福运于大汗,恭喜大汗,贺喜大汗!” 林丹汗愣了一下,冷笑道“本汗有什么福运?说不出什么名堂,拔了你的舌头!” “大汗可知道,占据归化城的是谁?” “大明第一宠臣,逍遥侯、大真人云逍子!” “若是将他抓住,大汗想向朝廷索要多少粮食,想要多少银子,朝廷都会答应!” “大汗你说,这不是天降福运是什么?” 白养元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林丹汗怦然心动。 云逍子的名声,他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抓住了云逍子,比攻破大同军镇还要重要。 林丹汗的眼前,浮现出一堆堆粮草,山一般的银子…… 一名察哈尔贵族满脸敬畏地说道“大汗,据我所知,云逍子可不是普通的明国大臣,而是传说中的神仙啊!” 林丹汗顿时如同被一瓢冰水迎头泼下,一阵不寒而栗。 他虽然一直身处漠南,对于云逍子,却也是有所耳闻。 那可是让皇太极都吃了大亏的神仙啊! 白养元见状大急,赶忙劝道“归化城中,只有区区三千兵马,而大汗有五万大军。攻破归化,生擒云逍子,易如反掌!云逍子即使是神仙,这次也插翅难逃!” “天黑之前,攻破城门,抓住云逍子!” 林丹汗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不再犹豫,扬起马鞭指向归化城。 白养元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该死的云逍子,这可怪不得本官! 蒙古骑兵不擅攻城,加上归化城经过多次维修加固,防御完备。 然而在林丹汗的逼迫下,蒙古兵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有好几次险些攻上了城墙。 可每次都是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明军的火枪突然变得猛烈起来,将蒙古兵的攻势化解。 这就给林丹汗一种错觉只需要再用点力,就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进去了。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五天。 林丹汗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死伤超过五千,依然无法攻破归化城。 蒙古兵十分纳闷,最后这一层膜,怎么就捅不破呢? 察哈尔部的贵族们扛不住了,纷纷劝林丹汗放弃归化。 林丹汗本来就是个吃软怕硬的货色。 建奴屡次攻打察哈尔部,他都是抱着‘只要我逃的快,你就杀不了我’的宗旨。 连察哈尔本部都给吞并了,他却从未跟皇太极有过一次正面交锋,从来都是望风即逃。 此时碰上了硬茬子,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最严重的问题是,没粮食了。 小冰河给大明带来重重灾难,蒙古各部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林丹汗多次率部寇边‘索赏’,正是因为部众缺少粮食,甚至到了‘杀人以食’的地步。 之前带兵前往大同,本以为可以顺利弄到粮草,因此携带粮草不多。 再继续耗下去,不等打下归化城,部众都要被活活饿死了。 这时‘凤雏’白养元再次献上一条妙计。 垒土攻城! 挖土垒成高丘,然后站在高丘上,对着城墙射箭……《三国演义》上就是这么写的。 林丹汗大喜,然后赏赐了白养元几鞭子……有这样的妙计,为什么不早说? 蒙古人不擅长攻城、守城,不会造箭塔,不会造攻城车,更不会造火炮。 可他们人多,集中人力在挖掘搬运泥土,短短三天时间,就在城外迅速垒起一座高出城墙的土丘。 “林丹汗也喜欢看三国?” 云逍借助望远镜,看到城外的高丘,忍不住笑了。 黄得功问道“是不是该动用火炮了?” 京营这次离京,带着五十门轻型火炮,用炮车拉载。 这些天,蒙古人的攻势再怎么猛烈,都没有动用火炮,主要是怕吓走了林丹汗。 就这,一万京营兵卒,都没一次性派到城墙上,轮班守城。 并且还时常放放水,造成支持不住的假象。 此时林丹汗垒起高丘,已经对城墙造成了威胁,也是该展示真正实力了。 “火炮,可不是用来守城的。”云逍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黄得功的提议。 周围的将领一阵愕然。 大老远的,将这么多的火炮拉到归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用来守城,难道是用来听声响的? 云逍并未解释,朝黄得功吩咐道“发送命令,收网!然后给林丹汗送一封战书,在城外决一死战!” 黄得功、曹变蛟等将领无不精神大振。 京营的新军,都是从各边军、卫所中抽调的精兵强将。 他们拿着双倍的饷,装备着最好的军械,好吃好喝养着。 同时也被狠狠地操练了近两年。 所有人盼着,用一场硬仗、胜仗,来证明自己。 可这次来归化,为了不吓走林丹汗,任由蒙古人攻打,他们却只能缩手缩脚地防守,连炮都不敢用。錵婲尐哾網 知道这些天憋的有多难受吗? 现在总算是可以大干一场了! 第918章 你要战,便作战! 夜幕降临。 一个热气球自归化城中缓缓升空。 一直升到500米之高,下方的绳索固定住,空中的热气球也悬停在那里。 吊篮上的军士点燃一盏气死风灯,用一块黑布罩上。 然后通过掀起或覆盖气死风灯上的黑布,使灯光忽明忽暗,发送出莫尔斯电码。 ‘明日正午,围歼林丹汗!’ 远在数里之外的斥候,看到这边的信号之后,立即用灯光做出回应。 ‘收到!’ 就这样,军令被迅速传达给各路大军。 城外一直紧盯城内动静的蒙古哨探,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还有很多蒙古部民目睹空中的热气球,全都吓得心惊胆战,跪地膜拜的也不在少数。 林丹汗收到禀报,顿时大吃一惊,立即召集部众首领商议。 “明国人能够上天,这还怎么打?” “云逍子是长生天派下来的神仙,凡人怎么打得过他?” “大汗,撤军吧,草原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 察哈尔部的贵族们都满心畏怯,纷纷提议撤离归化。 林丹汗也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可犹豫了许久,心里总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命人叫来白养元。 白养元当然知道热气球,并且还亲眼见到过。 只是没有想到,云逍子这次奇袭归化,竟然还带着这玩意儿。 有了热气球,云逍子随时可以飞天而去,林丹汗即使有十万大军,也不可能抓住他。 白养元慌了神。 林丹汗被吓破了胆子,在撤离归化之前,肯定要拿自己来泄愤。 不行,得想办法抢救一下自己。 必须让林丹汗留下来,继续攻打归化。 即使抓不住云逍子,也有夺回归化城。 白养元强作镇定,不屑地说道“大汗勿忧,那只是云逍子拿来装神弄鬼的奇技淫巧罢了!” 然后他一番详细解释。 热气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也就是大号的孔明灯。 白养元甚至还现场做了一个孔明灯。 蒙古众人见了,心中的敬畏顿时被打消大半。 白养元说道“大汗在城外垒起高丘,云逍子见守不住了,以此物来虚张声势罢了,大汗又何必惊慌?”奇快妏敩 林丹汗一阵大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白养元的肩膀上,“你这明人,倒有些才能,以后就留在本汗身边做事。” “多谢大汗赏识!” 白养元肩头剧痛,心中却是一阵轻松。 他也想明白了,这次被皇帝派到大同,分明就是个坑。 十有八九,是兄长白养粹的事情败露了。 如今大明肯定是回不去了,只能留在林丹汗这里。 明天要是能攻破归化,自己就是头功,以后肯定能得到重用。 跟着林丹汗混,虽然比不上在大明当官,可终归是保住了性命。 万一林丹汗一统蒙古各部,重建大元,自己说不定还能弄个丞相当当。 林丹汗正要传令,明日全力攻城。 一封来自城内的战书,被送入大帐中。 “云逍子,要与本汗在城外决战?” 林丹汗看了战书的内容,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察哈尔部的贵族们也都是一阵错愕。 跟蒙古骑兵在城外打野战,云逍子的脑袋被战马踢坏了? 白养元笑道“云逍子眼看无法守住归化,只能垂死挣扎了!” 林丹汗拿起笔,在战书上‘唰唰唰’写了一句霸气无比的话。 你要战,便作战! 当年成吉思汗西征,给花剌子模国王的战书,就是这么写的。 忠心耿耿的白养元在一旁提醒道“独石城一战,明国两千皇家骠骑兵,大败三万蒙古部族联军,并且云逍子诡计多端,大汗切不可轻敌!” “独石城所谓部族联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并且科尔沁部的吴克善愚蠢之极,舍弃了蒙古骑兵的长处,拿自己的短处与明国骑兵对战,岂有不败之理?” 林丹汗看得十分透彻。 他继位的时候,才十三岁。 从一个年幼的傀儡,到最高峰时执掌十万部众的蒙古大汗,足见其绝不是什么蠢货。 独石城之战的覆辙,他肯定是不会重蹈。 林丹汗一番排兵布阵。 然后下令,明天清早杀掉受伤、老弱的战马,饱餐一顿,一举击败明军,生擒云逍子。 第二天清晨。 林丹汗率领五万部众,后撤十里。 一队队明军,也自城中开拔,在城下列成战阵。 云逍站在城墙上,一身道袍被晨风吹动,透着出尘飘逸之感。 他俯视着城下的京营新军,心中充满感慨,同时也微微有些紧张。 此时各路兵马已经对林丹汗形成了合围,完全可以固守归化,坐等林丹汗覆灭。 云逍却决定让新军与林丹汗在城外一战,自然有他的用意。 练兵! 京营新军,采用全新的军制,装备新式的火器,训练的是全新的战术。 战斗力到底如何,需要实战检验。 今天就是检验新军的日子。 这支新军,与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截然不同,无限接近近代军队。 这次出城的一共有九千人,按照新军编制,这是一个‘师’级战略单位。 步兵占了八成,骑兵占一成多,炮兵则只占少数。 步兵全部装备的是崇祯式步枪,并加装了卡座式刺刀。 骑兵全都是轻骑兵,装备与皇家骠骑兵一样。 一共有50门轻型火炮,每门火炮配备有8名炮兵,外加十几名步兵,用来协助火炮移动、调整火炮角度。 九千人组成的方阵,与以往任何阵列都截然不同。 新军的战阵,脱胎于戚继光的阵法。 戚继光调到蓟镇之后,在原有‘鸳鸯阵’的基础上,研究出一种步、骑、炮协同作战的新阵法,主要用来对付蒙古骑兵。 只可惜练成后,大明和蒙古俺答汗结束了冲突,战阵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京营新军成立后,将这种阵法反复进行改进,以及无数次的演练,已经具备步、骑、炮兵种合成作战能力。 唯一欠缺的就是磨砺。 林丹汗也就成了再好不过的磨刀石。 云逍正欣赏着城下的新军,一个清冷、不屑的蒙古女人声音,自身旁传来“尊敬的明国大人,你打算用这样一支奇怪的军队,来打败强大的林丹汗?” 第919章 大人,时代变了 出声之人,正是林丹汗大福晋娜木钟。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云逍特意安排的。 再怎么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有他的用处,何况娜木钟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这个女人,云真人用不上,对于大明,却是有大用处。 林丹汗注定难逃覆灭的命运,云逍现在已经开始考虑,河套、土默川地区的长治久安。 娜木钟的特殊身份,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今天把她弄到城墙上,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目睹明国的强大,从精神上征服她。 然后就可以随意摆布……不,利用她。 “打败林丹汗?” 听了通译翻译过来的话,云逍淡然一笑。 顿了顿,他纠正道“不是打败,而是降维打击!” 见娜木钟迷惑不解,云逍解释道“就像是一名手持刀枪的壮汉,与一名手持木棍的孩童打架,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是说,明国军队是壮汉,蒙古铁骑是孩童?” 娜木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波涛都开始汹涌起来。 以前听过很多笑话。 唯独这位年轻的明国大人,此时说的这个笑话,是最好笑的。 没有之一。 这时乙邦才搬来一张椅子。 云逍在椅子上坐下,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笑道“大福晋,很快你就会知道,时代变了啊!” 娜木钟从侧面看了云逍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这年轻的汉人,不光是霸道,还十分的自大、嚣张啊! 蒙古铁蹄,会教会他怎么做人的。 城下。 黄得功纵马在阵前来回驰骋,最后在阵前停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儿个,到见真章的时候了!” “今日是新军首战,首战,必胜!” 黄得功一番简短的战前动员。 “必胜,必胜!” 黄得功冷厉的目光掠过战阵,朝着众将士厉声喝道 “云真人就在城上看着咱们!” “老子宁愿战死进忠烈祠,也绝不在沙场上苟活!” “你们呢?”奇快妏敩 九千将士齐声怒吼 “宁战死,不苟活!” “宁战死,不苟活!” 曹变蛟手持军旗,策马在阵前来回奔驰,高声呼喝 “捍卫中华,保家卫国!” “目光所至,皆为华.夏!军旗所至,皆为汉土!” 将士们跟着大声回应,声震四野,所有人的热血开始沸腾起来。 娜木钟在城墙上目睹这一幕。 虽然她不懂军队和战争,却也从九千明军爆发的铁血气势中,而一阵动容。 呜呜呜! 悠长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 大战就要开始了。 一个热气球从归化城中升空。 热气球的吊篮上,有数名兵卒,以望远镜观察着敌军动向。 身处数百米高的空中,借助望远镜,能够将敌军的调动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再通过旗语,向地面传递消息。 这种战场获取信息的方式,看似十分简单。 然而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场而言,无异于一场巨大的变革。 这是云真人的一个小花样而已。 黄得功收到信息,立即开始发号施令,调整阵型。 步、骑、炮兵有条不紊地调动,迅速摆出防御阵列。 不多久,蒙古骑兵奔腾而来。 林丹汗吸取了独石城蒙古部落联军的教训,没有将骑兵结阵对明军进行正面冲锋。 而是采取蒙古骑兵惯用的攻击方式,两翼侧击,迂回包抄。 这次出动了大约六千骑兵,分作两路,分别从两侧迂回,显然是一次试探性攻击。 蒙古骑兵布成半圆形阵形,少量重骑兵居前,轻骑兵分布于两侧,主将和护卫亲兵居中。 两队蒙古骑兵虽然人数只有数千,却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云逍在城上见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如今的蒙古骑兵都有这样的声威,成吉思汗当年征服世界的铁骑,又是何等的恐怖? 等到两路蒙古骑兵袭近,明军早就调整好了阵形,严阵以待。 蒙古骑兵在战斗中,通常并不急于与敌人短兵相接。 而是利用骑射战术,发挥骑兵机动性高的优势,集中相对优势的弓骑兵兵力,对敌军进行远程打击。 事实上,这样的战术无疑是正确的。 可这一次,这样的战术却完全失灵了。 轰轰轰! 相距五六里之遥,明军的火炮就开始轰鸣。 炮弹呼啸着从空中划过,精准无比地落在蒙古骑兵阵形当中。 有的炮弹砸中战马,直接将战马砸成肉酱。 有的落在地上,弹跳起来,依然余威不衰,所到之处收割战马和骑士的生命。 第一轮火炮洗礼之后,两路蒙古骑兵的阵形已经被打乱。 不过造成的伤亡并不多。 此时的炮弹,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最大的作用是破坏敌军的阵形,而不是杀伤。 蒙古兵悍不畏死,继续从侧翼迂回。 等第二轮炮击开始,两路蒙古兵距离明军仅有两三里的距离。 这一次明军火炮投射的是榴霰弹。 这种弹药落地后,爆炸威力极为有限。 然而在空中爆炸后的威力,却是无比惊人。 成片的蒙古骑兵被霰弹击杀。 加上爆炸发出的声响,让战马受惊,两路兵马都是大乱,再也没有任何阵形可言。 这时明军的骑兵出动了。 在真正的战场上,失去了速度,同时又没有阵形的骑兵,面对一支军纪严明的骑兵,就是一群等待屠宰的猪羊。 两支明军骑兵如同两把利剑,杀入混乱的蒙古骑兵队伍之中,很快就将其杀得七零八落。 两路蒙古骑兵纷纷溃散,朝着大部逃了回去。 明军骑兵也不追击,调转马头返回本阵。 初次交锋,蒙古六千骑兵被击溃,死伤过千。 至于明军这边,零伤亡。 娜木钟惊得合不拢双腿,难以置信地看向云逍。 是明军太强大,还是蒙古骑兵太弱?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降维打击? 云逍摇了摇头,不满地说道“无趣的很。” 他本打算,看一看新军步、骑、炮全兵种合成作战,来检验新军的战斗力。 三兵种联合作战,就是拿破仑制霸欧洲的关键,这也是云逍给新军定下的目标。 谁知却是拿大炮来欺负人,这有什么意思? 第920章 当怯薛军遇上铁丝网 娜木钟虽然听不懂云逍的话,却也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不满。 这女人顿时被激怒了。 首次交战,明军大获全胜。 就这居然还不满? 太嚣张,太狂妄了! 就让大汗用铁蹄,狠狠地教他做个人吧! 林丹汗先是看到,明军竟然不是自己以为的三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立即生出不详的预感。 之前一次次险些攻破归化,显然是明军故意制造的假象。 被戏耍了! 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接着林丹汗目睹两路兵马,被明军的炮火和骑兵击溃。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愤怒。 这次攻击原本就是试探,没指望一下子就把明军给打垮。 用一千多部众的性命,探清了明军的虚实,不算太亏。 “明军依仗的,无非是火炮而已。” “然而他们的火炮数量有限,又如何阻挡我五万铁骑?” “等铁骑冲至步卒阵列,火炮也就完全失去了作用,明军将任由我蒙古健儿们屠戮!” 林丹汗感觉自己又能行了。 他的一番分析,倒也十分中肯。 古往今来,骑兵都是陆战之王。 明军单凭火炮,如何能阻挡五万铁骑? “兵分三路,一举击溃明军,夺回归化!” 林丹汗稍加思索,就决定倾全力一战。 察哈尔部的贵族都是困惑不解。 大战才开始呢,就直接孤注一掷? “明军一直隐藏实力,云逍子又突然提出在城外决战,必定有诡计!” “那又如何?” “无论是火炮,还是阴谋,在我察哈尔铁骑全力冲击之下,都会化作齑粉!” 林丹汗智珠在握。 他分析的倒也不错。 区区不足一万明军,并且是以步卒为主。奇快妏敩 面对五万骑兵,哦,现在只剩下四万多,这么点明军,根本就是送菜的。 并且明军步卒全都装备的是火枪。 这玩意儿,跟烧火棍有什么分别? 独石城之战,明军以少胜多,用的是骑兵。 此时却是以步卒为主,面对数量多出数倍的蒙古骑兵,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林丹汗实在想不出,明军有什么理由获胜。 唯独让他担心的,是明军会不会有援军。 因此他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并且在重新部署之后,派出大量斥候去查探军情。 “消灭明军,夺回归化城!” 林丹汗拔出环刀,指向明军方向。 这一次,太子额哲率领六千骑兵,充当预备队。 近四万蒙古骑兵分作三路出击。 林丹汗亲率七千精锐,从正面出击,其中包括五百重甲骑兵。 剩下的兵马跟上次一样,采用两翼侧击、迂回包抄战术。 数万具装骑兵一起出动,场面无比壮观。 马蹄轰隆,铁马洪流席卷奔腾,草原为之震动颤栗。 空中热气球上的军士,看到蒙古兵的动向,立即通过旗语向明军传递消息。 战场上的情报收集至关重要。 将领及时猎取准确的战场情报,能够迅速洞悉敌方的意图,对于制胜战场有着关键性的作用。 黄得功立即号令明军停止前进,然后传达命令,转换阵形。 娜木钟在城墙上目睹这一幕,顿时兴奋起来。 她指着正面奔腾而来的重甲骑兵,傲然说道“那便是曾经横扫天下、大元最为精锐的骑兵,怯薛!” “怯薛军?” 听了通译的翻译,云逍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致。 怯薛军,实在是太有名了。 怯薛一词来自蒙古语,其词源是突厥语中‘轮番宿卫’的意思。 怯薛军就像中原王朝的禁卫军或者御林军,它拱卫着蒙古帝国最高的统治权——可汗。 成吉思汗称‘蒙古汗’的时候,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用身边的‘那可儿’(伴当)组成了一支亲兵,仅有100多人。 这就是怯薛军。 后来扩编至一万人,成为蒙古帝国的终极武器。 “这大概是林丹汗,能拿得出手的最后一点家当了。” 云逍见怯薛军仅有数百人,不由得哑然失笑。 如果真的是当年的蒙古怯薛军,他会毫不犹豫地让黄得功收兵回城。 倒不是怕新军打不过,而是没必要去与强敌针锋相对。 娜木钟怒目而视,“我蒙古怯薛军,所向披靡,你就等着品尝失败的苦果吧!” “这就是怯薛军的绝唱,着实可惜!” 云逍摇摇头,惋惜地叹了一声。 接着他看到明军的举动,不由得一怔。 明军竟然在周围200多米处,布设了两道铁丝网! 云逍不由得哑然失笑,“勇猛凶悍的黄得功,也变坏了啊!” 正打仗呢。 你居然在前面布设铁丝网。 这是人干的事情? 三路蒙古骑兵,首先接受了炮火的洗礼。 林丹汗的判断没错,虽然炮火给骑兵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却无法阻挡铁骑的前进。 等等,那是个什么鬼? 看到前方的铁丝网,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都是一脸懵。 不容他们多想。 轰轰轰! 全速奔驰的骑兵,一头撞在铁丝网上,这样的画面,简直不要太惨烈。 侧翼的蒙古兵遇到铁丝网,还能迂回绕开。 可正面冲击的蒙古兵,告诉奔驰之下,哪里能避的开? 即使是赫赫有名的怯薛军,也冲不破铁丝网啊! 一时间,蒙古骑兵人仰马翻。 明军步卒的火枪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朝着铁丝网那边的蒙古骑兵一阵猛射。 此时明军使用的崇祯式步枪,有效射程是150米,最大射程200多米。 蒙古骑兵密密麻麻地挤在铁丝网前,根本不用瞄准,直接扣动扳机射击就是了。 虽然准头可以忽略不计,造成的杀伤,却是十分可观。 林丹汗又惊又怒,赶忙下令撤退,重新集结起来。 好在这次虽然铩羽而归,却并未出现溃散。 林丹汗命人找来白养元,先是劈头盖脸几鞭子,然后杀气腾腾地说道“该死的明狗,立即想办法解决掉那鬼东西,否则本汗拿你的尸体去填!” 若有来世,宁死也不当汉奸……白养元在心里将林丹汗的祖宗,包括成吉思汗、忽必烈在内,全都问候了一遍。 “大汗何不用牛羊,冲击明军的铁丝网?”情急之下,还真让白养元给想出了一个办法。 “汉人果然狡诈!” 林丹汗一阵大笑,又赏赐了白养元一马鞭。 白养元开始在心里,问候蒙古历代大汗、皇帝的母族。 第921章 激战,火器时代的来临 蒙古骑兵重新集结,稍作休整之后,再次卷土重来。 这次林丹汗采纳了‘凤雏’的计谋,驱逐牛羊群作为前锋。 牛羊就是蒙古骑兵随身携带的粮草,因此在短时间内找到大批牛羊,并非什么难事。 不愧是‘凤雏’,这招果然奏效。 由于铁丝网是明军仓猝之间布设的,在大量的牛羊践踏、冲击下,很快就被推倒、踏平,或是被牛羊的尸体铺垫覆盖。 “云逍子,本汗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远处的林丹汗见状大喜,再次下令部众分三路出击。 明军也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迅速变换阵形。 新制定的新军作战手册中明确规定,如果观察到敌方骑兵正在向己方冲锋,那么,步兵必须在100秒内形成反骑兵方阵。 ……科学、精细的战术,正是新军与其他军队最明显的区别。 这也是云大真人的科学战术思想,在兵政改革中的具体体现。 九千明军,迅速分成了三部分。 主力列成一个纵深为六列的庞大闭合空心方阵。 原先的后卫和前卫部队,则在大方阵左右两边100多米处,分别列成一个小空心方阵。 在这个时代,步兵对抗骑兵的标准做法是密集方阵。 方阵一般采用前面多排长兵器,来阻挡迟滞骑兵冲锋。 如果有条件,还应该准备鹿柴和壕沟,没有就要排列出更厚实的阵列。 后排的弓手和弩手来对冲锋骑兵杀伤,利用步弓比骑弓更远射程来保证杀伤有效性。 而明军此时摆出的阵形,却与传统的阵形大相径庭,看上去颇为古怪。 云逍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坐直了身子。 真正考验新军战斗力的时候,到了。 明军此时排列的空心方阵,正是专门克制骑兵所创。 后来在西方,又被称作是‘反骑兵方阵’。 站在云逍身旁的乙邦才欲言又止。 跟在云逍身边这么久,乙邦才也算是见多识广,自然见过军队的操练,多少懂一些军阵。 此时明军排列的空心方阵,实在是有些奇怪,让他不免有些好奇。 “时代在变,战术也在改变。” “京营新军步卒,全部换装为火枪,取消了重甲步卒和弓箭手,因此所采用的战术,也必须予以改变。” 云逍看出乙邦才心中的疑惑,耐心地为他答疑。 这也是有意栽培乙邦才。 这是一员猛将,不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等过些日子,就会将他放到军中去,那里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通常来说,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线性战术最佳。” “尤其是手持火枪的步卒,排枪射击也好,刺刀冲锋也好,横队都可以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然而步卒在面对机动性极强的骑兵时,横队机动性弱的缺点,就会暴露无遗。” 火器时代,为了保证最大的正面火力,通常列成横队。 然而横队有一个相当致命的弱点,它有着漫长薄弱的后方,和空虚的侧翼。 而骑兵作战,通常是不会跟手持火枪的步兵正面硬刚的,而是采取迂回包抄,从侧翼发起攻击。 横队步兵一旦被骑兵绕道侧翼或是后方,那就相当致命了。 为什么不向后转? 战场,可不是过家家。 别的不说,单是面对骑兵,特别是绕后的骑兵,士气就会锐减,不可避免地会出现慌乱。 除非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的精锐,不然步兵很少能捱过这一关。 能够做到‘绕后无惧’,有条不紊地转身迎击敌军的步兵,往往都是身经百战,精锐中的精锐,并且这样的战例,值得在战史里大书特书。 云逍接着说道“空心方阵,恰恰弥补了步兵侧后薄弱的特点,无论骑兵从何处冲锋,方阵都可以作出及时防御。” 乙邦才恍然大悟。 想了想,又不解地问道“这样的空心阵法,防御相对十分薄弱,岂不是会被骑兵轻易冲破?” 云逍笑了笑,说道“看看就知道了。” 就在说话间,中路蒙古骑兵已经冒着炮火,冲至火枪的射程之内。 200米。 180米 150米。 …… 在真正的步、骑交锋的时候,像后世影视剧中演的那种,骑兵追着步兵砍杀的场景,是根本看不到的。奇快妏敩 除非是步兵出现大溃败,骑兵个体在追杀步兵个体时,才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事实是,骑兵冲击步兵时,绝大多数状况下,双方都是在进行集体心理博弈。 步兵和骑兵都在焦急不安地等待。 骑兵在赌,步兵会随着马蹄迫近而心惊胆战,手抖到火力杀伤效果锐减,进而自行散开溃逃。 步兵则是在赌,骑兵要么被火力击退,要么无法突入依然紧密的步兵队形,最终打道回府。 这才是战场上的真实状态。 此时面对着中路蒙古骑兵冲锋的明军步卒,无不胆战心惊,端着步枪的双手,手心满是汗水。 哪怕平时再怎么训练有素,面对具装冲锋的骑兵,不害怕那是假的。 蒙古骑兵飞驰的马蹄,既是在践踏大地,也是在摧残步兵的心理 然而严明的军纪,却压制了他们心头的恐惧,保持着坚毅和镇定,没有一个人擅离职守。 90米! “开火!” 明军军官一声令下,步卒纷纷扣动了扳机。 这个距离开火,其实也是有讲究的。 按理说,步兵有足够的时间,向迫近自己的骑兵打出几轮齐射,凭借火力就足以打垮骑兵。 事实上却是另外一回事。 由于受到烟雾、火光,以及恐惧心理的影响,装填弹药的速度,以及精准度,顶多只够步兵发射一次。 如果步兵对骑兵过早地打出一轮齐射,然后还想要手忙脚乱地装填,那就成了即将被砍倒的攻击目标。 因此让骑兵进入步枪杀伤力最大的距离后再射击,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点,在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中,有十分明确的要求。 也是京营新军在以前的训练当中,军官反复强调的军纪。 在密集的弹雨之下,蒙古骑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坠马。 第922章 妖法?不,这很科学 火枪兵后方的掷弹兵也出手了。 一枚枚木柄手榴弹,点燃后飞向蒙古骑兵。 这种手榴弹,由某道士指导,大明军器局出品。 说白了,其实就是改换形状,装上木柄的震天雷。 由于装填黑火药,杀伤力自然不敢恭维,更是无法同后世的手榴弹相提并论。 然而木柄手榴弹投掷的远,爆炸后的巨大声响,以及火光、烟雾,能够惊扰战马。 此时的战马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一时间,战马惊恐的嘶鸣声,蒙古兵受伤后发出的惨叫声,汇聚成惨烈却又悦耳的乐章。 很多战马受惊后,不受骑士的控制,四处冲撞,引起一片混乱。 蒙古骑兵的阵形彻底给整没了,冲击速度也没了。 蒙古骑兵作战中最重要的武器是弓箭。 每个骑兵一般都配备两三张弓,其中分为骑射弓和步射弓,同时备有两三个装满箭的箭筒。 由于骑射弓的拉力较低,这就直接导致了骑射弓的射程和威力,普遍比步射弓要弱得多。 骑射的有效射程也就不过10到30步而已,都不到50米。 别说是明军的火枪、火炮了,就是掷弹兵投掷出的手榴弹,都比这个射程远。 加上此时战马受惊,阵形混乱,哪怕是达到人马弓合一的顶尖射手,此时弓箭也丧失了用武之地。 总之一句话,中路的蒙古骑兵,完全是在挨揍,却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就是火器与冷兵器碰撞的结果。 如果是寻常骑兵,受到这样的暴击,说不定就会真的打道回府了。 可这次林丹汗拿出了压箱底的怯薛军打头阵,他又亲自在后方压阵。 一部分怯薛军顶着枪林弹雨,拼死向前冲锋,终于迫近明军方阵。 第一排明军步卒,在一轮齐射之后,立即下蹲举刺刀。 密密麻麻的刺刀,组成一道枪林,雪亮的刺刀散发出森冷的寒光。 林丹汗大喜,高声喝道“儿郎们,冲阵,杀光明狗!” 城墙上,乙邦才目睹这一幕,顿时高度紧张起来。 娜木钟得意地说道“明军失败了。” 要知道,怯薛军是重甲骑兵。 单靠一排刺刀,根本无法阻挡重骑兵的冲击,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一点。 步兵阵线一旦被冲破,那就彻底完了。 在这个时代,骑兵正面冲锋,最重要的不是直接杀伤,而是突破阵列防御。 骑兵突破步兵的防守阵线,就意味着溃败,溃败就意味着被收割。 通译将娜木钟的话翻译给云逍。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你想多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娜木钟以及很多人的常识。 数百蒙古骑兵冲到阵线前,战马忽然惊恐起来。 有的不受控制地朝着侧翼狂奔。 有的猛地刹住马蹄,马背上的骑士被甩了出去,随即被锋利的刺刀刺穿身体。 唯独没有一匹战马,冲向刺刀阵。 乙邦才和娜木钟全都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 完全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林丹汗在后方大声呼喝。 蒙古骑士也在不断鞭挞催促战马。 可战马却始终止步不前,被打的急了,最后发狂一般四处奔蹿。 阵前彻底大乱。 明军方阵后排的火枪兵、掷弹兵,依然持续输出。 蒙古骑兵再也扛不住了,纷纷向后败退。 “妖法,一定是你对战马施了妖法!”娜木钟看着云逍,满面惊恐、敬畏。 云逍无奈地摇摇头。 为什么总有人把不理解的事物,当成是神仙妖魔的法术? 人家可是正经道士,哪里会什么妖法? 阵前发生的一幕,看上去很吊诡,其实很科学。 别说是现在的人,很多后世人都不了解一点,其实,马很害怕又尖又亮的东西。 比如……刺刀! 尤其是枪管还能喷火、冒烟。 马会自动回避这样的物体。 即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也无法克服这个弊端。 所以这种空心方阵,几乎不会受到战马的直接冲撞。 只要步兵拥有足够坚韧的心理素质,队形仍然保持完整,战马就无法贴近那堵刺刀墙。 前排下蹲举刺刀的士兵,并不是为了刺死冲过来的战马。 他们举起刺刀的作用,只不过吓唬战马,让战马回避罢了。 骑兵想要冲破这种方阵,唯一的手段就是先打倒一定数量的士兵,让方阵的刺刀丛上出现缺口,这时候马才会往里面冲。 是不是很颠覆,很不可思议? 千万不要以为是在胡诌。 这可是在战场上,得到无数次验证的事实。 在历史上,欧洲战场上发生过无数次这样的战例。 在欧逻巴发生过无数次的战役中,骑兵能够冲破步兵刺刀墙的战例,屈指可数。 这些获胜的战例,都是用炮火,或者是最原始的长矛远程投掷,在方阵上打开一道缺口。 又或是步兵心理素质无法承受,擅自离开岗位,导致阵线被攻破。 而直接用战马冲锋,冲破刺刀丛林的战例,却是绝对没有。 这也是步兵空心方阵,能够克制骑兵的主要原因。 “出击!” 位于方阵中央位置的黄得功,挥动战刀,指向败退的蒙古骑兵。 战鼓急促地响起。 曹变蛟一马当先,率领数百轻骑,从方阵中杀出。 数百明军骑兵,追杀数千蒙古铁骑,离奇的一幕在草原上演。 就在蒙古骑兵中路冲锋受挫的同时,两翼的攻势也遭到挫败。 无论他们攻击哪一方,都面对的是炮火、弹雨以及手榴弹的轮番洗礼。 好不容易迫近阵线,战马却又止步于刺刀墙之外。 并且主方阵和两侧的小方阵,相互呼应,形成交叉火力,给蒙古骑兵造成巨大的杀伤。 明军的方阵就像是一个刺猬,摸不得,碰不得。 这仗没法打了,根本没法打。 两翼的蒙古骑兵一次次受挫之后,接着目睹中路遭到明军骑兵追杀,纷纷向这边驰援。 就在这时,轰隆的马蹄声自东南方向传来。 一道黑线出现在草原上,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朝这边移动。 不多久,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明的军旗,以及皇家骠骑兵的旗号。 吴三桂率领皇家骠骑兵,赶到了。 第923章 河套定,阴风起 城墙上。 娜木钟亲眼目睹林丹汗的失败,再次惊得合不拢腿。 近五万察哈尔部众啊,竟然打不过一万明军! 并且还是骑兵打步兵! 什么时候,明国军队已经强大到如此的地步? 娜木钟看向云逍。 此时在她心目中,这位年轻的明国大人,已不再是什么‘嚣张、狂妄’。 而是身怀‘妖法’,深不可测,让人感到可怕。 等娜木钟目睹皇家骠骑兵朝这边杀来,再次骇然。 “大汗失败了,你赢了。” 娜木钟无奈地一声叹息。 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这次林丹汗败了。 “失败?” 云逍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失败,而是被全歼!” 娜木钟愣了一下,随即嗤之以鼻,冷笑道“这里是草原,大汗率领的全都是骑兵!全歼数万骑兵,怎么可能?” 古往今来,北方异族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巨大威胁。 其根本原因,就是异族擅长骑射,在广袤草原上来去如风。 击败他们不难,然而要想将其全歼,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娜木钟看来,明军想要围歼林丹汗,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万步卒击败五万骑兵,本来就已经够离谱的了。 你还想全歼? “稍后你就会知道了。” 云逍自然不会去跟一个女人争辩什么。 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向娜木钟,露出似笑非笑之色,“战事放到一旁,先说说你的事情。” 娜木钟愕然“我?” 云逍露出笑容,“林丹汗也没几天好活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改嫁的事情?” 娜木钟瞪大眼睛看着云逍。 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的军队正在跟丈夫打仗呢,竟然要我改嫁?! 莫非,莫非这个明国大人,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要是真有什么想法,前几天直接去后宫,早就知根知底了。 何必多此一举? 我娜木钟,绝不会背叛大汗……如果是被强迫,自然不算是背叛。 …… 林丹汗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大福晋,竟然被劝说改嫁。 他还没能从挫败中恢复过来。 接着就接到斥候的禀报,又看到远方飞驰而来的明军骑兵。 他的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 独石城一战,大明皇家骠骑兵名震草原。 那是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骑兵啊! 这次察哈尔部近五万蒙古铁骑,连一万不到的明军步卒都打不过。 如今又来了强大的骑兵,这还怎么打? 接着林丹汗又陆续受到急报,多处发现明军活动迹象。 林丹汗的脑袋中再次‘嗡嗡’作响。 这时他才意识到,明军这次不是要击败他,而是要全歼! 又上当了! 云逍子就是个诱饵,将自己吸引在归化。 然后调集各路明军,将察哈尔部围歼于归化城外。 林丹汗觉得很委屈。 自己只是去大同,索要‘市赏’而已。 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以前又不是没干过,为什么这次就不同了? 林丹汗越想越惊,越想越怒。 第一次在大同,明国朝廷派出使臣,给云逍子创造机会攻占归化。 这一次,如出一辙。 汉人,太阴险了! “将那明狗,放了风筝!” 林丹汗将满腔怒火发泄到白养元的身上。 事情很明显。 这个明国官员,一再怂恿自己留下来攻打归化,就是阴谋的一部分。 狡诈的明狗! 不过此人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来完成阴谋,倒也让人敬佩。 因此让他以特别的方式去死。 白养元被抓了过来,不容他争辩,就被直接捆绑起来。 然后被一名骑兵拖着,随着战马飞驰,他也跟着飞了起来。 战马越跑越快,白养元越飞越高,然后……啪嗒! 林丹汗和察哈尔部的贵族们,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风筝了。 贵族们七嘴八舌地商议着如何逃命。 “统统闭嘴!” 林丹汗一声怒吼。 大汗之威,让贵族们无不噤若寒蝉。 “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是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我,绝不当逃跑大汗!” 林丹汗以马鞭击掌,断然说道。 贵族们无不面露苦色。 都快要被包饺子了,不逃命,难道等着被一锅端? 林丹汗朗声说道“本汗决定,去西海,与却图汗会盟,商讨建立反黄教联盟事宜!” 贵族们恍然大悟,纷纷盛赞‘大汗英明’。 林丹汗所说的‘西海’,正是青海。 此时的青海,被外喀尔喀的朝克图台吉(却图汗)征服。 而却图汗正好是林丹汗的老盟友。 再加上藏区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因为他们都不信仰黄教,所以被称为‘反黄教联盟’。 此时逃往……不,前往西海与盟友会盟,的确是个好主意。 不愧是大汗,连逃跑都这么冠冕堂皇。 林丹汗立即分出兵马断后,另外派出一支骑兵去阻挡吴三桂。 然后舍弃老弱伤病,率领大部,朝着西南方向逃窜而去。 数日后。 在西拉他拉大草滩,林丹汗与三边总督洪承畴率领的延绥边军遭遇。 吴三桂率领的皇家骠骑兵,曹文诏率领的关宁铁骑,以及满桂率领的宣府边军,也先后抵达。 四路大军迅速对林丹汗形成合围。 让一心想要立功的明军将领们大失所望的是,这场战役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林丹汗和太子额哲被察哈尔贵族斩杀,首级被当做是投名状。 三万多部众没有做任何反抗,悉数投降。 至此,由林丹汗寇边引起的归化之战落幕。 河套和土默川地区,再次纳入大明的疆土。 随后洪承畴、吴三桂率部清扫察哈尔残余,曹文诏领军返回山海关。 满桂押解俘虏回到归化,沿途又收拢察哈尔等蒙古部民三万余人。 云逍派出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报捷。 宣府、蓟州、大同边外的土默特部等蒙古部落,原本在林丹汗的逼迫下,已经依附建奴,闻讯后纷纷派出使者前往京城,向大明称臣。 转眼间,到了崇祯六年的六月。 正值酷暑,然而京城的阴风,却是越刮越大。 京城中的大街小巷,乃至酒肆戏楼等市井坊间,谣言如同瘟疫一般肆意传播着。 第924章 皇帝招架不住了 东城。 会同馆附近,有一座酒楼。 此时酒楼中客满为患,其中有一桌是白皮红毛的西夷。 开海之后,朝廷放宽了对外夷进入大明的限制,因此前来京城的番夷多了起来。 会同馆正是朝廷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在酒楼中出现几个西夷,人们已是见怪不怪。 一群客人喝醉了酒,正在借着酒意高谈阔论。 “朝鲜被建奴占了这么久,卢象升却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东江镇不敢出兵,真是让人丧气!” “朝鲜离咱们太远,轮不着咱们操心,可大同离京城近啊,听说鞑子直接把朝廷派去和谈的侍郎大人都给杀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攻破大同,打到京城来了。” “眼瞅着咱大明都中兴了,怎么闹得反倒比以前还凶了?” “你傻了吧,那些粉饰太平的话,你还当真了?” “还不是因为天子太年轻,好大喜功,重用那些武夫,穷兵黩武,这才惹来这么多的麻烦事?” “依我看,首先应该罢免了首辅,和那些只知道舔屁股的阁臣,换上那些敢于犯颜直谏的忠臣才行!” …… 大明言路开放,不仅言官敢说,老百姓也什么都敢说。 可不像螨清那样,动不动就搞文字狱。 此时的酒楼、饭馆,也不会贴上‘莫谈国事’之类的条幅。 这些客人喝醉酒后的言论,虽然都不靠谱,却也代表着舆论的风向。 如今朝野间的舆论,已经从最初惩处卢象升、赵率教等军方大员,转向了内阁。 几名西夷听了随行通译的翻译,相互看了一眼,露出惊诧之色。 “首辅和那些阁臣,是怎么得势的?原先文尊武卑,现在武夫又怎么骑到文官头上的?” 一名中年儒生站起来大声叫嚷道。 “你是说云真人吧?” 一名客人大声回应,“那可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可不敢在背后编排他的不是。” 儒生一声冷笑“救苦救难倒是有的。” “可他在京城,在江南,杀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推行的科学,又让多少读书人丢了前程?” 几名客人就要站起来理论。 儒生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接着大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朝廷发生的大事吧?” “云逍子亲自带着京营兵马去了草原,并且从蓟镇、宣府、延绥等地调集大量兵马,跟林丹汗决一死战。” 大堂的客人们一阵骚动。 “朝鲜战事未定,陕西民乱尚未平息,竟然如此兴师动众,去打蒙古人!” “从土木堡之变以来,大明跟蒙古人打了多少次,又赢了几次?” “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消息传来,肯定又是惨败,弄不好跟嘉靖年间的庚戌事变那样,被蒙古人打到京城。” 客人们全都惶恐起来。 儒生朗声说道“依我看,云逍子就是咱大明的祸根,此人继续掌控朝堂,大明将永无宁日!” 大堂内沉寂了片刻,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几名西夷听了通译的翻译,其中一人无奈地耸耸肩“明国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政治动荡,看来我们这次白来了。” 这些西夷,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会特使欧沃特瓦特、总督布劳威尔一行。 见证明国水师的强大实力后,欧沃特瓦特决定亲自来一趟京城,拜会那位神一般的明国总督。 没想到云逍不在京城。 这些天,他们参观了从德胜门到皇家科学院的铁路,以及从京城到通州的水泥路。 还亲眼目睹了很多颠覆他们的世界观的新奇事物。 所见所闻,给这些荷兰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和精神冲击。 同时也坚定了他们的信心。 结盟! 哪怕是让尼德兰给明国当狗腿子,也必须跟明国结盟。 不曾想,明国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政.治风波。 欧沃特瓦特无奈地说道“看来我们与明国的合作,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数,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布劳威尔神情笃定地说道“特使先生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是我却坚信,以云逍子的智慧,应该可以轻易地化解这次的政治风潮。” “希望如此吧!” 欧沃特瓦特却是没有布劳威尔这么自信,摊开双手,无奈地苦笑。 …… 文华殿。 崇祯正与阁臣商议着要紧的政务。 曹化淳带着两名太监,端着两个托盘的奏折走了进来 崇祯瞥了一眼奏折,淡淡地问道“都是弹劾首辅和几名阁臣,还有卢象升、赵率教、洪承畴的?” 曹化淳毕恭毕敬地答道“除此之外,又多出了几位大臣,内臣核计了一下,都是,都是……云真人举荐,或是极力支持武事、推行新政的。” 温体仁、薛国观等人眉头大皱,面露忧色。 这次的风潮,与往日不同。 文官们借着朝鲜、大同以及陕西的事情,以兵政武事为切入口,进而牵涉到各种新政,引起了文官集团的集体共鸣。 先是卢象升、赵率教和洪承畴被弹劾。 接着是内阁,如今又将风头引向了云真人,大有不掀翻一切不罢休的架势。 这次的政治风浪,与万历朝的‘国本之争’,极其相似。 归根结底,这是文官与皇帝之间的权力之争。 大臣们平时互相倾轧,互相拆台,但是在对付皇帝时,却会表现的空前团结一致。 虎难斗群狼,即使是皇帝陛下,也扛不住啊! 崇祯面无表情,冲曹化淳摆摆手“全部留中吧。” 见他没有当场表态,温体仁等人心中又是一沉。 以前只要是牵扯到云真人,皇帝陛下向来是雷厉风行,毫不手软。 可这次的表现,不免显得软弱。 看来陛下真的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这该如何是好? 阁臣成基命进言“陛下,如今群情沸腾,若不早做处置,恐怕会引起大乱子。” 崇祯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外面的太监来报锦衣卫指挥使刘兴祚求见。 崇祯心头一跳,脸上却没有表露分毫,沉声道“宣。” 从归化传来的军情,并未通过兵部和通政使司,而是由锦衣卫直接传递。 前几天,崇祯陆续接到归化的军报,已经知道了战况。 刘兴祚此时求见,显然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第925章 信云真人,得永生! 不多久,刘兴祚匆匆来到文华殿。 他将一道黏着红色鸡毛的紧急军报,交给随堂太监。 随堂太监拆开军报,正要取出来当堂宣读,崇祯开口道“给朕拿来。” 阁臣们面面相觑。 难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莫非,莫非是归化那边,战事不利? 太有可能了! 随堂太监将军报交给崇祯。 崇祯扫了一眼,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这一幕落在阁臣的眼里,他们的心也跟着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崇祯看完军报,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然后烦躁地朝阁臣们挥挥手“都退了吧!” 阁臣们的心彻底沉入到了谷底。 看来不是什么战事不利,而是大败! 阁臣们退到门口,崇祯又忽然说道“传旨,明日百官早朝,廷议弹劾之事!” 温体仁、薛国观等人浑身冰凉。 归化大败,陛下扛不住压力,终于要做出决定了。 不仅是卢象升等人要被惩处,怕是还要搭上几名阁臣。 这都不一定能安抚住群臣。 哪怕是云真人,这次都要危险了。 温体仁随着其他阁臣退出文华殿。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却忽然驻足不前。 犹豫了片刻后,他转身走入殿内。 崇祯正与刘兴祚说着话,见状诧异地问道“温卿还有什么事?” “大明中兴,可以没有臣,却不能没有云真人,更不能让陛下如同神宗皇帝那般,为群臣掣肘。” “因此臣恳请陛下,将臣罢黜,以平息汹汹群情。” 温体仁说完,伏地不起。 崇祯一阵动容。 危急时刻,竟然挺身而出,为朕顶缸。 多好的首辅啊! 不愧是叔父向朕推荐的。 “温卿,快快请起!” 崇祯径自从御座上起身,上前扶起温体仁。 温体仁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刘卿,将归化的军报,给温卿取来一阅。” 刘兴祚依言取来军报,交给温体仁。 “啊……” 温体仁看了军报,当场愣在那里。 大捷?! 全歼察哈尔部,斩杀林丹汗及其子,俘获三万,牛羊无数。 河套、土默川之地,已成大明疆土。 陕西、山西之北,从此再不受异族威胁。 啥? 还得到了传国玉玺?! 温体仁脑瓜子一阵‘嗡嗡’作响。 愣了一会儿,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军报。 眼睛没花。 真的是大捷,超级大的捷! 温体仁看向崇祯,心中一阵幽怨。 既然是捷报,你的手抖什么抖,又干嘛黑着个脸? 会害死人的知道吧? 陛下也学坏了啊,差点被他给玩死。 温体仁心里这么想,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分毫,当即下跪道贺 “收复河套、土默川,此乃开疆拓土之盖世奇功!”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陛下英明神武,功比成祖,实乃皇明中兴之主!” 一直憋着的崇祯,此时再也绷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这次大捷,不仅解决了北方之患。 陕西的灾民也有了地方安置,大明也就可以平稳渡过叔父所说的‘小冰河期’。 还借此机会,顺势狠狠地打压文官集团。 国本之争? 根本不存在的! 朕可不是神宗皇帝! 明日早朝过后,朕将建立如同太祖、成祖那般的威望。 从此,乾纲独断,无人能够掣肘! 叔父又给朕准备了一招妙棋啊! 等崇祯笑罢。 温体仁好奇地问道“陛下为何刻意隐瞒捷报?” 崇祯摆摆手,“明日早朝,便会见分晓,切不可走漏消息!” 温体仁当即醒悟。 陛下和云真人这次,又联手挖了一个大坑呢! 这次不知道又会坑死多少人! 温体仁心中震动,赶忙向崇祯告退。 走出文华殿,又仔细想了想,瞬时惊出一声冷汗。 这个大坑,怕是在朝鲜、大同和陕西出事,朝野间出现非议的时候,陛下……不,云真人就开始埋了。 不光要埋人,还是一次考验。 要是稍微有所动摇,即使不至于掉脑袋,仕途怕是走到了尽头。 温体仁一阵后怕,随即却是微微一笑“陛下和云真人有大智,我老温,也不是笨人呢!” 刚才重返文华殿,主动提出当替罪羊,有一分真,两分试探,倒是有七分是做戏。 朝局动荡,陛下又态度不明,老温身处风口浪尖,心中却是不慌。 咬定青山不放松,只需遵循一点即可。 凡事跟着云真人,准没错! 这次又双叒叕押对宝了! 向陛下表了忠心,圣眷何止增添了一分两分? 首辅这个位子,咱老温要一屁股坐到死! 信云真人,得永生啊! 温体仁来到文渊阁,步伐又变得沉重,紧锁着眉头,黑着一张老脸。 文渊阁中的气氛十分凝重。 这次的风波,已经冲击到内阁,阁臣们都是人人自危。 “如今百官激愤,矛头直指内阁。” “元辅大人何不牵个头,我等附议,向陛下上书请罪,以此来平息风波?”奇快妏敩 阁臣成基命向温体仁提议。 温体仁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等身为内阁辅臣,潜心为陛下办事,为国操劳,何必在意些许风言风语?” “元辅大人有名臣之风。”成基命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心中一声冷笑。 说的倒是好听。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舍不得屁股下面的位置? 等散值之后,其他阁臣都离开了文渊阁,只剩下成基命和李标。 成基命一边收拾文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李大人的次辅,已经当了多年了啊。” 李标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淡然说道“首辅也好,次辅也罢,都是为陛下分忧,为国尽忠,又有什么分别?” 成基命笑了笑,“次辅大人真是高风亮节。” 李标笑笑不语。 都是千年的狐狸,哪能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成基命这是在撺和自己,借机扳倒温体仁,由自己取而代之呢! 自己这个千年的老二,又何尝不想再往上挪一挪? 可这次的风波非比以往。 斗赢了,为自己争得了权力,可大明刚刚开始的大好局面,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咦! 自己怎么生出了‘良心’这种东西? 去年随云真人去了一趟江南,被洗脑了啊! 成基命整理完文书,朝外面走去。 李标忽然开口道“成大人,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成基命微微一笑,“次辅大人但讲无妨。” 第926章 乾纲独断,就在今朝 “老夫万历三十五年中进士,至今已有二十六年矣!” “以前朝廷党派林立,相互倾扎,老夫也为自己争过,也跟人斗过,这才得以入阁拜相。” “宦海浮沉近三十载,直到去年老夫去了一趟江南,这才想明白一件事。” “人这一辈子啊,除了跟人争,跟人斗,也总得干点什么,总得留下点什么。” “否则,跟那些为了一根骨头、一块肥肉,而争的你死我活的狼犬,有何分别?” “成阁老,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标有感而发,侃侃而谈。 成基命笑而不答。 “大明以前是个什么光景,自崇祯三年以来,咱大明又是什么状况,只要不是眼瞎耳聋,或是昧了良心说瞎话,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身在官场,该争的当然得争,该抢的也要去抢,无可厚非。” “可为了私利,枉顾江山安危,国家大义,老夫不能苟同,也深为不耻,终将为万世唾弃!” “老夫年纪大了,罗里吧嗦的说了这么多,说的不到之处,还望成阁老见谅。” 李标笑呵呵地说着,就像是老人家在唠家常。 “次辅大人为官清正,性耿直,敦大礼,顾大局,明辨是非曲直,敢于直言谏君,人尽皆知。” “大人所言,我定当铭记于心。” 成基命笑着敷衍了几句,然后举步朝外面走去。 李标无奈地摇摇头。 云真人说过,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成基命已经被权位迷住了心窍,哪里能听得住劝? 念在往日交情颇深,李标还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成阁老切莫忘了,如今这崇祯朝,可不比当年的万历朝。” “我朝有一位知尽天下事,且算无遗策的定海神针,当年的‘国本之争’,是断不会再发生的。” 成基命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听了这话,脚下一顿。 随即却是哂然一笑,快步而去。 离开皇宫,回到府邸。 刚在书房中坐定,府中的管家前来,将一个点心盒轻轻放在书桌上。 “老爷,这是那边送来的一点土特产。” 成基命为官清廉,有‘清白相公’之称。 平时从不收受礼物……除了一些土特产。 “知道了。” 成基命挥挥手。 管家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 成基命拆开点心盒,露出一捆绑扎整齐的银券。 都是十两面值,差不多有十万两之多。 成基命当然知道,这些‘土特产’来自哪里。 可辽东的银子,也不会咬手不是? 况且这次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可谓是千载难逢。 其实论年龄,成基命比李标还要大得多,今年已经是七十有四了。 眼看就没几年好活了,可老人家也是有梦想的。 当官的,也只有站到人臣之巅,为子孙留下余荫,这样才不枉为官一场。 “可笑那李标,竟然还教本官怎么做官,怎么做人?” 成基命一声嗤笑。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 那一套,糊弄刚入官场的年轻人还差不多。 江山社稷是老朱家的,关大臣们什么事? 至于云逍子,让人不得不忌惮。 可如今他不在京中。 况且此时已经是大势所趋,谪仙又如何? …… 第二天清晨。 凡是有资格上早朝的官员,全都起了个大早,无不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进入皇宫,来到皇极门前。 百官都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有人愁眉不展,也有人兴奋难耐。 如今虽然不是以往‘众正盈朝’的崇祯初年,也不是党派林立的万历年。 可牵扯到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除了极少数‘云党死忠’,其他文官空前团结起来。 这几年陛下如同是脱缰的野马,已经完全失控,根本不受约束。 再不套上缰绳,朝堂恐怕又要回到太祖、成祖时期的状况。 这让大臣们的日子还怎么过? 即使是那些中立派,这次也无法置身事外,否则就会受到孤立和排挤。 要知道,文官集团代表的,可不仅只是朝中的文官,还有天下士绅、富商以及读书人。 一些低阶官员、言官御史,凑到一块儿窃窃私语。 “陛下终究是不得不顾及百官的态度,要将事情交由廷议了!” “不知陛下这次为了安抚百官,会处置谁?” “最少也得是把首辅推出来吧,否则怎么能平息民愤?” “首辅不过是狗腿子,祸乱大明的罪魁祸首可是另有其人。” “放心好了,扳倒了首辅和内阁的那些个云党中坚,以后庙堂大事,都会由文官做主,还愁不能拨乱反正,还大明朗朗乾坤?” …… 这时以温体仁为首的阁臣,以及内廷的曹化淳、王承恩等人,依次来到皇极门,在前方站定。 大臣们看到温体仁脸色阴沉,行走间,两腿都在打着颤。 这一幕,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测,同时也坚定了他们的信心。 张维贤等勋贵,以及武臣们,不约而同地在心中一声叹息。 这次的风波,以武事而起。 两百多年的文尊武卑,要想改变,又谈何容易? 如今愈演愈烈,直接将风潮引到云真人的身上。 云真人一旦倒下了,谁来为大明的武人们撑腰做主? 一阵净鞭声响后,太监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皇极殿前顿时一片寂静。 崇祯在御座上落座,百官参拜。 崇祯的目光,自密密麻麻的人群上掠过。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玩味的笑容,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今天肯定会有一场大戏上演,就如同神宗皇帝时期的国本之争。 还是叔父看得透彻。 自古以来,朝堂就是各方势力的角力场。 大臣与大臣争斗,大臣与皇帝争斗。 世宗皇帝(嘉靖)和皇兄,没有能力驾驭整个朝堂,于是扶植一帮,跟另外一帮斗。 朕登基之初,除掉了魏忠贤,结果导致朝堂失衡。 若不是叔父,就会被文官们架空,玩弄于股掌之间。 朕要做太祖、成祖,不,朕要做的是……千古一帝! 朕不需要跟世宗和皇兄那样,搞什么平衡,大明承受不起那样的内耗。 朕也不会学孝宗皇帝(弘治),处处迎合文官,做人人称颂的仁君。 朕要做秦皇汉武,独断乾纲,一言九鼎! 多谢叔父,这次给朕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今日之后,朕将乾纲独揽,从此再无掣肘,大展拳脚,为大明开创万世伟业! 崇祯深吸一口气,威严地开口“有本奏来!” 第927章 我成基命,今天要当魏徵! 御史们率先发难。 从朝鲜、大同战事,以及陕西民乱开始说起。 然后对卢象升、赵率教、洪承畴进行弹劾。 有理有据,冠冕堂皇,振振有词。 其实,卢象升和洪承畴都是文官。 可他们都是‘重武’的支持者,属于文官集团的叛变者。 弹劾他们的,正是为了打击武臣。 兵部尚书李邦华,以及勋贵、武臣,纷纷下场反击。 文官中的重量级大佬也随即出手,将事情引申到‘重文抑武’的祖制上。 并将建奴攻占朝鲜、林丹汗进犯大同的事情,同兵政改革联系在一起。 对于东江镇、辽西、独石城等大捷,也有提及……那些都是武将的本分,该赏的也都赏了。 文官们的言语中,处处都是江山安危,声声都是黎民福祉。 一时间,朝堂上唇枪舌剑,刀光剑影。 “文武分途,以文抑武,乃是祖制,岂能轻易改变?”錵婲尐哾網 “武人浴血沙场,乃是其本份,又怎能如此推崇武人?” “文,是治理国家之核心,而武只是应对外敌的手段,绝不能相提并论!” “武人粗鄙,只需出些蛮力,豁出去即可,可文官却是劳心劳力,二者岂能同日而语?” …… 论嘴皮子工夫,大明的文官说自己是第二,绝对没人敢自称第一。 再加上文尊武卑,是多年以来形成的风气。 武臣、勋贵们的骨头,早就被打断了。 万历初期,威震辽东的宁远伯李成梁、战功赫赫的戚继光,在给张居正写信时,要用‘门下沐恩小的某万叩头跪禀’作为开头。 李成梁、戚继光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其他武将勋贵,在面对文官时会如何。 有一牛姓副总兵,在给浙江巡抚张永嘉的信中,极尽卑微的写上了‘走狗爬见’四个字。 文官将武将勋贵视为家仆,都已经成了惯例。 又岂是短短数年的工夫,就能改变的? 此时勋贵、武将们,又哪里有底气跟文官辩论? 于是很快就败下阵来。 兵部的官员同样也是文官,除了李邦华,没几个人愿意自绝于文官集团,于是纷纷偃旗息鼓。 温体仁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 很显然,他这个百官之首的首辅,压不住场子,已经在廷议上失去了话语权。 等这次廷议过后,即使百官不弹劾,他也坐不稳首辅这个位置。 谁能想到,老温此时肚皮都快笑破了。 上弹天,下弹地,中间还要弹空气,你们祖上是弹棉花的? 使劲儿弹吧! 等会儿,把你们的脑浆子都给弹出来。 崇祯端坐御座之上,高高在上,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上,反派们上蹿下跳,张狂霸道。 然后主角大手一挥,一巴掌将反派拍死,从此世界一片清静。 这种感觉,真是不要那么爽! 叔父,诚不我欺! 廷议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文官们该说的都说了,该弹劾的也全都弹劾了。 接下来就等皇帝表态了。 要是不给百官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就……罢朝! “还有谁?” 崇祯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给了刘兴祚一个眼神。 刘兴祚不露痕迹地点点头。 是时候摊牌了! “臣有本奏!” 内阁辅臣成基命站了出来。 崇祯一怔。 这位平时很本分啊! 怎么这时候也跳出来了? 崇祯的眼眸中流露出玩味的神色。 这就有意思了! 众臣都是一愣,随即精神大振。 来了,高潮戏来了! 内阁辅臣亲自下场,这下子有好戏可看了! 崇祯问道“成卿欲弹劾谁?” 众目睽睽之下,成基命神色自若,慨然而道 成基命朗声说道“臣,并非要弹劾大臣。而是要劝谏陛下!” 皇极殿前,一片寂静。 好家伙,矛头直接就指向了皇帝陛下,这胆魄,直追海刚峰! “成卿要劝谏朕何事?” 崇祯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当然清楚,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弹劾也好,压制武人也罢,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争权! “此次朝廷对林丹汗用兵,不仅未经过廷议,甚至连内阁都不曾知晓,一切兵马、钱粮调度,皆由陛下乾纲独断。” “兵者,国之大事。兵事,关系社稷安危。” “自土木堡之变以来,大明屡败于蒙古,俺答汗甚至再度兵临京师,酿成庚戌之变。” “这次陛下听信宠臣之言,轻启兵端,不仅害死礼部侍郎陈演等朝廷肱骨,若是重蹈土木部、庚戌之变,大明江山危矣!” 成基命侃侃而谈,语重心长,忧心忡忡。 崇祯以鼓励的眼神看着成基命。 你很勇,继续! 用兵归化,只是成基命找的一个切入口,重点还在后面。 “臣以为,国家大事,应当遵循祖制,群策群力,交由大臣们商议。” “朝廷重要政务,包括兵事,以及文武大臣的任用罢免,必须通过廷议。” “陛下乃我大明中兴明君,当效法唐太宗,纳谏如流,切不可独断专行,更不可偏听偏信某个宠臣一家之言,以免铸下大错,危及江山社稷。” “有魏徵屡次犯颜直谏,唐太宗多克己善加容纳,才创下贞观之治,方有盛世大唐!” “忠言逆耳,臣冒死进谏,望陛下三思!” 成基命的话掷地有声,完全是铁骨铮铮的诤臣典范。 温体仁等人对成基命顿时刮目相看。 大臣们的眼睛也都亮了起来。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清廉、宽厚的‘清白相公’,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没有弹劾任何大臣,却将事情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说白了,成基命这是代表全体文官,向皇帝要权。 国家大事,不能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得大臣们商议着来。 大明的廷议制度,的确是祖制。 太祖、成祖、仁宗(朱高炽)等大明比较有为的皇帝,都十分重视廷议。 每每遇见朝政大事都会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而且很多时候,皇帝对于廷议的结果都会照准施行。 如今的皇帝倒好,完全把廷议当成了过场。 大事他做主,麻烦事拿到廷议上来,让百官扯皮。 这怎么能行? 这让官员们怎么为自己谋利? 第928章 廷议?这是逼宫夺权! 凡事都廷议,那该多好啊! 大臣们凑到一块儿分果果,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皇帝,只需要当印戳子就行了。 朝廷推行的那么多新政,不,危害百官、士绅和读书人利益的乱政。 若是交由廷议,又怎么可能得以顺利推行? 某个权势熏天的道士,也就不至于那么肆意妄为,仗着圣眷,与天下为敌了。 等文官重新掌控朝堂,那还不是想搞死谁,就搞死谁? 那个祸国殃民的道士,到时候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成阁老高明啊! 一下子把所有文官,全都集中到他的大旗之下。 并且师出有名,有理有据,旁征博引,让人无法辩驳。 皇帝陛下不是要做明君,要远迈汉唐吗? 那就学学人家唐太宗,纳谏如流,被大臣指着鼻子骂,也得笑脸相迎。 更为高明的事,成基命此时挺身而出,会为他带来巨大的声望。 为百官请命,这样的阁臣,怎能不受百官拥戴? 他不当首辅,谁来当首辅? 难道还继续让温体仁这个唯唯诺诺的马屁精,继续尸位素餐? 皇帝迫于官员集团的压力,多半是会撤掉温体仁,以成基命代之。 当然了。 魏征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犯颜直谏,激怒天子,肯定是有风险的。 被罢官,甚至是杀头,都是有可能的。 可那也是血赚啊! 成基命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 为了维护大臣们的利益,被罢官杀头,那可就真的是名流千古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名声比什么都看得重要。 并且名声,是可以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的,即使自己享受不到,子孙后代却是可以受益。 成基命横竖都是大赚。 高明,实在是高明!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百官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出声附议。 崇祯俯视殿前跪满的群臣,脸色阴沉,眸子里一片冰冷。 当年神宗皇帝与文官们的‘国本之争’,想必就是这般情形了吧。 也难怪神宗皇帝破罐子破摔,索性数十年不上朝。 廷议,的确是祖制。 大明廷议的内容有很多。 储君事宜,祭天、祭祀宗庙、典礼等事宜。 藩王公侯的利益和爵位的封赏、罢黜事宜,重要官职的任免事宜。 以及税收、财政、民生救济以及军政事宜。 全都交由廷议决定。 大臣们各抒己见,群策群力。 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好? 事实上,后来的廷议,完全沦为官员们为自己争夺利益,相互倾轧博弈、架空皇权的战场。 成基命此时提出一切国政交由廷议,完全就是赤裸裸的逼宫!奇快妏敩 “满口的江山社稷,心里装的,却全都是自己的利益,呵!” 崇祯一声嗤笑,冷漠的开口。 成基命抬起头,昂然说道“臣等一心为君为民,绝无半点私心,陛下之言,有失君王之道,臣不敢苟同!” 跪着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开口表明心迹。 崇祯不急不躁地缓缓说道 “正德年间,兵部尚书王琼欲陷害御史彭泽,在廷议中捏造陷害。” “由于王琼权势熏天,在廷议上盛气凌人,百官莫不缄口噤声。” “致使彭泽以及云南巡抚范镛、甘肃巡抚李昆、副使陈九畴等人,被诬陷下狱,含冤至死。” “类似的例子,诸位不会不清楚,无需朕多言吧?” 崇祯说的都是事实,大臣们无言以对。 “不仅是王琼这样的权臣,宦官也借助廷议干预朝政。” “王振曾通过廷议,发动了麓川之役。” “刘瑾因收受都督神英贿赂,在廷议封爵中大肆干预,使得神英获封泾阳伯。” “这些也都无需朕多言吧?” “凡事都交由廷议,从此大明就远迈汉唐了?” 不等成基命等人开口辩驳,崇祯重重地哼了一声。 “若是你们真的一心为公,所有国政群策群力,当然是好事。” “崇祯二年之前,国库空虚,国事糜烂,民乱四起,边关不宁,吏治腐败。究其原因,不正是你们这些文官一手造成的吗?” 崇祯提及往事,又想到将来的煤山歪脖子树,全都是因文官误国所致,不由得悲愤交集,动了雷霆之怒。 在帝王之威下,大臣们感到压力巨大,一时无人敢开口。 “你们以建奴侵占朝鲜、林丹汗寇边、陕西民乱为由,欲恢复重文抑武祖制,进而提出恢复廷议。” “遵化大捷你们怎么不提?卢象升收服辽南,孙承宗辽西大捷,吴三桂独石城大捷,以及此时建奴已成丧家之犬,如此种种,为何只字不提?” “边关将士为我大明,抛头颅、洒热血,你们却是只是动动嘴皮子,就把他们用血汗,乃至性命换来的功劳全部抹杀!” 崇祯越说越怒,从御座上站起身来。 “既然你们的嘴皮子如此厉害,那就到辽东军中去效力,看能不能用你们的唇枪舌剑,去打败建奴!” 大臣们更加不敢接话了。 这要是跟陈演、白养元一样,被派去前线,哪里还有命在? “至于你……” 崇祯指着成基命,一声冷笑。 “你说朕听信宠臣之言,轻启兵端,会重蹈土木堡之变和庚戌之变。” “刚才说的大捷,的确并未经过廷议,皆是云逍子谋划,朕亲自做出圣裁。” “若是真的交由廷议,又会如何?你们只会为自己捞好处,在背后扯后腿、捅刀子,那才叫江山社稷危矣!” 成基命依然嘴硬,顶着巨大的压力说道“崇祯六年,不仅没有任何建树,反而边患、民乱不绝!” 崇祯微微一笑。 是时候亮出底牌了! 李邦华大声奏道“陛下,臣有一事奏报!” 崇祯一怔,颔首道“李卿奏来。” 李邦华朗声说道“兵部刚刚接到军报,福建总兵郑芝龙,奉圣命年初率福建水师出击台岛,击败佛朗机舰队,迫使红毛番臣服,台岛失地,已尽归大明!” 崇祯看向成基命,“成卿,这就是你所说的毫无建树?” 成基命硬着头皮说道“台岛孤悬海外,得失于大明并无多大影响。” 很多大臣纷纷称是。 “诸位恐怕还不知道,台岛对大明的意义吧?” 毕自严发出一声轻笑。 “收复台岛,意味着大明的商品可以通过台岛,销往国、琉球等地。” “不仅朝廷赋税激增,海贸股份公司的生意,也必定是越来越红火!” “诸位多数拥有海贸股份公司的股份,既然无视收复台岛之功,那因此多赚的银子,想必也是不会要的。” 大臣们沉默了下来。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好吧,看在银子的份上,就让威胁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第929章 正逼宫呢,大捷了? 成基命看到百官的神色,心头暗恨。 一帮见利忘义的东西! 为了银子,竟然将大义放置一旁。 不就是银子吗? 要是这次成功了,有了权,还愁没银子? “台岛孤悬海外,收复台岛,固然对大明有利,却只是小利。” “北方异族,才是我大明心腹之患。此次与蒙古察哈尔部交战,劳民伤财,空靡国帑,若是损兵折将,更是会危及社稷。” 成基命死咬着草原上的事情不放。 大明都知道,草原的蒙古人难对付。 林丹汗自从西迁以来,屡次寇犯大同、宣府等地边关。 最终又怎样? 每次都有大量军民伤亡,最终朝廷还不得不憋屈地答应林丹汗的条件。 云逍子即使有日天的本事,顶多也就是把蒙古人赶跑,可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弄不好就会惹来大麻烦。 不仅只有察哈尔部,漠南绝大多数蒙古部落,全都投靠了建奴。 这次要是被林丹汗击败,其他部落肯定会纷纷效仿,到时候北方又将烽火不断。 温体仁咳嗽了一声,从袖口取出一道奏折,上前奏道 “启奏陛下,鸿胪寺少卿昨日上书,漠南蒙古土默特、翁牛特以及阿苏特等部,派遣使臣到京城。” “漠南三部使臣向朝廷递交降表,愿意向我大明称臣,并永世为大明藩篱,为表诚意,三部台吉都派遣儿子随同使团入京为质子。” 百官顿时一片哗然。 这三个蒙古部落,可都是依附建奴的啊! 怎么忽然之间就投附大明了? 难道是假投降? 可也没必要派儿子来京城当质子啊! 漠南三部归附,意味着宣府、蓟镇之北,将再无边患。 这可是大喜事啊! 成基命质问道“鸿胪寺什么时候上的奏折,我怎么不知道?” 温体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成阁老是不是认为,凡事都要向你禀报?” 成基命被杵了一鼻子灰,说不出话来。 崇祯看向成基命,冷然一笑,“这算不算是有所建树?” 成基命额头上冒出冷汗。 正欲强辩,崇祯冷哼一声 “收复台岛,漠南蒙古三部归附,如果这都不算什么建树,开疆拓土,算不算有所建树?” 随即他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准备出去查看消息。 邻桌的两名茶客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人笑眯眯地说道“白大人,近日上蹿下跳,怪辛劳的,刘指挥使请你去喝个茶,还请赏光则个?” 白养粹的心,瞬时一片哇凉。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 “草原大捷!” “灭察哈尔部,歼敌五万,林丹汗伏诛,大明收复河套!” 京城各处,分别有十几路信使同时策马奔驰,沿途大声叫喊。 短短时间内,大捷的消息,满城皆知。 紧接着,很多百姓拿出鞭炮当街燃放,整个京城都为之轰动。 这些当然都是刘兴祚特意安排的。 而真正来自归化的信使,则是曹变蛟和三名京营军士。 他们直接来到皇宫,被内侍带到皇极殿前。 曹变蛟将大捷的消息,当众禀报。 “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统兵五万寇犯大同!” “逍遥侯、大真人云逍子,奉圣命领兵奇袭归化,迫使林丹汗回师!” “延绥、宣府、山海关以及皇家骠骑兵,合围林丹汗,斩其首级,降其部众!” “此战共歼敌……” 成基命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引爆了一个震天雷。 百官顿时炸开了锅。 “草原大捷了?” “察哈尔部被朝廷大军所灭,连林丹汗都被杀了?” “歼敌五万?” ……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每个人的脑袋里,不约而同地冒出同样的念头。 一名御史忍不住大声叫道“谎报军功,一定是谎报军功!” 很多大臣都有同样的想法。 打败林丹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草原上将其全歼,把整个察哈尔部都给灭了。 这又怎么可能? 并且还这么凑巧。 这边正逼着宫呢,马上大捷就来了。 玩儿呢! 肯定是皇帝为了压制群臣,特意安排人做的戏。 众所周知,陛下擅演……跟某个不良道士学的。 第930章 从亡国之君到中兴明君,相隔了一个叔父 曹变蛟大声喝道“林丹汗和额哲的首级在此,怎能是谎报军功?” 两名军士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首级。 林丹汗以前同大明有过合作,共同对付辽东建奴。 被迫西迁后,林丹汗又多次领兵进犯大明,因此有一些官员同他打过交道。 崇祯命这些官员上前辨认。 成基命索性豁出去了,大声说道“找到与林丹汗和他儿子相貌相似的蒙古人,取其首级顶替,又有何难?单凭首级,说明不了什么!” 这就有些耍无赖了。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耍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只要不承认,等朝廷派人去归化核实战果,一来一去,半年的时间就没了。 到时候草原大捷的热度也就渐渐减退,自己也好设法脱身了。 崇祯哂然一笑,向曹变蛟问道“成卿说,林丹汗及其子的首级有可能作伪,你可还有其他物证?” “有一物证,足以证明!” 曹变蛟伸手揭开另外一个盒子。 一方玉玺露了出来。 崇祯和大臣们纷纷伸长脖子看去。 礼部尚书孔贞运失声惊叫“传国玉玺!” 皇极殿前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崇祯的眼眸中,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大臣们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那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啊! 崇祯强忍内心的激动,吩咐道“孔卿,上前鉴定真伪。” 孔贞运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传国玉玺。 仔细端详许久,他这才颤声开口 “秦始皇初定天下,命巧匠刻国玺,其玉出蓝田山,丞相李斯所书,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是由和氏璧雕刻而成的说法,在正式的秦、西汉文献中并无记录,直到唐朝的文献中才出现这样的记载,因此不能当真。) “秦灭以后,秦王子婴投降,传国玉玺归汉。” “至汉平帝,王莽篡位,就元后求玺。乃出玺,投之於地,玺上螭一角缺,以金镶之。” “曹丕篡汉,命人在玉玺左肩刻下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 “石勒建后赵,命人在玉玺右肩部加刻‘天命石氏’字样。” “唐末,天下大乱,群雄四起,后唐废帝被契丹击败,登楼自焚,玉玺也遭焚烧,下落不明。” “北宋哲宗时,一农夫在耕田时发现了传国玺,送至朝廷。经多方考证,认定这就是始皇帝所制传国玺。” “宋靖康元年,金兵破汴梁,徽钦二帝被掠走,传国玉玺也被金国掠走,随后便销声匿迹。” “元世祖忽必烈去世,在大都传国玺忽然出现于集市,伯颜命人购买,玉玺从此归入蒙元。” “大明立国,元廷北逃,太祖遣徐达入漠北追击,以期获取传国玺,最终无功而返。至此,传国玺杳无音信。” 说到这里,孔贞运双膝跪地,高举传国玉玺“此玺,确定为传国玉玺无疑!” 崇祯霍地自御座上起身。 群臣一阵轰动。 秦始皇之后,历代帝王都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尊为国之重器。 得到此玺,则象征其‘受命于天’。 失去此玺,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如有皇帝登大位而没有此玺,就被讥为‘白板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如今传国玉玺归于大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明受命于天,皇权天授,国运昌隆! “传国玉玺流落异族数百年,今日重归中原,太祖、成祖未尽之业,今日陛下达成,此乃天命所归!” 温体仁知道该自己表演了,站出来大声道贺。 张维贤、薛国观、李标等人,也纷纷出列道贺,个个容光焕发。 即使是成基命,也不得不跟着附和。 传国玉玺的意义,谁都清楚。 这都不值得为皇帝歌功颂德,直接拿玉玺砸破脑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成基命知道,大势已去! 有了传国玉玺,皇帝比真命天子还要真,威望将与太祖比肩。 以后文官们想分权,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监将玉玺送至崇祯身前。 崇祯伸手拿起玉玺,手微微有些颤抖。 接着看到玉玺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几个篆字,神情一阵恍惚。 这是太祖都求而不得的传国玉玺啊! 从今日起,朕的威望,比肩太祖、成祖! 朕的权威,再也无人敢于挑衅! 而这一切,全都拜叔父所赐! 崇祯一时心神激荡,几乎难以自已。 原来从亡国之君,到中兴明君,乃至千古一帝,中间只隔了一个叔父! 崇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内心的激动,看向成基命,漠然问道“草原大捷,收复河套,歼灭林丹汗,你现在是否还有质疑?” “臣,不敢再有任何质疑。” 成基命伏地叩首,整个人像是丢了半条命。 首辅的位置,自然是不敢奢望了,跟陛下争权,更是想都不要想。 此时要考虑的,是能否保住命。 唯一的生机,就是希望皇帝心情好,对自己高抬贵手,留自己一命。 其他大臣,自然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温体仁扬眉吐气,大声说道 “收复河套,为大明开疆扩土,当祭告太庙!” “传国玉玺归于大明,乃我大明未有之幸事,当祭告太庙!” 张维贤接着奏道“察哈尔部被歼灭,土默特等部归附,北方再无边患,也应当祭告太庙!” 云党、勋贵、武将们,也都纷纷开口。 可以预料,大明的列祖列宗们,最近肯定会比较忙,需要祭告太庙的事情太多了。 崇祯朗声说道“还有一事,也当祭告太庙!” “陕西连年灾荒,百姓流离失所,以致民乱四起。” “朕已有决断,将陕西无地百姓,迁居河套,以解灾荒。” “从此陕西百姓安居,再无民乱之忧!” 大臣们一愣,再次纷纷开口称颂。 陛下一声不吭地,竟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绝妙好棋。 出兵草原,不光是开疆拓土,解除边患,还解决了陕西的民乱问题。 这就叫……高瞻远瞩,高屋建瓴! 崇祯顿了一下,接着沉声说道“这些全都是云逍子的全盘谋划,朕可不敢贪功。” 皇极殿前,再次一片寂静。 第931章 立威,高举轻放 大臣们恍然大悟。 难怪从始至终,陛下都是稳坐钓鱼台。 原来云逍子早就准备了这样的大招。 这就很科学了。 云逍子他就不是人,是谪仙人。 大臣们斗不过,皇太极斗不过,林丹汗更不行。 可笑之前竟然还断定,这次大明肯定会兵败草原。 有云逍子这个怪胎……不,谪仙,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事情一旦牵扯到云逍子,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很多大臣心中后悔不迭。 以前有那么多前车之鉴,这次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以后一定要长记性,不,刻在脑袋里,誓死不与云逍子为敌! 成基命总算是理出了头绪。 越想,越是觉得事情不简单,越是心惊肉跳。 从建奴占领朝鲜等大事发生,到朝野舆论发酵。 期间陛下不仅没有派锦衣卫、东厂弹压舆论,反倒坐视舆情越发汹涌……十有八九,正是陛下在后面推波助澜。 再然后,就有了今天……这分明就是一个大坑! 成基命情不自禁一个寒颤。 这件事,从始至终就是皇帝,不,云逍子布下的局。 什么世外高人、谪仙人,那道士分明就是一个阴比,坑王! 在江南,他一次诈死,坑死了多少人? 自己这次怎么就没有看透,一脚踩到大坑里了呢? 完了! 大臣们完了,自己也玩完了! 温体仁开口说道“云真人固然有谋划之功,然而一切都由陛下统领,陛下何来贪功之说?” 他说这番话,当然不是要抹杀云逍的功劳。 而是见崇祯将云逍推的太高,担心其功高盖主,最后会引起猜忌。 “朕有自知之明,不必为朕脸上贴金!” 崇祯不在意地摆摆手。 “朕的才能,远逊于太祖、成祖,更无法与秦皇汉武比肩。” “然而朕有识人之明,正是因为信任云逍子,才有大明之今日。” 说到这里,崇祯面露得色。 要不是朕不惜屈尊,认叔父为叔父,甚至是对他死缠烂打,叔父早就驾鹤……归隐了,又怎么可能对朕鼎力相助? 大明又如何会有今日? 朕,就是英明如斯! “朕早前就曾经当众说过,朕是云党一员,也希望天下的官员,全都是云党!” 说到这里,崇祯面色一沉,看向成基命等大臣,语气变得冷漠起来 “可你们,却处处想着自己的私利,枉顾社稷安危,无视黎民福祉。” “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你们却嫉妒他们的功劳,妄图继续将他们当做奴仆。” “朝廷近年推行那么多新政,使大明国力蒸蒸日上,却因为触犯了你们的利益,你们处处掣肘,想尽千方百计推翻新政。” “更为甚者,你们今日以恢复祖制为名,行逼宫之实,妄图架空朕,把朕当做是汉献帝、晋惠帝!” 这话说的可就相当严重了。 扑通,扑通! 皇极殿前的广场上,跪满了官员。 温体仁看着众多官员,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心中满满都是快意。 见崇祯已经动了杀机,成基命无论如何也要抢救一下自己,大声高呼“陛下明鉴!” “臣今日犯颜直谏,虽有忤逆之处,却也是出于公心,全都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更无逼宫之意啊!” “魏徵屡次直谏,触怒唐太宗,然而唐太宗却能纳谏如流,方有贞观之治……” 崇祯一声怒喝,打断成基命的话“太祖当年杀了那么多的贪官、佞臣,照样能杀出个太平盛世!” 温体仁连连咳嗽。 这些话,不大好直接在朝堂上说出来的啊! 这时,刚刚从外面返回的刘兴祚走上前,大声奏道“启奏陛下,臣有紧急要事陈奏!” 崇祯沉声道“奏来。” “刚刚锦衣卫抓获汉奸白养粹,经过突审,他交代,最近在京城中大肆煽动民意,挑起舆情,并以重金收买朝廷重臣,借机搅乱大明政局。” “白养粹一共交代出九名官员,其中就有内阁辅臣成基命!” 刘兴祚朗声奏报。 其实白养粹刚刚落网,哪有那么快就交代的这么清楚? 这些都是锦衣卫这些日子暗中查探到的,却没有任何实证。 此时陛下要处置成基命等人,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先把罪名扣在他们头上,然后再补就是了。 他的一番话语,如同一声惊雷,震得众多大臣无不瞠目结舌。 堂堂内阁辅臣,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 勾结建奴,逼宫夺权,诛九族都不为过啊! 很多大臣心中雪亮。 今天朝堂上闹出这么一出,锦衣卫就立即抓住了白养粹,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锦衣卫肯定早就张网以待,在最关键的时刻才收网。 不用说,这又是陛下,不,云逍子的谋划。 谪仙人的算计,委实恐怖! 成基命在心中一声长叹,伏地不起。 这下子没法再抢救了! 他的确是收了银子,却并非白养粹亲自送的,而是通过故旧转交的‘土特产’。 当然了,他也猜出这些土特产是来自哪里,只不过装作不知罢了。 如今锦衣卫当众奏报,即使没有凭据,皇帝也会毫不犹豫地采信,任何辩白都毫无意义。 “魏征犯颜直谏唐太宗,却从来不曾勾结敌寇!” 崇祯一声冷笑,满脸杀机。 “彻查!” “凡是与建奴奸细勾结者,凌迟,夷三族!” “参与弹劾的官员……” 眼看崇祯杀红了眼,温体仁慌忙奏道“陛下息怒!” “参与弹劾的官员,多数是受人蛊惑,还望陛下开恩!” 李标、薛国观等云党,纷纷跪地求情。 这次牵扯到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 这要是全都杀光了,整个朝政运转都要受到影响。 况且对于崇祯而言,一次杀这么多的官员,绝非是什么好事。 即使是当年铲除阉党,也顶多只是罢官,却并未杀多少官员。 另外这也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时机。 温体仁等阁臣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开口劝谏。 “念在辅臣们为你们求情,朕就网开一面!” “然而死罪可免,该有的惩戒,却是不能少! “涉事官员,情节严重者,官降三级,发往河套、陕西等地任职,为移民、开荒效力,什么时候干出卓越政绩,什么时候再调任!” “其余情节较轻者,罚俸一年,一律官降一级,三年内不得升迁,再有因私废公、徇私枉法之事,前罪并罚!” 崇祯的裁决,让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说完,崇祯拂袖而去。 众臣跪地恭送,满心敬畏。 皇帝今天看似高举轻放,实则却是大获全胜。 至于杀不杀官员,已经无所谓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官员能够与皇帝争权! 崇祯一回到寝宫,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这是王八退房,鳖不住了啊! 第932章 封无可封?常务副皇帝! 是夜。 崇祯夜宿坤宁宫。 早在一个月前,吴又可就提炼出了足够的青霉素。 毕荩臣又辅以其他药物,一番精心治疗,崇祯的秽疮已经痊愈。 因此现在没有任何顾忌,可以干男人最乐此不疲的事情了。 崇祯今夜表现的格外生猛,不能说是东方不败吧,只能说是阳顶天。 坤宁宫内数度风雨,起起落落。 其中经过,不足细表。 又是一次长时间的暴风骤雨之后。 周皇后慵懒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想动。 崇祯白日龙威大振,晚上又是雄风尽显,只感觉平生从未有过的畅快。 只是靠在床头休息片刻后,他忽然重重地一声叹息。 “陛下若是觉得妾身伺候不够周全,后宫还有那么多嫔妃空守殿阁,何必在我这里长吁短叹?” 周皇后有气无力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幽怨。 “皇后想到哪里去了?” 崇祯摇头一叹。 “叔父这次收服河套、土默川,有开疆拓土之功。” “又为朕谋划,力压百官,让朕的威望如日中天,自此乾纲独断。” “朕此时不得不忧心,该拿什么来封赏叔父?” 封无可封,崇祯很苦恼。 这次的大功,封过国公都不为过。 可叔父肯定不会答应。 不封赏的话,心里又过意不去。 真是让人作难。 周皇后笑道“陛下也是糊涂了,叔父本就是一家人,皇嫂又嫁给了叔父,咱们更是亲上加亲!” “既然是一家人,叔父帮助陛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陛下对叔父论功行赏,岂不生分?” “以叔父的能耐,想要银子的话,可以尽揽天下钱财,想要权势,除了皇位,陛下什么都能给他。” “可权势、钱财,都不是叔父所想要,陛下却想着法子在这上面封赏他,岂不是缘木求鱼,反倒让叔父不喜?” 崇祯一拍脑门,哑然失笑。 皇后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也多亏皇嫂变成婶娘,将叔父彻底变成了一家人。 当初自己也是迷了心窍,怎么就对叔父使性子呢? 周皇后接着说道“叔父想要的,无非是陛下常说的‘大明日不落’,让大明万世繁荣。” “接下来,陛下只需以晚辈之礼诚心待叔父,叔父即使不在朝堂,也会为陛下尽心尽力出谋划策,陛下又何必纠结?” “皇后真乃朕之贤内助也!” 崇祯大笑,心中忧虑尽去。 “皇后为朕解忧,朕又该如何犒赏?” 崇祯的双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周皇后苦苦哀求“不行了,臣妾真的不行了,陛下就放过臣妾吧。” 崇祯信誓旦旦地道“朕只在外,绝不入内。” 周皇后一声冷笑。 我信你个鬼,这个皇帝坏得很! 第二日。 崇祯召集内阁辅臣,在文华殿议事。 其中一项最为重要的议题,就是对有功之人的封赏。 首功自然是云逍。 由于摸不准崇祯的意图,事情又颇为敏感,阁臣们都不敢胡乱开口。 其实崇祯早有腹案。 皇后说的没错,叔父不稀罕权位。 可该有的荣耀却是必须有,天下人都看着呢! 有功不赏,岂不是让天下人寒心? “加封云逍子为国师,教诲诸皇子,参赞国政,凡大政、军机,须问及意见。” “赐亲王仪仗,领双亲王俸禄!” 崇祯的决定,让阁臣们全都麻了。 封为国师,倒也不算什么,连品级都没有的虚位。 可后面的就太吓人了。 教诲皇子,历来是皇室、国家重中之重的大事,那是皇帝该干的事情。 参赞国政,大政、军机都要询问云逍子的意见。 这权力,简直是大的没边了! 这不就是民间所谓的‘一字并肩王’吗? 赐亲王仪仗,并且还领双亲王俸禄,这就更离谱了。 在这等级森严的年代,稍有出格就是僭越的大罪。 一个侯爵,享受亲王的待遇,这可是大明从未有过的事情。 皇帝陛下这是立了一个副皇帝啊! 崇祯说是提出来交由内阁商议,其实直接道出自己的决定之后,就让人拟旨。 温体仁等阁臣震惊之余,莫不心中大定。 他们都是坚定的‘云党’,陛下如此信任云真人,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大好事。 这时,太监送来通政司转来的奏折,其中就有一封是云逍让人从归化送来的。 崇祯不由得一阵困惑。 叔父上奏折,这可是稀罕事,并且还通过通政司,而不是直接送呈御前,这就更奇怪了。 崇祯看了奏折,忍不住一阵大笑。 温体仁好奇地问道“云真人有何要事?” “国师在奏疏中奏请,将林丹汗的八位福晋,交由他来处置。” “又称,这次在草原受了风寒,腿脚生疾,以后不能再操心国政,求情归隐休养。” 崇祯忍不住又是一阵笑。 温体仁叹道“国师这是在效仿李靖呢,如此高风亮节,不愧是谪仙人,当世圣人!” 阁臣们无不感慨。 李靖在击败东突厥以后,李靖上书称自己的腿脚生了病,不能打仗了,申请退休。 李世民称其‘识大体’,不仅给他封官,还赏赐他绸缎和马匹。 正当李靖准备美滋滋的当个富家翁的时候,吐谷浑进犯凉州。 这下子直接给大唐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 原本走路困难,不能上朝,要李世民御赐拐杖的李靖,奇迹般的痊愈了。 李世民很默契的接受了李靖火速痊愈的现实,派李靖征讨吐谷浑。 后来李靖灭了吐谷浑。 班师回朝后,李世民在准备赏赐李靖的时候,发现其位高权重,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看到李世民比较尴尬,李靖主动请求赏赐臣吐谷浑国主夫人。 云真人此时上书,跟李靖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完全一致。 薛国观道“陛下将御驾亲征,云真人到时候若是不随驾,怕是不大稳妥。” 崇祯笑道“放心好了,到时候国师会不治自愈的。” 叔父对建奴痛恨入骨。 灭建奴的事情,他又怎么会错过? 阁臣们跟着一阵大笑。 第933章 献妻子给云逍子? 随着朝堂上的大戏落幕,京城原本紧张的气氛,瞬时荡然无存。 第二天。 街市又变得热闹起来。 街道上铺着一层红色的鞭炮纸,街上的每个行人,脸上都透着喜气。 会同馆附近的茶楼中,今日人满为患。 很多茶客一边喝着茶,一边眉飞色舞地议论着。 “不是说林丹汗快要打到京城来了吗,怎么又大捷了?” “谁说不是,前些天还在担心着呢,没想到直接把林丹汗给灭了,咱大明竟然厉害到这等地步?” “感觉像是云真人又变了个仙法似的,太神了!” “歼灭林丹汗,收复河套和土默川,连传国玉玺都找到了,这可是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 “这次该不会有人说,又是谎报军功了吧?” “也是奇怪了,一场大捷下来,那些说怪话的人怎么就少了?” 说着说着,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一名茶客指着一个儒生说道“刘家秀才,这些天也就你怪话说的最多,今儿个怎么哑巴了?” 那儒生面红耳赤,喝了一口茶,匆匆走了出去。 茶楼中一片哄笑。 “你们到现在还没整明白吗,前些天散布谣言的,都是建奴的奸细,故意造谣生事,想让咱大明乱起来!” “建奴奸细也真是太猖狂了,竟然连内阁辅臣和好几位高官都给买通了!” “这些都是云真人的妙计呢,专门引那些汉奸、国贼跳出来,然后再一网撒下去,全都给抓了。” “现在我终于是信了,云真人真的是神仙下凡,专门护佑咱大明来着。” “这也多亏皇帝英明不是,一个明君,一个神仙,咱大明,以后可不得了啊!” …… 茶楼的角落里。 崇祯正跟女扮男装的袁贵妃、田贵妃坐在那里,悠悠地喝着茶水。 听到茶客们的议论,感觉那茶水就如同是蜂蜜水泡出来的一般。 老百姓的话,虽然粗俗了一些,却比大臣们说上一万遍‘陛下英明’要听着舒坦。 这时从邻桌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 崇祯循声看去,见是几名白皮红毛的西夷在说话,不由得眉头一皱。 由于西洋传教士谋害天启皇帝,又对大明居心叵测,崇祯恨屋及乌,对所有西夷都没什么好印象。 坐在另一桌的刘兴祚看到崇祯的神色,立即朝一名身着便衣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那锦衣卫过去,亮出腰牌,一番仔细盘问,然后回来向刘兴祚回话。 刘兴祚朝崇祯低声说道“是红毛番,专门到京城拜会云真人,商讨进一步合作的。” 崇祯这才神色稍霁。 云逍代表大明同荷兰东印度公司签订《梁横岛条约》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荷兰人是‘大明日不落’的重要棋子……不,盟友。 这次又是到京城来跪舔……跟叔父进行友好交流的。 自然不能把他们,跟那些狼子野心的佛朗机传教士混为一谈。 崇祯起身走出茶楼。 想了想,他向刘兴祚吩咐道“让会同馆好生款待,明天让他们入宫去,朕要跟他们谈谈。” 在云逍的影响下,崇祯的眼光早就不再局限于大明。 可对大明以外的世界,却知道的并不多,这才决定召见东印度公司的人。 刘兴祚当即领命。 茶楼中的这些个西夷人,正是欧沃特瓦特一行。 随行的汉人通译,将茶客们议论的事情,如实翻译出来。 总督布劳威尔笑道“特使先生,我之前就说过,云逍子可以轻松化解这次风波。很显然,我又猜对了!” “击败了外部的敌人,同时又压制了内部的异己者。用明国话说,这叫‘一支箭射中两只鸟’。” “云逍子,真是一位高明的谋略家。” 欧沃特瓦特忍不住赞叹道。 接着又是一阵庆幸“幸好我们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布劳威尔幸灾乐祸地说道“倒霉的西班牙人,被云逍子当成是敌人,必定会加快衰落,最终沦为世界末流国家。”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短短几年的时间,使一个衰落的帝国,迅速走向繁荣昌盛,实在是太神奇了!” “真是期待,与云逍子的会晤啊!” 欧沃特瓦特一阵向往。 接着他想起一件事,露出苦恼之色,向那位汉人通译问道“听说明国人初次见面,需要赠送礼物,我送什么礼物给云逍子比较合适呢?” 通译连忙说道“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仆,怎么能给特使大人出主意?” 布劳威尔笑道“女人!云逍子有很多位夫人,赠送给他漂亮的女人,最好是尼德兰女人,想必他一定会十分高兴。” “想不到我与云逍子有一样的爱好,用明国的俗话来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欧沃特瓦特一阵大笑。 “我倒是想把自己的妻子,奉献给云逍子,以此来获取他的欢心。” 布劳威尔笑道“特使阁下的妻子,可是尼德兰最美丽的女人。” 欧沃特瓦特说道“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云逍子也未必会喜欢我的妻子……她可是一位凶悍的母老虎。还是准备其他礼物吧。” 那汉人通译在一旁听了二人的对话,心中一阵骇然,随即又是一阵傲然。 他出生在雅加达城,本来是个奴隶。 由于懂荷兰语,因此有幸成了一名通译。 在南洋,西夷根本就不把汉人当人看。 欧沃特瓦特不仅位高权重,还是个相当骄傲自负的人。 他以前谈到明国,以及明国人,都是嗤之以鼻,言语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此时竟然不惜献出自己的妻子,来讨好一个明国人。 虽然只是个玩笑,却也足见那位云逍子,在欧沃特瓦特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 “大明强大了,南洋的汉人,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一些了。” “不知道大明的水师,什么时候能开到南洋?等到那时候,咱们汉人也该扬眉吐气了!” 汉人通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第934章 横秋看剑气,跃马渡金波 归化。 王宫正门前,一名男子站在那里,神情焦虑,不时看向宫内。 这人年近四十,相貌堂堂,身上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身上,赫然穿着二品官服。 大明的三公三孤、东宫三师、宗人令等为正一品和从一品,不过都是虚职。 实职正二品,实际上就是文官的顶峰。 此时在归化的正二品大员,除了三边总督洪承畴,再无他人。 围歼林丹汗之后,洪承畴就奉命前来归化。 可等他来到归化,前往王宫拜见云逍的时候,却接连吃了闭门羹。 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让洪承畴十分惶恐。 莫非是哪里做的不对,得罪了云真人? 在大明,得罪了皇帝,至少还有云真人出面求情。 并且一求一个准。 可要是得罪了云真人,那可就是寡妇死了儿,彻底没救了。 洪承畴思前想后,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云真人啊! 自己与云真人素未谋面,更不可能有冒犯之处。 况且自己在陕西三边,可谓是政绩卓著,连皇帝陛下都是极为赞赏。 并且自己对于云真人,素来是敬仰有加,敬仰之情虽比不上黄河之水泛滥,至少也是江水滔滔不绝。 到底是哪里惹云真人不高兴了? 想到关于这位有着神仙手段,并且权势滔天的大真人、逍遥侯的种种传闻,洪承畴心中越发忐忑惶恐。 这时从宫门走出一名侍卫,向洪承畴说道“督宪大人,云真人要见你,请吧!” 洪承畴闻言大喜,赶忙整理衣冠,然后亦步亦趋跟着侍卫进了王宫。 在王宫正殿,洪承畴见到了云逍。 云逍今天身着道袍,看似十分随意。 然而他高坐于主位上,给人以高高在上,而又高深莫测之感。 “你就是洪承畴?” 云逍看了过来,淡漠地开口。 洪承畴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看透了一般,慌忙跪地“三边总督洪承畴,拜见云真人。” 按理说,云逍的侯爵和太子太师衔,都是从一品。 洪承畴这个正二品总督,是无需跪拜的。 可腿肚子他不听使唤啊! 云逍俯视着洪承畴,神色平静,心中却是泛起了一阵波澜,情绪十分复杂。 这位,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洪承畴啊! 不得不说,洪承畴是一个奇才。 论才学、能力,甚至要胜过孙传庭、卢象升。 洪承畴年轻时,被老师赞誉为‘家驹千里,国石万钧’! 他二十三岁中进士,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三十八岁就擢升为位高权重的三边总督。 后来大明局势糜烂,洪承畴成为中流砥柱。 再后来,洪承畴松山兵败。 举朝大震,都以为他必定会为国尽忠。 崇祯极为痛悼,辍朝三日,以王侯规格祭悼,还御制“悼洪经略文”明昭天下。 谁知消息传来洪承畴降清了。 该死的时候没死,让观众情何以堪? 再再后来……洪承畴成了螨清的忠臣,留下千古骂名的贰臣! 这样的人物,的确是可悲可叹。 云逍久久不说话,给洪承畴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洪承畴是个有能力,又相当自傲的人。 然而面对眼前的这位,引以为傲的能力、政绩,统统都是渣。 高深莫测、无所不能的谪仙人。 拥有仅次于皇帝的权柄的强权人物。 只手逆改大明国运的传奇。 任何一样,都需要自己去仰视、膜拜。 再加上对自己态度不明,难以揣测。 不得不心生敬畏啊! 许久。 云逍终于开口“洪大人免礼。” 洪承畴如闻天籁,忙称谢起身。 云逍“请坐。” 洪承畴忙谢座,屁股只敢搭在椅子边上。 云逍笑了笑,忽然开口道“神风呼请上大人,子孙跪拜孔乙己,金银纸钱化三千,猪头礼品乃小生。” 并非是诗,更像是祭文,毫无无惊人之处。 堂堂‘大明李太白’,居然作出这样的祭文,着实大失水准。 洪承畴听了,却是大惊失色。 云逍念的,正是他小时候作的一篇祭文。 洪承畴八岁那年,外公去世,母亲带他前去送殡。 主持丧事的人问他们有无祭文,母亲摇头,洪承畴却张口说有。 进入灵堂,他随口就作了这首祭文。 八岁的孩子能顺口成章,足见其思绪的敏捷。 洪承畴也因此在乡里名声大噪。 可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云真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逍接着说道“白豆腐,豆腐白,做人清正博学学李白。 洪承畴脱口答道“黑砚台,砚台黑,为官铁骨叮当当包黑。” 随即他反应过来,再次满面骇然。 这个对子,同样也是他小时候,与他的启蒙恩师洪启胤所作。 连自己都几乎快要忘记的事情,云真人又怎么知道? 云逍又吟道“横秋看剑气,跃马渡金波。坐策连云骑,亲挥指干戈。” 洪承畴愕然。 这首诗,不熟啊! 云逍问道“此诗如何?” 洪承畴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不擅作诗,然而云真人的大作,必定是流传后世的佳作。” 云逍看过去,露出似笑非笑之色“这首诗,却是洪大人的杰作。” 洪承畴一脸懵逼。 正经人谁作诗……不是,自己啥时候作了这样的诗,怎么没一点印象? 云逍淡然一笑,“世人谣传,说我知晓天下人和事,能洞彻过往与未来。洪大人是否相信?” 洪承畴越发懵逼,陪着笑说道“云真人乃谪仙人,圣人降世,世人所言,自然是真的。” 云逍笑道“虽然谣传不尽真实,然而我却知道你的过往,以及你的将来。” 洪承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逍。 云逍又道“我刚才吟的这首诗,名为《督师》,正是洪大人六十一岁时所作,也是平生唯一诗作!” 洪承畴心中既是震惊,又是一阵窃喜。 传闻果然不虚,云真人有预测未来、未卜先知之能, 从诗作的内容可以看出,自己日后将位极人臣,统帅大军,纵横天下。 “这首诗,是洪大人为建奴效力,在屠戮江南十数城,杀我汉人逾千万之后,洪大人豪情大发,意气风发,写下了这首传世佳作!” 云逍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冷。 洪承畴如坠冰窖,浑身被彻骨的寒意笼罩。 第935章 敲打洪承畴 “云真人莫非,莫非是在说笑?” 洪承畴口干舌燥,结结巴巴地问道。 建奴会入主天下? 自己不仅投靠建奴,还屠戮汉人? 怎么听,都是极其荒诞。 云逍漠然说道“洪大人,你说呢?” 洪承畴一阵头晕目眩。 这位是能够预知未来的谪仙人啊! 他也没必要说谎。 以他的权势,要想杀掉自己,随便找个由头也就是了。 根本不需要编造如此荒诞的理由。 这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我真是个鲜廉寡耻的禽兽……不对,这不是还没干这事吗? 洪承畴强撑着说道“这,这只是云真人的推测,并非真实。” 云逍‘呵’了一声,“推测也好,真实也罢,我说是真,那就是真。” 洪承畴无奈苦笑,满心憋屈、绝望。 正如云逍所说,不管是真是假,若是他真的要杀自己,即便是假的,也会成真。 可真的是冤枉啊,比莫须有还要冤。 云逍将洪承畴的神色看在眼里,淡然一笑“你大可以放心,我绝不会因为将来之事,而降罪于此时的你。” 洪承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方若是真的想杀自己,又何须浪费这么多的口舌? 这次显然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真是吓死个人了! 其实,洪承畴却是猜错了。 这几天云逍没有见他,是因为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杀掉他。 历史上,洪承畴兵败被俘,使大明损失了最后的精锐。 其实大败的责任,并不全在于他。 甚至后来归降建奴,也不能算是什么大错。 然而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却理应受到万世唾弃,再怎么洗都洗不白。 后世人都称吴三桂为‘天下第一汉奸’,事实上,建奴入关后能够入主天下,洪承畴的作用更大。 就算吴三桂不倒戈,李自成也不是多尔衮的对手。 李自成并非败给建奴,而是跟历史上大多数农民起义一样,败在自己的格局。 他就像个拦路抢劫的小混混,本来只是想劫个道,解决一下温饱,最多混个工作。 没想到被劫的大富豪自己心虚,把偌大家业全部让出来了。 一下子让小混混,有些无所适从了。 所谓的大顺,就像抢了一辆汽车的猴群,满眼的新奇和胜利的喜悦。 把汽车洗劫一空后,却没有一只猴子知道怎么开汽车。 结果被建奴捡了大便宜。 建奴本就是通古斯野人的后代,跟李自成这样的猴子也高级不到哪儿去。 野猪皮努尔哈赤造反,最初连大明国土面积究竟有多大都不清楚。 他有自立为王的能量,却尚不具备吞并天下的野心和实力。 在入关之前,皇太极对于建奴真正能打到哪里,也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 即使建奴入主北京之后,也曾有和南明划江而治的念头。 毕竟,被他们尊为祖先的金朝,在宋代也没有打过长江去。 极力主张建奴一定要一统天下的,正是洪承畴。 范文程是推行儒家文化、沿袭大明制度方面方面的首功。 洪承畴则是建奴攻城略地的幕后大佬。 顺治一朝,洪承畴除亲爹死了丁忧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方打击南明的残余势力。 他作的那首《督师》,字里行间,全是亲自指挥征战并取胜的洋洋自得,没有半分屠戮同胞的亏心。 清初的贰臣很多。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能找出那么一点点改旗易帜的借口……钱谦益至少还有个‘头皮痒’的借口。 唯有洪承畴,深受国恩、君恩,备受礼遇,曾手握重权,变节后做了屠杀同胞的最大帮凶,是不可以被原谅的。 因此云逍这次真的对洪承畴动了杀心。 以历史上洪承畴的所作所为,砍他十次脑袋,云真人都不会有什么过意不去。 之所以留他一命,是因为他的确有才能,并且行事果敢狠辣,比孙传庭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其杀了,不如让他为‘大明日不落’做些事情,也算是将功赎罪。 现在可以利用他开发河套,等到了将来,再替大明到到海外开疆拓土。 不过此人野心勃勃,又没什么节操,因此在用他之前,必须狠狠地敲打一番。 “崇祯三年,你任都查院右都御史,曾奉母命,为家族的乡学书馆题写匾额。” “你提笔挥毫写下了‘天马腾骧’四个大字,飞黄腾达的野心,昭然若揭。” “你在陕西这几年,弹压民乱,凶狠好斗,杀伐狠厉,手段冷酷,多次背信杀降,无所不用其极。” “究其根源,无非追求的是功名利禄,这无可厚非。只要你为国立下功勋,该有的荣华富贵,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云逍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森然说道 “日后你若是生出任何异心,有任何不轨之举,我随时取你首级……你应该清楚,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洪承畴伏地颤声说道“下官定会谨记云真人教诲,为大明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大热的天,他的后心再次冒出冷汗。 传闻中,云逍子睚眦必报,心狠手辣,在江南杀的血流成河。 今日亲身经历,才知道传言不虚。 可也不能这样玩啊,会搞死人的啊! “未来之事,以及今天所言,我知你知,绝不会外传,陛下那里更不会知道。” “起来吧!” 云逍挥挥手,神色缓和下来。 他当然清楚,单凭一次谈话,不可能让人改了性子。 可如今大明已经是今非昔比。 建奴成不了气候,洪承畴没有变节的机会,更不可能有机会屠戮同胞。 再说了。 有自己在,洪承畴还能上天不成? 洪承畴如蒙大赦,连忙称谢。 云逍命人送来茶水。 然后开始询问陕西的事情。 一问一答之间,气氛彻底缓和了下来。 云逍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忽然问道“河套如今重归大明,说说看,该如何治理,才能长治久安?” “下官写了一道条疏,请云真人过目!” 洪承畴从袖口取出一份文书,献宝似的双手交给云逍。 第936章 河套白打了? 云逍看完洪承畴的条疏,不由得点点头。 不得不说,洪承畴的确是个人才。 对于今后治理河套,他一共理出了十四条建议。 筑城、移民,开荒、兴修水利。 以及练兵,分化、拉拢、打击蒙古各部落等等。 不仅说的十分详细。 可行性也是极高。 其中有一条,更是极为冷酷狠辣。 洪承畴建议,将归降的察哈尔部数万部民,除了青壮之外,悉数屠戮。 青壮部民则是全部沦为奴隶。 这个建议,很洪承畴。 一直察言观色的洪承畴,见了云逍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大定。 云逍合上条疏,问道“这些果真都是洪大人心里所想?” 在云逍的目光注视下,洪承畴感觉内心没有任何隐秘可言。 他犹豫片刻,站起身来,拱手躬身说道“下官的条疏,乃是这些天仓猝而为,因此有不切实际之处,云真人见谅!” “是么?” 云逍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一眼就看透了洪承畴的心思。 洪承畴写的十四条建议,的确面面俱到。 如果是一个寻常的文官所写,倒也算得上是不错。 然而却是出自洪承畴的手笔。 如果他就是这点水平,还是趁早杀掉算了。 洪承畴写的这份条疏,分明是耍了心机,为了迎合自己而作。 “下官斗胆一言!” 洪承畴也知道,没办法藏私了。 云真人的眼力,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他面前,根本打不得半点马虎眼。 这时候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即使云真人不杀自己,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洪承畴酝酿了一下,说道“下官以为,河套可打,却不可守!” “哦?”云逍眉毛一挑,“这是为什么?” 洪承畴道“请云真人命人取舆图,下官于真人详说。” 云逍立即命人取来河套地区的地图。 “云真人请看!” 洪承畴将地图展开,放在桌案上,然后徐徐道来。 “河套与河西互为犄角,从古至今,都是中原王朝攻打草原异族的前哨。同时也是异族进攻中原的跳板,异族从此地,随时都可以挥兵南下。” “汉武帝遣卫青收复河套,后又派霍去病袭取河西。” “至此开始,汉匈形势逆转,汉军具备了主动打击到匈奴腹地的能力,匈奴则再也无法威胁到中原腹地。” “东汉后期,河套落入胡人之手,从西晋开始,中原王朝被草原胡人压制三百多年。” “隋唐时期,河套再度被收复,局势再度逆转,中原王朝开始反压制草原异族。” “由此可见,河套之归属,决定中原王朝与草原异族的兴衰。” “中原王朝强,则在河套设置郡县管理,将其牢牢控制之,并压制草原异族。” “中原王朝弱,则会弃守之,北方异族迅速占领河套,并慢慢逐步蚕食中原腹地。” 不愧是洪承畴,眼界、格局都是极高。 云逍问道“既然河套地区如此重要,为何你又说河套可打,却不可守?” 洪承畴满脸苦笑地说道“如今的河套,已非彼时的河套了啊!” 驻守河套,最大的问题就是补给。 河套平原地理位置偏远,粮草等后勤补给,转运千里,消耗巨大。 即使大明再有钱,也承受不起。 以前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可以就地解决啊! 河套属于可耕可牧的游耕地区。 中原人去了可以种地,草原异族可以去放牧。 因此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草原民族,在河套都不会有生活不适应的问题。 大明驻军可以利用当地丰沃的土壤,开荒屯田种植,这就地取材解决大军的补给问题。 可现在却是大不相同了。 大明立国之初,驱逐北元以后,在河套地区设置了东胜卫。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气候开始变得越来越寒冷。 到如今,河套地区的气候变得更为寒冷,已经不太适合耕种。 云逍摇头一笑“小冰河!” 洪承畴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原因。” 由于战争的需要,蒙古人急需要大量战马,于是多年来在河套地区大肆放牧。 这就导致河套地区的土地,荒漠化极其严重,无法大面积进行屯田农耕。 这便导致即使收复河套,却因补给问题,大军无法驻扎,打的下来,却守不住。 对于洪承畴的结论,云逍不置可否,接着问道“还有呢?” 洪承畴心中一阵诧异。 莫非云真人有什么仙法,大手一挥,就让河套适宜耕种了? 这也太荒谬了! “河套虽然不适合屯田耕种,却依然能够放牧,因此被很多蒙古部落觊觎。此时虽然消灭了林丹汗,漠北蒙古部落却会伺机而动。” “云真人应当知道,游牧民族迁徙不定,并且草原帝国崛起的速度极快,大明即使国力强盛,也难以有长期的、持续的力量去对付他们。” 云逍点点头。 洪承畴的分析,一点都没错。 纵观历史,就能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中原的统一,需要十多年乃至于上百年。 但是草原异族的统一,基本在二十年内就能够实现。 突厥统一了漠北,仅用了五年,然后用了六年时间征服了西域,甚至出兵黑海以北。 铁木真统一整个漠北,也才是十六年。 中原王朝打垮了一个草原政权,很快另外一个草原政权又迅速崛起。 以中原王朝的财力、人力、物力,根本就经不起这样的消耗,拖都被拖垮了。 朱棣为了彻底击垮蒙古,先后六次大规模北伐,其中五次亲征。 结果不仅没有彻底解决蒙古问题,还把国库耗光了。 这是因为,游牧民族迁徙不定,移动、迁徙的速度十分惊人。 有的部落原本生活在大兴安岭,可不久就迁徙到了伏尔加河下游。 一旦一个部落崛起,这个部落就能够迅速征服临近的部落。 然后四面扩张,很快就兼并了漠北的所有部落,实现统一。 游牧帝国的崛起,其实就是滚雪球。 战争,会给征服者带来财富、奴隶。 随着征服的范围不断扩大,游牧帝国的各部也不断享受其扩张的成果,因而他们也非常乐意加入其中。 当然了。 草原帝国的兴起,如秋风卷落叶。 一旦衰落起来,也是丁初七在热气球上拉肚子——一泻千里。 第937章 气候变冷,土地荒漠化?小问题 ! 由于游牧民族不断流动,使得中原王朝很难一举将之消灭。 中原王朝北伐,他们就避其锋芒。 等待补给的粮食出现困难了再进攻,甚至直接切断粮食运输的线路,导致北伐大军进退两得,最终惨败而归。 因此,历朝历代的北伐,都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最终能够成功的只是少数。 洪承畴看了一眼云逍的神色,横下心来,大声说道 “如今的河套,已经无法屯田耕种,因此无法长久驻军,设置官府、迁徙百姓,都将无法立足。” “因此下官斗胆进言,朝廷不宜将河套纳入疆土,否则将给大明,造成难以承担的巨大负累。” 说完,他躬身低头,不敢再看云逍。 云逍看着洪承畴,会心地一笑。 总算是拿出了点真货,这就对了嘛! 洪承畴说这番话,其实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 收复河套,属于开疆拓土。 对于朝廷,对于皇帝而言,有着巨大的政治意义。 并且朝廷已经计划,将陕西百姓迁移至河套,以此从根源上解决陕西的民乱问题。 这才刚灭了林丹汗,收复了河套,准备移民。 你在这里却说河套守不住,建议朝廷放弃。 这不是在拆皇帝的台吗? 先不说皇帝会不会砍掉他的脑袋。 激怒了眼前的这位,分分钟脑袋不保。 只要洪承畴心里稍微有点私心,都不会,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逍面露赞赏之色,颔首道“秉公直言,心不藏私,这才是我想要的洪承畴!” 洪承畴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云真人面前,还是不敢藏着掖着啊! 这次总算是在云真人心目中,加了分。 以自己的能力,今后只要卖力点,原本是负分,迟早会有一天会加成正分。 洪承畴问道“云真人已经决定,放弃河套?” “放弃?” 云逍摇头一笑。 “朝廷不仅不会放弃河套,还会以河套为跳板,不断向北、向西拓土!” “这里,这里,以及这里,都将是大明的疆土!” 随即他以手指在地图上,从河套地区指向漠北,在整个漠北虚画了一个圈。 然后又在地图更北边、西边,重重地点了几处。 洪承畴张大嘴巴。 不仅是漠北,以及回疆、乌斯藏(藏区),乃至漠北之北,都囊括在内。 云真人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可这现实吗? 连河套都守不住,凭什么吞掉这么大的地盘? “先说说河套的问题。” 云逍看了一眼洪承畴,忍不住笑了笑。 洪承畴的眼界和格局,的确是极高,在这个时代属于最顶尖的。 可本事再大,也抵不过开挂。 后世人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待问题,自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朝廷要想在河套驻军,设置官府,迁移百姓,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粮食自给自足的问题。” “河套地区气候寒冷,土地荒漠化,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却不是不可以解决。” 云逍自信地一笑。 不会仙法,可咱有挂! “莫非,莫非云真人准备施仙法?” 洪承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气候和土地的问题。 于是只能归结于‘仙法’。 封建迷信可要不得……云逍淡然一笑,“洪大人怎么就忘了,我一直推行的科学?” “请云真人指教。” 洪承畴讪讪一笑。 他久在陕西,对于科学也只是略有耳闻。 “如今的气候变得寒冷,变得不适宜耕种。” “气候,非人力可以改变,然而却可以改变作物,来适应气候。” 云逍侃侃而道。 玉米,本来就耐寒。 小麦,也可以通过培育,使其具备抗寒性。 杂交水稻,比寻常水稻更加耐寒。 经过一代代培育,抗寒性也会不断增强。 有了这三样主要作物,河套粮食自给自足,还算是问题? 云逍接着说道“解决土地荒漠化,也非难事。” 办法很简单,兴修水利,修渠! 云逍在前世的时候,看过央台热播的一部电视剧,叫做《我叫王土地》。 电视剧的主角,是以螨清光绪年间的水利专家、黄河后套的主要开发者之一王同春,为原型创作的。 王同春是个牛人。 他共在后套自行开大渠5道,支渠270多道,可灌水田7000多顷,熟田27000余顷。 后来又受螨清政府的委托,开凿后套第一大渠永济渠,以及另外两道水渠。 此人先后在后套,挖成了8条稳定的干渠,支渠数百之多。 因而才使得后套变成了渠道纵横,田畴相连,桑麻遍野的膏腴之乡,有了‘塞上江南’之称。 如今有了水泥,兴修水利比螨清时期要便利的多。 为何就不能修渠? 王同春能修8道,咱就修他个18道,28道。 “今日方知,科学之神奇,堪称是化腐朽为神奇,不,改天换地之学!”錵婲尐哾網 “云真人真乃旷世奇才,当世之圣人,下官首肯心折,五体投诚!” 洪承畴再次向云逍深深一拜。 之前是敬畏,此时却是发自心底的敬服。 气候、土地,根本不可能解决的大难题。 云真人竟然轻描淡写地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谪仙人,就是恐怖如斯! 解决了气候和土地荒漠化两大问题,也就解决了屯田耕种的问题。 无论是驻军,还是移民,都不再是什么问题。 河套不仅可以守住,还可以进行开发,把这里当成是进击漠北的基地。 简直不要太完美! 云逍接着说道“接下来,就是如何解决漠北以及草原其他异族部落的问题。”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并且是一劳永逸,彻底解决!” 洪承畴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困扰中原王朝数千年的北方边患,能一劳永逸地彻底解决? 如果别人说这话,非一巴掌抽在对方的脸上。 别的朝代不说,就说大明。 立国之初,太祖派蓝玉率师十五万北进,在捕鱼儿海大败北元。 成祖五出漠北,三犁虏庭。 最终如何? 等大明国力稍有减退,蒙古人就卷土重来。 第938章 天时,地利,人和 云逍纠正道“你的职责,不仅是镇守河套!” “而是以河套为起始,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收服漠南各部,只是第一步。然后再逐步征服漠北,以及回疆、乌斯藏,乃至漠北之北。” “我要你,重建卫青、霍去病之功,不,为大明,开拓千古未有的无尽疆土!” 洪承畴倒吸一口凉气。 是自己的格局太低,还是云真人的胃口太大? 瞬时间,洪承畴感到肩头变得沉重了起来。 云逍淡然一笑,“怎么,你不敢?”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伏地朗声说道“下官,定当肝脑涂地,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 古往今来,哪个不想建立卫青、霍去病之盖世奇功,彪炳史册,万世流芳? 坐镇河套虽说是苦了点,可也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开疆拓土,征服异族,这可比在陕西镇压民乱要来得痛快多了! 自己也没啥别的喜好,也就是喜欢两样,一个‘权’,一个‘名’。 坐镇河套,以后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土皇帝。 有这位谪仙人指点,征服漠南漠北,绝不是什么画饼,而是切实能实现的。 一旦功成,封个侯爵不为过吧? 青史留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权有了,名也有了,能不激动吗? 云逍上前扶起洪承畴,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一拍“重任在肩,切莫让我失望!” 洪承畴只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际,慨然说道“定不负云真人嘱托!” 二人重新落座,云逍开始面授机宜。 “下面就说说,如何解决困扰中原数千年的草原异族问题!” 洪承畴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聆听教诲。 云真人传授的,可是定国安邦的大计。 他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将关系到草原异族的命运,以及大明的国运,又怎敢掉以轻心? 云逍说道“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大明,征服蒙古各部,根绝草原异族之患,并非是什么难事。 所谓天时,除了气候,还有此时正处于巨大的历史变革时期。 小冰河时期带来的恶劣气候,对于草原部落的影响更大。 如今大明已经找到了解决粮食危机的办法。 而蒙古人除了南下劫掠,根本找不到任何办法来解决灾害带来的粮食危机。 大明占据的另外一个天时,那就是在某位开挂的道士推动下,大明已经步入到了热兵器时代,并且拥有超越这个时代一两百年的战术。 热兵器对冷兵器,不敢说是降维打击,也可以说是碾压。 之前京营一万新军,挫败近五万察哈尔铁骑,就是再好不过的例证。 所以大明对蒙古各部,在武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 让云逍颇为遗憾的事,以此时大明的武器装备,想要让草原民族从凶悍好斗,到能歌善舞,还差些火候。 洪承畴点点头,然后指出了一个问题“之前说过,蒙古部落逐水草而居,迁徙不定,很难一举将之消灭。” “这就是大明占据的第二个优势,地利!” 云逍指着地图,向洪承畴一番解释。 时代不同了,如今蒙古部落可以活动的空间,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匈奴、突厥。 那是因为,一头贪婪而又凶残的北极熊,已经将爪子伸到了西伯利亚,封死了向北的通道。 西边,有瓦剌分化而成的准噶尔、杜尔伯特、和硕特、土尔扈特四大部。 朱棣五征蒙古,蒙古人打不过就掉头就往北边跑,明军追都追不上。 等大明撤军了,他又回来了。 如之奈何? 如今北边有大熊当道,活动空间受限,看你能往哪儿跑? 洪承畴心中又是一阵骇然。 云真人竟然连更北边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能知天下人和事,果然不虚! 云逍接着说道“第三,人和!” 洪承畴有些疑惑。 跟蒙古人打了几百年,都打成了世仇,哪里来的人和? 云逍笑道“现在虽然没有人和,却可以制造人和啊!” 洪承畴愕然。 人和,也可以人为制造? 第939章 软刀子杀人,成本低,效益高 “如今的蒙古各部,并非是一个如同成吉思汗当年那样,统一、强大的蒙古,而是一个个草原部族群。” “分裂、混乱的蒙古,正是大明的第一大‘人和’!” 云逍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感慨。 后世很多清吹,说什么螨清的疆土,远远大于大明。 并以此为证,吹嘘大明远远不如螨清。 还把麻子皇帝、败家子皇帝,吹捧成了千古一帝。 纯属扯淡! 螨清之所以能够将蒙古草原完全纳入版图,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北方的蒙古部落,被大明封锁、分化和打击了两百年多年。 早就被打散、打残,不是什么国家政权,而是部落族群。 并且这些族群之间,相互仇视,内斗不断。 因此螨清能够顺利平定塞北,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继承了大明留下的政治遗产。 让螨清跟老朱当年那样,跟统一的蒙元帝国干一场试试看? 早就被赶到通古斯去当野人了! 云逍继续说道“大明的先辈们,为我们制造了‘人和’,我们一样也可以制造更多的人和!” 洪承畴想了想,问道“云真人是说,设法让蒙古部落,继续保持分裂和混乱,然后分而治之?”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云逍点点头,孺子可教也。錵婲尐哾網 “以往的历史证明,对于蒙古各部,光靠武力征服是远远不够的。” “单纯的怀柔,更不可取,迟早会养虎为患。” “因此要针对不同的部落,采用不同的方法,刚柔并济,多措并举!” 云逍给洪承畴定了调子。 洪承畴连连点头。 云真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汉、唐对异族的和亲联姻策略,并没有发挥多大用处。 大明立国之初,对蒙古用武力征服,同样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云逍接着说道“你记住了,对于蒙古诸部,实行顺者安抚、逆者讨伐的两手策略!” 此时的蒙古草原各部,大体上分为漠南蒙古、漠北外喀尔喀蒙古,以及漠西蒙古三部分。 漠南蒙古,也就是后世的内蒙。 漠北蒙古,就是后世的外蒙和贝加尔湖地区。 而漠西,则是天山以北地区的卫拉特蒙古。 由于多年的交流,漠南蒙古已经有相当程度的汉化。 对于漠南各部,采取以怀柔为主。 而对于漠北、漠西的蒙古部落,能投效大明自然是最好。 不投降的,自然是以武力解决为主。 尤其是漠北。 虽然都是蒙古,但是内蒙古人,才算是真正的蒙古人。 而外蒙古人,是被蒙古打败兼并后的世代奴仆。 后来蒙古征战四方后,留下来放羊的外蒙人便霸占了草原。 在元朝以及后来的螨清,忽必烈和麻子皇帝以铁血手段武力镇压外蒙。 其手段之残酷,与‘嘉定三屠’、‘扬州十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承畴恍然大悟,“云真人让下官迎娶林丹汗的大福晋,也正是为了笼络漠南蒙古各部。” “倒也不全是。” 云逍呵呵一笑。 “洪大人劳苦功高,犒赏一下,也是应当的。” “下来我会命满桂协助你镇守河套,林丹汗的其他福晋,会安排给满桂以及帐下的将领。” 洪承畴连忙称谢。 心里却是一阵腹诽。 信你个鬼,这个道士坏得很! 不过不得不说,云真人这一手真的很高明。 以大明现有的军力,挟歼灭林丹汗之威,收服漠南各部并不难。 难就难在,如何让蒙古各部归心。 林丹汗再怎么不受漠南部落待见,也是成吉思汗的嫡系后代,是蒙古名义上的大汉。 林丹汗的福晋改嫁给大明高官和大将,再加上满桂是蒙古人,这就能化解很多蒙古部落的仇恨。 “联姻,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手段,真正促使‘人和’的,还有很多策略,你记牢了。” 云逍认真梳理了一番,然后向洪承畴倾囊相授……字面的意思。 云逍竖起一根手指“其一,宗教手段!”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所谓宗教手段,就是从思想控制。 云逍所说的宗教,就是黄教。 “如今的蒙古各部,并非是一个如同成吉思汗当年那样,统一、强大的蒙古,而是一个个草原部族群。” “分裂、混乱的蒙古,正是大明的第一大‘人和’!” 云逍说到这里,心中一阵感慨。 后世很多清吹,说什么螨清的疆土,远远大于大明。 并以此为证,吹嘘大明远远不如螨清。 还把麻子皇帝、败家子皇帝,吹捧成了千古一帝。 纯属扯淡! 螨清之所以能够将蒙古草原完全纳入版图,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北方的蒙古部落,被大明封锁、分化和打击了两百年多年。 早就被打散、打残,不是什么国家政权,而是部落族群。 并且这些族群之间,相互仇视,内斗不断。 因此螨清能够顺利平定塞北,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继承了大明留下的政治遗产。 让螨清跟老朱当年那样,跟统一的蒙元帝国干一场试试看? 早就被赶到通古斯去当野人了! 云逍继续说道“大明的先辈们,为我们制造了‘人和’,我们一样也可以制造更多的人和!” 洪承畴想了想,问道“云真人是说,设法让蒙古部落,继续保持分裂和混乱,然后分而治之?”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云逍点点头,孺子可教也。錵婲尐哾網 “以往的历史证明,对于蒙古各部,光靠武力征服是远远不够的。” “单纯的怀柔,更不可取,迟早会养虎为患。” “因此要针对不同的部落,采用不同的方法,刚柔并济,多措并举!” 云逍给洪承畴定了调子。 洪承畴连连点头。 云真人说的一点也不错。 汉、唐对异族的和亲联姻策略,并没有发挥多大用处。 大明立国之初,对蒙古用武力征服,同样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云逍接着说道“你记住了,对于蒙古诸部,实行顺者安抚、逆者讨伐的两手策略!” 此时的蒙古草原各部,大体上分为漠南蒙古、漠北外喀尔喀蒙古,以及漠西蒙古三部分。 第940章 阳谋,草原可定 若是混迹朝堂,哪个能斗得过他? 我不是能臣,只是历史的搬运工……云逍不在意地一笑,接着又道“第三,经济手段!” 也就是进行经济控制。 通过中原唯利是图的商人,垄断蒙古各部必须的盐、茶、布、丝、铁器、药材等诸多货物的贸易。 鼓励牧民养羊,开办纺织厂,开采矿藏。 当然了,也可以向蒙古贵族们放贷。 蒙古部落如今缺的就是各种物资,一直哭着闹着要跟大明互市。 朝廷若是加强予以蒙古的商贸,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商贸一通,就会产生经济上的依赖性。 同时人员往来也就变得频繁,从而对草原进行汉化。 “这些都是商业手段,并非经济手段的全部。” “最为重要的经济手段,就是彻底改变蒙古的经济模式!” 说到这点,有些超出了洪承畴的认知范围,困惑地问道“何为经济模式?” 云逍一番解释。 自古以来,草原异族就是以游牧为主。 而中原王朝却是以农耕为主。 这一差异,导致草原民族很难对中原有认同感。 即使打下了草原,也很难进行有效的统治。 别说是大明了。 就连当年的蒙古帝国,也遇到这样的麻烦。 忽必烈将都城迁到大都,经济模式和统治方式发生改变。 因此与蒙古旧有模式发生冲突,导致内部发生叛乱,不得不以强硬手段进行镇压。 此时要想让蒙古对大明有强烈的认同感,首先要从改变经济模式开始。 幸运的是,此时大明恰好占据了一个天时。 以此时大明的农业技术,原来无法在草原种植的小麦、油菜,已经可以在内外蒙古大草原种植。 土豆、玉米,也可以大规模推广。 结合‘驻牧制’,改变蒙古的经济模式,已非难事。 洪承畴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被打开了一般。 长大见识了! 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这是在任何典籍、史书中都看不到的东西。 这难道也是科学? 科学,竟是恐怖如斯! “宗教、政治、经济,各种手段齐下,人和也就有了。”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有了,北方草原边患,自然也就没有了。” 云逍抚掌一笑,随即结束了授课。 “千古难题,竟在云真人手中迎刃而解!” “云真人大才,下官心悦诚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洪承畴心服口服。 感觉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位神祇。 心里甚至有种上前去舔云逍靴子的冲突。 人们说他是谪仙人、当世圣人。 自己只想称呼他为……神! 永远的神! 云逍风轻云淡地一笑“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洪承畴越发觉得高深莫测。 其实洪承畴哪里知道,云逍所说的这些,都是历史上的螨清玩过的。 但凡是一个穿越者,尤其是那些帅逼读者,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洪承畴仔细梳理了一遍,心中大定。 有了云真人传授的锦囊妙计,何愁草原不定? 根除北方边患,平定草原的盖世奇功,自己拿定了! 洪承畴依然有些不放心,问道“不知云真人还有什么教诲?” 云逍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你主政草原,要大力推行‘汉蒙一家’。什么时候蒙古人把自己当成是大明人,就算是成功了。” 这就是‘国家认同’。 不得不说,螨清这点做的很好。 通过各种手段,使外蒙对国家的认同逐步加深,维持几百年统治而没有发生叛乱。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大熊通过暗杀等恐怖活动,将一大批对华.夏具有国家认同的外蒙精英阶层灭口,再通过各种文化文字等改造,外蒙不可能闹分家。 洪承畴拱手应答“下官定铭记在心!” “我曾对陛下说过,大明不需要防守,唯一要做的,就是进攻,征服!” “因此大明不仅不需要再修建长城,还要拆掉所有长城。” “希望在你的手中,拆毁所有长城,将大明的疆土,不断向北、向西延伸,一直到天之尽头!” 一番话,让洪承畴体内的热血,瞬时沸腾了起来。 建功立业正当时,干了! 第941章 挨炮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洪承畴回去后,花了三天三夜,写了一份长达万字的奏疏。 他在奏疏中,将云逍所讲的各种策略进行整理、细化,变成可以执行的计划。 在获得云逍的首肯之后,奏疏被星夜送往京城。 崇祯收到奏疏,仔细阅览了数遍,龙颜大悦。 他当然清楚,洪承畴的这道奏疏,是叔父授意。 洪承畴虽然有才干,却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远见卓识。 消灭林丹汗,占据河套,得到传国玉玺,本就是叔父送给自己的大礼。 万万没有想到啊! 叔父竟然连如何平定蒙古的策略,都构思好了。 按照叔父的计划,不出三年,漠南可定。 十年之内解决漠北、回疆等地,也不是什么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想到太祖、成祖未尽大业,甚至汉、唐都不曾做到的事情,即将在自己手中实现,崇祯不禁热血沸腾。 男人一旦太过兴奋,通常会找渠道发泄出去,大明天子亦然。 于是乎,后宫夜夜风雨。 以至于有御史听闻后,打算劝谏皇帝节制。 可想到皇帝无与伦比的威严,以及自己的乌纱帽,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崇祯对洪承畴上书的批复,以八百里加急送到归化。 恰巧册封云逍及有功之臣的钦差队伍,也到了归化。 云逍收到圣旨,只能无语苦笑。 国师。 负责教诲诸皇子。 参赞国政,凡大政、军机,须问及意见。 赐亲王仪仗,领双亲王俸禄。 感觉这跟唱戏一样? 咋就不直接封一个常务副皇帝呢? 下来自己是不是该来一个‘怡亲王吞土’? (雍正极其宠信十三弟胤祥,对其委以重任,被后世戏称为‘常务副皇帝’。) (雍正甚至打算在自己的陵墓旁边,选一块地赐给胤祥,作为他以后的墓地,死后好陪伴他。胤祥惶恐,再三恳求,最后雍正才作罢。) (胤祥为自己选定新墓址后,让自己的侍卫去自己选定的墓地边拿了一些土回来,然后取了一小块放在口里吞了下去。) 对于大侄子的封赏,云逍也只能接受了,皇帝的威严,总得要维护不是? 其实这样的身份也不错。 不用去管具体的事情,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把一下方向,挺好! 洪承畴被任命为归化总督,领兵部尚书衔,加太子少保,总理草原有关事宜。 满桂被委任为归化总兵,加都督同知(从一品)。 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又互相制衡。 其他将官,也都各有封赏。 云逍并未急着返回京城。 河套初定,洪承畴和满桂镇不住场子。 云逍打算制造一个机会,震慑漠南蒙古,并借此剪除建奴的羽翼。 原定于今年秋季,崇祯御驾亲征辽东的事情,也只能推后了。 刚刚在草原打了一次大仗,紧接着对辽东用兵,各方面都吃不消。 不得不承认,皇太极的阴谋部分得逞了。 成功将大明的精力转移到草原,至少为建奴赢得了半年时间。 不过也就这样了。 等漠南蒙古各部被收服,凭建奴那点人马,也不可能翻腾出几尺浪花来。 经过一番精心筹备后,云逍派出信使,前往漠南蒙古各部。 没别的什么事。 也就是把各部召集过来,共襄大业……云真人要给蒙古送温暖。 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地点就在归化城外。 来与不来,全凭各部自愿,云真人是绝对不会强迫的。 当然了,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云真人就不敢保证了。 信使很快将消息送到蒙古各部。 各部的反应不一。 有的担心这是个陷阱。 汉人太狡诈了,那个云逍子更是诡计多端。 可不去能行吗? 也有很多蒙古部落,欣然答应。 漠南的蒙古部落自有生存之道。 大明强的时候,臣服大明,建奴强的时候,就跟建奴结盟。 如今大明日渐强盛,尤其是武力,更是强的不像话。 独石城之战,归化之战,就是再好不过的例证。 建奴却是如同日落西山,一天不如一天。 这时候谁还会把整个部族,绑架在建奴这艘破船上? 参加会盟,又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会分到肉吃。 当然了,也有一些头铁的,杀了大明的信使,并将消息送往沈阳。 …… 沈阳郊外,有一座山谷。 此时山谷外,驻扎着大批八旗兵。 山谷中,不时传来‘轰隆’巨响。 在西班牙人的协助下,建奴在这里建了一座铸炮厂。 如今终于成功铸造出了火炮。 今天正是试炮的日子,皇太极亲自到场观看。 一共铸了十门火炮,全都是12磅的红夷大炮。 皇太极围着火炮转了一圈,抚摸着冰冷的炮管,心情大好。 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一直都不错。 阿敏被成功诓骗到沈阳,兴冲冲地准备继位。 然后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众多王公贵族的众矢之的。 双方斗的不可开交,就险些把沈阳城当成是战场了。 这时候皇太极忽然康复了。 阿敏被圈禁,镶蓝旗以及汉军,全部被皇太极吞并。 皇太极也趁机再次稳固了皇权。 内乱解决了,来自大明的威胁,也暂时得到缓解。 唯一遗憾的是,范文程、白养粹在明国京城失败了。 一切往前看! 如今大清国也有了火炮,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试炮开始了。 十门火炮一起发射,场面蔚为壮观。 西班牙人(其中有葡萄牙工匠)的铸炮技术,的确是高超。 这次铸造的火炮,威力比明军的红夷大炮略胜一筹。 目睹火炮的威力,又听了工匠的介绍,皇太极那张肥硕的脸,笑得如同绽放的菊花。 “咱们也有火炮了!” “从今往后,挨炮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王公大臣中有一人因为过于兴奋,大声叫嚷起来。 正是三贝勒莽古尔泰。 众人无不侧目。 瞎说什么大实话? 努尔哈赤挨炮,皇太极也挨过炮。 挨炮,算是建奴的老传统了。 可也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吧? 曾饱受明军炮火洗礼的巴布泰更加兴奋,当场吟起诗来“大炮开轰他娘……” 皇太极一声怒道“闭嘴!” 第942章 大清国,亡国不远矣! 巴布泰悻悻闭嘴。 当了皇帝,也不能不让人作诗啊? 扫兴! “西班牙拥有世界上最为强大的海上军事力量,以及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铸造技术。” “大清国拥有了这样的火炮,从此将攻城略地,战无不胜!” “万能的天主,必定会庇佑大清国,打败邪恶的明帝国,让华.夏人,都能沐浴天主的慈爱!” 一名身穿儒袍的老者,朗声向皇太极道贺。 正是天主教徒瞿汝夔。 上次在京城,他也是多亏提前离开,才侥幸逃脱锦衣卫的追捕。 否则早就跟范文程一起被凌迟了。 这次来沈阳,主要是与皇太极商议,在辽东传教的事情,这正是西班牙人为建奴铸炮的条件之一。 皇太极正要开口,身后响起一声刺耳的嗤笑。 随即传来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明军动辄出动上百门火炮,并且威力远胜于新炮,指望这个攻城略地?” “至于你说的天主……呵,云逍子杀了那么多的传教士和教徒,为何不见天主显灵?” 出声之人,卧龙杨嗣昌是也。 皇太极平定内乱,杨嗣昌立有大功……至少皇太极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杨嗣昌已经顶替了范文程的位置,成为皇太极最为倚重的谋臣。 皇太极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瞿汝夔怒声呵斥“你替明国帮腔,到底是何居心?” 一名西班牙铸炮师大声反驳“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西班牙的铸炮技术,是世界最先进的。明国铸造的红夷大炮,都是仿造我们的,怎么可能超过我们?” 杨嗣昌冷笑“明国早就弃用红夷大炮,改为最新式的神威逍遥炮,据称是出自云逍子的手笔。” “如若不信,可以问问与明军交战过的诸位王公。” 皇太极、莽古尔泰等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辽西锦州之战,东江镇之战,以及鞍山驿堡之战,在场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不,亲身品尝过明军火炮的厉害。 皇太极更是差点被当场炸死。 明军的火炮,不仅比这些新炮打的更远,射的也更准,更是密集如雨。 没法比,根本没法比。 本以为有了火炮,就可以与明军一较高低了。 现在看来,还得继续挨炮啊! 这就郁闷了。 瞿汝夔依然难以置信,“明军的火炮,的确是仿制西洋火炮,又怎么会更为先进?云逍子号称是谪仙人,却不是真正的神仙!” 巴布泰怒道“老子亲自挨过炮,这难道还能有假?要是不信,就把你送到鞍山驿堡去,尝尝明军炮火的厉害!” 瞿汝夔不得不信,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那云逍子莫非真的是撒殚转世? 可撒殚他也不懂造火炮啊! 杨嗣昌向皇太极拱手说道“佛朗机人分明是有意蒙骗陛下,诈骗钱财,并借机传播天主教。” “奴才斗胆进言,立即暂停铸炮,以免劳而无功,空耗国力!” 他此时‘犯颜直谏’,自然是有其用意。 建奴的火炮虽然不如大明,可毕竟是火炮。 将来交战,会给明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得设法给搅黄了! 别的不行,捅刀子、拖后腿,‘卧龙’可是专业的! “花了咱们大清那么多的银子,还答应你们在辽东传那个狗屁的西洋教,到头来就弄出这么个东西,来糊弄咱们?” “老子宰了你们!” 莽古尔泰是个暴脾气,听了杨嗣昌的话,想到还要继续挨炮,顿时勃然大怒,拔出腰刀就要砍人。 “退下!” 皇太极喝退莽古尔泰。 思忖良久,最后他还是做出决定。 造,继续造炮! 并且要造大量的火炮! 大力出奇迹,威力不足,拿数量来凑。 一名王公大臣说道“陛下,缺银子,缺铁,造不出那么多的炮啊!” 皇太极顿时一阵无力。 文钱难倒英雄汉,如今大清国穷啊! 缺粮,缺银子,缺铁。 辽东已经被刮地三尺,再也刮不出什么油水。 与大清国结盟的蒙古部落,照样穷的叮当响,把他们逼急了,就会把他们逼到明国那边去了。 皇太极不由得羡慕起崇祯。 明国以前也是穷,可如今却是富得流油。 听说一年的赋税,早就突破了一千万两白银。 “云逍子!” 皇太极情不自禁地紧攥着拳头。 短短数年时间,明国迅速强盛起来,而大清国却落得这般窘迫的境地,全都是拜云逍子所赐! “大清国若是有云逍子这等人物,此时早就入关,入主北京城……”皇太极心中颓丧不已。 随即他打消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沉声说道“传旨多尔衮,在朝鲜征收钱粮,不必悯惜民力!” 如今也只有从朝鲜身上吸血了。 朝鲜虽然穷,可敲一敲骨髓,总是还能弄出点油水来。 至于会不会逼反朝鲜,已经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杨嗣昌见皇太极执意要铸造火炮,不由得一阵释放。 可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使劲的造吧,拖垮了最好。 到最后,造出的火炮,照样被大明的火炮完虐。 皇太极再也没有了兴致,率众离开了山谷。 骑上马,正准备回城的时候,接连几波信使,送来八百里加急文书。 “云逍子命漠南蒙古各部,前往归化会盟!” “多数部落遣使,有不少部落是台吉亲自前往!” “科尔沁部也派出使者参与会盟,海兰珠也去了!” 皇太极看了文书,感到脑袋里一阵昏眩。 大清国能有今日,靠的是两条腿。 一是女真八旗,另外就是蒙古部落的支持。 女真人又能有多少人? 一旦失去了蒙古部落,等于是被砍断了一条腿。 如今连最坚定的盟友科尔沁部,都有了异心,更何况其他部落? 大清国,距离亡国不远矣! “陛下,出了什么事情?” 杨嗣昌见皇太极神色不对,心中不由得一阵暗喜。 “不是什么大事。” 皇太极淡然一笑,挥挥手,策马而去。 谁知没走出多远,他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等被抢救起来,已经昏厥了过去。 第943章 奉命取敖汉部台吉首级 茫茫草原上,一支马队一路向西奔驰。 这支队伍有三百多人,多数是精悍雄壮的蒙古骑士。 队伍中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面容娇好,头戴红巾。錵婲尐哾網 骏马飞驰之际,女子长发与红巾随风飞舞,似男儿般英气洒脱。 这女子,正是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的海兰珠。 此次科尔沁部西行,是参加会盟的。 除了海兰珠,还有她的兄长、科尔沁部台吉吴克善,以及她的弟弟满珠习礼。 其实海兰珠这次去归化,主要目的却不是参加会盟……那是男人们的事情。 她打算亲自见一见那个可恶的明国道士,为什么会拒绝联姻。 草原上最美的明珠,科尔沁部族长的女儿,连大清国的皇帝都为自己魂牵梦绕。 为什么没有任何理由的拒绝了自己? 太令人伤心了! 吴克善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海兰珠,希望这次去往归化,你能抓住机会,不惜任何手段,都要达成与明国的联姻。” 这几年建奴迅速衰落。 独石城之战,明军骑兵展示的强大战斗力,让建奴最为忠实的盟友科尔沁部,也不得不为将来做打算。 联姻,无疑是成本最小、收益最大的投资方式。 上次科尔沁部提出,将海兰珠嫁给云逍子。 谁知却被拒绝了。 虽然后来明国释放了吴克善和海兰珠,这件事依然让科尔沁部为之愤怒,也就没有再提联姻的事情。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旧事重提。 连林丹汗都被云逍子歼灭了。 再不早做打算,可就晚了啊! “不!” “见到那个明国道士,我一定会把他抓住,用马鞭狠狠地抽打他,让他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 海兰珠恨恨地说道。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 “也只有英明神武的大清国皇帝,才有资格成为海兰珠丈夫,云逍子又算什么东西?” 满珠习礼放声大笑。 蒙古人崇敬强者,无论男女。 满珠习礼今年才是十三岁。 他小的时候,曾跟姐姐布木布泰(孝庄)在沈阳住过一段时间。 因此他跟皇太极有过交往,将其视作偶像。 部族安排姐姐海兰珠,嫁给明国的一个道士,这让满珠习礼十分不满,极力反对……虽然没啥鸟用。 “林丹巴图尔(林丹汗)就是个无能的废物,屡次败给大清皇帝。这次他被云逍子杀了,并不代表明国有多么强大。” “等再过几年,我一定会带领科尔沁的勇士,随同大清皇帝,越过长城,打到明国的京师去。” “有朝一日,我要把明国的北方,全部变成科尔沁人的牧场!” 满珠习礼跟很多蒙古少年一样,有着成吉思汗的雄心。 初生牛犊的无知……吴克善扬起马鞭,就要教训狂妄自大的弟弟。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 一名蒙古骑士站到马鞍上,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明国骑兵!” “是明国皇家骠骑兵,那群恶狼!” 众多蒙古人无不大惊失色。 慌忙汇聚到一起,将吴克善等人护卫在中央。 虽说这次是按照明国的要求,前往归化参加会盟。 可大明皇家骠骑兵,凶名实在太盛。 在草原各大部族的心目中,那就是一群恶狼,不,恶魔! 这几年,这支骑兵纵横漠南,所向无不披靡,马蹄之下,不知道有多少蒙古人的亡魂。 草原蒙古部落,无不闻风丧胆。 吴克善吓得忍不住哆嗦起来。 独石城之战,吴三桂以两千皇家骠骑兵,大败他统领的数万蒙古联军,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哪怕是桀骜、自大的满珠习礼,听说是大明皇家骠骑兵,也是脸色泛白。 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任何雄心壮志都会变得可笑。 不多久,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飞驰而来。 队伍迅速将科尔沁人围在中央。 明军骑士个个都是神情冷酷,眼神凶狠,如同一群恶狼盯住了猎物。 满珠习礼握住刀柄,咬牙说道“跟他们拼了!” “闭嘴!” 吴克善抽了满珠习礼一鞭子。 对面的这一千明军,足以击败一万蒙古铁骑。 跟他们拼命,有这个资格吗? 吴克善纵马从护卫中走出,用汉话大声喊道“请不要误会!” “我们是科尔沁人,前往归化参加会盟。” “我是科尔沁部台吉吴克善,云逍子的未婚妻子也在这里。” 这话果然起了作用。 明军骑兵目光中的敌意和杀意,顿时收敛了起来。 满珠习礼面露不忿之色。 海兰珠的心中也充满了屈辱。 科尔沁部也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强大部落。 此时面对明军,竟然要以这种方式来自保。 太屈辱了! 一名将领策马从军阵中出来,大声叫道“原来是自家人,李自成有礼了!” 明军骑士纷纷收起马刀。 “你是李自成李将军?” 吴克善认出那将领,顿时大喜,立即上前相认。 海兰珠也骑马从队伍中出来。 李自成以及众多明军骑士纷纷下马,向海兰珠行礼。 吴三桂当初散布的谣言,骠骑兵上下都以为海兰珠是云真人的女人。 云真人就是大明皇家骠骑兵之父,对于他的女人,将士们自然是礼敬有加。 海兰珠心中既是有些得意,又有些怨愤。 能让凶名赫赫的大明皇家骠骑兵行礼,这是草原任何部落都不会有的资格。 可那道士不要自己啊! 吴克善问道“李将军这是准备去哪里?” “敖汉部杀了大明信使,云真人让我去取敖汉部台吉的脑袋。” 李自成说的轻描淡写,如同出门去取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一般。 吴克善、海兰珠等人无不震骇。 敖汉部是建奴最坚定的盟友,努尔哈赤、皇太极都对其极为重视,竭力拉拢。 论部众数量和实力,敖汉部略逊于科尔沁部。 因为杀了明国信使,云逍子竟然直接派兵去取了敖汉部台吉的首级。 实在是太霸道了! 很显然,云逍子是打算以敖汉部,来震慑蒙古各部。 满珠习礼忍不住问道“敖汉部有数万控弦勇士,你们怎么可能杀的了他们的台吉?” “犯我大明,虽远必诛!” 李自成昂然说道。 随即又是不屑地一笑。 “草原之上,还没有我大明皇家骠骑兵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咱取不来的首级!” “咱取过喀尔喀(内)部台吉的首级,照样也能取敖汉部台吉的脑袋!” 第944章 初见海兰珠 “云真人就在归化,夫人早些去归化与他相会。” 李自成与吴克善聊了几句,然后向海兰珠行礼告辞。 云真人多尊贵的身份,在草原呆了几个月,身边连个暖床的女人都没有。 王宫里倒是有很多。 可云真人洁身自好,根本碰都没碰一下。 甚至将林丹汗的福晋,以及其他后宫女子,全都赏赐给了立功的将士们。 因此将士们对云真人敬佩而又感激万分。 海兰珠来了,云真人晚上总算不会寂寞了。 海兰珠“我并非是……” 李自成转身上马,率众向东疾驰,直奔敖汉部而去。 科尔沁部众人,目送众人远去,眼眸中始终充满敬畏。 一直等皇家骠骑兵走远,满珠习礼才愤愤然地说道“想杀谁,就杀谁,简直就是把咱们蒙古人,当成了待宰的牛羊!” 吴克善摇头说道“谁的拳头厉害,谁就能主宰其他部族的命运,这就是大草原啊!” 接着他又是一阵感慨“三年前,明军只能死守长城、关隘,不敢踏入塞外一步。” “现在明国的骑兵驰骋漠南,没有一个部落能够与他们争锋。这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啊!” “云逍子,难道真的是长生天派到凡间的神仙?” 海兰珠一阵神往。 这不正是自己仰慕的英雄吗? 这次去归化,一定,一定要拿下他! 队伍一路西行。 数日后,来到距离归化仅有一百多里的哈素海。 哈素海,汉语的意思是黑水湖,这里是敕勒川平原的最低部位。 眼看天色将晚。 吴克善下令就在湖边找合适的地方扎营。 一阵狼嚎声传来,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草原的狼多,在这里遇到狼群并不稀奇。 队伍循声而去,走不多远,就见一座土丘下,围着七头狼。 土丘上有十几个汉人。 看样子像是一群明国的商人。 只是他们手持刀剑、火枪、强弩,显然不是什么寻常的商人。 一名年轻的汉人被护在中央,应该是身份最为尊贵的人。 “杀狼,救人!” 吴克善迟疑了一下,命令手下出手救人。 部族要想生存,想日子过得好,以后少不了跟明国商人打交道。 多一个朋友,也就等于是多一条路。 数十名蒙古骑士纵马飞驰而出,箭矢如雨点般落向狼群。 五头狼当场被射杀,剩下的两头仓皇逃窜而去。 土丘上的汉人并未放松警惕,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科尔沁人。 反倒是那年轻人,从从容容地站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一切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我们来自科尔沁部,朋友来自哪里?” 吴克善上前,十分友善地用汉话同众人打招呼。 “原来是科尔沁的朋友,多谢援手!” 那年轻人挥挥手,其他人纷纷收起兵器。 这人正是云逍。 归化城中的大小事务,全都交由洪承畴和满桂打理,云逍只负责拿主意,动嘴皮子,因此最近闲得很。 于是他常带着护卫出城游猎。 前一世他曾经到哈素海旅游,被当成是肥羊宰。 今天到哈素海,本打算尽兴游玩,倒是没人敢宰云真人,却遭遇到了狼群。 其实以护卫们的实力,狼群根本威胁不到他们。 并且还有五百勇卫营精锐,就在两三里之外,只需发出求援信号,很快就能赶来。 没想到科尔沁人出手相救。 马上就要会盟了,云逍正打算了解一下蒙古各部的态度,于是打算跟这些科尔沁人聊聊。 吴克善十分客气地问道“我是科尔沁台吉吴克善,请问朋友的姓名,从哪里来?” “你就是科尔沁部的台吉吴克善?” 云逍了解到吴克善的身份,也是颇为意外。 这位是吴克善,那个女子想必就是海兰珠了……惊艳! “看什么看?” 满珠习礼狠狠地盯着云逍,“无礼的明国人,再乱看我姐姐,挖掉你的眼珠子!” 云逍笑了笑,问道“这位美丽娇艳的姑娘,应该就是草原明珠海兰珠了?” 海兰珠在大明住了数月,回去后又开始练习汉话,因此听得懂云逍的话。 如此俊俏的男人,竟然这样夸赞自己,海兰珠‘咯咯’笑了起来,四周瞬时变得明媚了几分。 这女人,比林丹汗的大福晋漂亮多了……云逍朝海兰珠点点头。 满珠习礼又是怒目而视。 “是的,她就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我的妹妹,海兰珠。”吴克善傲然说道。 接着又郑重地提醒道“朋友,希望你对我的妹妹保持应有的尊重,因为她是你们明国大真人、逍遥侯云逍子的未婚妻子!” 我怎么不知道……云逍一阵愕然,又看了海兰珠几眼。 吴克善询问云逍的底细。 云逍自称萧云,是来自大同的商人。 “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吴克善半信半疑,商人怎么可能随身携带兵器,并且还有火器。 云逍笑着答道“我是做军火生意的。” 吴克善愕然道“军火?难道是火枪?这怎么可能?” 他当然清楚,明国对火器管控极为严格。 不可能对外售卖,更不可能由商人对外售卖。 “台吉还不知道,明国即将在草原推行的政令?” 云逍笑着一番解释。 等会盟之后,大明会向草原部落开市,销售各种商品,其中就包括火器。 没错,的确是火器。 不光有火枪,还有火炮。 大明军队中装备的火枪、火炮,已经被崇祯式步枪和神威逍遥炮替代。 替换下来的那么多火枪、火炮,全部销毁,不免太可惜。 因此云逍决定出售给草原部落。 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除了印钞票,就是卖军火了。 这也是云逍给军器局和兵仗局,开拓的一条财路。 当然了。 并非是所有蒙古部落,都有资格购买大明的火器。 忠诚于大明,遵从朝廷政令的,想买多少,就卖多少。 不听话? 那么恭喜你,就等着其他部落,拿着火器去对付你吧。 向草原出售军火,除了赚钱,云逍还包藏了祸心……不,马上就汉蒙一家亲了,云真人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坏心思? 等蒙古部落拥有了火器,就会产生依赖。 笨重的红夷大炮,在草原上只适合守城。 并且有了火器,就必须建火药厂。 蒙古部落喜欢迁移。 打仗的时候,总不能也带着火药厂,和重达数千斤的大炮,一起迁移吧 单凭这一样,就把蒙古部落固定在封地上。 以后要是造反咋办? 那就尝尝大明火器的降维打击吧! 第945章 要让草原民族发挥专长 “你说的是真的?” 吴克善依然难以置信。 与明国互市,正是蒙古部落梦寐以求的事情。 竟然还出售火器到草原。 要知道,火器就是明国最大的依仗。 他们怎么可能把这样的利器,出售给昔日的敌人? 云逍笃定地说道“千真万确!” 吴克善大喜。 对云逍的态度,又变得亲热了很多。 能够替大明朝廷销售军火,那肯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十有八九是高官子弟。 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狠狠地拉拢。 可惜这次队伍中只有海兰珠一个女人。 否则晚上一定安排人侍寝,把这个明国商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此时天色已晚。 吴克善盛情邀请云逍同住。 云逍欣然答应下来。 乙邦才等护卫高度紧张,却只能遵从。 科尔沁部的人忙碌着扎营。 吴克善与云逍在湖边交谈,海兰珠和满珠习礼在一旁陪着。 吴克善继续询问了军火的事情。 又向云逍询问,明国收复河套之后,对蒙古部落的态度。 云逍自然不会隐瞒,如实说道“从今往后,草原就是明国的疆土,蒙古人也是大明的子民,汉蒙就是一家人。” 吴克善笑而不语。 这些都是哄人的鬼话。 听一听可以,可千万别当真。 满珠习礼冷笑道“明国人比狐狸还要狡诈,汉蒙一家之类的鬼话,谁会相信?” 云逍淡然一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终久你们会知道大明的诚意。” 海兰珠忽然问道“你知道云逍子吗?” 云逍一怔,点头道“当然知道。” 海兰珠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逍想了想,答道“玉树临风赛潘安,英明睿智胜诸葛,天若不生云逍子,大明万古如长夜。” 海兰珠愣了片刻,然后‘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乱颤,波涛肆意汹涌。 满珠习礼一声嗤笑,“吹牛!”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惊呼。 吴克善、海兰珠等人过去,查看出了什么事情。 等他们返回来的时候,云逍发现吴克善神情漠然,海兰珠的脸上尽是悲愤之色。 云逍不由得十分诧异,问道“出了什么事?” 海兰珠恻然道“老人,一群被遗弃的察哈尔老人。” “走,过去看看。” 云逍一怔,随即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来到一座避风的山丘后面。 就见那里有一群蒙古人。 有一百多人,个个都是瘦骨嶙峋,衣不蔽体。 多数是老人,也有几名受伤严重的青壮。 远处还有十几具被遗弃的尸体,任由秃鹫和野狗啃食。 看到那一张张枯瘦的脸,一双双呆滞的眼睛,勾起了云逍很不美好的记忆。 以前在大明,见过很多类似的场景。 云逍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海兰珠幽幽说道“明国人,这就是草原。” 在草原上,弱肉强食,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仅是对外,对内也是一样。 蒙古部族一旦遇到灾荒,食物短缺,为了保全部族,会将老弱病残驱逐出部落,让他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这些察哈尔部人,显然正是被部族遗弃。 “草原是这样,中原又何尝不是如此?”云逍在心中一声叹息,满心凄然。 “这些察哈尔部的老人,全都是因为战败,部族中没有粮食,不得不将他们遗弃在这里。” “明国人,你刚才不是说什么汉蒙一家吗?” 满珠习礼一阵冷嘲热讽。 云逍没有理会‘小舅子’的鸹噪,命乙邦才等护卫,将远处的尸体掩埋,又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众人。 这点粮食肯定不够。 云逍又问吴克善索要食物,等明日就归还。 杀人如麻的云真人,当然不是什么圣母。 这些被察哈尔部遗弃的老人,虽然是异族,却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凡是稍有人性,见到这一幕,都不会袖手旁观。 以前命吴三桂屠戮蒙古,那是因为他们入侵了大明,必须接受惩罚。 现在却是不同了。 正如云逍之前所说,从今后,蒙古人也是大明人。 吴克善劝道“萧公子,你这么做,只能救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辈子,况且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蒙古部落遗弃老人,已经成了一种习俗,他早就见怪不怪。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汉人绝不会遗弃老弱,更不会见死不救,这便是汉人与蒙古人的区别。” 云逍的一番话,让海兰珠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个年轻俊俏的汉人,是个善良的人。 满珠习礼自鼻孔中一声嗤笑,“你还能救他们一辈子不成?” 云逍点点头,“能。” 满珠习礼正要嘲讽。 海兰珠厉声说道“满珠习礼,你就是个长舌妇,再不闭上你的臭嘴,我会用马粪塞住你的嘴巴,然后把你赶回部落去!” 满珠习礼悻悻闭嘴。 吴克善命部众拿出食物,交给那些被遗弃的察哈尔部老弱。 云逍低声朝乙邦才吩咐了几句。 乙邦才安排一名护卫匆匆而去,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当夜,云逍一行与科尔沁部夜宿哈素海畔。 吴克善拿出酒肉,盛情款待云逍。 科尔沁人载歌载舞,海兰珠也当场献舞。 云逍看得眼睛都直了……主要是海兰珠人美、舞美,与云真人的定力无关,更不是因为云真人数月不沾荤腥。 同时云逍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 一定要让草原民族,尽情地发挥他们能歌善舞的专长。 唱唱歌,跳跳舞,不好吗? 非要打打杀杀,那多无趣? 云逍借着酒兴,唱了一首《花妖》。 蒙古汉子听了昏昏欲睡,海兰珠却听得泪眼婆娑。 尽兴欢歌之后,已是深夜,众人各自进入帐篷休息。 此时正值酷暑季节。 一天下来,云逍一身酸臭。 于是跳到湖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 今夜是满月,月光下在湖中畅游,简直不要那么爽……要是有美女伴游,咳咳…… 一声厉喝从岸上传来“你在做什么?” 云逍愕然看去,见海兰珠站在岸边,表情如同是要吃人一般。 第946章 这个明国人天赋异禀 云逍不解地问道“海兰珠小姐为何发怒?莫非是想与我共浴?这个……恐怕不大好吧!” 海兰珠大怒“你知不知道,你触犯了蒙古人的禁忌!” 云逍被这么一提醒,才恍然大悟。 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蒙古族有很多禁忌,水忌就是其中之一。 蒙古人认为,水是纯洁的神灵。 加之草原干旱缺水,逐水草放牧,无水则无法生存。 所以蒙古人习惯节约用水,注意保持水的清洁,并视水为生命之源。 因此非常忌讳在河流中洗手,或沐浴。 更不许洗女人的脏衣物,或者将不干净的东西投入河中。 云逍在湖中洗澡,自然是触犯了禁忌。 要不是白天的时候,云逍给海兰珠的印象不错,她早就拔刀相向了。 乙邦才等护卫全都站在岸边,紧攥着刀柄,紧张地盯着海兰珠,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这时很多人都被惊醒,从帐篷里出来。 海兰珠跺跺脚,冲云逍叫道“还不赶快起来,被我的族人看到了,一定会杀了你的!” 云逍很是无奈,只得从水中站起来。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没穿底裤……大晚上在湖里洗澡,谁穿那个玩意儿? 于是乎。 云真人的雄壮与伟岸,展露无遗。 海兰珠瞠目结舌……他是人吗,呸,这汉人太无耻了! 云逍看到海兰珠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蹲到水里。 这下子算是吃大亏了! 海兰珠‘咯咯’笑道“小弟弟,你的妻子一定十分可怜。” 云逍羞愤不已。 天赋异禀,难道有错? 总有一日……也罢,贫道又不是种马。 这时满珠习礼朝这边而来,大声问道“额和其,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我的梳子掉到水里了。” 海兰珠答道,狠狠地瞪了云逍一眼,又忍不住一阵笑,小跑着回到帐篷。 众多科尔沁人也都纷纷返回帐篷。 第二天。 云逍起身后,科尔沁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海兰珠带着十几个科尔沁人,给那些被遗弃的察哈尔部老弱,送去羊奶和食物。 云逍点了点头。 这个蒙古女子,倒是心善。 海兰珠也发现了云逍,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这女子该不会是馋上我的身子吧……云逍心中暗自警觉。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就见百余蒙古人骑马飞驰而至。 来到那些被遗弃的老弱前方,纷纷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额吉,儿子对不起你!” “阿布,女儿接你回家了!” “阿古拉,阿布再也不会丢弃你,我们一家再也不会分开!” …… 现场哭成一片。 海兰珠愣在那里。 所有科尔沁人也都呆住了。 哭了一阵,那些察哈尔人将遗弃的老弱,扶上马背,朝归化走去。 几名察哈尔人过来,向海兰珠等人道谢。 海兰珠问道“你们把老人和伤病的族人接回去,有能力养活吗?” “明国的总督今天早上发布告示,说察哈尔人也是大明子民,大明从不遗弃老人和弱小。” “告示上要求所有察哈尔人,必须将遗弃的老人和病人,全部接回去供养,官府和寺庙每个月会免费为他们发放粮食和衣物。” 那察哈尔人的答复,让海兰珠等人无不大吃一惊。 明国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好心,供养蒙古老弱? 云逍微微一笑。 这自然是他的杰作。 当然了。 钱粮不会由朝廷出,而是寺庙。 归化城中那么多的寺庙,那么多的喇嘛,平日受蒙古人供养,什么事都不做,个个肥得流油。 接下来,又要在草原上大力推广佛教,提高活佛和喇嘛的地位。 让他们出点钱粮,不为过吧? 寺庙出银子,大明得名声,这么做,一点毛病也没有。 那察哈尔人接着兴奋地说道“并且洪总督还说,将来要在草原上,建居养院和安济坊。” 吴克善不解地问道“什么事居养院,安济坊又是什么?” “听汉人说,居养院就是专门收留孤寡老人和孤儿的地方,安济坊就是专门治病的地方,在明国各地都有。” “洪总督说,蒙古人也是明国人,中原有的,草原上也将会有。” 科尔沁人再次惊呆了。 云逍笑着说道“我说过,汉蒙一家,没有骗你们吧?” 满珠习礼冷笑道“这肯定是大活佛的安排,与明国没有什么关系。”錵婲尐哾網 云逍笑了笑,不再作声。 海兰珠狐疑地看了云逍一眼。 昨天他说,能救这些被遗弃的察哈尔老弱。 今天明国总督就发出了告示。 难道是巧合? 这个年轻的汉人,似乎有些不简单呢! “这一定是云逍子的决定!” “云逍子,还真是一个有魄力的人啊!” 吴克善一阵感慨。 他当然清楚,这是明国收买人心的手段。 如此一来,哪个蒙古人不对明国感恩戴德? 可人家这是阳谋,根本就没办法阻止。 海兰珠道“云逍子不仅很善良,还是个英雄!” 云逍点头说道“不错,云逍子的确是个大善人,大英雄。” 满珠习礼冷哼一声“马屁精!” 众人回到驻地。 收拾停当后,离开了哈素海。 快到傍晚的时候,归化城遥遥在望。 没有明军的允许,科尔沁人不得进城,只能在城外扎营。 “再会!” 云逍朝吴克善摆摆手,又冲海兰珠点了点头,然后策马直奔城门而去。 海兰珠大声问道“喂,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云逍一阵大笑,纵马而去。 海兰珠一阵恼怒。 吴克善看出一些端倪,告诫海兰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和使命。” 海兰珠心中一阵怅然。 满珠习礼忽然说道“快看!” 就见一队骑士从后方疾驰而来,追上云逍和护卫们,然后会合在一起。 这队五百人的骑士,都穿着百姓服饰,个个矫健彪悍。 比昨天看到的大明皇家骠骑兵,还要强悍几分。 吴克善大吃一惊。 这个明国的军火商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海兰珠满心好奇。 那个天赋异禀的汉人,到底是谁? 第947章 反明国联盟? 随着会盟的日期日渐临近,漠南蒙古部落的代表,陆续抵达归化。 此时漠南蒙古一共有十六部,领主四十九人 前来参加会盟的有十三部,领主或是代表有四十二人之多。 当然了,参加会盟,并不意味着这些部族一定会投降大明。 绝大多数蒙古部族,是抱着捞好处的目的而来的。 这年头,没有好处,哪个会听你的? 明国想要号令草原,总得有所表示吧? 这一日。 奈曼部台吉之子鄂齐尔,设宴邀请各部代表,共商大事。 各部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正准备打探其他部族的意向。 于是纷纷欣然前往。 吴克善也带着海兰珠、满珠习礼,以及几名科尔沁部的领主,应邀前去赴宴。 奈曼部杀牛宰羊,盛情款待。 等气氛被调动起来,鄂齐尔站出来,拍拍手,大声说道“诸位,我,巴图鲁台吉衮楚克之子,有话要说!” 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你们听说了吗?” “明国准备在草原上设置州县,实行与中原完全一样的方式,来统治草原。” “他们将派遣官吏和军队,到我们的领地,管理我们的部民。到时候,我们不仅会失去草场,还将失去所有的权利。” 鄂齐尔的一番话,顿时让所有部落贵族全都炸毛了。 如今明国太强大了,强大到,让各部都无力对抗的地步。 这次召集会盟,各部其实很清楚,在某些方面,必须向明国做出让步,以此来换取生存和其他好处。 什么都能让步。 唯独不能让出权力啊! “除了黄金家族血统的人,任何人都休想成为草原的主宰,更何况是汉人?” “明国以为打败了林丹汗,就可以统治整个草原了吗?太可笑了!” “那个云逍子,该不会是疯了吧,竟然想一口吃掉草原?” …… 有人向西土默特部的台吉俄木布问道“鄂齐尔说的都是真的吗?” 俄木布苦笑道“至少在归化,是这样的。” 土默特部分裂成为东、西两部。 东土默特被建奴编入八旗蒙古,完全成为了建奴的附庸。 而西土默特又称顺义王部,原本占据归化,崇祯元年被林丹汗赶走,被迫归附建奴。 前不久,林丹汗被歼灭,西土默特又归附了大明。 如今大明朝廷准备开发河套,并大举移民,自然是要派驻军队和官吏,由朝廷直接管理。 西土默特部最终也只能是被分化、改编。 俄木布虽然继续保留顺义王的尊号,却失去了权力,自然是颇有怨言,却又无计可施。 俄木布的回答,坐实了鄂齐尔的话,让蒙古各部的贵族们担忧而又愤怒起来。 “草原,是蒙古人的草原,绝不容汉人插足!” “成吉思汗的后代,绝不会臣服于汉人,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 “明国要想抢走我们的草原,那就从我们族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 “可笑的云逍子,以为赢了林丹汗,就可以占据草原?白痴!”满珠习礼在吴克善后面一声冷笑。 海兰珠叹了一声。 要想征服草原,哪有那么容易? 云逍子,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不懂草原啊。 有人提出质疑“前几天,明国的归化总督宣布,免费供养察哈尔部的老弱,禁止遗弃,由此可以看出,明国准备善待咱们!” “善待?” 鄂齐尔发出一声嘲笑。 “遗弃老弱,保全整个部族,这是蒙古人的习俗。” “明国供养老弱,这是在收买贱民的民心,挑起贱民与贵族的对抗。” 众人恍然大悟。 汉人,果然阴险! 鄂齐尔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得意地一笑,继续侃侃而谈 “你们知道云逍子的身份吗?” “他不仅是明国的逍遥侯,还是明国的国师、大真人,是一个道士!” “在中原,道教和佛教争斗了很多年。现在的明国十分排斥佛教,甚至有过灭佛的事情发生。” “以前云逍子为了推行道教,在明国杀了很多西洋教的僧侣和教徒。” “明国一旦控制了草原,就会消灭我们信奉的喇嘛教,拆毁寺庙,活佛和喇嘛都将被处死。” 鄂齐尔的这些话,如同是在火上浇了油,众人被激怒了。 漠南蒙古信奉的是黄教。 蒙古人无分阶层,一概笃信黄教。 林丹汗信奉红教,反对黄教,因此搞得众叛亲离。 云逍子竟然要灭佛,这还得了? 这就跟抄了成吉思汗的陵墓一样严重。 一时间,群情激奋。 甚至在海兰珠的心目中,云逍子也瞬时从英雄,化作了恶魔。 当然了,一些部族的台吉、领主,都是半信半疑。 谁都知道奈曼部是建奴的忠实盟友,鄂齐尔的话,又怎能当真? 这时一群喇嘛朝这边走来。 闹哄哄的场面,瞬时安静了下来。 “天啦,竟然是毕力兔郎苏法王!” “还有沙巴尔和墨尔根上师!” “他们怎么来到了归化?” 众多蒙古贵族认出几名喇嘛,慌忙下跪膜拜。 毕力兔郎苏是辽东的喇嘛,沈阳莲华净土实胜寺的寺主,被皇太极册封为‘呼图克图’,在漠南草原蒙古部族中的影响力极大。 沙巴尔曾是林丹汗反黄教之前的国师,墨尔根则是他的弟子。 比起毕力兔郎苏,二人蒙古人中的影响力,只高不低。 毕力兔郎苏一行被恭迎到上座。 众多蒙古部族的贵族们,这才敢起身,从始至终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沙巴尔说道“任何对佛不敬的人,都是邪恶的妖魔。佛的信徒,绝不能向邪恶的人低头屈服!” 毕力兔郎苏接着不急不缓地说道“黄教的执教法王,如今在辽东,那就是大清国的皇帝,也是你们的博格达·彻辰汗。身为佛的忠诚信徒,你们应当与大清国结盟,而不是成为明国的附庸!” 接着三个喇嘛又是谆谆善诱,又是威胁。 并要求所有部族,放弃这次明国组织的会盟,立即离开归化,返回自己的领地。 海兰珠不由得忧心忡忡。 这些喇嘛肯定是皇太极派来的。 要是在他们的号召下,所有部族都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反明国联盟,来共同对抗明国,云逍子又该如何化解? 第948章 大清国皇帝,绝不能被绿 各部族的台吉和领主可都不傻。 漠南蒙古的贵族和平民,全都信奉黄教。 这没错。 却并不是要对活佛们言听计从。 毕力兔郎苏就是建奴的人。 沙巴尔和墨尔根早就暗中跟建奴眉来眼去。 他们这次来归化,自然是要为建奴奔走。 如今建奴都快亡了,听他们的,岂不是要跟着建奴一起陪葬? 愤怒归愤怒,可关系到自己部族的命运,没能会轻率地做出决定。 何况来都来了。 不弄清楚明国的意图,为部族捞点好处,又怎么可能直接放弃? 不过在喇嘛们的煽动下,众多部落还是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 各部族一致团结起来,在下来的会盟中,坚决反对明国入侵草原。 这是底线。 就连之前向明国称臣的几个部族,也是这个意见。 当然了。 各部族该有的好处,明国必须给。 最起码要明国互市。 如今的草原,实在是太缺粮食、铁器了。 各部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面子可以给明国,但是里子却要归他们。 最后沙巴尔组织众多部族的台吉、领主,当众向菩萨立誓。 共同进退,绝不允许汉人成为草原的主宰。 众人当场立誓,言之凿凿,誓言铮铮。 扎赉特部台吉蒙衮,更是用刀划破胳膊,以血盟誓。 吴克善也代表科尔沁部,当众发了誓。 把海兰珠嫁给云逍子,是为了拉近与明国的关系,为部族谋取好处。 反对明国把手伸入草原,这也是为部族谋取利益。 二者并不冲突。 这次的聚会,各部族都可谓是收获满满。 宴会散后,台吉和领主们各自离去。 吴克善正要带着族人离开,鄂齐尔忽然叫住他“有一位朋友,想要单独会见你。” “哪位朋友?” 吴克善好奇地问道,心中却已经猜测出是哪里的朋友。 果不其然。 吴克善被带到一座蒙古包内,看到了一位熟人。 清国吏部启心郎,大学士希福之侄,赫舍里·索尼。 此人精通满、汉、蒙古语言和文字,是建奴对外交往的重要人物,承担着对蒙古诸部的联系工作。 天聪二年,皇太极亲征喀尔喀,下诏在外藩蒙古征兵。 科尔沁部当时的台吉奥巴,虽然明面上依附建奴,却屡屡背约,暗地里和大明来往。 这次他又无视皇太极的命令,没有派出一兵一卒。 皇太极派索尼前去科尔沁部问罪。 索尼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奥巴叩首悔罪,并亲自向皇太极请罪。 由此可见此人的厉害。 一见到索尼,吴克善极为尴尬。 就像是偷人的女子,被丈夫当场抓了现行一般。 姑姑和妹妹都嫁给了皇太极,自己这个妻侄加大舅哥,却背着皇太极,来跟明国勾勾搭搭。 的确是有点不地道。 “吴克善,你可知罪?” 索尼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呵斥。 然后厉声痛斥科尔沁部的背叛。 吴克善面红耳赤,无法辩驳。 接着索尼又给了一把甜枣……一道皇太极的圣旨。 册封吴克善为卓礼克图亲王。 之前皇太极称帝的时候,就已经册封吴克善的父亲布和为亲王。 现在竟然又册封吴克善为亲王。 对科尔沁部,不可谓不优厚。 索尼让吴克善立即返回科尔沁,并将海兰珠送往沈阳皇宫。 “陛下的旨意,我一定考虑,这就回去商议……” 吴克善满头大汗,搪塞了几句,匆匆告辞而去。 等他一离开蒙古包,鄂齐尔走了进来。 鄂齐尔说道“科尔沁部已经有了异心,一心想要做墙头草,绝不会继续臣服大清国的。” “我知道。” “等科尔沁部从明国那里,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有被明国吞并的危险,他们会反悔的。” 索尼不在意地摇摇头。 鄂齐尔笑道“云逍子,太自大了!” “连明国的开国皇帝,都不曾主宰草原,他竟然想让草原,成为明国的一部分。” “这次的会盟,将会是一个笑话!” “千万不要小看云逍子!”索尼的神色变得凝重,“连主子都称云逍子,是有史以来,汉人当中最可怕的人。你和我,都没有资格看轻他。” 鄂齐尔收敛起笑容,“你说的很对,不过这一次,云逍子的图谋注定会失败。” 索尼点点头,“除了你们的祖先成吉思汗,没有任何人有这么大的胃口,一口吞掉大草原,即使是神仙,也不可能!” “科尔沁部铁了心要把海兰珠嫁给云逍子,这将对皇帝陛下的声誉,造成巨大的影响。”鄂齐尔提醒索尼。 从古至今,也不论是汉人、异族,被未婚妻子抛弃,都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况且海兰珠还转投到敌人的怀抱,这无疑是对皇太极,乃至整个清国的羞辱。 “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索尼阴沉沉地一笑。 大清国皇帝的脚,可以踏在草原上。 但是绝对不能头顶青青大草原,绝不! …… 归化城外发生的事情,云逍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 虽然不知道蒙古各部商议的具体内容,却也清楚他们的意图。 满桂当即说道“末将这就带兵,去各部族走一趟!” 云逍摆摆手,“凡事要以德服人,既然已经是汉蒙一家,怎能随意派兵威胁?” 洪承畴嘴角抽了抽。 你派皇家骠骑兵,去敖汉部做什么来着? 云真人的‘以德服人’,真的是与众不同。 云逍将话题转移开来“喇嘛王三吉八藏和李锁南木座,什么时候能到?” 王三吉八藏和李锁南木座,名字极为古怪,其实是汉人,身份却是喇嘛。 这两位汉人喇嘛,以前曾借助喇嘛的身份,刺探蒙古和建奴的情报,为大明提供外交和情报支持,扮演了重要角色。 这次的会盟,云逍特意给两位汉人喇嘛,安排了极为重要的使命。 洪承畴答道“快了,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云逍点点头。 正要继续询问会盟的其他准备事项,乙邦才匆匆而入。 “科尔沁部派人来了。” “就说我公务繁忙,不见。” 云逍一阵头大。 这几天,吴克善天天派人前来,想把海兰珠送过来。 云真人怎么可能是这么随便的人? 虽然对海兰珠有些好感,却真心是不想答应这种政治联姻。 收服科尔沁,根本就用不着这样的手段。 自己为大明奉献的已经够多了,可不想把下半身,也给奉献了出去。 乙邦才道“来人说,海兰珠遇刺,命悬一线,特意前来向云真人报信。” “海兰珠遇刺?” 云逍大吃一惊,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第949章 堂堂国师,能给女人干这事? 海兰珠的确是遇刺了。 今天早上她到归化城,去城内的弘慈寺拜佛。 回来的时候,途径一片树林,突然遭到一群来历不明的弓箭手的伏击。 海兰珠的胸部和腹部各中一箭。 被护卫救回到科尔沁人驻地,就昏迷了过去。 科尔沁部这次来归化参加会盟,带着部族中最好的蒙医。 然而由于海兰珠伤势太重,蒙医也无力回天。 到了下午的时候,人已经快不行了。 “废物!” “连额格其的伤都治不好,要你这样的废物干什么?” 满珠习礼自幼就是海兰珠带大的,因此姐弟感情极深。 听说海兰珠不治了,暴躁的满珠习礼爆发了,用皮鞭狠狠地抽打着蒙医。 “满珠习礼,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吴克善制止了弟弟愤怒的举动,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声。 对于生存艰难的蒙古部族而言,任何族人都可以牺牲。 海兰珠也不例外。 说白了,她就是一件为部族谋利益的工具。 当初答应皇太极,以及后来主动提出与明国联姻,都是出于利益的考虑。 这很残酷,也很现实。 云逍虽然并未答应要娶海兰珠。 可科尔沁部毕竟要靠海兰珠,打牢与明国的关系,以此来获取明国的帮助。 海兰珠眼看要死了。 不光是断了联姻的可能,说不定还会激怒云逍。 再加上海兰珠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吴克善自然是忧心忡忡。 满珠习礼丢掉马鞭,恨声说道“明国人,一定是明国人干的!” 吴克善摇头说道“不可能是明国人干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有人不想我们与明国结盟。” 其实他已经猜出下手的人是谁,却不能说出凶手是谁。 事情干系太大,若是处置不当,就会影响到科尔沁未来的存亡。 这不是他能做主的,必须由父亲布和来处置。 满珠习礼虽然年幼,却不是笨蛋,立即醒悟过来。 他当即拔出刀,怒气冲冲地朝驻地外走去。 “站住,你想给部族招来灾祸吗?” 吴克善慌忙让人拉住满珠习礼。 这时一阵轰隆马蹄声传来。 科尔沁人骇然看去,就见上千明军骑兵朝着驻地奔腾而来。 “明国来人了!” 吴克善赶忙招呼其他科尔沁贵族,前去迎接。 骑兵队伍来到驻地,在吴克善等人面前停下。 看到为首的云逍,所有科尔沁人,全都愣住了。 这人有点眼熟啊! 那不是前几天,在哈素海遇到的那位明国军火商人吗? 他怎么来了? 云逍用马鞭指着吴克善,大声问道“海兰珠在哪里?立即带我去见她!” 满珠习礼正是满腔怒火,见云逍如此无礼,怒火爆发了出来“滚,科尔沁人不欢迎你!” 满桂用蒙古语厉声喝道“大明国师面前,休得放肆!” 大明国师?! 那不就是云逍子吗? 吴克善的脑袋里‘轰’的一声。 满珠习礼和所有科尔沁人,全都目瞪口呆。 云逍沉声喝道“带路!” 吴克善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在前面带路。 来到一座白色蒙古包前。 云逍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进去。 海兰珠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她身上的箭已经被取下,伤口上敷着草药,包扎伤口的白布已经被鲜血浸透。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极为微弱。 “黄太医!” 云逍朝随行的一名男子吩咐道。 这次他来草原,崇祯不放心,特意派了一位太医跟随。 这位太医姓黄,医术极为精湛。 并且他还曾经在皇家科学院的医学实验室,给陈实功当做半年的助手,因此也精通金创手术。 黄太医赶忙上前。 为海兰珠把了一下脉,用听诊器听了心跳,又仔细询问了那名蒙医。 “胸、腹中箭,虽然并未伤及脏腑,却失血过多。” “并且箭头上蘸有金汁,这样的伤很难医治。” 黄太医摇头叹道。 云逍皱了一下眉头。 这倒霉的蒙古女人。 怎么倒霉事都被她给碰到了。 不过她也算是幸运。 她身上的衣服,是上次去大明采购的丝绸做成的。 大明的丝绸织造密实,极富韧性。 被来自较远距离的箭射中,箭簇无法直接穿透丝绸,而是带着丝绸一并穿入体内。 拔出箭簇时,丝绸会一并带出。 因此丝绸起到了减缓箭簇冲击力的作用,伤口也容易愈合。 海兰珠更为幸运的是,遇到了某个挂逼。 原本满怀希望的满珠习礼,听了黄太医的话,放声大哭起来。 “没能照顾好海兰珠,是我的过错……”吴克善哭丧着脸说道。 云逍挥手打断他的话,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黄太医留下,其余人全部出去。” 吴克善满脸疑惑。 满珠习礼也停止了哭泣。 黄太医说道“这位小姐伤势严重,绝无活命之理……” 吴克善??? 满珠习礼??? 这不是废话吗? 黄太医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好在有云真人,至少有六成把握,将她从阎王爷手中救回来。” 吴克善大喜“你说的是真的?” 满珠习礼险些一拳打过去。 姐姐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救得活? 既然能救,那你又喘个什么气? 云逍笃定地说道“尽力一试。” 在陈实功的努力下,如今大明已经克服了做手术必须解决的‘三关’。 麻醉关,早就不是问题。 有了青霉素,感染这一关也可以轻松克服。 出血关稍微麻烦一点。 海兰珠现在的状况,必须马上进行输血。 通过云逍提供的基本血液凝集模式,陈实功已经研究出血型系统,从而保证了安全的大规模输血。 云逍这次领兵来归化,有可能受伤,因此全套的器具都带着,包括输血所用的器械。 问题是现在没法弄清海兰珠的血型。 不过这也可以克服。 云逍就是o型血,这类人通常被称为‘万能输血者’。 o型血其实并不真的是万能血。 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将就着用了……要是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只能怪海兰珠命不好。 吴克善虽然半信半疑,心中却是大定。 即使海兰珠真的死了,云逍也不会怪罪科尔沁部。 云逍将闲杂人等全都赶出蒙古包。 然后点了几个护卫的名,让他们在外面候命,随时准备输血。 他们都是o型血……其实是为云逍准备的血袋。 云逍和黄太医准备妥当后,接下来首先要为海兰珠消毒,缝合伤口止血。 然而刚开始,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黄太医看向云逍“下腹的伤口,需要备皮,是否找一个女人前来,或是由云真人亲手为之。” 云逍??? 堂堂国师,能给女人干这事? 第950章 基于实力,顺昌逆亡 半个时辰后。 云逍坐在床榻一侧,为海兰珠输血。 啥,备皮? 云真人都忘了这事。 咋还惦记这点破事? 黄太医不可能动手,一时又找不到女人。 于是只能是云真人咬着牙干了。 反正什么都被这女人看过。 这下子算是扯平了,从此两不相欠。 这事千万别让张嫣知道了。 不然她还以为,云真人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海兰珠十分年轻,从马背上长大的女人,身体素质又远比明国女子要强。 随着云逍的血液,徐徐地输到了海兰珠的体内,她的面色迅速变得红润。 又过了一会儿,她用尽全力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的云逍。 她还以为是在做梦,勉力笑了笑,然后又昏昏睡去。 “啊!” 满珠习礼心急难耐,透过蒙古包门帘的缝隙,看到屋内的一幕,顿时一声惊呼。 吴克善也凑到门前,也是大吃一惊。 ……幸好前面的事情他们没看到。 堂堂明国的国师,权柄仅次于皇帝的强权人物,为了救一个蒙古女子,竟然不惜用自己的鲜血。 并且在他们的眼里,输血无异于神仙法术。 给二人内心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云逍约莫输了300毫升的血。 然后换了一名护卫……云真人的精血十分金贵,不能给女人太多。 一共给海兰珠差不多输了有1000毫升的血,这才停止输血。 这样输血当然不科学,会增加溶血的危险性。 可情况紧急,也只能冒险了。 接下来就要看海兰珠的命够不够硬,外加一点运气。 云逍搞定收工,走出蒙古包。 吴克善等蒙古人,无不以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在这个年代,鲜血,是极为神秘而又神圣的东西。 鲜血在人们心目中,不仅代表着生命,更是具有多种象征意义。 比如歃血为盟,象征着郑重其事和不可悔约的承诺。 在铸造钟鼎等器物时,用血液涂抹器物的内外和空隙,被认为可以赋予器物灵气。 云逍子竟然以自己的鲜血来救人,这当然超出了医术的范畴,而是神仙法术。 短短时间,云逍在众人眼里,如同是菩萨金刚降世,神秘而又仁慈。 “尊敬的明国国师大人,谢谢你救了我的额格其。” “之前对你无礼冒犯,请你重重的惩罚我!” 满珠习礼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刀,高举过头顶。 云逍不懂蒙语。 吴克善将满珠习礼的话翻译了一遍,然后说道“按照科尔沁的习俗,你可以用满珠习礼的刀处死他。” 云逍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满珠习礼的脑袋,“小屁孩。” 满珠习礼面红耳赤,同时却又异常兴奋,眼眸中异彩闪动 蒙古人的小孩儿,非常忌讳被人摸头。 在他们看来,手上会沾染很多不洁之物。 用手摸小孩儿的头,会给孩子带来厄运。 然而有一种情况例外。 那就是被活佛摸脑袋,这代表赐福。 云逍虽然不是活佛,却是跟菩萨一样的存在,可比活佛要高级多了。 被他摸头,不仅是得到赐福,更是莫大的荣耀,足以让人炫耀一辈子。 啥,皇太极? 皇太极是谁? 如今满珠习礼崇拜的偶像,是明国的国师。 他,才是真·姐夫! 云逍让黄太医留下,继续观察海兰珠的伤情变化。 又命人前往城中的王宫,找来几名宫女前来服侍。 吴克善邀请云逍、洪承畴和满桂,到他的蒙古包。 “国师挽救了海兰珠的生命,科尔沁部上下无不感激涕零!” “科尔沁部愿意永远与大明结为盟好,以此来报答国师的恩德!” 吴克善的汉语说的十分顺溜。 当然了,他的话说的也十分圆滑。 “我救海兰珠,并非是要收买科尔沁部的人心,更没有指望,以此来拉拢科尔沁部。” 云逍淡然一笑。 他说的是真心话。 之所以费心费力地救海兰珠,绝不是为了拉拢科尔沁。 更不是馋海兰珠的身子。 而是因为,有人利用海兰珠的命,来破坏这次会盟。 这对云逍而言,是赤裸裸的挑衅。 还因为,科尔沁极力想以海兰珠联姻。 虽然云逍并不认同,可男人总得要点面子不是? 自己不要的女人被刺杀,云真人的面子还要不要? 云逍顿了顿,接着又道“这次会盟,是给包括科尔沁部在内的所有部族一次机会,一次生存并发展的机会。” “因此大明绝不会去拉拢,更不会低三下气的去恳求。” “基于大明的实力,顺大明者昌,逆大明者,必亡!” 洪承畴和满桂心中大赞。 云真人,威武! 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国力日渐衰落。 自从万历年以来,更是江河日下。 对于蒙古各部,也只能采取怀柔政策。 以至于各部族时常寇边,甚至两度打到京师下。 哪个官员,能当着蒙古部族,说得出如此霸气的话? 如今大明的实力强了,腰杆子也硬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云真人所赐啊! 吴克善讪讪而笑,不知如何作答。 大明虽然强大了,可科尔沁也不可能把一切都交给异族啊! 云逍问道“海兰珠遇刺,是谁做的?” 吴克善答道“刺客全部逃脱,因此并不清楚是谁行刺。” “果真是一无所知吗?” 云逍笑了笑,神情变得冷漠。 吴克善硬着头皮说道“的确不知。” “除了建奴,还能有谁?” “你们漠南蒙古各部聚会,不正是建奴在幕后促成的吗?” “行刺海兰珠,不仅可以破坏科尔沁部与大明结盟,还可以震慑其他各部,还维护了奴酋皇太极的颜面,可谓一举数得。” 云逍一语道破天机。 其实这件事,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不难猜出幕后真凶。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逍才必须救下海兰珠,让建奴的阴谋不能得逞。 “或许,或许是清国人干的,却没有实证。” 吴克善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在明国的时候,听说过很多关于云逍传闻。 没想到是真的,他果然是能够洞悉世事,看透人心。 太可怕了! 第951章 大贵人就是卖军火的? “海兰珠是你的亲妹妹,被人刺杀,险些性命不保,你却反倒极力为凶手掩饰,生怕得罪了建奴。” “我原本以为,成吉思汗的后人,都是勇武强悍的血性男儿,没想到竟然是一群懦夫!” 云逍一声嗤笑。 吴克善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你说话能客气点吗? 清国现在虽说没落了,可科尔沁部却依然没有跟他们撕破脸的资格。 再说了。 左右逢源,吃了大明又吃建奴,不正是蒙古部落的生存之道吗? 云逍不再多说,起身朝蒙古包外走去。 洪承畴拍拍吴克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云真人对科尔沁部很失望,你们好自为之。” 吴克善迟疑片刻,终于在云逍即将迈出蒙古包之前开口“索尼在奈曼部中。” 云逍一怔。 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满桂解释道“赫舍里·索尼,正黄旗人,建奴大学士希福之侄、硕色之子,曾任努尔哈赤的一等侍卫,现极为皇太极器重,任官吏部启心郎。” 云逍顿时恍然大悟。 这不是麻子皇帝时期的四大顾命大臣之一,索额图的老爹吗? 没想到,无意中竟然逮到一条大鱼……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鱼,至少是现在还没完全长大。 “很好。” 云逍点点头,然后迈步走出蒙古包。 “台吉为科尔沁部,做出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洪承畴又拍了拍吴克善的肩膀,与满桂一起走了出去。 吴克善无奈苦笑。 出卖索尼,就意味着跟建奴彻底决裂。 科尔沁部接下来将面临建奴的疯狂报复。 部族的命运难料啊! 唯一的希望,就是到时候明国会鼎力相助。 云逍子虽然霸道,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 到时候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 海兰珠遇刺的消息,迅速传遍蒙古各部的驻地。 各部都十分清楚,建奴这是在报复科尔沁的背叛,同时杀鸡儆猴呢! 皇太极一直想迎娶海兰珠。 这件事,在草原上传得沸沸扬扬,各部都知道。 他竟然连海兰珠都杀,足见其心狠手辣,对背叛者毫不手软。 事实上,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对亲近建奴的部族,用尽各种手段笼络。 而对于不顺从的,则是直接派出大军,予以无情剿灭。 建奴这次刺杀海兰珠,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时间,蒙古各部人心惶惶。 原本各部准备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明国的吞并,同时为自己的部族争取好处。 此时很多部落开始犹豫,要不要跟敖汉、奈曼等部族一样,断绝跟明国结盟的念想,继续保持对建奴的效忠? …… 奈曼部驻地。 鄂齐尔将各部的反应向索尼禀报。 “索尼大人果然妙计,漠南各部被震慑,这次会盟,明国的目的必定会落空。” “只可惜了海兰珠……” 目的达成,索尼却并未表现出多少兴奋。 海兰珠的姑姑、姐姐,都在沈阳皇宫里,并且深受皇太极宠信。 如今杀了海兰珠,虽说是为了大清国,又是得到皇太极的授意,她们心里肯定是极不舒服。 或许将来抓住机会,给自己穿小鞋。 鄂齐尔笑道“吴克善这次得到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对大清国三心二意。” 索尼冷冷地一笑。 正要接话,鄂齐尔的一名心腹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云逍子亲自去了科尔沁人那里?” "并且还用了神仙法术,救活了海兰珠?" 索尼和鄂齐尔闻言都是愕然。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得到确认之后,鄂齐尔满脸惊骇。 “不愧是云逍子,连皇帝陛下都为之忌惮的谪仙人!” 索尼一阵颓然,满心无力。 斗不过,根本斗不过 鄂齐尔急忙说道“吴克善必定会出卖索尼大人,大人必须立即离开归化!” 索尼站起身来,却又坐了回去,慨然说道“陛下托付的重任没有完成,我哪里也不去。” 鄂齐尔顿时肃然起敬。 其实他哪里知道索尼的心思。 如今土默川,完全被明军掌控。 如果吴克善真的将他出卖给明国,又能逃到哪里去? 与其在逃亡途中狼狈而死,不如从容引颈受戮,反倒会落个好名声。 并且索尼心中还存着侥幸。 为了科尔沁部,吴克善未必会将他出卖。 这时候要是离开奈曼部,仓皇在草原上逃命,撞上明军反倒死的更快。 也许是索尼赌对了。 接连三天,并没有明军前来抓人。 索尼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回去。 …… 清晨。 海兰珠幽幽醒来。 正迷糊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别吉醒了,快去禀报贵人。” 海兰珠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宫殿中。 一旁有两名蒙古女人,看衣着应该是王公里的宫人。 海兰珠意识到,自己是被兄长送到了云逍子的身边。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上一次昏迷前看到的那个身影,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那多半是个梦。 “是谁救了我?” 海兰珠记得自己的伤势极重,能活下来简直是意外之喜。 一名宫女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别吉的话,听说是大贵人。” 边上一名年龄小一点的宫女接着道“我还听说,是大贵人用自己的鲜血,送入到别吉的身体中,这才救活了你。” 海兰珠大吃一惊,满脸匪夷所思。 “那位大贵人是谁?” 其实海兰珠已经猜测是谁。 小宫女正要答话,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宫人们行礼的声音。 那年长的宫女低声呵斥“大贵人来了,闭上嘴巴。” “你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海兰珠听到声音十分熟悉,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竟然是那个天赋异禀,咳咳,明国的军火商人萧云! 海兰珠的心情瞬时变得好了起来,欣喜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逍笑道“我就住这里啊!” “吹牛!” 海兰珠忍不住笑了。 就喜欢这家伙吹牛的样子。 不过这家伙的确是有些不简单。 否则宫女们怎么会把他称作是‘大贵人’?“海兰珠是你的亲妹妹,被人刺杀,险些性命不保,你却反倒极力为凶手掩饰,生怕得罪了建奴。” “我原本以为,成吉思汗的后人,都是勇武强悍的血性男儿,没想到竟然是一群懦夫!” 云逍一声嗤笑。 吴克善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你说话能客气点吗? 清国现在虽说没落了,可科尔沁部却依然没有跟他们撕破脸的资格。 再说了。 左右逢源,吃了大明又吃建奴,不正是蒙古部落的生存之道吗? 云逍不再多说,起身朝蒙古包外走去。 洪承畴拍拍吴克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云真人对科尔沁部很失望,你们好自为之。” 吴克善迟疑片刻,终于在云逍即将迈出蒙古包之前开口“索尼在奈曼部中。” 云逍一怔。 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满桂解释道“赫舍里·索尼,正黄旗人,建奴大学士希福之侄、硕色之子,曾任努尔哈赤的一等侍卫,现极为皇太极器重,任官吏部启心郎。” 云逍顿时恍然大悟。 这不是麻子皇帝时期的四大顾命大臣之一,索额图的老爹吗? 没想到,无意中竟然逮到一条大鱼……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鱼,至少是现在还没完全长大。 “很好。” 云逍点点头,然后迈步走出蒙古包。 “台吉为科尔沁部,做出了一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洪承畴又拍了拍吴克善的肩膀,与满桂一起走了出去。 吴克善无奈苦笑。 出卖索尼,就意味着跟建奴彻底决裂。 科尔沁部接下来将面临建奴的疯狂报复。 部族的命运难料啊! 唯一的希望,就是到时候明国会鼎力相助。 云逍子虽然霸道,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 到时候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吧? …… 海兰珠遇刺的消息,迅速传遍蒙古各部的驻地。 各部都十分清楚,建奴这是在报复科尔沁的背叛,同时杀鸡儆猴呢! 皇太极一直想迎娶海兰珠。 这件事,在草原上传得沸沸扬扬,各部都知道。 他竟然连海兰珠都杀,足见其心狠手辣,对背叛者毫不手软。 事实上,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对亲近建奴的部族,用尽各种手段笼络。 而对于不顺从的,则是直接派出大军,予以无情剿灭。 建奴这次刺杀海兰珠,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时间,蒙古各部人心惶惶。 原本各部准备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明国的吞并,同时为自己的部族争取好处。 此时很多部落开始犹豫,要不要跟敖汉、奈曼等部族一样,断绝跟明国结盟的念想,继续保持对建奴的效忠? …… 奈曼部驻地。 鄂齐尔将各部的反应向索尼禀报。 “索尼大人果然妙计,漠南各部被震慑,这次会盟,明国的目的必定会落空。” “只可惜了海兰珠……” 目的达成,索尼却并未表现出多少兴奋。 海兰珠的姑姑、姐姐,都在沈阳皇宫里,并且深受皇太极宠信。 如今杀了海兰珠,虽说是为了大清国,又是得到皇太极的授意,她们心里肯定是极不舒服。 或许将来抓住机会,给自己穿小鞋。 鄂齐尔笑道“吴克善这次得到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对大清国三心二意。” 索尼冷冷地一笑。 正要接话,鄂齐尔的一名心腹匆匆而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云逍子亲自去了科尔沁人那里?” "并且还用了神仙法术,救活了海兰珠?" 索尼和鄂齐尔闻言都是愕然。 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得到确认之后,鄂齐尔满脸惊骇。 “不愧是云逍子,连皇帝陛下都为之忌惮的谪仙人!” 索尼一阵颓然,满心无力。 斗不过,根本斗不过 鄂齐尔急忙说道“吴克善必定会出卖索尼大人,大人必须立即离开归化!” 索尼站起身来,却又坐了回去,慨然说道“陛下托付的重任没有完成,我哪里也不去。” 鄂齐尔顿时肃然起敬。 其实他哪里知道索尼的心思。 如今土默川,完全被明军掌控。 如果吴克善真的将他出卖给明国,又能逃到哪里去? 与其在逃亡途中狼狈而死,不如从容引颈受戮,反倒会落个好名声。 并且索尼心中还存着侥幸。 为了科尔沁部,吴克善未必会将他出卖。 这时候要是离开奈曼部,仓皇在草原上逃命,撞上明军反倒死的更快。 也许是索尼赌对了。 接连三天,并没有明军前来抓人。 索尼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回去。 …… 清晨。 海兰珠幽幽醒来。 正迷糊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别吉醒了,快去禀报贵人。” 海兰珠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宫殿中。 一旁有两名蒙古女人,看衣着应该是王公里的宫人。 海兰珠意识到,自己是被兄长送到了云逍子的身边。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上一次昏迷前看到的那个身影,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那多半是个梦。 “是谁救了我?” 海兰珠记得自己的伤势极重,能活下来简直是意外之喜。 一名宫女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别吉的话,听说是大贵人。” 边上一名年龄小一点的宫女接着道“我还听说,是大贵人用自己的鲜血,送入到别吉的身体中,这才救活了你。” 海兰珠大吃一惊,满脸匪夷所思。 “那位大贵人是谁?” 其实海兰珠已经猜测是谁。 小宫女正要答话,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宫人们行礼的声音。 那年长的宫女低声呵斥“大贵人来了,闭上嘴巴。” “你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海兰珠听到声音十分熟悉,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竟然是那个天赋异禀,咳咳,明国的军火商人萧云! 海兰珠的心情瞬时变得好了起来,欣喜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逍笑道“我就住这里啊!” “吹牛!” 海兰珠忍不住笑了。 就喜欢这家伙吹牛的样子。 不过这家伙的确是有些不简单。 否则宫女们怎么会把他称作是‘大贵人’? 第952章 去和大活佛喝个茶 “你认识云逍子?” 海兰珠找到了答案。 “认识。”云逍随口答道,“与他关系莫逆,形同一人。” 接着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与云逍子,关系密切到可以相互交换老婆的地步。 海兰珠还以大白眼。 这家伙,嘴巴可以跑马。 旁边的两名宫女偷偷对视了一眼,都是惊讶不已。 海兰珠别吉,竟然不知道大贵人的身份? 并且看大贵人样子,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看来以后自己的嘴巴,要管紧一点了,可千万别因此掉了脑袋。 海兰珠又问“听她们说,是你用自己的血,救活了我?” 云逍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 “你把自己的血给了我,你,你不会死吗?” 海兰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云逍。 见云逍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逍摇头一笑。 女人每个月都流那么多的血,也不见危及性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海兰珠大受感动,心中暖流涌动,眼圈都红了。 云逍笑道“你占了我的便宜,在我没有找回来之前,你若是死掉,那我该找谁要账去?” 海兰珠想到那日目睹的雄壮,瞬时满脸通红,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时,从外面传来洪亮而又悠扬的钟声。 “你安心养伤,我有事出去一趟。”云逍说了一声,就要告辞。 海兰珠心中不舍,问道“你去哪里?” 云逍如实作答“去弘慈寺,跟两位大活佛喝茶。” 海兰珠吓了一跳,赶忙警告云逍“不能对大活佛不敬!” 在蒙古人的心目中,两位大活佛就是佛和菩萨的化身,地位无比崇高,容不得一丝亵渎。 这个卖军火的,即使是跟云逍子关系好,也没资格陪大活佛喝茶。 他显然是在拿大活佛开玩笑。 这就太过分了! 云逍笑了笑。 说实话,怎么就不信呢? 云逍朝海兰珠挥挥手,举步朝寝宫外面走去。 等他离开后,海兰珠心中怅然若失。 “别吉,我们伺候您擦洗身子。” 宫女端来热水,帮海兰珠擦拭身体。 海兰珠身体远未痊愈,只能任由两个宫女摆布。 谁知擦着擦着,海兰珠忽然一声惊叫“啊!” 正小心翼翼喂她擦拭的宫女,还以为碰到了伤口,顿时吓了一大跳,吓得慌忙跪在地上 “没有碰到伤口,是哪里……” 海兰珠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那里,怎么啦?” 原来是擦洗的时候,她感到了异常。 一名宫女费力地解释了一番。 海兰珠听说是为了给自己缝合伤口,这才那么做,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红着脸问道“是你们做的?” 那宫女低声说道“当时事情紧急,找不到女人帮助,是大贵人亲手做的。” 海兰珠目瞪口呆。 此时的蒙古女子,虽然不像汉人那样保守。 可也没开放到那种地步啊! 那混蛋,是在故意报复! 一定是的! 海兰珠满脸通红,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心中更是羞愤不已,恨得牙根直痒痒,不停地咒骂着混蛋,坏胚,无耻! 可接着想到,要是这件事传到云逍子耳朵里,那该如何是好? 卖军火的跟云逍子关系再好,云逍子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啊! 可我为什么要为这个无耻混蛋担心? …… 弘慈寺。 蒙语称‘依克召’,意为大庙。 始建于于万历年间,是归化最早兴建的黄教寺院。 因寺中供奉银制释迦牟尼像,亦名银佛寺。 (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大召无量寺。) 今天正是云逍召集蒙古各部会盟之日。 首次会见众多蒙古部族台吉、领主的地方,放在弘慈寺的大经堂。 辰时中期。 来自十几个部族的四十多位台吉和领主,陆续来到大经堂。 由于是寺院,因此所有人都不得携带兵器入内,并且每人只能带一名懂汉语的随从。 大经堂供奉着一座银佛。 这是一尊释迦牟尼像,由尼泊尔工匠制作,全身由3万两纯银铸成,高达3米。 蒙古各部的台吉和领主进入大经堂后,首先恭恭敬敬地膜拜银佛。 然后在大明官员的引导下,来到提前安排好的位次,规规矩矩地盘坐在蒲团上。 所有部族全部到齐,这次会盟的组织者迟迟没有现身。 众人发现,除了靠近银佛的主位空着三个蒲团,左右两侧也空着。 众人都是困惑不解。 难道还有什么大人物到场? 奈曼部的鄂齐尔朝大经堂外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不知道云逍子是怎么想的。 一个道士,竟然把会盟的地点放在寺院内。 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今天首次会面,就让他收不了场! 吴克善看了一眼银佛前的诸位,心中满是疑惑。 本来以为,云逍子会抓了索尼。 没想到那天之后,并没有任何举动。 以至于这几天,奈曼部等忠于建奴的部族四处活动。 扎赉特部等好几个部族,都铁了心要阻挠这次会盟。 众人都是满脸严肃,却都是个个心怀鬼胎。 乙邦才自侧门走出,大声叫道“大明国师,逍遥侯,大真人云逍子到!” 众人纷纷从蒲团上起身。 有的行请安礼,有的行躬身礼。 有的则是单膝跪地,这是面对身份尊贵的人,应有的礼节。 奈曼部的鄂齐尔、扎赉特部台吉蒙衮等数人,则是盘坐在那里没动。 从他们此时的姿态,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态度。 一身侯爵服饰的云逍从容而出,洪承畴、满桂紧随其后。 他来到银佛前站定,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将众人的姿态尽收眼底。 “不必多礼,请坐。” 云逍微微一笑,平静地开口。 然后在中间的蒲团上坐下。 洪承畴和满桂分坐在他的两侧,座位稍微靠后。 蒙古众人坐下后,偷偷打量着云逍。 年轻、英俊,神态从容淡然,一身大明侯爵服饰,又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与贵气。 有人联想到关于这位明国国师的种种传闻,不由得心生由衷敬畏。 也有人却是满心轻蔑。 就这么一个年轻稚嫩的汉人,也妄图主宰大草原? 洪承畴清了一下嗓子,就欲开口。 鄂齐尔忽然大声说道“尊敬的国师大人,今天我们相聚在弘慈寺,共同决定草原将来的命运,却缺席了一些最关键的人,我认为不妥。”“你认识云逍子?” 海兰珠找到了答案。 “认识。”云逍随口答道,“与他关系莫逆,形同一人。” 接着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与云逍子,关系密切到可以相互交换老婆的地步。 海兰珠还以大白眼。 这家伙,嘴巴可以跑马。 旁边的两名宫女偷偷对视了一眼,都是惊讶不已。 海兰珠别吉,竟然不知道大贵人的身份? 并且看大贵人样子,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看来以后自己的嘴巴,要管紧一点了,可千万别因此掉了脑袋。 海兰珠又问“听她们说,是你用自己的血,救活了我?” 云逍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 “你把自己的血给了我,你,你不会死吗?” 海兰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云逍。 见云逍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逍摇头一笑。 女人每个月都流那么多的血,也不见危及性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海兰珠大受感动,心中暖流涌动,眼圈都红了。 云逍笑道“你占了我的便宜,在我没有找回来之前,你若是死掉,那我该找谁要账去?” 海兰珠想到那日目睹的雄壮,瞬时满脸通红,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时,从外面传来洪亮而又悠扬的钟声。 “你安心养伤,我有事出去一趟。”云逍说了一声,就要告辞。 海兰珠心中不舍,问道“你去哪里?” 云逍如实作答“去弘慈寺,跟两位大活佛喝茶。” 海兰珠吓了一跳,赶忙警告云逍“不能对大活佛不敬!” 在蒙古人的心目中,两位大活佛就是佛和菩萨的化身,地位无比崇高,容不得一丝亵渎。 这个卖军火的,即使是跟云逍子关系好,也没资格陪大活佛喝茶。 他显然是在拿大活佛开玩笑。 这就太过分了! 云逍笑了笑。 说实话,怎么就不信呢? 云逍朝海兰珠挥挥手,举步朝寝宫外面走去。 等他离开后,海兰珠心中怅然若失。 “别吉,我们伺候您擦洗身子。” 宫女端来热水,帮海兰珠擦拭身体。 海兰珠身体远未痊愈,只能任由两个宫女摆布。 谁知擦着擦着,海兰珠忽然一声惊叫“啊!” 正小心翼翼喂她擦拭的宫女,还以为碰到了伤口,顿时吓了一大跳,吓得慌忙跪在地上 “没有碰到伤口,是哪里……” 海兰珠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那里,怎么啦?” 原来是擦洗的时候,她感到了异常。 一名宫女费力地解释了一番。 海兰珠听说是为了给自己缝合伤口,这才那么做,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后红着脸问道“是你们做的?” 那宫女低声说道“当时事情紧急,找不到女人帮助,是大贵人亲手做的。” 海兰珠目瞪口呆。 此时的蒙古女子,虽然不像汉人那样保守。 可也没开放到那种地步啊! 那混蛋,是在故意报复! 一定是的! 海兰珠满脸通红,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心中更是羞愤不已,恨得牙根直痒痒,不停地咒骂着混蛋,坏胚,无耻! 可接着想到,要是这件事传到云逍子耳朵里,那该如何是好? 卖军火的跟云逍子关系再好,云逍子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啊! 可我为什么要为这个无耻混蛋担心? …… 弘慈寺。 蒙语称‘依克召’,意为大庙。 始建于于万历年间,是归化最早兴建的黄教寺院。 因寺中供奉银制释迦牟尼像,亦名银佛寺。 (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大召无量寺。) 今天正是云逍召集蒙古各部会盟之日。 首次会见众多蒙古部族台吉、领主的地方,放在弘慈寺的大经堂。 辰时中期。 来自十几个部族的四十多位台吉和领主,陆续来到大经堂。 由于是寺院,因此所有人都不得携带兵器入内,并且每人只能带一名懂汉语的随从。 大经堂供奉着一座银佛。 这是一尊释迦牟尼像,由尼泊尔工匠制作,全身由3万两纯银铸成,高达3米。 蒙古各部的台吉和领主进入大经堂后,首先恭恭敬敬地膜拜银佛。 然后在大明官员的引导下,来到提前安排好的位次,规规矩矩地盘坐在蒲团上。 所有部族全部到齐,这次会盟的组织者迟迟没有现身。 众人发现,除了靠近银佛的主位空着三个蒲团,左右两侧也空着。 众人都是困惑不解。 难道还有什么大人物到场? 奈曼部的鄂齐尔朝大经堂外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不知道云逍子是怎么想的。 一个道士,竟然把会盟的地点放在寺院内。 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今天首次会面,就让他收不了场! 吴克善看了一眼银佛前的诸位,心中满是疑惑。 本来以为,云逍子会抓了索尼。 没想到那天之后,并没有任何举动。 以至于这几天,奈曼部等忠于建奴的部族四处活动。 扎赉特部等好几个部族,都铁了心要阻挠这次会盟。 众人都是满脸严肃,却都是个个心怀鬼胎。 乙邦才自侧门走出,大声叫道“大明国师,逍遥侯,大真人云逍子到!” 众人纷纷从蒲团上起身。 有的行请安礼,有的行躬身礼。 有的则是单膝跪地,这是面对身份尊贵的人,应有的礼节。 奈曼部的鄂齐尔、扎赉特部台吉蒙衮等数人,则是盘坐在那里没动。 从他们此时的姿态,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态度。 一身侯爵服饰的云逍从容而出,洪承畴、满桂紧随其后。 他来到银佛前站定,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将众人的姿态尽收眼底。 “不必多礼,请坐。” 云逍微微一笑,平静地开口。 然后在中间的蒲团上坐下。 洪承畴和满桂分坐在他的两侧,座位稍微靠后。 蒙古众人坐下后,偷偷打量着云逍。 年轻、英俊,神态从容淡然,一身大明侯爵服饰,又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与贵气。 有人联想到关于这位明国国师的种种传闻,不由得心生由衷敬畏。 也有人却是满心轻蔑。 就这么一个年轻稚嫩的汉人,也妄图主宰大草原? 洪承畴清了一下嗓子,就欲开口。 鄂齐尔忽然大声说道“尊敬的国师大人,今天我们相聚在弘慈寺,共同决定草原将来的命运,却缺席了一些最关键的人,我认为不妥。” 第953章 没有请到活佛? 满桂将鄂齐尔的话,翻译给云逍。 云逍一声轻笑,以鼓励的眼神看向鄂齐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草原各部的部民,都是佛的信徒。” “今天明国组织这次会盟,怎能没有活佛参加?” 鄂齐尔的话,让众多蒙古人纷纷点头附和。 蒙古各部的台吉、领主,掌握着政权、兵权。 然而喇嘛教,却掌控着部民们的信仰。 没有活佛参加的会盟,的确是说不过去。 当然了,谁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 可这个借口,找的让人无话可说。 云逍子这次明显是失策了。 最起码,你也要请几位德高望重的活佛来镇场子啊! 云逍‘呵’了一声,没有开口。 洪承畴面露嘲讽之色,“你们认为,该请哪些活佛参加本次会盟?” 鄂齐尔道正要答话,一人匆匆走入大经堂。 正是孙应元,由他负责本次会盟安全。 他来到云逍身边,俯身在云逍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不甘寂寞的人来了。”云逍淡然一笑,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 孙应元领命而去。 不多久,三名喇嘛昂首走入大经堂。 正是毕力兔郎苏、沙巴尔、墨尔根。 众多蒙古人纷纷跪地迎接。 云逍和洪承畴、满桂三人,却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三个喇嘛,还不值得大明重臣相迎。 三名喇嘛来到堂中站定。 毕力兔郎苏看向云逍,威严地开口:“明国人,你们没有资格坐在神圣的银佛前面,请你们立即离开,然后向佛悔过!” 满桂冷哼一声,作势欲起。 云逍问道:“他说什么?” 满桂如实将毕力兔郎苏的话复述了一遍。 云逍哑然失笑,面露讥诮,反问道:“我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那谁有资格?” 鄂齐尔大声说道:“自然是活佛!” “你们,也配?” 云逍哂然一笑。 然后伸了一下腿,换了一个稍微舒适的姿势。 虽然是专业道士,可云真人到现在都还不习惯盘坐。 下次一定记得,遇到这种场合,事先让人安排一个椅子。 云逍此时的坐姿十分随意,也就是常说的箕坐。奇快妏敩 在这种场合,这样的坐姿显得极为无礼。 三个喇嘛感觉受到了轻视,沙巴尔和墨尔根同时出声斥责。 “你们三个跳梁小丑,让你们进来,是你们天大的荣幸,也敢在这里上蹿下跳?” 云逍冷漠地看着三个喇嘛,神情如俯瞰蝼蚁。 满桂将他的话,原封不动翻译过去。 三个喇嘛顿时大怒。 咱们三个虽然长得没你俊俏,可也绝对不能算丑……呸,谁跟你比长相。 咱们可都是圣僧的再生者,是活佛! 怎么能是小丑? 很多蒙古人也被激怒了,纷纷出声表达不满。 眼看会盟还没开始,就已经闹得不可收拾。 鄂齐尔得意地一笑。 云逍子,还是太年轻,手段稚嫩啊! 被毕力兔郎苏法王这么一激,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竟然当众羞辱三位活佛,这不是把自己置于整个蒙古的对立面吗? 接下来看他该如何收场。 哗! 从外面传来一阵轰动。 随即一片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大经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外面出了什么事? 难道云逍子调兵入寺,准备大开杀戒? 过了一会儿。 密集的脚步声从堂外传来,紧接着两名喇嘛大步走入大经堂。 却是两名汉人。 “王三吉八藏,李锁南木座?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毕力兔郎苏认出这两个汉人喇嘛,不由得一怔。 随即他醒悟过来,冷笑道:“你们来为明国撑腰?你们不是活佛,在这里,你们的分量如同草一样轻。” 众多蒙古部族台吉、领主,有人摇头,有人面露不屑。 王三吉八藏和李锁南木座,明面上是汉人喇嘛,其实是肩负明国朝廷的使命,负责联络蒙古各部,刺探军情。 在黄教,最低是寺主的身份,并且具有极高威望的喇嘛,才能被尊为‘活佛’。 他们两个自然不是什么活佛,因此在蒙古部族中没有什么分量。 皮肤黝黑王三吉八藏喇嘛傲然一笑,高声喝道:“罗桑嘉措大活佛与罗桑却吉坚赞大活佛驾到,还不拜迎?” 大经堂内的众人全都是一愣。 随即脑袋里‘轰’的一下响起一声惊雷。 黄教中被尊为大活佛的只有两位。 一位是嘉察仁波切(后世称为达.赖喇嘛)。 另一位就是班禅波切。 二位并列为黄教的最高领袖。 嘉察仁波切是观世音菩萨化身。 班禅波切则是阿弥陀佛的化身。 二者都是黄教至高无上的领袖。 由于嘉察仁波切掌管教权、世俗权力。 而班禅却远离世俗,因此前者的真正地位反倒要高。 罗桑嘉措大活佛,正是当世嘉察仁波切。 而罗桑却吉坚赞大活佛,则是当世的班禅。 这两位,代表了整个黄教。 王、李二人让到一旁。 紧接着两位喇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僧官。 正是当世的两位大活佛。 众多蒙古贵族慌忙起身离座,五体投地,对两位大活佛顶礼膜拜。 毕力兔郎苏、沙巴尔、墨尔根慌忙脱帽,把帽子放在地上。 接着双手合掌高举过头,自顶,到额,至胸,拱揖三次,然后匍伏在地,双手伸直放在地上。 然后再起立,再膜拜,如此三次方毕。 按照黄教活佛的等级,嘉察仁波切和班禅属于超等。 下一等级是摄政活佛。 毕力兔郎苏是‘呼图克图’,属于第三等,不过却是建奴册封的。 沙巴尔和墨尔根比他还要低两等。 此时见到两位大活佛,自然是要以最高等级的礼仪膜拜。 云逍这时才缓缓起身。 洪承畴和满桂赶忙站起来,正要上前向两位大活佛行礼,被云逍摆手阻止。 二人不由得一阵愕然。 这时嘉察仁波切和班禅一前一后,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众人纷纷挪动身体,始终保持着朝两位大活佛跪拜的姿势。 两位大活佛来到云逍身前,双双脱帽,帽子拿在手上,然后躬身弯腰接近于地面。 满堂皆惊。 第954章 一座喇嘛庙,胜抵十万兵 堂内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两位大活佛,竟然以对待尊长的礼仪,向明国的国师行礼?! 他们是佛陀和菩萨的化身啊! 云逍子是道士,这么做合适吗? 可无人敢提出任何质疑。 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在黄教,冒犯大活佛是大诫,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不仅是黄教的喇嘛们。 那些蒙古台吉和领主同样也是如此。 若是冒犯大活佛,被部民知道后,他们会起来跟你造反。 哪个敢质疑一个字? “二位大活佛,不必多礼!” 云逍举步上前,双手扶起两位大活佛。 接着罗桑嘉措和班禅先后向云逍献上哈达,说了很多谦恭的话语。 然后才在云逍下首的左右两侧入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两个位置,是安排给两位大活佛的。 罗桑嘉措大活佛向众人威严地说道:“免礼,坐。”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 回到座位后,却无人敢坐下,而是跪着。 毕力兔郎苏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两位大活佛的姿态,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从今往后,黄教臣服于大明朝廷。 这置大清国于何地? 完了,彻底完了! 失去了黄教的支持,大清国将彻底失去对整个草原的掌控。 没有了蒙古部族的支持,大清国,国将不国了啊! 毕力兔郎苏抬头看向云逍。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获得了大活佛的支持? 可笑自己这几天四处活动,想要破坏这次会盟。 没想到云逍子仅仅只需这一招,就将自己的努力化作了乌有。 云逍子刚才说的没错,跳梁小丑就是自己啊! 云逍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两位大活佛,正是他安排两个汉人喇嘛入藏接来的。 他们今天会有这样的姿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 如今的黄教,也是风雨飘摇,处于岌岌可危,不,命悬一线的境地。 万历年间,黄教进入土默川地区,受到土默特部的大力支持。 黄教迅速在蒙古传播,并成功取代萨满教,成为蒙古贵族、部民的唯一信仰。 然而现在的黄教,却碰到了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机。 黄教起源于藏区。 两位大活佛,一位居住在前藏,一位住在后藏。 然而如今掌控藏区的藏巴汗,极度仇视嫉恨黄教。 不仅下令中断嘉察仁波切的转世教主资格,还极力打压排斥黄教。 青海的却图汗、康区的白利士司,对黄教都极为仇视。 以前黄教的持教法王土默特部,先是被林丹汗打败,如今又依附大明。 环顾四周,黄教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政权和武装力量了。 没有世俗政权的支持,宗教注定会没落,甚至是覆灭。 嘉察仁波切喇嘛此时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天山草原,寄希望于在那里游牧的卫拉特蒙古。 并已经派遣使者秘密拜会固实汗,希望他承担起新一代持教法王的重任,拯救黄教。 历史上,黄教也正是得到固实汗的支持,才起死回生,最终入主藏区。 后来又得到建奴的大力支持,才完全掌控了藏、蒙。 可由于某个道士的缘故,历史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 垂危的大明,迅速摆脱了危困,不仅解除了内患,把建奴打得节节败退。 歼灭了林丹汗,又把手伸入到河套。 这样的政权不去依附,还去投靠谁? 云逍派遣汉人喇嘛入藏,会见两位大活佛,又给他们开出了梦寐以求的条件。 嘉察仁波切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这需要去选吗? 大明国力蒸蒸日上,蒙古草原再无任何对手。 甚至是藏区、青海、漠北等地,也迟早会被其纳入疆土。 况且大明给黄教的优待实在太多、太好了。 以朝廷名义册封两大活佛,确定他们的法定地位。 大规模建造寺庙,提高喇嘛的待遇。 这是黄教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 这让人怎么拒绝? 两位大活佛此时给云逍行个礼,又算什么? 对于他们的姿态,云逍十分满意。 要知道,在历史上,建奴还没有入关的时候,皇太极曾邀请嘉察仁波切去沈阳。 皇太极当时已经是清国的皇帝,见到大活佛的时候,依然是三跪九叩。 再后来,皇太极的儿子,那位短命皇帝,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大活佛。 麻子皇帝派那位大将军王入藏,拜见大活佛的时候,老十四恭恭敬敬地把大活佛请到上位,然后行叩拜大礼。 云逍心中一阵感慨。 实力决定一切。 个人,国家,宗教,概莫能外。 洪承畴在一旁提醒道:“云真人!” 云逍收回思绪,这才留意到,两位大活佛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开始吧。” 云逍点点头,站起身来。 众人也都纷纷跟着起身。 从侧门走出一大群人,以薛国观、王承恩为首,十几个文官、太监和大批锦衣卫随后。 薛国观和王承恩是前来宣旨的,这也是这次会盟的重头戏之一。 册封罗桑嘉措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大活佛”,并颁赐金册、金印。 册封罗桑却吉坚赞,为班禅大活佛,颁赐金印、金册。 圣旨中还宣明,大活佛转世,均颂经由大明朝廷认可和经金瓶掣签确定。 并且大活佛的册封、转世,须经大明朝廷册封、认可。 ……这些都是某道士的主意,并且事先双方商议好的内容。 至于具体的细节,两位大活佛下来会入京面圣,到时候再详细商讨。 王承恩宣读完圣旨。 两位大活佛以臣子之礼,跪接圣旨。 于是乎,大明与黄教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大活佛和随行的喇嘛们,都是满脸笑容。 洪承畴和满桂激动的一塌糊涂。 云真人把路都给铺平了。 往后控制草原部族,并不断向北、向西征服,就要靠他们了。 建卫、霍之业,弘不世之功,彪炳史册,从今朝开始。 薛国观看向云逍,一时心潮澎湃。 “一座喇嘛庙,胜抵十万兵。” “喇嘛教投向明国,并且受到朝廷掌控,草原各部又怎敢不心向朝廷?” “接下来,军、政双管齐下,草原大定矣!” “太祖、成祖当年未尽大业,今朝得成,威胁中原数千年的大患,也就此得以根除。” “云真人,功盖千秋,恩泽万代!” 第955章 控制了信仰,控制不了身体? 毕力兔郎苏和另外两个喇嘛,脑袋中都是一片空白。 鄂齐尔等部族台吉、领主,像是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全都萎了。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大势已去! 众人纷纷看向云逍。 那位明国国师,依然风轻云淡,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然而落在众多蒙古人的眼里,却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等册封仪式完毕。 接下来就是该黄教,向大明朝廷表忠心的时候了。 大活佛罗桑嘉措当场宣布了一件事情。 所有寺院、喇嘛,竭力向信众宣扬‘汉蒙一家’。 散布不利汉蒙团结言论,煽动汉蒙对立,对抗朝廷,将以叛教论处。 三个忠于建奴的喇嘛,以及众多蒙古贵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什么叫汉蒙一家? 不就是号召蒙古人,接受汉人统治吗? 大活佛,这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投靠了大明,并且将他们也给卖了。 虽然个个满腹怨言,可无人敢当面提出质疑。 宣布完毕。 罗桑嘉措看了一眼云逍的脸色。 这么安排,应当能让他满意了吧? 就见云逍看了毕力兔郎苏等三个喇嘛一眼,漠然一笑。 罗桑嘉措当即会意,沉声说道:“毕力兔郎苏之‘呼图克图’,乃建奴所封,我教不予认可。” 毕力兔郎苏身体一颤。 这是被大活佛,直接给扒掉了头上的光环啊! 罗桑嘉措接着说道:“毕力兔郎苏,沙巴尔,墨尔根,违背教义,背叛我教,革除僧籍。” 三个喇嘛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气神,直接瘫倒在那里。 失去了喇嘛的身份,并且还是大活佛亲自剥夺,草原再大,今后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当即有护教喇嘛上前,摘了三人的僧帽,扒了身上的僧衣,然后拖了出去。 接着罗桑嘉措又亲口册封王三吉八藏,为弘慈寺的寺主。 册封李锁南木座,为福化城迈达里庙的寺主。 这两座寺庙,都是蒙古一等一的大庙。 寺主的地位,仅次于藏区甘丹寺、哲蚌寺和色拉寺这三大寺。 大活佛这么安排,等于是将整个蒙古的教务,交给了两个汉人喇嘛。 云逍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黄教的诚意满满。 当然了,也是形势逼人。 如今黄教处于命悬一线的危急境地,才会有这样的诚意。 云逍很满意,蒙古的贵族们,却是快要崩溃了。 明国的军队和官吏还没到,寺院和喇嘛就全都投效明国了。 这日子还怎么过? 要不,再设法抢救一下? 可是看到两位大活佛,贵族们怎么也生不出勇气,来质疑他们的决定。 毕竟他们也是黄教忠实的信徒啊! 信徒怎么敢质疑佛陀、菩萨? 大明也对黄教报之以李。 在草原全力推广黄教,大量兴建喇嘛寺庙。 每个蒙古部族,都要供奉一定数量的土地和草场给寺院。 并且寺院的寺主,有权与大明的官员一起,参与各部族的管理。 (后来的螨清,就是靠驻藏大臣与大活佛相互配合,共同施政) 鼓励蒙古部民出家当喇嘛。 免除喇嘛们的徭役、赋税、兵役等等。 两位大活佛和在场的喇嘛们,无不欣喜万分,纷纷称颂大明皇帝和朝廷的英明。 蒙古贵族们满心绝望。 当着他们的面,瓜分他们的权利。 询问过他们的意见没有? 太不道德了! 这次哪里是什么会盟? 分明就是明国与黄教勾结,瓜分各部族。 却无人当面提出质疑。 当然了,让他们心悦诚服地接受,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逼急了,兔子都还要咬人呢! 土默特部台吉俄木布一阵幸灾乐祸。 土默特部注定会被明国吞并,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现在好了,没有一个部族能逃脱同样的命运。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下子,心里面总算是平衡了。 吴克善满心苦涩。 都已经把索尼卖给云逍子了。 连海兰珠也送到了王宫。 怎么还不放过科尔沁部呢? 云逍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淡然一笑,开口道:“今日就到这里,明日城外校场相聚,共商大计!” 各部贵族纷纷起身告退。 出城之后。 不用鄂齐尔开口邀请,众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奈曼部的驻地。 发泄了一通之后,开始商议对策。 现在已经不指望,能从明国得到什么好处了。 以云逍子的行事手段,不生吞了自己的部族都不错了,哪里还指望占明国的便宜? 当然了,引颈受戮是不可能的。 明国即使借助黄教,控制了他们的信仰,可身子却不可能轻易给出去,怎么也不能让明国轻易得逞。 云逍子要是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哼,成吉思汗的后代,可是是会咬人的! 送走各部的贵族之后,鄂齐尔来到索尼居住的蒙古包。 索尼听了鄂齐尔的诉说,沉默良久,最后一声长叹:“云逍子,好厉害的手段!”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 利用黄教在蒙古的影响力,来约束、控制蒙古各部,这也是建奴不留余力做的事情。 努尔哈赤以前做过,皇太极以前和现在都在做,甚至把女真人信奉的萨满教,改成了黄教。 可建奴能给黄教的条件太少,根本没办法让大活佛动心。 让索尼困惑的是,云逍子又是如何让大活佛,迫不及待地彻底倒向明国的? 要知道,万历年间开始,明国朝廷同样也是极力拉拢黄教,可效果并不明显。 怎么到了云逍子手里,这么顺利就成了? 索尼百思不得其解. 他哪里知道,由于建奴远在辽东,与藏区远隔万里,信息闭塞,根本不清楚黄教现在面临的艰难处境,因此急需找到续命的靠山。 某个开挂的道士,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然后抓住机会,给了黄教想要的东西,因而轻松拿下黄教。 “索尼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鄂齐尔彻底慌了,再也没有了前几天的底气。 所谓的对抗明国联盟,不堪一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怕什么?” “兵马、人丁,以及水源、草场,被各部的贵族牢牢掌握在手里。” “明国即使有大活佛支持,要想从虎口中夺取食物,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各部必定会誓死反抗,草原将会陷入大乱,这反倒是大清国的机会。” 索尼胸有成竹,智珠在握。 鄂齐尔这才心中稍安。 然而鄂齐尔却不曾看到,索尼眼底深藏着的忧虑。 自己能预料到,能够未卜先知的云逍子,又如何不知道? 他肯定早有应对之策,只是自己猜不到而已。 大清国有这样的敌人,大不幸啊! 第956章 昨天割肉,今天恫吓 云逍离开弘慈寺,回到王宫。 王承恩屁颠屁颠地前来拜见。 先是奉承了一番,然后奉上崇祯写给云逍的信,以及几封家书。 都没有什么要紧事。 大侄子思念叔父了,几个女人想男人了。 云逍这才想起,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耕田,不,来草原已经许久了。 家里的地怕是都荒了……呸,对家人甚是思念。 这次会盟之后,就该回京了,不能为了大明操劳,荒废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这时护卫来报,吴克善、俄木布等人在王宫外求见。 “有什么事,让他们明天再说。” 云逍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来意。 正是要让好好敲打敲打他们,这样才能彻底打消他们心中的侥幸。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听人说,海兰珠住进了王宫?” 云逍点点头,“前几天海兰珠遇刺,住在王宫里养伤。” 王承恩‘嘿嘿’一笑,“不知何时能向云真人讨一杯喜酒?” 云逍:“滚!” “好嘞!” 王承恩满口应承,屁颠屁颠地去了。 …… 后宫。 海兰珠从宫女宫女口中,得知弘慈寺中发生的事情。 海兰珠由衷赞叹:“云逍子,真是一个有远见卓识,并且有大智慧的人。” 获得了大活佛的鼎力支持,明国入主草原,遇到的阻力就会变得很小。 至少下等的蒙古平民,在寺院、喇嘛的感召、教化下,不会对汉人跟以往那样抗拒、排斥。 这对明国,对蒙古人来说,都是好事。 两百多年来,明国攻打、封锁、制裁蒙古人,而蒙古人又时常侵袭明国边关,杀明国军民。 结果谁都没赢,反倒是两败俱伤。 将来要是不相互争斗了,和睦相处,那该多好? 云逍子,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那个家伙说是跟活佛一起喝茶,应该是跟着云逍子,去混吃混喝。 海兰珠想起了那个天赋异禀的家伙,不由得会心一笑。 随即她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下子从云逍子,想到了他? …… 当晚。 归化总督洪承畴设宴,款待薛国观、王承恩等人。 云逍不喜欢这种场合,因此并未出席。 酒过三巡。 “中原数千年之患,今朝得以根除。” “我等共饮,为陛下贺,为我大明贺!” 薛国观高举酒杯,大声说道。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然后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云真人高瞻远瞩,谋略、手段,更是堪称翻云覆雨。” 洪承畴放下酒杯,发出一声由衷感慨。 众人纷纷奉上彩虹屁,赞颂之词,此起彼伏。 云真人虽然没有在场,马屁却还是要拍的。 况且这不是马屁,都说的是心里话。 满桂欲言又止。 薛国观见了,笑道:“满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言不讳,何必吞吞吐吐?” “末将斗胆。” 满桂讪讪一笑,然后道出心中的忧虑。 “草原各部,错综复杂。” “有大活佛鼎力支持,蒙古各部的部民,必定会归心于朝廷。” 说到这里,满桂话锋一转: “然而各部的贵族,被寺庙、喇嘛分走了权势、财富,又如何能心服?” “下来各部必定会作乱,建奴势必也会趁机兴风作浪,草原上,怕是要乱上一阵子。” 满桂虽然是小兵出身,能一步步升到如今的位置,眼界自然非寻常人可比,一眼就看出了巨大的隐患。 “这次,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当然,末将只是担心,并无任何质疑云真人之意。” 满桂是蒙古人,对草原的事情了解的极为透彻。 云逍的谋划,洪承畴知道,崇祯和几位心腹阁臣知道。 满桂却并不知晓。 他天生是个直性子,心里憋不住事情。 虽然清楚这些话有质疑云真人之嫌,本不该说,可还是说了出来。 洪承畴、薛国观、王承恩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满桂一头雾水。 几人笑罢。 薛国观说道:“云真人行事,比国手下棋还要厉害十倍,若是没有制服各部族的后手,今天又怎么可能当众宣布,要分各部的权和财?” 王承恩笑道:“云真人这是有意敲打各部,等着瞧吧,明天就会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保证他们再也没有作乱的念头。” “看来是末将杞人忧天了,我自罚一杯!” 满桂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 翌日清晨。 归化城西郊。 新建的大校场上,人山人海。 除了来自各部的台吉、领主以及随员,驻扎归化的明军,也全部集结于此。 归化的百姓,多数是察哈尔部的蒙古人,也全都赶过来看热闹。 所有人数加起来,不下十万之众,场面蔚为壮观。 大校场东面,建有一座大型观礼台,共分作三层。 最底层是应邀前来的归化名流,有蒙古贵族,来自寺院的喇嘛,也有原察哈尔部的智者、老人。 二层是来自各部族的台吉、领主,以及他们的扈从。 最上一层,自然是大明朝廷重臣以及大活佛观礼的位置。 主角迟迟未到,各部的贵族们议论纷纷。 到现在,他们还不清楚今天云逍子要唱什么戏,不免有些疑惑。 昨天在弘慈寺,请来了两位大活佛,把他们给瓜分了。 今天又有什么阴谋? 一直到辰时末。 云逍在两位大活佛以及众多官员、护卫的簇拥下,来到大校场。 校场上,跪倒了密密麻麻一片。 云逍等人踏上观礼台最高层,分主次落座。 罗桑嘉措大活佛好奇地问道:“请问国师,今天的会盟,有什么内容?” “请大活佛以及诸位,看一场节目,然后再商议草原大计。” 云逍笑着回应了一句,然后朝满桂颔首示意:“开始吧!” 满桂站出来,走到台前,用蒙古语大声说道:“今日会盟之议程,共有两项。” “首先是阅兵,请大活佛,诸位台吉、领主,以及草原的大明子民,一观我大明军威!” 观礼台的每一层,以及军队、百姓前方,都安排有身体雄壮、嗓门大的军士,将满桂的话大声传递出去。 坐在观礼台上的蒙古贵族们,顿时恍然大悟。 昨天要割咱们的肉,今天这是要展示武力,来吓唬咱们啊! 第959章 谁赞成,谁反对? 各部族的台吉、领主,被带到一座临时搭建的凉棚。 此时已经是正午,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佳肴、美酒,却没有人有心情享用。 每个人都很清楚,真正到决定部族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各部族都是菜单上的一盘菜,而坐在餐桌旁享用的,也只有明国。 等用过午餐后,又等了许久,云逍、薛国观、洪承畴等人姗姗而来。 他换了一身道袍,少了几分威严,却多出了几分出尘与飘逸。 很多部族的贵族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云逍子心情不错,应该不会大开杀戒。 云逍在主位上坐定。 他吸取昨天在弘慈寺的教训,今天特意准备了椅子。 而各部族的贵族们却是盘坐于地上。 给人的感觉,云逍高高在上,如同众人生死命运的主宰者。 蒙古人心里都很清楚,事实也正是如此。 云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 各部的台吉、领主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个个都是惶惶不安。 “我召集诸位前来归化会盟,本是打算共谋草原未来。” 云逍终于开口了,众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聆听。 满桂在一旁充当翻译,将云逍所言用蒙古话说了一遍。 “汉蒙一家,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大明这次带着足够的善意和诚意。” “可我的一番好意,却被人曲解,甚至恶意抹黑,在背后上蹿下跳,妄图联手对抗大明。”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云逍无奈地一声轻叹。 众人纷纷看向鄂齐尔、蒙衮等人。 几人心中一紧,后心阵阵发冷,接着心里怨念丛生。 看什么看? 你们不同样也跳得欢实吗? “更有甚者,竟然杀了我派去的使者!” 云逍面色一沉,语气变得冰冷。 众多蒙古贵族,顿时遍体生寒。 鄂齐尔、蒙衮等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来了,他开始秋后算账! “我曾说过,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可总有些人不大相信,想以自己的脑袋验证一番。” 云逍冷然一笑,挥挥手。 一名相貌如同异族胡人的明军将领,手捧一个木盒,带着满身的风尘和血腥,大步走入凉棚。 正是李自成。 云逍漠然说道:“给诸位看看吧!” “敖汉部不听号令,杀我大明使者,奉命取其项上人头!” 李自成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掠过在场的蒙古贵族。 然后打开木盒,当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显露出来。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那首级,不是敖汉部台吉是谁? 吴克善心中掀起阵阵狂澜。 云逍子竟然真的杀了敖汉部的台吉! 众多蒙古贵族无不心惊胆战。 云逍子,简直是太霸道! 先是搞了一个阅兵,以无力震慑。 现在又以敖汉部台吉的人头进行威吓。 其中有很多人,心中不免暗自庆幸。 当初接到会盟的消息,不是没有人想跟敖汉部那样,直接杀了明使,以此向建奴表忠心。 一念之差,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同时也保住了部族。 云逍见火候差不多了,让李自成下去,然后神色稍霁,缓缓说道:“我素来喜欢以德服人,汉蒙一家也不是随口说说,只要做出背叛我大明的事情,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蒙古贵族们对于汉人的‘以德服人’,终于有了全新的认识。 云逍看向洪承畴,“洪大人,给大家伙说说,接下来该如何个‘汉蒙一家’,如何让草原部族,也能共享我大明繁荣。” “遵命!” 洪承畴命书吏将早就拟好的文书,分发给各部族的台吉或是领主。 众人都很清楚,这肯定是一份卖身契。 “我倒要看看,贪婪的明国人,会用什么方法吃掉所有部族!” 鄂齐尔心中一声冷笑,打开了文书。 “哪怕明国再怎么强大,但是想吞并我的部族,哪怕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绝不会答应,”扎赉特部台吉蒙衮打定主意,将文书展开。 跟二人一样,其他部族的台吉和领主们,看到文书中的内容,全都愣住了。 在草原划分州县。 众建诸侯? 驻牧制? 在场的这些蒙古贵族,没有一个是笨蛋。 很快就明白了明国的‘险恶用心’,有人神色大变,有人却是兴奋了起来。 划分州县,实行驻牧制,就等于把各部族,死死地钉在了领地里,无法再跟以前那样随意迁徙了。 一旦在一个地方生根,蒙古骑兵在草原上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众建诸侯,这一手更狠。 把草场、土地,层层分给部族里的领主,头人。 部落的首领、台吉,权力也就会被分化,很难跟以前那样掌控整个部族。 想造反都不成。 虽说部落的贵族,依然管理着本部。 然而实行驻牧制和众建诸侯之后,部落内部以及与其他部落之间,就会变得矛盾重重。 草原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草场,水源! 为了争夺这些基本生存资源,定会产生很多矛盾。 各部落想要跟以前那样,联合起来对抗朝廷,也就变得十分困难。 而朝廷借着调节矛盾,将会牢牢掌控着各个部族。 各部的台吉肯定是不乐意,而部族中的其他领主、贵族,将会分得更多的权利,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很多人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吴克善难以置信地向云逍问道:“大明将开放与草原各部互市,盐、茶、布、丝、铁器、药材等物品,都可以买卖,这都是真的?” 云逍点点头,“不仅是这些,我曾对你说过,甚至是火器、军械,都可以与各部买卖,前提是必须忠于朝廷。” “鼓励牧民养羊,开办纺织厂,开采矿藏,帮助牧民兴修水渠,耕种粮食、蔬菜,这些也都是真的?” “白纸黑字写着,难道还能有假?” 众多蒙古贵族全都惊呆了,随即兴奋起来。 有这么多的好处,你直接拿出来就是了,还用得着又是威慑,又是诱惑的? 当然了,蒙古贵族中不乏有识之士,很清楚这是明国的诱饵,一旦吞下,今后算是彻底丧失自主。 可这些都是阳谋,若是不答应,别说是明国会不会打自己,自家部族都会先闹腾起来。 “你们应当能够看出,朝廷的诚意,以及对草原部族的善意。” “我说过,蒙古人也是大明子民,我希望的是共同繁荣,而不是去奴役、压迫蒙古。” “言尽于此,谁赞成,谁反对?” 云逍翘起二郎腿,笑容满面地向众人问道。 第960章 说好誓不为奴的呢? “我,扎赉特部台吉蒙衮,有异议!” 蒙衮第一个站起身来,大声叫道。 很多蒙古贵族骇然而惊,随即在心中为蒙衮竖起大拇指。 前几天为了显示对抗明国的决心,蒙衮用刀划破了胳膊。 没想到,今天又是第一个站出来。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不得不说,扎赉特部都是血性男儿,没有给成吉思汗丢脸。 也有很多人看起了热闹。 敖汉部台吉的脑袋,还在边上放着呢! 你又第一个站出来,挑战云逍子的权威。 就不怕被砍了脑袋? 到时候扎赉特部也会跟着遭殃,十有八九会被灭族,人口、草场被瓜分掉。 “你想给扎赉特部,带来灭族之祸吗?” 满桂大怒,霍地站起身来,手握刀柄,看架势,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听听他有什么异议。” 云逍挥挥手,阻止了满桂。 然后看向蒙衮,露出赞赏之色。 没想到,蒙古部族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勇者。 成吉思汗的子孙,果然非比寻常。 “明国用金子一般的赤诚,来对待我们。如果我们还反对,那跟豺狼有什么分别?” “国师大人却让我们做出选择,实在是太看不起我们蒙古人了。难道我们蒙古人,就是那样蛮横无理?” 蒙衮的一番话,让所有蒙古人都是瞠目结舌。 云逍也愣住了。 这货,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都被他给感动了。 “我以自己的鲜血为誓!” “从今天起,扎赉特部就是明国最忠诚的子民,世世代代效忠朝廷!” 蒙衮不仅嘴上说,还付诸了行动。 说完他撸起袖子,抽出腰刀在手臂上割了一道伤口,鲜血瞬时涌了出来。 蒙古贵族们再次被惊到了。 之前立下血誓,要跟明国对抗到底,胳膊上的伤口还没愈合呢。 现在又在胳膊上割了一刀。 这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五花肉啊!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薛国观、洪承畴等人先是一阵愕然,随即抚掌大笑。 这扎赉特部台吉,还真是个妙人儿! 云逍颔首道:“很好!” 蒙衮大喜,两膝着地,上身匍匐在地上,屁股快要撅到天上去了。 有了蒙衮这个表率,其他部族的台吉、领主自然不甘落后,纷纷表态,愿意接受大明的条件。 当然了,也有不少人心有迟疑,或是做不了主,推说等回去后,跟部族的人商议之后再做决定。huαんua33 云逍自然不会强迫他们做出决定,毕竟要以德服人。 “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二位了!” 云逍朝洪承畴和满桂点点头,然后起身朝凉棚外面走去。 本次会盟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 即使有那么几个冥顽不灵,心存侥幸的部族,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有强大的武力为支撑,宗教、政治、经济手段一起上,即使成吉思汗重生,也改变不了大局。 让草原民族能歌善舞,一直是云逍的梦想,毕竟有那么好的天赋,不发挥出来着实可惜。 这个梦想,很快就会达成了。 解决了漠南的蒙古,就可以放手去收拾建奴。 然后是青海、藏区以及外蒙。 再然后,就是北方的那头贪婪而又凶残的大熊。 奈曼部的鄂齐尔忽然站出来大声说道:“国师,请等一等!” “奈曼部,想必是不赞成了?”云逍看了鄂齐尔一眼,冷漠地一笑。 奈曼部跟敖汉部一样,是建奴的死忠。 之前鄂齐尔上蹿下跳,在索尼的指使下,煽动各部联合对抗大明。 这些云逍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今天并没打算收拾鄂齐尔。 等会盟结束之后,直接派吴三桂带着皇家骠骑兵,去一趟奈曼部也就是了。 “国师误会了!” 鄂齐尔慌忙解释。 “前些日子,我受大清……建奴的蛊惑,做出对不起大明的事情。” “今天见到朝廷的诚意,这才醒悟过来。” “我代表奈曼部,诚心向国师悔过,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国师对部族的谅解。” 鄂齐尔取出刀,双手高举过头,跪倒在地上,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在草原上,弱肉强食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强者为王,而弱者,最终只会被吞并。 奈曼部绝不算是强者,也只能跟随强者,以此来获取生存。 云逍愕然,随即哑然失笑。 反派通常不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吗? 怎么这么快就躺平了? 真是无趣的很啊! 蒙古贵族们眼珠子掉了一地。 说好了,成吉思汗的子孙,誓不为明国奴隶的呢? 节操呢,血性呢? 云逍淡淡地说道:“知道什么是投名状吗?” 鄂齐尔自然是不懂。 满桂向他一番解释。 鄂齐尔这才明白云逍所说的‘投名状’是什么。 他的心中一阵后怕。 索尼在奈曼部驻地的事情,原来人家早就知道。 “我去去就来!” 鄂齐尔说了一声,大步走出凉棚,带着扈从直奔驻地而去。 回到驻地,来到索尼居住的蒙古包。 就见索尼一身清国官服,在蒙古包中正襟危坐,身前的矮几上放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鄂齐尔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索尼大人这是做什么?” 索尼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开口道:“我身为大清臣子,赴死之时,自然是要穿上大清国的官服。” “好端端的,索尼大人怎么说到死?” “你不是打算拿我的脑袋,去向云逍子表明心迹的吗?” 索尼十分坦然地说道。 鄂齐尔这就尴尬了,被整得都有些不会了。 “奈曼部投效明国,是很明智的选择,我不怪你。” 索尼无奈地叹了一声,满脸绝望之色。 “明国强盛,又有云逍子,我大清国难逃覆亡。” “明国有句古话,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早晚都是一死,我自然是没什么好畏惧的。” 鄂齐尔肃然起敬。 索尼自衣袖中取出一封信,“还请将这封信,转交给皇帝陛下,拜托了!” 鄂齐尔拍着胸脯说道:“我一定设法带到。” “多谢!” 索尼点头一笑。 起身朝着辽东方向一拜。 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961章 满足你,三个愿望 片刻后,索尼七窍流血而亡。 鄂齐尔朝着他的尸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接着为了更进一步表达敬意,他上前割下索尼的首级。 鄂齐尔当然明白,这一刀下去,不光是割下了索尼的脑袋。 同时也割断了奈曼部与建奴的关系。 鄂齐尔拎着索尼的脑袋,兴冲冲地去向云逍表忠心。 鄂齐尔当然不会说索尼自杀的事情,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不够忠心? 甚至连索尼托他给皇太极送的信,也一并交给了云逍。 云逍看了一眼信。 全是满文,鬼画符一样,一个字都不认识。 找了个懂满文的翻译了过来。 云逍听了,点点头:“此人倒也有些见识。” 索尼在信中,不仅对皇太极表了忠心,决定以身‘殉国’。 还极力建议皇太极,尽快取消大清国号,向明国俯首称臣,以免遭亡国灭族之祸。 不得不说,索尼能在历史上留名,的确是有几把刷子的。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云逍对建奴的仇恨。 此时哪怕是皇太极主动退位,投降大明,建奴同样也难逃厄运。 物理上的灭族倒不至于。 却会用各种手段,让这个野蛮、残暴的族群,跟党项族一样,不留痕迹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华.夏历史上,再也不会有什么大清国。 更不会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后世也不会有女真一族,以及恶心人的辫子戏。 “葬了吧!” 云逍看了一眼索尼的脑袋,挥手让鄂齐尔找地方埋了。 至于索尼的那封信,也让鄂齐尔给皇太极送去。 这封信,应该能给皇太极满是疮痍的内心,再添上一道伤痕吧! 草原的事情,到现在算是彻底得到解决。 接下来,是洪承畴和满桂的事情,云逍不会再去插手具体的事务。 回城途中,云真人的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晴空万里,天高气爽。 不过在离开归化之前,还有一件麻烦事要解决。 海兰珠还在王宫里面住着呢! 说句真心话,云逍对这女人颇有好感。 云真人也是正常男人,当然不会反感长得漂亮的女人,况且她舞跳的好,腰劲大……咳咳,划掉,划掉。 第962章 生米做成了熟饭 “责怪?” “不,不,哥哥怎么会责怪你?” 吴克善的脑袋摇成拨浪鼓,嘴巴却笑得咧成了瓢。 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啊,竟然还会有这种意外惊喜在等着。 这个妹妹,简直就是科尔沁的大福星啊! 以后整个部族,都要把她当成是活祖宗一样供着! “哥哥果然不怪我?” 海兰珠依然不放心。 为了部族的利益,什么都可以牺牲的哥哥,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吴克善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十分肯定而又确定地说道:“你的选择,哥哥永远支持你,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啊!” 海兰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接着心中一阵感动,多好的亲人啊! 为了自己的幸福,竟然不惜部族的利益。 海兰珠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我可以去明国找他吗?” “那是当然!” 吴克善满口答应:“云……萧云现在应该去了大同,我这就派人护送你去明国!” 海兰珠迟疑道:“这也太急了一些,我的伤还没有痊愈呢!” 我现在就想把你送到‘萧云’的床上,尽快生下孩子……吴克善斩钉截铁地说道:“妹妹的终身大事,怎么能不急?那点伤又算什么?” 海兰珠感动的险些落泪。 吴克善寻思了许久,最后有了主意。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怪癖,云逍子亦然。 很明显,他以‘萧云’的身份跟海兰珠‘私定终身’,纯属恶趣味,跟傻妹妹闹着玩儿呢! 不能对海兰珠捅破了这层纸,否则会惹云逍子不高兴。 云逍子现在还在归化,却对海兰珠说,‘萧云’去了大同。 显然是想让海兰珠去大同,跟海兰珠来一次‘邂逅’。 不得不说,汉人真的很会玩儿,这大概就是明国文人说的‘情趣’。 “去大同,我立即派人,用马车送你去!” 吴克善毅然做出决定。 海兰珠自然是欣喜地答应下来。 吴克善当下就让人做准备。 而他则是前往归化城内,求见洪承畴。 海兰珠是蒙古人,大同又是军镇,需要归化总督府开局文引,才能通过层层关卡。 另外吴克善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终于成云逍子的大舅哥了! 这样通天的关系,又怎能不满世界宣扬,不,暗示洪承畴? 有了这层关系,洪承畴又怎能不对科尔沁部另眼相看? 这不知道能给科尔沁部带来多少好处。 到了城内的临时总督府,洪承畴却不在府上,而是去了王宫。 云逍马上就要离开归化了,临走前要安排一些事情。 吴克善想了想,直接去找王承恩。 他知道王承恩是什么身份,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东厂提督太监,又是云逍子的死忠。 大明成了草原的主宰,科尔沁部要想生存、发展,少不了权势人物的帮助。 王承恩正是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来到王承恩的住处,就见外面排着一条长龙,都是等着求见的。 吴克善问了一下,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这些人,全都是来自山西和陕西的商人。 商人的嗅觉最为敏感。 林丹汗被歼灭,朝廷有意向河套移民,消息传出之后,晋、秦两地的很多商人立即嗅到了商机,时刻关注着归化的动静。 这次会盟‘大获成功’,朝廷收服所有漠南部族,并将整个漠南草原全部纳入版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于是乎,大批商人蜂拥而至。 可这些商人要想见云逍子,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云逍子不喜欢晋商,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于是这些商人绕了个弯儿,来找王承恩,希望他在云逍子面前说几句好话。 吴克善来到门房,道明来意。 并特意叮嘱门房的东厂番役,自己是云真人的亲戚。 那番役不敢怠慢,匆忙前去禀报。 众多商人原本很是有些不忿。 听说这个蒙古人,竟然是云真人的亲戚,眼睛全都亮了起来,纷纷上前跟吴克善套近乎。 王承恩正在见客,听了禀报,不由得愣住了。 这才刚刚按照云真人的吩咐,将海兰珠送出城,并且向吴克善阐明了并无联姻之意。 转过身吴克善又来了,并且声称是云真人的亲戚。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王承恩也不敢大意,让人请吴克善进来。 “王公有客来访,在下就不打扰了。”客人连忙起身告辞。 王承恩点点头,“你的心意,咱家收到了,不过云真人见不见你,咱家可不敢打包票。” 客人点头哈腰地说道:“不管事情成与不成,王公的大恩大德,小人一定铭记于心。” 这位客人,是一位晋商,正是三江源银号的东家、扬州晋商常文辉。 云逍上次下江南的时候,晋商妄图扳倒大明商业银行,结果一败涂地。 也多亏云逍不想多杀人,引起天下商人惶恐,这才高抬贵手,放过扬州晋商。 受此重创之后,常文辉在江南已经无法立足,于是又重回到了山西。 这次是晋商翻身的天赐良机,常文辉自然不会错过。 常文辉上次受了教训,自知根本斗不过云逍,早就没有了想要报复的念头。 这次反倒腆着脸来归化,话重金请王承恩递话给云逍。 商人求利,况且向云逍子低头,不丢人。 常文辉前脚离开,吴克善后脚就到了。 王承恩问道:“台吉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刚才怠慢了王公公,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吴克善歉然说道。 王承恩眨眨眼睛。 你这鞑子,也知道礼数? 吴克善接着‘嘿嘿’一笑,“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请王公多加照拂科尔沁部。” 王承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是,那是,云真人说过,从今后汉蒙一家嘛。” 鬼才跟你这鞑子一家人! 要是不听话,灭了你科尔沁部。 吴克善面露得色,接着说道:“不光是汉蒙一家,等海兰珠和国师大人成了亲,咱们可真的是一家亲了。” 王承恩愕然道:“台吉来的时候,莫非是喝醉了酒?” 吴克善傲然说道:“王公公还不知道吧,国师大人和海兰珠已经定了终身,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做生米做成了熟饭!” 王承恩一个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掉到地上。 接着吴克善将事情说了一遍。 王承恩感觉脑袋都有些不好使了。 云真人拒婚,‘萧云’却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 云真人,玩的有点花啊! 第963章 建城,名曰包头 王承恩稍加思索,便醒悟了过来。 这其中肯定不是什么误会,云真人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云真人当然也不会是始乱终弃……谪仙人,怎会提起裤子不认账? 事情很明显。 云真人一不留神,没能把持住,把那蒙古女人给那啥了,想把她收入房中。 可云真人又不想与科尔沁联姻。 要是科尔沁部借着这层关系,趁机做大,显然是不利于大明。 于是云真人就用了这么一个策略。 跟海兰珠‘生米做成熟饭’的是萧云,关云逍子什么事? 嗯,一定是这么回事。 王承恩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感慨。 为了不让大明的利益受损,云真人,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这是好事情! 云真人的女人,如同韩信点兵,自然是多多益善……也就是万岁爷又多出了一位婶娘。 这件事,还得靠咱老王促成。 景翩翩这活生生的例子,不是摆在那里吗? “台吉说的一点都没错,以后咱们真的是一家人,要多亲近亲近。” 王承恩的态度当即来了180度大转弯,上前亲热地拉住吴克善的手。 吴克善紧握住对方的手,一阵大笑。 王承恩当即让人去弄了一份文引,交给吴克善。 并且吴克善离开的时候,王承恩还亲自送到门口,给足了云真人的这位便宜大舅哥的面子。 守在门口的商人们目睹这一幕,无不大吃一惊。 能让厂公亲自相送的人,放眼整个大明,又有几人? 这蒙古人,之前声称自己是云逍子的亲戚,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 于是乎,吴克善成了商人眼里的香饽饽。 众人纷纷上前,把吴克善围了起来。 言谈间,吴克善‘不小心’透漏了一点风声。 这下子更不得了,商人们统统跪舔。 等吴克善出城回到驻地的时候,身边跟了一大帮商人,甩都甩不掉。 现在大明与蒙古部族通商互市的事情,虽然已经确定,官府却还没有发布政令。 十几个来自陕西、山西的商人,却迅速跟科尔沁部达成了互市协议。 当然了,是口头上的协议,并且只是一个大致的意向。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 销往科尔沁部的内地商品,价钱最低是卖给其他部族的七成。 科尔沁部出产的皮子、羊毛、矿藏等货物,却比其他部族,要高出那么一两成。 就这,商人们为了争抢跟科尔沁部贸易的权利,险些打破了头。 吴克善这才真正体会到,‘汉蒙一家’给科尔沁部带来的好处。 要不要把最小的那个妹妹,还有自己的女儿,也全都嫁给‘萧云’……嗯,女儿小了点,只有七岁。 不如等大明灭了大清……建奴,把姑姑哲哲和妹妹布木布泰,全都嫁给云逍子,这样最是稳妥。 送走商人之后,吴克善派十几名亲卫,护送海兰珠前往大同。 并且他一再叮嘱亲卫,不得告诉海兰珠真相。 云逍子喜欢这样玩儿,自然是要竭力配合他,要是露馅了,有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 王承恩送走吴克善后,就去了王宫见云逍。 云逍正跟薛国观、洪承畴、满桂围着一幅地图,商议着一件大事。 “这里,几位应当知道吧?” 云逍指着归化之西的一处地方,向几人问道。 “鹿城?” “下官倒是知道一些。” 洪承畴最近做足了功课,一眼认出云逍所指的地方。 “赵武灵王于曾在此地筑九原城,后秦改为九原郡,汉代时筑云中五原等郡。” “后来鲜卑族建立的北魏王朝,又重设怀朔镇。唐王朝时在河套地区设立了东、中、西三个‘受降城’,其中就有此地。” 云逍接过话头,笑道:“此地还出了一位三姓家奴。” 薛国观几人一阵笑,吕布正是九原人。 洪承畴不解地问道:“此地如今仅存一个小村镇,极为荒凉。莫非有什么特殊之处?” “相当特殊!” 云逍点点头,“这里将会成为草原上最为繁华的城市,就如同上海之于江南。” 薛国观大吃一惊。 云逍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地图:“此地蕴藏着大量的煤炭、铁矿石、铝等矿藏资源,尤其铁矿,品质堪称大明之最。” “还不仅如此!” “这里北、东、西三面环山,对于掌控河套,乃至整个漠南、漠北,有着极其重要的地理位置。” “并且这里还将作为一个跳板,一路向北,为我大明开疆拓土!” 云逍又将地图向北一路延伸。 不仅是漠北,连同西伯利亚、高加索地区,全都囊括在内。 这正是云逍的终极目标。 那里可是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 先打下来,为子孙后代准备一点福利。 薛国观、洪承畴、满桂都是大吃一惊。 云真人这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这么在地图上一比划,为大明开拓疆土数千里! 洪承畴和满桂的雄心被点燃了起来。 云逍接着说道:“我将建议陛下,在这里建城,并设置巡抚衙门。” 三人再次震惊不已。 能够让云真人如此重视,甚至要在这里设置巡抚衙门,可见此地的重要性。 洪承畴问道:“还请云真人为此地命名。” 云逍不假思索地答道:“就叫包头吧!” 没错,云逍所说的地方,正是后世的草原钢城、华.夏马城、世界稀土之都、世界绿色硅都。 包头! 这里位于大青山下,曾经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适合鹿群栖息,因此被称作是鹿城。 蒙语‘包克图’,就是‘有鹿的地方’,后来被简化成包头。 洪承畴皱眉说道:“在草原上建城,极为不易,需要能干的巡抚,以及大批的得力官员。” 薛国观笑道:“官员的事情,倒是不用操心,上次的风波,被贬的官员多得很,让他们来草原效力便是。也就是巡抚人选,需要好生斟酌。” “巡抚人选,等回京后再议。” 云逍摆摆手,“先把风声放出去,把商人、百姓吸引到这里。” 正议论间,王承恩匆匆而至。 第964章 云真人有难言苦衷 云逍问道:“人送走了?” 王承恩回复道:“已经送出城了。” 云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推掉了一个麻烦。 可这心里头,怎么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云逍的脑海中,浮现出海兰珠那张明艳,而又带着几分英气、傻气的脸,不由得一阵恍惚。 也罢! 贫道是方外之人,得守住底线。 大概是秋天到了,又到耕种的季节了。 回去后,让张嫣、柳如是她们好好补偿补偿。 王承恩接着说道:“吴克善命人将海兰珠小姐,护送前往大同去了。” 云逍一怔,“海兰珠去大同做什么?” 云真人可真会演……王承恩心中‘嘿’了一声,向云逍保证:“云真人尽管放心,小人自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什么安排的妥妥当当?” 云逍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但凡是这太监插手女人的事情,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关系到云逍的私事,洪承畴和满桂都不敢多嘴,薛国观却是不忌讳,开口道: “云真人若是能与科尔沁部联姻,对于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听说那海兰珠是草原明珠,云真人又对其有救命之恩,最终却未能将其采撷,可惜了啊!” 老不修,真的把贫道当蜜蜂了,见花就采……云逍懒得搭话。 王承恩笑道:“薛阁老有所不知,云真人也有他的苦衷。” “苦衷?” 薛国观很是诧异。 云真人的女人可不少。 没听说有什么难言苦衷啊。 “云真人这也是在为咱大明考虑呢。” 王承恩一番解释……当然了,都是他自己脑补的。 薛国观等人顿时肃然起敬。 为了大明的利益,视美色如枯骨,也只有云真人了。錵婲尐哾網 一群脑补怪……云逍风轻云淡的一笑,并未多做解释,也忘了追问王承恩安排了什么事情。 王承恩见云逍心情不错,将话题转移开来:“一些个来自山西、陕西的商贾,想拜会云真人。云真人见还是不见?” 云逍笑了笑,“这些商人,鼻子倒是灵的很。” “他们无非是担心,我对晋商有什么成见,给他们小鞋穿,又担心在草原上经商,被官府肆意盘剥。” “如今大明鼓励工商,通虏的晋商已经得到应有的惩处,我又怎会将天底下的晋商一竿子全部打死?” “告诉他们,安分守己地做生意,缴纳商税,就会受到朝廷保护,绝不会刻意为难他们。” 对于常文辉和晋商,云逍还真没有追究不放的心思。 从古至今,甚至是到了后世,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德性,总不能全都给杀了吧? 况且大明要消化草原,也离不开这些商人。 云逍话锋一转:“什么生意可做,什么生意不能做,他们得分清楚了。” “与草原互市,赚钱的生意多得是,朝廷准许做的生意,尽管去做,今后自然是财源滚滚。不能做的生意,敢去碰一下,脑袋都保不住。” 王承恩连忙应承下来:“小人定会转告给他们。” “商贾唯利是图,为了钱财,总是不惜以身犯险。” “朝廷开放互市,大批粮食、盐铁等物资,源源不断涌入蒙古各部族,也不免会养虎为患。” 薛国观道出心中的忧虑。 “无妨。” 云逍笑着摆摆手。 商人的确是没有底线,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卖。 可也不能因噎废食,跟以前那样限制工商业。 至于草原部落吃饱饭后,会不会砸锅、掀桌子,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大明自立国以来,对蒙古各部一直采取打击、封锁,持续了两百多年。 效果当然是有的。 蒙古如今四分五裂,正是因为大明不断打压的结果。 不过这种方法虽然有效,却治标不治本。 最终反而把蒙古各部,彻底推向了建奴。 建奴正是通过各种手段,整合了蒙古各部,才有了覆灭大明的资本。 推广黄教,实行‘众建诸侯’、‘驻牧制’,蒙古各部将会被进一步分化,无法形成对抗朝廷的力量。 而商业,同样也是套在蒙古各部脖子上的绳索。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以前因为大明的封锁,蒙古部民穷的连铁锅都成了奢侈品,因为极度缺粮,‘人相食’的事情常有发生。” “为了生存,也只能不断进犯我大明。” “朝廷现在解除封锁,商业流通起来,蒙古人有了吃的、穿的,也就成了有鞋穿的人。” “有了穿鞋,还会跟光脚的那样拼命?” 云逍给几人普及了一下什么叫做经济模式,以及经济制裁。 商业,将彻底改变蒙古人的经济模式,甚至是生活习性。 等蒙古各部解决了温饱,再跟以前那样起来作乱试试看? 直接进行经济制裁,蒙古最底层的平民,首先会起来造贵族的反。 还怎么对抗朝廷? 薛国观豁然开朗,由衷赞道:“云真人高瞻远瞩,反倒是老夫目光短浅。” 洪承畴笑道:“在云真人面前,目光短浅的何止薛阁老,全天下的人,哪个不是鼠目寸光?” 云逍摇头一笑。 对这种没营养的马屁,已经完全免疫了。 结束议事之后,王承恩将云逍的意图,对常文辉等商人说了。 众多晋商、秦商无不大喜过望,纷纷盛赞云真人仁德。 商人们得到了准信,趁着蒙古各部的话事人都还在归化,纷纷前去联络,商谈今后商贸往来的事情。 也有人离开归化,回去做通商的各项准备。 准备货物是一方面,还要打通商路……也就是拿银子铺路。 虽说朝廷准许通商,可该打点的,还是要层层打点,过硬的靠山自然也少不了。 第二天早晨,云逍启程离开归化。 薛国观、王承恩随行,勇卫营、京营新军和皇家骠骑兵一路护送。 这次返程走得慢,等队伍来到大同城外的迎恩堡,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 当晚队伍就在迎恩堡驻扎,准备明天一早再入大同。 一路鞍马劳顿,云逍的大腿都磨破了皮,都会影响到以后耕田了,因此早早地睡下。 睡着不久。 王承恩匆匆而来,将云逍从睡梦中叫醒。 海兰珠在大同,出事了! 第965章 明珠蒙尘 大同,代王府。 大明第一任代王朱桂,是朱元璋第十三子。 这货可谓是老朱后代子孙中,败类中的败类,作恶累累,罄竹难书。 从朱元璋,到朱瞻基,接连五位皇帝,无不对其深恶痛绝,头疼万分。 此时的代王名为朱彝显,比不上他的老祖宗朱桂,不过差的不算太多。 代王府以南京皇宫为蓝本,缩小规制而建。 整个建筑金碧辉煌,豪华壮丽,廊庑连接,屋宇错落,回廊曲折,极尽王家气派。 此时,代王朱彝显正在用膳。 白玉碟高堆麟脯,紫金壶满贮琼浆,这一顿饭下来,不会低于万两白银。 崇祯要是见了,肯定会痛哭流涕。 “跟鞑子通商互市的事情,定下来了?”朱彝显放下筷子,向堂下的一名男子问道。 那男子三十来岁,正看着身前桌案上的碗盏发呆。 碗盏制作精美,光泽如玉,薄如蝉翼,显然是出自名窑,一件怕是要好几千两银子。 不过吸引男子的,并非是因为瓷器有多精美,更不是碗盏中的佳肴,而是上面的图案。 每一件餐具上,都烧着精美的图案,男男女女在做着少儿不宜、亦不可描述的事情,惟妙惟肖,纤毫毕现。 这东西叫厌胜瓷,又叫秘戏瓷。 隆庆皇帝最爱这种瓷器,朱彝显也深得其真传。 不光是爱好厌胜瓷,对于女人,也是有着同样的嗜好。 男子被厌胜瓷上的图案吸引,看得面红耳赤,以至于朱彝显问话都没听到。 朱彝显露出不悦之色。 边上的太监呵斥道:“大胆常宗源,王爷问话,你怎敢置之不理?” 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起身谢罪。 “你要是喜欢这瓷器,走的时候带上一套。”朱彝显摆摆手,“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常宗源忙答道:“小人的叔父刚刚从归化回来,事情正如传闻所言,云逍子决定开通互市,大明与草原部族商贸往来,朝廷不再限制。” “一个方外道士,倒是做起了朝廷的主。” 朱彝显冷哼一声,言语中对云逍颇有微词。 其实不仅是他,大明的藩王当中,对云逍心怀敌意的不在少数。 正是由于云逍,藩王的日子没有以往那么好过了。 福王朱常洵、鲁王朱寿鋐的下场,更是让各地的藩王们惊恐之余,无不感到兔死狐悲。 当然了,像唐王朱聿键这种想要有所作为,并且因为云逍而受益的藩王,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常宗源吓得不敢作声。 在背后非议云逍子,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商人敢做的事情。 “不过云逍子这次,倒是办了一件大好事。” 朱彝显得意地一笑,然后朝在边上伺候的太监说道:“去跟下面的人说一声,在大同各处多设几道卡。” “凡是经过大同的货物,不管是从关内运往塞外的,还是从草原运进来的,都得给本王缴税。” 那太监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朝廷一再晓谕地方,不得设卡盘剥往来商贾,王爷这么做,若是被云逍子知道,怕是……” “雁过都还要拔几根毛呢,大同是本王的藩地,商贾经过大同,给本王缴纳商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云逍子还能说出个不字?” “哼,他侄子坑本王的事情,这笔账都还没跟他算呢!” 朱彝显说到这里,顿时有些上火了。 前些日子,云昊代表煤炭公司,前来大同考察开采煤矿的事情。 此时大同的煤矿,还没有大规模开采,远不如京师西山。 经过初步勘探,倒是发现了几座富矿。 可这些富矿,都是代王屯卫。 朱彝显贪财成性,煤炭公司想将这些富矿拿到手,肯定是要大出血。 于是云昊使了个小花招,找了几家晋商出面,以各种借口向代王府求购。 正逢林丹汗寇边,大同上下人心惶惶,朱彝显更是吓得连觉都睡不好。 加上那些矿山所在的地方,都没什么产出,代王府也就毫不犹豫地给卖了。 后来事情曝光,朱彝显得知把能生钱的摇钱树给贱卖了,气得砸了好几套心爱的厌胜瓷。 第967章 王妃有良策,种一根毒刺 “朱明天下,云逍子乃大明臣子,为了一个女人,还敢忤逆本王不成?” 朱彝显冷哼一声,语气依然极为强硬。 “代王殿下莫要忘了福王和鲁王。” 赵率教无奈地笑了笑。 这些藩王在地方上作福作为久了,哪里知道,如今时代变了啊! 云真人可是出了名的‘以德服人’。 动了他的女人,藩王,也不好使啊! 提到福王和鲁王,朱彝显心中一凛,眸子里已经有了惧意。 接着他看了海兰珠一眼。 然而人的习性一旦形成,就很难再改变。 终久还是已经充斥脑袋的精虫,战胜了朱彝显原本就不多的理智。 他断然说道:“人既然已经到了代王府,就没有再走的道理!” “代王殿下恐怕弄错了,今天末将前来,并非是恳求你放人,而是必须将人带走。请恕末将无礼了!” 赵率教朝身后的将士挥挥手。 十几人立即上前,护着海兰珠朝外面走去。 朱彝显大怒:“反了,反了!给本王将赵率教这乱臣贼子拿下!” 赵率教沉声喝道:“谁敢阻拦,尽皆格杀,一切罪责,由我承担!” 殿内殿外的军士纷纷亮出兵器,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海兰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不清楚大明的体制,却也清楚,藩王在大明之尊贵,仅次于皇帝。 这个大同的总兵,为了救自己,竟然不惜跟一位藩王刀兵相加。 那个卖军火的,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即使他是云逍子的朋友,也不至于这样啊! 此时代王府内外,都是赵率教带来的兵。 王府那点侍卫哪里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兰珠被带走。 朱彝显连声怒喝,却无计可施。 东厂的阮百户指着常宗源说道:“此人是罪魁祸首,一并拿了!” 常宗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朱彝显越发暴怒:“他是本王的人,谁敢动他!” “罢了” 赵率教摆摆手。 在藩地,藩王是君,地方官是臣。 第968章 你管这叫畏罪自尽 海兰珠被赵率教救出代王府,然后被安顿一座地方豪绅的私宅中。 那豪绅听说是云真人的女人,要入住自家宅院。 并且云真人明天还会亲自住进来,感觉祖坟冒了青烟,于是赶紧将宅子腾了出来。 当晚,海兰珠住进了宅子。 吴克善派来保护她的十几名亲卫,只有五个活着,并且个个都是带伤。 他们也被赵率教安排到宅子中,并找来大同最好的大夫为其医治。 赵率教还特意派了五百军士护卫,在宅子外面进行保护,生恐海兰珠再次受到什么惊扰。 海兰珠安顿下来之后,这才惊魂稍定。 然而一想到这次的遭遇,又是后怕而又庆幸不已,一夜无眠。 她却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个晚上,大同城中有很多大人物都是彻夜难眠,惶惶不可终日。 海兰珠获救的消息,很快就被快马送到城外。 “代王府的人,抓了海兰珠?” “为了救海兰珠,赵率教竟然带兵冲进代王府?” 云逍听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得一阵错愕。 代王朱彝显是个什么德性,他也略有耳闻,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赵率教带兵进入代王府救人,这可就有些离谱了。 赵率教是个相当稳重的人,怎么能干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王承恩笑道:“是东厂的人,去请赵率教出兵的。” 云逍明白了过来,“你安排人暗中跟着海兰珠?” 王承恩‘嘿嘿’一笑,“这是小人的本分。” 云逍摆摆手,“我与海兰珠,并无深交,不要再多事了。” 云真人跟海兰珠的确是没什么深交……虽然她知自己的根,自己却不知她多深。 “小人明白。” 王承恩当然明白,云真人与海兰珠没瓜葛,有瓜葛的是军火商萧云。 第二天清晨,云逍率领大军来到大同城。 赵率教率领大同将士出城迎接。 “末将有罪,请国师责罚!” 一见到云逍,赵率教就直接跪地请罪。 “我自会向陛下陈述事实,不必自责。” 云逍误会了赵率教的意思。錵婲尐哾網 赵率教自称的‘罪’,是让云真人的女人受惊,险些酿成大祸。 云逍却以为,他是为带兵闯入代王府救人的事情。 赵率教的举动,要是真的追究下来,罢官免职都是轻的。 可他毕竟是为了救人,救的又是海兰珠,云逍自然会替他担着。 赵率教闻言大喜。 入城之后,云逍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海兰珠。 那女人为了找‘萧云’,这才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去安慰一下说不过去。 顺便还要问清楚,她到大同来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 云逍安排大军先行,他则是带着护卫,直奔海兰珠的住处。 有很多人在暗中关注着云逍的一举一动,他的动向很快就被常文辉得知。 常文辉犹豫良久,最后一声长叹,让下人叫来常宗源。 代王朱彝显也收到消息。 在代王妃徐氏的不住催促下,他这才咬牙做出决定,起驾离开代王府。 …… 云逍来到宅院前。 看到宅院被兵马团团守护,不由得眉头一皱,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云逍让众多护卫留在外面,仅带着乙邦才一人进入宅院。 海兰珠从里面飞奔而出,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直接扑到云逍的怀中。 然后双腿牢牢地夹住云逍的腰……在马背上长大的女人,腿劲可不是一般的大。 云逍:??? 蒙古女子的见面礼,都是这么豪放? 乙邦才慌忙将脑袋扭到一旁,心里嘀咕着,这个蒙古女人可真是够泼辣。 这么大的劲道,贫道如何招架的住……云逍全身僵硬,苦笑道:“这成何体统?赶快下来!” “不下来,就不下来,我就死你身上!” “你这坏人,到底去了哪里,我在大同到处都找不到你!” 海兰珠不住地埋怨着。 云逍:“海兰珠小姐,我们不熟。” 海兰珠怒了:“我知道你天赋异禀,你也看了我的身子,那还叫不熟?”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不过说的好有道理……云逍额头开始冒汗。 乙邦才向后退出十丈,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都没听到。 “我差点就遭了坏人的毒手,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海兰珠想到这次的遭遇,又是一阵委屈,搂着云逍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逍安慰道:“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海兰珠抹了一把眼泪,怒冲冲地说道:“不行,你得给我出气。你还欠我两个愿望,现在就帮我实现!” “什么愿望,我帮你实现就是。”云逍受制于人,只得无奈地应承下来。 海兰珠这才溜了下来。 云逍揉了揉腰,满心余悸。 海兰珠咬牙说道:“我要杀了那个狡诈、狠毒的商人!” 云逍满口答应:“满足你。” 这个愿望实在是太简单了。 那个姓常的商人,诱骗海兰珠,又杀了十来个科尔沁亲卫,于法于理都要法办。 海兰珠反倒有些狐疑:“那个姓常的商人,在大同的势力很大,你也是商人,能杀得了他?” 云逍淡然一笑,“还有一个愿望是什么?” 海兰珠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要让那个代王,跪着给我赔罪,不,还要学狗叫!” 云逍嘴巴张了张。 那是一位藩王啊! 即便是大侄子,也不能这样肆意羞辱一位藩王啊! 海兰珠:“你不是说过,什么愿望都可以帮我实现的吗?” 云逍正要开口,王承恩匆匆走了进来:“常文辉在外面求见。” 云逍皱眉问道:“他来做什么?” 王承恩解释道:“那个常宗源,就是他的亲侄子,他专门带着常宗源过来赔罪的。” “那个商人来了?” 海兰珠闻言大怒,抽出刀朝着外面大步走去。 云逍无奈地摇头一笑,跟着走了宅院。 就见地上跪着一人,正是常文辉。 他的身边放着一张门板,上面平放着一具尸体。 云逍不认得,海兰珠却是认得那正是常宗源,不由得愣住了。 “罪人常宗源,已经畏罪自尽。草民管教无方,请国师降罪!” 常文辉把脑袋磕的咚咚作响。 云逍一眼看出,那尸体伤痕累累,脖子、胸口等部位有明显的伤口,处处都是致命。 你管这叫畏罪自尽? 第969章 你要跪,便下跪 “这人,是自尽?” 海兰珠看着常宗源的尸体,惊的合不拢腿,以至于忽略了常文辉对云逍的称呼。 上前数了数伤口。 整整八处伤口,没有一处不是致命伤。 先捅自己心口一刀,再割断自己的脖子,然后再朝肚子上来一刀……此人自尽的方式,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正是。” 常文辉十分肯定而又确定。 云逍也忍不住笑了,这就有意思了。 当然明白常文辉的意思。 他是想通过常宗源‘被自杀’,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得不说,这是个狠人。 看着常宗源的尸体,云逍心里又是一阵感慨。 这是个坑叔的侄子啊! 看看自己的两个侄子,多争气! “常宗源已经伏法,还望国师宽宏大量,饶恕小人这次。” 常文辉又朝着云逍连连磕头。 这下海兰珠终于听清楚了他的称呼,诧异地看向云逍:“国师?” 王承恩咳嗽了一声,指着常宗源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萧云萧公子。” 常文辉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顺着王承恩的话,连忙认错:“小人有眼无珠,请萧公子海涵。” 云逍看向海兰珠,淡淡地说道:“苦主是这位小姐,是否原谅你,那要看她是否愿意。” 常文辉心中一松,朝着海兰珠磕头:“小人与科尔沁部台吉,之前已有通商协议。小人承诺,以后晋商与科尔沁部之间的贸易,再优惠一成。” “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海兰珠看到常宗源的尸体,心里的恨意本来就消了大半。 此时科尔沁部又得了实惠,自然也就不再追究什么。 常文辉顿时大喜,连连许诺。 这下子不光是九族保住了,以后的生意也算是保住了。 也多亏自己英明啊,让那惹祸的侄子‘自杀’了。 云逍挥挥手。 “多谢萧公子,多谢海兰珠小姐!” 常文辉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道谢,然后让仆人抬着常宗源的尸体匆匆而去。 “这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海兰珠断定,这都是这个卖军火的家伙一手安排好的。 简直是爱死这个天赋异柄的家伙了! 云逍:“这是你的第二个愿望。” 海兰珠:“刚才说的第三个愿望,是我随口说着玩儿的,可不要当真。” 这家伙的本事的确是大。 可再怎么大,也不可能让一位藩王低头,更别说是什么跪地赔罪,学狗叫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前方响起一声净街号炮。 云逍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就见一队阵容庞大、威风凛凛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而来。 街上的百姓纷纷避让,在街道两旁伏地叩拜。 在大同,能有这样的排场,也只有代王朱彝显了。 云逍先是一阵意外,随即神情变得冷漠下来。 很显然,因为赵率教率兵进入代王府,救走海兰珠,朱彝显专门来找麻烦来了。 其实云逍本来没打算因为海兰珠的事情,去惩治朱彝显。 倒不是因为跟海兰珠没有深交的原因,而是如今他看事情的角度不同。 他要解决的不是一个两个藩王,而是彻底改变大明的宗藩体制。 当然了,这是等解决了建奴之后的事情。 没想到朱彝显今天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就有点意思了。 海兰珠也知道来者是谁,吓得脸色泛白,躲到云逍的身后。 “小人去看看。” 王承恩怕云逍和朱彝显当众起了冲突,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有损皇家威严。 云逍冷声说道:“不必,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不多久,朱彝显的仪仗来到宅院门前。 朱彝显端坐在辂车上,一眼就看到了云逍,他的心中尽是戾气和忌惮。 “任你再怎么受皇帝宠信,今天也要让你上得去,下不来!” 朱彝显心中一声冷笑,举步走下象辂。 “代王亲自驾临,有何见教?” 云逍冷眼看着朱彝显,语气淡漠。 “本王受宵小蒙蔽,与海兰珠小姐发生误会,今日特来赔罪!” 朱彝显朗声说道,然后竟是长身一揖。 云逍一怔。 啥,竟然是来赔罪的?! 这位代王,可是个桀骜、乖戾的怪胎。 他会当众赔罪? 这么搞,反倒把云逍弄的有些不会了。 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保持一下。 边上的人也全都愣住了。 王承恩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代王竟然主动低头了。 这下好了,不会再有什么冲突。 海兰珠看了看朱彝显,又看看云逍。 说是要让常宗源的命,他就‘自杀’了。 说是要代王赔罪,他竟然真的来了。 这个卖军火的家伙,难道是神仙不成? 云逍漠然说道:“代王赔罪,是否弄错了对象?” 朱彝显又朝着海兰珠一拜:“本王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云逍身旁的所有人,代王府的仪仗队伍,以及远处观望的百姓,无不动容。 面对权势滔天的云真人,朱彝显行礼倒也说得过去。 堂堂代王,此时竟然向一个蒙古女子低头认错,那可就离了大谱。 海兰珠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逍,接着好奇心大起:“你不会下跪认错吧?” 周围再次一片大哗。 代王府的扈从、属官,无不怒目而视。 这蒙古女人,竟然让一位藩王下跪?! 肯定是云真人给她的勇气。 朱彝显怒火中烧,可是想到代王妃的嘱咐,只得强压怒火。 云逍子,本王今天就置你与死地,你要跪,便下跪……朱彝显心中一声冷笑,然后掀起衣袍,双膝跪地。 四周瞬时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跪了,堂堂藩王,竟然对一个异族女子跪了! 大明的藩王,除了跪天地、列祖列宗以及皇帝之外,还有谁能受得起他跪拜? 此时竟然当众向一个蒙古女子下跪认错,简直是耸人听闻! 云逍皱了皱眉头,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朱彝显的用心,险恶着呢! 一位大明藩王,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云逍子,被迫当街向女人下跪认错。 这一跪,不仅羞辱的事朱彝显,更是对皇权的践踏。 这件事传扬出去,天下人将会作何想法? 皇帝又会作何感想? “本王如此赔罪,是否满意?” 朱彝显抬头看向云逍,面露讥诮之色。 第970章 跪都跪了,学几声狗叫有何妨 “代王殿下,切不可逾礼!” 王承恩神色大变,上前去扶朱彝显。 朱彝显的险恶用心,老王自然是能看的出。 本以为他这次前来,给云真人赔个不是,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没想到他竟然不知死活,作了这么大个妖! 这不是要把云真人,架在火炉上烤吗? 即使云真人吃亏,你又能落得好? 到底是在王府中闭塞久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左右拦下!” 朱彝显朝着王承恩一声厉喝。 两名扈从上前,挡住王承恩的去路。 王承恩不敢动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念在本王一片诚心,望海涵!” 朱彝显又向海兰珠磕了一个头。 然后抬头看向云逍,眼神中满是挑衅。 王承恩在心里连连哀叹。 完了完了,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云逍不在意地一笑,淡然道:“单单是下跪,诚意还远远不够。” 王承恩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苦笑。 云真人也被激出了真火,这下子彻底没法收场了。 一位是权势巅峰的国师,一位是代表皇室的藩王。 二者的碰撞,谁都难以预料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朱彝显脸色一沉,问道:“本王怎么做,才显得有诚意?” 云逍笑道:“不如,学几声狗叫?” 王承恩瞪大眼睛。 四周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下跪还不够,竟然还要学狗叫?! 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藩王啊! 海兰珠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家伙,竟然把玩笑当真了,还真的是霸道的很呢! 朱彝显忍无可忍,厉声道:“本王是大明藩王,你敢如此羞辱本王?” 云逍俯视朱彝显,“代王今日前来,不正是专门来自取其辱的吗?跪都跪了,学几声狗叫,又有何妨?” 朱彝显:“你……” 云逍淡淡地说道:“代王不愿,那便罢了,无人强迫于你。” 云逍子,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朱彝显满脸戾气,阴沉沉地一笑,然后……‘汪汪’! 声音不大。 却如同惊雷,震得每个人都是瞠目结舌。 堂堂的藩王,竟然当众学狗叫! 皇家威严,荡然无存! 王承恩无奈地叹了一声。 代王这几声狗叫,直接把云真人推到风头浪尖上了啊! 一边是云真人这个‘叔父’,一边是皇家的体面,万岁爷又该如何处置? 海兰珠吃惊地捂着嘴巴。 做到了,这家伙,竟然真的满足了自己的三个愿望! 为了给自己出气,竟让一位藩王学狗叫,并且还做到了。 海兰珠怔怔地看着云逍,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让人爱到骨头里? “代王殿下果然有诚意,海兰珠小姐领了,请回吧!” 云逍大袖一挥,转身朝宅院中走去。 “谢国师恩典!” “国师冲冠一怒为红颜,必将轰动朝野,名留青史!” 朱彝显站起身,朝着云逍的背影放声大笑,脸上尽是乖张与悍戾。 云逍摇头哂笑。 今天朱彝显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本来并没打算拿他怎么样啊,怎么像是受到刺激似的。 也罢,既然人家要作死,怎能不满足他? 云逍进入庭院,朱彝显也登上象辂,起驾向王府浩浩荡荡而去。 王承恩看了一眼远去的辂车,思索了片刻,然后叫来一名东厂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今天的事情很难善了。 弄不好将会成为云真人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禀报给崇祯。 顺便再详细掌握代王的黑料,送呈上去,给皇帝加深点印象。 各地藩王府的太监,都是出自皇宫内廷,其中就有东厂的摊子。 朱彝显本就不是什么贤王,要找他的黑料,不要那么容易。 然而事情牵扯到皇家颜面,皇帝会怎么处置,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该死的代王,你要作死,又何必拉上云真人,那是咱大明的擎天柱啊!” 王承恩满心恨意,在心里将朱彝显咒骂了无数遍。 …… 朱彝显回到王府,回到后廷。 代王妃徐氏闻讯匆匆赶来。 朱彝显将事情的经过向徐氏道来,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云逍子这次,即便是不死,也会彻底失去圣眷,日后看他还如何嚣张!” “这还不够!” 徐氏摇了摇头。 “陛下对云逍子之器重,胜过先帝之于魏忠贤。” “事情即使闹到陛下那里,他也会尽力将事情压下去,最终不了了之。” 朱彝显:“那该如何是好?” 徐氏答道:“把事情闹大,让陛下也无法包庇云逍子。” 朱彝显追问:“怎么才能将事情闹大?” “天下的藩王、勋贵,苦云逍子久矣。” “王爷只需联络各地藩王,以及京中的宗亲、勋贵,联名上书向陛下施压。” “陛下即使有心偏袒云逍子,最终也不得不含泪斩马谡。” 代王妃不愧是出身定国公府,见识、手段比朱彝显这种自幼圈养的猪,可要厉害多了。 朱彝显大喜:“就这么办!” “王爷专心办正事,近日也切莫再做那些荒唐事了,妾身告退。” 徐氏向朱彝显告退。 走出宫殿,她看向京城方向,一声冷笑。 因为云逍子的缘故,魏国公、定国公全都被夺爵,身为徐家人,她时刻想着要报复。 这次终于等到了机会,利用朱彝显这头猪,报那一箭之仇。 云逍子号称是谪仙人,多智近妖,这次看你怎么化解! 徐氏当然不会知道,云逍从始至终就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事情的决定权,在崇祯那里。 通过几年深交,云逍对大侄子实在是太了解了。huαんua33 史书上称他薄情寡恩,倒也没错,可那是糜烂的国事,一步步把他逼成那个样子的。 他对于亲人,却是没话说。 连皇嫂变婶娘的事情都能坦然接受,何况是代王作妖? 要是对大侄子连这点信赖都没有,那云逍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云逍此时没把朱彝显的事情放在心上,却对另外一件事感到头疼。 一回到后宅,海兰珠就称自己的伤势发作了。 看她满脸春意荡漾,哪里像是旧伤发作? 第971章 烈马难驯 和尚喜欢给信众开光,尤其是女信徒……咳咳,个例,纯属个例。 道士却是不同。 道士喜欢给人看病,不论男女老幼。 云真人也是道士,并且是得道高人,整个大明地位最高的道士。 因此道士的喜好,云真人同样也有。 不管海兰珠是真是假,都得要给她检查一下。 绝没有其他的念想,万一人家真的旧伤发作了呢,检查一下又不会怀孕。 云逍刚答应,海兰珠就飞一般地躺在床上。 云逍嘴角抽了抽,这该是伤势复发应有的样子? “哪里不舒服?” “这里,还有这里,似乎伤口都裂开了。” 海兰珠指指胸口,又指了指小腹。 脸上虽然满是痛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从始至终却盯着云逍。 云逍让海兰珠解开衣衫。 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绝对是目不斜视,道心坚定……嗯,这么快,就长出新茬了。 伤口的血痂已经脱离,正在长新肉,并没有任何复发的迹象。 云逍:“放心好了,已经痊愈,不会再复发了。” “可为什么还会这么疼呢?” 海兰珠困惑地问道,接着指了指心口:“是里面疼,里面有新伤口,要不要你进去看看?” 云逍:??? 海兰珠接着道:“大明国师、侯爷,谪仙人、当世圣人,却扮做卖军火的,骗走了草原明珠的心,又怎能不疼?” 云逍笑了笑,并未有太多的意外。 这蒙古女子天性质朴,却并不是愚蠢,猜出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坏人!” “你收了我的刀,就等于是收了我的心,我的心连同身子,都是你的,萧云,萧公子。” 海兰珠伸手勾住云逍的脖子,呼吸变得急促。 云逍原本极其坚固的道心……好吧,此情此景,让一个道士该如何选择? 事急,在线等。 卧房外,屋檐下有一张蜘蛛网。 由于房中晚上时常点灯,有大量飞虫觅光而来。 因此蛛网的主人,每天生意很好。 昨天晚上,屋内的灯光亮了一晚,小蜘蛛也忙碌了一夜。 天亮后,辛勤的小蜘蛛,终于可以美美地休息了。 谁知正做着美梦的时候,感到蛛网传来剧烈震动。 人为财死,蛛为虫亡,谁还嫌落网的虫子多呢? 小蜘蛛当即就不困了,兴冲冲地爬上蜘蛛网。 这才发现,并非是有什么猎物落网。 震动来自房屋。 蜘蛛受到惊吓,准备返回的时候,震动忽然变得剧烈起来,频率也陡然加快。 小蜘蛛吓得瑟瑟发抖,只得牢牢抓住蛛丝,随着蛛网在半空晃荡。 不曾想,震动不仅没有停下,反倒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快。 小蜘蛛很快就把持不住了,不住地顺着蛛丝向下滑。. 任凭它怎么努力向上爬,最终还是跌落到地上。 嗯,这只小蜘蛛不仅勤劳,意志也是十分顽强,毅然、决然地,再次顺着蛛丝朝上面爬去。 奈何震动太过猛烈。 一次次地艰难攀升,又一次次地滑落。 正当小蜘蛛快要绝望的时候,震动忽然停止了,顿时大喜,迅速爬上房檐。 然而让小蜘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那可恨而又可怕的震动,又一次开始了。 并且这次更加狂暴、猛烈。 小蜘蛛这次不再倔强,迅速逃离屋檐。 一直等到天黑,又到捕猎的时间了。 小蜘蛛返回到屋檐,静等着猎物落网。 谁知,又双叒叕开始震动了! 屋内没有掌灯,震动又太过猛烈,哪里有什么飞虫落网? 这地方不能呆了,小蜘蛛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屋檐,这地方邪乎,以后再也不来了。 第二天清晨,云逍悠悠醒来。 回响起昨天的疯狂,不由得一阵后怕。 草原烈马,果然非同小可,差点都没能驯服。 八次……呸,正经人谁去计数? 如此天赋异禀,贫道绝不会显摆什么。 接着云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于是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走出卧房。 乙邦才守在屋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显然是在这里守了一夜。 云逍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能服侍云真人,是我的福分。”乙邦才憨厚地一笑,眼眸中尽是崇敬之色。 不愧是谪仙人,这等本事,岂是凡人能有? 乙邦才接着说道:“海兰珠小姐刚才出门去了,还带走了那几个科尔沁亲卫,我安排了十几个兄弟暗中跟着。” 云逍一怔,“去了哪里?” 乙邦才答道:“小姐说,她回草原了,让云真人灭了建奴之后,去科尔沁迎娶她。”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她要嫁的是卖军火的萧云,不是大明国师。” 云逍一阵失神。 当天下午,云逍及随员离开大同,向京城进发。 …… 崇祯六年,八月初十。 京城。 大明天子率百官,在太庙举行祭祀大典。 按照大明礼制,每年四季首月,皇帝生辰、清明节、逝去皇帝的忌辰,都要在太庙致祭,被称为‘时享’。 岁末则要对所有供奉于太庙的神主举行合祭,也称‘祫祭’。 凡婚丧、登极、亲政、册立、征战等国家大事之祭典,则称作‘告祭’。 今天的祭祀大殿,正是属于告祭。 隆重的大典,引起全城关注,百姓们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皇帝陛下今天怎么又到太庙告祭,又出了什么大事?” “你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国师云逍子在归化会盟蒙古各部,十几个蒙古部族台吉,四十来个领主,全都臣服咱大明了!” “那岂不是说以后北边不会有战事了?” “战事肯定会有,不过肯定是咱大明,打那些不听话的鞑子,而绝不会有鞑子打咱们的事情了。” “这可是连当年太祖、成祖都不曾有过的事情啊,的确是应该告祭。” “你们发现没有,这几年的告祭大典,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那些当官的,也不劝谏一下陛下,把祭祀太庙的礼仪给改一改,每个月都来这么一次,太折腾人了!” “这是好事啊,只要有大胜,天天祭告太庙都行!” …… 第972章 建奴投降,藩王捅刀 不光是百姓们觉得告祭太庙太过频繁,文武百官也是不堪其扰,尤其是礼部的官员。 大胜,这的确是好事。 可次数太多了,每次都要祭告太庙,那就太折磨人了。 大明的列祖列宗,在下面也会烦不是? 这次大典从天蒙蒙亮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礼部的官员从上到下都累成了狗。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疲惫不堪的官员们这才回到官署。 礼部尚书孔贞运跟两位侍郎坐在一起议事,准备向崇祯建议简化祭祀仪式。 礼部是清水衙门,以前巴不得多几次祭祀大典,这样才能彰显礼部的重要作用。 可照现在这形势下去,礼部都快成六部最忙的了,谁能招架的住? 最关键是还没权、没油水可捞,上下都是满腹怨言。 正商议的时候,门房忽然来报,有宫中的太监来传旨。 孔贞运和两位侍郎匆匆来到正堂。 传旨的太监阻止了几人行礼,直接说道:“陛下口谕,宣礼部尚书孔贞运速即入宫议事。” “臣领旨!” 孔贞运心中困惑,向传旨太监问道:“公公能否透点风,这又有什么事?” 那太监眉毛眼睛都透着喜意,笑着说道:“大好事!辽东建奴准备遣使入京,向朝廷献降表。” “啥,建奴要投降?” 孔贞运大吃一惊。 堂内的礼部官员也全都惊呆了。 自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以来,辽东局势一年比一年恶化,甚至到了危及京畿,让大明陷入危亡的地步。 近几年,局势迅速发生逆转。 到如今建奴竟然要投降,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三国演义》都不敢这么写啊! 太监笑道:“万岁爷宣大宗伯入宫,估计是商议告祭太庙的事情。” 孔贞运和礼部的官员们闻言,顿时头皮阵阵发麻。 今天才搁下,又要搞祭祀大典?!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 孔贞运匆匆入宫,来到文华殿。 崇祯以及阁臣们都在,个个都是喜形于色。 孔贞运正要行礼,崇祯摆摆手:“孔卿免礼。” 孔贞运急不可耐地问道:“臣听说,建奴准备投降?” 崇祯笑道:“孙承宗打电报过来,称奴酋皇太极遣使到辽西,准备入京商谈投降事宜。建奴多半是拖延之计,当不得真。” 之前崇祯决定御驾亲征辽东,因此提前做好了各项战备工作。 并且从辽西到京城,修建了一条电报线,前线传递消息到京城,瞬息可至。 温体仁喜气洋洋地说道:“虽说建奴投降之事不可全信,不过照此时的情势,建奴不投降,也只有覆灭一途。” 崇祯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锦衣卫送来杨嗣昌的密报,如今皇太极,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缺少粮食,只能靠吸血朝鲜续命。 为了铸造火炮,又耗费了大量国力。 现在更为致命的来了。 如今蒙古各部投靠大明,建奴失去了强援,等于是被斩断了一臂。 单凭建奴那点人口、兵力,还怎么跟大明对抗? 据杨嗣昌密报,皇太极之所以痛下决心,是因为收到了索尼临死前写下的一封信。 归化阅兵,不光是震慑了蒙古各部,把皇太极也给吓到了。 正如温体仁所说,建奴如今不投降,便灭亡。 张维贤抚掌道:“云真人在草原下了一步妙棋,不光是彻底解决了北方之患,还让建奴元气大伤,神仙手段,简直是神仙手段!” 李标笑道:“建奴投降,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理应告祭太庙。” 孔贞运的脑袋大了一圈。 “叫孔卿前来,却不是祭告太庙的事情,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崇祯摆摆手,脸色阴沉了下来。 众人察言观色,忙收敛起笑容,殿内的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时一名太监进来禀报:“宗人令求见。” 崇祯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宣。” 不多久,宗人令来到文华殿。 宗人令是宗人府首官,正一品,掌皇族属籍等事。 朱棣在当皇帝之前,曾担任右宗正一职,可见宗人院的重要性。 后来由于削藩、靖难之役等原因,宗人府的职权被多次更改,权力也逐渐减小。 如今的宗人府已经名存实亡,绝大多数职责被移交给了礼部。 孔贞运明白过来,此次皇帝叫他前来,肯定是与宗藩有关。 不等宗人令开口,崇祯漠然道:“代王恶人先告状了?” 宗人令一个哆嗦,满腹的说辞瞬时化作了乌有。 这还没张嘴呢,陛下就直接定了性,还怎么敢乱讲? 宗人令陈上一本奏折,“代王的确上书到宗人府,兹事体大,臣不敢擅专,特送呈御览。” 崇祯命随堂太监当众念了出来。 代王朱彝显在奏折中,称云逍子在大同张狂跋扈,逼迫自己下跪、学狗叫。 大臣们听了无不目瞪口呆。 竟然逼迫一位藩王当众下跪、学狗叫。 这可是把皇家的颜面,狠狠地摁在地上摩擦啊! 云真人简直是太威猛了……不对,这下子麻烦大了。 “这只是代王一面之词,事情原委如何,还需彻查。” 温体仁率先奏道。 陛下都说是‘恶人先告状’了,这态度还不够明显? 其他大臣也都纷纷开口附议。 “王承恩、赵率教的秘折,前天就送到朕的手中,事情已经明明白白,还需彻查什么?” 崇祯冷哼一声,命太监将两本奏折交给大臣们传阅。 王承恩和赵率教在奏折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 当然了,其中稍微添了点油,加了点醋。 并且王承恩还在奏折中,将代王朱彝显这些年在大同的斑斑劣迹,列了足足十七条罪状。 并且还附有代王府奉承正太监、长史等属官的证词。 “本来是因为代王贪色而引发的事端,可却不知悔改,又是下跪,又是学狗叫,硬生生把事情闹得惊天动地。” “其心可诛,其行,更是可诛!” 崇祯动了雷霆之怒。 他当然有震怒的理由。 这四年以来,叔父挽狂澜于既倒,大明蒸蒸日上,连建奴都准备投降了。 可背后捅叔父刀子的事情,从来都没断过。 官员捅,士绅捅,勋贵捅。 如今连藩王都跳出来捅,甚至连皇家威严都不顾了。 是个人都想捅,那叔父成什么了? 第973章 朕,绝不上当! 更让崇祯恼火的是,瞎了狗眼的代王,险些污辱了婶娘! 这种事情,自己这个当侄子的怎么能忍? 事关云逍和一位藩王,大臣们都不好插嘴。 孔贞运身为礼部尚书,原本是最有发言权的。 可他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选择闭嘴。 这次可不是小事。 礼制,是皇权得以立足的根本。 这次虽说是代王作妖,故意挑起事端。 可赵率教领兵进入代王府,云逍子坦然受了代王跪拜,又让其学狗叫,这总归是事实。 即使代王有过,理应受罚。 云逍子藐视礼制,践踏皇权威严,这总该是摆在那里的吧? 孔贞运身为礼部尚书,为了维护礼制,维护皇权威严,无论如何都要提议严惩云逍子。 可如今皇帝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话肯定是不能说。 经历过上次的风波之后,朝中已经没有一个大臣,敢于忤逆皇帝的意思了。 孔贞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此事必将震动朝野,毕竟有损皇家威严,代王的确该严惩,国师云逍子那里,是不是也该……” “什么皇家威严?” 崇祯冷哼一声,然后拍案而起。 如果不是天降叔父,十几年后大明就亡国了。 自己杀死后妃,砍伤亲女儿,最后自缢于煤山。 堂堂大明天子自挂东南枝,这哪里来的什么皇家威严? 为了讨好叔父,朕连皇嫂都献出去了。 况且是一个猪一般的藩王? “内廷、宗人府立即派人前往大同,将代王除爵,圈禁凤阳皇陵。” “代王妃徐氏,杖毙!” “敢有附和的宗藩、勋贵,严惩不贷!” 崇祯斩钉截铁,一锤定音。 大臣们无不震骇,随即反应过来,纷纷俯首附议。 宗人令心中一声哀叹。 你是朱家王朝的皇帝啊! 云逍子羞辱一位藩王,你不加处置,却反而严惩藩王。 能不能不要这么偏袒外姓人? 散了朝议之后,崇祯回到乾清宫。 周皇后匆匆而来。 削去一位藩王的爵位可不是小事情。 周皇后本打算劝谏崇祯,要谨慎行事。 关系到一位藩王,如此严厉的处置,不免会引起宗室动荡。 “叔父行事,向来大有深意,处处透着玄机。” “皇后还看不出来吗,叔父这次,跟上次皇嫂的事情一样,是想通过羞辱代王来自污啊!” 崇祯目光炯炯,似乎可以看透一切。 一语点醒梦中人,周皇后恍然大悟。 叔父这次平定草原,为大明永绝后患,这可是盖世之功。 为了不引起皇帝的猜忌,这才出此下策。 否则以叔父的智慧,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公然羞辱一位藩王? 这一次,跟皇嫂那次如出一辙。 险些被叔父蒙骗了过去,还是皇帝看得透彻。 “如今草原大定,建奴也是风中残烛,叔父自然是想急流勇退。” “然而叔父现在就想归隐,未免早了点。” “朕想要的,可不仅只是比肩太祖、成祖,而是要远迈汉唐,建超越秦皇汉武之功,让我大明成为那日不落帝国!” “朕可不会轻易上叔父的当,即便是削尽天下宗藩,朕也绝不会让叔父离开!” 崇祯得意地一笑,仿佛一切都被他看透。 周皇后由衷赞道:“陛下英明!” 崇祯接着又吩咐道:“等叔父回京,就要着手彻底解决辽东建奴,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让他分心。” “叔父又纳了一房妾室,你抽空出一趟宫,去见一见皇嫂,让她放大度一些,不要闹得叔父后宅不宁。” 周皇后笑着答应下来。 崇祯对于代王的处置,以明诏晓谕天下宗藩、勋贵。 很多地方宗藩、勋贵,还没有接到代王朱彝显的书信,就收到了诏书。 那些收到朱彝显书信,原本蠢蠢欲动的藩王们,紧接着受到诏书,一个个全都懵了。 反应过来后,藩王们一阵后怕,随即纷纷上书,坚决拥护朝廷对代王的处置。 内廷太监和宗人府的人赶到大同。 代王朱彝显与王妃徐氏,正在谈论着,皇帝会如何处置。 朱彝显情绪不高,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由于自幼生长环境的原因,养成了他乖张、暴戾的性子,可并不是真正的没脑子。 受徐氏怂恿,把云逍子放到火炉上,事后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大对。 云逍子的女人,是常宗源抓来的,自己都没怎么着她。 大不了跟云逍子低个头就是了。 怎么就跟他硬刚起来,并且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最关键是,即使自己刚赢了,也还是代王,得不到任何好处啊! 这要是万一输了……想到这里,朱彝显一阵不寒而栗。 万万不该当这个出头鸟啊! 自己这个暴脾气,以后一定得好好改一改了。 没用的窝囊废……徐氏将朱彝显的神色看在眼里,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得一阵鄙夷,开口道:“王爷不必忧心,朝廷这几天就会有旨意下来,云逍子这次必定会……” 王府承奉正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天使到了,王爷与王妃速去接旨!” 徐氏精神一振,问道:“宣旨的是哪一位?” 承奉正答道:“内廷来的是司礼监掌印曹化淳曹公公,另外宗人府的宗人令也来了。” 徐氏顿时大喜。 曹化淳是内廷第一人。 宗人令虽然没有实权,却是货真价实的正一品。 朝廷以这么高的规格来传旨,足见其对事情的重视程度。 云逍子,休矣! 朱彝显慌忙带着王妃徐氏以及侧妃们,赶往前廷正殿接旨。 等代王等人行跪拜大礼之后,曹化淳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圣旨上的用语十分直白,内容也很简单。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也就是: 朱彝显你享受民脂民膏还不够,竟然发疯要挖大明的擎天栋梁? 看来是代王做够了,那朕就成全你。 然后是处置决定。 “除爵,圈禁凤阳?” “杖毙?!” 朱彝显和徐氏脑袋瞬时一片空白。 曹化淳宣旨完毕,收起圣旨,漠然说道:“谢恩!” 朱彝显和徐氏抬起头,四目茫然相对。 剧本不是这样安排的啊! 朱彝显又哭又闹起来。 徐氏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第974章 战和之争 云逍尚未返京,王承恩就收到处置代王的消息,将之转告给他。 “圈禁代王,处死代王妃?” 崇祯的处置,让云逍也是颇为意外,随即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这个大侄子,处事未免太过激了一些。 怎么就动不动削藩、杀人呢? 这么搞,让叔父怎么愉快地归隐了? 不过云逍心中还是颇为欣慰的。 这个大侄子,没白心疼。 王承恩看到云逍的神色,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云真人对万岁爷的处置十分满意,这就好。 自己在这件事中做的一些小手脚,肯定瞒不过万岁爷和云真人。 他们不仅不会责怪,反倒会大加赞赏。 不光是圣眷有了,云真人也会越发看重,完美! 王承恩接着说道:“京里还传来消息,建奴遣使入京,商谈投降的事情。” 云逍一怔。 不可一世的建奴,这么快就要投降了?! 云逍的神情不由得一阵恍惚。 历史上建奴入关后,发生的一幕幕惨剧,以及螨清的无能,导致华.夏惨遭欺凌的历史,在脑海中闪现。 历史的车轮,终于偏离了轨道啊! 如此,真好! 王承恩问道:“万岁爷想问问,云真人的意思是什么。” 云逍收回思绪,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淡淡说道:“回京后再议。” …… 代王朱彝显受惩的事情,在朝野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一件大事吸引过去,再也无人关注此事。 建奴遣使入京,商议归降大明之事! 消息传开,轰动朝野,京师为之沸腾。 自万历年以来,建奴肆虐辽东 历经四朝,建奴逐渐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崇祯二年,甚至被建奴大军打入关内,危及京畿之地。 短短四年过去,建奴就快不行了,要投降大明?! 与这件事相比,代王被夺爵的事情,那还叫个事情? 在崇祯的授意下,锦衣卫、东厂的番子故意将消息散播出去。 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大肆庆贺,京城中的鞭炮接连响了十几天。 朝中文武,也是举朝欢庆。 不过官员们在兴奋之余,开始琢磨起来。 朝廷是接受建奴投降,还是拒绝投降,直接出兵将其覆灭? 这日,崇祯召集内阁辅臣以及九卿在文华殿议事。 “建奴使者已经入京,今日召集诸卿家,正是要议一议,是该纳降,还是据降?” 崇祯和颜悦色地开口。 崇祯六年,可谓是喜事连连。 在江南、河南等地,各项新政得以顺利推行。 尤其是江南,不仅是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新政得以顺利推行,工商业更是得以井喷式发展。 再加上朝廷的赋税体制革新的推行,单是上半年的国库收入,就已经突破了两千万两白银。 随着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开展,关税制度的改革,大量的粮食、棉花输入大明。 粮食,已经不再对大明构成威胁。 ‘小冰河’,也亡不了大明! 陕西的灾荒,随着大批百姓迁移河套地区,也即将从根本上得以解决,民乱自然也就平息了。 归化会盟,漠南各部臣服,北方边患得到彻底根除。 如今建奴这心腹大患,也要投降了。 崇祯这大明天子的心情,又怎能不好? 大臣们沉默了片刻,毕自严出列奏道:“臣以为,若是建奴答应我大明足够的条件,理应接受投降。” 崇祯问道:“毕卿,说说你的理由。”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如今建奴虽已是强弩之末,然而建奴经营辽东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以武力征伐,势必会耗费国帑,将士伤亡无算。” “我大明近年国运昌隆,国库充盈,然而开支也是繁多巨大,归化之战又刚刚结束不久,若是再起战事,必将损耗国力。” “若是能通过谈和,不费一兵一卒收复辽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毕自严侃侃而谈。 他的这番言论,其实代表了绝大多数文官的想法。 李标、薛国观等阁臣,以及九卿纷纷开口附议。 与建奴最终一战,打输肯定是不可能打输的。 然而打仗就要花银子,就要死人。 最为关键的是,这可是灭国之战,一仗打下来,将会有多少功劳? 武将们岂不是要上天了? 在文官们看来,通过政治、外交手段解决辽东,才是最佳选择。 这样既能收复辽东,功劳又是文官的,简直是两全其美! 文官们会有这种想法,并非是因私废公,而是屁股决定脑袋罢了。 再怎么忠君体国的大臣,也得为自己的政治集团谋取利益吧? 不然下面有谁听你的? 崇祯没有表态,看向张维贤:“英.国公以为呢?” “奴酋皇太极雄才大略,绝非等闲之辈,此时建奴投降,实乃拖延之计,绝不可轻信。” “以我大明之军力,以及军心、民心,覆灭建奴易如反掌,又何必与其谈和?” 张维贤是勋贵,屁股自然是要站在武将一边,况且他说的是事实。 崇祯又看向孙承宗:“孙卿是蓟辽督师,为何不置一词?” 这么大的事情,孙承宗这个内阁辅臣、蓟辽督师,自然是要从辽西赶回来参加。 孙承宗恭恭敬敬地答道:“陛下是否忘记了一件事?” 崇祯诧异地问道:“什么事?”錵婲尐哾網 “陛下曾下诏,国师云逍子参赞国政,凡大政、军机,须问及意见。” “建奴归降,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过问国师?” 孙承宗的答复,让众臣腹诽不已。 这个老狐狸! 他是文官,又是蓟辽督师。 主和,会让将士们寒心,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 主战,就会得罪文官集团,以后就要时刻防备着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不管是主和还是主战,都会得罪另一方。 于是直接把皮球推给了云逍子。 云逍子的主意,总不会有人会有意见吧? 不愧是先帝的老师,云真人力荐的蓟辽督师,高明! 崇祯颔首道:“孙卿所言极是,此事等征询国师之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