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凡:从恶魔开始素陌》 商队中的“外来者” 篝火燃烧着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张星宇坐在一块石头上冻得直打哆嗦,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破麻布衫,屁股往前挪了又挪,恨不得自己整个扑到火焰上去,温暖一下冻僵的身体。 现在是商队整顿休息的时间。 广袤的森林中仅有的一块宽阔空地上,像这样的篝火还起了四五堆,就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围绕在那些篝火旁边的,也都是像他一样过来取暖的人。 他们大多是商队中的货主,身上都穿着防寒性极好的厚羊皮大衣和高筒靴,有些怕冷的还会再加一顶奶白色的羊皮剪绒帽。 商队经常露宿野外,没有这样的装备很难熬过初春的夜晚。 张星宇低头悄悄地打量着,听说商队中除了这些货主和随队的护卫之外,还有几个没落的贵族,但从他混入这个商队后他一个都没见过,那些贵族吃喝都在豪华的马车上,似乎从来不需要下地。 “该死,赶快把你的屁股挪开,不要挡在我的前面。” 旁边一个裹着厚羊绒毯的男人嚷道。 张星宇将注意力移回来,看到面前的篝火在风中不断地摇动,一副马上就要熄灭的样子,但他偷偷环视了一圈,发现围坐着取暖的人没有一个起身添柴的迹象。 “我去添点柴。” 他还是妥协了,在他起身的一刹那,似乎听到周围人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没有办法……张星宇看了看自己身上两件勉强可以称作“衣服”和“裤子”的东西,忍着刺骨的寒意往森林中走去。 “等一下。” 张星宇听到后面传来声音,好奇地转头,看到一个高大壮实,脸上又饱经风霜的男人正朝他走过来。 商队的领袖,也是实力上的一把手,弗斯曼德里奇……张星宇回想起这个男人的信息。 拥有足以用姓名保护商队的实力和威严,同时也有着一颗不符合身份的同情心。 而后者正是让他可以偷偷混进商队的原因所在。 希望不要被发现……张星宇心里想着,俯身行礼道:“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弗斯曼先生。” 他刚刚抬起头,忽然看到两个黑影朝自己飞过来,一时反应迟钝,就被那两个东西直接砸在脸上。 一件膝盖被磨破的帆布裤和一件没了左袖的破夹克。 “给你的,就当作是你主动为大家做事的回报,”弗斯曼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张星宇迅速地穿上衣服裤子,装作没有听到弗斯曼的话,露出个傻笑,转头跑远了。 在跑开很远的距离后,他仍旧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哄笑声,那些肚满肠肥的货主们,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寒酸。 差点就被发现了,唉,太勉强了,估计下一次就很难混过去了……张星宇没有在意,认真在森林边缘搜寻着大小长短合适的木柴,同时心中一阵后怕。 他本是一个挣扎在996当中的普通打工人,最近因为受不了老妈的唠叨而开始备战公考,当然其中也有些自己对于未来的打算。 某一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睡过去,醒来后却发现周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靠着头脑中被赋予的信息,他知道自己穿越了,在挣扎和别扭了很久之后,他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和其他穿越后就直接起飞的人不同,穿越后的他对自己的新身份一无所知,不仅如此,他连最初始的“资源”都没有,身上仅有的破麻衣和破裤子也是从一件废弃的谷仓中找到的。 “穿越后我依然面对着窘迫的困境,只不过是从之前无良的甲方和老板变成了衣服和食物……” 这是张星宇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感受。 为了活下去,他在寒冷的初春独自生活了三天,依靠的仅仅是一些尚未成熟的野果甚至是野草根茎。 当一队马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快要到达极限的他瞬间热泪盈眶,但上去请求帮助的他却被拒绝了,对方的理由是: “对不起先生,您没有身份证明,我很难确定您是不是最近警察正在抓捕的恶魔残余,而对于您的经历,请允许我表示深深的遗憾。” 这个世界还有恶魔?而且恶魔还有身份证明?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不想帮就不想帮吧,扯这些没用的干嘛……张星宇对此十分无奈,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委婉的表达方式”? 在拥有了三次被拒绝的经验后,张星宇也找到了一个方法。 他发现这些商队中的货主们大多互相并不认识,只要能主动帮着做点事情,即便是混入的“外来者”,也只会被认为是哪家的“很懂事”的仆人,想跟着商队一起走其实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所以最终他还是以这种方式混入了商队,只需要注意在用餐和点名的时候暂时避开就好。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有好几次差点被发现“混入者”身份的时候,而在这个世界中,没有名字也是个硬伤。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张星宇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怀念老妈的唠叨。” 森林中多是五六米高的松树,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品种,浓密的伞盖穿插着生长,遮蔽了阳光,所以森林中显得格外的阴暗和冷清。 很快他就收集了一堆断裂的树枝,准备往回走,心中期望着那堆小火焰一定要坚持住,因为要在商队中混下去,他必须要很勤奋地做一些粗重的杂活,才能不被别人怀疑。 正当他快要返回空地的时候,旁边忽然出现一个人,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张星宇受到了惊吓,猛地回头。 “是我啊,你不记得了?”来人翻下兜帽,露出一头灿烂的金色头发,笑着说,“你是苏格对吧,苏格艾欧西格?一定是伟大的空之女神的指引,才能让我在这里见到你,赞美女神。” “苏格?艾欧西格?”张星宇看了看周围,一片浓密的森林中看不到一丝人类活动的痕迹。 商队的人?长得这么好看总不会是森林里的精灵吧……他一颗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开始紧张起来。 就在他怀疑对方发现了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金发人忽然眯起眼睛,使劲眨了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细丝框架的眼镜,慢慢架在鼻梁上。 “哦,我的女神,我真是被黑夜遮蔽了眼睛,竟然将您误认为我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金发人连连道歉,“您和他简直长得太像了,尤其是你们都拥有一头柔顺少见的黑色头发。” 没有被发现身份的张星宇默默松了口气,弯腰行礼后目送金发人回到商队,才抱着收集的木柴返回。 “多亏他是商队后方的马车上的,不然一同回去就会立刻穿帮。” 张星宇松了口气,慢慢来到空地上,隔着很远就看到一群围坐在火堆周围的人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捡、捡回木柴来了。” 他连忙给自己打圆场。 “知道了,赶紧把那堆该死的木柴扔到火里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嚷道。 张星没有多说话,脸上装作恭顺的样子给篝火加柴,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变得旺盛,他也感受到身上传来的一股股暖意。 “跟我来一下。”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烤着火的时候,弗斯曼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是被发现了……张星宇默默吞下一口口水,心中无比紧张,他没想到居然是领队的弗斯曼发现了自己,这让他根本没有余地补救,他不知道弗斯曼会对他做什么,但他没有办法,从各种层面来说,他都不是弗斯曼的对手,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过去。 “给,吃吧。” 本以为会面对一场惊心动魄的质问,但看到弗斯曼手里的苹果的时候,张星宇还是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最后的晚餐?晚餐就吃这个? 张星宇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从那个红润饱满的苹果上移开,喉间动了动,问道:“尊敬的弗斯曼先生,这是给我的吗?” “对,”弗斯曼打量着他将所有衣服都套在身上的滑稽样子,“你似乎有一个不幸的家庭?” 张星宇盯着弗斯曼的脸愣了几秒钟,然后大脑飞速运转。 他误会了?他将我误会成谁家的仆人了?那可就太好办了……张星宇装作很尴尬地点点头,从弗斯曼手里接过苹果,亮出牙齿狠狠咬下去。 酸甜的果汁和无数泡沫在嘴中炸开的口感让他欲罢不能,这是他一周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转眼间手里就只剩下一个果核,他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刚刚那个是你的主人吗?”弗斯曼指着后面的马车队,“就是那位金色头发的先生?很少见的发色。” 张星宇点点头,然后埋下了头,一个十分合理的计划瞬间就在他脑海中成型,他要做的,就是顺着弗斯曼的话说下去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苏格、苏格艾欧西格。” “先前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回答?” 因为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心中嘟囔一句,脸上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卑微的仆人而已。” “人只要是靠自己的力量活着,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都是值得尊敬的。”弗斯曼看着他,“你如果愿意,进城后也可以来我这里,帮忙做一些杂事,总能让你吃饱肚子的。” “当然,前提是你要在你家主人那边打好招呼,并完成相应的手续。” “感谢您的好意,并且请允许我代表我的主人,赞美您高尚的品质。” “好了,快回去吧,马上就要启程了,预估会在傍晚的时候抵达约克。”弗斯曼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苹果吃完了就扔掉,以后会有新的。” 说完弗斯曼就走了,留下张星宇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不远处传来准备启程的呼喊声,听上去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张星宇感受到柔和的风从自己身旁吹过,但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冷了。 “对不起啊,大叔,我不想骗你,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张星宇心中默默说道,“我会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也跟你保证不会危害到任何人的利益,我现在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他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苹果核,一把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最后微微仰头吞进肚子里。 苏格艾欧西格?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名字,如果是那个金发人相熟的人,那起码现在我用一下应该是不会被认出来的,嗯,只要小心离那个金发人远一点。 想到这里,张星宇感到身上一阵轻松,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苹果带来的力量,他看着被高高的树木遮掩得只剩一线的天空,忽然想放声大笑。 “好了,就暂时用苏格艾欧西格这个名字吧,感觉挺有缘分的。” 张星宇看着开始缓缓移动的商队,因为找到了新的希望而微微笑着。 就在这时,从森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嚎。 遭遇战 狼的叫声? 苏格回头看了一眼森林深处,咬咬牙,来到弗斯曼身边。 此时弗斯曼正在指挥商队做着应对野兽袭击的准备,一张沧桑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商队的马车很多,拉长后不利于命令的传递和指挥,此刻正有着不少的人来回跑动,将弗斯曼的命令传达给后方的人。 苏格抬头看看,此时刚刚过了中午,虽然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但两旁都是幽深的森林,浓密繁茂的枝叶中只能漏下很少的阳光,看上去依然阴森可怖。 满是泥土的道路只有两辆马车并行的宽度,为了保证充足的视野,弗斯曼将整个商队都尽量安排在空地上,打算在这里进行一场遭遇战。 我记得每一个马车上都必须配备一支双管猎枪,这是商队的标配,这样算起来,火力应该算得上充足……苏格心里想着,向弗斯曼的身边靠近了些。 “弗斯曼先生,现在还是白天,狼不是一种夜行动物吗?”他还是不理解。 “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弗斯曼说到一半,转身从马匹的脖子上摘下猎枪,反复检查后,又从后腰处摸出一柄巨大的左轮手枪,接着从腰间掏出六枚黄橙橙的、铭刻有复杂花纹的子弹,依次塞进去。 “就怕来的不是狼。”弗斯曼看着远处说道。 不是狼?除了狼之外还有什么动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想到这里,苏格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弗斯曼将那只双管猎枪递到自己面前。 “会开枪吗?” 苏格使劲地摇头。 他只有小时候过玩bb弹的玩具手枪的经历,虽然一直想去玩一场真人cs,但无论是繁忙的工作还是已经变成深度近视的眼睛,都没有给他机会。 而且,那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就留在这里,”弗斯曼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两柄长刃的猎刀,“不要回你的主人那边去,在这种情况下,每次都会有几个仆人因为主人的命令而枉死。” 枉死? 苏格还没听明白弗斯曼话中的意思,就听到弗斯曼惊雷般的喊叫声。 “全员上马车!全神戒备!” 在弗斯曼的命令下,长蛇一般的马车队迅速做好了防御准备。 运输的货物被重新摆放后暂时当作了防御台,一左一右分别有一位手持猎枪的护卫担任警戒,其余的货物则被堆积在马匹周围,在阻挡狼群的同时,也会起到一部分盔甲的作用用来保护马匹。 而所有的马匹都已经被蒙上了双眼,耳中也塞入隔音的布条,目的是为了马匹在受到惊吓后不会随意跑动,让场面变得混乱。 弗斯曼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下最好的防御效果,然后开始等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苏格手中握着弗斯曼给的猎刀,身体微微发抖。 不知不觉间,云层遮蔽了太阳,四周的光线开始变得暗淡,一阵微风吹来,似乎连温度都跟着下降了。 极度的紧张和不安之中,苏格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枝叶摩擦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了十几头灰黑色的野兽从森林中慢慢出现。 它们有着狰狞的长脸和尖刀般的牙齿,粗壮的黑色硬毛仿佛钢针,幽绿的眼珠中传来杀意,正慢慢围聚而来,嘴中发出阵阵的低吼。 “太好了,是狼。” 弗斯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听上去格外轻松。 苏格握着猎刀的双手疯狂地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弗斯曼会那样轻松,但自己确实已经被吓得腿都软了。 他有些后悔,心想虽然不会用,但或许刚才自己应该留下那支猎枪才对。 艰难的前路 黑红色的火焰……恶魔……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吗…… 苏格呆呆地望着那个神秘的身影,大脑中一片空白。 黑红色的火焰如同呼吸般一缩一胀,忽然之间,漆黑的身影仰天长啸,发出疯狂而令人憎恶的嘶嚎。 凄厉的声音钻入耳朵,苏格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心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心脏,胸膛中擂鼓一般疯狂地跳动,呼吸迅速变得急促。 他捂着耳朵跪在马车上,嘴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眼前交替着黑暗与濒临昏厥的频闪。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症状慢慢消散,苏格猛地睁开眼睛。 剧烈的喘息,苍白的脸颊,浑身的冷汗都说明了刚才的一切是真实而并非虚幻。 他颤抖着双腿站起来,发现身边的弗斯曼,还有不远处商队中的那些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这时一阵火光闪动,那个神秘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四只眼睛对视着,死一般的寂静。 苏格感觉到从那个身影上传来一股深海般的压力,压得他丝毫动弹不得。 下一瞬间,他看见那个身影对他慢慢伸出手,锋锐的爪子上闪动着凄厉的光,黑红色的火焰凌空飞舞。 这就要死了吗…… 苏格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向那一团诡秘而又邪恶的黑红色的火焰。 就在手指接触到的刹那,那些诡异的黑红色火焰忽然膨胀而又收缩,最后聚拢成一道黑红色的焰流,带着灼烧灵魂般的热量,沿着手臂疯狂地钻入到他的胸口当中。 心脏被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炙烤,苏格只感觉到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止的寂静,仿佛万米的深海之下,四面八方都是最纯粹的虚无,让人无法逃离…… 好热…… 好热…… 苏格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远处翻涌着黑色的雾气,神秘而诡谲。 他看着那些混沌的黑雾,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在那翻涌的黑雾之中似乎潜藏着什么,邪恶而危险,会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扑出来。 苏格就那么站着,发现黑雾之中,慢慢的,看到一个燃烧着黑红色火焰的修长身影从黑雾中走出来,他努力分辨,却依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感觉那一道道火焰仿佛猎猎飞扬的红绸,动人心魄。 那个身影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他面前,对他伸出手,嘴唇翕动。 就在这时,一道诡异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像是绝望的女巫用指甲刮擦监牢的铁柱,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又像一个精神癫狂的病人,兴奋地诉说着神秘而莫名的呓语。 苏格尝试去理解,但那道声音仿佛两柄尖刀,伸进他的大脑中同时搅动,苏格承受不住这股极致的痛楚,没有多余的挣扎,很快又昏了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模糊的低语…… “……归来……” “苏格……苏格……苏格艾欧西格……” 苏格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声音,睁开眼睛后,看到了弗斯曼的脸。 “感谢伟大的空之女神,你终于醒了。”弗斯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苏格愣了片刻,连忙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胸膛。 在印象中,应该是有一道灼热的火焰从中贯穿,那炙烧般的痛感让他记忆深刻。 手感温热,苏格低下头,发现胸口完好无损。 没有事……是幻觉……可是我分明就看到了,也感觉到了那股火焰冲到我心脏的样子…… 苏格反复确认,发现自己除了胸口有些少许的滚烫之外,并没有任何不适。 “弗斯曼先生,我是怎么……”苏格一时间有些混乱,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我记得我们遭遇到了狼人,对吧?” “不单单是狼人,我们甚至遇到了一只拥有恶魔气息的狼人,”弗斯曼说,“但是幸好有空之女神的庇佑,它已经被烧尽了。” “烧尽了?”苏格蓦地一惊,想起那道火流,问道,“怎么会烧尽了?” 弗斯曼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看。 苏格一手撑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没走几步,就看到后面车厢中一副巨大的狼人骨架,雪白的骨头上带着一股瘆人的气息,那颗仿佛被邪恶侵染的头骨上,两个空洞洞的眼眶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苏格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连忙返回弗斯曼身边。 “很遗憾,不,应该是很幸运,我没有亲眼看到具体的过程,关于恶魔我知道的也很有限,我只记得在那个沾有恶魔气息的狼人出现后,很快我就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地面上只留下了这样一具骨架,至于是谁将它杀死的,我一无所知。”弗斯曼说道。 “不过据我猜测,极有可能是一名路过的超凡者,也只有超凡者才有这样的能力。” “超凡者?” 苏格跟着弗斯曼念了一遍,琢磨着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超凡,也就是神秘领域的世界,拥有神秘力量的人,也被称作超凡者。”弗斯曼点点头,“我也是其中一名,但也是一只脚刚刚踏入其中,还是位阶十的‘猎人’,即便这样,它也赋予了我超越常人的战斗本领,丰富的经验和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股力量,我才能在这一行做这么久。”弗斯曼一边跟苏格解释,一边催促商队快速整顿。 此刻晚霞满天,橘黄色的夕阳将半个天空映得一片通红,虽然美丽,但他们并没有时间驻足观赏。 刚刚那场与野狼群的遭遇战中,只有几个护卫和货主的仆人受了轻伤,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消息,但考虑到可能再次遇到狼人的风险,商队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争取在天黑之前走出森林。 用作贩卖和运输的货物被重新装上车,马匹们被解开蒙住双眼的布条,愉快的打着响鼻,而剩下的人则去帮忙清理留在道路上的野狼尸体,将一些有用的部分切下来装车,准备带入约克市中售卖给一些喜好打猎的收藏家。 弗斯曼之前的话将苏格的求知欲完全调动出来,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的他现在极度渴望寻找答案,尤其是关于那道什么的黑红色火焰,还有所谓的“超凡”。 联想到弗斯曼之前的表现,苏格心中做了一些猜测,问道:“弗斯曼先生,我能问您关于那把左轮手枪的事情吗?” “哦,这个啊,你看到了对吧?” 苏格点点头,“是的,这也是超凡吗?” 弗斯曼哈哈大笑,说道:“当然啦,这也是超凡,只不过是一件超凡武器,它甚至比我高出一个位阶,我给它起名为‘荒野守望者’,是与我经历过生死的伙伴。” 想起那柄左轮枪一枪轰飞半个狼人的情景,苏格又害怕又欣喜。 原来如此,果然,如果是所谓“超凡”的力量,是可以对付这些恐怖的生物的…… 正当苏格想要追问下去的时候,他看到弗斯曼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向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了,这些事情不要多问,记住也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谈起有关‘超凡’。刚刚耽误了一些时间,必须加快速度,不然今天晚上我们可能就要露宿在这片森林中,与这些狼人骨头互相道晚安了。” 说完弗斯曼开始仔细清理自己的伤口,涂上黄绿色有着浓郁药草香味的药膏,小心翼翼地包扎起来。 苏格见此情形,强行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多问。 超凡……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在这个世界,似乎存在着很多神秘又未知的东西和生物,这个超凡,或许可以与之对抗。 他知道关于“超凡”的事情,从弗斯曼这里只能知道这么多了,再多问下去弗斯曼就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道黑红色的火焰又是怎么回事,弗斯曼大叔说他也不太清楚,我该去问谁才好…… 心中正出现一点关于黑红色火焰的念头,苏格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火热,急忙转过身背对着弗斯曼。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苏格心脏急跳,大口地穿着粗气,闭上眼睛,仔细体会着那股火焰灼烧的感觉。 胸口处仿佛有一团火焰静静地燃烧,苏格意念一动,牵引着其中的一丝缓缓移动,最后凝聚在指尖。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簇烛火般大小的火苗正在指尖安静地燃烧。 而火苗的颜色,居然是诡异的黑红。 什么……居然进入我身体里来了? 苏格震惊万分,连忙凑上去吹了几口,但黑红色的火苗诡异的燃烧着,甚至没有产生一丝摇晃。 回想了一遍火焰出现的原理,苏格重新回忆着那种感觉,在他意念的引导下,那簇黑红色的火苗果然慢慢消失了。 呼……吓死我了,不过这股火焰为什么会进入我的身体里面呢,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那个狼人身上沾染的恶魔的火焰……苏格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发现没有半分被灼烧的痕迹。 还好,看来是可以控制的,不会对我产生伤害,不过在没弄清之前,还是不要随便尝试的好…… “有什么问题吗?” 苏格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弗斯曼的声音,心脏猛地提到嗓子眼,一阵惊慌失措后,慢慢转回头。 “那个,弗斯曼先生,我考虑了很久,如果您允许的话,请让我加入您的商队。” 弗斯曼点点头,笑道:“可以,经过刚刚那场战斗,你沉着冷静的表现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嗯,我建议你,先去找你的主人,说明清楚一切,在我们进入约克市之后,拿着你的身份证明来找我。” 怎么还要进约克市?还要身份证明? 苏格一阵紧张。 他本以为在跟弗斯曼共同经历过一场战斗后,对方会对他另眼相看让他加入商队,但没想到就这样也需要所谓的身份证明。 “有什么问题吗?”弗斯曼看着他的表情,疑问道。 “我可以不进去在外面等着您吗?” “这……”弗斯曼面露难色,“外面太危险了,先不说这些狼人可能再度出现,就是碰到强盗也很危险啊。” “经过官检口时,会严格检查每一个人的身份证明,在验证无误后才会放进去,所以里面会比外面安全许多,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我担心的是我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身份证明……苏格心中无奈,说道: “我担心我的主人并不会将我的身份证明归还给我。” “哈哈哈,你可以先去尝试着交流,如果结果真的像你担心的这样,可以来找我寻求帮助。” 苏格点点头,下了马车,装模作样往后面那个并不存在的主人身边走去。 说实话他并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下去,尤其是看到这里有着邪恶又危险的存在之后,可他对于如何回到原来的世界毫无头绪,只能想办法先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就要考虑安全和工作,除了去约克市中,就只有跟着商队……但这两者都要先进城……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无论我是要加入商队还是怎样,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如何在没有身份证明的情况下,安全进城? 苏格劫后余生,却发现前路莫名的艰难。 巧合 苏格一步一步向商队后方走去,脑海中考虑着相应的对策。 “经过刚才的事情,虽然初步获得了弗斯曼大叔的好感,但也是建立在他误认为我是后面商户的仆人这样一个前提下,而在城门前检验核查身份的时候,我一定会暴露外来者的身份。” “商队中每个商家都有自己的身份证明,上面记着自己家的人数和身份,在有旁人互相证明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怎么办才好?要找到一个方法,既可以掩盖我的身份而又不被核查身份的守卫察觉……” 忽然间灵光一闪,一个十分冒险但又拥有可能性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 “或许可以拼一把运气,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格就这么站在道路边上,思考着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并在脑海中补善计划的细枝末节。 商队从他身边缓缓而过,制式不一的马车旁跟着服装统一的护卫,在经过的时候,有几个甚至对他微笑着点头,把他吓了一跳。 额……应该是看到刚刚我和弗斯曼大叔一起战斗的情形,误以为我是自己人了,正好,这样计划也会顺利一些……苏格在心里想着。 马车队很长,载人的包厢车加上单纯拉运货物的货车,足有十几辆,弗斯曼一直都在自己的马车上指挥,几乎没怎么和后面的商户有过交流,苏格猜测,他们互相之间应该是不认识的。 到了马车队的后半段,苏格尽量维持自己的表情和情绪平稳,忽然就看见一个护卫对自己点点头。 就这个了,赌一把……苏格下定决心后,走了上去。 “护卫先生,如果您不介意,请允许我过来收集这几家的身份证明,按照弗斯曼先生的意思,需要检查时一起交上去,尽量弥补被浪费的时间。” 此时他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他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露出破绽。 千万别出问题,千万别出问题……苏格脸上表情自然,心中疯狂祈祷。 考虑到这是第一次的试探,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环,他把弗斯曼的名字也搬了出来,希望以弗斯曼在商队中的威严可以让计划顺利进行。 在看到护卫先是一脸疑问,然后恍然大悟地对自己点点头后,他终于松了口气,尽量控制着,将这口气一点一点慢慢吐出来。 跟马车上的商户说明情况,得到了身份证明后,苏格礼貌地对护卫道谢,然后去往下一辆。 而下一辆马车的护卫看到了苏格之前的动作,还没等苏格说什么,直接就把马车上的商户叫出来,说明情况后将身份证明递给苏格。 啊这……太顺利了吧,有礼貌的孩子运气就是好,果然第一辆马车选择认识我的护卫是对的,可以省掉后面许多的麻烦……苏格向这辆马车的护卫也表示谢意后,再次出发去后面的马车。 很快,马车队后半段商户们的身份证明就全部收集到他手里,他按照这个步骤,一点一点倒退,将队伍前面剩下的几家的身份证明也弄到手,但他知道,这也只是成功了一小半,剩下他还必须要解决更困难的问题才行。 “回来了?”弗斯曼转过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后面商户们的身份证明,考虑到耽误了一些时间,我认为这样做,可以减少一些检验身份时不必要的时间浪费。”苏格回答道。 看到弗斯曼眼中露出赞赏的目光,苏格知道计划在顺利进行,心中又多了些自信。 他没有跟弗斯曼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此刻说得越多就暴露得越多,只有顺其自然,才不会被发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长长的马车队在经过一个转折后,原本被巨大松木遮掩住的视野豁然开朗。 苏格远远望去,在一片昏暗之中,庞大的约克市像一头沉睡中的巨兽,身上带着许多明亮的光斑,趴在道路的尽头。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苏格揉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快速清醒,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公验关卡,他感到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快。 “考不考虑,去试试?”弗斯曼说道。 苏格看到面前属于弗斯曼的身份证明,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来跟弗斯曼一起下车,来到关卡旁边,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发现偌大的城门口附近只有三个守卫。 “好久不见了弗斯曼,这次的旅行收获怎么样?”负责检验的守卫看上去认识弗斯曼,隔着很远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还算不错,收获了一些额外的猎物,等到你不轮岗的休假时间,可以请你去剑鱼咖啡馆喝一杯。”弗斯曼想了想,没有向对方说出偶遇恶魔的事情。 “算了吧,我更喜欢黑墨鱼酒吧的麦芽啤酒,只要多加一个便士就可以续杯的那种。” “那是我的荣幸,”弗斯曼点点头,向四周看了看,“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看上去人手比以往要少了许多?” “还不是因为一周前那个该死的恶魔事件么,大部分的人手都被调走了,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南门关卡的所有守卫,该死,他们甚至不愿意多安排一个备岗人员。” 一通又臭又长的抱怨之后,守卫看到了弗斯曼身边的苏格,疑惑道:“这是新的跟班?” 弗斯曼点点头,苏格顺势将一摞身份证明交给守卫,“这里是所有的身份证明,整个商队一共五十四个人。” “很懂事嘛。” 守卫赞许地看了苏格一眼,然后对弗斯曼点点头,之后他招来另一个守卫,让其再去清点一遍人数。 等待的时候,苏格双手紧紧地攥着,为了不被发现出异常,只能低下头盯着前方的地面,以免产生不必要的对视而被看穿。 好慢啊,怎么才过去十秒钟?上班感觉都没这么难熬……苏格心中焦急,但又无计可施,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知不觉已经满头冷汗。 “你很紧张?”守卫突然问。 苏格浑身猛地一震,生怕露出破绽,心中思绪飞转,坦然道:“是,我很紧张,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以前是个仆人,主人似乎对他并不好,我刚见到他的时候,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弗斯曼说道。 弗斯曼大叔,感谢你的助攻……苏格心中一阵惊喜,但也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这样啊,挺可怜的,叫什么名字?”守卫问道。 “苏格,苏格艾欧西格。”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金头发的人并没有出现,于是轻轻松了口气。 这时负责清点人数的守卫也回来了,“一共五十四个人,没有错。” 弗斯曼与守卫互相寒暄几句,就要入城,这时苏格心中终于落下一块儿石头,感觉到城中无尽的希望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忽然从城中传出一阵清亮甜美的歌声,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孩子慢慢向城门走来。 黑色的小皮靴,长到膝盖的红色大衣,还有一顶尾端带着绒毛球的线帽子,套在一张冰雕粉琢的脸上。 “有什么事吗?我们可爱的小奈亚?”守卫发现了小孩子,转头问道。 “汤姆哥哥,现在是每天的故事时间了。” “感谢你的善良,不过你可能要抓紧时间,马上就要黑了,你的爸爸妈妈或许正在担心着你的安全。”守卫道。 小姑娘点点头提起裙裾行礼,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 天上忽然下起濛濛细雨,伴随着小女孩儿清亮的声音,落到苏格耳朵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四处流浪的人,在无尽的旅途中,他经历过许多不公和残忍的对待,直到有一天,他偶遇了一个恶魔。” “恶魔告诉他,你的灵魂格外干净,你把灵魂交给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面对诱惑,那个人没答应,他继续流浪,渴了就喝河里的水,饿极了就吃草根,摘树上的果子,为了不浪费,他连果核都吃得一干二净。” 苏格听完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四下张望,感觉到有种被窥视的恐怖感,就像身后站着一个怪物,阴森的触手正围绕着自己鬼魅般舞动。 他以不易察觉的动作吞了口唾沫,听奈亚继续讲着故事。 “他一路走,恶魔就一路跟着,在他耳边煽动,企图唆使他达成灵魂的交易,可他偏不肯。” “后来他从流言中得知,恶魔害怕人多的地方,于是他就计划着进城,可入城要检查,而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在这时,一队商队巧合地路过,于是他就想了一个计划。” “汤姆哥哥你猜他会怎么做?”奈亚问。 “不知道。”守卫摇摇头。 “他依靠主动做一些又脏又累的粗活,巧妙地混进来,被人追问的时候,他就指向商队的另一边说自己是那边的仆人,因为商队太长了,彼此又互相并不认识,况且没有人会一直注意一个低贱的仆人,他就这样混入商队。” “可是总要入城的,于是他又想了一个方法,他来到商队后面,说前面的人要收集身份证明,然后倒退着一点点,收集了所有商户的身份证明,来到检查处。” 弗斯曼忽然愣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转头看向身边的苏格,悄悄移开一步。 “然后呢?”守卫问。 “然后经过守卫的时候,他交过身份证明,说人数是五十四个人,经过检查之后,守卫发现确实是五十四个人。但其实这个人没有归队,所以守卫并没有意识到,眼前交身份证明的人,是五十四人之外的第五十五个人。” 守卫一凛,眼睛瞥向刚刚才认识的年轻人,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而苏格此时正绷紧着脸,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惶恐。 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已经让他忘了周围的一切,也让他忘记了呼吸,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叫奈亚的小姑娘。 奈亚一脸天真无邪,用清亮的声音继续讲着故事,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计划很完美,可在差一点进城的时候,恶魔又出现了,恶魔渴望他的灵魂,上去阻止,在拉扯中,恶魔拽下了他一只左边的袖子,但却被这个人顺利逃进城。” “看着到手的灵魂逃走,生气的恶魔气急败坏,指着城门的方向,大声吼道:” “我一定会得到你的灵魂的,苏格艾欧西格。” 预料外的发展 奈亚天真烂漫的声音回荡着。 此时安静得过分的场面,让苏格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无形的压力从四周传来,仿佛连空气都带着重量。 这特么是谁啊?! 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添乱?我好不容易想出这样一个办法可以混进城,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这怎么叫讲童话故事,这分明就是在讲鬼故事啊? 苏格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这个小姑娘一脚踢回城里,可是在那之前,他知道自己必须先面对一件更为严峻的事情。 看着守卫和弗斯曼冰冷的目光,苏格感受到从二人身上传来的成年人的压力,他深知弗斯曼的实力,如果来硬的,对方一个人能打十个自己,现在又加上一个带有武器的守卫,自己根本毫无胜算。 深吸了口气,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守卫目不转睛地盯苏格的脸,但没有回答他,招手唤来刚才那名清点人数的守卫,“刚刚检查过人数,五十四人,对吗?” “是的。” “包括这个人吗?”守卫指着苏格问。 “额……”点名的守卫有些犹豫,被这么一提醒,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这件事,“我马上去,重新数一遍。” 苏格看着快速远去的身影,心跳随着越来越快,这时候他看见守卫将刚才的身份证明又拿了出来,神情严肃地对自己问道:“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领队的弗斯曼跟守卫并排而立,两个身材魁梧的成年人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苏格艾欧西格。” 守卫手中翻动不停,迅速检查过一遍之后,他肩膀耸动深呼出一口气,对着苏格亮起手中的文书,“里面并没有你的名字,不对,没有苏格艾欧西格这个名字。” 不一会儿那名点数人数的守卫跑回来,瞥了眼苏格,“一共五十四,不包括这个人。” 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而微妙,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秘密,马上就会被拆穿,而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正微微颤抖着,守卫踏出一步,一只手握紧了背在肩膀上的双筒猎枪,再次开口道: “说出你真正的名字和来历,并交出你的身份证明。” 说到这里守卫忽然加重了语气,“否则我们会将你视为异端份子,在这里将你立刻拘捕!” 周围的另外两个守卫也察觉到异样,分别放下手中的工作向这边迅速跑过来。 三名城门守卫围成的圈子不断缩小,苏格紧张的情绪也逐渐攀升到极点,两只耳朵变得通红。 他知道自己不能抵抗,一旦抵抗就做实了守卫的猜测,到时候很可能会被冠以异端的名字受到制裁,可如果不抵抗的话,他也会被抓起来,经过调查后,多半是同样的下场。 已经饿了一周,仅靠着河水和一些草根果腹,走到这里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体力,如果被当作异端抓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望着那座黑夜中依旧灯火通明的大城市,似乎有熟悉的炖菜汤的味道飘过他的鼻尖,苏格感觉自己嘴中又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一些口水。 原本几乎完美的计划可以混进城,就差那么一点点,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的故事给破坏了。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动那些歪脑筋了…… 想到这里,萌生出悔意的苏格,有意无意地看向那个穿红衣服的奈亚,忽然发现那个小孩子正眯着眼睛看向自己,脸上挂着天使般的微笑。 奈亚坐在不高的马车架上,晃荡着双腿,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她一边看着苏格,一手托平,另一只手立起来,用食指和中指作双腿,比了个“跑”的动作。 苏格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奈亚的意思。 而此时的守卫则提起全部的精神戒备着。 一个普通人?是巧合吗,还是说,对方真的有打算,真的是来历不明的人,想混进约克市中,图谋着什么? 是恶魔? 守卫舔了舔嘴唇,控制住自己握住猎枪的手,突然大喊一声,“说出你的名字和来历,否则,我们真的会将你视为异端,并予以抓捕!”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苏格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其余两名护卫听到命令后也顿了一瞬间,然后纷纷恢复状态,连忙卸下双筒猎枪,摆出瞄准射击的姿势。 煤气灯在细雨中照出一片朦胧的橘黄,令人紧张到无法呼吸的对峙中,一阵“咕噜”的声音突然从苏格肚子里传出来,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响亮。 守卫和离得稍远的弗斯曼都是一愣,看向那个虚弱的年轻人,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万物俱静,只有细雨细微的沙沙声。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出现在城门的另一边,紧接着从脚下传来剧烈的震动。 动静之间极大的反差让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脑中空白了刹那,他们纷纷扭过头,目光越过城门的高墙,过了片刻才看到一阵浓浓的黑烟升起,然后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守卫茫然地大喊,他看着浓烟升到天幕,回想到刚刚奈亚的故事,心中升起万分恐惧。 “恶魔……难道真的有恶魔?”守卫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回头,发现原本苏格站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里应外合?”守卫忙看向城门方向,但只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在门口闪过,瞬间消失不见。 糟糕了…… 守卫看守南边大门,对市内布置了如指掌,他知道从眼前的南门进去后,再往东前进一点点,就是约克市比较混乱的下街区,那里人口杂乱,流水一样的租客,甚至一间屋子能塞进四五个人,一周能有两三次的循环,这样的环境藏一个人再容易不过,加上刚刚的爆炸,一定会更加混乱。 就在他心急火燎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白风衣的人从黑暗中走近。 那人停步在昏暗的煤气灯下,翻开兜帽,露出一头即使在昏暗中也十分显眼的苍金色长发。 “这……欢迎我完成任务顺利归来的礼炮吗?真的是意料之外的隆重,如果是为了褒奖我,只需要用金钱就可以,而且……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白衣人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眨巴着眼,满脸疑惑。 “昂都先生!” 守卫瞬间热泪盈眶,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赶到白衣人身边,“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如你所见,刚刚回来,其余几人已经分别带着自己那份回到各自教会了,不必担心。”名叫昂都的人伸手掸去身上的细雨,冲着不远处黑烟袅袅的地方努努嘴,“什么情况?” 守卫一脸严肃,认真说:“应该是恶魔的残党,就是一周前的那个恶魔事件。” 昂都瞳孔一缩,“详细说。” 在守卫跟昂都说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昂都摸着下巴,仰头思考。 “那个恶魔事件就是我处理的,当时在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痕迹,也许真像你说的,是有残党,”昂都转头,“分一个人,去找协会帮忙,把事情始末告诉他们,不过我猜这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能不能找到……额,只能祈祷女神的庇佑了。” 布置好接下来的行动后,昂都重新戴上了兜帽,从上到下整理一遍,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可在一个自信的微笑之后瞬间垮下脸。 “在无休止的任务之中,一个简单的休假竟然变得如此奢侈。” 昂都一步一磨蹭,“本来这时候,不该是大家在协会中齐聚,桌上摆着鲜奶草莓蛋糕和甜起泡酒,开始欢乐的庆祝派对吗?” 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昂都忽然感觉到什么,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对着自己微微笑。 还没等他说话,那个小孩子忽然从马车架上蹦下来,一路蹦跶着小跑进城了。 “注意安全啊,不要靠近爆炸区域。”昂都冲着小孩子喊了一句,可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听见。 苏格将头遮起来,向着火光的方向移动。 进城后,他先是被眼前的场面震惊了片刻,然后发现这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混乱,细密的雨水对救火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激起大片的浓烟,搞得一个个救火的人都灰头土脸。 他在地上捡了块儿碎布,看上去似乎是哪家窗帘的一部分,也不管随手就围在身上,然后在一根被烧焦的木头上抹了抹,将黑灰涂在脸上,配着虚弱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看上去跟因为救火而脱力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不远处的人们忙忙碌碌在救火,苏格四处张望着,打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终于进来了,不过与预想的完全不同,虽然算不上最坏的状况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苏格心中一阵失落,但是求生的欲望让他暂时放弃了思考这些,他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地方隐藏起来,不能被守卫抓住。 他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看准一个隐蔽的小巷口,正打算过去,忽然一个守卫装扮的人从他身边飞跑而过,苏格认出是之前守卫中的一人,惊慌失措,万幸的是对方并没注意到他。 或许是这些伪装起了作用……苏格松了口气,差点被发现的后怕让他不自觉退后一步,正巧绊在什么东西上,向后摔了下去。 下意识地绷紧全身的肌肉,却没有预料中的天旋地转,苏格紧张地喘着气,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一股力量。 转身看过去,一个头发已经全白了的老妇人,一只手托着自己,另一只手好像端着什么东西。 “救火是个十分耗费体力的工作,给,那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还有面包,虽然不是现烤的,但我想那依然可口美味。” 苏格低头,浓豌豆汤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他沉默了片刻,一把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谢谢。” “不不不,你们帮我们救火,应该是我们表达感谢。”老妇人退后一步,双手合十,神情虔诚,“感谢伟大的空之女神,让世界充满善意与和平。” 苏格看着老妇人,用力抿了抿嘴唇,把碗交还到老妇人手里,然后转身离开,眨眼间就从街角消失了。 刚到了没人的地方,苏格眼前忽然一黑。 糟糕,是低血糖的症状吗?在这里晕倒,一定会被发现的……他心中感到不妙,却也无力改变,耗尽的体力和虚弱让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沉。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时刻,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小身影。 恶魔说 夜色逐渐浓郁,火势在人们的抢救下慢慢变小,检查处的守卫心中却越来越不安。 在自己值守的时候,发生了这种让人偷溜进城的情况,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周前的恶魔事件的关联者,这要是让队长知道,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该死,我刚刚应该更加谨慎一些的……” 守卫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的小奈亚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有些担心,虽然小奈亚有些调皮,但很招人喜欢,经常来这边给他们讲童话,只是今天讲的那个有些恐怖。 在心中回想了一遍那个童话,守卫忽然感到身上一片冰凉,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似乎在害怕什么?” 一个没什么感情但有点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他吓了个激灵,连忙回头戒备。 “切茜娅女士,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昂都那家伙回来了,托人让我来这边帮忙,所以说,他现在在哪里?” 名叫切茜娅的女士四处张望着,她有一头深紫的卷发,明亮的紫色双眸,身上并没有穿着命运教会的教袍,而是休闲的便装,看上去文静而优雅。 如果排除身上淡淡的酒气的话。 “这个,”守卫思考着,“昂都先生已经离开了,应该是进城去找相关的线索……” 啪的一声。 玻璃瓶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守卫偷偷瞄了眼沉默的切茜娅,感觉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等一下再告诉他离开的方向,来,”切茜娅重新换上一张微笑的脸,把守卫拉到一边,“现在来跟我说一下,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苏格慢慢睁开眼,看到了挑高极高的天花板。 “这是哪儿……” 剧烈的头痛阵阵来袭,仿佛脑袋里被敲入一根根长钉,苏格感觉自己最近昏迷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一边的屋子中传来响动,他歪头看过去,就看见城门口见过的那个小姑娘正围着围裙,半个身体藏在门后面打量着自己。 他微微一愣,就听见奈亚笑着说:“大哥哥你好虚弱啊,连我都能拖动你。”火山文学 “你救了我?” 苏格翻身坐起来,四下打量。 身下柔软舒适的布艺沙发,轻薄又保暖的蚕丝绒被,还有其他的高级家具,无一不表示着这是个生活条件优越的家庭。 苏格抽抽鼻子,闻到一股香喷喷的麦香从厨房传来,“这是你家?” “是的。” 苏格看看奈亚那小小的个子,一时间搞不清楚情况。 记忆的最后,自己应该是在一条没人的街道,然后因为体力透支加上没吃东西而晕倒了。 估计现在那些守卫应该在到处找我……苏格快速整理了一下信息,问道: “我睡了多久了?” 奈亚指了指立在墙角的棕木壁钟,上面时针指在了十一的位置。 仿佛看穿了苏格的心思,奈亚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哥,这里是上街区的金加仑街,离着南门很远,起码在明天之前应该是安全的,嗯?奶油蘑菇汤应该好了,来吃饭吧,吃好了身体就会健康长大。” 苏格听着这个小孩子故作成熟的样子,却说着幼稚的话,有些好笑,但肚子里填下一碗豌豆汤后,饥饿的感觉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于是跟着奈亚来到厨房,对着现烤的全麦面包和喷香的奶油蘑菇汤动起双手。 “你的爸爸妈妈呢?你随意带陌生人回家,他们不生气吗?”苏格边喝汤边问。 “他们出门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奈亚看着狼吞虎咽的苏格,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盘子里的东西被风卷残云般解决掉,咽下最后一口蘑菇汤,苏格轻轻打了个嗝,感觉胃里的暖意慢慢传递到身上各个角落,慢慢修复干渴已久的肉体。 “谢谢你,还有这些东西,”苏格擦擦嘴,“只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苏格盯着奈亚,开始认真思考。 依照当时自己被守卫围困的情形,一般人看到都会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危险人物,即便发现自己后也应该第一时间交给警察,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非但如此,还把自己弄回家里,并且还细心照顾。 是有什么目的吗?而且她是怎么把我弄回来的?这么小小的身体,还没到我腰高,还有最重要的…… 那个故事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苏格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惶恐,他的直觉告诉他,对面的小姑娘,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他盯着奈亚,看到小姑娘左手托着腮,正歪头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个神秘的微笑。 时间仿佛凝固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奈亚笑了一声,用甜腻的声音对自己说道: “恶魔说要让你活着啊,嘻嘻。” 守卫看着表情重新变得凝重的切茜娅,不敢出声,连呼吸声都控制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到对方,那样的话自己将变得和玻璃瓶一个下场。 “所以说,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那个隐藏身份的年轻人,叫苏格艾欧西格,另一个是城中的爆炸。而这两件事可能互相关联,跟一周前的那个恶魔事件?” “是的。” “证据呢?” “这个,没有,只是当时一个小姑娘,来这里给我讲了个故事,而内容和真实发生的事情之间,有着高度的吻合,让我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那个故事是跟恶魔有关,所以我下意识认为这两件事跟恶魔也有关系。” 守卫说出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真这样上报给自己的上司,估计自己会被撤职吧。 没想到切茜娅点点头,“知道了,会作为参考。你学过画画吗?” “没有。”守卫下意识回答。 切茜娅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反而让守卫一头雾水,试探着问:“您不觉得,我可能是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 切茜娅自顾自掏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头也没抬忙着自己的事情,回答说:“不会啊,神秘学的基础,通过表象看到真实,这种过分的巧合在命运的教义中,就是一部分线索,好了,你站到这里,然后放轻松,按我说的做。” 守卫见切茜娅不在意,就将信将疑站了过去,然后被切茜娅在四肢上分别绑上一根细绳,又点了些清香的液体。 切茜娅拿出纸,往守卫手中塞了支笔,嘱咐道:“你无须紧张,一会儿在脑海中回想那个叫苏格的样子,越详细越好。” 说着她走到守卫背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合十,低声祷念,“红色的流冰,蓝色的方角,指向命运的轮盘,赐予吾等指引。” 神秘的仪式让守卫眼前一亮,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有种四肢被什么东西通过细绳提起来的感觉。 “努力回想。”切茜娅的声音传过来。 守卫连忙稳住心情,按照切茜娅说的那样去做。 而让他惊讶的是,随着他回想的同时,他的手自己开始动起来,像一个研究速写多年的画家那样,迅速而准确地在纸上描绘出苏格的样子。 仪式完毕,切茜娅伸长了脖子,瞄了眼,“怎么样,像吗?” “一模一样。”守卫简直叹为观止,“这就是,神秘的力量?” “准确地说,是命运的力量,现在我已经是‘木偶人’了。” 切茜娅盯着画像看,似乎是想记住苏格的长相,“把这个拿回警察局去,让负责画像的人多画几分张贴出去,就像你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明白,”守卫严肃敬礼,然后问,“那您呢?” 切茜娅望着已经安静下来的约克市,微笑着喃喃道:“当然是去找昂都那个混蛋了。” 屋里冰封一样的寂静。 苏格隔着桌子,看着对面天使一样的奈亚,整个人微微战栗着。 奈亚突然笑了起来,“大哥哥,你真好玩啊,什么反应啊,好有趣。” “怎么会有恶魔啊,那只是故事啦故事,你小时候没听过故事吗?我小的时候总是缠着爸爸,所以我知道很多故事。” 苏格没有回答她,开始仔细回想。 他发现一切都太相似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了解事情的经过,知道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并非像故事中描述的那样,否则都有种被命运安排的错觉。 还有面前这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天真无邪,但不知道什么地方总透露着股诡异,说话更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大哥哥,你真的叫苏格吗,苏格艾欧西格,跟那个故事里的人是同一个名字?” “你就当是吧。” “那你见过恶魔吗?” “你不是说那只是个童话吗?”苏格看看时间,心说不能再跟这个小女孩待下去了,“那个,多谢你,我还有事,要走了。” 苏格本以为奈亚做了这么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不会轻易放自己走,谁知道小姑娘竟然从椅子上蹦下来,直直走到侧门边,用手招呼苏格过去。 “从这里走吧,起码不会在大街上直接被人看到。” 苏格发现自己真是弄不明白这个小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回头说:“多谢你了,再、不,还是不再见了。” “会再见的,”奈亚笑笑,“我家就在这里,金加仑街七号,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什么别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苏格眨眨眼,没说什么,离开了,走出去十几米,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她还在那里,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在这样的夜晚看,有些瘆人。 于是他加急走了几步,消失在夜色当中。 相隔两条街的紫丁香街道,约克城中心医院。 一位护士在门口拼命跟以为衣装革履的男士说着什么,神情满是歉疚。 “实在是非常抱歉,潘德利卢瑟先生,今天因为下街区的爆炸,增加了十几个伤员,而,而您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只能麻烦您提前出院,那个,院长说了,免除掉您三天的住院费用,表示我们的歉意。” 名叫潘德利卢瑟的人一脸郁闷,“我这是被厄运附身了吗,先是出门碰到马车翻车,然后被马踩到腿差点断折,来住院还被赶出去。” “那个,或许您可以去列伊努教堂祷告一下,女神听到您的祈祷会给予祝福呢。”护士勉强安慰着。 潘德利叹了口气,双手在身上摸了一遍,发现连个一便士都没有,于是哭丧着脸,“请告诉我在赔付我的钱里面至少有一个便士。” “应该是有的,三天加起来,应该会有几磅的样子。” “太好了,那赶紧给我吧。”潘德利一脸兴奋,这一周接连倒霉,总算遇到一件幸运的事了。 “今天太晚了,财务的奥特先生要明天来才能给您。”护士表示了歉意,就被叫回去帮忙了。 潘德利在黑夜的冷风中站了两分钟,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忽然一个黑影随风而来,啪的一声拍到他脸上。 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潘德利压着怒气,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发现手感异常柔和,“这是张羊皮纸?倒是很少见,去旧街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他接着翻过来,想看看上面描绘了什么,结果入眼是两个盘旋的山羊角,下面则是眼眶处漆黑空洞的骷髅头,裂开的嘴角似乎在嘲笑什么。 一股邪恶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羊皮卷上的东西随时会活过来似的。 “这是个恶魔?哪个小孩子的涂鸦,把整个羊皮卷都毁了,果然我还是很倒霉。” 潘德利随手把羊皮卷扔在风里,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三方势力 清晨,六点十分,约克市城南门口。 天刚蒙蒙亮,值守一夜的守卫感到十分困倦,忍不住想打个哈欠,忽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被吓得大叫一声。 “昂都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昂都也是一脸疲倦,耷拉着眼皮,脸上还有些黑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呆滞。 “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爆炸的是一栋联排公寓的地下室,着火后火星蔓延出两条街,街上挤满了人,还下着雨,完全没有找到的可能。”昂都在值守处东看看西看看,“你这里甚至没有一点能吃的东西?哪怕是一块隔夜的黑面包呢。” 守卫一时间跟不上昂都的思路,愣了一会儿,“您没看见切茜娅女士吗,她说去找您了?” “她来过了?怎么样?” 守卫指着贴在城门口一处显眼位置的画像,昂都走过去打量了一眼。 “看上去真不错,这是你画的?” “这是在切茜娅女士的帮助下画的,按照她的嘱咐,已经连夜拿回去让人临摹了许多份,今天就应该能贴满约克的大小街道。” “很不错,”昂都点点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 “是的,名字叫苏格艾欧西格。”守卫看到昂都一边盯着画像一边紧皱着眉,有点疑惑,“您认识吗?” “完全不认识,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这在神秘学中,是一种暗示,但我还解读不出……” “如果切茜娅或者谁再来到这里,你就跟她说去协会找我。” 昂都忽然留下这么一句话,转眼就跑远了。 相较于安静的上湾区和上街区,虽然下街区经过了一晚的忙碌,但此时也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活动了。 约克市被利姆斯河从西北向东南贯穿,城外东边十几公里就是海港。下街区的人不比其他街区,多是穷困的本地人或找工的外地人在此居住,只有早早起床开工做活,才能赚一点勉强可以维持生计的钱。 下街区,绿曼箩街的剑鱼咖啡馆。 这里确实是个咖啡馆,但主要是提供简餐,因为下街区的人根本没有那个闲钱和时间来享受一杯并不怎么地道的咖啡,所以来往的人都会在这里停下脚,要一份五便士的简餐,匆忙塞进肚子里然后继续开工。 当然也可以要求满脸络腮胡的店主不加猪肉香肠,那样只需要花费三个便士。 此时咖啡馆里人头攒集,但都是站在吧台边等着取餐的工人,一个一个脸上都透露着急切,因为如果慢一点,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工作就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抢走。 唯一一桌坐下吃饭的人在角落里。 强壮魁梧的男人往嘴里塞着猪肉香肠的同时,一双小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来回出入的人。 “格拉奇大哥,你说,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吧?”坐在对面的人低声问,声音有些颤抖,明显是很紧张。 “看在爱的份上,能不能把你的嘴闭起来。”被喊作格拉奇的男人低声呵斥,“不会有人发现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拿起你面前的猪肉香肠,把你那经常闯祸的笨嘴给我堵上。” 格拉奇深呼吸一口气,喝了口廉价的咖啡,低声道:“马丁,昨天的仪式,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为什么会在突然间,发生爆炸?” “我也十分困惑,格拉奇大哥,每一个细节我都看过了,甚至用来祭献的鲜血,我都是用现抽的。”小弟模样的人说着伸出胳膊,露出一个颇为明显的针眼。 格拉奇瞥了一眼,伸手去把那胳膊上的衣服拉下来,然后推了杯咖啡过去。 “伟大的黑山羊会记住你的贡献的。” 马丁嘿嘿一笑,端起咖啡美滋滋地开始喝起来,那售价仅一便士的劣质咖啡,竟被他喝出一股至尊的美味。 “幸好那个地方是个荒废已久的地下室,而且周围的人都出去工作,人口流动也大,这才没被发现,只是现在想要再找一个类似的地方,就十分困难了。”说着格拉奇叹了口气。 这是使者委派的重要任务,他本来是打算着在仪式之后就收手,然后从海上坐船离开约克,这样不但会躲避追捕,之后还能从中转的岛屿那边领取一笔巨额的报酬。 那样的话,即使不在费伦,至少可以在偏僻的地方买下一个葡萄种植园,或许还可以多加一座风车磨坊。 可没想到准备了许久的仪式,在进行的中途突然发生了爆炸,不但任务没有完成,连手下的几个小兄弟都差点因此断送性命。 “格拉奇大哥,格拉奇大哥……” “又有什么事情?”格拉奇思绪被打断,有些不耐烦。 “我们还要继续吗?”马丁的眼睛滴溜溜转,酝酿了一会儿,“我们可以再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反正下街区这里相似的地方不少。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散在不同的区域?” 格拉奇没忍住,一巴掌打在马丁的头上,后知后觉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动静,才压低了声音说:“真是该死,我现在十分怀疑你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狗熊,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我教给你吗?” “不散开,你是等着警察和教会的人来抓你吗?而且经过了这么一次,他们会更加注意戒备,像那些长期无人使用的地方,都会成为他们首要的目标,现在贸然行动,相当于自己主动送上门。”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呢。” 格拉奇又叹了口气,“所以当前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或许可以考虑不远的郊外,二是重新搜集仪式材料,两者都要在避开追查的情况下偷偷进行。” 马丁喝光了咖啡,舔着嘴唇说:“不过格拉奇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的准备都没问题,那或许是仪式本身的问题?” 格拉奇愣了一下,又一个巴掌拍在马丁头上,“怎么可能?!使者给的仪式图纸怎么可能会错?” “说不定呢,反正那张图纸缺了一角,谁知道……”马丁说着忽然看到格拉奇锐利的眼神,连忙闭上嘴。 “吃完了吗?吃完了马上走。” “开始找地方吗?”马丁很是期待。 “开始找工作,”格拉奇起身付账,瞄了一眼吧台边木板栏上的工作委托,“我们要先融入这座城市,才好下一步行动。你觉得码头搬运这个工作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格拉奇带着马丁从剑雨咖啡馆走出来,微微冰凉的空气中带着股烧焦的味道,他微微皱眉,往东边的港口方向走。 或许真是图纸错了,保险起见,应该联系一下使者? 一边想着,忽然一个疾走的人影迎面撞了过来,格拉奇身材魁梧,反倒是对面来的人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该死,你是怎么走路的?”马丁凑过来,一脸的气急败坏。 格拉奇拦了一把,生怕把事情闹大,接着伸手把地上的年轻人拉起来。 年轻人穿着破旧的衣服,上衣还少了条左胳膊,此时左臂正光秃秃露出来,在这样的清晨,正微微发着抖。 “没事。”格拉奇对马丁摆摆手,转而问向年轻人“你没事吧?” 年轻人没说话,看脸色似乎身体状况不太好,只是微微俯身表示了歉疚,然后跑远了。 格拉奇没有在意,他知道此时在这座城里低调行事,才是正确的行动方式。 “格拉奇大哥你看那边。” 格拉奇顺着马丁的手指,看到墙角上贴着的一张崭新画像。 仅仅大概看了一眼,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画像边的金色纹路和右下方那个鲜红的印记,无一不表明了这是格里芬王国的通缉单。 不会这就被发现了吧……格拉奇心中忐忑,准备赶紧离开,就在这时,马丁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 “格拉奇大哥,你放心,不是我们……” “该死!在你的行动方式中,就没有‘低调’这个词吗!” 格拉奇感觉自己血压有点高,慢慢凑过去看那副画像。 通缉单上面画了一个年轻人的样子,名字叫做苏格艾欧西格。 下面还写着相关情报: 此人来历不明,经过证实此刻已经潜入约克市中,或与昨晚的爆炸有关,是一周前恶魔事件的重大嫌疑人。 事态紧急,凡是提供有效线索的,皆可以获得一磅奖励,提供重要线索的,可以获得五磅至十磅不等。 格拉奇皱了皱眉,作为一周多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恶魔仪式的负责人,也是昨晚因仪式中断而产生的爆炸的见证者,他的心中充满疑问。 一周前恶魔事件的重大嫌疑人?我怎么不知道啊,难道是使者派来的助手?不会的,我们准备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这个人怎么……格拉奇有些搞不懂,忽然发现通缉单上的画像有些面熟,他猛地转身,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通缉单上画的人,和刚刚撞到自己身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上湾区临近利姆斯河的位置,一座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的双层斜顶屋中。 昂都坐在二层长条会议桌的末端,手中拿着一份此刻应该已经遍布城内的通缉单,嘴里叼着一个圆形红豆面包。 他不敢看左手边死死盯着自己的切茜娅,直接用通缉单挡在左脸,看向右边的两个人。 “塞林大哥,辛苦了……” 名叫塞林的人一副标准中年人的模样,虽然头发略微花白,但精神依然矍铄,他瞥了一眼昂都,直接打断道: “我们之间可以省略这些没有意义的客套话,情报呢?” 昂都把通缉单放在桌上,迎着切茜娅可以杀死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干巴巴笑了一下。 “就是关于这个叫苏格的,我想问问大家有什么看法。” 各自的行动 “从商队的弗斯曼和城门守卫的说法来看,这个叫苏格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危险。尤其是弗斯曼曾跟他接触过,说这个苏格,看上去就只是一个穷困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在门口的那件事,根本不可能与恶魔联系到一起。” “弗斯曼从小在约克长大,家人也都在这里,可以相信,守卫更无须担心。” “只是有一点,据弗斯曼的说法,在进入约克之前,他的商队曾遇到过一次狼人袭击,其中一匹还沾染了恶魔的气息,后来应该是被路过的超凡者解决了问题。” “但是除此之外,那个苏格也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我们都知道,恶魔一旦显露本体,那标志性的黑红色火焰是隐藏不住的。” 昂都点点头,“就是说,排除来历不明,这个苏格,其实只是个普通人,因为受不了寒冷和饥饿,所以用了个巧妙的办法骗过城门守卫,目的是想进城找点吃的?倒是十分聪明,被饥饿和寒冷束缚住的人有很多,可是像他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没有城门口的那件事,估计就会顺利进城吧。” “从逻辑上推断,是这样。”切茜娅总结,“如果不是那个奈亚,碰巧去城门口讲故事,又碰巧讲出来那样一个故事,谁都不会多想。在那种情况下,苏格就会顺利进城。” “最碰巧的是就是这些‘碰巧’都发生了,”昂都双手抱胸,“那个奈亚也没有问题是吗?” “是的,他的父母在十年之前来到这里,而她本身,就是在约克中心医院出生的。” “那问题就很简单了,一会儿分出几个人去找那个奈亚,问问她从哪里听到的那个故事。还有一个就是,我们不知道,城中的爆炸是否真的是配合这个苏格进城,如果是的话……” 昂都看了在座的几人一眼,“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了。” 四人都不说话,空气似乎开始凝固,一股莫名的压力施加在每个人的肩膀上。 塞林掏出一个烟斗,却并没有塞上烟草,直接放进嘴里。 这是塞林自己的习惯,有助于帮助他冷静地分析和思考。 “你经历过那场恶魔事件,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们分享情报吗?”塞林保持着动作不变,眼珠一转看向昂都。 昂都仰起脖子,看着头顶上粗壮的横梁,像背书一样说: “在很多诗歌或者小说里,恶魔早在第四纪就迁移到了西南大陆,可那是普通人的认知,我们都是一只脚跨入神秘世界的超凡者,知道即使是现在,仍旧有一些恶魔,残留在这片土地上。” “它们邪恶,反常,有着畸形而强壮的肉体,带有堕落的力量,标志性的山羊角和黑红色火焰是它们的象征,它们有着独特的语言,崇尚力量,但对于其他生物来讲,它们最大的威胁,却来自于它们的智慧。” “它们擅长读取和煽动内心,用很多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去达成交易,最后通过别人的行为,间接达到自己的目的。” “能描述他们最直接的词语就是狡诈,阴险。” “以上都是来自天空教会,苍穹圣典中的恶魔篇。” 昂都背完了书,突然笑了下,说:“不过我之前经历的那场则简单很多,只是接到了教会的情报,在特定的地方埋伏,等待目标出现然后消灭罢了。” 他重新认真起来,“但是并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这两件事毫无关联,因为对方是恶魔,所以我认为,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谨慎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狗熊拿着书讲授算数一样令人难以想象。”切茜娅冷嘲热讽。 苏格看了看她,苦着脸说:“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你就饶了我吧。” “什么事情?”切茜娅反问。 “都行。” 就在切茜娅要爆发的时候,塞林突然说:“好了,惩罚等这件事结束后再说。” 塞林对身边的属下说:“你去找人,奈亚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记得留心苏格这个人。” 属下点点头,起身就走,效率很高。 塞林转头,刚要说什么,就看到昂都一张跃跃欲试的脸,上面写满了“你给我也安排点什么吧”的意思。 塞林叹了口气,说:“你又想偷懒是吗,好吧,昂都跟我去爆炸发生地点,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切茜娅就留在协会协调,就这样。” “我可不是你们天空教会的人。”切茜娅没有起身。 塞林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直接走出去。 “借来的就是我们的了。”昂都笑着拍着切茜娅的肩膀,似乎不用担任组织者对他来说负担减轻了不少,他看着塞林离去的方向,松了口气,心说总算没引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你说的没错,”切茜娅一巴掌拍掉昂都的手,露出微笑,“你知道我最喜欢塞林大哥刚刚说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啊?” “惩罚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说。” 看着昂都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切茜娅呵呵笑着,转身去工作了。 离开了热闹而拥挤的绿曼箩街,苏格往南边走了一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自从刚刚在街上看到了自己的通缉单,苏格才后知后觉,本以为能在城里再游荡一点时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那些警察连通缉单都做好了。 在看到通缉单上的那张脸后,苏格忽然从心中生出一股绝望,但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持着他,让他继续在这座城里挣扎,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后悔进城,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或许不动进城的那个小脑筋,直接绕过约克去往东部的码头,也能找到点事情干。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然后感受了一下肚子的饥饿程度。 昨晚在奈亚家吃的东西不少,此刻他还有一些体力,足够撑一阵子。 想到奈亚,他又有些矛盾。 那个小女孩在城门口阴差阳错拆穿了自己的计划,令自己陷入现在这种境地,按照常理说一切都是奈亚的错,可现实却是这一切都跟奈亚完全没有关系,她只是讲了个故事而已。 脑海中也完全没有见过奈亚的记忆,而自己的名字和衣服一样,都是借来的,左边的袖子也是巧合。 “该不会我原来的名字真的是苏格吧?同名同姓的苏格?”苏格有些无奈。 “算了,她把我救回去,还做了饭给我吃,城门口的事……就当是我倒霉吧,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而且有可能是在这个城市中我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想起自己临走时奈亚说的话,苏格又折返回去。 “躲在人少的地方等于自己送上门被抓,而人多的地方还有机会可以借着混乱躲一躲。” 他沿着房屋与房屋的间隙返回来,打算回到绿曼箩街,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杂乱的步伐。 “快一点,再快一点,今天中午之前要把这条街给我搜一遍,每一间屋子都不能放过。” “可是长官,这里起码有几千间屋子。” “那就赶紧给我行动,混蛋。” “长官,我们的人手都被派到了这里,如果疑犯去了别区,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白忙一场也是你的工作,而且,你以为连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吗?通往别区的路已经给封锁了,除非他能长出翅膀,否则逃不出去的,快点跑起来跑起来!” 嘈杂声过去,一栋房屋旁的垃圾桶盖在无声中被移开,苏格小心翼翼跳出来,顺手摘下头顶的鱼骨。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苏格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打鼓一样,他没有多停留,重新往南边摸过去,直到听见哗哗的流水声从前方传来,他才久违的露出一点笑容。 昂都伸出手掌,感受了片刻,“是恶魔的气息。” 说完后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是一片被烧得漆黑的石壁,屋里只有一些灰烬残余。 “从墙上被冲刷的气痕和地面上放射状的痕迹来看,当时应该就是以这里为中心,”昂都指着地面上唯一一块还能看得出原样的石板,“是仪式没错,恶魔的仪式。” “恶魔的仪式?”塞林惊讶地问道。 “对,昨天的爆炸你看到了吗?只有爆炸声而后才是黑烟对吧,如果是物品发生的那种程度的爆炸,楼上应该没东西能剩下了。” 昂都抬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是仪式的问题发生的爆炸,然后火焰顺着这些缝隙往上去,才开始燃烧。” 塞林和昂都开始沉默。 本来以为这次的调查,只是查看爆炸地的状况,从而判断是否是因为巧合才在那个时间点爆炸,可昂都进来后直接走到了屋子最中央的地方,简单检查后断定了这件事是恶魔仪式的事实。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事情到了这里性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在人口密集区偷偷进行的恶魔仪式,不管目的是什么,都可以被看做是异端进行的疯狂行为。 “能看出是什么仪式吗?”塞林问。 “完全不行。”昂都摊摊手,“毕竟我不是恶魔,再说能够使用的线索太少了。” “所以说,现在整件事情的中心,就在那个奈亚和苏格身上了?”塞林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昂都。 “那个,塞林大哥啊,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塞林瞥了眼昂都,神色黯然地说:“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我是亲眼看着他死的,而且已经过着这么久,不可能是他。” “如果这是你真正的想法的话。”昂都看着沉默的塞林,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走吧,去加里那儿看看有什么收获。” 塞林点点头,两人一起从昏暗的地下室走出来,昂都回头,看到这栋联排的公寓从地下室往上到三楼的位置被烧得一片焦黑,幸亏是个少见的石建筑,整体结构没有被破坏只是被炸飞一些家具。 低层的住户们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回来,高层的人则通过楼顶的平台去往别处逃离,但即使这样,也出现了十几例轻伤者。 “走吧。” 话音未落,昂都就看到一队身着警服的士兵站在自己面前,为首一个顶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带着一股怒气。 “昂都!你这个家伙,你给我站……” 突然一张羊皮纸被风吹过来,完完整整地贴在那人脸上,把他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活祭体 “什么东西?” 那人把贴在脸上的东西拿下来,看也没看随手又扔在风里,恶狠狠地看着昂都,一脸的气急败坏。 昂都对塞林比了个手势,“啊,这位是我的老熟人,塞林大哥你先走一步,我稍后就来。” 等到塞林走后,昂都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尼奥警察长,每一个不能相见的日子,我都想念着你。” 肚子圆滚滚的尼奥一腔怒火,也不说话,只背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昂都。 昂都依旧嬉皮笑脸,走近几步,一把抓住尼奥的胳膊就往旁边走。 “干什么?”尼奥没好气道。 “说说话,来这边。”昂都死死拽着尼奥的胳膊,走到一边没人的地方,“我知道你是为什么生气。” 尼奥刚要张口,昂都就紧接着说:“我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尼奥眼中充满疑惑,“为了我你不跟我说一声就把我手下的警察派出去给你做事,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是空气吗?” 昂都低头瞥了眼尼奥的圆圆的肚子,严肃道:“你知道这次爆炸其实是跟恶魔有关吗?” “恶、恶魔?”尼奥面露惊恐,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怎么会与恶魔扯上关系?” “如果只是为了骗你,你不觉得会有些荒谬吗,我刚刚查出来的,你思考一下,一周前在约克附近发生了恶魔事件,而这次的爆炸,很有可能就是那次的后续,多亏了‘你’在第一时间派出警察,才没有出现死亡的事件。” 说到这里昂都顿了顿,对着尼奥眨了眨眼,见尼奥心领神会之后才接着说:“而现在这片区域已经被封锁了,在地毯式搜查的情况下,很快就能找到相关者,到时候如果上面问起来,而你已经抓到了嫌犯,你说,上面的人会不会因为你办事得力而给你升职?” 尼奥一听反而有些慌张,“怎么还有相关者?还没抓到?” 昂都被噎了一下,安慰道:“快了快了,马上了。” “那你要赶快啊,”尼奥低头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尼奥简单地对在场的警察进行整顿,然后爬上马车转眼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思绪跟着马蹄声一并飞走,昂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于是找到一个进行搜查的警察,“还没找到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早晚会找到的,”警察满头大汗,但十分乐观,“街道已经全部封闭,除非那人真的长翅膀,不然肯定无法逃离搜捕。” 昂都觉得挺有趣,“必须要长翅膀才能离开吗?” “会游水也可以,不过城墙边有栅栏和过滤杂物的处理系统,人是过不去的,如果不是人,那凭我们的力量,也无法找到。” 昂都远望着城墙边那个高大的建筑,忽然扭头看向上游的方向,抬腿就跑,可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站在道路中间思考,然后调转方向,往利姆斯桥的方向跑过去。 走出绿曼箩街,格拉奇带着马丁往东北处的港口走去。 “格拉奇大哥,我可以不去吗?” “那你自己留下,然后担负起找地址和找材料的全部事情?” “那也行啊,”马丁咬咬牙,“我不是怕出力气,我是真无法忍受港口边的那个鱼腥味,相比较起来,我宁愿跟我的袜子待在一起。” 说着说着突然吹起一阵风,一张黑乎乎的东西迎面拍到他脸上。 “让你多嘴。”格拉奇说。 马丁皱着眉头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发现手感奇特,惊疑一声,“这是什么?一张羊皮纸?” 他把羊皮纸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看,露出不解的表情。 格拉奇瞥了一眼,无意间发现羊皮纸上记载的复杂而神秘的图文,心中惊奇,一把夺过来。 一旁的马丁仔细观察着,发现格拉奇的脸色急剧变化,从震惊变得狂喜,而后又因为竭力忍耐而微微颤抖。 “格拉奇大哥……” 话音未落,格拉奇把羊皮纸往衣服中一塞,将他一把拖到街边人少的地方,竖起手指在嘴唇边,比划着一个噤声的手势。 马丁领会,跟着格拉奇在街巷游走,走到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格拉奇在反复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才重新将羊皮纸拿出来。 马丁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首先看到了两个盘旋扭曲的山羊角,再往下是眼眶处一片漆黑,空洞无物的骷髅头,虽然是一副图,却给人一种正在桀桀阴笑的错觉。 马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向后退了半步,向格拉奇投去疑问的目光。 “使者给予我们的正确的指引。”格拉奇努力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是完整的仪式图纸。” “是吗?那我们就不用去码头了对不对?使者的传递信息的方式真是奇特啊。”马丁也开心起来。 “是的,虽然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仪式,但没有残缺,”格拉奇四周张望着,似乎在找寻羊皮卷的来历,“可是我们现在却有了一个新的难题。” 在马丁好奇的目光下,格拉奇喉咙一动,缓缓地说:“一个活祭体。” “活祭体?活鱼可以吗?我这就去下街区买一条。” “我说的活祭体……是人类。” “最好是那种,没什么身份,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也不会被周围注意到的类型。” 似乎有阵阴风吹过,马丁背后冷汗涔涔而下,接着汗毛根根立起。 “格拉奇大哥,你是想?”马丁试着揣摩格拉奇的想法,“可城里的居民每个人都在警局那里做了身份信息的备份,连那些进城的外来者也有,我们去哪儿找一个来历不明、即使消失也不会被周围人注意到的目标啊?” “这就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新的问题,不行的话,只能离开约克去别的地方了。” 格拉奇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忽然看到前方贴在墙边的通缉单,上面画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叫作苏格艾欧西格的年轻人。 听着窗外来自利姆斯河哗哗的水流声,切茜娅把摸向玻璃瓶的手又缩回来。 工作期间不能喝酒。 这是塞林给她的规定。 切茜娅知道塞林表面上看着很好说话,但身为天空教会在约克的外围领队,也是协会的会长,塞林其实有着极大的权力,与之相对责任也重大。 若是平时还好,现在有一个可能与恶魔搭上关联的危险存在,如果不谨慎对待,下场多半不怎么好看。 切茜娅不由得想起昂都,猜想着那个轻浮的家伙跟着严肃的塞林一同行动,估计没多久就会被狠狠地训斥一顿。 想到这里她开心起来,一开心就想喝点什么,她舔舔嘴唇,手又不由自主伸出去摸瓶子。 忽然一连串的喷嚏声从楼梯的方向传过来,昂都摸着鼻子哒哒哒上楼,自己摸了把椅子,坐下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定是谁在背后骂我。”昂都总结。 切茜娅忍住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应该跟着塞林大哥去爆炸的地方检查吗?” “那边结束了,事情与恶魔的仪式有关。” 切茜娅一下子愣住了,她其实有想过,爆炸那边有极小的概率与苏格有关,就算万分之一的概率,是苏格进城的掩护,但却没想到真的是恶魔仪式。 “所以说……” “所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我特地绕回来,就是想让你帮着做一次预言。” “不做。” “为什么啊,”昂都急了,“你不是命运教会的吗?而且现在事情变得这样严重,就只是做一次关于危险的预言就可以,即便是你的能力低也没什么。” 切茜娅斜了他一眼,没有跟他计较,“预言未来是智者的悲哀。” “你看起来也不像智者啊。” “对啊,所以我不悲哀,也不预言。”切茜娅下意识伸出手去摸玻璃瓶。 一声清脆的崩裂声,在切茜娅的手指离着玻璃瓶还有十几厘米距离的时候,玻璃瓶忽然裂开了。 昂都与切茜娅都愣了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各自沉默,他们知道,这在神秘学当中,代表着不幸的厄运。 下一瞬间昂都衣角翻飞,随着楼下砰的一声,奔跑声远去,留下切茜娅独自一人,看着瓶中的酒液从裂缝中缓缓流出来。火山文学 塞林看着还不到自己腰间高的奈亚,目光往下移,最后落在一本故事书上。 “就是这本书?” “对,之前爸爸出去的时候给我买的,好久了。” “能借我看看吗?我不带走,就在这里看。” “当然可以。” 奈亚招呼塞林进屋,去到客厅,然后像个称职的小主人一样,去厨房泡了一杯喷香浓郁的伯爵红茶。 “请喝茶。” “多谢。” 在奈亚去厨房的空当,塞林其实已经将故事书翻过一遍了,也找到了奈亚在城门口讲的那个故事,内容与奈亚讲的完全一样,甚至名字都一字不差。 故事讲了一个人类依靠智慧打败恶魔的故事,虽说“恶魔”在一个故事中出现多少有些生硬,但也说得过去。 真的只是巧合吗……塞林合上故事书,目光移到对面那个,坐到沙发上双脚就够不到地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不得不说小姑娘长得很好看,还有股故作成熟的可爱。 “最近不要随便出门,尤其是晚上,还有最好事联系一下你的爸爸妈妈,让他们赶快回来。”塞林起身离开。 奈亚点点头,也起身将塞林送到门口,“是有什么危险吗?” “没什么,记得晚上关好门。”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奈亚背靠着大门,眼睛在自家的屋子里扫了一圈,眼睛露出笑意,“出来吧,大哥哥。” 走下台阶,塞林边思考边穿过屋前的小草坪,离开大门后拐向了侧边的小路,就看到昂都迎面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塞林问,但随即他就看到了一滩水渍,穿过了小路,在奈亚家的草坪前消失了踪迹。 昂都大喘着气,目光随着塞林转向身边这栋安静的白色双层平顶楼,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你是恶魔吗? 叮铃铃,叮铃铃。 门前的黄铜铃再次被摇响。 “家里没有人。”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塞林看着昂都,苦笑了一下,拍了拍门板,“是我,刚刚来的塞林叔叔。” 随着吧嗒一声,门板移动,悄无声息的露出一条缝,奈亚躲在后面只露出一只大眼睛,确认来人真的是塞林后,才把门打开。 “忘记东西了吗?” 塞林嘴上应和着,但眼睛却扫视着屋里。 “这个哥哥是跟你一起的吗?”奈亚看着昂都,像个热情的主人邀朋友聚餐一样把门口让开,请两个人进来。 “真乖,谢谢你没把我也叫作叔叔。”昂都眼睛一转,就站在门口,“防范坏人的意识足够,但也不能随便开门哦。” “我知道,我能听出声音的不一样。不是我认识的人的话,我不会开门的。”奈亚点点头道。 昂都继续哄着她,看到屋里面的塞林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昂都心领神会,蹲下对奈亚说:“记好了,不能随便把不认识的人请进家里,如果有什么人威胁你,或者用谎话骗你,想进来,一定不能相信,知道吗?” 他看着奈亚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塞林补充说:“记住,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寻求帮助,哪怕留下一点点线索,我们也会循着线索来救你的。” 嘱咐完昂都和塞林就离开了,再次回到了旁边的小路,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原先残留的水渍早已被晒干,完全看不出痕迹。 塞林简单看了看,示意先不要说话,与昂都一起远远离开奈亚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交换情报,我先说。” 塞林原地站住,开始回忆,“那个奈亚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故事书我检查过,确实只是巧合,所有事情也符合常理,只是有一点,就是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在路边见到那一排水渍,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水渍的行进方向很明确,看印迹吸水量也很大,是标准全身湿透的人会留下的痕迹,但痕迹在进了草地之后就不见了,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追踪的难度变大。” 昂都问道:“你是怀疑留下那片水渍的主人的身份?” 塞林回道:“对,如果是屋子的主人,会特意跨过围栏走草地吗?她都没有围栏高,很明显根本不是她,但痕迹也确实是在她家的草地上消失的。而且,虽然现在不冷,但谁会在这个季节把自己全身弄湿?” “你是怕有什么人闯入她家里?” 塞林点点头,“如果真的是有恶魔仪式的话,那制造爆炸的那些人现在还在城里,十分危险。考虑到恶魔的预感能力,能知道奈亚把苏格的计划拆穿也不是难事,所以可能是来报复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身上会有水渍。” 昂都说:“那我这边的情报正好能互补,早上见尼奥之后,下街区展开全面搜索,但在搜索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个搜索盲点,就是河流。” “你是说他们避开了各个路口的封锁,从河流中逃了出来?” “这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水渍。” 塞林习惯性把烟斗塞进嘴里,“所以说,我们现在的对手,是一个信仰恶魔的、有组织的危险团体了,但主要线索,还在奈亚和苏格身上,嗯,奈亚现在没多少问题了,现在开始全力搜索苏格。已经向警局的人传达了要封锁河流的消息吗?” 昂都点点头,说:“那奈亚这边?” “不像是被威胁的样子,我看过,屋子里也没有水渍,应该没问题,也不用加派人盯梢,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警察只要把各个路口把住,剩下的问题就需要我们解决了,走,先回协会。” “大哥哥?” “大哥哥?” 奈亚在屋子里四处转着,但完全没见到苏格的身影,她把二楼转遍了,甚至连三层的平台都去看了一眼,重新回到一楼的时候,她才听到细微的敲击声从厨房的方向传过来。 奈亚开心起来,跑过去打开水槽边的长窗,看到苏格赤裸着上身,头发还湿漉漉的,正微微发着抖。 “进来吧。” 奈亚重新泡了茶,用早餐剩下的东西简单煮了下,一锅香喷喷的牛奶燕麦片和煎蛋没几下就被苏格送进了肚子里。 奈亚看着苏格吃完,“我说过,会再见的,对吗?” 苏格擦擦嘴,裹紧了奈亚给的棕色羊毛毯,“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苏格看着奈亚。 “你刚刚是怎么办到的,连他们都没发现?而且从你早上离开之后有好几波人来我家问过,如果你藏在周围,肯定会被发现的,你是怎么做的?” 此刻的奈亚与方才在塞林二人面前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虽然一样的天真可爱,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说话的语气,从容的自信,都给人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苏格对此并没有在意,想了想,说:“我在人还不多的时候去了下街区,盘桓了一些时间,在发现道路都被封锁之后,从河里游过来的。” “那刚才呢,我怎么感觉到你了,可你又没进屋子?” “我从河里出来,才发现身上的水会留下痕迹,所以在经过草地的时候把衣服扔了,然后走回去绕到另一边过来的。你感觉到我的时候,应该是我正好在侧门口,我发现有人在你屋子里,就没有进来。” “我还听到他们说‘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寻求帮助,哪怕留下一点点线索,也会循着线索来救你的。’” “之后呢?”奈亚认真地听着。 “之后就去到屋子后面的杂物堆中间躺下,躲着。” “你胆子还真够大的,如果随便有个人路过,就会发现你的。” “是啊,那个时候我紧张极了,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过还好,我运气不错。” “大哥哥,你可真有意思,”奈亚笑了起来,“好啦该你问我了,你想问什么?” 苏格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奈亚的眼睛。 “我们以前认识吗?” “长官好,约克市监狱,预备役看守,司佩鲁,向您报到。” 尼奥看着眼前的人,身材健硕,点点头表示满意,“如果不是现在人手不够,我也不会找你来,反正你还是个预备役,少你一个不少,要知道,跟我走,就是做大事的。” “明白。”司佩鲁很激动,下意识地把拳头紧紧攥在一起。 “很好,”尼奥歪头跟身边的一个人小声问道:“你刚才说从汤姆那里听到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上街区,金加仑街道七号的小奈亚,长官。” “嗯,好。”尼奥转过来,看着司佩鲁,“额,你叫什么来着,算了,你加入这个小队,现在出发去金加仑街。” 队伍整备,尼奥来到马车旁,低声自言自语,“如果能抓到那个苏格,说不定有机会调任去费伦,哪怕是同级调职,薪水也会翻倍,啊,我仿佛已经看到金镑的迷人光芒在对我招手。” 尼奥做着美好的白日梦,上了马车,带着一队东拼西凑组成的队伍往金加仑街出发。 在马车和队伍完全离开绿曼箩街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低声对旁边的人说:“格拉奇大哥,听到没,在金加仑街。” “听到了,你能不能自然一点,是害怕别人不会发现你吗?” 屋子中一片安静。 “我今年六岁了。” “什么意思?”苏格没弄明白。 “意思就是我才没来到这个世界多长时间,根本不认识你啊,大哥哥,”奈亚做了个鬼脸,“你好奇怪啊,先不说我认不认识你,认不认识你自己不清楚吗?是你自己的记忆啊。” 听到奈亚这样说,苏格缓缓地说:“其实我失忆了。” 原本猜测到奈亚可能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他就有些激动,加上下街区的地毯式搜索,无奈之下他只能铤而走险,摸着河边游过来,期待着奈亚能给他什么惊喜。 但此时听到奈亚的话,他还是很失望,这不但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还是孤身一人,而且接下来必须面对警察的重重搜索。 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支持的流浪者,他能避开警察成功逃出去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哦,原来是这样,”奈亚点点头,转而摇摇头,“不对啊,你失忆了还知道这么多事情,还知道怎么避过危险不被人抓到?” “额,常识之类的大概记得,就是具体的东西记不得了。” “常识?” “就是食物,衣服这些要用金钱换取,时间的变化,位置的转移,下雨知道找地方避雨,不随便在地上捡东西吃这些。”苏格说完了忽然脸红,心说这些常识自己其实好像全都犯了一遍。 奈亚听着,忽然跑到苏格身边,用力在苏格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又跑回去。 苏格有些茫然,但想想对方的年龄,也没放在心上。 奈亚笑着,想了想,恍然大悟,“所以说,是因为当时我在城门口讲的那个故事的原因啊?大哥哥你的名字就叫苏格?你不是忘了吗?” 苏格也懒得解释了,其中有太多的误会和巧合,而如今把事情梳理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接下来的问题…… “谢谢你给我做的两顿饭,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你知道怎么出城吗?” “你要出城啊?”奈亚有点失落,“其实你可以留下来的。” “我没猜错的话,之前来你家的那些人都是抓我的。” “可是他们自己说的,如果遇到了困难,一定要想办法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过来救你的。” “他们是对你说的,并不是对我说的。” “这样啊,”奈亚突然一笑,“可是大哥哥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抓你的人,并不会伤害你,反而是那些既给你饭吃,又给你衣服的人,才会伤害你呢?” 奈亚的话让苏格瞬间毛骨悚然,围着一条暖和和的毯子,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这就是他最害怕奈亚的地方,这个小姑娘经常会说出一些不符合年纪的话,乍一听没什么,但越想就越让人感到一种不知缘由的恐惧。 奈亚看着他,依旧微笑着,“大哥哥,你觉得呢?” 苏格盯着她的眼睛,联想到那个故事,低声问道: “你是恶魔吗?” 愿红衣女神祝福你 奈亚坐在苏格对面,轻轻笑着。 “大哥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恶魔啊,你见过六岁就能自己看故事的恶魔吗?” 苏格想了想,没说话,依旧盯着奈亚。 “如果你是因为一些说法和巧合,就认为我是恶魔,这样的逻辑可不能解决问题。你不如反过来想一想,我对你做过什么危险的事吗?明明外面有人在抓你,而我偷偷救你和给你吃的,对你来说这就是危险?” 苏格想了想,确实如同奈亚所说,从整个事情的开始到现在,奈亚除了一些阴差阳错的巧合,奈亚完全没做出一点对自己来说不利的事情。 可他就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且从奈亚的身上,他感觉到一种危险,是那种悄无声息的危险,会在关键的时刻,露出锋利的爪牙,将自己吞噬。 砰砰砰,砰砰砰。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两人僵持的局面。 悬在廊下的黄铜铃并没有被晃动,来人似乎非常急切,直接越过门铃敲起门,这对于居住在上街区的人来说,是一个很没有礼貌有失身份的举动。 但现在苏格根本管不了这些,在大门被第二次敲响的时候,他就噌的一下站起来,用极快的速度环顾四周,准备找逃离的路。 太大意了……苏格心中一阵焦急。 本以为警察的全部人手如今都集中在下街区,上街区也经过了几番查验,现在正是一个搜查的盲点,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返回来的原因,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来搜查。 砰砰砰。 又是一阵敲门声,来人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十分急躁。 “开门开门,约克警察。” 苏格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外面脚步声凌乱,似乎还有不少人。 这样的话利用正门和侧门的时间差离开也做不到了……他在心中盘算着,一边疯狂地思考着离开的办法 正在他焦急不安的时候,奈亚对着门口大声喊了一句,“家里没有人。” 然后奈亚悄悄来到苏格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去二楼左手边,最尽头的房间,你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叫没有人?我都听见你的声音了,赶快开门。”外面的人大喊。 苏格还是不动,他知道他该按照奈亚说的去做,而且奈亚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救星,但是他总是能从奈亚身上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就是这股恐惧,让他始终对奈亚留有一丝戒备。 这时他看到奈亚忽然拉住自己的手,走到楼梯口指指上面,接着径直走到大门前,一手扶住门把手,转过来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意。 如果不想被抓,就乖乖按我说的做……苏格看明白了奈亚的意思,一咬牙,轻快迅速地上了二楼,按照奈亚的说法立刻往左边走,去到尽头的房间,躲身进去后轻轻关上门。 随着关门的一瞬间,房间中忽然暗了下来,唯一的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封上,仅仅能从门缝出投出一丝光亮。 苏格的喉咙缓缓蠕动,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平稳,眯起眼睛看着黑暗中的模糊,忽然发现自己周围围满了人。 瞳孔缩小,心脏开始急跳,片刻的功夫,他的背后就满是冷汗。 门一开,尼奥昂首阔步地走进来,环顾一圈,低头看向奈亚,“你是奈亚吗?” “你是谁啊?这样闯进别人家里,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一件事。”奈亚皱着小脸,并没有跟尼奥搭腔。 尼奥撇撇嘴,不屑跟小姑娘一般见识,掏出自己的证件交给奈亚,“是你昨晚出现在城门口吗,你见过那个叫苏格的?跟我说出他的下落。” 奈亚把尼奥的证件拿在手里反复看着,确认是真的之后,还给尼奥,生气道:“你没有之前来的人有礼貌,我不跟你说话。” 尼奥火冒三丈,刚要发作,就被身旁的司佩鲁拦住。 “你拦我干什么?” “长官,我们没有搜查令,如果没有对方允许的话,我们现在进去搜查就是我们擅闯,到时候……如果对方去告我们,就会查到我们头上。” 尼奥一听就愣了,“怎么会没有搜查令?下街区那边不是人手一份吗?” “可我们这个队伍是临时凑起来的……” “那不是……”尼奥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气势弱了一半,“那现在该怎么办?我是来查人的,怎么反倒要查到自己头上?” “属下可以想想办法。” 尼奥疑惑地看着这个从别处借调来的士兵,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那个,那个谁,就试试吧,只要成功找出人,少不了你的奖赏。” 司佩鲁眼中闪着光,来到正坐在沙发上嘟着嘴生气的奈亚身旁。 “你好,我叫司佩鲁,请问你知不知道,昨晚在城门口的那个苏格的下落?” 奈亚抬起头看看,忽然笑了,“你很有礼貌,很适合作为材料。” 说着奈亚从沙发上蹦下来,拍拍手,“我不知道诶,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面,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但是只能你们两个人。” 司佩鲁还没明白这个小姑娘说的“很适合作为材料”究竟是什么意思,后面的尼奥直接走过来,哼了一声,“现在算得到允许了,对吗?” 说罢也不管奈亚,直接开始在屋子里搜起来。 屋子很大,可是能藏下一个年轻人的地方并不多,很快一楼就被搜查完毕,紧接着尼奥就把目光投到了通向二楼的楼梯上。 “可以上去吧?”司佩鲁觉得有必要问一句。 “当然,只是在上面存放有实验的材料,它们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乱动,。” 尼奥和司佩鲁没有仔细听后半句,直接上到二楼,奈亚就跟在后面。 “这是那本故事书,之前来的叔叔和哥哥已经检查过了,你们要不要再检查一遍?”奈亚指着放在桌上的书说道。 司佩鲁上前几步,在得到尼奥的默许之后,快速地翻动书本。 “所以就是这个苏格的名字吗?”司佩鲁问。 他没有经历在城门口的事情,在被调过来之后,只是从尼奥口中得知整个事情的碎片,但遍布城中的通缉单还是见过的。 “应该是吧,”奈亚随口应和着,“不过叔叔你们一开始只是问我知不知道他的下落,现在却在我的家里搜起来,是不是觉得我跟那个人是一起的?” “额,这个,怎么会呢,”尼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我们只是再检查一遍,毕竟你在城门口拆穿了那个苏格的计划,我们怕你被报复,所以是来保护你的。” “原来是这样。”奈亚露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说话间司佩鲁已经检查完了二层的屋子,一间起居室,一间洗手间,一间书房和备用的卧室,都没有异样。 “那一间屋子是做什么用的?”尼奥指着走廊尽头问。 “那就是实验的地方,你们随时可以进去,”奈亚无所谓地耸耸肩,“只要你做好准备的话。” “搞得神神秘秘的。” 尼奥嘟囔一声,伸手握住门把手,忽然感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冷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不要打开窗帘哦,不然它们该不高兴了。”奈亚嘱咐道。 尼奥哼了一声,猛地推开门,发现房间中一片昏暗,隐约能看到很多悬挂起来的东西。 借着从门口进去的光,尼奥在看清房间中的东西之后,被吓得退后了半步,握着门把手的左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 “不要大声说话,会把他们吓到的。”奈亚小声说。 司佩鲁看到尼奥堵在门口,死死握着门框和把手,就是不肯往房间中走,于是越过尼奥的肩膀往房间中看去。 一排排和成年人一样高的人偶,有的贴着墙摆放,有的悬挂在屋顶,还有的以残肢,头颅,或者内脏的方式随意地摆在地上。 司佩鲁弯腰从尼奥胳膊底下钻过去,站在房间中间,窗户的位置被封死,晦暗的光线让这些玩偶看上去有些模糊,因为看不清楚反而让他感觉更加恐怖。 他后背发毛,隐约看到人偶们空洞的目光,感觉那些人偶似乎随时会张开口说些什么。 “很不错的人偶,如果不是没有呼吸声,我几乎都要以为是真正的人了。”司佩鲁记得奈亚的嘱咐,轻声地说,“你爸爸妈妈给你做的?” 奈亚摇摇头,“不是,这就是爸爸妈妈。” 她走到房间里,从地上捡起一只胳膊,走到一个没有左胳膊的人偶旁边,“爸爸的胳膊不好,所以拿下来修一下。” 司佩鲁愣了一瞬间,勉强笑着说:“过家家啊,挺好的。” 房间中极度的压抑和不知来由的恐惧感让他想要赶紧离开,于是随便扫了一眼,就从房间中出去。 完全不敢进去的尼奥依旧站在门口,看到司佩鲁出来,连话也没说直接就回到一楼,在被透过长窗的阳光照在身上,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小孩子没事少玩那些东西。” “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却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失望的尼奥直接推开门,扬长而去。 司佩鲁对奈亚反复嘱咐了要管好门窗,才跟着嘟嘟囔囔的尼奥离开。 踏出门外,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不知道刚刚那间晦暗的屋子里是真实的,还是现在被夕阳照射的世界是真实的。 他很想回头看一眼,但他有种预感,一旦他回过头,就会被那个房间吸进去。 最后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他忍住了好奇心,连忙赶上尼奥的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加仑街七号。 夜幕再度降临,距离城门口的巧合事件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晚上十一点整,金加仑街七号。 屋里并没有打开煤气灯,月光透过长窗洒满了一角,却也并不黑暗。 “大哥哥,你要走吗?” “对,趁着晚上,出去试一试。”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大概不会回来了。”苏格回答,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不是这个,”奈亚说,“之前在那个屋子里藏着的时候,你不觉得害怕吗?” 苏格回忆着那间房屋中的阴暗和压抑,还有那些逼真的人偶和零件,不知不觉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更恐怖的,是他总感觉那些人偶似乎是活的,是伪装成人偶的样子,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偷偷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装作毫不在意地回答说:“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带你,但知道是人偶之后,那种异样感就消失了,虽然很逼真,可说到底也只是些虚假的物品。” 奈亚没有多说,将苏格送到了侧门口,“愿红衣女神祝福你。” “红衣女神?不应该是空之女神吗?” 他很奇怪,之前听到别人祈祷的时候,嘴中所说的都是空之女神,这个红衣女神是他第一次听到。 奈亚没有回答他,只是嘿嘿嘿笑着,学着那个房间中的人偶,做出一个木讷而生硬的笑容。 一栋栋双层或多层的房屋中间的空隙,在被昏暗的煤气街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苏格躲在一个破木箱后面,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此时昏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苏格专心地观察着街道情况,忽然眼前一黑,从头到脚底,全身一下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罩住,紧接着身上各处传来紧固的压迫,让他动弹不得。 在他奋力挣扎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他的脖子上。 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很快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奈亚家外面偷听到的对话。 真的会来救我吗……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将手腕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下去。 受困 塞林坐在长桌的尽头,一手扶着没有点燃的烟斗,低头沉思。 切茜娅坐在他左手边,手中拿着一本牛皮封面的古书,认真查着什么,时不时瞪一下无所事事的昂都,但对方并没有搭理她。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一楼传来,塞林先前派出去的属下加里,带着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快步上楼,在桌边坐下后,咕咚咕咚各自灌了一大杯水。 “有什么进展吗?”塞林问。 “没有,那真是一个厉害的家伙,警察局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人,竟然完全没有发现那家伙的踪迹,他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家伙,最起码也经过了一定程度的训练。”加里大声喘着气,“而且我认为,他之所以能到现在都没被抓住,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城里的同伙帮助隐藏身份,或者帮忙干扰我们的搜捕。” “如果有同伙帮助的话,搜捕的难度就会直线上升,而且,在绿曼箩街进行恶魔仪式的那些人也没有线索,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们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贝特罗那边呢?”塞林看向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没有,而且还有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昂都一听坐直了身体,问道。 “傍晚的时候,下街区的绝大部分人手被尼奥收回,只留下了与平常差不多数量的警备员,在值守各个主要路口。” 切茜娅直接皱起眉头,似乎是对尼奥这个警察长的做法十分不解。 “其实是合理的部署。散出去的人手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进行指挥,而一整个白天的搜查都没有结果,晚上的效率会更低,几乎没有用,还不如回去休息,这个方式看上去蠢笨,其实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严格来说,不算坏消息。”昂都解释道。 昂都转头问道:“只是这个想法不像是尼奥的风格,是他身边的人给的建议?” “不知道,我只打听到他从金加仑街回来之后,就立刻把人手都召集回去,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贝特罗嗓音低沉,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摇头的幅度都很轻微。 “这样啊……”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几个人面面相觑。 “等一下!”昂都突然站起来,“你说他从哪儿回来?” “金加仑街。” “他为什么突然去金加仑街?” 贝特罗摇摇头,“不知道。” “回来的时候什么反应?” “具体的也不知道,但似乎被吓着了,下面的人说尼奥回来的时候,嘴里小声叨念着什么,听不清楚,看上去一副很冷的样子。”贝特罗老老实实回道。 昂都跟塞林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走,”塞林对其他几个人说,“昂都和贝特罗跟着我,加里去列伊努教堂看能不能找到增援,切茜娅就……” “我也跟着你,命运教会在约克这边的教堂中,还没有能充当战斗力的角色。” 塞林点了点头,环视一圈,“记好了,我们是教会的肃清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普通人受到伤害。” 苏格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他下意识想睁开眼,但忍住了,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手腕上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什么地方? 苏格闭着眼睛,用身体的其他器官感受着周围的环境。 首先是耳朵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流水声和木头挤压的咯吱咯吱声,带着一定的节奏,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然后他微微用力抽动鼻子,闻到一股混杂泥土味道的植物香气。 味道很熟悉……苏格发现自己对这股味道并不陌生。 思前想后,他还是睁开了眼睛,但仅眯着一条缝,这样的话,不仔细看的人会认为他仍旧在昏迷。 一个三四人高的水车在黑暗中转动着,青白色的月光照亮了水车的下半部分,从利姆斯河上取来的水被截成一段一段,然后送到水槽上。 这是在……水车坊,下街区东街市场旁边,用来清洗蔬菜的水车坊? 花费了几乎半天时间在城中跟士兵周旋,现在的他对下街区的格局分布十分熟悉,综合一下环境因素,很简单就能分析出现在的位置。 可是我是怎么过来的呢?我晕倒的时候明明还在上街区……不对,我是被人勒晕的,就在离奈亚家不远的金加仑街上…… 有人要抓我? 不过现在应该还有很多士兵把守着各个重要的道路口才对,我虽然不算强壮,但要带一个人经过层层的检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是什么人…… 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过来,“既然已经醒过来,就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伪装。” 苏格想想,坦然地睁开眼睛,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他看见一个带着半张山羊面具的人慢慢走过来,从面具下面,露出没有明显特征的半张脸。 苏格闭上眼睛思考了几秒钟,再次睁开,“你不是警察的人?” 那个人并没有搭话,反问道:“自己把手臂咬成这个样子的?” 苏格看了眼手腕上的伤口,简单的思绪飞转后,面无表情地说:“是你抓的我吗?如果是,那本来应该是咬在你身上的。” “你不是警察的人,为什么要抓我?是想换取赏金?”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随你怎么想,但应该也没多少时间留下给你想了,只是这个伤口是个问题,希望那位大人不要介意。” 隐藏着黑暗里的人刚要离开,忽然从旁边又出来一个带着相同面具的人,“格…大哥,要不然我去给他上点药?” 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那人头上,“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对外人说出我的名字。赶紧去拿药。” 马丁走后,格拉奇来到苏格身边转了一圈,沉默着。 不一会儿马丁再次回来,看着格拉奇的表情,再三确认之后,去给苏格的伤口涂上气味刺鼻的药膏。。 一番操作下来,反而让苏格更加弄不明白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警察的人,那为了赏金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是警察的人,那自己现在应该在约克的监狱里,而且为什么都戴一个山羊面具,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你们到底是谁?”苏格想起刚才面前这人说的话,“那位大人又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很快就会回到那位大人的怀抱中,并献上虔诚的侍奉。”格拉奇深呼吸一口气,从屋顶的裂缝看出去,月亮似乎还没有到最高的地方,“真是……终于来到这一步了。” “其实也不算辛苦,我们回来的时候值守的士兵都少了很多,我们坐着马车一路上都很顺利,甚至都没有几个人愿意花一些时间,来检查车上的东西。”一边的马丁似乎是个欢快的性格,一直忍不住说话。 值守的人少了?为什么?听起来他们似乎跟警察也不是同属一个势力,可我在约克几乎不认识什么人,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抓我呢? 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苏格心里想,知道的越多,他就能找到逃脱的方法。 “你们抓我,知道我是谁吗?” “苏格艾欧西格,是这么名字吧?”马丁说,“再说不管你是谁,都一样要祭献给恶魔大人。” 格拉奇又给了马丁一巴掌,却没多说什么,因为马丁说得对,苏格是谁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消失也不会被周围发现的人。 格拉奇二人的打算很好,但苏格却抓到了一个细节。 恶魔?他们要把我祭献给恶魔,既然称呼为恶魔大人,那应该就是恶魔的信徒,这样的话…… 随着信息的增多,一个不成熟的计划在苏格脑海中渐渐成型,他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为了活下去,值得试一试。 “你们听过城门口的传闻吗?” 格拉奇和马丁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不知道苏格说的传闻是什么。 苏格看到两人的表情,刚刚想好的计划崩盘了一半。 这……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话我要怎么把话题扯到恶魔上?自己说出来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 脑筋一转,苏格又想了一个方法。 “那你们知道昨天晚上,在绿曼箩街上发生的爆炸吗?就在下街区。” 马丁刚要张嘴,结果被格拉奇一把捂住,只发出了“唔唔”的声音。 “接着说下去。”格拉奇说道。 苏格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反应,知道自己想的没错,昨晚的那场爆炸整个城的人都能看得到,而且城门开始严查,出入都很困难,这两个人只有很小的可能是今天才进来约克,所以大概率是知道昨天那场爆炸的。 想到这里,苏格想到了那场巧合,决定冒一下险,于是斟酌了一下,编造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谎话。 “所以你们是知道的,对吧?那我继续问一下,昨天的那个爆炸是有关于恶魔的,你们知道吗?” 说完之后苏格紧盯着格拉奇和马丁两个人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些可以反应情绪的表情变化。 如他所料,两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里面还掺杂了一些苏格看不懂的东西。 “接着说下去。” 苏格见两人已经开始相信自己说的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自信。 “你们不觉得我跟你们口中说的那位大人,可能有些关系吗?” 格拉奇抢先捂住马丁的嘴,对苏格微笑着说: “我很好奇。” 约克城上街区,金加仑街七号。 昂都嘱咐好了奈亚,刚刚从大门走出来,看到等待在一旁的塞林,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 “尼奥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应该是从哪里听到了奈亚的名字才过来的。” “所以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对不对?” 昂都点点头,跟塞林等人一起往回走。 街道两边的煤气灯微微亮着,间或有几盏不亮的穿插在里面,顺着道路延伸出去。 昂都低着头,数着石板走,忽然发现几滴红褐色的印记,他一愣,往前快速走几步,又发现了新的血迹。。 “时间不长。” 昂都转过身看向塞林,塞林点点头。 “追上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金加仑街一片宁静。 七号的那栋房屋是个少见的平顶,此时连接屋顶平台的玻璃门忽然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了看头顶的月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双手合十,低头念着什么。 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染上一层微红,接着逐渐浓郁,最后竟是鲜血一般的深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了,开始吧。” 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抬起头,微微笑着。 试探 苏格回想着自己已知的情报,组织语言,问道: “你们知道一周前的恶魔事件吗?” “你们一定是知道的,”苏格回想着守卫的话,“因为这是数十年来唯一一起恶魔事件,所以约克市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 苏格话只说了一半,然后看着格拉奇和马丁。 格拉奇一脸平静,而马丁时不时瞅一眼身边的格拉奇,几次张开嘴又闭上了。 很好,一点一点,慢慢来…… 苏格想思考一番,说道:“一个是一周前的恶魔事件,一个是昨晚的爆炸跟恶魔有关,如果我现在对你们说,一周前的恶魔事件和昨晚的爆炸有关系,你们会怎么想?” 这番话完全是他瞎编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更多的逃脱机会,他将几个完全没关系的线索强行联系到一起,赌的就是面前的两个人对此一无所知。 这样就更利于他寻找机会。 既然你们是信仰恶魔的信徒,那我就用恶魔来吓唬你们…… 马丁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问道:“有什么关系?” 苏格看到马丁的反应,感到十分意外。 他们完全不是知道真相时发自内心的惊讶,而是拙劣的表演…… ……他们知道?知道具体的情况而不仅仅是传闻?那他们知道的到底是昨晚的爆炸,还是一周前的恶魔事件? 糟糕,差点因为故弄玄虚反而起了反效果……苏格十分后悔,后悔刚刚不该提起昨晚的爆炸或许与恶魔有关。 略微的慌乱被他很好地掩饰住,然后迅速开始分析,他知道只有保持冷静,才能创造本来不可能出现的机会。 如果他们知道的是昨晚的爆炸……不对,不是知道,而是爆炸本身就与他们有关系,如果仅仅是旁观,不会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完全就是知道内情的表现,所以爆炸一定与他们有关系,或许就是有关恶魔的祭献实验准备。 但又是为什么呢?那个时候他们应该还不认识我才对,关于仪式的重要祭献,总不可能是从路上随便挑一个人吧? 又或者他们知道的是一周前的爆炸?按守卫的话是重大无比的事件,但没听到过有什么损失,所以应该是顺利解决了才对,那他们是同伙?这样的话,他们说要祭献恶魔也可以说得通。 再或者,是两个都知道? 既然知道实情,也就知道我现在是在说谎,目的是什么?我在等逃脱的时机,他们在等什么? 苏格故作镇定微微一笑,眼睛在水车坊中四下扫视一番,问道:“其他人呢?” 格拉奇和马丁都不由自主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一切都被苏格看在眼里。 他心中的自信又增添了几分, “仅凭你们两个人,怎么完成准备?”苏格问。 他期待这面前的两个人给出更多的信息,这样他可以掌握更多的情报,也可以拖延时间让自己活下去。 “足够狡诈,”格拉奇放松下来问道,“是想拖延时间?你是教会的人?” 教会? 被看穿意图的苏格并没有惊慌,反而注意到从格拉奇嘴里不经意间吐露出来的一个词。 教会?不是警察?他最害怕的不是警察,而是这个所谓的教会的人? 看来是这些信仰恶魔的人所畏惧的存在……想到这里,苏格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情报,“你觉得可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怎么会被全城搜捕?” “或许你是教会的卧底,用这种方式来引出我们,最后……”马丁说到一半,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合理,就闭上了嘴。 格拉奇看了看马丁,目光又移回到被死死绑住的苏格身上。 “通缉单或许是掩饰,但你一定不是一般的居民。” “醒来后发现被绑着,第一时间没有求救,而是悄悄观察环境,普通的市民可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你从清醒后说的每一句话,没有一点信息是在祈求我们放了你,你的话很多,但有用的却一句都没有,你一直在误导,让我们以为,你与我们即将要祭献的那位有所关联,所以会心生忌惮。” 格拉奇看着苏格,“但是你不知道我们真正的身份,所以你也在一直试探,你很聪明,或者说,你很想活下去。” 格拉奇忽然仰起头,眼睛在一瞬间失去了焦距。 苏格顺着看过去,忽然发现原本浅白的月亮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血红。 朦胧的月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洒下来,像起了一层猩红的血雾,然后水车坊中开始变得潮湿,粘稠。 一股腥甜的味道若有若无,在那看不清楚的黑暗中,似乎潜藏着什么,随时会冲出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 “拖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没想到真的会有绯红之月。”格拉奇望着填满屋顶缝隙的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神情虔诚。 然后他转过来看着苏格,面具之下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疯狂的表情,笑容极度扭曲,慢慢变得畸形。 “我在等血月,你在等什么?” 格拉奇开始狂笑,放肆的声音在空旷的水车坊产生回音,将苏格逼到崩溃的边缘。 而他身边的马丁也跟着激动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如果不是拿到了错误的仪式图纸,根本不会拖延这么久的时间。”马丁激动地说。火山文学 格拉奇忽然甩了一个巴掌在马丁脸上,语气冰冷,“你是在质疑那位伟大的使者?” 马丁脸上火辣辣的,这一巴掌力度不小,几乎把他的面具打掉,他知道格拉奇是认真的,但也不愿意认错,就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 “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然后离开这里。” 马丁梗着脖子点头,然后一言不发,飞快地跑走了,接着窸窸窣窣拖拽木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似乎在布置着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口中的使者,或许已经舍弃了你们?”苏格挣扎着说。 已经疯狂的格拉奇不屑于继续伪装,对着苏格笑着说:“我不在乎你的身份,哪怕你是教会的肃清者我也不怕,伟大的恶魔即将转生,噩梦般的低语,是祂们对于人类的嘲笑,祂们站在篝火之外的黑暗中,观看着整个世界的悲喜剧。” “生命在我们的眼中并不算什么,我之所以配合你是因为我也在等时机,而现在时间到了。” 格拉奇笑道:“尽力挣扎吧,反正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然后他拖动脚下的木板,将苏格缓缓移到倾泻的月光下面。 苏格抬头,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身体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无比,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萦绕的血雾仿佛诡异的生命体,将苏格环在中心,呈现出一种邪恶的美感。 而后格拉奇从身上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石像。 纹路细密,却古朴苍老。盘旋的山羊角被巨大的蝠翼遮住,箭镞般的尾巴绕回胸前,一个令人只简单看一眼就会感到精神不安的生物盘坐在底座的石头上,空荡荡的眼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外窥探。 “伟大的地狱主宰,喧闹而智慧的恶魔君王,在此以崇高的歌格之名,开启献祭仪式。” 话音刚落,浓郁的血雾仿佛活了过来,一瞬间汇聚到苏格身上。 切茜娅跟在昂都身后,看着昂都好似晚餐后散步的轻松步伐,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找线索啊,”昂都头也不回,“血迹到下街区就消失了,总不能就直接回协会吧,而且人手也不够,不然我也不会跟塞林大哥分开调查,话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彼此可以互相照应。”切茜娅耸耸肩,“这么说你应该不会相信吧,我也不信,其实我只想想看看,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昂都是怎样解决问题的。” “说无所不能还是夸张了,比如我对酒精的抵抗力,就远不如你。”昂都难得回头看了一眼切茜娅。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那个圣十字骑士团中的一员?” “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要,我是说,为什么要让塞林大哥来领导这次任务,换成是更加有经验,更加有实力的你来领导不是更好吗?”切茜娅不理解。 “干嘛?看不上塞林大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切茜娅认真地说,“换成是你,或许可以用更加有效的方式去完成这次的任务。” 昂都听到后站住脚跟,返回来走到切茜娅身边,竖起两个手指。 “第一,因为我曾经是圣十字骑士团的一员而认为我能简单处理这次的任务,是一件不符合逻辑的事情,任何地方都有废物,其中就包括,嗯;第二,有很多事情,在重要程度上要排在解决这次的问题之前,比如说解开某个心结。” “第三,我不喜欢管太多,那会让我压力很大。” 切茜娅看看昂都的脸,又看看他伸出来的两根手指,“所以你是为了塞林大哥?” “你认为是就是吧。” 切茜娅没说什么。 从她认识昂都以来,对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一副对所有事都不关心的样子,但所有重要的任务落在他头上,他都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圆满完成。 切茜娅也承认昂都的实力,但也喜欢和昂都拌嘴,主要是因为昂都那张嘴太烦了。 “你大概没有女朋友吧?” “那是什么东西?” 昂都说完,猛然抬起头,天上的月亮不知在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血红,在漆黑的夜幕中,洒下艳丽而诡异的光。 来自神秘的灵感,让他和切茜娅同时转向了一个方向,那边有在夜晚也不停转动的水车,以及令人心底产生的、神秘而未知的厌恶和畏惧。 下一瞬间两个人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半路上遇到了同样注意到那边异象的塞林。 “怎么回事?” “不知道,”昂都一脸茫然,“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恶魔的气息?” 恶魔仪式 昏暗而潮湿的水车坊中,巨大的转轮发出缓慢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绯红色的月亮照亮了一片不大的区域,在正中间,苏格被牢牢地束缚在一根结实的木桩上,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嘶吼着。 以他为中心,从屋顶倾泻而下的红色月光如同实质一般,围绕着他,逐渐积攒,变得越来越浓郁,最后竟变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 细小的红丝慢慢在空中汇聚出现,随着氤氲的红色缓缓旋转,仿佛无形的舞者在月光下起舞。 忽然一条红丝脱离旋转,贴上了苏格的手臂,然后一条,又一条。 无数的红丝一点一点将苏格整个人贴满,仿佛厚重的泥土,也像半融化的树胶,厚厚一层,最后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接着浓郁褪去,月光重新变回淡红色的朦胧。 仪式的第一段结束,而作为主持者的格拉奇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 他拿出手中的羊皮纸,翻看接下来的步骤,虽然这些东西已经在心中模拟了无数遍,但他仍然十分紧张。 “这算是,成功了吗?” 虽说恶魔的气息不会有假,但羊皮纸的来历仍让格拉奇心存疑惑。 使者即便是知道现在约克市的状况,但是给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也太过匪夷所思。 格拉奇闭上眼睛调整状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完成使者的任务,成功进行仪式才是首要的事情。 他将目光对准那个被浓厚粘稠、类似血浆的物质覆盖的人形,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进行下面的步骤。 “这是……什么?”昂都小声惊叹着。 在他的身旁,切茜娅和塞林找到各自隐蔽的地点藏住身体,眼睛都盯着水车坊里的异象。 “很难想象,在约克这种大城市中,竟然有人在隐秘地进行着这样的仪式,而且还没有人发现。”塞林转去看向切茜娅,“知道这是什么仪式吗?条件似乎并不复杂,一个人就能完成,但效果竟然,竟然能生出这样的怪物。” “昂都不是说感应到了恶魔的气息么,那这应该就是恶魔,但仪式的内容匪夷所思,竟然还利用了绯红之月的力量。”切茜娅回答道。 “谁知道绯红之月都是在什么时候出现?有规律吗?”昂都问。 “没有规律,费伦的主教们连续记录了十几年都没摸索出规律……”切茜娅略带疑问地看向昂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连这种初入神秘领域的常识都不知道。 “所以说,他们是怎么知道今天会有血月出现的?” 切茜娅一愣,才发现自己刚才想错了,而旁边的塞林则从昂都的话中听出了巨大的压力。 在正统的六大教会之中,都没有人有绝对的信心可推测出下一次绯红之月的出现时间,可偏偏水车坊中的人可以在绯红之月出现的时候进行仪式,并且完美地借用了其中的力量。 如果说对方不知道绯红之月的出现时间,只是恰好碰上了这样一个时间点,最后将一切归为运气,实在是难以令人信服。 “只有一个人,进行这样复杂的仪式……”塞林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在他们来到水车坊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形在血色的月光下不断变大,仿佛蚕茧。 而里面除了那个主持仪式的人,再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还有一个问题?”昂都再次小声地说。 “那个血迹,那个引导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的血迹,是谁留下的?如果我们不是因为那个血迹来到这里,虽然也会发现这次的异象,但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及时,到时候赶过来,也许一切都已经晚了。” 说着昂都开始整理身上的装备,望向水车坊的目光开始坚定。 “我进入状态后,很难顾忌到周围的事情,塞林大哥你是知道的。” 塞林缓缓点点头。 “等等昂都,你要干什么,我们行动前要先计划……” 切茜娅的话音未落,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身边一闪而过。 无尽的黑暗之中,苏格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不止是物理上的捆绑,那些红色的血丝一样的物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是一种来自于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 这些东西像冰一样,最初的时候会感到冰凉,但过一会儿,接触的地方就会变得麻木,最后丧失所有知觉。 但奇怪的是,这些血丝在覆盖住自己的身体后,会呈现一种融化的蜡一般的状态,当累积到厚厚一层的时候,会因为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滴落在地上。 这是一种侵蚀。 苏格自己十分了解,在这些血丝完全将自己笼罩的时候,就是自己丧失自己的时候。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被侵蚀。 在这样的绝望中,对于死亡的恐惧将他击溃了。 他逃了整整一周,再寒冷再饥饿的情况他也艰难地扛过去了,甚至冒着绝大的风险进了城,但最后仍是摆脱不了死亡的追逐。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子的方式死去,会去见到那位所谓的恶魔吗?如果与恶魔做交易,那自己还是自己吗?可以复活吗? 复活之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会有恶魔出现与他进行交易,在死亡的恐惧下,他是否会做出肯定的回答。 就在这时,覆盖住他整个身体的那些红色血丝再次蠕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是往他的身体里。 仿佛无数根极细的钢针在他全身的毛孔中疯狂地钻入,原本麻木的身体重新获得知觉,但随即而来的痛苦深入骨髓,让他恨不能将自己的手指全部咬断,再将所有的脏器掏出来,可他偏偏又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忽然之间,一股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闯入到他脑海中,开始撕裂,吞噬。 很快他的意识就开始模糊,越来越虚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蚕食着,在意识开始消散的同时,他感受到了那股外来的东西。 极致的邪恶,极致的冰冷,仿佛一只滑腻的手从嘴中伸进去捏住心脏。 但最恐怖的是,苏格对它一无所知。 格拉奇在那个血红的人形周围转了几圈,无声地赞叹。 他能感受到来自祭品上的那股黑暗而扭曲的气息,是纯粹的恶魔的气息,会让注视的人逐渐疯狂。 格拉奇连忙收回目光,开始围绕着在周围绘制繁琐神秘的花纹,并将提前收集好的紫面山羊的血液分一半倒在地上,然后将那个古朴的雕像郑重地放在苏格头顶,最后将剩下一半的紫面山羊血液淋到雕像上。 黑红中带着一点紫色的血液淋漓而下。 “复苏的载体已经准备好,接下来……” 话音未落,那些血液像海绵吸收水分一样被雕像吸收进去,紧接着一股波状的冲击从雕像上散播出来,受到这个奇异波动的影响被覆盖了厚厚一层血色的苏格逐渐开始变化。 半凝固状态的血色开始融化,却一滴没有滑落,反而丝毫不受重力的影响一样在头部上方汇聚,然后开始盘旋,凝聚成一个长角的样子。 背后的血色大片汇聚,猛地展开,刷的一声,两只蝠翼的血膜成型,上面淋漓的血丝缓缓滴落。 最后在背部靠下一点的位置,一条长鞭一样的影子忽然抽动出来,凌空挥舞,在空气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转眼间一个放大了数十倍的,和雕像样子一模一样的形象出现,暗淡黑红色的火焰从虚空中出现,粘在翅膀上,尾巴上。 细小的碎裂声响起,空气中布满了硫磺的味道。 格拉奇看着眼前逐渐变化成型的生物,激动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姿势虔诚,久久不起。 血色的月亮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洁白的月亮重新洒下明亮的光,照在刚刚获得新生的生物身上,在它周围,柔和的静谧中火焰无声燃烧。 格拉奇抬起头,看着那个血色生物身上的粘稠的残余一点一点落下,露出真正的样子。 他忽然看到那个生物动了动嘴,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苏格意识越来越朦胧。 仿佛在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感受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光线。 最后的一瞬间,苏格忽然又感受到那股心脏被灼烧的炽热,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光。 毫无征兆,进行着恶魔仪式的水车坊中,圣洁的光芒突然降临。 耀眼的光芒之中,出现一道充满神圣气息的身影。 那道身影背生半透明的光翼,手中握着金色的长枪,飘浮在空中,全身散发着夺目的金色光芒,看不清楚容貌。 金色的长枪横扫,充满光明气息的波动如同海浪一样席卷了整个空间,将那些被邪恶气息缠绕的物品净化殆尽。 整个过程突然而且迅速,在格拉奇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不仅仅是仪式的效果被清扫一空,连那个新生恶魔身上的恶魔气息都被全部净化。 新生的恶魔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仰天无声咆哮。 而飘浮在空中的那个金色身影,忽然冲天而起,打破了水车坊的顶棚,来到洁净的月光下。火山文学 片刻之后,那个金色身影陡然调转方向冲下来,长枪反手握住,举过头顶,在蓄力至最大的一刻,猛然投掷而下。 “不!”格拉奇发出绝望的嘶吼。 长枪如同一道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穿过那个新生恶魔的胸膛,刺入地面。 而后耀眼的金色光芒炸裂。 交锋 当水车坊中的光芒完全消散的时候,格拉奇发现自己周围出现了三个从未见过的面孔,而自己正被团团围住。 格拉奇扫了一眼三人身上的制式服装,“教会的鹰犬?” 他不知道为什么教会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这次的仪式不需要多人进行操作,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从水车坊外面看不会引起任何人察觉,而仅有的灵性波动,也会随着距离变远而渐渐消失。 除非在仪式进行产生灵性波动的时候,这些人恰好就在附近。 为什么……格拉奇看到因为仪式被打断而融化成一堆红色蜡质的生物。 不,已经不是生物了…… 格拉奇胸中含着一股怒气,但对方刚才攻击的威力之大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能告诉我们,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先生是在这里做什么吗?”塞林说道。 格拉奇没有正面回答,目光依次在三个人身份短暂停留,“天空教会和命运教会?刚刚那个强行打断仪式的天使降临,不知道是哪一位的能力?” 塞林对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方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果我们没看错,先生刚刚进行的是关于恶魔的降生仪式?这可是比召唤天使灵短暂附身更加高深的神秘学层次。” “能告诉我们,先生是要做什么吗?”塞林再次问道。 格拉奇转头,看向旁边一堆血红色的,如同凝固的蜡一般的东西,用手捂住腹部说道:“只是进行一个小小的实验,没有危害到任何人,不知道这样回答可不可以?” “应该是不可以的,”塞林依旧面无表情,“一周前刚刚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恶魔事件,虽说已经顺利解决,但没人敢保证没有残余的信徒留下。” “而且昨晚在距离这里两条街道外的绿曼箩街上,也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经过搜索和检查,我们也发现了有恶魔仪式的残留,不知道这两件事和先生有什么关系?” 格拉奇捂住腹部,呼吸开始急促,刚才的仪式被突然打断,给他带来的反噬已经渐渐开始发生作用。 “如果我说没有关系,能不能就这样让我离开?” 塞林摇了摇头,“从立场上来讲,我不能答应。” 格拉奇轻轻说道:“我想也是这样。” 然后他突然发力,一把扯开自己的长风衣,在不知名的力量影响下,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胸前光滑的皮肤开始发起红疹,接着很快便鼓起脓包,破裂后流出腥臭污浊的脓液。 其余的地方也纷纷开始发生变化,有的肌肉组织开始溃烂,血肉在极短的时间内变黑发臭,而有的地方则长出畸形的增生,柔嫩的肉芽突破皮肤,开始不规则地生长。 一个健康的活人在眨眼之间就变得面目全非,仿佛从墓地中拖出来的已经沉眠了数月的死者。 塞林三人看这眼前的人发生的变化,感受到了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气息,震惊不已。 “衰败的气息?怎么会是衰败领域的?”切茜娅喃喃道。 不光是她,塞林和昂都也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感到匪夷所思。 正常来说,每一个踏入神秘领域的人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许多事情。 信仰,领域,能力。 而跨领域的能力和不同的信仰是初学者都明白的禁忌。 但面前的人,分明是崇拜恶魔的信徒,但从身上散发的力量来看,居然是衰败领域的? “仔细看他的眼睛,他已经开始失控了。”昂都有些虚弱地说道。 “小心,过来了!” 随着塞林的惊呼,一道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波纹从格拉奇身上缓缓散发出来,而被这道波纹触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生变化。 坚实的橡木板开始变得陈旧,仿佛已经用过了数年,散落在地上的新鲜蔬菜,开始慢慢腐烂,不能再被食用。 切茜娅离得最近,并不擅长近身战斗的她撤离得稍慢了一步,沾染了一丝,忽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出现异常的瘙痒,忍不住咳嗽几声,发现唾液中竟然夹带着几丝鲜红的血丝。 这些都被离着不远的塞林看在眼里,下一瞬间,从塞林身上忽然发出一股晨曦似的光芒,细微,虽然并不明亮,但在如此的黑夜中却带来一丝温暖。 这些细微的光芒围绕在塞林身边,然后一左一右各自分出去,分别汇聚在昂都和切茜娅身上,抵挡住了那股邪恶的衰败力量的侵蚀。 神圣空远的咏唱声响起,一连串具有天空气息的纯净祝福被施加在三人身上,原本细微的晨曦光芒旁边,又添加上另一种颜色的光芒。 切茜娅感觉自己的嗓子瞬间就被治愈了,对着塞林微微一点头,开始掏出一些瓶罐,迅速在水车坊中绕了一圈,并将这些瓶罐中的液体洒在各处。 “这样可以暂时压制住,但撑不了多长时间。”切茜娅说。 格拉奇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精神冲击,浑浊的眼中看不到焦点,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持续着诡异而疯狂的变化。 塞林眼中全是那个浑身散发衰败气息的人形,扭头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昂都,“还能再来一次吗?趁现在那个东西还没什么行动。” 在他的眼里,这种东西就是一个尚未行动的危险源,接下来会做出什么行动根本无法预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还没行动的时候解决。 昂都丢回给塞林一个白眼,从长风衣的内兜中摸出一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试剂瓶,拔出塞子仰头灌进喉咙里。 “接下来几天给我找个拐杖,不然你就扶着我走。” 空灵悠远的咏唱声开始回荡,与昂都日常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而在这充满神圣意味的咏唱声中,似乎有一个若有似无的灵从天而降,附在昂都的身上。 下一刻昂都浑身一震,凝聚的一点光芒再次绽开,重现全身金光闪闪的样貌,只是光芒比前一次稍微暗淡了几分。 手中的金色长枪横扫,带有圣洁力量的光芒净化了水车坊中所有的污秽,片刻之后,金光消失,昂都蹲在地上气喘吁吁,苍白的面容看着似乎随时会倒下。 “降临失败了,”昂都说,“净化到这个程度,已经是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 塞林点点头,转过去看格拉奇那副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的身体,忽然发现对方的眼神开始变得澄澈。 “你刚刚失控了,考虑到你是衰败领域的能力者,而且具有污染环境的潜在威胁,现在以肃清者的名义将你定为异教徒,并加以抓捕。”塞林说。 “准确说,是位阶八的污染者,”格拉奇指着跪在地上的昂都说道,“一对一的话,除了他你们都不是对手,本以为远离费伦的约克不会有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 格拉奇虚弱地说道:“不过想要抓我,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嘿嘿一笑,嘴中吐出一段古奥神秘的咒语。 空气微微震动,从旁边那堆融化的红蜡一样的东西中忽然飞出一个漆黑的物品,来到他的头顶,凌空飘浮着。 “果然是恶魔。” 塞林看着那个充满着堕落气息的骇人形象,心中一震惊愕。 下一瞬间,黑红色的火焰从空气中毫无征兆的出现,盘旋在格拉奇周围,一点火花飘离出来,落在那大一堆蜡样的东西上面。 红色的物质立刻被点燃,伴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令人疯狂的尖叫声,原本暗淡的黑红色火焰再度暗淡下去,竟呈现出一股令人畏惧的黑色。 “诅咒物!”塞林惊呼一声。 其实原本在昂都投出那决定性的一枪的时候,塞林就有了必胜的把握,不光是人数上,就是位阶上和领域上的克制也是己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和对方从容对话的原因。 但没想到的是,在即将抓捕得手的最后关头,会出现一个神秘而力量强大的诅咒物。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格拉奇,发现对方正被一圈暗淡的黑红色火焰围绕着,正带着微微的笑容看着自己。 随后火焰轰的一声覆盖了格拉奇的身影,在火焰熄灭的时候,格拉奇和那个诡异的雕像一同消失了。 “先解决诅咒物。” 塞林当机立断,与昂都和切茜娅分别开始净化仪式的布置。 那一堆厚厚的蜡一样的东西在黑色火焰的灼烧下开始渐渐融化,但融化的血色液体并没有消失,反而仿佛活了过来一样,缓缓地开始移动。 金色的屏障很快就在三人手中成型,切茜娅从旁辅助,塞林则站在屏障之外,看向中央那些污秽而堕落的物质。 净化的咒语从塞林嘴中缓缓念出,金色屏障的光芒再度增强一分,形成一个倒扣的半球状,将那些邪恶的物质困在其中,然后一点一点收紧。 会蠕动的血色物质被金色屏障束缚其中,随着屏障的收缩,不断有血色物质会接触屏障。 而在接触的瞬间,仿佛湿滑的蠕虫被放在火红的铁板上炙烤一样,那些血色物质一丝一丝消失,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 仿佛地狱中的恶魔被扔进滚烫的硫磺池。 随着这些血色的诅咒物不断减少,那些令人疯狂的尖叫声也渐渐消失,塞林终于能松一口气。 “那是什么?” 坐在后面的昂都忽然说道。 塞林和切茜娅看向昂都,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在那些血色诅咒物消失殆尽之后,在金色的屏障中,静静躺着一个素白的人体。 处理 切茜娅围着那个年轻人转了几圈,抬头看看同样满脸疑惑的塞林和昂都。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苏格艾欧西格,没有错吧?”切茜娅对接连的震惊已经麻木,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塞林摇摇头,露出一副失望的样子。 此时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都像夜幕上的星星一样多。 比如苏格怎么会在这里?刚刚那个人为什么身为衰败领域却信仰恶魔?他在这里进行恶魔的降生仪式目的是什么?苏格又为什么被当作了仪式的祭体? 昂都看着在月光下安然入睡的苏格,发现这个年轻人脸上带着一种别样的恬静。 “或许是贯穿胸膛的那一击,历史上和平天使米克埃尔的净化之枪,能够净化所有的污秽和不洁,是所有恶魔和死灵的克星,但对于干净的东西或者生物,则没有丝毫的作用。” “你是说,这个孩子不是恶魔的同伙更不是恶魔本身,不对,甚至与恶魔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个普通人?”切茜娅充满疑惑,“会不会是净化之枪搞错了?” “那你就要去问米克埃尔本人了,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天使在第三纪之前就已经几乎灭亡,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当然,米克埃尔也不例外。” 昂都偷偷看向塞林,“话说回来,或许我们认为他是恶魔,也是先入为主的观念罢了,毕竟除了那几次巧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孩子与恶魔有关。” “恶魔降生必须有祭体,你想想,如果他真的是恶魔的话,刚刚那个人会把他当做祭体来使用吗?连逃走的时候都不管?” 说完他想了想,表情一变,与切茜娅异口同声地说:“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好了,”塞林似乎从愣神中恢复过来,“切茜娅在这里先照看着,昂都跟我出去找支援。” 说着塞林看了一眼那个熟睡的年轻人,将身上的肃清者队服脱下来,轻轻盖在年轻人身上,转身走出水车坊。 昂都看着塞林离去的背影,挠挠头,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巧的棕色布袋,扔给切茜娅,“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做一次净化,不过省着点用,这是最后一点天空晶石粉末了。” 切茜娅打开布袋,一股纯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没有再搭理昂都,直接走到苏格身边,开始净化。 昂都撑着虚弱的身体赶上塞林的脚步,“塞林大哥你没搞错吧,让切茜娅一个人看着,那可是个孩子啊,而且什么都没穿。” 塞林斜了昂都一眼,“有力气开玩笑,说明还没事。” 说完他就站在水车坊的门口,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久久不说话。 昂都见状,也跟着塞林抬头,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夜风中。 “不说话我就回去了,这里也没观众。”昂都作势要回去,忽然听到塞林小声说了一句。 “他果然已经死了。” 昂都听到塞林的话,顿了一步,依旧没有回头,留塞林一个人单独和回忆在一起。 “你怎么回来了?”切茜娅做完净化,终于松了口气,已经筋疲力尽的她刚刚找了一个木箱坐下休息,就看到昂都又悄悄回到水车坊里。 “我来警告你,现在这孩子可是我们最重要的线索来源,不要随意下手。” 切茜娅随手抄起一个白萝卜就扔到昂都脸上,“塞林大哥呢?” “他去叫支援了,”昂都反手接住白萝卜,用袖子简单擦了擦就啃了一口,“这孩子怎么样?” “生命特征正常,但是毕竟是被作为祭体,我担心他的精神会受到污染,到时候可能无法正常交流。” “那就只能祈祷空之女神的庇佑了。”昂都随口道。 切茜娅忍无可忍,怒道:“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没有一点虔诚之心的人,天空教会怎么还不把你踢出去。” “已经踢出去了,现在是作为教会外围的互助者协会的一员,权力半点没有,责任堆积如山,说实话我都不想干了。”说着昂都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听上去无比惆怅。 说完昂都朝切茜娅伸出手,“还给我吧。” “什么?”切茜娅一愣。 “什么什么?给你的、不,借你的天空晶石粉末,用完了总该还给我吧。” 切茜娅“哦”了一声,扔还给昂都一个轻飘飘的布袋,昂都反手接住,轻轻一掂量,眉头一皱,连忙打开看。 布袋中已经空空如也。 看到昂都生气的样子,切茜娅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带着些得意,似乎能让昂都吃瘪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气急败坏的昂都不屑地把脸扭向另一边,忽然发现那个沉睡的年轻人嘴唇翕动,连忙凑上去。 仔细倾听了片刻之后,昂都重新坐回去,脸上一副不解的样子。 “他说了什么吗?” “嗯。” “说的什么?”切茜娅也有些好奇。 “听不懂。” “听不懂?那你一副困扰的模样。” “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才困扰。”昂都忽然又来到苏格旁边,伸手刚要掀开塞林留下的衣服,又转头看向切茜娅。 切茜娅举起双手,主动转过身去,“好吧,我不看,我不看。” 昂都在苏格身上仔细寻找着,最后目光落在手腕处,一道极深的弧形伤口贴近内侧,看上去竟像是年轻人自己咬的。 昂都重新将苏格盖好,自己也坐回去,低垂双目,开始沉思。 切茜娅不了解昂都的习惯,但也知道现在不方便打断,于是就坐在原地,一双深紫色的眼睛一会儿看向昂都,一会儿又看向那个苏格。 忽然一阵嘈杂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此时甚至不算清晨,月亮依旧悬在天上,东边连一丝白色都未出现,这种时候本不该有这样的嘈杂声。 还没等切茜娅站起身,一个肚子圆滚滚的身穿警服的人就冲了进来,紧接着塞林和加里等人也跟进来。 尼奥一进来就闻到了水车坊中那股河水、泥土、蔬菜交杂的味道,一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四处寻找。 略过那些破碎的木板,正躺在屋子正中央的苏格一下子就被他发现了。 “快点,就是这个,给我带回警察局好好关起来,严加看守。”尼奥指着苏格,对身边的司佩鲁发布命令。 切茜娅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想想也对。 被尼奥的警察局带走,并不意味着以后协会的人就不能接触,而且在警察局中也有秩序教会的执事,也无须害怕会发生什么危险。 但这时昂都忽然走到苏格前面,面对着尼奥和他收下的士兵们稳稳地站着。 尼奥一愣,正在行动的那些士兵也纷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尼奥,等待着新的命令。 “昂都,让开!”尼奥大声道。 昂都没去管他,伸长脖子问向站在尼奥后面的塞林,“怎么回事?” 似乎是考虑到塞林的身份,尼奥快步走过来,将昂都拉到一旁,低声道:“你不是说抓到人就是功劳吗?” “可是这跟你没关系啊,我们找到的,”昂都反问,“话说你怎么过来了,一般来说这个时间你不应该还在床上睡觉吗?在那个你刚刚从费伦订做送来的新桃木床上面。” “可这次我认真了,我不管,你必须把人交给我。” 昂都想了想,忽然一胳膊搭在尼奥的肩上,低声说:“现在还不行,你知道吗,刚刚这里有过恶魔的降生仪式,是真的,你没看见这里的样子吗?” “恶魔降生?”尼奥瞪大了眼睛,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你说真的?” “骗你能让我获得成就感吗?这样,因为这个人是被当作祭体的,所以可能会有一些恶魔的残留影响,等我们净化完全了,再给你送过去,功劳还算你的,怎么样?” “祭体?还有残留?是随时可能变成恶魔吗?” 昂都没有回答,只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尼奥抹了一把冷汗,点点头,直接下了命令收队,然后迅速从水车坊中逃离出去,似乎对这个地方颇为忌惮。 司佩鲁快步跟上来,低声问道:“长官,怎么不把那个人抓回去?” 自从被尼奥从监狱调入这个暂时的队伍之后,他知道期待已久的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来了,整整一天他都充满了干劲,他感觉心中有熊熊燃烧的一股火焰支撑着他,给他力量。 所以即便是尼奥下了命令让所有人夜间收队,他也独自出来,继续进行搜索。 也许是空之女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心声,让他发现了在街道上飞奔的塞林等人,他一路远远地跟上去,在确定了塞林的目标是水车坊后,才立刻回到警察局通知尼奥出队,为此还承受了一次尼奥的怒火。 可他并不在意,与出人头地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此时尼奥莫名其妙地收队,仿佛在他胸中的那团火焰上浇了一盆冷水。 尼奥冷冷地看着他,“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对了,现在人已经抓住,明天你就不用过来了。” 尼奥丝毫没有注意到司佩鲁的表情,坐在马车上打着呵欠,一心想着那个刚从费伦运来的崭新的床。 水车坊中的几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昂都一定要留下这个年轻人,但他们也知道苏格的重要性,而且确实有几个关键的问题,苏格就是唯一的线索。 塞林远远的靠在一根柱子上,加里则在收集一些破碎的木板,似乎是想做个简易的担架把年轻人弄回去。 “人手不够啊,塞林大哥,”加里笑着抱怨,“或许我们可以向他们警察学习,再多添加一些人手,如果我没看错,他们一个小分队就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还不算昂都。” “为什么不算我,我就不配算作人了吗?”昂都跟加里吵起来。 身材魁梧的贝特罗直接脱下自己的衣服,将苏格围了几圈,一把抱起来走了,留下昂都二人面面相觑。 于是几人纷纷离去,切茜娅在经过昂都身边的时候,被昂都一把拉住。 “松手。” “可以,帮我个忙?” “帮什么忙?”切茜娅想想,“不会让我帮你铺床吧,你多大了?” “不是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昂都有些无奈,然后凑到切茜娅耳边,低声说: “帮我去你们教堂地底,带一件禁器出来,我需要验证一件事情。” 所有线索的关键 切茜娅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微微侧头用耳朵对准昂都。 “你再说一遍?” “帮我一个忙,去你们教堂地下,弄个禁器出来。” “你脑子坏掉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切茜娅满脸的不可思议,“那可是禁器啊,你让我偷偷带出来?” “我诚恳地请求你小点声,你是怕大家都听见吗?”昂都差点上去捂住切茜娅的嘴,“而且不是偷偷,我什么时候说偷偷了?” 切茜娅仔细观察着昂都的表情,说道:“你是认真的?” “这么晚了我给你讲笑话呢?”昂都反怒道。 “那我也认真地告诉你,根本不可能,你知道禁器的使用规则和危险性,单凭我一个人根本连申请使用的资格都不能满足,更不用说带出来了。” “你肯定能带出来,”昂都笑笑,“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命运的幸运石教堂在前不久刚刚收入了一件新的禁器,是一件至今还没有人可以使用甚至激活的禁器。” 切茜娅狐疑地看着昂都,想听听昂都到底在打得什么主意。 “你把我接下来说的话完完全全地转述给卡尔莫斯门的守门人,他一定会让你带出来的。” 切茜娅看着昂都脸上的那股迷之自信,忽然有一种想扇一巴掌的冲动。 孤单的脚步声回荡在狭长的走廊上,司佩鲁在凌晨之前回到自己原本工作的监狱。 他习惯性在入睡前检查一遍,于是打开隔离的铁门,看了一眼充满呼噜声的走廊,那里的一个一个的小隔间仿佛蜜蜂居住的蜂巢,局促而紧密,给人一种快要喘不上气的压抑。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锁上铁门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灰黑色的长廊在黑暗中似乎没有终点,司佩鲁在走廊的尽头停下,从衣服内衬里拿出自己的长柄黄铜钥匙,打开属于自己和另一位监狱看守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就住在这里。 给他们休息的房间并不比那些关押犯人的牢房好多少,盥洗室和厕所是一层共用的,屋里除了两张床和两个柜子,就没什么多余的家具了。 仅有的一扇长窗是横向的,仅有胳膊前臂那么高,贴紧天花板高高的镶嵌在墙壁上方。 司佩鲁安静地坐在床的边缘,面对着距离眼睛一米不到的灰色的水泥墙,感受着胸口的一股快要抑制不住的躁动。 明明就差一点了……他这样想着。 一个原本极好的机会,一个建立功绩,让他可以脱离这个地方的机会,但又从他面前消失了。 “是命运吗?我会在这个漆黑冰冷的监狱中,度过我全部的生命?”司佩鲁苦涩地笑着,一种无力感慢慢爬遍全身。 他抬起头,通过狭长的窗户,凝望着夜幕中那一轮明亮的月亮。 过了很久,他慢慢俯下身体,将头埋进两个膝盖之间。 宁静洁白的月光中,他的身体以极小的幅度无声地抽动着,似乎有什么液体落在了地上。 上湾区,白柑橘街道三十三号。 愁眉苦脸的潘德利卢瑟在自己家屋前的河边来回踱着步,看着哗哗流淌的河水,不时发出一声来自心底的真挚的叹息。 白天的时候他计划去医院,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拿回退款,但又无功而返。 据说是因为那位财务的奥特克拉尔先生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上班,医院攒下了一大堆待办的工作,为此关于潘德利的退款只能延期拖后,按重要程度,应该是排在了较后面的位置。 接待他的护士恰好是前一天晚上送他出院的那位,惊讶之余也表示了诚挚的歉意。 虽然医院离他的住所并不远,往北走只需要穿过利姆斯河,就能从位于上湾区的白柑橘街到达上街区的紫丁香街,来回一次花费不到一个小时,但这件事似乎带给他沉重的打击,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厄运诅咒了。 “或许明天去一趟列伊努教堂比较好?”潘德利这样想着,然后掏出钱包看看有多少零钱可以捐赠,忽然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嗖嗖嗖跑进了自己家隔壁的屋子。 “在这样宁静的夜晚竟然还有人像我一样无法入眠?”潘德利自言自语,“也许也是一位没有追回退款的可怜人?唔,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隔壁的三十二号。 昂都进门,绕过那些发布委托的看板,直接大步踏上楼梯,咚咚咚地来到二楼。 “你能安静一些吗昂都先生,哪怕只是将脚步放轻一点点?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邻居投诉的,我可不想再搬家了。”加里坐在桌前抱怨。 昂都没有理会加里,径直来到塞林面前,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 结果塞林灵巧地矮身躲过,迅速后撤一步,远远地看着昂都,眼神冰冷。 “刚刚解决一起重大事件,不应该来一个欢快的庆祝拥抱吗?为什么要躲开?” “躲开男人的拥抱,这是基本的礼仪。”塞林似乎看出了昂都的意图,“说吧,又闯了什么祸?” “塞林大哥你为什么总用带有偏见的眼光看我?你对其他人的友善为什么就不能分给我一点,而且,我就一定要闯了什么祸才会来找你吗?” “不然?我想不到除了给你解决麻烦之外,我还有什么作用。” 说完塞林又往楼梯的地方看了看,好奇道:“切茜娅没一起过来?” “她回去拿东西了,一会儿就来。”昂都四处看看,“那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塞林听后转身领着昂都去了旁边的一间屋子,坐在桌边的加里和贝特罗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临近黎明,月亮藏在了云层里,外面一片昏暗。 年轻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悠长而平稳,一盏橘黄的煤气灯照亮了他的侧脸,将影子投在一旁的墙壁上。 “看着就是个大男孩儿的样子,比我要稍微小一点。”加里平静地说着,向众人暗示自己也是个青春的年轻人。 “不,按照心理年龄来看,你似乎比他还小一点。”贝特罗接上一句。 加里装作没有听到贝特罗的讽刺,话题一转,说道:“谁能想到呢,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像闪鳞鱼一样难抓,而且身上还充满了谜团。” 昂都点点头,感慨道:“对啊,谁知道他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最重要的是,他还是目前我们手里仅有的关键线索。” 屋子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刚刚过去的一天实在是漫长的一天。 在这一天当中发生了许多事,让他们筋疲力尽,但最后坐下来总结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些事情似乎都跟眼前的年轻人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可偏偏这个家伙现在在睡觉,而且看上去睡眠质量非常好。 “我们出去说吧,不要打扰他睡觉。”贝特罗压低了声音提议,看苏格的睡脸,十分安静,他不想去打扰。 “不,我建议就在这里说,”昂都转头看向加里,“跟他周旋了半天的时间,你知道这家伙其实有多厉害,对吗?” 加里开始回忆,然后露出一个苦笑,点点头。 “所以就在这里看着他,轮班也不能间断,每六小时换一个人,保持精力,不然说不准就会被他逃跑。” 屋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沉睡中的年轻人,然后展开各自不同的思绪。 “不过话说回来,昂都先生你们这次可是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连那样隐秘的仪式都会被你们发现,果然不愧是曾经的圣十字骑士团。” “你在说什么?”昂都问。 “就是这次的恶魔仪式,你竟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且解决,跟我听到的传闻完全不同。”加里的话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不是我发现的。” “嗯?” “什么意思?”靠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塞林也睁开眼睛,低声问道。 昂都给三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凑过来,然后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把年轻人的一条手臂拿到被子外面。 不用他继续指引,三个人马上就看到了苏格手腕处的那个伤口。 加里抬起自己的胳膊,将手腕放在嘴边比划了一下,惊奇道:“这是他自己咬的?真够狠的,对自己也下得去口啊?” “没错,”昂都点点头,目光移到塞林身上,“还记得我们在金加仑街上发现的血迹吗?” 塞林点点头,这个他肯定不会忘记,正是那个血迹一路指引着他们,才能让他们恰好在那个时间去到下街区的市场附近,所以才能发现隐秘的恶魔仪式。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个血迹的引导,不能及时发现的话,也许在昨夜,就会有真正的恶魔降生。 那个时候,也许整个约克市被毁灭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是他在引导我们?”塞林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引导我们?还有,他是怎么突破层层搜查去到上街区的?” 塞林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似乎是问昂都,又似乎是问自己,最后他将目光重新移到那个熟睡的年轻人身上,目光中流露出更多的疑惑。 “这个,恐怕要问他本人才能知道了。”昂都转头问向加里,“这件事上报给教会了吗?” “报告过了,奥格海马大主教说让你负责,如果你需要,他可以去警察局那边交涉。” “尼奥应该没那个胆量,毕竟他已经用尽全力长了个大肚子。”昂都说完,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开门的吱呀声,转头一看,发现塞林一个人走了出去。 “你们帮忙看一下。”昂都对加里二人说完,也起身走了出去,在充当会议室的长桌旁边找到塞林的身影。 塞林没有打开煤气灯,独自坐在黑暗中,仿佛一座苍老的雕塑。 “想聊一聊吗?”昂都说,“关于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苏醒 一片黑暗之中,昂都只是安静地坐着,很久之后,听到塞林长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看到这个年轻人之前,我一直幻想着,可能还有机会,即使是被人掌控为死灵,或是被制作成了没有感情的傀儡,但在我心里某个地方,还是有一份期待,期待能再看一次那张脸。”火山文学 “所以在苏格这个名字出现之后,我有一种感觉,他回来了,不管是变成恶魔,或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改了姓氏,只要能让我再看一眼,我就别无所求。” 塞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低声笑笑,“身为空之女神的信徒,竟然还说出变成恶魔也无所谓这种话,真是一种亵渎啊。” 塞林笑着,脸上却是一副悲伤的样子。 昂都动作极轻地从椅子上起身,轻手轻脚地去到另一个房间里,将对于超凡者来说极为珍贵的思念时间,留给塞林一人。 而在苏格沉睡的房间中,加里和贝特罗互相对视了一眼,加里轻轻吐了吐舌头,各自沉默。 黎明即将到来,白柑橘街三十二号像其余的房屋一样,在安静地沉睡着,只有苏格床头边的煤气灯偶尔灯光摇曳,发出咝咝的声响。 上街区,蓝海葵街三号,石莲公寓。 虽说是上街区,但蓝海葵街远离城中的主要设施场所,所以租金并不昂贵,考虑到因为偏僻而环境幽静的附加条件,许多高收入的职业人士反而喜欢在这个地方居住,即使是租一间略显狭小的公寓。 在公寓中的某一个房间中,一位不速之客正抱着双臂,驻足在收藏室欣赏着一幅画作。 “真是令人失望,”这位不速之客的眉头紧皱,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这些用劣质染料胡乱涂抹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被称之为艺术品。” 说完他转身就走,在经过餐桌的时候跟房间主人打了声招呼,轻轻掩上门离开。 “这才是会唤起人类本能欲望的杰作啊。”他想了想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抽动鼻子,“应该是第十五个,男的还少一个。” “还要再找一个才行,还要再找一个才行。” 他反复念着一句话,迅速下楼,离开了石莲公寓,走上还空无一人的蓝海葵街道。 忽然间他的视线被路边的一张通缉单给吸引,上面一个年轻人的样貌被绘制地栩栩如生。 “看样子,这应该是一位男性……吧?”他自顾自地说。 这时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在他脸颊处裂开,血肉蠕动,发出让人毛骨悚人的声音,慢慢变化成一张小型的嘴巴。 “应该是一位男性吧?” “应该是一位男性吧?” 从他脸颊处的小嘴巴发出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仿佛女巫豢养的蟾蜍尖叫,让人头皮发麻。 他猛地拍向小嘴巴的位置,然后用力反复揉搓。 等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脸颊处已经完好如初,只是因为揉搓而泛着微红。 “嗯,苏格艾欧西格,是个好名字呢。” 迷糊中,苏格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最近真的是太和平了,处理掉这个恶魔事件之后,估计可以向塞林大哥申请一下休假。”一个轻快的声音说道。 “也可以,不过要先找到那个主持仪式的人,然后将他抓捕,再问出他背后的组织和目的,最后将他们整个消灭。”一个低沉的声音回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休假。” “我觉得这些反而挺重要的。而且说要休假,可能昂都先生会比你更早申请。” “唉,今天该你去做早餐了吧?” “不,昨天是我,今天该你了。” “唉……”那个轻快的声音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惊叫道,“醒了?你醒了?” 苏格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脸探到自己面前,因为太惊讶而忘记了喊叫,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 这人是谁?我又是在哪儿啊?坏了,最近昏倒的次数太多,都有点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了…… 我记得昨天刚刚加班来着……不对,我是穿越了,然后,被人抓起来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低下头掀开被子,想确认一下到底现在是在哪一个世界,直到看见手腕处的伤口,他才慢慢地回想起来。 还活着,还活着……他搞清了来龙去脉,看着自己的手腕,目光有些呆滞。 “该不会真的是精神出问题了吧?”加里一手摸着下巴思考,忽然就冲出门去,“你看着他,我去找塞林大哥和昂都先生,还有,记得做早餐……” 熊一样高大魁梧的贝特罗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对苏格说:“你没事吧?” 苏格点点头,一手撑着床板坐起来,四下打量着房间,“我在哪里?” 贝特罗没有回答他,反而退后了几步,将双手举在头顶,“你先不要激动,我不会伤害你。” 苏格盯着贝特罗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保持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和谐。 直到加里一把推门而入,这才打破了这份平衡。 突然间的冲击让苏格吓了一跳,整个人忽的就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紧贴着墙壁站立,手中下意识地乱摸想找东西防身,却什么都没摸到。 塞林和昂都也跟着进到屋子里,原本就不大屋子一下子变得十分局促和拥挤。 塞林看着所在墙角仿佛受惊的野猫一样的苏格,感觉这年轻人随时会炸毛,僵持了几秒钟,最后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房间。 虽然少了一人,但房间中的气氛依然没有半点缓和,苏格一双眼睛不断在昂都三人身上移动,神情极度紧张。 他总来没见过这些人的样子,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敢随便相信别人。 这时一声咕咕的声音从他肚子里传出来,场面一下子变得微妙。 昂都笑了笑,对着墙角的苏格提提手里的东西,“饿了吧,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上街区,金加仑街的边缘。 这里是约克少有的没有具体地址的地方,但城里人都会称呼这个地方为“金加仑的屁股”,因为这里是金加仑街的边缘而又离绿曼箩街很远,更重要的是,警察局的尼奥的住所就在这里。 尼奥上任后,在当时还没有建设和规划的地方建设了这样一栋精致体面的住所,从大门进去即使做马车也要整整五分钟,里面的植物景观每天都有专门的人仔细修剪,但似乎尼奥也从来没正眼看过。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尼奥的美梦。 传达紧急情报过来的士兵被家中的女仆领到专门的房间等待,很久之后尼奥才顶着歪斜的睡帽下来,随眼惺忪,但嘴里却骂骂咧咧的。 “什么事情?”尼奥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呵欠。 “紧急情况,昨晚,不,今天凌晨在蓝海葵街发生了一起命案。” “命案?”尼奥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焦点,“怎么回事?” 士兵看尼奥被女仆引领着坐到了餐桌前,已经在脖子上围好餐巾,斟酌了一下,说道:“我建议长官还是不要在听情报的时候吃饭。” “那你不就要耽误我美好的早餐时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一咬牙,低头说道:“在蓝海葵街三号的石莲公寓,今早有人发现了一具尸体。” “就这?”尼奥很不屑,低头切着盘子里的牛舌,“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你们去查不就好了?不然我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吃光我的面包吗?” “那具尸体很特别。”士兵喉咙上下蠕动。 “怎么特别?” “据邻居的话说,是闻到了非常刺鼻的血腥味才发觉到不对劲的,沿着味道来到死者家中的时候,发现尸体正坐在餐桌前,刀叉都握在手里。” “死因呢?”尼奥问,顺便将切好的牛舌送进嘴里。 “死因……死因是舌头被拔了出来……” 咣当一声,尼奥手中的刀叉掉在餐盘上,而他本人则被吓得猛吞口水。 士兵见尼奥虽然脸色惨白,但仍旧能坚持住的样子,稳了稳情绪,接着说道:“据说从死者口中流出的鲜血流满了整个餐桌,而死者面前的餐盘中,就是自己的舌头,在死者脸上,还留着生前的表情,嘴角流着鲜血,似乎……” “似乎对餐盘中的东西,具有相当好的胃口。” 呜哇一声,尼奥将刚刚咽下的牛舌全部吐了出来,混杂着黄绿色的胃液,仿佛刚刚吃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 苏格在飞快打扫干净一份茄汁焗豆,一块熏猪肉,一碗麦片粥,两块涂了黄油的起司和一个煎蛋之后,缓缓打了个嗝。 “谢谢你们,嗯,和早餐。” 昂都嘴里叼着一片起司,心里在为苏格吃饭的速度默默鼓掌,然后问道:“所以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失忆了然后想进城找点东西吃,就这么简单?” 苏格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昂都左手边的麦片粥。 我并不是个用一顿饭就可以收买的人,但是,这顿饭实在是太香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食物竟然还不错……苏格心想。 在经历过一阵思想斗争后,他发现面前这几个人说的都是真的,说吃饭真就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饭,而且并不像要伤害自己的样子。 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对方是打算来软的让他屈服,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他根本构不成丝毫的威胁。 昂都看看苏格再看看麦片粥,默默推了过去。 “不用不用,我知道在饿极的情况下,一下子吃很多反而对身体不好。”苏格有些赧然。 昂都抽了口气,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到这个年轻人了,“你不是失忆了吗,那怎么还知道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苏格一愣,“这不是常识吗?” 看到这一幕加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被昂都反手一块起司拍在脸上。 如果不考虑身份和来历,确实是一个其乐融融的普通家庭的早餐时间。 这时候塞林忽然用烟斗敲了敲桌子,围坐的人各自严肃起来。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跟我们说说吗?从你有记忆以来的所有事情?” 苏格看了看面容更和善一点的贝特罗和加里,再看看一脸好奇的昂都,最后再看向一脸严肃认真的塞林。 “没有问题。”苏格点点头说。 考虑 清晨的微风从窗口吹过,苏格将自己从进城开始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 从进入约克之后,虽然仅仅过了一天的时间,但在这一天中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紧绷着神经,所以觉得格外的漫长,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像是一场梦。 “再之前,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也没有什么人,所以出来沿着大路,走了近一周的时间,之后的事情,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那样。” 苏格说完,微微含着胸,一双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打量。 其实他还是十分害怕的,不管怎样,他都是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混入者”,他不知道面前这些人的身份,而对方随时可以把他交给警察,之后等待他的应该就是不见天日的监狱生活。 “所以说,你之前也完全不认识奈亚?在城门口的只是一个巧合?” “是的,从来没有见过。” “你的名字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嗯,一个人,”苏格伸出手在脸上比划着,“大概长这个样子,在马车队的时候,他把我误认成了苏格,就是苏格艾欧西格这个人,在城门口的时候我没办法,就用这个名字了。” 听到苏格这么说,昂都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塞林一眼,发现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悲伤。 “再之后你就在下街区里躲藏,在发现警察的搜查漏洞之后,就从河里游到了上街区?”昂都问。 苏格想了想,没有主动提起自己和奈亚的两次接触,顺着昂都的话点了点头。 加里看了看贝特罗,无声地点了点头,表达出自己对这个年轻人的敬佩。 在那样极端的情况下,还能在每一次的危险到来之前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的表现。 “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血迹,”昂都眼睛一直盯着苏格的手腕处,“为什么咬自己?” 被昂都这么一提,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塞林也眼睛一亮,有好几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引领他们找到恶魔仪式的血迹。 “额,不知道,就是下意识地咬了。” “下意识?那可以跟我说说吗?当时你在想什么?”昂都反问。 下意识这种说法在很多情况下可以理解为本能,而本能则跟一个人的经历有关,昂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经历,会让苏格出于本能去伤害自己。 苏格思考了很长的时间,带着些疑问的语气说道:“害怕?” “害怕?”在座的人都不理解。 苏格点点头。 其实他在奈亚家外面的时候,偷听过对方跟奈亚的说话内容。 “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寻求帮助,哪怕留下一点点线索,我们也会循着线索来救你的。” 这句话一直烙印在他内心深处,所以在被人抓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起了这句话,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咬破自己的手留下线索,期待着有什么人能够发现来拯救自己。 可是这些他没有办法说出口,毕竟还牵扯到奈亚那个让他感到恐怖的小姑娘。 “怎么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苏格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准确表达自己想法的词语。 “对活下去的渴望。”塞林说道。 苏格听后先是一愣,看到说话的人是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大叔,然后点点头。 塞林接着问道:“你那一个星期,就是在进城前的一个星期,都住在哪里,吃的什么?” 苏格听到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下头,用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膝盖。 “好了,暂时到此为止,”昂都打断,“你先……你相信我们吗?” 苏格下意识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然后点点头。 “那你就不要考虑逃跑的事情,我们不会伤害你,但是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帮忙还原过程,我猜,你也有想知道的事情吧?” 苏格看着昂都的眼睛,有一种被看穿了的窘迫,继续点点头。 说实话,在进入约克市之后,他经历了太多的危险,他现在急需一个稳定和安全的地方,让他整理一下所有的线索,并且捋顺脉络。 而现在的地方,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最主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 “那就先在这里,我们去处理一些事情。” 加里和贝特罗被留在房间里,二人给苏格介绍了一些生活用品和设备。 而昂都和塞林沿着楼梯来到一层,两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委托栏板前,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互助者协会的大门忽然被推开,切茜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昂都疑惑地看着切茜娅,切茜娅给瞪回去。 “你怎么来了?”昂都问道。 切茜娅被昂都这么一激差点儿就要爆发,可是接连一晚上的行动和灵性的损耗,她实在也是没有力气了。 “东西拿到了。” 昂都听后思考了三秒钟,眼睛忽的一亮,“那可太棒了。” 塞林看着面前的二人说着谜语一般的对话,好奇道:“什么东西?” 尼奥脸色苍白地坐在自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冷汗一直不断。 他刚刚去过蓝海葵街的案发现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即使提前通风半个小时也没有完全消除,一个控制不住的本能反应,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事情从发现开始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一旁等待指令的士兵心中着急,但也只能时不时给尼奥递过去一条湿毛巾,让尼奥擦去满头的汗水。 “这样,先把资料和信息给协会那边递过去,可能是有关昨晚涉及到神秘领域的事情,让昂都他们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我们发现不到的线索。” “还有,现在开始实施宵禁,用公共马车在城中不停播报,让居民加强防范意识。” “这样可能会引起居民的恐慌,长官。” “那也比出现更多的牺牲者要好,”尼奥一把将脸上的毛巾扔出去,大声吼道,“还不快去!” 苏格一边在二楼瞎转,一边在心中赞叹有屋子住的生活简直太好了。 果然啊,长大了之后还是会想有个自己的房子。 在路过一面全身镜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看着镜子中那个干净利索的人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现在这副身体的样子。 眼睛比原来大,鼻子也更挺拔,虽然整体上算不得多帅,但是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笑起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尤其是不近视了,唉,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这样的感受……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加……加里,先、先生,谢谢你给我的衣服。” 加里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笑着说:“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都是我穿不下的衣服。” 看到加里微笑的样子,苏格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是很佩服你,你多大了啊,看起来也就是上午日教堂的年纪,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你差远了。” 苏格微微一愣,露出一个笑容,刚想要说点什么,忽然看见昂都和塞林从楼梯慢慢上来,听声音后面还有一个人的脚步。 没见过的人,还是个女的……他看到切茜娅跟着上来,下意识躬身,喊了声:“你好。” 切茜娅是第一次与清醒时候的苏格接触,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这个从恶魔诅咒物里扒出来的年轻人竟然有些好看,有种青春的感觉。 “你就是苏格艾欧西格?” 苏格挠挠头,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切茜娅也不在意,招招手,把苏格带到了一开始休息的那间屋子。 接着切茜娅从宽大的长风衣下面摸出一个小布袋,围着苏格撒了一圈,接着又摸出一个棕色的小瓶,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在苏格额头。 苏格闭着眼睛感受,一股清凉似乎沿着脊椎一直贯通到了尾椎骨。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昂都等人排成一排坐在自己面前,表情严肃。 “现在以天空的名义向你提出问题,只是个过程,但你也要认真回答,”昂都似乎是怕苏格紧张,露出一个微笑,“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想要知道的,但也有你想要知道的,明白吗?” 帮我们解答了疑问,我们也可以解答你的疑问……苏格很清楚昂都的意思,也知道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刻,点点头说:“明白。” “很好。” “关于是谁把你抓走的,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苏格仔细想了想,“不知道,从来不认识,但我跟他们说过话,他们信仰的是恶魔,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称呼另一个为大哥,名字是格什么。” 两个人?昂都等人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已经推测出那个恶魔崇拜的组织肯定不止一人,但没想到苏格连对方的名字都知道,虽然仅有一个字。 “他们把你抓走是为了恶魔降生,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但为什么要选择你?” “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说并不在乎我是谁,甚至连教会的肃清者也不怕,我感觉,并不是有意识地选择我,而是恰好抓到我,而且我可以被他们使用……大概是这样。”苏格回忆道,“跟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听出他们还有一个使者,感觉是传递指令的,但是听上去应该是失去联络了。” 苏格很想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所谓的教会的肃清者,但他知道,只有等自己解答了昂都等人的问题,才轮到自己。 塞林沉思一会儿,低声道:“看来对方确实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拥有领导位置的使者,和执行行动的成员,而且连肃清者也不害怕,虽然是嘴上说说,但也不能忽视。” “还有什么你能想到的吗?”昂都问,“任何细节都行。” “他们说,在等绯红之月,然后我就被一些东西蒙上了,感觉脑袋里有个可怕的东西,感觉要死了……” 说到这里,苏格忽然站起来,对面前的人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各自露出不同程度的赞许。 “不用谢我们,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昂都指指苏格手腕上的伤口,然后转向切茜娅,“没问题吧?” 切茜娅点点头,回道:“没有问题,没有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波动,所说的一切应该是真实的,除非是高位阶的暗示,才有可能遮蔽和掩饰真正的意图。” “高位阶?那要有起码位阶四的水准了吧?那可是各大教会中足以掌握一个教堂的主教层级了。” 昂都想想,然后对苏格伸出手,“好了,谢谢你的情报提供,对我们也很有帮助。” 经过一场变相的审问后,苏格有些开心,他知道自己摆脱了嫌疑,可以不用进监狱,一阵激动后他下意识地要握住昂都的手,忽然又听见昂都接下来的话。 “还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们先放在一边,我想问问你,考不考虑加入我们?” 恶魔之语 加入?这是什么意思,是邀请吗?可为什么是我? 苏格一时反应不过来,看着昂都,疑惑地眨着眼睛。 昂都看到苏格一脸惊愕的表情,点点头微笑道:“你没听错,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苏格还是一脸的错愕,似乎完全搞不懂昂都嘴里说的是什么,不光是他,连加里和贝特罗等人也是一脸的不解。 “等一下昂都,”切茜娅连忙打断,“虽然证明了他没有说谎话,但你突然邀请他加入,是不是有些冒失?” 切茜娅看了一眼苏格,反复斟酌语言,说道:“我不是说他本身有什么问题,但毕竟是被作为恶魔的降生祭体,可能有很多潜藏的危险,到时候这些危险爆发,我们又该怎么办?” “先别管这些,你相信他说的吗?” “我相不相信又有什么用,万一真的是高位阶的暗示,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能担负起这个责任吗?”切茜娅激动地大喊,“还是说,你只是相信你的直觉?” “我相信和平天使米克埃尔的长枪。”昂都道。 名为和平天使,但实际上是司掌战争的天使族最高战力之一,《苍穹圣典》之中对米克埃尔的净化之枪的描写,在座几位都心知肚明。 切茜娅凶巴巴地等着昂都,最后“切”了一声,坐回到座位上不再说话。 “或者我们之后可以带他去一趟列伊努教堂,让奥格海马大主教帮忙看一下他是否真的被高位阶种下了深层的暗示,这样可以吗?”昂都看着切茜娅说。 昂都说完转去看向加里和贝特罗二人,想听一下他们的对此事的态度。 加里很光棍气地耸耸肩,“我没有什么问题。” 贝特罗沉声道:“如果奥格海马大主教没有检查出潜在危害的话……” “那好,就这么定了,”昂都重新面向苏格,伸出手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苏格还是一脸茫然。 他其实只是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其余的虽然也有自己的猜测,但毕竟没有得到证实,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没有那个胆量马上给出答案。 昂都眨眨眼睛,后知后觉道:“对不起,忘了向你做自我介绍了。” “格里芬王国,天空教会,约克郡下属列伊努教堂,互助者协会的临时专员,昂都佩尔格德。你好啊,苏格。”昂都笑着自我介绍道。 “加里克。”加里笑着说,“我可是正式专员。” “贝特罗西福斯。见到你很荣幸。”贝特罗说。 昂都指着一身命运教会长袍的切茜娅,介绍道:“这位是命运教会,约克郡下属的幸运石教堂的执事,切茜娅务奇,算是借调过来的吧,你别看她很凶,但其实人很好。” “‘你别看她很凶’那句是多余的,”切茜娅瞥了昂都一眼,并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然后向苏格伸出手,“你好,苏格艾欧西格,这下算是正式见过面了。” 昂都见苏格还是一脸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说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什么是肃清者?” 心中的想法被昂都猜出来,苏格没有任何的意外,从在水车坊跟那个恶魔崇拜的人对话的时候他就开始好奇了,所谓的肃清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存在?是不是跟弗斯曼口中的超凡者有关系? 于是他缓缓地点头。 昂都接着说:“昨晚的恶魔你已经经历过了,类似于恶魔还有很多邪恶的存在,死灵,冤魂,堕落的魔女,嗜血的狼人,甚至失控的超凡者……将清除、消灭这些存在、保护普通人安全作为目标的超凡者,成立了一个组织,就是所谓的肃清者。” 苏格听后点点头,“我明白了。” 昂都接着介绍起塞林,“这位可不得了,是这个互助者协会的老大,也是列伊努教堂中一位厉害的执事,名字叫作……” “我不同意。”塞林说。 “对,名字叫作我不同意。”昂都笑着介绍完塞林,静止了十秒,然后猛地扭过头,盯着塞林问,“什么叫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他加入。” 塞林说完,就转身离开房间下到一楼去了。 房间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连切茜娅都是一脸的不解,虽然并不一定要让苏格加入,但这种独断专行的话更符合昂都的性格,从塞林嘴里说出来显然十分异常。 加里和贝特罗一筹莫展,他们两个是跟随塞林的老成员了,也很少看到塞林这个样子,作为专员的他们,在塞林面前也没有多少话语权,只能旁观做一个看客。 “其实我……”苏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昂都打断。 “你等一会儿啊,我去看看情况。”昂都说完,一阵风似的溜出门,很快就传来了他咚咚咚下楼梯的声音。 “或许楼梯需要整修一番了。” 贝特罗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但没有人回应。 “塞林大哥,你什么意思?”昂都不解,“只是增加一个新成员,为什么不同意?” 塞林看着昂都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 这时忽然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敲门进来,看到屋内诡异的气氛,不禁吞了口唾沫,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文件,“来自警察局尼奥长官的……” “委托就钉在委托栏上。”昂都头也不回。 士兵见状,连忙将手里的文件钉在面前的委托栏上,然后以风一样的速度离开并顺手把门关上。 久久的沉默。 “苏格……我是说楼上那个,”昂都说,“会让你想起他是吗?” 塞林依旧沉默。 “或许我没资格说,但是身为一个天空的信徒,你还记得天空教义吗?第一条是什么?” 塞林忽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昂都,双手握拳,微微地颤抖。 过了很久,他才转过身,对着昂都说:“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就在上面。”昂都伸出手指往头顶指了指。 两人再次回到二楼,塞林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昂都看看苏格,说“我想请你帮忙做个测试,你同意吗?” 苏格点点头。 昂都得到苏格的答复,转而看向切茜娅,“拿出来吧?” 切茜娅反问,“你确定?” “这里一共五个超凡者,你在害怕什么?” 切茜娅将信将疑,缓缓从长袍底下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漆黑木盒,上面流淌着一股微不可见的荧光,递给昂都。 加里和贝特罗看到后不禁发出一声低呼,“禁器?” “昂都先生,你这是?”加里看看昂都,又看看切茜娅,而切茜娅回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别来问我”的表情。 “能看见吗?”昂都将黑色的木盒托在手掌中,放在苏格面前。 苏格缓缓摇头。 “不是超凡者。”昂都做出判断,然后说,“这上面有一层灵性的封印,如果不是和我们一样的踏入神秘领域的超凡者的话,是看不到的。” 接着他手掌一挥,包裹的灵性封印星光般破碎,然后他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多功能刀具。 这种多功能刀具几乎是每一个家庭的常备品,用来打开红酒的软木塞,或者使用上面各种功能的小刀,只是在这种场合出现,有些突兀。 没等周围的人发出疑问,昂都主动解释道:“这是命运教会前一段时间得到的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据说是某个修道院中突然发生大火,大火灭掉之后无人生还,而整个修道院也坍塌下来,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墙壁,但唯独这个东西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丝灰烬。”火山文学 “之后经过的一位主教感受到这件东西上面的邪恶气息,将其进行了封印,然后带回教堂研究,但奇怪的是,整个教堂没有一个人可以使用。” “什么叫,没有人可以使用?”加里问。 “自带高位阶的封印,使用者灵性不足,条件不足,或者,在它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作为被人类使用的物品而存在的。”塞林在一旁解释。 “没错,”昂都将那个随处可见的多功能刀具放在苏格手中,指着其中一面问道,“认识这是什么吗?” 昂都忽然又用右手遮住刀具,用左手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枚硬币,低声道:“你不会有事的,放心。” 接着他用拇指将硬币弹在空中,反手接住直接放回口袋里,这才收回右手。 苏格没有在意昂都的小插曲,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吸进去了。 四周似乎黑了下来,而无尽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轮黑红色的火焰,一个神秘模糊的影子站在其中,露出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下一瞬间,那个影子猛地向苏格冲过来,黑暗中火焰忽然腾起,周围传来了重物坠地的沉闷声。 在被黑影碰到的前一瞬间,苏格醒了过来。 黑暗与火焰消失不见,而那个红眼睛的黑影也似乎从未出现过,周围还是昂都几个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刚刚的……是什么,怎么跟在商队中遇到的那种感觉那么相像? 苏格大喘着气,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他低下头,意外地发现自己手中的多功能刀具被打开了。 站在附近的昂都等人依旧看着他,但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切茜娅惊讶地张开了嘴。 苏格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多功能刀具,递还给昂都,“昂都先生,这,怎么打开了?” “你不知道?”昂都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啊。” “你认识上面写的什么吗?”昂都指着一行模糊的文字问道。 “这……”苏格看着,“开启?是开启的意思。” “嗯?”苏格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昂都拿着多功能刀具,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把黄铜锁,然后从多功能刀具中调出一个挖耳勺样子的一柄,小心翼翼地从黄铜锁的锁眼伸了进去,轻轻拧转。 咔嚓一声,黄铜锁应声而开。 昂都没有理会苏格吃惊的表情,将多功能刀具举起来拿到苏格眼前。 “这是来自于恶魔领域,位阶十的一件禁器,你可以理解为自带神秘力量的武器,它的名字,那位主教称它为‘狂信徒的多功能武器’。” “我不知道你刚刚经历过什么,但在我们眼里,确实是看到你说了什么之后,它才发生了变化。” “我可以告诉你,在你之前,连列伊努教堂的执事们都对它束手无策。” 苏格一点点消化着昂都所说的话,开始思考。 “是这个,”苏格指着刀具侧面的那一行模糊的文字,“这应该就是开启的语言。” 苏格忽然发现房间里的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突然就有些胆怯。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不过验证了我的猜测。”所有人中,唯有昂都目光闪闪发亮,仿佛找到了什么宝贝似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段文字我们都看不懂,但我们有九分的把握,这是恶魔之语。” “恶魔之语?”苏格失神地念着,忽然反应过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可以理解并使用……”昂都缓缓地说出那四个危险而充满神秘的字。 “恶魔之语。” 理由 看到苏格仿佛石化一样呆在那里,昂都也没有做一些多余的事情,继续说着自己心中的猜测。 “之前你作为祭体,被那些具有恶魔崇拜的人利用,所以恶魔降生的变化就是在你身上发生的。” “恶魔的降生过程也叫作恶魔的同化过程,可能就是在这个同化的过程中,被降生下来的恶魔,因为本能,带着恶魔之语的知识。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本该变成纯粹恶魔的你,活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净化之枪打断了仪式的进程,虽然清除了恶魔的气息,可恶魔之语不属于这个范畴,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但总而言之,能听懂恶魔之语这个能力,也被留了下来。” 他这番话既是给苏格说的,也是给塞林等人说的。 昂都继续盯着苏格,认真地说:“我可以这样跟你说,在现在我知道的所有人中,没有任何人懂得恶魔之语,你是唯一一个,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看苏格不解的表情,昂都没有继续说下去,伸手在苏格肩膀拍了几下,“不明白也不要紧,其实我还要向你道歉,因为刚刚我也是赌了一把,赌你在接触恶魔之语的时候,不会失控再次变回恶魔。” 说着昂都弹起之前的那枚硬币,笑道:“幸亏我运气一直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切茜娅问。 “不知道啊,我都已经解释过了,这是运气问题。” “我是说,”切茜娅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怎么知道他会恶魔之语的?” 昂都看着切茜娅的眼睛,恍然大悟道: “还记得在水车坊里的事情吗?那个时候他沉睡中的呓语,让我感觉到在什么地方听过,后来我发现,正是和一周前的恶魔事件中交手的恶魔所说的语言很像。” 说着昂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其实我也不能理解恶魔之语,但我能感觉到,这不像我们人类的语言,它没有记载,只是一种感觉,像是……复制一段经历储存起来,让接触的人再度体验,用这种方式来传达信息。” 房间中的人各有所思,虽然苏格是一个来历不明,或许还隐藏着再次变回恶魔危险的人,但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仪式的净化或者大主教们的祝福规避的。 第一个能听懂恶魔之语的人类,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所代表的价值。 意味着在对付恶魔的战场上,人类将不再处于永远的被动。 在看到苏格平静下来之后,昂都转头去问塞林,“怎么样?” 塞林面无表情,最后叹了口气道:“但是之后要再去一次列伊努教堂,请求奥格海马大主教亲自帮忙主持一次净化仪式,以免有高位阶的恶魔痕迹残留影响。” “没问题。”昂都也点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表情。 “好了,现在我们这边没有问题,你想好了吗,考虑是不是要加入我们?” 苏格久久的沉默。 “如果我加入……”苏格很小声地说,“如果我加入的话,还会发生昨天晚上那种事情吗?就是像你们一样,去正面对抗那些危险的恶魔?” 昂都眨眨眼,没有弄清楚为什么苏格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不敢保证,毕竟我不能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出承诺。” “但是如果有了跟恶魔有关的事情,会恶魔之语的我一定会参与到行动中,对吗?”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我想你们也不会多分出一个人手来护卫我的安全,对吗?” 昂都逐渐弄明白了苏格的真实想法,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了,如果你不想去参加实战,可以先从文职做起,就是做一些针对恶魔领域物品的解读和能力研究。” “但如果那样的话,随着探索和发展,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我会恶魔之语对吗?”苏格摇摇头,将话题一转,“请问,我能知道昨天晚上是哪一位把我救出来的吗?” 昂都左右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很有些得意地说:“应该就是你面前的这个人。” 苏格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激动道:“是那个光芒吗?我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个温暖的光芒,那就是你们所说的超凡者吗?” “这个……这个属于对于普通人而言禁止谈论的绝密,”昂都打量着苏格的表情,试探地说,“但如果你加入我们,就有机会知道。” “这样啊,”苏格喃喃道,“对不起,我拒绝。” “为什么啊?”屋子里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问,连塞林都忍不住被吊起了胃口。 明明前面商谈地很和谐啊,按照逻辑,苏格应该是不会拒绝才对。 昂都做着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啊?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苏格抬头看看昂都,又低下了头,再抬头看看,极其小声地说:“我挺害怕的。” 他说的是实话,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没有接受自己穿越了的这个事实,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只是把到目前为止经历的一切当做一场梦境,并用此来说服自己。 但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人,跟他说他具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性,并且以后也要仰仗着他与恶魔作战,他考虑再三,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接受。 我其实就想过那种简单的日子,没有纷争的简单日子……苏格心想。 房间中的所有人再次愣在原地,这一次的冲击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切茜娅久久没有回过神,而加里则是一副大脑空白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 突然而来的爆笑声打断了其余几个人的思绪。 切茜娅被吓了一跳,有些恼怒地看着大笑中的昂都,又看看苏格,很郁闷地发现自己搞不明白的人似乎多了一个。 “很有意思,苏格你很有意思,”昂都笑着说,“也对,我忘记了,对于一个过着普通生活的年轻人,任谁在突然经历了昨天那种事情后,都不敢说完全没有害怕和恐惧的心理。” “但是你是少有的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昂都点点头,表达出自己对苏格的欣赏,“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活下去,尤其是面对着神秘的未知。而能直面自己的弱小,是一种坚强的表现。” “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吗?随便什么都可以。” 切茜娅看着二人进行着已经完全不相干的话题,悄悄叹了口气,谁知道同样的叹息声也出现在了她的耳边。 她一转头,看到塞林脸上一副同样的生无可恋的表情,心中突然感到些许安慰。 “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多,也没有多了不起的想法,”苏格的声音慢慢的,“我就是想活下去,有吃的,有穿的,有个地方可以让我睡觉,过着简单的生活,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 苏格轻声说着,脸上流露出一种向往,他回想起独自一人在异乡闯荡的那些日子,也想起回家后老妈做的熟悉的饭菜香。 切茜娅几人看在眼里,跟随着苏格的声音,各自在心中想起一些,曾经也经历过,但已忘记很久的记忆。 虽然自己踏入了神秘,但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像苏格一样,是个普通人,而他们想的,也不过是一日三餐,吃饱穿暖,再加上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而已。 “所以,我没有那么厉害,不像昂都先生你这样连恶魔都可以打败,我就想活下去,”苏格说,“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先别急着下结论,”昂都摆摆手,“你先休息休息吧,也可以再好好想一想,我们也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昂都接着说:“就是说今天你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中午和晚上也会有食物提供,这间屋子随便你用,想睡一整天也可以。” “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感觉到歉意,就当做是我们的回报吧,毕竟你也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稍作整顿后,切茜娅等人接连起身往外走,昂都和塞林落在最后面。 就在昂都马上要离开房间的时候,苏格突然把昂都叫住了。 “昂都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昂都转过身,看着同样停下脚步的切茜娅等人,丝毫没有在意,“说吧。” “知道我……我能听懂恶魔之语的人,是不是只有您?嗯,现在再加上这几位。” “是啊,怎么了?” “也就是说,如果您不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 “对。”昂都将双手抱在胸前,“你想问什么啊?” “您为什么邀请我啊?” “你会恶魔之语啊,不是很简单就可以理解的事情吗?” 苏格摇摇头,“既然您说我是第一个,那就是之前也没有人能听懂恶魔之语,但世界也没有毁灭,说明有没有我,对你们来说,有没有一个能听懂恶魔之语的人,并不是那么重要,对吗?” 昂都惊讶于苏格的思维逻辑,但仍旧保持着倾听的姿势。 “而且您刚刚也说了,只有您知道这件事,所以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情隐瞒下,也就变成了秘密,根本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到时候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能听懂恶魔之语,不是吗?” 昂都点点头,“完全正确,很了不起。”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您要说出来,就是为了邀请我加入你们?” “是的,你猜测的都是正确的,但我邀请你加入我们也是真心的,无论你相不相信。” 昂都放下双臂,再次走到门口,回头说:“我为什么要邀请你加入,我有我的理由,至于原因嘛,现在不想告诉你,但我可以跟你说,因为你刚才这番话,我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说完昂都就走了出去,“好好休息啊,不过只有一天,明天起就不是免费的了。” 苏格一愣,接着脸上就出现了复杂的表情。 昂都的把握 昂都的声音很快消失在门外,苏格出了会儿神,看到塞林还站在门边没有离开。 “那个,”苏格不知道该怎么引起话题,“那个……我该怎么称呼您?” 塞林始终看着苏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苏格跟自己搭话,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门边已经站了很久。 “塞林克劳德。”塞林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苏格一眼,“好好休息。” 说完后塞林没有停留,离开后从外面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中只剩下苏格还在对着大门发呆,昂都最后说的那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 只有一天,也就是说,这一天过后,我就要重新回到流浪的状态……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思绪杂乱。 我竟然会使用恶魔之语?是因为什么?是昨晚的仪式,还是更之前被火焰燃烧心脏的那次体验?如果不是的话,怎么两者感觉那么相似? 还有那个恶魔的物品,为什么没有黑红色的火焰出现呢? 他坐回到床上,伸手抚摸着柔软舒适的被褥,看看身上这件来自于加里的馈赠,还有桌子上贝特罗悄无声息带来的苹果。 红彤彤的果皮充满光泽,看着让人充满食欲。 他伸手拿过来,一点一点咬下去,感受着酸甜饱满的果汁一下子在嘴里炸开的快感。 房间里轻轻回荡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一个苹果很快就吃光了,苏格拿着一个小小的果核,看了很久,然后放进嘴里用力咀嚼。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后仰着躺下,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昂都在厨房中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忽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出现在他视野当中,按住了他本想打开的柜子。 “你找什么?”切茜娅问道。 “当然是找吃的了,”昂都说,“我打算给那家伙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用美食诱惑?”切茜娅不理解,“你会不会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他就是那么简单。”昂都看见切茜娅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转头问,“你有事?” “当然了,虽然我不是天空教会的,但最起码还是一位肃清者吧?” 昂都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没人说不是啊,你到底想问什么?” 切茜娅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昂都说话总有种让她想打人的冲动。 “我想问你那个理由,要他加入我们的理由。” “这样啊,”昂都抬头想想,“你帮我找点食材,我就告诉你。” 切茜娅在昂都脸上反复确认,发现对方确实是认真的,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在厨房里搜索起来。 “不用找了,帮忙送补给的希拉克今天还没来。”塞林的声音忽然从厨房门口传来。 “这样啊,那等一会儿在说。”昂都作势要走,结果被塞林挡住去路。 “我也想知道你的理由?”塞林说。 “可以,但你不觉得三个人挤在厨房里很拥挤吗?”昂都有些无奈。 “那我们出去说。”切茜娅一把抓住昂都的衣袖,给昂都递过去一个笑脸。 “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 “很难说,万一被你跑了呢?” 昂都跟着塞林从厨房里出来,伸长脖子在屋子里来回地看。 “加里和贝特罗都在做别的事,不会下楼,你就放心好了。”塞林道。 最后昂都长叹一声,来到委托栏侧后方的桌子前坐好。 塞林和切茜娅跟着来到桌边,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塞林先开口。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确认了他可以理解恶魔之语,但他毕竟还是个普通人……” “我们一开始不也是个普通人吗?”昂都反问道,“会有天生的超凡生物,但是没有天生的超凡者。我们又不是第二纪第三纪的那些历史上的特殊种族,就只是普通的人类,都是因为各自的理由才成为的超凡者,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他还是个孩子。”塞林说道。 “可他不是苏格克劳德。”昂都回道。 桌前再次回到久久的沉默之中。 就在切茜娅思考着苏格克劳德这个名字的时候,昂都突然吸了口气,满脸不解地问道:“塞林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刚刚他可是拒绝了,可是你现在的说法,好像是我强拉着他加入一样?” 塞林瞥了昂都一眼,说道:“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既然那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你的道理,你心里已经认为他会加入,所以我相信他会加入,但我也想知道你一定要让他加入的理由。” 昂都听后哈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塞林大哥了解我。” 在一边的切茜娅又听不懂了,问道:“他不是拒绝了吗?” “是啊,他拒绝了,不过也只是在刚才……”昂都说,“你听到他后来的分析没有?” 切茜娅点点头。 “那在他那样说之前,你想过没有?” 切茜娅想了想,摇摇头。 昂都忽然抬起头,目光似乎穿过了天花板去往苏格所在的二楼。 “他一定会加入的,虽然他跟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自己真正的想法也没有说给我们听。”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我们的动作和态度,就得出了我们不会伤害他的结论,这很厉害,而且他相信我们,与隐藏他的真实目的,并不矛盾。” 切茜娅被昂都说得有些迷糊,“确实,他很聪明。” “对,所以我才多给了他一天时间,”昂都接着说,“这种聪明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但并不是他全部的想法,明天你就知道了。” “任何普通人经历昨天那样的事情后,都会吓到。包括我们这些被眷顾的,超凡者。他一个普通人更是这样,虽然他害怕了,可是不蠢。” 切茜娅疑惑地看着昂都,发现自己可能永远搞不懂面前的这个家伙了。 塞林突然说道:“你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昂都点点头。 切茜娅问道:“什么意思?” “我在等他表达真正的想法,像苏格这种聪明的人,如果你不弄清楚他真正想法的话,是不敢邀请过来作为伙伴的。” “听上去你似乎已经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了?”切茜娅问。 “八九分的把握。” “看你兴奋的样子,”塞林说道,“他真的就值得你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连手段都用上了只是为了将他拉过来做同伴?” 昂都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对他有多高的评价,聪明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一个都值得我拉来做伙伴。” “让我看中的,其实是他作为人类的本能和坦诚,与这两个相比,一点简单的小聪明,或者是说更强一些的非凡智力都不算什么。” 说着说着,昂都的眼中开始闪动着一股激动的光芒。 “他有着超越普通人的求生欲,你能从他说话里面知道,包括如何进城,如何在满城搜捕的警察手下发现盲点然后脱离,还有他在被抓之前自己咬破手留下的血迹。” “说明他在未知的情况下,仍然会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方式保护自己,也会用一个势力去制衡另一个势力,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手段在他看来都不是问题。” “如果说这都不算什么的话,那不妨想想他是在一种怎样的身体条件下做出这一切的。” “你忍受过饥饿吗,人在极端情况下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但他可以,他可以忍受满街的食物诱惑,为的只是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安全。” 昂都一口气说出许多理由,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用一种敬佩的语气说道。 “但我最佩服的还是他的坦诚,他还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软弱和来自内心的恐惧,这种品质在我看来,像星辰一样璀璨。” 昂都说完,脸上带着一种尊敬的神情。 “说得挺好,虽然我无法感同身受,”切茜娅总结,“他是你失散在外流浪多年的私生子吗?” 昂都一个没站稳,苦笑着说:“用不着这么挖苦我吧……” “算了,你想怎样我都不管,只要他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就可以。”切茜娅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着已经有些发酸的肩膀,“那就看他能不能通过你的考验吧,但还是要去让大主教帮忙主持一次净化仪式,这是我的底线。” “没问题。”昂都欢快地说,“塞林大哥还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昂都看人的眼光和昂都本身的能力来看,塞林找不出任何问题,甚至昂都也同意了之后的净化仪式,来避免潜在的危险,一切都是如此周全,以至于塞林本身也无话可说。 “那就看看他会如何选择吧?” “那我去多做点东西,对付这种经常饿肚子的来说,这种办法再好不过了。”说着昂都就起身往外走,看样子是准备出去采购。 “听上去你似乎很有经验?” “嗯,下街区那边的很多猫猫狗狗都是这么被我抓回来的。” 切茜娅一阵无语。 经过委托栏的时候,昂都忽然咦了一声,接着去而复返,拿着一份情报来到塞林面前。 片刻之后,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会不会……是昨晚的那个恶魔崇拜的‘污染者’?”塞林问道。 “或许,我们先去看看。” 张扬的凶手? 上街区,蓝海葵街三号,石莲公寓。 昂都和塞林在所有守卫的士兵从房间中离开后,才开始仔细地检查起事件现场。 起居室,盥洗室,卧房……完全就是普通的生活痕迹,除了餐厅区域外,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异常。 塞林靠在一边的墙上,手中翻动着情报信息,“死者名叫奥特克拉尔,三十五岁,单身,就职在约克中心医院,是一名财务工作者。” “因为无故缺勤一天,而正好这段时间医院业务繁忙,所以身边的同事对奥特克拉尔的消失印象深刻,他们本打算在今天下班后来探望奥特克拉尔,但没想到,就在今天早晨,他死在了自己租住的公寓。” 塞林合上手中的文件,总结道:“从个人经历和警察局那边的身份验证上来看,找不到异常,但很明显,这是一场人为的谋杀。” 昂都来到餐桌前,伸出一根手指在餐桌上摸了下,然后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嗅嗅,“十分浓郁的血腥味。” “听说当时死者的血流满了整个餐桌,弄的整个屋子里都满是血腥味,仿佛宰杀牲畜的屠宰场。”塞林补充道,“十分残忍的手法。” 昂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餐桌,根据当时在现场的士兵的描绘语录,在脑海中还原出死者被发现时的动作。 手中握着刀叉,面前的餐盘中是死者自己的舌头,而死者脸上还残留着一种对于食物的变态般的渴望,从张开的口中,鲜血汩汩流出,流满了整个餐桌。 “残忍的手法,”昂都给了个与塞林完全相同的结论,“但是稍微有些违和。” “什么违和?” 昂都转过身,拉着塞林一起来到房间的另一侧,在起居室左侧的窗户旁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们来之前,以为这里的事情跟昨天晚上的恶魔事件有关,就是那个恶魔崇拜的‘污染者’对不对?” 塞林点点头。 “先不说这个诡异的案发现场,说回那个‘污染者’,明显是一个有组织有计划的成员,可在我们发现绿曼箩街的爆炸和昨晚水车坊中的仪式之外,有没有发现其他的行动痕迹?” 塞林默默地点头,明白了昂都的意思。 “不管是爆炸还是恶魔仪式,都是在苏格引导的巧合之下才被我们发现的,所以说,他们在行动完成之前,都处于一种不想被我们发现的、十分隐蔽的行动状态,而这次的事件,似乎很……张扬?” 塞林思考了许久,最后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昂都点点头,说道:“对,就是这股违和感,先不考虑别的事情,单说行动方式就有着巨大的不同。” “在我们的认知里有一个共同的标准,但凡走过的路,必然会留下痕迹,无论你怎样隐藏,灵性痕迹不会说谎。可这次的凶手不但没有尽可能掩饰自己,还留下这么张扬的现场,似乎是……” “似乎是害怕这次的事件无法被发现一样。”塞林补充道。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得出了同样一个结论。 这可能是一个不属于恶魔崇拜的新的势力。 塞林心中波澜四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原本安静祥和的约克市,竟然在这一两天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似乎像一潭看似清澈平静的湖水,在被一个名叫苏格的小鱼轻轻甩动尾巴后,牵连而出的东西,将整个湖水都搅拌起来,变得浑浊无比。 他整理思绪,再次开口问向昂都,“你刚刚说不考虑别的事情,别的事情指的是什么?” “就是关于恶魔崇拜的习惯和行为方式,这个塞林大哥可能不太了解,”昂都解释说,“恶魔习惯于使用残忍的手段,蛊惑人心,煽动,而且十分狡猾。” “虽然他们同样渴望鲜血,但并不会以虐杀和残害猎物为乐趣。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思想上的蛊惑,和崇拜上的亵渎。” “所以这次的事件应该不是昨晚的相关者,这些行为除了不符合恶魔之外,也不符合衰败领域的习惯。而且那个‘污染者’应该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和时间。” 塞林深深吸了口气,“新的敌人?” “或许正是让苏格加入的好时机也说不定。以他的思维方式,可以弥补我们很多的思维盲区。” 昂都看看塞林,“你不会还不同意他加入吧?刚刚可是说好了的。” 塞林没有看昂都,抬头越过窗户看向湛蓝的天空。 “我只是希望他能有再多一个选择,比如做一个简单的普通人。” 上湾区,白柑橘街三十二号,互助者协会。 苏格与加里和贝特罗二人坐在餐桌前,学着二人的样子做着餐前祷告。 “……感谢伟大的空之女神,赐予我们食物,安定,以及和平。” “开动吧。”加里笑着招呼苏格开动刀叉。 之前苏格并没有什么信仰,但是来到这里之后,他从许多人的嘴中都听到过空之女神的尊名,因此多少有些在意,不知道这位“空之女神”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食物的香气带走。 在他面前,摆着一份加入了紫甘蓝和胡椒粒的蔬菜沙拉,一整块煎得油脂满溢的猪排,一份烤土豆,和一份番茄汁。 “如果你觉得它们不足以填饱你的肚子,这里还有早餐剩下的黄油起司。”加里补充道。 苏格直愣愣地点头,鼻尖萦绕着蔬菜沙拉的清香和猪排恰到好处的焦香,不知不觉嘴中已经满是口水。 “多吃一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贝特罗说道。 苏格咽下一块儿猪排,眼睛在加里二人身上转了几圈,犹豫道:“我有个问题。” “问吧,”加里笑着,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就像昂都先生说的那样,在你加入之前,有些不能对你说的东西我们是不会说的。” 苏格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加里先生和贝特罗先生也是那个所谓的超凡者吗?” “嗯,”加里扭头看了看贝特罗,眼神交流之后,接着说,“是的,我们都是信仰天空的超凡者。” 苏格知道不能问相关的细节,因为昂都说过即使问了他们也不会回答,略微思考后,说道:“能告诉我你们是因为什么才加入这里的吗?” 加里听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原来你要问的是这个啊,我还怕你要问我关于超凡者的事情呢,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是从小在约克长大的,后来爸爸和妈妈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之后就在列伊努教堂帮忙做一些杂货,后来偶然间被塞林大哥发现,才加入的。” 加里耸耸肩,一摊手,“没什么特别不同的。” 苏格点点头,转而看向贝特罗。 “我是跟着马车出生的,就是驾驶着马车四处贩卖和运输物品的商队。在一次旅途中,商队遇到了强盗,其中还有超凡者,死了很多人。” 贝特罗用专属的低沉声音接着说:“后来是塞林大哥带着人突然出现,把我们救下,再之后我就缠着他,他忍受不住我的吵闹,最后就把我带来约克,我就在列伊努教堂成为了一名超凡者。” “怎么样,没想到这个闷闷的家伙竟然胆子那么大对吧,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加里笑着说道。 似乎是被加里的情绪感染,苏格也跟着笑了起来,三人继续享用丰盛的午餐。 午餐时间很快结束,加里刚刚准备收拾餐盘,就听见低着头的苏格小声地说:“你们不再多问我什么?” “无论你怎样选择,都是你自己的权力,”加里指指自己和贝特罗,“我们也都是在自己的意愿下在加入的。而且我们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情,也没有资格评判你的选择。” “来自于天空的教义第三十一条,并不是我自己说的,我没有多少文化,午日教堂的课程都被我忘光了。”加里嘿嘿笑道。 苏格点点头,也起身帮忙收拾餐具。 “但是……” 贝特罗突然说道:“但是如果你感到迷茫的话,如果感到没有出来,就像身处无尽的黑暗,不知该去向何方,天空或许可以成为指引你的一道明亮。” “这也是教义里的话,不是他自己说的。”加里吐吐舌头,转身跟贝特罗一起进了厨房。 留下苏格一个人坐在桌前,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上湾区,利姆斯河的上游。 一栋普通的独栋公寓的起居室中,坐着三个神色焦急的人。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为什么格拉奇大哥还没有出现?”其中一人着急地说道。 另外一人点点头,附和着说,“马丁,当时跟在格拉奇大哥身边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有没有注意到一些异常?” “我已经向你们解释过许多遍了,最后的仪式是格拉奇大哥一个人完成的,我在做完准备工作之后就离开了,对后面发生的事情毫无头绪。”马丁哭丧着脸解释。 “可我今天早晨装扮成搬运工人,往你说的那个水车坊搬运蔬菜的时候,却发现那里被警察的人给封锁了,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格拉奇大哥的联系,可以的话,你来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为什么?” “是你出卖了格拉奇大哥?你是肃清者的卧底?” 马丁一脸无辜,面对二人的咄咄逼问,忽然有种百口莫辩的冤屈。 可是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在格拉奇让他离开之后,他就来到了这个安全屋,一步未曾离开。 天亮后这两个人也来了,并带来了最新的消息,三人讨论一番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直到约定的时间到来,也没有发现格拉奇的身影。 就在二人逐渐逼近马丁的时候,楼梯下一个阴暗狭小的空间中忽然腾起一股暗淡的火焰,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人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格拉奇大哥!” 马丁热泪盈眶,说着就往格拉奇的方向飞奔过去。 就在这时,格拉奇突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他的行动,用嘶哑而颤抖的声音说: “先别靠近我,我有些失控了。” 异种出现 说话间,格拉奇身上弥漫出一股淡黄色的、仿佛烟雾一样的物质,马丁等人惊疑了片刻之后,纷纷从身上掏出用于恢复灵性的治疗药剂。 格拉奇竭力控制着淡黄色烟雾聚拢在自己周围,用力摆手,“不是这些,拿出那个来。” “那个?”马丁反应过来,“格拉奇大哥!那可是,有一半几率会失败的!” “没关系,快点给我。” 马丁从口袋的最深处摸出一瓶不断变换色彩的药剂,迟疑了片刻,看到格拉奇狰狞的表情之后,一咬牙,将药剂放在地上,滑到了格拉奇脚下。 格拉奇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在维持着自己的清醒,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那支药剂,连软木塞都没有拔开,直接放进嘴里,用力咬下去。 咔嚓一声。 碎裂的玻璃混合着颜色不断变换的药剂流进格拉奇嘴里,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药剂的作用慢慢发挥。 很快那些飘浮在空气中的淡黄色物质就消失了,格拉奇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他再度睁开眼睛,看目光似乎是已经恢复清醒。 “‘狂想家的秘制药剂’,效果还真不错,早知道效果这么显著,当时就应该在黑市多购入一瓶的。”格拉奇喃喃道。 马丁等人在看到格拉奇平安无事后,都松了口气,纷纷来到格拉奇身边,表达着自己的关切。 格拉奇点点头,谨慎地查看了四周的情况后,带着众人来到地下的储藏室,点上一个蜡烛,示意可以开始交流。 “格拉奇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原本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可在仪式进行的时候,突然闯进来几个肃清者,把我的计划给搅乱了。” “失败了?那个祭体呢?”马丁问道。 “不知道,但仪式进行到中途,应该也沾染了恶魔的力量,在那种情况下,大概会被那些肃清者给进行净化,毕竟这是他们最擅长做的事。”格拉奇回道。 “那这些伤势就是跟他们战斗留下的吗?” 格拉奇点点头,缓缓道: “其中有一个肃清者很强,可以用天使降临的力量,我不清楚天空领域的能力,但最起码也是一个中位阶的强者,你们以后要特别小心。” 格拉奇回想起来,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样做?”马丁问道。 “先观察一段时间,一定要找好地方隐蔽,仪式的地点和祭体都要重新寻找,我和马丁都与那个祭体直接接触过,虽然他不一定能活下来,但肃清者的手段很多,万一被他们抓到蛛丝马迹就糟糕了。” 格拉奇转向另外两人,说道:“最近的情报搜集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个,渔夫,呐喊,记好,最首要的任务就是确保不要被发现。” “明白。”二人同时点头,进行了简单的情报交流之后就离开了。 地下室中只剩下格拉奇和马丁二人。 格拉奇凝视着橘黄色的灯火,脑海中反复思考着那场战斗的细节,还有之后的计划安排。 “格拉奇大哥,我们还要继续吗?” “你想退出了?” “不是,”马丁连连摆手,“我只是觉得,其他都还可以解决,可是祭体的寻找太困难了,之前是运气好,现在我们去哪儿能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祭体啊。” 格拉奇暗暗点头。 马丁的思维方式虽然有些简单,但有一件事情说得完全没错,就是关于祭体的质量。 格拉奇从怀里掏出那张风中吹来的羊皮纸,手掌轻轻摩挲。 绯红之月。 之前的那具祭体经受过绯红之月的洗礼。 虽然格拉奇自己也不明白经过绯红之月洗礼的祭体到底有何独特,但仪式中很明确地标注了,如果经受了绯红之月洗礼的祭坛,可以令仪式进行的质量整体提高一大截。 如果之前的那个祭体没有被净化的话,或许还可以再次利用……格拉奇心想,绯红之月的出现毫无征兆,即便是所有的条件都准备充分,再进行一次仪式,效果也不见得会比这次更好。 “格拉奇大哥。” “又有什么事?” “我们,我们要不要去询问使者?” “嗯?”格拉奇下意识地发出疑问。 “你想啊,既然使者能用特殊的方法给我这个羊皮纸,说不定昨天发生的事情使者也已经知道了。”马丁看看格拉奇,小声道,“现在有肃清者在行动,我们的任务难度直线上升,我觉得,是不是问一下使者,或许能得到帮助也说不定。” “你到底什么意思?”格拉奇没听明白。 马丁挠挠头,“我就是觉得昨晚的行动有肃清者盯上,这件事使者根本都没告诉我们,这是使者的错吧,或许他会产生自责而给予我们一些帮助呢。” “格拉奇大哥你别生气啊,我胡乱说的。” 格拉奇露出一个严肃而冰冷的眼神,马丁自知说错了话,默默离开地下室,开始着手新的准备。 开门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气流,烛火闪过一阵剧烈的摇动。 一片寂静之中,格拉奇起身,首先拿出一块漆黑的绒布在面前铺开,接着从身边的箱子中翻出许多仪式用品。 他在漆黑的布面上以星莹草的汁液绘制了繁杂的纹路,接着以四种来历不同的陨水晶分部压住四角。 一张简略的星图完成。 最后格拉奇点燃了少许星光石的粉末,虔诚地念诵起密语。 “……夜幕中隐匿的星之眷属,在此以忠诚的手下格拉奇的名义,恳求您的回应。” “希密斯大人……” 余音仍旧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中,面前的星领域仪式没有任何反应。 “是我的仪式,弄错了?” 格拉奇看着面前并不算复杂的仪式,露出疑惑的表情。 上街区,金加仑街,临近利姆斯河的地方。 这里有上街区最出名的花蜜面包房,临近利姆斯河的位置让它有着独特的优势,无论是奶油还是小麦粉,只要利用自家的水车都可以随时得到最新鲜的食材,所以也可以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如何烤制出更加美味的面包”这件事上。 虽然说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但上街区中很多的高档餐厅会选择这里的面包和点心作为下午茶的搭配,所以此时的店员们依旧忙碌。 叮铃铃的一阵轻响。 一个红色的小身影轻轻走进来。 “下午好,丽嘉女士。”奈亚礼貌地打着招呼。 “下午好啊,小奈亚,下午的阳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要不要来一个用新鲜奶油作为夹心的甜甜圈呢?” 名叫丽嘉的女士一头花白的头发,笑起来眼角会出现明显的皱纹,但丝毫不影响她年轻的心态和爽朗的笑容,而这也正是花蜜面包房的招牌特色。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奈亚强调,“我更喜欢巧克力涂层的甜甜圈。” 丽嘉奶奶笑着从橱窗里夹了一个巧克力甜甜圈,用漂亮的白瓷盘盛装后放在奈亚面前,然后指了指摆在外面的露天座椅。 “自己去哦,那里还有刚刚冲好的伯爵红茶。” 奈亚点点头,垫脚从柜台上拿起白瓷盘,转身去了外面的露天座椅,很熟练地给自己倒上一杯红茶之后,开心地吃了起来。 在一个甜甜圈全部进到肚子里的时候,丽嘉过来了,带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 “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已经回来了,只是爸爸手臂不舒服,正在修理。”奈亚舔着嘴角的巧克力回答道。 “那叫作休养,不叫修理。”丽嘉摸摸奈亚的头,返身回去,正好看到一个衣装笔挺的男士走了过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丽嘉微微欠身道。 那个男士有一双薄而红润的嘴唇,棕色的头发经过精心的打理一丝不苟,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脸颊线条,下颌骨上自带着一抹惊人的弧度。 “您好女士,我有些困惑,仿佛被一股乌云笼罩着,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男人挥舞着手中的纸张,“我想知道,您见没见过上面的这个人?” “这不是警察局张贴的通缉单吗?”丽嘉上前看清楚后退回来,“苏格艾欧西格?这不是昨天警察过来调查的人吗?” 丽嘉重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眼神中开始出现戒备。 “很抱歉我还没有介绍自己,我只是一个私家侦探,现在正在帮警察局做事,只是为了那一点可怜的赏金而已。” “难怪,他们匆匆赶来却又匆匆离开,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做个样子就收队了,原来是用这种不声张的方式啊。”丽嘉笑着说。 男人露出苦笑,“是这样的,所以您见过吗?” 话音未落,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忽然在他脸颊下方裂开,血肉蠕动,变成一个狭长的嘴巴。 “您见过吗?” “您见过吗?” 一阵阵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从他脸颊处的小嘴巴中传出来,男人连忙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下方,使劲揉搓。 “什么声音?”丽嘉突然愣住了。 刚刚她突然听到了一股带着邪恶的尖叫,让她几乎要发狂,但是当她仔细去听的时候,那股声音又不见了。 “是我产生幻听了吗?”丽嘉摇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十分失礼,连忙欠身道,“对不起,我应该是没见过的。”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点点头表示感谢后就离开了,但是捂住脖颈处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放下来。 丽嘉若有所思,摸了摸奈亚的头发,就回到店里重新帮忙去了。 红衣服的小姑娘呆呆地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很久之后,嘴角突然向上一弯。 “连‘异种’都出现了吗?越来越有意思了。” 救赎者 第二天清晨。 苏格坐在床沿上,正放空脑袋休息,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他回应道。 大门轻轻打开,昂都先伸进来一颗头,四下看了看,面露惊讶道:“你……该不会是不答应吧?” 苏格轻轻摇摇头,问道:“我还有几个问题。” 昂都走进来做好,点点头,“说吧。” “我有机会成为你们口中所说的超凡者吗?” 昂都盯着苏格的眼睛,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完全看清楚这个年轻人。 他本以为食物和住处才是现在对苏格来讲最重要的东西,但没想到苏格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关于超凡者。 这是被前天的恶魔事件吓到了啊,不过也可以理解……想到这里,昂都点点头,诚实地回答道: “协会之中,有普通成员和特别专员的区分,就是普通人和超凡者,普通人想成为超凡者会有相对应的测试,同时也需要一定的贡献,虽然有相当的难度,但不是完全不可能。” 苏格低着头思考,然后点点头,轻声说:“那就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他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稳自己的心情,看到昂都虽然竭力隐藏,但也和自己一样十分紧张。 仿佛两个骑士即将展开最后的对决。 “这里可以帮我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吗?”苏格脸红着问道。 昂都先是一愣,然后憋住笑,点点头说:“有的,如果你没有住的地方也可以在协会二楼暂时住下,除此之外,根据你的工作内容和质量,还会有相应的酬劳。” “酬劳?” “就是金镑,”昂都摸出一枚金闪闪的硬币,“格里芬发行的通用货币,即使在相邻的凯莫斯帝国和莫格里恩联合众国也同样适用。” 苏格连忙摇摇头,解释道:“我知道这个,只是没想到还会有酬劳。” “有的,虽然不多,像加里这样的正式专员,也作为一个超凡者,每周的薪水大概五磅左右,在约克城中,起码能算得上一个中层的收入了。” 昂都耐心地解释着,忽然间严肃起来,“虽然福利待遇还可以,但是作为协会的一员,一旦有突发的事情出现,或者是神秘领域的危险,都是要冲在最前面的。你明白吗?” “明白,你获得了什么,相对应也要付出什么。”苏格淡淡道。 昂都感慨一声,“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很方便啊,所以说,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愿意。”苏格看着昂都的眼睛,目光坚定。 “理由?” “为了可以活下去,有吃的,有穿的,也为了有一天能成为像你们一样的超凡者,可以有力量保护自己。”苏格坦诚地说。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思考,他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既然暂时还无法回去,那就要找一个安全和稳定的地方先活下去,慢慢研究回去的方法,而这个协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还有机会成为超凡者,最起码也有实力强劲的队友,可以不用害怕那些恐怖的怪物……苏格心想。 听到苏格亲口说出心里话,昂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昂都转头看向身后的切茜娅,加里和贝特罗,发现三人脸上都带着满意的微笑,只有塞林一人紧绷着一张脸。 昂都没有去管塞林,伸出一只手,“那欢迎你的加入,苏格艾欧西格。” 苏格上去握住那只手,谁知道握手之后昂都反手握紧,接着用力一拽,将自己从床上提了起来。 “可以行动吗?要不要再休息半天?”昂都问。 苏格摇摇头。 “那太好了,现在事情不少呢,赶紧行动起来吧,”昂都拉着苏格来到门口,看着扒在门框边的切茜娅等人,“我现在就带他去列伊努教堂做净化仪式,其他的就先麻烦你们了。” 在苏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空当,昂都就抓着他飞快地跑远了。 切茜娅等人互相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昂都突然间哪里来的这样的积极性。 “开始工作吧,还有许多事情呢。”塞林说道。 忽然间门铃声响,塞林看了看时间,走下楼梯来到互助者协会的大门前,看到一个农夫装扮的人早已等在那里,此刻正伸长了脖子向门外看着,脸上挂满了疑惑。 那人看到塞林下楼,连忙走过来,焦急地问道:“塞林大哥,刚刚那个,是不是?” “打过招呼了?” “嗯,但他不是被警察局通缉的疑犯吗?怎么会在这里?” 塞林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来这边我跟你慢慢说……” 其实白柑橘街三十二号隔着利姆斯河的对面,就是天空教会的列伊努教堂,一个位于上街区,一个位于上湾区,最大程度地监控着周围的环境。 但要从协会去往教堂,必须先向东南方走,穿过碧蓝广场后,再从北侧的桥上过河,才能到达。 此时已经过了清晨,明亮的太阳挂在天上散发着温暖的阳光,照在那些外出工作的人们身上,给予他们信心与力量。 “怎么了,你看上去一副冻极了的样子?” 耳边传来昂都的声音,苏格哆嗦着点了点头。 此刻晒着温暖的阳光,但他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虽然穿得不少,但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 “有点冷。” “那回去多给你找点衣服,可能是以前被冻得厉害了,一时间身体没有适应。” “昂都先生……”苏格低声说。 昂都好奇地看看苏格,然后在苏格的示意下环视四周的人。 此时他们已经经过了碧蓝广场,来到人口往来频繁的中心区域,虽然两人从穿着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时不时会有路过的人回头,用一副充满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昂都觉得奇怪,走着走着,忽然加快一步,再加快一步,在拉开苏格四五米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行人的目光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都落在了苏格身上。 而苏格此时正闷头看着脚下的路往前走,完全不敢抬起头跟那些行人对视。 “昂都先生,通缉单……”苏格蚊子哼哼似的声音传到昂都耳朵里。 昂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两天前因为苏格闯进城中而发布的通缉单,此刻仍然贴在约克的大街小巷之中,那些行人可能一时记不起苏格的脸,但通缉单上的深刻印象依然让他们察觉出异常。 “一会儿回去找人说明,你放心吧,”昂都回来拍拍苏格的肩膀,“我们这会儿正要去列伊努教堂,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会解除他们的误会。” 苏格点点头,两人继续前行。 不多久,一座纯白色的高耸建筑就出现在苏格的视野当中,在约克城多用蓝色海石搭建的众多房屋中十分显眼,如同一只利箭一样直入天空。 两人缓缓来到教堂门口,苏格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那林立的高耸尖塔,顺着往下,是正面的多重装饰拱门和修长的束柱,更下面则是几人高的大窗户和绘有人物故事的花窗玻璃。 整个教堂呈现出一种直升的线条,外观雄伟而圣洁,带有一种浓厚的神秘氛围,让人不自觉产生出强烈的信仰冲动。 进入到挑高极高的教厅后,昂都留下苏格一人欣赏,独自离开,很快又带着一张失望的表情回来。 “好像奥格海马大主教去了卡尔莫斯门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们现在……” “这样吧,”昂都带着苏格来到教厅左侧,通过一条长长的连廊后进入一间祈祷室,“这里有绝对安全的看守,而且不用担心谈话内容会被听到,趁这个机会,我跟你说明一下,然后再回去。” “你知道格里芬王国,不,现在北大陆上的正统教会吗?” 苏格摇摇头。 在他脑海中的信息,只有最简单的常识,比如文字,数字等生活基本应用,但涉及到关于神秘领域中的知识,则一点都没有。 “算了,我从头开始介绍好了。”昂都说道。 “在北大陆有几个国家,其中之一就是我们格里芬王国,另外的国家中,值得一提的是西边的莫格里恩联合国,和东北处的凯莫斯帝国。” “在这片大陆上,不,就以我们格里芬为例,公认的正统教会有六个,分别是天空,月亮,祭祀,知识,秩序以及黑夜教会。” “这六个教会互相认同,并和谐发展,教徒众多,组成了一种所谓的教会联盟,在关键时候会互相帮助并合力对抗一些邪恶的信仰崇拜和组织。” “我们就属于其中的天空教会,而所谓的肃清者,其实就是天空教会对本属信仰的超凡者的一个称呼,在其他的教会也有别的名字,但本质是一样的。你以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也可能会遇到其他教会的人,记住了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敌人,这很重要。” 苏格点点头。 昂都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而我们的互助者协会,属于天空教会在民间建立的一个外围组织,目前规模还很小,你也看到了,整个约克一共才几个人。” “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负责处理一些教会不方便出面解决的问题,但主要涉及神秘领域的事件,因为毕竟王国还属于皇室的统治,必要的管理问题底线,我们不能逾越。” 苏格点点头,“听上去不错,似乎是介于皇室和教会博弈中间的缓冲地带。” 昂都对苏格清晰的逻辑感到十分满意,“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受到一定的制约,就是如果在行动中,我们和一部分属于皇室的势力起了冲突,教会不会给予我们帮助。” “有这样一个描述你可以听一下,”昂都回忆着说。 “我们是一群救赎者,同时也是被救赎者,在光明与黑暗的缝隙,渴望了解真实的自己,我们追寻着着早已被写好的命运,对抗来自未知的恐惧。” 世界之初的遗留 空荡的祈祷室中两人互相沉默着。 “现在不理解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没有理解。”昂都打断了苏格的沉思,“现在知道这个互助者协会的主要作用了吗?” “需要有人冲上去的时候,我们是第一个,而需要有人承担责任的时候,我们也是第一个。” 昂都点点头,“很好,然后,根据我的猜测,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样一个地方还会有人待得下去?或者已经开始后悔了?” 苏格沉默了一阵,承认了昂都的猜测。 说实话他本以为协会是个简单的地方,而且他现在需要的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地方,但没想到在协会教会与皇室之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看着昂都的脸,等待着昂都接下来的话。 “其实很简单,这个地方会给我们最大程度的自由。” “教会不比别的地方,需要遵循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的教条,即使作为一个超凡者,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但也必须在教会的命令下才能展开行动;普通人更不用说了,在特殊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甚至没有办法很好地保护自己。” “所以我们来做这些事情,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行动,去保护那些普通人,而承担的也不过是自己行动之后的结果罢了,这样说可以明白了吗?” “明白了。”苏格点点头,“我有个问题,现在协会当中都有哪些人?还有,切茜娅女士又是怎么回事?” 昂都抱着双臂,面露苦色。 “怎么说好呢,协会刚刚发展,虽然在各地都有分部,但人数都不多,在约克的只有那些,你也见过了。” “对了,我们从协会里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吧,那是唯一一个普通成员希拉克,帮助我们做后勤补给和情报收集,不参与其他任务行动。” 苏格回想着那个农夫样子的人,点点头,示意昂都可以接着往下讲。 “说到切茜娅嘛,她是命运教会的。” 苏格突然咦了一声,他记得在刚刚昂都的说明中,格里芬王国的几个正统教会之中,并没有命运教会才对。 昂都似乎是看穿了苏格的想法,解释道: “命运其实是莫格里恩联合国的正统教会,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因为尊崇‘合理自然’和‘不干扰外界发展’的教义,才被格里芬的正统教会接纳,并让其在王国内传播和建立教堂。怎么说,牵扯到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以后再给你补充。” 苏格若有所思地点头。 昂都接着说道:“其实在约克就有命运的教堂,不过很偏僻,从我们刚刚经过的碧蓝广场一直往西走就能看到了,命运的幸运石教堂。” “但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些。”昂都调整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些,“从你进城开始,发生了好多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比如前天晚上的那个恶魔仪式,还有你不知道的石莲公寓事件,而这些事情现在都还没有解决,所以现在也需要你来帮助调查,不知道你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苏格回答道。 “石莲公寓那边暂时交给别人,因为你可以使用恶魔之语,所以现在想让你尽量帮助去解决恶魔仪式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昂都说着说着,忽心中忽然有个地方软了下来,想着刚刚过去不久的恶魔仪式,下意识伸手按到苏格肩膀上。 “昂都先生,有些话我可以跟你说吗?”苏格小声问道。 “说吧,以后有任何疑问、或者碰到任何麻烦也都可以来找我。” “那个塞林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苏格犹豫着,“是不是我的加入让大家感到不适了?” 他能感受到塞林对自己的看法与众不同,但是考虑到以后要在协会中待下去,他不打算跟塞林正面起冲突,所以只能从昂都这边入手,免得再因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激怒塞林。 昂都惊讶于苏格的敏感,心中叹息一声,微笑道:“他有些难为情的事情不好开口,你也知道他都是一个大叔了,难免有些别扭的地方,但你放心,他不是个坏人,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去信任他。” 苏格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祈祷室再次安静了下去。 昂都盯着低下头去的苏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去烛台前添满了祷告用的天空精油,再次回到苏格面前坐好。 “昂都先生,我还是想知道关于超凡者的事情,你能跟我说一些吗?一些无关紧要的就好。” 昂都愣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着苏格,苏格也看着他,最后还是昂都先移开了目光,长叹一声。 “总有种你一定会成为超凡者的预感,”昂都说无力地说,“那就跟你说说吧。” 苏格眼睛一亮,用力地点头,认真坐好。 “既然有各大教会,你应该也能明白,它们就是分别对应着自己的领域,譬如天空教会就对应天空领域,很好理解吧,而这个领域的来源,就要回到很多年前的历史。” “在我们这个世界成型之初,曾有神灵创造世界,而后陨落。在陨落之后,神灵留给后世一种灵性的结晶体,我们现在称呼其为灵质,它拥有超凡的力量,所以你也可以知道超凡者这个名字的来由,灵质赋予超凡能力的人,你可以这样理解。” “我们至今无法理解所谓的创世的神灵的力量,但通过一代又一代的摸索,到现在,我们大致可以将创世神所留下的灵质分门别类,归纳为二十一个领域。它们是这个世界上二十一个独特的象征,也是所谓的超凡者能力的二十一种不同类别。” “天空,黑夜,海洋,星辰,月亮,秩序,命运,生命,恶魔,风暴,死亡,祭祀,厄运,知识,异种,混乱,太阳,堕落,衰败,大地,皇帝。一共二十一个象征,也是二十一个领域,其中就有我刚刚给你介绍过的,而这些构成了神秘学的基础。” 苏格瞪大了双眼,感受着昂都话中所描绘的世界的浩大。 仿佛置身空中的飞鸟,低头是无边无际的大地,抬头是没有尽头的天空,而自己被包裹在其中,无比的渺小。 昂都听到苏格因为震撼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一直等到苏格缓和下来之后,才继续说。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只要找到那个灵质,就可以变成超凡者吗?”苏格问。 昂都摇摇头,“并不是,灵质是一种我们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们可以使用,但无法解析原理。而使用的方式则是通过调配出一种和灵质领域相同的药剂,和特殊的行为,来辅助我们融合灵质的力量。” “那种药剂我们成为灵药,而辅助的行为,我们则称之为仪式。” “但只是满足这些,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你可以成为一个超凡者,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你成为一个超凡者,最终看的还是运气,也就是几率,而这个几率,在你位阶越高的时候,会变得越来越小。” “位阶?那是什么东西?”苏格对昂都话中的一个词语表示好奇。 “就像一个放在地上的三角形,越往下的位置,就是低位阶的灵质,中间则是中位阶,上面是高位阶,由低到高,分别对应着位阶十到位阶一。” “位阶的高低,表示这晋升的难易程度,同样也表示了灵质的数量,很好理解吧,位阶低的灵质数量众多,而越往上的位阶灵质越少,也更珍贵。”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未曾被人类研究透彻的知识,而神秘领域的世界中,也还有很多未知的存在,只不过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这些。” “没关系,早知道早做准备。”苏格回道。 “对于这一点,你似乎拥有着我难以理解的乐观。”昂都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于是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昂都在旁边看着苏格认真地思考,感觉苏格思考起来就像蒸汽列车一样,脑袋中会发出嗡嗡的声音,不禁笑出声来。 而苏格完全没有注意到昂都的笑声,问道:“所以昂都先生是天空领域的超凡者,塞林先生他们也都一样是天空领域的,而切茜娅女士则是命运领域的,是这样对吗?” 昂都点点头,“很不错,看上去已经理解了领域的意义。” “但是还有一点我要嘱咐你,信仰的领域和自身的领域并没有绝对的统一,比如你见到的那个恶魔崇拜的信仰者,他其实是衰败领域的,位阶八的‘污染者’。” “怎么还会有不同的领域?” “其实信仰是可以改变的,不能改变的只是超凡者本身,在你选择一个领域的时候,你除了在这条路上走到尽头,就别无选择了,但在路程行进的过程中,你可能遇到很多事情,从而改变你的信仰,这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昂都抬起头,看向头顶那张巨大斑斓的玻璃窗,“可能那个‘污染者’原本是衰败的信徒,而后发生了什么,转去信仰恶魔……” “好了,”昂都拍拍手,拽回苏格的注意力,“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有关信仰的问题,现在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该去进行净化仪式?”苏格试探着问道。 昂都略微尴尬道,“今天应该是办不到了,去卡尔莫斯门并不像去河边巡查,能够做到立刻返回。” “我们现在回去,开始分配一下任务,毕竟尽快积累贡献,就有可能多一分成为超凡者的可能不是吗?”昂都说完冲苏格挤眉弄眼。 苏格开心地点点头,跟着昂都离开祈祷室。 在跨出列伊努教堂那座巨大的教厅的时候,苏格抬头看着蓝天,忽然感觉天空是那样开阔。 在那间小小的祈祷室中,他一只脚已经跨入了神秘领域,他已经找到了方法,让他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无须再害怕什么。 潘德利的委托 潘德利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中的委托书,急地团团转。 昨天他已经被律所警告过第二次了,再加上那笔还没有追回来的医院补偿费用,他越发相信自己最近可能是遭到了厄运的诅咒。 如果这一单再完不成,可能就要被律所除名,然后进入行业黑名单,我的下半生就要这样……潘德利站在办公桌前唉声叹气。 正在他感慨自己命运凄惨的时候,一阵嘈杂声从窗外传来,让原本心情就不明亮的他思绪更加混乱,他猛地把手中的文件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下楼。 “这帮家伙,简直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潘德利穿着睡袍,一双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呱嗒呱嗒的声音,一把推开门,想给那些没有素质的人一些教训。 咣当一声响。 门被推开,潘德利一身睡袍,风姿卓越,搭配着脸上的怒气,全身散发出一股别样的威严。 而他的面前,四五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循着声音看过来。 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都长着浓密的胡须,目光不善,结实的腰背和粗壮的手臂很好地表现出他们常年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与他们相比,穿着睡衣的潘德利就像瘦弱的小鸡仔,看上去弱不禁风。 尴尬而又沉默的对视。 “天、天气真不错啊……”潘德利干巴巴地说道。 在瞥了一眼潘德利之后,这些人丝毫没有停留,彼此推搡着进了隔壁那栋房屋,接着又一阵吵人的喧闹声传了出来。 潘德利心中的怒意早已泄了大半,看上去垂头丧气的,正准备回家接着思考手上那份麻烦的委托,关门的时候,恰好瞥到了隔壁的招牌。 “互助者协会?” 潘德利对隔壁的屋子有点印象,再三思考之后,他准备妥协。 “或许可以试一试也说不定,总不会运气一直那么差吧。” 接着他很快地回去洗漱打扮,再次推开门的时候,他恢复了平日里那种职业律师的风采和自信。 “第一次拜访,还是邻居,该带点礼物的。”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棘手的委托书,喃喃自语。 刚刚敲完门的潘德利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冒失。 “都怪那群没有礼貌的家伙,把我一天的节奏都打乱了。” 正在他低头小声抱怨的时候,门开了,接着探出一张没有什么特点的脸。 加里上下打量了一下潘德利,最后目光定在潘德利手中的文件上,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已经解释过他不是通缉犯,您要是还有什么问题,请去警察局询问。” 潘德利一头雾水,见加里作势要关门,连忙阻拦,“我是有委托要拜托你们。” “是这样啊,”加里挠挠头,笑道,“抱歉抱歉,请进吧,我还以为你是来提供线索的呢?” 潘德利跟着加里进到屋子里面,看到委托栏旁边的桌子上摞了厚厚一叠的纸张。 “什么线索?”潘德利下意识地问。 “没什么,只是一个并不美丽的误会而已。” 加里摇了摇铃,很快塞林和贝特罗就从楼上下来。 塞林看看西装笔挺的潘德利,再看看加里,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新委托,不是来提供线索的。”加里解释道。 塞林点点头,邀请潘德利去一旁的沙发坐下,“您好,互助者协会约克市会长,塞林克劳德。” “潘德利卢瑟。”潘德利伸出手跟塞林握了一下,“我有个委托想拜托你们。”潘德利支支吾吾的,有些难为情地说,“有些特别。” “请详细说一下。” “我……我有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客户,本来我们约好在律所见面,可过了约定的时间,还见不到他的身影,我就想去他家里拜访。” “他的家在城外西南方的一处庄园,距离并不远,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处于无法自由活动的状态了,身上打满了绷带,在他妻子的诉说下,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潘德利顿了片刻,“据说他们的庄园被野兽袭击了。” “野兽?”塞林好奇地问了一句,“约克附近还有能够伤人的大型野兽存在吗?” “他的妻子还带我去他们庄园看过,大量的果树破坏得惨不忍睹,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潘德利感觉自己现在对金钱的数字特别敏感。 “所以你的委托是,让我们去帮忙退治野兽?这种事可以去寻求警察的帮助,本来退治野兽就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 “我已经去问过了,但……”潘德利面露难色,犹豫地说,“我的朋友在受伤后,就马上派仆人去警察局说明了情况,当晚就有警察出动。” “但是据说晚上有幽灵出现,那些警察的火枪完全不是对手。” “该死的,这件事原本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如果我完不成这次的业务,我可能就会被律所给踢出去,我还背负着房屋贷款,一旦没有了收入,我真是不知道……” 潘德利真情流露,说着说着眼泪和鼻涕全都流了出来。 “幽灵?”塞林问。 潘德利抽抽鼻子,掏出手帕清理后缓缓点头,“是的。” “可以,预付金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五磅,等完成后补足剩下的……”塞林说到一半,看见潘德利窘迫的表情,叹了口气,“预付金暂时不需要了,请去那边,我们一起完善合同。” 潘德利激动地连连点头,顺着塞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旁边一个房间里,一个魁梧高大的男人坐在窄小的办公桌边,正忙碌着什么。 “这样的人竟然可以胜任文职。”潘德利受到了冲击,他感觉签署文件的印章可能都不如那个男人的拇指大。 “毕竟人手不够,不然也不会让贝特罗去做这种事,”塞林叹了口气,“我们需要编排一下人手,能给我们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吗?” 潘德利将目光从高大的贝特罗身上移回来,摆摆手,“我看应该不需要,我就在隔壁的三十三号,我们是邻居,我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们。” 说完后双方很快过了几遍合同,发现没有问题之后,潘德利愉快地盖上印章,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都打成协议后,他准备告辞,刚刚打开门,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冲了进来,紧接着后面又跟上一个略微瘦削的身影,连着两道冲击将他撞得眼前一片晕眩。 “昂都,在客人面前请你适当约束自己的行为。”塞林低声呵斥。 “对不起对不起,”昂都连忙道歉,“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不知道外面现在有多恐怖。” 加里在塞林的示意下将被撞懵了的潘德利送回家,虽然只有几十步远,但看到潘德利的样子,塞林有些担心他不能顺利地走过这几十步的距离。 直到在自己家中的沙发上安安稳稳地坐下来,潘德利才回过神。 “刚刚那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所以说,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让你们这样慌张,”塞林忽然一凛,紧张地问道,“是净化仪式不顺利吗?” “额,这么说倒也对,但是不完全对。”昂都从柜子里找出几件旧外套扔给苏格,“奥格海马大主教有事情不在,所以我们就先回来了。” “那是怎么回事?” 昂都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我们让警察局张贴的通缉单的事情呗,现在满城的人都还认为苏格是疑犯,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拨想带我们去警察局的热心市民,纠缠着我们不放,最后还是特意从北边绕了一大圈回来的。” 塞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加里跟着笑笑,然后去委托栏旁的桌子上搬来一摞通缉单,放在昂都和苏格面前。 “这……”苏格被惊呆了。 “都是来提供线索的,”加里笑着说,“看上去你们很受欢迎啊。” 这时候塞林拍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简单地说明了潘德利的委托之后,开始商量起任务分配。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分个人去警察局那边说明情况,让他们帮忙把苏格的通缉单撤下来。” 塞林在说到“苏格”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中有不一样的停顿,但大家都装作没有意识到。 “两个人跟着潘德利去完成委托,其余的人散在城里,继续搜集关于恶魔崇拜和石莲公寓事件的线索。” 说完塞林环视一圈,等着有提议的声音出现。 “没问题,只要不是坐办公室的文职,我都可以接受。”加里笑着说。 “那你跟我去完成委托吧。” 塞林见大家都没有意义,正想宣布开始行动,这时苏格忽然吞了口唾沫,声音格外的响亮。 苏格坐在一边,正紧张地手足无措,看到大家忽然间扭头看着自己,尴尬得大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没有经过大主教的净化仪式,但他也算是协会中的一员,任务分配本该有他一份。 可是他从来没参与过,也没观摩过协会的行动,有不好意思开口提问,只能默默地坐在一边等待被分配。 塞林看着尴尬到手指互相打架的苏格,开始沉思。 本来应该由老队员带新队员,可考虑到带新人会浪费掉一个行动力,而且现在街上的通缉单都没有撤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上街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或许可以找切茜娅先帮忙照看着,讲解一些基本的常识? 正当塞林这样想的时候,昂都突然举起了手。 “不如就带着苏格一起去完成委托怎么样?”昂都提议。 “不行,”塞林摇摇头,“虽然新人可以直接参加委托,但必须加派一个不参与任务的看护人从头到尾带领,本来就是两名成员去完成委托,这样一增一减,任务还怎么进行?” “所以说,你们四个人都去。” “我们四个人?”塞林惊讶道,然后眼睛在苏格、加里和贝特罗身上转了一圈,“四个人就完成一个小委托?” 昂都点点头,“其余的调查也不是说马上就有结果的,我可以去找切茜娅帮忙,而且这不正好是一个机会吗?” “带着他去看看我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最近的事情不少,他早一些了解,也可以早一点成为可以使用的行动力,怎么样?” 塞林沉默下去,不知是在思考昂都的话还是其他的什么。 “新生的鸟儿总归要自己飞向天空。”昂都不知道对谁说了句。 塞林抬起头,看看昂都,在分别看看加里和贝特罗,所有人都对他轻轻点头。 “我没什么意见,”加里说,“哪怕当保姆。” 在众人的默认下,塞林最后叹了口气。 “那就这样,开始行动。”塞林宣布后留给苏格一个侧脸,“不要添麻烦。” 黑夜即将降临 一辆双驾四轮的包厢马车刚刚经过城西门的安检,正慢悠悠地行驶在城外的土路上。 像这样的马车出租服务,约克市中还有很多,因为并不是每一户家庭都有足够的资产可以买下一辆自家使用,而需要用到马车的地方多不胜数,约克市的公共马车业务也才刚刚起步,所以这样的业务也就应运而生。 相比较而言,约克算是一个乡村城镇,虽然靠近着优秀的海港,海上运输发达,但陆上交通发展地相当缓慢,只有一条轨道列车连接首都费伦。 平日里大家除了步行,就只能选择乘坐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中,潘德利一边大谈费伦的交通如何便利,一边向车厢中的其他人大倒苦水。 他略带哭腔的声音极具感染力,先是诉说自己因为一场意外导致住院,然后又因为伤员过多而被迫提前出院,自己应该得到的补偿款迟迟不来,最后说到这次的委托,一波三折。火山文学 潘德利声泪俱下,说自己最近仿佛受到厄运诅咒了,诸事不顺,只能祈求这次的委托顺利一些,不至于让他因为失业而背上债务。 苏格全程沉默着,但两只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几个人的动作,以此来推断和整理塞林等人的行动方式。 希望这次的行动可以是一个好的开端……苏格在心中做出美好的祈祷。 在哭诉声中,几人很快就来到了潘德利朋友家位于郊外的种植园,是一个位于佛埃尔墓园更西边的位置,算上去并不是太远。 塞林从车厢后面钻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时间,“按照每个小时一个比恩的费用来看,花费的金额不会太多。” 潘德利点点头,就看到塞林带着几个队员头也不回地走远了,留下他一人愣在原地。 最后在马车夫的再三催促下,潘德利只能从口袋里摸出瘪瘪的钱包,抽出价值一个比恩的纸币,交给车夫。 看到等在大门前的几个人,潘德利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过来,带着几人进入这家私有庄园。 庄园很大,各种果树正抽着嫩绿的枝丫,一行人走了十几分钟,才在一片绿色的树叶中发现一幢深红色的别墅。 苏格在加里的提醒下,开始注意周边的环境,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 在这个初春的季节,本应该有许多打理的农夫在果园中忙碌,但此时果园中却空无一人,看上去有些冷清。 不但如此,很多果树上都有着斑驳的痕迹,像是被斧子或者镰刀之类的武器劈砍过一样。 从劈砍处暴露的颜色推断,这些伤口还很新,是最近才出现的。 真的是有野兽袭击吗,那可能就是野兽利爪造成的……苏格根据已知的情报推测,但是看那裂口的大小,只有住在森林里的狗熊才会造成那样巨大而且深入的伤痕。 思考之中,苏格跟着众人经过女仆的引导,来到接待室,看到了庄园的女主人里斯本夫人。 里斯本夫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但形容憔悴,双眼通红,应该是从丈夫受伤后一直劳心劳力,加上因为担心而流泪过度的缘故。 简单的交涉后,里斯本夫人了解了事情的缘由,并同意在事情解决后支付相应的报酬,这让潘德利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件好消息。 “所以说,具体是什么时间,而您的丈夫又是因为什么受的伤呢?”塞林问道。 “是前天的午夜时刻,我和丈夫本来准备休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恐怖的声音,”里斯本夫人开始回忆,“现在是初春,果树都还没有成熟,并不像秋季收获时会有强盗来掠夺,所以他也没带上武器,只是点燃火把,带着几个仆人就出门去检查。” 说到这里,里斯本夫人突然攥紧了手中的手帕,双手不住地颤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 “接着就传来了一阵一阵的惨叫声,在我和仆人们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几个速度飞快的影子,然后就发现了他,倒在血泊里……” 里斯本夫人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多亏我们的管家懂得一些紧急救援的知识,才使得我的丈夫保住了性命,天亮之后我们就派人去请来了专业的医生治疗,同时也通知了约克的警方……” “而下午警方也确实来了人,我们就再次等到黑夜来临,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这一次也是一样。” “那些警察手里拿着枪支,我们一开始很有信心,因为害怕打扰到他们,就一直在房间里等待着,但一阵枪响之后,他们就回来了。” “他们很没有礼貌,说那根本不是野兽而是幽灵,连夜收队回去,而我和家里的仆人在后半夜,依旧能听到那股恐怖的声音在四处回荡。” 说到这里里斯本夫人抬起头看向塞林,“您相信我说的话吗?” “很有参考价值。前后两次,目击者所看到的东西并不相同,而持有热武器的警察也没有解决,再加上事情发生的时间……” 塞林闭上眼睛计算,发现两天前的夜里,正好是他们开展行动找到水车坊的时候,要说那个时候有什么不同的…… 绯红之月……塞林猛然瞪大了眼睛,知道自己可能找到了事情的关键。 直到现在,绯红之月出现的规律和具体的作用,依然没有被人们确定,但它也被证实会给很多领域的生物和灵,带来某种程度的影响。 “那就可以解释出为什么了。”塞林对里斯本夫人说,“请给我们一间休息室,另外在入夜之后,一定要确保所有人都待在这栋屋子里,不要外出,其他的交给我们。” 里斯本夫人诧异地点头,对于连警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个名叫塞林的人却一副充满自信的样子,还是让她安心不少。 很快一间临时的作战室就被准备好,加里将好奇的潘德利推出去,几人开始为夜晚的来临做准备。 “害怕吗?”加里笑着问苏格。 “当然了。” “害怕还来?”加里好奇道。 “嗯,”苏格点点头,“现在来,是为了以后的不害怕。” 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身边的这些超凡者连恶魔都能应付,这让他安心了不少。 贝特罗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无声地笑着。 塞林眨眨眼,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黄的天空。 “黑夜即将降临。” 约克城,上街区,花蜜面包房。 忙碌了近一天的丽嘉女士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抓住空当给自己沏了一杯香浓的伯爵红茶。 她可以休息一小会儿,但很快就会迎来下班的高峰期,那时候她的店里将再次迎来一拨热情的客人。 红茶清甜而又馥郁的醇香弥漫在口腔中,丽嘉女士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幸福,忽然一阵整齐的跑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这让她很不舒服。 她皱着眉头,但也有些好奇地走到店门口,发现很多士兵样子的人聚集在街道口,然后忽然散开,在街道两边的墙壁上忙碌着什么。 叮铃铃一阵门铃响动,丽嘉女士推开大门,来到一个士兵的身边,问道:“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忙碌的士兵似乎认识丽嘉女士,冲她点点头,开始抱怨,“没办法,上面的命令,需要我们把前天张贴的通缉单进行回收,丽嘉女士,你说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那是你们的工作啊。” “虽说如此,但全城的通缉单一共也只有两个小队负责回收,唉,恐怕我要错过今天的晚餐时间了。” 丽嘉想了想,回到店里用纸巾取了一个鲜奶甜甜圈,拿到士兵面前,笑着说:“给,早上剩下的,不要介意。” 那个士兵一阵惊喜,连忙接过来,两口吞进肚子里,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谢谢丽嘉女士,我现在充满了力气,感觉全城的通缉单都交给我一个人也没有问题。” “哈哈哈,”丽嘉被他逗笑,发出开心的笑声,“不过为什么又要收回呢?对了,我记得早上的时候有很多人手里握着通缉单跑过,是抓住这个疑犯了吗?” “不是不是,据说这个疑犯其实是上面安排的一个卧底,潜伏进一个邪恶的组织后搅乱了他们的计划,而贴上通缉单正是为了麻痹那些坏人。” “这样啊,”丽嘉恍然大悟,“那还真是了不起,感谢你们的勇敢和奉献,让我们可以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中。” “不过看看这张脸,也就是个去午日教堂上课的大孩子嘛,确实不像坏人。前一阵子还有私家侦探来问过我关于他的消息呢,看样子会失望了。” “看脸?”士兵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跟丽嘉女士产生争执,“不过他确实不是坏人,不但如此,据说还是一名重要的人士,现在被调去了互助者协会做相关的工作。” “那还不错,有了工作,人就会踏实很多,生活也会慢慢变好。” 丽嘉和士兵在店门口聊着,丝毫没注意到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夜幕很快降临,街上人来人往,不管是上街区还是下街区都开始热闹起来。 马丁送走出去打探情报的同伴,来到地下室。 “格拉奇大哥,刚刚得到的情报,我们之前用作祭体的那个人还活着,而且据回收通缉单的士兵说,他还是一个卧底,现在在什么协会工作。” 格拉奇背对着他,低声回道:“知道了。” 马丁看看格拉奇的背影,没有多说话,转身离开了地下室,去摆弄自己的小东西。 黑暗中只有一支蜡烛带来了些许光亮,格拉奇皱着眉头,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误,联系希密斯大人的仪式一直没能完成。 “难不成真像他说的,我们被舍弃了?” 格拉奇一愣,连忙为自己心中产生的一瞬间的亵渎而忏悔。 一段沉静之后,他再一次开始了联系的仪式准备。 一个人影行走在热闹的绿曼箩街。 男人身穿笔挺的西服,光鲜亮丽,看上去与下街区格格不入。 但他并不在乎周围的眼光,自顾自选了街边的一家咖啡馆。 “剑鱼咖啡馆,听上去不错。” 他进去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点了一份烤鳕鱼,搭配着芝士洋葱,又加了一杯劣质的白葡萄酒。 他一边享受这些还算美味的食物,一边看着各色灯光在约克这座城市中逐渐亮起。 “现在在互助者协会是吗?”一个微笑挂在他薄薄的唇边。 忽然间他捂住自己的脸颊,使劲揉搓,仿佛在对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放下手,脸颊处只有些许的微红。 死亡生物 黑夜降临。 苏格与塞林等人离开房间,按照里斯本夫人的指引,去往前天夜里的事发地点。 夜晚的果园中格外静谧,在路边不时会传来蟋蟀的清鸣,但有人经过的时候又会重新变得安静,微风吹过,树叶和树叶彼此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动。 他们并没有点燃火把,这是塞林的意思。 即将面对的不管是野兽还是幽灵,都有着畏惧火焰的本能,如果贸然点着火把,很可能会惊动它们而影响到计划的实施。 但好在此时圆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视野中的一切都还算清晰,加上果园中的果树都按照一定的间隔种植,并不会有密集的阴影区,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果然,不用戴眼镜是真爽啊,下辈子,不,如果我有孩子,一定要让他好好保护视力……苏格看着月光中清晰的视野,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发现自己有些走神后,他连忙调整状态,重新开始认真戒备。 队伍继续无声地前进着。 四人都没有说话,彼此用眼神进行交流。 忽然一朵云缓缓飘来,遮蔽了圆月。 在四周变得阴暗的瞬间,一股阴嗖嗖的风从前方吹过来,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微弱但清晰的声响。 苏格一愣,瞬间开始戒备,但他仔细倾听,凝神环顾,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判断声音的源头。 那道声音前一刻十分清晰,仿佛直接出现在他耳边,下一刻又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在四周不断移动。 很快,一道道幽绿的磷火从空中悄悄浮现,上下飘动,似乎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远远地观察着什么。 很快越来越多的磷火出现,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围住。 “呵呵,被包围了。”加里笑着说。 “不要贸然行动,按照计划行动。”塞林低声说。 接着塞林瞥见了紧张无比的苏格,看到这个第一次跟着出任务的年轻人手脚微微颤抖,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的磷火。 一片碧绿的幽光闪烁,果树的枝丫被映出枯瘦的影子,仿佛腐朽的白骨,在这样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恐怖阴森。 “嗷呜~” 忽然一声长啸,塞林面前那个最大的磷火落地。 在火焰消失的瞬间,一只全身各处都开始腐烂的怪物出现在众人面前,怪物用挂在眼眶外的眼珠扫视着,浑身猛地一震,几朵幽绿的火焰就附着在了身上。 “这是一只……猫?”加里打量着不远处的怪物,“不过这副模样,应该没人愿意收养吧?” “死亡领域的生物,初步预测是原本死去的动物,在受到绯红之月的影响后,苏醒而来。”塞林道。 死亡领域?是说骷髅那种吗?所以里斯本先生和警察们所描述的不同也可以解释得通了……苏格看着那只呈现半腐烂状态的生物身上的磷火和利爪,心想里斯本先生和警察其实看到是同一个生物,但各自只看到了一部分而已。 塞林深深吸气,低声道:“不要慌张,这生物不是超凡生物,没有特殊的力量……” 话音未落,在他们周围的那些幽绿色的磷火纷纷落在地上,显出了真实的样貌。 各种半腐烂状态的小动物尸体此刻像活的生物一样站在他们面前,残破的肢体和皮毛上沾染着幽绿的火焰,因为腐烂而裸露的肌肉和器官之中掺杂着白色的骨茬,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即使是身为肃清者的加里和贝特罗,看到这一幕后也感觉到头皮发麻。 虽然只是些普通的小动物,但数量众多,加上那股幽绿色的火焰,也是一股强大的战斗力。 苏格从起初的反胃恶心,变成了此时的害怕,他感觉此刻的身份仿佛颠倒了过来,他们不再是设下陷阱的猎人,而是被围困的猎物。 此刻众多的死亡生物和四个人类对抗着,场面僵持,任何一点额外的动作或者声音都会打破这个平衡,而到时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根本无法预测。 苏格感受到一股来自心底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将他包裹住,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 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遵循着塞林的命令,没有擅自做出多余的动作。 他悄悄动了动喉咙,抬起眼睛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为首的那个猫型死亡生物。 漆黑的眼眶中一团幽幽的碧绿色火焰在安静的燃烧,但苏格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仿佛都被冰冻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却打破了僵持已久的平衡,猫型死亡生物“嗷呜”一声扑了上来,锋利的爪子被磷火染上一层碧绿的光。 “跑!” 塞林低喝一声,转身就跑,贝特罗将愣在原地的苏格一把扛上肩膀,也跟着飞速跑远。 “刺激吧?”跑在贝特罗身边的加里看看苏格,发现苏格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似乎被吓坏了。 加里没有多说什么,脚下发力,一下子冲了出去。 三人都是超凡者,奔跑起来速度非同一般,而那些死亡生物却并没有多快的速度,甚至会被腐朽的残肢影响,所以也只有一些四肢健全的,能勉强跟在几人后面不被落下。 神秘的力量赐予了它们第二次的机会,但已经开始腐烂和断裂的身体,却仍旧会延缓它们的行动。 塞林心中计算着距离,在奔跑中突然转身,两只脚在地下划出长长的痕迹,稳稳站住。 “数量太多,贝特罗来一起布置仪式。”说完塞林看了一眼恢复过来的苏格,叹了口气,接着圣洁的咏唱声起。 一道朦胧的荧光从苏格身上出现,苏格发现自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种感受,但能感受出这道荧光隔绝了死亡的气息,让他身体暖洋洋的。 “灵性守护,如果你不主动攻击,那些仅仅沾染了些许死亡气息的东西,是不会攻击你的,”塞林背对着苏格说,“快点往回跑,数量太多,没有多余的人手照顾你。” 苏格愣了一下,就看到贝特罗往自己手中塞了个药剂瓶,他疑惑地抬头,表达出自己的不解。 “纯净的祝福药剂,如果灵性守护的作用失效的话,用这个可以勉强伤害到那些东西,但是记得要准确地洒在它们身上。” 苏格直愣愣地点头,知道自己现在对于塞林等人来说是一种麻烦,连忙扭头飞奔,但刚刚跑出几步,又停下来。 “你们不需要这个吗?”苏格指指自己身上那层淡淡的荧光。 “我们的任务是解决这次的事件,而不是简单的击退他们。”塞林背对着说道。 苏格虽然不懂,但是也点点头,看到远处那片莹绿色的火焰渐渐逼近,连忙转身迅速地跑开。 转眼间幽绿的火焰仿佛海潮一样迎面而来,三个人各自取出一个棕色小瓶,点了几滴凝神的精油在额头中央。 “准备好了吗?很久没有三个人一起配合了。”塞林问道。 加里和贝特罗各自点点头,一左一右迅速躲进了果园中,只剩下塞林一人面对着整个死亡生物的海潮。 塞林的目光落在了海潮的尾巴上,在最后一个死亡生物进入范围后,他突然大喝一声,片刻之后也有两个同样的声音从左右的果园中传来,回应着他的信号。 漆黑的夜幕下,三道咏唱声响起,伴随着这些充满圣洁意味的声音,三道明亮的光芒分别从塞林三人身上涌现,彼此呼应。 三个人正好围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将所有的死亡生物都困在当中。 塞林擦出一朵灵性的火焰,扔在事先布置好的天空精油上,精油被瞬间点燃,像一条纯白的火蛇一样蜿蜒而去,在绕完一个圆周之后,再次回到塞林面前。 “净化的仪式,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但还是请你们回去那个世界。” 塞林看着被纯白火焰围困住的死亡生物们,低声念诵着什么,然后开始最后的净化。 隐藏在果园中的加里和贝特罗感受到了塞林的动作,也开始自己份内的仪式辅助。 纯白的火焰中,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向上蔓延,最后连接在一起,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封住了死亡生物们最后的退路。 不断的有死亡生物想要逃离,可在它们残破的身体触碰到屏障的时候,会发出咝咝的声音,而后纯白的火焰沾染而上,仿佛带有附着性,直到将它们烧得只剩下一副白骨,才会渐渐消失。 而在它们开始向中间收缩的时候,屏障也开始收缩了。 它们早已失去了生命,只是借着神秘的力量才能让身躯再度活动起来,在一片圣洁的净化之力面前,只能做出无力的挣扎。 仪式进行当中三人都必须尽力维持,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但加里不忍看向仪式中间惨烈的景象,只能闭上眼睛尽全力不去想。 塞林却丝毫不受影响,双眼紧紧地盯着仪式中数量越来越少的死亡生物,来自灵性的直觉让他感觉哪里不太对,但又无力分神。 仪式中的死亡生物越来越少,那幽绿的磷火也被纯白的火焰压制下去,就在塞林看着地上一堆白骨的时候,不远处的果树上忽然闪起一道幽绿的闪光。 塞林定睛一看,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是那只第一个出现的猫型死亡生物。 猫型死亡生物用挂在眼眶外的眼珠看着塞林,眼神如同看到同类。 “嗷呜~” 塞林看着那个浑身缠满幽绿磷火的生物,低声道:“还拥有声带的功能,你是最特殊的那个对吧,在所有同类被净化的时候,你始终在忍耐,就是为了在这个关键的时间发出进攻?”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测一般,猫型死亡生物浑身的磷火忽然膨胀,幽绿的火苗摇摆不定,然后猛地跃起。 一轮明亮的圆月之中,跳出一个漆黑的影子,身上缠绕着幽绿磷火,亮出利爪,从半空一扑而下。 “糟糕,来不及解除仪式!” 塞林心中无比焦急,他此刻的对手仿佛拥有智慧,知道在最关键的时候亮出爪牙,锁定胜局。 就在那锋利的爪子即将割破他喉咙的时候,一道莹白的影子突然从侧面冲出来,稳稳地挡在他的身前,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 最新情报 锋锐的爪子轻易地割开皮肤,像加热的餐刀切过黄油那般顺滑。 滚烫的鲜血洒在月光下,苏格咬紧牙关,用没有受伤的左臂摸出一个药剂瓶,趁着黑影还停留在空中的时候全力泼上去。 祝福药剂在接触到死亡生物的瞬间,其中带有的圣洁力量立刻开始发挥作用,很快那只猫型死亡生物身上就泛起阵阵白烟,伴随而来的是尖锐刺耳的叫声。 净化仪式中所有的磷火慢慢消失,塞林马上结束了仪式的维持来到苏格身边,简单的检查后,咏唱声起。 苏格看见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塞林手掌中出现,仿佛柔和的烛光,而后光芒轻轻拂过他受伤的手臂,被撕裂的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 治疗的过程中,塞林一动不动地盯着苏格,苏格不敢跟他对视,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低下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擅自回来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毫无疑问,他没有按照塞林的命令行动,作为一个新人的他,一时间有些担心,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在协会中待下去。 很快就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苏格抬头,正好看到加里和贝特罗一左一右飞奔过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两人也露出惊疑的神情。 刚刚在磷火被消灭的同时仪式的维持就消失了,那道拥有净化力量的纯白火焰也随之一闪而逝,他们知道这并不符合塞林的行为方式,于是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连忙赶来。 “去看一下有没有没被净化完全的,自己处理,还有,在检查完成后通知里斯本夫人,让他们过来帮忙收拾现场。”塞林转头对二人说道。 虽然还心存疑问,但加里和贝特罗毕竟是职业的肃清者,接到命令后迅速地展开行动,在确定没有遗留后,加里回去通知了里斯本夫人。 里斯本夫人带着仆人飞快地赶来,瞬间就被眼前堆积如山的小动物骨头给震惊到,在塞林的建议下,她将仆人分成几个队伍,马上展开了对现场的清理。 “呼。” 随着一声长长的低息,塞林终于松了口气,灵性治疗结束,苏格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口也已经治愈完全,此时仅仅能看到原本伤口的位置有一丝微红。 而苏格因为过度的精神紧绷,早在塞林给他治疗的途中就昏睡过去,此刻正靠在树干上,发出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塞林大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毕竟灵性治疗会消耗大量的灵性。”加里走过来说。 剩下的清理工作都由里斯本夫人的仆人进行,他们只需要在旁监控就可以。 塞林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支药剂瓶,拔开软木塞,仰头灌进喉咙里,很快脸上就恢复了红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加里问道。 塞林正思考着措辞,就看到里斯本夫人带着仆人走过来,于是跟加里比了个“稍后再说”的手势。 里斯本夫人欠身行礼之后,脸上依旧是一副害怕的神情,“塞林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有幽灵吗?” 考虑到有关神秘领域的事情不能向这些普通的居民透露,塞林思前想后,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都是一些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只不过因为环境的因素,可能会让人产生某些错觉,”塞林也不去解释那些被破坏的果树上的伤痕,“过几天我们会再安排人过来做一次除灵,之后应该就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情,请您放心。” “过几天?”里斯本夫人焦急地问。 “明天,不,该说今天了。”塞林望向东边天际出现的一线白色,“但是也要等我们回去稍作修整。” 里斯本夫人点点头,让仆人准备好一间休息室,塞林等人在趁着天亮之前的一小段时间,抓紧睡了一会儿。 天亮之后,简单地用过了早餐,里斯本夫人将自家的马车和马车夫也贡献出来,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塞林等人能赶紧完成后续的除灵。 马车在清晨的道路上一路飞驰。 “那个里斯本夫人似乎并不在乎钱的样子,”加里打量着这架装饰华丽的马车,“连扶手都是镀银的,有钱人的生活真是难以想象。” “他们能拥有一个庄园就说明很多问题了。”潘德利躲在一个角落里,说着毫不关心的话,但脸上全是羡慕。 “你怎么又跟上来了?” “不坐马车的话,我需要花费几乎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才能走回去,”潘德利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几位帮忙解决了这次的事情,以后如果有在法律上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潘德利拍着胸脯,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我是你们的邻居。” 加里笑了两声,没有搭理他,其余人也各自闭目养神,车厢里一时进入尴尬。 临近约克的时候,塞林请求马车夫等待一些时间,跟加里等人分成两路展开行动。 一队去列伊努教堂说明昨晚的情况,并请求出动以为资深的执事前去进行除灵,另一队则去到警察局那边,告诉合作的警察注意最近的类似事件,一旦有发现要立刻去列伊努教堂请求支援。 完成这些繁琐的后续,四人再度回到协会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 昂都不知去了哪里,一楼和二楼也看不到切茜娅的身影,幸亏负责后勤的希拉克已经将今日份的食物补充完毕,贝特罗拉着加里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飘出了浓郁的香味。 餐桌上,塞林咽下一口牛肉,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当时为什么又跑回来?” 加里和贝特罗事后听塞林说过事情的经过,但因为事务繁忙,始终没有个合适的机会问,而且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时听到塞林主动问出这件事,也纷纷好奇地看向苏格。 苏格心中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这种违背命令的行为在协会中会受到何种程度的处罚,但是只要还能让他继续待在协会,他都可以接受。 唉……苏格放下手中的汤匙,想了想,还是打算说实话。 “就是为了这些。” “这些?这些是什么?” 苏格指了指餐桌上的食物,还有头顶的横梁,“就是这些,吃的,住的。” “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本该在外面流浪,风餐露宿,能有现在的条件对我来说真的很不容易,我不想再回到那种需要忍受饥饿和寒冷的日子了,所以为了这些,我会努力不拖你们的后腿。” 其余三人脸上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想到苏格要说的理由竟然是这些简单的东西。 塞林沉默了很久,放下手中的刀叉,起身直接去了二楼。 一片安静之中,苏格小声问道:“所以我会接受怎样的惩罚?” “不知道,”加里摇摇头,“但是应该不会给你处罚,你要理解他,毕竟从年纪来算,他也是个大叔了。” “那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那我哪里知道啊,我还是个青年呢,”加里对着苏格一笑,“不过你这次干得不错,如果不是你当时站出来,塞林大哥多半会受伤,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地结束,所以应该也不会有处罚。” “初次的任务就完成得很不错,虽然理由很奇怪,但那不重要,如果你要成为超凡者的话,我会投你一票的。” 苏格听后一喜,忽然反应过来,“怎么还要投票的?” 旁边的贝特罗也跟着点点头,“我也投你一票。” 得到二人的认同,苏格高兴起来,再次拿起餐具开始认真地对付眼前的食物,感觉自己的胃口似乎也好了很多。 昂都从列伊努教堂门口出来,四下观望着,在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把手里的包裹往腋下一夹,抬起脚就开始飞奔。 但没跑两步他就被一个肚子圆滚滚的人给迎面拦下。 昂都看看来人,笑嘻嘻道:“尼奥,好久不见,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呢。” “你给我站住。”尼奥眉宇间带着一股怒火,死死握着昂都的胳膊将他拖到一边人少的地方,“你不是说那个疑犯会交给我吗?” 昂都装作愣住的样子,然后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昨天还有人来警察局说通知我们撤下通缉单?” “为什么啊?” 尼奥一本正经地开始回想,“据那个人说,那个名叫苏格的疑犯其实是个卧底,现在完成了任务,所以要将通缉单撤下来。” “原来是这样。”昂都跟着一本正经地点头,“这不就没事了?” “可是你答应我的呢?我本来还打算靠着这次的行动升职呢!” “那我为你感到遗憾。” 尼奥怒火攻心,一把揪住昂都的领子,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苏格现在就在你们的协会工作,你信不信我……” 尼奥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一个身着天空教会教袍的人从远处走近,于是只能放下昂都,点头行礼。 那个教士模样的人对尼奥简单回礼后,转身对昂都说:“昂都先生,从费伦来的最新的情报,请您跟我回去一趟。” “哦哦哦,好啊,”昂都一手搭在尼奥的肩膀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你也看到了,是教会的意思,这样吧,如果下次还有什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会先通知你的,怎么样?” “你是认真的?”尼奥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给予你的好朋友昂都一点真诚的信任,”昂都顺势拍拍尼奥的后背,“那就先这样,我还有事情,记好了,一旦有机会我会先通知你的,随时做好准备。” 说完昂都就跟教士回到了列伊努教堂中,留下尼奥一人站在原地,在他眼中,再度燃烧起充满斗志的火焰。 “就是这份,昂都先生。”教士引领昂都来到专门的情报室,亲手交给昂都一份资料之后就离开了。 昂都随手翻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最新情报,活动于伊格恩的连环杀手最近在城中消失踪迹,据猜测很可能通过海上途径隐秘前往其他城市,但也不排除陆路的可能,请各大教会注意,并严加防范。” “连环杀手为疑似超凡者,能力不祥,性别不明,有关身份一切未知” “但拥有着独特的癖好。” “比如喜欢将杀害的对象以诡异的表现方式保留,似乎拥有着变态的审美和扭曲的艺术感” “此外连环杀手也拥有独特的强迫症,已知遇害者中,男性与女性的比例达到惊人的一致,而且遇害的顺序也以交替的方式发生” 初见灵质 临近黄昏,苏格跟着加里终于忙完了手中的工作,回到协会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伟大的空之女神,感谢您赐予我们沙发这种美好的东西。”加里整个人摔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赞美。 苏格不敢像加里那样放肆,只是趴在委托栏旁边的长桌上,开始闭目养神。 “加里先生,协会的工作一直都是这么多吗?”苏格闭着眼睛问。 “我们人手不够,而且最近几件麻烦的事情总是集中出现,所以情况特殊。说实话,现在真是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还好你来了。”加里闭着眼睛答非所问。 苏格也懒得继续追问,裹紧身上的衣服,坚硬的木头桌面并不能阻拦汹涌而来的困倦,他感觉自己马上就会睡着。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两个人疲惫到了极点,都没有起身开门,而外面的人似乎有着无尽的耐心,敲门声一直连续不断。 最后还是加里忍受不住吵人的敲门声,挣扎着从沙发上起身,半梦半醒地来到门前,推门一看,轻声道:“这不是我们被厄运困扰的倒霉邻居,潘德利先生吗?” 潘德利似乎被击中了痛处,脸色并不好看,自顾自进门来,发现协会中只有加里和苏格二人之后,冷冰冰地说:“我是来付款的。” 加里点点头,梦游一般去到旁边的房间里找出合同,一边跟潘德利确认一边问,“里斯本夫妇将报酬全款支付了?请允许我我收回刚刚的调侃,你还是很幸运的,工作请继续加油。” 本来没事的潘德利听加里这么一说,慢慢垮下一张脸,哭丧地说道:“并不是这样,虽然里斯本同意付款,但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后续的合作最后还是选择了解除。” 潘德利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今天下午我被通知离开事务所了。” 一股沉重的氛围弥漫开,苏格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没事,你可以休息两天,等养好精神后再出去试一试,毕竟律师是个高端职业,在这个城市中总会有人需要你。”加里强打着精神安慰潘德利。 “可是我的房屋贷款也需要我。” 加里听后也开始沉默。 “或许我真的该去一趟列伊努教堂了,总感觉最近特别倒霉,”潘德利付款后看着自己干瘪的钱包,“你会不会那个净化,能不能帮我来一次,祛除我身上的厄运?” “那还是请您去列伊努教堂吧。” 送走潘德利之后,加里疲惫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跟苏格说道:“运气不错,除去上交教堂的和充作公用的部分,我们一人大概能分到一二磅左右。” “什么一二磅?”苏格挣扎着撑开眼皮。 “就是做委托的酬劳啊,”加里向苏格解释,“一般来说委托的酬劳有百分之四十要交给教堂,百分之四十留在协会做备用资金,剩下的会按人头和任务程度,分给参与到任务中的每个人。”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大家得到的报酬都差不多。” “我也可以有吗?”苏格突然感觉不到疲惫了。 一笔1至2磅的收入,在约克虽然算不上一笔可观的资金,但也完全可以满足一次稍微高档的餐厅享受,而且这不算在他的周薪里面。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的收获,对他来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虽然经历了一晚的战斗,面对了恐怖的死亡生物,还有一白天后续处理,但苏格觉得完全值得起这些付出。 正当他想拜托加里再多说一些细节的时候,协会的大门再次打开,在橘黄色的阳光下,昂都笑嘻嘻地走进来。 昂都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苏格身上。 “很不错啊,据说第一次出任务的表现就让人感到惊讶,伤口没有问题吧?” “已经没事了,”苏格抬起手臂给昂都看,“多亏了塞林先生帮忙治疗。” 昂都点点头,对苏格的表现十分满意,“跟我来一趟,给你看个好东西。” 加里见跟自己没关系,就重新躺回沙发上,双臂交叠枕在头下,嘴角含笑地考虑着怎样使用这笔即将到来的报酬。 “对了,我有重要的情报要交流,如果其他成员到协会的话,让他们别急着回家。”昂都交代一句,在身后关上了门。 “昂都先生我们去哪里?”苏格跟在后面问。 “列伊努教堂,剩下的事情之后我会告诉你。” 此时临近一天的工作结束,昏黄的光线将街上的建筑物拉出长长的影子,街上的人形色各异,一片身影交错之中,热闹声渐渐升起。 二人选择的路线和上一次完全相同,都是先经过碧蓝广场再过桥,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向苏格投来异常的目光。 苏格放下心来,坦然地走在约克的街道上,第一次有了被这座城市接受的感觉。 黄昏中的教堂被镀上了一层金黄,顶部高耸的尖塔在夕阳中有了别样的味道。 再次站在列伊努教堂面前的时候,苏格还是会被那股恢弘的气势震撼到,他看着那些充满力量感的拱柱和玻璃彩窗上繁复的花纹,不知不觉就跟随昂都来到上次的那个祈祷室中。 昂都先是仔细检查了祈祷室中的每一个角落,然后整个人贴到木门上竖着耳朵倾听,在确定没有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拉着苏格来到最角落的座位。 在苏格充满好奇的目光中,昂都摸出一个古朴的木盒,低声道:“现在上面有着一层细微的灵性封印,但属于不涉及到任何一个领域的纯粹灵性,所以你暂时还看不到。” 接着昂都在嘴中默念着什么,双指并拢在木盒上一划,才将木盒打开。 一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鹅卵石状半透明物质出现在苏格眼前。 它像是自然成型的剔透水晶,也像是澄澈的冰蓝宝石,但当苏格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其中有点点的光芒在微微闪动,仿佛夜幕中的星辰闪耀。 苏格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开口问道:“昂都先生,这是什么?” “这就是灵质。” “这就是灵质?”苏格不自觉提高了声音,“那个可以赋予力量的灵质?” “小点儿声,”昂都将手指竖在嘴唇边上,“没错,这就是那个灵质,是星领域的。” “是跟这个光芒有关吗?”苏格凝视着灵质中那几点微微闪动的光芒,感觉就像是与真正的星辰对视。 “对,灵质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但不同领域会有不同的特点,比如这个星领域的,里面就是星光。” 苏格点点头,目光再次被眼前的灵质吸引回去。 “在这次的委托之后,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积累到足够的贡献而成为超凡者,所以带你过来感受一下近距离的接触。” 昂都说完,将那个星领域的灵质收回去,扣紧木盒之后,再次进行了复杂的灵性封印。 “虽然你现在还不需要这样的知识,但是告诉你也没什么,灵质如果暴露在外界,会被超凡生物感觉到,尤其是同领域的存在,所有用这样一个灵性封印来隔绝它们的感知。” “同时也是为了保护木盒。” “为什么是保护木盒?”苏格好奇,听昂都的话,似乎灵质还会木盒产生一定的影响。 “那就等你真正成为超凡者之后,再慢慢告诉你。”昂都收起木盒,带着苏格慢慢走出了列伊努教堂。 在回去的路上,苏格还在不停地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灵质,直到重新站在互助者协会门口的时候,他才发觉昂都这一次的目的,竟然只是给自己展示灵质这么简单。 就只是看一个灵质,就要特地回到列伊努教堂,是只有在那里才是绝对的安全? 昂都的行为让苏格感觉到了一种谨慎和严肃,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昂都察觉到苏格的异样,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指竖在嘴唇边,又用手指了指协会里面。 苏格明白昂都这是要让自己保密的意思,于是点点头,调整一下情绪,才推门进屋。 一进门苏格就闻到了一股牛肉的浓郁香气,他抽抽鼻子,肚子忽然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声响。 “时间正好。”贝特罗围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对二人说道。 晚餐是贝特罗主厨的招牌——红酒炖牛肉,搭配从花蜜面包房买来的白面包,苏格将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一干二净,连一滴汤汁都没有剩下。 “有过进厨房的经验吗?”正当苏格收拾餐盘的时候,贝特罗突然问道。 苏格摇摇头。 在他这个世界的记忆里,凡是碰到能食用的东西,都是第一时间吞进肚子里的,而且也没有那个空闲和条件,让他可以慢下来全身心投入地去料理一道菜。 “或许该考虑慢慢交给你一些生活上的任务,也该轮到你做值日了。” 苏格用力地点了点头,拿着餐盘去厨房开始洗刷,而坐在贝特罗对面的加里则一脸坏笑的样子。 晚餐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几个人挺着肚子坐在餐桌前面消化食物,一向沉默的塞林开口提醒昂都。 昂都这才想起还有情报没有交流,于是把在列伊努教堂看到的关于连环杀人犯的情报进行分享。 “各位,那个石莲公寓的事件,有些头绪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夜晚的来客 一片沉默之中,昂都干巴巴笑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说道: “那就先从坏消息开始说起吧。” “从伊格恩有情报过来,据说那边有一个跟踪很久的连环杀手在前一段时间失去了行踪,猜测可能是去到了其他城市。而关于这个人的情报一切未知,但是有几个很明显的特点。” “第一,这个人有着变态的癖好和极其强烈的杀人欲望,而且会在现场留下诡异的痕迹,从这一点推断,这个人并不害怕自己被发现,相反的带有一种炫耀欲望。” “第二,这个人有疑似强迫症的症状,在所杀的人中,男性和女性的数量完全一致,而且被害的顺序也是交替进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人很有可能为超凡者。” 昂都与塞林曾经一起去过石莲公寓,那个诡异的现场,很符合刚刚昂都所说的三个特点里面的第一条。 所以按照昂都手中的情报来看,这个连环杀手有很大的概率就是从伊格恩逃离,然后悄无声息得进入了约克市,在石莲公寓的那一次案件,则是来到约克市后的第一个“作品”。 昂都看看众人的脸色,接着说道:“好消息嘛,就是目前为止警察的工作略有成效,虽然宵禁没有被实行下去,但城里的居民防范意识也得到了加强,目前为止还没有新的遇害者出现。”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闷的寂静当中。 对他们来说,目前有两个事件是急需解决的重大案件。 一个就是石莲公寓的恶性谋杀,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刚刚提到的这个变态连环杀手所为,而另一个,就是之前在水车坊中的恶魔崇拜事件。 这两个事件,从目前来看,都毫无进展。 仿佛像是一滴水进入大海一样,那个恶魔的信徒从水车坊中逃走之后,在约克市中完全消失了踪迹。 如果不是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但同时也不能排除对方已经离开约克市的可能。 “石莲公寓那边我会拜托警察再进行搜索,不能给对方时间,我们必须要先出手,”塞林低声说,“另外一边,那个恶魔信徒所做的事十分隐蔽,上次如果不是巧合,我们根本无法发现。” “明天开始先去下街区探索,任何隐蔽的地方都要查看,除了恶魔的痕迹之外,也要关注衰败领域的气息。” 塞林接着安排了其他的事情,在宣布会议结束后,却没有一个人起身。 此刻看似平安热闹的约克市中,潜伏着巨大的危险,而他们这些超凡者,却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漫长的沉默之后,加里对苏格说:“你觉得他们可能再盯上你吗?” 苏格想了想,摇摇头说: “他们不一定知道我还活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被那个恶魔崇拜的人抓住这件事,本身就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而在与对方的谈话中,也没有得到决定性的证据,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想法,那就只能是对于整件事情的后怕。 可是他现在的感受略微有些不同,他加入了协会,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的审核,但身边也有数位超凡者,只要自己在任务的过程中不贸然独自深入,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这种事情可不能抱侥幸心理,”加里嘱咐道,“明天去下街区的时候,注意一定不要离同伴太远。” 昂都看看时间,开始收拾东西,临走的时候,来到苏格身边,拍着苏格的肩膀说道:“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苏格正要点头,就听见加里跟着接了一句,“如果你能找到的话。” 昂都对加里翻了个白眼,接着跟苏格说:“我就住在列伊努教堂,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我。” 说完昂都又检查了一遍,感觉实在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事情后,第一个离开协会。 很快塞林也收拾好东西离开,再来便是加里和贝特罗。 看到加里和贝特罗也起身之后,苏格问道:“加里先生你们也要离开吗?” “对啊,”加里指指贝特罗,“我的爸爸妈妈给我留下一栋屋子,这家伙就住在我那儿,不过我有收他房租。” 加里来到协会门口,转身说:“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所有东西都可以使用,过一段时间我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不过我家除了两个男人之外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贝特罗冲苏格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明天见,就跟着加里一起离开了。 原本热闹的互助者协会转眼间就只剩下苏格一人。 此刻他才有机会坐下来好好梳理情况。 他回想了一遍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所有事情,最后总结出几个小目标。 第一,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是目前他对于回去的方法还一无所知,这需要长时间的探索,而他也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待在这里的打算。 第二,这个世界中有一种名为“超凡”的存在,虽然他目前还算不上跨入门槛,但也算初步窥见了超凡的世界。 因为有过被恶魔作为祭体的经历,知道自身的强大才能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他进一步的打算,就是成为超凡者,在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实力后,才好进行后续的探索。 第三,则是令他感到莫名害怕的恶魔。 无论是进城之前遇到狼人的那次,还是在水车坊中被当作祭体的那次,从近距离感受过恶魔气息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仅仅是回想起就会让他浑身颤抖。 “而且还有那股黑红色的火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格闭上眼睛,感受到隐藏在自己胸口处的那团灼热的力量,仿佛一片无尽黑暗中的一团火红。 而随着自己的意念,那股力量也仿佛回应自己一样,变得越来越清晰。 “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 他慢慢睁开眼睛,缓缓站起来。 从背后吹过的微风带走了身体的温度,他站在屋子中间,只觉得安静,空荡,似乎方才的喧闹都是一场梦境。 他走过去关上窗户,又拧上煤气灯的开关,整个屋子瞬间暗下来,在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的上湾区格外显眼。 接着他走过协会中的每一个角落,最后来到沙发旁边,学着加里的样子慢慢躺下,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面,听见窗外的世界传来喧闹,离他是那样的遥远。 苏格望着天花板发呆,渐渐闭上眼睛。 已经很好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 约克市唯一的轨道列车站台。 伴随着“呜呜呜”的蒸汽声,一条灰黑色的钢铁怪物从黑暗中行驶而来,慢慢停靠在月台边上。 昏黄的煤气灯下,原本安静的月台忽然间热闹起来,人们纷纷从车厢中走出,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来摆脱一路上颠簸的颓闷。 “米斯,米斯顿葛,这边。” 一个领队的教师模样的人呼喊着。 在煤气灯下面,一个瘦弱的大男孩儿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他手里拖拽着远比自己重许多的包裹,被来往的人冲撞了几下,脚下一个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面上。 “注意安全啊。” “我会注意的,库特教授。”名叫米斯顿葛的男生连忙站起来道。 “可是你已经摔倒了,”库特摇摇头,“就像你对待患者,不能在手术失败之后对他们说‘我会注意的’,而是要在开始之前就做好充分的准备,明白吗?” “我会注意的,教授。” 库特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抬头数了数人数,将参与此次实践的四个学生带到一旁人少的空地上,严肃地说: “这次的实践活动我们选在了约克市的中心医院,不要用费伦的眼光去看待这里,你们要记住,在一个合格的医生眼中,患者就只是患者,他的社会身份与你无关,明白了吗?” “明白了。”四个学生一起回答。 “希望通过这次的实践,你们会真正有所收获,”库特点点头,“现在说明一些注意事项。” “第一,服从指挥。第二,合理作息。第三,认真对待你们接待的每一个患者。” “这和我们原本的守则没什么不同啊?”一个活泼的女生笑着说。 “因为即使换了地方,你们也是医学生啊,”库特笑笑,“好了,现在我们准备出发了,记得随时看好自己的东西。” 这时库特看到米斯顿葛犹豫地举了下手,问道:“米斯有什么事情?” “我,我想去幸运石教堂,”米斯顿葛拍着身边的一个大包裹,“别人托我送的东西,我想尽快给人家送过去。” 库特回忆着脑海中的那份时间表,点点头,“明天开始你们就没什么自由时间了,现在送过去也好,你认识路吗?” “认识,去过好多次了。”米斯顿葛乖乖地回答道。 虽然是两年前的事情,嗯,应该没有问题……他在心中嘀咕。 “记得门禁的时间是十点。” 库特最后嘱咐自己的学生注意安全,便带着其他的人先行离开。 米斯顿葛目送教授和同学离去,借着煤气灯的光线,从背包中翻出一个略显破旧的笔记本,仔细翻阅着。 “从月台离开,先往西边走,在紫丁香街道的交叉口转向南方,然后再从约克中心医院旁边的上利姆斯桥过河,嗯?糟糕,忘记了这条路线也要经过医院。” 米斯顿葛连忙抬头,看到眼前早已空无一人,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该跟着库特教授一起先去医院报道才对。 他甩甩头,打起精神重新翻看笔记。 “接着沿白柑橘街道一路向南,在可以看到南边的城墙后,再转往西边……” 米斯顿葛抬起头,目光凝视着黑夜中灯火璀璨的约克市。 “希望这里的变化不算太大,否则会耽误许多时间,如果赶不上门禁,一定会被库特教授教训的。” 他再次在心中捋顺了一遍路线,在胸前握拳给自己一些自信,然后提上沉重的包裹,离开已经变得冷清的列车站台。 不速之客 睡梦中的苏格突然惊醒,感觉到胸口一片灼热。 这是……什么情况? 苏格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手掌下面心脏有力的搏动,他闭上眼睛仔细寻找身体中的异常,发现心脏中那团火焰变得异常活跃,而这也正是他胸口灼热的源头。 火焰熊熊的燃烧,仿佛胸口中塞着一个越来越大的气球,急速的心跳和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这种情况,和之前遇到狼人的时候很像,但是没有幻觉出现……是恶魔? 想到这里,苏格感觉胸口处的憋闷突然缓和了许多,他试着回想与恶魔面对面时的感受,发现和现在的状态十分相像,但又有些细微处的不同。 “怎么回事?是感受到有恶魔气息的存在吗?” 一片黑暗中,苏格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想起会议结束时众人提醒自己的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在半夜醒来。 是心脏中恶魔的火焰,因为同类的接近而产生了变化? 虽然我不是恶魔,但是在心脏里的恶魔火焰却因为外界因素而活跃,也间接提醒了我,附近有恶魔的存在? 是谁?! 苏格坐在床上,原本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变得格外清醒。 此时薄纱一般的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将面前的一块区域照得清晰无比,靠着出众的视力,苏格环顾四周,发现在自己的屋子中,除了嘣嘣跳动的心脏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他屏气凝神,将听力和视力用到了极限,发现房间中连空气都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常。 不在这个房间里?难道是,在外面? 是那个在水车坊中遇到的恶魔崇拜信徒?他主动找上门来了?目的就是为了找我? 一时间数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成型,而孤身一人的无力感让他重新感受到了被恐惧追赶的绝望。 不能坐以待毙…… 苏格冷静下来之后,轻手轻脚地下床,垫着脚尖来到房间门前,突然开始紧张。 或许一扇门的外面,正有一个恶魔在拿着镰刀等待着,在自己出门的一刹那就会人头落地。 又或者,那个恶魔也在探寻自己的位置,届时会有一柄火焰的长枪刺穿墙壁,将自己当胸贯穿。 仅仅是随意的想象,苏格就已经浑身冷汗,他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从房间出去,但更害怕如果自己不出去的话,会被堵在这个房间中做困兽之斗。 这里是二层,窗口外面就是街道,坚硬的石板地面起不到任何的缓冲作用,此刻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以最快的速度从房间里出去,下到一楼从大门离开。 算了,拼一把…… 苏格咬着牙,轻声穿好衣服,来到门前轻轻地扭动门锁。 一丝机械摩擦的声音出现,微不可闻,但在苏格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天霹雳。 门锁被扭转到极限,房间门早就可以打开,但苏格依然没有动。 考虑再三,他整个人移到旁边,背靠在墙壁上,用一根手指轻轻拨动房门,慢慢打开。 这样就算是真的有人想要趁我出门的瞬间偷袭,也毫无办法……苏格心想。 看着无声中滑开的房间门,苏格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闯进来,时间慢慢流逝,他的耐心也慢慢到了极限。 真的是错觉? 苏格不太相信,对于心脏处的异常他还没有任何研究,仅凭一点点躁动就认为恶魔侵入确实有点武断,但经历过几场生死后,他宁愿武断一点,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断送性命。 他无声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一点一点将头探出去。 仅有一侧的地面上覆盖住月光,整个二层在一片黑暗之中,安静得有些让人心慌。 苏格看着那片无法被月光照到的黑暗,总感觉那里会突然冲出什么可怕的怪物,他默默咽下一口口水,打算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厨房在一楼…… 苏格在心中预估着跑到厨房的路线,发现这一路上有太多的伏击地点,一旦自己主动暴露出位置,就会陷入被动。 所以还是要注意隐藏自己…… 苏格慢慢从房间中走出,反手在背后关上门,并将门锁轻轻留了一道缝隙。 这样从外表看上去仍旧是关着门,但是在需要的时候,他可以用力量强行撞开,房门不会有任何的阻挡。 苏格一步一步走向楼梯口,汗毛根根立起,感受着周围的空气流动。 没有动静,真的是我的错觉吗…… 苏格感受到黑暗中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但他仍然强迫自己去感受四周的环境,这样他才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 没有人。 苏格排查了整个二层后,通过楼梯口看向漆黑一片的一楼。 他点着脚尖轻轻下楼,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他的手臂上立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凝神观望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常的响动后,慢慢来到窗边关上窗户。 之后他悄悄地来到厨房,在摸到菜刀的一瞬间,紧绷的神经突然产生些许的颤抖,几次呼吸之间,他就满身冷汗。 他记得十分清楚,在上楼睡觉之前,他是关好了窗户的! 屋里有人! 苏格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呼吸而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边握紧菜刀,一边展开思考。 是谁? 真的是那个水车坊中的恶魔崇拜者?他在晚上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来这里找我? 考虑到对方是超凡者的事实,苏格觉得在巨大的战力差之下,他没有半分的胜算。 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依然在隐藏自己,是个狠角色……苏格在心中做出评价,眼睛四处扫荡,根本没有发现半个人的踪迹。 他瞟了一眼窗外,此时也不知道是几点,外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所有的人应该都已经进入梦乡,想要寻求帮助几乎比登天还难。 苏格想了想,来到了煤气灯前面,将灯罩取下后,他轻轻地打开煤气灯的阀门,接着在上面搭上一条干燥的餐巾。 确认听不到任何声音之后,他从厨房中摸了一个小盒子放在口袋里,紧握着藏在衣袖的菜刀,来到大门前。 足足站了有几分钟的时间,他终于伸出手,握住大门的把手。 入手冰凉粘滑的触感让他一阵发愣,在他的印象中,把手上应该没有这种物质才对。 但下一刻恐惧就侵占了他的理智。 那些粘滑的液体将把手完全包裹住,无论他如何用力,最后手掌都会脱离下来,力量根本传达不到把手上。 他一次一次握紧,又一次一次滑落。 焦躁和恐惧压迫着他,急切之下,他的一张脸慢慢的变得通红。 “可以安静一点吗?你吵到我了。”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背后,苏格整个人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紧接着恐惧就顺着他的脊柱爬了上来。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来,借着月光,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坐在委托栏旁边的桌前,手中拿着一张纸,正仔细地欣赏着。 而那个人的面前也放着一摞类似的纸张,上面都描绘着同一个人的画像。 “苏格艾欧西格,是吗?真是一个好名字。”月光下的男人说道。 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这让苏格有了缓冲的时间,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他逼着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他感觉与印象中的声音对不上,但因为他并没有见到那个恶魔崇拜者的全部容貌,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判断眼前的人和当时那个是同一人。 苏格仔细地看着对方的容貌,心中猜测为什么这次对方没有带着面具。 精致的发型,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薄而锋利的嘴唇,明显的下颌骨曲线,还有一张嘴…… 还有一张嘴! 在看到对方脖颈处的时候,苏格忽然看到了一张嘴,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仔细看过去,却又只看到一片白皙。 怎么回事?是我出现幻觉了? 苏格有些失神地眨着眼睛,不知道刚刚出现的一幕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对面的男人说道,“这样十分没有礼貌,你知道吗?” “那你在夜晚擅自闯入别人的家里,就是所谓的有礼貌吗?”苏格反问道。 他已经看到了对方的面容也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初步可以确认坐在自己面前的并非是在水车坊中见到的人,但胸口处的灼热也告诉他,那股恶魔气息的来源就在自己眼前。 是谁?那个恶魔崇拜信徒的同伴? 苏格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几率猜中,但也并不能给他目前的处境带来些许好转,想要活下去,还要靠自己才行。 忽然一阵大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坐在桌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来看着他说:“你对所谓的艺术,有什么看法吗?” 艺术? 我上一辈子高考差点选了艺术,但因为五音不全所以被刷下来了,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有看法…… 极度的紧张之中,苏格突然有些走神,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谈起这样一个话题,但只有慢慢拖时间,才能让他在绝境中找到一丝生的希望。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怀疑如果自己给出这样的回答,只能激怒对方然后让自己死的快一点。 看着他木愣愣的样子,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接着说道:“那你对于平衡有什么见解吗?” 平衡? “什么平衡?”苏格下意识问出了声。 “就是所有的平衡,”男人依旧坐着,“比如左手和右手,如果某一只突然肿了你就会觉得别扭,甚至想把它切下来,又比如说走路,一定要左脚迈出再迈右脚,否则就会把那只多迈出一步的脚给砸烂,再比如……” “男人和女人,你在杀了一个男人之后,就一定要再杀一个女人……” 苏格看着男人脸上的微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大的恐惧。 邪恶之心 面前的男人微笑着表达病态的认知和看法,让苏格遍体生寒,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中。 男人的话让他回想起昂都在会议上的交流,那是一个他还未曾接触过的案件,但仅从昂都的描绘中,他就感受到了一股让人从本能上产生畏惧的恐怖。 这就是昂都先生说的那个,连环杀手?他知道我的名字,是来找我的?那他与恶魔崇拜的那些有关系吗……苏格思绪飞转,在确认了男人的身份后,他开始考虑并计划着逃跑。 根据昂都的情报,这个变态的连环杀手有很大概率是个超凡者,在这种情况下,苏格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但好在对方并不急于动手,这就给了苏格计划的时间。 他思考着自己在房间中布置的陷阱,计算去列伊努教堂的最佳路线,说道: “你认为你说的是平衡?” “嗯?”男人疑惑地看着苏格,“为什么不能说是平衡?” 苏格谨慎地控制说话的速度,“抱歉,或许我的表达让你产生了误会,但是在我来看,你刚刚说的,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算是一种平衡……” “而是一种连你本人都没有发现的强迫症。” 话音落下,他清楚的看到坐在对面的男人眯起眼睛,一瞬间,屋里的温度仿佛都变得冰冷起来。 苏格强撑着,将脑海中的计划一点一点进行下去,接着说道:“平衡是一种现象,而不是一种追求,如果你一味地追求平衡,那就是说明你在内心深处,有种对于某个特定状态的渴望,如果不能达到那种特定状态,你就会变得狂躁,是这样吗?” 孤零零的掌声回荡在房间中。 “很精彩,”男人鼓着掌说道,“没想到我会在这样一个小地方遇到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确定了你是下一个目标,我甚至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苏格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男人停下鼓掌,目光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开始轻声诉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异常的,但就是突然一天,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打碎了身边所有的东西,你懂那种感觉吗?你会在突然之间变得亢奋,不会有疲劳感,永远精力旺盛,如果不加以节制,就会无休止地消耗生命,所有我选择听医生的话,开始吃药。” “但是吃药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相反的,我从极度的亢奋状态中,一下子跌落谷底,我开始变得自闭,不喜欢与外界接触,最坏的一段时间,我甚至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擅自停下了药物,我本以为会重新变回那种亢奋的状态,但我没想到,我达到了另一种极端,那就是狂躁。” “我不停地杀人,鲜血流过我手掌的时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温热,令我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安慰,可是同时,在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别扭的感觉。”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一个男人?应该是个女人才对,所以我就这样不停地杀,多杀了一个女人,就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推动着我,要再杀一个男人使数量保持平衡。” “可是无端的狂躁会让我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所以我就这样,一直杀,一直找,只是为了达到那种平衡。”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求那种平衡,但那种平衡真的给我带来了安慰,那是一种满足我原始欲望和冲动的快感。” 男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脸上竟带着一种陶醉的沉迷,仿佛这一刻又重回到愉悦的巅峰。 苏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有些疯狂的男人,心中无比震惊。 只是因为狂躁和异常的强迫症,就不停地杀人?因为多杀了一个男人所以要再杀一个女人达到平衡? 苏格不理解。 他只能从男人的叙述中,感受到一股毫无节制的穷凶极恶,甚至是有些偏离了杀戮的邪恶之心。 “你没救了。” 正在疯狂中的男人听到苏格的话,忽然愣住了,问道:“你说什么?” 在男人话音未落的时候,他白皙的脖颈处突然血肉蠕动,一张血淋淋的嘴巴出现,带着透明的黏液,发出令人绝望的声音。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苏格心中微微一惊,但很快就被一种更沉重的情绪压制下去。 他看着月光下目光已经开始变得疯狂的男人,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是说,你没有值得拯救的价值。” 苏格说完,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小盒子,那是他从厨房中带出来的火柴。 他轻轻的擦燃一支,火光照亮了他毫无怜悯的脸庞,下一刻他将燃烧的火柴全力扔向厨房的位置,自己则迅速藏身在委托栏结实的木板后面。 短暂的安静之后,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声响起。 苏格躲在角落,用后背支撑着委托栏,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传来,他竭力抵挡,但最终与门板一起被爆炸的冲击推飞出来。 烟尘四布,无数的碎片从空中落下,砸在石板路上发出杂乱的响声。 苏格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忽然感觉到左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顺着看过去,才发现一根断裂的木片正插在自己的手臂中,应该是被爆风的力量波及导致。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怕,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太过冒失,因为一时间的愤怒而选择了炸屋子。 多亏他选择藏身的木板结实,能在爆炸中抵挡四散飞舞的木屑和玻璃碎片,不然即使他能活着出来,身上也多半会被打成筛子。 但是他不后悔,那个男人所说的话,确实激起了他很少会表露的愤怒,如果他拥有超凡能力,他相信他一定会上去与那个男人正面交锋。 那股扭曲而邪恶的杀戮之心,实在是不应该存留在这个世界上。 苏格咬着牙把木片拔出来,转去看向爆炸中心的位置。 白柑橘街三十二号的房屋此时只剩下了残垣,煤气爆炸所产生的爆风将大半个屋子吹飞,无数的木屑和玻璃碎片落在地上,在房屋中间,还冒着一阵一阵浓浓的黑烟。 应该活不了了吧,哪怕是个超凡者,总不能违背物理规则吧……苏格在心里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 在一片燃烧着的木头中间,他一时找不到那个男人的身体,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过,在浓烟被吹散的空当,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 那个东西在月光下显出一种瘆人的浓绿色,表面粘滑,沾染了浓烟与灰烬之后,露出一种别样的质感。 正在苏格仔细打量的时候,那个东西忽然动了动,就像是卵生动物从壳中出生时身上沾染的黏液,浓绿中带着一股透明的粘稠。 苏格看着黏液中间慢慢站起的人形,心中的震撼和恐惧一点点加深。 这样都死不了?所谓的超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黏液一点点被撑大,仿佛一层薄膜,挂着一道道浓绿的瘤状凸起,最终刺啦一声,一个熟悉的人形撕裂薄膜,再一次出现在苏格面前。 苏格心中咯噔一声,大脑产生片刻的空白。 在他的面前,那个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却又有着些许的不同。 首先是男人的脖颈处出现了第二张嘴,接着额头上歪斜的眼睛无声转动,皮肉翻涌,似乎在柔嫩的皮肤下面有着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 一阵生理上的不适让苏格的食道中产生一股冲动,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他见过恶心的东西,甚至是模糊的血肉,但眼前这种无序的五官排列和诡异的血肉视觉冲击已经不能算是恶心了,根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咝哈……咝哈……” 一道清晰的喘息声进入苏格的耳朵,他看到面前的男人正在用一种狂热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是猎兽看待猎物的眼神。 一股本能的害怕涌上心头,苏格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还差一个……” “还差一个……” 男人每说一句,脖颈上的第二张嘴巴就跟着说一句,两道不同声色不同音调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苏格感到头皮发麻。 在看到那个男人朝自己迈出一步之后,苏格转头就跑。 方才煤气爆炸的声音已经把夜晚的宁静给打破,摇曳的火光将漆黑的夜色添上一道明亮的橙黄。 苏格隐约听到守夜人彼此的呼喊声,接着就听到远处传来警示之钟的声音。 很好,只要有人发现这里的情况,就是一种对于对方的制衡,苏格不太相信对方会因为想杀了自己而赔上性命,只要他能在人群汇集之前保证不被抓住,那么有很大的几率会活下来。 他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连忙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拐角处闪出来,他一个避之不及,狠狠地撞了上去。 “对不起,你没事吧?” 一个还很青涩的声音传来,苏格定睛一看,跟自己相撞的是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大男孩儿。 从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挑战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苏格咬咬牙,一把拉起身边男孩儿的胳膊。 “快跑!” 午夜逃亡 苏格沿着白柑橘街一路飞奔,考虑到对方很可能是一个超凡者,而且能力未知,他不敢进入小巷中躲避,只能在宽阔的大道上疯狂迈动双腿。 “你受伤了?” 苏格身旁的男孩儿看到苏格手臂上汩汩流血的窟窿,惊叫一声,竟然就在街道中间停下了脚步,开始在背包中翻找些什么。 苏格一愣,连忙用力拉扯,结果从对方瘦弱的身体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短暂的拉扯后,苏格发现自己竟然丝毫占据不到上风。 “后面有怪物!”苏格大声吼叫着,“没有时间了,快跑!” “我很快我很快,等一下,纱布放到哪里去了……”男孩儿嘴上说着,动作却迅速,很快就找到了纱布,手脚麻利地给苏格清理好伤口的木刺后包扎起来。 “好了。” 看到伤口包扎完毕,苏格立刻拉住对方再次奔跑起来,同时思考着摆脱目前处境的办法。 如果他是一个人,反而还好说,只要全力朝着列伊努教堂的方向飞奔就可以,但是如今他身边还有个被意外地卷进来的普通人,若是他放弃这人独自离开,那这个给他包扎伤口的男孩儿很有可能会被追上。 苏格看着身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的男孩,知道对方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如果再跑下去,对方是一定跟不上自己的。 怎么办?在这里把他丢下吗? 苏格心中开始焦躁,他瞟了一眼手臂上被包扎的地方,在心中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你,你会游泳吗?”苏格停下脚步问道。 “会、会的。” “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在我们后面,有个残忍的杀手,我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在这期间,你去那边的列伊努教堂,找一个叫昂都的人,就说协会被炸,人在广场,明白了吗?” 圆脸的男孩看着苏格,虽然目光中充满了恐惧,但依然坚定地点点头。 苏格心中一定,往前推了对方一把,“就是那个建筑,你游过河就可以看到了,记住要快一点。” “昂都,和广场,对吗?” 苏格用力地点头,然后将对方推进一旁的小巷,自己则顺着街道再度奔跑起来。 苏格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四周一片昏暗,连煤气灯都全部熄灭了,他一边奔跑一边利用周围的事物制造出巨大的声音,想以此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他停下脚步回头,知道在面前的黑暗中正有一个残忍的杀手一步一步走来,对方并没有急切地想要杀了自己,而是有种猫捉老鼠的戏弄,似乎是打算在逗弄着自己耗尽体力后,再对绝望的自己做出最后的攻击。 那样最好,那样他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拖延,等待救援到来。火山文学 苏格看着在黑暗中逐渐清晰的身影,转头再度奔跑起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情,因为突然间的遭遇,他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他不应该往碧蓝广场的方向跑的,而是应该在周围的街区做一个简单的迂回返回协会,等待救火的人们赶到协会后,他自然会摆脱危险。 可是他刚刚在慌乱之中,跟那个男孩说自己会去碧蓝广场等待,如果此时自己贸然去了别的地方,到时候昂都在广场上扑了个空,那可就糟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竟然会将性命托付给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真的十分荒唐,但是在潜意识中他却并不后悔。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逼近,也或许是苏格完全激发出自己的潜力,此刻他只觉得似乎有无穷的力量从心脏缓缓涌出,流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眼前的视野忽然变得开阔,苏格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来到了碧蓝广场。 白天充满喧闹和欢乐的广场上,此时安静的可怕,更重要的是,在那些被摩擦得光亮的石板和石栏周围,正弥漫着一股白蒙蒙的雾气。 “起雾了?” 苏格在心中大叫一声糟糕。 本来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对战超凡者就已经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现在再加上对自己更加不利的雾气因素,或许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脑袋就已经被对方切割下来了。 经过简单的思考,他决定正面出击。 “你在那里,对吗?”苏格冲着雾气大喊。 但是没有人回应。 “你在那里,对不对?”苏格再次喊了一句。 这是他的计划之一,通过在协会中与对方简单的对话,他可以初步断定对方的性格,就是那种疯狂中又夹带着一部分病态。 这样的人对待死人的态度,完全不像普通人一样会感觉到害怕和畏惧,而且从那个杀手的话中,他也知道,对方有一种扭曲的艺术追求。 无论是周围安静的环境,还是他此刻表现出的害怕与惶恐,正好可以满足对方的心理,还是会让对方产生一种“控制了一切”的掌握感,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第一个选择一定不是杀死自己,而是玩弄。 就像猫会将老鼠玩弄一番,最后再吃掉一样。 伴随着两种不同的笑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雾气中慢慢走出来,。 苏格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是隐约中他看见了对方的面容,震惊之下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 那道尖锐的笑声逐渐消失,对方好像恢复了正常,开口说道:“我很想知道你脑袋中到底在思考着什么样子的问题,能让我打开看一看吗?” 苏格忍着别扭,但也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说道:“如果我手上的情报没有错误,那你应该是从伊格恩过来的。” “没有错,在那里我厌倦了海民们粗糙的皮肤和廉价的鲜血,哦,真是糟糕,他们的血液中仿佛都带着海盐的味道,仅仅是回想起就让我感到恶心。”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里,能在悄无声息之中潜入约克市,你是一名超凡者。” 对方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回答,戏谑的表情似乎是在说“这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所以你跟之前的恶魔崇拜的信徒应该不是一伙人,”苏格一点一点将自己所知的情报说出来,“但是为什么你身上有恶魔的气息呢?杀手先生?” 说完这句话,苏格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变了。 变得有些惊喜又有些期待。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对方回道。 所以说,到底是不是呢?苏格也不敢下定结论,如果是毫无关系的两件事,相继在约克市中发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完全排除可能性。 或许是恶魔信徒找来的帮手? 想到这里,苏格觉得很有可能,但又隐隐觉得什么地方有些违和感,明明在水车坊中的恶魔信徒是那样小心,可为什么偏偏找了个如此高调的杀手? 不对,不可能是与恶魔信徒有关的人,恶魔信徒的目的是进行一次恶魔降生的仪式,虽然目的不明,但重要的一点就是祭体必须是活的。 而面前的人则是想要杀了自己,如果一具尸体也可以利用,那当初自己就不会被打晕带到水车坊中了。 想到这里,苏格精神微微一振,但很快又有了新的疑惑。 如果不是恶魔信徒一伙的,那恶魔的气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格一边考虑,一边祈祷着时间过得快一点。 如果你不出手,那就换我来……苏格回想着自己亲身经历过事情,决定拼一把试试看。 被浓雾填满的碧蓝广场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声音。 苏格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说了一句什么,他只能描绘出一种感受,就像是当时昂都将那个恶魔的禁器递给他时,他所经历的那种感受。 而现在,他再次表达出那种感受,只不过用的是恶魔之语,而他表达的内容正是…… 开启。 苏格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是真的拥有恶魔气息的东西,哪怕像那件禁器一样没有恶魔的火焰,也一定会因为恶魔之语而做出反应,区别只在于沾染恶魔气息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忽然间,雾气开始诡异地飘动,四散无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胡乱地搅动。 在苏格和杀手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道道黑红色的波纹隐约从广场的地面上浮现,很快又消失,接着无数繁复的花纹和铭刻的印记发出生命般的胎动。 苏格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杀手身上。 没有发出任何变化,不是恶魔,也没有黑红色的火焰,可是我明明感觉到了恶魔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苏格心中开始慌乱,他本以为对方即便不是恶魔,但也会有某一部分沾染了恶魔的气息。 经历过好几次恶魔事件后,苏格渐渐知道,只有活着的东西,而且要在沾染了恶魔气息后,才会让自己心脏中的火焰产生反应,否则仅仅是有关恶魔的物品,他也只有在接触的时候才会发现。 必须要是活物才行。 苏格谨慎地看遍了杀手身上的每一次地方,但都没有出现预料中的黑红色火焰。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杀手的眼神变了。 变得充满好奇,又有一丝冲动和忌惮。 “你刚刚说了什么?” 杀手说完这句话,慢慢摸出一柄黑红色的长剑。 在飘动的雾气中,苏格看到,那柄黑红色的长剑,竟然开始做出生物一样的扭动。 活着的武器 苏格没有回答,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柄正在扭动的长剑上面。 一柄好似礼仪专用的饰品佩剑,剑身狭窄细长,仿佛一根钢针,橙黄色的护手处篆刻着象征某种崇拜意义的花纹,带着一种古朴的味道。 但此刻苏格注意的并不是长剑的样子,而是长剑的动作。 在他吃惊的目光中,长剑开始凭空扭动翻转,仿佛一条长鱼一样,做着各种复杂而又意义不明的动作。 忽然间长剑一抖,发出阵阵的蜂鸣,剑身上缓缓的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中传出。 “是谁在呼唤……” 它说话了?! 苏格看着那柄长剑,目瞪口呆,脑海中只是重复着同一个念头。 它说话了……那把剑说话了…… 苏格看看长剑,再看看杀手,发现对方的脸上也挂着一种疑惑的神情。 一阵沉默后,那把剑在杀手手中舞了一个剑花,拖动着杀手的手臂直直立起,面对着苏格,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这次的祭献?” 杀手依然沉默着,一段时间后,开口向苏格问道:“你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苏格分析着杀手和长剑的话,再结合二者的表情,在心中快速地展开分析。 他刚才只是按照记忆中的感觉念诵了一句恶魔之语,也正是昂都曾经在检验他时,用过的那柄多功能刀具上所铭刻的词汇…… 开启。 在当时他念诵出这句恶魔之语后,那柄多功能刀具被激活,而现在他做了同样的事情,眼前的长剑也诡异地活动起来,难不成这柄长剑也是被激活了? 这柄长剑也是恶魔领域的禁器? 但是他有一个地方搞不清楚,为什么这柄长剑会像生物一样自己舞动呢,而且还会吐露人类的话语。 “恶魔领域的禁器?” 苏格试探着问道。 “你似乎知道不少关于超凡领域的知识。”杀手没有正面回答。 苏格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虽然不是超凡者,也没有特殊的能力,但此刻的对峙却是自己掌握了主动,他看到了杀手脸上的表情,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虽然对方依旧想要杀了自己,但起码也会多问几个问题。 “我再问你一遍,你刚刚做了什么?”杀手说道,“如果你不说,我只能让我的好朋友亲自来问你了,哦,对了,我的好朋友就是这柄长剑。” “我将它称为,‘恶魔管家’。” 恶魔管家?也就是承认了是恶魔领域的禁器? 正当苏格想进一步了解情况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杀手朝自己迈出了一步。 虽然是一小步的距离,但苏格瞬间感到头皮发紧,周围似乎有无形的压力慢慢施加在自己身上。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待昂都的到来,为此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下去。 希望那个陌生人能顺利找到昂都先生……苏格突然伸出一只手,露出惊慌的表情说道:“不要过来!我说。” “我曾经在一个地方看到过一句神秘的语言,触碰后我发现这有可能是传说中的恶魔之语,所以就学会了,这句话的意义是,‘开启’。” “我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杀手看着他,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嘴角弯成一个惊人的弧度,笑道:“恶魔之语可不是你想学就可以学会的,据我所知,目前为止,根本没有人类学成恶魔之语的先例。” “不然还是让我的朋友亲自来问你吧,刚刚苏醒,也渴望着新鲜的血液。” 眼看杀手一步一步逼上来,苏格连忙后退,伸出一只手做出抵挡的姿势,说道: “可能是这样,我之前曾被一群恶魔崇拜的信徒给抓去,当作祭体经历了恶魔的降生仪式,虽然后来得救了,但也学会了恶魔之语,可能是这样,我只是说可能。” 苏格并不害怕将事实说出来,因为除了自己和昂都等人,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在关于恶魔之语的研究上,他具有着绝对的信息差优势,这让他可以从容地胡编乱造,反正对方也没有办法验证。 而他说得越离谱,反而会越令对方感到信服。 苏格看着对方的脚步停下来,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安静地等待,此时对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杀手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到疑惑,再从疑惑变到冷静。 苏格不知道对方现在思考些什么,只能焦急而又紧张地等待。 “所以说,你因为通晓恶魔之语,所以随时可以将沉睡的恶魔领域的禁器唤醒?”杀手问道。 “我不确定,但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是这样的,我也很讶异。” “那很有利用价值,”杀手一只手摸着下巴,沉思道,“怎么办,越有价值的人我就越想杀杀看,可是……” “你所谓的唤醒,是针对哪一种情况,恶魔领域的所有禁器?低位阶的所有禁器?还是拥有‘活着’特性的所有禁器?” 苏格一愣,喃喃道:“‘活着’特性的?” 他不知道“活着”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一个禁器,虽然是拥有超凡力量的物品,但归根结底也是一件物品,物品怎么可能“活着”? 不对,那柄长剑就像是“活着”的! 苏格仔细观察着那柄黑红色的长剑,看到薄而锋利的剑刃上淬着惊心动魄的寒芒,而剑身上那道隐约的缝隙,则在缓缓蠕动,仿佛一张嘴。 所以说,“活着”是一种特性,拥有这种特性的禁器就会像真正的生物一样,具有活动,语言,和意识的交流? “你不是超凡者。” 正在苏格全神贯注地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把他打断了。 杀手站在他的对面,一双眼睛眯成长长的缝,笑着说:“从最开始我就感到好奇,从我们接触的时候起,你从未表现出任何超凡能力的技巧,可是一些仅有超凡者才会知道的事情却从你嘴里被说了出来,这让我感到十分困惑。” “我调查过所谓‘互助者协会’的情报,虽然表面上是一个类似于委托中心的地方,但本身却是隶属于教会的民间组织,成员也大多是超凡者。” “可是刚刚对于禁器的理解让我发现,你并不是,对于‘活着’这一特性的认知和对应方法,是每一个教会超凡者必须谨记的东西,可你却不知道。” “请原谅我的无礼,是主观的臆断让我误认为你是超凡者。” 杀手说完,提着长剑慢慢走过来。 冰凉的杀意仿佛凝结为实质,苏格惊恐之下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对方突然就下定决心要杀了自己呢? “不是超凡者,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只是说明你对教会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我可以毫无忌惮的,哦,不,是让我的朋友来与你进行一次亲密的接触。” “希望你的血液足够鲜美,能够取悦,并且满足它的渴望……” 苏格看着高举在自己头顶的长剑,发现剑身上凝结出一阵若有似无的黑红色光芒。 一阵桀桀的阴笑从剑身上传来,让他感觉连尾椎骨都变得冰冷。 苏格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阻挡那柄拥有“活着”特性的恶魔领域禁器。 没有预料中灼烧般的疼痛,也没有血腥味。 苏格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那柄邪恶的长剑竟然真的被自己的手掌所抵挡,而长剑上闪烁的黑红色光芒,也因为接触到自己的手掌而渐渐变得黯淡,最终完全消失。火山文学 在他与杀手同样的惊讶目光中,名为“恶魔管家”的长剑失去了所有的异常,重新变回一柄朴实无华的礼仪用佩刀。 原本寒光闪烁的刀身,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开始腐朽,片刻之后就出现了一层厚厚的锈迹。 与此同时,苏格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热流通过手臂进入到自己的胸膛中,原本躁动不安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一点,随即归入沉寂。 这是苏格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与杀手对峙。 他看到对方此时惊讶的脸上,排列着无序的四只眼睛和两个鼻子,紧绷的皮肤好像在脸上覆盖了一层胶质的面皮,而脖颈处的另一张小嘴中,细密的牙齿不停的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苏格看了一眼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对方那张已经不能用“普通人”来形容的面容依然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下一刻苏格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但他的动作慢了一步。 杀手在他之前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将已经锈迹斑斑的长剑收回,并伸出一只手悬在苏格头顶,紧接着浓稠冰凉的液体落下,将苏格整个人包在里面。 苏格感到一阵恶心,那些滑腻的黏液具有强大的粘着性,而且一股劲地往他的鼻孔和嘴巴里钻,仿佛一条刚刚蜕皮的蛇钻进食道一样。 他无声地嘶吼,但是因为嘴鼻被堵住而造成的窒息让他慢慢失去了力量,很快他就闭上了眼睛。 杀手看着面前被一团黄绿色黏液整个包住的苏格,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惊人的弧度,刚刚往前迈出一步,忽然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猛然转头。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团白色的光点正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来。 获救 昏迷中的苏格忽然感觉到一股纯净的力量进入自己的身体,仿佛炎热夏日中的一丝清凉。 他慢慢睁开眼,感觉到食道中一阵不适,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不断地有零星的黏液团从他的鼻子和喉咙中喷出来,落在地上后会发出颤巍巍的抖动,质感仿佛某种果冻,但黄绿的色泽和拉丝的黏性让人从本能上觉得恶心。 “感谢伟大的空之女神。” 昂都见到苏格醒来松了口气,不停地拍打着苏格的后背,看着苏格吐在地上的一滩黄绿色的东西,脸色微微一变,“能告诉我吗?你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 苏格一个劲地咳嗽,直到把鼻腔和食道里的黏液残余全部清理出来,才缓过一口气。 “昂都先生?”苏格一愣,接着痛哭流涕,“你终于来了。” “当然,我说过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只是你怎么会让人通知我来这里?” 昂都指着地上残留的黏液,还有些许挂在苏格衣服上的残留,最后手指落在苏格被包扎好的手臂上,目光疑惑。 “还有这些都是怎么回事?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苏格一时间思绪混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看着残留一地的污秽黏液,心中闪过一阵后怕,连忙问道: “人抓住了吗?” “人?什么人?” “就是……”苏格抬头四顾,发现天已经开始蒙蒙亮,在偌大的碧蓝广场上,除了他和昂都,再也见不到第三个人影。 那个手持长刀的充满危险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怎么会……我记得最后应该是看见一团黏液,被包裹住之后,很快就……苏格回想着昏迷之前的事情,说道: “昂都先生,我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你情报中所说的那个连环杀手。” 昂都瞳孔收缩了一瞬,看着苏格认真的表情,确认他不是做梦之后,说道:“详细说。” 约克市下街区,黑墨鱼酒吧后巷。 凌乱摆放的木箱和杂货中间,一团黄绿色的黏液缓缓流下。 一个嘴唇薄而鲜红的男人从外棚的房梁上翻身而下,四下观察着环境状况,确认没有危险之后,缓步加入了早起出门的工人大潮。 此刻他身上的西装因为剧烈的活动而布满皱褶,加上手中一条充当拐杖的生锈礼仪用长刀,看上去难免有些不伦不类,就像一位家族中曾经有过辉煌的时刻,但此时已经开始衰落的老贵族,强撑着满足所谓的“体面”。 但男人并不在意,他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刀。 这是一柄跟随他时间已久的武器,久到他已经记不住具体的时间,但他可以明确地回忆起,从入手了这件武器后,他原本晦暗的世界开始充满光明,甚至可以说,是这柄武器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 但此刻这柄拥有“活着”特性的武器罕见的沉睡着,原本锋利的剑锋也变得钝拙,铁红色的锈斑遍布剑身每一处。 他很诧异。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这柄“恶魔管家”虽然会给他带来嗜血的副作用,会让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用温热的鲜血安慰身体,但是随着每一次切割皮肤,长刀也会在浸沐鲜血之后变得更加锋利,更加活跃。 但现在出现的这种反常的变化,都是在触碰到那个叫苏格的年轻人后才发生的,答案很显然,就在那个年轻人身上。 其实男人原本是打算杀了苏格的,但在用黏液困住对方之后,他始终忌惮的超凡能力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出现,这更坚定了他的猜测,对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并非超凡者。 可是就在最后时刻,那团充满圣洁气息的光芒逼近时,他才意识到那个苏格并非是在诓骗自己,眼前的年轻人真的是那个协会中的一员,而且也真的有超凡者会在深夜赶来救援。 “幸亏我提早察觉。” 男人无声地笑着,脖颈处不经意间裂开一条缝隙,一簇细密的牙齿从裂缝处凸出来。 “先生需要帮助吗?您看上去似乎脸色不太好。”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男人转头,打量着眼前一副朴素打扮的中年女人。 脸上饱经风霜的痕迹被劣质的脂粉覆盖,手掌因为长时间从事浆洗工作而遍布冻疮,裙裾虽然被洗得干净,但依然有一股油腥的味道。 这样的女人在下街区中并不特殊,或者说,下街区就是由这样贫穷但平凡的人所组成的。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男人的衣着打扮,让女人产生了某些想法而上前搭话,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在家里遭到了暴力的虐待,而让女人想在外面寻找一点安慰。 男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嘴角微微抽搐,但仍露出一副彬彬有礼的表情,说道:“感谢您的热情,这位尊贵的女士,但我现在只需要一些新鲜的空气。” 委婉地表示拒绝后,男人接着向前走去。 “我的朋友,请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那种肮脏的血液的。”他握紧手中的长剑,自言自语道,“所谓的正统教会果然目光长远,如果是真的话,那名叫苏格的年轻人,应该真的掌握了恶魔之语,所以即便他不是一名超凡,也会有人来救援,因为他有价值。” “一个在几千年来的历史上,第一个懂得恶魔之语的人类的价值。” 男人嘿嘿嘿笑着,目光中充满热切,他期待着某一天会和那个苏格再次相见,然后亲手将苏格的皮肤划开,感受温热的鲜血流过自己手掌的触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小幅度地扭动身体,嘴中发出微微的呻吟。 “但是经过这一次,他一定会被保护得更加严密,”男人开始思考,“怎么办呢?对了……” “在这个城市中,还有着恶魔崇拜的信徒?如果有必要,可以去见上一面,而且……” 男人看着手中生锈的长剑,喃喃道:“需要先帮助你恢复活力才行,我的朋友。” 上湾区,白柑橘街道三十二号。 约克市直属的消防队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救火任务。 原本约克市就是一个临海的城市,采用蓝色海石当做主要建筑材料的房屋建筑很少发生火灾,而且从城市中央斜穿而过的利姆斯河资源充沛,可以很快地进行就地取水,所以这群消防队成员平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办公室中打牌。 好在每日必须的体力锻炼没有减少,这群虎背熊腰的男人们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手提十斤的大桶,在河边和三十二号之间不断往返。 隔壁三十三号房屋的二层开着一闪窗户,一脸惊呆了的潘德利盯着已经变成一堆废墟的隔壁,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从梦中清醒。 昨晚他又失眠了。 因为考虑必须要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从而尽快地还上房屋贷款,他整天都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度过,在夜晚躺在床上,即便大脑已经产生了浓重的困意,他也睁着两只眼睛无法入睡。 直到一声粗雷一样的爆炸响起。 他只感觉到嗡的一声,已经开始混乱的头脑和思绪变得更加混乱,一眨眼,他就昏了过去。 直到起床,听到外面的呼喊声,他才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窗户,结果发现自己的邻居竟然被炸飞了一半。 好在消防队的动作迅速,及时将大火扑灭,而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让人闻到后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负责掌管秩序的警察将凑过来看热闹的人们轰走,看着焦黑一片的废墟,解释说是因为使用煤气灯的操作不当才引发了爆炸,并警告附近的每一家住户一定要严加防范,不然就提高煤气使用的费用。 结果引来了一片哄闹。 精神恍惚的潘德利默默关上窗户,转身坐在床的边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因为与我的接触,他们也沾染了厄运?” 潘德利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安慰自己,眼睛却透过窗户看向利姆斯河的另一边,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洁白的鸽子,正围绕着一座高耸的教堂来回飞舞。 “所以事情的经过,嗯,我所经历的就是这样。” 苏格说完,看看周围几人的表情,闭上嘴等待着询问。 因为协会被炸毁,互助者协会的成员此时都聚集在列伊努教堂的一间祈祷室中,还加上一个从幸运石教堂赶来的切茜娅。 “这样看来,几乎可以肯定昨晚那个杀手就是从伊格恩消失的那位,而且超凡者的身份也可以证实,”塞林一手托着烟斗,“一会儿切茜娅帮助苏格回忆肖像,然后交给警察局,其他人各自展开行动,暂时就以这间祈祷室作为交流情报的会议室,我会去跟奥格海马大主教申请。” 眼看诸位成员开始行动,始终沉默但却没被提问的苏格突然举起手,问道: “那个,抱歉我把协会给炸毁了,如果需要赔偿……”说到这里苏格露出一丝羞赧,“我也没有钱,就从我的薪水中扣除好了。” 额,虽然我也还没有领过薪水……苏格心中想着。 昂都听后笑了笑,用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说道:“只要能活下来,就比什么都好,赔偿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薪水也不会给你扣除,你放心好了。” 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苏格发现确实没有戏弄自己的意思,于是松了口气,提出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昂都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所谓的‘活着’的特性,指的是什么?” “活着”的特性 “‘活着’的特性?” 昂都犹豫着该不该对苏格解释这个问题,最后无奈地看向塞林求助。 “可以,况且我们也需要仔细分析一下那个连环杀手的领域和能力,这会帮助我们,为将来的战斗做好准备。”塞林点点头道。 昂都整理一下思绪,郑重其事道: “之前我给你讲过灵质的问题对吧,还记得吗?” 苏格点点头,无论是有关超凡者的知识,还是那一次昂都带着他偷偷见识过星领域灵质的事情,都令他印象深刻。 “成为超凡者的途径,就是通过灵药和仪式的辅助,来融合灵质,但这只是作为人类而言……” “在第四纪之前,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种族,比如巨龙,死灵,恶魔,天使,巨人,等等,他们天生带有对于灵质的适应性,所以比起人类,他们可以更好地融合灵质。” “以死灵为例,它们天生具有死亡领域的躯体,因此在最适性的排位上,死亡领域的灵质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再以天使为例,他们纯净又充满圣洁力量的躯体,与天空领域的‘纯净’概念完全吻合,所以即使没有灵药和仪式的帮助,他们也可以很好地融合天空领域灵质……” 昂都正打算继续往下说,但看到苏格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于是停了下来,问道:“怎么,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随时提出来?” 苏格沉默着组织语言,试探着问道:“什么是第四纪?” 说完后他看到昂都的嘴角有点抽搐,于是干脆闭上嘴。 原本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恶魔存在的时候,他就十分惊讶了,可刚刚昂都跟他介绍的时候,说了什么第四纪和许多听都没听过的种族名字,一时间他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现在正身处一个怎样的世界。 昂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看向切茜娅,说道:“关于历史知识这方面,看起来,需要你出场的时刻终于到了。” 切茜娅挑挑眉,嘴角一翘表示了同意。 昂都转过头来看着苏格,发现很多需要神秘学领域知识铺垫的东西,即使讲出来,以现在的苏格也无法理解,于是叹了口气道: “大概可以用物种来区分,比如食草类动物,因为身体结构的不同,可以完全靠植物为食。但食肉动物就做不到,它们必须摄取肉类,才可以活下去,这样能理解吗?” 苏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样解释就很容易理解,但他转念一想,却又发现这跟“活着”的特性毫无关系,想到或许是昂都为了照顾他懂得少,这才用一些基础的知识做铺垫。 昂都点点头,接着讲,“以我们人类而言,没有任何的适应性,所以需要灵药和仪式的辅助,作为物品也没有。” “但很奇怪的一点就是,一个灵质在接触到周围的无生命体时,会发生一种‘侵蚀’行为,就是慢慢占据物品并加以融合,最后生成的就是我们所说的禁器。” 苏格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禁器具有超凡的力量,原来就是灵质融合物品而产生的。 他又想起昂都将自己偷偷带到列伊努教堂展示灵质时的情景。 在盛放灵质的盒子上,昂都曾说过有灵性的封印,不单单是为了保护灵质不被同领域的生物发现,也有保护盒子的作用。 所以说那层灵性封印,也是为了保护盒子不被灵质“侵蚀”而变成禁器? 苏格觉得自己慢慢开始弄明白所谓的灵质的本质了。 昂都竖起两根手指,说道:“刚刚那只是第一种禁器产生的方式,因为世界上散布着无数的灵质,其中难免会有一部分没有被教会掌握而落在普通人手里,在没有充足神秘学领域知识的积累下,他们不会正确地使用和保存,所以就会产生这种禁器。” “这种禁器有着强大的副作用,甚至副作用的效果比原本灵质所能达到的效果更加强大,让这种禁器流落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情,所以我们的工作之一,也就是回收这些副作用强大的禁器,交给教会封印和保管。” “而禁器的另一种产生方式,是人为作用,知识领域位阶八,手工匠,可以利用独特的超凡能力将灵质进行加工和融合,而生出特定能力的禁器,这种禁器的副作用很小,有的近乎没有,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件超凡武器,只要掌握正确的使用方式,可以在战斗中给予我们很大的帮助。” “而禁器的本质就是超凡武器,只不过某些超凡武器因为副作用的危害太大,所以教会才将这一部分称为‘禁器’。” 苏格听得津津有味,感觉自己僵化的思维被打开,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神秘的世界。 知识领域?位阶八的手工匠? 这还是苏格第一次听到有关超凡者的情报,哪怕只是一点点大概性质的描述,都让他充满了兴趣。 每一个领域都有不同的特点和能力,而且随着位阶的不同也会产生新的变化,这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所有领域的特点,来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想到这里,苏格一愣,问道:“那‘活着’的特性呢?” 昂都脸上凝重,说道:“接下来就要给你讲,虽然超凡世界很神奇,但是也有很多危险,现在跟你说明第一个守则,就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要试图去探寻迷雾中的神秘。” 看到苏格脸上出现了一丝畏惧的神态,昂都接着讲道:“还记得刚刚讲过的禁器的第一种产生方式吗?在普通情况下,灵质与物品融合并不会产生‘活着’的特性,除非是条件极其苛刻的极端情况,或者是由……” “或者是由超凡者赋予。” “由超凡者赋予?”苏格没有控制住抬高声音问道,“我没有听错吧,昂都先生?” 昂都点点头,“你没有听错,禁器唯二的两种拥有‘活着’特性的方式,一是极端环境下的巧合,二是由超凡者赋予,你想的也没错,这里的赋予,指的就是赋予生命。” “生命领域位阶四,赋予者,可以将生命赋予无生命体,当然相关的细节在教会这边还没有具体的记载,但是能够赋予生命的能力不会有错。” 天呐…… 苏格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惊,原本他以为所谓的超凡,就是一些像小说里面描述的那种奇怪能力,但没想到真正的超凡,竟然连生命都可以赋予。 这完全就是窃取了造物主的权能,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会被定义为异端的亵渎行为。 想到这里,他有些好奇那个生命领域的能力,但是想到所谓的六大教会中并没有生命教会存在,况且昂都也说没有相关的细节,只好放弃。 在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中,他渐渐有些明白昂都口中的第一个守则的意义,在这样一个充满神秘未知又遍布危险的世界上,只有谨慎再谨慎,才能活下去。 糟糕,这属于刚被叮嘱就犯错误,幸亏没有因为一时冲动问出来……苏格在心中安抚着自己的情绪,让剧烈的心跳慢慢恢复正常。 “要小心你见到的任何具有‘活着’特性的禁器,它们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对待,在你任何不注意的情况下,都有可能受到它们的影响而变得疯狂。”昂都说道。 “疯狂?” “对,就是一种失控。”切茜娅补充,“灵质产生的超凡者并不是一种绝对安全的方式,如果没有经过灵药和仪式的配合,或者在灵性衰竭的时候,灵质都会让人体产生失控的反应。” “具体体现在精神方面的失控,和肉体上面的力量溢出。” “比如你可能会在失控者脸上看到撕裂的血肉和诡异舞动的肉芽,可能在手臂上看到根本不该存在的眼睛和牙齿,甚至可能会看到原本不该出现在人类身上的器官,具体的要看领域灵质的种类而定。” “但这种失控几乎是不可逆的,一旦有超凡者失控,我们就会将其判定为异类加以肃清,所以你也可以知道肃清者这个名号的由来。” 苏格感受着切茜娅话中的严重性,对于“肃清者”这个称呼也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他们并不是一群单单只会抵挡邪恶的人,他们中间,也会出现失控者,他们与危险并排而行,在刀尖舞蹈,带着随时会失控的风险去对抗邪恶。 而在他们中间出现失控者,无论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伙伴,还是相濡以沫的爱人,都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来阻止。 原来是这样一群人啊…… 所谓的勇者也不过如此了…… “等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切茜娅,说道,“可能会在失控者脸上看到撕裂的血肉?” 切茜娅点点头,“那只是一种失控的表现。” 苏格回想起面对那个杀手时的经历,在其中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内,他曾与杀手近距离对峙,而那时,在杀手身上表现出来的令人望之生畏的特征,与刚才切茜娅所说的十分相似。 切茜娅看到他不自然的表情,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问道:“是想到了什么吗?” 苏格愣愣地看着切茜娅的脸,喃喃道: “我在那个杀手脸上,看到过失控的表现。” 针对能力的猜测 “你确定吗?”切茜娅问道。 苏格犹豫着,最后还是点点头,回道:“应该不会错,除非是错觉。” “不会是错觉,”切茜娅很笃定地道,“错觉只是一个人的下意识,就像如果你听见房屋里出现声音,会认为可能有人或者是风吹动发出的声音,而不会认为是一个长着八只手的章鱼在跳舞,因为你的下意识还是基于你认知中的常识。” “也就是说,你可能会在惊讶之中认为那个人长得丑陋,但不会看到他长了三只眼睛两个鼻子。” 苏格点点头,认可了切茜娅的说法。 他忽然觉得切茜娅十分有智慧,在许多事情上都可以用最理智的方式解读和分析,而切茜娅这个人也给他一种知性和博学的感觉。 “所以说,那个杀手是一个已经失控的超凡者?”苏格问道,“可是我在协会中看到的时候,他并没有失控啊?” 祈祷室暂时的安静下来,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严肃的表情。 如果真的像苏格所说的那样,此刻在约克市中,正有一个随时可能会失控的超凡者潜伏着。 “不不不,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昂都直接否定了苏格的想法,“第一,超凡者的失控是不可逆的,如果那个杀手在见到你之前就失控了,那你根本活不到现在,如果是在见到你之后失控的,那在我到达之前,为什么他又离开了呢?” 苏格想想,也有道理,如果那个杀手真的失控了,根本不会在昂都到来之前离开,既然离开,就说明了还有基本的清醒意识存在。 昂都看见时机成熟,从身后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玻璃罐中是一滩黄绿色的黏液,正挂在瓶壁上,拉出长长的黏丝。 苏格看到那滩像鼻涕又像浓痰,又像伤口感染产生的脓液一样的东西,忽然觉得喉咙中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昂都没去管他,跟众人解释道:“这是我在现场取的一部分物质,你们看看像什么?” 平常一贯嘻嘻哈哈的加里也改了面色,苦笑着说:“昂都先生你就快说吧,我怕我再多看几眼午饭就吃不下了。” 昂都转而看向塞林和切茜娅,相比于有些反胃的切茜娅,塞林脸上丝毫看不出异常。 “黏液。” 昂都说。 “我知道了,我也看得到,”加里有些受不了,侧着头说道,“昂都先生你就快说吧。” “不,我说的是,异种领域,位阶九的黏液。” 苏格猛然将视线从那滩黏液转移到昂都脸上,吃惊地问道:“异种领域,位阶九的黏液?” 昂都点头道:“对,我们已经确定了那个杀手是一名超凡者,但是在已有的线索中,却没发现能力的残余。可能是伊格恩那边靠海,这种黏液在海上虽然不多见但也不罕见,尤其是我实验过,这种黏液在盐分过多的水环境中会很快分解……” “所以,这也正是那个杀手在伊格恩没有留下线索的原因之一?”塞林插入一句问道。 “正是这样,这在稍微靠近内陆的约克市就没有用了,虽然我并不认为那个很有表现欲的杀手,会做额外的清理工作,嗯,好吧,我放弃了,用我们正常人的思维是无法推断对方的行动的。” 昂都放弃了推理,接着说道:“异种领域位阶九的黏液,再往下一个位阶,也就是位阶十的名字,叫作畸形者。” “位阶十作为异种领域的最初的位阶,它并不会赋予超凡者神奇的能力,但却会给超凡者带来容貌上的改变并加强本身的灵性。” “因为融合灵质,而导致身体的某一部分与常人不同,因为这些异常在众人看来是丑陋的,畸形者们也因此受到了诸多的嘲笑和欺凌,所以心理扭曲也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说那个杀手脸上的不符合常理的变化,是因为成为超凡者而带来的副作用? 还有这样的副作用? 苏格心中接连震惊,对于超凡者的理解慢慢增多的同时,新的思考和认知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的看法。 “等一下,”苏格突然说道,“那个杀手不是位阶九的黏液吗?为什么位阶十的影响还存留在他身上?” 切茜娅看看他,细声解释道:“超凡者的能力并不会因为晋升后失去,反而在晋升后获得新能力的同时,原本的能力也会得到加强,但是也会因为领域的不同而有细微的差别。” 所以那些畸形的症状,是因为保留着原本位阶十的特征? 苏格有些懂了,但又感觉不太对,在那个时候,对方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感到惊吓而满足变态的欲望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苏格突然打了个寒颤,决定不再多想这个问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你用疯子的思维去理解疯子,那就离疯子不远了。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昂都突然说道。 “那个杀手已经进阶成为位阶八,变形者,依照变形者能够自由变化样貌的能力来看,即使让面容看上去畸形也是可以办到的,不,他甚至可以在畸形与正常之间反复变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想要在这座约克市中找到他,就更难了。”昂都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 祈祷室中的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都明白,想要从这个十几万人口的城市中找出一个可以自由变化容貌的人,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好啦好啦,”昂都拍拍手,试图扫除大家低落的士气,“这也只是一种可能,目前还在调查当中,大家要注意防范。” 加里伸了个懒腰,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贝特罗则一如既往地沉默。 众人各自收拾好物品,准备展开行动,这时苏格再一次举起手来。 “昂都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 “很好,这位充满好奇心的新人,但是要记住,你的好奇心不能用在所有地方。”昂都一脸兴奋地看着苏格,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会议,脸上依然看不到丝毫疲惫的神态。 “我想知道大家都是是什么领域的。”苏格说。 关于超凡者的事情,就像花朵吸引蜜蜂一样让他深深陷入其中,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要成为一名超凡者,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另一部分原因,就像昂都说的那样,他确实对此充满了好奇。 说实话,现在的苏格,恨不得马上问清楚所有领域所有位阶的能力和特征。 昂都微微一笑,说道:“我已经猜到了,其实很简单,我和塞林,加里贝特罗都是天空教会的,虽然教会中也有小部分其他领域的超凡者,但最多的还是天空领域。” “塞林大哥是位阶八的守护教士,加里和贝特罗还都是位阶九的咏唱者,在第四纪之前的称呼,应该是诗人,对吧?”昂都看着加里问道。 “没错。”加里笑着。 贝特罗也点点头,表示认可。 “我是命运领域位阶八的木偶人,”切茜娅主动说,似乎并不想让昂都说出自己的位阶,“虽然刚刚晋升。” 苏格听着每一个充满神秘意味的称呼,在心中想象着它们各自代表的意义和拥有的能力。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忘记了。” 昂都拍拍苏格的肩膀,让他从出神的状态中恢复,“那个杀手为什么要对你下手呢?” 苏格想了很久,最后只能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明明自己还在睡觉,突然就感觉到胸口的异常然后清醒,他发现其实自己应该感谢心脏中那股来历不明的火焰,正是那团火焰,才让他在数次的危难中得救。 想到这里,他打算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向昂都询问一些有关恶魔领域的知识和超凡能力,毕竟有过近距离和恶魔接触的经历,他估计昂都应该不会有多余的猜测。 “这是一个问题,目前我们已经对那个杀手了解和分析了很多,但关于对方的目的,我们却毫无头绪,如果真的是碰巧找到你的,在没有得手的情况下,对方下一次找上你的可能性很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一段时间不要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必须确保周围有至少一名同伴。” 苏格一愣,发现最后这句话并不是昂都所说,他跟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塞林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自己。 “好、好的,多谢您的关心,塞林先生。”苏格连忙说道。 塞林刚要说什么,但一下子被堵了回去,开始沉默。 祈祷室中忽然弥漫出一股微妙的气氛。 塞林不停变换着站姿,但是无论怎样都感到别扭,最后只能离开,去找奥格海马大主教。 “我做错什么了吗?”苏格扭头问向昂都。 “没有,是他自己的问题,与你无关。”昂都说,“但是塞林大哥说的也没错,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行动就跟着别人一起。” “对了,说起行动,你昨晚拜托送口信的那个孩子还记得吗?”昂都突然说道。 “记得,他现在在哪里?” 苏格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个男孩让他印象深刻,不但帮他处理了伤口,还帮他找来了昂都,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能活下来也确实要感谢那个男孩的帮助。 “应该回去约克市中心医院了吧,听他说好像是一名医学生的样子。” 火山文学 画像 苏格看到胳膊不可思议地自己动起来,心中充满了惊讶。 很快,一副惟妙惟肖的画像就出现在他面前,画像上杀手的眼神冰冷,凶狠中又带着一丝疯狂,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让他感觉仿佛回到了昨天晚上。 “这、这就是超凡吗?” “准确地说是命运的力量,这只是‘木偶人’的能力之一,”切茜娅笑着说,“怎么样,看上去如何?” “简直像见到真人一样。”苏格赞叹道。 经过了有关杀手的能力和目的分析,会议暂时告一段落。 此时苏格正在切茜娅的帮助下,开始回想杀手的样貌并画出画像,按照昂都的意思,这张画像之后会交到警察的手上,并帮助展开搜索。 其余的人各自整理着材料,而苏格仍然沉浸在被超凡能力惊讶到的状态中。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除了五音不全之外,在绘画上他也毫无天分,据说人的手即使被砍掉,手的记忆也会留下,而在他有限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画画的经历,所以眼前这幅画像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超凡。 果然厉害,而且切茜娅女士还说这只是木偶人其中的一个能力,不知道其他的能力是怎样的……苏格充满好奇,忽然看到身边昂都也凑过来看,连忙问道: “昂都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只是有些感慨。” “什么感慨?”切茜娅问道,“如果你是震惊于木偶人的能力而想让我帮你做某些龌龊的事情,我会告诉你我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我拒绝。” 昂都摇摇头,苦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没有情趣的人吗?” “你很有情趣?”切茜娅斜眼道。 “算了,我只是感慨,从伊格恩传来情报后并没有过多长时间,可我们不但掌握了有关杀手的能力情报,甚至连长相都弄清楚了,你要知道在这之前,伊格恩那边的同伴可是连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不得不说,我们的办事效率真的令人感到惊讶。” 昂都说完,笑着拍了拍苏格的肩膀,表示认同和肯定,道:“这都多亏了你啊。” 苏格跟着笑笑,对于昂都的夸奖他感到有些受之有愧,其实他只是睡了一觉,然后就被杀手找上了,具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也不想拥有这样的经历。 现在杀手的目的还不明朗,就像昂都等人所说的,他很有可能会被杀手再次盯上,考虑到自己还是个普通人,他打算这几天与协会的成员寸步不离。 昂都拿起杀手的画像,啧啧道:“这下好了,原本就欠尼奥一个解释,这下给他送过去就两清了,而且我们后续的行动也可以得到保障,至于能搜查到什么程度,就全看他自己的本领。” 说着昂都就离开祈祷室,很快加里和贝特罗也开始了各自的行动,只剩下苏格和切茜娅面面相觑。 直到两人独处,苏格才感受到切茜娅身上那股别样的气质和味道,虽然看上去友善温柔,但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他不敢主动搭话,一时间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情,就只能坐在那里出神,脑海中胡乱想着一些超凡世界的东西。 “被吓到了吗?” 苏格一惊,见切茜娅正笑嘻嘻地打量着自己,立刻坐得笔直,就像一个等待接受教训的学生一样,说道: “您是说哪件事情?切茜娅女士?” “当然是那个杀手的事情啊,我猜你一定被吓坏了。” 苏格松了口气,心说我当然被吓坏了,我差点儿都被吓死了,但是他没敢直接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个愿意与人交心的孩子,可能是你经历过什么事情,又或许是在下意识防备,但是不要紧,昂都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尽管开口。”切茜娅道。 苏格盯着切茜娅的脸,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些。 果然还是女人的直觉厉害啊……苏格瞬间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惹切茜娅生气,不然自己应该会死的很难看。 虽然我不想撒谎,可是即便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的……苏格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对切茜娅露出一个笑容。 切茜娅也上来学着昂都的样子拍拍苏格的肩膀,眼睛一瞥,看向桌子上那些整理好的情报资料,说道:“有关这个杀手的事情,拖了很久,而你才加入没几天,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看来你很适合这个地方。” 切茜娅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心情十分舒畅,笑着对苏格说:“你要不要去找那个帮你传达信息的人?我知道约克市中心医院在哪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苏格看着切茜娅的笑脸,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说道:“好的,那拜托您了,切茜娅女士。” 约克市下湾区,碧蓝广场。 太阳高照,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从利姆斯河上弥漫过来的水雾很快就被驱散,碧蓝的苍穹之下,宽阔的广场上运动着三三两两的人,显得悠闲自在。 这里占地面积极大,不管是防护的围栏还是铺地的石板,都是采用了约克市郊外出产的特色蓝色海石,加上广场中心那一块四五米高的巨大蓝色海石碑,整体的深蓝色与天空遥相呼应,给人一种静谧安宁的感觉。 此时广场上的一个偏僻的角落,一群白色的海鸟正在阳光下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在它们的不远处,有一个脚下堆满瓶瓶罐罐的年轻女孩,正对着一张画板涂涂画画。 扑簌扑簌。 一阵抖动翅膀的声音后,大片的白色腾空而起,在广场上空盘旋了一会儿后,飞向大海的方向。 女孩放下画笔,扶着草帽对远去的海鸟眯起眼睛,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么,明天再见,伊丽莎白一号二号……一直到三十七号。” 女孩心情很好,坐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接着拿起画笔。 “那是它们的名字吗?真是有趣的名字。” 一个修长的身影走过来,“哦,请原谅我的冒失,女士,我只顾着欣赏你们之间的美好而忘记了应有的礼仪,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女孩放下画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男人有一头棕色的头发,嘴唇薄而红润,脸颊线条锋利,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手中还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被当作拐棍用的长剑。 “你好先生,你就叫我,叫我,叫我画家吧,我的愿望是成为一名画家。”女孩回道。 “简单却美好的愿望,”男人笑道,“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青春的活力,它是那样干净纯粹,让人忍不住赞叹。” 自称画家的女孩年轻的脸庞被羞得一片潮红,犹豫着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为你画一幅画像,虽然我对于人体面部的构造还很生疏。” “那是我的荣幸,画家女士。” 男人四下环顾,发现也没有可以拿来当作座椅的东西,于是就干脆站着,找了一个很好的背景和角度后,对女孩比了一个“可以开始”的手势。 女孩红着脸,仔细地观察着男人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接近,青春期少女的心思在她红润的脸上表露无遗,但仍然压着萌动的心情,一笔一笔将男人的样子画下来。 阳光打得正好,在一片光影交错中,身材修长的男人望着蓝色海石碑,留下一个挺拔的身影。 “呼,完成了。” 男人听到女孩的声音,走过来看,赞叹道:“简直太棒了,我从来没有发现,我竟然有这样英俊的一面。” 女孩听着,害羞地低下头。 “请允许我表示我的感谢。”男人说完,从口袋中摸出一枚黄橙橙的硬币,放在女孩手里。 女孩看着手里的金币,从沉重的手感,和那专属于格里芬的荆棘条纹上可以辨别出,那是一枚真正的金币。 这在市面上与同等重量的黄金等值,有着足足一磅的价值。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女孩连忙拒绝,“我只是做了一幅画而已,而且也并不专业。” “那就当作消耗的油彩和画布的补充,”男人弯腰行了一礼,“真是一场美妙的相遇,画家女士。” 男人转身就走,女孩稍微慢了一步,在后面大喊道:“你忘了画像,先生。” “就留在您这里吧,当作这次相遇的纪念。”男人回头道。 “那,那至少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想了想,转身走回到女孩身边,接过画笔后在右下角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再将画笔递还回去。 “葛……葛比翁,葛比翁?”女孩试着分辨字体,转头问道,“葛比翁先生,这是你的名字……” 她抬起头,忽然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踪迹,男人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又好像从未来过。 “葛比翁……” 女孩紧紧握住那枚金币,回味着这次意外的邂逅。 当她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画布上的时候,却发现一处在作画时未曾注意的细节。 “脖颈这里……怎么看上去好像一张嘴呢,是我处理得不好吗?” 她忽然有些懊恼,将那张画取下来,往厚厚的画夹中一插,接着换上一张崭新的画布。 转变 约克市中心医院。 虽然这里距离列伊努教堂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中间的路线十分简单,从列伊努教堂出发,只需要沿着利姆斯河向上游的方向一路走去,在接近上利姆斯桥的北侧,就可以看见这里连片的白色建筑。 考虑到交通和环境的双重问题,医院最后选择建立在接近上街区的边缘处,这样既可以满足伤患者的交通运输问题,也可以满足住院者所需的幽静。 苏格一只脚踏入医院大厅,扑面而来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唤醒了他尘封的记忆,让他感觉无比的熟悉。 “如果是轮休的日子,本来还可以带你去塞林大哥的住所看一看的,可惜现在他应该正在什么地方忙碌,再找合适的机会吧。”切茜娅说道。 “切茜娅女士,您是说塞林先生的住所?在这附近?”苏格问道。 “是的,就在这条紫丁香街道的尽头,”切茜娅忽然凑近他,低声说道,“我们现在是同伴,也是同事,你可以不需要对我使用敬语,而且‘女士’这个称呼不太适合我。” 苏格揣摩着切茜娅脸上的表情,试探着问:“那,切茜娅小姐?” “听上去比‘女士’好了很多,之前的称呼,总让我感觉自己像是某个贵族家中的独生子。”切茜娅点点头,很满意苏格对自己的新称呼。 苏格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应对切茜娅的时候总是很紧张,感觉切茜娅总是在压抑着愤怒,却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是被昂都先生给招惹的?谁知道呢……苏格一边跟着切茜娅往目的地走去,一边问道: “切茜娅……小姐,你是家里的独生子吗?” “并不是,刚刚我是随口说的,我还有一个哥哥,现在应在费伦的命运教会时钟教堂。” “费伦的时钟教堂?他也是超凡者吗?”苏格惊讶道。 切茜娅点点头,“是的。” 正当苏格想再接着问一些问题的时候,切茜娅示意他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仓库?”苏格有些疑问,“这是我们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吗?而且昂都先生不是说,那个人是个医学生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刚才的护士小姐搞错了?”切茜娅也有些疑问,“但根据昂都给的信息说就是这里没错啊,难不成是那个混蛋在耍我?” 转眼之间切茜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满溢着怒意,握拳的右手青筋暴起。 苏格远远地后退几步,免得被切茜娅的怒意波及,正在这时候,他们面前的门被一下子撞开,一个瘦弱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格面前。 苏格与面前的圆脸男孩四目相对,愣了片刻,同时大喊一声:“啊!” “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人,对吧?” “对,我就是那个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切茜娅看着眼前的二人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心中对于昂都的怒气瞬间少了一半。 苏格对切茜娅点点头,示意没认错人,然后对圆脸男孩主动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叫苏格,苏格艾欧西格,今天是专门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帮我包扎,还帮我传递信息,不然我很可能活不到今天。” “没、没关系,不对,不客气,这是我们医学生该做的,”男孩放下手中两个大箱子,握住苏格的手,笑道,“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米斯顿葛亚奇,你可以叫我米斯,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还是一名见习的医学生。” 还真是个医学生……苏格心中嘀咕,他看着对方有些瘦小甚至弱不禁风的身板,又看看地上的两个分量十足的箱子,主动上去搬起一个。 米斯顿葛本来想要阻止苏格,但反应没有苏格那么快,最后只能挠挠头,略微有些害羞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带着苏格二人向一个方向走去。 “你不是约克人?”切茜娅跟在二人后面问道。 “是的,我是费伦皇家医学院的一名学生,这次是跟着教授一起来这里见习的,昨晚刚刚抵达。”米斯顿葛老实地回道。 “昨晚才抵达?”切茜娅带着些疑问,“如果我没记错,昨天爆炸的时候是深夜了吧,至少已经过了十一点,怎么那个时候你还在外面呢?” 苏格没有说话,他听出了切茜娅的意思,虽然面对救命恩人他不该有怀疑,但是切茜娅也没错,在这个时候,多一分小心就意味着多一分安全。 “是这样的,我昨天先去把包裹送给幸运石教堂的沃斯先生,因为沃斯先生一直在礼拜,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出来的时候街上的煤气灯都熄灭了,我一时间找不到路,才一直拖延到了那么晚。” 切茜娅听后松了口气,幸运石教堂的沃斯昨天的工作正是她安排的,时间,地点,所有的细节都对得上,除了找不到路这一个不受控的因素外,其他都没什么疑点。 更重要的是幸运石教堂对于在教堂的工作人员都经过了严谨的身份调查,包括直系和旁系所有亲属,这样看来,眼前这个医学生的身份应该不是问题。 苏格看到切茜娅给自己递过来的眼神,也松了口气。 身边这个叫米斯顿葛的年轻人给他一种还在上学时的亲切感,再加上对方还救了他的性命,年纪也相仿,与昂都等人的老道成熟不同,他从米斯身上能找到一种莫名的亲近。 “好了,就在这间,”米斯顿葛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谢谢你帮我,最近我们会在约克停留一段时间,不过这里是医院,我也不会希望在这里见到你。” 苏格点点头,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没听过有祝医院恭喜发财的说法。 “这样吧,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如果我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玩的。”说着米斯顿葛将夹在口袋中的纸笔递了过来。 苏格接过后,刚刚准备写上协会的地址,突然想起协会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于是捏住笔的手就停在空中,一时间有些尴尬。 “就写上列伊努教堂好了,”切茜娅解围道,“我们最近都会在那里。” 苏格点点头,刷刷刷写上列伊努教堂的地址,递给米斯顿葛。 “列伊努教堂?这么年轻就在教堂工作?”米斯顿葛收好纸条,表达自己的惊讶。 苏格刚刚想要解释,忽然就听见房间中传出一声嘹亮的声音: “是米斯在外面吗?是不是又在偷懒,搬一箱医用酒精会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如果这是在急诊部门……算了快点进来。” 米斯顿葛回应一声,就匆匆与苏格二人道别,一人搬着两个大箱子进了房间当中。 “动作快一点,刚刚来了新的病例,左小腿肌肉局部坏死,这次你来负责……” 开门的一瞬间,从房间中传来诸多声音,听上去相当忙碌,苏格和切茜娅二人趁机看了一眼。 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关紧,苏格与切茜娅惊讶于房间内情形,久久没有缓过来,就那么盯着一扇门,仿佛两个因为过错而受到处罚的学生。 长久的沉默后,切茜娅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局部坏死吗?” 苏格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它的反义词。” “那是什么?”切茜娅好奇道。 整个好活……苏格在心中念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约克市,天空教会列伊努教堂。 被当作临时会议室的祈祷室中,昂都,塞林,加里和贝特罗此时正围坐在桌子周围,一个个沉默不语。 昂都的心情十分晴朗,上午的时候他去了一趟警察局,依靠那份连环杀手的画像,他终于摆平了尼奥那个缠人的家伙。 而尼奥也一反常态,动作十分迅速地将画像交给下面的负责人,在昂都从警察局中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厚厚一摞的新通缉单摆放在桌子上了。 昂都一路吹着口哨回来,看到只有塞林三人在祈祷室中,并没有发现切茜娅和苏格的身影,看过桌子上留下的纸条后,昂都决定留在教堂等二人回来,于是先跟塞林等人分享了那个好消息。 然后祈祷室中的气氛就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我不同意。”塞林说道。 话音未落,加里和贝特罗同时叹了一口气。 加里朝昂都摆摆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塞林大哥,这件事也是奥格海马大主教决定的事情,所有的步骤和规范也都符合标准,并不是我擅自决定的。” 昂都看向加里,问道,“你决定成为超凡者的时候,接受过什么考验?” “好像……并没有,不过那个时候,我爸爸妈妈都去世了,这个算不算?”加里一脸迷茫地问道。 “算吧……”昂都也有些犹豫,“但不完全算。” 加里松了口气,有些想感谢自己的父母,但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 “所以说,苏格他也经过了考验,甚至在这几次的事件中他都表现突出,刚刚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帮助画出了连环杀手的画像,按照规定,只需要经历一次完全的净化,只要确保他身上没有被恶魔侵蚀的痕迹,那么就完全符合标准。” “而且我认为他一定会同意的。”昂都肯定道。 二人的僵持中,最后还是塞林先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希望他能有个普通的生活就足够了。” “那也要他认为才可以,我们无法替他做决定。” “那在你看来,所谓的超凡者是什么,难道不是一条从踏上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随时与危险相伴的道路吗?” “即便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你也要推着他走上这样一条道路吗?” 昂都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不否认,但有一点我保留自己的观点。” “在我看来,普通人与超凡者,就像小孩子与大人,一个人要长大,总要经历一次……” “从被救赎者到救赎者的转变。” 昂都的身份 约克市,天空教会列伊努教堂。 昂都穿过高耸的中厅,慢慢走向后方的环殿。 环殿是整个教堂中最高的地方,站在地面上抬头看去,一层又一层的阶梯回环着向上,仿佛永无止境一样盘旋着去往天空。 这里不再有楼层的分别,整个环殿中除了无数的阶梯,只有最上方的尖顶阁楼处有唯一的一间房屋,而那里正是昂都此行的目的地。 古老的墙壁上有着极其丰富的艺术雕刻,每隔二十阶阶梯就会出现一个插放火把的石台,透过细高的长窗,可以看到整个约克市的景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昂都终于来到了环殿的最高处,甚至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空间极小的阁楼,没有什么额外的装饰,只是简单的用白漆粉刷了一遍,大片的阳光从头顶的玻璃窗上洒落,给房间中增添了一丝纯净而神圣的味道。 在整个锥形空间的中央,正有一个身穿天空教会制式白色长袍的人在祈祷,闭着眼睛,神情肃穆。 昂都微微喘息着,靠在一边的石壁上,安静地等待。 “你每次来到这里,都忘记了敲门。” 祈祷的时间结束,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慢慢站起身,回过头看向昂都,笑着说。 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那蓄了很久的大胡子,蓬蓬松松的一丛,几乎快要到了胸口,他眉眼含笑,精神矍铄,虽然花白的头发给他增添了些许沧桑感,但不可否认,他正在壮年。 “那你能不能不要每次祈祷都来到这个地方?你不知道我一路走上来浪费多少时间,就在下面随便找一间祈祷室,或者直接在中厅祈祷不可以吗?那里有那么多的座位。” 昂都有些郁闷,一路上来让他丧失了不少耐心,偏偏这个地方又有着特殊的意义,这让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个地方,会让我感觉距离天空更近一些。” 昂都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只能干笑一声,夸道:“真不愧是奥格海马大主教。” 奥格海马没有理会昂都言语中的调侃,单刀直入地问道:“所以塞林是同意了吗?” “默认了,但还是保留意见。” “你不要怪他,毕竟他死去的儿子也叫苏格,在这个年轻人出现之后,难免会让他回想起曾经的事情。”奥格海马道。 昂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说道:“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临时专员呢。” 奥格海马笑道:“临时专员可没有你这样的眼光,竟然能发现一个懂得恶魔之语的人类,你要知道这件事情代表的意义。” “我知道我知道,反反复复说,你不会觉得腻吗?”昂都开始有些烦躁,“但我可不认为苏格是一件武器,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知道,我也没说他是一件武器,只是他的意义,与一件武器很像而已。” 昂都沉默着。 他知道奥格海马说的很对,武器的意义就在于,即便你不懂得如何操控,也要紧紧地握在手里,而不是将它交给你的敌人。 但他心里总有一道障碍,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苏格。 所以在知道苏格想要成为超凡者的强烈愿望后,他才会多次利用自己的途径,满足苏格那小小的愿望。 昂都忽然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问道:“你最近不需要去卡尔莫斯门后面,对吗?那找时间来主持一次净化吧。” “可以,”奥格海马笑道,“等那个孩子回来,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知道你的想法,由我这个列伊努教堂的大主教进行的净化仪式,会堵住许多人的嘴。” “而只要净化仪式过后,那个孩子被确认没有问题,你就可以慢慢将他引入超凡者的道路上,所有的问题都由你来负责,不会有任何人给你麻烦,如果有,你来找我,我给你解决,如何?” 昂都听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从进门以来的第一次笑脸,说道:“那多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奥格海马露出苦笑的样子,连连摆手,道:“你别这样,我都有些不习惯了,我还是喜欢你刚刚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飞扬跋扈了?”昂都挑眉道。 奥格海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但是我刚刚的话,并不是给你开了特殊通道,按照教会的规定,所有的规范都要执行,我也会向专门的负责人解释,不能由你的贡献代替,那个孩子想要什么,必须通过他自己。” “可以可以,我保证没有问题。”昂都笑着说,心情十分愉快。 奥格海马深深看了昂都一眼,皱皱眉,移开目光,再移回来,又深深看了一眼,“你是不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为那个孩子想这么多,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奥格海马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问道,“难道他是你在什么地方留下的私生子?” 昂都被噎住,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跟切茜娅一样,都是令人捉摸不清的思维方式。” 说完昂都摆摆手,转身就走,但是刚刚走到门前,又被奥格海马叫住。 “怎么了?该不会到现在了,你还要劝我回圣十字骑士团?” “不不不,”奥格海马微笑着说,“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好。” “愿空之女神庇佑你,我的朋友。” 昂都听后,对奥格海马轻轻点头,转身在背后关上了门。 “原来是这样,昂都先生原来出身这么厉害啊……”苏格表示由衷的感叹。 “不是出身问题,”切茜娅想了想,发现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反正你只需要知道,圣十字骑士团,是六大正统教会中公认的十位最强超凡者才有资格加入,不过这里的最强并不一定是指实力,也有影响力,号召力等因素。” “但是不管怎样,在所有超凡者当中,也只有十位对吧,那说明昂都先生还是很厉害的。” 苏格心说怪不得他一直都觉得昂都很厉害,虽然协会大多时候是塞林在负责所有问题,但塞林每次也会参考昂的的意见,原来昂都竟然是有这样显赫的背景的。 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超凡者……苏格心中得出结论,问道:“那具体昂都先生是因为什么才加入的圣十字骑士团,是因为他作为一名超凡者的实力很强吗?” 切茜娅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道,昂都加入和离开圣十字骑士团的理由没有人知道,我也只是知道昂都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具体的也不清楚。” 苏格点点头,开始回想心中昂都的样子,发现昂都的性格其实有点出溜,如果是靠号召力进的圣十字骑士团,应该是不太可能,所以大概率还是靠实力。 不知道圣十字骑士团中其他人都是谁,那些人的实力又是怎样的…… 二人一路聊着天,很快就回到了列伊努教堂。 切茜娅看见苏格在一只脚踏入教堂大门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偷偷地笑了一声,回想苏格一路上跟自己形影不离的样子,突然发现苏格是真害怕了,在胆怯中还有一种真实的可爱。 苏格没有发现切茜娅的异常,自顾自推门进入祈祷室,一进门就看见塞林三人在桌前端坐的样子,和他们齐刷刷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紧张。 “有、有什么事吗?”苏格有些结巴地问道,然后四处看了看,发现并没有昂都的身影。 屋子里的三人还是沉默着,但各自的表情却有着明显的不同。 加里目光含笑,只是盯着苏格一个劲地点头。 旁边的贝特罗也微笑着,但露出令人心安的表情。 只有独自坐在一侧的塞林一脸凝重,不时发出粗重的叹息声。 眼前的情形让切茜娅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出去一圈后,大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正当苏格感觉一阵紧张尴尬,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昂都吹着口哨走了进来。 “嗯?回来啦,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坐下来听听。” 切茜娅见状,转身想要离开,结果一把被昂都抓住,于是回头低声道:“我不是天空教会的,听你们的事情,不太合适吧。” “哦,幸运石教堂那边传来消息说不要你了,你就在这里听听也没关系。” 切茜娅狐疑道:“真的?” “骗你的。” 切茜娅抬手就要打,结果被昂都一脸正经的表情给糊弄住,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只能撇撇嘴找了个位置坐下。 苏格没有在意昂都二人的打闹,一心想着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这样严肃,印象里有过这样严肃的场合,应该是上一次在协会商量有关连环杀手应对方案的时候。 昂都随便找了一个位子,想了想,先把塞林拉起来,拖到桌子尽头的主位上,然后自己才坐在旁边,轻声道: “嗯,现在宣布一件事情,有关苏格艾欧西格加入超凡者的申请,教会已经批准了。” 苏格一愣,下意识跟着问了一遍,“什么批准了?” “你的申请,”昂都看着他,笑道,“你申请成为超凡者的事情,已经被批准了。” 所谓信仰 “真的吗?昂都先生,我可以成为超凡者了?”苏格激动地问。 “没错,如果你自己是这样希望的话。” “那当然,我选择成为超凡者。”苏格点头道。 直到此刻,他心中悬着的几块大石头其中之一,终于落了下来。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有着几个长期目标和几个短期目标,长期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找到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但是这个目前毫无头绪。 而短期目标的其中一个,就是成为超凡者。 自从经过了了对抗狼人和恶魔信徒的事情后,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超凡的力量,如今食物和住所的问题解决了,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增强自己的实力,而成为超凡者就是最好的途径。 “很好,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但是再一次欢迎你加入我们。”昂都说着对苏格伸出手。 “欢迎加入。” “欢迎。” “虽然我不是天空教会的人,但我也是一名肃清者,欢迎你的加入,苏格。” 加里贝特罗和切茜娅分别对苏格点头致意,让他有些害羞,在跟几人分别握手之后,他看向了塞林的方向,却发现塞林并没有对他伸出手,反而走到了门边。 “下午还有任务,我先离开。” 塞林留下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祈祷室,留下苏格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加里见势头不对,连忙站出来救场,说道:“那我们也去执行任务了,况且下面的过程也不需要我们。” 一边说着,加里催促着一旁的贝特罗,连忙赶了出去,而坐在对面的切茜娅也有些摸不清头绪,但也跟着出去了。 一时间祈祷室中只剩下了苏格与昂都两个人,气氛沉闷。 “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塞林先生好像对我的加入很有意见?”苏格问道。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其实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塞林对自己的特殊对待,不,不能说特殊对待,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种近乎于无视的不作为。 苏格初入协会,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每次遇到塞林的这种对待,都会有一种自己做错事了的感觉,但他向昂都等人询问,对方也只会跟他说不关他的事情。 “不关你的事情。”昂都说道,“不过下面的内容他们也确实没有必要参与。” 昂都忽然正色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成为一名超凡者,那我就必须要对你说明信仰的事情。” “信仰?”苏格问道。 他之前从很多人嘴中都听过空之女神的名讳,想必这应该就是一个信仰的对象。 可是在他之前的人生中,根本没有过信仰,也不对,他只是因为周围的人而跟随,仿佛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情,并没有从内心深处真正研究,学习和贯彻一种信仰。 “是的,信仰,现在我会慢慢给你解释许多有关超凡的事情,你要牢牢记住。”昂都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在格里芬的六大正统教会吗?” “记得,分别是天空,黑夜,祭祀,月亮,知识和秩序教会。”苏格回道。 这些问题难不倒他,从昂都跟他说完之后,只要没有重要的事情,他都会在脑海中反复思考和揣摩所有有关超凡的知识,以便尽快掌握。 “很好,之前我也说过,这些是不同的领域,也是不同的教会,更是不同的信仰,如果你要成为超凡者,那在格里芬的土地上,你最好从这六个当中选择一个,不然很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异教徒而被抓起来。” “选择一个?现在吗?” 事情发生的突然,苏格有些懵,他还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信仰问题,不单是这样,他连这些教会的主张和教义都不清楚,如果像抓阄一样随便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对信仰本身的一种亵渎。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昂都接着解释说:“我现在来给你大概说明一下,你可以作为参考。” “秩序与祭祀,就放在一起说明好了,这两个教会的信徒,大部分是格里芬皇室与官员军队的信仰,格里芬皇室的帕莱斯家族,奉祭祀为主信仰,而祭祀也算是少有的参与到政治中的教会。” “如果是普通人,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选择这两个比较好,因为如果没有贵族的背景衬托的话,你大概率就要去参军了。” “月亮与黑夜也可以放在一起。黑夜的教义,致力于大自然的保护事业,对教会中的人管束严格,尤其是对于自然一方面;而月亮与黑夜相同,对于保护环境十分重视,但因为多年前的费伦吸血鬼事件,月亮教会受到民间的舆论排斥,信徒也远比其余五大教会要少。” “它们的信徒大多都分布在各个环境严苛的地方,从事着改善环境的相关事业和对污染的治理。” “这么先进的理念?还有保护环境?”苏格惊讶之下一不留神直接问了出来,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捂住嘴,一副生怕被人听见的模样。 这个世界现在连电都没有,就已经有教会开始注意保护环境了,真是了不起的超前理念……苏格不禁这样想着。 昂都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没听错,确实是保护环境,你只在约克生活过,没见过别的地方,例如格里芬北部的赛齐瓦,是个由岩石构成的城市,在那里几乎看不到绿色,当然,这个环境保护的教义与这两个教会的发展历史也有关,如果你选择这个,我会专门找人过来给你普及这方面的知识。” 苏格听后连连摆手,其实他心里早就决定好信仰的教会,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想要听昂都多说一些。 “再然后就是知识教会了,这个很好理解,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崇拜知识,学习知识,创造知识,进入知识教会需要一些门槛,你要先阅读大概五十本左右的书籍,然后参加午日教堂的学习和考试,然后……”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苏格连忙打断昂都的讲话,“我选择天空教会。” 看到他选择了天空教会,昂都也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我只是觉得并没有把握能将五十本书全部看一遍而已……苏格默默嘀咕,心说怎么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还是逃不过念书的命运。火山文学 “选择教会和信仰,后面的就很容易了,你只要记住,要对空之女神保持虔诚的姿态的忠诚的信念,其他都不是什么问题。” 苏格点点头,“我知道,即便是一种象征,也要保持敬畏。” 其实他对这个倒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说白了,信仰也只不过是自己心中的良知,他对自己还是蛮有信心的。 不为非作歹,不伤害他人…… 其实让他去做他也没有那个胆量,他原本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那些坏事对他来说无比遥远。 “并不是象征。” “什么?”苏格的思绪被打断,转头问道。 “所谓的空之女神,并不是象征,而是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真神。”昂都一字一顿道。 真神?真正的神?神灵?不是象征,而是真正的神灵?! 苏格心中忽然掀起惊天的波浪,一下子冲垮了他原本的认知和观念。 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真神存在! 苏格瞪大了眼睛,呼吸慢慢加重,他反复看着昂都的脸,确认刚刚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戏弄自己,但昂都那张少见的认真表情,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是的,你没有想错,这个世界上,是有真神存在的。”昂都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他调整呼吸,接着说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灵质的由来吗?” “创世神陨落后留下的……”苏格回想着昂都的话,瞳孔猛地收缩,“所以创世神也不是传说,而是真正存在过的神灵?” 一股无力感很快地蔓延到他的全身,身上开始变得虚弱,苏格撑着不让自己瘫倒在椅子上,让自己慢慢接受这个惊人的事实。 居然真的有神灵存在…… 苏格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重新坐直身体,刚刚要问,却被昂都打断道:“别问我,我也没见过,虽然没有人见过,但是却有许多历史可以证实,这个后续你也可以学到。” “所以要记住,信仰空之女神,要真诚地诵其神名,也有有虔诚的心。” 苏格点点头,整理一下情绪,问道:“所以其余那五个教会,信奉的也是真神对吗?还有切茜娅小姐的命运教会。” “没错,各自领域有各自的真神,我们通过献上虔诚的信仰,来获得庇佑与祝福。” 昂都说完,看看苏格,道,“所以现在没有问题了吧,没有问题我就问一个多余的问题。” “你想加入的是天空教会,还是互助者协会?” 苏格看到昂都对自己眨眨眼,心中明白对方的意思,关于这两者的差别和性质,在之前的谈话中已经解释过了,所以苏格很爽快地点点头,说道:“我要加入互助者协会。” “很好,”昂都开心道,“那么现在,你可以来选择你心仪的领域了。” 领域的选择 苏格看着昂都的脸,不解道:“什么叫挑选我心仪的领域?不是天空领域吗?” 昂都解释说:“不,不是这样的,虽然你是在天空教会,但因为六大正统教会联合的原因,你也可以选择其他领域的灵药,领域选择并不是强制的,可也仅限于低位阶,因为低位阶的灵药相对来说不算珍贵,在很多地下黑市中也有流通,所以在六大正统教会之间,低位阶的灵药配方是互通的。” 苏格眼中一亮,问道:“就是说我可以在六个领域中选择?而且保留我协会成员的身份?” “是这样的。”昂都点头道。 苏格高兴地点点头。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意外之喜,他本以为选择了天空教会就只能选择天空领域,虽然他对天空领域很有好感,但能多一些选择的话,对他来说正是一个可以多多理解超凡者的好机会。 “等一下,”苏格突然说道,“昂都先生你刚刚说低位阶?这个低位阶具体指的是什么?” “就是指的位阶所代表的超凡力量的高低。位阶十到位阶八,是低位阶,虽然也是超凡,但其实并不会让你直接拥有超强的力量,它仅仅是让你走上超凡者这条路,开始帮你改变你的身体。” “尤其是位阶十,它的作用几乎与一个资深职业者的普通人相同,有的领域甚至只会帮你增强灵性,而没有多余的效果。” “接着往上,位阶七到位阶五,是中位阶,这个阶段的超凡者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超凡者,他们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超凡力量,也可以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有的中位阶强者可以独自匹敌一个小规模的军队。” “然后位阶四到位阶二,就是真正迈入超凡领域的强者,在这个阶段的超凡者会被灵质改造,仅用语言无法描述他们的神奇,只有抵达了那个层次,才会切身感受到所谓的超凡到底是什么意义。” 昂都说到这里清清嗓子,接着说:“至于位阶一,就放在幻想中好了,据说能抵达这个位阶的,都是神灵身边的使者。” 苏格反复咀嚼着这些新的知识,问道:“所以如果我选择其他领域,只能获得位阶十到位阶八的灵药?那之后如果我想要再往上晋升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各领域的灵药配方,从中位阶开始就被各教会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很容易理解对吧,如果是你,你也不会想要将自己教会发展的命脉与他人分享。” 看到苏格点点头,昂都接着说:“教会以赐予灵药或者配方及仪式的方式,来奖励那些对教会有着卓越贡献的超凡者,所以如果想要晋升,除了必须要是本教会的信徒之外,还要有相应的贡献。” “至于你说的这种情况,除了转换信仰应该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但依照我的看法,如果你因为想要晋升而转换信仰,非但不会在对方的教会得到认同,连本教会的人都会排斥你,所以现在虽然是低位阶灵药互通,可大多都还是选择本教会领域的灵药。” 苏格点点头,认同昂都所说的话,无论在什么地方,忠诚与纯粹的信仰,都是一种让人认可的表现。 果然还是选择天空最好……苏格基本上打定了注意,但又想要多了解一点有关超凡的知识,于是问道: “那有没有本教会的人却选择了其他领域?他们怎么晋升到中位阶呢?” 昂都对于苏格的提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听到苏格这样问,伸出两根手指解释道:“第一,不是每一个超凡者都想要晋升的,在协会中,有位阶九的能力就足够胜任绝大部分的委托了。” “第二,也不是每一个超凡者都可以那么容易晋升,如果你没有将当前位阶的灵质很好地消化完全,那么在晋升下一位阶的过程中,有极大的风险会失控,而且超凡者每次的晋升本来就有极高的失败风险。” “失败的结果是……” “失控,疯狂。”昂都看着苏格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想这两个词的意义就不需要我跟你解释了吧?” 苏格点点头,在之前讨论有关连环杀手的过程中,他已经知道一个超凡者失控和疯狂的结果。 在那种情况下,灵质会出现超强的灵性爆发,令人体产生诡异的突变,而精神也会受到污染或者崩溃,变成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物,最后的结局,只能作为一个异端被曾经的同伴制裁或净化。 而且这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说,选择一个初始领域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至于如何融合灵质和解决晋升的问题,之后我会教给你合适的办法,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充分的思考过后,做一个不违背本心的选择。” 苏格点点头,思考一会儿,说道:“那昂都先生,你能跟我说说我都可以选择哪些领域,还有它们的特点分别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昂都笑道,“目前除了六大正统教会的领域外,还有星辰和风暴领域,但这两个领域后续的灵药配方并不完全,星辰仅有位阶十和位阶九,而风暴更是仅有位阶十的配方,所以我个人不建议你选择这两个。” 苏格认真地听着昂都的授课讲解,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天空,就是我们的领域,按照你的贡献,我现在只能给你透露位阶十的名称和基本能力,在后续的贡献足够的情况下,你可以自己去申请更高位阶的灵药配方。” “天空领域,位阶十,朝圣者。服食灵药之后,会让你的灵性开始向纯净的方向转变,这也正是天空的领域特征和权柄之一,纯净。” “黑夜领域,位阶十,巡夜人。在夜晚中灵性会有独特的变化,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月亮领域,位阶十,医师。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那种资深职业人的转变,多余的,如果你真的选择这个,可以自己体会。” “知识领域,位阶十,抄录者。” “秩序领域,位阶十,守卫。” “祭祀领域,位阶十,修士。” 昂都说完,让苏格自己体会了一段时间,接着说道:“这就是目前你可以选择的领域,它们有各自的名字,从名字中你可以体会它们可能会带来的超凡变化。” “当然,位阶十与位阶九并不存在绝对的递进或者补全关系,只有在你积累了足够的贡献,进行超凡者的晋升后,自己去感受。” 苏格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有些无语。 这不就是抽盲盒吗,还是不能上手掂量的那种……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发现自己正面临着一种无法破局的状态。 他要在仅仅知道一个名字的前提下,来决定后续所有可能的发展并接受,就像他当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报考大学和专业一样。 没想到来了这边,他依然要面对同样的遭遇,好在他现在要选择的是超凡的领域,本身已经超越了普通人的范畴,不然他真的无法接受。 他抬头看向昂都,正要开口,就听到昂都抢先道: “星辰领域,位阶十,盗窃者,第四纪以前称呼为小偷。风暴领域,位阶十,监测人。好了,我知道你还是会问的,对不对?” 苏格点点头,有一种被看穿了的窘迫。 小偷?这什么称呼,还是盗窃者好听一些,不对,不是这个问题,盗窃者这个名字,跟星辰有什么关系……苏格念叨着刚刚听来的名称,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超凡里面还有这么朴实和接地气的名字,真不知道第四纪以前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昂都看着苏格凝神思考的模样,等待着他再度提问问题。 “昂都先生,我可以问一下吗?你现在是位阶几的超凡者?”苏格问道。 这是他跟切茜娅在回来的路上讨论过的问题,但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既然能加入到圣十字骑士团中,昂都的能力一定非同寻常。 或许是中位阶,甚至是高位阶也说不定……苏格暗自想着,然后盯着昂都的脸,期待着昂都给他答案。 “不告诉你。” “什么?”苏格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告诉你。”昂都笑道,“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偏不想告诉你,你可以自己去猜。” 苏格怔怔地看着昂都,有些无语,没想到昂都还有这样的一面。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苏格表情慢慢地变化,认真地低声问道: “昂都先生,就是在你们救我的那个水车坊里面,在我被恶魔仪式侵染和同化的时候,我当时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似乎有一股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我,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昂都一愣,没想到苏格突然开始提起以前的事情,于是收敛了笑意,安静地听着。 “在那股黑暗之中,我隐约看到过一道温暖的光亮,”苏格问道,“那是你的力量吗?” “天空的力量,”昂都拍着苏格的肩膀,细声说道,“那是纯净的天空领域所带来的力量,对于恶魔来说,是天生的敌人,天空的纯净对它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威胁。” 昂都看着苏格格外明亮的眼睛,“所以说,你已经选择好了心仪的领域,对不对?” “是的。”苏格嘴角微微翘起,开心地说道: “我选择天空领域。” 第一个配方 昂都微笑着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过纸笔,开始在上面刷刷刷地写着什么。 苏格好奇,但也忍住没有凑上去看。 “给,天空领域位阶十,朝圣者的灵药配方,将它在脑海中牢牢记住,然后销毁。”昂都将写好的东西递给苏格,说道。 苏格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连忙扫了一眼。 朝圣者: 主材料:100毫升纯水,清晨露水10滴,自由白鸽的翎羽3根,微香草1根。 辅助材料:净化火焰的灰烬10克或天空晶石的粉末10克。 苏格看完后向昂都递去询问的目光,等待着昂都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怎么,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虽然我写字难看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到辨别不出的地步吧?”昂都有些无奈地问道。 “不,能认出来,虽然困难了一点,”苏格说道,“只是这个主材料还有辅助材料是怎么回事,还有,怎么没有仪式的内容?” 昂都明显松了口气,解释道:“主材料就是必须的,辅助材料是二选一,这样就可以理解了吧,然后仪式的问题,在中位阶以下不需要仪式。” “不过这份配方中还少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就是天空领域位阶十的灵质,这个在你准备好所有的条件后我会给你,毕竟涉及到超凡,不能让你一个普通人随身携带。” 苏格半懵半懂地点点头,然后开始盯着纸张发呆。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主材料和辅助材料对于他来说十分陌生,每一个字他都可以理解,但是放在一起却弄不清楚代表的含义,而且…… 看上去好像很贵的样子……苏格心中嘀咕,想想自己身无分文的窘迫现状,他感到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不禁开始期待加里口中的报酬尽快分发下来。 想到这里,他原本有些期待的心情又低落下去,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亲手炸掉的协会,恐怕那一栋房屋的价钱是个相当巨大的数字,就算是把他卖了也还不起。 空荡荡的祈祷室中,苏格重重地叹了口气,气氛十分沉闷。 昂都听到苏格沉重的叹息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格苦着脸说道:“有,金钱的问题,这些东西看起来好贵,可是我没有钱。” 偌大的祈祷室中回荡着苏格贫穷的声音,让他感到十分尴尬,双脚不停地抠着地面,很快全身就开始微微出汗。 昂都想了想,说道:“不会的,位阶十所需的这些材料并不罕见,自由白鸽很常见,你甚至可以在碧蓝广场上捡取它们的翎羽,至于清晨露水和微香草,前者你只需要早起一点就可以在有植物的地方收集,后者你或许可以去市场上碰碰运气。” “而净化火焰的灰烬和天空晶石的粉末,也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真的吗?不需要花钱?”苏格惊讶道,听到昂都说这些材料不需要花钱,一瞬间连心情都明朗了许多。 “当然,其实朝圣者所需要的材料还算比较正常的种类,如果你不愿意自己动手,可以申请用贡献换取。” 说到这里昂都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声笑着说:“你知道星辰领域的‘盗窃者’所需要的材料是什么吗?我之前大概看了一眼,其中几样特殊的材料令我印象深刻。” “都有什么?”苏格联想到盗窃者这个名字,问道,“不会是真的钱币吧?” “被咬掉一口的苹果,过期的干酪,磨损的碎宝石,燃烧的羽毛灰烬,融化的钱币……”昂都说着说着就开始笑起来,“大概是这几样东西,哈哈哈,伟大的空之女神,我简直不能相信,真是难以想象会有人用这些制作灵药。” 苏格也跟着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久久不能平静。 他有些怀疑昂都看过的那份配方的真实性,怎么会有这么天马行空的配方内容呢,难道发明这个配方的人也是一个穷光蛋?所以才会使用类似于“被咬掉一口的苹果”和“过期的干酪”这些东西。 不过也好,确实用不着花钱,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的成功了……苏格忍俊不禁。 一阵嬉笑过后,两人脸上都残留着些笑意。 苏格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橙红的夕阳挂在西边的天空,温柔而略带倦意的阳光从侧窗照射进来,在他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对于生活在约克市的人们来说,一天中最适合放松的时刻马上就要开始,很快他们就要从繁忙的工作中离开,或者回到家里,又或者干脆选择路边的一处热闹酒吧,释放积攒一天的疲劳。 “糟糕,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昂都注意到外面夕阳的位置,对苏格低声说道,“本来还计划着带你去进行净化仪式,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 “净化仪式?”苏格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是之前说的……” 苏格想起之前讨论的净化仪式,是为了确保自己没有被恶魔侵染而进行的保险措施。 毕竟他是第一个经过恶魔的降临仪式而活下来的人类,不但如此还意外懂得了恶魔之语,很有可能在他本人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就已经遭到了恶魔领域的污染。 原本应该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但苏格现在却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慌。 原因就在于他心脏中的那道诡异的恶魔火焰。 那道来自于狼人袭击的恶魔火焰,曾经直接或间接地帮助他解决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而苏格也很清楚,他现在可以坐在这里和昂都愉快地聊天,甚至是对未来展开美好的憧憬,某种程度上来讲也都是因为那道火焰的功劳。 可他偏偏搞不清楚那道火焰的本质,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留在自己的心脏中,但是通过和连环杀手的那次对峙,在触碰到对方的长剑后,他明显地感觉到那团火焰变得更强大了。 这令他感到了莫名的紧张感。 “昂都先生,”苏格声音有些发抖,“我想,不,我想问一下,如果在我身上,真的有连我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恶魔的力量影响,在进行净化仪式的时候,我会,我会被净化吗?” 昂都看着苏格一副努力抑制恐惧的样子,明白这个年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死亡的恐惧中逃离出来,轻声安慰道: “不会,你不会有任何事情,净化仪式本身就是帮助你祛除恶魔残留的过程,只要你身上没有……举个例子,只要你的胳膊,手脚不是恶魔的肢体,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假设真的有恶魔气息的污染,在净化的过程中也只会产生一些不适,忍耐过去就可以了。” 苏格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感受那里跳动着的异常的火焰,接着问道, “昂都先生,能多给我讲一些有关恶魔的事情吗?” 昂都沉默了片刻,说道:“很抱歉,对于恶魔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很有限,根据历史的记载,曾经活跃在这片大陆上的恶魔因为某些事情,销毁了所有的痕迹,在第四纪的末尾整体迁往到西南大陆,从那以后发生过仅有的几次恶魔事件,也无法当作共性来研究。” 看到苏格有些低落的样子,昂都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经过净化仪式,你也算正式加入了教会,到时候我会安排一些作为超凡者必须学习的课程给你,你一边学习一边理解,哦,对了,你还没有领取装备,算了,等到明天一起吧。” 苏格听得云里雾里,最终也没搞清楚昂都在做什么打算,只能看见昂都嘴角带笑,对自己挤眉弄眼做着搞怪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祈祷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很快切茜娅、加里、贝特罗和塞林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在苏格看到最后进来的那个身影时,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向切茜娅投去疑问的目光。 “路上碰到的,”切茜娅拍着米斯顿葛的肩膀,笑着说,“回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他从医院走出来,问过之后发现他是要来找你的,就顺路带过来了,没想到你交朋友的速度是这样迅速,真是令人感到惊讶。”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米斯顿葛亚奇,是费伦皇家医学院的一名学生,临时的拜访十分冒昧,希望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米斯顿葛有些生涩地做着自我介绍。 “不麻烦不麻烦,作为苏格的朋友,我们随时欢迎你,反正现在也不是工作的时间。”加里表示了格外的热情。 切茜娅捏着下巴略微思考,恍然大悟道:“亚奇?医学生?你该不会是那个卡里特亚奇的……” “那是我的爸爸,”米斯顿葛挠挠头,对苏格解释,“我爸爸是费伦中一位有名的医生,我也是因为爸爸的原因才开始研读医学。”火山文学 昂都看着刚刚成为朋友的两个年轻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拍拍手道:“好,今天就到这里,可以各自回家去了。” 接着昂都走到苏格身边,“你跟着我,带着你的新朋友,我们一起去晚餐。” 说完昂都故意把脖子伸向切茜娅的方向,装模作样说了一句,“要是你晚上没有什么安排,我们可以勉强带着你。” 切茜娅哼了一声,很不屑地把脸转向一边,嘴角却慢慢勾起来。 众人收拾好各自的物品,再将祈祷室打扫干净,准备各自离去。 摆放好最后一张椅子的时候,苏格突然“啊”的一声叫出来。 “有什么问题吗?”昂都问。 “协会被炸了,我今天晚上……”苏格脸上有些尴尬,问道,“今天我能在教堂找个地方休息吗,中厅的椅子上就可以。” 昂都倒吸一口凉气,此刻才想起协会被炸掉的问题。 “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我们出去的时候找今晚值守的执事问一下,看看能不能……” “不需要。” 昂都说道一半,突然被人打断,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塞林正在角落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不需要,”塞林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格身上,“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今晚可以去我家里。” 纯粹恶魔? 晚餐过后,几人互相道别,米斯顿葛回到约克市中心医院,切茜娅回到命运的幸运石教堂,而苏格,则被昂都送到了位于紫丁香街道北侧尽头的塞林家。 苏格从昂都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看出了很多的内容,但最后也只是听到昂都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苏格目送昂都的身影远去,回头打量着眼前的三层小楼,发现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小很多,整栋房屋构型瘦而高,看上去占地面积只有协会的一半,但好在比协会多了一层,也可以勉强弥补一点空间。 敲门之后,苏格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 说实话他对塞林有些发怵,但是回来的路上他问过昂都,知道列伊努教堂在夜晚会进行严格的巡视,不是直接就职于教会的人都必须离开,否则就要接受审问。 而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协会成员,在经过明天的净化仪式后,他才算得上真正加入,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从昂都的建议,来塞林这里借宿一晚。 焦急而紧张的等待中,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后面露出塞林的半张脸。 “打、打扰了,塞林先生。”苏格慌张地说道。 塞林没有说话,对他点点头,将门打开让出道路。 苏格低着头走进去,四下打量之后,发现屋内的摆设很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虽然狭窄但却不显得拥挤。 最显眼的是进门后位于左手边的壁炉,在壁炉的正前方还有一副摇椅,厚实的绒毯盖在上面,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温暖。 苏格看着壁炉和摇椅,思绪一下子飞走。 他幻想着有一天他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条件。 某个大雪纷飞冬天,屋内被壁炉烧得温暖,自己面对着壁炉躺在摇椅上,围着厚实的羊绒毯,火光将他的脸庞照得发热发烫,然后在喝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麦茶…… 正在他流露出向往的神情的时候,突然听到塞林的声音传来。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 塞林指了指一旁的布艺沙发,说道,“盥洗室在那边,不要随意走动。” “好,好的。”苏格连忙点头应道,正要说什么,忽然就看到塞林转身去往了二层。 还是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了……苏格站在屋子中间挠挠头,来到沙发旁边,发现沙发上还放着一床叠放整齐的薄羊毛毯,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经过简单的洗漱和整理后,苏格躺在沙发上,抓紧盖在身上的薄羊毛毯,思绪凌乱。 昂都先生说的超凡世界,原来真的是充满了神秘啊,灵药,仪式,还有配方……苏格在脑海中复习着白天学到的知识,将它们重新巩固一遍以免忘记。 在梳理到有关真神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看过很多的书籍和小说,但那些书中描绘的神灵也只不过是某种概念或者一种精神的寄托,而并非真正的神灵。 所以说,昂都先生说的真神是不是真的存在呢?说是有证据可以证实真神的存在,等到有机会的时候要问问,哦对了,昂都先生说之后会给我安排课程,没想到换了个地方还是要上课,唉…… 苏格想到这里,感到有些无奈,于是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脑袋下面,接着思考。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担心的还是明天要面临的净化仪式。 他不知道经过恶魔降临仪式的自己是否真的被恶魔侵染而毫无察觉,他有些担心自己会挺不过净化仪式。 除此之外,他知道其实自己最担心的,是在心脏中隐藏着的一股恶魔火焰。 如果像昂都说的那样,在恶魔气息被净化的同时不会对自己产生危害,他还可以接受,如果万一心脏受到伤害,他不知道在心脏这样重要的器官受损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可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跟这个火焰长期共存吧……” 苏格抬头,看向窗户外面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扯动薄羊毛毯将全身盖住。 “已经很好啦……” 约克市郊外。 月光投下,但依旧无法穿透浓密的树影,一片漆黑与昏暗之中,这里就好像凌乱的迷宫,死寂的环境中没有一点点活动的声音。 在一个不显眼的树根处,有一道浅显的缝隙,顺着这道缝隙向下,原本狭窄的空间豁然开朗。 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洞窟之中,四处是犬牙般的乱石交互,崩塌而下的嶙峋之中,有一道窄窄的小路,一直通向更深处的地底。 黑暗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在黑暗之中,一个孤零零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漆黑的身影完全融合进四周的黑暗,就像一个孤独的鬼魂,所到之处毫无痕迹,却留下悚人的声音回荡。 经过仿佛无休无止的黑暗后,忽然间前方出现一道微弱的光芒,就像漆黑夜幕上的一点闪烁星光,漆黑的影子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加快了脚步。 在临近微弱星光的时候,一股阴森可怖的低语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 仿佛一个长指甲的女巫正撕扯着自己的头皮尖叫,淋漓而下的鲜血浸染了她墨绿的指甲。 在这股令人发狂的声音中,影子停下了脚步,不知何处的星光闪烁,照亮了他的样子。 一套宽大的黑色长袍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在当中,看不出任何特征,而在他脖子往上的地方,则戴着一副森然恐怖的面具。 两个盘旋向内蜷曲的山羊角,再往下面,则是一对漆黑空洞的眼眶,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一对狞笑的眼睛,正在偷偷的窥探。 在他的面前,有一具半虚幻半实质的人体,散发着微亮的光芒,正在以缓慢而稳定的节奏,进行着膨胀与收缩的交互动作,仿佛呼吸。 神秘的身影来到人体面前,打量着那张已经几乎分辨不出样貌的脸,说道: “希密斯?” 低沉的声音在地穴中开始回荡,像是千万年前陨落的生物,发出古老而沧桑的呼唤。 “希密斯?” 神秘的身影再度说道。 在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呼唤后,那个半实质半虚幻的人体突然睁开了眼睛,在那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庞上,两个没有焦点的眼睛来回转动,最后聚焦在不远处的未知访客身上。 “你被反噬了,先不要说话。” 神秘身影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就是歌格手下的希密斯,对吗?” 接着他举起被长袍覆盖住的手臂,凌空绘制着神秘的符号,一道透明的波动在空中鼓动,紧接着钻进了他面前的人体中。 那个半实质半虚幻的人体忽然一阵急促的震颤,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几乎只剩下眼白的眼珠疯狂转动,苍白的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口水四溅。 在这股波动下,半实质半虚幻的人体很快恢复了正常,那些诡异的虚幻渐渐消失,皮肤与肌肉重现变得紧绷,虽然仍旧赤身裸.体,但看上去总算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你认识我?”名叫希密斯的男人恢复之后,两只眼睛仔细盯着面前的神秘人,忽然咧嘴一笑,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你以为戴上一个恶魔图样的面具就是代表恶魔了吗?” 希密斯的发出一种桀桀的阴仄笑声,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人类,更像一种被困在古堡千年的鬼魂所发出的声音。 神秘人没有说话,但沉默之中反而给对方施加了一道致命的压迫。 希密斯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呈现出一点虚幻化的迹象,有些吃惊地问道:“是你帮我稳定下来的?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歌格大人的事情?” “看来我想的没错了,”神秘人低笑一声,“你可以猜一猜。” “我知道你是希密斯,也知道你追随歌格那个恶魔,而且还知道,应该是十二天以前,对吗?十二天前的恶魔事件,正是你们一手策划的。” 神秘人每说一句,希密斯脸上的惊恐和惧怕就加深一份,与此同时,那种虚幻化的特征再次出现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 “不要担心,看到我脸上的面具,你就可以知道,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神秘人继续说道,“你在很久之前,接受了歌格的邀请和帮助,在作为他的手下帮助他做事的同时,你也在发展自己的势力,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上背叛,可是你发现歌格并没有因此对你进行惩罚,所以你也就越发大胆,最后才……” 神秘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面对希密斯,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些事情歌格全部都知道,毕竟他是一只恶魔,一只纯粹的恶魔懂得人心,他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那歌格大人……”希密斯喃喃道,“那他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神秘人叹气道,“因为你对他有用啊,十二天前的恶魔仪式,正是因为有你和你手下人的帮助,所以才能完成到那种地步。” “可是我们还是失败了,那场仪式被教会的肃清者打断,我们……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而歌格大人……对了歌格大人现在在哪里?”希密斯道。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 希密斯微微眯起眼睛,恍然大悟道:“你是歌格大人口中的那个盟友?你,不,您也是纯粹恶魔?” 神秘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希密斯,那张恐怖的恶魔面具上,弯曲的嘴角勾出疯狂的笑容,看上去毛骨悚然。 扫清 希密斯见对方沉默着,也没有追问下去。 他对自己的超凡能力很有信心,在所有领域的同位阶中,他的能力虽然在攻击和防御上不算有多么出色,但是在隐匿方面绝对没有对手。 这个地方是他精心挑选的藏身之地,是个甚至连教会的肃清者都无法找到的地方,而此时对方却站在自己的面前,这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很有可能就是像他推测的那样,对方是那个恶魔歌格的同盟。 希密斯回想起之前的那场恶魔事件,他在执行恶魔仪式的时候被突然闯入的肃清者打断,后来虽然凭借自己的能力得以逃脱,但仪式被打断的反噬作用却在逃跑的过程中体现出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去之前准备好的隐秘的地方躲起来,而为了对抗体内灵质的失控,他选择了沉睡。 虽然是沉睡可以避免直接疯狂,却也是一种无奈之举,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再度苏醒,也不知道在沉睡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但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可能性,他没有别的选择。 总比直接失控疯狂而死去要好。 希密斯看着眼前头戴恶魔面具的人,咬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伟大的歌格大人的盟友啊,请您带领我们,指引我们,赐予我们新的光明。” 希密斯说完单膝跪下,低下自己的头表示自己的诚意。 他知道自己只能这样做,既然对方连自己的失控都可以暂时压制,那必然是比自己更高的位阶,况且对方很有可能是歌格的同盟,那作为歌格的手下,向对方俯首也符合情理。 位阶三,位阶二?或者是位阶一的神使? 希密斯不知道。 他有着自己的目标,当初接受恶魔歌格的邀请,也是因为可以借用歌格的力量。 现在歌格下落不明,他也处在一种半失控的状态,唯一的办法就是对面前的神秘人表示臣服,等待时间恢复,再次崛起。 希密斯一直低着头,感觉似乎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让他觉得几乎要喘不动气。 “那是歌格的事情,我不感兴趣。”带着恶魔面具的神秘人道。 “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可以帮你,但是目前我面临着一个困境,也需要人帮助。” “是什么?”希密斯连忙抬起头,“或许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微小的力量。” 神秘人点点头,说道:“很好,首先,我正在找一具躯体,是恶魔的躯体,是因为之前的恶魔事件,才出现的纯粹恶魔躯体,应该在这附近,你见过没有?” 希密斯摇了摇头。 神秘人没有追问下去,接着说:“其次,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歌格已经死了,正是因为十二天前的恶魔事件,而剩下的所有参与者,也在被六大正统教会的超凡者们进行扫清。” 希密斯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如针,身上开始出现一阵一阵的虚幻,说道:“那我们该如何行动?” 神秘人点点头道:“很不错,其他的方面先不谈,起码判断力和执行力在我预料以上,怪不得歌格会找你。” “正统教会的超凡者们正在行动,所以我们现在不需要行动,但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我们放松警戒,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所有参与过之前那场恶魔事件的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希密斯点点头,跟着站起身。 他同意对方的做法。 作为仅次于歌格之下的首领,他曾掌管着数量众多的手下,也知道在必要的时期必须采用非常手段。 既然有教会的超凡者们在进行搜捕,就只能尽快断尾,否则一旦被教会找到了一点线索,就有可能顺着牵连而出整个计划的参与者。 希密斯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计划。 他毫无办法,为了保全自己,只能将手底下的那些人进行铲除,即便是曾经一同战斗的人。 他开始在心中清算着残余下来的手下,准备着下一步的行动,让他头疼的是,关于那场恶魔事件,他也并不知晓全部的计划,歌格只是将仪式的一部分交给了他,而他又交给了自己的手下,除此之外的细节他也不清楚。 走出去两步,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猛地站住。 希密斯感觉自己的后背刷得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无形的压力像一只大手一样紧紧抓住了他。 在他的背后,神秘人伸出一只手抵在他的背心,笑道: “也不知道你是真的聪明还是假的愚蠢,歌格的行事风格你还不懂吗?各自负责自己的部分,只有他自己才掌握着全局,这种情况下,即使手下执行的人被抓住了,又能怎样?” “所以你的目的其实是要杀了……我?只有我一个人?”希密斯没有回头,“只是因为我知道了部分的计划?” “你可以随意猜测,但是我只相信死人会将秘密永远地守护下去。” 希密斯慢慢转过头,一字一顿道: “你这个恶魔。” “谢谢你的祝福,”神秘人笑着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会儿我会将你之前受到的治疗进行反转,即使有人发现了你的尸体,也不会因此察觉到我的存在,因为你是被自己的疯狂所杀的。” “反转?”希密斯惊讶道,“你是混乱领域的?不是恶魔?对,你没有恶魔的火焰。” 神秘人看着一阵惊讶一阵恐惧的希密斯,还是给出同样的答案,“你可以随意猜测。”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希密斯沉默着,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张恶魔面具,他的嘴角慢慢咧开,弯起,接着大笑,疯狂地大笑,仿佛要将自己这一辈子积攒的情绪完全释放出来。 地底空间回荡着他的笑声,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被放入滚烫的硫磺池中浸泡,发出极致痛苦而欢乐的尖叫。 很久之后,笑声慢慢消失,完全的寂静之中,希密斯缓缓说道: “恶魔太可怕了。” “我以为只要我做好完全的准备,就可以在利用恶魔的同时保全自己,但是我还是没想到,我的每一步都在恶魔的计算之中,比起能力,更可怕的是恶魔的诡计,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接近恶魔,他们连同类都会欺骗。” 说完他想起来自己方才的计划,很无奈地笑了笑,“好像人类也是一样啊。” 神秘人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点波纹状的光芒放进希密斯的身体中。 下一刻希密斯胸腹处的皮肉撕裂,无数只充满血丝的眼睛从模糊的血肉中慢慢睁开,同时转动,而他身上的皮肤和肌肉开始扭动,生出十几条长长的触手,连挂着半透明的黏液,从半透明的皮中钻出来,张牙舞爪。 神秘人看着迅速变得疯狂而开始失控的希密斯,摇摇头,双手在胸前合十,在空气中拉开一道缝隙。 于是空间开始撕裂,裂缝中出现了一片星空,在黑暗的对比下显得格外耀眼。 神秘人将撕裂空间的星空推向已经失控的希密斯,那道充满扭曲的邪恶身躯很快就被星空吞噬,然后消失。 平静的空气中毫无波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过了一段时间,神秘人再次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缝隙,只是这次出现的星空中并没有出现希密斯的身影,反而从裂缝中掉出了什么东西。 神秘人挥手将裂缝驱散,走上前去,拾起那个掉落在地上方形的物体。 一道隐约的星光闪烁,将黑暗驱散,照亮了一片小小的空间。 神秘人看着倒映在灵质上的那张恶魔面具,低声道: “星辰领域位阶四?怪不得当时能从教会的眼皮底下逃走,已经拥有神性,有些可惜了。” “不过你要原谅我,我也有想要做的事情,我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物影响到我的计划,还有,多谢你的祝福。” “忘记告诉你了,歌格也是我杀的,你刚刚的话,其实非常正确。” 神秘人手握灵质,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刚刚好像掉出两件东西?是我的错觉吗?” 说完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感受着周围的动静,道:“没有灵性的波动,真的是错觉吗?” 神秘人有些无奈,伸出手撕裂空间,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缝隙,然后整个人钻进去,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直到缝隙合并,空气中的震动慢慢停止,这个隐秘的地下洞穴才慢慢恢复沉寂,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过了很久的时间,直到外面的天空开始发出蒙蒙的亮光,这里才重新有了活动的痕迹。 一道星光闪烁,就在之前黑袍神秘人消失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金发人。 与之前的黑袍神秘人不同,金发人出现地悄无声息,上一刻还毫无动静,仅仅是眨眼的闪烁之间,金发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他揉揉眼睛,发现眼前一片黑暗,于是打了个响指,接着一个圆圆的光球从他指尖缓缓升起,照亮了这片不大的地底空间。 金发人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满意,于是从一边的口袋中掏出一副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俯下身子,借着光球的明亮在地上一阵摸索,最后在两块石头的缝隙中,用手指头夹出了一枚小小的徽章样子的东西。 他看着那枚四角型底壳上隐隐反射光芒的六芒图案,嘴角微微翘起来。 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芒的闪烁,金发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直到在飘浮在空中的那个光球也消失,这片隐秘的地底洞穴,再次回归了无止境的寂静之中。 净化仪式 蛋黄和蛋白渐渐成型,在平底锅中与油花相互碰撞,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苏格全神贯注地守在一旁,以免鸡蛋被煎糊,同时还兼顾着照看铁锅中逐渐煮沸的牛奶。 就在他集中精力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 苏格连忙转身,发现塞林正靠在墙壁上,眼睛盯着自己手中锅铲一动不动。 苏格一阵慌乱,赶紧解释道: “抱歉塞林先生,我看见早上有配送员专门送来的牛奶,于是就……” 塞林没有回应,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快速地在屋子里扫视,发现整个屋子都被打扫了一遍,看上去十分整洁。 塞林回过头,惊讶地看着苏格道:“你打扫的?” “是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感谢您收留我一晚,我认为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回报您的慷慨。”苏格道,“十分抱歉,我自作主张用了柜子里的食材。” 塞林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餐桌旁自顾自地出神。 苏格不知道对方在思考什么,也不敢上去搭话,他知道塞林原本对自己的印象就不好,而且现在寄人篱下,他害怕因为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而招到塞林的反感。 清晨的屋子中格外安静,只有油煎鸡蛋的声音和牛奶煮沸的回响。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平衡,苏格看向大门的方向,很快就听到了昂都的声音。 “早上好,希望你们没有打起来,这样起码还会有人给我开门。” 苏格开始紧张,偷偷打量着塞林的表情,发现对方叹了口气,于是蹑手蹑脚地去给昂都开门。 大门打开,一道阳光斜斜的落下来,恰好打在苏格脸上,苏格眯着眼睛,在一片耀眼的金黄中,看到昂都张开双臂迎了上来。 “早上好,感谢伟大的空之女神,你还活着。” 昂都笑着,给了苏格一个结实的拥抱。 苏格愣愣地点头,同时松了口气。 说实话,与昂都打交道比跟塞林在一起让他舒服很多,最起码他可以不必每时每刻地紧绷着自己的神经,可以放松地做一些看上去很幼稚的事情,问一些很幼稚的问题,而不会担心遭到昂都的嘲笑。 昂都放开苏格,越过苏格的肩头看向后面的塞林,问道:“塞林大哥今天有什么任务要交给苏格吗?如果没有,我就带他先去进行净化仪式了。” 塞林摇摇头,自始至终都在沉默着。 昂都见状,对苏格比了个鬼脸,转身先一步离开。 苏格也一头钻进厨房,收拾好工具,就在他准备跟着昂都离开的时候,听到塞林发出“喂”的一声。 “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塞林先生。”苏格擦擦手问道。 “你,只准备了一份早餐?”塞林指着餐桌上食物,疑惑地问。 “是,是的。希望味道不会让您失望,对了,早上好,塞林先生,祝您一天都有一个好心情。” 苏格说完欠欠身,转身去追赶早已等在外面的昂都。 二人走后,紧闭的大门隔绝了外面街道上的喧嚣,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 塞林独自来到餐桌前坐下,看着那杯冒着缕缕热气的牛奶和摆在餐盘中的煎鸡蛋,默默拿起一旁的刀叉,无声地开动起来。 苏格跟着昂都,一路沿着利姆斯河顺流而下。 清晨的利姆斯河两旁,仍有丝丝缕缕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层轻透的金色薄纱一般,朦朦胧胧的,顺着河流的方向,缓缓飘动。 清新的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汽味道,苏格大口呼吸着,将积郁在胸腔中的浊气一吐而尽。 “怎么会想起给塞林大哥做早餐的,你不是说感觉他对你没有好感吗?”昂都问道。 “不是这样吗?” “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昂都挠挠头,有点郁闷,“但是刚刚那句话的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我是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做早餐的?” 苏格回道:“之前在协会的时候没见到塞林先生一起吃早餐,况且,如果不是要自己做早餐,那为什么会订购送牛奶的服务目的呢,反正我想不出来。” “所以你就擅自给他做了早餐?” “塞林先生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再说我也没有钱,只能做些这样的事情,算是回报吧,希望他不要介意。” 苏格说的是真心话,他知道塞林留宿自己,完全是塞林的好意,如果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而且还不主动分担家务,那可能今晚就只有露宿街头这一个选择。 就算塞林不赶自己,他也没有那个脸皮再住下去。 昂都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转眼间二人就来到了列伊努教堂的门口。 进入教堂之后,昂都并没有去往之前去过的祈祷室,反而带着苏格左进右转,穿过后方的偏厅,最后来到一间很奇怪的房间。 苏格慢慢走进去,看着四周被涂得雪白一片的墙壁,还有脚下铺就的白色石板,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只有白色剩下的世界。 上方没有色彩的玻璃窗间隔着打开,洒下洁净的阳光,将房间里照得格外明亮。 开门声从后方传来,苏格转身,看到一个蓄着大胡子,有着灰白头发和大鼻子的人,正慢慢朝自己和昂都走过来。 对方身上穿着天空教会专属的白色教袍,在走路的过程中缓缓晃动,像一朵飘动的白云。 苏格看着领口和袖口那些繁复的花纹,大概可以推测出面前这个人在教会中的地位。 一定不是个一般的角色……他这样想着。 “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昂都站在二人中间,“天空教会,列伊努教堂,奥格海马大主教。” “然后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年轻人,苏格艾欧西格。” 苏格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仔细地打量几遍,也只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种慈祥和和蔼的神情,就像一个明事理又疼爱孩子的家中长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股威严。 他微微欠身,主动说道:“您好,我叫苏格艾欧西格,我……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 奥格海马点点头,笑道:“就像昂都一样就可以,直接称呼奥格海马大主教,除此之外,我也确实不知道我还有什么身份。” “哦,对了,或许你可以叫我‘阿基尔罗的弟弟’大主教?”奥格海马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阿基尔罗是费伦无垠教堂的一位主教,也是奥格海马的双胞胎哥哥。”昂都解释道。 苏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好了,见面的招呼就到此为止,我想我们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奥格海马拍拍手,“你先调整一下情绪,我要做一些净化仪式的准备。” 说完奥格海马就从苏格身边走过去,在洁白一片的空荡房间中,一圈又一圈地走动,沿途洒下细碎的粉末,并低声念诵着什么。 苏格独自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道:“现在吗?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昂都站在他身边,安慰道:“无所谓,哪儿有什么所谓的准备好,大家都是准备得差不多就开始的,反正到时候都会紧张。” 苏格听后一阵无语,心说你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但是很奇怪,在听完昂都的话后,他反而不像开始那样紧张了。 很快奥格海马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全部完成,转身走到苏格面前,带着苏格一路走到绘制完毕的仪式中心。 “只要保持放松的心态就可以。”奥格海马说道。 “你可以试着躺下睡一觉,完全不用客气。”昂都在一边补充道。 奥格海马瞥了昂都一眼,回头就看见已经躺在地上的苏格。 “是这样吗?”苏格问道 奥格海马苦笑着说:“是这样的。” “我可以闭上眼睛吗?”苏格再次问道。 “……可以。” 看到苏格挺尸一般躺下,奥格海马开始调动自己的灵性,很快原本洒落在地上的仪式材料就开始发生作用,一道正方形的亮白仪式阵在苏格周围缓缓出现。 奥格海马看着紧闭双眼眉头紧蹙的苏格,问道:“你现在很放松吗?” “是、是的。”苏格颤着声音回答。 奥格海马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昂都,发现昂都也摊摊手,一耸肩做了个“我也没有办法”的姿势。 奥格海马无声地叹了口气,对于之前说让昂都来负责苏格的这件事,感到有些后悔,然后双手合十,念诵出充满圣洁力量的咏唱。 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瞬间扩散,填满了整个房间。 苏格闭着眼睛,只感觉到遍体清凉,仿佛在炎热的夏日冲了一个凉水澡一样爽快。 “好了,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格听到奥格海马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疑惑道:“这就结束了?” “或者你也可以接着睡一觉,因为你的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明显。”奥格海马说道。 昂都走过来,对正在寻找镜子的苏格摆摆手,“那是奥格海马大主教特有的幽默感,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理解,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就像睡了一觉似的,精神十分清爽。” 苏格老老实实地回答。 其实他也有些意外,昨天晚上他因为这场净化仪式煎熬到了半夜才睡着,本以为会在仪式的过程中产生一些痛苦的感受,可谁知道完全没有。 不但如此……苏格捂着心脏,依旧能感受到隐藏在那里的火焰。 这次的所谓的净化仪式,连他心脏中的火焰都没有净化完全,这让他不禁有些郁闷,开始怀疑这次的仪式其实就是做做样子。 昂都看看苏格的样子,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向奥格海马投去疑问的目光。 “总的来说,没有问题。”奥格海马露出复杂的表情,“但是有几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几个问题 苏格听到奥格海马的后半句话,一颗心直接窜到了嗓子眼,几乎马上就要蹦出来。 “请问是什么问题,是我身上有着恶魔的残留,难以祛除吗?” 奥格海马摇摇头,微微皱眉道: “并不是,我所说的问题不是指的恶魔气息。事实上,你可以不用担心恶魔气息的问题了,刚刚的净化仪式虽然过程简单,却是根据传说中的净化天使——拉普海勒所遗留的仪式改良而来。” “即便是拥有神性的高位阶恶魔气息残留,只要没有达到位阶一的神力,都可以完全净化。况且我们都知道,在十几天前的恶魔事件中出现的恶魔,也远远没有达到位阶一的程度,而仅仅是经过了一个恶魔降生仪式的你更不需要担心什么。” 奥格海马认真地看着苏格,“我所说的问题,指的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苏格惊讶道,“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他本以为奥格海马会立刻把他抓起来,询问为什么心脏中会隐藏着恶魔的火焰,但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谈论这件事,就好像未曾察觉到他心脏中的火焰一样。 不,不是好像,是根本没有察觉。 在奥格海马的叙述中,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火焰的存在。 而且苏格注意到一个词,位阶一的神力,听上去像一个极难达到的境界,但似乎这种境界的力量,就可以瞒过刚才的仪式而继续存在。 此刻苏格心中十分慌乱,他怀疑那道火焰就是达到了位阶一的恶魔气息残留。 但是为什么呢?那道火焰是从哪儿来的呢?明明已经没有强大的恶魔活跃在北大陆,那这么高位阶的恶魔火焰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苏格决定先不去思考这件事,开始认真倾听奥格海马的讲话。 “你的身体很健康,这是从普通的医学方面的推断,但是在神秘学中,有一个很违和的现象发生在你身上,就是,你的身体很新。” “很新?”昂都在一边旁听,扭头问道,“早上起来洗过澡了?” “没、没啊。”苏格也很诧异,“奥格海马大主教,什么叫作‘很新’?” “就是字面意思,”奥格海马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二人,解释道,“人体就像物品一样,随着使用时间的增长,会发生各种老化反应,比如皱纹,比如器官的衰竭,比如头发的花白。” “但你身上的表现很奇怪,你看上去应该有十七岁?或者十八岁的年纪,但是在你身上的老化反应几乎没有,就想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这怎么可能?”苏格喃喃道。 “所以我说很奇怪,你的年龄和你的状态完全不符合,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解释不通,除了一种可能。”奥格海马看着苏格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就是你刚刚出生,还是一个新生的婴儿。” “那怎么可能?!”苏格下意识叫道,“我刚出生就是这样子的?什么样子的妈妈会生出我这样的孩子?” 苏格看看自己,这副身体起码有着一米八多的身高,如果这种身高都算是婴儿,那多高的标准才能是成人? 十米?还是二十米?那还是人类吗?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巨人,只有巨人才会有那么大的肚子,”昂都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扭头看向奥格海马,“你觉得呢?” 奥格海马盯着昂都,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苏格打断道。 关于他出身的问题,一直都是一个谜团,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开始,总共才不过十多天的时间,而他对这十多天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果能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来历,说不定很有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他怀着期待等待昂都或者奥格海马给出答案,但最后奥格海马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不会有这个可能。首先,巨人族早在第三纪尾声的天灾中就已经灭亡了,许多年来,虽然有许多巨人出现和活动的传闻,但从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巨人。” “然后呢?”苏格问道。 “然后呢?你觉得一个巨人在最近几天生产这么大的事情,教会难道不会发现吗?”昂都解释道,“而且很抱歉,刚刚确实是我在模仿奥格海马大主教的幽默,巨人的孩子也是巨人,根据历史记载,巨人在刚出生的时候就会达到四五米的高度,以你现在的样子,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胎儿,还是早产儿。” 昂都看到苏格脸上表现出的明显的失落神色,心中微微动了动,但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奥格海马从昂都那里得知过苏格的背景,知道这个年轻人曾经失去过记忆,急迫地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所以会抓住每一个可能的线索。 奥格海马略微思考后,说道:“嗯,也许只是我的解读错误,但是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几个问题我必须要对你说一下。” 苏格听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奥格海马点点头。 “一个问题是,你的灵魂有点不稳固,当然,这可能跟你失忆有关,我们都知道,在神秘学当中,一个人的灵魂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可以说一个超凡者的所有都是基于灵魂而生,当然,普通人也是这样。” 苏格活动着肩膀,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问道:“我没有什么感觉。这个不稳固会有什么影响吗?” “不知道,或许,嗯,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或许可以通过服食灵药来解决这些隐患。”奥格海马说道。 “服食灵药还能解决灵魂问题?”苏格惊讶道。 他有些吃惊。 其实他隐隐约约猜到为什么奥格海马推测自己的灵魂不稳固,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说白了自己的灵魂与现在的身体完全就不配套,不配套的两件东西当然会不稳固。 但是他不敢对昂都二人说,更何况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 可是能够让人获得超凡能力的灵药还有稳固灵魂的作用,这一点却让他很吃惊。 “稍后给你解释。”昂都说道。 奥格海马点点头,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将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对你隐瞒,既然你已经选择加入教会,那就是我们中间的一份子,我没有理由做出危害你的事情。” “接着是有关于恶魔之语的问题,我听昂都说过你的经历,既然已经学会了,就接受它,并试着掌握它,让它成为你的力量。我已经排查过,确定你身上没有恶魔的气息残留,但是要注意,在你拥有独当一面的力量之前,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恶魔之语,就算是在教会中,也要在资深的超凡者看护下才可以。” 说完奥格海马对昂都和苏格点点头,伸出手,微笑道: “那请允许我代表列伊努教堂的所有人,欢迎你的加入,苏格艾欧西格,欢迎你。” 苏格愣愣地伸出手,在那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掌上轻轻握了握。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我了,而且我还有别的事情,”奥格海马与二人道别,转身走到了大门前,回头说道,“虽然不确定让昂都带你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只能祈祷空之女神的庇佑,不要出现第二个昂都。” 奥格海马看着昂都的一脸怒容,笑着说:“还会再见的,最后一件事,个人建议,有空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一下心脏,心悸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早一点注意不是坏事。” 说完奥格海马就离开了房间,留下二人呆呆地站着。 “什么意思,什么叫检查一下心脏,你心脏不舒服吗?”昂都转头问苏格。 苏格挠挠头。 刚刚奥格海马在跟他说心脏的问题的时候,差一点把他吓得连心脏都吐出来,还好奥格海马可能误会了,把那个火焰带来的影响误认为心悸,这才让他躲过了一劫。 不过想想也对,既然连那个什么天使的净化仪式都探查不出来,应该也不需要害怕被别人知道。 苏格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只能和那道火焰长期共存了。 “有点,我有空闲的时候回去找米斯顿葛看一看。” “我想你应该没有那个时间了,因为现在开始你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昂都笑着说。 “对了昂都先生,你刚刚说稍后给我解释的,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格想起来刚刚谈论到记忆和灵魂的时候,昂都说要稍后再提,而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 “灵药的相关知识,我们还要等一个人来才行,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有关灵魂方面的。” “在这个世界上,灵质可以说是最神秘而又神奇的物质了,至今我们也没有完全了解它,但我们人类拥有一样不输于灵质的东西,你猜是什么?” “灵魂吗?”苏格试探着问道。 “是灵魂,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思想。” 昂都正色道:“在神秘学的某个分支上,我们把思想,记忆,和灵魂归为一体,灵魂即是思想,同时也是记忆。” “刚刚奥格海马说过,你的灵魂不稳固,与你曾经失忆可能有极大的关联。” 不,应该不是,我的灵魂不稳固应该是因为我不是个原装配套的灵魂……苏格在心里嘀咕,问道: “所以我该怎样做,才能将失去的记忆找回来?” “很难,”昂都摇摇头,露出失望的神色,“记忆和灵魂是最神秘的东西,就是真神来也无法完全掌控。对于一个超凡者来说,可以利用超凡能力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却永远无法触及思想这个禁区。”火山文学 “记住,是所有,所有的超凡能力,都没有办法让你轻易地探查一个人的灵魂和思想,即便是真神也是如此。可能对于真神来说,杀死一个生命非常容易,但是要掌握一个灵魂,却非常困难。” 苏格听着昂都的话,慢慢低下头,连真神都都无法掌控的思想,他又该从哪里找回失去的记忆呢? 就在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大门再一次打开,只是这一次进来的是切茜娅。 切茜娅今天穿着命运教会的教袍,浓郁至有些发黑的深紫色与她的气质十分相配,整体上透露着一股捉摸不出的神秘,却又让人急切地想要接近。 “可以开始了吗?”切茜娅问道。 “什么开始了?”苏格跟着问道。 “哦,忘记跟你说了,”昂都挠挠头,走到切茜娅身边,“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今后的神秘学导师,切茜娅务奇。” 介绍完后,昂都补充了一句,“愿伟大的空之女神庇佑你。” 灵质与灵药 庇佑?庇佑什么? 苏格有些搞不清楚昂都的意思。 “找个其他房间给我,”切茜娅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不需要和这里相似,但是一定要安全,保密,最重要的是,要有两张椅子。” 昂都点点头,“明白。” 说完昂都就带着两人原路返回,去到第一次给苏格展示灵质的那间祈祷室中。 上午的阳光炽烈而明亮,透过长窗照射进屋子里,留下一道道半透明的光束,让原本就充满神圣气息的祈祷室,更多了一分神秘的味道。 “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也不会有人偷听,而且椅子很多,你们可以随意使用,”昂都刚刚准备关上门,又探头回来说,“我去给你拿一些必须的装备,还有教会的教典,你们可以先开始,不必等我。” 昂都走后,祈祷室中只剩下苏格与切茜娅两个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切茜娅笑着说:“原本还有些担心,看来是没有问题了。” 苏格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切茜娅所说的是关于自己的净化仪式,心中有些感动,点点头道:“多谢您……你的关心,切茜娅小姐。” “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作为我的神秘学导师?你不是命运教会的吗?” “因为原来的做这个工作的成员现在不在约克市,况且昂都那家伙又经过奥格海马向我发出邀请……” “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关系还不错,不是吗?”切茜娅对苏格眨眨眼,笑着说。 苏格也笑着点点头。 “那我们不管他,先开始,我知道他给你说过一部分神秘学的知识,但我会再对你讲一遍,重复的就当作复习好了,没有问题吧?”切茜娅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地说道。 “没、没有问题。” “好,那我们先来说灵质与超凡者之间的关系。” 说完切茜娅从教袍下面摸出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小瓶子,一一摆放在苏格面前,问道,“你知道人类是什么食性的生物吗?” 食性?这跟食性有什么关系……苏格虽然感到疑惑,但依靠着自己之前的记忆,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应该是杂食性的吧……大概是。” “很不错,”切茜娅点点头,“人类是杂食性的生物,按照地区和口味习惯不同,食用的材料也不同,而有些动物是草食性的,比如牛和羊,还有些动物是肉食性的,比如鹰,狼,等等。” “可是所有的这些食性,都没有一种,叫作灵质食性,对不对?” 苏格被切茜娅一问,有种被噎住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隐约猜到切茜娅这样讲的目的,但是一时间又抓不到重点。 “昂都一定跟你讲过灵质的融合方式,就是通过制作灵药和仪式的配合,我们分开讲。” “灵药,其实就是与灵质同领域的神秘药剂,因为我们人类不具有灵质食性,在考虑到安全的情况下,无法对灵质进行主动的消化和融合,所以就有了灵药这种存在,它们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将灵质的特性改变,变成我们可以消化的东西,而它们的本质,就是辅助我们消化和融合灵质。” “这些你可以理解吗?”切茜娅停下讲解,看着苏格道,“不理解的部分可以随时提问。” 苏格点点头,回答说:“没问题,可以理解。” “很好,灵药的作用就是辅助融合,而仪式的作用,则是帮助我们体会领域的特点,在最合适的也最契合的环境中,与灵质达到某种精神上的契合。” “而越高层次的位阶,所需的仪式就越复杂,相对的效果也越好。” “有些难懂对吗?其实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比如,太阳与黑夜有什么不同,如果你在夜晚服食黑夜领域的灵药,与在白天服食黑夜领域的灵药,会有什么区别呢?” 切茜娅看着恍然大悟的苏格,笑了笑,点头道:“没错,仪式就是这样的作用,它帮助我们加强对领域的理解和感受,本质上讲,其实就是变相减小融合灵质过程的风险。” 切茜娅留了一段时间给苏格消化,“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来。” 苏格兴奋地摇头道:“没有问题。” 通过切茜娅的讲解,他对灵药和仪式的认识突然提升了一大截,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就像原本一知半解的迷雾突然被风吹散,脑海中通透又澄澈。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昂都会找切茜娅过来帮忙做自己的神秘学导师了,有这样教学能力的导师教导,对身为神秘学新人的自己真的是最好的帮助。 果然是空之女神的庇佑……苏格心想。 “讲完了灵药与仪式,现在我们来讲,灵质与超凡者的关系。其实也很简单,”切茜娅指着摆在苏格面前的一排小瓶子,“就像人类与这些瓶子一样。” “与这些瓶子一样?”苏格有些不能理解。 “对,你可以把这些瓶子当作灵质,结合我刚刚说的,自己思考一下。”火山文学 苏格端详着切茜娅的表情,试着说道:“通过灵药,将瓶子短暂的变成我们可以消化和吸收的东西?” “就是这个意思,”切茜娅眼中流露出赞赏的光芒,开心地拍着手掌,“你理解地很快呀,真不错。” “其实所谓的灵质,你可以简单的看做这些瓶子,我们通过灵药与仪式将它们融合进体内,与它们和平共处,并且使用其中的力量。” “就像你看到的,小的瓶子,所容纳的分量很小,就像低位阶的灵质能给予我们的很少的灵性,无论我们怎样练习,它所能达到的上限就只有一个瓶子的容量这么多,所以如果我们要变得更加强大,想要灵性变得更多,该怎么办呢?” 苏格从旁边拿过一个稍大一些的瓶子,说道:“晋升,也就是再容纳一个更大的瓶子。” “是的,”切茜娅点头道,“晋升的本质,就是容纳一个更大的瓶子,这样所能储存的灵性总量更多,也会带来全新的能力。而原来的小瓶子也并没有被替代,所以也可以保留原先的能力。” 说到这里,切茜娅将小瓶子一个一个按照大小排列整齐,放在苏格面前,说道: “这就是每一个领域超凡者的晋升过程,从小的、弱的灵质开始,一点一点变大,变强。” “说到这里,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就是每一次的晋升,会有一定几率治愈和恢复超凡者的身体状态,甚至是濒死状态也可以完全治愈,只不过没有人会选择这种方式,你知道为什么吗?”切茜娅问道。 “因为没有什么意义,为了提升成功率,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在精神和身体最好的状态下晋升,所以这种治愈和恢复,反而变得多余了。”切茜娅自问自答道。 苏格点点头。 通过切茜娅的讲解,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弄明白了灵质与超凡的关系,就像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胸中充满了豪气与对未来的希望。 可能是因为几天来与协会成员的接触,他觉得自己慢慢融入了这里,而这里也让他有一种归属感,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群伙伴。 苏格低头沉默着,一边回想巩固切茜娅教授的知识,一边思考。 切茜娅看到他这样,也没有打扰,只是在一旁托着腮,发呆地看着他。 苏格在心中捋顺过几遍后,长舒出一口气,忽然发现切茜娅在一边盯着自己,被吓了一跳。 “抱歉,切茜娅小姐,我有些入神了。” 切茜娅摇摇头,说道:“你很好学,也很专注。” “我只是感到神秘的世界挺有意思的。” “知识就等同于力量,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句话的。”切茜娅没有正面回应,转而问道,“是因为之前的经历,所以让你感觉到害怕,所以想成为超凡者吗?” 苏格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承认。 说实话他想成为超凡者一半是因为感兴趣,一半是出于想要自保,所以切茜娅的说法也不能说有错。 苏格看看切茜娅,又回头在屋子里随便扫几眼,“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吗?” “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消化这些知识,我可以继续讲。” “那还是休息一下吧。” 说着苏格在椅子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忽然发现自己是在祈祷室中,于是赶紧摆正自己的姿势。 “呵呵,”切茜娅笑起来,“你是不是被昂都带坏了?” “我不是故意的……”苏格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比起昂都还是有一些差距,他根本不会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切茜娅说起昂都,不知为何就开始变得有些毛躁,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你可千万不要向他学习。” “不过说起来,他对你的事情也很放在心上,不瞒你说,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认为你是他失散在外面很多年的私生子,但是想想昂都的年龄,也觉得不太可能。” “额……嗯。” 苏格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尴尬的话题,只能硬着头皮敷衍。 他看着切茜娅的样子,发现对方并不是在打趣,那张认真的脸上似乎写着“我就是这样想的,不要问我为什么”,于是更加尴尬了。 就在这时,祈祷室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打开,昂都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包裹,直接走了进来。 切茜娅被吓到了,直接皱起眉头道:“你真的应该好好去学习一下什么叫作礼仪。” “那东西我有时间会去学的。” 昂都完全不理睬切茜娅的怒意,将包裹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震得那些小瓶子四散滚动。 苏格反应迅速,连忙将那些即将掉落的瓶子收起来,向那个神秘的包裹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曾经用过的装备,我想你应该会用得到,”昂都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说,“因为管理后勤的执事目前不在约克,所以你就用这些东西暂时撑一段时间吧。” 苏格与切茜娅并排站在一起,一齐看着昂都,只不过前者脸上的疑问多一些,而后者脸上则带着一股杀气。 “给我的?”苏格疑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苏格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包裹,从那沉甸甸的分量来看,里面一定有不少东西。 这毕竟是昂都这位实力强劲的超凡者给他的,他很期待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 苏格动手解开布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硕大的蘑菇。 灵药名称的感悟 苏格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轻轻将蘑菇连着下面的容器一起端出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他扭头看向昂都,疑惑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这、这是我养的植物,愉悦身心的,”昂都明显有些慌乱,“给你的东西在下面。” “下面?”苏格重复着昂都的话,将目光移向蘑菇下面的容器。 充满斑驳的铜绿色和堆积的灰尘下面,似乎有模糊的文字,苏格伸出一根手指抠了一下,直接抠下一整块凝固在一起的脏污,于是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指。 这个养了蘑菇的容器看上去像一块砖石,但是砖石上怎么会有文字呢?而且,为什么要在一块砖石上养蘑菇? 苏格正要想办法,结果看到昂都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去,伸手将蘑菇直接拔出来。 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苏格只能瞠目结舌地接过昂都扔来的蘑菇,然后他惊讶地看到,昂都竟然直接端起容器用力地摔在地上。 大片大片的脏污和凝结在一起的灰尘散落,露出容器原本的样子。 苏格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那块砖石的本体竟然是一本书,而且看上去足足有一只手掌宽的厚度。 “这是……什么东西?”苏格问道。 “天空教会的《苍穹圣典》,应该还是初版,除了实用之外,还很有收藏的价值。”昂都从地上把书捡起来,拿着手帕仔细地擦拭,微笑着递给苏格。 我还以为是一块儿砖头呢……苏格有些无奈地想,不过那本厚厚的书一半被金属质地的封皮包裹,在积年累月的灰尘堆积和锈蚀之后,乍一看真的很像一块儿砖头。 “但为什么上面会长蘑菇?”苏格问道。 昂都挠挠头,“大概是因为我很久不用,而且之前我随手放它的地方……特别适合植物生长,其实如果不是今天需要,我也忘记把它放在哪里了。” “怪不得我一直没有找到,谁能知道它上面竟然长了个蘑菇呢,我之前还以为是哪个执事的特殊癖好,居然在我的房间里养蘑菇,真是……” 苏格掂量着手中长势喜人的蘑菇,猜测这根本不是昂都养的植物,而很有可能是从这本书上长出来的。 一时间无数种思绪在他脑海中交织,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切茜娅则一直在沉默着,开始思考自己将命运教会的教典放在了什么地方。 昂都郑重地把苍穹圣典交给苏格,说道: “暂时先用这本,空闲的时候可以翻翻看,很有意思的,上面记载着从第五纪开始的详尽历史,还有部分第五纪之前的传说,其中就有你很在意的恶魔篇章。” 苏格心情微妙地接过来,抚摸着已经有些发硬干裂的封面,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让视线在昂都与切茜娅之间来回移动。 “剩下的就是作为肃清者的基础装备,等所有的入门课程结束后我会给你介绍的,”昂都扭头问向切茜娅,“课程的进度怎么样了?” 切茜娅整理整理情绪,盯着昂都的脸,面无表情道:“你要旁听吗?” 上湾区,黄盐贝街道二号,约克市图书馆附近。 葛比翁沿着利姆斯河顺流而上,抬头望着和煦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暖意。 此刻他已经换了一身全新的衣服。 白云一样的纯色衬衣外面套着简约的黑色马甲,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与外套同色的黑色长裤下面,则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这套装扮干净得体,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成功的上层人士。 他一手拄着一根棕黑色的实木拐杖,一手在身前微曲,睁开眼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上湾区远离约克市中心,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大型的购物商场,环境一向幽静,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影。 但今天是周末的第一天,再加上附近有图书馆开放,所以时不时会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从街道上穿过,比起平时要热闹很多。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十人的警察小队从上利姆斯桥的方向赶来,很快地散入附近的街道。 他们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在街道交汇口或者显眼的地方,张贴着什么。 葛比翁好奇心起,眯着眼睛走上前去,问道:“您好啊,真是一个美好的上午。” “不,是一个该死的上午,”一个正在忙着手中工作的警察头也不回地说,“都怪这个该死的家伙,让我们在休息日也必须全员出动张贴通缉单,不然我这个时候应该和我的女儿在一起,去花蜜面包房买她最喜欢吃的甜甜圈。” “原来是这样,”葛比翁凑上去看刚刚张贴好的通缉单,“这是新的通缉单?可是连名字都没有。” 葛比翁粗略地打量一眼。 一个脸颊线条棱角分明的男人,有着一双薄薄的嘴唇和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正在嘲笑着什么。 通缉单上的画像他在熟悉不过,因为这就是他自己的脸。 “可就是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连环杀人犯,这简直太恐怖了,”警察说道,“或许我应该考虑换一份工作?不然说不定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这个杀人犯可能就站在我的身旁。” 说着警察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葛比翁的衣着服饰,点头致意道:“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我那天使一样可爱的女儿,我必须更加努力工作才行,只能祈求空之女神的庇佑,让这个邪恶的连环杀人犯尽快被抓住。” “对了先生,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在晚上外出,门窗也要记得关好。” “我会记得您的建议,也希望您那位天使一样的女儿,能多多得到她那个伟大的父亲的陪伴。”葛比翁微微俯身行礼。 警察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极为富有的成功人士会对自己这样尊重,一时间有些激动,于是向对方敬礼,然后跑到下一个街道接着进行重复的工作。 葛比翁再次回到利姆斯河边,看着河中的那那个倒影,微微一笑。 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他脸上的五官正发生着迅速而诡异的变化。 一对厚厚的嘴唇眨眼间变回刀一般的锋利,又圆又小的眼睛也重新变得细长。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他又恢复了和通缉单上一模一样的五官。 葛比翁揉动着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要找一个具体的模板,不能随意变换样子,不然没有细节的支持很容易失控。” “但这真是一个好能力啊,有了这个能力,只要在有人的地方就不会被轻易抓住。” 他感受着藏在拐杖中那柄长刀的动静,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是这个方向吗?希望这次可以有所收获。” 葛比翁重新调整方向,在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无意间撞倒了一个卖送报纸的年轻小伙子。 他将对方扶起来,笑了笑,在走出十步之后,就用上了对方的脸。 上街区,天空教会,列伊努教堂。 经过了一小段波折,苏格重新开始接受切茜娅的教导,只不过在他身后多了一个旁听的昂都。 但此刻的苏格完全没有注意到昂都的动作,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思考上,因为就在刚刚,切茜娅跟他讲授了一个全新的超凡概念。 对于灵药名称的感悟。 一个既影响着灵质融合程度,有影响着超凡能力细化的重要标准。 “抱歉,切茜娅小姐,我还是没有清楚地理解。”苏格摇摇头,请求切茜娅再讲一遍。 切茜娅想了想,将之前用作教学的小瓶子再次拿了出来,说道:“你可以这样想象,同一个领域同一个位阶的灵质,所能带给你的灵性的上限是相同的,对吗?” 苏格点点头。 “如果两个相同领域相同位阶的人,将灵质都融合到最大程度,那是不是代表着两个人一旦打起来,会永远分不出胜负?”切茜娅没等苏格回答,就给出了答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就是因为感悟不同。” “就好像这一个瓶子,里面既可以装水,也可以装油,甚至是别的东西,虽然总量只有这么多,但具体怎么用,还是看你自己。”切茜娅用下巴指指昂都,“下面你来讲解,就用一个他知道的例子好了。” 昂都不敢激怒切茜娅,只能老实地对苏格解释道:“很简单,你之前看过加里他们的能力对吧,天空领域位阶九的咏唱者。” “其实这个位阶会带给超凡者的能力只有一种,就是通过咏唱,得到赋予祝福,或者驱散邪恶的力量,但区别就在这里。” “如果你对于‘咏唱者’的这个名称的理解,是通过咏唱赋予祝福,那就相当于在瓶子中装满水,如果是理解为通过咏唱驱散邪恶,那就相当于在瓶子中装满油。” “如何选择,只看你对于这个灵药的名称如何理解。而一旦你在心中确定了方向,那么灵质也会按照你的理解与你慢慢融合,随着你对超凡能力的使用,你的理解也会逐步加深,相应方向的超凡力量就会增强。”切茜娅补充道。 “在你的理解达到顶峰的时候,你会自己感受到瓶子被装满的感觉,那也就是你与灵质完全融合的标志。” 苏格怔怔地看着昂都与切茜娅,发现他们口中是所说的超凡,是那样的神秘与宏大。 第一件任务 苏格独自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眼中已经不想刚才那样充满迷雾。 切茜娅见时机合适,接着解释道: “或许你可以这样理解,同是作为警察的两个人,一个性格软弱,一个性格暴躁,他们在做事的时候,会有细微的差别,但无论怎样,都要履行警察的义务。” “而他们最终成为的样子,就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经过一步一步的锻炼,成为的样子。” “也就是说……”苏格看着切茜娅的眼睛,说道,“这个灵药的名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差不多,更严谨的说法是,你对于灵药名称的理解和感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且你的感悟,会影响到灵质的消化融合速度,刚刚说过了,但是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一句,最好在完全消化融合灵质之后,再去晋升,虽然这样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但是风险很小,不然在你服食灵药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当场失控。”切茜娅严肃道。 苏格身体下意识后仰,喉咙处轻轻蠕动,点点头问道:“我记住了,谢谢提醒。至于消化和融合速度的问题,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具体是多长呢?” “这个要看个人的感悟了,”切茜娅摇摇头,“并没有严格的标准,如果恰好拥有对于超凡的绝对感悟,又有着充分的实践经历,在理论上来说,只需一天就有可能将灵质完全消化融合。” “不过,实际上这种情况并不会出现,感悟最重要的是个人,即使别人给你建议,而不一定适用,关于这个问题,只能你自己去实验一下看看了。” 说完切茜娅走到昂都身边,伸出脚狠狠踢了一下,佯怒道:“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昂都还给切茜娅一个白眼,没有计较,去到一边把那个大包裹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件一件的装备。 “这是……”苏格惊讶道。 在他面前,是一副全套的装备。 一件日常行动用的长风衣,黑白色相间,上面有数量众多的,方便且实用的口袋,然后是配套的深棕色长靴,内衬长衣和工装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精巧实用的小东西。 苏格看看面前的装备,再看看昂都,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这是协会成员统一的日常行动用服装,兼备了正式服装的礼仪性和对于行动的灵活性,考虑到现在你也是一名正式的协会成员,就先穿这个吧,等以后发了薪水,再去买一件更体面的衣服。” “虽然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有些旧,但我洗得很干净。看你的身高应该能穿得下,要不要试试?” 昂都拿起那件长风衣,对着苏格的身体开始比划。 苏格心中一块地方慢慢软了下去,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一名正式的协会成员了。 “非常感谢您,昂都先生,”苏格将长风衣抱在胸前,“我想先看看还有什么东西,一会儿再去试试这件衣服。” “哦,那……有些抱歉,没别的东西了,”昂都摊摊手,“因为你很快就要去执行你作为正式成员的第一件任务。” “第一件任务?”苏格慢慢挺直腰背,心中充满期待,同时也有些许疑问。 虽然已经是协会的正式成员,但他现在还不是一名超凡者,而且现在的约克市中还有连环杀人犯和恶魔信徒两个危险的势力,在之前的会议中,他也被提醒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