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转生局局长who平平无奇》 第1章 未来转生局 在下只是平平无奇的转生局…… 为您提供大神 月色温酒 的《just转生局局长who平平无奇》最快更新 第1章 未来转生局 在下只是平平无奇的转生局…… 免费阅读.[] 第2章 罢免郝局长 我宇宙无敌完美！ 朋友，你现在知道我的员工为什么都爱我了吧？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那么明显的答案都没看出来？ 唉，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首先，也是最浅层的一点——外貌。 我长的就像一个好局长，也是因为如此我的员工们第一眼见我就叫我“好”局长。不得不说，他们真是慧眼识英！ 什么，你问我姓什么？ 我姓郝啊！你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也还没有记住我的名字吗？ 那让我再自我介绍一遍吧。这次你可得认真记。 在下姓郝，叫郝希嘉，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只是一个备受员工喜爱，充满个人魅力的，十项全能，宇宙无敌完美且谦逊的……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 嗯……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让我来告诉你吧。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来嘛！别害羞嘛！ 我翻开我的小本本给你看看——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多听下属的意见！ ——郝局长警世恒言·No.2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畅所欲言，没有是吧，没有咱们就……”下班。 郝局长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串。和平常不同，还剩两个字没有说出来时，她的话被人打断了。 “郝局长，我有一件事想跟您提一下。”是沈判官，他桌上摆放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看见熟悉的文件夹，黑无常兴奋地颤抖。 这一周，他就是拿着这个文件夹，里面夹着请求罢免郝局长的请愿书，上面列了郝局长十宗罪，详细阐述了她是如何无能，如何惹得全局上下反感，简直比上一任局长刘局长更加昏庸无能，荒唐无道。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让他都有些震惊，局内上下员工看到“罢免”两个字，连内容都没有看，就毫不犹豫纷纷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就连他找白无常时，白无常也只是：“老夫本不该这么做，只是这郝局长实在太……都是为了工作，都是为了局里好。” “唉”，白无常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摇头，下笔却毫不犹豫，一气呵成。 最后只剩下那位了，黑无常拿着文件夹敲响了沈判官办公室的门。虽然还差一个最重要的签名，但黑无常已经提前扯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如果没有郝局长，沈判官就会是新的局长。 虽然沈判官看起来气质沉静如菊，丝毫不注重名利。 但升职总是好事，更何况郝局长天天惹乱子、出洋相，基本都是沈判官忙前忙后为她弥补。 摆脱这样一个麻烦的局长，又可以自己升职，底下的员工毫无异议，甚至高举双手双脚赞同，不光名正言顺，还能名利双收，这样的好事，估计沈判官不仅签名，还得夸他黑无常做得棒。 等到郝局长下台，沈判官变成新任的沈局长，他再要任命判官时，会优先考虑谁呢？ 黑无常已经美滋滋幻想白无常叫他“黑判官大人！”的样子了。 “请进。”门内传来沈判官的声音，黑无常推门进入。 黑无常表明来意，将文件夹呈给沈判官：“沈判官，全局上下所有人包括白无常的签名，我已全部集齐，现在只需要您的签名，便可在下次大会上正式提出。” 沈判官沉默片刻，只说他看看。他沉思片刻，三次要落笔，又三次停顿。 沈判官有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眼角微红，右眼眼角旁还点缀着一颗红色的小痣。这样的眼睛若笑起来有些神似狡黠狐狸，但沈判官很少笑，最常见的便是现在这样伏案沉思，身上只余下寂静。 只是这也沉思太久了，久到黑无常都有些担心，他忍不住说：“您还再想什么呢？一个带着大家玩扑克，整天不无正业，一点业务都不懂的局长，有什么值得留下的。说不定是天厅的哪个神仙浮屠的关系户。咱们局已经经历一个刘局长了，连续三年绩效考评倒数第一，最后一年，刘局长甚至破坏了……” 黑无常差点脱口而出，抬眼看了一眼判官，最终还是咽下忍住没说：“咱们局已经禁不住再来一个这样的局长了……” “不管您顾忌什么，这是我的真心话，您知道，工作上的事，我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黑无常垂眼，一字一句说。 沈判官侧眸，看向窗台即将枯萎的忍冬花，半晌他说：“我知道。” 他终于提笔签下字。 “那就劳烦您下次开会时通告一下了。”确认沈判官签下字，黑无常鞠躬。 罢免局长的条件很苛刻，全局只有判官可以罢免局长。 并且不能无故罢免局长，还得需要全局上下所有员工签字同意罢免的请愿书。 下级推翻上级就是这么苛刻，神界从没听说过哪一位局长达成这样的严苛的条件，偏偏郝局长两者都达成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一种伟大的壮举。 黑无常默默退出沈判官的办公室，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扯出椅子坐下去，翘起二郎腿，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镜子，整理起自己的发型。 他一边整理一边自言自语：“这一伟大壮举也有我黑无常的功劳，郝局长你就下台回家安歇吧。” 他一边抚平留海，确定每一根发丝都卷曲到完美的弧度，一边心中得意。 让你说我是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有我美吗？ 低估我的美貌，现在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 自沈判官出言表明有话要说后，空气凝滞了。 郝局长有些意外，似是从没想过谁会对她有意见，一低头，是她的好知己沈判官，对方说话总能说道她的心坎上，让她舒服。 既然是对方应该没什么吧，她微微仰头示意道：“你说吧。” 此话一出，全局上下所有的目光落在沈判官身上。房间里安静极了，似乎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所有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 沈判官面色不变，温和如往常：“郝局长，您来【未来】转生局已经一个月了，在局里还习惯吗？” 果然是关心她，郝局长弯起眉眼，她就说，她那么好，谁会对她有意见，“习惯，大家嘛——也都还不错，工作也算得上顺心。” “很高兴听见您这样说，”沈判官微笑，继续问，“那您对绩效考评有什么想法吗？” “绩效考评？”郝局长扬起的脸上划过几分迷茫，“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局里最重要的工作，我们所有工作都是围绕绩效考评来进行的。”沈判官脾气很好的解释道。 “哦，哦？”郝局长有些纠结，眉毛皱起，她弯下腰，俯身小声问，“咱局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开会吗？” “不是。”沈判官回答。 “啊？可之前不是最重要的是开会吗？” “您记错了吧，之前也不是。” “那什么时候最重要的工作是开会？” “什么时候都不是。” “以前……”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是，咱们局的工作重心从不是开会。” “啊？”郝局长迷茫了，她深思片刻，忽然恍然大悟，“激将法！激励我给你们露一手。” 郝局长扬起笑容，“怕什么，有本局长在呢，能让咱局得倒数吗？” 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没有料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发展，黑无常的脸色不好，他忽然呛声：“哟，那您计划今年得第几？” 郝局长拍着胸脯，“呵！拿个第一，简简单单！” 沈判官的眼神落在黑无常身上，极轻极淡，黑无常却闭上嘴，不甘地低下头。 沈判官继续说：“我不强求您拿第一，只要不当倒数第一就可以。” “倒数第一，你在看不起谁？”郝局长震惊地睁大眼睛，很不可思议的模样。 “您先听我说，”沈判官语气依旧，“如果今年绩效考评成绩依旧没有起色，还是倒数第一的话，我就必须请您离开【未来】转生局，另选一位新局长了。” 最后，他温和却坚定的补充：“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与局内其他人无关。作为交换，如果您成功让未来局绩效考评成绩脱离倒数第一。我将为今天的言行向您道歉，并自请离开未来局。”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沈判官不是有全局签字的请愿书吗？他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和郝局长不同，沈判官可是局里的中流砥柱，这么多年为局里所有的员工遮风挡雨，无论未来局遇到什么挫折，无论上一任刘局长多么荒唐，沈判官都一力扛下。 看到他的身影，即使只是坐在办公室静静写文件，未来局的所有员工都会感到无比安心。 就连这性格怪异的郝局长，也是沈判官在应付，如果没有他，未来局会怎么样？员工们又该怎么办？ 沈判官用眼神制止了疑惑躁动的员工，他还是那么坚定：“我坚持。” 短短一句话，却让大伙都失去了反驳的力量，你看，沈判官在未来局就是这么有说服力…… 郝局长却想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事实上她确实也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呢？我郝希嘉从来只要最好的。呵！不过是区区绩效考评第一。就这么点小事，你说什么道歉？还要自请离开未来局？” “您的意思是？”沈判官沉吟。 “我的意思是，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你是我郝希嘉的判官，有我罩着，什么绩效、什么考评都不用愁。我会带着大家拿个第一回来。” “若是您拿不到第一呢？” “拿不到第一，我就自请辞职。也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判官来罢免我。” 第3章 初见灵魂 我让全局上下所有员工魂牵梦…… 朋友，就算你是个榆木脑袋，现在也该开窍了。 为什么我这么有魅力，为什么我让全局上下所有员工魂牵梦萦。 什么，你怎么又摇头，还是不明白吗？ 朋友，动动小脑瓜，顺着我说的第一点往下想一想—— 难道非要我说的那么清楚？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声音，喜欢听我说话，希望我能多说一点。 咳咳，没想到我魅力那么大。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再多说一点，也就是下一点，就是我很有内涵。我能帮助属下解决实际问题，能够迅速理解属下的心意。 简而言之，如同装的太满的夹心饼干，我的内涵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或许你不太清楚，我的属下都比较腼腆，他们从不直说爱我，他们对我的喜爱藏在言语里，藏在行动里。得自己去发觉，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判官为了激励我认真工作，从一个好局长变成一个千古留名的绝世好局长，宁可将自己置于主动离职的危险境地。 怎么露出了可怜的眼神？是在可怜他吗？ 是吧，我当时也觉得我的判官实在太可怜了，得努力工作回报他爱我之心啊。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跟你分享我最最重要的秘籍了。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给属下为你服务的机会，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郝局长警世恒言·No.3 “这是咱们未来局的所有工作项目。”沈判官将手中的蓝色文件夹递给她。本用来装罢免请愿书的文件夹，现在装了一叠厚重的工作说明文件，他体贴道：“需要我为您讲解吗？” “不用，这还不是小菜一碟！”郝希嘉信誓旦旦，接过蓝色文件夹，翻开第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黑色油墨印的是工作职责与内容，而旁边的白色边缘则是沈判官写下的说明，沈判官字苍劲有力，写的也很清楚，甚至细心的用蓝色笔与印刷的黑色字体做出区分。 但密密麻麻的字一下子冲进眼睛，还是让郝希嘉一阵眩晕。她啪的一下合起文件夹，叹了口气，忽然意识到还是在会议上，底下的员工都看着她。 她立即又高傲地扬起头。作为局长，怎么能让属下看到疲态。多影响她在属下心中的高大形象。 郝希嘉又尝试尝试翻开文件，里面的字还是那么密集，她顿了一下，好似漫不经心，对坐在左下的沈判官说：“我……还是给你一个机会，为我讲解。” 沈判官笑了，眼尾上扬，眼角晕染淡淡的红晕，有些像狐狸，他略低头：“我的荣幸。” …… “每个灵魂都有各自的特点，就跟做面点一样，从面团上扯下的面剂子各有不同。” “育灵局是新生灵魂的地方，您请，”沈判官带领郝局长来到了育灵局，“小心脚下。” 郝希嘉抬脚躲开地上的白色Q弹的球状团子，回头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是育灵局，也不归属咱们管。” “是的，”沈判官略低头，“但这是灵魂诞生的地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从这里讲解我们的工作更加容易。” 郝希嘉跟着沈判官灵活的躲开不断从育灵局大门滚出来的团子，沈判官戴着白色的手套，他伸出手：“请把手给我吧，这样您会走的顺利一点。” 郝希嘉为了躲开地上的团子，左脚踩住右脚一时间站不稳，差点摔倒。 她躲藏的模样有些狼狈，却还是嘴硬说：“既然你这么陈恳的请求，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感谢您。”沈判官很聪慧，经过一个月的接触，他已经找到了和局长相处的诀窍。 见他那么识趣，郝局长满意地点了下头，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他轻拢手心，扶着郝希嘉进入了育灵局。 育灵局内部很像一个巨大的厨房，在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木质面板，面板后面则坐着一位体积几乎是郝希嘉三倍的老婆婆。 郝希嘉得抬头，才能看清老婆婆的动作。老婆婆正在案板上揉着白皙的“面团”，她头发已经花白，但力气却很大，使用巧劲揉着面团，很快就将面团揉成光滑的长条，然后切分成不同大小的面剂子，再一个个揉成圆润的球状面团，那揉好的面团活像一个很圆的馒头。 “那位老婆婆就是育灵局的局长，她所处理的材料被大家戏称为‘灵魂面团’，其实那面团就是灵魂的材料。”沈判官讲解到。那老婆婆极其熟练，仅仅一小会，面板就被揉好的面团占满，还有几个面团因为太圆而滚落，几个滑到门外，而一个正好滑到郝局长脚旁。 原来刚刚在门口差点踩到的就是这样的团子。 郝希嘉将滚到自己脚边的团子拾起来，向前几步，放到老婆婆的案板上，然后她回头想要找刚才丢掉的那几个灵魂面团，却听背后老婆婆说话：“灵魂都追求圆满，希望我给他们捏的滚圆，依我看捏的太圆就是会有这样的问题，总是一溜烟就丢了，有时候带点瑕疵能站的更稳。” “什么？”郝希嘉愣了一下，转回身。 老婆婆手上动作不停，只用余光扫射到郝希嘉，她说：“听说未来转生局来了一位郝局长，就是您吧。” “是我，还未询问怎么称呼？”郝希嘉回答。 老婆婆说：“就叫我面婆婆吧。我是育灵局的局长。我们算是兄弟局，按道理应该好好招待，只是我手不能停，实在招待不周。” “没事没事。”郝希嘉顺着回答，她的心还在刚才滚出去的那几个灵魂面团上。 “您要是担心，我为您捡回来？”沈判官说道。 “谁担心了？”被看穿心事，郝希嘉绷起脸，她可是深不可测的局长，怎么能被属下轻易看穿想法。 结果时间刚过两秒，她就回头对沈判官说：“你是不是担心了？” “什么？”沈判官一愣。 属下如此不上道，郝局长略有些不耐，她别开脸：“你要是担心想要去捡的话，就去吧，我批准了。” 沈判官反应过来，轻轻笑了，仿佛春水融化：“我确实担心了，您真好，真为我着想。” “那还用说，”郝希嘉瞬间开朗，得意道，“谁让我是你的局长。” 沈判官正准备去捡，却被面婆婆拦住：“两位不必忙，我们局设有专人去拾这些滚落的材料。沈判官，这次带着你们新局长来不只是为了让我认识一下吧？” 沈判官不紧不慢：“是的，面婆婆，确实有事想要请求您帮忙，我们局长刚来转生局，对灵魂还不太了解，希望您能为我们讲解一下。” “正好，”面婆婆捏完了这一大团面团，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让人将蒸锅端过来，将揉好的面团一个个摆在蒸锅里。 那一大团面团扯到最后，只剩下一小点，揉不成和其他一样大小的圆润圆团。 面婆婆便将之揉长揉细，变成一根椭圆面条，下到了煮锅里。 育灵局的员工见面婆婆操作完成，将两口锅搬回火上。 “灵魂面团会选取不同的方式加工，争取最大程度的发挥每个面团的特性。加工完成的灵魂面团将会变成灵魂。”面婆婆调节墙上的闸，将火力调到合适的位置，又嘱咐员工小心看火，千万不要让火灭了。 “人的心里都有一把火，火灭了，人就没了。” “诶，婆婆，这话您常说，我们都记得。” 员工认真应下各忙各的去了。 趁着员工还没搬来下一团灵魂面团，面婆婆跟他们说起话：“每一个面团都有自己的特性，有的适合蒸，有的适合煮。有的揉成小小的一颗，两根手指就能捏下，有的揉成大大的一块，一只手掌都包不住。有的面团韧性十足，怎么拉扯都不会断，有的则很软，仿佛一滩水，任何困难都能淌过。有的看起来圆圆滚滚，内里却是空的，有的看起来干瘪，里面却藏满了芝麻馅。” “我们育灵局的工作和你们有相似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是根据灵魂面团的特性来进行初加工，再将加工成的灵魂进行一些初培训，再送到你们转生局。接下来便是你们转生局的工作，你们要努力发现这些灵魂的天赋使命，将他们送往最适合他们的命运。” “这个世界上，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路。命运不可捉摸。这却是你们转生局的日常工作。”面婆婆叹气，“虽然我速度很快，但每一位灵魂都是我的宝贝，上一任刘局长做的很平庸，你看起来是个好的，若是能善待这些灵魂，我就放心了。” 话音落下，育灵局里铃声响起，一群滚圆的灵魂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面婆婆！面婆婆！”他们欣喜地扯平面婆婆的皱纹。 “哎！哎！”面婆婆被围住，抽出空跟郝希嘉解释：“对不住，郝局长，没有空招呼你了，实在是太忙了，招待不周，多有见谅。” “没事，你忙。”郝希嘉看了看圆滚滚的团子，承诺到，“面婆婆，你放心，我是未来转生局的局长，该我做的我一定做好。” “那我就放心了。”面婆婆刚说出这句话，就被一拥而上的灵魂糊住脸，再也看不见了。 郝希嘉转身说：“咱们也走吧。” 话音刚落，身边便传来育灵局办事人员的声音：“初志愿是未来转生局的灵魂请来左边坐车。” 与之交杂的还有：“初志愿为过去转生局的去右边坐车。”和“初志愿为现在转生局的灵魂不用动。” “初志愿？”郝局长问。 沈判官回答：“就是新生的灵魂离开育灵局后第一次填报志愿，看他们愿意前往哪一个时空展开第一次转生。” “初志愿选择哪一个转生局，就会在哪一个转生局进行第一次转生，他的档案也会归入那一个转生局。” “那他如果选择了我们局，之后还能去别的局进行转生吗？”郝希嘉略思索一下，问道。 “可以的，一个灵魂从新生到湮灭要经历十世，也就是十次转生，如果第一次转生发现时空不合适，下一次转生想要去别的时空的话，也是可以去的。只是他的档案依旧归于我们，需要我们的办事人员，联系协调好之后带他们去另外两个局转生。”沈判官娓娓道来，接着解释道：“这种固定转生局的方法便于灵魂的管理，也方便绩效考评。局里的办事人员对待灵魂转生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原来是这样。”郝希嘉点头。 “那郝局长，我们要不然就跟随咱们未来局的车一道回去吧。”沈判官说，“这车要送去的志愿部门归黑无常管，黑无常管辖两个部门，分别是志愿部和转生部。我们先去志愿部看看。” “就按你说的来吧。”郝希嘉说道。 第4章 未来的未来转生局 我是三个转生局的光…… 朋友，我跟你说，我不光受我们全局的爱戴，也颇受灵魂的喜爱呢。 那小小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一样的团状物，总让我很想要吃个香草味的雪媚娘。 扯远了。 总而言之，作为未来转生局的局长，我可真是太厉害了！我就是灵魂王国的King，总能捕捉每一只灵魂的特点需求。 咳咳……这话你不要记，还是低调一点，低调。 顺便再跟你分享一下我的经验。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发现问题，并找到原因。 ——郝局长警世恒言·No.4 郝希嘉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前往现在转生局的车辆候车点。车还没来，一群形状各异的灵魂团子已经在等候了。 郝希嘉左右张望，她忽然发觉在现在转生局候车点排队的灵魂最多，过去转生局候车点的灵魂排名第二，而前往她的未来转生局的灵魂竟然是最少的。 怎会如此！怎么会是前往她的未来局的灵魂最少。 郝希嘉扶着下巴深思：难道是因为地理位置，前往现在转生局不需要移动，只要原地等车就好。而前往过去和未来转生局或是向右走，或是向左走，起码都得走两步。 没想到啊，这些看起来那么可爱的滚圆灵魂竟然懒惰如斯。 诶，不应该啊。郝局长立即察觉到这个想法的漏洞。 从位置上讲，去往过去局和未来局的距离几乎一样。为什么去往过去局的灵魂比去她们未来局的要多。 难道不是地理因素？郝希嘉迷惑地眯起眼睛。 不是因为地理还能因为什么？未来局那么好，她的属下兢兢业业，最重要的是，未来局近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件事使得未来局蓬荜生辉，进入有史以来最光明最有前途的日子。 那就是，迎来了她这么好的一位局长！ 郝希嘉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了半天，没有一个解释合乎她的心意。 最后，她终于且唯一能得到的结论的就是——未来转生局的局长更换成她的伟大消息尚且没有在灵魂之间传播开来。 她有信心，她郝希嘉的威名一旦传开，将如阳光普照大地，春风吹入人心。所有灵魂都会一拥而上争夺能够前往未来转生局的名额。 虽然很有信心，但还是好在意。 郝希嘉装作不在意，似乎只是闲聊，随便在路上抓了一个灵魂：“怎么去现在转生局的灵魂这么多呢？” 实在不巧，被她抓到的灵魂正好是现在转生局的铁粉，老早就发誓一定要去现在局，并逢人就夸现在转生局多好多好。 那灵魂上身圆滚滚，下身尖尖的，灵魂没有嘴巴，在大概是嘴巴的位置，塞进一根彩虹色的大棒棒糖，听见有人问它，它扭回来，将棒棒糖撇到脸的另一边，非常肯定的语气：“那当然是现在转生局最好啦！所以去的灵魂就最多！” 这话郝局长可不爱听，她争辩道：“我不信！再好能好过未来转生局吗？” “呵！未来转生局算什么！就讲一个绝对无法辩驳的论据吧，”那灵魂的争强好胜之心也被郝局长激起来，认真地宣传现在转生局的好处，“一个世界身处于【现在】，就代表它一定拥有【未来】，就光这一点就比未来转生局强，看起来你像新来的，估计不知道吧——所有的世界都是在未来转生局迎来末世并走向灭亡的。” “灵魂如果投胎到末世，那可遭老大的罪了，要经历世界灭亡。朝不保夕、妻离子散、昨天还许诺一同活下去的人今天就没有了，那种悲痛……总而言之，一切你能想到、还是想不到的天灾人祸，那些荒谬的愚蠢的可笑的，会让人产生‘世界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事’这种想法的事都会发生。” “没有人愿意经历末世，没有人愿意亲眼见证世界灭亡，除了科学怪人和疯子。”现在局的灵魂铁粉斩钉截铁。 “所以，除非将来出现一个【未来的未来】转生局，将末世推到【未来的未来】转生局，否则【现在】转生局就永远比【未来】转生局受欢迎！” “那……”郝局长想到什么，还要再争辩，【现在】转生局的车却已经到了，是一台名贵的加长版豪华轿车。 那灵魂打断了郝局长的话：“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快上车，抢个前排座位，早点转生投胎，命运这东西先到先得，早点去争取给自己投个好命。” 它把棒棒糖插回正中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双跑鞋穿上，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抢着冲进门里。 “咱们的车也到了，走吧。”沈判官在前方等车，见未来局的宇宙战车到了，便转回来叫局长。 郝局长跟在他后面，往未来局的车走去。 她心里有事，所以虽然未来局的宇宙战车如此炫酷，她也没有心情观赏。 沈判官恭敬地跟在郝局长身旁，他聪慧能洞察人心，早就看出来郝局长心中有事。毕竟郝局长的心事也太好懂了，她几乎写在脸上——“我不高兴。” 只是郝局长不说话，他也并不打算主动询问。 工作是很辛苦的，尤其摊上了这样的局长，即使敬业如沈判官，也得找机会休息。 郝希嘉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自己秃噜出来了：“你说，咱们局是因为拥有末世，所以愿意来的咱们局进行转生的灵魂才比其他两个局少的吗？” 沈判官刚刚在未来局候车点等车，没有听见郝希嘉与现在局的那个灵魂粉丝争论。他有些诧异，他还没有跟局长讲到末世的事，没想到局长会先提起。 既然局长问了，他也不逃避，认真地回复：“是的。神明不受时间限制，世界的先后顺序，在我们眼中是完全可以平铺开来的。将一个世界大概平均的分为三段，第一段是过去局的，中间那一段则由现在局负责，咱们未来局就负责最后一段。转生是在过去、现在、未来同步进行。咱们未来局负责未来，理所当然也负责所有世界的末世与终结。” 沈判官继续说，“每个灵魂都希望自己能够经历顺顺利利的经历一辈子，如果可以避免，又为什么要遭受末世之苦呢？” 郝局长有些低沉：“可并不是每一个去未来局的灵魂都会经历末世，末世毕竟是少数。” “但末世世界只属于未来局。”沈判官好像回忆起什么，他明明身处当下，思绪却好似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 片刻后，他淡淡道：“选择未来局，就代表有风险经历末世。而选择另外两个局，就可以确保自己绝对不经历末世。既然有办法可以保证自己不经受末世之苦，又为何要冒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选择未来局？” “只有末世苦吗？”郝局长突然出言问。 “什么？”沈判官回神。 郝局长说：“其他的时代难道就不苦，我生前就经历过古代，那妥妥是归属于过去转生局管辖的世界，注意！那可并不是末世哦。但贫困饥荒与战乱却遍布世界，各个诸侯国王纷纷登场抢夺金钱与土地，丝毫不顾平民百姓死活。人被逼得易子而食，简直连猪狗的生活都不如。” 沈判官还想说什么，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略眯起眼，审视道：“您什么时候经历过古代？” “生……生前啊？”郝局长疑惑道。 沈判官蹙眉说：“我们转生局的员工，大到局长，小到清洁工人，都是神明编制。神明最重要的是要有神性，所以都是由新生灵魂时期便直接选取好的。为保留神性，不必经历十世转生，而是在天厅经过训练考核，放入神格，收入编制，才成为的员工。从没有经历过转生的员工。” 郝局长一脸骄傲：“那就是我比较独特了！天厅厅长特意跟我说，要特招我成为神明编制的员工呢，还说让我去未来转生局当局长是委屈我，是大材小用。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这么多天和大家相处还……勉勉强强吧。” 大材小用？勉勉强强？郝局长来到未来转生局快一个月基本上什么正事都没有干，还差点成为神明诞生以来第一个被属下赶下台的局长，如果不是沈判官拦下，恐怕真的要创造历史了。 温和如沈判官，眼角也没控制住抽了几下。只是他现在无暇争辩，他要向天厅核实情况。 人有人性，神有神性，二者有冲突的部分。而做转生工作，最重要的不是人性，而是神性。 如果郝局长说的不是假话。那么，一个由人类飞升成神的局长，人性还存留多少，又有多少神性，她真的能做好转生工作吗？ 正想着，队伍排到他们两个，郝局长这时候才发现未来局的车竟然是宇宙战车，连连惊呼：“好神奇！” 她又往右侧打量，过去局的车是马车，现在局的车是轿车，只有她们未来局，用的是炫酷的宇宙战车！ 果然，未来局就是最好的。 郝局长有有了信心。她和沈判官落座与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 前面熙熙攘攘，可爱的灵魂团子和身边同为团子的伙伴开心的玩耍。 她出言道：“小沈，你刚刚那个想法我很不满意。” 没跟上局长的脑回路，沈判官迷茫了一瞬：“什么？” “我们是未来转生局，如果把时间比作射出去的箭，我们就是箭头，我们决定了三个转生局的发展方向，这本应该是充满希望的事。却被灵魂形容成灭世之前的绝望。” “羞耻啊！羞耻！”郝局长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咱们未来局的员工，难道就不应该反思吗？”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沈判官早已熟悉局长的性格，他眼神含笑，顺着局长说：“那我们应该？” “我们应该发挥我们未来局的优势！让我们成为三个转生局的引领者，成为三个转生局的光！”沈局长举起右手，手心朝上，声情并茂的说，“回去我们就开会，我要咱们局新的方针传达给每一位员工！” 第5章 漂亮的员工 我拥有无上的智慧！…… 黑无常那个小伙也喜欢我。 他每次见到我都会露出微笑，偷偷跟你说，他笑得不太好看……甚至有点狰狞。 可能是见到我太激动，所以连怎么笑都忘记了。 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能力，因为里面装的都是我。 朋友，你为什么一直摇头，难道也是大脑死机了吗？ 也是，很少有人能招架的住我的魅力，你听我说了那么久，估计心已经被我填满了。 大脑里全是我郝希嘉的名字，我的一颦一笑。已经无法思考，也无法控制表情，改变动作了吧。 算了，还是例行指教一些道理，让你的脑袋动一动。 你听好啦，这是我最最最重要的秘籍。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包容属下因喜欢你而做出的失态言行。 ——郝局长警世恒言·No.5 久违的，沈判官感觉到了愧疚。 如果他不接领导的话，底下的员工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开会？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宇宙战车速度飞快，一溜烟的功夫，郝局长与沈判官已经回到了未来局，并和灵魂一起在黑无常负责的志愿部下车。灵魂挤挤攘攘，都希望挤到前面，比别人早投胎，给自己选个好命。 局长与判官也被灵魂流裹挟，无法脱身，半被推半被挤着进入了志愿部门办事大厅内。 因为是未来局，志愿部办事大厅科技感满满，前厅摆放着一排自助机，灵魂排着队在自助机前扫脸。排队等候的灵魂也没有闲着，空中飞舞的小机器人一遍遍为他们讲解转生流程。确保每一位灵魂都能清楚流程，顺利完成转生。 灵魂排到队头，就会在自动机前面扫脸，获得一张到几张A4纸。 沈判官适时讲解：“那是简历，由育灵局提供，新生灵魂的简历比较单薄，一般会写一些性格类、特长类，以及在育灵局的表现和学习的课程。他们带着简历，去窗口进行咨询，窗口办事人员则会通过询问聊天了解他们，帮助他们丰富简历。” “然后灵魂们带着丰富好的简历去往转生部，转生部的办事人员将会根据简历，为他们推荐合适的世界与命运，进行转生，这就是一般的流程。” “等到他们一世一世的经历，简历也会逐渐厚重起来。” 郝局长兴致勃勃：“所以志愿部相当于职业咨询？我生前在一个世界的职业就是HR。这工作我会，让我去一个咨询口试一试吧。” 郝局长本来是打算召开大会，将刚刚想好的豪言壮志分享给所有员工，让他们沐浴在她的无上智慧之中。 可现在看见了更感兴趣更熟悉的东西，就把开会抛到了脑后。 沈判官略微颔首：“好的，我帮您准备一下。” 他本来就打算领着局长将每个部门的工作都体验一下，让郝局长从上到下全方位了解一下局里的业务。 了解了业务，才能开展工作。 更何况如果未来转生局被传出有一个完全不懂业务的局长，岂不贻笑大方？ 未来局的处境本就是三个局里最为艰难的。 绩效考评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灵魂幸福度。它考核的不是单个灵魂某一生的幸福，而是这一年局里所经手的灵魂幸福度的总和。 这是一笔很好算的账：选择未来局的灵魂要比其他两个局少，所以未来局的每一个灵魂起码要比过去局和现在局幸福的多，才能达到和对方相同的灵魂幸福度，才能做到最起码的不落后。 作为未来局的判官，员工的努力他看在眼里。为了让选择未来局的每一位灵魂都比选择过去局和现在局的灵魂更幸福一点点。员工们付出了比其他两个局不知道多了多少倍的努力。 之前的刘局长伤了员工的心，他破坏了无数员工努力数日数夜的项目，员工们寄希望于那个项目可以提升灵魂幸福度，赚一些绩效考评分数，摆脱未来转生局已经连续两年绩效考评倒数第一的处境。 结果一切都没了，员工也在一日日无果的努力中变得机械与疲惫。 不怪刘局长，沈判官想，那是他的错，那个项目是他提出的，他明明知道刘局长是什么样的人，却一时疏忽，没有时时刻刻盯着。 未来局发展成今天的样子，都是他的错。 沈判官垂眸，他不求别的，他只希望新来的郝局长能比之前的刘局长好一点点。 能让员工的日子比之前好过一点，就足够了。 …… 黑无常本在处理另一位灵魂的事，听闻局长和判官来，也顾不上处理了，连忙从办公室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郝局长让他窗口的员工让位置，要自己坐到那里为新来的灵魂提供咨询。 这还了得？！ 郝局长完全没有经验，又那么不靠谱，让她坐窗口，岂不是要耽误灵魂！未来局的脸就要被丢尽了！ 黑无常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下子冲到窗口前，他本就被另一位灵魂的事扰得烦心，冲的时候不小心又撞到桌角，装在口袋里的那枚他最喜欢的小白兔镜子被他磕碎了一个块。 几件事重叠在一起，火气一下子涌上大脑，他没来得及思考，一下子将即将落座的郝局长拽了出来。 “你们要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不要来我的部门！” 郝局长一下子被拽了出来，手腕被拽的发红，头也有些懵，下意识就说：“没事，才逛了一会，我还不累。” 什么累不累？局长的脑回路百转千回。 黑无常竟一时跟不上。 谁管你累不累？他还想要辩驳，却被沈判官拦住，他格挡在黑无常和郝局长中间，拽着黑无常的胳膊，将他甩开。 “黑无常。冷静。服从命令。”他眼神无温，语气如常，却让人无法违抗。 被甩开的黑无常终于冷静下来，一冷静下来，懊悔便涌上心间，对方还没有做什么，更何况，对方到目前为止还是局长，他不该如此粗鲁。但让他道歉他也说不出口，他到底还是不服郝局长的，所以说不出道歉的话。僵持了半天，最终只是闷闷的站在旁边，雪白的面颊憋得粉红。 这却让他看起来更漂亮了，像是粉妆玉琢的雪娃娃。 “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郝局长欣赏他红红的脸颊，目光变得深沉。 “什么？”黑无常愣住了。 郝局长深受感动，没想到自己的属下竟然如此关心自己，生怕她逛久了累着，那么着急，生怕她累着后还坚持工作。 实在是可惜了，郝希嘉叹了口气。黑无常是好意，但她实在是一个敬业的局长，怎么能抛下工作呢？ 对方估计也是知道她这一点，知道无法阻拦她继续工作，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她起码不要在自己的部门累着。以免看见了心疼。 现在发现拦不住她工作，又气又急，担心的脸都红了，红的像一只漂亮的红苹果。真是的，她郝希嘉竟然有这样的魅力，让属下如此关心担忧。 沈判官谦卑低头，他是黑无常的直系领导，发生今天的事情，他也有责任：“郝局长，真的很抱歉，我没有约束好下属。” “道歉干什么，”郝希嘉的反应却和他想象的不同，她夸赞，“应该大力夸赞！咱们局就是要有这样有想法有主意，还那么漂亮的员工。” 她拍了拍黑无常的肩膀：“放心，就算是为了大家，我也会保重身体，一定不让你们担心！” 沈判官：“……” 黑无常：“？？！” 你在说什么啊？ 黑无常有些茫然，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他本以为发生了今天的事情，郝局长一定会借题发挥，把自己这个明显不支持她的员工踢出未来转生局。 可是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对方不仅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夸赞他。 不光如此，对方还赞叹了他的美貌。 他懵了。 一股愧疚之情一下子涌上来。 郝局长似乎也没有那么坏。虽然不通业务，老是开会，折磨员工，但是起码还有一点好眼光。 黑无常别扭地扭开脸，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有消下去。他还是说不出道歉，嘴就像被胶水黏住一样。 但是也没有再拦，他往后站站，站在了沈判官后面，给郝局长让开了位置。他低着头，不语，手里还攥着被磕了缺了一块儿的小白兔镜子。 为郝局长让位置的是一位干练的短发女生，叫做周笑，她在未来转生局从事窗口工作多年，以周到的服务和绝美的微笑被灵魂们打五星好评。 她露出八颗牙齿的招聘微笑着对局长说：“局长，我们做咨询员的，就是要尽可能的为灵魂扩充简历，找到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闪光点。有了漂亮简历，转生部的同志们才能更好的根据他们的特点，为他们选择合适的命运。转生部的同志每天要决定无数命运是非常辛苦的，我们则是尽力搭建起灵魂与转生部同志的沟通桥梁，减轻他们的压力。” “哦哦。”郝希嘉点点头，“我知道了。咨询部的工作类似于职业咨询，而转生部的工作听起来类似于HR。” “有点类似。”周笑答，“要不要我再为您讲解一下如何做咨询，再为您示范下如何帮助灵魂扩充简历？” “不用不用，”郝希嘉放下豪言，“我生前当过销售，也当过HR，不仅有看人的眼光，还有好口才，完全能胜任窗口咨询工作。” “直接来吧！”郝希嘉挺起胸脯，自信满满。 周笑的八颗牙齿绝美笑容有些崩不住，转生局的所有官员都是神明编制，不用经历十世转生，哪里有前世今生之说。局长完全在胡说八道。 但她比黑无常更有情商，没有反驳局长，只是委婉的说：“郝局长，这个工作不仅需要口才和眼光，还需要有广泛的知识。对职业、对命运、对人性都要有深刻的了解，不如还是让我为您讲解一下吧。” “哎呀！”郝希嘉拍拍胸脯，“这些东西我都有！我当过和尚，也当过修士，当过皇帝，也当过侠客。搂着尸体睡过板材板，也享过天下荣华富贵。我最擅长看人！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不必多说！直接带下一个灵魂！”郝希嘉不容拒绝。 第6章 咨询者：白先生 我一眼就能看透灵魂的…… 局长真是在胡闹。周笑叹了一口气，但对方是局长，自己只是普通的员工，连自己的领导黑无常和沈判官都不说什么，她一个普通员工又有什么可说的。只好退到旁边，示意下一个灵魂上前。 队伍与咨询窗口中间间隔了很大的位置，足够咨询者与窗口员工好好说话，不被打扰。 下一位灵魂接到示意，走上前来，坐到了咨询窗口外侧的椅子上。 那灵魂有些慢吞吞，坐下之后，不紧不慢地将简历递给郝局长，他之前站在队头，基本看见了窗口更换办事人员的所有过程，但没有任何疑惑，也没有任何表情。 好像并没有其他灵魂那样担忧转生。 他装扮的也很简单，除了脸上戴着一只圆框眼镜外，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白白圆圆的普通灵魂。 做这样的窗口工作，最重要的是态度要好，郝局长伸手接过灵魂递过来的简历，笑脸盈盈：“说说你的诉求吧。” 那灵魂说话也是慢吞吞地：“我已经经历了一世，上一世的灵魂幸福度只有4分，转生部的办事人员说我的简历太简单，看不出适合什么命运，让我再回来做转生志愿咨询，扩充简历。” 只有4分啊，郝希嘉点头，那确实是个偏低的分数呢。 来的路上沈判官跟她解释过。灵魂从诞生到湮灭一共要经历十世。 一般情况下，每一世的幸福度的总分是10分。而经历十世的灵魂幸福度就是100分。 就和考试一样，灵魂一世的幸福度达到6分才算得上及格，能达到7分便算过得不错，达到8分就是幸福，而9分则是圆满，如果达到10分，那简直是最最最完美的人生！ 10分被转生局的员工称为完美匹配，是员工在漫长的工作中发明出来的暗语，意为：灵魂与命运绝配，下一世再帮他投胎就选那个命运，绝对没错！ 而4分，只能说度过了一个乏味无趣的人生。 郝希嘉低下头看灵魂的简历，在唯一经历的一世，它姓白，性别是男性。 于是郝希嘉为了方便便称呼他为“白先生”。 白先生的简历出乎意料的单薄，就连新生灵魂的简历都有一页纸长，而白先生已经经历了一世，简历却只有半页纸。 他的简历分为两点：在育龄局的经历与第一世的经历。 育龄局的经历只是单薄的写：他性格内向安静，平日最喜欢抱着白兔玩偶单独坐在一旁，不爱说话也不爱动弹，做事缓慢且认真。 坐在窗口里，郝局长可以看见电脑上的更多信息。 考虑到灵魂安静内向的性格，负责这位灵魂转生的员工专门为他挑选了科技世界体制内的办公室文员的命运。 黑无常站在后面看郝局长手里的简历，缓慢地点点头，这样的命运选择并没有错。 科技世界算是未来局常见的世界，里面科技发达，发展平稳，生活便利。办公室文员这份工作安静，不需要怎么说话，也不用怎么动弹，并且正需要认真的性格。因为是体制内，就算是行动缓慢一点也不会被开除，也不需要创造太大的利润，很适合温吞的人。 黑无常又瞥了一眼电脑，看了一眼白先生的转生部的负责人，是：蔓越莓。 黑无常赞赏地点点头，蔓越莓工作认真靠谱，而且十分谨慎，几乎从不出错。 选择的命运合情合理，如果是大部分和白先生拥有相同简历的灵魂，走这样的命运幸福度都在7以上，白先生可能是个个例。 黑无常有些担忧，这个灵魂可能不太好办。 灵魂和人类一样，有显露的部分譬如外表，也有隐藏的部分譬如内心。 外表容易观察。反正不是圆的灵魂，就是方的、长的灵魂。 而内里却很难察觉。就算人家只是一只灵魂，并没有身体，也不能把人家剥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馅的吧。 那就有些血腥了。 如果显露的特质与内心相符合，志愿咨询就会比较容易。 而白先生，很明显就不是这一类的，他的表现安静而内向，却并不喜欢按给他的普适的内向人命运。 他内在的特质还没有完全显露，估计白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在隐藏的特质是什么。 白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灵魂，爱什么，恨什么，想要度过什么样的人生？ 这个问题就需要咨询人员和白先生一起努力发掘。 这也正是志愿咨询窗口工作人员和简历存在的真正意义。 帮助发现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只是，像白先生这样的灵魂，就算是业务熟练的咨询人员都得费一些力气。 郝局长是新手，行动与脑回路又很诡异，而且还是第一次给灵魂做咨询，她是……处理不好的吧。 想到这里，黑无常悄悄请示沈判官，看要不要给郝局长换一个更简单的灵魂。 沈判官思忖片刻，开口道：“再看看。” 郝局长又继续读灵魂第一世的简历。 简历上没有记载任何独特的事情。白先生的生活算得上按部就班，公立幼儿园、公立小学、公立中学、普通大学。他成绩中等，相貌普通，没有亲密的朋友，毕业之后按照父母的吩咐考入了体制内。按时上下班，从不请假，很少旅行，相亲三次，均因性格木讷而以失败告终。 父母是寿终正寝，之后，他独自生活了30年，每月按时领取退休金。 他生活深露简出，从不铺张浪费，也从没买过什么昂贵的东西，因病去世，去世之后还剩下来不少钱，无人继承。 黑无常蹙眉，生活里没有太多波折，也算得上寿归正寝，普普通通的人生已经算是难得了，就算是幸福度不高，也应该有6分。怎么也不该只有4分。 怪，真怪！咨询的难度又增加了。 黑无常还是不放心，让这个窗口的老员工周笑盯着，适时帮一下局长，别让她出太大的糗。 周笑了然，已经提前站在郝局长旁边等候了。 郝局长阅读完简历，开始问话：“白先生，我看您主要的问题是简历不够明确，特点不够鲜明，我们的HR，啊不，我们转生部的办事人员很难为您选择合适的命运。” 周笑点头赞同，这话术没有问题，直接点出问题，可以充分体现办事人员的专业性，增加灵魂的信任度。看来局长也没有她想的那么不靠谱。 “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你的性格，只用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能帮你写出完美的简历。” 周笑收敛笑容，这话也没……大错，只是不应该给灵魂打包票。答应的事没做到，很容易被灵魂投诉到天厅的。投诉也影响绩效考评成绩的。 ……局长是新手，犯这样的错误也情有可原。 周笑想，按照一般的咨询流程接下来应该问问灵魂人生中最遗憾的事，或者问问灵魂死之前在想什么，或者问问人生中最印象深刻的事，从这些角度下手，最容易找到藏在灵魂内心深处的东西。 周笑的桌子旁专门贴了常用问题，她悄悄给局长打手势，让郝局长照着问题问。 谁知道局长只是扫了一眼，就问—— “白先生，您是只做过文员这一项工作吗？还有没有兼职或者实习之类的，大学似乎都会要求实习吧？” 周笑已经完全不笑了，她一脸严肃，脖子因全神贯注而紧绷。 从职业入手吗？角度远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 局长毕竟是局长，她只是个员工，就算局长丝毫不专业，她也……还是忍一下吧。 白先生低着头，只留给局长一个圆圆的脑袋。 郝局长投入工作后似乎格外有耐心，她不催促，也不更换问题，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空气中只余下呼吸声和其他窗口混杂地交谈声。 白先生好像卡了半天的机器人，经历了一个漫长的重启过程，终于开口：“做过，大学的时候，学校让做实习，商业街有一家猫咖，给开实习证明，我就去了。” 郝局长继续问：“你觉得那段时间怎么样？” 白先生抬头，镶在黑框眼镜内部的两个圆圆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郝局长，它语气很平静，就跟说“早上喝了一杯咖啡”这样的话一样平静：“几只猫病死了，老板让我直接将它们的尸体扔到垃圾场，我找了几个盒子将它们埋了。” 这不是一个开心的回答，甚至算得上沉重，只是志愿部发生这样沉重的对话也算是常事。毕竟人类的一生总是有很多辛苦事。 周笑想，虽然局长和白先生之间的对话已经歪到不可救药了。但局长若能发挥一点人道主义精神，安慰一下白先生，就算是尽不到志愿部门窗口员工的职责，尽一点神明的慈悲，表达一下对人类的同情，也算是一回事。 可是郝局长就像丝毫没有听到白先生的悲惨经历一样，连一句平淡的“节哀吧。”都没有说，她的问题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样啊。那白先生你平常使用什么交通工具呢？火车？汽车？还是星际列车嘞？” 这样的问话另白先生也愣了一下，幸好这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他回答道：“自行车。” “那你去猫咖实习也是骑的自行车吗？” “不是，我乘坐地下光铁。” “那为什么不骑自行车？那时候还没有学会骑吗？” “不，是因为距离很远，骑自行车得骑5个小时，做地下光铁只需要半个小时。” “这样啊——” 这样啊！什么这样啊！这局长也太不靠谱了吧！是在闲聊吗！ 周笑瞪大了眼睛，全身气的颤抖，唯有一丝“对方是局长”的理智支撑着她，让她不至于当场大吼大叫。 郝局长并没有察觉身后员工的异样，她抬手潇洒地的在白先生的简历上挥洒大字，一边写还一边自言自语。周笑低头看去。 局长自语道：“有给猫咪收过尸吗？” 她在纸上写：有殡葬行业经历。 “骑过5个小时自行车。”——专注力极强，手稳，擅长操作机械。 写到最后，郝希嘉停笔想了想，在纸张的最后，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几个超大字：适合远离人群生存。 周笑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啊！喂！不能直接在志愿纸上乱写的喂！而且什么殡葬行业啊！给猫咪尸体找纸盒算是什么殡葬行业啊！擅长操作机械？骑自行车算是操作机械吗！远离人群生存？我们可以这样给灵魂下定义吗！ 算了。周笑好像忽然平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最常用的笔，摩挲着笔杆。 这只笔从她参加工作是就陪伴她，是她最喜爱的笔。如同她的安慰毯一样，摸着可以缓解情绪。 写完这一切后，郝局长又抬头，纠结起眉毛，半天还是问道：“我能问问为什么您想了那么长时间吗？回忆一辈子是个很大的工程吧。” 白先生又思索了很久，才慢慢说：“不是，只是很怀念……我想要多回忆一会儿。” 郝局长好像确定了什么，她不再纠结，长呼一口气，眉毛轻松的舒展，她轻松地问：“白先生，白兔和猫咪，你喜欢哪个？” 白先生顿了片刻，慢吞吞：“白兔，永远是白兔。” “这样啊！”郝局长笑得很灿烂，她直接将简历递给白先生，对他笑笑：“您去转生部，直接找之前为您办理转生业务的那位办事人员就好，把简历给她，她会负责您的转生。”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关于命运的故事。ps.收藏我吧，好想上榜。这个鸽子没有上过编推。这个鸽子好想上编推。 第7章 你这个狗官！ 我业务能力无比精湛！…… 所以说，朋友。你看我的业务能力多么精湛啊！ 我的员工因此爱上我，也并不奇怪了吧。 你怎么浑身都在颤抖啊？是在憋笑吗？ 哦不，看错了。 一定是太冷了吗？ 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我就行行好，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谁让我如此善解人意呢？ 再跟你说一条我的秘籍吧，你可张大耳朵好好听好啦。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关心你的属下！ ——郝局长警世恒言·No.6 “啊。”郝局长伸了伸懒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久没帮人做咨询了，还真有点紧张。” 她回头，正准备起身将座位让还给周笑，却只看见周笑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对方向来笑眼盈盈，这是……怎么了？ 作为一个宇宙无敌好局长，郝局长十分关心属下：“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周笑没有回答局长的问题，她双眼直勾勾盯着局长，语气冷淡极了：“你的字真的很难看。” “啊？”郝局长愣了一下，困惑挠了挠头 她觉得挺好看的啊。每一条笔画都有自己的想法。 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周笑继续说：“不尊重别人工作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周笑的肩膀颤动，所有压抑的愤怒聚集在此间喷发。 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周笑曾因绝美的微笑受到天厅嘉奖，她的微笑已成本能。她本以为无论局长如何荒唐，她都能保持微笑，能平静地容忍局长所有荒谬的行为，帮助上司黑无常排忧解难。 可是她错了。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随意对待她那么投入，那么热爱，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引以为傲的工作。 她举起自己最爱的笔，笔尖尖锐，戳刺下去一定很疼，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笔尖是笔的灵魂，若为了戳郝局长损坏了自己的爱笔笔尖，实在是不值得。 所以她弹跳起来，握着笔杆用笔的尾端猛敲局长的脑壳：“你这个狗官！” 周笑什么都不管了，什么对方是局长自己只是普通员工，管他的呢！先骂了爽了再说！ 回头大不了离开未来局，过去局和现在局早就挖她了，只是她从考入神明编制开始，就在未来局工作，舍不得这些并肩作战的战友，舍不得黑白无常和沈判官这样好的领导。 她陪伴未来局熬过最艰难的刘局长统治的日子，看着未来局由盛转衰，或者说从没有盛过——由平转衰的日子。 终于，她熬走了刘局长，本指望着天厅能发发慈悲给他们派个好官，谁知道又来了个比刘局长还要荒唐百倍的郝局长！ “护驾！护驾！”郝局长向旁边躲闪，反射性地伸手去挡，才在笔杆敲到她脑壳上前一秒抓住笔，“碰”的一声，是金属与皮肉碰撞的声音。那是一只钢笔，笔很重，手心瞬间变红。 幸好只是打到手上，打到头上会更疼。 员工竟然袭击局长，见到这样的变故，沈判官和黑无常连忙上前拦住周笑。 “周笑，冷静点！”黑无常很不诚心地拉住周笑的一只胳膊，看了郝局长的所作所为，他也很想攻击郝局长，周笑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 他拉住周笑，并非出于保护局长，而是出于保护下属，不让周笑因为袭击局长被开除。 至于以后，不被开除什么都好说，周笑是个优秀的员工，还可以调到别的转生局，就算是不再在转生局混，以周笑的能力，调到别的任何局都绰绰有余。 他的属下都这么勇敢，他黑无常就更不是什么怂包，就算是郝局长一定要处理周笑，他也得拦住，大不了他也走，跟周笑一块走。 他无所谓，被开除还是怎么样都行。他长得那么漂亮，美貌震惊整个神明界，他靠脸就能吃饭，还能被饿死？ 总而言之，真的是忍够了。 黑无常对郝局长彻底失去了希望。而刚刚本因局长夸他好看而积攒下来的那一小丢丢容忍也被消耗殆尽。 他想，刚刚就应该把局长直接赶出去，不应该一时心软，让局长插手他们部门的工作，不但耽误了一个灵魂一世的转生，而且还惹出那么多麻烦。 他拉住周笑，对她轻微摇摇头，表示安慰。 见到周笑略冷静下来，沈判官示意黑无常继续拉住她，别让她有机会做出什么过激行动，而他则走到郝局长面前。 他是判官，是转生局里除了局长以外最大的官员。他要为局里所有员工的行为负责。 局里任何人都可以失控，可以有情绪，而他则永远不行。 沈判官站定在郝局长身旁，神色如同藏在森林深处的湖水，平静极了，视线轻轻扫在郝局长身上，却如同最好的安抚剂，可以瞬间让人安定：“您没有受伤吧。” “没有，”郝局长呆愣了一会儿，才说，“除了我的心脏被吓得砰砰跳！” 沈判官：“……” 既然确认了局长没事，接下来就是解决局长与员工的矛盾，他问：“您能跟我们解释一下您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做什么？”郝局长挠挠头，有些摸不住头脑，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攥住的钢笔，那是刚刚拦截周笑攻击时顺手握到手心的。 郝局长顿时恍然大悟，她急忙前迈一步，把钢笔塞回周笑没被黑无常拉住的空余的那只手中，“抱歉，出于保护自己的条件反射，不是故意拿你笔的。” 郝希嘉在生前某一世认识一个人，他是体制内某个局的工作人员，具体是什么局，时间实在太久，她已经忘记了。只是那人曾告诉郝希嘉，局里的员工都非常看重自己的笔。他们会时刻盯着自己的笔，会在笔上面写自己的姓名，标注自己专属的符号。 如果不这么做，或许只是一时没注意，笔就会丢掉，再也找不回来。 他说：“局里丢笔是常事。” 郝希嘉想，对于他们来说，笔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不光要时刻保护自己的笔还要想方设法去偷别人的笔。 郝希嘉活十辈子，从没进入过体制内。 没想到死去之后，风水轮流转，她不光进入了神明体制，还一跃成为转生局的局长。 局长——局里最尊贵的人。 作为局长，郝希嘉可不喜欢那样的风气，也不愿意拿属下的笔。正相反，她以后要买成百上千支笔，全部分给属下，让他们也不担心笔被偷掉。 说实话，告诉郝希嘉这件事的那个人对郝希嘉并不友好，他总是跟郝希嘉炫耀自己局里的工作有多么多么好，而郝希嘉只是区区某小作坊企业销售，业绩还一般。 他总是嘲笑郝希嘉。 即便如此，郝希嘉还是挺庆幸那一世能遇到他。 因为他是郝希嘉唯一一个认识的在局里工作的人，郝希嘉从他那里学习了很多——「如何在局里工作的知识」 比如：局里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开会。员工们会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听前辈领导为他们传授生活与工作的智慧。 这话是那个人的原话，郝希嘉向往到如今。 周笑：“……” 周笑都无语了，气不打一处来，她多想和局长好好的大吵一顿，尽情宣泄她的不满，也不想局长在这里装傻。 反正她待不住未来局了，还不如为同事们做点好事，问问这郝局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她质问道：“郝局长，我敬你是个局长，对你多加隐忍，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你跟我解释解释，埋几只猫为什么叫做殡葬行业，你是在胡写你知道吗？” 听了周笑的问题，郝局长恍然大悟，终于知道对方纠结的点在哪里，郝希嘉自认为宽宏大量，自己的员工可能没有和她一样丰厚阅历，所以不了解她简单行动所蕴藏的深刻含义。 她那么关爱员工，自然要为员工解释：“简历都是这么写的。你可能没做过HR不知道，像一些没有经验的毕业生，或者那些初入社会的小白，最重要的就是把沾点边的东西全都写到简历上，在表格里敲几个字就叫做文件管理系统，指挥学弟学妹去干点活就叫做有丰富的管理经验。” “而且，不写的夸张点，怎么将他的简历和别人区分开呢？HR啊不，转生部的办事人员每天要经手那么多灵魂，如果他的简历和别的灵魂一样，办事人员有好命运的时候又为什么要选他呢？” “你！你！”周笑简直要被气笑了，气的她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那样是合理的，郝局长的行为不合理，她揪着下一个槽点接着往下问：“那你为什么在简历里给灵魂下定义，写对方适合远离人群生存！” “因为对方确实适合远离人群生存啊！”郝局长理直气壮，“难道我要写谎话吗？” 周笑：“你知不知道你一点也不专业，我问你，灵魂有跟你说他不喜欢人群吗？有说他希望远离人群吗？” 郝局长说：“没有。” 周笑发泄般喊道：“那你就不要写！” “还有我让你照着我的问题问，你为什么不照着问？既然你来到了我的业务，请教我该如何做，就不要把自己当局长，要好好听！我！讲！话！” 第8章 完美匹配 快夸我！快夸我！我太棒啦！…… “这样啊。”郝局长并没有被周笑的质问而流露任何不满。 她跑了神，好像在回忆些什么东西，只过了一会儿，她回神，很认真的看着周笑说：“周笑，我问你，志愿部门的工作目的是什么？” “什么？”周笑没搞懂，明明在说刚才那件事，郝局长的思维为什么又跳跃到这里。 郝局长没有等她回答，认真地继续说：“这话是你跟我说的，我有好好听哦！” 这是对周笑刚刚指责她不好好听对方讲话的回应。 郝局长继续说：“我总结有两点。第一点是，找到灵魂真正想要过的人生。第二点是，帮助灵魂与转生部门办事人员的沟通，让灵魂可以顺利通往最适合他们的命运。” 周笑有些诧异，这话确实由她所说的话总结而来。局长竟然还真能听进一些东西。 但听进又有什么用？局长还不是一条都没有做到。 看周笑面色稍缓，郝希嘉继续说：“在我看来，第一点的要义正是借助我们志愿部办事人员的观察力，去发现灵魂说不出口的事，或者灵魂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如果灵魂说什么，你就写什么。还要你干什么，干脆买点自动打字机就好啦。” “而对于第二点，也就是你指责我在简历上胡写，我是为了突出灵魂的特性。是的，你是什么判断类的句子都没有写，也没有给灵魂下任何定义，微笑服务做得很好。但你那样含糊地写，又帮转生部门的办事人员减轻了什么负担呢？” “我的意思是，总得有人下判断不是吗？你不下判断，就相当于把转生的所有判断责任全部归于转生部的办事人员身上！可明明是你跟灵魂进行了沟通，对方又没有，转生部按照你写的模糊简历，隐隐约约猜了个命运，给灵魂按上，灵魂转生之后过得不幸福，难道这全部是对方的错吗？” “转生是我们局的主要业务，应该是全局上下共同努力，难道仅仅是转生部同志的责任吗？其他部门的人难道不是转生局的员工？为什么把自己放在仅仅只是帮助转生部员工的地位。觉得自己是在帮助别人，就意味着那件事不是自己的事，可明明转生就是我们局所有员工自己的事啊。” “所以，究竟是我有错，还是你逃避了自己应有的责任呢？”郝局长眼神清亮，一谈起工作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变化，有不同往常的认真。 周笑张了张嘴，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局长说得好像竟有几分道理，认真气质颇能唬人，竟让周笑低头开始反思自己——嘶！难道是她有问题？ 不对！周笑忽然反应过来，差点中了对方的奸计，郝局长果然是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估计是这样才当上的局长。 郝局长是下了判断，也好像是做到了她所说的判断的责任。但她完全是胡乱判断的，和灵魂也只是唠家常般的胡扯。 连问题都没有问到点子上。 这样又怎么能让灵魂找到合适自己的命运，获得幸福呢？ 周笑隐隐承认，她可能没有做到完全尽职，好像似乎确实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一部分给转生部的员工。但起码她没有出错，没有造成郝局长那样的重大灵魂转生事故。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我的工作是不完美，起码符合程序，没有出错。按照你那么做，白先生此次转生幸福度低，是可以投诉我们的。天厅一查，扣绩效考评分数就算了，这种愚蠢的错误，我们局马上就要成为负面典型，成为转生局中的笑话了！” “怎么会！我的咨询堪称完美，应该被树立成正面典型。”郝希嘉下意识反驳。 忍不了，忍不了。 这话连黑无常听不下去了，完全想加入战局一起怼局长，他“啧”一声，正打算开口。 却被转生部的员工叫住：“黑无常，跟您汇报一个情况，刚刚那个灵魂还是不满意，吵着闹着要见领导。” “都闹了一天啦。”黑无常不耐道。 “那？”员工抬眼观察领导意思。 “知道了，我就来！”黑无常说。 “是。”得到领导回复后，员工松了口气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对，领导，蔓越莓让我告诉您，刚才送来的那个叫做‘白先生’的灵魂第二次转生回来了，达到了完美匹配！白先生说，还想要再见见为他做咨询的人。” 空气瞬间冷凝，小小的咨询窗口顿时鸦雀无声。 黑无常神情复杂：“……现在快下班了，你先让白先生在招待所里休息一晚。局长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估计明天才有时间见他。” “是。”汇报完后，员工就扭头退下，他面容欣喜，累了一天，总算有了个好消息。 周笑满眼不可置信。 完美匹配是转生局每一个办事人员梦寐以求的事。 灵魂和命运如果完全契合，灵魂在一世达到10的幸福度，就叫做完美匹配。 可是？怎么可能？ 更别说达成完美匹配的还是郝局长。 是被全局上下厌恶的郝局长，是完全没有业务能力的郝局长，是把她逼到崩溃的郝局长。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的愣在原地，像一台过载的机器：“怎么会？” 周笑的肌肉松弛下来，不再紧绷，估计也不太可能再次袭击局长。黑无常见状便松开了周笑的胳膊。完美匹配并不常见，不但代表了高的成绩，更是一种荣誉。 作为一个转生局的神明，通过自己的业务能力，真切的让人类得到幸福。 这样的荣誉，却落到了第一次给灵魂做咨询的郝局长手中。 是好运？还是他黑无常真的看走了眼，郝局长在无数缺点里还有一丢丢闪光点？ 黑无常看向郝局长。 对方一脸平静，一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欠揍表情。 其实郝希嘉也就是脸上淡定，心里早就可开了花。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古往今来的英雄角色，有哪一个是自己夸赞自己！不都得由小弟惊呼喝彩。 作为一个深沉的局长，她就更不能对自己的成就表示惊喜了，得由下属来夸，通过侧面描写来展示她的伟大！ 她瞥了一眼沈判官，对方正低头沉思什么，没有看她，也没有她预想的夸夸。 郝局长很不满意，这个小沈，平常都很好的，说的话都很让她舒心。今天怎么这样！ 她不满意！ 站在旁边的黑无常则一脸黑线，他实在无法接受第二个假设。 果然是走了狗屎运吧。 郝局长到底如何获得完美匹配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事了。黑无常现在担忧的是另一件事——周笑的处理。 虽然武器只是一支笔，虽然局长没有受到切实的伤害。但周笑毕竟攻击了局长。若是白先生幸福度低，黑无常还可以借此发作，表示郝局长确实无才无德，周笑的质疑是有原因的，袭击也只是因为太在乎工作情绪失控。 但现在瞎猫碰上死耗子，白先生灵魂幸福度确实提高了，不仅仅是提高，甚至是完美匹配。 那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他要怎么保住周笑。 沈判官刚刚沉默也是在思虑这事，他斟酌开口：“局长，您看周笑也是为了工作，能不能从轻处置。” “啊？什么处置。”郝局长还沉浸在没有夸夸，不开心的情绪中，听到判官这样问，忽然反应过来。 不管怎么说，周笑是用笔打她了。按道理是该处罚的。 只是，一直以关爱员工形象出现的她，怎么能够亲口说出如何罚员工呢？有损她的伟大形象。这种事，还是应当交于属下去办。 郝局长仰起头对沈判官说：“你说怎么处理？” 沈判官斟酌开口：“停职回家反思，您看可以吗？” 周笑抬头望向领导，眼中燃起几分希望。 她袭击局长，本以为无法避免被开除的命运。如果……只是停职反思，那就太好了！ “那怎么行！”郝局长脱口而出。 果然不行的吧。 周笑眼中的光灭了，郝局长果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吧。 确实。无论郝局长人怎么样。她确实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无论真的是能力还是运气。 周笑想：她得认。 郝局长有些破防。 沈判官怎么这样，今天怎么一句话都没有说到她心思上。不但没有夸夸，还这样处置袭击她的人。 实在太过分啦！ 郝局长气得甚至忘记维护自己爱护员工、宽容大度的形象，她捂住心脏，刻意说得夸张：“明明是我被攻击。心脏现在还吓得怦怦跳。” “为什么能回家休息的是她。要休息也应该是我回家休息。她不准停职，给我工作！工作！狠狠地加班！” “……局长。”周笑怔怔地看向局长，满眼不可置信。 对方竟然不处罚她？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 她可是对局长大不敬啊！ 为什么？ 黑无常假意训斥：“周笑，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没有听到局长的吩咐吗？赶快去工作！今天晚上加班听到没有！” “是。”周笑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看还揉着自己心脏，极力说明自己收到多大的惊吓，并努力“加班”这个惩罚的正当性的局长。 她扭过头，抹了一把从眼角溢出的眼泪，然后坐回她坐了那么多年的座位上。 “请问您有什么诉求吗？”一落座，她就又亲切起来，绽起笑容，完全看不出刚刚哭过的模样。 又是那个以周到的服务和绝美的微笑被灵魂们打五星好评，被天厅嘉奖的周笑。 第9章 我的员工太爱我怎么办？ 爱的太深以至…… 朋友，你不懂！ 爱意浓厚就是恨，我的员工大抵是如此！ 周笑这个小姑娘估计也是如此。到底是年轻，从没经历过什么激烈的感情。 所以当她心中激荡起对我无限的敬仰之情时。她的第一反应一定很害怕。 她否认，逃避，却还是对我无比在意。 感情太过浓烈，让她恐惧。 所以她用恨意伪装自己，却遵从潜意识，不愿意伤害我。最终选择的武器仅仅是一根钢笔。 但那仅仅是一根小小的笔罢了。 又能对我，这个强大无比的局长，造成什么伤害呢？ 怎么这样看着我，是担心的眼神吗？ 不必担心。别忘了我是谁？ 我这么聪明，当然有处理这种情况的秘籍！ 在哪一页呢？让我翻开小本本给你看看。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传播自己的智慧，感化员工的心灵。 ——郝局长警世恒言·No.7 枝头的鹦鹉在咕噜咕噜的叫，成双结对，互相梳理彼此花里胡哨的羽毛，树枝承担不了它们的重量，被压弯了腰。 从转生部出来，穿过栽满梧桐的前院，便是中心楼，郝局长的办公室就在中心楼最高层，正好穿过云层。 沈判官送郝局长回到她的办公室。 他很轻地合上门，将无数繁杂俗世隔绝门外。 郝局长理所当然地享受自己下属的照顾，一进办公室，便伸个懒腰，自觉将自己瘫倒在厚重舒适的老板椅上，双腿向前肆意伸展。酒红色的长发也自由散漫的搭在椅背上。 沈判官为她切了一碟茶。 她随意地点点头，示意对方放在桌子上。 沈判官放下茶，也没有走的意思，微微颔首：“郝局长，谢谢您。” “谢什么。” 郝局长不以为意，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气氛正好。正合适敲打敲打最近总是跑神的属下。 于是局长微昂起头，语气意味深长：“小沈啊——我最器重的判官，最能干的下属。“ “局长……”沈判官眉眼清淡，静静地望着局长。 “快坐。”郝局长扬扬下巴，目光钉在他身上，随着他移动，直至他坐到局长大桌子对面的椅子上，才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 郝局长似笑非笑，嘴角上扬，眼睛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只是清亮极了，就这样注视着对方：“好久没有关心你了，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承蒙局长关照，一切都好。”沈判官微微低头，说话永远滴水不漏。 手指在敲打了几下桌面，轻轻的，却仿佛能点到人的心里，郝局长不紧不慢继续说：“不要见外嘛，你可是我最看好的属下。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 “谢谢您，局长。”沈判官抬头看向局长，正好与局长对视，他不卑不亢，“局长，您能来到未来局，已经是帮了我很大忙了。” 听到好听的话，郝局长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扬，她干咳了两声掩饰过去，又问：“真的没烦恼？” “真的没。” “既然如此，”郝局长一下子忽然正襟危坐，慢悠悠却却很有分量地说：“那就不应该了啊，沈判官。” 最后三个字被她刻意念得很重。 “抱歉，局长。”沈判官很有眼色的立刻站起，立在一旁，他头微微低着，背却如竹一般挺得很直。 “小沈啊，我最优秀的员工，我走到哪里就带你到哪里，你知道我是很器重你的。” “是。” “但你最近心思却没有放在工作上。” 郝局长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这个问题可轻可重，往轻的说，是太疲惫，产生了倦怠心里，往重了说，把没把我这个局长放在心上” 郝局长忽然靠近，正好走进沈判官视线范围内，逼得对方只能与她对视，郝局长盯着他的眼睛，极轻极淡地说：“对我有意见，嗯？” “不敢。”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向来敬业的沈判官究竟是为什么在工作中跑神呢？不然你给我个原因？” 沈判官说：“实在抱歉，今天是一直在思虑周笑的事情，所以略有些不在状态。” “哦？”局长意味深长。脸上是沈判官看不透的表情。 只听她说：“原来是担心我？” 思虑周笑的事=思虑周笑打她的事=担心她。 逻辑通！ 局长终于绷不住笑意，开朗的笑了，笑了两声之后，又觉得这样袒露情绪，不符合她深不可测的局长身份，她扭捏地扭过头说，整理了一下仪态，转回头，敛起笑容：“钢笔没有打到我头上，我的心脏也不疼了。” 郝希嘉意味深长：“小沈啊，你的心意我懂了，只是会对我产生担心这种情绪，就说明你还是看得太浅，还远远没有达到我这么高的层次，还读不太懂我的言行，以至于对我的能力缺乏信任，所以才会产生担心。” “这也不怪你，想来你还是和我待的太少了，缺乏了我的熏陶。” 郝局长转过身去，背着手走了一小圈，忽得转回来，灵光一现：“诶，不如你今后别在你那个小办公室呆了，搬到我对面坐吧。也可以时时刻刻学习我的言行，丰富你的眼界。” 郝希嘉占据着局里最大的办公室，这里采光好，摆放着极大的木制桌子，即使十份文件摊开在上面，也能放下。 而沈判官的屋子却是所有领导中最小的。据说当时选房间时，他让其他人先选，他很平和的接受了最后剩下的小屋子。 郝局长的意思就让沈判官与她共享一个桌子，即坐在她对面。 “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的屋子里，还养了很多植物，植物多且杂，而且扎根已久，搬过来不太方便。”沈判官婉拒了。 和局长搬到一起就意味着每天起码8个小时面对局长。 还是那句话，沈判官也是要休息的。没有办法时刻应对变化莫测的局长。 “好吧。”郝希嘉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 沈判官继续汇报：“郝局长，刚刚黑无常汇报，白先生已经暂且被安置在招待所了，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您再接见他，可以吗？” “好，我知道了。”郝希嘉随意应和。 沈判官迟疑片刻，还是将刚进门时他没有说出全的话说出来了：“对于周笑，局长，她是一个很勤奋的员工，工作能力也挺强的。您能不计前嫌没有惩罚她，我很感激。” “唉。”谈到周笑，郝局长好像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局长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沈判官挑眉，这话确实是意料之外。 局长今天意外的，还挺好说话。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只停留了一瞬，就听见局长继续说：“才导致咱们局的员工对我由爱生恨。” 说了太久，沈判官口渴，他刚顺手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准备润润嗓子，听到局长这么说，一口气没顺过来，呛的咳嗽。 “这是怎么了？”郝希嘉关心道。 “没，没有事儿。您继续说。” 郝希嘉诧异地眨眨眼睛，很快又重新沉浸到自己的叙述中：“作为咱们未来转生局的局长，我应该照顾大家的情绪，我知道，大家没有见过我这样优秀的人，手里掌握着优异高效的工作方法，脑中容纳着承载万物的无上智慧。就像萤火虫第一次抬头看见天上的明月，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晦暗。大家感到自惭形秽、望尘莫及的心我是理解的。” “不过，没有关系，”郝局长踮起脚拍了拍沈判官的肩膀，震动牵动身体，传递到手臂，水杯里的水因为振动泛起阵阵涟漪，“小沈啊，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更加努力的多开会，多传播我的知识，好好熏陶大家，让大家沐浴在我的无上智慧之中，等到大家习惯了，心态平和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沈判官：“……” 沈判官呆愣愣地看着局长，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笑容褪去了几分完美的伪装，多了几分活人的生命力。像春风吹进深林，掀起阵阵涟漪，他眉眼笑得弯了，眼角处的小痣好似被春花染的更红。 在郝局长的疑惑中，他慢慢平静下来，只余下嘴角略弯，暗示他刚刚的好心情。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郝局长被他笑得困惑。 沈判官一本正经，对上郝局长的眼睛，说：“不，您说的很对。” 顺着局长的话，他给局长打起预防针：“只是您实在太耀眼，局里对您因爱生恨的人不止周笑一个。希望您以后遇到能够多宽容。” “什么？还有？”闻言郝局长汗毛竖起，就算她宽容大度，也不想遭遇突然袭击，她说，“你悄悄告诉我，还有谁？” “约莫三四十个吧，具体名单我也不清楚。”沈判官思虑郝局长将来要到每个部门都体验一下，对局长有意见的人不少，准确的说，是全局上下都对局长有意见，估计今天周笑的情况不再少数。 他眨眨眼，因大笑而产生的眼角的红晕尚且没有褪去，为他增添了几分艳丽的色彩，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只知道他们平均分散在局里的不同岗位。” 这样下次无论哪位员工再控制不住情绪冒犯到局长，他都可以解释成因爱生恨了。 听到危险还没有解除，郝局长觉得全身都不痛快，她低头沉思，下了个决定：“我们还是得多开会。” 她要尽早通过开会感化那些因爱生恨的员工，为他们传播她的智慧，让他们早日回归正道。 郝局长想，既然员工是对她的智慧感到自惭形秽。那她便多传播自己的智慧，让员工都享有她的智慧。到时候自卑便会褪去。爱意又重新涌起。 她！郝希嘉！一个完美的转生局局长！终将重新获得员工的爱！ 那么，以这件事为目标，郝希嘉就有了方向。除了推进转向局目前的工作。她还有一个新的任务，就是通过多形式来传播自己的智慧。 不仅仅是开会，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方式。 不过现在…… 郝希嘉的视线移到墙上的时钟。 现在距离下班还有20分钟，正好够开个晚例会，视线从时钟移到大门，郝局长对沈判官说：“小沈！马上通知下去，立刻！马上！开会！” 第10章 懂得自然懂 开会是最棒的单位福利！…… 朋友，开会是单位进步的阶梯。 这话诚不欺我！ 一场会议，包含我多少思想瑰宝！ 真是就这么免费分享给员工了，简直是最棒的单位福利！ 真的是，哪里有我这么好的局长！ 朋友，你的脸怎么憋得铁青啊，是生病了吗？ 果然是去沙滩晒得吧。 我知道人间有一些人以晒黑为美！ 而你，我的朋友，竟然喜欢晒得铁青！ 神界的审美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了。这个脸色现在流行吗？ 唉，羽化登仙之后，我真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了！ 算了算了！再跟你分享一条我的秘籍吧。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勤问出真知！ ——郝局长警世恒言·No.8 沈判官向来是平和。很少有什么波动的情绪。 但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就连续出现了两次愧疚的感情。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不说那么多，员工是不是就不用开会，可以按时下班回家。 下班铃响，沙漏逆转。 时间的鸿沟骤然缩短。 沈判官曾听转生回来的灵魂讲过。 那灵魂呆过的世界有一句古话：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转生局与灵魂转生的世界之间的状态就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时间的换算甚至比那句话更加悬殊。 短则几分钟，便是一个灵魂的一生。 而到了夜晚，转生局的办事人员也是要下班的。 为了不耽误工作，时空沙漏会逆转，时间的间隙被抹平。 这是唯一的一段时间——天上一天，地上也是一天。 转生局的时间和灵魂投胎世界的时间趋于同步。 员工可以短暂的抛却工作，各回各家，在神界过一会儿自己的日子。 早在母亲肚子里的胎儿时期，灵魂就已经跨越转生之门，钻进它们要转生的身体、要转生的命运。 他们要以胎儿的身份感受周边的光与暖，感受母亲的心跳与情绪。 如果母亲不期待孩子的到来，或者本身处于非常虚弱或者其他不宜生育的状态，又或者母亲命中无子，却意外怀孕等情况。 装进胎儿身体的灵魂就有些难办了，命运可能比其他灵魂坎坷一些，甚至还没有获得婴儿身份，就得重回转生局。白费一世转生名额。 除了一些极端懒惰，只想要快快完成十世投胎，重归于“无”的灵魂外，其他灵魂哪个愿意这样。 近年来这种情况变少了，应对这种情况，转生局各位领导经过研讨，也出台了一些政策。比如尽可能晚的装入灵魂，最好能确保胎儿一定降生才装入灵魂。 曾经有一个最极端的案例，患有癌症的母亲，抛弃妻儿的父亲，不受期待的孩子。母亲的性命岌岌可危，胎儿十分虚弱。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放弃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孩子的身体是否能够挨到降生。 那名办事人员也十分执拗，硬生生等到孩子诞生的前一分钟，才将灵魂送入转生之门。 这是最坏的情况。 但如果胎儿能够感受到母亲温暖，能够听到其他人关爱的声音，他们在其他人的期望与祝福中来临，那些灵魂的命运就会更加顺利、更加幸运。他们就会被早早的装入身体。 这样转生局的办事人员也可早日了结一个灵魂的一世转生业务。把精力放到其他灵魂上。 也正是因为灵魂总是比诞生先装入身体，转生局的办事人员才能拥有夜晚。 一切都安排好了，一切都会按部就班的进行，即使休息一会儿也无妨。 只是最近的休息时间有一部分被郝局长和她张扬的红发填满了。 晚例会，员工们丧气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听着窗外时空沙粒流淌的声音。 等到人齐，会议终于开始。 “……还是那句话，大家打起精神来，跟我说一遍，我们转生局最重要的是什么？” “沟——通——”员工们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应付郝局长。 郝局长兴致勃勃正要往下说，却被沈判官打断：“局长，可否让我？” “哦哦！差点忘记了。” 沈判官在所有事情上都很平和随意，只是在这件事上格外执着，以防局长忘记，他每天都跟局长说。就连郝局长这样的人，都被他的执着劲给吓怕了，只能，“是是是，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 所以，和以往的例会一样，沈判官照例在会议开始前宣读转生局的铁律。 这是所有转生人员都要绝对遵守，绝对无法违抗，唯一的一条，需要每天都读，每天都念，印在脑子里的“思想钢印”。 这条铁律就是：“永远不能因为任何灵魂任何一世的任何经历而动摇。” 沈判官眼神轻轻落在底下的员工身上，不怒自威。员工绷紧身体，坐直，宣读铁律时，脸上不再是对郝局长的敷衍，而是严肃与认真。 这条铁律，印在局门口匾额的右下角，印在中心楼大堂墙壁上，印在每一位员工办公桌的桌角。 每一场会议，无论是遍及三个转生局的大会，还是领导和单独几个人开的小会，只要算是会议，正式开始前沈判官就会带领大家一起诵读这条铁律。 转生局的每一位员工，大到局长，小到打扫卫生的阿姨，每一位牢牢将条铁律刻进心里。 神要有神性，与人类共情太多不是好事。 …… “所以说，本局长不看不知道，一去志愿部体会才知道。各位员工的工作还有很多不足啊！” “局长我十分痛心啊！不过大家放心，作为你们的局长，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勤问才能出真知嘛！” “我会一直帮助大家的。” “当然，我听说有三十多个员工在情绪上有部分的跑偏。未来打算对我，就是你们敬爱的局长，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震惊吧？我刚听到也很震惊。” “不过，你们的局长我啊，也很理解大家，至于具体原因，我也都理解，也就不放在台面上明说了。” “就是呢，这些员工还是尽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思，虽然局长我，不是很计较，但是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大家都懂了吧？懂得自然懂，不懂的我也不便多说。” 下面员工：…… 局长在说什么啊？难道有瓜？ 这是底下员工这一个月会议以来，第一次对郝局长的话那么感兴趣。 郝局长却一脸愉快的准备散会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就退朝！啊呸，散会！” 一个月以来，哪一次郝局长开会一说散会，员工们就光速退散。 这还是第一次，员工们左扭扭右看看，慢吞吞地看看身边有没有知情人。 郝局长却笑得如同慈祥地菊花：“大家这么舍不得我呀，还愣着干什么呀，快走吧。” 员工们被催得不得不往外走。 只是…… 什么啊！局长你说得到底是什么事啊！平常倒是废话连篇，一说到有趣的事就只说一半。 员工一脸懵逼，郝局长你说实话，你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折磨大伙，跟大伙过不去对不对！ 会议室外走廊上，员工们三两成群，互相打探，期盼能吃到局长口中的瓜。 “局长说三十多个人，都已经有具体人数了。看来这是一个组织啊。”善于吃瓜的老大哥分析。 热爱社交的愣头青闻言道：“卧槽30多个人，牛啊！这么多人的组织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口风这么紧的吗？怎么保持联系的哇！” 旁边有人接话：“真相只有一个——那肯定背地里是建小群了呗！” 愣头青反应过来，恶狠狠说：“又是这样，又背着我建群，好玩的事又不找我。” 老大哥大声说：“喂！我们已经测算出来你们的行动了，谁加群了快出来说一声，针对局长的事别忘了你们的老大哥！” “也别忘了你们的好小伙！”旁边的愣头青搭腔。 “滚一边去！”老大哥笑着，拍了拍愣头青脑袋。 “什么啊，就他俩显眼包！”其他人笑骂道。 另一边，志愿部玩得好的姐妹，也聚集在一群。 “笑笑姐，你真的攻击局长啦！攻击了她她也没有惩罚你！你简直太牛了！给你比个大拇指！” 向来热情爽朗的周笑今天却打不起精神：“没有，这算不得什么……” “就是，算你有自知之明，”旁边路过志愿部的树莓，顶着粉色的卷发，高跟鞋“哒哒”的响，穿着白色的小洋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过是拿了根笔敲局长的脑袋，算得了什么，要是我！” 志愿部的姐妹不服气：“你打算怎么样？” “我就——”树莓姐冷哼两声，“哼哼！” “我就那镊子把她的红发给拔下来，一根一根！”树莓比划出用镊子拔东西的动作，露出神秘地微笑。 “让她跪着大喊，我再也不敢乱来，我现在就滚出未来局，树莓大人！才算完。” “好啦，别乱说话了。”蔓越莓从后方路过，她眼睛水灵灵，穿着小白裙，一幅知心大姐姐的模样。 “诶！你是嫉妒局长头发比你红吧！”志愿部的小姐妹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周笑拦住。 她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很认真的问蔓越莓：“越莓姐，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笑笑究竟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说？”蔓越莓问。 “越莓姐，我的工作对你帮助大吗？你看到我帮灵魂填写的简历，会不会还有为难，会有不知道这个灵魂该怎么办的情绪产生吗？ 第11章 我爱小本本 郝局长治世良方！…… “笑笑，你当然帮了我，怎么忽然这么想，你的工作能力在你们志愿部也是数一数二的呢。你的咨询简历给了我限定了方向，为我缩减命运选择。很有意义的！” “是吗？谢谢越莓姐安慰我。”得到安慰后，周笑舒了一口气，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我现在好多了。” 蔓越莓莞尔一笑：“笑笑，你很棒！别多想。你看今天，因为你的简历，咱们弄了一个完美匹配呢！真是要夸奖你，本来看简历还觉得你最近太疲惫，所以没有太专业，但放到电脑上一查，就寥寥几个命运，我又跟灵魂交换意见，选了这个宠物医生。真没想到成了完美匹配。笑笑，不得不说你简历做的越来越好了！” 好像一把冷水抛到周笑头上，她终于清醒了。头脑无比清醒，胸口却好似有火在燃烧，好似什么东西将她点燃了。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携带着雨之清凉的风吹拂进来，让人打了个寒颤。周笑将一切都说出来：“可是那不是我写的简历，那是郝局长写的！” “我也不要这样。我不要仅仅只是给你们缩减了方向，我要你们一看到我的简历，就确切知道灵魂要的是什么！”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才对。”周笑好像怔住，她往回走，像一条鱼一样穿过下班人群组成的河流。 “诶！下雨了，不赶快回家，周笑你去哪？”树莓倚着窗台，粉发被风吹得凌乱，她声音上扬，“这周笑，魔怔了？” 蔓越莓站定在人群之中，一脸担忧地看着周笑向回走的背影：“笑笑这是……” 树莓亲热地揽住她的肩膀：“好了越莓姐，别管她啦，雨一会儿下大了，咱快走吧！” 最终蔓越莓还是被树莓半拉着走了。 “唉哟，下雨了。”郝局长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侧眼看向落地窗外。 雨丝划过蔚蓝的近乎夜色的天空，远处是几乎要被夜色吞没的晚霞。 好看，短暂，却引人向往的红色晚霞。 作为一个高深莫测的转生局局长，不能显得太着急下班，要有一种能够待到最后，所有员工都离开之后再不紧不慢离开的稳重感。 郝局长看向旁边在笔记本上写下最后一笔的沈判官，对方的桌面总有无数文件，无数笔记本，他好像永远在提笔写着什么，好像有千万件事情等待他处理一样。 郝希嘉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桌面，唯有右手拿着一根黑色的笔在炫酷地转笔，笔的尾端用白色标签贴着主人的名字——沈遇霞。 对，就连这根笔都是她顺过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郝希嘉忽然滞住。将笔抛回沈判官桌上。 真是的，这么会这样，明明知道局里的员工都非常看重自己的笔，她还曾在心里对拿属下的笔的行为表示不屑。 怎么这还没来局里一个月就养成了偷属下笔的坏毛病。 郝希嘉呀，郝希嘉，你可不能这样。 郝局长拍拍手，避开沈判官望过来的疑惑神情。岔开话题，期盼能糊弄刚刚拿属下笔的尴尬之事。 她说：“小沈啊，咱局的部门可真多啊。” “是的，局长。转生是件很繁琐的工作，灵魂性格脾气各有不同，遇到的情况也千奇百怪，所以就越细分越多。” “这样啊……”郝局长感叹了一下，就又跑神看窗外了。 确认了局长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要问他什么业务知识后，沈判官又重新投入笔记撰写中。 “小沈，你在写什么呢？” 沈判官没有抬头：“会议笔记。” 他解释道：“专门记录会议进程，大家讨论的问题，还有领导讲话。” “对对对！就是这个！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郝局长忽然很激动。 沈判官只好放下笔，眸色淡淡望向局长：“您的意思是？” “我想，既然咱转生局有那么多部门，那专门成立一个记录我的智慧或者灵光一现的部门也未尝不可。一是，感化咱们局的员工，二则，咱们局也总得给后人留一些思想瑰宝。” 沈判官完全插不进话劝阻，因为郝局长越说越来劲：“这本书的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郝局长治世良方。是不是太不谦虚，要不还是叫做——平平无奇的小本本吧。” “毕竟我最大的美德就是谦逊。” “郝……” “好？你是答应啦，那我们明天就在部门里选择精英，或者要不咱们向外放开招聘？吸收一批新鲜的血液？” “不……” “不？那就算了，向外招聘确实有点太张扬了，也不知道刚招录的人靠不靠谱，要是泄露咱们未来局的秘密就糟糕了。” “别……” “别的转生局？你说的对，要是找来的人是别的转生局的奸细，不是就泄露咱们工作机密了吗？现在局我不太清楚，过去局那个局长简直是一个执拗的老顽固，讨厌死了。” 郝局长心有戚戚：“小沈啊，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俩的谈话真是有效果，还不到半天，你的注意力就重新回到工作中来了。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最看重的员工。” 沈判官被憋得脸都红了，他做事向来不紧不慢，让人感到平和，现在却见缝插针，就怕局长头脑一热，立刻宣布新的政策，他说话的速度都快了许多：“设立一个专门记录您讲话的部门恐怕不行。” “啊？”郝局长有些懵，“不行吗？” “对，这恐怕不合规矩。”沈判官舒了一口气，他终于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规矩？”郝希嘉笑了，“我是局长，谁的规矩能大过我？” “天厅厅长。” “那确实比我大。”郝希嘉一下子蔫了。 “啊，”她一下子丧气，任由自己从椅子上滑下来，“这太不公平了，我好不容易想到的自救办法，一个新的传播智慧的方法，说不定能减少开会，节约大家的时间，让大家早点下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结果就这样破灭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开会，天天开，早上一个会，中午一个会，晚上一个会，才能洗刷咱们局员工的心灵……” “好了！局长。”被郝希嘉构建的未来吓到了，沈判官说，“说不定也不是那么不可以。” “哦？你刚刚还说，算了，说来听听？”郝希嘉坐直。 沈判官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您看咱们想个折中的办法好不好？设立一个部门有些张扬了，不符合您谦虚低调的本性。不如就选一个人时刻记录您的发言。” “至于人选，您看我怎样？我字写得也还能入眼，您说得话也能听懂几分。您看我有没有机会为您记录您的小本？” “你？”郝希嘉的目光围绕着他上下扫射，“也勉强可以吧，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说出名言，你能随时呆在我身边吗？” “可以，”沈判官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您的办公室不是还有位置吗？可以分我一点吗？” “既然你这么诚恳的请求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同意吧。”郝局长骄矜地点点头。 最终还是得搬进领导办公室。 沈判官难得有些悲怆，只是当初是他决定要留下郝局长的。他得负责。 唉，就当加班了。 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局人。 沈判官眸光流转：“记录您的小本这件事我顺手就做了，就不告诉别的员工了吧。” “啊？为什么？” “您看，您是要传播您的智慧，这是多功德无量的事情，万一底下员工知道了，哪一个员工不小心嘴漏说出去，别的局知道要破坏您的计划……” “对，小沈，你说得很对！”郝局长表情严肃，“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就把它作为咱们局的最高机密，直到小本完成，再公之于众。” 沈判官舒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总算是制止了局长的奇思妙想。 作为一个奖罚分明的局长，属下提出了那么好的建议，还要帮她记录小本，帮她记录小本的功德，也无人知晓。 实在是太好了。 这应该奖励，于是郝希嘉装作漫不经心：“小沈啊，你喜欢什么？喜欢笔吗？我家里有一些笔，要不回头给你带个一筐两筐的？” 不知道局长的想法又拐到哪去了，沈判官刚要回复，门被推开了。 “局长……” 看到来人是周笑，郝希嘉有些忐忑，不知道周笑是否已经改造成功。感情由恨又变回了爱。 如果还停留在恨的阶段，对她产生一些攻击性行为怎么办？ “怎么了？周笑。不用走过来，就站在那里说吧。”郝希嘉往后缩了缩。 周笑被局长的话钉在原地，她眼眶微红，咬着唇，还是执着地抬头：“局长，您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您，那是真的吗？” “那当然是真的啦！”郝局长一拍桌子，打起精神，这是第一个来请教她的员工呢。 只是一场会议，就已经感化了一个员工的心灵。周笑当初质问她的时候多么桀骜不驯，而现在对方竟然来恭敬的请教她问题。 郝局长很得意：“是关于白先生的疑问吗？这样明天我要见白先生，你跟着我一起来吧。” 第12章 忍冬花 我出口便是名言！ 没错没错没错，我的小本本有很大部分都是沈判官记录的。 唉，一时不慎，竟让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是他记录的又怎么样，我对这个小本的爱和用心一点都没少。 依旧是我思想的瑰宝。 我爱小本本，小本本也爱我。 喂！你怎么这个表情，到底想不想知道我的秘诀了。 想知道就摇头，不想知道就点头。 我就说嘛！ 果然是想知道的吧！ 怎么了嘛！又是这个表情……不要害羞嘛！ 让我再给你说一条。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记录我平平无奇的小本本。 ——郝局长治世良方·No.1 应郝局长的要求，沈判官将自己办公室的植物都搬到郝局长的办公室。 郝局长的办公室大而且采光好，非常适合植物生长。 “这是什么花啊？”郝局长一脸好奇，对植物的兴趣比对工作的兴趣都大。 “绣球花。” 粉色和蓝色的绣球交织在一起，开得正盛，绣球花颜色清淡，摆在巨大的颜色浓烈的青花瓷里，相得益彰。 “那个绿色垂下来的是什么啊？” 沈判官将几盆绿色的植物摆到花架上，枝叶仿佛会无限延伸，向下垂落。 “这是绿萝。很常见的办公室植物。” 过了一会，局长又问：“你在浇水吗？” “是的。” 沈判官停止动作。局长那双湿濡濡的眼神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神色中全是渴望，还时不时发出赞叹的惊呼。 沈判官忽觉得心烦意乱：“郝局长，您也想要浇花吗？” “我，”郝局长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我也可以吗？” 沈判官一愣，下意识回答：“当然，您想要浇花随时都可以。” 他反拿着壶，将水壶的把手朝向郝局长。 郝希嘉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走过来，握住壶把，咧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我就浇啦！” “您浇！” 就在水即将倾倒而下时，倾倒的角度忽然停止：“这盆你浇过了，要不我换一盆吧。别浇太多浇死了。” 沈判官：“都可以。” “这盆……看起来有点缺水啊，我就浇这盆吧。” 沈判官深呼吸：“也行。” “看着缺水说不定本来就不需要水，就跟仙人掌一个道理，浇多了会不会死啊。” 沈判官告诉自己要冷静：“那您的意思是？” “那一盆看起来很饱满，那盆吧。” 郝局长拿着水壶走过去，愉快地要倾倒。 沈判官心想终于要结束了，谁知道郝局长又停住了：“还是……” “……” “您到底是浇还是不浇？” “我还是不浇了吧，”郝希嘉脸耷拉下来，“花长那么大也不容易，我别给你浇死了。” “怎么会。”沈判官一怔。 局长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安慰的话酝酿在嘴边，还没说出口。 郝希嘉已经放下水壶，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在墙角有一只普通的棕色花盆，里面有朵半死不活的植物，郝局长将拿盆抱起来问：“这是什么啊？” 沈判官说：“那是忍冬。” 他又补充道：“估计是救不活了。” “诶！”郝希嘉很惊喜的模样，“那正好，你把这盆花给我吧，我替你浇，某个世界不是有句古话——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不擅长养花，这花反正也快死了，万一我能养活呢。” 郝局长开口时还有些羞怯，哪个局长愿意直接承认自己的不足，哪位局长不希望在属下眼中的自己永远英明神武？ 唉，真是的。 郝局长抱紧那盆花，很喜欢的样子，就等沈判官一开口，就要抱到自己的领地。 沈判官微愣：“好。” “欧耶！”郝局长开心极了，将那盆花摆到自己桌角，盯了一会花。 又抬头说：“小沈，我知道有的花喜阳，有的花喜阴。我的办公室有个大阳台，你可以把花放到那里。还有就是，阳台旁有个锁着的门，钥匙只有我有。那是通往楼顶的门。你想要种点办公室放不下的花也可以哦！” 她从抽屉里掏出钥匙，钥匙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接好！楼顶可是我秘密基地，一般人不给上去呢！” 她脖子向前伸，说话的声音很小，好似那是一个秘密，“楼顶可以看见星星。” 贸然向前的动作有些唐突，她的眸子猛然撞入沈判官的视野，她的眼睛摇曳着细碎的星光，令人眩晕，好像提前看见了楼顶的星星。 “谢谢局长。”沈判官接住钥匙，直直的盯着。 那只是一盆即将枯萎的花而已。 局长却那么开心。 世界上不还有那么多完好的、漂亮的、盈着春色的、滴着露水的花吗？ 他还来不及想明白，郝局长的思绪已经跑到别处，她嘴里念叨着：“花有点喜欢阳，有的喜欢阴。就跟灵魂一样，灵魂对它们生长的‘天气’也是有喜好的。” “大善啊大善！”郝局长眼睛睁大，仿佛顿悟，“这话说得太好了！” 她撇眼看向沈判官，昂着头：“小沈，愣着干嘛呢！快记录到我的本本上啊。” 沈判官：“……” 他放下培土工具，褪去手套，不紧不慢地叠放好，坐在桌旁，迎着局长迫不及待的目光，开始撰写。 身边传来郝局长的叮嘱声：“小沈啊！既然担当了记录小本本的工作，就得上心啊。你看，如果不是本局长警醒，这么富有哲理的话就要流失了。我倒是没所谓……” 但对我们局，对整个神明界是多么大的损失啊！郝局长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黑无常的声音：“郝局长，我带白先生和周笑来了。” “哦，好。” 郝局长喝了一口沈判官沏的红茶，坐直，将红发整好往后拨了拨，又调整好表情，瞬间端庄了起来。挥手示意沈判官将小本本收好。 最后看了一眼镜子，确定一切无误。 才清了清嗓子说：“请进。” 听到郝局长回话后，黑无常推开门，身后跟着垂着头的周笑，她一进来就找角落站着，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白先生被黑无常请到郝局长对面的位置就坐。 “局长，人已经带到了，我那边有一个灵魂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我就先去忙了。”黑无常说。 郝局长朝他轻轻点头示意。 黑无常匆匆离去。 沈判官又拉了一条椅子，拉到局长与白先生的侧边桌旁。他拿来纸和笔正准备就坐，却被郝局长拦住。 她双手手指交叉支在桌子上，眸子极亮，落在他的身上：“沈判官，白先生不喜欢那么多人，你先去忙其他的吧。” 沈判官动作停顿，却并未如同局长所说去做，他的目光淡淡落到周笑身上。 察觉到领导的目光，周笑更局促了，手指不安的攥起衣角，往更加角落的地方缩了缩。 片刻，沈判官还是说：“郝局长，您一对一接见灵魂不太符合规矩，一般都要有第三方在场记录。” “那就，周笑，来！”郝局长放大声音，听到自己的名字，周笑茫然地抬头，确认郝局长是在叫自己后，慢吞吞走到前面。 “她记录就好。”郝局长对沈判官笑笑。 “她……”沈判官犹豫，“周笑没有记录谈话的经验。” 郝局长却笑得自信，“没事，她字写得好看。对吧周笑，你可以胜任的，是不是？” 察觉两个领导和一个灵魂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周笑有些慌乱，她指了指自己“我，我……”对上局长的眼神，她愣了两秒，失序的思维一瞬间被拉回大脑，她坚定道：“我可以的！” “那就如您所愿。”沈判官最后看了一眼周笑，敛去眼中的复杂神色，向局长点头示意。 然后拿着自己的笔本离去。 在郝局长的示意下。周笑开始记录。 “那么白先生，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经历一世，灵魂的相貌或多或少都会些变化，白先生却没有怎么变，依旧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圆圆的家伙。 他想来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不知道。” 工作中的郝局长格外有耐心，她不催促灵魂，略思忖便轻轻开口：“那我可以看看你的简历吗？” 白先生立即点点圆脑袋，将简历掏出来递给她。 郝局长接过简历：“你这一世成为了一个宠物医生啊……” 白先生第二世出生在偏远的牧场，父母一个是牧场主，另一位是动物园的兽医。他们都非常喜爱动物，因为住在农场，白先生从小和动物们共同生活，而远离人群。 那是白先生最快乐的生活。他拥有两只鹦鹉，一匹马，一条狗。两只鹦鹉是一对，会对唱情歌，偶尔追在白先生后面很调皮地学他说话，等把他惹急红脸了，就一下子飞到枝头，两只凑在一起发出从电视上学来的“反派笑声”。 安静如白先生，也会在树下急得红脸。 他的马则是一匹温顺的枣红色小马，白先生一边骑马，一边遛大黄狗，在自然里一呆就是一天。玩累了回家，这时候两只鹦鹉都很乖，扒在木门的门口说：“欢迎回家。” 第13章 白先生不喜欢人类 为灵魂排忧解难是我…… 10岁那年，白先生捡到一窝失去母兔的白兔，从此对白兔痴迷。他亲自将小白兔一点一点喂大，其中他有一只最喜欢的，那只兔子特别聪明，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白先生给它起了名字“white”。 13岁那年，兔子们染上了某种传染病，几天之内，全部去世了。 white死在了白先生的怀里。 白先生呆在屋子里，哭了好几天，立下要用一生去治愈动物的志愿。 他跟随牧场主母亲学习了动物的习性，又跟兽医父亲学习了治疗动物的知识。 这期间，他一直都跟动物呆在一起。他治疗白兔的手艺最为精湛，但却再也没有养过任何一只白兔。 当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好像有某些与人类的交际问题时，白先生已经成年了。 他们和平常的父母一样担心。经常催促白先生出门社交，害怕自己的儿子在社会上活不下去。 白先生不堪重负，他的小马老了，狗也去世了，鹦鹉只剩下一只。他背着那只伤心的鹦鹉离开了家，来到大城市，用这些年帮村里动物看病存下的钱开了一间小的动物诊所。 他的医术精湛，价格便宜，人不很说话，也不做多余的销售，只是真心热爱动物，埋头认真工作。无论是寄养的动物，还是送去医治的动物都被他照顾的很好。 有一只狗，寄养到他那里几个月后，毛更顺滑了，也变胖了。被主人领回家后，好几次跑回来，哀嚎着要留下，弄得它主人哭笑不得。 白先生就这样一步一步努力工作，获得了信赖他的客源。他工作越干越好，用攒下的钱开了一家规模适中的店铺，赚来的钱不光够养活自己，还足够为父母养老。 他把父母接到了城里，满头银丝的父母看了看他的店，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接受了他。 白先生不喜欢规模太大店铺，不喜欢太多客人，不会跟客人说太多的话，只是在聊到宠物时会多说几句。 客人能感到他对动物真切的爱，所以他不但没因冷淡被客人责怪，反而被客人形容为有个性。 客人喜欢有个性的店铺。 白先生一直工作到再也不能工作。去世后，他得到了客人的悼念与极高赞誉。 “不错呀，白先生！你这次的人生是10分呢。这已经是一个灵魂能拿到的最好的成绩了！” 郝局长抬手鼓鼓掌，顺手将简历递给周笑。周笑神情复杂，接过简历仔细端详。 郝局长双手交叉支在桌上，继续说：“那您也不需要我再为您做咨询了吧？” 白先生点点头，终于表达来意：“我只是想说声谢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作为转生局的局长，帮助灵魂解决转生难题是我义不容辞的责……” 郝希嘉还没说完，忽然被白先生打断，他红着脸，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坦白：“我不喜欢人类！” 说完后白先生半天没有抬头。说出这样的话，对方一定讨厌他了吧。 他，作为人类，却不喜欢人类。 只是……一个怪人。 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这样的他被其他人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也很公平。对吧。 明明自己都不喜欢其他人的，反而希望其他人好好的对待自己。是不是一种贪心呢？ 不能坦然面对这一切的自己，又是不是一种懦弱？ 越想白先生就越后悔。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命运，去过就好了啊。他又为什么要和转生局局长说这些呢。 对方是位高权重的转生局局长，是掌管命运的神明。而他只是一个灵魂，是被命运玩弄在掌心的人类。 对方又为什么要听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灵魂微不足道的伤感。 他既羞愧又懊悔，白皙的脸蛋上挂上两团红晕。两只圆滚滚的手不安地摩挲：“郝局长，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 话没说完，便被郝局长打断：“抬起头来。” 白先生无法违抗郝局长，颤抖着抬头，却意外对上了一副清亮的眸子。 和预想的不一样，对方的神色平常，好像他没有说一些骇人听闻的话，说的只是普通日常的话。 不光如此，对方接下来的话，才是骇人听闻：“如果您实在讨厌人类，不想继续当人类的话，我们局跟动物灵魂转生局也有合作。那边主要负责的是动物的转生。” 郝局长从抽屉里掏出一份合同，“签署这份合同，负责你转生的官员蔓越莓会带你前往动物转生局。” 白先生接过那份合同，低头去看：“灵魂切分……这！这是什么意思。” 郝局长昂起头，双手交叉：“动物没有那么多智慧，而人类是高等智慧生物，强行塞入动物的身体是会很苦恼的，所以需要降维，简单的来说就是切分，把送回育灵局，面婆婆会把你切分成小团，再送到动物转生局，根据特性放到不同动物的身体里。” 郝局长回忆起沈判官刚给她讲解的转生局业务知识，很得意地立刻拿来炫耀：“一个小知识，我们转生局经常被灵魂称作人类的转生局，其实是不正确的哦。我们实际上是【高等智慧】转生局，只是人类占据我们业务的主要部分，所以流传久了就简单的被称为人类的转生局，而动物转生局则是【低等智慧】转生局，和我们是同等道理。” “虽然说，一般都是动物灵魂渴望升维，渴望融合，获得智慧，成为人类。但觉得人类复杂，渴望摆脱这一切，想要被切分成动物灵魂的案例，我们局也是有的。” “什……什么？”白先生僵住了，想要往后退，却一下子跌倒到地上。 “这是怎么了？”郝局长挠挠头，一脸困惑。 周笑掩面叹息，局长收敛一点啊，灵魂都被吓僵了。 更何况，不要一本正经的说这么恐怖的话啊，任谁听到要把自己切成几段都会害怕的吧。 周笑还是走上前，将白先生搀扶起来，重新按到椅子上。 “掉凳了呀，白先生，要小心一点。”郝局长歪头笑笑。 白先生却被这笑吓得和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真的是神明吗？ 简直跟魔鬼一样。 光线从大阳台照射进来，撒到穿过郝局长的发丝，沐浴着光的红发如同火烧云璀璨绚烂，郝局长瞬间敛住笑容，目光认真有力量：“我的意思是，白先生，你并不孤单哦。” “我们见过很多不喜欢自己所在种族的灵魂，我们甚至见过反社会和灭世者。所以你并不孤单哟。” “我只是对人类无感！人总是有很多心思，我是一个很笨拙的人，跟不上他们的想法。”白先生红了眼眶·，一下子低下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自己辩解，但他就是这么做了，“动物就很单纯，对它好，它就会爱你。被它们的眼睛望着，总让人感到很安心。我只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 “所以，白先生就更不用多虑了。我们只是有着人类的外形，但本质上是神明哦。神明掌管天下万灵，人类只是其中一种罢了，我们不会特意偏袒谁，也不会因此指责谁。” “更何况作为转生局的官员，帮助灵魂排忧解难本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郝局长终于说完整之前被打断的那句话，舒服地翘起嘴角，“所以你可以尽情的向我们倾诉你在转生时遇到的困扰或者你转生中的特殊癖好。不用羞涩与害怕。坦诚的诉说，对你、对我们的员工都好。” “我！我没有刻意隐瞒，”白先生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不清楚我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说出口，如同找到解开杂乱思绪的那根线，白先生终于理清了思绪。 他缓缓开口：“这种情感在第一世很模糊，它让我很羞耻，那些人都会用奇怪的眼神望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郝局长问：“那些人是谁？” “是能看见我的所有人，父母、同学、同事，还有一些陌生人。” 白先生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事实上，我并没有伤害谁。” “我只是不太适应人类生活，想要安静的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那你是什么时候清楚准确地意识到你的不同寻常的？”郝局长捧起茶，吹吹凉，喝了一口。 “应该是第二世吧。我出生在很偏远的地方，那里人烟稀少，从小就跟动物呆在一起，我学习到了宁静。关于幸福是什么，我也懂得一些了。” 在旁边做笔记的周笑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您在第一世时从没感觉到幸福吗？” 有人从旁边插话，白先生僵住了，反应了半天，才发现对方是熟人，是第一世时为他做咨询服务的官员，才放松下来回答：“第一世的时候，我也很痛苦，我觉得自己异常，但周围人并不觉得，他们称之为‘幸福’，他们说我有一份好工作，即使我是一个‘呆子’也不会被裁员。所以……我应该是幸福的。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我确实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力量改变这一切，我应该现实一点。久而久之，痛苦也变成了幸福。” 第14章 上帝没有规定过 我太过博学怎么办。…… “现实一点？什么是‘现实’？”郝局长问。 “就……就是，做稳妥的选择，让自己活下去吧。”白先生难得有些怅然，“我做的不对吗？” 郝局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是有资格评价你的人。” “那谁是有资格评价我的人？” “你说呢？” “我自己吧。”白先生犹犹豫豫。 “你问我你第一世的选择是否正确，其实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你自己怎么觉得呢？” 白先生想了一会，摇摇头：“做的不对，我应该去勇敢的尝试。” 郝局长拍着桌子哈哈笑起来，笑得幅度太大， “白先生真的很善良呢？请不要去考虑我喜欢什么答案，再回答一次吧。” 白先生眼睛瞪得滚圆，然后变成波浪形。 他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是最对的答案——为自己抗争，做自己。应该就是这样，别的他实在说不出来，但郝局长让他再想。局长那么认真的模样，他也不好敷衍，随便说一些什么掩饰过去吧——“我……当时生活的很疲惫，那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当时真的很痛苦，仅仅是生活就已经很累很累了。” 本来想要掩饰，却不知不觉吐出苦水：“当时的我实在没有意志力去改变什么。” “……意志力真的是消耗品。”白先生最后叹了口气。 “对一些人是的，对一些人来说意志力甚至是奢侈品。而对另一部分人来说，意志力则是肌肉，过度使用会酸痛，但持续的锻炼却能够强健。” 白先生似懂非懂：“所以我应该将自己的意志力从消耗品锻炼成肌肉？” “不，”郝局长面对灵魂时十分认真，完全褪去召集员工玩斗地主时的不靠谱，她说，“你要做的是发现自己的意志力属于什么类型，然后用恰当的方式去使用它。” “去认识，去相处，而不是否定与改变。” “上帝未曾说过，哪一种特质优于哪一种特质。” “这样啊……”白先生终于抬头，嘴的位置勾起一条线状的黑色弧线，他终于笑了，笑得很苦，比最苦的苦茶还要更苦：“我做的是正确的，第一世的时候，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生活了。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量，我问心无愧。” “虽然花费了一世才明白，但找到自己是谁本身就是花费很多时间的事情吧。” 好苦啊，苦的白先生笑出了眼泪。但笑到最后却品尝到畅快的回甘。 “是的。”郝局长接着他的话，“‘我是谁？’本身就是需要不停探索的事。就算是现在，你在第二世已经获得了‘完美匹配’，探索也依旧是进行时，尚未完结哦。” 郝局长认真叮嘱：“白先生，你可不要懈怠啊，探索尚未完成。你身上还有很多特质并没有被发掘，更何况灵魂本就是会不断成长变化的。剩下的八个世界请继续努力哟。如果懈怠的话，可能会将已经发现的幸福一并失去。” 白先生郑重点头，“我会珍惜自己的人生的！” “那就到这里吧。”郝局长起身。 背着光，起立后，郝局长的全身形象映入戴着眼镜的白先生的眼眶。 他恍惚了片刻，受人尊敬的转生局局长这么年轻吗？ “您看着真不像局长？”这话自然而然就秃噜出来了。 “啊？”郝局长原地旋转一圈，正过身子后挑了挑眉，反问道，“我看起来不像局长吗？” “啊，不不不……”白先生慌忙摆手，“只是我曾经也在局里工作过，我们局身居高位的人都已经不再年轻了，很少见到您……” 他的视线划过周笑，连忙补充：“您们，这样年轻的人，不过神明怎么可能跟我们一样，是我疏忽了……” 白先生挠头尴尬笑笑，试图掩饰刚才的失言。 他偷偷看了一眼郝局长，幸好对方并没有怪罪，不然神明之怒，他一个小小人类如何承担。 郝局长送他到门口。 “白先生，您只需要去转生部找负责您转生的官员蔓越莓，她会带您去进行第三世的转生。” “啊，再次感谢您。”在门口，白先生鞠了个躬。 刚才坐着时不显露，圆滚滚的白先生胸口缀着一只白色的口袋，他一弯腰，口袋忽冒出一颗白兔脑袋。 白兔抱着系着蝴蝶结的由白色灵魂面团揉成的萝卜，愉快的啃着，忽然见到阳光。 红色的眼睛贼溜溜地转了两圈，扭过头看了看主人的动作，也很有灵性的伴随着主人的动作弯腰鞠躬。 有些事情光看外表的看不出来的。白先生也并不是没有变化。 他的心里藏了一只白兔。 周笑惊诧自语：“竟然是灵魂约定。” 人生中总有一些遗憾、不忍、爱与痛恨，复杂的情绪构成复杂的关系。人与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定下约定——下一辈子还要相遇，就成为了灵魂约定。 下一辈子还要做主人与宠物，这是白先生与白兔的约定。 意识到口袋暴露了，白先生羞红了脸，他将兔子轻轻拿出来，还是介绍道：“它的名字叫做‘white’。” 在一个理应没有表情的面团状灵魂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被称为“温柔”情绪的微笑。 郝局长欣慰：“恭喜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心爱之物。” “谢谢，”展示过白兔后，白先生小心翼翼将兔子送回口袋，轻轻拍了两下，确保它安然无恙。 做完这一切后，白先生犹疑片刻，还是问出了他刚开始踏入这个办公室时，最想询问的问题，或许他只是想找一些安慰：“郝局长，我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人，被人视为异类是不是理所应该。我不能忽视他们异样的眼光和攻击的言语是不是太懦弱了。” “又或者说，我太贪心，明明自己对人类无感，却还是希望其他人类对自己有好脸色。我……” 白先生说不出话了。 郝局长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白先生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郝局长手指下战栗。 事实上白先生的灵魂确实因郝局长的敲动而在物理上摇动。 “白先生，不想和他人相处，和容忍他人来攻击你是两回事哦。” 白先生稳住身形，怔怔的望着局长：“郝局长……” “对于你是否懦弱或者贪心的问题尚且不论。且说，上帝从没有规定懦弱的人不能拥有幸福，也没有规定贪心的人不能获得幸福。” “所以白先生，不要迟疑，不要有不配得感，放心去过你剩余的几世吧。正如你对于你第一世的评价，问心无愧即可。” 白先生不再说话，只是重重的鞠了一个躬，深深地看了郝局长一眼，扭头走了。 郝局长返回办公室，周笑也跟着进来了，还带上了门。 听到门关闭的声音，郝局长猛回头，视线先是落到周笑身上，由游移到周笑手里拿的笔上面，最终再次落到周笑身上。 她神色防备，眼神的存在感太强，仿佛在诘问：“灵魂都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又像是“拿着笔干什么，难道还想暴起行凶。”的实质性表达。 周笑：“……郝局长，您和白先生的对话记录还没有补完。” “咳咳，”郝局长干咳几声，不自然地说，“那你快写吧，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随即装模作样地坐回她的“宝座”。 周笑坐回刚刚的位置，用心写着，看到因听不懂而暂时空下的词汇，周笑偷偷撇了撇局长，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郝局长，您在谈话中提及一个词汇——‘上帝’，‘上帝’是什么？” 郝局长最喜欢员工问问题，员工不问，怎么能显出她的博学。 周笑一问，她连带着看周笑都顺眼许多。 她热心回答：“上帝，是我曾经历的某个世界的俚语，上帝创造一切，是人类的主宰。有点类似于咱们神明的角色。但在传说中比咱们更能干。” “相当于他一个人能干咱们整个神界的工作。”周笑一点即通。 “是这样的。” 得到局长确认之后，周笑继续书写，一边写一边自语感慨：“这位上帝还真是能干呢。怪不得局长那么喜欢引用他的话。” “啊不，”周笑反应过来，“是引用他未曾说过的话。”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 “啊，什么？”周笑刚刚重新投入进笔记的撰写，冷不丁听见局长的话，茫然抬头。神色冒冒失失撞入局长的眼睛中。 对方一只手撑着头，似乎比接见灵魂时懒散一点，但眉眼中的认真并没有退散。 好像被局长认真的神色烫伤，周笑因回答不上局长的问题而羞愧：“郝局长，我应该明白什么……” 郝局长的眸子似有星光流转：“我知道你对我能够来到未来转生局当局长有一些疑虑。所以才会做出上次那样偏激的行为。” 没想到局长会将那件事摊到台面上说，周笑眼皮跳动几下，身体不自觉有些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就在昨天，看见郝局长时，内心还满是怨怼厌恶。 一看见她，内心便会充满压抑不住的攻击欲望。 如果郝局长昨天跟她说这样的话，她一定是敷衍加上不耐烦。 但今天……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改变，她发现……她好像不想让局长知道自己曾很讨厌对方，不想要聊这个话题，不想让这个话题破坏刚刚应该可以被称之为“静谧”的气氛。 她长久地在窗口工作，应对他人的谈话，一瞬间可以想出几百个巧妙地应对谈话的策略，但望上局长那双认真的眼睛。 她忽然发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坦诚，只能说真话：“……确实，一开始确实会有，为什么这样的人也能来当局长的想法……” “但是，我现在不怎么想了。我想，我知道了原因。” 郝希嘉追问：“什么原因？” “因为上帝没有规定过您这样的人不能成为转生局局长。” 周笑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郝希嘉一愣，随机开朗地笑起来，挠了挠脑壳：“孺子可教，想法居然与我不谋而合……” “上帝没有规定过我这样的人不能当局长——这就是我卑躬屈膝，放下身价，决定降格成为未来转生局局长的原因！” 听起来好像委屈你了呢。 周笑：…… 那种攻击欲望又回来了怎么办。 片刻，周笑顶着凝固的表情，说到：“局长还是不说话时更惹人怜爱呢。” 第15章 都怪她太优秀 我向来敢为…… 所以，我的朋友，你有概念了吗？ 这就是我决定来到转生局成为一个小小的局长的原因。 世上人随波逐流拼命力争上流，又或者摆烂放任自己走下坡路。 而我郝希嘉与众不同，我向来敢为人先。 我是亲自决定要走下坡路的——即放下身段去做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 爬高山实在太累，也许顺着山坡下行，在山谷里也能看见我想要的风景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 之前不就叮嘱过你了吗？ 我的朋友，请不必为我担心，不用这样看着我。 我会得到我想要的。 最后，既然我们已经这么熟了，就让本局长免费奉送你一条我的秘籍吧——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适当示弱求助。 ——郝局长治世良方·No.2 应郝局长要求，周笑将谈话记录的本放在座位上。 “那局长我先回去工作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周笑变得平静，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新的方向。 “好的，去吧。”郝局长漫不经心回答，捧起茶喝了一口。 周笑带上门，正好碰上回来的沈判官，她向领导打了个招呼。 沈判官冲她点了点头——办公场合最常见的回招呼方式。 就在两人交错即将分开时，周笑忽然停住说：“沈判官，咱们局没有‘局长不能私自一对一接见灵魂’的规定，也没有记录谈话记录的传统。这两者都是您刚刚编出来的吧。” 沈判官停下脚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叹气：“天厅很快就要颁布这样的规定，咱们局是试点。” “试点什么的……也太巧了吧。”周笑不吃这一套，“沈判官……您知道，几个月后如果天厅还是风平浪静，没有相关政策颁布的话……我是会发现的，对吧？” 沈判官面不改色：“这只能说明在咱们试点试验的效果不好。” “哦！拜托！”右手拍上自己的脑袋，周笑实在无法忍耐判官一本正经地瞎扯，直接捅破，“我知道您是找借口留下，不放心我与局长单独呆在一起……我想说，我不会再伤害局长了。请您放心。” 周笑鞠了个躬，神色满是坚定：“也谢谢您和黑无常之前将我保下来，将来我会围绕……在郝局长的周围，好好工作的。” 仅仅是一场谈话，周笑的态度竟然180度大转弯。 沈判官的视线落在郝局长办公室大门上，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抱歉，只是担心局长挨打而想出的办法。请别在意。”半晌，沈判官移回视线，上翘地眼尾盛着独有的慵懒与疲倦。 “没有没有！”周笑疯狂摆手，“我不在意的，只是想跟您说。我也能理解，您当时为什么要力排众议，留下局长了。不亏是您，果然比我们更有眼光！” 说完后，周笑飞快地跑开了。 沈判官：“……” 理解？理解什么？ 眼光？又是什么眼光？ 看着周笑风一样的背影，沈判官想，无论周笑在想什么，应该都与他的初衷不同吧。 他轻笑一声，自嘲摇摇头，推开办公室的门。 ＊ 事实上，郝希嘉根本就没有她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坦然。 虽然她目不斜视像在喝茶。但在余光中，她一直盯着周笑的本。 并且不断劝告自己：稍安勿躁，要安静的等待。 郝希嘉啊郝希嘉！虽然很想夺过周笑在记录的对话记录，看看她在和白先生的交谈中碰撞出了什么金句，但…… 她可是有格调的转生局局长，怎么能表露出急不可耐。 她应该稳重如同泰山！ 所以说，一定要忍住内心深处的欲望！ 忍耐是最好的美德，也是一个完美局长必不可少的条件。 所以，她，郝希嘉，要努力忍耐到最后一刻！ 终于，那一刻来了，周笑说：“那局长我先回去工作了。” 郝希嘉听见自己的声音：“好的，去吧。” 她忍啊忍，终于—— 咔嚓一声，门被关上了。 郝希嘉起身，一个华丽的飞扑，如同老鹰扑食，夺过躺在桌子上的谈话记录。 “我的宝贝！”郝希嘉抱着谈话记录愉快的翻滚，“麻麻真的太爱你啦！我的珍宝！我的结晶~” “啊！实在是有太多金句了。幸好周笑全部记载下来了。真别说周笑的字真的还挺好看——都是我的功劳！一定是受到我的熏陶，她的工作更加认真了。”郝希嘉激动地语无伦次。 她蹲在桌子上，抱住脑袋，紧紧盯着周笑的字：“啊，这个也想摘抄到小本上，那句话也很好！啊，那句话真的太太太好了，真的有人能说出那样的话吗……简直是字字珠玑啊。一句话都不想删减，但是如果全抄的话，小本就不够精华了。怎么办？怎么办！” 郝局长很烦乱，她正面临着进入转生局成为局长之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困境—— 选择困难！ 怎么办？做不出决定！实在太难啦！ 半天都做不出决定，郝局长将整个身子重重扒在桌子上，红色的头发被揉的乱哄哄，瘫成一团，像一团乱糟糟的红色毛线。 真的是！都怪她太优秀了！ 怎么能每一句话都那么好呢？ 段头段尾都是心头肉！让她如何舍得。 唉…… 咔嚓一声。 门被推开了。 右脚刚迈进门的沈判官：“……” 那团红色的不明物体是什么…… 进门迈错脚了…… 是错觉吧。 重来一次。 左脚迈进门的沈判官：“……” 原来不是错觉啊。 局长缩水成一团了…… 啊，好想逃…… “小沈……”听到脚步声，郝局长一下子跳起来，泪眼婆娑，“真的不行啦！哪一句我都舍不得删掉啊！” “需要我帮忙吗？”戴着手套的手将乱成团的局长薅起来，沈判官无奈地笑，将局长摆直。 站直的郝希嘉眼内还噙着泪，她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都靠你啦！” 充满依赖的眼神一下子晃到沈判官眼里，他微愣，随即点头：“您放心。” “只是——” “为什么我的桌子上有两个脚印？”沈判官薅住想要悄悄溜走的郝局长的衣领，“郝——局——长——您有任何线索吗？” “嘿嘿，”郝希嘉对了对手指，“这个~那个~小沈啊~” “什么？”眉尾的红痣如秋日的枫叶般红，沈判官的眼眸也如秋水泛起涟漪，他眨眨眼，就这样静静看着郝希嘉。 看她能吐出什么歪话、怪话。 郝希嘉果然不负他重望，嬉笑着说：“那不是脚印——那是思考者留下的痕迹。” 然后挣脱沈判官的控制，一溜烟跑出去了，到门口还侧头：“那我金句的筛选工作就拜托你了！本局长实在业务繁忙，还要去巡视一番‘领地’，看看我的‘小兵’们有没有认真工作。” 注视着局长的背影，沈判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起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将茶壶茶杯归位，坐回位置上提笔摘录。 * “深呼吸，放松肌肉，皱眉会长皱纹。” “吸气——” “呼气——” “黑无常，你做的很好，你要记得！你是最棒的，工作无法使你烦恼。” “再跟我念一遍——工作无法使你烦恼。” 黑无常对镜自语，努力安慰自己紧绷的神经，工作苦点累点不要紧，只是不要给他气出皱纹，那就得不偿失了。 黑无常找的镜子是他最喜欢的那块小白兔镜子。之前在和郝局长的短暂争锋交手中，小白兔镜子不幸负伤，被磕破了一块。 事后，他仔细检查，镜子被磕破的那块，正好覆盖兔子的眼睛部位。 黑无常之前在下界淘到一颗绝美的鸽子血红宝石，这么多年就找到了这一颗，一直以来珍藏不舍得戴出来，生怕风吹着了雨刮着了。 但是即使是最名贵的宝石也比不上他的镜子的一颗碎片！ 他小心拿出红宝石，将它镶嵌在小白兔那只破碎的眼睛上，不仅完美掩盖瑕疵，还重新为镜子增添风光，镜子变得更加华贵。 虽然兔子的两只眼睛，一边是珍贵的宝石，一边只是原本的红眼图画，这让镜子略有些不协调。 但—— 黑无常表示这都是小事，他的衷爱是小白兔镜子最好的滤镜。 主要是：这样华贵的宝石，这么多年他就只找到了一颗。黑无常在美容与服装上比较奢侈，钱都花费在上面了。 囊中实在羞涩，存款不足以再买一颗鸽子血红的宝石了。 神明也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黑无常轻吻镜面，郑重宣布：他最钟爱的镜子、陪伴他到如今、代表着幸运、为他带来福气的好镜子又回来啦！ 对着镜子说了半天话，黑无常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这几天不仅仅是局长，还有一个灵魂的事情扰得他心烦。 那灵魂不满意转生部的办事人员为她选择的命运，从昨天早上一直闹到今天，硬是托着迟迟不愿意踏入转生之门。 那灵魂睫毛很长，头顶紫色圆帽，涂抹大红唇，身着绿袄黄裙，踏着蓝色的高跟鞋，服装企图要集齐彩虹的颜色。所以黑无常给她起的代号为阿彩。 阿彩身着彩衣，崇尚的华丽时尚风格完全与黑无常背道而驰。黑无常欣赏简约自然风。 跟她交锋一天，密集的色彩几乎要累死黑无常的眼睛。简直比见到郝局长还烦。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字数更完了，周三休息，周四换榜单再更。周四开始更新时间从凌晨0点移到晚上21点。感谢大家的阅读。收藏我吧~ 第16章 彩虹家族 我是灵魂挚友、…… 是谁让困苦的灵魂重新寻找到方向？是谁点亮了灵魂新生之灯！ 她在仅仅第一次咨询时就达到了完美匹配！ 没错！你没有听错！ 竟然是完美匹配！ 她是灵魂挚友，是心灵大师…… 仅仅几句话，说得白先生抱头痛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是谁？她是谁呢？ 噔楞噔楞噔！ 她就是未来转生局新来的转生局局长——郝希嘉！ 来未来局，灵魂用了都说好！ 不光本地灵魂说：转生，我们就来未来局！ 就连外国灵魂都说：专升，窝门久赖窝癞句！ 未来转生局，静待您们的光临！ ——《神界日报》·撰稿人：暮云 郝局长…… 这谁写的文章！真TM夸张！ 手掌握拳，狠狠捏碎报纸，拳头狠狠锤向桌面，黑无常咬牙切齿。 周笑败了啊。 郝局长居然又折损他一名大将。 黑无常起身。 他的办公室里，多了一块被黑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体。 那是他前两天上班摸鱼时在“神叨叨”网站网购的，今天刚到货。 径直走向那个黑色物体，黑无常一把将黑布扯下。 一个巨大的记分牌露出来，两边分别挂着郝局长的头像，和转生局全体员工的合照。 比分上显示——1:0 “第一个败的人是沈判官，”黑无常咬牙切齿，想起来他花费九牛二虎之力集齐的罢免局长签名，就被沈判官这样轻描淡写弃之不用。 “叛徒！”咬牙切齿给照片上的沈判官脸上花了一个叉。 视线落到判官身后的周笑身上，他又叹了口气：“没用的东西。” 再画一个叉。 比分来到2:0。 一个焦灼的成绩。 黑无常皱紧眉头，从水晶棋盘上拾起一个钻石棋子，静止于空中，迟迟不落下。他忽然深沉地笑两声：“郝局长啊郝局长，我黑无常因大意败了你两次，你可不要得意。转生局那么多同志，我的机会还有很多。而你——你只要失败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你是孤军奋战。”黑无常阴恻恻笑了，终于落下了钻石棋子。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郝局长不是声势浩大要在局里学习业务吗？他手里不是正好有一个麻烦角色。 一个麻烦的灵魂阿彩，一个麻烦的郝局长。 就让他们两个麻烦相互碰撞吧。 黑无常翻了翻办公系统，负责阿彩的是——树莓。 “竟然是树莓！”这就可更好办了。黑无常漆黑的眸子被愉悦渲染的更黑。 “这可是天要亡你，可不能怪我黑无常！”黑无常玩味地笑，若是在局里排个“谁最讨厌郝局长”榜，树莓必定名列前茅！ 看来这个忙，他一定得让郝局长帮了呀！ 至于郝局长才第一次接触业务，从没有处理过转生部门的转生业务，有关他黑无常什么事儿呢？ 作为局长，为底下的员工排忧解难不是理所应当吗？ “嘿！嘿！嘿！”黑无常如同动漫里的反派，“郝希嘉啊郝希嘉——” “诶！在呢！”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啊！”黑无常被吓得一个踉跄，还未说出口的“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被吓得吞回肚子里。 “郝局长，您怎么来了。”黑无常难得有些心虚。 “你没关门，我又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郝希嘉指了指虚掩的大门。 没关门，大意了！肯定是被阿彩气得头晕。黑无常眼睛快速旋转，落到黑色布料上。 幸好幸好。他翻过比分后就将黑布重新盖上了。 黑无常心绪稍微安定。 “小黑，你找我有事儿？” 郝局长坐在黑无常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她心情很好，先是白先生的事儿完美落幕，再接着周笑对她因爱生恨的警报解除。 好心情暂且让她忽视黑无常直呼她大名的不尊敬之错，耐心询问下属找她的事宜。 “是这样的，”黑无常一秒整理好表情，“郝局长，有一件事我想向您请教……” “……哦，这样啊，”郝希嘉若有所思，“那本局长就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 “树莓啊。”黑无常坐在自己办公室，捧着茶漫不经心吹着。 树莓低头，粉红的头发用蝴蝶结扎成高马尾，她低头检讨，马尾也随着她的声音轻轻摇动：“无常，关于灵魂阿彩的事情，我还没有解决。她还是不愿意。” 树莓略有些烦躁地补充：“大家都知道，经历前三次转生，灵魂的命格就基本定型了。明明前三次的灵魂幸福度都达到了6，并且还在节节攀升，第三次转生时幸福度已经达到了6.7。” “第四次的幸福度系统预估一定能达到7。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真不知道阿彩还不满意什么……”树莓嘟囔着抱怨。 “好了，树莓。”黑无常笑脸柔和，他指指对面椅子，示意树莓坐下，略亲热地说，“先不说这个，这几天应付阿彩你也是辛苦了。放松些。” 树莓叹了口气，本以为领导叫她是要批评她，讲她没有处理好阿彩的事情。没想到领导如此通情达理，竟然还和善安慰她。 树莓渐渐放松下来。 “树莓啊，你来到咱们转生部门多少年了？” “50年了。” “50年了啊，”黑无常笑呵呵，“那真是不短的时间。想当年你考入咱们局时多么青涩。还只是彩虹家族最微不足道的小妹妹，现在也混成大姐了啊。” “哪里哪里，都是托了转生局的福。” 黑无常语气夸张的愉悦：“不要这么说嘛，也是你自己努力。说到这，树莓啊，我给你寻摸了个好差事。我想着你带着郝局长一起处理阿彩的事怎么样？” 如黑无常所愿，树莓果然露出了嫌恶地表情：“我带不了！能力不足，咱局能人那么多，您换别人吧。” 黑无常假意劝道：“怎么会？我看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按道理，咱们局长不也是你们彩虹家族的人吗？我让你带带她，一是带着局长熟悉咱们转生部门的业务，二是让你和局长联络联络感情。三是……” 黑无常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树莓啊，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有的人命就是那么好，刚成神就天生有一束红发，这就在你上面了。” 神明由灵魂选拔考核而生，等到他们拿到神明编制，植入神格后，便化形为人。神明天生无父无母，诞生便是单独个体。 一些神明不甘寂寞，学习人类以各种形式形成羁绊，链接成家人。 彩虹家族便是这样。 以化形时天生的发色相认为兄弟姐妹。 神明对时间没有什么概念，换句话说，获得了几乎无限的寿命，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价值。 所以，他们约定以发色来定大小尊卑。 彩虹有七种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彩虹家族便以红色为尊为大。约定颜色是红色为大姐头，大哥大。紫色最小，为小妹妹，小弟弟。 而一些脱离彩虹颜色之外的颜色，比如树莓的粉红，这些非彩虹色，一概最小。 非彩虹色遇见彩虹色，无论哪一个颜色都要叫哥叫姐。 而非粉红色自身谁大谁小，就全凭本事了。 树莓凭借在未来转生局的正经编制工作，好不容易才在非彩虹色中混到大姐位置，一些普通的紫色蓝色偶尔也尊称她一句姐。 好不容易！ 谁知道，天上空降了一个郝局长，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这一号人物，莫名其妙横空出现，一出现就竟是红色头发。 彩虹家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红头发的人呢！她一进去，不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最大的大姐头！ 且不说树莓心里能不能平衡，就郝局长在局里作威作福的状态，树莓都无法容忍她加入彩虹家族。 家族有族规，族人遇见彩色发色的神明要主动吸纳引进。 而作为彩虹家族第一个发现郝局长的人，树莓几乎是违抗着族规隐瞒郝局长的存在。 她绝对不能容忍郝局长加入彩虹家族！！！ “那就这么定了。”黑无常目光略带怜悯，“什么都不要多说了，树莓。我都是为了你好。郝局长迟早是要回到彩虹家族的，她是红色发色，和她打好关系，对你在彩虹家族内部的辈分排行很有好处啊。” 黑无常意味深长。 * 转生部门，郝局长坐在树莓的座位上。沈判官得到消息，姗姗来迟。 “您从未接触过转生部门的业务，一上来就处理纠纷，会不会……” “哎！小沈，你这觉悟就低了吧。”郝局长摆摆手，“作为咱们转生局的局长，为手底下的员工解决疑难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与我懂不懂业务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有这份心。” 沈判官轻轻摇头：“那我先为您介绍一下转生部门的基本业务？” “树莓在忙其它灵魂的事，您先在这里等一下。” 相比于志愿部门，排长队的熙熙攘攘。转生部门就比较宽松了。 转生部的每一个官员都有一个隔间。 隔间里头摆着一个电脑，电脑对面连接着一个罐子状的扫描仪。 灵魂站在扫描仪里头，数据会传到电脑上。 被称为阿彩的灵魂，已经在扫描仪里头站了好几次了。树莓为她选了好几个命运。阿彩都不满意。 郝局长本次前来，就是解决阿彩的事情。 沈判官站在郝局长旁边道：“先别慌处理灵魂的事，先让我为您介绍转生部的工作。要讲转生部的工作，首先要为您介绍工作需要的系统——洪荒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1319:09:54~2023-11-1620: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恩劈文学忠实爱好者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洪荒系统 任何事对我来说…… 命运由三根看不见的线交织构成，分别为福、缘、运。 其中缘与运两根线暗暗隐藏为暗线，它们柔和，总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影响命运的走势。 而福则为明线，是选择命运的重要指标。 就比如“千万富翁”这样的命运吧，是顶好的命运，大部分灵魂选到这样的命运过一生，起码幸福度达到7！ 它是灵魂都喜欢的命运！试问哪一个人不想要富裕的生活呢？ 面对这样好的命运，僧多粥少，该如何分，就要看福了。 就像买东西，灵魂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就得掏出足够的福值。 像千万富翁这样好的命运，需要的福气值一般人攒十辈子都攒不下来。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也有第一世就买到千万富翁这样命运的灵魂。 这就要依靠缘和运了。 缘与运看不见摸不着，却影响着命运。 首先影响命运的选择，它们决定了灵魂面对命运时需要的福值。 有的灵魂只需要花费天价才能得到的命格，对另一部分灵魂来说却便宜无比。几年前就有一个灵魂仅仅花了一点福值就买到了千万富翁的命运，那真的是与这个命格缘分深厚。 缘和运还影响命运的进行：灵魂选择了命运，得进行转生，切切实实的去落实命运吧。 相同的命运，一万种灵魂有一万种诠释的方式。 还拿千万富翁打比喻。有的人是靠继承家产成为千万富翁，而有的人全靠自己打拼，甚至还有天上掉馅饼中彩票的……这都要依靠缘和运，它们复杂交织，构成了不同的因。 而成为千万富翁后，度过什么样的人生，接什么样的果，这也跟这缘和运脱不开关系。 有拿千万去创业赚得朋满钵满的，也有一夜破产的。有选择拿着钱安稳生活、享受生命的。也有不幸被骗后，登上天台，拜拜~下辈子再见的。 总而言之，遇见谁、遇见什么事、爱上什、恨什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跟缘有关。 而事情发展的怎么样，顺利还是不顺，是事半功倍还是事倍功半则跟运相关。 命运是由福、运、缘三者精密编织的线。 “咱们的洪荒系统，也是建立在这三条线之上的。”沈判官点击电脑，为郝局长演示，“系统会扫描灵魂得到灵魂的数据。通过运和缘，洪荒系统将会运算得到命运的‘价格’。运和缘的具体数值并不显示。显示了也没用，运算公式太过复杂，咱们的员工算不了，幸好现在科技发达，洪荒系统帮我们都算好了。” “而福气值是三个数据中唯一显示的数据。您看这儿。”郝局长的视线随着沈判官的操作而移动。 在系统的底部，用大大的红色字体写着，灵魂剩余的福值：阿彩——832。 “数据只能短暂的停留在屏幕上。这应该是上一位灵魂扫描后残留下的数据。” 沈判官为郝局长讲解了半天，确定她基本掌握了洪荒系统的操作方式和转生部的基本流程。才让人通知黑无常，让他带着树莓和灵魂阿彩前来。 派去通知黑无常的员工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树莓和阿彩，员工说：“沈判官，黑无常他……忽然有急事要忙，他让树莓全权负责。” 沈判官若有所思，挥挥手让那名员工下去了。刚准备给郝局长请示，就听树莓急躁躁说：“哎呀！等着干什么，快开始吧！早开始早结束！” 树莓蹙着眉，叉着腰，粉红色的头发因忙碌有些凌乱，她把昂贵的真皮包扔到衣架上。也不跟郝局长问好，也没有周笑那样笑意盈盈，她向来不屑于做表面功夫。 她板着脸。看郝局长占了自己的座位，就从别的工位给自己又拉了一条椅子，毫不客气直接坐下，并示意阿彩站到仪器里：“阿彩，进仪器！” 穿着花红柳绿衣服的灵魂也抬起头，冷哼一声：“进进进！都进十几次了。里面又闷又热，你是故意刁难我吧！” “谁刁难你，我是转生局的员工，我对于任何灵魂都是一视同仁的。”树莓板着脸，“你不想进仪器，就乖乖配合。我给你选的命就是最合适你的。你选其他的命达不到这个效果。” “不是故意刁难我？呵呵！”阿彩一点即爆，“什么数据收集一次不就行了，你们电脑没法保存吗？仪器里面又闷又热，还有噪音，吵死了！” “诶！你说对了，我们系统就是没有保存的功能。我们局业绩不好，穷得很，三个局里面最穷！就是升级不起好系统。谁让你选了我们未来局！” 树莓和周笑不同，她可不是那种惯着灵魂的官员，也学不会委婉，灵魂不配合工作，就别指望她好言哄着劝着。 她是从来不让人的，灵魂态度不好她也就对着吵架，宁可被投诉，也绝不低头！ “好啦，好啦！你们这两个家伙！”郝希嘉颇为不满，“真是的！关系好也不要这样黏黏糊糊！我们还在这里呢！” “唰”，一神一灵魂齐齐扭头，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们异口同声：“关系好！就她！谁跟她关系好！” “真是的，”郝局长仿佛没有感受到她们的怒意，笑眼弯弯，“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简直是双胞胎似的好姐妹！” “谁跟她好姐妹！你眼瞎了吧！”树莓气的粉发都立起来了。 阿彩却冷哼一声：“这位是局长吧，我看局长说得对！你死活不愿意给我我要的命运，是不是舍不得我，不愿意我走啊。没想到你这么爱我啊！” “啊！！！”树莓气的跳脚，“谁爱你！胡扯什么，我可是伟大的神明，你一个小灵魂算什么东西！在这里瞎扯什么！我拉着你不让你转生是我认真负责，你换别人试试。” 树莓有些委屈，她明明是负责任才这样决策的，这个灵魂却丝毫不懂事，还在郝局长面前跟她大呼小叫。 树莓说话带刺：“觉得我不好，你赶快去换别人！” 阿彩冷笑：“换人就换人！什么神明？又是什么鬼怪？拿这种东西压人。我可不怕。选不到我要的命运我绝不转生！就算是在这里耗尽福值，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也不怕！你也别急，我也不要你给我转生了，换人就换人，我要她负责我的转生！” 郝希嘉正津津有味嗑着瓜子，忽然被指到，愣的指指自己：“我啊？” 阿彩点点脑袋：“对，就是你，最大的局长！请问您姓什么？” “我姓郝。” “郝局长，我就要郝局长负责我的转生。” 树莓给气笑了，刚要反驳，又想起黑无常跟她说的话，忽然就不想劝了。她一下子坐下，翘起二郎图，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她呀！她可是局长！我哪里比得上她。你就让她给你咨询吧。只是记得后果自负！下一次转生时可不要哭着来找我。” 沈判官应郝局长要求出去泡茶，刚端着茶水回来，就听见树莓的话：“树莓！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处理工作的？” 树莓一下子站起来：“沈判官……是她！” 沈判官面无表情，“你的专业度与礼貌呢。直接搬个椅子挡局长前面，局长被你挤到角落了。” 树莓刚才怒火攻心，什么也没顾上，沈判官的话像是凉水泼到她心上，她定睛一看：站在对面的灵魂，缩到角落的局长，端茶倒水的判官，和大大咧咧瘫在这里的自己。 树莓：“……”确实不太合适。 她一下子站起来：“抱歉沈判官。”瞥了一眼郝局长，又盯了一眼灵魂。哪一个她都不想道歉。 轻哼一声，悄悄将椅子推回去，站在郝局长身后，她倒要看看郝局长怎么给人转生的。 沈判官将茶杯放到郝局长面前，倒上热茶，倒茶的功夫，凑在郝局长耳边悄声说：“局长，我刚打听了，阿彩的事情比较复杂，她不满意咱们转生局提供的命运，硬是拖着，昨晚她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今天还有的闹。” 过夜了啊…… 麻烦了。 转生局的转生工作是很快的，灵魂敲定命运，进入转生之门。整个流程不超过10分钟。转生到后面几世，灵魂对流程熟练了，速度只会更快。 转生局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所以一个灵魂经历十世也不过转生局半个上午。 转生局的面积有限，局里也是鼓励灵魂尽量少的在局里停留。 所以，一个灵魂从诞生到湮灭，在转生局呆的平均时长不超过1个小时。 极少有过夜的…… 更何况灵魂众多，而招待所名额很有限。 为了省名额，转生局的原则也是灵魂尽量不过夜，除非是恰逢员工下班，灵魂的转生实在弄不完，才让免费在招待所住一晚。 倘若是灵魂自己的原因，要住在招待所，是要自费昂贵福值的。 福值那么珍贵，灵魂宁愿攒着选个好命，哪个愿意浪费在招待所？ 这个阿彩能下决心花这个福值，能在这里拖一天一夜，只能表明，她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您第一次做转生工作，这个估计有点难弄，要不？”沈判官伏在郝希嘉耳边说。 郝局长却不以为意的模样，悄声摆摆食指：“小问题，不足挂齿。” 沈判官会意，倒茶声停止。 沈判官将茶杯向内侧推推：“局长，茶倒好了，小心烫。” “好。”郝局长坐直，两只手随意拍拍桌子，她看着阿彩，露出一个和善地笑，“那……让我们开始转生吧。” 第18章 阿彩想要不劳而获 我这该…… 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怎么又摇头？朋友你就是不开窍啊！ 树莓这姑娘也喜欢我。多么明显！ 她是粉头发，我是红头发，那个字怎么说来着，就是构成命运三条线中的一条—— 缘。 我们很有缘。 她可是把她好姐妹的转生工作托付给我呢！ 她和阿彩关系那么好，我们进去的时候，两个人聊得正火热，根本就看不见我们。 哼！就连我这个局长都看不见！悄悄的说，有点过分。 但树莓还是把这么重要的姐妹交给了我！这不正是表明树莓她爱我吗？ 唉，真是罪过，我这该死的魅力，又迷倒了转生局的一个小伙伴！ 朋友——实话实说，你脸色不太好？铁青铁青的，难道你又去沙滩晒啦？ 我知道晒得铁青是新时尚，但也不宜太频繁。 咦，感觉不像啊，你铁青的不太均匀，感觉像是……自然的脸色呢。 哎！我说呢，你应该是昨天晚上吃坏东西啦。 卫生间出门左拐，我想你应该需要去吐一下。 但得等会去，等我给你分享一条我的心得。我知道你心心念念就盼着呢？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是：口若悬河，目似星河，知才善用…… ——郝局长治世良方·No.3 …… 郝局长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来，让我看看你的简历。”接过阿彩的简历，郝局长仔细端详。 嗯……第一辈子时选择了“清纯小白花女配”的命运吗？ 第二辈子选择了“资深绿茶女配”，第三辈子果然是—— 郝局长翻了个页。 果然是“恶毒千金女配”的命运啊。 女配……？ “嗯……” 郝局长摸摸下巴，发出沉思的声音。 局长思考了，莫非是有什么高见？ 三双眼睛直勾勾落到她身上。 盯…… 半晌…… 郝局长张开嘴唇，大家以为她要说话了。 她叹了口气，挠了挠头，继续低头沉思。 众人：“……” 盯—— 又过了半个小时。 郝局长一拍桌子。 众人欣喜抬头，万众瞩目——郝局长又低头了。 “……” 继续盯—— 又过了半小时，大家终于忍不了了。 树莓不耐烦敲敲站累的腿，阿彩揉了揉飘累的灵魂腰。 沈判官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轻声问：“郝局长，您是……有什么问题？” “嗯……” 她终于抬头，好像下定决心，硬着头皮尴尬笑笑：“什么叫做女配？” 三双盯着她的眼睛：“？？？” “哦呵呵！”树莓捂嘴大笑，“郝局长连什么是女配都不知道？没看过小说？” 被树莓这么一说，郝局长有些脸红，哪个局长不希望自己全知全能，哪个局长想在属下面前暴露出无知的模样。 但她确实是不知道啊。 在她的概念里，每个人不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吗？为什么会有人敢当配角，牺牲自己的权利，丧失自己的人生，甘于担当别人的配角呢？ 郝希嘉确实是不明白，想了半天都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毕竟她第二大的优点就是不纠结。 于是剩余的时间，郝局长都在纠结另外的一个问题——是坦然自若装作明白，维持自己在属下心目中先知般的光辉形象，还是不耻下问，把这件事搞清楚？ 她想着要不然还是装作知道，维持自己光鲜的形象，又觉得勇于不耻下问也是一个优点。 郝希嘉纠结了半天，就是在纠结这件事。 沈判官眼神淡淡落在树莓身上，树莓一秒严肃，敛起幸灾乐祸的脸色。垂手站在一旁。 “我确实不理解，倒不是不理解字面意思，只是……每个人不都应该是自己的主角吗？为什么会有配角这种命运。”郝局长挠挠头，既然已经问了，就要问的清楚。 “原来局长是在纠结这个。”沈判官面庞柔和，“怪我，我没有给您讲解清楚。之前光为您讲解灵魂，没有讲解命运与世界。” “世界？” “嗯，世界。”沈判官声音轻轻落到耳畔。 他继续说：“在微观上，每个人当然都是自己的主角。但从宏观角度来看，有对他人甚至对世界影响很大的关键命运。也有影响小的普通命运。黑无常负责的业务都是普通命运的转生，而关键命运的转生则是白无常那边的业务。” 沈判官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您听说过世界的形状吗？咱们转生局目前负责三千世界的转生，每一个世界的形状都不同。” “有漫天繁星的繁星形大世界。”沈判官点出密密麻麻的点，“这是比较复杂的世界，大家的亮度都差不多，都发着光，复杂而包容的社会。很少有哪一个人，做出什么举动就会对世界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 接着，沈判官又在纸上画了一个三角形：“国王，贵族，平民。国王高高在上，世界等级森严。国王的举动影响整个世界。这是三角形结构的世界。” “直线型世界。英雄与恶魔占据世界的两端，普通民众在中间生存。英雄打败恶魔，他们就幸福，恶魔压倒英雄，他们就痛苦。” 沈判官又画了几种世界跟郝局长讲解，“世界的形状千奇百怪，您在转生局呆的久了就知道了。” 最后，他画了一个圆：“阿彩之前转生的世界是圆形的世界。玛丽苏与汤姆苏是世界的中心也是圆的圆心，这种世界比较单薄，是以他们的爱情故事为中心展开的世界。他们的一言一行就会影响世界。他们相爱则天朗气清，他们产生误会则电闪雷鸣。汤姆苏跺一跺脚，多少家族企业要破产倒闭……” “所以，经过长久的实际工作，便于咱们员工简便且形象的称呼，我们将圆心世界的中心称呼为主角，而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叫做配角，还有一些路人甲、路人乙、炮灰、反派等。” “但这只是为了我们称呼方便。即使是转生到圆心世界，灵魂依旧会度过完整的人生，依旧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原来是这样。”郝局长了然，“我说呢，原来是为了我们工作方便才这样称呼的。主角配角只是表明对世界的影响不同，人生体验依旧是自己的体验。” “您说的对。”沈判官看出郝局长想要问的问题，先她一步解释道，“这种单薄世界也为我们贡献了不少灵魂幸福度，是简单、便于操作，且必不可少的世界。” “对，就是这个‘简单’！”阿彩插嘴，“我当初就是看重这个简单才选的这个命运，那什么主角什么关键人物，咱也不配当，也没有那么多福值买，我就想老老实实躺平，做一个不劳而获的人。过一个轻松快乐且富有的人生。” 阿彩一本正经，俗话说得好：“累死累活，不如吃软饭！我就想要找个金大腿，钓个金龟婿。然后混吃等死、坐吃山空。” “好志向！”郝局长竖起大拇指，“可是倚靠别人给钱不如自己本身有钱，你怎么不选一个什么富二代或者什么千万富翁之类的命运呢？” “嗐。千万富翁。谁知道是怎么当上的富翁，若是扑到工作上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老了终于攒到一千万，颤巍巍拿着存折，‘啊！我终于可以享受一下了’，就嗝屁了那得多惨啊。但那确实也是千万富翁的一辈子。” 阿彩言之凿凿：“那富二代也挺惨，虽然是一开始就有钱，但万一被要求继承家业，那不就要辛苦一辈子吗？更何况我也没福值买啊。” “你到是想得明白，”郝局长被她逗笑了，“可是你不是已经度过千万富翁的人生了吗？你看你第一辈子，是清纯小白花，然后你去了一个霸道总裁的公司工作……” “当时实在大意了。”阿彩咬紧牙关，忍住愤怒，“我第一世转生时初始福值太低，只有20多。那种昂贵的金丝雀、情妇、贵妇命格我都够不上。所以你们的员工树莓就跟我说，如果我想要找个金龟婿，不妨先练习钓到金龟婿的技能。” 郝局长扭头盯树莓。 盯—— “看我干什么！”树莓理直气壮，“咱们转生局的员工对一切灵魂都一视同仁，别忘了咱们转生局的铁律——永远不能因为任何灵魂任何一世的任何经历而动摇。” 转生局的铁律，每一位员工都能够信手拈来。 “说的难听一点，就算是灵魂想要杀人放火，我也得给他找个杀手的命格塞进去。想要不劳而获，想钓个金龟婿而已。洒洒水小事啦。” “不，我看你是夸你做的对！善于变通，找不到适合灵魂的命运就能转换思路、灵活变通，说服灵魂接受另一种命运。厉害的才能！”郝局长竖起大拇指。对员工嘛，该夸奖的时候就要夸奖，要做一个知才善用的局长。 “那当然！”树莓高傲撩撩头发，“我在转生局干了多少年了，我可是资深好员工！” “正是这样呢，”郝局长笑道，“你这么优秀，得奖励你，奖励你晚上陪我玩斗地主！” 树莓：“……” why？ 后悔了，再也不吹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11-1718:25:22~2023-11-1818:1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资深绿茶女配 郝局长独家…… “您是局长，我也不瞒你，当时我接受小白花这个命运也有我自己的私心。”阿彩坦诚道，“不是有一种cp吗？叫做霸道总裁和小白花。” “虽然我只是个女配，但很多言情小说都有副cp，如果我成为小白花，就有钓到霸道总裁的机会，和女主打好关系，万一升级成副cp跟在男女主后面捡他们剩下，也能过的舒舒服服。” 郝局长看着简历上的字皱起了眉头：“可是你并没有勾搭总裁，你选择了好好工作，攒到了第一桶金，然后不断升职再升职，拿到了高薪工资，然后在一场合作中勾搭到甲方公司，跳槽到他们公司凭借清纯的外表当上小明星了……你是咋想的呢？” “是这样的，”阿彩心虚挠挠头，“他们都说我是靠脸进公司的，然后我工作能力也不强，总是出错……” “对啊，你是清纯小白花，靠脸进公司、工作能力不强，都是这个命运的标配啊。”郝局长肯定。 “但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嘛！他们凭什么说我，所以我就努力工作升职，但是我总是很粗心，总是这里错一点，那里错一点，然后另一个女生就总能挑到我的错误，并以此为跳板，升职比我快，还勾搭上了总裁！”阿彩义愤填膺，“我哪能受这个气，找到机会就离职了。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抓住了机会，成为了初恋脸清纯挂女星。然后又搞搞慈善、买买房、开开店铺，炒炒股，就成了千万富翁。” 郝希嘉：“……” 她继续往下读简历：“第一辈子你赚了500福值呢，赚的不少。” 福值，是他人影响而产生的收益。一个灵魂经过一世转生，让其他与他产生联系的灵魂幸福度提升，便会赚取福值。 灵魂选命运需要福值，在转生局转生过程中的其他消费也需要福值。 “这500福值够你买一个好命了。你说的那些金丝雀、情妇、贵妇的命运也是可以买到的，你为什么不买呢？”经历了白先生，郝希嘉对于看简历问话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不还是得感谢那位姐？”阿彩颇为无语，“我第一世结束回到转生局，就跟她说，这辈子过的太累了。想要钓总裁也钓不上。既然福值够了，不如就买一个我想要的那种躺平的命。” “谁知道那位姐偏偏说：我只是人设没有找对，小白花的人设不适合我，我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不是那种单纯挂的小白。于是她给我推荐了【资深绿茶女配】的命运，说我适合这个命运。” “这个命运也是20福值，她跟我说我先选这个看看情况，先尝试一辈子，也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我当时看中的那个金丝雀命格太贵了，要200福值。她说如果20福值就能达到200福值的效果，为什么要花高价呢？” 郝希嘉：“所以……” 阿彩一拍桌子：“我觉得她说的对！我一共十辈子，现在才到第二辈子，可以冒这个风险。而且她还给我承诺，如果第二辈子过的不舒服，她第三辈子一定按照我说的，给我选金丝雀的命格。” 郝希嘉低头，继续研读简历。 怎么说呢…… 第二辈子阿彩费劲千辛万苦，终于钓到了金龟婿，刚钓上，还没享受到，金龟婿就被傻白甜吸引，成为了傻白甜的舔狗。然后阿彩就成为了对照组，在关键时刻衬托傻白甜的善良。 接着是一系列打脸，主要剧情是，阿彩与傻白甜同时掉水里，金龟婿选择救傻白甜等离谱情节。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了，反正一遇到那个女人就没有好事。我也想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但就是挣脱不开。” “然后，你也没有在金龟婿身上捞到任何好处？” “嗯……这么一回忆，真的没有。他爱上傻白甜后就不怎么回家了。给我的钱刚够我打理房子，付佣人保姆的薪资。” “唉，我真倒霉。遇到个傻登儿男，刚结婚就出轨。那傻白甜都不爱见他，他还硬往上冲，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被下蛊啦？” 旁边一直认真倾听的沈判官说：“应该是接触到圆心了，根据你的描述，傻白甜应该是女主，金龟婿应该是男配。” “对对对！那一辈子是我过的最糟糕的一辈子，我回来质问树莓，她也是这么说的，还说我‘运’不好，才会这样。跟她的决策没关系。我真不理解了，啥是‘运’啊？” 郝局长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我看你这辈子攒了56福值，和上辈子没有花掉的相加，你也起码有五百多福值了，怎么第三世没有选择‘金丝雀’。” 阿彩一下子站起来，恨恨地说：“这就要问你的‘好员工’了。她明明答应我如果第二辈子我不幸福，就按照我说的，给我选我早就看中的‘金丝雀’命运，结果我问她她跟我说，这个金丝雀命运给别的灵魂了。” “选命有先后，你来的不巧，那个世界未来时代最后一个金丝雀命运被选走了，那不就更说明了你跟金丝雀无‘缘’。我的决策完全正确。”树莓抱着胳膊理直气壮。 这话把阿彩气得颤动。 “诶呀！”阿彩捏紧小拳头，圆滚滚的小脸挂上两个滚圆的红晕，“那是我的人生啊！我真真切切要经历的一生！我要真的去活，真的去死，我要真的去痛苦，真的去感受的一生！” “我那么信任你，将转生托付给你，你却诓骗了我。你仅仅用20福就把我想要的命运卖给那个人了！却要我付200福！” 说到深处阿彩一下子痛哭起来：“真的好苦啊，真的好苦。凭什么！凭什么！” “难道我命中注定就是要给别人做配角，命中注定得不到想要的，命中注定为别人做嫁衣，命中注定在希望前绝望！凭什么！” 阿彩梨花带雨，树莓却很冷漠：“白纸黑字，你签了字，你同意的，哭什么。” “你与金丝雀无‘缘’，所以你要花200福，人家只需要20福，你别怪我，只能怪你自己。” “缘缘缘，那又是什么东西！又是你编出来哄骗我的吧。”灵魂身躯的阿彩索性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郝局长使眼色示意，沈判官接到示意后将阿彩捞起来，按到椅子上。 郝希嘉递给她面巾纸，让她将泪痕擦干净。 “别哭了，我听明白了。”等到阿彩稍微平静下来，郝局长说，“你们好姐妹发生矛盾了，需要我来说和说和。” 听到郝局长的话，阿彩青筋暴起，几乎要打人。 好姐妹？哪个是好姐妹，她们明明是仇人！ 郝希嘉起身，将将要暴起的阿彩按回椅子上，把青筋给摁了回去：“你先别急，其实我超级喜欢你的，你特别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我当年为了转生，为了命运，跟负责我转生的办事人员也是几天几天的闹。” 啊？ 阿彩愣住了，完全忘记了生气，她被郝局长的脑回路甩懵了，凭借本能呆愣愣地问：“你跟负责你转生的办事人员也是姐妹吗？” 啊……话一说出口阿彩就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她为什么要用“也”字。 好怪。 “不是，我的办事人员纯粹是恨我！”郝局长言之凿凿。 啊？那你为啥执着认为我和我的办事人员是好姐妹。 郝希嘉自己似乎也觉得不妥，含糊地说：“我们情况不一样。” 她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你看那些人。” 顺着郝希嘉指的方向，那里是熙熙攘攘的灵魂，拿着简历排在办事人员办公室前，平均十分钟出来一个，投身入转生之门。 “他们花费十分钟就草草定下了自己的一生，而你却敢于抗争，不选到自己想要的命运绝不罢休，你很尊重自己。我欣赏你这一点。” 阿彩有些狐疑：你是欣赏你自己吧？ 先说我像你，有说你欣赏我。有点怪…… 但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被郝局长这么一闹，阿停止了哭泣，也暂时忘了生气。 郝局长看她情绪稳定，继续说：“你是这么一个自尊自重的人，很难想象你会想要成为金丝雀。所以树莓不让你选那个命运也是有原因的。” 阿彩一下子站起来，火又冒了出来：“你是站在她那边？！”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站在两个好姐妹中间，”郝局长嘿嘿笑，“只是合理探讨，你的天赋能力与思路就不是金丝雀的思路。” 郝局长放下简历，抱住手臂，背靠椅背：“我问你，在你已度过的人生中，你有没有不花力气就从男人身上获取千万的经历？” “啊？这算是什么问题。” “郝局长独家的好问题！” 阿彩汗颜：“额，没有吧。” 郝局长一秒认真：“那你有不花力气从男人身上获取百万的经历吗？” “……没有。” 郝局长继续问：“十万呢？” 阿彩挠挠头：“这问题有什么意义……” “回答我！” “没有没有好吧！” 阿彩小声嘀咕：“气场怎么突然强了起来。” “那一万呢？” 阿彩小心提问：“额，我爸算吗？” “不算。” “那没有。” 郝局长下结论：“不费大力气就从男人身上拿钱是金丝雀的必要技能，通过刚刚的对话，我是否可以下一个你缺乏作为金丝雀的经验的判断？” 阿彩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回事。她不想投降太快，最后顽固挣扎，“我……有几次就只差一点，就一点点，就不花力气从男人身上拿到了钱，算吗？” 郝希嘉：……“不算。” 被郝局长堵住了所有的路，阿彩才不得不，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那大概吧。” 第20章 幕后黑手 我要当主角！ “你看看，你锻炼了三世，简历上竟然一个与金丝雀命运相关的经验都没有，面试官怎么相信你有做好金丝雀的能力，怎么能放心将金丝雀命运交给你。” “面试官？”阿彩疑问。 “咳咳，”郝希嘉干咳两声，掩饰过去，继续说道，“缘运福命四位一体，它们是什么样的，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息息相关。一切只取决于你。” 阿彩一脸茫然，脑袋好像被庞大信息流击穿了。 “还是不明白？”郝局长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热心局长，尤其对待灵魂，她颇有耐心：“那就让本局长带着你过一遍。” 她再次翻开简历：“咱们就接着看看这个第三世吧，你选择了这个——恶毒千金女配。” “对，我是不相信她了，这是我自己选的。”阿彩指着树莓。 被指的树莓瞪大眼睛：“呵！谁稀罕你相信。” 阿彩继续说：“第二世我那么辛苦，我想要幸福一点，这个恶毒千金女配虽然还是配角，但是起码粘个千金，我小时候就可以有钱。它又带着恶毒两个字，这两个字不好，所以便宜。” “但是我觉得，只要有钱，能舒舒服服的过，恶毒就恶毒呗。” “嗯……”简历读到尾部，郝局长又翻了一页，看到上面的字，她瞪大眼睛，神情复杂，“你可真是让我吃惊。” 她抬头：“咱们继续说吧，你成为恶毒千金后又做了什么。” “父母让我家族联姻，和我订下娃娃亲的那个男的条件倒挺好，他是首富，跺一跺脚多少企业要破产，但他有一点不好，他忽然爱上了一个普通的女孩，闹着要退婚。” 阿彩停顿一下，特别补充道：“他说那个女孩很善良。” …… “然后呢？” “然后我就退婚了，闹来闹去花时间，时间是有成本的，我多闹一天，不就少享受一天吗？更何况那男的看起来精神不正常，万一我不给他退婚，他到我家跺脚，让我家天凉破怎么办？” “那我的荣华富贵不就缩水了。”阿彩叉腰。 “嗯……”郝局长沉默好一会儿才问，“接下来你选择了重新挑选联姻对象。然后立刻结婚，结婚时年仅22岁。” “那当然，”阿彩理直气壮，“我家的荣华富贵，和我丈夫家的荣华富贵，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晚嫁一天，我就少受用一天。你看我这思路是不是很适合金丝雀！” 郝希嘉欲言又止：“嗯……还是让我们接着看看吧。婚后第一天，你的夫家得罪了退婚男，然后破产了。你是一天都没享受上啊。” “退婚男？” “就是和你退婚那个男人。” “嗷嗷！对，太过分了。”阿彩气的上蹦下跳，“结婚第一天，我丈夫去退婚男公司谈合作嘛。就没有认出来那个普通女孩是退婚男的女朋友，让她端茶倒水了。我就奇了怪了，当秘书的倒杯水怎么了。结果就让我家天凉破了。” “他的财富你也没有受用到。” “嗯，没有。连我家也被牵连，双双破产。” “唉，千金的命运也没享受上，可怜的小家伙。”郝希嘉又低头翻阅简历，一边翻一边叹息：“……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阿彩本来挺坦然，被郝局长叹气叹得惶恐：“不是，你叹什么气啊，到底怎么了嘛！” 郝局长面色沉重：“恕我直言，你简直是无药可救，完全没有金丝雀的样子。我问你，你的富豪丈夫破产后你是怎么做的？” “我陪着他，不离不弃，帮他东山再起。”阿彩一脸正气。 郝局长却越听越沉重，直勾勾盯着阿彩，脸死沉的黑，让阿彩有些手足无措：“怎……怎么了嘛。” “你这就不对了，要是你要当一个合格的金丝雀就应该会哭。这是金丝雀面对失败的必要能力。” “哭？”阿彩觉得既诧异又可笑。 “对，哭的梨花带雨，因为你没有能力解决问题，但却能哭的很美。然后第二步就是抛弃落魄的丈夫，找一个新的金大腿。然后让金大腿养你。” “啊？”阿彩茫然了，“我该这样吗？” “当然！”郝希嘉十分肯定，她接着问，“还有你不是恶毒千金女配吗？你的恶毒体现在哪里？” 谈到恶毒，阿彩很有自信，刚刚一直被郝局长带着走，说得她感觉怪失败。而现在，她终于能为自己找回一点场子：“我跟退婚男爱上的那个普通善良的女孩造谣说退婚男那个功能不行。然后他们就误会了、纠缠了，那个退婚男胃病了、住院了。退婚男的企业什么叔啊侄啊冒出来争家产，趁着这个机会，我冒准时机好好赚了一笔。带着我老公东山再起！” 阿彩仰头挺胸。 “嗷，”郝局长恍然大悟，“都恶毒到商战上了。” “然后你老公刚富贵就出轨了。闹着要和你离婚，还要让你净身出户。他说他爱上了那个普通女孩。”郝局长继续读简历，一脸不可置信。 骄傲的阿彩一下子噎着了，就像被戳破的气球，蔫蔫地，半天才吐出一句：“我老公说她很善良。” 郝希嘉放下简历，叹了好几口气，最终走到阿彩身边，拍了拍阿彩的肩膀。 温热的手掌拍在肩膀上含着力量：“朋友，你真的无药可救了，你完全当不成金丝雀。” 温柔的手心传来的力量让阿彩平静，郝局长的话语却让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其实在谈话中她也隐隐有所感觉，但做金丝雀是她的规划，抛却了这个目标，她又应该前往何方。 “那，我……”阿彩低垂下头。 “你简直是个商业奇才嘛！”郝希嘉音调瞬间升高，整个人兴奋极了，重重的拍了几下阿彩的肩膀，“我跟你说，金丝雀的命运不适合你，树莓说的是有道理的。不如这样，你也别在圆形世界打转浪费人生了，我给你选个新世界，给你选一个新命运！” 失去人生目标，阿彩本来该伤心茫然的，但情绪一下子被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局长打断，来不及转换新情绪，只剩下懵圈：“哦？哦。” “我看看，”郝希嘉在洪荒系统的世界板块里翻找，看见一个很炫酷的图形，随意点开，“‘赛博朋克’这是啥东西？我看看，嗯……混乱的世界，大型企业与人工智能控制世界，义肢和身体改造，各类利益团伙登场，这有点意思。” 郝希嘉翻找半天，很随意找了一个命运点击进去：“幕后黑手，操盘手，投资大佬贵妇，笼罩城市的阴影。这个命运的说明还挺长。嗯……看不懂，算了，就这个吧，我觉得这个适合你。” “啊？”阿彩白到透明的灵魂身体拉的很长，眼睛吓得从圆形变成波浪，“这？这是什么啊！为、为什么适合我啊。” 幕后黑手？操盘手？投资大佬贵妇？ 这三个怎么听怎么恐怖。 这是现代和谐社会出现的东西吗？ 阿彩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郝局长果断反驳：“当然不是，我们这里是未来局，未来可能秩序，可能混乱，可能用科技造福人类，也可能被科技所坑害，这就是选择未来的魅力！” “啊？但这个命运是不是太辛苦太黑暗了，我不太合适吧。”阿彩拼命婉拒。 郝局长不容拒绝：“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对自己有点信心。小彩啊，你听我给你忽悠，啊不听我给你分析。你有没有发现，你特别擅长判断，总能找准时机，扩充自己的财富。这就有操盘手的气质了。” “而且你还不善良，你敢于恶毒的发起商战，散播谣言为自己谋利，这可太幕后黑手了。” “而且——”一口气说完那一大段，郝希嘉狠狠喘了两口气，端起来放凉的茶咕咚咕咚喝完，继续说，“你不是爱好不劳而获吗？靠男人你还得维系男人，还得防出轨，还得确保对方认真工作，并把赚来的钱给你，这就是一系列时间成本与情感成本了。钱生钱就不一样了。连找金龟婿，钓金龟婿，维系金龟婿这份劳动你也可以省了。” “你只需要找到风口，把钱投进去，静等收钱。这才是真正的不劳而获！你看看，我给你选的命运好不好？这个命运不但兼顾特长，而且涵盖爱好。” 郝希嘉很得意。 阿彩很害怕。 她忽然觉得她当初对树莓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阿彩的骨气很有弹性，她一秒示弱，用湿漉漉的圆眼睛望向树莓：“树莓姐，我错了，我现在听你的，不闹了，就去你给我选的命运可以吗？” 树莓没搭腔，撇过脸冷哼一声，心里想：早干嘛去了，现在经历郝局长的毒打，发现她的好了吧。 看到未来局员工之外的人受到郝局长坑害，树莓忽觉心态平衡。 这该死的阿彩，害她晚上还得参加郝局长的牌局。虽然她确实好久没玩没放松了，确实有点想玩，但……那可是郝局长，上班拿钱见郝局长她都不愿意，更别说下班了，没钱还得见郝局长…… 呸，晦气！ 那边郝局长还在孜孜不倦地阐述好处：“哎呀！别害怕嘛！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好处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和这个命运有‘缘’，之前你不是因别人花了20就买了金丝雀命运，而你需要花200买金丝雀命运而伤心吗？这个命运反过来了，这个命运的建议福值为500福，而你仅仅只用付出50福！” “这可太实惠了！”郝局长欢天喜地，“虽然‘缘’并不能保证你进入这个命运一定幸福，也有可能受苦。但它起码说明，你说这个命运联系很深，它里面藏着要你知道的东西。” 郝希嘉意味深长：“你可能是‘金丝雀’命运的配角，但绝对是‘幕后黑手、操盘手……’命运的主角！” 命运说明太长，郝局长都忘了咋念了。 主角？ 阿彩被说愣了，开始真真切切考虑郝局长说的可能性：谁不想轰轰烈烈活一回，谁甘愿为人绿叶。 “缘”，她和这个命运有缘。在宽广无边的命运之中，也有一个主动来选择她的命运了。 她差点就要点头了，突然反应过来：“可是这个命运太危险，我会死的。” 郝局长靠上靠背，眯起眼盯着她：“嗯……请问您现在是什么状态？是活的吗？” “呃……死的。” “死，无非是回到这里罢了，回到作为未来转生局局长的我的身边。人固有一死，你选择其他的命运，也是要死的。但如果你选择这个，你就能知道做主角是什么感受了！你难道不想吗？”郝希嘉描绘着美丽的愿景，她的声音如同海妖般蛊惑人心。 “想……”阿彩如同被蛊惑的船夫，自愿驶向未知的海域，“我要选这个当主角！” 郝希嘉跟着喊：“选这个当主角！！” 阿彩喊：“选这个当主角！！！” 郝希嘉说：“好，只需支付50福，送你上路！” “请在这里，这里和那里签字。” 在阿彩那笔准备低头签字时，郝局长扭头小声跟沈判官吹嘘：“我生前当过销售，在我看来转生部的工作和销售也没什么分别。你看我，销售技能不错吧。” 沈判官：“……” “选这个当主角~”阿彩正要签字画押。 一个声音尖锐打断了她：“开玩笑的吧！这都能说服你！？” 第21章 天煞孤星 我的工作能力太…… 喂！我的朋友，你出院啦！ 感觉好久都没见你了，你的肠胃好了吗？ 真是的，上次你犯胃病差点吐到我身上，真的吓了我一跳。 你养病的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只有小事一桩。 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你不好奇吗？ 嗐？又是常规的摇头。哎呀！我们都那么熟了，怎么还是那么害羞？ 嗯……只是你摇头的频率怎么越来越快了，是给脖子植入了马达吗？ 我知道赛博朋克的世界有完备的义肢改造技术，你是在那里进行的手术吗？ 朋友！你说巧不巧，赛博朋克正是我们【未来】局管辖的世界。 我也是前几天工作时发现的。 就是我舌灿莲花，以一己之力舌战灵魂，说服一个叫做阿彩的灵魂进行转生，解决了整个转生部，啊不，整个转生局难题的那件小事！ 我的工作能力很强，能帮助员工解决实际问题。 所以，我的朋友，你现在知道我是怎么成为备受员工喜爱的局长了吧！ 又摇头…… 朋友……嗯，我本不该说，但你的悟性实在不太好啊。 不过没关系，下次你再去赛博朋克世界改造义肢时，再植入一个机械智脑吧。 我找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帮你预约一下，说不定还能打折…… 咦~你怎么又恶心想吐了啊。跟你说不要乱吃东西。 看来我还得再帮你预约一个铁胃…… 你跑什么嘛！ 真是猴急。预约也是需要时间的。 等待的时间最适合听什么~ 你心心念念盼着了吧，我的朋友，真是犯规啊，你知道我拒绝不了你这样的眼神。 不卖关子了，如你所愿，我给你读我的小本本。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转生局局长，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分析利弊！ ——郝局长治世良方·No.4 “开玩笑的吧！这都能说服你！？” 树莓瞪大眼睛，“噌”的一下站起来，因为猛然站起，她的粉发被惯性带动糊到了脸上：“我跟你说了那么大半天，都比不上她忽悠你这几句？” “啊？”阿彩被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灵魂蒙蒙的，嘴里还下意识喊着：“选这个当主角。” 阿彩的对面，郝局长表情夸张，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谁在忽悠，真是过分呀！我明明在分析利弊。” “分析利弊？呵呵！”树莓嘲讽，“郝局长，你缺乏基本的常识。前三世是最重要的，经历了三世的练习，灵魂对命运已经有熟练度了。命运带来的东西已经刻入了灵魂。” “什么意思？” “意思是，”树莓甩开碍事的粉发，一字一句重重地说，“她已经定型了，命中注定要走这样的命运，命中注定要在圆形世界里打转，命中注定要走女配系列的命运。” “你什么意思！”阿彩一下子被激怒。 “我的意思就是，你再闹都是没有意义的，就算是闹到局长面前也没用，你还是得走我给你选的命运！” “凭什么！我现在就不选了，我非要走郝局长给我选的命运，管它什么‘赛博’，什么‘朋克’的，”愤怒冲散了恐惧，树莓的反对让阿彩坚定，“就算危险我也要去！” “你可去不成。”树莓得意洋洋，“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的办事人员，你看她能不能做主！” 树莓指向郝局长。 阿彩怒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走我选的命运，就别想转生了！树莓傲然仰头。 阿彩怒极：“不转生就不转生！我就跟你耗着，我不转生你也别想工作，我天天耗着你！” “你耗就耗，我是神明，我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而你，每度过一天就要花费100福值，你掰着手指头算算你能活几天。到时候魂飞魄散变孤魂野鬼。”树莓昂头得意的笑，这笑让阿彩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咬死她。 牙齿也被咬的发出“滋滋”的声音：“死有什么可怕的！我死你也别想好过，什么神明鬼怪！我才不怕，还是那句话，选不到我想要的命运，我绝不转生！我天天来你们转生局闹，你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好了！”站在郝局长身后的沈判官出言调停，“阿彩，你先别着急，树莓并非这个意思，我们转生局也绝不会扣着你不让你转生。树莓，你冷静冷静！在局长和灵魂面前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沈判官不怒自威，虽然神色淡淡，却令人不敢违抗。 树莓脸白了一下，恢复了理智。 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最后一句：“沈判官，我说的没错，三个世界定终生，这是咱们转生局的规矩……” 顶着沈判官的目光，树莓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归于无。 这个过程中，郝局长一直没说话，她好像在想着什么。直到争吵结束，沈判官已经调停完毕，她也没有说话。 这也太不像以往的局长了。 沈判官本不应该多言，但他就是有些在意：“郝局长，您？” 熟悉的声音牵引郝希嘉回神，她看着沈判官，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什么，她问：“小沈，什么叫做命中注定？三世定终生又是什么意思？” 沈判官谆谆善诱，举例为局长讲解：“郝局长，您不是常将灵魂转生比找工作吗？工作需要工作经验，转生也是如此。一个灵魂，经历前三个命运，她在那些命运中所经历的事情，已经印在灵魂深处，构成了某种【经验】。” “所以如果前三世灵魂幸福度已经及格，转生部的办事人员约定俗成，会继续沿用这个命运。灵魂因为熟悉命运，在往后的转生中，幸福度会稳定上升。” “那如果灵魂不想再过这样的人生，想要更换命运呢？” 沈判官轻轻摇头：“如果更换的命运跨度过大，还是不建议。经过前三世，灵魂已经形成了某种经验，并会在接下来的转生中不断的复刻这种经验。所以经历过转生的老灵魂，比新生的灵魂更难适应新命运。” “贸然更换命运类型的老灵魂会在新的命运中不自觉地重复旧有的模式，反而会导致幸福度大幅度降低。” “原来是这样啊。”郝希嘉听懂了，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沈判官声音温和，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无情：“郝局长，别忘了我们转生局的铁律。” “我没忘，就是那个，”郝希嘉皱眉拍拍脑袋，“啥啥啥，然后不能动摇的那个。我没忘。” “永远不能因为任何灵魂任何一世的任何经历而动摇。”沈判官没有拆穿局长的忘记，而是为她补足了这句话。 他注视着局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所以郝局长，您不能动摇。我们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灵魂幸福度，一切行动都要以灵魂幸福度为准。世上完美之事甚少，灵魂转生一世，幸福度能及格已经是很难得圆满的事了。树莓在咱们局工作50年，已经是非常成熟的员工了，她提供的命运虽不敢说是最优解，但已经是非常好的选择了。” “怪不得，”郝局长蹭一下站起来，握紧了拳头。 “怪不得什么？”沈判官惊异。 郝希嘉局长实在太过义愤填膺，动作幅度之大，吓了大家一跳。 “我生前在过去转生局转生时，运气不好，第一世得了个天煞孤星的命运。之后，我每一个命运都是天煞孤星！” 一团怒火从她心中燃气，郝希嘉恨死了，从她诞生以来，那个天煞孤星的命运就跟随着她。 在那个命格里，所有人都不喜欢她。相遇是为了分离，所有人都弃她而去。 “第一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的办事员跟我说，我的福值不够，只能买天煞孤星的命运。” “您的福值是多少？”树莓略带嘲讽问。 “负一百。” “啊？”树莓紧蹙眉头。瞎编就算了，局长这扯的也太离谱了。撒谎都撒的这么拙劣，这种话，简直是侮辱她的职业。 新生灵魂的福值在0-100之间随机浮动，怎么可能有负数。 更何况，福值哪里有负数之说，福值为负数的灵魂早就魂飞魄散了。 “负一百也太搞笑了吧。”树莓忍不了，吐槽道。 郝希嘉一拍桌子：“就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他们解释说我来的不巧，下班前一分钟来的，办事人员正好下班，硬要我在招待所休息一晚。休息这一晚要花100福值。” 树莓瞪大眼睛，郝局长为了圆谎真是什么话都能说。谁不知道，员工下班导致灵魂转生未完成，灵魂可以免费住招待所。 只有因为灵魂自己的缘故需要在转生局过夜，需要住招待所时，才需要支付福值。 树莓这么想的，也这么疑问郝局长，要戳破她拙劣的谎言。事实上她根本理解不了郝局长为什么要撒这个一戳就破、万分拙劣的谎言。 谁不知道转生局的所有员工，都是由灵魂直接考核成神的，别的局可能有凡人成神的神明，但转生局不一样，转生局是拨弄【命运】的单位。 这就表明转生局绝对没有经历转生，由人变神的员工。 【命运】是一个很沉重复杂的东西。幸福与痛苦，好运与霉运，各种乐极生悲，各种反转意外。 【命运】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无常。 经历过转生，曾被命运无常摆弄过的人，由如何能够成为命运的操盘手，又如何能做到不动摇。 郝局长是天厅厅长推荐过来的，而且身居高位，是转生局的局长。 怎么可能由人成神。 换句话说，如果她真的由人成神，那推荐她过来的天厅厅长的公信力何在？转生局的公信力又何在？ 第22章 都相信郝局长的鬼话了？ …… 郝局长不知道树莓在心里已经把她打成了一个滑稽拙略的骗子。 她想，树莓这么问她，一定是关心她。 郝希嘉满心的委屈，一下子倾盆而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硬说我欠了福值，要还上欠的福值，只能去那个命运。” “那个命运需要的福值好像就是负一百。”郝希嘉完全忽视其他人的眼光，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之中，“第一世完全是为了还债。” 她猛然站起，快步上前重重拍了拍阿彩的肩膀。 嗯……如果灵魂有肩膀的话……就应该还郝局长拍的部位。 她对阿彩说：“你有我当年的风采。我第二次转生时，也是这样反抗抗议，闹得过去转生局不可开交。” 呃…… “……不，不是吧。”树莓的眉头要皱成麻花了，郝局长也太能说谎了。 话说回来，不会真的有人相信郝局长的鬼话…… 真的有！ 树莓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阿彩两眼汪汪地盯着郝局长，眼中满是心疼。 然后阿彩好像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哇”的一声，边哭边一把子抱住郝局长：“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有多么的不容易。” 不会吧…… 树莓一脸嫌弃。 算了算了，阿彩只是个灵魂，灵魂是一种脆弱的小东西，是被命运玩弄的小可怜。这种弱小的东西，会被郝局长这种鬼话轻易蒙骗，也是理所应当的。 沈判官可是强大的神明，是命运的主宰，是未来转生局最可靠的人，他肯定不会…… 听得竟然也那么认真！沈判官不会也相信了吧！ 树莓的眼睛瞪的马上要掉出来了。 不会吧！不会吧！都相信郝局长的鬼话了？ 肯定不是的吧。 沈判官一定只是出于判官的职责才认真听的，就算是郝局长说得是一坨废话，就算郝局长把三字经倒着背一遍，他都会认真听的吧。 树莓这样说服自己。 被自己的想法所安慰，她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来。 “然后呢？”阿彩泪眼汪汪地询问。 “负责我的办公人员非说我第一世的福值只能堪堪还债。完全没有富裕的去买其他命格，如果我再拖一晚上，就要魂飞魄散。我当时真的感觉自己变得透明，力气不断流失，不得不选择天煞孤星这个命运。” “那第三世的时候，总该给你换命了吧。”阿彩握住郝局长的手，两只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凝视着郝局长。 “并没有，第三世时，那个办事人员说，我的幸福度达到了9，非常适合天煞孤星这个命运。” “他说：‘天煞孤星这个命运孤零零躺在系统里面多可怜啊，从来没有灵魂愿意光顾，它就好像命运里的天煞孤星，不断自降价格，也无人垂青。’那个办事人员跟我说，系统里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天煞孤星命运了。我的幸福度能达到9，说明我是唯一一个能和这个命运和谐共处的人。我是天煞孤星，更应该能够理解天煞孤星这个命运不被人选择，不被人喜爱的寂寥之感。我走完这个命运，就当是好心，给这个命运一个归宿，了却一桩缘分。下一辈子他一定给我换好命。” “下一辈子他们给你换了吗？”阿彩的声音很轻，充满脆弱怜惜。 郝希嘉摇摇头，“没有，从第四世转生开始，就再也没有人听我讲话了，也没有人跟我解释为什么。后来我才发现，库里面不仅有一个天煞孤星，库里面有成千上万的天煞孤星。我的办事人员完全是在诓骗我。” “我想要控诉，却投诉无门。我每天都在闹，有一世，我闹了整整十天。” 郝希嘉越说越激动，根本停不下来。 “那个可恶的老古板！过去局的局长，无论我怎么反抗，怎么闹，怎么一日一日的熬，他根本就不听我讲，甚至强制让人把我扔进了转生之门。” 从头到尾，他只跟我说过一句话“天煞孤星是我的命中注定。” “哇！”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情绪的阿彩一把鼻子一把泪，她狠狠抱住局长，力度大的仿佛要把郝希嘉勒死，“你好不容易啊！呜呜呜！” “命运为什么是这么苦的东西啊！” “真的啊！呜呜呜。” 树莓一脸活见鬼的嫌弃表情，局长和来访的灵魂抱头痛哭。 这简直是百年难见的奇观。 她看沈判官站在旁边，神色晦暗难明，忽然觉得：不愧是沈判官，面对这种奇葩的状况，情绪竟还能保持稳定。 “你好歹还熬过去了，你看我呢？”阿彩一边哭一边好像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树莓，“我还煎熬着呢？呜呜呜。” 是瞥了一眼她吧！是吧？！是吧？！ 树莓目瞪口呆，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用语气词“呵！”表示自己的不满。 这个阿彩还扒着局长吹耳朵风。还明里暗里讽刺她。 真是个绿茶！看来第二世她给阿彩选的绿茶命运，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看绿茶特质已经印在阿彩灵魂里面了吧！ “呜呜呜！妹子，你真的好苦啊！”郝局长抱着阿彩狠狠摇晃，“我当年曾发誓，等我成为局长后，绝不要和过去局局长一样，我要当一个会听灵魂委屈的好局长。” “呜呜呜！我懂你！你是一个好局长！可惜遇到了不好的下属！” 树莓青筋暴起，尽力忍耐。 这！个！绿！茶！ “不要说我的下属，我的下属都是非常好的。工作也很尽职。” 树莓情绪稍缓，郝局长虽坏，但也没有到坏到家的地步，还是讲点儿道理…… “她只是脑子没有转过来弯，有点不灵光罢了。” 坏到家了！郝局长坏到家了！ 完全不讲道理！ “呜呜呜，遇到这样的下属你真是不容易，你这么好一个人，她却……平白玷污了你的好名声。”阿彩哭得我见犹怜。 够了。够了！ “真是够啦！！！”树莓喘着粗气，大喊道。 人在气头上，什么都不会在意了。 就算是沈判官也劝阻不了她了。 她明明是认真负责，真是狗咬吕洞宾。 既然她负责的灵魂阿彩这么信任郝局长。这么相信这个空降过来的离谱局长能够拯救她于水火，能够给她一个满意的命运。 那就不妨试一试，看看结果到底怎么样。 她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偶尔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必那么较真。像这种不识趣的灵魂，这样拖后腿的局长，她也该珍惜乳腺，及时抽身，让她们双宿双飞。 “喂，是小飞神快递公司吗？我预约一个货物。”树莓把局长推到一边，坐回自己的座位，摁着阿彩的手令她签字。 “呵！多大的货物？”树莓瞥了正在签字的阿彩一眼，“直径1米的圆形球体。” “谁是球体！”阿彩怒视。 树莓没有搭理她，继续说—— “嗯，地址是在未来转生局。” “是的，货物身上披着五颜六色的布。” “没错，我神付宝转账给你。” “什么？什么意思？”阿彩低头看了看自己彩虹配色的服装，听树莓说一些跟她相关的话，难得有些惊慌。 树莓挂断电话，直直盯着她，忽然很甜的对她笑一下：“别担心，运费我自己出，就当我送给你了。” 这笑却让阿彩毛骨悚然：“你到底要干嘛！有事好商量。” “选你的命运也不是不行……” “啊！”话音未落，阿彩惊叫。 “叮咚，小飞神来啦！” 一只阴影大手从撕裂虚空伸出来，拽住阿彩的衣领，上下掂了掂。 有点类似男低音的电子音：“按质量计费，运费共计12功德。” 快得如同一道闪电，“唰”的一声，阿彩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生之门，一只阴影大手撕破虚空，拎着白色的灵魂伸出来。 灵魂还在尖叫着：“啊！” 大手甩来、甩去、加速、丢。 一个抛物线准确投入转生之门。 转生部，树莓的办事隔间。 郝希嘉完全不哭了，瞬间恢复以往的表情，她整理整理自己被阿彩拉皱的衣服，她哼着歌，完全忽视树莓的目光，端着茶，轻松地喝一口。 状态恢复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树莓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一时不防，竟然中了郝局长的奸计。郝局长一定是故意那么说的，她和阿彩抱头痛哭，就是为了激怒树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郝局长啊郝局长，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竟如此心机深沉。怪不得沈判官听局长那么编瞎话胡扯，还能沉得下气。 原来沈判官慧眼如炬，早就看清楚郝局长的意图。 不愧是沈判官！ 阿彩对沈判官的敬畏更深了。 只是既然沈判官看出来了。他为什么不阻止郝局长呢？难道说…… 沈判官也忍不了郝局长了，他要纵容郝局长犯错，回头天厅知道后数罪并罚。直接打的郝局长毫无翻身之地。 哈哈哈哈！太好啦！ 树莓悟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政斗！ 当务之急是她得撇清楚关系，别让郝局长的火烧到她身上。树莓眯起眼睛说：“郝局长，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阿彩的幸福度也不能算到我的头上。幸福度高，我不跟您抢功。幸福度低，我也不能担责。” 郝希嘉揶揄：“你这家伙呀！别太担心你的好姐妹啦。你要相信她，她可以过一个幸福圆满的人生的！放心，放心。幸福度低就算到我头上，幸福度高就算在你头上，我可不愿意在中间破坏你们姐妹的关系。” 话音刚落，隔间的门被“哗”一声重重推开。 一个穿着貂，把玩着钻石核桃，戴着黑色礼帽的灵魂霸气走进来，她叼着烟斗，吐了一个烟圈：“郝局长，我回来了。” 第23章 郝希嘉的茶牌会 咦~什么…… “阿彩，这辈子过得怎么样？” “不要叫我阿彩，我不做阿彩很多年~现在，请叫我——彩夫人。”阿彩款款坐下，把貂皮大衣甩到后面。 郝局长从善如流：“彩~夫~人~这辈子过得怎么样？” “你们自己看吧。”阿彩低头看自己的美甲，另一只手把简历糊到站在旁的树莓胸口，还嘟囔着：“啧啧啧！这什么鬼地方？还需要本夫人亲自走路。” 树莓抓过简历，强忍愤怒：“那您想怎么样啊？彩！夫！人！” “不想怎么样，”阿彩翘着二郎腿，瘫在椅子上，吹出一个烟圈，“只是以前都是8个185猛男扛着我走的。” 真是过分！树莓强忍愤怒打开简历来看。 像这样的灵魂她见得多了。 这么张狂，不懂礼貌，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这辈子一定过的不好…… 出乎意料的过得好！ “怎么可能，怎么会……”竟然是完美匹配。 树莓的脑海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都想不到了。 “既然结果不错，简历我就不看了，恭喜你找到适合你的命运。” “谢谢！我本来以为会很危险，没想到我自己竟然……还挺享受。”阿彩跟郝局长分享，“当了有钱人，好多185小弟弟往我身上蹭，以前都是我往别人身上蹭的。还是现在爽！” “话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你？为什么你一直很坚定要当金丝雀呢？” “是一个灵魂跟我说的，她是一个灵魂幸福度很高的灵魂，是过去局负责的灵魂。” 郝局长疑问：“你怎么会碰上过去局的转生过的灵魂，从育灵局出来，不就直接上车啦？” “本来该这样的，但我没有立刻上车，什么信息都不知道，茫然的上车可不是我的作风。我打听地址，在三个局在周围转了一圈，碰巧遇到一个幸福度8的灵魂。” “她跟我说，靠男人活无本万利。她几辈子都生活在古代，是嫁入豪门的女孩，过的很幸福，她这么告诫我。” “前辈说的话我记在心里，而且她理念跟我的相同，投资少的资源获得大的回报。”阿彩说。 “现在呢？你怎么想？”郝局长问。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经历这一世，我终于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 郝局长总结：“各人有各人的命，各人有各人的路。” “就是这样。” 问完所有，郝局长起身，对树莓眨巴眨巴眼，“咱们说好了，幸福度高就算在你头上，阿彩该你负责还你负责。而你？” 郝希嘉走到树莓面前，树莓深吸一口气，等待着郝局长的审判。 实力决定一切，如果郝局长的决策让灵魂不幸福，树莓之前的所作所为便是正义之举。 但，因为郝局长的举动，灵魂阿彩获得了幸福。那对方就是敢于突破常规，而阻拦对方的自己，理所应当成为错误的一方。 树莓和周笑不一样。树莓虽然也是灵魂成神，但没有和周笑一样，一成神就考入转生局。 树莓是在街上混了很久，忍耐贫穷与辛苦，倚靠打零工生活。她唯一的幸运就是天生粉发，加入了彩虹家族，在彩虹家族兄弟姐妹的接济与支持下，终于明白学习的重要性。 拼了命般边打工边学习，才终于考入未来转生局。 从一个贫穷的街上混的神明，变成一个受人尊敬的体制内的神明。 她不能失去她辛苦得来的一切。所以她得先低头道歉。 树莓深吸一口气，道歉对向来骄傲的她来说并非易事，但她现在不能失业：“郝局长……”抱歉。 抱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被郝局长的话打断，她说：“别忘了今晚来我家跟我斗地主。” “哦，啊？”树莓茫然。 “你之前答应的嘞。”郝局长不满。 她转身离开，留给树莓一个背影。 随着郝局长走远，声音也越来越小，依稀能听见她和跟着后面的沈判官说：“小沈，咱们局员工好像人均记性不好……你是不是也忘了……你竟然还问我忘了什么……当然是我的小本……” 然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树莓泄了气，瘫回座位。 “铃铃铃”下班铃响起，树莓恍然，竟已经过了一天吗？ * 落日大道，富有神明居住的别墅区。 树莓找到27号。 是这里吗？ 一个枣红色的温馨别墅，配套着院子。里面有不规则石砖拼接的小路通向房门，院子杂草横生，透露几分荒芜的味道。 可能是刚住进去，还没有太来得及收拾。 树莓低头看郝局长塞给她的名片。 质量很好的白色纸张，上面用金线奢华的绣着郝局长的信息。隐隐约约还能嗅到从纸张上传来的芳草香。 地址是对的，落日大道27号。 树莓略有些忐忑敲门。 “来啦来啦。”一个女声应门。 门开了，树莓有些局促：“我带了草莓来。” “树莓？你怎么会来这里？” 树莓这才抬头，定睛一看，面前的人竟然是周笑。 “……周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周笑理所应当，“我当然是来参加郝局长的‘郝希嘉的茶牌会’啦。” 周笑稍微欠身，走廊上面装饰着亮片和彩条，顶端挂着大大的横幅——【郝希嘉的茶牌会】 “啊！那是什么东西。”树莓的脸皱成一团。 好奇怪啊……真的好怪。算了算了，只要不开除她，郝局长要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她也就忍了吧。 只是，好苦啊，命运真的好苦啊！ 她明明是大名鼎鼎的神明。 为什么当神明也这么苦啊！ 树莓心在流泪。 呜呜呜。树莓！你可以的！要撑住啊！一定，要撑住啊！ “那你呢？郝局长也邀请你了？”周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是的……说是让我来玩斗地主。”树莓答。 周笑忽然笑了，很轻很轻一声，却令树莓瞬间脸红：“怎么了嘛！” “没什么？如果世界上有一个【谁不会光顾郝局长的家】名单，你一定位列榜首。” 确实是这样的，树莓在一定程度上也赞同周笑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心里实在忐忑，摸不清郝局长的深浅，不知道郝局长到底要怎么发落她，她今天也是不会来的。 “不过她是郝希嘉，我就没有那么意外了。” 闻言，树莓意外地抬头。 周笑坦然说：“郝局长总能做到一些其他人做不到的事。” 树莓上看下看，左右打量一番周笑，忽然悟了，她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咦~什么啊，连郝局长都有脑残粉。” “也不能算是脑残粉吧，”周笑边想边说，“郝局长就像咖啡，第一次喝时，会觉得味道好奇怪，怎么又酸又苦的，一点都喝不惯，但迟早有一天她会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品尝到悠扬的余味。” “咦，好肉麻，好奇怪的比喻。”树莓苦着脸，“你快别说了。周笑，以前我太不喜欢你，但起码觉得你是个正常人，身上还有许多虽然我不喜欢但还是不错的品质。现在你变奇怪了，你被郝局长洗脑了。” “或许吧，”周笑意味深长，“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树莓轻蔑的说，“我现在只是权宜之计，我是不会被郝局长洗脑的。” “我没你那么脆弱。” “哎呀！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东西啊！”郝希嘉踏着拖鞋从周笑后面冒出来，笑容满满接过草莓，“早就听见敲门声了，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来啊？” 不知道刚刚的话有没有被郝局长听见。心虚让树莓无比乖巧，“郝局长好！” “嘿嘿！”郝希嘉笑得和蔼，“快进来吧！” 树莓跟随进入屋子。 “我也是刚搬过来，已经尽力收拾了。但还是有些乱，不要介意。” “不会不会。”心虚让树莓懂得礼貌。 穿过走廊，进入屋内，圆桌上摆满新鲜的食物，桌旁已经坐了人。 沈判官，黑无常，白无常。 树莓错愕，沈判官是个周全人，会来她不奇怪。 但黑无常、白无常竟然也在。 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坐这里吧，”黑无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就等你了。” 待到树莓落座，黑无常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她才明白为什么。 黑无常说：“郝局长很会洗牌，跟她玩不用洗牌。而且她总是输。咱俩一伙儿，一会互相喂牌昂。” “嗯。”树莓知趣点头。 打点后，黑无常扭回头去说：“咱们六个人，玩斗地主有些多了。” “啊，”郝局长有些失落，“六个人不能玩吗？” “一般都是三个人，偶尔也有四个人。六个人谁当地主？五个人围攻一个人，不合适吧。” 郝局长眼睛明亮：“那我当地主，大家打我。” 黑无常贼贼地说：“那您可想好，您输了输我们一圈人啊。” “没事！没事！我来我来。”郝局长流利的洗牌。 …… 树莓见识了。 一共五局，郝局长输了五局。 而且据上司黑无常说，郝局长从来没有赢过。 这可，真爽！ 树莓眼睛都亮了，在工作中因郝局长产生的怨气，全部发泄到牌桌上了。 怪不得黑白两位无常也加入进来。 真的！太爽啦！ 讨伐郝局长，大家好像都很愉快。 最神奇的是，郝局长好像也很开心。 她眼睛亮晶晶，玩到兴奋的时候会手舞足蹈，输了就猛干一口碳酸汽水。 最后好像沈判官终于看不下去说：“六个人还是不合适。” 郝局长竟然很失落：“六个人也很好玩啊，我愿意当地主的。” 沈判官说：“我们可以换一个适合六个人的游戏，您说呢？” “还有别的好玩的游戏吗？”郝希嘉又瞬间开心起来，凝望着沈判官。 沈判官滞了一下：“当然，我们还可以玩狼人杀。” “好诶！”郝希嘉欢呼雀跃，然后认真询问，“狼人杀怎么玩？” “没玩过狼人杀？”树莓小声说。 “是的，”黑无常跟她说悄悄话，“郝局长什么都没玩过，赢她可容易啦。能虐她赶紧虐，把白天受得气全部虐出来！” 树莓：……果然，上司打的果然是这个主意啊。 不过，树莓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郝局长果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下周开始无榜时一周五更，（周二周四休息） 第24章 朋友 曾经别人让她天凉破…… 是谁！ 改变了灵魂的命运？ 是谁！ 打破了三世定终生的旧习？ 又是谁！ 在第二次办理转生业务时再次创造奇迹？ 答案就是：郝局长！郝局长！未来转生局的郝局长！ 灵魂阿彩用亲身经历诉说郝局长的神奇！ 阿彩——一个围绕在男女主身边，为他们而活的女配绿茶，竟然进化成大集团企业身后的幕后黑手大佬。 因为郝局长发现了她。她便从阿彩，这样一个路人甲名字，进化成了盛极一时的彩夫人。 她经历蜕变，把控人工智能，掌握尖端技术，操控大企业互相残杀，最后独享渔翁之利。 她的财富可绕世界五圈！ 曾经别人让她天凉破，现在她让别人呼吸错！ 她有多厉害！ 就这么说吧，赛博朋克的霓虹灯上印满了她的脸。 没错，你没听错！就是霓虹灯——赛博朋克人的信仰，据说他们会把霓虹灯刺青到脸上！腿上！屁股上！甚至……不可言说上！ 阿彩就是这么厉害！ 她由被动化为主动，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 这一切，都要靠未来局的郝局长。 说累了，说倦了，却还要再说—— 转生！就来未来局！ ——《神界日报》·撰稿人：暮云 “狼人杀真好玩呐！”不负众望，郝希嘉成为第一个被投出的狼，她伸手去拿叉子插水果来吃，却插了个空，“盘子空了，我再给大家切一点来。” 于是她端着盘子独自来到厨房，打算把自己淘到的草莓芯绿西瓜切了分给大家。 橘色的灯光洒下来，她不免也沾染了些温馨的味道。 西瓜应该切得平均工整，最好每一片厚薄一致，这才好彰显出她做事可靠认真的优良品质。 虽然她的优点有目共睹，不需要在这些细节上彰显自己，但多点细节也没坏处不是吗？ 郝希嘉想的美滋滋。 “我来吧局长。” 郝希嘉正拿着刀比划，谋划最完美的下刀位置。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吓得她猛然一切，粉红色的汁液横流案板。 西瓜切歪了。 “吓死我了，周笑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哇！” “抱歉，抱歉。”周笑慌忙拿抹布帮擦，“您还是让我来吧。” “唉，不用不用，切西瓜这种小事，”郝希嘉举刀仰头，“你快去玩，快去玩！我招待你们。” “没事，没事，”周笑说，“我也死了。女巫毒错人了。” “好惨啊！那你空了就在这里看我切西瓜吧。” 郝希嘉看着瓜，握着刀，重新陷入沉思。 虽然瓜切得不太工整，但也是好事，正好反应她诙谐、轻松，富有艺术细胞的美好特点。虽然，再说一遍啦，她的优点有目共睹，不需要这些细节来彰显自己，但多一点表现总没有坏处嘛。 对西瓜的思索于周笑掏出熟悉的笔那一刻瞬间终止，静谧的氛围瞬间消散，郝希嘉条件反射般魂魄俱惊，她后撤一步，手中还握着那把杀瓜刀：“你要干嘛？” “这个。”周笑将笔举起来，往她的方向伸过去。 那根笔可是周笑上一次攻击她的作案武器。 狭小的房间、单独两个人、作案武器、有前科的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不！ 她本以为周笑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没想到笑容甜美的周笑还有两幅面孔。 后背被冷汗浸湿，郝希嘉有些惆怅。 “你真的要这样吗？周笑。” “真的。” 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人执刀，一人执笔。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做，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郝希嘉痛心疾首。 她昔日的言传身教，开得那么多的会，上得那么多品德教育全都打了水漂。 “我坚持。” “oh，no！”郝局长捂住心口。 “周笑啊周笑！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粉红色的汁液从刀尖滴落。 “那就什么都别说，听我说！” 笔上的金属反射刺目的光。 “不，我还是得说！” “那咱俩一起说！” 周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送给你。” 郝希嘉眯起眼睛往后躲：“行贿是不对的。” ！！！ 周笑冤枉：“我没有行贿！” 郝希嘉一脸感动：“你竟然是要送给我！” “是！”最开始的话已经耗费了勇气，后面的话就有些难了，两片红晕晚霞一样晕染周笑的脸蛋，她低下头，手指蜷缩着抚摸爱笔。 她的笔就像安慰毯，总能给她勇气。周笑逐渐平静下来，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郝局长，这根笔是陪我最久的一根笔，也是我最宝贝的笔，更是我进入未来转生局的第一根笔。别看我用它时间长，但它特别好用，天底下没有任何一根笔比得上它。用它签名一定特别好看。” “您来的晚可能不知道。自我诞生以来就来到了未来转生局，这是我第一份且是唯一一份工作。我对它真的很在意很在意，而这么长久的工作也令我自满，我认为我已经了解了我所在岗位的一切，再也没有想过任何进步的可能。所以被新鲜事物晃着眼睛后才会那么应激。我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套格式，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都有了模板，任何不符合我模板的东西都令我抓狂。”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郝局长，您不一样。嗯……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您很棒。您融化了我脑海中的刻板的印象。昨天，我想着‘郝希嘉’会怎么做，来处理问题。让我昨天经手的灵魂的个人平均灵魂幸福度上涨了0.3！” 周笑有些脸红：“虽然没有您厉害，没有弄出一个完美匹配，但我也很满足了。我不再将自己放在辅助转生部同志的位置，而放在命运的决策者本身，这个转变令我有些害怕。” 周笑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急匆匆解释：“当然是好的那种害怕！不是咬苹果时发现一半毛毛虫的那种害怕，也不是在被窝里发现蛇的那种害怕，更不是猫叼老鼠放在你手心的那种害怕！” 橘色的光温柔的覆盖在两人身上，草莓味道的西瓜汁液冒起粉红的泡泡，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大家细碎的说话声。 周笑终于意识到她说了太多种害怕，她向来以完美的微笑和周到的服务被人赞许。 她太着急表达，害得自己僵硬的不行，估计脸上的笑容也是七扭八歪的。 郝希嘉却忽然笑了一下。 她眼睛弯弯的，好像眼睛也在笑。 周笑一下子融化了。僵硬的大脑好像又能思考，一瞬间她放下了自己的微笑。只是集中在话语的力量本身。 她很认真的说：“是那种踏上未知旅行前夕，独自在家里收拾行李，偶然一抬头瞥到窗户外远方的晚霞。霞光这么绚丽夺目又悲伤柔和，矛盾的气息想要让人探寻，但它在远方。那是刺激未知又充满冒险的远方，而我明天就要动身去往那个地方。大概就是那种害怕。” 郝希嘉感动的要冒泡：“没想到你还是个诗人？” 郝局长好开心，眼前的场景可是郝局长梦想中的场景，她的属下跟她述说，她的一言一行对自己的工作生活产生了多么多么大的影响，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郝希嘉却尽力克制弯起的嘴角，让它保持正常的弧度。 如果周笑仔细观察嘴角，会发现郝局长的嘴角因尽力克制而有些抽筋。 但幸好还是忍住了。 忍住了就好，忍住了就好！她可是一个冷静自持、面不改色的局长，怎么能因属下的夸奖就哈哈大笑！ “所以这个送给您，我想感谢您，也想因之前的行为对您道歉。不是作为下属，而是作为朋友。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收下？” “嗯，”郝希嘉咧出大白牙，“因为是朋友送的嘛。” “那就代表您原谅我啦！”周笑喜笑颜开。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郝希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是我的魅力太大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也难免。” ？？？ 魅力？什么魅力？ 算了算了，虽然郝局长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懂。 但被原谅了总是好事。和郝局长和解更是开心。 听不懂的部分就算了吧。 周笑双手握着笔，非常郑重地放到郝希嘉手心，开玩笑地眨眨眼：“以后这就是您的笔啦。有了自己的笔，您就不用再可怜巴巴的掏沈判官的笔来用啦！ 说完后，周笑一溜烟的跑走了。 留下郝希嘉呆若木鸡。 沈判官的笔……沈判官的笔……沈判官的笔…… 您就不用再可怜巴巴的掏沈判官的笔来用了…… 周笑的话在她脑海中不停回荡。 竟然被发现了。 那个人跟她说的果然没错。 转生局的员工果然很看重自己的笔。 就连她用沈判官的笔这样的细节都能发现。 真的是…… 奇耻大辱啊！ 郝希嘉靠在厨房墙上，无意识的用刀划拉瓜，切小块来吃。 她的情绪有些复杂。 一半开心，一半生气。 案板上的瓜也已经少了一大块。 其中一大块是给周笑的。 对方把自己最心爱的爱笔送给她了，她感动嘛！ 所以就在周笑跑走前慷慨地把最大的那块瓜单独塞给她了。 说实话，周笑对她由恨变爱，甚至还变成了她的朋友。 虽然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这么好，这不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嘛！ 但她还是开心。 这是她今天的开心事。 而生气呢，生气是生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