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青梅的装乖日常》 第1章 第 1 章 实属烦人 为您提供大神 长青鸢 的《心机青梅的装乖日常》最快更新 第1章 第 1 章 实属烦人 免费阅读.[] 第2章 第 2 章 抱够了吗 夜幕四合,辰王府中廊灯明亮,恍如白昼。 孔靖瑶携着两名贴身侍女,缓步走在曲折的廊庑之下。 粉色的衣裙与乌黑的长发随着她款步向前的动作,步步生莲,摇曳生姿,仿若一只盛放在暗夜的芍药,清雅高洁,美艳动人。 不愧是京城贵女们纷纷效仿的仪态典范。 约莫半刻钟,孔靖瑶的踏着高底鞋的双脚终于迈入房间。 前脚房间的门方才被婢女们从外面带上,后脚孔靖瑶就现了“原型”。 先前笔直的脊背、高昂的头,一沾上圆凳,脑袋就耷拉下来,佝偻后背毫无生气地伏在圆桌上。 岂料,“哐啷”一声脆响,孔靖瑶只觉好似有一个锋利的“刺刀”戳上了她的头皮。 她趴着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懒懒地抬起手,摸了摸被刺痛的位置,手脚麻利地将插在发髻中的各色簪子一个不留的扯了下来。 一边扯,一边碎碎念着,“这些折磨人的玩意儿都是哪个挨千刀的设计的?!” 这时,孔靖瑶听到从东边回廊传来细微的动静,那脚步声听起来有些陌生,应不是辰王府之人。 孔靖瑶屏息聆听,脚步声愈发清晰,预计那脚步的主人还有三息就要走到她的门前。 孔靖瑶扫了一眼桌上摆的横七竖八的珠钗,眼下她已经没有时间还原了。 那她索性便直接褪去身上的外裳,将头发都散了下来。 三。 她抬手将外裳向右侧一甩,那条蝉翼般轻薄的外衣,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不偏不倚,规规矩矩地落在了右边的衣架上。 二。 紧接着,她双手一拢,将桌面上红红绿绿的钗兜在前襟之中,即便是踩着高底鞋,她习了十三年的轻功,是她依旧能保持脚步轻盈秘诀。 跑到妆奁前,拉开一个小屉,一股脑统统倒了进去。 一。 她翻箱倒柜,终寻得了一把描金带彩翡翠梳篦。 “笃、笃、笃。” 房门如期响起。 “庆阳姐姐可休息了?”外面女子声音轻柔,好似担心会叨扰孔靖瑶一般。 孔靖瑶长长呼了一口气,待心跳平稳之后,微笑着回应:“请进。”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位身着天青色袄裙的女子,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门边。 “庆阳姐姐,今日是我爹六十岁寿辰,特在府上设宴,邀请了城中所有的官员及家眷,晚点的时候还会放烟火,辰王爷让我来府上问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热闹?” 孔靖瑶这才看清来人,原是户部侍郎商大人家的次女商语薇。 她们因着同岁,所以在女子学堂的同窗。 孔靖瑶起身行礼,面露难色,“薇薇妹妹,可我刚已经准备就寝了。” 商语薇这才看清孔靖瑶此时的装扮,身着白色里衣,泛着光泽的长发披散乖顺的垂在身后。 “啊?姐姐你真不去了吗?”小姑娘神秘兮兮地附在孔靖瑶耳边,“我刚出来的时候,恰好碰见陈少卿和陈二娘子一同进门。这不赶紧来辰王府寻姐姐,本还念着一会儿花火结束之后,咱们还能一同相约打打马吊呢……姐姐,可还记得除夕那回,陈少卿输得……” 思及此,商语薇“咯咯”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 当提到“陈少卿”时,孔靖瑶不禁心念一动,回想起年头时,陈泽晋刚学会打马吊,瘾特别大。 除夕那日,守岁的公子很少,孔靖瑶几个少女围在打起马吊消磨时间。 陈泽晋没有禁得住诱惑,将妹妹换了下来,后来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一个时辰,他不仅抵押了当值的令牌,就连身上保暖用的狐裘都不保。 最后,他身着单衣回府,染了一场很重的风寒,修养了整整一月,才重新上职。 因着这事,辰王也忍不住对孔靖瑶数落了一番,不过都被孔靖瑶撒娇蒙混了过去。 如今,忆起陈泽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窘迫,孔靖瑶忍不住捂嘴轻笑,“的确,陈少卿实在有趣得很……可妹妹我现在这副模样,收拾好估计得花费些好时辰,妹妹可有急事?” 此话一出,商语薇赶紧摆摆手,自顾自坐了下来,“不急不急,姐姐慢慢来,我就坐这儿喝喝茶吃吃点心。” “好。” 话音刚落,候在外面的十个丫鬟,鱼贯而入。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孔靖瑶的装扮就已恢复白日里那般妥帖。 “妹妹久等了,我已准备完毕。”孔靖瑶笑吟吟挪步到圆桌旁。 商语薇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糕点残渣,一手揽过孔靖瑶的手臂,“不久不久,不过咱们还是得快些走,可别让别家姑娘抢了先,毕竟像陈少卿这般的冤大头,可遇不可求。” 孔靖瑶捏起帕子掩嘴偷笑,轻轻拍了一下商语薇的小臂。 大门口一辆马车,已在此恭候多时。 孔靖瑶与商语薇一起,撩帘而内。 马车渐渐晃动,伴着“哒哒”的马蹄声,缓缓驶向户部侍郎商大人的府邸。 * 辰王府距离商府不过一炷香的车程。 很快,孔靖瑶清晰的感受到熙熙攘攘的欢声笑语落入耳中。 在侍女的搀扶下,两人下了车,步入商府的大门。 商大人家原本世代务农,没曾想在他这一辈居然出了个状元。 他在朝为官二十余年,因着他本是从百姓中来,提出过很多利国利民的举措,不仅朝野上下欣赏之,就连在百姓中,也是有口皆碑。 刚在大门前,孔靖瑶还看见有许多百姓自发给商大人送上贺礼,而商大人也不论她们送的东西是否贵重,无一例外,一一回礼。 孔靖瑶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与商大人敬酒的陈泽晋。 而他的身旁,竟然破天荒地站着满脸写着不悦的齐楚昭。 要知道齐楚昭是就算皇帝的诞辰宴都不是年年都去,今日居然能出现在商大人的寿宴上,看来这位大人的确是对于他有着非凡的意义。 本打算过去打个招呼,孔靖瑶刚调转脚尖,就在此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非同寻常的尖利哨笛。 这哨笛声是凌云阁特制的,只有这些经过特别训练之人才能听见,然平常人是无法洞察的。 但孔靖瑶并没有轻举妄动,她只是有些不解,这个时间,在商府,为何她会听到哨笛。 或许是因她未动,尖利的哨笛声再次响起。 看来是真有急事。 孔靖瑶弯下腰,垂手按住肚子,害羞地附在商语薇耳边,“妹妹,我腹中有些不适,需要去一下……” 商语薇连忙点点头,“没事没事,有我在这儿将陈少卿拦住,姐姐放心去,位置就在沿着这条长廊走到尽头。” 孔靖瑶点点头,艰难地挪着步子向前行。 待她走到花园的深处,周围一片静谧,就连暗处的蝈蝈都不禁放轻鸣叫。 “出来吧。”孔靖瑶立在原地,双臂抱在胸前,对着漆黑的空气道。 随即,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孔靖瑶的身侧,立马屈膝行礼。 “阁主,这些年,您命我们寻的那个纹样,今日据一个探子来报,说在商府见过该纹饰。” 孔靖瑶周身陡然一震,问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是谁?” 黑影没有抬头,接着说:“具体是谁还不知,但提供情报的是商府后巷的一个乞丐,他是在翻找商府废物时,在其中发现的,经核对,的确与您早年绘下的纹样的其中一部分,极为相似。” “根据乞丐提供的其他内容,那片废纸,应该是属于商府中商大人书房的废物。” “今日商府人多眼杂,之后我们会在寻机会潜入……” 孔靖瑶抬手打断了黑影的话,“今日我会找机会亲自去瞧瞧。” “是。” 此时,孔靖瑶已经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听完黑影所有的线索,她沉默点头。 霎时,黑影销声匿迹。 孔靖瑶怀揣着重重的心事,再度回到人群之中。 当她回到正厅的时候,发现刚刚喧嚣的人群早已散去,只余府中下人正在收拾残局。 就在孔靖瑶愣怔之际,一个小丫头快步迎了上来,福了福身,“郡主,我家小姐请郡主移步庭院去观赏花火秀。” 孔靖瑶认出这是商语薇身旁的丫头,便放心跟了过去。 因要去观赏烟火大会,宾客都移步至靠近湖边的庭院之中。 孔靖瑶在商语薇安排的侍女地带领下,也步行至此。 现下庭院中早已是人头攒动,孔靖瑶实则不爱凑这些闹热,心中盘算着要不趁着所有人在此处聚集,恰好是她去书房探查一番的机会。 本想转身趁乱溜走,谁知商语薇清脆的嗓音穿透嘈杂的人声,传入她耳中。 “庆阳姐姐、庆阳姐姐!过来!快过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圆圆的脑袋在黑暗中一蹦一蹦。 几次推辞之后,终抵不过商语薇的盛情邀请,最后孔靖瑶接受现实,沮丧地望着眼前乌压压的后脑勺,一百个不情愿地穿越着熏天酒气,劣质脂粉,久日未沐浴的体味等重重“险阻”,朝着商语薇的身边去。 就在她历经千辛万难冲出重围那一刻,最终毅力却未敌过身体的自然反应,没忍住,掩嘴干呕了一下。 谁曾想,就在她偷偷环顾四周,生怕自己刚刚的失态被人看了去,却意料之外地听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低哑嗓音,“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乱窜。” 孔靖瑶抬眸看向声音的主人,却因着刚刚干呕的那一下,眼眶蓄满了的生理的泪水,红彤彤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齐楚昭应未料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会让她如此委屈,嘴角动了动,半晌却未憋出一句宽慰的话。 就在两人愣神之时,身后忽然“咻”的一声尖鸣,紧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漆黑的夜空转瞬染上了斑斓缤纷。 适才还立在原地的人群,闻声纷纷朝着湖边的方向推搡。 不知是谁在孔靖瑶后背重重推了一把,她脚步一挪,绊到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紧接着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地向前倾倒。 孔靖瑶心想完蛋了,这么多人,一人一脚,还不得把她本就羸弱的身子踩踏成一张薄纸。 电光火石之间,孔靖瑶只觉腰侧被人的大掌重重一握,迎面撞上了一片坚硬。 但此坚硬,与地面冰冷的坚硬是不同的,它不仅透着一点点温热,还会传来“咚咚咚”的鼓点。 人群还在继续向前涌,孔靖瑶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纤细的手臂牢牢环住这“块”救命稻草。 “抱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前三章,评论揪小红包~ 第3章 第 3 章 狭路相逢 “抱够了吗?” 就在孔靖瑶准备闭眼装死到底时,头顶清晰传来了齐楚昭冰冷严厉的声音。 “啊?” 孔靖瑶从未想过这样的话能从齐楚昭的口中说出,一时忍不住惊讶的叫出声。 既然装晕之计已然暴露,此时孔靖瑶就不得不缓缓抬头面对齐楚昭。 就在她微微扬起下巴时,身后也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又一次重重地推了她后背一把,女子柔软的唇瓣重重挤压到了男人的胸膛。 两人仓皇分开之后,毫无意外,一个小巧的唇印清晰地拓在了齐楚昭的心口。 谁都没有料想过会出现如此意外,一时晃神,目瞪口呆。 孔靖瑶战战兢兢地望着自己的“犯案现场”,一小块鲜红在月白色的长衫上格外扎眼。 齐楚昭回过神了来,视线低垂,落在红渍上,孔靖瑶清晰的看见了他侧脖颈上渐渐突显的青筋。 她怯生生抬眼,偷偷打量着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的齐楚昭,只见他剑眉一棱,浑身散发着如临大敌的寒气。 孔靖瑶不禁心尖一颤,因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从小到大齐楚昭只有在特别生气的时候,才会看着她不耐的挑眉。 抬袖在沾染口脂处反复擦拭,“对、对不起,煜恒哥哥,明日我赔你一件新的吧……” 她正专注的盯着他身前这一抹印记,本就发红的眼眶,在夜空绽放的红色的烟火的映衬下,此时眼中更像是蒙上了一层酸涩的水汽。 齐楚昭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红渍,又看看孔靖瑶反复在他胸口蹭的手,不耐蹙眉,一把擒住她还打算继续揉搓的手腕,下一瞬重重扔向一旁,怒斥道: “停手。” 她手臂微颤,不敢再乱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颔首,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啊!” 猝然一声惊呼,那道粉色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 齐楚昭闻声,脚下一蹬顺着孔靖瑶倒下的方向扑了过去,就在她将要与地面相触之时,右掌一把牢牢护住了她的后脑,两人在斜坡上翻滚了几圈,才缓缓停了下来。 烟花哪有热闹好看,先前涌向湖边的同一拨人,眼下已经将齐楚昭和孔靖瑶团团围住。 “哎呀,庆阳郡主怎么摔倒了呢?” “郡主原本身子孱弱,前几日城中的神医李大夫还去辰王府瞧过,现在不会伤上加伤吧?” “赶紧叫御医来瞧瞧!”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之际,齐楚昭轻轻拍了拍孔靖瑶沾上了泥土的脸颊,“郡主?郡主?” 没有反应。 齐楚昭双目没有从孔靖瑶身上移开过,淡淡吩咐,“齐昌,快去将李大夫请到商大人府上来。” “是。” 齐楚昭从外面看,并未发现孔靖瑶身上有外伤,但是人却始终不见醒,大概是被刚刚那一摔吓坏了,她向来胆小。 商语薇带着侍卫挤了进来,“齐将军,让小的将郡主送回房中休息吧。” 齐楚昭颔首,“庆阳我已抱习惯了,不用劳烦贵府的侍卫,只是需劳烦商小姐带个路。” 商语薇连连应着,“好好,齐将军请随我来。” * 幽暗的室内,唯有床边的小几上还燃着点点微光。 孔靖瑶偷偷睁右眼,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况。 刚刚李大夫对她又是推拿又是扎针的,有那么一瞬她险些就要忍不住了。 好在一阵折腾之后,李大夫确认她并无大碍之后,刚刚守在房中的齐楚昭、商语薇、陈泽晋和侍女小厮们才统统散去。 这会儿,月上中天,商府中的热闹也早已散去。 正是外出做贼的好时机。 孔靖瑶的贴身侍女欢儿将一套夜行服递到了她的手中,“郡主,我刚刚已经外出勘察了地形,商大人的书房就位于宅院的东北角,听闻之前都会有侍卫把守,但今晚却并没有。并且一刻钟前,院中一队侍卫正好已经巡逻过那处,现在正是绝好机会。” 在欢儿汇报的间隙,孔靖瑶已经将夜行服换在身上,并已束过胸,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会觉得是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孔靖瑶轻轻掀起床侧的窗棂,一个灵活的闪身,毫不费力便上了屋顶。 当下,商府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正房走廊上还有一两点微光明明暗暗。 孔靖瑶巡着欢儿给的位置,很快就寻得了书房的所在。 她并不着急下去,而是先伏在房顶仔细观察书房的地形,以及一会儿离开的路线。 就在此时,她隐隐看到对面的屋顶上有一道黑影闪过。 今晚除了她,难道还有别人? 如今她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将自己的身形藏得更深,目光死死得锁定另一个不知敌友的黑影。 这身形,这身法,莫名熟悉? 就在黑影落于书房的顶上,俯身掀开瓦片,最后用飞絮凌云步落入屋内的时候,孔靖瑶终于识破了那人的身份。 但她并不清楚商大人书房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齐楚昭半夜潜入寻找? 于是,孔靖瑶也不急着离开,她索性在刚刚被齐楚昭洞开的位置坐了下来,别有兴致地观察了起来。 不过说来也怪,齐楚昭站在屋内,什么都没有碰,只是静静望着正对着房门挂着的那幅画。 那不过是一幅再平凡不过的九九消寒图。 如果硬要说奇怪的话,就是现在明明是暮春了,但是这张消寒图上居然还有剩余没有点上的梅瓣,些许是商大人事务繁忙,忘记了补齐,也不足为奇,毕竟孔靖瑶上学堂时,就常常将课业忘记。 这木头齐楚昭,就这么站在屋内,不动也不走。 眼瞧着不远处的回廊有晃动的亮光越来越近。 孔靖瑶可不愿意再继续蹲这儿陪齐楚昭吹冷风,就在她起身准备往回走时。 在她起身时,屋顶上有一块本就摇摇欲坠的瓦片,因着巡逻队整齐划一的步伐带起地面细微晃动,好巧不巧,直直朝着齐楚昭的天灵盖砸去。 孔靖瑶眼看着垂直下落的瓦片,心中开始天人交战。 这瓦片,她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这男人,她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算了,念在他平时对自己百般呵护的份上,就当是还他个人情吧! 就在孔靖瑶俯身伸手时,与此同时,只见齐楚昭前一刻眼睛还落在画上,现下已经脚尖一踮,轻松骑上了房梁。 此刻,两个心怀不轨之人,一大一小两只手,一左一右,正紧紧捏着同一块瓦片。 就在孔靖瑶打算撒手就跑时,谁知齐楚昭捏着瓦片的手先行用劲,将原本蹲在房顶重心不稳的孔靖瑶拉进了屋,两人被迫一起挤在一根堪堪一人宽的房梁之上。 孔靖瑶想逃,齐楚昭从身后却将她牢牢锁住,任凭她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就在她准备下嘴咬他之时,“吱呀——”书房的大门被巡逻的侍卫从外面推开。 僵持的二人也不约而同,暂时休战,屏息静止地伏在木梁之上。 巡逻侍卫在室内查看了一圈,确认无异常之后,随着“砰”的一声,终于退出了房门。 木梁上,方才休战的二人,相视一眼,再次拉扯起来。 齐楚昭不由分说,翻身而起,长腿一旋,跨坐在了孔靖瑶的腰尚,紧接着有使出了一招擒拿手,一把扯过孔靖瑶的手,直接将其扯至她的身后,致使她无法施力。 好在此前学习易容之术时,也会学习变音之术,此时孔靖瑶开口,确实一副糙汉子的粗粝嗓音,她语气谄媚求饶道:“哥,咱们都是行走在梁上的同行,今日你于我个方便,改日有能用得到弟弟的地方,定为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齐楚昭并未理会,但捏住孔靖瑶的小臂的手却更用劲了。 “说,你的目的。” 齐楚昭仅仅是使出了五分力,就足够让孔靖瑶疼得龇牙咧嘴,“唉哟,哥哥哥,咱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个,我就是看这家今日热闹,想必防备松懈,才选中的这家。” 齐楚昭迟疑片刻,“你刚刚在上面看了多久?” “我刚来,就看到有瓦片掉落,怕砸中您,这才出手,您能否看在小的好心的份上,今日就放过我,我身上有五两银子,都给您,好不好?” 齐楚昭捏着孔靖瑶小臂的掌心略有松动,“当真?” “是……你奶奶个腿!” 就在齐楚昭放松警惕之时,谁知孔靖瑶趁势手臂反向一旋,迅速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双手吊着房梁转了一圈,因其不备直接跨坐在齐楚昭的背上,这次换孔靖瑶将他的双手扭住,腾出一只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齐楚昭正要反抗,就听身后之人调笑道:“我劝你别动,否则你刚刚吞下的那颗毒药很快会侵入你的奇经八脉,不须半炷香,你就会暴毙而亡!” “你!” 齐楚昭性子向来是直来直往,今日居然被一个小贼摆了一道,心中郁结,可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是四肢发麻,对小贼所说的话,半信半疑。 见人已放弃挣扎,孔靖瑶在黑暗中勾唇一笑,拇指和食指屈着,重重弹在齐楚昭的脑门之上。 临走前她还不忘警告他,“别动哦,动了马上就会吐血而亡,像这样,噗……” 孔靖瑶趁其不备飞身跃上屋顶,离开了。 齐楚昭明知孔靖瑶走了,却碍着刚刚她口中所说的那枚“毒药”,依然趴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渐渐天边泛起鱼肚白,屋顶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布谷、布谷……” 齐楚昭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找李大夫给我拿一粒解毒丸。” 闻声,齐昌飞快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见齐楚昭狼狈地趴在房梁上,震惊道:“您被人下毒了?!” 还未等齐楚昭答复,他只觉后背被齐昌点了一下,随后齐昌的声音毫无感情地从身后传来。 “大傻子,你吃的是软筋散,哈、哈、哈。” 第4章 第 4 章 打马吊 就在齐楚昭还在房梁上苦苦挣扎时,孔靖瑶早已飞跃鳞次栉比的屋檐,回到了先前的房间。 她猫着腰,在欢儿在窗边留下的小小的空隙中,细细观察着此时屋内的情形,确保安全无误之后,这才放心掀起窗户蹑手蹑脚摸黑进入。 就在孔靖瑶垫着脚尖东张西望挪到床边时,猛然注意到床上的被褥竟然微微隆起。 她环顾着屋内四周的情形,确保自己并未进错房间后,双目凝视着床上之人,陷入了沉思。 此时,屋内静谧凛然,唯有美人榻旁的小几上的三足螭纹香炉中升腾起的袅袅青烟,闲适而灵动。 孔靖瑶越往床边靠近,身子越是俯得更低了,她伸手没入长靴,指尖触到靴中被体温染上几分暖意的金属质地的祥云纹。 一道银色的寒光闪过,遽尔,孔靖瑶抬臂将那人身上的被褥一掀,不顾一切,欺身如猛虎一般扑了上去。 谁知,被褥中的人灵巧避过了孔靖瑶致命的一击,贴着她捏着匕首的手背,反手照着手腕一敲。 孔靖瑶虽然提前预判了对方的动作,却在速度上输了毫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哐当落地,却无计可施。 “哎呀,认输认输!”孔靖瑶双腿一蹬,耍无赖般,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身着白色里衣的欢儿从暗处走了出来,撕掉脸上那张跟孔靖瑶看上去别无二致的□□,屈膝跪地,拱手抱拳,“感谢郡主手下留情。” 孔靖瑶有些不悦地嘟着嘴,“欢儿,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暗算你一回?” 欢儿无奈笑笑,将孔靖瑶地板上扶起来,“郡主虽说身法上比不过奴婢,但郡主每次出招却比奴婢更加的狠厉,且招招毙命。” 孔靖瑶:……这是夸人吗? 欢儿平时话不多,这会儿正专注地为孔靖瑶更换衣物。 看着欢儿身上还穿着的单薄里衣,孔靖瑶询问道:“怎么?刚刚有人来找过我?” 欢儿点点头,“刚刚商大小姐和陈二小姐都来房中探望过郡主,均被奴婢装睡掩盖了过去。” 孔靖瑶沉思片刻,“商大人的书房,我刚刚去过并未发现任何端倪,看来想要知道那个纹样的来源,需要寻别的法子。在此处逗留已无意义,明早天一亮咱们就直接回府。” “奴婢遵命。” 欢儿沉默了片刻,抬手挠了挠凌乱的后脑勺,“对了,先前商小姐和陈二小姐来探望郡主时,奴婢隐约听见她们两位好像在商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说是这事好像还非您不可……” 听着欢儿这么一描述,孔靖瑶已然明白商语薇和陈二所说何事,心中满是道不尽的遗憾,“刚刚被影子一打扰,我居然忘记了如此重要之事!亏大了、亏大了!” 欢儿不解的看着孔靖瑶又气又恼在房中打转,“郡主,要不奴婢去商小姐那里告知一下您已经醒过来的消息?” 孔靖瑶摆摆手,“不用,我亲自去一趟,刚刚回来的时候,路过商语薇的院子,看到她房间灯还亮着,估摸着应是还没有休息。” * 习武之人本就五感更加的灵敏,现下,孔靖瑶尚未迈入商语薇的听雨轩,就已经听见了她和陈二像两只吵闹的麻雀,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孔靖瑶站在门外,心中染上喜色。 她偏头示意身侧的欢儿上前敲门。 “笃笃笃。” 商语薇隔着门,扯着嗓子喊:“进来。” 欢儿从外轻轻推开门,屋内的暖黄色的灯光穿过门缝,在孔靖瑶白皙的脸庞上缓缓流动,衬托出女子比平常还要温柔娴静。 孔靖瑶抬脚迈入房内。 屋内的三人纷纷回头。 商语薇和陈二见是商语薇过来了,扣下手中的牌,起身迎了过来。 商语薇亲昵地拉起孔靖瑶冰凉的五指,“郡主,身子可爽利了些?这手怎么还这么凉?今日都怪我兄长安排失误,让郡主受了惊,我爹爹命他明日已经要去辰王府登门道歉。” 孔靖瑶抬手用手帕掩嘴轻咳了几声,而后淡淡一笑,“薇薇妹妹,请你一定要告诉商大人,今日的意外都是我自己一时贪玩所致,切勿连累了商公子,背上此等无须有的骂名。” 商语薇脸上的担忧很快便消散,转而偷偷地冲孔靖瑶眨了眨眼。 孔靖瑶心领神会,明知故问:“你们玩牌怎么就三个人,怎么不见齐将军?” 陈泽晋抢先回答,语气中满是不悦,“那小子说营中有事,晚些时辰再回来接郡主一同回府……这不,我们也就只能三缺一凑合着!” 孔靖瑶半垂的长睫微颤,余光偷偷睇了一眼左侧空着的位置。 那呆瓜居然真的相信了她随口胡诌的毒药,这天都快亮了居然还没有回来。 商语薇将孔靖瑶带到空位坐下,“这下总算是齐了。” 随后,商语薇再坐回自己的位置,撸起宽袖,一副要大干一场的亢奋模样,不怀好意地对着陈泽晋挑挑眉,“陈少卿,咱们从现在开始玩真格的了,时隔三月让本小姐瞧瞧你的牌技是否见长!” 陈泽晋当然也不甘示弱,学着商语薇的样子也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冷哼一声,“真格就真格,我陈泽晋长这么大就没有认过输!” 商语薇嫌弃地瞥了陈泽晋一眼,手中却不忘了飞速码牌,她扬了扬下巴,奉承道:“是是是,咱们陈少卿的确没认过输,那现在能不能请百战百胜越挫越勇的陈少卿大人,抬起您发财的小手,受累掷一下骰子呢?” 明明只是举手之劳,但陈泽晋天生反骨,偏爱跟商语薇对着干,他向圈椅中一仰,双手抄于胸前,对商语薇的话充耳不闻。 商语薇最是看不得陈泽晋平日里纨绔公子哥的做派,猛然起身,俨然一副与之决一死战之势。 陈二在一旁默不作声,微不可察地将自己的椅子向后挪出一段距离,双手撑着下巴,满眼期待地望望商语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急迫,又扭头望望她哥虚张声势的狂妄,心中默默祈祷着今晚商姐姐能将她哥胖揍一顿,以解她心中的积怨。 每每这时候,就只有孔靖瑶站出来做商语薇和陈泽晋之间的和事佬,她纤细的胳膊往中间一挡,“今日我来得最晚,这骰子便就由我来投吧。” 话音刚落,孔靖瑶微笑着侧身望向准备朝陈泽晋挥拳头的商语薇。 商语薇干笑几声,随即将手背在身后,“当然,此般小事,郡主决定了便是。” 孔靖瑶向商语薇点头致谢后,继而又转向陈泽晋,“少卿意向如何?” 陈泽晋恭敬地点头,“郡主拿主意便是。” 终于休战。 陈二遗憾的瘪瘪嘴,她今日的快乐有少了一分。 孔靖瑶笑吟吟地捏起两颗小小的骰子,朝半空一掷,画着各色点数的八面在空中翻滚,吐纳之间终于静止在四方之中,同时也预示着牌局正式开始。 因着商语薇与陈泽晋先前的斗嘴,眼下这个牌桌上话最多的二人都沉默着,偌大的房间中只能听得见摸牌落牌的细微响动。 孔靖瑶抬眸觑了一眼双唇紧抿的陈泽晋,自然搭话道:“难得跟少卿一起摸牌,少卿可否说一些你们大理寺平日里听闻的城中有趣的秘辛?也好让我们张张眼。” 陈泽晋蹙着眉思忖片刻,“大理寺里办的都是全国送来的大案要案,哪里会有有趣的秘辛,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骇人祸事,我怕说出来会吓得郡主夜间无法安睡。” “啧,郡主你看,陈泽晋就是这般小气。” 商语薇鄙夷地乜了陈泽晋一眼,又回头温柔地看向孔靖瑶,“郡主,他不给你说,我给你说一个,你们可曾听说过数十年前,那时民间四大家族盛行之时,其中最富盛名的便是那药王姜家。” “传闻姜家有一门祖传的秘术,能起死人肉白骨。但姜神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救,而是需要山上求药之人给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全国有无数的富豪闻风而至,却鲜有听闻有哪家的死人被成功救活。” “大概是十三年前,听说姜家附近的一个山头的土匪头头受了重伤,他手下的人用姜家上下五十口人的性命来威胁姜神医,姜神医也并未妥协,山匪一怒之下便杀光了满门,最后将姜宅付之一炬,听说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隔十里远都能闻见人肉被炙烤后散发的焦腥,最终还是老天爷不忍心,降了场倾盆大雨,这才终结了姜家的灾祸。” 孔靖瑶摸起一张牌的手指微微顿了顿,随后抬手惊恐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若有所思道:“山匪太着实可恶,可是姜神医对待祖训从一而终,即便是遭受灭门的威胁,都不为所动,你们说他这样的行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商语薇默了默,“是傻吧,有什么能比家人的生命更重要的呢?” 陈泽晋不同意,反驳道:“古人云,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姜神医此举只是坚守了姜家从古至今的道义,又何错只有呢?” 对两人的回答,孔靖瑶不知可否,均一一点头,“舍身取义,抑或是弃义保身,都是姜神医自己的选择,只是苦了他的后人。” 商语薇面露遗憾,“可惜那场大火之后他已没了后人……要不然,我还真想问问他们,传闻中姜家的雪颜霜是不是真的有美肤的奇效,哎,好想拥有啊……” 陈泽晋瞄了商语薇一眼,“就你那张脸,就算是姜神医的雪颜霜现世,恐怕也是没救咯!” 就在商语薇扬起手,准备越过牌桌给陈泽晋一巴掌时,房门再度被人从外面推开。 大家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眸看向大门的方向。 只见齐楚昭已经换上了一件天青色的圆领长袍,满脸疲惫的出现在门口。 他满是倦意的眼神恰好与孔靖瑶清澈的目光相撞,上下扫视了片刻,很快便移开了。 陈泽晋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奔过去一把保住齐楚昭,“煜恒快把你的荷包掏出来,救救我吧!” 齐楚昭摸出荷包递到陈泽晋的手上。 陈泽晋接过荷包,热情地将搬过一把椅子,让齐楚昭坐在他的身后。 待众人落座后,牌局又重新开始。 轮到陈泽晋出牌。 这一把他神色明朗,看似早已是胜券在握,面色坚定的丢出了一个毫无慧根二饼。 坐在陈泽晋身后的齐楚昭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泽晋满怀信心地给齐楚昭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最后,桌面上牌越积越多,牌桌上的另外三家都对陈泽晋想要的牌早已是心知肚明。 齐楚昭终是看不下去,伸处一只手指轻轻戳了戳孔靖瑶的手肘。 当孔靖瑶回眸只是,他用口型告诉她,“你放牌,我欠你个人情。” 孔靖瑶会意的点点头。 正当她捏起那张牌,举到空中。 忽然,院中传来不寻常的骚动。 闻讯,众人都毫不留恋地起身欲要一探究竟,唯有陈泽晋绝望地盯着孔靖瑶顺手插回牌中的八饼,默默流泪。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扰各位,我是大理寺的巡捕,商府中发生了命案,现劳烦各位出来协助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 注:义之所在,身虽死,无憾悔——出自《战国策·秦策三》今日红包继续~ 第5章 第 5 章 众合地狱 商语薇离门最近,便由她起身,为巡捕开了门。 门扉打开后,巡捕首先看到了立于门内的商语薇,微微欠身拱手,语调轻蔑道:“这位小姐,劳烦你将屋中的人都请出来,我们大理寺办案,需要对各位昨晚所做之事,进行一一盘问。” 原本商语薇也是讲理之人,配合巡捕办案定当义不容辞,可这巡捕嚣张的气焰,商语薇在这京城横行霸道多年,从未遭受过此等无视。 她双手抱在胸前,怒视着巡捕,“我商语薇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的巡捕来命令了?!” 巡捕见她一个弱质女流,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朝前挪了挪,黢黑短粗的手指轻轻在刀鞘上拍了拍,勾唇道:“商小姐,现在您府上有人死于非命,而您这个院子离陈尸现场最为靠近,现在你这一屋子人都有重大嫌疑,你说我凭什么来命令你?!” 孔靖瑶在里间有些听不下去了,挽着陈二的胳膊,来到了门边,她冲巡捕温和笑笑,“这位官爷,这里是商府,府上客人皆为皇亲贵胄,还容不得你在这儿放肆……” 最后那句,孔靖瑶自是觉得自己说得异常的铿锵有力,完全不符合现在她刚刚受到惊吓尚未康复的人设,赶忙收住了声量,抬手掩嘴猛喘了几声。 巡捕并未理会孔靖瑶的斥责,反而抬手粗鲁地将堵在门口的三位碍手碍脚的女子狠狠给拨开,险些让她们三人跌倒在地。 巡捕用眼尾不屑的扫了三人一眼,接着冷哼一声,吹着口哨大步迈入房中。 当他双脚踏进房间之后,扭头正扫视着屋内右侧的情形时,房内桌边立着的两位爷,着实吓得他魂不附体。 巡捕使劲揉了揉自己黄豆粒般大小的眼睛,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却听见“扑通”一声,刚刚还挺直了腰板的巡捕早已是五体投地,规规矩矩地伏在了陈泽晋的脚下。 “少卿大人,是小的无理,望您看到小人也是一心办案的份上,还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从轻处置!” 陈泽晋躬身向前,歪着头凝视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巡捕,睥睨着脚边之人。 “噢?你先前不是说,本官同本官的朋友都是这个命案的重大嫌犯,那你还等什么?现在不应该履行你的职责将我们押回大理寺?” 巡捕连连磕头,“是小的右眼不识泰山,是小的口出狂言!” 陈泽晋挑眉勾唇,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那个巡捕的肩,轻笑着,“那你知道怎么做了?” “知、知道!知道!”巡捕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陈泽晋起身朝外面走,先前面对巡捕时阴鸷的神色也收拾得七七八八,早已恢复平日里人畜无害的和善,刚踏出房门便用左手捏了一下商语薇气呼呼的脸蛋,“看来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 商语薇委屈地扁嘴瞪了陈泽晋一眼。 直到身后屋中响起了接连不断清脆的耳光声,商语薇才觉得先前被无礼冒犯的愤怒,这时稍稍得到了缓解。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越来越清晰,响彻商府的每一个院落。 看来大理寺应该是派来了不少人。 陈泽晋侧头对其余三人说道:“看来商府真的发生了大案,走!咱们也去看看。” * 陈泽晋走在前,齐楚昭同孔靖瑶、商语薇、陈二一起跟在后。 一行人穿越院中的重重关卡,最终来到了先前巡捕口中的陈尸现场。 这里原是昨晚他们看烟火的那处庭院,只是与昨晚满庭氤氲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不同,如今这儿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此时,庭院早已被大理寺的人和商府的下人挤得水泄不通。 孔靖瑶还是第一次遇见大理寺办案的现场,她好奇地踮起脚尖,视线穿越重重叠叠的肩头,落在了庭院一侧的假山上。 就在她在努力努力就要看见尸体时,一双大手兀然盖住了她的眼睛。 当她双目不能视时,听觉自然被放大,甚至能感受到齐楚昭说话时低沉的嗓音,轻轻拂过她耳廓上的每一根汗毛。 “别看。” 孔靖瑶乖顺的点点头,冰凉的双手轻轻覆在男人滚烫的手背上,她动了动鼻尖,嗅到他略带薄茧的掌心,泛着淡淡的腊梅香气,格外好闻。 当然,庆阳郡主从来就不是如此听话之人。 趁着齐楚昭与旁人说话之际,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从他的松懈的指缝中看清了那人怪异的死状。 两座高耸的假山之间,一个身着棕色的绸缎对襟,一看应是府中地位极高之人,此时正被紧紧挤压在其中,他堆满横肉的两颊略微黄,目眦欲裂,已经放大的瞳孔中写满了恐惧,肥厚的嘴唇微微张开,令人不适的露出满口的黑牙。 人应该是刚死不久,身上的血液还在一滴一滴无休无止地砸向地面,地上的血液尚未凝固,正在汩汩朝着湖的方向流淌。 而那人的手边,被人用血水写了三个大字——“不偷盗”。 不知凶手与这人到底是何等的深仇大恨,才会使得他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将人杀害。 齐楚昭跟陈泽晋打了个招呼,便将孔靖瑶带离了现场,来到旁边的小院,里面站满了商府各院的老爷小姐,大家都面色铁青,还未从先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商大人的母亲,商老太君,坐在上首,紧闭双目,手中的佛珠拨得飞快,嘴里还振振有词,应是再念佛经。 突然有位太太大叫了一声,“商贵犯了戒,被阎王抓去了!商贵犯了戒,被阎王抓去了!……” 那位太太眼神愣直,呆呆地看着假山的方向,喋喋不休,反复重复的那句。 一位年长的太太带着小厮走了过来,一把将那位胡言乱语的太太按到了地上。 她忽而转头见齐楚昭和孔靖瑶两个外人在场,脸上的肃杀之气收敛了些,皮肤松弛的脸上带着逢迎的笑意,“我是商府长房的大太太,这个是我们院里因为生了个死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柳姨娘。先前,不知庆阳郡主和齐将军在此处,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孔靖瑶面色平静的冲商太太摇摇头,“无事。” 齐楚昭上前一步,拱手道:“商太太,不知去世之人是府中的何人?” 商太太面色阴沉下来,眉眼低垂,轻轻叹息,“去世的那位是府上的管事商贵,商府干了约莫也有十三四年了,他为人一向老实本分,做事情也向来周全,也不知是得罪了何等残暴之徒,竟以如此狠毒的手法将其害死。” 老太太身旁候着的嬷嬷也忍不住上前,“是啊,商管事,对府中的主子们尊敬有加,待下面的侍女小厮亲切和善,这么十几年从未听闻他与何人起过什么冲突,这么一个大好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一旁的坐着嗑瓜子的一位姨娘,忍不住白了嬷嬷一眼,“谁知道他是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孽事,否则怎会被人将现场做成众合地狱的模样?” 孔靖瑶疑惑地接过话,“您所说的众合地狱,可是佛经中所说的那八大地狱之一的众合地狱?” 姨娘将手中的瓜子倒回身旁小几上的碟子,双手兴奋地比划着,“可不就是,你瞧瞧他是不是被两座大山狠狠地挤压在其中?他身上的骨肉是不是被压得模糊不堪?再加上他身旁写的不偷盗三个字,这不是众合地狱还能是什么?!” 此话一出,适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女人们统统噤了声。 明明今日阳光和煦温暖,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抚了抚自己汗毛竖起的双臂。 闻言,齐楚昭侧身对孔靖瑶说:“我有事去找陈泽晋,你先跟大家待在这儿,我已经让欢儿回府请辰王派人来接你。” 孔靖瑶点点头,“煜恒哥哥注意安全。” “你也是。” 说完,齐楚昭便穿越人群朝着现场的方向去了。 孔靖瑶当然也没闲着,在等人来接的间隙,听闻了许许多多商贵、商大人,乃至整个商府令人震惊的秘辛。 她一一将这些都记下,等着晚上碰上齐楚昭,将这些线索统统说予他听。 在孔靖瑶的想象中,齐楚昭肯定会被她打探消息的才能所叹服。 可是她回到府中,左等右等,等到天都黑了,连宵夜都吃了,齐楚昭的院子依旧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孔靖瑶忍不住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 谁知,一推开门,就发现齐楚昭正打算从后门溜回家。 见孔靖瑶发现了自己,他赶紧站直了身子,做回平日里那位威风凛凛的齐将军。 他冷冷地扫了孔靖瑶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没想到齐楚昭使出了一招恶人先告状,令孔靖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见对面的女子面露羞怯,沉默不语,齐楚昭也不想与她此处继续纠缠,“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府了,郡主也早些回府休息。” 说完,齐楚昭点头,以示礼节。 没想到,他前脚刚迈进后门的门槛,只觉得有人在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袖。 其实,他不用回首,就知道是谁。 但眼下,他看向远处的眸光闪了闪,冰冷的脸上,换上了一副孔靖瑶无比陌生的温柔笑容。 孔靖瑶被他这个“诡异”的表情看得心中莫名有些瘆得慌,刚准备松手,就听见院中国公夫人发出了一声震天响的怒吼: “齐、楚、昭,你今天一天到哪里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红包继续哈~ 第6章 第 6 章 七月半祭鬼 闻声,齐楚昭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没有动,夜里裹挟着寒气的风,掀起他天青色长袍一角,肆意翻飞。 孔靖瑶抑制住自己想要弯起的唇角,抢先一步迈入齐府的后门,上前亲昵地拉过国公夫人的手臂,撒娇般地将脑袋靠在国公夫人的肩上。 她用小姑娘特有的可爱鼻音嘟嘟囔囔地说:“都是庆阳贪玩,昨晚硬要拉着煜恒哥哥留在商府陪着大家一起打马吊,后来商府又发生了些骇人的命案,这才耽误了哥哥回府的时辰,夫人要罚煜恒哥哥的话,庆阳也是难逃其咎的。” 国公夫人从与国公爷成婚便一心想要个丫头,但可惜的是一直都在战场奔波,很难有孕,好不容易成了,连小粉袄子都做了好几套,结果十月怀胎得了个混小子。 后来,战事平息后,回到京中修养身体,就看到隔壁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从围墙的一侧探出头,喜爱得不行,这十几年一直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的疼惜,向来对孔靖瑶连句重话都不曾说,哪里像齐楚昭,天天被国公夫人当陀螺那般抽打。 国公夫人脸上原本的努力霎时烟消云散,换上了慈母般温柔笑意,她轻轻抚着孔靖瑶柔顺的长发,“庆阳哪里会有错,要错也是煜恒半点不知轻重,在外过夜就该差人回家说一声,以免家中记挂。” 她又捏了捏孔靖瑶纤细的手臂,“哎呀,你这孩子是不是近来又没有好好吃饭,怎么感觉比上回又消瘦了些,走,干娘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你喜欢的甜品。” 孔靖瑶从国公夫人肩上抬起头,圆圆的杏眼里蓄满了期待,“好呀!庆阳也特别想念干娘做的甜品,前些日子馋了,命人去找了京城中最好的师傅,依葫芦画瓢做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干娘做的那般爽口。” 国公夫人听完孔靖瑶的话,眼尾上挑,略有细纹的脸上却流露出少女般的羞涩,“那可不是我吹的,当年国公爷可抢手得很,我可就靠着这几样甜品,杀出重围,哈哈哈哈……” 齐楚昭人高马大木讷地杵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生命中最为熟悉的两个女人在此处旁若无人地互相吹捧,心中早已翻了无数记白眼。 好不容易,终于让齐楚昭逮住了两人喘息的气口,“娘,更深露重,您要不同庆阳……妹妹回府聊。” 国公夫人捏了捏孔靖瑶冰凉的小手,回头白了齐楚昭一眼,“算你说了一次人话。” 转而回眸放轻了声音对孔靖瑶说:“庆阳走,咱们回家聊。” 语毕,两个女人携手说说笑笑便往国公府中走去。 齐楚昭亦步亦趋跟在她们后面,路过自己院子时,正打算开溜,却被恰时回头的国公夫人逮了个正着,“怎么,连陪我和庆阳一同说会儿话都不愿?!” 齐楚昭立马否认地摆摆手,“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儿是担心庆阳……妹妹着凉,想说回院子给她那件披风罢了。” 国公夫人看了看孔靖瑶单薄的肩头,转瞬将视线落在了齐楚昭的身上,“我瞧你身上那件就很不错,厚薄适宜,你取下来给庆阳披着就不错。” “行……吧。” 齐楚昭不情不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搭在孔靖瑶的肩头后,又调转脚尖走到她的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拉过系带,为她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齐楚昭身上特有的腊梅的清香,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鼻腔,她伸出手指轻轻扯着还带着齐楚昭体温的披风,女儿家的羞涩地红晕爬满了白皙的双颊,她微微屈膝,“谢谢煜恒哥哥。” 国公夫人站在一旁,细细观察着眼前这对赏心悦目的璧人,心中的欢喜都快溢出来。 三人一同来到了国公夫人的院子。 今晚国公爷在外有应酬,现下还未归家。 夫人让齐楚昭在屋里陪孔靖瑶说说话,自己去小厨房做几个小甜点,片刻便回。 齐楚昭为孔靖瑶斟了一杯侍女提前泡好的雨前龙井。 孔靖瑶双手捏着玉盏,撅起红润的嘴唇“呼呼”吹了吹茶水上飘渺地雾气。 齐楚昭只觉自己喉间有些发紧,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怔怔挪开了落在孔靖瑶唇上的目光。 孔靖瑶忽而恍然大悟,将手指从温暖的玉盏上移开,轻轻扯了扯齐楚昭宽袖的一角,“对了,煜恒哥哥,我今晚在后面等你是有正经事想说与你听。” 宽袖带动里衣的袖口也随着细微地晃动,明明布料摩擦地是他的手臂,却不知为何,齐楚昭的心尖竟也泛起了丝丝痒意。 孔靖瑶见齐楚昭久久未搭话,私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话,又开口轻轻唤了声,“煜恒哥哥?” 齐楚昭已经被她扰得脑子乱哄哄地,不耐地回应道:“嗯,我在听。” 孔靖瑶并不恼,笑吟吟地看着齐楚昭,“噢,是这样的,你们走之后,我又跟商家的女人们聊了一会儿,听他们说,今天死掉的商贵是商大人的同乡,在商大人还未入仕之前便跟着人了,向来遵纪守礼,这次发现这样的事,大家都很震惊,但唯有一位姨娘对商贵嗤之以鼻……” “你还记得吗?就是白日里说商贵陈尸现场是被布置成众合地狱的那位,后来我给了那位姨娘一个玉佩作为交换,她将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了我。她说,之前她也以为商贵是个很好的人,至到去年的七月半,她碰巧在后山撞见商贵在河边烧纸,一边烧还一边朝着西北方向作揖,嘴里含含糊糊地念着,我只是拿了你们的东西,害你们性命的不是我,你们别缠着我了……” 听完孔靖瑶的话,齐楚昭也陷入了沉思,白日里,他抵不过陈泽晋地缠磨,答应帮他一同寻找线索。 一下午,他们一起看完了巡捕上交上来的关于商贵平日里接触过的人对他的评价,几乎每一张都在夸商贵如何如何为人正直,如何如何待人亲善,当时齐楚昭还奇怪,这世间真有如此八面玲珑之人吗? 现今,听孔靖瑶这么一说,看来关于这商贵的往事,还值得再继续深挖。 孔靖瑶说完后,一直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齐楚昭对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重大发现拍案叫绝。 谁知,最终等来的却是齐楚昭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个脑瓜嘣,疼得她狠狠吸了一口冷气。 齐楚昭没好气地呵斥道:“傻子,在状况不明的当下,如果你一个弱质女流,只身贸然去询问关于凶犯的线索,万一被有心之人盯上了,怎么办?!” “我……” 孔靖瑶本想反驳回去,却听见国公夫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到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换成了委屈扁扁嘴,憋红了眼眶。 分毫不差,就在她一滴泪水下一瞬就要夺眶而出之际,恰逢国公夫人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见桌边的二人,一个气呼呼,一个哭兮兮,将托盘上置于面后,重重给了齐楚昭后背一掌。 “怎么回事,我将人交给你的时候,明明是开开心心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将人给气哭了?!” 国公夫人转而又轻声安慰孔靖瑶,“庆阳不怕,什么事情都有干娘在,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 “没事的干娘,都是庆阳逾矩了,煜恒哥哥教训的是,庆阳以后定当注意分寸。”说着,孔靖瑶还不忘啜泣几下。 国公夫人哪里见得孔靖瑶这般,照着齐楚昭的后背又是几下重击。 看着齐楚昭疼得龇牙咧嘴,孔靖瑶被弹脑门的气也消了,调转头来劝解国公夫人,“干娘莫要怪煜恒哥哥了,他也是不想庆阳辛苦的。” 听到这话,国公夫人半信半疑地乜了齐楚昭一眼,“看在庆阳为你求情的份上,今日便饶了你。” 国公夫人回头拾起碟子中的粉红色桃花形状的糕点捏起一块,递到孔靖瑶的唇边,“快趁热尝尝。” 孔靖瑶唇齿轻启,就着国公夫人的手,在那桃花糕点的花瓣上咬了一小口,慢条斯理地动了动嘴,水灵灵地大眼睛闪烁着惊讶地光芒,“相较上一回,干娘这次做得几乎是入口即化,桃花的香味含在口中香而不浮,甜而不腻,正正好。” “庆阳,你知道干娘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 孔靖瑶懵懂地眨眨眼,“是什么?” 国公夫人伸出手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最喜欢你这张甜死人的小嘴,哎,你如果能嫁过来,综合综合煜恒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那便是极好……” “不可。”齐楚昭鲜有跟国公夫人顶嘴的时候,这一次却是打断得格外不留情面。 国公夫人提高了嗓音,“怎么不可,庆阳那婚事本就是先皇……” “这事请您休要在提起。” 说完,齐楚昭起身便要走。 国公夫人本打算将人抓回来教训,就看见陈泽晋急匆匆地出现在正厅的门口。 他头上的玉冠跑得都有些偏了,双手撑在膝上,气还未喘匀,便忍不住开口—— “煜恒快、快跟我走,城西、城西有发现了一具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小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7章 第 7 章 楚天道人之死 京城,天子脚下,自新帝登基十三年来,从未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现在整个大理寺人人自危,生怕上头怪罪下来,也不知谁会成为那个“出头鸟”。 作为大理寺少卿的陈泽晋被提拔也不过是年前的事,还不足四月的功夫,如果此事不能尽早缉拿凶手,他必然就是那“出头鸟”的热门人选。 现下,陈泽晋一把拉过齐楚昭,匆匆向国公夫人说明缘由,二人快步赶到国公府大门走去。 齐楚昭常年行军,脚力比陈泽晋好,此时正快步走在前,他沉声询问:“案发地在何处?” 陈泽晋面色难看,“是城西的丹霞观。” 走在前面的齐楚昭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向前,“死者身份呢?” 陈泽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是楚天道人。” 齐楚昭不耐地“啧”一声后,步伐更加迅捷。 当二人赶到齐府大门时,陈泽晋早已安排了两匹骏马在此等候。 齐楚昭先走到马边,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熟练抓起侍卫递过来的缰绳,遒劲有力的双腿在马腹上一夹,骏马发出一声急促而尖利的嘶鸣,随即马蹄高高扬起,朝着浓稠的雾气中疾驰而去。 “欸?” 陈泽晋忙不迭也策马追了出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齐楚昭早已不见了踪迹。 二人在丹霞观门前再度相汇。 齐楚昭站在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道观门前,双手负于身后,眉头越锁越紧。 陈泽晋在这关头了,还不忘打趣齐楚昭,“怎么?还未习惯这浮夸的风格?” 齐楚昭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每每路过丹霞观,就想起这些都是削减军费后所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闻言,陈泽晋紧张兮兮地张望四周片刻,确认金灿灿的道观门前只有他们二人后,用手肘撞了撞齐楚昭的手臂,“这话,你跟我说说尚可,在别处,你且要谨言慎行,别再让国公爷在皇上面前难做了。” 齐楚昭沉默着不知可否。 陈泽晋见他不言,便开始一边在前领路,一边为齐楚昭介绍案情—— “今年开年后,楚天道人重新开炉为陛下炼制长生丹药,近日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所以这几日楚天道人亲自守着丹炉,不让别的弟子靠近。” “就在一个时辰前,本该是楚天道人与弟子们约定好丹药出炉的日子,弟子们早早便守在炼丹房前,等待师傅的好消息。可约定的时辰已经超过了一刻钟,弟子们也不见楚天道人的身影,与此同时,站在门外的弟子们都闻到了一股烤肉的焦香,众人纷纷上前叫师傅,始终没有人回应。” “楚天道人的大弟子便带领一众弟子冲破房门,但眼前的情形……” 说到这儿,陈泽晋无奈地摇了摇头。 恰逢此时,他们脚步正好停在楚天道人炼丹炉的门前,陈泽晋伸手将门推开,“你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齐楚昭刚行至门前,正如陈泽晋先前所说,道观充斥着药草清香的空气中,混杂着非常不和谐的肉糜的焦味。 迈入丹房后,屋内的温度骤然上升,很快他的周身溢出的汗水便将背后的衣裳湿了个透。 而当他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眼前所见之情形,令常年行走在生死边缘的齐楚昭,也不觉为之一振。 一位身着灰底黑边道袍地道人,整个人成下跪的姿态,被人用红色的绳子将双手和双脚反绑在身后,同时将他的发髻一起绑起来,使之下颌呈上扬之势。 道人双目充血布满了狰狞的血丝,而他的口中血肉模糊,还有似涎水一般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的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齐楚昭疑惑定睛细细观察,很快就发现从道人口中流出的并非涎水,而是某种金属融化之后而呈现处的流动形态。 他惊诧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陈泽晋。 陈泽晋闭眼苦闷地点点头,“这不是一般的水,这是烧化的铜水。” “经仵作勘验后确定,凶手是在楚山道人或者的时候,将熔化的铜水倒入了他的口中,将他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部烧成了肉糜……” 说到这儿,陈泽晋忍不住捂嘴干呕了一声。 齐楚昭蹙了蹙眉,转身又看了一眼那具惨无人道的尸体,隐约看到尸体的双膝前有反光的痕迹,他又抬脚向着尸体更近了一步,借着屋顶天窗泄下的银白月光,终于看清了痕迹为何物。 楚山道人的膝前,被人用鲜血赫然书写着三个字——“不饮酒”。 陈泽晋找了块白布捂住了口鼻,走到齐楚昭身旁,“我让下属记录此情此景,去寻旁边寺庙的大师求证,大师确认我们眼前楚天道人的死状,正是与佛经中的号叫地狱相似。” 话音刚落,陈泽晋满眼焦躁地看向齐楚昭,“煜恒,此事现在已经波及皇上身边之人,早已不再是商家死了个家丁如此简单了。再加上他们的死状这般相似,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而他们身边写的是佛门中的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如果真是这样,难不成接下来还会有三人要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陈泽晋烦闷地捶了身侧的墙一拳,却没料到那墙竟是金属所致,疼得他歪牙咧嘴。 陈泽晋手上的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一个极其阴柔尖锐的嗓音穿过嘈杂,传入他的耳中—— “圣旨到!” 闻声,陈泽晋面色煞白,“噗通”一声闷响,跪倒在地。 齐楚昭也跟随着缓缓跪到地上,俯身听旨。 李公公行至二人身前,掐着尖细的嗓音,居高临下地展开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京城中命案频发,民心惶惶,今朕特命大理寺少卿陈泽晋七日内查清实情,以消民怨。钦此。” 陈泽晋双手颤颤巍巍地高举过头顶,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卷轴,嘴上说着“谢主隆恩”,心中却满是“完蛋,完蛋”。 待二人恭敬地送走李公公后,陈泽晋将这个烫手山芋飞快的塞进齐楚昭怀中,“兄弟能不能活过七日就指望你了!” 齐楚昭不紧不慢将圣旨塞回陈泽晋怀中,“你是死是活干我何事?” 陈泽晋早知齐楚昭才不在乎他死活,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悄咪咪地拉出了怀中揣着的银票的一角,“你就想想你现在吃紧的军饷,如果你帮我度过这个难关,我资助你十万两,如何?” 齐楚昭眼疾手快将银票尽数从陈泽晋怀中夺走,“成交。” 陈泽晋殷勤地靠在齐楚昭的身侧,满脸堆笑,“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现下,咱们需要兵分多路,一,以这位凶手对两名死者的五戒来看,这个凶手他并非毫无目的地的杀人,他应该是对这二人有所了解,或许跟这二人有关联,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需要寻找凶手在现场所书的两名所犯之事是否为事实,并由此寻找两名死者之间的联系,以推测出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选。 “二,商府管家的死状是被两座高大的假山挤压而死,那么大两座假山想要移动必定会发有动静,且以一人之力很难完成,所以需要查找凶手移动假山的办法,并由此推断凶手的人数,以及他们挪动假山时的作案工具。” “三,查找楚天道人口中所灌注铜水的来源,将城中及京郊所有能铸铜的地方都询问一遍,看看能不能搜索出蛛丝马迹。” “四,既然他用的是地狱,那咱们还要去寺庙找大师问问剩下的三戒所对应的地狱,以便提前推测出凶手下一次犯案的手法,抢先在源头阻截他。” 齐楚昭看了一眼身边奋笔疾书的陈泽晋,“目前我们在明凶手在暗,手中掌握的线索也十分有限,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厘清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尽早推断出下一个受害者,阻止凶手继续犯案。” 陈泽晋连连点头,“是、是。” * 齐楚昭走后,孔靖瑶陪着国公夫人聊了半个时辰后,也告辞回家。 此时,孔靖瑶卸去身上的珠钗玉坠,一身素白的里衣,坐在窗帘镜前陷入沉思。 “小姐?小姐?” 欢儿唤了她好几声,才唤回她出走的思绪。 孔靖瑶手中捏着一把玉梳篦,若有所思地梳理着身前的长发,“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听府中婆子说,丹霞观的楚天道人也被奸人害了,想必陈泽晋那么着急来找煜恒哥哥,也是因为此事,这事如此蹊跷,凌云阁潜伏在城中的探子可听说了些什么?” 欢儿摇摇头,“今日城中并未发生怪事,待天明后,我去联络点告诉各位堂主留意一下此事。” 孔靖瑶垂目颔首,将手中梳篦置于妆奁之中,轻轻抬起,按上自己的胸口“嗯……不知为何,那日我见了商贵的死状后,这胸口堵得慌,心口也是突突乱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欢儿将桌上的散落的发簪整理完毕后,一边为孔靖瑶绞着发梢的水气,一边轻声安慰道:“郡主许是这几日外出受了风,一会儿奴婢煮碗姜汤来,郡主喝下后,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孔靖瑶担忧的目光落在那日影子递给她的一小片记忆中纹样的残纸,忧虑道: “或许吧。” 第8章 第 8 章 梦中大火 “啪、啪——” 半开的窗棂被狂风陡然掀开,又重重合上。 如此反复多次之后,孔靖瑶终是忍不了了,她吃力地撑起上半身,无奈的揉了揉惺忪的双目,正打算去寻不知去哪儿躲懒的欢儿,忽然入目的景色吓了她一跳。 这……不是她的房间啊? 眼前这个屋子还不及她之前房间的十分之一大,巴掌大的房间一眼便能看清房内所有的情景。 而且,这屋子的陈设也非常奇怪。 桌上摆着本幼儿启蒙用的三字经,墙边的博物架上摆地都是什么缺只耳朵的布老虎,或者是少了线锤的拨浪鼓,甚至还有一个已经脏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羽毛毽子。 孔靖瑶嫌弃的扁了扁嘴,却始终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又到底是哪里? 更令孔靖瑶不解的是这些东西虽然在她记忆中格外陌生,但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错觉涌上心头。 屋外的狂风还在继续肆虐,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接连不断。如浓墨一般稠密的乌云越来越沉,忽然被一道刺眼的亮光迅速撕开,随之而来是震耳欲聋的轰鸣,是来自地狱的绝望怒吼。 窗外影影绰绰,孔靖瑶双手交叉在身前,搓了搓自己早已吓得汗毛竖起的双臂,敏捷地跳下床,趿着粉色的绣花鞋朝外走。 眼前有一道黑影闪过,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股不安从心底油然升起,现在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跑”! 尽快逃离这个令她无比陌生的地方。 可任凭她如何跑,始终在醒来的房间外转圈。 一道蛇形一般蜿蜒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在她的眼前炸开,刺眼的光芒,霎时间夺去了她的视线。 孔靖瑶只能闭着眼站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 遽然,一声尖锐的哭声穿透她的耳膜,紧随其后是杂乱的哭喊声、求饶声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孔靖瑶再度尝试着睁开眼。 炙热的火焰险些灼了她的眼,她忙不迭向后撤了几步,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子,跌坐在地。 越过熊熊烈火,她看到幽暗之处有一双女人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那双眼睛一直在黑暗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似是有很多话想要与她说,却又无法启齿。 忽而,一道宽大的身影朝着女人眼睛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一把将眼睛按入炽盛的火光之中,直至那双眼睛彻底被翻飞的火舌吞噬。 孔靖瑶不禁焦急地向前迈了一步,未料想到那个宽大的身影猝然转身,但他好似并未发现孔靖瑶所在,而是越过孔靖瑶看向了未知的远方。 这张脸?! 不就是昨日她在商府见到的商贵的那张脸?! 不,准确地来说,这是一张长相与商贵相似,但状态上要年少许多的脸。 还未来得及观察其余细节,片刻间,孔靖瑶就被浓烈的烟雾迷了眼,随之那人的样貌也渐渐模糊,唯有听见枯草在火焰的燃烧中噼啪作响,鼻腔中充斥着烟雾刺激的味道,使得她忍不住猛咳了几声。 “郡主?” “郡主?” …… 欢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孔靖瑶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被人猛烈的摇晃,欢儿的声音也带着些哭腔,“郡主?” “咳咳咳……” 孔靖瑶又忍不住猛咳了几声,先前脱力的双手,渐渐恢复过来,她抬手揉了揉刚刚被烟雾迷了的眼,之前所有的不适感一扫而光。 眼前耀眼的阳光,晃得孔靖瑶有些睁不开眼。 “郡主,你可算是醒了!”欢儿紧紧握住孔靖瑶的双手,不肯撒开。 孔靖瑶好久都没有见到过欢儿这般焦急的模样,虚弱地询问道:“我睡很久了吗?” “昨晚您突然起了高热,立马召了御医过来,可用尽了法子,您的温度却只升不降,后来还是齐将军半夜回来看到王府乱糟糟的,才得知您病了,齐将军二话不说就将李大夫请了过来……” “李大夫为您用了一副秘药后,不到一刻钟您的热便退下来了!真是多亏了李大夫,多亏了齐将军!” 欢儿说着说着,方才停下来的泪水又蓄满了眼眶。 孔靖瑶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四下看了看,“那现在煜恒哥哥在何处?” 欢儿吸了吸将要流下来的鼻涕,“齐将军看您已无大碍,说府中还有事务便先行离开了。” “哦。”孔靖瑶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 “郡主,李大夫说您还需再休息几日,方能痊愈。王爷也发话了,这几日让您安心在屋里歇着,有何要紧的事,您就吩咐欢儿去办罢。”说着,欢儿将孔靖瑶露在被褥外的手,重新了放进去,顺带紧紧地掖了掖被褥。 不愧是欢儿,每次经她手掖过的被褥,孔靖瑶根本半分都无法动弹。 放弃挣扎后孔靖瑶打算接受现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可当她一闭上眼,刚刚梦中类似商贵的脸,反复在她眼前浮现,扰得人心神不宁。 孔靖瑶辗转反侧,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梦见如此怪异的情景,又为何会在梦中见到商贵? 思来想去,孔靖瑶在锁死的被褥中蠕动了几下,探着起头,“欢……欢儿,你被子掖、掖得太紧了。” 欢儿疑惑地歪着头,“是吗?但是我娘说了,紧点暖和。” 孔靖瑶:…… 孔靖瑶浑身无力,早已放弃了挣扎,“那个,放出去的影子有回话的了吗?” 欢儿将几个信封摊在孔靖瑶的眼前,“噢,有的,您想听哪个?” “商贵的。” 欢儿拆开那个写着商贵名字的信封,“郡主信上说,商贵确为商大人同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在十三年前商贵曾离开过商府一年,而这一年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不过一年后他又再次回到了商府,继续任职商府的管事,直至前日去世。” 孔靖瑶有些不满的凝眉,“对于凶手指出他偷盗之事,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吗?” 欢儿摇摇头,“没有。” 孔靖瑶看着窗外绚烂的桃花,心中百感交集,她沉声道: “让影子详细去查一查商贵离开商府的那一年都干过什么,一日后,我要知道结果。” 欢儿叩首,“是。” 答毕,欢儿继续立在原地死死盯着孔靖瑶。 孔靖瑶怒视着欢儿,“还不去?” “噢噢,对。”欢儿捏着刚刚写着商贵信息的信转身,脚尖一点,纵身飞上了屋檐。 孔靖瑶:……大白天的,这样真的好吗? 待欢儿彻底消逝不见,孔靖瑶手忙脚乱地从被子中钻了出来,她急匆匆地换上一件酱紫色的对襟褂子,下身着一条珍珠白的曳地长裙,随手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踏上马车,朝着大理寺方向而去。 * 大理寺。 陈泽晋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踱步。 相较之下齐楚昭一副胜券在手般的泰然自若,一页一页细细翻看着桌案上堆积成一座小山的卷宗。 陈泽晋调转脚尖,走到齐楚昭身侧,将他还剩的茶杯重新满上,殷勤地询问道:“您有什么发现了吗?” 齐楚昭不紧不慢地摇摇头,“没有。” 陈泽晋听到这话脑袋都要炸了,彷佛已经看到那把砍头用的大刀已经正在向自己逼近,他伸手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兄弟快活不了……” 他话还未说话,外面一个书吏站在门外报:“少卿,庆阳郡主求见。” 陈泽晋偷偷瞄了一眼身侧垂眸不语的齐楚昭,“有……” “请”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齐楚昭冷冰冰地呵斥打断,“让她回去。” 书吏为难地望着陈泽晋不知如何是好。 陈泽晋对书吏摆摆手,用口型告诉他,“请。” 书吏得令后,巴巴逃离现场。 陈泽晋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又跟媳妇儿吵架了?” 齐楚昭横了他一眼,厉声道:“切勿胡说。” 陈泽晋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啄一口,“怎么胡说了,难道这世上,还能有比你更紧张庆阳郡主的男子?” 齐楚昭扫了一眼陈泽晋手中的杯子,将视线重新沉浸书卷中,不再回话。 不一会儿,孔靖瑶便挎着一个食盒出现在门前。 她脚步虚浮地缓缓向前走,走两步喘一声,眼尾偷偷关注着坐在上首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齐楚昭面上并无任何变化,但他手中握着的毛笔半天没有动静。 直至孔靖瑶走至距离齐楚昭一步之遥时,她抬起手帕猛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地说道:“听闻二位办案辛苦,特地带来些府中厨子的拿手小菜,给两位尝尝。” 陈泽晋手伸到齐楚昭身后使劲拽了拽他背后的衣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人家给你送吃食,还不去接着。” 齐楚昭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对陈泽晋的话从而不闻,对孔靖瑶的出现视而不见。 陈泽晋赶紧上前从孔靖瑶手中接过食盒,恭维道:“哎呀,感谢郡主考虑得如此周到,小官受宠若惊。郡主请这边坐,用些茶水,也尝尝我娘亲刚刚命人送来的糕点。” 孔靖瑶害羞地点点头,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下,反复揉搓着手中绣着牡丹的丝帕,“陈少卿,其实有一件事一直反复困扰了庆阳几晚,此次前来也是私心想劳烦少卿为庆阳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家不能少了陈少卿! 第9章 第 9 章 寻找回忆 闻言,陈泽晋在孔靖瑶身侧的圈椅中坐下,饶有兴致地答道:“郡主请讲,下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孔靖瑶轻轻抿了一口茶杯,缓缓道:“庆阳偶尔得空也会去城中的佛寺去听主持大师讲佛经,期间也曾听闻佛门中的‘五戒’,故而现下有一事不明,请问陈少卿,可知现下惨遭杀手的两位是否都是佛教的信徒呢?” 陈泽晋不解,“庆阳郡主何出此问?” 孔靖瑶微微一笑,语调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如若这二人并非皈依佛门的弟子,那他们其实并不用受到此‘五戒’的约束,那凶手高高在上指责二人所犯之戒条,岂不皆是无稽之谈,强加于他人身上莫须有的罪责?” 陈泽晋似是听懂话中的深意,扭头目光灼灼眼睛一眨不眨兴奋直视着孔靖瑶,恍然大悟道:“那依庆阳郡主的意思,商贵和楚天道人都是信佛之人,且凶手也是清楚知道他们信仰之人?!” 但很快陈泽晋便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对,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不对呀,若是说商贵信佛倒也有这种可能,但是楚天道人,世人皆知他是为圣上炼丹的道人,怎么可能信佛呢?” 思忖片刻后,陈泽晋寻到唯一一个能说服自己的想法,“会不会现场留下的所谓‘五戒’只是凶手随手给自己的罪行找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孔靖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又偷偷抬眼看向上首之人,却没想到这是齐楚昭也正在一脸平静的看向她。 似是被这视线微微烫了一下,孔靖瑶匆忙挪开眼,视线重新落回到手边这个粗制的白瓷茶盏之上。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时,久未出声的齐楚昭终于开口冷冷地说道。 “查查便知。” 语毕,他从椅中起身,一步一步行至孔靖瑶与陈泽晋当中。 齐楚昭侧过身面对着孔靖瑶,“这种凶事,不适合深闺女子插手,庆阳郡主还是请早些回府歇息吧。” 孔靖瑶抬头仰望着身前这个面色阴沉,极具威压的男子,她紧抿着唇,眼神却异常坚定,“煜恒哥哥,这事困扰了我好几日了致使夜不能寐,你能不能让我在此处等等少卿调查的结果……我保证绝不出声打扰你们办公的。” 见齐楚昭似乎没有半点动摇,孔靖瑶赶紧补充道:“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让我今晚能睡个好觉,好不好……”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孔靖瑶清澈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水汽,她深吸好几次,方才稳住泪水不至于在齐楚昭面前落下。 齐楚昭不在继续与她多言,冷漠地别过身,一步一步朝门外走。 孔靖瑶不安地望着齐楚昭离开的方向,身侧沉默许久的陈泽晋出声安慰道:“煜恒向来嘴硬心软,现在这样,便是他同意你留在这里了。” “真的?”孔靖瑶一脸惊喜的望着陈泽晋。 陈泽晋点点头,“嗯,郡主且在此处稍坐片刻,现在我立即派人着手调查此二人身后之事,定会尽早给郡主一个准确的答复。” 孔靖瑶起身向陈泽晋践礼,“谢谢,陈少卿。” 陈泽晋连连摆手,“本就是我份内之事,如此说来应该是我感谢郡主给我们提供了如此重要的思路……” 两人立在原地,互相礼让。 这时,门边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声,“还不走?” 齐楚昭侧目扫了屋内一眼,随即便收回视线,身姿笔挺,立在刚抽出新芽的桂树之下,望着院中忙碌穿梭的官吏身上。 斑驳的日光,倾泻而下,越过重重阻拦,终是如繁星一般散落在他的肩头,而在孔靖瑶的眼中,他却是那个比星光更加炫目的恣意少年。 陈泽晋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慌忙跟孔靖瑶拱手告辞,跌跌撞撞跟了上去,“来啦,来啦!” 二人走后,孔靖瑶背着手,慢慢悠悠地房中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 这房间是陈泽晋平日里在大理寺办公用的地方,书架上,桌案上格外干净,除了本次案件的相关案册外,还有书架上摆着一本《洗冤录集》装装样子,就再无其它。 逛完后,孔靖瑶坐回先前的位置上,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一个细看才能发现的月牙形状的瘢痕发呆。 昨夜梦中貌似商贵的那张凶煞之脸再次浮于眼前。 姜家的那场大火已经是孔靖瑶三岁那年除夕发生的事情了,时隔多年,加之火灾发生时她尚且年幼,对当年事发的记忆非常的零散,很多事情都是她到了入学的年纪时辰王告诉她的。 而唯一让孔靖瑶记忆尤新的便是那个块花纹怪异的玉珏,也是她多年来集齐各方势力苦苦找寻之物。 如今除了玉珏外,她或许又回想起了一位疑似与当年火灾有关之人,即便是只有非常渺小的希望,她也不愿就此错失接近真相的机会。 一直到天色黯淡下来,孔靖瑶却始终为等到陈泽晋与齐楚昭归来的身影。 却等来了先前被她支出去的欢儿。 欢儿风尘仆仆赶来,“郡主,你可让欢儿好找啊!” 孔靖瑶有些心虚地指了指桌案上那个已经空掉的食盒,“我就是念着昨夜煜恒哥哥帮了我,知道他办案辛劳,这才特地给他带来些府中吃食,慰问慰问。” 欢儿探头环顾四周,“可现在齐将军已不在此处了,那您独自在这儿又是为何?” “我……” 就在孔靖瑶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应答时,她期盼已久的二位终于披着银白的月光,出现在大门外。 见状,孔靖瑶赶忙迎了上去,“怎么样,可查到了什么?” 陈泽晋一进屋,便瘫在了离门最近的圈椅之中,大口喘着气。 孔靖瑶捏起茶壶为他斟了杯茶,“少卿辛苦,请用。” 陈泽晋也没有跟她客气,抬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孔靖瑶又连忙给他满上,如此往复三杯后,陈泽晋才渐渐缓了过来。 这时,不知什么已经立在孔靖瑶身侧多久的齐楚昭也若无其事地将茶盏置于孔靖瑶的手边。 孔靖瑶压住自己将要上弯的唇角,一脸歉意地为齐楚昭也斟满茶水,轻声道:“煜恒哥哥请用茶。” 齐楚昭并未像陈泽晋那般狼吞虎咽,而是抬手将杯沿贴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后从怀中掏了一张纸递到孔靖瑶手中,不咸不淡地说:“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孔靖瑶立马放下茶壶,尽量控制着指尖的颤抖,深吸了一口,缓缓展开这张重如磐石的纸页。 一张再寻常不过的白纸上,被齐楚昭用行云流水的行楷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上面详尽地记录了商贵这几十年的生平。 商贵,实则出生在一户姓刘的贫农之家,一岁时因为家乡遭了大旱,家中父母相继饿死,恰好有一位云游的大师路过此处,邻里觉得他实在可怜,就请大师将他带回庙中抚养,大师为他重新取法号为,普玄。 在商贵十岁那年,寺庙中遭了瘟疫,要不是有一位大夫接到了主持的求救及时赶来,想必他定会死于那场天灾之中。 商贵大难不死,但却并无后福,自他病好之后,寺庙香火愈发惨淡,所以商贵被主持送到了山下了商家村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寄养。 再后来,长到二十岁依然无所事事的商贵,听闻同村的商安平五年前高中了状元,这一年终于从下派的地方调回了京中,商贵二话不说辞别家中,赶往京中投靠这位同乡。 之后的事情就正如孔靖瑶所知的那样,商贵在商家做了管事的,直至他被杀害之日。 孔靖瑶眉头紧锁,“就这些吗?” 齐楚昭动了动唇,还未出声,就被刚刚缓过劲儿的陈泽晋抢过了话头,“对,就是这些。好在商家村就在京郊不远,今日我同煜恒快马加鞭亲自走了一遭,找到他们村所在的县令查找了他们村的赋役黄册,同时询问了他家周遭的亲戚朋友,这才将他的过往拼凑完整。” 回答完后,陈泽晋直觉孔靖瑶问得怪异,“怎么,有何事是郡主知,但我们的记录上并未体现的吗?” 孔靖瑶视线落在“寺庙遭遇瘟疫”的那一行,低声答:“无事。” 继而,她又想起另外一位死者,抬眸询问二人,“既然查到了商贵确曾为佛门弟子,那你们可查到了楚天道人是否曾为佛门弟子呢?” 此时,齐楚昭已经回到早晨摆满了书卷的桌案前桌下,手中正在“哗啦哗啦”翻动着一本书册,并不打算搭理孔靖瑶。 陈泽晋见状不得不再饮下一杯茶润了润干涩的口舌,摆手继续说道,“原本我和煜恒是想去庙中查看,商贵居住在寺庙中的那几年,庙中其余弟子的信息。但是当我们找到那座寺庙的时候,早已是人去庙空,只是从一间禅房中带回来几本记录寺中事务的册子。” “找到了!” 齐楚昭难得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他高高举起手中积尘的手册,修长且均匀的手指点着一个名字——“普玄”。 孔靖瑶和陈泽晋快步走到案前,三个黑漆漆的脑袋凑在一起,仔细查阅着记录册中其他人的名字。 不多时,看着满篇的“普延、普纪、普成、普尚、普广、普玉……”三人便犯了难。 到底哪些才是凶手正在寻找的人啊?! 第10章 第 10 章 报城东又死人了 陈泽晋忽而双手一拍,大喜道:“我知道有什么办法了!按照我朝律例,无论僧、道均由僧录司、道录司将通过考核之人记录在册,并为其颁发‘度牒’,而此牒之上便会记录他们所在的寺院、籍贯、俗名等,我们完全可以通过这个记录,再对比这本记录册上的内容,寻找出当年与他们二人关系密切之人!” 孔靖瑶趴在陈泽晋身侧,仰着头一副崇拜的模,看着他兴奋得唾沫横飞,临了还不忘鼓着掌,溜须拍马的感叹一番,“哇,不愧是少卿大人,就是要比我这种闺阁女子见多识广学识渊博!” 陈泽晋想笑,却又碍于齐楚昭在一旁瞪着他,而不敢太过于张狂,对于孔靖瑶的夸奖,他只得谦虚的摆摆手,“郡主真的是这么看我的吗?哈哈哈……其实也还好啦,没有郡主说的这般厉害……” “那我现在去一趟鸿胪寺,请鸿胪寺少卿刘大人调取一下这座寺庙当年相关僧人的度牒和楚天道人的度牒。” 陈泽晋看了一眼旁边的更漏,起身拍了拍衣袍在路上沾染的尘土,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出,他突然这般正经,倒是让屋内剩下的二人不可思议的面面相觑。 “你在路上打他了?”孔靖瑶疑惑得脱口而出。 齐楚昭重新将视线收回到书册上,闻言,他神色如常,只是双目微微觑起,抬手将身前的手札翻到了下一页,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反问:“何出此言?” 孔靖瑶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篆的手册,随手捡起一旁的灯簪子轻轻将灯芯挑了挑,原本光线昏暗的房间再次光亮如白昼。 她不紧不慢地放下灯簪子,取出绣帕擦了擦指尖,“那为何陈少卿的下巴里侧有一块紫乌?” “看得很仔细,”齐楚昭百忙之中,从书案中抬眸轻轻扫了孔靖瑶一眼,“回来路上,下了片刻的急雨,不慎摔倒许是那时磕碰到了。” 孔靖瑶了然的点点头,“噢,原来是这样,今日真是辛苦了。” 只见齐楚昭掸了掸宽大的衣袖,执起桌上还剩一半的茶盏,递到孔靖瑶的眼前,“不知可否劳烦郡主,为我添一些热茶。” 孔靖瑶环顾四周,先前侍奉在左右的小厮侍女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而屋内唯一的茶壶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她垂眸顿了顿,提起茶壶起身,“煜恒哥哥稍事片刻,我去去就回。” 夜晚的大理寺阒静无声,孔靖瑶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只是白日里在书吏的指引下走过一回,如今天色早已不在清明,眼前的花木笼上一层浓重的墨色,现下孔靖瑶只能凭借来时的方位大致辨认出走向。 大理寺远比她想象中大了许多,回廊弯弯绕绕,廊下的房门皆为紧闭。 不知为何,她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挂着“卷宗阁”匾额的门前。 孔靖瑶不禁又想起姜家的纵火案。 时至今日,孔靖瑶依旧能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四岁开蒙入学之时,辰王将她带来此处,告诉了她关于身世的秘密,他推开这扇对于那时小小的孔靖瑶还是非常沉重的门扉,从其中一个格子中取出关于当年那场纵火案的卷宗,递到孔靖瑶手中。 在卷宗上仔细地收录着犯案山匪的认罪书,内容之详尽,近乎完美。 恰是如此无懈可击,反倒引起了孔靖瑶的怀疑。 且她将其中的内容反复看过不下百遍,所有的证物记录之中却始终不见记忆中那枚染满鲜血的玉珏。 后来,孔靖瑶长到十四岁时,在情报组织——凌云阁阁主危难之时出资相助,扭转了岌岌可危的局面。 后来在她的推动下,凌云阁开始遍布全国各地,他们不仅接受江湖人士委托,同时也会接寻常人家、亦或是府衙的质询业务,近两年发展势头迅猛,早已是盛名在外。 大家都知道凌云阁有一位从不露面的阁主,但谁也不会将这位神秘的阁主与辰王府这位娇滴滴的郡主联系在一起。 进入凌云阁之初,孔靖瑶就所有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搜集到所有关于当年姜家纵火案的蛛丝马迹。 可所有的真相像是被隔着一层纱幔,远远看见了事件的轮廓,走近了却陷进了浓稠的沼泽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不得其法。 正当孔靖瑶静静望着眼前的门扉时,一个宽大的黑影慢慢压了过来。 她双目定在其移动的方向,屏气聆听其挪动的步伐。 就在那只手落在她肩头之际,只听见一声女子恐惧地惊呼响彻了整个大理寺。 随即,孔靖瑶双腿一软,整个人向着一侧缓慢倾倒。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紧实的臂膀,一把将她拉如怀中,霎那间熟悉的腊梅的香气随之将孔靖瑶牢牢包裹其中。 她半眯着眼佯装晕倒,趁乱还不忘将手轻轻搭在男人快速起伏的胸膛上。 齐楚昭晃了晃她的肩膀,轻声唤她的名字。 “庆阳?孔靖瑶?” 孔靖瑶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被他主动抱在怀中,怎会如此轻易的放过。 对于齐楚昭的脚步声,孔靖瑶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先前他还未走近时,她便早早地发现了他,于是算好了时机,不早不晚,堪堪落入他的怀中。 齐楚昭对此无计可施,他伸出一只手指探了探孔靖瑶的鼻息,平稳有力,这才放下心来,将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窝,轻松将人打横抱起,步履轻缓地朝着陈泽晋的房间走。 期间,孔靖瑶好似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惊恐地往他怀中缩了缩,细软的小手扯着他腰间的玉带,挠得他浑身燥热,却为自己身体自然的反应羞愧不止。 一回到房中,齐楚昭第一时间就将孔靖瑶丢到了小榻之上。 起身后,齐楚昭嫌恶地瞪了孔靖瑶一眼,她一个郡主,一日日的,不跟城中夫人小姐们相约去看看珠宝首饰,抚抚琴,作作画,偏要跟到这大理寺查案子。 身子也不好,昨日他回府路过辰王府,就看见孔靖瑶的贴身侍女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拦下来一问才知她发热了。 不过歇息了一晚的时间,人都还未好利索,就又来帮忙查案。 也不知是这案子真的让她如此好奇,还是因为这大理寺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越想越心烦。 齐楚昭索性转身不再看孔靖瑶,回到堆满卷宗的长案前,视线落在刚刚孔靖瑶拨过灯芯的油灯上。 他伸手拾起她刚刚捏过的灯簪子,看得有些失了神。 甚至连陈泽晋何时进门的,都未曾发现。 “这灯不亮了吗?要不要我叫人来换换?”说着,陈泽晋就要伸手去拿灯。 齐楚昭举起灯簪子在他拿着灯的手背上,重重一敲,“不必。” 陈泽晋白白挨了这一下,疼的牙嗞嘴歪,“不换就不换,干嘛还动手啊?!” 两人斗嘴的间隙,陈泽晋终于发现房中怎么少了一个人,回头一瞧,才发现孔靖瑶正睡在小榻之上。 陈泽晋偷偷瞄了孔靖瑶一眼,贱嗖嗖地附在齐楚昭耳边,“你真没考虑过跟辰王提亲?” 齐楚昭懒得搭理他,“明知故问。” 陈泽晋追问,“那婚约都是早十几年前先王定下的了,这些年你一直带兵努力维持这外邦与边境的稳固,不就是为了打破这婚约吗?” 齐楚昭不再理会,向他摊出一只手,“度牒呢?” “不要怪兄弟没提醒你,一天天这样板着脸,再好的姻缘都会被你吓跑的!” 陈泽晋一边不满地说,一边又恭敬地将厚厚一沓度牒放到齐楚昭手中。 “从商贵进寺,到商贵离开的那些年中,空灵寺所有颁发度牒的记录都在这儿了,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翻了翻,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齐楚昭接过记录后,并不是依次在翻,而是着重地看了其中几页之后,执起毛笔,沾了点朱砂,在他们从空灵寺中待会的手札中寻到了几处名字,依次圈了起来。 陈泽晋结果他圈过的名册,依次将法号读了出来,“普玄、普净、普生、普诚、普源,为何你觉得是他们?” 齐楚昭抬起食指在陈泽晋带回来的度牒上敲了敲,“看出什么了吗?” 陈泽晋依次找出五人的度牒。 五人出家前,不仅是同籍,并且是同姓刘,年岁依次相差一年。 陈泽晋将五张记录都举在手中,“难道你怀疑,他们几人有亲缘关系?但是即便是有亲缘关系,不能说明他们会一起得罪同一个人啊?” 齐楚昭拿出他们从京兆尹处调出的最新的京中在籍记录,“你再看这儿。” 记录中,当下刘裕也就是改名过后的商贵,法号普净本名刘齐,法号普生本名刘志,法号普诚本名刘丘,这四人都同在京城。 而有一个叫法号普源的并不在记录之列。 陈泽晋指着普源的圈,“这个呢?普源你为何也将他圈出?他难不成就是楚天道人?” “对!”齐楚昭点头,“你看这里,普源因为偷喝酒被逐出空灵寺,并且他因为喝酒引起山下一户农舍被烧,他自己也被波及右手手上,现在只要去找人确认楚天道人的右手上是否有陈年的烧伤,基本就能确认其曾是普源的身份。” “好!” 这一天也算是没有白费,陈泽晋正要叫人去确认,一个小吏慌慌张张先一步出现在门前。 陈泽晋和齐楚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小吏结结巴巴地大喊道:“报报报报,城东……又又又……死人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凶手浮现 距离皇上给的最后期限还剩五日。 陈泽晋与齐楚昭同乘马车,车中小几上点燃的油灯随着地面的颠簸,而左右摇晃。 借着飘摇地熹微光亮,车厢中的二人垂首专注地翻看着各自手中的卷宗,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已经是第三个被害人,如果按照之前猜想的“五戒”的规律,接下来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人枉死,可是目前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唯有昨晚通过空灵寺一些陈旧的记录和度牒,而推测出来疑似凶手接下来的目标范围,除此之外,他们对凶手到底会是何人,完全没有头绪。 陈泽晋终是忍不住了,烦闷的将卷宗向小几上一摔,有气无力地瘫倒在车厢壁上,“煜恒,你说这个凶手到底跟这几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不仅要用凶残的手段将人杀害,还要让被害人死后得不到安宁。” 齐楚昭合上卷宗,抬头看向陈泽晋,“在这世间,引人故意犯下杀虐的原因无外乎那几种,为情、为财、为仇、迷信、遗弃、冲动致死以及个别的少数精神问题的相关事件,而结合目前我们看到的情况,你觉得我们面对的这位‘地狱杀手’他属于哪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陈泽晋啃着右手拇指的指甲,蹙着眉思忖了片刻,“大概是为了仇,目前三个死者的现场都被他标上了罪行,一方面可能是这几个死者直接对这位凶手犯下过这些罪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几个死者对凶手珍视的人犯下过这些罪孽。另外,还有一种极特殊的情况,就是凶手把自己当作惩罚有罪之人的天神。” 陈泽晋从桌案上去过一只毛笔,沾上墨将自己刚刚精彩的推论一一记录下来,看着纸张上记录的文字,他又陷入了沉思,“如果是前两种的情况,我们还能通过死者身边的关系网来推断,如果是最后一种,就比较难办了些。” 齐楚昭摆摆头,笃定地说:“定是前两种之一。” “为何确定?”陈泽晋问完后,又握着笔,静静等待齐楚昭开口。 齐楚昭翻出现场记录的卷宗,修长的手指划过现场记录的内容。 “通常来说前两种类型的凶手犯案的重点是复仇,所以他们注重的是折磨死者;而三种犯罪动机的凶手是想要标榜他自己,通常来说这类的凶手会更加突出他个人,会在现场留下专属于他个人的标识。就现在发生的三个现场来说,并未有过于明显的表示,凶手反而是每次都让死者在折磨中痛苦而死,因此可以判断,这位凶手必定是跟死者有强关联之人。” 陈泽晋有仔细看了卷宗的记录,认同地点点头,“的确,最近三次犯案,他的作案手法越来越娴熟,犯案的手法也越来越大胆……” 两人聊着聊着,马车中的摇晃缓缓趋于平稳,而后便听见门外赶马的小厮报:“两位大人,济事堂到了。” 二人先后从车上下来,站在“济世堂”醒目的梨花木的匾额之下,想当年这块牌子还是李大夫根治了太后的腿疾时,皇上御赐的。 李大夫正好同两位大理寺的录事一同行至门边,见立在门口的陈泽晋和齐楚昭,一一行拜礼,“两位大人,先前小人便听闻今日城中并不安宁,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竟会发生到自己的身边!” 陈泽晋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道:“李大夫,您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李大夫再度颔首,回答道:“屋内死者是小人的大弟子李志,今晨我跟夫人因为在京郊有亲友女儿成亲,我们便写着孩子一起前往参加,留李志独自一人看家。黄昏十分,当我们回家中时,发现内院并未掌灯,而且院中满是血腥之气,立马觉得有异,当我一推开李志的房间时,便发现……发现他那副可怖模样,早已无力回天,这才赶紧上报府衙。” 初步了解情况之后,陈泽晋同齐楚昭一同进入案发现场。 当房门被推开时,空气中弥漫着跟之前现场一样浓重的铁锈的腥气,一迈进房间,齐楚昭已经感觉整个人被迎面而来的热气熏烤着。 布满血污的地面上,李志的躯体被烧红的铁绳分成了无数等份,之后又被仵作重新拼凑在了一起,隐约可见原本的模样。 李志身边的墙上,被人用血字写上了“不妄语”。 陈泽晋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刚想开口说什么,目光扫过地上拼凑好的躯体,嘴巴张了张,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双手掩嘴冲了出去。 不多时,屋外传来陈泽晋此起彼伏的呕吐的声音。 当齐楚昭将屋内所有的犄角旮旯探查一遍后,转身便看见陈泽晋站在门外冲他招手。 见齐楚昭没有动,陈泽晋继续一脸焦急,脚下的步子想迈又不敢往前迈,百无聊赖之下,他隔得远远又朝齐楚昭招招手,“煜恒你快来,我有重大发现。” 齐楚昭一步一步行至他的面前,“何事?” 陈泽晋迫不及待摊开手中的小册子,“刚刚我向李大夫详细询问了关于李志的事宜,李大夫确认李志原名叫刘志,是拜师之后才改为随师父姓氏,但一直未在户籍处修改名姓,所以我们昨日在户籍册上看到的刘志,就是这个李志。” “如此一来,便印证了我们昨晚的调查方向的正确性,看来这凶手每次翻案现场所指出来的罪行,的确是跟空灵寺的五个刘姓的僧人有关。接下来,我们便可先循着这条线,将目前活着的刘齐和刘丘寻到后保护起来,一可避免凶手再次犯案,二可从这二人口中询问处凶手的身份。” 说到这儿,陈泽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熬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有些进展了。 另一边,大理寺内。 孔靖瑶原本只是想装晕,看看齐楚昭会有何种反应。 结果没想到在齐楚昭回来的路上,竟然在他怀中摇摇晃晃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房中早已空空如也,就灯油燃烧的量来看,他们应该是在孔靖瑶睡下没多久出去了。 孔靖瑶随手抓来一个路过的录事,“这位大人,请问您可知你们陈大人和齐将军去何处了?” 小录事显然被孔靖瑶吓了一跳,颤颤巍巍毕恭毕敬地回道:“回郡主的话,后半夜城东李大夫的济世堂处又发生了‘地狱杀人’案,所以陈大人和齐将军便一同去了现场。” “知道了,谢谢这位大人。”孔靖瑶点头示意录事可离去了。 小录事刚转身似是想起要紧事,一拍脑门“啪”的一声脆响,回过身来再度行礼,“齐将军临走前吩咐小的,待郡主醒来,便通知辰王府的人来接您,现下马车已经候在门外了,您可是当下便出发?” 折腾了一晚,孔靖瑶也乏了,正好趁着他们外出的间隙,回府洗漱换身衣裳,再回来。 于是,她应了下来,在录事的引导下来到大门处,登车回府。 * 孔靖瑶特地命车夫将马车驾到了后门。 此处的小门,对应的辰王府东南一隅,穿过两道门,便能在不经过正厅的情况下,通往孔靖瑶居住的小院,如此一来她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辰王的耳目溜回府。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孔靖瑶刚一拉开小门,一道刺眼地寒光劈头盖脸而来,她二话不说伸出右手二指,娴熟地夹住剑刃。 继而孔靖瑶手腕内旋,剑刃在她的指尖格外听话随着她的动作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地翻转,发出铮铮低吟,如若不是执剑之人捏着剑柄迅速一震,这把剑今日便是要折在孔靖瑶手中了。 孔靖瑶并不恋战,脚尖一点,向后退了一大步,撒娇道:“哎,义父,差不多得了。” 辰王哈哈大笑着将手中的软剑重新收入玉带之中,“小丫头看来是已经出师了……这一晃从那日接你进府也有十三年了……” 孔靖瑶单膝跪地,朝着辰王拱手行礼,“这些年,庆阳一日都不敢懈怠,日日苦练,便是想有朝一日,回报义父当年的救命的恩情。” 辰王佯装生气瞪了孔靖瑶一眼,向她伸出了手,“起来吧,你前日才刚发过热,昨晚又偷跑到大理寺跟陈泽晋和齐楚昭瞎混,你身上的使命可是忘记了?” 孔靖瑶拉着辰王的手,缓缓从地上起身,“没忘的,只是他们现在查的那件案子中,或许有之前我跟您提过的小时候在火灾中看到的那个纹饰怪异的玉珏,故想去详细了解一下。” 闻言,辰王握住孔靖瑶的五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嗯,这事我怎会忘记,这些年我已经有命人时刻注意该花样,如有消息,必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孔靖瑶点点头,抬眸正好撞上辰王看向自己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先前辰王的眼神中读出了危险的气息。 但只有一瞬,辰王依旧是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义父,他亲切地拍了拍孔靖瑶单薄的肩头,“你昨晚熬了一夜也该累了,今日便在府中休息吧,一会儿我会让刘嬷嬷给你送些安神汤过来,你这身子,是时候该好好养养了……” 孔靖瑶再次跪谢义父关心。 望着辰王离去的背影,孔靖瑶若有所思微微凝眉时,耳畔有响起了凌云阁特质的哨音。 第12章 第 12 章 二人追凶 孔靖瑶回到房中,命欢儿在门外把守,自顾进屋将房门闩上。 她独自坐在圆桌边伸手端起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小口啜着其中用朝露浸泡的玫瑰花茶。 身着黑衣的影子从雕刻着春夏秋冬四季的梨花木屏风后闪身而出,恭敬地跪在孔靖瑶脚边,“阁主,商贵的身世,有了一些进展。当年跟商贵相熟的商家村村民说,有一年听到他喝了酒之后跟人吹嘘,说自己当年也曾是姜神医手下弟子,说那姜神医徒有虚名,什么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都是假的。” “之后,我们便顺着那村名回忆当时发生的大概时间,询问了姜府所在山下集市的客栈掌柜,掌柜回忆说,十三年前的确是有五个年轻人结伴上姜家拜师学艺。为何她记忆如此清晰,是因为有一晚,他们在店中喝得酩酊大醉,出手将店中的伙计打了,还扬言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并砸了一锭银子给伙计去看大夫,几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出手却如此阔错,所以她印象尤为深刻。” 孔靖瑶静静思索片刻,“如此说来,当年姜家发生火宅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就在现场,亦或者他们便是当年犯下罪行之人!”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孔靖瑶手中的琉璃盏四分五裂,杯中浸出的茶水混着些许猩红,一点一点在雪白的蚕丝桌布上洇开。 孔靖瑶拾起一旁的绣帕,一点一点擦拭着掌心中沾染的血色,漫不经心抬眸睇了一眼脚边之人,“去找,剩下的两个,以及那个凶手,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影子后背僵直,闻言顿首,“是!” 影子离开之后,孔靖瑶倚在小榻上,有些烦心的捏了捏眉心,会想起先前在院中遇上辰王时,所提及之事,不知不觉今年七月她就即将要满十六岁了。 自三岁被辰王从姜府的尸堆中挖出来,至今也快十三年了,她不曾一日忘记过姜家的仇恨。 她只怪自己当年太过年幼,那一夜受到极度的惊吓后,很多幼时的画面便从她脑海中消逝不见了,包括她爹、她娘的模样,现在孔靖瑶都无法清晰记起,之前唯一记起的就是黑暗中那块悬在空中犹如一阙残月的玉珏,以及上面神秘的花纹。 近日,好不容易又想起了商贵。 可那些知情人一个一个在她眼前死去,她却无计可施。 孔靖瑶忍不住气愤地重重锤了一下榻沿。 不行!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从商贵的尸体被发现,到楚天道人的被害,之间间隔了将近两日,可昨夜李大夫家的学徒被碎尸,之间只间隔了一日。 现在那个凶手杀人时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距离上个尸体被发现已经快要一日,那个凶手或许很快又要犯案,现在她最好是跟陈泽晋和齐楚昭呆在一起,这样才抢先抓到凶手,从而在他的口中探听关于姜家灭门的真相。 这时,孔靖瑶回过神来,想起刚刚她让欢儿在门前把手,现下影子已经离去许久,但始终未见欢儿进来,她朝着房门的方向唤了一声,“欢儿?” 清亮的嗓音在偌大的房间中久久回荡,门外却始终未等来孔靖瑶想要的回音。 正当她疑惑之际,一个陌生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她轻轻叩门,掐着尖细的嗓音尾调上扬贴着房门柔声说:“郡主,我是府中新来的丫鬟竺蕊,王爷命厨房为你煮了碗安神汤。” 孔靖瑶并未第一时间让人进来,而是开口说:“你交给欢儿就行。” 得到命令后,门上映出的竺蕊的身影并没有动静,她依旧一动不动立在原地,半晌又补充道:“郡主,王爷忧心您的身体,特命奴婢务必亲自交在您手中,见你喝下之后方能去回命。” 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继续僵持也并未任何益处,一个丫鬟能说出这话,必定是辰王下的命令,算算日子,也该是喝药的时候了。 孔靖瑶自知这事是不可能躲过的,这才松口道:“请进。” 那位自称竺蕊的丫鬟端着一块红木托盘,脚步轻盈地来到孔靖瑶身边,将盘中的安神汤毕恭毕敬放在孔靖瑶的手边,“郡主请用。” 孔靖瑶扫了一眼这一碗棕褐色的汤药,“好。” 她微笑着接过安神汤,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盛汤用的瓷碗重新放回竺蕊的托盘之中,“这下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吧。” 竺蕊浅笑着福身告辞。 直到竺蕊的脚步声消失在小院的尽头,欢儿才一个趔趄跌入房中。 欢儿焦急地跌跌撞撞冲到孔靖瑶的榻边,见她唇边还残留着一点晶莹的水渍,泪珠在憋红的眼眶里打转,“郡主,你、你又喝了那药吗?” 孔靖瑶宽慰地笑笑,“无事。” 欢儿紧抿着唇,强忍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低哑着嗓音无奈地说:“怎会无事?!你我明知这药是辰王为了控制你而制的,如果继续喝下去,你也将会命不久矣!” 孔靖瑶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事从我进府那日便明白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忧虑,毕竟他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这条小命还是能暂且保得住。” 欢儿执起孔靖瑶因药性而颤抖的指尖,“这药真的没有可解之法吗?” 孔靖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有啊,传闻中的姜家起死尸肉白骨的灵药。” 欢儿生气地撒开她的手,“这都什么时候了,郡主你还开这种玩笑?!” 语毕,欢儿双手交叉在胸前,撅着嘴,背过身不再看孔靖瑶。 孔靖瑶先前上弯的唇角渐渐落下,垂眸愣愣地望着自己愈发乌紫的指尖,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是啊,到底是谁先开玩笑说起姜家有起死尸肉白骨的秘药呢?” 如若没有这莫须有的传言,她的这一生境遇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时,影子的哨音竟再一次响起。 窗边飞来一只信鸽,欢儿干净上前取下它脚上绑着的密信,用凌云阁地解密之法将密信解好之后,交到孔靖瑶的手中。 信上给出的是一个地址,后面跟了一个名字——刘齐。 孔靖瑶强忍着身子的不适,从小榻上起身,让欢儿帮她换好夜行衣。 欢儿心疼地望着她煞白的脸颊,“要不此次让欢儿替您去?” “不用,我可以。”孔靖瑶苍白地唇勉强地弯了弯。 欢儿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可……” 孔靖瑶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我不去,或许我死都不会瞑目。” 欢儿横眉竖目,“郡主快‘呸呸呸’,出任务的时候不要说丧气话,这可是您教我的。” “是是,呸呸呸,大吉大利。” 孔靖瑶伸手揉了揉小丫头可爱的双髻,折身跃出窗外。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冰凉,泠泠月光映出孔靖瑶额边汇成汩汩汗滴,她强忍着侵入四肢百骸的疼痛,却依旧疾步穿梭在屋檐之上,只为早一些,再早一些见到那个可能知道姜家灭门真相之人。 可惜孔靖瑶始终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还未靠近信上所写地址,就已经看到一条火龙正在朝着刘齐所在之处涌动,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脚步声响彻着静谧的京郊。 孔靖瑶站在离王员外府不远的百年榕树的枝桠上,借着茂密的新芽隐匿身形。 刘齐因着相貌俊俏,十年前入赘京郊只有一个独女的王府,做了上门女婿,改名为刘齐。不过听闻这十年来,他和夫人一无所出,他的夫人曾扬言如果今年再无消息,就要将他逐出家门。 不一会,她就看见齐楚昭和陈泽晋的马车出现在门口。 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在门口不明就里地大声责骂,“你们这些当官的终日扰得人不得安宁,今天你们居然还来咒我相公,我看你们都是不安好心!” 真是天助她也。 有这泼妇在门前拖住他俩,孔靖瑶还有一点时间,动作快些应该能摸进屋中,将刘齐顺利带走。 但当孔靖瑶来到刘齐卧房前,看到大开的房门,心下大喊不好! 冲过去一看,果然如她所料,屋中空无一人,而他院子中的小厨房正发出不正常的“滋滋”声响。 孔靖瑶跃至门前,眼前的前的情景让她大为震惊。 刘齐瞳孔已完全扩散,他被凶手从头到足被人戳成了筛子,此时正放在铁锅中炙烤。 应该被杀不久,身上的鲜血还未干涸,正刘齐的落在锅外的指尖,一滴一滴砸在地上,行成一股鲜红,在地面蜿蜒前行,而他身侧写着三个字——不邪/淫。 如此残忍的行径,孔靖瑶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 现下刘齐既已死,她自然也没有理由在此处继续逗留。 就在孔靖瑶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发现厨房的阴暗中发出了非常细微的鞋底摩擦干草的“沙沙”声。 孔靖瑶佯装失望离去,行至墙边,随即脚下轻盈跃起,行至墙檐落脚轻点了一下,之后就朝着墙外径直飞去。 实则孔靖瑶落至墙角之后,并未真正离开,而是立在屏息聆听守株待兔,待凶手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那人等待了片刻,见院中已经没有了动静,便放下戒心走出厨房,刚刚跃上墙檐,就被守在墙根的孔靖瑶逮了个正着。 她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那个凶手的脚踝,死命向下一扽,那人霎时失了平衡,整个人下盘不稳向前倾倒。 就在孔靖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从大门紧跟而来的齐楚昭夜视过人,远远就发现了凶手逃走的行径,他二话不说疾步朝前奔去,途经厨房门前,毫不犹疑脚尖一踮,电光火石之间脚尖已稳稳立于墙垣之上,赶在那人即将落下之际,一把拽住了凶手的后领,将人又原封不动扯回墙檐。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我要稍微压一下字数,后面周日到下周三之间隔日更,周日和周二不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3章 第 13 章 黑夜夺凶 此时王员外后院的矮墙上出现了一幕非常诡异的场景。 身着紫色暗云纹锦袍的齐楚昭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扯着凶手的后领,二人险险立于墙上。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材魁梧”的孔靖瑶双手死死拖着凶手的脚踝,痛苦地挣扎于墙下。 凶手如傀儡一般被二人推来攘去,无一愿意做先撒手的那个。 匆匆赶来的陈泽晋全然没有想到内院竟是这般情景,他当仁不让立马上前拽住凶手的另外一条腿,顺着齐楚昭使劲的方向,拼命将人往里扯。 僵持之间,陈泽晋还不忘怒喝墙外与他们争夺凶犯的黑衣人,“大理寺办案,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劝你现在最好是束手就擒,将凶犯交还与我们,或许本官还能看在你主动配合的份上既往不咎,否则要不了半炷香,你就等着被押会大理寺的大牢吧!” 此番威吓,在墙外的孔靖瑶听来,毫无震慑,她不仅没有松手,甚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墙内的陈泽晋拉了个措手不及,险些一个踉跄撞出个头破血流。 就在三人争夺半晌之后,眼前忽而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寒光,任凭谁都未料到一直任凭摆布的凶手猝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针,目露凶狠,朝着齐楚昭脖颈处扎去。 好在齐楚昭眼疾手快提前察觉到凶手刺过来时带起的掌风,他顺势往后一仰,向着左边横扫而过。 头顶传来异动,陈泽晋一时慌乱,竟不自觉间松开了凶手的脚踝,欲要接住向后仰的齐楚昭。这时凶手一个扭转趁乱摆脱了齐楚昭抓紧的后劲,继而朝下屈身,银针调转方向,向着孔靖瑶所在的方向径直而去。 早在凶手刺向齐楚昭时,孔靖瑶早已预料到凶手下一个袭击的目标便是自己,她二话不说,提前扯稳对方被牢牢锁在自己掌中的脚踝,后向连撤了好几步,这一动作很快便扰乱了凶手好不容易稳住的重心,借着凶手便毫无抵抗之力从墙上直接重重摔至地面。 孔靖瑶听见地面发出“丁零当啷”的细碎响动,定睛一看是凶手握在手中的银针散落一地。 此刻,孔靖瑶准备乘胜追击,加大了拖拽着凶手的双腿的力道,将人远远远离墙根,从而让凶手脱离齐楚昭武力辐射的范围。 谁知齐楚昭稳住身形后,不假思索便纵身跃起,急速缩短了与孔靖瑶和凶手的距离,他拔出身侧的灵霄剑,“呼呼”两声金属的震响,薄如蝉翼的长剑裹挟着令人寒战的杀意向二人长驱直入。 孔靖瑶没有料想到近日会与齐楚昭兵刃相见,她只随身带了一把匕首,伸手往怀里摸了摸,转而却放弃了动刀的念头,将匕首重新插回刀鞘之中,箭袖一扯露出袖中小巧的针盒,盒中只是涂上了麻药的银针,此刻她朝着齐楚昭所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连放三针。 齐楚昭熟练地挽了个剑花,“锵锵锵”三声,银针逐一坠地。 孔靖瑶并不恋战,思索着今日她只身一人对付三人,在体力上并占劣势,于是她再次向齐楚昭射射出三针,她本想借乱离去,没曾想那凶手也在混乱中朝齐楚昭又掷去了一把银针。 齐楚昭被两边夹击而来的密集银针逼得避无可避,眼瞧着他马上就要被凶手的银针所伤,孔靖瑶眼疾手快摸出怀中的匕首,为他挡下了那危险的一针。 这时,凶手却逮住了二人无暇顾及的间隙,一个闪身跃上屋顶,头也不回向着人口最为密集杂乱的难民聚集区逃去。 孔靖瑶余光扫见齐楚昭已无事,她旋即转身上房,尾随着凶犯逃跑的方向,撵了上去。 这时陈泽晋带着一队人马恰好赶到,齐楚昭给他们指了一下凶犯逃串的方向,陈泽晋马不停蹄带手下人朝着逃离的方向搜寻而去。 直到最后一簇火光消逝在小巷的拐角,前一瞬还闹哄哄的王员外府,遽然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唯有远处传来王夫人哭天抢地的哀嚎,在沉默的夜里,久久不能停息。 齐楚昭留在王员外府上,等待仵作过来勘察现场。 他弯腰用帕子包起地上那把黑衣人丢过来的匕首,仔细端详。 当时如此混乱的情形,那黑衣人丢过来的匕首到底是意欲何为? 齐楚昭仔细会想起先前三人的站位,如果就那黑衣人的身法,加上他们之间先前的位置,如果说那黑衣人丢这匕首过来是为了刺杀他,那这遥远的偏差,很明显并不是那身手不凡的黑衣人会犯的低级错误。 忽而,他注意到刀背上有一个细微的擦痕,拾起一根凶手在地上残留的银针仔细比对,二者竟是相符?!所以那黑衣人丢这匕首居然是为了救他?! 思及此,齐楚昭心中不免对那黑衣人生出许多的疑问,但至少有一点他非常确认,便是这黑衣人就目前来说,他们应该不是站在对立面的关系,否则第一次见面时,在商大人的书房,她早就有机会将他杀死,根本就不用等到今日。 跟那黑衣人这两次接触下来,齐楚昭暂时还不知他到底是敌是友,这两次出现的目的是为何。 正在他思忖之际,一声高昂的鸡鸣划破沉寂已久的郊野,一轮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耀眼的光芒为齐楚昭身旁潮湿阴暗之处均镀上一层温热的金边,夜里垂头丧气的花木此时也变得熠熠生辉。 * 孔靖瑶在追着凶手进入杂乱无章的贫民窟后,便跟丢了。 此处鱼龙混杂,她只身一人想要将混入其中的凶手抓出来无疑是海底捞针。 不过,她也并非毫无捷径可走。 比如,身后那个紧随而来的陈泽晋。 当大理寺一队人马风风火火闯入贫民窟后,孔靖瑶就已经放弃了亲自潜入贫民窟来查找凶手踪迹的计划。就现在而言,至少就寻找凶手这件事上,她跟陈泽晋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目前她需要做的,就是回府好好收拾打扮一番,而后掐准时间,美美地去大理寺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孔靖瑶趁着辰王上朝的间隙,熟门熟路沿着屋脊摸回自己的卧房。 欢儿早已在窗棂下等待着接应。 “郡主,昨晚没有找到刘齐吗?” 孔靖瑶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死了。” 欢儿帮着孔靖瑶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啊?凶手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这已经是他近日杀的第四个了吧!” 正在整理孔靖瑶褪下衣物的欢儿不禁惊诧出了声,“咦?郡主您随身戴的那把匕首呢?” 孔靖瑶回想起先前在王员外府外,为了替齐楚昭挡下银针而丢出去的匕首,苦恼地捏了捏眉心,“丢了。” 欢儿一边收着空荡荡的刀鞘,一边担忧地看向孔靖瑶,“但那把匕首是二阁主在去岁您生辰之时专程定制的,如若被有心之人捡到,可能会顺藤摸瓜,知晓您与凌霄阁的关系。” 哎,孔靖瑶又何尝不知呢,那把匕首何其特殊,上面满刻着西凉特质的花纹,但凡有心之人稍稍加以调查便很快就能查到凌云阁身上,可那时的状况,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此次的凶手那般丧心病狂,万一他的银针上沾染的是剧毒,齐楚昭被刺伤后定会必死无疑,她岂能眼睁睁地看着齐楚昭死在自己面前? 罢了罢了,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匕首从齐楚昭手里拿回来吧。 整理梳洗完毕后,孔靖瑶坐在妆奁前,看着身侧为自己绞这湿发的欢儿,掐指一算,距离陈泽晋无功而返应该还有些时辰。 她抬手挡了一下欢儿继续绞发的手,“你让影子去大理寺门前守着,只要陈泽晋返回,即刻来报……” 说着,孔靖瑶慵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伸懒腰,“这一天天的太累了,不仅要应酬辰王,还时不时跟他们一折腾就是一宿,现在我得好好补补眠……欢儿,你快看看我眼下这乌青是不是被熬出黑眼圈了,呜呜……” 欢儿看了看孔靖瑶苍白的面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服侍着孔靖瑶上床躺下,用祖传地掖被子的手法,将孔靖瑶再次牢牢压在其中。 孔靖瑶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抱怨着,“你能不能不要每次……” 欢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娘说了,掖紧点暖和。” * 在贫民窟转悠了一晚毫无所获的陈泽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理寺。 一推开房门见齐楚昭正坐在长条案边望着一把刀和一堆银针发呆,陈泽晋长腿一迈,瘫在长案一侧长叹,“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家中连碗热汤都没有给我准备,家门不幸啊!” 齐楚昭捏着鼻子嫌弃地乜他,“陈少卿,您也算是大理寺对外的形象,这周身异味……” 陈泽晋仰天长啸,“啊~~真是家门不幸,不仅没有热汤,还要嫌弃我身上有味道,不活了!” 齐楚昭懒得理他,对候在门外的齐昌招了招手,又嫌弃地用帕子包住自己的手指,戳了戳陈泽晋身上的官服,“后院早已给你备好热水,快去洗洗你这一身的腌臜之气。” 陈泽晋偏过头,激动地抱着齐楚昭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世上最好的兄弟。” 齐楚昭毫不留情从陈泽晋怀中抽出手臂,“滚。” 第14章 第 14 章 别找我索命 暮色四合,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南城街市口一棵百年老树不知何时空了心,绝望的秃鹫盘旋于了无生气的枝干间,暮霭愈发浓重,狭窄曲折的街巷偶有一盏灯笼在余晖中摇晃,似是想以昏黄的光撕破黑暗的伪装。 齐楚昭与陈泽晋一同匆匆行走在静谧的背街小巷中湿漉漉地小径,身后燃起的火龙之光散落在他们肩背之上,朱红色的长袍好似披上了鎏金的光华。 “啊——” 忽而一声惊恐且尖利的呼叫,惊得老树枝桠上停歇的黑鸦“哇哇”四散。 齐楚昭与陈泽晋相视一眼,继而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朝着声音的来处行进。 不多时,“砰——”一声轰响,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齐楚昭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屋外摇曳的火光毫无预兆的闯了来,逼得屋内藏匿的阴暗早已无所遁形。 但现下映入眼帘的情景,却是让齐楚昭与陈泽晋面面相觑。 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堪堪打破了当前的沉寂。 眼下,刘丘正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衣衫凌乱,短粗的手指在空中画着毫无意义的图案,干涸的嘴唇开开合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然而,更令齐楚昭解的是,刘丘的身旁现在正蹲着一位夜行服的“壮汉”,肩上正扛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即便是官差闯入屋中,也丝毫不影响她眼睛一眨不眨地呆呆望着刘丘。 陈泽晋一眼便认出了这位昨晚才见过的“老熟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哟,又见面了。” 身着黑衣的孔靖瑶,头都没有抬,懒懒地回了句,“哈陈大人也来了,这不赶巧了吗?” 先前孔靖瑶得到影子的消息之后,本计划直接将人带会凌云阁地牢,再通过严刑拷打,从他口中撬出当年姜家火宅的真相。 可当她到达此处后,便看见刘丘目光呆滞,嘴里振振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能分别几个词—— “我有罪”、“放过”、“没有药”之类的。 只要孔靖瑶一碰他,他就会发出非常刺耳的尖叫,如若不是还想从他口中得到信息,孔靖瑶真是恨不得一刀将他解决了。 没曾想,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人不仅没弄走,还等来了齐楚昭的围捕。 孔靖瑶微不可察地一声叹息,略略抬眼计算了一下齐楚昭带过来的衙役足足有二十人,她有些无奈地从地上起身,有条不紊地抻了抻夜行服上蹲出的褶皱,对着齐楚昭和陈泽晋抱拳行礼。 “两位官爷,今日我变不同你们争了,这位兄弟便让与你们好了。” 月华落在齐楚昭的侧颜,为深邃的眉眼平添一丝冷色,云淡风轻地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眼前这不知好歹的小贼,“看来你还太清楚现在可轮不到你来做主了。” “是吗?”孔靖瑶讪笑。 此话一出,齐楚昭身后的官兵们立马将手抚上自己身侧的佩刀之上,只待长官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为之大杀四方。 可在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孔靖瑶不仅没有出刀,相反,她不紧不慢地将刀收回了鞘中,毕恭毕敬弯下腰,双手将刀举过头顶,献到齐楚昭的身前,她说话的声音带着谄媚的笑意,“既然逃不掉,那我便缴械投降,不知官老爷能否看在小的真心悔过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见此,齐楚昭也并未轻举妄动,眼神如同锋利的剔骨刀将眼前之人从上至下刮了一番,从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杀伐的之气越发深重,压得身后站立的官兵们皆瑟瑟发抖,几欲后退。 齐楚昭不动,孔靖瑶也并不着急,毫无怨言地静候着。 最终还是陈泽晋看不下去了,抢先一步从孔靖瑶手中将刀夺了过来,“小贼既如此识趣,小爷便同意给你定个抢夺朝廷重犯的罪责……” 话未说完,只见孔靖瑶在与陈泽晋交刀的瞬间,趁其不备一把扯过对方的手腕,侧身一转,迅速挪腾到了陈泽晋的身后,从袖笼中掉出一枚冰凉的钢镖,正正抵住了陈泽晋突突跳动的青筋之上。 须臾间形势调转,原本气势汹汹的官兵们瞬间偃旗息鼓,前一瞬还摸着佩刀的手统统举过头顶。 孔靖瑶忍俊不禁,“陈大人念在先前你给我定了个砍头之罪的份上,现在要不要我给你指条活路?” 陈泽晋此生做人的信条便是“能屈能伸”,如今掉入歹人手中,他能即刻转变自己的身份,原本趾高气昂霎时变为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回复着,“您、您请说……” 孔靖瑶轻轻用钢镖的尖端,在陈泽晋喉间蹭了蹭,刮出绯红的印记,眼尾扫过站在他们正前方的齐楚昭,“叫他们都给爷闪开,待爷离开之后,你自然也就无用了,届时你便安全了。” “好!好!”命都捏在对方的手里,陈泽晋哪里还敢跟她讨价还价,自然统统爽快应下,“让开,都让开!” 得令后,原本将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的官兵们自觉给孔靖瑶让出一条道来。 直到孔靖瑶扯着陈泽晋走到了大门外,她果断松开扼住陈泽晋咽喉的手,透过黑纱面罩遥遥望着站在人群之中一动不动的齐楚昭,轻松跃上屋外的院墙。 今日无星亦无月,孔靖瑶与齐楚昭隔着熊熊的火光,她立在墙垣,忽然调转身来,望着远处的齐楚昭,朗笑道:“看来今夜齐爷是没机会给小的一条生路,但是小的可给齐爷指一条明路——十三年前的姜府火灾。” 语毕,孔靖瑶双脚立时一蹬,头也不回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陈泽晋自然是咽不下这一口气,正打算让人去追,却被齐楚昭抬手挡了下来,“当务之急把刘丘带回大理寺盘问……顺带查一查十三年前姜府火灾……” “煜恒,你真的相信那个身份不明之人的话?”陈泽晋怒火中烧,找不到地方发泄,抬腿向一旁踢了一脚,谁知正正踢上大门前拴马的敦石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齐楚昭拉了陈泽晋一把,将他放在门槛石上坐下,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人说话的语气,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但是我们认识的世家子弟之中,武艺能与你不相上下之上实属罕见,唯有大公子……”说到这儿,陈泽晋直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这张毫无遮拦的嘴。 转而,陈泽晋又问:“或许是你从军是遇到过的凶犯?” 齐楚昭视线始终落在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收回目光,摇摇头,“无碍,她定会再回来。” 说话之际,齐楚昭已经步入了室内,一把将地上疯疯癫癫地刘丘扯了起来,交到身侧的官兵手中,抬步便往外走。 *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时,齐楚昭远远便看见孔靖瑶立在台阶之上,单薄的身影包裹在熹微晨光之中,疲惫的视线不禁沉了沉。 孔靖瑶应是同样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齐楚昭,她立即取下身上臃肿的披肩递给身旁的婢女,脸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小碎步迎上前来,声音轻快,“煜恒哥哥,你们回来啦。” 齐楚昭翻身下马,冷冷地“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走在后面的陈泽晋忿忿不平地撅起嘴,“就只看到你的煜恒哥哥,没瞧见玉坤哥哥?” “有的有的,玉坤哥哥您也回来了?”孔靖瑶掩嘴偷笑。 在孔靖瑶与陈泽晋说话间,齐楚昭不知何时加快了脚步,将身后嬉笑打闹的二人远远抛在身后。 见状,孔靖瑶慌忙小跑几步追了上去,笑吟吟地侧头望着齐楚昭,“煜恒哥哥,庆阳也无甚大用,唯有帮哥哥备些热茶点心,解解乏。” 齐楚昭匆匆扫了一眼孔靖瑶手中的食盒,颔首,“谢郡主好意,大理寺来来去去都是粗人,郡主在此处大家多有不便,还望郡主谅解。” 这一回齐楚昭下了一道如此决绝的逐客令,孔靖瑶若是再硬纠缠反而显得她非常的无趣,她搓着手中的帕子,脑中飞快回想着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继续赖在此处。 谁知,一路上安静被押解的刘丘,不知为何忽然癫狂,一口咬上了拉着铐住他双手铁链的衙役,霎时间,那个衙役脖颈处血流不止,很快鲜血就将他前襟浸湿。 这边,刘丘甩着手中的铁链,一连伤了三五个衙役。 齐楚昭闻声看了过去,正好此时刘丘转头也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癫狂愈演愈烈,直冲齐楚昭的方向而来。 就在齐楚昭准备扑上去时,刘丘脚步一转,抓住了被齐楚昭甩在一侧的孔靖瑶。 他死死掐住孔靖瑶的脖子,原本皮肤白皙如玉的脖颈很快绯红一片。 齐楚昭疾步逼向刘丘,不曾有任何犹豫抬手抽出身侧的佩剑,直直抵在了刘丘的咽喉,蓦地,剑尖已经没入刘丘脖颈的血肉之中,他怒声低吼道:“松手!” 在齐楚昭的威吓之下,刘丘果真颤抖着松开了掐住孔靖瑶的双手。 但让在场众人未料想到的是,刘丘紧接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满脸惊恐的孔靖瑶见鬼似的连连叩首,嘴中还不住喃喃道: “我已知错,求你别来找我索命!” 第15章 第 15 章 疯还是没疯…… 齐楚昭眼疾手快将孔靖瑶拉至身后,高大的身形严严实实地将二人彻底隔绝开来。 他迅猛回头,冷眼凝视着伏在脚边的刘丘,充斥着暴戾的眼神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恨不得当即就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齐楚昭的剑依旧一动不动地抵在刘丘的咽喉之处,在惊慌中缓过神的陈泽晋赶紧上前劝慰道:“煜恒,咱们现在还须留刘丘一条性命,待稍后审出他昔日所犯之罪行,助我们抓到‘地狱杀手’后,呈情圣上,再一并将其处死也未尝不可。” 这时,躲在齐楚昭身后许久未动、双眼吓得跟小兔子一样红的孔靖瑶,也从齐楚昭身后探出半个头顶,可怜兮兮地扯了扯他的袖口,“煜恒哥哥,庆阳也想知道这个歹人,为何要袭击我,又为何向我求饶。” 闻声,齐楚昭凛冽地目光才渐渐柔和下来,他回眸对上孔靖瑶莹莹泪光,握着剑的手指再次紧了紧,当视线划过捏着他袖角发白的指尖时,狠戾之气又再次松懈下来,将沾染血渍的利剑收入鞘中,却以迅雷之势一脚狠狠踹在刘丘的腹上。 力道之大,使得本就骨瘦如柴的刘丘在大理寺的凹凸不平的院中连连翻滚了三圈有余,整个人足足飞出到一丈开外。 齐楚昭一尘不染的皮靴一步一步漫不经心地再次踱至刘丘的眼前,猝然之间,他抬起右脚狠狠碾在刘丘快速起伏的胸口,单肘杵膝,手掌撑着刀削般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蔑视着脚底之人。 “我就问你一次,是疯了,还是没疯?!” 刘丘自知自己羸弱的身子,经不起齐楚昭再踹一脚,非常识趣地将散落的长发拢在脑后,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三白眼,颤颤巍巍地回答道:“没、没疯……” 齐楚昭冷哼一声,伸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人不费吹灰之力“砰”的一声扔到了陈泽晋脚边,“审!” 经过先前那么一吓,刘丘很快就交代了昔日在姜家所犯之罪行—— 十三年前,刘丘不学无术沉迷赌博,再欠下巨额赌债走投无路后投奔了岐山上一个打家劫舍为生的山寨。 有一日,他偶然听到寨主跟人商谈,期间,他听到对方愿意出价十万黄金,委托寨主去姜家找寻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药。 于是乎,刘丘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了自家的四个兄弟,他们扮作上山学医之人,侥幸的是五人皆顺利通过了基础的考核,成功拜入姜神医的门下。 他们白日假装学习医术,而夜间偷偷翻遍了姜家的每一个角落,就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秘药。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却始终未能如愿,这时刘丘的债主再次逼上门来,姜神医得知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之后一气之下就要将他们逐出山门。 被逼到绝境的刘丘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除夕之夜,在饭菜中下了迷药,以姜府上下五十口人的性命要挟,欲以此迫使姜神医乖乖就范。 岂料,姜神医愣是眼睁睁的看着姜家无辜之人一个一个丧生于刘丘五兄弟之手。 直到杀死了姜家最后一人,姜神医却始终未松口说出秘药所在。 刘家兄弟一气之下将整个姜府付之一炬。 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都未熄灭。 逃下山的刘家兄弟五人,将姜家搜刮来的财物均分之后,便各自隐姓埋名各奔东西,从此再无任何联系。 听完刘丘的整个陈述,陈泽晋将卷宗往跪在堂下的刘丘身上重重一摔,心下只觉刚刚齐楚昭踹的这个人渣的一脚着实太轻了。 “你觉得刘裕、刘勤、刘志和刘齐之死是否与你们之前所犯姜家之事有关?” 刘丘被砸得眼冒金星,枯瘦的手指按着瞬间红肿起来的额头之上,表情痛苦的回答:“回大人的话,小人其实心中早已有了人选,那凶手应是姜家当年收的那个小徒弟,也就是当年姜神医从空灵寺带走的小和尚。” 陈泽晋对他所说之话半信半疑,“你可有何证据?!” “有的有的……”刘丘跪直了身子连连点头,他干裂的双唇无声开合几下之后,怯怯地偷瞄了一眼坐在一侧地齐楚昭,见齐楚昭一脸厌恶地瞪了回去。 这么一瞪,刘丘又觉自己刚刚被踹之处开始隐隐作痛,他立时向后倒退了几步收回视线,转而眼神狡黠地望向面色相较和煦的陈泽晋,“大人,如若我提供了关于凶手有用的线索,能否算作戴罪立功?” 陈泽晋与齐楚昭相视一笑,“算得算得,但需要你先说来听听,我在才知道这线索能算得了几等?” 刘丘连连对着陈泽晋磕头,“谢大人……当年我们曾将姜家五十口人一一拉至院中点卯,算来算去始终差一个人,而那人便是奉姜神医之命,外出采办的陈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寻陈朗的下落,可他彷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完全没了踪迹,且‘地狱杀手’对那死人所指之罪责,皆对应当年我们在姜家做过的事。” “刘裕也就是商贵,他主要是负责在府中偷盗秘药,所以犯偷盗。” “刘勤也就是楚天道人,当时他负责将地窖中的酒拿出来引火,所以犯饮酒。” “刘志也就是化名李志的李神医大徒弟,当时他负责事后买通官府,以山贼打家劫舍放火烧府结案,所以犯妄言。” “最后是刘齐,也就是最后死的王员外,他当初一直觊觎姜夫人美色,在杀姜夫人之前……欺辱了她,所犯邪淫。” “而知这些事之人,必定是与姜府有着非常渊源之人,故小人认为,这次之事必然是陈朗所为。” 陈泽晋思忖片刻,“那在你的印象中,陈朗样貌是何样,你描述出来,我找画师画出全城通缉此人。” 刘丘想了想,无奈的努努嘴“我们在姜家再次相遇时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且长相并无何特色,如今十几年过去,对他容貌几乎没有印象了……” 刘丘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指了指无名指下的一处,“不过,他右手掌心应该是有一块褐色印记,那是幼时在灵云寺不小心烫伤后所留下的瘢痕。” “好,”陈泽晋转头看向侯在身侧的录事,“立即传令下去,全程搜寻右手掌心有一块褐色印记的男子!” 审至此时,刘丘能说的基本都说尽了,陈泽晋终于从圈椅中缓缓起身,动了动早已僵直的腰背,抬步正打算同齐楚昭一起往外走。 见人要走,刘丘带着身上的铁链“哐当哐当”赶紧爬至陈泽晋脚边,拦住了他和齐楚昭的去路,表情讨好地反复搓着脏污的掌心,“欸,大人,先前您答应小人关于戴罪立功之事……” 陈泽晋恍然大悟,“当然,你先前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所以……” 说到此处陈泽晋的话音戛然而止。 刘丘满怀期待地仰望着陈泽晋,就等着他将说的后半句。 齐楚昭没心思看这俩人在这儿唱戏,长腿一迈,走在了陈泽晋的前头,路过刘丘时,扫过他的那眼中全是阴郁,神色漠然,“所以,他会帮你向圣上求取一个痛快的死法,也算是对你的奖励!” 霎时间,刘丘心如死灰,抱着最后一丝期许,切切等待着陈泽晋的后半句。 谁知陈泽晋径直从刘丘的身上跨了过去,追上齐楚昭抱怨道:“煜恒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自己还没玩够呢,你怎么将我要说的话抢了去?!” * 大理寺空荡的班房内,孔靖瑶独自一人靠坐在圈椅之中,失魂落魄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瓷茶盏。 先前审刘丘时,她就躲在门外,将刘丘交待的当年姜家遇害的整个过程都听得真真切切。 如今,她只为不能亲自手刃仇人而抱憾。 可是,从刚刚刘丘的交代中,她并未听到他提起那块记忆中的玉珏。 那天身为姜家最小的女儿的她,自幼体弱,从出生便交由西赣乡的外祖母抚养,除夕那日是她第一次回到姜府,所以那时的刘氏兄弟并不知晓她的存在。 当母亲预感家中将要发生剧变之际,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塞入了园中的空水缸之中,并告诉她从现在起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不被人找到千万不能自己出来,否则就输了。 那时还叫做姜芷兮的孔靖瑶听信了母亲的话,她一直安静地躲在水缸之中,期间只有一两次撑开盖子偷偷看母亲。 那时她清晰的看到眼前有一块玉珏停留了片刻,而后消逝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她等烦了,不想要跟母亲玩躲猫猫了,可是盖在上面的盖子怎么推都推不开。 就在她几近力竭之际,盖子被人从外面掀开,辰王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将年仅三岁的姜芷兮改名为孔靖瑶,告诉她从今以后,他便是她的父亲,而她这一生要作为辰王府的郡主继续活下去。 就在孔靖瑶还陷入沉思时,脖颈间一个粗粝而灼热的触感拉回了她纷乱的深思。 她回眸,恰好对上齐楚昭透着担忧的神色。 他皮肤因为常年待在边疆被晒成了黝黑的小麦色,但眉眼生得极好,狭长的凤眸中藏着全天下最耀眼的星子。 此时,齐楚昭的五官在孔靖瑶的眼中慢慢放大,她下意识想要闪躲,却被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肩头,裹着腊梅香气的炽热鼻息轻轻扑在她的脸颊与颈间,难忍痒意渐渐从皮肉钻进心尖。 作者有话要说: 齐楚昭:我自己都没舍得碰,你居然敢掐她(用鞋底反复打刘丘小人孔靖瑶:看到了这就是我最最英勇帅气英姿勃勃丰神俊朗的煜恒哥哥(迷妹星星眼感谢在2023-11-1520:43:04~2023-11-1723: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又更喜欢太太啦啦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第 16 章 呼吸乱了节…… 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滑至孔靖瑶的咽喉,带着略微薄茧在先前刘丘掐过之处轻轻婆娑,孔靖瑶余光瞥见齐楚昭高耸的发髻又向着自己的方向近了一寸,她微不可察地咽了咽。 却听到齐楚昭用极尽温柔的喑哑嗓音低声自询问道:“会疼吗?” 愈发炙热的的呼吸一字一顿喷在她的耳廓,圆润而敏/感的耳垂蓦地烧得绯红,孔靖瑶抿了抿染了口脂的朱唇,视线不自觉移向别处,她轻轻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再缓缓吐出,欲要稳住自己早已紊乱的呼吸,回答地声音却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煜、煜恒哥哥,庆阳无事……” 房间中遽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孔靖瑶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跳,她的唇齿几度开合,想要随意寻个话头可均已失败告终。 半晌之后,似是对于刚刚孔靖瑶的话的回复,齐楚昭含着浓重的鼻音,轻声“嗯”了一声,清扬的尾调带着不易被察觉的情绪。 终于,孔靖瑶感觉到男人有力的手指慢慢从脖间撤走。 就在她刚刚为此微微松口气时,忽觉颈边被围上了一道滑腻之物,她怔怔抬手触了触。 是一条冰蚕帕子。 “煜恒哥哥,这是……?”孔靖瑶缓缓垂下头,恰好撞上齐楚昭熠熠的眸光。 说话间,齐楚昭已经重新与孔靖瑶拉开了一段距离,慢慢直起身,恢复了往日里不易亲近的模样,抖了抖衣衫褶皱,背手往门边走,“挡住些,面得回府地路上再生出一些事端。” 孔靖瑶傻傻点点头,“好。” 围在颈边的帕子好似比那上好的狐裘都还要好,不一会竟觉因为这帕子的缘故,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抬眼间,孔靖瑶见齐楚昭即将要迈出房门,慌忙起身叫住了他,款步绕到身侧,“方才劫持我的歹人,可有招供?” 齐楚昭点点头,“招了。” “招了便好……”孔靖瑶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似是自语喃喃,转而又追问:“那你们现在是要去抓那凶手吗?” “是。”他的回答向来果断,“如若没有别的……” 未等齐楚昭话说完,孔靖瑶低下头,抬起莲红的宽袖,从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举到齐楚昭的面前。 齐楚昭有些不解地望着那个盒子,张口却是冷冰冰的拒绝,“我不会要的,你自己收回去吧。” 孔靖瑶却不恼,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拉起他掌边,将盒子执意塞进了他的手中。 她浅笑着,唇角浮现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煜恒哥哥先打开看看吧。” 齐楚昭拗不过她,半推半就缓缓掀开锦盒的盖子,墨蓝色内衬上,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躺在其中。 “这个是有一年外使送给我爹的一个防身用的暗器,后来爹转送给了我,但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拿着这东西并无用武之地。但是煜恒哥哥便不一样了,你跟陈少卿日日出生入死,像今日这般的危机随时随地都会发生在你们的身边,所以现在我想要将它转赠于你,希望它能在你身边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孔靖瑶说完,也不顾齐楚昭的意见,将暗器从盒中取出,直接带在了齐楚昭的手臂之上。 完事后,孔靖瑶又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带着笑满意的退开。 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齐楚昭出演拒绝,他也只好收下,对孔靖瑶拱手致谢,“那就多谢庆阳妹妹好意。” 孔靖瑶抬手虚虚扶了一下齐楚昭的双臂,“每每想到哥哥们,此次抓到凶手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心中已然十分欣喜。” 齐楚昭抬眼正好看见正向着他们跑来的陈泽晋,若有所思地“嗯”一声,匆匆朝前走去。 即便是齐楚昭已经加快了速度,依旧没能捂住陈泽晋那张大嘴巴。 陈泽晋还未靠近,遥遥地冲二人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煜恒,距离圣上给咱们的期限已不足一日了,现下是要出发去寻刘丘口中的陈朗了吗?” “陈朗?”孔靖瑶疑惑。 齐楚昭并未直接回答孔靖瑶的问题,而是厉声说:“不关你事,你本就身子骨弱,今日又受到了这般惊吓,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查案的事本就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做的,你知道了也无用。” “谁说咱们庆阳无用的,上一回受害者是和尚的线索不就是受到了庆阳的启发,否则就凭借咱俩,还一直被困在原地打转呢!是吧?” 陈泽晋说着朝孔靖瑶挑了挑眉。 孔靖瑶立即会意,嗓音软了下来,嘟囔着,“煜恒哥哥,你就让我在这儿吧,哪怕让我等这脖子上的红印稍稍褪去些再回去也不迟啊,否则被爹发现了,这月恐怕都难以再出门了……” 齐楚昭一脸无奈扫了一眼身侧二人,转身踱步折返回条案边,“不用不寻了,我已经知道刘丘口中所说的陈朗是何人。” “真的?” 孔靖瑶和陈泽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齐楚昭。 只见,他执起桌面上一个小盒子,打开后从中取出一根银针。 孔靖瑶和陈泽晋快步凑了过去,两人看着这跟银针好似跟平时别处见过的银针并无二致,于是不解地抬起头,静静等待齐楚昭的解释。 “这银针是上次在王员外府邸遇上的疑似凶手留下的,或许这么乍看之下并未发现此银针的特别之处,但是你们这里——” 说着,齐楚昭从一旁取出一块圆形镶着金框的水晶,将银针置于水晶之下,通过其放大之后,银针上的一些细微的线索统统跃然眼前。 孔靖瑶和陈泽晋异口同声喊道:“针上面有东西。” 转而,陈泽晋却有些不明地摸摸脑袋,“但这上面刻的‘O’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齐楚昭收回水晶,拾起一旁的毫笔沾上墨汁将针上刻的图案画了下来,“刚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两个图案到底代表什么,但当我听过刚刚刘丘说的一席话后,突然得到了启发。” 齐楚昭转头看向陈泽晋,“刘丘说,他怀疑的那个凶手的名字叫什么?” 陈泽晋没有犹豫,“陈朗。” “对,朗,明也。”齐楚昭伸出手指再次指向他画下的图案,“你们看这个圈是不是就是代表日,而这个弯曲的形状是不是就是代表月……” 说着齐楚昭将纸竖了过来,此时“O”在上方,“(”在下方,“你们看看这像什么?” 孔靖瑶小声读着纸上的图案,“这看起来是一个圆圈和一个一……” “啊!我知道是旦字!”陈泽晋拍手惊呼。 孔靖瑶也回过味来,不可置信地望向齐楚昭,“煜恒哥哥,难不成你怀疑李神医?” 齐楚昭点点头,“不止是这个针,还有那日那人看到我出现时的反应,他必定是熟悉我和陈泽晋的人,后来我也派人查过这个针尖,是无毒的,就是些平日里大夫用的寻常银针,所以我猜测那时他应该是并未料想到我们会想到他要下手之人是王员外,一时慌乱,将随身带的银针撒了出来。” 孔靖瑶似是还有顾虑,“可是我们如果单凭这么简单的证据就说那凶手是李神医会否太过武断了些?” 齐楚昭赞同,“所以,我已经派人去查看李神医平日所用的银针中是否有缺失,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想要补齐这些针恐时间不足。” 齐楚昭扭头看一眼身侧的更漏,“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话音刚落,门外有一衙役急匆匆地冲进院门,到门口时跪下,“禀齐将军,去查李神医的衙役来报,却有发现。” “李神医的针包中真的少了一些针,并且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将李神医针包中剩余的银针用水晶放大后进行对比,剩余的针上均刻有那个怪异的图案,故之前在王员外家外于凶手搏斗时留下的银针确为李神医针包中的银针无误。” 没想到凶杀案竟然获得如此大的进展,陈泽晋冲过去握住那衙役的肩头,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人呢?!李神医你们可有带回来?” 衙役被陈泽晋晃得头晕眼花,断断续续回答道:“人、人带回来了,现在正后在门外,待大人们传召!” 陈泽晋在自己大腿上重重一拍,“快快,将人给我带进来,今日就让本大理寺少卿来听听李之旦此时还有何狡辩?!” 陈泽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待李神医被带到堂下跪好,他右手执镇纸重重一拍,“堂下所跪之人可是济世堂医师李之旦?!” 李神医低垂着头,翁声答道:“是小人。”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震响,陈泽晋直指李神医,“此前,城中发生了四起命案,其死状残忍至极,其手段令人发指,你可认罪?!” 李神医依旧没动,声音中并未有丝毫的波澜,“小人认罪。” 陈泽晋拍镇纸似是拍上了瘾,闻言又是重重一声,“来人啊,上……欸,不对,你怎么就认罪了?不打算挣扎一下?” 第17章 第 17 章 找到他 李神医神色萎靡低垂着头,任凭陈泽晋怎么威逼利诱,他始终不愿开口。 至此,审问陷入了困境,陈泽晋问得有些乏了,他单手撑着下巴斜眼乜着堂下一动不动之人,“如若你没有什么要说的,那今日就先这样,一会儿你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却你这里之后,我还要去过问刘丘一干人等劫杀姜府的往事……” 也不知是那句话触发了李神医身上的“机巧”,他倏忽抬起头,絮絮叨叨开口。 “我幼时曾住在灵云寺,结识了刘氏五兄弟,后寺庙突遭疫病,好在心善的姜神医施以援手,救下了庙中数人。那时因为我年幼,姜神医便问我要不要跟随他学医,见识了姜神医起死回生医术的我,一口就应了下来,隔日我就随着姜神医回到了姜府,从此与灵云寺的师兄弟再无联系。” “没想到,时隔十年,我居然在姜府山下的集市再次遇见到了刘氏兄弟,他们说灵云寺遭了难,早已不存在,他们现在就想谋取一份生计,因为昔日一起经历过生死,所以我对于能跟他们再次相遇格外欣喜,并将他们五人举荐给了姜府,让他们能够在姜府得以维生。可谁知,竟是我引狼入室,害了姜神医全府上下五十口人。” “那年除夕将之,姜神医因为幼女三年来第一次归家,节前他派我前往东海边的天赐山庄,取一份为女儿准备的礼物。按照原计划,我本应该在除夕之前就能赶回府中,谁知竟遇上了百年难于的一次暴雪,致使在路上耽误了些时日,当我赶到府门前时,发现整个姜府早已不复存在,而官府将本次火灾归结于山贼劫舍。” “我托了很多关系联系上为姜府上下收尸的义庄,才得知姜府中的尸身全部弃于城外十里地的乱葬岗。我花了一夜是时间,将他们一一从土坑中刨了出来,但当我挖完后,发现数量不对。” “因为我平日里除了学习医术,偶尔还协助府中的管家置办府中人丁用度,所以对人数尤为清楚。我清点了好几遍,尸体少了六……哦不,五具,根据身形以及随身携带之物,分辨出缺少的五具就是刘氏五兄弟。我将此时上报了州府老爷,他们却以‘那五具应是被狗叼走’为由搪塞我。” “从那时起,我化名为李之旦,并改变了自己的容颜,沿着姜府一路向着京城挨处寻找他们的踪迹。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年初的时候,我的医馆来了一个有头痛病的病人,虽然随着时间变迁,刘裕外貌上有了一些变化,但是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告诉我,他的头痛病已差不多十年了,只是最近上了些年岁,痛感愈发强烈,他询问我是否有特效药。在我游历江湖时,曾在一位湘西女巫的手中获得过一味奇香,人一闻到此香,便会陷入幻境之中,届时所说之言皆为真实。我也是通过此香,从刘裕的口中得知了当年刘氏兄弟在姜府犯下的深重罪孽,至此,我便开始了为姜府上下五十条亡魂复仇的计划。” “既然他们触犯了佛家大戒,老天不开眼让他们依然苟活于世,那便由我代佛手将他们全部送下地狱!哈哈哈哈哈……” 说到此处,李之旦好似疯魔了一般,面目狰狞,脖颈上青筋暴起,咧嘴漏出森森白牙,诡笑不止。 被惊了一跳的衙役们反应迅捷,立马冲了上去,分别按住了李之旦的手脚,防止他神志不清做出什么过激之事,误伤了在场的各位贵人。 见状,齐楚昭也疾步行至孔靖瑶身前,一手将她严实护在身后,一手覆在身侧的佩剑之上,随时准备着如果李之旦失控,他当即就要将这等杀人狂魔处决于此。 被衙役们五花大绑后,李之旦稍稍恢复了些许神智,与先前的猖狂不同,如今他彷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涕泗横流,声泪俱下地哀求着陈泽晋,“大人,时至今日,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大人看在小人曾在京城救治过无数百姓的份上,希望大人能成全小人,小人在此先谢过大人。” 说着他就开始以头抢地,连连磕头不止。 陈泽晋逼视着堂下早已撞出了一片鲜血地面,担心犯人还未审问磕死在此处,他出言厉声喝斥道:“别磕了,说说所求何事?!” 闻言,李之旦又对陈泽晋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脸时,汩汩鲜血沿着鼻梁眼窝淌了一脸,他却在血污之后爽朗地笑出了声,“关于当年姜府之事,小人还有一处不明,希望大人能请刘丘出来与我对峙。” 陈泽晋怔怔望着堂下这双被鲜血染红,却又满怀期许的眼睛,想起过往数年无论是自己抑或是家人有个伤风病痛都会请李之旦上门诊治,他永远都是一副清风霁月超凡脱俗的淡然模样,以让人无比安定的声音不急不徐地纾解大家的担忧。 这么多年的相处,如果李大夫是“地狱杀手”这件事是从别人口中听说,陈泽晋必是第一个冲上去打那个造谣之人。 但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亲善之人也会犯下令人发指地杀戮,难怪在自己初入大理寺之前,齐楚昭就反复告诫他,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日后是齐楚昭犯了罪,也希望陈泽晋能秉公办理。 但思来想去,念在往日旧情,陈泽晋还是准了李之旦的请求。 不多时,“哐当哐当”的铁索之声越来越近,刘丘被衙役夹在其中,从大牢中提了出来,此刻他正与李之旦并排着跪在堂下。 陈泽晋指着堂下战战兢兢的刘丘,“李神医,抑或是应该称呼你为陈朗,现下刘丘已被带到,你到底有何事要与他对峙,现在便是你最后的机会。” 李之旦一身素白的长袍衣袂翻飞,墨发披散,如若不是犯下如此罪孽,应是一副风姿绰约的翩翩公子。如今,他正柔和眉眼地随着陈泽晋手指的方向,缓缓扭头看向身侧之人,唇边浮现和善地笑容,声音低沉地问道:“你就是刘丘?” 先前当听到陈泽晋叫身侧之人李朗之时,刘丘先是一怔,而后绷紧的周身终于松懈了下来,他一副幸灾乐祸地蔑视着身侧之人,“哼,我还当你是什么天兵神将,没想到不过半日的功夫就被英明神武的陈大人抓了个正着。没错,刘丘正是你爷爷,我!” 对刘丘嘲讽之言,李之旦并未有半点愠色,依旧是一副超凡脱俗的淡然,有条不紊地询问:“当年屠杀姜府的主意可是你领的头?请你如实回答我的话。” 见自己惧怕了那么久的杀人狂魔竟是眼前这般柔弱公子模样,刘丘态度越发狂妄起来,“对!没错!就是老子,是老子杀了姜府所有人!你现在也是个阶下囚,即便是我承认了,你又能奈我何?!” 李之旦漠然点点头,“噢,你确认了便好……” “你想怎么……”刘丘正打算再度奚落李之旦,岂料话刚到嘴边,还未成句。 遽然,李之旦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身上捆绑的绳索悉数挣断,双眼充血地朝着刘丘疾速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只能堪堪见到一个虚影。 在场所有人都未能预料到会意外发生得如此突然,当大家回过神来,欲要将癫狂地李之旦扑下之时,没想却被李之旦抢先一步,他双手紧紧按在刘丘脖颈上,猝尔交错的双臂震荡运劲,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原本鬼吼鬼叫的刘丘陡然闭了嘴,双目瞪圆瞳孔放大,没了生气。 就这样,在大理寺众目睽睽之下,刘丘的脖子被李之旦徒手给掰断了! 众人惊呼着,七手八脚地冲了上去,慌忙将李之旦手脚分别按住,生怕人挣脱,衙役班头甚至生生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就在大家刚刚松了一口气之际,也不知是谁了大喊了一句,“李之旦服毒了!” 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了起来,整个屋子中的视线都落在了地上那个被五个人按住的人。 只见李之旦雪白的衣衫早已沾染了尘土,他却丝毫不在意,上扬着嘴角却慢慢溢出乌红的血液。 就在大家惊呼着叫大夫的时候,李之旦表现出来的释然,好似这场杀人的劣行与他毫无干系,他只是双目空洞地直愣地看向齐楚昭的方向,粲然一笑,似是在喃喃自语,“师父,我终于将害你们的罪人都处置完了,徒儿终于有颜面下来向你们请罪了,小……” 李之旦气数已尽,之后的话他只是艰难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见状,先前压在他身上的衙役也慢慢散开。 察觉到身上的重量减轻,李之旦动了动食指,慢慢拭过一点唇边的血液,用仅剩的最后一口气,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上断断续续涂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最后,他无声地用口型看着齐楚昭,说了三个字“找到他”,而后便微笑着咽了气。 第18章 第 18 章 再生枝节 随着凶手李之旦的离世,笼罩京城十多天的阴霾也随之彻底散开。 陈泽晋好不容易能回到府中安稳的睡上一觉,睡得正酣之时,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惊扰了美梦。 此时,他一边不情不愿地套着外袍,一边被齐楚昭扯着一只手臂快步往外走。 陈泽晋无奈抬头望着天边刚刚冒头的橘红,眼下的青黑好似比起前一日又重了一两。 没走两步,只听见“咕咕——”一声巨响,陈泽晋手忙脚乱地捂住的肚子,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尴尬地对着齐楚昭扯出一个尴尬的笑,顾左右而言他,“一大早的,煜恒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齐楚昭视线扫过陈泽晋的肚子上,转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规规矩矩地盛着几块精致的糕点,而后齐楚昭继续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期间淡淡回复:“商府。” 陈泽晋素日没别的爱好,就是好美食美酒,他眉眼一扫,自然是能看出来这几块糕点的来历,他随手捡了一块压成了桃花模样的糕点放入口中,沁人的香气,迅速席卷口舌,顿时间连呼吸都染上了馨香。 他不解地看了看手中的糕点,继而又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着眼前这位端方君子。 但是心中的疑惑却抵不过入口即化地美妙口感,陈泽晋回想起这半月来自己过的是什么血雨腥风的日子,一时鼻酸险些流下泪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陈泽晋抬手摸了摸轻飘飘的油纸包,依依不舍地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慢慢放入口中,心中默默给先前被他囫囵吞下的糕点致歉,人生不幸,没想到如今他已经落魄到以牛嚼牡丹之势狼吞虎咽之姿,来对待这本该细细品味的满庭轩珍馐。 可是,面对饱辘辘饥肠,他只能选择做那个暴殄天物的俗人! 肚里沉甸甸,陈泽晋出走的心智难得归位,这时方才想起先前齐楚昭说的那个目的地,不禁询问:“你去商府,拉上我干嘛?” 齐楚昭加快步伐,不加理会。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陈府大门,齐楚昭松开陈泽晋的手臂,利落翻身上马,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自然是要借你大理寺少卿的身份一用,快!跟上!” 语毕,一抹乌红色的身影打马过街,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陈泽晋来不及思索,匆忙将空纸包往旁边的侍从怀里一塞,也跃上马背紧跟着追了出去,“欸,等等我啊!” 时辰尚早,就连街边摆早食的摊贩才刚刚支起天蓬。 商府的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位身着藏青色麻布衣服的家丁从里走了出来,扬起竹扫帚正欲开始洒扫,就看见两位英姿飒爽的公子风尘仆仆而来。 之前府中发生商贵命案时,陈泽晋和齐楚昭依次盘问过府中的下人,当然这位家丁也不例外。 见来人是之前见过的大官,家丁远远就主动跑了过去,为两位贵人牵住了缰绳,恭恭敬敬地向二位行了个礼,“陈大人好,两位这么早来府中,可是有要事?” 陈泽晋被问得一头雾水,他本就是被硬拉来的,哪里知道齐楚昭到底是有何要事,只得冲那个家丁僵硬地微笑点头,同时宽袖之下,偷偷用手肘碰了碰齐楚昭,催促着他快些回答。 齐楚昭不急不慢上前一步,“今日陈大人来此,是因为之前商贵的案子有一些纪要还需要确认,请禀明商大人,并请放行。” 这事家丁无法做主,抱拳请两位贵人稍事片刻,容他禀明商大人。 家丁走后,陈泽晋不解地望向齐楚昭,“商贵的案子,凶手已伏法,案卷已归档,你还有何疑惑之处?” 齐楚昭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朱红的大门之上,饰以饕餮铺首的门环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金光,“凶手以逝,你难道真的相信卷宗上胡诌的李之旦凭借一人之力推动假山,将商贵活活挤死在其中……” 话音未落,只见陈泽晋一脸惊慌地抬手紧紧按下了齐楚昭之后的话,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敢压低声音责备道:“此事已呈圣上裁断,即便是你现在有何疑惑,我们也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如果旁生枝节,那我们此前的调查许会被好事之人扣上一个欺上瞒下的帽子,这事可大可小,如有阴险小人以此运作,不仅会牵连你我,就连你我家族都恐难拖干系。这话日后休要再提!” 齐楚昭沉吟片刻,“我自有分寸。” 不一会儿,家丁就折返回来,他再度双手抱拳,“两位大人,我们家老爷现下有要事脱不开身,特让小人引两位大人入院先行探看,待老爷忙完手中要事,立马赶来。” 见商大人并未出现,陈泽晋反而松了一口气,“请引路。” 商府是商大人被召回京时,圣上施恩所赐的宅院,这座宅院的上一任主人,是前朝的一位富绅之所,移步换景,极尽风雅。 思及此,陈泽晋不禁为这沾染了血污的院子感到惋惜。 如此好的景致,无端端却夺去了一条人命,无论放在谁的身上只会觉得晦气。 眼下,商大人已经命人将通往后院的月门用铁链锁了起来。 “哐当”脆响,门上沉重的铁索应声而落。 家丁立在门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两位请。” 不过半月的功夫,原本花团锦簇的院子杂草丛生,将原本用青石板铺陈的道路都将隐匿了起来。 见状,陈泽晋不免有些感叹,“商大人生辰那日的绚烂烟火还未在眼前淡去,不过半月,竟是物是人非。” 齐楚昭斜乜了陈泽晋一眼,酸,他来此处可不是为了听陈泽晋悲秋伤春的。 脚下发出枯草“咯吱咯吱”的响动,齐楚昭缓缓行至那座挤死商贵的假山前,早已浸入岩石的血污历历在目,见此候在一旁的家丁都忍不住面露难色,撇过头去避而不视。 齐楚昭闲庭信步地围绕着假山转了一圈,期间,他拨开假山周围的杂草细细翻看,“这两座假山之前是在何处呢?” “何处?”家丁有些苦恼地挠挠后脑勺,“亦是在此处未有变动。” 未有变动,齐楚昭在心中重复着家丁的这句话。 此前,是他们被接连不断地“地狱杀人”搅乱了心生,居然倏忽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齐楚昭紧接着又上前一步,眼前闪过一抹与该处格格不入的青黄之色。 他迈步上前,单膝着地蹲在假山边上,静静观察着那一片被压在假山之下,早已枯黄的紫藤花瓣。 陈泽晋见齐楚昭蹲在假山边上半晌未动,好奇地凑了过来,“是发现什么了吗?” 走近之后,陈泽晋也发现了那片被紧压着的紫藤花瓣,“这花瓣可有何不妥?” 齐楚昭双手贴在假山之上,使出十成的力量,却并未使假山挪动半点,他怔怔盯着花瓣,“却有不妥。” “这花瓣是国公府的紫藤花瓣。” 陈泽晋疑惑,“这花瓣上又没有写名字,你如何认得?” 齐楚昭将地面上因失水干枯从而卷起的花瓣捋平后,示意陈泽晋靠近来看,“首先,商府中并未种植紫藤花;其次,这片紫藤花是属于一种世上鲜有的品种,那是我母亲从南境带回来的那株因为来北方不适气候,所以长出的花瓣形状较寻常的紫藤花,花瓣有一些细微差别,所以我认得这花瓣就是那日商大人生辰时,我从府中不小心带来的。” “可,那日我并未来过这座假山,故这个花瓣便是那日与我有过接触之人带来的。刚刚我细细回想了一下那日跟我有过接触的人,有庆阳郡主、陈少卿,商府布菜的小厮,再就是商大人了。” 齐楚昭再此仔细检查了一下花瓣被压在假山下的程度,“并且,根据花瓣压在假山底来看,带来花瓣之人,在生辰宴至商贵被害之间来过此处,但此处位置偏僻,那人来此处又是为何故,是凶手吗?” 陈泽晋视线落在那片花瓣上,食指在下巴上反复婆娑,倏忽双眼瞪圆,惊呼一声,“啊,我想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有机关!” 这时一个爽朗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什么?什么?何处有机关?” 院中的三人循声望去,见商语薇撒开孔靖瑶的手臂,飞快朝着后院跑了过来。 商语薇瞥见候在一旁的家丁,敷衍地对齐楚昭和陈泽晋施礼,转而一脸兴奋的问:“你们也觉得商贵的案子还有什么疑点,这才来我府上调查的吗?” 陈泽晋难得精准地抓住了商语薇问话中的重点,反问道:“也?” 商语薇点头如捣蒜,“嗯嗯,早晨庆阳郡主来找我,问这座假山是否有机巧,不然凶手即便是巨人力士想要撼动这两座十丈高的假山也是不可为之事。” 她望天思忖片刻,有些为难道:“我从出生便在这府中,这十几年来,从未听闻这假山有何机巧。为解我二人之惑,特带郡主一同来瞧瞧,没想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们竟也在此处!” 此时,孔靖瑶面色煞白,缓缓步入院中,低垂着眉眼向陈泽晋和齐楚昭福身,余光偷偷瞥见齐楚昭正用打量的目光望向自己,她不动声色地紧张抿了抿唇,虚弱地开口道:“关于该机巧,请两位大人,允许庆阳说一下自己的浅知拙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咱们周四见~ 第19章 第 19 章 天家秘事 站在一旁的陈泽晋来了霎时性质高昂,绕到孔靖瑶身旁,姿态夸张的倾身过去,侧过头去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庆阳郡主,我是大理寺少卿,你小声说与我听,勿要让这两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听了去。” 当说到“无关紧要”四个字时,陈泽晋咬字特别加重了些,有意斜眼轻轻扫视了一圈立在身旁的齐楚昭和商语薇,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弯起。 听到此等发言商语薇第一个就不认可,她气得双手叉腰,淡粉色的帔子在空中激动的晃啊晃,“陈家小子!你可别忘了此处到底姓什么?!郡主姐姐要说也只能说给我听!” 陈泽晋佯装无奈耸耸肩,“行行行,我带庆阳郡主回陈府慢慢说与我听,行了吧!” 语毕,陈泽晋一把拉起孔靖瑶的右臂,作势要走。 “不行!” 商语薇哪里会示弱,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孔靖瑶的左臂。 孔靖瑶一句话都还未说出口,就这样像个提线傀儡似地被这二人拉来扯去,东倒西歪。 孔靖瑶无言望天: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停手!” 齐楚昭恼火地揉着紧锁的眉心,大步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啪”的一声,剑鞘重重拍在陈泽晋扯着孔靖瑶的手背上,瞬息间白皙的手背涨得通红。 “哎哟哟……”陈泽晋瞠目结舌地望向齐楚昭,而后又立即心痛地望向自己的手背,随即抱着自己的被袭的手,痛苦地蹲在地上,哀嚎不止。 见状,商语薇同情地扯了扯嘴角,彷佛惊弓之鸟一般,以风驰电掣之势果断地将自己挽着孔靖瑶的手撤了回去,掌心朝前举至空中,嘴中还小声喃喃:“放了,我已经放了……” 一道剑鞘归位的细碎响动后,齐楚昭已不动神色地横在了陈泽晋和孔靖瑶之间,他面对着孔靖瑶,声音轻柔示意:“说说你的想法。” 孔靖瑶轻轻点头,行至假山的方向缓缓蹲了下来,海棠色裙摆随意地曳撒一地,如一朵悄然绽放的芍药花,明媚却不艳俗。 孔靖瑶一手牵着袖管,一手轻轻在夹着紫藤花瓣的地面四周敲了敲,而后神色了然地回头,却见齐楚昭怔怔地愣在原地并未上前,她茫然地朝齐楚昭招了招手,“煜恒哥哥?” 直到孔靖瑶叫到第三遍的时候,齐楚昭才回过神来,有些羞赧地快步上前,蹲在孔靖瑶的身侧,顺手帮她将拖地的衣裙尽数托起,“嗯……你有什么发现?” 孔靖瑶圆溜溜的杏眼亮晶晶地看向齐楚昭,语调有些兴奋,“刚刚我试了试,这周围正如我之前猜测的那般,是实心的,所以此处并非密室,而是牵制某处的动力……就是说这附近应该是有一个暗室,李大夫或许是偶然得知此事后,借助暗室开启时,带动了作为动力的两座假山移开,之后他在趁这之间的空隙,将商贵放置在两座假山之中,待到暗室再度关闭,假山依次还原,届时李大夫不用再做任何事,就能以众合地狱所描述——双山挤死罪人的形式,将商贵杀死。” 齐楚昭赞同的点点头,“我赞同你刚才的那一番分析,但是现在我有一个疑问,那这花瓣是谁带过来的呢?” 孔靖瑶摇摇头,举起自己的四根手指,她先折回食指说道:“首先排除我,那日我从进府,到后来滑倒晕厥,身侧一直有人相伴,并未时间来此处。” 远处,先前还在抱头呼天号地的陈泽晋举起手,“郡主,我也可以排除,那时候我一直陪在煜恒身侧未曾离开,我也可以排除。” 齐楚昭点点头以示认同,用食指轻轻将孔靖瑶立起的中指折回掌心。 孔靖瑶只觉指背被齐楚昭磨得有些酥麻,心脏在胸腔中乱蹦,好似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紧张和害羞涌上心尖,孔靖瑶下意识向后避让,却未思虑到自己现在正蹲在地上,不巧被身后的杂草绊了个趔趄,就在她心下惊呼完蛋,后背却未如期迎来痛感,而是一片温热与柔软。 孔靖瑶低头,见自己的左手情急之下,慌乱中紧紧抓住了一个乌红底色上印有暗祥云纹的紧实的小臂。 腊梅的冷香牢牢将孔靖瑶单薄的身躯包裹,她急忙调转身来,刚要抬头,猝不及防一只灼热的大掌覆在她的唇上。 “……唔?”孔靖瑶惊讶地盯着齐楚昭,白嫩的小脸蓦地烧得通红,不知所措呆在了原地。 有一瞬,齐楚昭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起,很快又压了下来,他一脸严肃地与孔靖瑶对视,同时将她缓缓扶起身来。 待她站稳之后,齐楚昭松开扶住她的手,同时也将掩在唇上的手收了回来,屈指轻轻在她额头敲了一下,责备道:“你这是还想再一次将口脂蹭到我身上吗?” “没……我没有……”孔靖瑶乌黑的眸子湿润透亮,眼尾染着些许的红,一脸委屈极了的可怜模样。 齐楚昭捏了捏孔靖瑶看起来如软乎乎云朵的脸颊,“傻瓜,逗你的,且当是为你昨夜失约于我的惩罚……” 孔靖瑶抬手揉了揉眼角,有些讶然,“昨晚?我们何时有约?” 齐楚昭看她一脸无辜,他又怎么好意思承认,都是他自己犯傻,将两人回府途中孔靖瑶随口提的那句“谁能帮她去买盒满庭轩桂花糕就好了”的话当了真,将她送回府后,自己折返回去买。待到齐楚昭匆匆赶回辰王府时,发现孔靖瑶房间的灯早已熄灭,独自一人生了一晚的闷气。 回头想来,齐楚昭觉得自己甚是自作多情,不愿再提及,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孔靖瑶愣愣望着自己已经折回来的食指和中指,“刚刚排除了我和陈少卿将花瓣落在此处的嫌疑,现下还剩二人,那晚帮你布菜的小厮和商大人。” 商语薇偷偷看了一眼齐楚昭的表情,壮了壮胆子,徐徐举起手来,“我爹应该可以排除,因为那晚他一直在我的视线之内,后来看烟火时吹了风酒气上头,吐了满地,还是我帮着我娘扶他回房的……” “的确,本官那日并没有时间来到后院……”商大人声如洪钟,气势汹汹地朝着假山的方向走来。 商大人乜了一眼身侧的商语薇,转而对陈泽晋颔首,“陈大人,你们到底在查什么?” 陈泽晋有些尴尬的摸摸头,“就是复核一下,并非什么要事,商大人如有要事请随意,此处有商小姐,一会儿我们确认好之后便会自行离去。” 商大人回首看向加上之间早已干涸的血污,痛心疾首道:“商贵也是跟随了我十几年的忠仆,在府中遭人毒手,你让我如何能坐视不理?” 陈泽晋拱手,“既是如此,现下我只能给商大人透露,目前我们怀疑李大夫并非一人犯案,府中或有他的帮手……” 陈泽晋将之前大家分析的内容一一复述给商大人,而后接着道:“经过先前嫌疑的排除之后,那现在唯一有嫌疑的便是那个布菜的小厮了!” 商大人略有所思,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座假山。 这时,商语薇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胸口,“寻小厮,此等小事便包在我身上!” 不一会儿,商语薇就带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厮回来,“陈大人、齐将军你们且看看,那日为你布菜的可是他?” 齐楚昭走近后上下打量了小厮一圈,随后让他将双臂平举,手背朝上,仔细端详片刻,摇摇头,“不是。虽然那晚上光线有限我记不清那小厮的长相,但是有一处我却清晰的记得,那晚为我布菜的小厮,手背上有一块红色的蝴蝶形状的瘢痕,可他并没有,所以定然不是他。” 小厮恍然大悟,双手抱拳行礼,“禀大人,那晚我也不知何处吃坏了肚子,焦急之时有一个面生的小厮主动说要替我,当时因为太着急了并未多想,难不成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冲撞了大人?” 商语薇追问道:“那你可知他现下在何处?” 小厮满脸难色地摇摇头,“不知,那日我便觉得他脸生,第二日本想找他出来致谢,却问遍了府中的所有人无一人见过。” 商语薇有些不解,“那人到底会是谁呢?” 这时,沉思已久的商大人开了口,“我知道那人是谁。” “上月,府上曾经遭过贼,但是说来也怪,那贼放着府上的珠玉宝石金银钱财统统都不要,唯独带走了我放在书房中的一本账本。” 商大人沉默了片刻,而后继续说道:“虽然对外说是账本,其实这是一本伪装为账本的密码本。” 商语薇疑惑问道:“爹,你有何事需要用密语来传递?” 商大人看了看面前四张年轻的面孔,苦涩地笑道:“傻女儿你还涉世未深,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似你们表面看得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说着,商大人伸出手指,指了指满是阴霾的天空,“那位也不列外。” 第20章 第 20 章 委托寻贼人 商大人笑着给围绕身侧的四人小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神神秘秘接着道:“私以为这个协助杀死商贵之人,与盗取账本之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他们或许是偷了账本之后破解了我暗室的暗语,从而通过暗室的开合,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商贵置于死地……” “现下,你们想要找到李大夫的同党,而我想要找到偷取我账本之人,既然咱们的目标一致,现在我想以一位长辈的身份,拜托几位一件事,你们能否在春猎之前,帮商伯伯将那本丢失的密码本找回来?届时必有重谢!” 站在假山的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陈泽晋先开了口,“商伯伯,不是我们不愿帮忙,但是目前这人的信息我们知之甚少,仅凭着煜恒记忆中他手背上有个蝴蝶形状的胎记,在茫茫人海之中想要寻到他无疑是在大海捞针,再加上他到底还在不在京城,我们都不得而知……而且春猎的时间不就在十天之后,这么短的时间要找到那个贼人,会不会太困难了些?” 面对陈泽晋一番质疑,商大人并未有任何恼怒,轻轻叹了口气,“首先,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贼人现在必定还在京城之中,至于缘由,请原谅我暂时无法告知你们;另外,这个密码本事关本官小命,但如果由我亲自去找,会有诸多不便,故只能委托几位相助。你们在春猎后还能否见得到我,就要看这几日能否找回密码本了!” 商语薇听到此事关系她爹的性命,有些着急,“可是爹,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到底应该从何找起呢?” 商大人不急不慢,将双手负于身后,微笑地看着四个年轻的面孔,留下一句“你们随我来”后就先一步朝着内宅的方向走去。 商语薇一把挽住孔靖瑶的手臂,朝着商大人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以央求的语气询问道:“庆阳郡主,咱们一起去瞧瞧我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好啊。” 孔靖瑶近日正愁“地狱杀人”案解决之后京中无趣事,好不容易又找到了新的消遣,心下觉着找人这般有趣的事,她可不能错过,于是丝毫没有犹豫,果断应下。 望着两位姑娘嘻嘻哈哈的背影,陈泽晋偏过头痞笑着撞了撞齐楚昭的肩膀,扬起眉尾,“一道去看看?” 齐楚昭双臂抱于胸前,静静注视着孔靖瑶走路时有些怪异的姿态,微微蹙眉,低沉回应,“嗯,去看看。” 不一会儿,四人就齐齐来到了商大人书房前。 商大人和蔼地邀请他们进去,“各位请随我来。” 孔靖瑶行至门边,余光不禁扫过屋顶上一根熟悉的房梁,那晚她在梁上戏耍了齐楚昭,让他傻傻在梁上趴了一晚,现在想起来亦是格外有趣。 她难以抑制唇边的笑意,赶紧抬起宽袖,佯装咳嗽几声,遮掩了过去。 放下袖子时,孔靖瑶忍不住偷偷瞥了齐楚昭一眼,却意外与他的视线相撞。 孔靖瑶立马心虚移开眼,心下暗忖:那晚她乔装得如此成功,以齐楚昭这个一根弦的脑瓜子,定然是看不出来那黑衣人就是自己。 如此思量着,她这才恢复如常,假装第一次来到自此,认真听着商大人对书房的介绍。 不一会儿,一行人走到书房中的书架前停了下来,商大人指着其中一个格子,“之前,账本就放在此处。” 孔靖瑶观察了一下书架的四周,发问道:“账本丢失之后,此处可有整理过?” 商大人摆摆手,“不曾……庆阳郡主何出此问?” 齐楚昭站在众人之后,冷冷地发话,“庆阳郡主,应是觉着那此太过于整齐了。” 商语薇背着手凑近书架,疑惑发问道:“整齐不好吗?” 孔靖瑶笑着反问商语薇,“如果你是那个偷账本的贼,进入书房之后,你第一时间打算怎么做?” “嗯……”商语薇环顾四周,“我从大门来到这个书架,挨个格子寻……啊!我知道了,他会上下翻找,而现在这个书架却毫无翻找的痕迹,所以你们才觉得奇怪,对吧!” 一直没说话的陈泽晋闻言,冷哼一声,佯装鼓掌,“唉哟,没想到商小姐也有开窍的一日。” 商语薇沉浸在自己先前精彩发言的得意之中,难得没跟陈泽晋一般见识,追问着孔靖瑶,“庆阳姐姐,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 孔靖瑶悄悄对商语薇竖起大拇指,微笑着回答:“对,就是这样。所以说明这个人如果不是运气特别好,那他就应该是对这房中的布局非常的熟悉。那咱们就能从府中之人开始排查……另外还有一处,也有问题,大家可以靠近一些……” 孔靖瑶伸手指着书架上的一处,“因为我从小身子不好,喝过无数的汤药,所以对药材的味道还算得上熟悉,刚刚我一走进这里就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但是细细一闻,好像又与我心中想的那味药材有些细微的区别。” “让我闻闻。”商语薇倾身凑近嗅了半天,一脸尴尬笑笑,“我啥都没有闻到。” 陈泽晋不屑地干笑一声,“呵,商二刚我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让开让开,让本大理寺少卿闻闻。” 他凑近后动了动鼻子,不过须臾,陈泽晋得意起身,卖起了关子,“我已经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商语薇好奇搭话,“是什么?” 陈泽晋在大家满满地期待中娓娓道来,“这是满庭轩厢房中焚的一种助兴的香料,乍闻之下,会觉得与普通的麝香味道无异,但细细闻就能察觉其中还是有一些区别,那种细微的区别便是这种香料中加入了一种叫肉豆蔻的植物。” 商语薇不怀好意地觑着陈泽晋,拱手抱拳道:“陈大人不枉是满庭轩的常客,这类香料一闻便知,小女自愧不如。” 陈泽晋恶狠狠地瞪着商语薇,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你……” 眼瞧着针锋相对的二人又快要打起来,孔靖瑶从中岔开二人的话题,“这么说来这个贼人,很有可能与满庭轩有关了?” 商大人也思忖着,默默点点头,“这或许是个我之前未发现的突破口……烦请大家再看看,周围是否还有未发现的线索?” 四人在房中散开。 孔靖瑶慢慢踱步至书架的后方,偷偷环顾了一下书房内的陈设,随手翻开一本书,“咦……这是什么呢?” 大家循声聚了过来。 孔靖瑶满脸疑惑地将一块残缺的纸片递到商大人的眼前,而那纸片实则正是影子在商府废物中发现的玉珏残片。 商大人最先走过来,从孔靖瑶手中接过纸片。 孔靖瑶仔细关注着商大人神色的变化。 但令她不解的是,商大人见到这张纸片面色未有任何波澜,反而的齐楚昭神色有些不自然变得凝重。 四人将纸片相互传阅之后,皆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商大人想了想,“这本书本是一本古籍,许是它的前任主人不小心夹进去的吧。” 众人纷纷点点头。 而后,在孔靖瑶的注视下,商大人将纸片重新加入书中,放回了书架上。 就在孔靖瑶想要偷偷将纸片拿回来时,却发现齐楚昭鬼鬼祟祟地绕到了那处,将那残片从书中取出藏在袖中。 孔靖瑶不禁疑惑,对于这个花纹,齐楚昭难道知道些什么?必须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一个时辰后,大家已经将书房中的边边角角都翻得差不多了,除了刚开始发现的香料,并无其他发现。 于是,陈泽晋提议,“要不稍晚些,我跟煜恒去满庭轩调查一下能接触到此等香料的相关人员?” 商语薇斜眼冷哼,“调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那儿是想要干嘛?喝花酒就喝花酒,偏要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陈泽晋满脸无辜,“商二,你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相信我,你也应该相信煜恒不是。” “我不去。”齐楚昭后退一步,与陈泽晋划清界限。 孔靖瑶怯生生举起手,红着脸问:“我可以去吗?之前不小心听到府中的小厮每每提到满庭轩,脸上总是浮现抑制不住的笑意,所以一直很好奇,那是一处什么样的地方,让大家都如此的流连忘返。” 商大人面露难色,“那处不是世家女子该去的地方。” 齐楚昭和陈泽晋难得站在同一战线,齐齐点头,“不适合你们去。” 商语薇不依,跑到她爹的身边拽着商大人的手臂不放,撒娇道:“爹,您刚刚也看到了,要不是庆阳郡主,我们也不能发现满庭轩这条线索,您让我和庆阳郡主一起去,或许能发现一些齐将军和陈少卿没看到的线索呢?” 商大人沉吟片刻,有些为难地看向齐楚昭,拍了拍商语薇不依不饶的脸颊,“行了行了,有齐将军在,我还是放心的,那你和庆阳郡主便化作男装同行吧。” 转而,商大人郑重其事地对齐楚昭拱手行礼,“两位姑娘的安全,老夫就拜托齐将军了。” 齐楚昭回礼,“定不负商大人所托。” 陈泽晋彷佛空气一般立在一旁,一会儿看看商大人,一会儿看看齐楚昭,心中呐喊:你们好歹也看看我啊,难道我不值得托付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2320:57:45~2023-11-2420:3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芋泥奶酪球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