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修慕容然染子》 英雄速成(1) 茫茫苍穹,夜色笼罩天际,一轮皓月分外皎洁。 松月山之颠,苍松耸立,一块青石之上两人盘膝而坐。 一孩童稚声问道:“请问爷爷,我们慕容是降魔之家,那世间最强的妖是谁?” 老者捻须答道:“相传昆仑之颠的天池,是西王母沐浴之地,仙气缭绕,遍布天地之间。天池之水下泄,形成一弯溪流,称为‘玉水’,那里生活着一种稀有的鸟类,名叫‘玉水寒鸦’,通体雪白,极具灵性,它们置身于仙界的清灵,很容易修炼成妖。” “白色的乌鸦?那一定很漂亮?” “其中有一只寒鸦,意外折断翅膀,不能像同伴一样翱翔天空。别人嘲笑他,嫌弃他,但他从不放弃。经过几百年苦修,终成一代巨妖,人称‘步皇’!” “步皇?”孩童重复着陌生的称号,心生向往,“他修行千年,一定很厉害吧?” “据说他是妖界修为最接近神的第一妖,人称‘近神之妖’!” “啊?如此强大的妖怪,我们岂不是无法战胜?” 老者笑道:“降妖除魔并非简单的打打杀杀,是保持正邪力量的平衡。何况‘步皇’也并非致邪之妖,做事还算守住底线,所以几百年来人与妖还算相安无事!” “可是我们不能看一只妖的脸色行事,我一定要超越他,打败他……” 老者仰天长笑,“不愧是我们慕容家的好儿郎,有志气,将来降魔卫道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 若干年之后,天空阴霾堆积,无风无月,树影不动,松月山寂静如常。而山腰的深宅大院,却灯火通明。 正厅之中,众人神色紧张伫立,沉默不语,不时望向居中而坐的中年家主。他目光扫过众人脸庞,“大家不要慌张,妇人生产,本是寻常之事,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旁边一中年人诺诺说道:“可是家主,半年前少主夫妇参加‘天剑峰’之战,集合四大家族和正派精英,却损兵折将而归。大家都说少夫人被邪气侵扰,这次生产恐非祥瑞之事啊!”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家主斥道:“我慕容率南宫、上官、令狐诸家,是正道的中流砥柱,岂能被妖邪之气入侵?真是一派胡言!” 那人还要再言,家主挥手制止,“天剑峰之战是我慕容之耻,休要再提起,否则家法处置!” 众人见家主恼怒,皆低首不语。 正在这时,内厅传来几声婴儿啼哭,静夜中相当响亮,众人神色再次紧张起来,连沉稳的家主也欠身离座,望向内厅。 不多时,有一青年男子疾步而出,身后跟着两名丫环。众人目光越过青年,落在丫鬟怀中的襁褓之上。 “父亲,托先祖保佑,夫人顺产,诞下一对儿郎……” 不等他说完,家主已飞步过去,小心翼翼接过一个婴儿,粉面如花,吹弹即破。家主怜爱之极,手握婴儿白如莲藕的小臂,口中感慨道:“如此奇佳的根骨,千年难得一见,日后必成正道之擎天玉柱,老朽感谢上苍恩赐!” 他爱抚许久,喜极而泣,“就叫他慕容擎天!”于是将其交还给丫环,转手接过另一个婴儿,表情同样是满满的爱怜。 “一次诞下双龙,真是我慕容之幸啊!”家主手指爱抚婴儿脸庞,刚刚触及,却如遭蛇噬,撒手将婴儿扔去,幸好青年手疾眼快,将孩子接住。 家主踉跄后退,跌坐椅上。青年赶紧上前,关切问道:“父亲,您是怎么了?” “越儿,我感到一股力量,直刺入灵魂深处,这,这孩子有问题啊!” 慕容越连连摇头,“父亲一定是看错了,请您再仔细看看。”他将婴儿重新抱到面前,家主面有余悸,稍一犹豫,将手放在婴儿小臂之上。 众人神情紧张,屏住呼吸,好在家主此次表情并无异常。片刻,他示意将婴儿抱走,然后挥手屏退众人,厅内只剩他与慕容越两人。 未曾开口,家主喷出一口鲜血,慕容越吓得灵魂出窍。 “我刚才用溶魂之术探查婴儿,他体内之魂怪异之极,大凶无比,日后必成妖成魔,为祸人间。” “可是,我该怎么办?”慕容越惊慌失措。 “同是我慕容家骨血,我不忍下杀手,你将他弃之百里荒野,永不得入我家门!” 正说话时,内厅忽然传来啼哭之声,有丫环飞跑来报,“少夫人产后本来很平静,刚才忽然昏迷,已无气息了!” 慕容越痛彻心扉,摇晃着快要跌倒。 家主又呕出一口鲜血,叹息道:“凶兆齐至,老夫也恐大限临头了!” 一月之后,慕容又添新丧,家主病逝,由慕容越接替其位…… 花开花落,日月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在距慕容山庄十余里的山脚下,青草铺满山坡,旁边有一村落名叫小枫庄,村民草房稀疏,错落有致。 在临近松林一侧,几间草房,相当破旧,里面住着一个十余岁的少年。话说这少年如同从天而降,十多年前由这个老妇人抱养来此,以牧羊为生,安家落户。 老妇人孤僻异常,从不与邻人来往。时光流逝,少年只能与羊群相伴成长。去年老妇人病逝,只余少年孤独一人,邻人看其可怜,赠与衣食,勉强为生。 村里人只知妇人夫家姓何,少年名何岸,故称他为小岸。 春夏交接,草木葱郁,羊群撒欢惬意。小岸倚着一棵巨树,仰头望向山腰那边宅院,红墙碧瓦,气势雄伟。 他曾问过奶奶那里住着什么人?奶奶说那里的人会法术,能御剑飞行,象神仙一样。那神秘的宅院,无数次牵动他的心,让少年心生向往,想入非非。 这几日,那宅院里不知有何喜事,彩旗招展,还隐隐传来鼓乐之声,让小岸更是浮想联翩。 这时传来几声犬吠,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紧接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投入他的怀抱。这原本是一只流浪狗,如今成了他唯一的玩伴。 “小黑点,今天没吃的,我们只能一起挨饿了!”他抚摸小狗的鬃毛,感到一丝温暖。 一片乌云飘过,林中昏暗。有一股怪异的风吹过,先是小黑点警觉,发出恐惧的哀鸣,接着一只庞然大物,伴着一声震天厉吼,向他猛扑过来…… 英雄速成(2) 小岸惊恐万分,本能向旁边翻滚,小黑点被甩出老远。他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头黑熊,后腿直立,前爪挥舞,血盆大口垂涎三尺,吓得他魂飞魄散。 黑熊袭击人畜小岸听大人说过,他手脚并用,飞快爬上大树。黑熊在树下咆哮,羊群早已四散逃命。小岸逃过一劫,心里怦怦直跳,余悸犹存。 黑熊以巨掌撼树,小岸抱紧树枝,安然无恙。这熊见无法奈何他,转身扑向小黑点,小狗吓得缩在树下,只余哀嚎。眼见巨掌之下,就要血肉模糊。 小岸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想都未想,飞身从树上跳下,抓起小黑点向旁边滚翻,然黑熊的动作灵敏之极,转头飞扑,巨掌携着劲风扑面而来,小岸感到脸颊剧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正在这时,黑熊的动作停止了,两寸余的利爪停在面前,血停止流动。他大惊之余,想赶紧逃脱,却发现自己也被无形之力定住,一动不能动。 伴随一声轻笑,有人缓步而来。他年纪轻轻,长衣阔袖,秀发迎风,飘逸至极。小岸想大声呼救,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人走到跟前,先看看黑熊,转而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勇气,想从熊掌下救犬,自不量力,却勇气可嘉!” 小岸只能转动眼球,想以目光打动他。那人读懂他的眼神,却说道:“你可能误解了,我并非想救你,只是一时好奇,想看清你的样子。你为一只畜生要丧命熊掌之下,是不是很后悔?” 他谈笑风生,全然不把危险放在眼里。小岸见他并无援手之意,眼神也渐渐变得恶狠狠的。 “小眼神如此倔强,似乎有一股穿透灵魂之力,少见少见,我忽然对你感兴趣了!”他说着,指尖拂过小岸的脸颊,一种战栗的感觉转瞬而逝。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际遇?我忽然改变主意了!”他轻捻指尖,小岸发现自己可以讲话了。 “你是神仙吗?”小岸问道。 “倒是很少有人这样称呼我,不过仅凭美言还不能换取我救你的小命!” 小岸有些恼怒,冷笑道:“谁让你救我?原本是你如此啰嗦耽误我救小狗!” “满口大话,自不量力!让我给你点教训!”那人嗤之以鼻,挥指轻弹,一缕指风过后,小黑点血肉模糊。 小岸心如刀绞,目呲欲裂,“我不管你是人是神,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替我的小黑点报仇!” 那人笑道:“明明弱小如蝼蚁,却满口狂言,真是可笑又滑稽!”他忽然正色道:“那我就给你一个变强大的机会,或许某一天你有足够的力量,真正能和我比肩而立!” 他转头望向山腰那片宅院,“你不是一直向往那个地方吗?那里正在招收弟子,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如愿以偿!” “你竟然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要帮我?”小岸惊问道。 “你不是要杀我吗?这正是我之所求!”他说着,指尖射出一缕白光,投射在小岸身上,“我给你一丝‘龙息’,会让你变得更强壮,更敏捷!” 不等小岸回答,他轻捻指尖,黑熊忽然动了,利爪划过,小岸被巨力掀出一丈之外,脸上鲜血喷涌。那人后退几步,环抱双臂,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黑熊再次扑来,如泰山压顶,根本无处躲藏,小岸绝望之时,信手向外推,黑熊的身体轻如鸿毛,被掀出几丈开外,重重摔下后,哀嚎而逃。 他呆立在那里,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那人迈着四方步而来,“虽然只有一丝‘龙息’,但已经足够让你脱颖而出。这里有一颗‘易容丹’,它可以永久改变你的容貌,记着去时一定要服下它。” 他将一粒丹药交到小岸手中,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我给你的东西是有代价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会夺走你仅有的东西。” 他哈哈大笑转身离去,小岸在身后大喊道:“你是谁?” 树林中回荡他的呼喊,那人却忽然不见了。 小岸安葬了小黑点,他又成了孤独一人,心中的恨意交织着疑惑久久不能平息。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只感觉充满了力量。奔跑快如脱兔,在树枝间跳跃如履平地,随意一拳挥出,碗口粗的树枝应声折断。 “难道这都是拜那人‘龙息’所赐?”他心中迷惑,抬头望望山腰,夕阳映照下,那片宅子金碧辉煌,犹如仙境。想一想能成为其中一员,御剑飞行,快活如仙,小岸又一次想入非非。于是心里暗下决心,明天尽力一试,从此踏上逆袭人生。 清晨,山路崎岖蜿蜒,小岸的心情也百转千回,忐忑不安。两旁绿荫遮蔽,鸟鸣阵阵,花草芬芳,他却无心欣赏。 快到山腰时,老远看到那座庭院,朝阳中金光闪闪,气势恢宏。在门前空地上搭建一座高台,旁边旗帜迎风招展,猎猎声不绝于耳。 只是擂台前冷冷清清,有三五个家仆正在收拾东西。小岸走过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家仆信手驱赶,“捡破烂先闪开,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小岸鼓鼓勇气,说道:“我是来参加弟子选拔的。” 那人直起腰打量他,显然对他一身粗布衣衫不屑一顾,“一个放羊娃还想入慕容门下,真是痴心妄想!而且我告诉你,选拔已经结束了。” 小岸失望之极,呆若木鸡,一时不知该去该留。 “自不量力,赶紧闪开!”那家仆低声呵斥,随手拨弄,想轰他离开。小岸本能一挡,家仆被摔得一溜地滚。 “好小子,手劲不小,还出手伤人?今天让本大爷管教管教你!” 这人明显会武功,身法极快,叼住小岸的手腕,如一道钢箍,十分强劲。小岸使劲想甩开他,却被信手一带,站立不稳,撞在擂台支柱上。 “原来只是有点蛮力,我倒是高看你了!”家仆说着,信手一挥,“我也不难为你,赶紧离开!” 他的话激起了小岸心中的豪情,他提高嗓音,虽然稚嫩,但豪气十足,“今天就让你见识蛮力的厉害!” 他右拳全力击出,一声脆响,擂台的支柱应声断裂,擂台半壁倾倒,上面的桌椅杂物倾泻而下,尘土飞扬,乱成一团…… 英雄速成(3) 几个家仆惊愕之余,怒不可遏,“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砸慕容家的场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几人拔出兵刃就要一拥而上,旁边传来一声呵斥,众人退下,一少年翩然而至,他与小岸年经相仿,一袭白衣,气质卓然,小岸自惭形秽,心里仰慕之极。 “少爷,这野小子来这里捣乱,让我们擒住他交家主处置!” 那少年面色沉静,目光上下打量他,在他脸颊的伤痕处停留片刻,然后开口说话,声音清脆悦耳:“你竟然一拳击碎立柱,真是天生神力!你是否想加入我慕容门下?” 小岸的目光相当热烈,连连点头。 “那么这样,我数十下,如果你能触到我的衣襟,或者不让我抓到你,都算你赢,我就向父亲引荐你为慕容弟子。” 小岸心中盘算,这个买卖似乎稳赚不赔。 “一……”那少年开始数数,小岸应声飞扑过去。他在树枝上如猿猴一般跳跃,自信快捷无比,很容易抓到他。那少年面带微笑,一边数数,一边束手闪避,任小岸快如脱兔,他的身体就像装了弹簧,总能轻易避开。 小岸暗自吃惊,对手看似闲散,运作飘逸,却如闪电一般迅捷,根本无法触及。他心念一动,转攻为守,腾身跃上擂台,然还未立稳,那少年已经如影随形,距他咫尺之遥。 小岸大惊,飞身跃上一支旗杆,那少年双脚悬空而立,与他四目对望,距离不过半臂。这差距好比天壤,对方只要伸手就能轻易捉到他,而少年却面带微笑,自顾数数,并未出手。 他还不死心,再次转攻,少年则飘然而退,不急不徐。 “十……”少年数完数,飘然落地,“你我都未触到对方,按约定看来是你赢了。” 中午时分,在慕容山庄正厅之中,家主慕容越居中而坐,左右手分立两人,都是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一人开口说话:“家主,经过三天的擂台比试,已选定10位入室弟子,如何分配请您明示!” 他身旁一人开腔道:“云隐师兄为执掌五堂之首的战堂,主持降魔大局,这架势又要抢人了!” 云隐反唇相讥,“相缘师弟主持谍堂,手下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蒲公英’,这些弟子的情报想必早已了如指掌了!” 旁边一人笑道:“两位师兄不要争了,我暗堂都是些不成气的刺客,见不得光,越普通越好,先紧着二位挑。” 话音未落,有人阴阳怪气,嗤之以鼻,“莫行师兄最爱惺惺作态,哪一次不是你挑三拣四,把庸才都塞给我器堂。” 莫行呵呵一道:“千羽师弟过谦了,你的器堂,专为我们打造兵器法器,我可得罪不起啊!” 这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甚欢,家主轻咳一声,众人安静下来,“诸位师兄师弟主持一方大局,自然想麾下人才济济,这是常情。只是各弟子需要因材施教,才能发挥所长。” 云隐打开卷轴,将十名弟子的特长评价逐一宣读,其余三位堂主对号入座,已心中有数。千羽嘟囔道:“还不是换汤不换药,他们三人,我和莫行二人,真是不公平!” 慕容越知道千羽斤斤计较的性格,所以笑而不言。 分配完人,众人正要离去,云隐忽然禀告:“还有一人,是擎天侄儿极力推荐,请家主定夺!” “他和擎天年纪相仿,听说神力惊人,一拳击倒擂台,而且身法在十数之间与擎天不相上下……” 千羽抢先插话:“我器堂打造兵器就需要一把子力气,交给我调教,肯定会大有作为!” 慕容越笑道:“如此一说,倒引起我的兴趣,让他上前一见,再作决定。” 小岸走进大厅,众目睽睽让他有些紧张。慕容越目不转睛盯看着他,仿佛要窥透其心底的秘密。 “你脸上似是新伤,怎么回事?” “这是昨日与一头黑熊搏斗所致……” 千羽急忙插言:“小小年纪敢与熊斗,胆大心细,这样的人理应归我器堂。” 家主不置可否,向他招手,小岸垂手向前。家主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流转,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让我细细看看你。”家主说道。 小岸依言上前,家主目光在他的脸上交替闪过,仿佛要扫描出所有的隐藏细节。“很好,根骨不错,有天分!”家主嘴上称赞,轻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千羽早已迫不及待,“师兄,贫贱之人越容易磨砺出彩,我和此人甚是投缘,请将他交给我!” 慕容越一直目送小岸的背影消失在厅堂之外,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云隐师弟,马上送他离开,我们慕容与他无缘,断不能收留他。” 众人惊愕,发现家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千羽还想争辩,慕容越已拂袖离去。 一场细雨过后,青草挂满水珠。羊群在山坡悠然吃草,像散落的云朵。小岸木然呆立,刚才的一切还在脑中不断回想,如同一场梦。 再回望那片宅院,烟雨中如梦如幻。难道一切都是幻觉?自己从未踏进那里半步? 正迷茫时,传来一声轻斥,有人缓步而来,正是昨天邂逅的青年。他的脸色阴沉,十分不悦。 “我生平最讨厌失败者,以往象你这样的人,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今天我连杀你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你不配!” “可是,我已经尽力了!”小岸低头说道。 “哼,你不听我言,没有服下‘易容丹’,就你这张脸永远无法踏入慕容半步!” “那是为什么?”小岸追问道。 “一切已无法挽回,你注定永远是个失败者,我也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他说着,手掌伸出,小岸浑身白气升腾,汇聚于他的掌心。 小岸身体里仿佛有万蚁爬动,痒痛无比,他满地打滚,拼命挣扎,待白气散尽,他全身脱力,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还没有结束,我还要夺走你仅有的东西,这是对失败的惩罚!” 英雄速成(4) 未见那人有任何动作,天空忽然如同墨染,乌云涌动,堆积如山,几道明亮的闪电划破天空。远处的村庄象要被乌云压塌了,光线昏暗,人们惊恐奔逃。 “记住,这些人妻离子散,无家可归都是拜你所赐!” 他话音未落,一道道闪电从天而降,村庄燃起熊熊大火,照亮半边天空。小岸从木讷转而惊恐,最后怒不可遏,用手指点,“你是神仙,法力高强,怎么能对无辜的人下毒手?” 那人拂袖轻蔑笑道:“我是强者,为所欲为,不惧天地,你又能奈我何?” “不管你是仙是妖,我一定要杀了你!”小岸撕心裂肺嚎叫。 “很好,算你还有血性,记住,我叫‘步皇’,随时欢迎来杀我!” 他哈哈大笑,从容走入霹雳之中…… 乌云散尽,霹雳停歇,远处村庄烟雾仍未散去。山坡羊群被闪电击中,或死或逃,一只无存。家毁了,赖以生存的羊群也没了,那人真的夺走他仅有的东西,只剩下绝望。 满目疮疡,欲哭无泪,小岸感觉身体已经成了一具空壳,灵魂不知飘向何处……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从小被人像垃圾一样抛弃,现在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还真是可怜的孩子!” 他急忙回头,望见一个布衣老者,须发花白,身体还算强壮硬朗。小岸无心体会安慰,因为这远远无法抚平他的伤痛。 “既是‘步皇’看中之人,想必有过人之处,你何必如此颓废,自暴自弃?” “可是我能怎样?一切都没了,我只能被饿死、冻死!” “少年,人生漫长,要往好处想,向前看,也要向四周看,这条路不通,或许还有别的出路。” 显然小岸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那老者继续说道:“慕容家不收留你,‘步皇’也弃你而去,可是我愿意收你为徒,保你食可果腹,还教你本事……”火山文学 “你真的愿意收我为徒?”小岸惊喜之极,可望见老者年迈平庸,心里不免生出疑虑。 老者哈哈长笑,豪情万丈,“你可知有句话叫作‘人不可貌相’,我既答应收你为徒,就一定会悉心教导你。你定能超越慕容南宫,傲视天下!” 小岸倒头就拜,五体投地。 老者扶他起来,正色说道:“有件事‘步皇’并未骗你,你这张面孔确实无法在慕容家立足,需服下那粒‘易容丹’,可是变脸之时,万分痛苦,你可能忍受?” 小岸毫不犹豫,将“易容丹”扔进口中,片刻,他的面部扭曲,象有千把刀搅动,痛彻心扉,他咬碎牙关,一声不吭。 老者连连点头,“你已脱胎换骨,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是修炼之路才刚刚开始,后面的苦难可能超乎想象,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名字也要改,就随我姓,叫阙修……” 从那天起,慕容山庄后院的羊肠小道,多了如影随形的两个身影。少年拉着板车,浑汗如雨,车上装载满满一车炭灰。老者斜坐在车上,惬意地抽着烟袋。 转弯时正好遇见两名家仆,看打扮象是伙房的小厮,青衣小帽,推车上堆满各种青菜。 两车擦肩而过,一名家仆调侃道:“老阙头,又收了个小跟班,这样你可以享福了!” 另一人也插嘴道:“上个跟班没两月就跑了,这个可要看好啊!” 老阙头讪讪答话:“这孩子孤苦伶仃,我收他作徒弟,让他有个依靠。” “你又不会法术,还收什么徒弟?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两人嘻笑远去,阙修忍不住驻足望去,老阙头脸一沉,“你看什么看?还不好好拉车?” 一连三个月,天渐凉,秋已至。阙修每日还是拉炭灰,风雨不断。而老阙头白天和人聊天嬉闹,大烟袋不离手,晚上用一些破布缝缝补补,丝毫没有教他武功法术的意思。 阙修也曾试探着和他交谈,“师父,我们拉的是什么灰?为什么那个院子不让我进去?” “那是慕容山庄的禁地,你这新来的小子可没资格去。” “师父你曾说我从小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弃,我和慕容世家到底有什么关联?” 老阙头磕磕烟斗,开始装聋作哑。 “师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教我武功法术?” 老阙头被催急了,脸色一变呵斥道:“急什么急?还不到时候!” 他们每天周而复始,两点一线,生活枯燥乏味至极。可是,有人却注意到阙修的存在。 在山庄的正厅高阁之上,站立两个人,正远远望着山路上艰难而行的板车。 “家主为何对老阙头如此感兴趣?他满嘴大话,夸夸其谈,就会骗人,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慕容越用手指点,“他收的那个小徒弟是什么来路?” “就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儿,登记在下等仆人之列,家主要是不放心,我赶他走就是。” 慕容越连连摇头,“父亲曾和我说过,老阙头虽然法力尽失,但当年也算为慕容家呕心沥血,父亲让我善待于他。这点小事就随他的愿吧!” 云隐俯首称是。慕容越眉头一锁,自说自话,“可不知为什么?这两个人聚在一起总让我很不放心。你要留意他们,有什么异动立刻报我。” “那么我先设局试探一下?” 这日天色晴好,秋高气爽。阙修拉车,满脸汗水,老阙头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忽然旁边树林一阵尖啸,一把巨剑横空飞出,迎着板车飞斩。阙修吓得一声惊叫。 巨剑急刹,转头插在地上,化为寻常大小。即使如此,它携带的劲风将板车掀翻在地,师徒两人灰头土脸,跌倒在地。 树林里传来一声大笑,“我当是谁阻了我的飞剑,原来是老阙头前辈啊!”随着笑声几人现身,都是青一色的黑色锦衣。 “大师兄,我帮你把剑捡回来。”一人献媚说道,然后飞跑过去,路过老阙头时,后脚跟飞挑,踢在他的脸上,那颗仅余的门牙化一缕弧线跌落尘埃…… 英雄速成(5) 阙修大惊,扶起师父,见他满脸鲜血顿时大怒,用手指点:“你们这些强盗,为什么伤我师父?” 大师兄蔑笑道:“你师父法力高强岂是我等能伤得了的?倒是我血锋剑沾了尘埃,灵性大大缺失。”他右手掐诀,血锋剑忽然飞起,悬空直指阙修的咽喉。 阙修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老阙头向前匍匐几步,用衣襟细细擦拭剑锋,神情还十分虔诚。“乾师兄,神剑上的尘埃已除,您可满意?” 乾师兄忽然收了剑,长笑一声,拂袖而去。背后传来几声低语:“就一个糟老头子,还学人收徒弟,无非是想找个壮劳力顶替,自己享清闲……” 众人远去,老阙头爬起来收拾。阙修恼怒之极,反手想把板车掀进沟里,可他“龙息”已失,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师父,他们明明欺负你,你为什么忍气吞声?为什么不出手教训他们?”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就大事!” “忍?说得漂亮。人家都说你根本不会法术,只会说大话骗人。我受够了,我马上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他负气扔下板车,拔腿就走,老阙头低声呵斥:“如此心急莽撞,难成大事。既然如此,今夜我就给你个交代!” 阙修满心欢喜,盼着天赶紧黑下来。 他们住在山谷旁的小草房,面前就是炭灰堆成的小山包。月上三杆,老阙头还在忙着缝缝补补,丝毫没有提起那个话题的意思。 阙修轻声试探:“师父,您说过今晚……” 老阙头放下针线,轻声说道:“其实外面传言非虚,我的确法力已失!” 他说得轻描淡写,阙修惊得跳起老高。老阙头示意他安静,继续说道:“我凭什么教导你?因为我拥有别人没有的智慧和见识。” “从哪里说起呢?先说说你,你本姓慕容,和擎天是同胞兄弟。只因你一出生就被认定为不祥之人,会给家族带来灾祸,所以被弃之荒野,永不能踏入慕容家门。” 阙修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语。 “本来你上次已经是入选弟子,可是家主见你面熟,细细端详,看出你与擎天眉目相似,已猜到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你被再次抛弃。” “慕容世家是传承千年的降魔四大家族之首,人才济济,法力高强。下有四堂,战堂专门培养降魔弟子,是四堂之首,刚才挑事的大师兄正是首座弟子。暗堂专门培养冷血刺客,精于秘密暗杀行动。而器堂负责打造兵器、法器,看似普通,实则是慕容家传承千年的基石,不可小觑。” “我着重讲的是谍堂,专门培养谍者,散布于江湖,人称‘蒲公英’,江湖任何异动都逃不过这张谍网的眼睛。” “可是,它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阙修迷惑问道。 “傻小子,如此强大的谍网,就象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我若教你武功法术,不出一刻就会传到家主耳中。” “可是师父,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老阙头望着眼前的炭灰山,叹息道:“守着这座金山我舍不得啊!”阙修不知何意,师父继续说道:“我要另辟蹊径,用一种看似普通的方法训练你,这才能逃过众人的眼睛……” 阙修苦思冥想,不得头绪。老阙头又道:“据说慕容世家还有第五堂,可是从未现身于江湖,所以无人知晓关于它的任何事情,相当神秘!” “师父,我感觉你在计划着什么?你是不是也恨慕容世家?” 老阙头望着天边月色,久久收回目光,脸上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当你经历太多的苦难,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恨?只有心中的使命支撑残躯……” 几日后,云隐在月升阁向家主禀告。 “老阙头在山下支起几十个大沙包,他徒弟赤膊在其中穿梭,打拳踢腿,动作拙笨,经常被沙包撞得人仰马翻,真是可笑之极!” 慕容越不动声色,放下手中茶杯,“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云隐笑道:“老阙头见言语无法糊弄小徒弟,就搞出这个阵式故弄玄虚,骗那个傻小子留在身边,明眼人一看笑掉大牙!” 家主陷入冥想,默不作声,片刻,他吩咐道:“让相缘师弟派几个得力的谍者,日夜盯着,看他有什么隐密的动作。” 又过了七日,相缘来报:“老阙头师徒二人,除了每日拉炭灰,打沙包,有时还教徒弟在灰堆上写字,象模象样。还有,监视的人发现,晚上那徒弟在对面灰山铲灰于石上,然后再将其移走,貌似无任何异动。” “铲灰于石上?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家主搔头,迷惑不解。 相缘笑道:“我看家主多虑了!我在那里亲自探测,没有使用法力的痕迹。我让和老阙头要好的家仆私下打听,说铲灰是为了让徒弟锻炼臂力,干活有劲!” 他见慕容越沉默不言,就补充道:“请家主放心,我会时刻盯着他,绝不会让小虾米在我眼皮底下成了精!” 家主挥手让其退下,依然眉头紧锁,冥想不止。 花开花落,五年过去了。曾经稚气的少年已成长为壮硕的青年。阙修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浑身腱子肉,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草房前的炭灰山被他生生移到旁边,让每日的第一缕阳光投射到屋里。 每天他拉着板车健步如飞,脚力上好的牲口都赶不上。老阙头过着悠哉的生活,有时带他到四周的山头转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谍堂从未放松对他们的监控,定期向家主呈上报告。慕容越看见雷打不动的几句话,常常皱眉。 这日相缘又来报告,除了说到老阙头师徒在西峰落脚逗留,其余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慕容越照旧摇头,表达不满。 相缘笑道:“家主穷追五载,也该释怀了。他徒弟虽然强壮异常,但没有半点武功法术,我任何一个弟子小手指就能胜他。” 家主点头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耗费精力了。”他转头望向窗外,山峦之上,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今年又是甲子之年,是我慕容主办正派比武大会之机,如此盛会,我们应该全力以赴,勇拔头筹!” 英雄速成(6) 山花烂漫,春意盎然。宁静的山庄忽然热闹起来,崎岖山路,人来人往,陌生的面孔进进出出。在庄外的平地上搭起高台,巾旗招展,这阵势比招收弟子的阵仗更加隆重。 阙修一边拉车,一边好奇问道:“师父,有什么喜庆之事,如此热闹?” 老阙头面带笑容,只用烟袋磕磕车辕,提示他专心拉车。他目光落在徒弟黝黑健硕的脊背,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满载的炭灰车如玩具一般,风驰电掣,崎岖山路如履平地。 前面道路平坦渐宽,老阙头示意他放慢脚步。迎面有几骑缓缓而来,看装束并非庄里之人,但个个精气内敛,神采非凡,一看都是修行之人。 行到跟前,老阙头跳下车,阻住几人去路。“各位一定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能否露上两手让我徒弟长长见识?” 那几人勒住坐骑,面面相觑。阙修见惯师父唯唯诺诺低调行事,如今莫名其妙挑衅,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阙头环抱双臂悠哉说道:“既是同道,切磋一二也不为过,各位还有什么犹豫的?” 对面几人禁不住激将,一晃手掌擎出兵器。为首一人急忙制止,“这是慕容山庄的地盘,不要动刀动枪。薛凡师弟,你去和他过上几招,点到为止,不要伤人。” 有一壮汉飞身下马,目露凶光。老阙头转而望向阙修,轻抬眼眉,“徒弟,来领教领教这位师兄的高招!” 也不知师父今天搭错了哪根筋,他从未教过阙修一招半式,今天却让他和人打架,这不是自找苦吃吗?阙修无奈,只得放下车辕,迎上前去。 那人二话不说,迎面一拳,快如疾风,阙修急忙闪身,竟轻松躲过。耳边传来师父的声音:“你就当他是一个沙包,千万不要客气!” 薛凡闻听恼怒,拳脚上又加了几分力气,而阙修左躲右闪,对手的拳头竟未沾上他半边衣襟。 “徒弟你不会这样谦让,轻轻教训他就行!” 老阙头嘴上还不住刺激对手,薛飞狂怒,拳脚如雪花雨点向阙修身上招呼,他虽然看似拙笨,狼狈不堪,却每次都能化解攻击。 薛凡如狂暴的猴子,上蹿下跳,却无计可施。他忽然双掌一错,口中念诀,猛然推出一道火柱,灸热之极,周围人都不得已后退。阙修大惊,慌忙中伸手抵挡,火柱并未触及竟然消散。 薛凡一愣,不知发生什么,阙修顺势冲拳,击中他的胸口,薛凡象风筝一样飞出去,接连翻滚,竟悬于半空。他恼羞成怒,忽然擎出长剑,化一道长虹飞刺过来。 这时传来两声呵斥,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薛凡弹了回去。发声之人是他为首师兄,而另一人白衣长袖,横亘在对战两人之间,出现相当突然。 那人目光先掠过师徒二人,眼中甚是迷惑。然后转向为首师兄抱拳说道:“单离师侄见谅,未曾远迎,还引出纷争,唐突之极!” 张单离急忙还礼,“莫行师叔客气了!比武切磋本是常事,这位小兄弟其貌不扬,却身手了得,慕容世家果然卧虎藏龙,佩服佩服!” 几人相互见礼寒暄,渐行渐远,薛凡不时回头,目光如刀,怨毒之极。 阙修拉着小车欢天喜地,刚才小小的胜利让他得意洋洋。“师父,没想到我竟然变得这么厉害?” 老阙头却阴沉着脸,路上一言不发。等阙修清理完板车,他将其叫到跟前,正色说道:“今日你小试身手,必将传遍山庄,再也无法隐藏下去。你的修行之路已经开启,目前的比武大会就是良机,谁也无法阻挡你一飞冲天,连神也不能!” 他说得郑重其事,阙修心中却有些打鼓,“师父,我真有那么厉害吗?刚才那人使出法术,我都快吓死了,胡乱抵挡,不知怎么混过去的!” “是时候揭开迷底了!”老阙头转而望向门前那座高高的炭灰山,“其实这不是一座普通的灰山,它是一座金山。” 阙修满心迷惑,听师父继续讲下去。“慕容家有两件法器,都是上古神器,是它们奠定了千秋基业。法器名为‘问鼎’和‘天炉’。‘问鼎’是炼制法器之母鼎,而‘天炉’则专司熔炼兵器。这两件神器法力无边,玄妙无比,而这些炭灰正是鼎炉中余烬。” “这些灰看似普通,其中残余的法力却十分珍贵,对修行之人来说,谓之金沙一点也不为过。我将每日新灰装进沙包供你练习,你的拳脚包括身体日日与其碰撞,灰中的法力在不知不觉中渗入你的身体,你法术攻防早已达到高手的行列。” 阙修这才明白为何刚才胡乱招架就化解了对手的火攻。 “我让你晚上将陈年炭灰铲于石上,那块石头其实是一块磁石,它吸附的七色颗粒正是炭灰的结晶。徒儿,将它搬上来吧!” 阙修依言从里屋搬出一个木箱,打开后满满全是七色尘埃。老阙头抓一把握在手中,望着它从指缝泄落,五彩缤纷。“徒儿就像是移山的愚公,你的毅力坚如磐石,将来必有大成。今天你所有的付出将结出硕果,为师要为你打造一把称手的兵器。” 他指挥阙修升起炉火,拉动风箱,挥汗如雨。七色尘埃渐渐熔为铁水,如彩虹一样鲜艳夺目。 老阙头兴奋之极,目光中飘出异样的神采,“如此神兵一出,必将让慕容氏大惊失色,光想想都觉得痛快。” 他拿出一个长条的青石,上面雕刻一把长刀的模具,有些粗糙,也有些怪异。“可惜为师只是粗通雕琢,不是很美观,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一件绝世神兵。” 他小心翼翼把铁水灌进模具,随着火星四溅,兵器的形状渐渐形成。他抬头望着阙修,十分严肃,“为师铸剑之术颇为粗浅,下面是关键的淬火环节,要借助你的力量,须承受痛苦,你可能忍受?” 阙修想都未想脱口而出,“只要师父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眨眼!” 老阙头点点称赞,忽然手臂一挥,一道弧光飞起,鲜血飞溅…… 英雄速成(7) 阙修的手腕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他面无表情,望着鲜血如线一般滴落。 老阙头引导血滴在兵器之上,“慕容世家世代铸造神兵,血脉里都有仙法灵气,正好弥补为师之不足。以你的血淬炼此兵器,毕能大成。” 血逐渐浸透刀身,原本的七色华彩忽然明亮炫目,从草屋中满溢,光芒直射天空。 阙修随意包裹伤口,迫不及待持刀在手,刀身赤热,他却浑然不觉,“师父,这兵器到底有什么玄妙之处?” “这件兵器的属性为师不知道,敌人也不知道,这正是它玄妙之处。出其不意,成决胜关键。”老阙头说话时眼中华光闪现,甚是得意。 阙修轻轻摆弄,那把七色怪刀在他手中时隐时现。 “为师给它起名‘无相’,它是属于你的……” 阙修持剑刀在手,刀锋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这是一把神兵,它可以随心所动,只要你勤加练习,就会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那么师父,有了此刀,我就能打败对手了?” 老阙头面色凝重,“你今日小胜,完全是侥幸,你徒有力量身法,却没有招式,真正对战很容易落败!” “那我该怎么办?” “离正式比赛还有十天时间,你要利用这么短的时间,找人过招练手,向对手学习,能否举一反三,取得速成,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师父的意思是让我挑战前来参赛的人?” “只要在慕容山庄的范围内和人切磋,对方就不敢下杀手,即使败了你也能全身而退!” 阙修听闻师父的话,转身就要离开,师父叮嘱他:“不要使用你的兵器,它将是你正式比赛时的‘撒手锏’!” 而此时,慕容越面色阴沉,在厅房里来回踱步,云隐快步走来,“刚才山下炫目的七色光芒,已经调查清楚正是来自灰堆坡方向,那里正是老阙头草房所在。” 慕容越并未惊讶,继续听他禀告,“派去的弟子回来报告,那七色光芒之后,有强劲法力向外辐射,好像有强大的法器出世!” 云隐见他无动于衷,又补充道:“我还听闻弟子们议论,老阙头的徒弟竟徒手胜了天师派的弟子,貌似身手十分了得!”火山文学 “这不可能!”慕容家主脱口而出:“这五年他一起在我们监控之下,并未见他学过武功,难道他能无师自通?” 云隐冷笑道:“让我带人将他们抓起来,严刑拷问,自知分晓!” 家主连连摆手,“师出无名,何以服众,难道暗自练武也犯法吗?” “那家主有何担心的?” 慕容越略一思索,却答非所问,“让人日夜盯着他们,另外,到玄机阁调老阙头的所有资料……” 夜色深沉,慕容越无法入睡,一个卷轴在手中打开又合上,又重新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阙轩,青州人氏,辛亥年初秋入慕容世家,列为俗家弟子,资质平庸,五年未能升堂,练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法力尽失……丁末年秋,意外坠下山谷,昏迷十日方醒……” 这老阙头的经历简单如一,一眼就能看穿,毫无秘密可言,这样一个庸人俗人,渺小之极,他有什么秘密?有什么能力让自己如此不安?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连几天,阙修早出晚归,经常疲惫不堪,满身灰土,有时还鼻青脸肿。月色之下,他向师父展示今天所学到的招数,拳脚虎虎生风,颇有气势。老阙头不时指点,心中暗自称赞徒儿的天资过人,是练武的好材料。 阙修想练习兵器,老阙头却摆手制止他,还向林中使个眼色。徒儿会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舞得上下纷飞,让人目不暇及。 休息之时,师父正色说道:“你能将对手的拳脚招势融会贯通,还能举一反三,化出兵器招式,为师十分高兴。可惜这是速成,你的实战经验太少,这是致命弱点!” 阙修听完有些沮丧,师父鼓励他:“你放心,为师还有杀手锏,一定让你脱颖而出!” 三天之后,艳阳高照,阙修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直奔擂台前的检录处,他将一块银色的令牌递进去,说道:“我要报名参加这次的比武大会!” 里面的掌事弟子翻看令牌,上面花纹繁复,正中用隶书写两个大字“余山”。他抬手将令牌扔出来,“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谁知道你是不是邪派的奸细!” 阙修正色说道:“我余山派也是名门正派,有资格参加这次大会,你不知晓是你孤陋寡闻!” 旁边有一弟子低声说道:“我听师父说的确有‘余山派’,二十年前一度声名鹊起,也是正派联盟一员。” 掌事弟子还在犹豫,“参加比武大会十分凶险,生死难料,每人都要签署生死文书,难道你不怕死?” 阙修二话不说,拿起毛笔在文书上签下名字,掌事弟子踟蹰之后,拿出一个金色的束带正要交给他,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云隐飘然而至,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脸庞,众弟子赶紧起身施礼。“你没有资格参加比武大会,因为你是慕容家的奴才,根本不是余山派弟子。” 阙修并不意外,“师父果然料事如神,他料到你们会这样说。听闻大会还有一个惯例,只要能接住上代弟子三招,任何人都有资格参加比武。在下愿意接云隐前辈三招!” 这次轮到云隐和众弟子大吃一惊了。云隐是除了家主之外绝顶高手,执掌战堂,他的法力之高江湖谁人不知?当年收伏岩蟒之妖,云隐一掌震碎岩蟒灵身,百丈之躯轰然倒塌,江湖传言,为之动容。今年这个毛头小伙竟然敢发出挑战,真是自寻死路。 云隐轻笑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我不计较你的狂言,自行退去吧!” 阙修早已成竹在胸,“前辈百般托辞,就是为了阻我参赛?这似乎难以服众啊!” 云隐冷笑道:“你既然执意寻死,我就成全你……” 英雄速成(8) 其实云隐心中早已打定主意,盛会未开先伤人命,总不是光彩之事,他只想稍施手段逼他退却。此言一出,众人急退,让出场地。 云隐毫不迟疑,抬手发出一道掌力,虽然只有两成力道,也是快如闪电,势若雷霆。阙修只是身形轻晃,竟躲过掌力。云隐暗自称赞,他身形虽然拙笨,并无章法,完全出于本能,但十分有效。 云隐再发一掌,加了两成力道,还暗施半分凝霜功法,让人血脉发滞,身法迟缓。然而阙修并未受影响,向旁急转,如劲风席卷,竟然轻松躲过。 弟子中有人忍不住发声叫好,云隐心中迷惑,有些恼羞成怒,一个毛头小伙竟在自己手下游刃有余,传至江湖岂不让人耻笑? 他忽然招式一收,凝神而立,四周气流涌动,树木无风自动,有弟子识得此招,面色一变,再次疾退,这正是云隐拿手绝招五行印中的天罡雷印起势。阙修完全不识,还微笑而立,信心满满。 云隐右掌前伸,连续变幻几个指诀,掌心向上,如兰花指轻拂,五指劲力交织变幻,如波涛之中暗流汹涌。阙修意识到此招不凡,想侧身急闪,然而,指力交错如藤蔓纠缠,力量之强足以生裂虎豹。他这才想起师父的训诫,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阙修想逃离,如惊涛骇浪中的小船,起伏颠簸,无法自拔,身上衣服被劲力扯成丝缕,皮肤如刀割一般疼,然而,他没有意识到,最致命的危险却来自头顶。上面的空气忽然如墨翻涌,一道强劲的厉闪从天而降,直击阙修头顶,这才是天罡雷印的杀招。 阙修想躲,却无法动弹,危急之时,人影一闪,飘逸的长袖掠过,雷印被引到一边,擂台被击中,轰然倒下半壁。阙修倒吸一口凉气,这要劈到身上,还不成了一截焦炭。 他心存感激望向那人,见其白衣长袖,飘飘欲仙。众人齐齐施礼,云隐也不敢再出招。家主笑道:“师弟好久没使出五行印了,果然气势如虹!” 云隐赶紧应道:“家主说笑了,在您的‘乾坤引’面前,不足挂齿!” 慕容越转眼望着阙修,眼中有悻悻之色,“年轻人能接住云隐师弟两招实属不易,是慕容家的好男儿,有资格参加大赛!” 阙修知道他的来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悲,他呆立在那里,动也未动。见家主发话,掌事弟子赶紧拉他到前面,登记完毕,双手奉上参赛令牌。 待阙修离去,云隐插言问道:“家主既然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让他去参赛?” “如果老阙头只是为了力挺他的徒弟,这等人才将来被我们收入门下,岂不美事一桩?”他眼望阙修远去的方向,语重心长,“如果他师徒有异心,那就顺水推舟,引他们露出狐狸尾巴!” “可是他刚才出示的是‘余山派’的令牌。” 慕容越闻听,小吃一惊,“这个‘余山派’本是不起眼的小门派,二十年前只因出了一代奇才赖五,声名鹊起,可惜如昙花一现,让人扼腕!只是老阙头从未离开这里,与‘余山派’并无瓜葛,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老阙头与赖五有关系?” 家主闻言吃了一惊,“这不可能!赖五二十年前就死了,他和老阙头没有任何交集!” 云隐见他反应如此强烈,人人皆知赖五因天剑峰之战而亡,慕容世家忌讳不提,难道这些事情存在某种关联?他正思索时,家主又下达命令:“让谍堂派最优秀的谍者调查‘余山派’,三天内我要掌握所有信息。”火山文学 阙修丝毫没有达到目标的喜悦,一路下山,郁郁寡欢,他不时回想刚才那股恐怖的劲力,让人窒息,让人绝望,这种差距好比天壤,永远无法超越,他的信心受到重挫。 还有慕容越的“乾坤引”,看似轻描淡写,却化解雷霆一击,如此玄妙,只能仰视。今天见到生身父亲,心中又爱又恨,无法言表。 等进了草房,老阙头急忙迎上来,看见阙修手中的令牌,长出一口气。再细看他外衣丝丝缕缕,知道经历一场恶战,他撩起徒弟外衣,见胸口遍布青紫的印迹,纵横交错,犹如鞭痕。 他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黯淡下来,“没想到你竟然遇见他?你虽然有法尘练就的钢筋铁骨,却也无法抵挡他的雷霆指力,更不用说‘五行印’了,一定是有人救了你。” “是他……”阙修诺诺道。 老阙头已明了,叹息道:“我也许不该拉你淌这混水,你该是那懵懂的少年,平庸之极,每日为衣食发愁,也好过如今时时有性命之忧。或许是该放弃了!” 阙修立刻咬牙切齿反驳他:“我绝不放弃!师父说过要让我脱颖而出,立于众山之巅,让弃我之人羞愧难当。我要以荣誉之身认祖归宗!” “可是修炼之路艰险异常,就说眼前的比赛就恐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自己的实力相差甚远,但我要超越慕容世家,超越‘步皇’,超越神,不达目的,万死不休!” 他的豪情也感染了老阙头,他击掌长笑,“不愧是我的好徒儿,有豪情,有志气。我就使出浑身解数,助你走上越神之路!” 他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四支七彩之钉,长三寸,光华夺目。“那日剩余的七彩法尘,我用其打造四枚‘燃魂钉’,现悉数赠于你。” 他持一钉于指间,流光溢彩,“我要提醒你,一会我将它们嵌入你的身体,这个法器不一般,它一旦入体,会融入你的灵魂,生死轮回不灭,你可有觉悟?” 阙修早被那光彩吸引,下意识点头。 “这‘燃魂四阶’可大大提升你的法力,但凶险无比,反噬极强,一定要慎用!” 他手中的“燃魂钉”化为一缕七彩流光在指间缠绕,十分亮丽,“我马上要施展‘燃魂一阶’,这会给你带来很大的痛苦,你一定要咬牙忍住!” 阙修郑重点头,师父默念咒语,流光从指尖飞出,没入他的头顶。阙修只感觉有一截寒冰溶入头顶百会穴,寒气立刻侵入四肢百骸,气脉随之停滞,寒意入骨之痛,身体要冻裂一般,喉头窒息,无法呼吸,他立刻昏厥过去…… 英雄速成(9) 不知过了多久,阙修悠悠醒来,师父正坐在床边,外面夜色深沉,天色已晚。 “师父,我昏迷了多久?”他挣扎问道。 “仅一根‘燃魂钉’入体,你就足足昏厥了三个时辰,这样下去,你身体无法承受,还可能耽误后天一早的比赛。” “我有一个想法,剩下三钉请师父同时施展,长痛不如短痛,还能节省时间。” “这倒是个很大胆的想法,只是怕这样做会伤害你的身体!” “师父总是教导我,做事要勇往直前,不可瞻前顾后,非常时期施以非常手段,请师父不要犹豫。” 他的目光清澈坚定,神情果断绝然,老阙头点点头,“很好,敢走别人没走过之路,徒儿有胆识。那我就同时从你的人中、丹田、涌泉施以‘燃魂钉’,能否成功,全凭天意。” 话音未落,三枚“燃魂钉”化为流光,在屋中飞舞纠缠,忽然合而分之,从三个方向没入阙修的身体。 这三道光犹如利刃,彻骨刺痛,接着化为焚心的烈火,在体内燃烧,阙修咬牙强忍,片刻之后,又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依旧黑暗。师父并未在屋里。他挣扎起身,浑身酸痛,好似大病一场。 这时,老阙头快步进来扶住他,“你昏厥了一天一夜,老天保佑,总算醒过来了。” “啊,我竟然昏迷了一天一夜?那么明天就是比武的日子?我要去加紧练习。” 师父扶他坐下,正色说道:“当误之急不是练功,是要你的身体赶紧恢复。” “那‘燃魂钉’入体,伤的是魂,普通汤药根本无法治愈,为师要教你‘安魂咒’一篇,你打坐默念,三个时辰后即可复元。” 老阙头轻诵“安魂咒”,阙修很快领悟,开始五心向天,打坐入定。师父还在一旁叮嘱:“这‘燃魂钉’的禁忌我要再次言明:一阶乃是初阶,主要是刺激你的痛觉,让你疼痛难忍,痛不欲生,从而赶走恐惧,爆发成倍的力量。一阶对付精神控制类法术也有奇效。只是它使用后三个时辰内无法再用,期间功力大减五成。” “二阶三阶威力奇大,但反噬极强,冷却期分别是七天、四十九天,使用后功力所剩无几,要辅以‘安魂咒’才能复元。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 “那么四阶呢?”阙修轻抬眼皮问道。 “据说四阶可以毁天灭地,鬼哭神嚎,是终极灭绝法术!” “那么它的反噬肯定更强?” 老阙头苦笑道:“根本没有什么反噬,既然是终极法术,同时也终结施法者的一切,神形俱灭。所以四阶千万不能使用。” “那么师父为什么要传授给我呢?” “人生漫长,苦难坎坷,难免有舍弃一切,为之而战的时候。但愿这个时刻永远不要来临……” 第二天清晨,空气清新,稍有薄雾。慕容山庄前面人潮涌动,一群青年男女集结于此,服饰各异,都英姿飒爽,阙修也在其中,穿一身紧身短袖,十分精干。 旁边的擂台已经整修完毕,上面各色巾旗招展,十分喜庆。再往前百尺之外,看热闹的人头攒动,场面十分热闹,太阳刚刚升起,主持人已经健步登场。 “各位参赛弟子,现在宣布初赛的规则:其实很简单,自由捉对厮杀,战胜一人获得一分,失败者淘汰,十二个时辰后,积分靠前的十六位弟子进入复赛。” 他此言一出,众参赛弟子开始窃窃私语,阙修趁机环视左右,目测有五六十人左右,其中几名女弟子十分吸引眼球。 主持人继续说道:“可能有人质疑比赛的公平性,大家大可放心,你们所拥有的令牌,是一件法器,能保证打斗时别人无法插手,任何人都无法结盟,这样才足够公平。” 他的手向外平伸,草坪、树林、山恋等象画卷一样向旁边慢慢展开,参赛弟子身处其中,而看热闹的却被一条溪流阻隔,只能远观,无法进入。有人识相,大声说道:“原来比赛场地是上官世家的‘玄虚’阵法,真是玄妙!” “不错,正是‘玄虚’阵法!”主持人继续说道:“各位参赛弟子切记,比武切磋,一方认输或失去战力即刻终止,若蓄意伤人性命,立刻丧失比赛资格。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 众弟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主持人大喊一声:“比赛开始!” 阙修提升戒备,因为他早已注意到人群中有一缕如刀的目光,即使转过身去,背后也能感觉到它的凌厉。果然主持人一声令下,有一个身影快速向他靠近。 阙修毫不犹豫,飞快迎上,两人发出的战意在十丈外就接上火。而旁边的弟子被一股力量推向一边,让出空地。原来这正是令牌之力,保证两两对战,避免群殴。 不用说对方就是前几日在他手下吃亏的薛凡,天师派的弟子,手中剑尺寸和重量超过常人,一看就是力量型选手。阙修晃右手“无相”怪刀擎在手中,这刀较寻常的要窄一些,曲线不规整,略长,感觉似刀又似剑,人群中有人发出感叹,“真是一把丑刀啊!” 两人怒目相对,使全力对撞,阙修身材相对矮小,人们都替他捏把汗。兵器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尘烟弥漫,七色光芒乍现,明亮炫目,薛凡被巨力撞飞,在草地上掀出一道一人深的沟渠,长十余丈,他的兵器不知飞到何处,人倒在沟渠的尽头,一动不动。 阙修纹丝未动,只收了丑刀,迈着四方步进了旁边的树林。 众人鸦雀无声,接着传来一阵唏嘘。行内人都知晓,这薛凡是天师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双臂巨力能开山,生裂怪兽,今日却被无名小辈一招废掉,真是匪夷所思。 人群中看热闹的老阙头,在一刹那明白徒弟的策略:拼全力击倒强敌,展现实力,弱小者会避之不及,而强者也不愿在初赛中多费精力,如此开局真是玄妙啊! 而无相刀竟然随机爆出“反弹”属性,真是出奇制胜,徒弟中大奖了。 英雄速成(10) 再说阙修,在众人注目礼中慢悠悠走进树林,见无人跟来,知道自己的战术已经奏效,他坐在青石上,忽然吐出一口鲜血。这薛凡劲力之强,如排山倒海,若不是自己启动“燃魂一阶”,功力成倍增长,那是万难抵挡。 他稍作喘息,刚才施展“燃魂一阶”时,反噬之强,彻骨之痛,犹如钻心,现在想想,阵阵心悸还在。 他很虚弱,这正是“燃魂一阶”施展后的冷却期,功力只剩五成。好在刚才一招唬住很多人,并没有跟来找他的麻烦。他在青石上打坐,默念“安魂咒”,心境慢慢平和。 日上三竿,阙修缓缓睁开双目,“安魂咒”使他恢复许多。他想起师父说过,“燃魂一阶”就是给灵魂外来刺激,以战栗疼痛激发身体潜力,但随之而来的,也是身体和灵魂的双重伤害。 他抽空四处张望,空山鸟鸣,并无人迹,看来自己的战术奏效,还能多享受一番清静。正得意之时,耳边传来银铃般的女声:“我猜的果然不错,你故弄玄虚,实际上是草包一个。” 阙修吓了一跳,本能跳起防御。那少女忽然出现,犹如鬼魅,光看这身法,他已输了十万八千里。 “我当时就怀疑,你其貌不扬,济济无名,怎么有那么强的功力?原来是使了邪术,瞬间成倍提升功力,然后躲在这里治疗反噬,真是奸诈!” 她俊脸凝霜,一口气数落完毕,阙修无从插言辩解。这少女长发飘逸,却穿一身僧衣,十分怪异。 “你大庭广众露这一手,想浑水摸鱼,蒙混过关,可惜贫尼天生就爱找硬茬,我盯死你了!” 阙修见躲不过去,就拉开架势准备一战。这少女还煞有介事报上家门:“贫尼是青玉庵的玉红亭,要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师父在山下玉阶红亭捡了我,所以才赐此名。” 阙修心想,我是要和你拼命,谁管你的名字是什么来历。可玉红亭还没有开战的意思,依然在絮叨,“你可能很奇怪,贫尼为何没有落发?因为师父说我性情不稳,尘缘未了,要多加修行才能剃度!” 这话多的小百灵叽喳说不停,阙修放下戒备,只想赶紧一战,快些结束。玉红亭又在讲她百结僧衣的妙处,阙修连连挠头,这丫头难道只是来打嘴仗的? 正走神时,玉红亭忽然行动,身法极快,运掌如风袭来。阙修没料到她用偷袭,全无防备,被结实击中后背,好在她的掌力并不很强,打得一路踉跄,差点跌倒。 “你这草包反应迟钝,只是皮糙肉厚,还算经打。”玉红亭立刻切换到战斗模式,眼神凌厉,杀气逼人。 “你个臭丫头,为什么偷袭我?” “你浑身漏洞,还用偷袭?贫尼一只手就能打得你四脚朝天!”玉红亭冷笑道,果真背起左手,右掌疾攻。掌风虽然凌厉,速度却并不快。阙修向左侧闪身,轻松躲过。谁知玉红亭急出左掌,快如疾风,直掴在他的脸上。 阙修脸颊生疼,眼冒金星,不禁怒火升腾。这少女看似妙曼可人,却狡诈之极,正应了师父所说的“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飞身上前,想好好教训她,谁知这少女顺势一绊,阙修一个前扑扒在地上。 红亭掩唇轻笑,神态很是妖娆,“这个‘狗啃屎’你表演相当到位,必须给满分!” 阙修怒极,又几次恶扑,还是没有讨到便宜。 玉红亭忽然收了笑脸,正色说道:“玩也玩过了,我在你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下面就一招结果你。” 她目光阴冷,表情专注,跟刚才判若两人。她左手轻捻兰花指,右手似持一物,飘然一挥,无数白色的丝线迎面飞来。阙修一惊,急忙擎出“丑刀”拼力一挥,一道火柱携滚滚热流席卷,将丝线荡尽,红亭也被震退几步。 “真是怪异之刀,早先是‘反弹’属性,现在又出火属性,让人难以捉摸。很可惜,还是无法破我的‘御雪尘’!” 她左手掐诀,右手再挥,阙修才发现右手所持是一把雪白的拂尘,色泽晶莹,似有似无。正诧异时,忽然浑身发紧,似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他越是挣扎越收紧,直至无法动弹无法呼吸。 “你燃尽了有形之丝,却无法躲过无形之线,你的修为还差之十万八千里。回去和你师娘再练十年八年,或许能有长进。” 玉红亭表情得意之极,却见阙修脸庞尽赤,怒目圆睁,表情相当恐怖,“哎呀,打不过贫尼不服气啊?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她的调侃话音未落,阙修双臂一振,一股强劲的力道向四周扩散,三丈之内,树木化为齑粉。阙修随即又扑了过来。 她以拂尘牵引,化解此招,同时疾退出圈外。“竟然能破贫尼的‘千丝万缕’,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不是一个只会投机取巧的草包,我们就算平手,改日再决胜负。” 她轻挥衣袖,收了拂尘,阙修不敢大意,时刻保持警戒。 红亭飘然已在几丈之外,回头嫣然一笑,“你的如意算盘我已看透,你想凭借一个积分就跻身复赛。你算定象我这样的强者都喜欢保险,会一人击败数人,这样你就更有胜算。但我要友情提醒你,还有些人也在打如意算盘,他们一入局便躲起来,到最后一刻才伺机出手,真正危险的正是开始的地方。” 红亭离开片刻,阙修还呆立不动,他忽然呕出一口鲜血,一日两次使用“燃魂一阶”,使他虚弱至极,几乎难以支撑。正好旁边有少许野果,他采来食之,然后饮了山泉,再打坐片刻,才喘匀气息。 他回想玉红亭的话,觉得颇有道理,这奸诈的小丫头为什么忽然要帮自己,真是猜不透的女人心。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天色渐渐黑下来。他还在青石上打坐,腹中饥饿,正思考是否打些野味恢复体力。 忽然草丛中一声轻响,他如弹簧般跃起,然后兵器相撞,有一个人影被弹飞。而他的脚还未落地,就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有一件兵器悄无声息刺过来…… 英雄速成(11) 阙修大惊,拧腰错步,勉强躲过这把雪亮之刀。他立足未稳,被震飞的那人又返身扑过来。阙修腹背受敌,手忙脚乱,他完全搞不清状况,说好的单打独斗,怎么被人家群殴?这两人一刀一剑,配合十分默契。 阙修以“丑刀”左封右挡,运气也相当差,无相刀连续几招没有爆发任何属性。他被逼退几丈,手臂划出一道血印,他猛振“丑刀”,发出雷鸣之音,对手两人精明之极,闻风后退,让他得以喘息。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作弊?” 有一人尖细作答:“我们是谁不重要,只要联手胜你就会有收获。” “可是令牌的法力只能两两对决,不能结盟群战?” 另一人笑道:“真是死脑筋,我先藏起令牌,去其法力,想怎么跟你打那是我们的事。” “这是作弊,我会揭发你们!” “哼,你一张嘴,我们两张嘴,信谁还不一定!”两人哈哈大笑,又发起一轮攻击。 阙修被逼连连后退,眼看招架不住。危急之时,传来一声清斥,接着一股巨力如一把剑将他们从中分开,双方被震退丈余才站稳脚跟。 这次轮到那两人吃惊了,“你是什么人?来搅我们的局?”月光下一人白衣飘飘,从容而来,这不知为何,阙修觉得这场面十分熟悉。 “茅山派余青灯道长也是正派宗师,却教出你们两个宵小之徒,余苍茫、余苍劲,你们真是让人不耻!” “你是什么人?令牌之力应该让你无法靠近?” 那白衣青年指尖一转,令牌出现在掌心,它被一个白色的光环包围。 “你用‘玄天罩’隔绝了令牌的法力?你,你是慕容擎天?” 慕容公子冷然拂袖,给他们一个背影。余氏兄弟连连赔罪,“慕容公子,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才动起这样的歪脑筋,请你放过我们!”这两人能屈能伸,求情赔罪也是声泪俱下,十分感人。 慕容擎天冷笑道:“我不和弱者对话,更不会作交易,拿出实力来,三招之后,你们若能全身而退,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余氏兄弟只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发难,刀剑合璧,化为两道弧光,一道湛蓝的冰焰,一道炽热的火焰,相互纠缠,亮丽夺目。 慕容点头称赞:“茅山派的‘冰火齐天’还是有些气势!”他说话时飞身迎上,右掌前伸,发出一道金芒,硬是将冰火焰劈开,接着指尖牵引,将刀剑之力引向一边。 余氏兄弟见招势用尽,急忙向后撤身,慕容擎天如影随形,乾坤袖轻拂,余苍茫、余苍劲像纸鸢一样飞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阙修见两个强敌被他一招废掉,感慨万千,与之相较,天壤之别,自惭形秽。自己的兄弟伟岸如神,而他渺小如草芥,一时百感交集,失魂落魄。 慕容擎天不知他所想,只当他是心中恐惧,于是冷然说道:“我不会向你出手的,因为我从不乘人之危。”他见阙修并未回答,继续说道:“你可取他的令牌作为积分凭证,也算有所收获。” 阙修缓过神来,冷然回应:“我是很无能,但不要嗟来之食,积分我自己会去拼。” “我喜欢你的眼神,如雪亮之刀。有傲骨是好事,只可惜你缺少的是实力。余氏兄弟是脚下的尘埃,你也不过顽石一块,夸夸其谈只能让我心生厌恶!” 他的话激起了阙修的豪情,“你可以小看我,侮辱我,我照单全收。因为有朝一日我要打败你,将其千倍奉还!” 慕容公子从未见人对他如此不敬,还大放厥词,觉得十分有趣,于是扔去一个包裹,“这里面有疗伤圣药还有食物,希望你能闯过此关!” 阙修有些迷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为什么要帮我?” 慕容还以轻笑,“我希望自己的对手强大起来,因为我很孤独!” 阙修呆呆站立,任冷风拂面,浑然不觉。他还在回想慕容擎天最后的话语,如此霸气,如此超然,真是自愧不如。 他打开包裹,里面有一瓶金创药,还有牛肉做成的干粮,这些正是他现在所需要。他将金创药涂在手臂的伤口上,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还有那些干粮真是雪中送炭,他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夜色深沉,星月无光,他毫无睡意,还在回想刚才的种种细节,在不知不觉中头脑慢慢混沌。 天色明亮,还有阵阵微风,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花雨纷飞,连天空都染成粉红的颜色。一条静静的河从身边流淌,波澜不惊,平静如一面镜子。他换上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拂袖间一尘不染。 不远处有一名粉衣少女翩翩而来,她和这个缤纷花雨融为一体。少女美艳如仙,嘴角含着笑意,兰花指温柔轻捻。 “相公,为妻美吗?”少女轻挽他的手臂温柔相依,他惶惶不安,不知如何回答。陌生的一切,莫名的温柔,难道这一切皆在梦中? “相公,给为妻讲讲你的故事,奴家想听。” 说些什么呢?他的心里很慌乱,心跳加速,指尖有些微微颤抖,少女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掌,轻抬的眼帘里尽是温柔。 他忽然振臂将其甩开,冷然说道:“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迷惑我,要战即战,我绝不退缩!” 那少女踉跄后退,衣袖轻抚,忽然变成另一副模样。 “贫尼只想逗你玩玩,当然也想知道你身上的秘密。”玉红亭抖抖僧衣说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是在哪里?”阙修惊讶问道。 小丫头嘴唇轻挑,“没想到‘投影入梦’这么低级的法术,你竟然不知道?” “啊,这原来是我的梦境?”阙修惊讶之极。 玉红亭忽然左顾右盼,叹口气道:“本想和你多玩会儿,没想到竟然有新情况。”她拂尘轻摆,忽然消失了踪影。 阙修正迷惑时,画风突变,原本蓝天、碧水、樱花不翼而飞,天色昏暗,电闪雷鸣,脚下皆是一片焦土。不远处传来阵阵怒吼,他的正前方出现一个身高几丈的巨人,眼似铜铃,拳大如斗,它声声怒吼,树木折断,飞沙走石。 英雄速成(12) 什么情况?这应该是梦魇里出现的场面,阙修你快些醒来! 这时,巨人怒吼,口吐烈焰,炽热伴随着窒息扑面而来,他向后急退,掌心划过岩石的棱角,鲜血淋漓。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根本不是梦。 他心念一动,想擎出无相刀,然而手中空空荡荡。此时,巨人如斗的巨拳迎头痛击,他只好匆忙闪避,掀起的碎石打在身上犹如刀割。 阙修忽然想起师父的话:打不过就跑,命只有一条,留着以后逞英雄。他顺势一跃,投入身旁的树林,荆棘划过脸庞,火辣辣地疼。 黑暗如巨兽吞噬一切,他夺命狂奔,巨人的怒吼渐渐远去,他不敢停下,返身钻入山谷,九曲如迷宫,尽头有一个山洞,他想也没想,闪身躲进去。 洞中漆黑一片,他紧贴洞壁,侧耳倾听,外面寂静无声,但他肯定巨人并未离开,因为那恐怖的气息并没有减少。正在这时,洞里飘出一缕缕鬼火,飘荡纠缠,逐渐汇聚成一团,淡蓝之光照亮山洞。 在山洞中并无旁骛,除了中间一个巨大的笼子,形如鸟笼,颜色如金,栏杆似婴儿手臂粗,坚固异常。里面关着一个男人,一袭白衣,身上一尘不染,他背手而立,只留给阙修一个背影。 他惊讶之余,十分戒备,“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轻拂衣袖,慢慢转身。他面容英俊,神情优雅,一点也不像囚犯。而阙修更为惊讶的是,他除了神情安逸,相貌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十多年了,终于见到你了,是不是来放我出去的?” “可是,是谁把你关在这里?”阙修惊问道。 “谁关的并不重要,只要你放我出去,我就能助你登上云端,与神比肩!”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那人冷笑,却答非所问,“你真是愚蠢至极!赶紧放我出去!”他忽然声色俱厉,阙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正是这时,洞外传来震天怒吼,巨人已至。它身材太高,无法入洞,随即挥动双拳,乱石纷飞,尘土飞扬。 “快放我出去!”笼中人大叫道,可鸟笼无门无锁,阙修根本不知如何放他。此时巨人挥拳直击,阙修匆忙后退,那拳结结实实打在鸟笼上,金铁撞击之声不绝于耳,而鸟笼却毫发无损。 巨人再伸两掌握住鸟笼,想将其捏碎,依旧无法撼动。笼中人轻轻摇头叹气:“我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你等庸人身上?真是空扰清梦!” 他伸出食指,轻触巨人的掌心,未见他使力,那只巨手忽然寸断,他的指点并未收回,发出一缕微光,继而光芒耀眼,化一缕强劲的流光射向洞外,巨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逃向远方。 阙修目瞪口呆,不能言语。笼中人给他冷冷一撇,“看来还不是我们相逢的时候,天意如此,多说无意!”他长袖一挥,阙修眼前一黑,如坠深渊…… “喂,快醒醒!” 阙修慢慢睁开眼,望见玉红亭如星的眸子。他第一反应贴着地面飞速后退,和她保持一丈的安全距离。 “你这呆瓜,贫尼要偷袭还会等到现在?”玉红亭说着又凑过来,仔细看看他的双眼,“你竟然在‘入梦杀’面前毫发无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让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阙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入梦杀”,这个狡诈小丫头的话他还是不敢信。玉红亭见他无意攀谈,就一噘红唇,“真是不通人情的木头,了然无趣!” 她一挥衣袖没入黑暗,临别丢下一句话:“前方十丈的草丛里有一昏迷之人,他是昆仑弟子,最擅长‘入梦杀’,我可不想白捡便宜。” 阙修半信半疑,小心翼翼来到前面草丛,果然看见一名昏迷的黑衣人,从他怀里拿出令牌,阙修心中惴惴不安,好似不劳而获,得了大便宜。 太阳升起,珠露未干,阙修准备出发,他已经有2分在手,只要能全身而退,晋级还是有些把握。前方半里之遥,就是阵法的出口,朦胧烟云环绕,隐隐能望见外面的看客。 这短短的距离,一条笔直的林间小道,两旁密林高耸,危机四伏,仿佛有无数只野兽蛰伏其中,伺机而动。阙修并无犹豫,低伏身体,快步狂奔,小路上忽然凭空出现几把锃亮的刀剑,利刃倒悬,光芒闪闪。 阙修手中丑刀横扫,利刃寸段,他速度丝毫未减。不想空中一张银色巨网从天而降,阙修猛然加速,刚好躲过。 再往进入一片昏暗条带,好似被阴云覆盖,阙修毫不犹豫,速度不减。阴云之中空气咝咝作响,强大的电弧纠缠,根本无处躲藏,阙修咬牙承受电击,头上冒起青烟。 他强力冲刺,已经接近阵法的出口。忽然,眼前景物突变,两旁山崖高耸,一条湍急的河流横亘面前,阙修知道这是障眼法,可是涛声阵阵,湍流不息,这感觉太真实了,他几乎没勇气纵身一跃其中。 脚步刚刚一缓,旁边的山崖上一剑飞至,阙修用刀格飞,那剑象长了眼睛,重新飞回。阙修听师父说过,这正是江湖常见的御剑术。几次格挡,无法脱身,如此纠缠,即使能胜,也会误了时辰。 阙修运足全身功力,挥刀立斩,携一股涌动的火焰,完全无视飞剑,直斩向横亘的河流。幻象被生生劈开,露出前面的出口。然而顾此失彼,飞剑又至,他用右臂格挡,鲜血飞溅,阙修浑然不觉,鱼跃而出。 外面人山人海,欢声雷动,阙修飞身跃出,劲力之强,在草地上划出长长的印迹。旁边主持人大声报送:“‘余山派’阙修出阵,他击败二人,暂排名十五。”他话音刚落,结束的钟声已然响起。 等阙修从地上爬起来,有人上前为他包扎伤口,他向人群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却并未看见师父,只望见那张冷冰冰的俏脸,还是满脸不屑一顾。 英雄速成(13) 等回到草房,师父还在倒头大睡。他一把掀开被角,“师父,我晋级第二轮比赛了!” 老阙头翻身起来,伸个懒腰,“为师如此费心栽培,你要是闯不到第二轮那才意外!而且,你表现相当出色!”他说着狡黠一笑:“因为,外面盯梢的人又增加了。” “师父,我进入第二轮了,应该再进行什么训练?” “下面肯定是一对一厮杀,只得灵活应变,临阵磨枪。你还需再挺过两轮,才是师父祭出‘杀手锏’的时候!” “既然有‘杀手锏’您为什么不早点教我?” 师父笑道:“你这傻小子,‘杀手锏’自然要留到关键的时候,早现世就不灵了!” 阙修向他描述了比赛的一些细节,当听到玉红亭几次出现,师父不禁皱起眉头,“徒儿,情是销蚀毅力的毒药,会带来无尽牵绊,千万不能沾染,这一点你要且记!” 阙修口中答应,心里暗自发笑,几面之缘,何以谈情?师父真是太敏感了。他望见老阙头目光悠远空洞,思绪缥缈,想必也是个有故事的老头。 他再讲“入梦杀”,当提及那个笼中之人,老阙头眉头再皱,“他一定是潜意识中的自我,你受尽磨难,内心竟如此强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扭头望向窗外的群山,声音低沉,“你还需苦撑两轮,要全靠你临场应变和超人的毅力,这些恐怕为师帮不上忙了。” “师父,你觉得我还能走多远?” 老阙头闻言恼怒,“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除了勇拔头筹,绝不能有退却的想法。是男儿就要立于众山之巅,傲视天下!”他说着,目射精光,豪情满溢,与往日唯唯诺诺的老阙头判若两人。 阙修的心里升起一个疑问:“师父到底是何方高人?” 此时,在慕容山庄正厅,家主正在议事。云隐禀告:“第一轮预赛相当激烈,今年参赛弟子水平普遍高于往年,得胜弟子名单已经出炉,请家主过目。” 旁边莫行插言道:“擎天从中脱颖而出,取得头名,果然不负众望!” “南宫、上官、令狐的弟子都表现不俗,还有天师派、崂山派的弟子都实力超群。特别是一些小门派也人才辈出,可喜可贺啊!” “比如青玉庵的玉红亭,阴柔束缚之术出神入化,也是少有的人才!” 慕容越不置可否,只轻描淡写问道:“老阙头的徒弟也闯过头关了?” 云隐笑道:“只是勉强列于末位,不值一提。” “他从未修习法术武功,竟能闯过头关,足见他天资过人,也是难得人才!”他稍一沉思,吩咐相缘:“将盯防老阙头的谍者撤去。” 相缘未解,继续追问:“家主之意,是要完全撤去戒防?” 慕容越摇头:“非也,只是转入暗处,只可远观,一定不要让他们发现。” 相缘点头,继续说道:“禀告家主,山庄连续几日发现谍影,一次出现在后山,其余都围绕书房左右!” 慕容越摆手回应他,“我们虽都是正派,但也觊觎彼此的法术,他们现在近水楼台,难免使些小手段,不足为奇,加强戒备就是了!” “那地宫秘室怎么办?” “这是重中之中,照惯例办!” 次日清晨,进入第二轮的众弟子在正厅集结,阙修是第二次来这里,气势雄伟,雕梁画栋,古木的香气依旧,想想往事,心情有些低沉。 玉红亭凑到他身边,轻轻肘击,“昨夜贫尼夜观天象,星月相映,异常明亮,此乃吉兆,贫尼定能闯过艰险,光耀门派!” 阙修心想:贫尼贫尼,你叫贫嘴才对。 “你最好祈祷别遇上贫尼,我绝不手下留情,打得你满地找牙!”这丫头口齿伶俐,咄咄逼人,阙修正要反驳,旁边有人轻轻击掌,厅里安静下来,慕容越健步登堂,居中而坐。 “真是正派翘楚,气宇轩昂!”红亭看见阙修目光呆滞,低声调侃,“果然没见过大人物,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这时云隐向众人抱拳,先说一套江湖的开场白,然后言归正传:“各位虽然进入第二轮,只是人数为单,按例有一人第二轮轮空。”此言一出,众弟子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谁会是幸运之人。 “经和家主议定,这一名额照顾实力较弱的弟子,将从后五名中产生。”原来慕容擎天列第一,另一本家弟子列第五,这样安排起到避嫌之用。 “这五名弟子齐前、岳星明、肖鹏举,黎然和阙修同积二分,并列末位,请你们出列!”这五人应声出列,心里有些小激动。 云隐轻挥手,有人端上一只红木锦盒。“在这盒内有五支签,只有一支为红签,抽中红签之人本次轮空。”这几人一听如此简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云隐冷笑道:“请听我的把话说完。” “五支签内只有一支红签,其余四支为白签,若先抽中白签则要和其余四人车轮战,全胜则轮空,败一场就直接被淘汰!”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啊,这太不公平了!” 云隐笑道:“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幸运自然伴随着高风险,当然你们也可选择稳妥的方法,五人轮流交战,能胜两场者轮空!” 众人犹豫不决时,阙修已快步上前,云隐冷冷提醒他:“你可想好了,你只有两成的成功率,如果抽到白签,你就要连续对战,胜算几何?” 阙修浅笑道:“我本微如尘埃,能胜一轮,已感念天恩,这次如果不幸,也正好扯平。” 他伸手入盒中,随意拿出一支红签,众人惊呼,然后交头接耳。 慕容越起身上前,拿出其余签,悉数落地,皆是红色。 “这一局只为测试各位的果断和勇气。我们修行之人,降妖除魔,机会稍纵即逝,只计算得失,犹豫不决,就会贻误战机,此局阙修胜出。” 其余人顿足捶胸,懊悔不已,然阙修并无得意之色,仿佛都在掌控之中,慕容越的眼光在他身上游弋,久久没有收回。 英雄速成(14) 阙修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父,谁知老阙头并无高兴的意思,“我原想你经历第二轮战斗再添历练,谁知如今少赛一轮,往后将更加艰难。” 他稍一沉吟说道:“不过也算有好消息,慕容世家撤走了所有监视的人,看来他们放下戒心,另有图谋。” “师父,我总觉得你对慕容世家怀有敌意,这是为什么?我听说你原来也是入室弟子,以师父的才能,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老阙头摇头叹息:“这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记住,你是为师的希望,只有你登上巅峰,才能为你,为师父赢得应有的尊重!” 第二天晚上,师徒两人在一起商讨。“今天对战两场,峨眉派荆瞿和南宫泽胜出,按照对战表,你将与荆瞿对战。” 阙修努力回想今天的一招一式,试图从中寻找破绽。 “荆瞿的武功是近身博击的灵巧招式,无论身法速度,压倒性胜你,要赢他难于登天。” “可是师父,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你唯一胜他的就是防御,还有你的耐力,你的毅力。可是我们还不了解他的法术,如此算来,你的胜率更低。” 这日,有人跑来报告家主,“这几日阙修只做两种练习,其一是摔沙包,单臂将一个长条形的沙包反复摔在地上,啪啪声传出几里之外。” 家主皱眉冥想,不知其意。 “另外,有一个无把的铜壶,灌满滚烫的开水,他用五指反复抓起放下,彻夜练习。” 家主挥手让其退下,云隐说道:“这个老阙头屡出奇招,这次不知是何打算?” “既然他未表现出任何敌意,我们为何不能将其招入麾下?而且老阙头其人确有才干,我们以前小看他了!” 云隐点头,“家主既然有此意,具体之事我来操办!” 那天晚上,云隐派人送去一个锦盒和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两件漆黑的衣服,上面黄色的条纹十分醒目。 “原来是慕容世家的‘雷霆战衣’,甚好,看来他们已经实施招安计划了。不用说,那盒里应该是‘九转丹’了?” 阙修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一粒金色丹丸。 “据说此丹出自令狐世家‘乾坤炉’,服下后内息自丹田九转循环,功力大增,是修行至宝,徒儿你要好好珍惜啊!” 阙修向师父行礼,“承蒙师父栽培,无以回报,愿将此丹献给师父享用。” 老阙头笑道:“师父没有半点法力,服用也是浪费,还是你自用吧!” 阙修越发好奇,师父法力尽失,为何见识如此之广,他双目明亮异常,智慧内敛,到底有什么故事? “明天就是你对战之日,要勤加练习,为师还要思考战术细节,因为变数随时都可能发生!”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擂台前人山人海,挤满看热闹的人。老阙头挤进人群,想找个有利的位置。 这时有一名年轻弟子挤过来,向他施礼,“阙师爷,云隐师伯请您到前排观战。” 对这个陌生的称谓,他一辈子也没听过,老阙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弟子引领至擂台正前方,有一排太师椅,前面还摆放着果品茶点。 老阙头在云隐旁边坐下,一群人锦衣华服,唯有他粗布衣服,十分显眼。云隐欠身离座,抱拳施礼,“阙师叔一向安好!” 老阙头还礼,“您是首座弟子,我只是一下等家仆,师叔二字愧不敢当!” “师叔与家师是同辈弟子,您虽干的粗活,但弟子藉并未削去,在下理应称呼您师叔!” 老阙头当然知道这从天而降的尊荣是何由来,于是他四平八稳坐好,浅啜香茶,静等好戏开场。火山文学 一声铜锣脆响,主持人健步登场,介绍完选手,阙修和荆瞿上场。老阙头注意到,主持人并未提到“余山派”三个字。 阙修穿黑黄相间的雷霆战衣,十分精干。荆瞿相比瘦小一些,眼神冷峻,气场相当强大。 “这荆瞿得峨眉派真传,近身搏击相当了得,似乎对令徒不利啊!”云隐在一旁言语试探。台上两人已经交手,拳脚一触即分,都是试探的招数,并未发大招。 “荆瞿的峨眉刺相当难缠,令徒可能难以应付。” “我料想他不会出兵器。”老阙头回应。说话时,荆瞿忽然变招,他的掌心升起一股透明的粉末,遇风飞散,不知何意。 云隐轻叹:“没想到荆瞿这么快就使出绝招。细如微尘,绽若芳华,这‘尘香’很难防御!”话音未落,阙修的四周放射五彩的光芒,如烟花绽放,阙修遭到重击,咳出一口鲜血。 “‘尘香’厉害之处,是让对手吸入腹中,从内爆破,任你防御再高,也会受致命伤,令徒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老阙头面沉似水,声色不动。 擂台上阙修受到重创,腹内剧痛如刀割。他心念一动,就要亮出兵器,师父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响起:那日你以兵器反弹重创薛凡,对手一定很忌惮,所以他肯定想以拳脚与你决胜负,这样你的高防才能派上用场,千万不能首先出兵器。 想到这,他就打消亮兵器的念头。这时,荆瞿忽然近身,身法极快,阙修的下腹连中几招,饶是他防高,也是胸中血海翻腾,差点呕出。 云隐点头称赞:“荆瞿利用身法,重击对手丹田,使其气血滞缓,功力无法发挥,真是高招啊!” 果然阙修身法更慢,再吃几记拳,又呕出一口鲜血。 台下看热闹的人欢声雷动,云隐见败局已定,轻声叹息,只有老阙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时阙修又中一拳,踉跄后退,已到擂台边缘。荆瞿凝十成功力,想一击将对手打下擂台。重拳到肉,一声闷响,阙修后退,并未摔下擂台,而是忽然出手,五指如鹰爪扣住他的手背。荆瞿一惊,抖手翻掌,想甩开他,但五指如铁钩,无法挣脱。 对这突然变故,众人都吃了一惊。说是迟那是快,阙修手腕一翻,荆瞿飞起,象沙包一样重重摔在台上,下面一片唏嘘声。 英雄速成(15) 只是那一刻,荆瞿匆忙以“佛光”护体,并未受到重创。 他凝全身功力于另一掌心,想以重击解危,谁知阙修不松手也不躲闪,而是以胸口相迎。这一掌结实击在他的胸膛,阙修口中鲜血狂喷。 云隐惊愕站起身,“竟然以敌人重击来打通自身丹田气血?有心计,有气魄,也够恨!”果然见阙修双目精光四射,头发无风自动,连战衣也鼓涨起来,老阙头知道,徒儿已启动“燃魂一阶”,胜负就在此招。 荆瞿见对手忽然功力大增,知道后招非同小可,他活动之手忽然擎出峨眉刺,脱手掷出,化一道流光直奔阙修胸膛。 而阙修并不躲闪,抬左臂格挡,同时轮圆右臂,荆瞿的身体再次飞起,携天崩地裂之力,重重砸下,几寸厚的松木无法承受,一连串爆响,擂台轰然倒了半边。 众人惊愕,鸦雀无声,待尘烟散尽,见阙修屹立不动,左臂被峨眉刺贯穿…… 主持人大声喊:本局阙修胜。 云隐有些失态,呆立不动,他眼角瞥见老阙头冷冷的目光,没有惊讶,没有欣喜,眼神悠远,让人无法猜透。 云隐把以前的疑点串联起来,什么摔沙包,提铜壶,原来都是预设的战术。以拙胜巧,以弱胜强,每一个细节都在掌控之中,这心思是何等缜密?为什么如此强大的对手竟然无声无息隐匿十余年?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再说师徒得胜归来,老阙头伸食指为徒儿诊脉。“还好你五年来日日吐纳‘法尘’,内腹也强于常人,所以‘香尘’爆裂你未受致命伤,真是万幸!” 他又为阙修包扎好手臂的伤口,阙修静坐,默念“安魂咒”,逐渐恢复。“师父,我下一场对战何人?” 老阙头面色阴郁,“四强之中你将对战天师派的张单离,他从小修习‘先天罡气’,无论是法力武功,相当扎实,是与慕容擎天齐名的江湖新秀,为师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弱点。” “他真的那么厉害?” “你的功力源于速成,其实就是投机取巧,遇到真正的高手,就会暴露全身破绽,毫无胜算。因为你欠缺的不是天资,而是时间。” 听师父这样说,阙修的心情转而沮丧。老阙头轻声叹息:“或许为师对你的期望太高,超出人力所控,该收手了!” “师父,您教导我,要登上巅峰,为我们赢得尊重,难道您这么快就忘了?我决不放弃!你不是说还有‘杀手锏’吗?快些教给我。” 老阙头面色纠结,犹豫不决,“这太危险了,为师不想你涉险!” “我不怕危险,只要能变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他如何哀求,老阙头不为所动,“你先好好疗伤,为师要细细想想。” 夜幕沉沉,师徒两人对面打坐,老阙头表面沉静,心中却波涛汹涌,无法宁静。阙修不时偷眼打量,心中还在盘算如何说服师父。 窗外三声更鼓响过,阙修再也忍不住,他翻身跳起,“师父,已经三更了,您再不亮出‘撒手锏’,明日我就一败涂地,死于非命了!” 老阙头缓缓张开眼睑,声音很平静,“你真的想好了,哪怕丢了性命,形神俱灭也在所不惜?”后一句附加的“形神俱灭”出乎阙修意料,可他还是果断点头。 “你既然有如此决心,为师就和盘托出。你知道慕容山庄为什么建于此地?” “我听说因为松月山风景优美,灵气外溢!” “那只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其实他们是为了守住一个秘密。”一听到秘密两个字,阙修立刻来了精神。 “天下分六届,神界、仙界、魔界、妖界、人界和冥界,六届相连,生生不息。在慕容山庄后面的松月湖,有一处魔界的出口,慕容世家正是要守住这个出口。” “可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通常神仙魔被称为上三界,妖冥人称为下三界,作为修行之人,能到上三界区域吸纳灵气,是修行的捷径,所以有很多人在寻找进入上三界的入口。” 阙修恍然大悟,“师父是让我想法子进入魔界修行?可是时间也来不及了?” “松月湖是魔界六大出口的‘艮’,相传这个出口由上古神兽‘艮’守护,此兽高十丈,人面三目,它背对出口,不会转头,所以入魔界易,想出来难于登天。” “‘艮’兽不食人,只食魂。那里面很奇特,生命如何轮回无人知晓,据说有灵药能死而复生;时间是静止的,无日出日落,更无季节交替,无论你经历多少,若能出来,时间还是今时,这正好能弥补你失去的时光!”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又能赢得时间,您还犹豫什么?” “傻徒儿,要有那么好的事情,那还不挤破头?你虽然不会死,可是要无数次经历濒死的痛苦和绝望,堪比地狱。你还要历经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很多人熬不过这一关,自绝经脉,成了绝望之魂,最终被‘艮’兽吞噬,形神俱灭。” “相信我,师父,我一定会熬过这一关。” “最难的是你可能永远无法逃离。‘艮’兽有三目,即使睡觉也有一目圆睁,你根本没有机会骗过它的眼睛。据说只有人进去,从来没人出来!” 阙修沉默片刻,豪情再起,“那我就苦苦修行,打败它,杀死它!” 老阙头点头,“果然是好男儿,胆识过人,要么辉煌,要么灭亡。好吧,为师也拿出一身修为,为你打通魔界之门!” 两人即刻出发,踩着月色星光,来到后山松月湖,这其实是山腰一处溪水汇聚之潭,水面宁静,反射细碎的亮光。 “魔界之门就在湖水中央,慕容世家施加非常强的封印,为师开启它,可能竭尽全力。我要先叮嘱你,里面有一处绝地,一定要日日光临,它在一处绝壁之下,每日有魔界赤火蝙蝠成群归洞,自上而下如黑赤色的瀑布倾泻,你置身其中,经历血与火的痛苦磨炼,才有大成。” 英雄速成(16) 交代完毕,老阙头轻抚徒儿肩膀,“里面凶险,十有八九有去无回,师父舍不得你啊!”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不负您的重托!那么进去以后我要如何修炼?” 老阙头苦笑,“遇人杀人,遇魔弑魔,这就是修炼,也是你唯一的生活。你的意志要比铁还坚,否则漫漫时光无尽,你会崩溃的!” 阙修回应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老阙头示意他后退,然后双手结印,摆一个怪异的起势,立刻风生水起,湖面翻起波澜。阙修心里奇怪,师父从来不会法术,今天怎么有如此强的气势。 老阙头浑身散发耀眼的白光,直冲云霄,湖水翻涌,如开锅一般,白光鼎盛之时,老阙头须发皆扎,面目狰狞,眼睛赤如灯炬。他右手食指前伸,射出一道亮丽白光,湖中心水流急转,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黑幽幽深不见底。老阙头转头想和徒儿再交代几句,然气息不畅,忽然倒地昏厥过去。 此时,慕容越也未入睡,连续几日庄内出现谍影,恐不是吉兆。每次心中有事难眠,他就在书房秉烛夜读。连翻看几卷古竹简,依然睡意全无。 这时桌角之上,那物形如漏斗,色如青竹,忽然激振。他惊愕,这是家中法器“犬斗”,能灵敏感知法力。如此剧烈震动,法力之强,前所未有。 正惊讶时,贴身弟子聂杨推门而入,形色匆忙,“报家主,后山出现异常法力,非常强大,可能有事发生。” 慕容越急忙到屋外,见后山光芒直达云霄,正慢慢隐去。心念一动,他就瞬移到现场,云隐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在检查老阙头伤势。“从情形看,老阙头打开魔界之门,已送他的徒弟进入。” 家主惊愕,脱口而出:“这不可能!魔界封印之强,合三位先祖之力才完成,即使我要开启也需竭尽全力。这老阙头不会法力,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情理不通,但事实就是如此,老阙头施法过度,已经昏厥。” “他真是疯了,如此揠苗助长,把一个好好的苗子给毁了!” 云隐笑道:“这老阙头不走寻常路,这次赌大了!” “我慕容世家镇守这个出口一千多年了,也有人打破封印进入,但从未有人出来,这师徒二人真是疯了!” 云隐一指地上的老阙头,“该如何处置他?” “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带回去疗伤。” “那接下来的比赛?” “谍影要防,老阙头需盯住,比赛还要继续,可我总是不安心,真是多事之秋!” 天色放亮,看热闹的百姓早早就位,因为擂台被毁,上官世家用九支“星石楔”组成阵法,搭建一座空中擂台,离地十余丈,以云朵铺垫,彩虹环绕四周,如梦如幻,好似仙境。光这高大上的擂台,就让看客如痴如醉。 云台之上,有一人抱锏而立,身材健硕,神态坦然。日上杆头,对手还未至,台下开始骚乱,众人窃窃私语,猜测原因。 云隐在台下稳坐,心中明了,只等时间一到,打道回府饮茶。他抬头望日,时辰已到,于是向主持人使个眼色,主持人会意,纵身跃上云台,看热闹之人见他如此身手,齐声喝彩。 主持人声如洪钟,“因对手阙修超时未到,视为弃权,所以胜者是天师派……” 他的话未说完,在云台角落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下已等候多时,何谓未到?” 主持人急回头,望见阙修一身黑衣,从容而立,他何时出现,何时上台,他竟毫无察觉,心中又惊讶又敬佩。 台下云隐更加吃惊,这阙修明明进入魔界,怎么好端端站在这里?难道昨夜只是一个障眼法?他轻轻使个眼色,身旁有弟子飞跑回山庄,前去禀告。 云台之上,阙修向张单离拱手,“让张兄久等,在下这里赔罪了!” 张单离拱手回礼,阙修注意到他的兵器“锏”,通体乌黑,上面镶嵌无数亮钻。天师派弟子通常持伏魔剑,锏这样的兵器比较少见,肯定有玄机。 看客见好戏就要开场,欢声雷动。在前面的角落,有两人十分显眼,男的白衣长袖,飘然若仙,另一个妙龄少女,长发纷飞,却穿一身僧袍。 “擎天哥哥,昨日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贫尼输得心服口服!” 慕容擎天显然对这个贫嘴丫头也无可奈何,只得转开话题:“比赛就要开始了,你猜谁会胜出!” 玉红亭一瞥嘴,“就那个呆小子,贫尼一根手指就能打败他,我猜他挺不过十招,哥哥你真正的对手应该是那个大马脸。” 张单离脸长下颌扁,她的比喻相当形象,慕容公子忍不住暗自发笑。然而玉红亭下面的话却惊得手足无措,“擎天哥哥,我嫁给你好不好?贫尼能给你生一堆小孩子!” 擎天目瞪口呆,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 “难怪师父说我尘缘未了,原来真正的缘分在这里。” “可是,你,你是个尼姑啊?” “原来擎天哥哥喜欢我!贫尼还没有剃度,我可以还俗!”玉红亭顺势靠过来,擎天暗自叫苦,只想赶快飞天遁地逃离这里,而此时,一声悠长的锣声,比赛开始了。 阙修亮出无相刀,刀身比先前略窄,形状依然怪异。“此刀上次爆出反弹属性,是很厉害的兵器,这一定是场龙争虎斗,应该很精彩。”火山文学 玉红亭则嗤之以鼻,“就是一把丑刀,有什么厉害的?我看马脸的兵器更胜一筹!” 说话间,两人闪电交锋,身法快得眼花缭乱,连慕容擎天也感叹阙修的进步简直神速。一开始,无相刀连爆冰火雷几属性,张单离左手捏诀,口念咒语,以“旋涡之盾”将其吸咐,和慕容世家“乾坤引”有异曲同工之妙。 外行看无相刀如此花哨,齐声喝彩,好似阙修一时占了上峰。 “没想到这呆瓜一觉醒来长本事了,攻守滴水不漏,真是让贫尼刮目相看!” 而慕容擎天却紧盯张单离的锏,乌黑闪亮,光芒十分怪异。 英雄速成(17) 张单离忽然变招,手抚过四棱锏脊,镶嵌其上的亮钻忽然飞出,化无数缕白光,直击阙修。近距离如此突然释放,阙修无法招架,飞身急退,那些白光如长了眼睛,如影随行,全打在他的身上。 众人屏住呼吸,静待结果。阙修像鸭子一样抖抖身体,白光回归锏身,他嘴角蔑笑,完好如常。擎天称赞:“这‘离光’虽然厉害,但遇到高防之人,犹如瘙痒一般,恐难置胜。” 阙修飞身反扑,在对手的四周连换几个方位,快如闪电,犹如一道流光,张单离忽然大吼一声,以锏戳地,释放强大的力量,将阙修震退。 玉红亭没看出门道,轻抬妙目相望,擎天解释道:“阙修此招好似阴山派的‘天蚕结’,利用身法化无形丝线缠绕对手,张单离只得以强力将其震碎,此招二人平分秋色。” 玉红亭拍手说道:“他一定偷学了贫尼的‘千丝万缕’,只是学得四不象。” “两人战至百回合,恐怕要出绝招了?”擎天话音未落,张单离再抚锏脊,云台上忽然雾气弥漫,目不能视,他的身形一动,即刻消失。 台上瞬时寂静,众人极目望去,却被浓雾挡住。其实就在呼吸之间,浓雾散去,张单离持锏横推,锏身横在阙修腹部,两人如同静止一般,保持姿势不动。 慕容公子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此招就是‘移山’?相传当年张天师以此招降服女妖,将其斩为两段,分置龙虎山两地。因为其力可移山,太过霸道,所以立下规矩,只传使钝刃兵器的弟子,这也是‘移山锏’的来历。” “这么厉害?那呆瓜输定了?” 云台之上,阙修忽然呕出一口鲜血,“没想到你这烧火棍力量真是惊人!”他身体一动,紧身的黑衣片片散去,台下则一阵惊呼。 阙修上身赤裸,肤色黝黑,不规则分布赤红色的条纹,犹如流淌的血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魔界‘血琉璃’之躯?堪比佛界‘金刚不坏之身’,真是太神奇了?” “你说的不错,这就是魔界的‘血琉璃’。”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擎天回头望去,不知何时,爹爹站在身后。 “他历经魔界的赤血瀑布,魔性已入魂,你要盯住他每一招势,一定要战胜这个魔人。” 玉红亭一见家主,赶紧讨好这个未来的公爹,“家主您气宇轩昂,伟岸如神,不愧为正派翘楚,贫尼敬佩之极!” 慕容越回之浅笑,“青玉庵的法术出神入化,你就助擎天一臂之力吧!”红亭象得了尚方宝剑,沾沾自喜。 家主拂袖离开,坐在云隐身旁观战。 “我看‘血琉璃’也没什么了不起,那呆瓜吐了好大一碗血!”玉红亭轻蔑说道。 “‘移山’之下,能保完好,江湖难寻几人,他真的入魔了!”说话时,阙修再次反扑,身法比刚才快了几倍,相比之下,张单离动作趋缓,看来那招“移山”消耗甚大。 阙修身影忽然一分为二,同时猛攻。“是魔影分身?”这次玉红亭是识货之人,她听师父提过此招。张单离猝不及防,身上中了几招,只是丑刀都被无形劲力弹开。 “看来张单离的‘先天罡气’已趋化境,在体外环绕,如同盔甲,他二人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玉红亭有心上人相伴,巴不得就这样一直打下去。 台上阙修再次变招,身形围着张单离飞转,携一片白色流光,他的掌缘呈漆黑颜色,不时有黑影飞出,张单离每中一影,身体悸动,好似非常痛苦。 “原来他以身法气流搅动‘先天罡气’,寻找空隙,再以‘蝠翼刀’攻击,破了对手的无形盔甲。” “那呆瓜岂不是赢定了?” “那不见得!‘蝠翼刀’不见血,只伤内息,但这魔功却极费真气,这是一场消耗战,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玉红亭一方面想这呆瓜走得更远,又担心这怪异的小子与心上人对战,心里有些纠结。 两人鏖战多时,日上三竿,已近中午,看热闹的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大声喝倒彩。阙修停止移动,忽然呕出一口血,张单离则以锏支撑,也是气喘吁吁。四目相对,桀骜不驯,战意十足。 张单离忽然左手捏诀,强提真气,立刻面容皆赤,衣衫无风自动。阙修浑身肌肉鼓涨,须发皆扎,眼球瞪得要破眶而出。 两人持兵器交锋,一招普通的“老汉推车”,兵器胶着在一起,强大的劲力外泄,化为强风四散,看客仓皇后退。阙修一声厉吼,云台被震散,彩虹之链寸断,张单离的身体像纸鸢一样飞出去…… 曲终人散,慕容越却未走,他向云隐交代几句,云隐飞身上了云台,片刻下来,“我已经采了阙修遗落台上之血,请家主明示。” “去作‘血语之法’,我要知道阙修的前世今生。” 云隐吃了一惊,“您让我去找她?这非比寻常,家主您三思!”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速去!”云隐离开,慕容越惴惴不安,来回在厅中踱步,一炷香时间,云隐快步回来复命。他凑近家主,低声耳语,慕容越不动声色,只挥手让其退下。 再说慕容擎天好不容易才摆脱玉红亭的纠缠,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耳根清净,也仔细回想刚才对战的招势。刚转过回廊,在假山侧临之处,有人挡住他的去路。 “公子,家主有要事请你秘室一叙!”正是父亲的贴身弟子聂杨。 秘室是家族重地,他成年后也只去过一两次,这次父亲竟然在秘室召见,真是少有。他一路猜测,随聂杨走进长长的地下甬道,火把映照,寂静无声。在尽头有四名弟子把守,打开巨厚的石门,众人止步。 擎天走进密室,心里惴惴不安。父亲就地打座,他身旁就是家族重器“虚源鼎”,鼎身如飘忽的影子,随气流而动,其中伸出无数透明的触角,五颜六色,或长或短,甚是好看,不由让人想起“万条垂下绿丝绦”的诗句。 “今日之事,关乎家族生死存亡,你要仔细听好……” 英雄速成(18) 擎天从未见父亲如此严肃,他感到事情万分严重。 “你从头到尾观战,你认为自己能胜阙修吗?” 慕容擎天略一沉吟,说道:“如果论武功法术,我自然不会输给他,只是他的‘血琉璃’之躯,金刚不坏,我实在没有破解的把握。” “所谓金刚不坏都是相对的,‘血琉璃’也是如此,只要你有惊天之力,就能无坚不摧,无往不胜。” “可是,以我现在的功力,根本无法达到那种境界。” “这就是为父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就是揠苗助长,我也要让你的功力达到化境,绝不能让阙修登上巅峰。” “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要把一身的修为传给你!慕容世家发扬光大的重任,从此刻由你一肩挑起。” 擎天闻言大惊,脱口说道:“父亲,千万不能,修行之人一旦传功他人,后果不堪设想,功力尽失,可能还会危及性命,父亲要三思啊!” “为父不是一时冲动,为了家族的命运,我愿意舍弃一切。而且,我虽传功给你,依然可以从‘虚源鼎’中汲取先祖存储的功力,自保无虑。” “可是我不明白,这阙修说到底也是我慕容家人,即使他夺魁,归根结底也是家族荣耀,父亲何必如此呢?” “你糊涂啊!”家主斥道:“阙修为提升功力不惜入魔界练魔功,他很快就会被黑暗吞噬,遁入魔道,万劫不复。” “可是,我感觉他很善良!” “一入魔道,嗜血如命,杀戮成性,生灵涂炭,为祸人间。我们绝不能让这种事在眼前发生!” 慕容越的眼神悠长,慈爱中寄予厚望,“一会为父传功给你,之后要在密室静养月余,剩下的事情全靠你了!记住,男子汉除了能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要能忍受屈辱和误解,忍天下人不能忍,才能成大器!” 擎天被他慈爱的目光感染,泪眼蒙眬。 “为父还要告诉你真相……” 天空阴霾无星月,阴云比以往更厚,四处焦土,寸草不生。他一路狂奔,枯枝从身旁掠过,重重划在脸庞之上,他却浑然不觉。前面烈焰飞腾,岩浆喷涌,一个身高数丈的怪兽横亘前面。 他飞身跃起数丈,手中无相刀立劈华山,眼前巨大的怪兽被劈为两半,他甚至听到怪兽骨裂的声响,犹如裂帛,十分刺耳。 他落下时,湛蓝之血喷溅而出,在空中飘洒。这时,旁边人影一闪,明晃晃的剑刃从他的左肋穿出…… 阙修猛然从床上坐起,窗外夜色正浓,树影摇曳。师父正坐在床前,静静望着他。 “虽然只过了几个时辰,可我和你恍若隔世,我不知道你离开了多久,经历了什么,一切宛如梦中。” “师父……”阙修动容,欲言又止。 老阙头轻轻摇头,“你不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成熟了,更强大了,在越神之路上更进一步,为师倍感欣慰!” 老阙头连连咳嗽,非常虚弱,“去做你想做的事,因为为师不能再陪你了!” 阙修闻言伤感,“师父,人们都私下议论,说我练了魔功,会遁入魔道,徒儿还需要您的教导!” 老阙头苦笑道:“为师要离开了,因为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是我的宿命。” “佛与魔只在一念之间,真正强大的是内心的力量,相信自己……”这是师父给他最后的教诲。他强忍泪水,迎着蓬勃的朝阳,大踏步前行。 老阙头隔窗望去,徒儿的身影渐行渐远,一行浊泪不经意滑落。他又一次环视这熟悉的小屋,往事历历浮现在眼前,物是人非,一切只能埋藏在记忆深处了。 他很虚弱,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来到山庄西门。人们都争相去看决赛,庄内十分安静。他穿过花园中回廊,前面是一处厅房,门口有人把守。老阙头刚一靠近,看守之人立刻制止,“这是禁地,闲人勿近!” “我要见家主!”老阙头说道。 “家主在闭关,他不在这里。” “这里是地宫秘室的入口,家主正在里面打坐,你去禀告,说老阙头求见,还有一物面呈家主!”老阙头将一方锦帕交给守卫。 阙修和擎天在云台上相对,下面人山人海,欢声如潮。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冷冷相对,一对亲兄弟,却被推上擂台决战,这难怪就是命运的捉弄?阙修握紧丑刀,他不能有丝毫松懈,他要胜,要登上巅峰,可是那又能怎样?他从没有想过。 慕容擎天持剑,此剑略宽略长,剑刃明亮,一看就知锋利无比。台下的云隐却暗自揣测,他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当年慕容与太子殿下交好,太子好法术,慕容就为他打造此剑,取名“天地剑”,意为帝王之剑。只可惜还未相赠,太子就英年早逝了。此剑喻为凶剑,雪藏于密室。今日此剑出世,恐不是吉兆。 他思绪飘飞之时,台上开始已经动手。慕容擎天首先发难,他手中剑飞出,化为众多剑影,首尾相接,前为后之鞘,层层叠叠。阙修以无相刀背相接,声声脆响,剑影折断,但力道一波强似一波,他被震退几步。 云隐见擎天一出手就使出叠剑阵,杀意之强,从未有过。 老阙头走进长长的甬道,他气息平稳许多,佝偻的背部仿佛也挺直了。他缓步而入,石门慢慢关闭,象怪兽合上嘴巴。 慕容越盘膝而坐,轻抬眼睑,示意他坐下。而老阙头向他轻轻颌首,流露出的自信与大气和以往判若两人。 “没想到我也能来到地宫密室,看到‘虚源鼎’的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啊!” 慕容越谦笑,“这些徒有虚名!以你的能力见识,这算不了什么?” “谁不知慕容世家地宫密室、玄机阁、百瀑潭三处禁地,都是江湖传奇,能目睹其一,也是一生荣耀!” “言归正传,先说说你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个拜帖?”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你叫我进密室的那一刻,就没有打算让我活着离开!” 英雄速成(19) 慕容擎天御剑再攻,“天地剑”飞起,化无数剑影,自上而下,倾泻如瀑,阙修以手支刀,扎马步防御,剑影密如水泄,突破无相刀,他上身黑衣被影剑摧毁,化为齑粉,“血琉璃”再现,锋利的影剑留下道道血痕。 云隐见擎天再发大招“瀑剑阵”,攻势之猛,前所未见,看来这场比赛倾尽全力,势在必得。 阙修对身上新创毫不在意,只轻蔑说道:“听闻慕容世家的御剑术冠绝天下,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擎天同样冷冷回应,“你昨日魔功招数用尽,我都了然于胸,你江郎才尽,必败无疑!” “那未必!”阙修说罢,无相刀忽然横切,攻出一招,携一股炽热之浪,烈焰喷涌。擎天左手捏诀,以“乾坤引”将其化解。 “你的兵器属性混杂,招式全凭天意,出奇未必能制胜,你觉悟吧!”擎天以“天地剑”格挡,火光飞溅,无相刀上留下一条明显缺口。 云隐忽然明白他选这把凶剑的缘由,以“天地剑”之锋利克制“血琉璃”和无相刀,看来非常有效。 “你的怀疑没有错,我就是余山派劣徒赖五。” 饶是他有心理准备,慕容越还是惊讶跳起,用手指点:“你不可能是赖五,没有人能从那里逃出来,即使赖五这个百年奇才也不可能做到!” “人称赖五是妙公子,做事出人意料,所以他能逃出来也不足为奇。” “那你到底是怎样逃出来的?” 老阙头脸上略过浓浓的伤感,转瞬即逝,“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只需知道,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来找你讨债了。” 慕容越恢复镇静,重新坐好,“玄机阁记载,老阙头曾摔下悬崖晕迷多日,你是不是趁那个时候附了他的身?如果你真是赖五,我的确有愧于你,你可以立刻取我的性命,我毫无怨言。” 老阙头长笑道:“如果要取你性命,我何必等到今日?十几年了,我卧薪尝胆,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把你们慕容世家还有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统统埋葬!” “那么让我猜猜你的计划?你苦心栽培阙修,不惜让他入魔界练魔功,只为在大赛中异军突起,引起我的注意。” “确切说是引起你的猜疑。阙修越强,你就越对我感兴趣,越想了解我,所以我才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想见我随时可见,何必绕这么多弯弯?” “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我非常重要。” 慕容越闻听小吃一惊,忍不住望向“虚源鼎”。 “每逢紧要关头,家主必驻守密室,以防不测,这是慕容氏惯例,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而且,我猜你为了提升慕容擎天的功力,提高胜算,已经将一身功力传给他,你目前功力全失。” 此时,慕容擎天和阙修还在鏖战,近百回合未分胜负。“天地剑”锋利异常,剑气在阙修身上留下多处伤痕,十分惨烈。 阙修忽然以无相刀拉出一道强劲的电弧,将擎天逼退,同时左掌直立,拇指弯曲,一股黑气如影凝聚,在他的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掌印,其中闪电游走,霹雳之声震耳欲聋。 云隐吃一惊,这阵势明明象佛家的如来神掌,形状却如乌云,内俭诡异,毫无祥瑞之气,分明也是魔招。这阙修到底在魔界经历了什么?他的功力亦正亦邪,难以捉摸。 他正思虑时,掌影从天而降,如泰山压顶,无坚不摧,云台为之颤动,似要分崩离析。 擎天不敢小觑,运足功力以“玄天罩”相抗。两股劲力相撞,发出爆裂声响。阙修自上而下,占据先机,“玄天罩”被压制,逐渐缩小。云隐心中暗自吃惊,这黑化的“如来神掌”还真是威力惊人,他心里为擎天捏把汗。 黑掌印越来越大,黑气更盛,闪电密集而下,包裹“玄天罩”。擎天左掌捏诀支撑,青筋爆起,汗流浃背。他右手剑芒忽然暴涨,冲破“玄天罩”,剑芒直插黑色掌心,黑气立散,阙修连连后退,左掌心鲜血淋漓。 云隐见擎天在竭力防御之时,还能御剑强攻,一心两用,这境界连自己都望尘莫及,真是匪夷所思。 慕容越冷笑应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传功给擎天,功力尽失。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每到紧要关头,慕容家主都要坚守密室?” 老阙头不置可否,笑而不答。 “传世神器‘虚源鼎’存储了慕容先祖的法力,每代家主都可以自由驱使,它就是最后的力量之源,也是最大的后援。”火山文学 他说话时,指尖射出一缕微光,“虚源鼎”光芒大盛,无数触角伸出,将老阙头的身体贯穿。 老阙头全身浴血,可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 “趁着你还有一口气,把你的计划和盘托出,也算了无遗憾。你准备怎样把我们全部埋藏?” 老阙头口喷鲜血,表情却很愉悦,“前几月我看似在四周诸峰游历,实际上我已经埋好阵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狼阵’将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慕容越先是惊愕,之后轻蔑笑道:“你竟然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可惜蜻蜓撼玉柱,自不量力。当年合我三人之力才启动此阵法,还损了不少功力。你法力尽失,独木难支,一切都是泡影,你安心去吧!” 老阙头轰然倒下,身体蜷缩抽搐而亡,只是他脸上的笑并未隐去。 慕容越叹息,“你我也算是知己,我会好好超度你的!” 密室恢复安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慕容越又合双眸,想再次入静,可是心乱如麻,坐立不安。正在这时,密室里响起一个低沉的笑声,沧桑压抑,十分瘆人。 他举目望去,看见金色的光芒回荡,凝聚成一个金色的影子。 “啊,终于摆脱那具可悲的躯壳,丑陋、卑贱,而且渺小虚弱,我现在感觉畅快之极!” 那影子面容清晰,高大伟岸,相当俊郎,慕容越大惊失色。 英雄速成(20) “赖五,你真的修习那邪术?炼就金色之魂?” “你说是邪术,我当它是瑰宝。我之魂伟岸如神,你应该自惭形秽!” “怪不得我们无法测到你的法力,原来你在修习炼魂邪术?妖人!恶魔!我就是形神俱灭也要送你回地狱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赖五冷笑:“收起你那副虚伪的面具,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饰你的卑鄙,你会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有‘虚源鼎’在,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赖五哈哈长笑,他的魂似有质感,连中气都十足:“你的武功智慧远不及他万一,却让你登堂入室,可见你们正派也是黑暗至极。你还不明白吗?我千方百计来到密室,就是要用阵眼压制‘虚源鼎’,让你们万劫不复。”火山文学 他的金色之魂忽然光芒耀眼,“虚源鼎”的透明触角如遭电击,颤抖回缩,越来越短,光芒也渐渐黯淡。 “妖人,竟然以‘燃魂’之术驱动阵法,想玉石俱焚,真是恶毒之极!别忘了你的徒弟阙修也身处阵中,难逃此劫!” 赖五冷笑,“似乎是你忘记了,阙修本是你的亲生儿子,慕容家人都该死!我苟延残喘十余年,只为报仇,形神俱灭,同归于尽,是我之心愿!” 他的目光怨毒之极,身上光芒也达到鼎盛,成一道光柱直达云霄。“你休想!”慕容越怒斥,双手十指光芒齐射向“虚源鼎”,所有触角忽然暴涨,凝成一道白光,同样冲上云霄…… 阙修左掌抚过刀脊,鲜血浸透刀身,他法力提至极至,刀身激振,七色光芒乍现,明亮炫目。不用说下面的大招肯定石破天惊。 慕容擎天不敢大意,也将功力提至十二成,周身白光时隐时现,他左掌轻点剑脊,由远及近,看似蜻蜓点水,可每点一次,“天地剑”白色光芒更盛一筹。 云隐惊讶站起,他听说过此招,是慕容世家不传秘技,只有家主才能修习此招,它名叫“气锻”,是将“浩然正气”灌注于兵器,成倍提升攻击力。看擎天这阵势,已达七锻,据说练成九锻,遇魔诛魔,遇神弑神。 两人以光速出击,兵器相击,劲力外泄,势如雷霆,七色光芒炫目,里面一道白光更为明亮,云台被振散,彩虹结寸断,云朵如棉花纷飞,遮蔽视线。众人不知发生什么,起身离坐,屏住呼吸,伸长脖子观望。 待云朵散尽,台上两人相隔一丈,静立不动。阙修胸口多了一道血痕,而慕容擎天气息粗重,嘴角渗出鲜血。 “你这一剑竟然破了我的‘血琉璃’?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利害!” “彼此彼此,你的这招‘全属性’如排山倒海,轻易突破我的‘玄天罩’,让我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玉红亭一直在台下观点,紧张得大气不敢喘,战况起伏跌宕,她的心情也随之起落,她盼着心上人取胜,可也不想阙修受到伤害,她不敢加油喝彩,只希望这比赛赶紧平淡结束。 两人强力对决,云台崩塌,玉红亭忍不住惊叫一声,四名弟子飞身上前,掌印白光,以法力支撑擂台不倒。她看到擎天嘴角渗血,分明强咽下一口鲜血,看似受伤不轻。红亭怜爱之心顿起,忍不住挤到前面,已经来到栏杆边缘,仰视台上之人。 两人对视片刻,粗重的气息渐渐平静。刚才的一招对彼此都消耗巨大,法力所剩无几,现在只凭强烈的意志和求胜欲支撑。 “我看你已法力用尽,现在认输,对自己是最好选择。我会让父亲收你入门下,你与我共同修行如何?” 阙修冷然回应:“不要为自己找台阶,油尽灯枯的人是你,赶紧认输,省得伤了你这贵公子的身体。” 擎天不言,但从眼神看,瞳仁巨变,已经动了真怒。他的头发忽然直立,浑身青筋爆起,面目狰狞,周围升起红色雾气,环绕不散,瞬时擎天目露精光,战意澎湃汹涌,气势如虹。 台下云隐却倒吸一口凉气,这公子简直疯了,竟然施展“爆血”之术,就是用功力摧爆浑身毛细血管,全力施展“神血咒”提升功力。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数,轻则短期功力尽失,重则全身瘫痪,法力无存。他不明白,比武较技,有何深仇大恨,非得出此狠招。 阙修也在行动,“燃魂三阶”已经火力全开。他施展过一阶,那痛苦撕心裂肺,让人不寒而栗,这三阶更甚之,但他已经顾不了太多。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他的身体蓝色光芒闪现,犹如焰火达极致时的锋芒,他感到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燃烧,血液沸腾,力量喷涌,排山倒海,势不可当。 两种力量逐渐加强,如飓风形成,强力向外扩散,众人被迫纷纷后退。玉红亭施“定”字诀才稳住身形,她掌心见汗,浑身微微颤抖。 达到鼎盛之时,如磁石吸引,两人猛力贴合,力量绞杀时发出爆响,如两个飞转的齿轮相互挤压。两把兵刃胶着在一起,一赤一蓝,光芒闪耀,无法分开。而对战两人,皆施尽全力,目呲欲裂,欲把对方生吞活嚼,十分惨烈。 正在这时,山庄之中忽然升起一道金色光柱,直达云霄,亮丽夺目,众人转头观望,惊讶之极,一度忘记台上的鏖战。 云隐脑筋飞转,看这方向正是秘室所在,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他正思想时,山庄周围的诸峰顶上,同样升起金色光柱,光芒交织,如同一把金色巨伞,罩在山庄上空。 “不好,是‘天狼封印’!”云隐大喊道。 话音未落,巨伞伞骨的金芒向四周延伸,遮蔽天日,一片混沌,云隐颓然坐下,叹道:“全完了……” 与此同时,庄里又一道白光升起,在空中化为圆球,急速飞驰而来。台上对战两人被圆球吞没,飞向远方。在那一刹那,玉红亭手中“御雪尘”忽然暴涨,缠绕两人的身体。在圆球飞走之时,红亭坠在其下方,随之飞向远方…… 21、落难 千里之外,正值花开,京城一片繁荣景象。在城西河畔,有一座偌大宅院,红墙碧瓦,亭台楼阁,真是富贵人家。 在后边庭院,百花盛开,蜂蝶飞舞,凉亭之上,茶香袅袅,一位翩翩公子正在小读。说是读书,他手中竹简斜握,眼神迷离,显然心不在焉。 时已午后,有书童呈上点心水果,公子却动也未动。“屈颜,我爹爹是否还在正厅?” 小书童答道:“少爷,不管侯爷在哪里,他交代让您好好读书,我们绝不敢懈怠。” 公子将竹简摔在桌上,“天天读这些老掉牙的书,索然无味,我更喜欢市井书卷,风月无边,让人着迷!” “您别胡言乱语了,让侯爷知道又要罚你了!” 正说话时,一股微风拂过,公子的表情忽然一怔,他随即衣袖飞卷书童,两人身体瞬时平移到外面,与此同时,天空一道白光飞射,轰然巨响,凉亭被夷为平地。 屈颜惊声尖叫,拔腿想跑,公子低声斥道:“难得有好玩的事情,不准告诉我爹爹!” 小书童满脸惊惧,侧目望去,烟尘散尽,有两人俯卧在地,已经昏迷。“少爷,肯定是小贼,这么高掉下来也没死,命真大!干脆送官查办算了!” 公子高兴拍手,“天降两个蠢材陪我玩,报官就没得玩了,你去拿两条狗链子。” 不知过了多久,阙修醒来,他发现自己在一间柴房里,灰暗潮湿,只有一只小窗户透进光亮。地上放着几个馒头,他腹中饥饿如火,顾不了许多,飞身想扑过去。 他的手还没触到馒头,脖子一紧,身形被阻。这才发现原来颈部被套了一个透明的项圈,还连着一根铁链拴在墙角。 他又试了几次,颈圈越来越紧,却还是无法触及。这时墙角的阴暗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君子不吃嗟来之食,更不会像狗一样吃地上之食。” 阙修转头望去,慕容擎天被拴在墙角,脖子上的颈圈分外明亮。他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慕容公子也被人象狗一样栓在这里,少见,极其少见!” 擎天生气,扭头不理他。阙修调转身体,用脚将馒头夹住,一一挪到跟前。 “公子,我这里有嗟来之狗食,您要享用否?”擎天忍住腹中饥火,冷哼不答。 阙修将一整个馒头塞进嘴里,完全不在意上面尘土,“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如果有一瓢井水,那才是绝配。”他吃得津津有味,擎天馋得口水直流,可又放不下公子的架子,只能咬牙死挺。 阙修好笑,扔过两个馒头,“你爹没教你随遇而安吗?没教你能屈能伸吗?想逃离这里,先填饱肚子,恢复力气。” 擎天老不情愿捡起馒头,将沾土的馒头皮剥了一层又一层,才勉强放进嘴里。“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被抓起来?” “逃出去不就知道了!”阙修说道。 擎天虽然发问,但在钻进白色光球之时,父亲传音给他,信息断断续续,但他心中已经大致有了轮廓。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阙修赶紧示意他禁声,那人听见屋里没有动静,细碎的脚步渐渐远去。 “先养足精神,天黑我们一起逃出去!”擎天口中答应,又拉拽铁链,十分坚固,心中暗叹:要不是使用“爆血”功力尽失,这小小的链子岂能困住他? 天色暗淡,外面已经掌灯,两人还不敢轻举妄动,直到谯楼之上三更鼓响,阙修才轻声呼唤,“喂,公子哥,你身上有没有坚硬的东西?” 擎天从身上摸到一个玄铁牌子,递过去,“你不会扔下我自己逃走吧!”阙修嗤之以鼻,黑暗中听见一阵轻响…… 两人蹑手蹑脚出了柴房,擎天压低声音:“快把那牌子还给我!”没想到贵公子这么小气,阙修偏偏不理他,黑暗中两人扭打起来。 深宅大院,夜幕沉沉,风吹草动,树影摇曳,红墙之上,人影一闪,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墙头。擎天和阙修吃了一惊,急忙缩回暗处躲藏。 黑衣人相互交换眼色,然后腾身而起,月光之下,一个淡蓝色的影子急速闪过,那两个黑衣人身形一滞,从空中跌落。阙修甚至没看清蓝色身影的动作,那影子虚无缥缈,移动间鬼火闪耀,分明是个鬼魅。 擎天却看的很清楚,那影子来自宅子正中的一处阁楼,它绝不是鬼影,刚才和黑衣人接触一瞬间,出手如电,一招制敌。他听父亲说过,有一种非常高深的法术,叫“离魂分影”,能用法力凝成虚影,制敌数里之外。 没想到这市井宅院,还有如此高人。他暗自思索时,一群家丁蜂拥而至,灯笼火把照亮庭院。为首管家是一个山羊须长者,他上前用脚踢几下黑衣,见其动也不动,于是大声说道:“又送来两个废物垃圾,把他们抬去义庄。” 众家丁麻利抬人离开,院里又恢复宁静。阙修轻声提醒:“这院子真诡异,俯低身子,赶紧离开。” “可是,我们的兵器还在他们手里。” “你真是呆傻!等我们功力恢复了,再取回兵器岂不易如反掌?”两人猫腰来到朱红门前,阙修半蹲,轻轻拉开门闩。 擎天忽然大声喊:“来人啊,有人要逃走!”静夜里声音尖厉,传出老远。阙修吓了一跳,不知这货吃错什么药,他正要制止,四周喊声阵阵,灯笼火把将两个人包围。 “这人要逃走,还非要带上我。”擎天怒指阙修说道。 管家一挥手,几个家丁冲上前,将阙修反拧双臂,按在地上。阙修刚使用“燃魂三阶”,法力全失,只能任人摆布。 “他是坏人,专偷别人的东西。”擎天还不忘补上一刀。 家人从阙修怀里搜出那块玄铁牌子交给管家,他反复查看,并不明白。“这是我家传之物,被这厮偷走了!”擎天继续落井下石。 “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拉去请公子发落。”擎天也被人反拧摁倒,阙修暗自喝彩,大呼活该。 22、小侯爷 厅堂之内,公子在掌心摩挲玄铁牌,忽然扔在桌上。“你们从天而降,绝非善类,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人,现在眼前只有两条路:我让人手起刀落,扔进河沟,一了百了。再者,我现在还缺两个低等下人……” 阙修和擎天被人带下去,管家轻声问道:“公子,这两人来历不明,他们本来可以逃走,却使苦肉计留下来,肯定有阴谋。您为什么要收留他们?” “我只是顺水推舟,不让他们留下怎知有什么阴谋?” “那他们会不会和那帮人是一伙的?” 公子摇头,“我看不象,那帮人隐于暗处,见不得光,应该不是一路人。” “可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不得不防啊!” “有我屈折小侯爷在,他们肯定翻不起大浪!”火山文学 城东虎啸林,与蟒山毗邻,相传有猛虎出没而得名。林间空地搭着一顶雪白大帐,有几位锦衣公子正在豪饮,奴仆往来伺候,十分热闹。 “今日齐王殿下野宴,我们京城四俊齐聚,甚幸,大家不醉不归!”说话的是奕王二公子李寻。 “怎么听这‘四俊’称号给坐骑更加适合,不雅不雅!”说话的是丞相的大公子薛乃原。 “市井传言,犹如浮云,大可一笑置之。”齐王李庆也是翩翩美少年,他轻捻折扇说道:“你说到坐骑提醒了我,每次野宴我们都要骑马赛车,决出胜负,今日照例赛一场如何?” 众人拍手附和,唯屈折独饮不言,薛乃原笑道:“听说小侯爷家中时常闹鬼,你是中邪了还是丢魂了,只顾自己喝闷酒?” 大家哄笑,屈折丢下酒杯:“要赛车也可以,我们换个花样,由两名仆人代替马匹,从这里至映月湖,先到者赢。” 李庆大笑,“如此甚好,我押千金,你们谁敢跟进?” 众人拍手称赞,然后各自准备。屈折让人卸去马车负重,谁来驾辕?不用说就是擎天和阙修出马。这两人气鼓鼓套上车辕,还不停埋怨推搡。 “都怪你,本来能逃走,非在这里当牛做马!” “还不是你长得不顺眼,才连累本公子受罪!” 屈折一甩长鞭,“两个奴才听好了,小侯爷我可是押了一千金,赢了好酒好肉,输了皮开肉绽,小命不保!” 一声鞭响,四辆马车绝尘而去。其余三人选的仆人,高大健硕,飞奔起来一路烟尘。擎天和阙修法力尽失,脚力和常人无异,狂奔一里地就气喘吁吁,很快被人甩在后面。 屈折大急,手抡长鞭,两人后背出现一道血痕,“再不尽力,输了就剁碎你们喂狗!” 擎天喘粗气转头问道:“公子,有没有近道?” “你这奴才,脑筋转得挺快,右转小道!” 马车转入树林,尽管颠簸,顺势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几近失控。屈折站立持鞭,长发飞扬,豪迈长啸,“御风而行,如此畅快,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擎天和阙修见速度越来越快,无法掌控,不约而同,脚下反向使力,想让马车减速,然而根本慢不下来。 屈折正享受飞驰的快感,表情很嗨,全然不顾自由落体的危险。眼见前方坡道更陡,映月湖已入眼睑,擎天和阙修吓得齐声大叫。 正在这时,林中飞出数十道铁索,前有飞抓,紧紧抓住飞驰的马车,擎天和阙修不约而同向两侧跃出,接着狂奔的马车四分五裂。 擎天鱼跃翻滚,顺势铲翻一个黑衣人,然后补上一脚,那人一溜跟头掉下山崖。他法力虽失,但身法还是相当迅捷,眨眼又放倒一个黑衣人。 阙修冲过来,拉着他藏在巨石后面,“你不想活了?赶紧躲起来。” 擎天冷哼道:“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贪生怕死,更让人不耻!” “你那只眼睛看见人家快死了?有眼无珠,瞎逞英雄!” 擎天抬眼望去,屈折被十几道铁链捆住,悬在半空,他毫无痛苦之情,神态自若,眼睑轻抬,嘴角蕴含轻蔑。 十几名黑衣人倒悬树上,使全力收紧铁链,屈折信手一挥,指尖触及周围铁链,绷紧的铁链轻颤,如涟漪向外扩散,接连脆响,铁链断为无数截,反噬之力震得黑衣人纷纷坠落。 擎天和阙修都吃了一惊,震断铁链不难,但象他这样以指尖传力,功力之精纯,让人乍舌。 屈折并未跌落,而是悬空而立,环抱双臂,气定神闲。“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也敢在小侯爷面前撒野,识相的赶紧逃命去吧!” 黑衣人并未退却,齐齐发出飞刀飞镖,向他身上招呼。屈折未动,那些暗器好似撞上看不见东西纷纷落地。擎天自语道:“这不似慕容家的‘玄天罩’,拦阻的边缘并不规则。” “难道是类似天师派的‘先天罡气’?” “这么远距离能以气拒剑?那功力实在逆天了!” 正争辩时,屈折再次开言:“上天有好生之得,速速退去,这是最后的警告!” 擎天嗤之以鼻:“搞得自己跟佛祖似的,对付这些坏人还不快快动手,杀个痛快!” “人家心存善念,不象某人,就知道杀杀杀。”阙修反唇相讥。 “肤浅!” 两人正斗嘴时,屈折忽然出手,腾身而起,如大鹏展翅,靠前的十几名黑衣人忽然倒下,前胸被利刃刺穿。阙修没有看到他出兵器,甚至连他如何出手都未发现,真是匪夷所思。 擎天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未看透,但也体会出一些门道,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情感升起,这大概就是别人所说的嫉妒吧! 为首黑衣人一声呼啸,众人抓起倒地的同伴,返身跃入树林,无影无踪。场面顿时寂静,屈折缓降回地面,清风依旧,只是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立足未稳,忽然向左疾速飘移,空气中传来一声撕裂的声音,犹如电弧划过,一道巨力将屈折刚站立之地划出一道深深的沟渠。屈折冷笑:“原来还有高手隐于暗处,这招‘一指开天’十分惊艳,请现身吧!” 23、京城四俊 他的话音未落,有一黑衣人从林中踱步而出,他身材中等,面蒙黑纱,只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眼。 “什么是‘一指开天’?”阙修问。 “我听父亲说过,这‘一指开天’是崆峒派绝技,威力惊人,与‘流光指’齐名,据说早已失传!” “那‘流光指’又是什么东西?” 擎天只想看下面的精彩对决,有些不耐烦:“指若流光,无坚不摧,好似锋利之剑,而‘一指开天’,如泰山压顶,气势如刀。” 屈折仔细打量黑衣人,想从他的身形判断身份,很显然对手施以变身之法,几个名字从脑海中闪过,但转瞬被否定。 黑衣人压低噪音,故意掩饰自己的本音,“你的法术虽然很高深,可惜修习尚浅,华而不实,赶紧束手就擒!” 屈折冷然回应:“彼此彼此,你的‘一指开天’也只得皮毛啊!” 他说话时未见任何动静,黑衣人驱指一弹,一声脆响,似有一物被震飞,“你的影剑无形虽然难防,可惜太散,分则力弱,在我眼里如同孩童的玩具。” 屈折脸色一变,接连发招,黑衣人出指如电,指尖光芒一闪即熄,伴随脆响,好像响指连连。后来他干脆以护身罡气御之,周身光芒闪动,十分夺目。 屈折有些慌乱,目光游走,暗中寻找逃跑的路线。黑衣人猜到他的意图,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对我们很重要,抓住你才能换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屈折自知难敌,不想再纠缠,返身要入林逃走,黑衣人忽然发一指,以强劲之力迫他返回。 “我湖边的同伴会很快赶过来,到时你想脱身都难。”屈折说这话其实很心虚。 黑衣人冷笑:“就那些花花公子,抵不过我一根小拇指。”他说话时连连发指,威力虽不大,但声声啸叫,气势骇人,屈折左躲右闪,疲于奔命。 阙修和擎天在巨石后观战,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这人的“一指开天”使得出神入化,阙修自认凭“血琉璃”也没把握接住他全力一击。 擎天心中却在思量屈折的无形影剑,它与慕容御剑术好似同宗,却更加神奇,他心里生向往。父亲送他到这里是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此时场上屈折已难以招架。黑衣人并不想取他的性命,将指力调弱如鞭,声响虽大,力不足致命。屈折被其锋芒伤到,也只是衣服绽开。 “怎么办?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擒住?”擎天急急说道。 “整天让我们当牛做马,任意驱使,死了都活该!” “现在不是说狠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擎天对阙修耳语几句,阙修点点头,猫腰离开。 等阙修走远,擎天探出半个身体,冲外面喊话:“公子,不要再手下留情了,快使出‘浩天阵法’辅以‘噬心魔咒’定能胜他!” 黑衣人听了一头雾水,以为屈折要使什么绝招,急忙撤身防御,屈折压力锐减。 “公子,要不使出西域密技,再加上‘暗影绝杀’,保准让他一命归西。”擎天将他知道的法术绝学的名字胡改乱改,故弄玄虚唬人。 黑衣人不知真假,心烦意乱,忽然回身一指,擎天向侧翻滚,藏身的巨石被劈成两半。 正在这时,阙修从远处飞奔而来,边跑边喊:“公子莫慌,老侯爷带着诸多护院马上赶来,你先将那厮拖住。” 黑衣人一听顿时慌乱,反手一指,阙修虽然法力尽失,但“血琉璃”威力还余些许,他中了一指,背上衣服撕成条状,却依旧健步如飞,黑衣人为之胆寒。 “包围他,别让他跑了!”阙修大喊道。黑衣人信心彻底瓦解,飞速闪身入林,不见踪影。 正午阳光明媚,空气燥热,阙修和擎天被绑在拴马桩上,阳光暴晒,大汗淋漓,衣衫已经湿透。时常有路过之人停下脚步,低声私语,都在猜测这两个奴才犯了什么事,在这里惩戒示众。 阙修恨声说道:“这个可恶的公子哥,恩将仇报,我们豁出命救他,却被捆在这里受辱,真是个混蛋小子!” 擎天的思绪却完全跑偏了,“你说这小子他爹是不是更厉害?那黑衣人听到他爹的名号立刻就逃了?”火山文学 “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是不是晒傻了?” “他有言在先,我们输了比赛,理应受罚!” “你真是个书呆子,死脑筋!” 正斗嘴时,两个家丁飞跑过来,为他们解开绳索,“二位,太阳晒得可舒坦?赶紧洗漱更衣,公子还有别的赏赐。” 天仙楼,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高阁之上花红柳绿,燕语莺声,来往恩客非富即贵,一掷千金,是极乐销魂之所。 阙修和擎天一身青衣小帽,缩在厅堂的角落,看着四位贵公子左搂右抱,你侬我侬,风月无边。阙修嗤之以鼻:“还自诩‘京城四俊’?我看叫四条淫虫最切贴。” 擎天被香气勾起馋虫,轻声叹气:“原想能吃顿美食,谁知只喝一肚子过堂风!” 说话时,内厅鼓乐声起,轻纱慢慢打开,一个少女甩流云袖,妙曼登场,仅仅几个媚眼飞过,诸多红颜黯然失色。 男人们的表情都冻结了,眼神追随翩翩的舞者,思绪早飞到九霄云外。擎天和阙修眼睛也直了,一脸不可思议。 一曲终了,少女飘然退去。厅里鸦雀无声,片刻爆出一片唏嘘声。“此女只应天上有,除去霓裳落凡尘……”李庆吟罢拍案而起:“如此美人,世间难寻,我定要一亲芳泽!” 李寻笑道:“殿下雅兴,与愚侄不谋而合,如此风流雅事,我可不相让啊!” 薛乃原急忙出面圆场:“既然大家互不相让,老规矩,每人出百金,赌一赌美人运如何?” 一会儿乐声再起,那少女换一身雪白的素衣,翩然而来,移莲步万福施礼,“小女子红玉见过几位公子!” 屈折暗自叹息:“如此冰清玉洁的美人,名字却俗了,可惜啊!” 其他三位早被勾走了魂,垂涎三尺,狠不得马上恶虎扑食,一亲芳泽。这时,乐声重起,少女一收水袖,风摆纤腰,轻旋长裙,如水中莲花绽放。 24、藏娇 阙修与擎天对视,低声询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擎天轻轻摇头,思绪飘渺,这小丫头换下僧衣,还真是活脱脱的美人。 等曲到高潮,众人如痴如醉,玉红亭连续飞跳,白裙之下,露出一抹翠红,几位公子的鼻血差点喷出来。 近尾声时,她长袖轻甩,如一匹白练落入屈折怀中,屈折沉醉,轻握白绸,感觉丝滑的温柔慢慢从掌心逝去。 李庆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李寻也相当失望,紧跟其后。只有薛乃原长笑离座,向屈折供手:“恭喜小侯爷得美人垂青,良辰美景,就不打扰了,在下告退!” 厅中安静下来,玉红亭移步上前,携一股香风,屈折迷醉,挥手让擎天和阙修退下,玉红亭娇声阻拦,“两位小哥也站半天了,公子何不赏他们一杯水酒呢?” 屈折篾笑,“两个低贱的下人,怎么上得了台面?” 玉红亭忽然掩面抽泣,香肩耸动,让人爱怜。屈折大惊,不知为何触痛了美人,想温柔安慰,却被玉手阻止。 “同是天涯沦落人,想想心中凄惨之极。奴家本是青州人氏,世代为商,家境殷实,不想父亲被人陷害,含冤而死,家破人亡。两位兄长被流放苦寒之地,客死他乡。这两个小哥正象奴家的兄长……” 她悲悲切切落泪,引得屈折为之心痛。他抬手让两人上前,阙修可不客气,左手酒右手肉,大快朵颐。擎天心里感慨万千,这小女人撒起谎来,信手捻来,让人哭笑不得。 玉红亭见两人落座,收了眼泪,给他们斟酒夹菜,倒把屈折凉到一边。 “美人,酒足饭饱,我们该到你的闺房一叙了?” 屈折连问几声,玉红亭才轻抬妙目,“承蒙公子抬爱,不胜感激!只是忘记告知公子了,奴家是一名歌妓,买艺不买身,公子还是请回吧!”她撂下这句话,轻施万福,转身离去。 “喂,我们可是花了四百金……”屈折无奈自语,然美人已踪影全无。阙修见不可一世的小侯爷,被小丫头耍得团团转,忍不住窃笑。 屈折大怒,“笑什么笑?等着回去鞭子伺候!” 从天仙楼出来,天色黄昏,屈折的小轿七拐八拐进了一条胡同,青石古道,十分幽静。屈折从轿中探出头,“你们两个奴才马上回府,不许向人提起我的去处。” 两人目送小轿消失在小巷深处。“趁这个机会,逃跑吧!” 擎天反问:“为什么要逃?现在玉红亭也加入了,岂不更有意思?” “难道你不想知道慕容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送我们来这里一定有他的深意,屈折肯定是问题的关键。” 阙修不再反驳,他望望天边红霞,“时间还早,我们何不潇洒一回,体验久违的自由自在?” 再说屈折,乘小轿来到朱红门前,他挥手让轿夫退去。门前芭蕉芬芳吐艳,刚踏上台阶,朱门开启,一个小丫环迎了出来。 “小侯爷,您多久没来了?小姐日日想您,人都消瘦了!” 屈折快步穿过院中小径,刚到正屋前,一个粉红的身影已经投入他的怀中,未曾开言,先低声抽泣。 “冤家,你一去数日未返,害得奴家牵肠挂肚,日日相思。我以为小侯爷不爱瑶渺了?” 屈折轻抚她的长发,美人如玉,纤腰如同有魔力,让他的手无法移开半寸。“我让美人寂寞了,只是父亲日日训诫,不敢离开半步。” 瑶渺哀叹,轻轻推开他,“不用说小侯爷又是蜻蜓点水,看奴家一眼就马上离开?” 屈折猛然将她揽入怀中,近乎粗暴,“今夜与你缠绵,通宵达旦,以慰我相思之苦!” 瑶渺目光迷离,“小侯爷每日都匆匆离去,为何今日敢留宿于此?” “美人有所不知,每逢月圆之时,家父旧疾加重,需闭关疗伤,就是火上房梁也不会出来,正是我小侯爷肆意妄为之时……” 华灯初上,珠玑巷人头攒动,叫卖声此起彼伏。阙修很久没逛过如此热闹的街道,左看右看,什么都新鲜。只可惜两人兜里比脸都干净,只能过过眼瘾,如今腹中饥饿,只盼天上能掉下馅饼。 “你不是有个玄铁牌子吗?看样子能当几两银子,赶紧拿出来填饱肚子。” “你做梦!那是我身份的象征,不能当。” “你们慕容家不是有个这堂那个堂吗?赶紧调动些人马解燃眉之急。” “那些潜伏的谍者都是单线联系,普通的途径无法调动。” “说了白说,赶紧回去吧,或许还有残羹剩饭能填饱肚子。”他们人斗着嘴,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满月高悬,光芒皎洁,阵阵清风拂面而过,旁边的绿竹发出沙沙的声响。 忽然,两人的腰部同时被缠住,轻若游丝,力道却惊人,他们瞬间被拉进黑暗的角落。阙修顺势飞踢,却被一股温柔之力所阻,“是我,玉红亭!”阙修赶紧收力,三人隐入黑暗之中。 “擎天哥,你们怎么被人像奴才一样驱使?贫尼专门来救你们了。” “我不能离开,还有重要的事情!”擎天说道。 “还有什么比我们双宿双飞更重要的?赶紧走吧!” 阙修与美人近在咫尺,却被无视,心中醋海翻腾,“你们要去要留与我无关,快快决定,别耽误我填饱肚子。” 玉红亭妙目流转,轻蔑说道:“真小气,让我先除去你的狗项圈。” 阙修赌气躲闪,两人推搡时,擎天低声喝止:“别胡闹了!山庄一定发生了大事,父亲才送我们来到这里,大家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他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向玉红亭叙述一遍,最后补充道:“屈折可能是关键,我们要盯紧他。还有,你赶紧离开那个烟花之地。” 玉红亭一笑,“其实当歌妓也不错,众星捧月,象公主一样的生活。而且消息灵通,定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她穿过珠玑巷,感受众人火辣目光的温度,她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犹如女神在高高的神坛上受人朝拜。一直生活在青灯古佛的尼姑庵,索然无味,如今这种生活状态又新鲜又刺激。 25、乞丐 玉红亭拐上一条僻静的街道,前面不远就是天仙楼。旁边有一处大户人家,朱红门灯的映照下,有一个披头散发,盘膝而坐,动也不动,如一尊石像。 不知为何,红亭心底生出莫名的伤感。她被师父捡拾于荒野,感念天地恩德,师父常在青玉庵施粥布道,教导她心存善念,慈悲为怀。每每遇到落难之人,她必定要伸出援手。 “喂,你还好吗?” 那人闻听分开低垂在额前的长发,露出的脸庞并不苍老。他抬眼一瞥,就再次低垂眼睑。玉红亭见人家并无意交谈,心里有些悻悻,她掏出一块碎银放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夜色阑珊,胭脂河碧波荡漾,反射出沿街细碎的灯光,一艘乌篷随波逐流,传来忧伤的琵琶之声。玉红亭凭栏远眺,心事重重。 忽然,身后一股阴风来袭,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她判断出对方有四人,身轻如燕,都有武功。当然这种庸手她只需一指就能摆平,但头脑中灵光一闪,她作出决定。此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玉红亭被缚住,动弹不得。 有人飞快点她的穴道,红亭心里暗笑,凭这种小儿科的手段也想困住她?她假意昏厥,倾听那帮人对话。 “老大,美人到手了,赶紧去换银子!” “如此美人,真舍不得,我都想立刻一亲芳泽!” “老大不可啊!对方可是有手段之人,万万不能得罪!” 他们正惋惜时,忽然人影一闪,四人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玉红亭惊愕,本想摸一摸这帮人的底,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好事。 那人抱起她,臂膀有力,胸怀宽广,玉红亭头一次躺在男人的怀里,有些紧张,有些羞涩,还有些飘飘然。他身上的味道很奇特,不是传说中的臭男人,是一股清涩的药草香。 “姑娘,你住在哪里?”那人问道。 玉红亭假意苏醒,娇声说出三个字“天仙楼”,然后再次假装昏迷,她的眼角留意,男人抱着她快步行走,并无意外和嫌弃,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如鹿撞。 再说那个乞丐,依然在门前静坐,犹如石佛,任时光流逝。这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师兄,您料事如神,果然半路有人袭击她,我已将那姑娘安全送回!” 那乞丐依然不动,说话的人影渐渐隐去。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清脆的声音,犹如玉撞,丫鬟打着灯笼,陪伴一位贵妇,姗姗而来,这妇人年轻靓丽,肤白貌美,浑身穿金戴玉,行动时的声响正是诸多首饰碰撞所发出。 乞丐立刻精神站起,“让夫君久等了!”那妇人甜甜说道。 “再游珠玑巷,你可满意否?” “甚好,繁华依旧,与夫君初见时一般模样!” 三人有说有笑,渐行渐远…… 此时,在城东的另一处深宅大院,李庆正在宽阔的厅堂里来回踱步,有家人飞跑进来报告:“殿下,我们派去的人本来已经得手了,可是半路被人横插一杠,那姑娘被劫走了。” 李庆阴沉着脸,挥手让人退下。旁边的师爷轻声说道:“看来这个屈折早有准备,对这个女人可够上心的。” “朝秦暮楚的花花公子也配和本世子抢女人?真是自不量力!”李庆话题一转:“那个女子的来历可调查清楚?” “听说她一月前忽然从天而降,落入天仙楼的后花园,很多人亲眼目睹,疑为仙人。老鸨多次问询,她都笑而不答。如此神秘,引得达官贵人争相追捧,很快红极一时。” “有意思,既是美人,越神秘越有滋味,本王喜欢。” “那我再多派人手,将她虏来!” 李庆轻斥打断他:“我好歹也是皇家之人,搞这么大动静岂不让人耻笑?既然屈折要和我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屈折乘那顶小轿返回,大门不敢走,从后门进府。一夜销魂,有些疲惫,他溜进卧房想补个觉,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爹爹威严的脸庞,只得强打精神洗漱,然后去后院练功。 清晨空气清新,鸟鸣阵阵,心情还算愉悦。刚打完一套拳热身,屈颜飞跑过来,气喘吁吁,“公子,大事不好了!” 屈折收了招式,大声斥责:“你这狗奴才,大清早说什么晦气话?” “公子,有一个老妇人在府门前哭天喊地,痛骂你霸占她的女儿,不知廉耻。街道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屈折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说道:“这不可能,她明明说父母双亡,是哪里来的泼妇在这里闹事?” “公子,赶紧想办法打发她。再闹下去惊动老爷,就大事不好了!” 一提到老爷,屈折脸色大变,他快步来到正门,前面一群家丁丫鬟向外张望,窃窃私语,见屈折到来,众人闪出一条道路。 大门外挤满看热闹的百姓,中间有一名中年妇人粗布衣衫,跌坐地上哭天喊地:“屈家小侯爷枉读圣贤书,仗势欺人,不知廉耻,霸占我的女儿。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诸位邻里街坊作证,今天我徐氏就要冤死在这里了……” 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咬耳私语。屈折急得直跺脚,吩咐左右,“赶紧拖得远远的,给她些银两打发了!” 家丁刚要上前,身后传来一声痰嗽,声音很低,众人却如惊弓之鸟,连屈折都吓了一跳,退到一边,噤若寒蝉。一个锦衣中年人缓步而来,神情严肃,不怒自威,目光扫过众人,顿时鸦雀无声,连哭闹的妇人都止住悲声。 “请随我进府,本侯一定会给你满意的交代……” 正厅之中,侯爷居中而坐,那妇人坐在侧手,惶恐之极,她悲悲切切轻声诉说:“奴家世居城南,以家传染房为生,去年夫君过世,家道中落,债主强掳我的女儿抵债,幸被小侯爷搭救。我女儿命苦,出了虎穴又入狼窝,小侯爷垂涎她的美色,夺其贞操,幽禁于桂花巷,供其享乐!” 侯爷听到这,怒目望向屈折,这贵公子自知大祸临头,吓得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26、食客 那妇人依旧喋喋不休哭诉:“我们家虽然穷,但也是本分人家,如此让人羞辱,奴家拼了老命也要为女儿讨个公道。侯爷有钱有势,任意妄为,难道不怕天谴吗?” 妇人言语激动,侯爷忽抬双目,他的眼球原本蒙一层薄薄白雾,此时,眼球光芒烁烁,犹如灯炬。那妇人大惊失色,不敢再言。 “去拿200两银子给她,让她马上离开。” “侯爷休想用银子打发我,我女儿的事今天一定要有个说法!”妇女跳起叫嚣。 侯爷淡然回应:“是不是你女儿你心明如镜,而且我出的银子已是雇你之人的两倍,还不知足?难道要让本侯将你送官查办?” 妇人闻听如遭蛇噬,急忙拿了银子落荒而逃。 屈折长出一口气,“还好父亲英明,看出她是假冒的!” 侯爷拍案而起,大声怒斥:“她是假的,你的丑事却千真万确!小小年纪,还学人家金屋藏娇?不知廉耻,家法伺候!” 旁边管家急忙上前劝阻,“侯爷,您昨夜旧疾发作,千万别生气伤了身子。小侯爷年少,有些风流债自然难免。我看那女子也算家世清白,不如接进府做个妾侍,了却此事。” 屈折见状赶紧就坡下驴,连连磕头,“父亲,我再也不敢了,您饶我这次吧!” 侯爷气消了些许,重新坐定,“那就依管家之意将那女子纳为妾侍,你当守好本分,再敢到外面风流闯祸,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屈折诺诺答应,心中窃喜,今日能轻易过关躲了皮肉之苦,还给了美人名分,真是满天神佛保佑,皆大欢喜。 他正暗自喜悦时,正厅大门被人撞开,有两人冲了进来,正是擎天和阙修。这二人也不跪拜,只向侯爷拱手为礼,连连喊冤。 侯爷见这两人家丁打扮,不知何意,转头用目光问询管家。屈折见这两货要趁机落井下石,赶忙抢先呵斥:“两个没规矩的奴才,敢冲撞侯爷,赶紧拖出去。” 擎天抢先开言:“侯爷,我们兄弟不是奴才,因落难到此,被公子强拒为奴,百般欺辱,请侯爷作主!” 屈折暗暗叫苦,看今天劫数难逃了。果然父亲目光如电逼视,吓得他再次跪地,简直是不打自招。 阙修咬牙道:“公子嚣张跋扈惯了,见我兄弟落难,不由分说,套上项圈,加上绳索,当牛做马,肆意凌辱,真是无法无天,让人齿寒!” 侯爷再次怒极,用手指点:“我从小教你读圣贤书,要循规蹈矩,仁爱为先,谁知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天要好好教训你!” 屈折被拖出去,接着传来棍棒之声,夹杂着他的嚎叫甚是凄厉。阙修心里痛快,积聚胸中的怨气顷刻散去。 侯爷起身向二人拱手,“小儿顽劣,让二位受苦,我会尽力补偿你们。” 擎天回礼,“我兄弟二人落难于此,无依无靠,只想在府上落脚,谋个糊口的差事,请侯爷成全!” “好说好说,二位如不嫌弃就先在府上住下,本侯定以礼相待,全当补偿!” 等从正厅出来,见假山旁边支起板子,屈折趴伏于上,后面家丁抡棒卖力,声音脆响,而屈折脸上并无痛苦表情,连喊叫之声也是假之又假。他见擎天和阙修出来,还瞥一个不屑的眼神,仿佛说:“小侯爷我自在得很,咱们走着瞧!” 阙修酒足饭饱,满足地伸个懒腰。这西侧跨院宁静清幽,小桥流水,风景怡人。 “你这招真妙,让我们摆脱了那个可恶的花花公子,自由自在,不亦乐乎?” 擎天却皱着眉,“我还在想那个老侯爷,他的眼球白茫茫一片,分明是个盲人,为什么行动自如,没有丝毫迟缓?” “你这是瞎猜测,或许人家是天生异相!” “可他身上有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猜不透!” 两人正说话时,有一个锦衣青年绕过假山,向他们走来。 “在下连冠,是府上一位食客,敢问两位是?” 擎天一听食客,便知是好吃懒作、阿谀奉承之徒,厌恶之心顿起。阙修见状急忙回礼,还报上两人名号,当然隐去慕容之姓。 “两位少年才俊,一定精通法力武功,前途无量啊!” 阙修见此人还算客气,就随意敷衍几句。擎天却不耐烦,出言讥讽:“食客食客,就是天天吃饱无事可做,想想倒挺安逸!” 连冠脸一红,“说来的确惭愧,我在侯爷府一年有余,寸功未立,真是寝食难安。如果到紧要关头,我定豁出性命,报侯爷知遇之恩!” 擎天见其夸夸其谈,更是厌恶,转身想走。连冠一脸神秘,小声说道:“不瞒二位,其实我武功法力之高,世间难逢敌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阙修见此人自卖自夸,十分有趣,就顺势问道:“那仁兄的功力到底有多高呢?说出来让小弟涨涨见识。” “你可听说过二十年前两位绝世青年高手,人称‘南玄北妙’,我的功力可与其二人比肩。” 阙修没听过这两人名号,一时接不上话。旁边的擎天忽然插言:“我只听说‘南玄北妙,比肩于越’,能与南玄太子和北妙公子赖五功力比肩的只有当今慕容家主名讳越,难道您是慕容前辈?” 他明知故问,实则戳破连冠的大话。这厮满脸讪讪的表情,“其实我的功力与慕容前辈还稍有差距,但只有一点点啊!” 如此满嘴大话、厚颜之人,擎天实在忍无可忍,他一拂衣袖进了房间,阙修也跟了进来。 “什么是‘南玄北妙,比肩于越’?” “我听师兄们说二十年出了两位年轻的绝世高手:太子李玄和人称‘妙公子’的赖五,他们一南一北,法力心智冠绝江湖,足以与我父亲相提并论。他们都是当年的江湖传说。” “那后来呢?”阙修急忙追问。 “南玄太子因婚变厌世,隐匿江湖,据说痴情无解,郁郁而亡。而妙公子赖五则离奇失踪,再也没有出现。” 阙修听得意犹未尽,浮想联翩。 27、秘境 夜深人静,已是三更,西院灯火熄灭,寂静无声,偶尔几声虫鸣,格外响亮。月亮门处两个黑影一闪,隐入假山的暗影。 “要去哪里?什么计划?” “没计划,到处看看,总会发现他们的秘密。”擎天说完还不忘叮嘱他:“别靠近院墙,那里有鬼。” 阙修点点头,脸蒙上黑纱,“如果有事分头逃走,然后再潜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潜入南院,一看就是女眷居住之地,四处大红灯笼高挂,花草芬芳还混合着胭脂的香味。有一间上房亮着灯光,你侬我侬,销魂之音阵阵传来,阙修真想去窥探屈折的丑态,擎天却轻轻摇头制止他。 他们从月亮门绕出,再往南灯光渐渐稀疏,已接近与山毗邻之地。擎天想返回,阙修向旁一指,有几人的巡逻小队从远处而来,两人赶紧躲入树林。 等小队远去,阙修细细观察,前面竹林郁葱,一直蔓延到山腰,并无异常。擎天小声提醒他:“有结界。” 他缓步上前,指尖发出淡蓝的光芒,自上而下切割,竹林暗淡的背景被切开,犹如开了一道小门,里面灯火点点,是另一座庭院。阙修惊讶地张大嘴巴,他也知道擎天的功力已经恢复许多。 两人小心翼翼走进小院,几盏昏暗的灯光映衬,正中楼阁寂静异常。他们正犹豫是跟进入还是守望时,楼内传来一声轻叹:“果然是你们,能找到这里,也算有些本事!” 侯爷一身青丝长袍,缓步而出。两人大惊之余,第一反应是分左右两个方向逃走。侯爷胸前射出两道淡淡的蓝光,凝成巨手形状,光芒一闪,阙修只觉左胸里一痛,仿佛心脏被人捏在掌心,气血一滞,全身无法动弹。 擎天右手捏诀,周身光芒一闪,然后身形飞速后撤。 侯爷点点头,“竟能破我的‘缚心术’,还算有手段,逃命去吧!” 阙修向他飞使眼色,示意他逃走,擎天却未移动脚步。侯爷笑道:“宵小之辈,还顾及同伴安危,实属少见,那拿出点真本事吧!” 擎天也不答话,右手擎出“天地剑”,划一道凌厉的弧光飞刺,气势惊人。侯爷也赞道:“是把好剑!”然后向旁侧步,让过剑锋,右手两指夹住剑刃,看似轻如鸿毛,擎天使浑身力气却无法憾动分毫。 “是‘天地剑’?”侯爷一瞥后也小吃一惊。他再抬眼睑,白雾般的眼球烁烁放光,黑暗中犹如狼目,擎天不知是什么绝招,急忙撤剑后退,侯爷目光扫过二人,未发招,也不再言语。 擎天一招就失了兵器,心惊胆寒,不敢再攻,想逃走又担心阙修的安危,也是左右为难。正在这时,小院里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细若蚊哼,却穿透力极强,直入人的脑海。侯爷一惊,向院子后方望去。 趁这个机会,擎天飞身上前,夹起阙修落荒而逃。 侯爷并没有追赶的意思,他轻捋“天地剑”脊,脸上流露出伤感。这时,有几个黑影飞速而至,为首一人上前禀告:“刚才有人从西侧闯入,离密境只有百步之遥,我们只得发出警报。” “那人呢?”侯爷问道。 “他身法极快,听见警报就逃走了。” “倒是我疏忽,只为应付这边的事,却让他闯过了‘蜃楼结界’!”侯爷说话时,依然在摆弄“天地剑”,片刻,他吩咐道:“屈良,你火速出发,去调查一件事情……” 逃回居住的西院,阙修和擎天惴惴不安,是去是留一时拿不定主意。好容易捱到天亮,西院内还是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怎么办?听侯爷的话,他们虽然面蒙黑纱,但身份已经被识破,侯爷为什么没有一点点行动? 正思索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阙修立刻警觉,翻身跳起。门外却传来连冠的声音:“二位兄台在屋吗?我要进来了。” 连冠推门而入,神采奕奕,“如此良辰,怎么未在演武场看见二位的身影?” 阙修敷衍道:“我二人功夫粗浅,不敢人前显眼。” “我可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磨剑,只等有朝一日为侯爷分忧。” 擎天开始还提高戒备,见这厮又要将话题引向自吹自擂,实感无味,只希望他快快离开。 只见连冠转开话题,一脸严肃,“其实在下此行也是为侯爷办事,为侯爷分忧。”他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长条的锦盒,双手捧到擎天面前。 “不想二位刚加入就受到侯爷的赏识,这是侯爷赏赐的礼物!” 锦盒打开,毫无意外,正是华丽丽的“天地剑”。连冠两眼烁烁放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如此好剑,世间难寻,真是让人羡慕!”火山文学 等连冠离去,擎天陷入沉思。昨夜窥探之事显然已经身份败露,但侯爷将此剑完璧归赵是何用意?是示威?还是休战? 阙修重重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好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说着话题一转,脸上表情神秘:“好几天没见,天仙楼的小丫头是不是想你了?” 玉红亭在珠玑巷漫步,熙熙攘攘,热闹至极,可她的心却有些乱。夜幕低沉,正是纸醉金迷之时,如此良辰美景她却出来躲清闲,老鸨肯定已经急得抓狂了。 下午的时候,贴身的丫环悄悄对她说:“小姐,妈妈正在四处张罗,准备在中秋之夜,为你召开‘仙霖之会’!” 玉红亭根本不知道这个会是什么东东。小丫鬟见她一脸迷茫,继续说道:“就是要为小姐甄选初夜的恩客。” 她还是不明白,小丫环脸一红,说道:“小姐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这‘仙霖之会’说白了就是为了给小姐初夜开苞举办的。” 玉红亭虽不谙世事,但如此直白她还是一清二楚的,忍不住脸上红霞飞卷,声音急促:“不是和妈妈说好的,卖艺不卖身吗?” 小丫环轻声叹息:“人在风尘,身不由已,谁能保得清白?小姐您艳名远播,王孙公子、达官贵人不惜万金买小姐的初夜权,妈妈的门槛都快被踢破了。” 28、摄魂 玉红亭忽然觉得很悲哀,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世间这些可怜的女子。小丫鬟见她脸色忧郁,就低声劝导:“小姐您美若天仙,一定能找一个好人托付终身,脱离苦海。” 是去是留,她还在斟酌。这花花世界的诱惑,远胜于青灯古佛的清苦,难怪师父说她尘缘未了,无法剃度。 她随意漫步,纷乱的人群中能感受到有人在远远相随,他的目光很清亮,似乎能窥透玉红亭的内心深处。 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曾经依偎的怀抱,熟悉的药草香。自那天以后,那个男人经常会出现,尽管在幽暗之处。 她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想引他现身。然而那人却隐入暗处,只能感到气息,却不见他的影子。不知为何她有些焦躁,娇声说道:“我早就看到你了,快现身吧!” 话音刚落,暗处传来一声叹息,接着黑影一闪,有两人来到她的面前。怎么是两人?完全出乎意料,玉红亭忍不住小声惊叫。 这时,又一人身法好似疾风闪电,与先前两人飞速过了几招,如电光石火,一触即分。 阙修本想给小丫头一个惊喜,谁知刚刚露面就被人袭击。擎天功力已恢复,飞身上前与那人开战。 玉红亭看清了面容,大叫:“都住手,是自己人!” “哎呀,几天不见,臭丫头还带保镖了?”阙修悻悻说道。 玉红亭却望向那人,国字脸,不算英俊帅气,却给人很酷的感觉。她竟然没有被擎天的俊脸吸引,还真是第一次。 “你,有没有受伤?”那人问道。 阙修冷言插嘴:“看来人家好的很,不用我们牵挂,走了!” 擎天一句话未说,黑着脸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阙修幸灾乐祸的笑声:“公子哥竟然吃醋了,真是稀罕!” 重新恢复宁静,场面却有些尴尬。“谢谢你在暗中保护我。”玉红亭说着,莫名想起在他怀中的情形,脸色绯红。 “我是奉了师兄之命保护小姐。外面危险,请小姐快快回去。” 从哪又冒出一个师兄?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玉红亭正思索时,那人已缓步离开,“我叫玉红亭,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在下无应……” 珠玑巷向西二三里,有一条青石古街,有翠竹环绕,十分幽静。在一座朱红大门前,一人席地而坐,他衣衫不整,长发低垂遮面,动也不动。 静夜无风,他忽然喃喃自语:“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呢?” 黑暗处传来一声冷哼,接着人影闪动,一个纤细的少女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知道你恨我,一心一意想杀我,可惜正面对决你并无胜算。” 那少女一身黑衣,声音清脆:“我的摄魂之术定让你在劫难逃!” “我要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动用私刑,会遭天谴的!” 少女冷笑道:“你做了什么事心里清楚,于公于私我杀你都是顺应天意!” 那乞丐无奈苦笑:“看来我今天难逃一死,那么请你动手吧!” “恭敬不如从命!”少女切齿说道,双手结印,那乞丐如遭电击,身体微微颤抖,他赶紧右手捏诀,很快恢复平静。 “你的摄魂术确实更上一层楼,但不要忘记,我是炼魂之人,这种程度的法术根本无法伤我。” 少女娇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高手,自然有不同的礼遇!”她说着右手轻挥,在乞丐的周围忽然亮起几盏星光,不甚明亮,犹如鬼火。 乞丐微笑,轻捋面前散发,“这又是什么名堂?难道只想照亮我的容颜?” 少女不应,轻念咒语,周围的点点灯火忽然暴涨,呈直线射向乞丐。而且这光线劲力十足,乞丐的身躯被缓缓托起,悬浮于屋檐前。 少女冷笑道:“这是我新学的‘九星燃魂’阵法,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修炼之人,它会慢慢吸干你的法力。老匹夫,你等着受死吧!” 乞丐轻叹,身躯随光芒颤抖,可他并未作出任何动作。 少女见法术奏效,脸上升起一丝得意之情。忽然乞丐双目圆睁,精光四射,他右掌泛出幽蓝的光芒,凝成一只巨掌。少女正得意之时,未曾提防对方忽然出招,竟不知如何应对。 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巨掌从她身旁掠过,身后之人被掌力推出老远。 “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教导的吗?背后偷袭,卑劣之举,让人不耻!” 少女急闪身,这才看清身后之人,一身黑衣,怒目圆睁,仿佛要用眼神杀死她。 “师兄,这女人三番五次想取你性命,今天一定不能放过她!” 乞丐斥道:“她要取我性命,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不许插手!” “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少女说完忽然以手抚头,身体摇晃,似十分痛苦,“老匹夫,你暗地对我使了什么法术?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算账!”她说完,身体隐入黑暗的角落,不见踪影。 乞丐衣袖一挥,身旁的点点灯火熄灭,又恢复黑暗。 无应快步上前,急急问道:“师兄没有受伤吧?” 乞丐笑道:“她虽然功力精进,但根本没法伤我。我作作样子,是给她一些信心。” “她要杀你,你却如此对她好,我真是想不明白!” 乞丐脸上闪过一丝哀怨,“这不能怪她,这都是我所欠下的债!” 他说着忽然面色一凛,“是什么人跟你过来?他一直隐于南边墙角。” 无应闻言赶紧去查看,见玉红亭缩在角落,人已经昏迷。 “难道她中了那女人的摄魂术?” 乞丐为她把脉,然后摇头:“奇怪,她不是中了摄魂术,但魂魄的确受到震荡而昏迷,这是怎么回事?” 他稍一思索,吩咐无应:“你赶紧带她回去,我要好好医治她。” “师兄,恕无应多嘴,您要三思啊!为了这些无关的外人牵绊精力,似有不值啊!” 乞丐笑道:“你本言紧,如今却侃侃而谈,定是受了小丫头的影响,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一句话说得无应手足无措,无法应对。 29、血战 夜色深沉,无应飞身掠过街巷,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出城是一片竹林,清风拂过,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怀中的美人还在沉睡,面色温热,吐气如兰,无应有些微醺。记忆中很少有如此温馨又尴尬的场景,让他脸红心跳。 一入竹林,他感觉有些异样,风声寂静,树影不摇,仿佛进入另一个时空。无应飞速在几枝翠竹间跳跃,无声无息间,几根竹子悄然折断。 黑暗中有一人冷笑,声如夜枭,“果然身手了得!看来我是找对人了!” 无应正要发问,黑暗中一股巨力袭来,开天劈地,如排山倒海。无应急忙向旁躲闪,刚才站立之地被巨力劈开一道沟渠,余力之强,将无应抛出老远,撞断一串翠竹。 他倒吸一口凉气,如此骇人的气势,定是一个绝顶高手。经过这番折腾,玉红亭也悠悠醒来,见又躺在人家怀里,羞怯不已,完全搞不清状况。 无应低声说道:“那人非常厉害,我挡住他,你快走!” “你们谁也走不了!”那人从林中缓步而来,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神态如闲庭信步,“我感兴趣的人是你,美人只是信手捻来,随意把玩而已。” 玉红亭正在寻思,是露出武功助他一臂之力,还是继续装下去静观其变?心里想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而此时,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这黑衣人出招势大力沉,“一指开天”凌厉之极,指风排山倒海,林中翠竹成片倒下,玉红亭心里惊呼,真是绝顶高手啊! 相较之下,无应只是身法出彩,在惊涛骇浪中左躲右闪,犹如小舟随时会颠覆。 “哈哈,我当你是高手,原来只会象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看我十招之内了结了你!” 他左手五指微曲,忽然发出几股阴柔指力,如蛛丝一样延展,无声无息。玉红亭练的同样的阴柔法术,立刻察觉,这厮“一指开天”异常刚猛,还辅以如此指力,刚柔相济,简直无懈可击。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借此提醒无应。 然而为时已晚,无应被指力束缚,如蛛丝粘住无法挣脱。那人冷笑,“看你这猴子还往哪里躲?”他再发一记开天指,如泰山压顶,气势如虹。无应见无法躲藏,只好右手运足掌力,只手托天迎击。 掌力与指力相遇,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巨石入水,激起涛天波澜。劲力四散,掀起漫天尘烟。无应被巨力抛出老远,在地上铲出一溜沟槽。他连呕几口鲜血,却飞身跳起,抱起玉红亭一路狂奔。 他口中鲜血不断溢出,右手已废,臂骨峥嵘外露,只余一丝皮肉相连。“趁他被尘烟包围,我带你逃得越远越好。” 玉红亭见他如此重伤,还不忘带自己逃命,感动之余,心痛难当,“你不要管我,自己逃走还有生机。” 无应从牙缝中崩出个“不”字,继续狂奔。 又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无应再遭重创,他踉跄几步,把玉红亭放在树后,“我引开他,你快跑!” 他返身再跑,已重伤难支,步履蹒跚。那人自远处追来,发出一声愉快的啸声,再发凌空一指,轰然巨响,无应被尘烟吞没。 “不……”玉红亭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她的心忽然很痛,无比得痛,陷入天崩地裂的绝望之中。 那人也不理她,走过去查看,然后连连摇头,“一时没收住,出手太重,已经没救,线索也断了!” 玉红亭飞奔过去,无应已血肉模糊,气息全无。 “好了,哭也哭够了,随本大爷回去享福吧!”他说着,一步步向玉红亭逼近。 痛哭之后,她渐渐冷静下来。这人如此厉害,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怎么办?她一边想,一边惶恐后退,不知不觉已到悬崖边缘,下面雾气昭昭,深不见底。 那人也看到悬崖,不敢上前,嘴里喊道:“美人小心!” 玉红亭向下一望,小声惊叫,然后假装腿软,向悬崖倒去。那人见状飞扑过去,想抓住她的手,玉红亭掌力外吐,一引一发,那人猝不及防,像纸鸢一样掉下悬崖…… 她以“御雪尘”缠绕,才让自己没有掉下去。 “原来你会武功!”在旁边的树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玉红亭闻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大叫道:“你是师兄,一定法力高强,快救救他!” 乞丐向他投来一瞥,眼神意味深长,“你还是管好自己吧!你虽自救逃脱,却暴露武功,以后就是多事之秋,好自珍重吧!” 他说完,抱起无应的尸身飘然而去。 玉红亭一夜无寐,只是哭,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她记忆中从没有如此伤心落泪,师父总说她没心没肺,是天然的乐天派,可是今天,有一个男人为保护自己勇往直前,乃至牺牲性命,如此情义,让她无法释怀。火山文学 天快亮时,她头脑一片混沌,朦胧中看见师父僧衣飘逸,手挥拂尘,目光轻柔似水,“徒儿,情都是孽,都是债,历经无数次肝肠寸断,你才能超然红尘之外。可是,这才刚刚开始……” 她跪伏于地,抓住师父的衣角,“您是世外高人,慧眼遍知天下,徒儿需要您的指引!” “世间情爱,悲欢离合,无非是过眼云烟……”师父说着,身体向后飘移,然后隐于海天一色。 玉红亭猛然醒来,床头帷幔高挑,天色已经大亮,窗外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时,随身的小丫环匆匆走进来,“刚才有位公子给您送来一物,请小姐过目。” 近来总有人送来礼物百般讨好,这本是常态,她丝毫提不起兴趣。那白丝帕层层包裹,里面是一支凤头金钗。 她心里一动,这正是昨夜自己不知何时失落的首饰。她急忙移步窗前,推开雕花窗棂,在熙攘的人群中,有人一身青衣长袍,长发飘逸,正是无应。 他行动自如,无一点受伤的迹象,还向红亭投来微笑一瞥…… 30、伯父 一连多日过去,天已入秋,气温渐寒,可侯爷没有任何行动,没有问询,也没有人监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屈折被禁足,在家陪爱妾瑶渺,你侬我侬,逍遥快活,也不曾找他们的麻烦。 擎天和阙修整日在府中闲逛,酒足饭饱,无事可做,百无聊赖。 “原来无所事事竟然这样折磨人,我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 “我看你是下人做习惯了,就喜欢作贱自己。”擎天不失时机挖苦他。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开始言归正传。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间我们耗不起!” 阙修点头,接话说道:“真不明白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怎么也猜不透。” “猜不透就不要猜了。我们主动出击,打草惊蛇,再探探他真正的意图。” “那如果再正面遭遇怎么办?” 擎天略一思索说道:“他非常厉害,如果再动手,合你我之力全力出击,或许能从武功路数猜出的门派。” 夜色深深,天空是一轮弦月。院中桂花芬芳,香气沁人心脾。他们小心跨过庭院,来到后面的竹林,四周静悄悄,并无人迹。 擎天上前,正要解开结界。然竹林深处泛起一缕蓝光,逐渐扩大,在结界上开出一道月亮门,有一青年迈步而出。 “在下屈良,奉命恭候二位公子,请随我入内。”那人拱手施礼,阙修却捏紧拳头,暗自戒备。 擎天使眼色示意他放松。三人成串,鱼贯而入。这庭院不大,飞檐之上几盏灯笼光芒暗淡,有些诡异。 进了正厅,侯爷居中而坐,面色低沉,他示意两人在旁侧落座,然后吩咐屈良:“立刻叫少爷过来!” 侯爷微合双目,如一尊石佛,不动不言。侧手两人却如坐针毡,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 片刻,屈折进来,立足未稳,侯爷晃身形来到面前,抬手两记耳光,清脆响亮,打得屈折跌倒在地。 “不知轻重的小畜生,这么大的事敢瞒着我!” 屈折手捧脸颊,一反常态,神情相当倔强,“我是要瞒着您,我还要让他们当牛做马,百般折磨,让他们痛不欲生!” 侯爷怒不可遏,屈折也是满脸怒容,目光锐利如刀。“难道您忘了,您是因何受过?才被逐出家门,削去族藉,还被废了双目,每日承受‘月上焚心’魔咒,生不如死?” 屈折象连珠炮一样发问,侯爷由怒转哀,颓然跌坐椅上。 “您才华横溢,只因为是庶出,被无情抛弃,遭到如此不公的礼遇,难道您不恨吗?您换姓为‘屈’,不也是忘不了心中的冤屈,愤愤不平吗?现在您义正词严指责我,难道您心里不觉得委屈吗?” “您别忘了,我的娘亲因为穷困潦倒,郁结于心,不幸离世。这些都拜他们所赐,这样的家族我心里只有仇恨!” 侯爷逐渐平静,用手指点:“你可以恨可以怨,但事关家族生死,你却匿而不报,险些误了大事。” 屈折转而望向两人,目光怨毒如刀,“对这两个蠢货,我恨不得将他们扒皮煎骨,让我帮他们万万做不到。”他恨声说完,拂袖离开。 擎天和阙修在努力拼接这些信息,想理出头绪。这时,侯爷长叹一声,继而说道:“其实我是你们的伯父慕容逾。” 擎天惊愕,阙修更是五雷轰顶,竟然无端又冒出一个伯父,而且显然他已经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越弟危难之时,将你们送到这里,是想让我助一臂之力,使家族渡过劫难。” 擎天心里也是将信将疑,因为他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自己还有一个伯父。侯爷苦笑,继续说道:“我痴长你父亲半岁,老家主以‘逾越’两字为我二人命名,就是希望我们能超过前人,将慕容世家发扬光大。” 下面的故事从先前父子对话已略知分晓,无须再问。擎天上前施礼,“请问伯父,慕容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爷轻轻挥手,厅内烛光骤然暗淡,空中淡蓝的幕布慢慢打开,上面山峦叠嶂,树林葱绿,两人却不知何意。 “这正是松月山涧云峰,本是慕容山庄所在,如今一切都不翼而飞……” 擎天大惊失色,插言道:“偌大的庄子怎么会消失不见?” “我派的人四处采样,发现其间法力异常强大,应该是被千古奇阵‘天狼’所封印。” “那赶紧解开封印啊?” 侯爷微微摇头,“谈何容易啊!据玄机阁古书记载,‘天狼阵’封印打开异域时空,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破解,所以称千古奇阵,四大绝封之一。此事要从长计议!” 擎天闻听颓然跌坐,失魂落魄,口中喃喃自语:“这么说我慕容家百余口,还有那些名门正派弟子,以及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活活埋藏,无法解脱?” 他忽然跳起,抓住阙修的衣领使劲摇晃,“这都是你师父的阴谋,你助纣为虐,愧对祖先!” 任他摇晃,阙修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待擎天力竭,他才冷冷推开,“我是谁,你又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擎天失神,竟不知如何回答,眼见阙修拂袖而去。 秋日烟雨,连绵几日,檐下珠帘如泪,阙修忧郁,闷闷不乐,这几日他和擎天好似相斥的磁极,再也未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笃定,肯定与师父有关。慕容山庄被封印,那师父身在何方?他会不会有危险? 思绪飘渺时,身后传来一声痰嗽,侯爷站在檐下。他的白眼呆滞,并无半点神采。 阙修心直口快,脱口问道:“侯爷,您好似双目失明,为何行动自如?” 侯爷微笑,却答非所问:“照常理你也该叫我一声伯父。” 他的话戳中阙修痛处,他低头不语。 “我能理解你心中的恨,被弃之荒野,颠沛流离,受尽苦难。可是你再恨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根和源,这是人性之本。” 阙修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是那家伙告诉你的?” 侯爷轻轻摇头,“在你心中一定有诸多疑问未解,但在此之前,先让我见识你的本事!” 31、试炼 府宅的东院是演武场,木人、梅花桩、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众多护院和食客在此练武,拳脚声声,十分热门。 旁边有一座不大的厢房,貌似休息之所。推门而入,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高大的石碑耸立,碑文残破不堪。 侯爷手掌抚过碑面,继而投射出一道柔和的金光,侯爷迈步进入,不见踪影。 待阙修进去,眼前豁然开朗,远处云雾缭绕,山峦层叠,近处绿草茵茵,溪水潺潺。 “这是一处方寸天地,哪怕山崩地裂,也不会影响外面,你可全力施展手段。”侯爷挽起衣襟,摆出架势,“拿出真才实学,老夫陪你玩玩。” 阙修还有些忧郁,侯爷笑道:“我知道你已经恢复,不必留情,全力进攻。” 这侯爷简直神了,竟然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阙修连发几招,只用了五成功力,被轻松化解。侯爷摇头,忽然声色俱厉:“就你这点本事,看门护院都勉强,难怪被人像垃圾一样抛弃!” 阙修闻言大怒,将功力提至十二成,掌风凌厉,快如闪电。侯爷被震退半步,点头称道:“还有点意思,可惜还差之千里。” 阙修猛然撤身,怒目圆睁,对手头顶乌云涌动,一只巨掌逐渐形成。侯爷忽然出手,指尖一道光芒直射掌心,乌云消散,阙修连连后退。 “‘魔天印’是好招,可惜你拖泥带水,出招时机差之千里,遇到高手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侯爷一语道破此招真谛,阙修也佩服之极。他再次飞身上前,“蝠翼刀”如雪片纷飞,眼花缭乱。而侯爷运护体罡气御之,口中还侃侃而谈:“遇敌不能审时度势,攻其弱点,招式看似华丽实则白费力气。” 阙修连出绝招,被他谈笑间轻松化解,心里是又惊又怒。他晃手擎出“无相刀”,将法力提至极至,以左掌抚过刀脊,刀身激振,七色光芒乍现,明亮炫目。 侯爷见阙修亮出兵器,知道此招非同小可,他不再调侃,凝神静气,立右掌如刀,掌缘发出白色光芒,绵延几尺,而且越来越明亮。 阙修兵器的七色光芒达到鼎盛,忽然爆发,力量如排山倒海,势不可当,其间冰火同行,蕴含龙吟雷鸣之声,逆天洪流,携毁天灭地之力。 侯爷脸色一变,不退反进,右掌光芒暴涨一丈,生生将洪流劈开一条缝隙,发出裂帛声响,惊天动地。 烟尘四起,后面的山坡被巨力削掉半边,轰然倒塌。 侯爷站在巨坑的中央,有一个细长的小岛供他立足,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绝招之后,阙修力竭,只能勉强支撑。侯爷飘然移位,立于面前。 “就此招而言,惊天地,泣鬼神,我尽全力才勉强接下,二十年未遇,我欣喜之极。只可惜你真气犹如洪泄,无法续力,不能谓之完美。” 如此大招能全身而退,还精准点评,真是人外之人,天外之天,让阙修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揖到地,说道:“请伯父教诲!” “你师父将你调教得很好,‘血琉璃’金身江湖难觅二人,可惜你盾虽坚,矛却不利,英雄速成,也难为老友了。” 阙修从他话中听出异样,反问道:“难道伯父您认识我师父?” “南玄北妙,你师父赖五之名当年如雷贯耳,无人不知。” “可是,我师父是慕容门下弟子老阙头。” “你看到的是表象,从‘天狼阵’来看,一定是他,毋庸置疑!” “可是他和慕容有什么恩怨?非要祭出如此恶毒阵法?” 侯爷脸上闪过一丝阴郁,继而转开话题:“你接我这招‘仙人指路’,细细体会,或有收获。” 这招数普通之极,市井之徒都会,他不知伯父是何意。只见侯爷身形一动,指尖已触到阙修的喉头。阙修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根本没看见对方出招。 “你没有做好准备,再来,还是‘仙人指路’。” 侯爷身形一动,阙修迅速后退,同时以掌力拒之,然对手的指尖还是触在他的前胸。 “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同样招数,学会易,熟练难,要学精活用更是难上加难。力量、速度、时机缺一不可,学海无涯,苦难磨砺,你须细细体会……” 阙修再次深深作揖相谢。侯爷慈祥微笑:“与擎天相比,我更倾心于你,毕竟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当然我也有私心,侯府被强敌环伺,危如累卵,我还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同是烟雨,玉红亭在天仙楼倚窗而望。小雨淅沥,街上人迹稀少。小丫环支起幔帐,收拾红床。 “小姐,大清早您就左顾右盼,在等什么人吗?” 她脸色涨红,心如鹿撞,本是无意之举,如今被挑破,心里真是又紧张又惶恐。 “小姐要是真有中意人,一定要告诉他,三日之后,中秋月圆,来参加您的‘仙霖之会’,没准能成就一段佳话。” 玉红亭一皱眉,多日烟雨,慵懒而居,时光不经意流逝,那荒唐的“仙霖之会”已迫在眉睫。她吩咐丫环:“你拿我的外衣和油纸伞,我要出去一趟。” 小丫环从来言听计从,这次却连连摆手:“小姐不行啊!妈妈吩咐,‘仙霖大会’之前请小姐操琴舞技,不得踏出半步。” 红亭脸一沉,“我又不是坐牢,还要被你们关起来不成?” 小丫环一听扑通跪倒,门外还有两人闻声而入,三个女人哭哭啼啼,让她好不心烦。 “妈妈说了,小姐若离开,就划花我们的脸,买进土窑子,一辈子不见天日。小姐可怜可怜我们吧!” 玉红亭被人如此威逼,无可奈何,负气进了廊房,弹奏一曲《雨打芭蕉》,凌乱如麻,气得她抬手打翻香炉…… 夜深人静,雨已停,玉红亭偷偷爬下床,里面早就穿好夜行衣。她偷眼看小丫环,早倚着门边沉沉入睡。她心中好笑:“如今夜深人静,谁能阻挡我自由飞翔?” 她腾身从窗户跃下,踩着湿滑的屋檐飞奔,临近红墙之时,忽然几点寒星从侧面闪电袭来…… 32、奕王 玉红亭本能后仰低伏,几点寒星从面门掠过,出于惯性,她的身体在琉璃瓦上滑出老远,激起一层水雾。 两个人影无声无息呈钳型挡住去路,黑纱蒙面,身材娇小,应该也是女子。玉红亭分左右攻出两掌,将两人逼退,一试之下,武功平庸,不值一提。 玉红亭正想三拳两脚将其解决,快快了事,这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静夜里十分吓人。她转头望去,自己的居所藏花阁灯光已经亮起。 对面的黑影冷笑道:“有一人已经被划花了脸,小姐静待片刻,还会有惊喜。” 红亭气极,真想冲过去打得她们满地找牙。可想想因为自己祸及无辜,师父定不会饶她,无奈跺跺双脚,灰溜溜返回。 一连三日,玉红亭被层层看守,丫环增加一倍,日夜轮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一人面蒙白纱,眼神相当怨毒。她如笼中之鸟,无处可逃。想想要在这烟花柳巷毁了清白,师父定会把她逐出师门。 “师父,您慧眼遍观天下,快救救弟子啊!”她百般祈祷,幻想师父披五色霞光,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中秋已至,天公作美,万里晴空,月色皎洁。大街上人潮涌动,欢笑之声不绝于耳。天仙楼更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从早上开始,轿子车马络绎不绝,楼下吃酒行令之声此起彼伏。 天色渐黑,玉红亭越发害怕。看护的丫环更是如临大敌,她哪怕动作大一些,都吓得她们哭哭啼啼,连声告饶。 有几个年长的婆子给她穿上凤冠霞帔。玉红亭恶狠狠说道:“我师父是青玉庵得道圣尼莫提,你们要敢毁我清白,她定将天仙楼夷为平地!” 婆子笑道:“小姐您说的什么我全然不懂,我们只是来伺候您更衣,饮下离别茶,我们就完成任务了。” 玉红亭一口气喝完,直接把茶杯扔出老远。 这时,楼下的喧闹忽然停止,随后一阵鼓乐声响起。丫环面色欣喜,“小姐,为您选夫婿的‘仙霖之会’开始了……” 也是月明,桂花飘香,屈折正在廊前饮酒,美妾瑶渺在怀,把酒言欢,浓情蜜意,好不自在。 “夫君,侯爷管教甚严,我们在此公然享乐,他不会责怪吗?” 屈折将一粒葡萄放入美人口中,“娘子怎么忘记了?月圆之日,是父亲旧疾加重之时,行动不便,自顾不暇,正是小侯爷我肆意享乐之时!” 他忘情之际,竟想亲吻美人朱唇,瑶渺羞怯转头躲闪。旁边伺候的丫环家丁脸色涨红,纷纷侧脸。 正亲昵时,墙头一声轻响,似有物连续折断之声。有几个蒙面人一晃来到近前。 屈折放开美人,转头轻蔑说道:“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终于学乖了,不再派那些小喽啰来送死了。” 蒙面人也不慌张,冷冷回应:“今天能见识小侯爷的无形影剑,也算三生有幸啊!” “算你识货!既然如此,再给你加些料!” 屈折信手一挥,几人齐齐后跃,一边轮兵器格挡,清脆之声不绝于耳。 “想跑?没那么容易!”屈折说罢飞身追去。几个身影飞快掠过屋脊,月光下如大鸟飞腾,十分壮观。 追到前院,正殿屋脊之上齐齐站立一排蒙面人,有二十余人。逃跑几人立刻隐入阵列,反身和屈折对峙。 “来的人倒不少,可惜都是垃圾!”屈折说着,发出一波强劲的影剑,无奈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为首之人冷笑道:“手下败将,还敢在这里猖狂?”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正是树林中对他肆意吊打之人。屈折惊恐之极,飞速后退。 那人摘下面巾,赫然正是李寻。屈折惊愕之余,用手指点:“李寻你疯了!这里御封‘齐天侯’府,一等世袭爵,你敢在这里撒野?” “是啊,要不是怕人口舌我早带兵马踏平此地,还用如此大费周章?”李寻冷笑道:“今夜杀光烧光,把‘齐天侯’府从京城彻底抹去!” 屈折目疵欲裂,大声厉吼:“你们谁敢?” 李寻仰天长笑:“你们的底我摸得清清楚楚。你父亲身中魔咒,月圆发作,无法行动,就凭你还有那些无用的护院食客,我一根手指就能杀光光。” 话音未落,檐下传来一声冷笑:“谁这么大口气?要把我们‘齐天侯’府从京城抹去?” 月光之下人影闪动,十余人飞上屋脊。为首之人白衣飘飘,正是侯爷。李寻一见,大吃一惊,说话都不利索:“你不是月圆疾发,无法动弹吗?” “我不故意露出破绽,怎么能引你们现身?‘月上焚心’与月之盈缺并无关系,二十年了,老夫对这种痛苦早就习以为常。” 侯爷说着提高嗓音:“奕王殿下,话已经说开,就请尊驾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月下一人飘然而至,金冠束发,一身蟒袍十分华丽,他手捻须髯笑道:“这些无知的小辈,向我夸下海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侯爷要是这么好对付,那堂前御赐‘功劳齐天’的牌匾岂不白挂了?” “殿下过奖了!您今夜乔装,兴师动众,不知意欲何为?” 奕王面色转而严肃:“圣上病情危重,特赐我密旨,宣玄太子进宫面圣。” 侯爷笑道:“玄太子隐世多年,生死不明,殿下贸然向我要人,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奕王冷笑:“你在后山建有结界密境,供太子藏身,我已查得一清二楚。快快交人,我们相安无事。” “圣上要见太子,我双手奉上。可您这架势分明是要玉石俱焚,杀人灭口啊!” 奕王被他戳破,怒目以对。 “殿下摄政多年,权倾朝野,而圣上子嗣年幼软弱,无力与您抗衡,只要除去太子,您就可轻而易举篡夺天子之位。” 奕王怒极,用手指点:“你敢诬蔑本王!今天就要让你‘齐天侯’府鸡犬不留!” 侯爷冷笑回应:“你蓄谋已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多说无益,放马过来!” 旁边的李寻破口大骂,“老匹夫,先送你一份大礼!” 33、仙霖之会 天仙楼正厅,披红挂彩,头牌红玉的“仙霖之会”正在举行。名字虽然起得高雅,可是到处铜臭之气满溢,看不到一丝风雅之情。 几番竞价,场面火爆至极。有两人最为引人瞩目,相互跟进出价,毫不退让,其他人基本成了陪衬。其中一个中年人,身材微胖,穿金带银,一看就华贵无比。而另一人比较低调,身材瘦削,一顶巨大的斗笠遮住面容,他身旁随行两人也是黑衣大斗笠,十分神秘。 旁边有人哄笑,“朱大官人,你已经有了十二房妾室,若再娶红玉,怕您无福消受啊!” “如此美人,本是天上的仙子,就算是折了阳寿,我也要一亲芳泽!”朱奎说着肆意狂笑,还向斗笠人投去轻蔑一瞥。 再两轮竞价,双方都无意退让,出价已逼万金,众人唏嘘,只有老鸨高兴地合不拢嘴。 斗笠人之旁,有人悄悄进入一边雅间,齐王李庆居中稳坐。 “殿下,那个京城富豪朱奎仗着有几个臭钱跟我们对着干,出价马上破万两了。” 李庆一抖折扇笑道:“本王举国之富还怕那个死肥猪?继续!” 旁边一谋士低声说道:“殿下,钱是小事,再这样下去更会引人关注,风言风语恐会指向皇家。还是速速了结为好!” 李庆点头,挥手让报信之人离开。 “九千一百两!”朱奎出价,引来一片喝彩。 斗笠人慢慢站起,淡淡说道:“我出一万两!”看客们高声叫喊,目光又转向朱奎。紧要关头,这胖子忽然手自扼颈,双目圆睁,表情痛苦不堪。 他身旁随从大声呵斥:“你们对员外施了什么妖术?” 斗笠人目光阴冷,众人感觉喉头一凉,似有一把无形之剑抵住咽喉,杀气沁人心脾,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如再无人出价,红玉姑娘就是我的人了!”斗笠人冷言道。 朱奎脸色青紫,痛苦难当,他费力挥手,一帮人落荒而逃。 尘埃落定,众人散去。斗笠人瞥向角落,他早注意到,那三人自始至终饮酒,头也未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玉红亭被困在“藏花阁”,心乱如麻,楼下声声喝彩如同丧钟。怎么办?紧要关头也顾不上许多,只能大打出手,以求脱身。 正思虑时,一名丫环飞跑上来报告,“恭喜小姐,‘仙霖之会’已经结束,为您甄选的夫婿一掷万金,力压群豪,妈妈高兴极了,花轿都准备好了。” 听她们絮絮叨叨,玉红亭头脑逐渐清晰,凡尘俗世,她这个方外之人只会越搅越乱,徒添烦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心意一动,真气运转,就要破窗而去。 然她动也未动,小腹丹田处如针扎般疼痛,浑身瘫软,竟无法动弹。再试,疼痛加倍,直接跌坐在地上。 丫环手忙脚乱扶起她,有人还轻声调侃:“小姐,您也太心急了!” 玉红亭脑中灵光一闪,江湖中有一种奇药,无色无味,与常人无害,专门锁住修炼之人的法力,刚才饮的那杯离别茶,肯定是着了道。没想到这里还有高人,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一会儿老鸨上楼,还假意挤出几滴鳄鱼泪,大家众星捧月,将玉红亭送上花轿。没有鼓乐,随行之人脚步匆匆,三转两转,消失在黑夜之中。 玉红亭心中叫苦,师父啊?徒儿知错了,再也不留恋纷乱的红尘,愿意和你长伴青灯,在佛前清修,只求您快些来救我。还有那个该死的无应,让人牵肠挂肚,关键时刻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再说齐天侯府,众人在月下对峙,火拼一触即发。随着李寻一声大喊,檐下飞身跳上几人,两把钢刀架在一个妇人的脖颈之上。 “夫君,快救救妾身!”瑶渺娇声呼叫。 屈折大急,就要冲上前,被侯爷挥手拦下。“殿下,挟持一个妇人家眷好像非君子之为啊!” 李寻冷笑:“可惜你侯府人丁凋零,只好拿这个贱婢出来凑数,快交出太子,否则这贱婢立刻成刀下之鬼!” 屈折怒骂:“亏你还是世子,简直无耻之极!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折磨一个弱妇算什么本事!”火山文学 李寻狞笑:“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忽然上前,两把匕首划破瑶渺双肩,鲜血飞溅,美人惨叫,哭泣不止。 屈折气得浑身颤抖,却投鼠忌器,无计可施。 侯爷叹气:“她虽是妾侍,但也是我的家人,老夫愿意与她交换,作为你们的人质,你看如何?” 屈折连忙阻止,李寻也忧郁不定。侯爷向前几步,与其相隔三丈之遥,李寻大惊,用刀抵住瑶渺咽喉,“你站住,你法力那么高,肯定欲对我们不利!” 侯爷张开双臂,“你看我手无寸铁,如何对你们不利?”李寻正忧郁时,忽然向后疾退数丈,而押解瑶渺几人软软倒下去。与此同时,屈折迅速移位,将美人掠回阵前。 一切反转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李寻惊慌失措。奕王低声斥道:“不学无术,丢人现眼,还不快快退下!” 他转而对侯爷说道:“听闻当年你双目失明,另辟蹊径练功,取得大成,江湖人称‘三心居士’。你以心眼观天下,能行动自如,还能看透人的心思。刚才又见识了你的摧心之术,伤人于无形,佩服之极!” “殿下过奖了,这几年来,您不断派谍者到我府中探查,谋划已久,处心积虑,不会就这点强掳妇孺的能耐吧!” “我从不打没把握之仗,对你们的底细了如指掌。你是高手不假,可你儿子中看不中用,其余人等都是草包,不堪一击。后援已到,就要小试牛刀!”他左手轻挥,并无动静,再挥还是依然。 侯爷笑道:“看来殿下的援军可能是吃酒耽误了吧?” 李寻急得抓耳挠腮,狠狠说道:“这些该死的奴才,竟敢放我们的鸽子?” 奕王并不慌张,淡然说道:“即使凭我父子之力,照样杀你们片甲不留,何况我还有奇兵!” 他话音未落,屈折一声闷哼,有人电速飞出,侯爷袍袖一抖,一股无形劲力将那人震飞…… 34、鏖战 小轿颠簸前行,黑暗无边无际,街灯犹如星斗,青石街道脚步清脆致远。 忽然,小轿停下,前方有三人挡住去路。“皇城司办案,留下轿中之人,速速退去!” “谁这么大口气?小小皇城司想在京城一手遮天吗?”随行之中有人上前,顺手递过一个金灿灿的牌子。 那三人看过牌子,闪身让开道路。 “都是皇家养的狗,千万别乱吠,小心咬了不该咬的人!”那人阴阳怪气说道,然后随小轿远去。 “督主,我们放了奕王的鸽子,又冲撞了齐王,还是收手吧?”说话的是其中一个年轻人,名叫雷嬴。 为首一位中年人,面色冷峻,目光追随远去的轿子。 其中的翩翩少年说道:“督主,齐王殿下请了‘昆仑三圣手’出马,看来对这姑娘志在必得!” “尹轻言,同时对付‘昆仑三圣手’你可有把握?” 少年说道:“若只缠斗,我可保全身而退!” “很好,我们暗中紧盯,万不得已,由你阻敌,我们劫人。” 小轿继续前行,暗夜象黑色的幕布泛起涟漪,然后慢慢向四周延伸。轿前三人立刻警觉,因为一处结界正在展开。 有一人从房脊上高高跃起,背后映衬满月,如鹰击长空。与此同时,昆仑三圣手跃起迎上,几人在天空飞快过招,让人眼光缭乱。接着一片血雨洒下,那人直摔进草丛。 “如此华丽丽出场,还以为什么高手?原来这样不堪一击!谁去补一刀送他上路?”三圣手调笑时,轿中的玉红亭闻到血雨中一股熟悉的药草香,她急得大声喊:“你们不要伤他!” 三圣手回眸望去,月色之下,一座几丈高的巨碑忽然从天而降,溅起尘烟弥漫,有一人立于碑顶,长发飘逸,威如天神。 下面三人同时发动,三掌互挽,身体如陀螺般飞转,由下及上,携毁天灭地之力,如上升的龙卷风。碑上之人,腾空跃起,巨碑飞旋如盾,从上迎击,巨力对撞,声如金戈,强风掀起尘土遮蔽视线。 三圣手被弹回,在地上铲出丈余长的沟槽,才勉强站稳。“是大碑手!”他们齐声惊呼。 御碑之人哈哈大笑:“‘昆仑三圣手’开天手莫染,离魂手莫遇,霹雳手莫移,果然是绝世高手,可惜今日无法再向三位讨教了!” 莫氏兄弟急回头,家丁闻风而逃,小轿已不见踪影。三人扭头急追,那人则御碑飞行,紧随其后。眨眼到了城郊,前面森林影影卓卓,山恋如蛰伏的怪兽。 月光之下,有一少年环抱双臂站立,他双目荧光闪烁,暗夜中如野兽一般。见有人追来,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声如狼嚎,连耳鼓都撕裂般疼痛。这声波的力量象一堵墙,阻住“昆仑三圣手”的脚步。而御碑之人轻松飞跃,扬长而去…… 齐天侯府,战事已拉开帷幕。原本和屈折相依相偎的瑶渺,忽然如闪电般弹出,直扑侯爷,被流云飞袖弹开。 屈折手抚胸部,有一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向你隆重介绍我的干女儿瑶渺,她最擅长潜伏刺杀和魅惑之术,侯爷想必已经见识过了。” 屈折重伤难支,侯爷貌似并不担心,只淡然说道:“这样也好,正是你荒淫无度的报应,也是无比生动的一课。” “还在装腔作势?合我三人之力,还拿不下你个废人?” 李寻和瑶渺分左右联手袭击侯爷。瑶渺持一把短刃,目光凌厉,杀气逼人,和先前羸弱女子判若两人。李寻也毫不留情,“一指开天”呈碾压之势,想一招就取其性命。 侯爷动也未动,身旁两人闪电窜出迎击。左边慕容擎天以“玄天罩”阻住瑶渺攻势,影剑以排山倒海之势,逼得瑶渺左躲右闪。 阙修则不躲不闪,以“魔天印”硬接李寻指力,轰然巨响,旗鼓相当。 “殿下,他们都各自找到对手,余下的只有本侯领教您的高招了。” 奕王暗自心惊,从哪里冒出的高手,自己竟毫不知晓。可场面话还要硬气,“如此势均力敌才有意思,今天本王也松松筋骨。” 他话音未落,忽然出招,也是“一指开天”,但指力如天地崩塌,神鬼难挡,李寻的指力难及万一。侯爷面色一凛,急向旁闪身,力道摧枯拉朽,大殿瞬间倾倒。 奕王长笑:“我当你是什么高人?原来也只会做缩头乌龟?” 大殿倾倒,想想里面的各式珍玩,侯爷有些心疼,他长袖一挥,飘然如仙,“王爷可敢和我云端一战?” 两人平步青云,立于云端,仿佛满月近在咫尺。奕王再发一指,指力平袭,铁流涌动,排山倒海。侯爷不躲不闪,面前骤然耸立一座剑山,犬牙交错,阻住掌力。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侯爷的‘心剑’果然已臻化境!” 侯爷御剑反击,剑山忽散,化为一簇簇剑影,形如莲花,漫天飘洒。奕王以护体罡气拒之,之后以掌力逐一击破。侯爷变招,剑莲花首尾相接,形成一条彩带,自上而下贯之,奕王则以指力将其击破。剑影分飞,脆响之声不绝于耳。 侯爷暗自惊心,这奕王能将刚猛至极的功法练到极至,世间难觅,真是少有的高手,今日之战看来要倾尽全力了。 那边擎天对战瑶渺,可以说快如闪电,一触即分。瑶渺身形前倾低伏,动如脱兔,走的是东瀛忍术的路子。两人电光石火间过了几招,擎天在速度上竟处劣势。 擎天将“浩然正气”灌注于兵器,每一次接触,瑶渺被震退,擎天想以力克服她的速度。 “小白脸,竟还有些力气,再接我这招‘流光斩’!” 她说完身法突变,化为一缕光线,原来她的身法快至极限,肉眼不可视,只余刃尖的光芒。 擎天见状急忙支起“玄天罩”,瑶渺飞撞被弹开,化一道流星,再撞再弹。“玄天罩”上万道流星闪耀,璀璨如星湖。而被“流光斩”的力道反复压迫,“玄天罩”逐渐缩小,似快支撑不住。 35、地狱少年 城郊月下,少年尹轻言拦住去路。 三圣手急着追回轿子,只想速战速决。开天手莫染在最前,他右掌如刀,力道万钧,遇神杀神,是开路先锋。他见有人阻拦,运掌如风,划一道弧线,空气中破风之声犹如鬼泣。 少年却合上双眸,仿佛睡着一般。莫染的右掌从他的前胸穿过,鲜血飞溅。少年喷出一口鲜血,双目猛睁,赤红如灯炬,面色狰狞如野兽。他同样出右掌,招势和莫染一模一样,只是刺穿了他的腹部。 莫染闷哼一声,左掌击中少年胸口。对手以同样招式回击,两个骤然分开。莫染弯曲如虾,呼吸粗重,受伤不轻。 少年一声长啸,口中鲜血满溢,表情却相当愉悦。 “昆仑三圣手”哪里见过这样的对手,愣了片刻。莫移闪身查看兄长伤情,而莫遇径直扑向少年。尹轻言虽然浑身浴血,但似乎并未受伤痛的影响。他冲拳迎击,招式很普通,与对方掌力对撞,各退一步。 莫遇号称离魂手,据说掌法诡异,中掌之人会魂魄分离,立刻昏厥。而这少年只用普通招式化解,十分怪异。 莫移飞点兄长穴道,以“还阳大法”助他疗伤,莫染很快气息平稳。“速战速决,正事要紧!”他从牙缝中崩出几个字。 莫移闪身加入战局。他快速奔袭,右掌和地面拉出一道强劲的电弧,光芒耀眼。接近尹轻言时,他以右掌触地,电弧延着地面传遍少年全身。他身体剧烈颤抖,须发扎起,冒出一团青烟。莫遇也飞身上前,一掌击中其前胸,少年飞起,摔落草丛之中。 “快走!”莫遇大喊一声,飞身前行。刚迈两步,有人贴着草皮横飞过来,径直抱住他的小腿。莫遇大惊,小腿剧痛难忍,他抬腿将少年踢飞。 少年爬起身,口中吐出一块皮肉,还挑衅般向莫遇晃了晃。他目光幽绿,森白的牙齿映衬鲜血,分外明亮。他的表情亢奋之极,非常享受肉体的痛苦。 莫移心惊肉跳,这人是野兽?还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打不死的蟑螂,像幽灵一样缠住他们。 三兄弟相互搀扶站起,莫染的伤最重,面色蜡黄。他与两位兄弟交换眼神,然后同伸右掌,重叠在一起,三人的身体如陀螺般飞速旋转,形成一粒出膛的炮弹,而炮弹的尖端,三只掌缘发出的光芒明亮至极。 尹轻言也知道此招非同小可,他扎稳下盘,双臂交叉在胸前防御。炮弹携疾风眨眼就到,相撞之声如同崖壁崩塌,尘烟弥漫。少年被巨力撞飞,莫移甚至听到他臂骨折断的声音。 “再来,送他归西!” 三人调转炮弹,此时少年刚刚从草丛爬起来,双臂低垂,显然已不能动弹。待“人间大炮”又一次袭来,少年重新扎稳马步,身体前倾,似乎要用胸膛接下这一击。 三兄弟窃喜,任你是神仙此招也定打得你骨断筋折,一命呜呼。 在撞击的同时,少年忽然发出震天怒吼,声波如海啸狂涌,势不可当。莫氏兄弟感觉内脏都被震裂了,腹中翻江倒海,七窍涌血,直摔出老远。 尹轻言也不轻松,再次被巨力掀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火爆的场面顷刻变得寂静无声。 再说御碑之人从少年的头顶飞过,向前几里之遥,有一片湖泊,满月映照,湖面泛起明亮的涟漪。在湖的正中央,那顶红色小轿静静驻停,不动不沉。 轿前之人怀抱长刀,微低着头,似乎在假寐。等御碑之人到达,他才飞身跃起,迎上前去。 御碑之人停住,两人间隔十余丈对峙,静止不动。时光片刻流逝,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打破宁静。御碑之人忽然出手,掌心前伸,凭空发出几道巨型石碑,横亘在他们之间。 与此同时,持刀之人也行动,他刀刃前推,看似不急不徐,面前的石碑如豆腐一般,被劈成两半,等劈开最后一道石碑,两人已近在咫尺。 接着又是一动不动,再未出招。这时,两道身影一闪,立于持刀之人两侧。 三人成行,忽然齐齐下拜,“参见太子殿下!” 玄太子面容不惊,正是多次出场的乞丐。他挥手让三人平身,然后目视浴血少年,他伤势很重,好像随时会倒下身亡。 “你既然赶来,证明追兵已退。人称‘不死幽狼’,打不死,甩不掉,从坟墓中爬出的少年,让多少高手闻风丧胆,今日老夫开眼界了。” 他说着目光移向雷嬴,“江湖传言你是皇城司第二高手,可是没有人见过你出手,或者说看见你出手的人都成了死人,相当神秘,老夫都有些好奇了!” 他最后目光落在居中之人身上,“皇城司大当家冯渊,小门派,小人物,靠江湖磨砺爬上巅峰,传说你的刀能劈开任何东西和法术。难怪劈开我的十二连环碑。” 冯渊拱手:“殿下并未出第十三手碑,所以我的刀能劈开一切皆是传言。” “真想看看到底是我的盾坚还是你的刀利。可时间紧迫,请言归正传吧!” “圣上病危,想见太子一面,故下一道密旨让奕王暗地寻找殿下。可圣上知道,奕王势大,觊觎皇位已久,定会对太子不利。所以给属下一道手谕,关键时刻,优先保殿下平安。” 玄太子不动声色,继续倾听。 “我假意敷衍奕王,实则独自暗地调查殿下行踪。后来发现殿下化身乞丐现身京城,还多次救过轿中之人。您既然如此看重她,我们就从此人入手,引殿下现身。” 玄太子一拂衣袖,“你找到我又能如何?我早已不是太子,更无意面圣,你们还是退去吧!” 冯渊并不意外,再次施礼,“圣上大限就在这两日,我不想多费唇舌。如殿下执意不去,雷嬴手指一动,轿中之人立刻化为齑粉,殿下您可想清楚了!” 玄太子冷笑:“你敢威胁我?” “冯渊为圣上分忧,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36、噬魂天眼 阙修和李寻对战,对手全是大开大合的招势,“一指开天”气势威猛,所及摧枯拉朽,玉石俱焚。阙修无从招架,只得左躲右闪。他心里也十分佩服,看这李寻貌似弱不禁风,花花公子的样子,却练成如此霸道的功夫,一定是下足了苦功。 他被逼连连后退,指风象一道道鞭痕,在地上留下创伤。 “没想到你还象泥鳅一样滑溜!”李寻急攻不下,真气损耗严重,有些心焦。他忽然变招,右手五指微屈,阙修感觉对手指风变得阴柔,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正思索对策时,忽然四周空气一紧,身体被挤压禁锢,行动滞缓。这不同于玉红亭的“千丝万缕”,更像是铁桶一样的牢笼,那种压迫感近乎骨断筋折,完全窒息。 “怎么样?我的‘指牢’的滋味不好受吧!”李寻狞笑着收紧十指加力,而阙修则运全身功力与之抗衡,较力开始,此消彼长,形成拉锯战。 李寻脑门见汗,面目有些扭曲。他倾尽全力,忽然腾出左手发出一指,饶是阙修有“血琉璃”之躯,中此一击也是气血翻涌,难以支撑。 李寻见他如此防高血长,也暗自吃惊,他连续发指,攻击同一部位,只想滴水石穿,攻破“血琉璃”。这招果然奏效,阙修呕出一口鲜血,受了内伤。火山文学 然而李寻侧重于左手攻击,右手力衰,阙修也趁机解放一只手臂,忽然祭出“魔天印”,空中墨云翻卷,掌印从天而降,也是力道万钧,李寻被击中,摔出老远,“指牢”立散。两人相隔数丈,各自手抚胸膛,气喘吁吁,两两相望。 “玄天罩”被瑶渺快速撞击挤压,逐渐缩小,因为速度太快,只能看见光点移动,形成一道道光线。擎天忽然使力,“玄天罩”迅速膨胀,瑶渺再撞击,“气球”出现一个缺口,她立刻进入内部。 “现在大家都是笼中困兽,这样才公平!”擎天说着。瑶渺闪电攻来一招,擎天也不招架,“天地剑”横扫,以兵器之长将她逼退。瑶渺知道对手是以“玄天罩”这个有限空间限制自己的身法,这对自己非常不利。 她想冲破这个罩子,却被弹回。“看来我们还需再亲近一些!”擎天说着,慢慢收紧“玄天罩”,瑶渺腾挪的空间更小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贴面而舞,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我还真为姑娘捏把汗!” 瑶渺莞尔一笑:“公子怜香惜玉,奴家十分感激,只是您还是为自己担心吧!” 她说话时,身体忽然变得虚无缥缈,继而化为尘烟,在“玄天罩”中飘荡,就像弥漫的雾气。擎天以剑劈刺,雾气飞卷成一团一簇,继而又恢复如常。 “你看我的身姿如梦如幻,好似仙女一般,是不是心生向往?” 擎天嗤之以鼻:“妖术,休想迷惑我!” 他一抖袍袖想驱赶雾气,谁知雾气化为妙曼的少女身形,围着他来回萦绕,其声如珍珠落地十分悦耳。 擎天急忙凝神静气,抵御魅惑之术。然而,他感觉自己忽然很乏力,好像法力被一丝丝抽走,他断喝一声,身体释放旭日之光,那身影忽然退去,化成瑶渺纤细身姿。 “妾身以盘阳大法吸走你很多真气,公子,您是不是觉得很累?要不是为了义父的万年江山,象您这样的伟岸少年妾是绝不忍心伤害的!” 擎天冷笑:“你以为你这妖邪之术能伤我?真是痴心妄想!” 他捏诀念咒,瑶渺周身无数白光射出,十分炫目,而瑶渺身体摇晃,喷出几口鲜血倒在地上。 “我故意让你吸走我的‘浩然正气’,这种至纯至阳的法力岂是你能驾驭?真是咎由自取!” 瑶渺挣扎站起,用手擦干嘴角血迹,“你也别得意,你真气被我吸走,也是强弩之末。为报义父恩情,我要和你血战到底!” 擎天见这妖女也算有些情义,想想无仇无怨也不忍心痛下杀手。她身法已远不及先前迅捷,擎天随意敷衍几招,是杀是留一时拿不定主意。 半空之中,奕王和侯爷还在鏖战,他瞥见瑶渺倒下,知道战事有变,也急忙变招。他连续出指逼退侯爷,然后,双掌托天,顿时乌云涌动,如墨翻卷,遮住皓月,在侯府上空形成一个漆黑的独立空间,而侯爷和奕王包裹其中。 “是你逼我出绝招的!‘噬魂天眼’!”奕王狞笑道。黑色的天空上闪烁明亮的光点,逐渐汇聚成一双双诡异的眼睛,眼神或怨毒或凄厉,有妩媚有哀伤,林林总总,映出世间百态。那些眼睛的光芒似乎能穿透灵魂,穿越时光…… 侯爷的眼前无数流光闪过,飞快坠入虚无时空。四周漆黑无比,阴风阵阵,他小心摸索前行,旁边岩壁上忽然伸出一把雪亮之刃,身旁传来凄厉的呼叫,血雨飞洒…… 他感到很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幽闭的空间如同坟墓,世界会随之崩塌。 流光再次飞逝,他眼前有无数面孔,怒目相向,“是他,都是他的冲动和无能才导致损失惨重……” “我们家族的精英不能白白丧命……” “我们要他偿命……”人人目呲欲裂,仿佛要啖其肉饮其血,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他双目刺痛,痛入骨髓,胸膛里燃起一把火,五脏六腑开始燃烧…… 奕王看着他披头散发,几近发狂,他的剑影毫无规律,四处乱飞,像一道道流星飞射天空。奕王得意浅笑,心想:“这‘噬魂天眼’的幻影能勾起心底的恐惧悲伤,让人绝望乃至癫狂,到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打败。” 侯爷依然在混沌之中:外面寒风刺骨,雪野茫茫,一个年轻的妇人,满身鲜血,怀抱婴儿,向他伤心而泣,她的眼神是那样悲伤,直刺入他心灵深处。 他忽然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须发直立,威如雄狮。 “想用狮吼功震退天眼,真是妄想!”奕王继续催加功力,“噬魂天眼”光芒明亮,已达极致。 然而,侯爷却慢慢安静下来…… 37、铸魂 奕王先是惊讶,继而哈哈大笑:“你竟然关闭心眼,隔绝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这样的确能破‘天眼’,可是你又瞎又聋,还怎么跟我斗?” 侯爷不语,他轻挥双臂,有五把剑无声无息环绕在他的周围,颜色各异,光芒闪闪。 “相传心剑锋利无比,你竟练成了五把?果然是绝世高手!可是你又聋又瞎能奈我何?”奕王说着急攻一掌,掌风猎猎,发出破空之声。 侯爷轻移身躯躲过,然后御五剑发出一波暴风骤雨般的影剑,奕王摧掌力截击,心里十分迷惑:“你应该无法感知我的招势,更无法躲闪?”他略一思索,点头称赞:“原来你将五官的感知融于心剑,用此感知外部,真是奇招!” 他高举右手,天空乌云翻涌,电闪雷鸣,几道闪电汇聚于手中,化成一把蓝光闪闪的斧钺,“我的雷霆钺多年未现世,今日出手与你全力一战!” 奕王手挥斧钺拉几道长长的闪电,携霹雳之声震耳欲聋,气势磅礴。侯爷御五剑齐飞,划出亮丽的彩虹,将闪电斩无数段…… 皇城之内,宫灯昏暗,四处静悄悄。一名小太监躬身在前面引路,脚步也无声。玄太子紧随其后,冯渊和他错肩而行。一直进了大殿,小太监躬身退出。 大殿灯火昏暗,巨大的立柱给人随时倾倒的危感,让人紧张不安。这时内室传来一声咳嗽,冯渊急忙跪拜,五体投地。 有一老者从内室走出,须发皆白,虽显老态但精神尚可。太子见久违的父皇,心中酸楚,赶紧下拜。 皇帝微笑扶起他,然后挥手让冯渊退下,殿内只剩父子二人。 “听闻父皇身体欠佳,可是您?” 皇帝笑道:“联病入膏肓不假,十日前令狐世家奉旨晋见,给联献上一颗‘天命丸’,算算时日,为父已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玄伤感涕零,因为他知道“天命丸”是什么,哪怕命悬一线,服下后续命十日,健康无忧,只是时辰一到,必死无疑。 “联将归去,还有事放心不下,特下密旨百般寻你……” 李玄忽然打断他:“父皇,我二十年前已经说过,现再次言明,我早已不是太子,所谓江山社稷与我何干?” “我儿还是如此倔强,看来二十年前之事你还耿耿于怀?”皇帝叹息道:“你难道不想权倾天下吗?要眼睁睁看着皇权旁落他人?” “我皇叔奕王虽然为人跋扈,但他摄政多年也算天下太平;我弟李炙,集善随和,胸怀天下,也算合适人选,父皇何必舍近求远?” “奕王倘若继位,必铲除异己,大开杀伐,诸王都难以幸免。若是李炙,谦恭有余,何以立威,奕王肯定贼心不死,伺机而动。所以为父更希望你继承皇位。” 他说的有理有据,李玄一时难以反驳。他思绪九转,又体会出别样的味道。“玄儿感谢父皇厚爱!若我继承皇位,您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皇帝哈哈大笑:“联就说若论智慧奕王和李炙远不及你万一,江山有你,定能稳固如泰山,万年流长。”说罢,他收起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联急召见你,的确还有别的事情。” “二十年前联接触炼丹仙术,非常之向往,一直探寻长生不老之术,令狐世家也因此获得诸多封赏。然事难随人愿,长生不老丹最终没有练成。” “为父将死,其心不甘。那日令狐世家晋见,说我儿已练成铸魂之术,能将魂魄转移到他人体内,继而使人长生不死。联愿意拱手奉上江山,换取你为联铸魂。” 玄太子脸色严肃,神色不动。 皇帝一挥手,侧殿暗室之门缓缓打开,立时诸多青年男子裸身而卧,一动不动。 “为父也尝试用令狐传授之法移魂,每每被排斥反噬,无法成功,反而使自己元神外泄,逐渐油尽灯枯。” 李玄冷然插言:“看来父皇练此邪功,伤了不少无辜性命?” “都是些贱民,微如草芥,不值一提。” 李玄淡然说道:“可能让父皇失望了,玄儿功力尚浅,为您铸魂远远不能。” 皇帝并不觉意外,浅笑回应:“你与令狐世家私下交易,这交易的内容为父都一清二楚,你不必敷衍联。” 玄太子语塞,看来父皇有备而来。 “你不必担心,铸魂之后,联自会潜心修炼,不再留恋皇权,与你不会有丝毫影响!” “原来在父皇眼里我与常人无异,也是贪恋皇权富贵之人。”李玄苦笑,继而摇头:“但铸魂乃是禁术,与轮回相悖,再伤无辜性命,天理不容,恕难从命!” 皇帝冷笑:“你说铸魂是禁术,跟联讲天理轮回,那你和令狐交易,还有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哪一件是顺应天理人伦?” 李玄被训斥,竟然哑口无言。 皇帝语气一缓:“联理解你的初衷,人生总有些事情无法忘怀。所以你也应该理解为父才是。” 李玄长叹一声:“父皇教训的是,我贪恋往日旧情,犯了执念,尘归尘,土归土,我会真心悔过,与过去诀别。但铸魂之事,滥造杀孽,我万万不从!” 皇帝目光如电逼视他:“你真的不从?” 李玄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恕难从命!” 龙颜大怒,用手指点:“逆子,生死关头你竟见死不救?真是禽兽不如,联要和你玉石俱焚!”他手一挥,有七名黑衣人凭空出现,将玄太子围在中央。 这七人青一色黑衣,金狮面具,手中兵器寒光闪闪。 “逆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皇帝怒斥。 李玄不为所动,七人步步进逼,他却淡然处之。“我李玄‘大碑手’还未怕过任何人!只是我听闻御前七狮卫都是名门正派,你们眼见陛下沉迷邪术,残害无辜,心中不惭愧吗?” 七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前。皇帝暴跳如雷:“赶紧把这个逆子给联乱刃分尸!” “圣上即将西归,要拉人陪葬,难道你们要助纣为虐吗?” 李玄义正词严,七人犹豫不决。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该死,来人……” 38、驾崩 奕王持“雷霆钺”与侯爷大战,那团乌云里电闪雷鸣,气势骇人。而瑶渺已是强弩之末,一边咯血一边倔强出招,擎天心有不忍,只以虚招与之周旋。李寻和阙修还在力拼,施强力招数,互不退让,累得气喘如牛,样子惨极。 侯爷忽然变招,他御两剑急攻,另外三剑防守。那两剑亮丽如飞虹,招招不离奕王的要害。奕王急挥“雷霆钺”格挡,剑与钺相遇之时,一剑发出强劲的声波,如同龙吟,而另一剑则发出炫目光芒。 奕王目不能视,龙吟之声震慑心魄,只在毫厘之间,高下立判。两把剑一上一下抵住他的喉结和胸口。 奕王长叹:“以剑为口发出虎啸龙吟,以剑为眼射出离魂之光,你果然高明,我输了!”他挥手散去“噬魂天眼”,半空的乌云顷刻散尽。 “成王败寇,要杀就杀,本王绝不皱眉!”侯爷忽然散了五把心剑,重开心眼,“我和王爷本无恩怨,而且您是国之栋梁,我又怎能下杀手?” “你不用假惺惺,我虽败豪气犹在,不会向你低首乞怜!” “我与世无争,蜗居于此,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希望与王爷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他说着转头望向远方:“我觉得我们的争斗已没有意义了!” 话音未落,东方皇城方向传来巨响,月色之下,尘烟升腾,似有大建筑轰然倒下。 奕王脸色一变,继而转哀,“看来圣上已经见到想见之人,我一败涂地。我本该想到,有你和玄太子联手,本王毫无胜算。” 说话时瑶渺已力竭,摇摇欲坠。受伤的屈折忽然上前,发出几支隐形影剑刺入瑶渺前胸,瑶渺伏地咯血不止。 “这就是对你欺骗的回报,以血为界,永无瓜葛!”屈折双目滴血,伤口崩裂,他用手在地上划出长长一条血线。瑶渺不支,倒地昏厥。 奕王上前抱起瑶渺,仰天长叹:“我雄心壮志,天不助我,穷尽心思筹谋,到头来却是一场闹剧,我老矣!”他嗟然叹罢,携李寻等人黯然离去。 忽然风起云涌,乌云遮月,侯爷喃喃自语:“看来真的要变天了!” 一炷香之前,东方皇城,皇帝一声断喝,冯渊等和二十余侍卫夺门而入。皇帝伸手怒指:“将太子和这几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乱刃分尸!” 后来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清状况。尹轻言刚要动,冯渊伸手阻止。他眼观六路,头脑飞转,在评估形势。冯渊其人在底层摸爬滚打,最擅长审时度势。他在几秒钟内理清思路,忽然跪拜,五体投地。 “吾皇息怒!太子隐世多年,但从无不忠不孝之举。狮面侍卫更是忠心护驾,殚精竭虑,他们都是忠臣,请吾皇收回成命!” 他一带头,众人齐齐下拜,劝告之声此起彼伏。只有李玄未拜,与皇帝冷眼相对。 皇帝怒极,目疵欲裂,“反了,你们都反了,抗旨不遵,联要灭你们的九族!” 有人瑟瑟发抖,惊恐不已。冯渊继续上奏:“陛下久病失意,以致言语失措,请您回内室静养,定能万寿无疆!” 明知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还在这里假意奉承?皇帝气得牙根痒痒。他也看出这冯渊好话说尽,也不会有任何行动,自知大势已去,喟然长叹:“欺我将死之人,个个见风使舵,罢了,江山无我,万世繁华又有何意义?联要用另一种方式获得永生,咱们地狱再相逢!”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粒血红之丸,飞快投入口中。然后立刻倒下,无声无息…… 殿内片刻沉静,冯渊轻挥手,有一侍卫战战兢兢上前查看。他试探鼻息,仓皇跪地,“陛下驾崩了!” 一声如晴天霹雳,殿内之人真真假假大放悲声。冯渊跪爬几步到李玄面前,“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李玄还未及有反应,躺卧的皇帝忽然站起,顺手扼住那侍卫的咽喉。他面色狰狞血红,目赤如火,声音怪异如嘶嚎,“联饿,联要吃!” 被扼颈的侍卫慢慢融化被他的手吸收殆尽。众人见状惊叫逃亡。 他的身体不断长大,面容扭曲渐渐不成人形。它反臂一挥立柱轰然倒塌,然后从内殿抓住昏睡的青年融化吸收…… 李玄腹内翻涌,忽然想吐。冯渊飞身上前,“殿下快走,这里要塌了!”等两人来到殿外,大殿轰然倒塌。 那怪物已长高至十丈,浑身覆盖血红的鳞片,虽有人形已无人象,上肢利爪过膝,指甲就有三尺。它一声怒吼,震人心魄,再利爪飞扫,几座偏殿的屋顶被掀掉,它顺手抓出几个尖叫的妇人投入口中。 李玄心中哀叹,父亲也算是一个勤政的好皇帝,可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最终遁入魔道,真是可悲可叹!正失神时,身旁冯渊低声禀告:“殿下,现在不是伤悲之时,还请您出面主持大局!” 玄太子运丹田之气,声如洪钟:“陛下已崩,这是来自地狱的怪兽,大家齐心除之。狮面侍卫去吸引它的注意,锦衣侍卫马上疏散嫔妃和宫人,其余各位和我全力伏魔!” 一声令下,众人行动。七名狮面侍卫身法快捷,利用建筑跳来跳去,划一道道金线缠绕,引吸怪兽注意。有时趁机砍上一刀两剑,只削去些许红鳞片。 李玄一皱眉,“这是令狐世家的终极变身丸,寻常刀剑无法伤它,我该怎么办呢?” 冯渊却答非所问:“事关陛下声誉,我认为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你可有把握?” 冯渊目视两名属下,果断点头。 “狮面侍卫后撤五百步外围防御,其余人全部撤离!”玄太子一声令下,众人撤去,尹轻言和雷嬴已经开始行动。 尹轻言伏身快如脱兔,右臂伸长一倍,指尖闪亮。他飞身从怪兽足下掠过,顺势一爪扫过脚踝,红鳞纷飞,有褐血溢出。怪兽吃痛,返身一掌痛击,在地面砸出大坑,碎石飞扬。 少年飞步上前,右爪穿透怪兽巨掌,将其钉在地上,任怪兽用力挣扎,竟无法挣脱…… 39、湮灭 雷嬴腾身跃起,悬浮在空,他右手发出一道金光,凝成一条飞旋的金龙,缠绕怪兽另一只巨掌,那怪兽低头咆哮,完全无法挣脱。 冯渊回过头,声音很低沉,“请殿下回避,免得落下恶名!” 说完他欲拔刀,身体半蹲,姿势有些怪异,左脚扎稳,右脚轻抬,上身微侧。他的法力凝聚,身旁的尘埃旋转上升,形成一道清晰的龙卷风。 天空乌云汇聚,与之呼应,逐渐化成一个旋涡形的巨大风眼。龙卷风向外扩大,风声骤起,飞沙走石。 “他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强大的气势?”李玄心里暗自吃惊。想不到自己避世二十年,江湖中竟涌现如此高手? 这时,冯渊已经出招,他飞身跃起,如子弹出膛,化一缕亮丽的乌光。脚下的青石板方圆十丈被踩塌,形成一个深坑。 怪兽正仰头怒吼时,冯渊杀到,一道雪亮的弧光闪过,褐色的血雨倾盆飞洒,怪兽轰然倒下…… 两个时辰之前,玉红亭坐在轿中,不能行不能动,任人摆布。后来被人劫走,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一阵疾行后,轿子静止不动,好似一切风波都已平息。 她开始担心无应,刚才“昆仑三圣手”全力出击,他貌似伤得很重。她试着运行真气,还是无法动弹。外面又传来对话声,距离太远,她怎么也听不清楚。天哪,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她快要疯了。 一会儿,轿子外响起淌水声,由远及近,她又闻到药草的香味。“无应,你是吗?”外面无应答应一声,声音很低沉。 轿子开始缓缓移动,片刻停下来。当轿帘挑开,她忽然哭了,有一种扑进那男人怀里的冲动。 “小姐,我这里有一粒解毒丹,不知能否奏效?”药服下后,她可以走动,但还是无法运功。 “师兄吩咐,将小姐送往齐天侯府,侯爷是他的朋友,会照顾小姐的。”无应不由分说背起她狂奔,他的气息很乱,显然受伤不轻。 玉红亭伏在他的肩头,很安全很温暖的感觉,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很幸福。拐进一条青石巷,前方半空乌云聚集,十分诡异。 “侯府好像有事发生,你要见机行事。”玉红亭未问答,因为她触到一股熟悉的感觉,心情慌乱,毛孔张开,皮肤莫名紧绷,头脑一阵阵空白。没错,上次昏厥前就是这种感觉。 “小心!”她大喊一声,同时也让自己清醒过来。无应飞跃而起,躲过蓝色的光线。 暗影处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窈窕婀娜,正是上次与乞丐过招的神秘少女。她先望了玉红亭一眼,似乎也体会到那股奇异的感应。瞬间她换上冷峻的表情,转向无应,“这次落单了,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手心?” 无应对她十分忌惮,护住玉红亭,“你快跑,向前两道街就是侯府!”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少女说着,十指尖发出蓝色的光线,直袭无应,而无应急忙躲闪。玉红亭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样子华丽,似乎也没多大威力。真可恶偏偏这时功力尽失,想帮忙也帮不上。 两人打了十几回合,无应只是左躲右闪。少女冷笑:“原来你受伤了,身法远不及往日,今天就是你的大限!”她说着两掌交叉,十指光芒忽然暴涨,织成一张密密的光网,无应被光网罩住,身体剧烈颤抖,好似痛苦之极。火山文学 “你不要伤他!”玉红亭大喊一声扑上去,少女抬脚将其踢飞,“年纪轻轻沾染这些邪术,好好反省吧!”红亭摔进墙角,头昏眼花。 “快跑!”无应挣扎喊道。 他的身体缓缓升起,蓝色的光线密密交织,穿透他的身体。渐渐的,一个淡蓝色的虚影从身体中脱出,被光网紧束,缩小为一个核桃大小的光点,少女抬手将其握于掌心。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玉红亭惊恐大叫。 少女收了光线,无应的身体落下,忽然化为尘烟,玉红亭疯一样扑过去,抓在手心的唯余几件衣衫。她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天公好似感受到她的悲伤,小雨如泪,纷纷下坠。 “执迷不悟,真是愚蠢之极!”少女扔下这句话,飘然而去。 此时侯府早已恢复平静,虽然倒了几座房屋,伤了屈折和几名护院武师,盘点损失微乎其微,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东方微亮,侯爷在檐下远眺,一阵清风,小雨飘洒。 “这次多亏两位贤侄才度过危机,真是天助我矣!下来要倾尽心思解决那个难题了!” 擎天自然明白他说的难题是什么,他略一思考问道:“奕王会不会卷土重来?他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奕王孤傲,这次失败对他打击很大,他可能要蛰伏一段时间了。” 正说话时,有家人呈上一封信,侯爷看完笑道:“宫中之乱已平,玄太子掌控局势,他叮嘱我要照顾好那个姑娘。” 阙修插言道:“那臭丫头已服了解药,昏睡过去,之前她又哭又闹,吵得我头都快炸了!” 侯爷并未接话,他只得继续追问:“那丫头是个尼姑,和太子有什么关系?还有救她之人为什么无端化掉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议大事吧!” 半月之后,西山一座孤坟,芳草凄凄,四处蔓延,看来已存在多年。 李玄与一个少妇立于坟前,少妇雍容华贵,正是先前珠玑巷的美人。 “夫君,这是何人之墓?为何没有墓碑?” “公主,墓中之人虽逝,可她永远活在我心里,所以立碑何用?” 公主娇笑道:“夫君重情重义,妾身幸福之极!” 李玄轻轻拥抱她,脸上竟泪雨潸然,“我和公主相依相伴多年,感念上天之恩德,不敢再有过多奢求。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公主在他的耳边温柔呢喃:“夫君今天怎么怪怪的?无论天荒地老,妾身都会陪在夫君身边。” 李玄缓缓坐在草地上,公主蜷缩于他的怀中。“夫君,妾身好困,想睡一会。” “睡吧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他的手掌抚过公主额头,公主的身体忽然化为透明的尘烟消散,唯一剩下一堆华丽的衣衫和满地首饰…… 40、风华少年 北漠阴山,绵延千里,穹庐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与阴山毗邻,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看似画蛇添足,甚是多余,因此得名“余山”。 阴山派是漠北第一大派,人才济济,赫赫有名。而余山派是小门小派,几百年来与阴山派结盟,受之庇护,也算波澜不惊,平安度日。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时,余山派所在地杏花渊热闹非凡。漠北本寒,而此地处于山洼,温暖湿润,杏花适季开放,漫山雪白,银装素裹。 这日府中适逢喜事,宾客盈门。原来是二公子“持鞭之礼”。方圆百里亲朋好友前来道贺,一时间车水马龙,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厅院正中搭一丈高礼台,余山掌门赖一弘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居中而坐。两旁就座之人都是帮派执事、乡绅富甲,华贵之极。 鼓乐之后,一位锦衣少年华丽登场。他十三四岁,齿白唇红,长相俊美,表情略带羞怯。向父亲行过大礼,有家人捧上锦盒,父亲从中拿出一条马鞭,长三尺,五色丝绦编织,金柄玉扣,十分珍贵。 “我漠北男儿善骑射,持鞭之礼说明我儿已经成年,宗祠有位,能入堂议事,为父高兴之极!” 他以鞭柄轻扣少年头顶:“一扣福寿绵长,二扣平安吉祥,三扣……”不等父亲说完,少年抢白道:“三扣我要成为顶天立地好儿郎!” 众宾客齐声欢笑,气氛甚欢。 “为父还为你精心挑选骏马十匹,作为礼物。”台前有仆人牵着健马一一走过,毛色各异,却都神骏非凡。台下看热闹的唏嘘称赞。 在后方的角落,紧邻月亮门,有一对白衣青年站在杏树之下。公子面露愠怒,“一个庶出的次子三恭六礼兴师动众,如此破费,而我堂堂嫡长子却从没这样的礼遇,父亲真是偏心!” 旁边妇人急忙劝他:“夫君小声些!父亲偏爱二弟,人尽皆知,这话要传到他耳里,少不了又要责骂你了!” “我要去找母亲理论,我赖迪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庶子,父亲如此苛责于我?” “万万不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低声絮叨,渐渐远去。 台上仪式还在进行,赖一弘语重心长:“我儿长大了,骑马射箭,琴棋书画都应涉猎,为父专门为你挑选几个陪伴的仆人。” 这时有五个青衣小仆鱼贯而入,和少年年纪相仿,都是眉清目秀。“这五个仆人今后照顾你的起居,你给他们起个名字吧!” 少年向父亲行礼,“感谢父亲厚爱!就让他四人以阴山四峰‘龙虎云雨’为名,至于你……”他转望向最后一名小仆,略显瘦弱,却明目皓齿,十分俊秀。 他一时语塞,想不出好名字。父亲急忙解围:“小仆之名,不必费心,他既然是第五人,就叫赖五吧!”众人附和,少年也只能接受了。 正说话时,管家赖兴快步上前,在赖一弘耳边轻语,一弘点头笑道:“小儿之礼,竟然惊动阴山主君,还送来贺礼,真是感激不尽!”这时,有使者呈上一只锦盒,赖一弘打开,脸上的笑容忽然冻结了,他不言不动,仿佛石化一般。 众宾客不知发生什么,面面相觑。管家急忙打圆场:“时间不早了,请使者和各位贵宾随我入席!” 众人离去,赖一弘依然失神,庭舒好奇上前,见盒中有五支乌黑之箭,十分精致,心中喜欢。 “父亲,阴山主君送此礼物,正好让孩儿学习骑射,父亲因何忧虑?” 赖一弘现在也缓过神来,他轻抚少年头顶,“既然我儿喜欢,那甚好甚好!” 夜幕降临时宾客散去,后院“舒园”灯火通明。“持鞭之礼”后,二公子赖庭舒也有了自己的庭院,而且以他的名字命名。此时正兴奋地给奴仆分派任务:“赖龙赖虎,你们负责养马,赖云赖雨,你们负责照看庭院,至于赖五,就在我身边做小书童吧。”火山文学 分派完毕,众人散去,只有赖五垂手立于身旁。庭舒正在屋里摆弄架上古董,忽然说道:“我现在另立门户,应该拜谢爹爹和主母,这样礼数才周祥。” 两人出了“舒园”,赖五打着灯笼在前引路,有时碰见丫环仆人躬身行礼,赖庭舒趾高气扬,得意之极。 到了正中庭院,远远听见低低的哭声,二公子有些吃惊,停下脚步细听。那哭声是正房主母崔氏,悲切哽咽,“主君今日送来信物,想想灾厄开启,我心中就万分难过。” 父亲长叹道:“早知有此劫数,可真正到来我也是手足无措!”两人长吁短叹,主母哭声再起,父亲有些烦了,低声训斥:“无知妇人,就知道哭!好在时间还长,慢慢等吧!” 庭舒心中思索,看情况应该与阴山主君的礼物有关,到底有什么深意?正思索时赖五言道:“公子,此时不便打扰,还是去别处吧!” 两人来到西院,庭舒唤了声“娘亲”就冲了进去。母亲徐氏见面问长问短,十分欢快。身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长发飘逸,一双明眸美丽无双。 她看见赖五十分好奇,“好俊俏的小哥哥,跟画里的人一样!”她双手捏住赖五的两腮,赖五羞得满脸通红。徐氏低声斥责,女孩才放开手。 赖五低垂眼睑,有时偷瞄一眼女孩,他懵懂之心被那美丽的眼神戳得百孔千疮。 从西院出来,庭舒不忘教训赖五:“那是我妹妹赖杏儿,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你敢多看她一眼,小心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时光飞逝,春华秋实,转眼半年过去了,草原泛黄,正是牲畜膘肥体壮之时。赖庭舒每日习文练武,或者在草原上驰骋,真是逍遥快活。 这段时间家中并无变故,父亲所说的劫数更无影踪,他渐渐忘却了那件事情。与赖五形影不离,也不再生分,有时高谈阔论,相处甚欢。 此日午后,他们在草原上飞驰,远处山峦高耸,有一处山谷横亘眼前,乱石堆积,一直延伸至草原深处,远望像一道明显的伤疤。 “少爷,不能再往前了。我听人说那里叫困龙洞,有异兽出没,十分危险!” 赖庭舒轻蔑笑道:“我一身武功,万夫不当之勇,还怕危险?”他策马前行,赖五只得在后跟随。 “少爷,老爷知道会责骂的!” “父亲会责备我?真是无稽之谈!”两人继续前行,乱石嶙峋,只能弃马步行。 再往前行,山谷越窄,两边山峰陡立,形如盘旋的巨龙。上有一块金字牌匾“禁地”,落款是一只展翅的黑鹰。 “少爷,这是阴山派的标记,您千万别惹出事端。” 庭舒不以为然,“本少爷连阴山主君都要高看一眼,小小禁地有何可怕?”他再前行百步,已到尽头,有一个圆形的巨型地洞深不见底。 “就区区一个地洞搞得如此神秘!我们下去走一遭会不会有意外惊喜?” 赖五闻听大惊失色:“少爷不可啊!您要是少根头发,老爷还不打死我?” 庭舒脸一沉,“府上谁不知我武功了得,这点事能难住我?”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去,竟无声无息,看来果真深不见底。他其实也很害怕,只得自己找台阶下:“今天天色已晚,先探探路,改日再下去。” 庭舒小心翼翼凑上前,洞口象怪兽的大嘴,隐隐有怪异的气息溢出,他紧张脚一软,直接滑了进去。赖五手疾眼快,飞身抓住他背上的箭壶。 公子吓得哇哇直叫:“你千万别松手,我要死了,你也活不成!”赖五咬牙坚持,本来瘦小的他根本无法支持,两人缓缓滑向洞中,危急之时,忽然一道黑影闪过…… 庭舒醒来时,看见赖云在旁边伺候。 “我是怎么回来的?” “少爷您可醒了!老爷刚离开,他说您是被一位路过的侠士所救,您真是洪福齐天啊!” 庭舒的头有些疼,他挣扎坐起问道:“那赖五呢?” “老爷怪他没有伺候好少爷,要活活打死他,多亏杏儿小姐求情,才保住性命,现在后院柴房养伤呢!” 庭舒心中愧疚,吩咐人给赖五送去金疮药。他回想事情经过,那么偏僻的地方竟然有人出手相救,除了自己福大命大也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再想想心中有些忐忑,父亲会不会因为擅闯禁地责备他呢?一连几日,父亲和颜悦色并未提及。他心中得意之极,看来这宝贝疙瘩的地位根本无法撼动。 又过几日,赖五伤愈,重回屋里伺候。庭舒让人拿了纹银百两作为补偿,赖五却拒绝,“您如果真想赏赐我,能否让我说几句心里话?” 庭舒点头应允,赖五稍一迟疑说道:“少爷,我希望您能象大公子一样,成为一个真正强者!” 庭舒有些迷惑,不悦说道:“本公子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习文练武从不懈怠,而且大家都说我的武功文采与大哥在伯仲之间!” “少爷,您快醒醒吧!您那武功连花架子都算不上,那些陪您练武的个个都在演戏,只为哄您开心。还有,您写的诗根本不值一提……” 41、噩梦之初 “你住口!一个奴才敢侮辱本少爷!”庭舒怒极,抬手一鞭抽在赖五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而赖五动也未动,继续说道:“人人阿谀奉承,实则背地里笑话您是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庭舒怒不可遏,挥拳打过去,照理赖五应该被拳风重创,倒地哀嚎,然而对方顺势抓住他的胳膊,他竟无法挣脱。 “少爷,这就是真实状况!你连我都无法摔倒!”庭舒不服气,和赖五撕扯角力,没占到丝毫便宜。 “请您随我到后院看看大公子是如何练武的!” 庭舒气呼呼来到后院演武场,这里众人浑汗如雨,吆喝声不绝于耳。大公子赖迪双手各握巨石锁,挥动间轻如鸿毛,背部肌肉坚如磐石,庭舒看得心惊。 “大公子白日练武,夜间苦读,勤耕不辍,胜过您千万筹……” “你放肆!”庭舒厉声打断他。 “您可以打我,但请让我把话说完。杏儿小姐是那样仰慕您,您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可是一个小小的洞窟我们就差点丧命,还怎样保护心爱的人?” 庭舒用眼神逼视他:“你个奴才,敢对我妹妹有非分之想,不想活了?” 赖五毫不退缩与他对视:“小姐是我心中的仙女,永远不敢亵渎,但我赖五愿意随时为她去死!” 庭舒一拳打在赖五腹部,恶狠狠说道:“我是杏儿的哥哥,我会用生命保护她,还轮不到你!”这一拳很重,赖五疼得蜷缩起身子。 下午时分,庭舒让人抱来一摞书典,然后骄傲地向赖五明誓:“从今天起,本公子要钻研这些武功秘籍,我要成一个真正的强者,谁也不能小看我!” 赖五好奇地翻看书籍,忽然眼前一亮:“少爷,这本《奇门秘宗》真是太神奇了,能不能借我看看?” 庭舒根本不屑一顾:“这无非是一些机关秘术和掩人耳目的小法术,你喜欢就拿去。如果需要材料,尽管报我的名号去支取……” 赖庭舒热度没有持续多久,就失去耐心,整日游手好闲,恢复往常模样。倒是赖五,一有空闲就琢磨机关秘术,经常造一些神奇的小玩意,像会飞的木蝴蝶,不用线牵的纸鸢等等,逗得杏儿小姐可开心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杏花满枝头。府内传来喜讯,二公子赖庭舒娶亲了,据说娇妻薛氏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貌如天仙,善舞弄琴,温柔贤淑,庭舒有美人相伴,如胶似漆,整日沉溺在温柔之乡,人生如此,登上巅峰,再无所求。 时光飞逝,一晃过了几年,庭舒已长成翩翩公子,英俊潇洒,引无数少女回眸侧目。赖五身材魁梧,十分健硕。女大十八变,赖杏儿小姐生就美如芙蓉,落落大方,引十里八乡登门提亲者踢坏了门槛。 这本是春日寻常一天,天气晴好。正午时分,有家人飞跑来报,阴山派两位少主登门拜访。赖一弘赶紧更衣亲自迎接,然后宾主在正厅议事。 下午时分,家人来报告庭舒:“家主晚宴招待阴山两位少主,请二少爷出席!” 他顺口问道:“是哪两位少主?” 答道:“是大公子阴离别和二公子阴离殇。” 庭舒对二公子很生分,但大公子阴离别之名却如雷贯耳。他是嫡长子,深得主君赏识,年纪轻轻就成为首座弟子,雄踞阴山二峰“虎峰”,是阴山首屈一指的后辈弟子,难怪父亲如此兴师动众招待。也好,无非是吃酒谈笑,还能见识这位大公子的英雄风范。 离天黑尚早,还是先品尝美人的杏花糕,再小寐一会,晚上好开怀畅饮。他刚要去内室,旁边赖五身上忽然发出啸叫声,如秋日寒蝉。 赖五脸色一变:“不好,杏儿小姐有危险!”他说话时已拔腿飞奔,庭舒不知何故,只得紧跟其后。 “这是我给小姐的‘孪生蝉’,她折去蝉翼,我的蝉就会鸣叫。”庭舒将信将疑,两人飞奔到西院,见杏儿的随身丫环倒在影壁墙旁边。 正屋传来杏儿的尖叫声,两人破门而入。杏儿正被一个黑衣男子压在桌上,衣不蔽体,春光乍泄。 赖五抬手发出几缕黑光,那人袍袖一展,飞身后退,杏儿趁机脱身,投入庭舒怀抱。 “哥哥,这个狂徒忽然跑进来想轻薄于我,母亲被他打伤了!” 两人跑到角落,见母亲徐氏满头鲜血,已经昏厥。 庭舒目呲欲裂,用手指点,“你是什么人?敢到我们余山派撒野?” 那人三十多岁,一袭黑色锦衣,脸色很傲慢,“今天真是麻烦,本公子只想要个女人,搞这么大动静?” “你是阴离别?”庭舒有些意外。 那人不置可否冷笑道:“我想要的女人从来不分时间地点,没人敢阻拦,何况你父亲已经将她许配给我作妾侍!” “你做梦!我堂堂余山派公主会给你做妾?” 阴离别长笑道:“你一定是二公子赖庭舒吧?如此幼稚恐找不到第二人了!什么堂堂余山派?无非是我们阴山派的一条狗!” 庭舒忍无可忍,就要冲上去和他拼命,阴离别轻抬左掌发一缕掌风,庭舒象稻草人一样飞到墙角。 “不堪一击!识相的赶紧滚开,别耽误我的好事!” 这时赖五从侧面扑过来,又发出几道黑光,阴离别抖袍袖震落,原来是几支黑色的飞镖。 “敢向本公子出手,先废了你这个奴才!”阴离别忽然亮出一把漆黑长剑,直刺赖五的咽喉。杏儿一声尖叫,同时人影一闪,有人用手指夹住剑脊,剑尖停下,离赖五咽喉只有寸余。 这人同样是黑色锦衣,年轻英俊。阴离别移开剑尖,“我亲爱的弟弟总是坏我的好事!” 阴离殇与他冷冷对视,“父亲他老人家就是怕兄长鲁莽,坏了大事,所以让我相随。” “你少拿父亲压我,本公子我行我素,你能奈我何?” “那兄长可以一试,我会阻止你所有荒唐行为。”两人对峙,眼里闪出火花。 这时赖一弘夺门而入,满脸堆笑,“二位公子,不要因小事伤了和气,请赶紧入席!” 庭舒从旁愤然跃起,“父亲,这个恶棍打伤我娘,还要侮辱妹妹,不要放过他!” 父亲根本没理他,只让人将徐氏抬下去医治。他连连陪笑,引阴山两兄弟离开。 庭舒如痴了一般,妹妹声声抽泣,地上血迹斑斑,父亲竟对仇人卑躬屈膝?这个世界怎么了? 他独自置气,未去参加晚宴,赖五急着安慰杏儿小姐,也未见踪影。天色已暗,管家亲自端来酒菜,“少爷,大夫看过,二夫人的伤已无大碍,老爷担心您,特让我亲自来侍候。” 庭舒将壶中酒一气喝干,然后掀翻桌子,“你去告诉他,不收拾阴山那个混蛋,我就永远不认他这个爹……” 好冷,如同三九寒冬,手脚都僵硬了……庭舒忽然醒来,四周漆黑一片,他习惯地抚摸,未触到身旁美人,手指所及冰冷坚硬。他惊讶坐起,大声呼喊,声音在广阔的空间回荡。 天哪,这是哪里,自己狂饮一壶酒,难道醉了,是在梦魇之中?他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隐隐看出四周轮廓,他身处一块空地,四周有很多不规则的东西耸立,或高或低,像是石柱。 “有人吗?”他再次大喊,声音有些颤抖。在东北的角落忽然有些亮光,如同鬼火,同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终于醒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这声音低沉诡异,让他头皮发麻,如果说这是地狱鬼魅,他一点也不怀疑。 庭舒被吓破胆,转身想逃,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吸引力,让他踉踉跄跄,身不由己,直跌进那人怀里。那怪人掌心转动,他被力量牵引,脚尖离地,身体缓缓旋转。 “嗯,长得很俊秀,根骨也佳,老夫很满意!”那人戴一个怪异的面具,与黑夜融为一体,只余两只杏黄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什么人?想把我怎样?” 那人长笑,声如夜枭,“年轻人,能见到老夫是你莫大的荣幸,等我酒足饭饱再和你亲近亲近!” 这人是正是邪一时搞不清楚,庭舒想再发问,那股劲力再起,他被移至石柱旁边,一根黑色的绳子犹如灵蛇窜动,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年轻人,千万不要吵醒我,否则后果很严重啊!” 那缕淡蓝色的鬼火渐渐远去,原来旁边有一个洞口,不知通向何方。那人行动无声无息,连脚步声也没有,庭舒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 夜静之极,空气阴冷,庭舒逐渐冷静下来。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妖怪?他穷尽心思,开始设想如何才能逃走。 这时,身旁传来轻微的动静,犹如鼠行,但此时此刻对庭舒来说好比晴天霹雳。他刚要喊叫,旁边人影一闪,一只手捂住嘴巴,“少爷,是我……” 庭舒听见赖五的声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赖五轻手轻脚,一阵细碎响声,庭舒身上的绳子悉数落地。 “快,快带我离开这里!”庭舒惊喜说道。赖五还未回答,后面传来阴冷的笑声:“没想到还藏着一只小老鼠,正好让老夫先打打牙祭!” 42、献祭 庭舒闻言如惊弓之鸟,拔腿想逃,腿脚却不听使唤。四周忽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象巨大的黑幕包裹,空气随之一滞,压力陡增,让人无法呼吸。 赖五屈指一弹,有一物飞出,忽然爆裂,释放耀眼白光,那怪人猝不及防,仓皇后退,趁这个机会,赖五拉着庭舒逃进石林深处。 “很有意思,这只小老鼠腿脚麻利,脑子还很灵活,将其开膛破肚,上锅清蒸味道一定不错!”庭舒忽然觉得恶心,几次干呕,差点吐出来。 “少爷你振作些,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是为了打击我们的信心!” 庭舒绝望之极,“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无处可逃,而且会死得很惨!” “少爷你不能放弃!想想老爷夫人、杏儿小姐,还有你娘子,他们都盼着你回去!” 几经劝说,庭舒才平静下来,赖五向他叙述事情经过。 “晚宴之后,府里传言少爷负气出走,管家还派家人四处寻找。可是我了解您,我知道您不会舍下亲人无缘无故离开。” “我让杏儿小姐帮忙,将‘隔墙之耳’装在老爷房里偷听,原来老爷被阴山派威逼,将少爷掠至困龙洞献祭,于是我趁着夜色来救你……” “啊?为什么要献祭?” “我听老爷和夫人谈话,说这困龙洞中封印一条恶龙,每隔一段时间要送上活人献祭,平息它的戾气……” 庭舒愤然打断他:“哪里有恶龙,分明是不人不鬼的老妖怪?还有,家中奴仆上百人,父亲为什么用我献祭?难道他不爱我吗?” 赖五思索良久,诺诺说道:“一定是少爷得罪了阴离别,老爷被他威逼,身不由己啊!”说话之时,石林微亮,已经能看清楚周围轮廓。 “不好,天亮了,此时不宜隐藏,对我们非常不利!”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大鸟飞掠,在石林上空盘旋,那个瘆人的声音久久回荡,“不要躲藏了,你们无处可逃,让我们玩一场苍鹰扑鼠的游戏吧!” 赖五拉着庭舒在石林中穿梭,这个洞窟非常之大,里面纵横交错如同迷宫,头顶方寸之天已亮,目测有百丈之遥,收缩的穹顶如葫芦之口。两人一直跑到旁边的角落躲藏好。 “少爷放心,这里九曲连环,利于藏身,他找不到我们!”果然大鸟盘旋一会,收翼离开。 “我看你们不饮不食能藏多久?还是早点自投罗网吧!” 早春天寒,庭舒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折腾一夜,腹中肌火如烧。他从来没有如此绝望,感觉生命正一点点从身体中被抽走。 赖五也感受到他的绝望,轻声劝他:“少爷您别担心,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您出去!” 此时此刻,这个形影相随之人忽然变得如此伟岸,如此可信。“你本可明哲保身,为什么要来送死?” “少爷对我们有恩,您虽然娇生惯养,但对我们下人很宽厚,而大公子脾气暴躁之极,那边每年死伤的奴仆不下十人。”赖五说着眼中闪着星星亮的东西:“杏儿小姐知道您被丢进困龙洞都急晕了,我要救您,绝不能让她伤心!” 庭舒心中燃起希望之火,但转瞬间熄灭,“可是我们没吃没喝能坚持多久?还有,洞口那么高想逃出去难于登天啊!” “我进来时在洞壁上设置好绳索,还打了绳结……” “那我们快逃走啊!” “少爷莫急,大白天很容易被他发现,我们暂且忍耐,等晚上行动。” 之后赖五匍匐离开,只剩下庭舒一人。他饥饿难当,加上恐惧阵阵袭来,时间仿佛停滞,如坐针毡。好容易挨到天色渐暗,赖五悄悄返回。 庭舒真想痛骂这个置他不顾的奴才,但见他浑身湿透,疲惫至极,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赖五从包里拿出一堆半乍长的银色小鱼,“洞里有一条暗河,里面的小鱼正好充饥。” 庭舒本饥饿难当,可是看见这滴血的小鱼,没有一点胃口。 “少爷,你一定要吃下去,不攒足体力,百丈之崖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庭舒无奈,只得咬牙吞下,浓浓的腥味让他阵阵作呕。万事俱备,洞中恢复黑暗,只余角落那缕鬼火。 “少爷,脱身的绳索在正南方,我已撒下‘荧蛾粉’为你指路。” “难道你不和我一起逃走?”庭舒惊讶问道。 赖五苦笑道:“那绳索根本无法负重两人,再者,只有吸引老妖怪的注意,公子才可能逃脱。” 庭舒有些犹豫,“可那老妖怪法力不弱,你怎么脱身?” “我已在暗河边设置机关阵法,一会我引他入阵,足以自保,还能助公子乘机逃走!” 庭舒思前想后,也只能弃车保帅了。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待我脱险后,一定让爹爹多派人手救你出去,决不食言!” 一炷香后,庭舒沿着“荧饿粉”指示,来到崖壁前,那绳索细若手指,颜色漆黑,很难被发现。这时,在洞的西侧边缘,火光乍现,还传来老妖怪的怒吼声…… 庭舒含着泪咬牙向上爬,十指染血钻心之痛,身上被锋利的石头划得遍体鳞伤,他强忍着不敢痛哭,任泪水肆意飞扬…… 外面下着雨,他一路狂奔,道路泥泞,无数次摔倒再爬起来,等到府门之时,他蓬头垢面,已看不出本来模样。 守门家丁抬脚飞踹,庭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在他的腿上…… 半个时辰后,庭舒换上一身锦衣,在正厅大快朵颐,往日吃厌的山珍海味原来如此美味。 父亲坐在对面,一脸严肃,“照我儿所说,困龙洞中根本没有龙,献祭之说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有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妖怪!”庭舒嘴里囫囵说道。 “天佑我儿,大难不死!我已让人备好车马,你连夜到小山别院避避风头。” 庭舒抬手扔了筷子,“阴山派欺人太甚,我在自己家里哪也不去!” 父亲苦苦相劝:“阴山派势大,还是暂避锋芒,从长计议!”说话时,管家赖兴端上酒盏。 “我儿饮几杯酒暖暖身子,赶紧出发。” 庭舒持杯在手,酒香飘溢,是熟悉的味道,他的头脑中忽然有一缕灵光闪过,“父亲,我没猜错的话,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车马?” 管家在一旁催促,“少爷,赶紧饮了酒,即刻出发。” 庭舒冷然放下酒杯,“父亲,我饮了此酒,就会人事不醒,象先前一样。你到底要干什么?” 赖一弘的笑容冻结了,继而一声长叹:“本想给我儿留个好念想,却被你识破了。我们赖家与神有约,献祭是你的宿命,无法改变。” 庭舒愤而跃起,“我是您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舍得让我去死?” 一弘忽然泪崩,“儿啊,为父心如刀绞,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把一生的爱浓缩于这十几年,只为让你享尽荣华,也为减轻为父的歉疚!” 内堂之中,传来击掌声,阴氏兄弟缓步走出,“真是父慈子孝,感人至深,我都不忍心打断了。”阴离别满嘴冷嘲热讽,而阴离殇一言不发,神情相当冷血。 庭舒目光扫过二人脸庞,并未感到惊讶。 “二公子竟然能逃出困龙洞,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很可惜,我还要护送您回去。” 庭舒一声叹息,望向父亲,而父亲侧偏过头,躲过他的眼神。 “我走之后,请父亲善待我的妻子!” 在一旁的管家苦笑插言:“那薛氏本是老爷从江南买的歌妓,只为伺候少爷开心。今日已经谴人送走了。” 庭舒如痴了一般,听到这样荒唐之事,他想笑,谁知泪水却哗哗流下。他木然被人押着上马,任雨打风吹,浑然不觉。 阴离殇向大哥拱手说道:“主君在闭关,兄长是主事之人,这种押送的小事就交给小弟吧!” 阴离别点头同意,然后拨马离开。 一行人在雨中前行,道路泥泞,马蹄声被风雨淹没。来到山谷口,阴离殇让众人在原地等候,他独自押赖庭舒进谷。等离开众人视线,阴离殇停下脚步,“你从此向南绕行三里即可出谷,趁着夜色逃命去吧!” 庭舒惊讶反问:“你要放我走?”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苟延残喘也罢,隐姓埋名也罢,永远不要回来!” 这反转来得太突然,庭舒又惊又喜,他向阴离殇施礼,对方却冷然回绝,“我并不是同情你,我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 话音未落,黑暗处传来一声冷笑,“父亲没有说错,你果然有异心。” 阴离殇闪身挡在庭舒面前,“你快走!” 阴离别冷笑道:“你们谁也走不了!”他手中漆黑之剑一荡,顿时毒烟弥漫,赖庭舒浑身脱力,跌倒在地。 “你赶紧向为兄赔罪,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阴离殇同样冷冷相对,“你知道的,我从不退缩!” 两人飞快过招,同样的黑衣黑剑交缠,如同两只搏击的夜蝠。天空忽然划过几道闪电,交织的光芒照亮他们的脸庞。 “众人都说你的法力不在为兄之下,今日得见,果然传言非虚!” “彼此彼此,兄长这‘离’字辈第一高手之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阴离别收了剑,“今日紧要关头,我不再和你纠缠,他日再分高下。”他说着,拿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鼓,指尖轻敲,发出低沉的声音。阴离殇忽然抚胸,吐出一口鲜血,“你,你为什么有我的‘命蛊咒’?” 阴离别冷然回应:“我今日只动你命蛊一筹,以示警戒,再敢纠缠,休怪我无情!” 阴离殇挣扎站起,然后拂袖而去。 43、魂斗 庭舒又回到困龙洞石林,阴离别离开时,指尖轻点,崖壁上的绳索化为一条火蛇,燃为灰烬,算是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他在黑暗中行走,有时撞在石柱上,恍然不觉,所有生路已绝,多余的动作都徒劳。他向着荧光鬼火之处走去,如同行尸走肉。 快到石林的边缘,忽然人影一闪,他被拽进一个隐蔽空间,不用说正是赖五。乍一看到他,庭舒心中闪过一丝喜悦,然而心情又重回黯淡。特别是他看到赖五的右臂殷湿血迹,心中苦楚。 赖五许久未言,他从庭舒的眼里大概读出事情的缘由。 “少爷……”他刚刚开口,庭舒就凄然打断他:“已经没有什么少爷了,在你面前之人被所有人抛弃,他的生活是假的,他的爱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荒唐的献祭!” 他轻抚赖五的肩膀,“没想到生死关头只有你陪在我身边,只是上去的绳索没有了,我们插翅难逃。都是我连累你!” 赖五无言,他的心情也是相当失落。正在这时,他身上那熟悉的啸叫再次响起,赖五从怀里掏出一物扔掉,又拉着庭舒在黑暗中七拐八拐,最后躲进另一个角落。 那鬼火之处黑色的人影飞起,在刚刚藏身的地方盘旋,接着一声轰然巨响,石柱坍塌,碎石飞扬。 片刻后重回寂静,赖五说道:“我刚刚想到一个方法,我换上少爷衣服,趁夜色接近他,用我的指尖雷将他炸成碎片。” “那太危险了,他法力那么高,你根本无法逃出他的掌心。” “少爷,我的手臂废了,根本不可能爬上去,与其两人等死,不如和他拼了,这样你才有机会逃出去。” 庭舒心中很痛,他连连摇头。 “少爷,其实事发第二天二夫人就过世了,杏儿小姐孤苦伶仃,她现在又遇到危险,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一定要有人逃出去保护她。” 庭舒此时泪如泉涌,声音哽咽。 “不能再犹豫了,等天亮我们就暴露了……” 一炷香之后,庭舒在石林中向外面喊话:“我投降,不逃了,我慢慢走出去,请不要杀我!” 边缘的鬼火逐渐明亮,黑色的身影缓缓而来,当两个人影靠近之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洞窟上面的碎石纷纷落下…… 等烟尘散尽,洞内重归寂静,有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久久回荡。庭舒泣不成声,靠在石柱上不敢动弹。天光渐亮,他却始终没勇气踏出一步,绝望的情绪依然蔓延。他无依无靠,身处绝境,即使杀死那个老妖怪又能怎样呢? 他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来到事发之地,石柱被炸塌好几根,满地的碎石,其中还能看到殷红的血迹。他忽然嚎啕大哭,声音久久在石窟里回荡。 “我今日对天发誓,赖庭舒昨夜已死,我从此承赖五之名,以赖五之名生,以赖五之名死,完成赖五之心愿,永世不改!”起誓完毕,他以撮土代替焚香,对着碎石堆拜了几拜。 天色已经正午,他走向那鬼火出没的洞穴,那里可能有食物或者出路。在洞口边捡到一个漆黑的面具,边缘镶金,表情像一个冷笑的骷髅。赖五将面具拿在手里左右端详,在此时,洞里又传来那阴冷的声音。 “差点被小老鼠炸得魂飞魄散,老夫真是惭愧……” 那黑衣人从洞中出来,他身体佝偻,脸上像被烈火焚烧一样失去人形。赖五竟然没有害怕,只冷冷地望着他。 “老夫虽然被炸得不成人形,但我的‘逆血疗伤圣法’还是让我保住性命,只是你的朋友已经化为齑粉,烟消云散了!” 他夸张地做着手势,见赖五并不害怕,也忍不住点头:“临危不乱,内心很强大,老夫喜欢!”火山文学 “那么,在杀我之前,能否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那人仰头长笑,声音久久回荡,“看你还有些英雄气概,我就向你和盘托出,老夫就是阴山派主君阴苍龙……” “三百年前,你们赖氏先祖还在苍狼山为马奴,老夫偶然发现,你们竟是天下十分稀有的神裔一族。相传你们是上神遗留的血脉,身体异于常人,除了有超人异能,还能承载别人的法力和灵魂,是转生的至尊容器。” “我将赖氏一族安置于余山之下,受阴山派庇护,衣食无忧,乐享荣华。凡后代女子必婚配阴山子嗣,防止神血外传。只可惜女子神裔血脉传一代即衰,所以我阴山偶有出类拔萃弟子,只是难以延续。” “而赖氏男丁,每五十年需奉献一人,作为我转生的容器。有舍有得,这个协议是不是很合理啊?” 赖五冷冷回应:“看来很不幸,我就是这个容器,一出生就注定如此宿命。” “哈哈,你何不认为这是你的荣耀?将来这副身躯的主人屹立于群山之巅,傲视天下,是何等威风?” 赖五一声叹息:“在我死前有一个要求,你能否答应我,请善待我的妹妹?” “弱小如蝼蚁,根本没有资格提条件。你妹妹的命运取决于她有没有价值……” 赖五还想再说,他的身体已经缓缓升起,有一股热流自头顶灌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燃烧,意念逐步模糊,一切都要被吞噬了,罢了,就这样吧…… 不知过了多久,赖五悠悠想来,眼前漆黑一片。 “我死了吗?这是地狱吗?”他茫然站起,感觉身体轻如鸿毛,似乎纵身一跃就能飞上云端。 “这大概就是魂魄的感觉吧?”他想。等慢慢习惯黑暗,他发现自己视力极佳,能窥清洞中的一切。那丑陋的老妖怪瘫在地上,脑袋歪向一边。 赖五冲上去,想抓住他的肩头,谁知稍一用力,手掌如刀,轻易穿透老妖怪的身体。他的怒火继续爆发,双手翻飞,把老妖怪的身体戳得血肉模糊。 宣泄完愤怒,他才长出一口气。这时,那个声音响起:“作为强者的感觉如何?肆意凌弱,为所欲为,是不是很畅快?” “你在哪?快出来!”赖五大声喊道。 “真是愚钝,老夫将毕生功力传给你,现在已经成功移魂到你的身体,那具老迈的残躯对我已经没用了!” 这次听得真切,那声音的确来自自己的头脑中,赖五的须发顿时立起来。“你在我身体里干什么?快点出去!”他声嘶力竭喊道。 “真是个有趣的娃儿!你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我马上施展噬魂大法,将你的灵魂彻底吞没,你的苦难很快就结束了!” 赖五忽然感觉双目充血,意识瞬间坠入一个方寸空间,里面烈焰飞腾,他浑身立刻燃起大火,炽热窒息,十八层地狱也许正是如此。他的意识逐渐在减弱,消散,慢慢陷入混沌…… 最后关头,他的头脑中闪过一缕星光,那是赖五离开时回眸的眼神…… “我不能就这样死,绝不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从心底发出怒吼,开始拼命挣扎,身躯在地上翻滚,头撞到锋利的石棱,鲜血飞溅,疼痛让他清醒许多。 他用石块划过手掌,鲜血溢出之时,头脑中的那个声音竟轻轻痛吟。“哈哈,原来你也能感受到这身体的疼痛,真是太好了!” 赖五将左手小指塞进石缝,缓缓掰向一侧,直到听见指骨断裂的声音。“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畅快之极?”他嘴里咬出血,脸上还带着残酷的笑意。 那个声音又冷冷响起:“老夫纵横江湖几百年,生死之战何止千回?和我比狠?太幼稚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痛!” 赖五感觉气血流转加剧,血脉偾张,周身七大穴同时一滞,血流逆涌,无数血管崩裂,如万把利刃同时刺入,赖五立刻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亮。“说实话老夫也很惊讶!你的灵魂如此强大,是你的异能?还是你的意志和执念支撑?寻常人可能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赖五不答话,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已不灵活。 “哼哼,你还想自残吗?你的灵魂已经很虚弱,对身体的控制力仅剩一半……” 赖五冷笑:“那又如何?反正我不会放弃!”说话时他右手如刀切向自己的左腿,然而他的左手忽然出招,挡住右手进攻。就这样两只手展开互搏,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打得不可开交。 持续半个时辰,身体本尊累得汗流浃背,几乎虚脱。 “暂停暂停,这样下去精力耗尽,等于自废武功,对谁也没有好处。”双手互搏停止,身体盘腿打坐调息。 时间流逝,洞中光线渐暗。赖五控制的右手忽然行动,左手却未有反应,掌力很强,左腿腿骨传来骨裂之声。疼痛之剧烈让全身战栗,赖五差点昏厥。 阴苍龙也是痛吟几声,继而破口大骂:“卑鄙的小儿,竟然敢偷袭?” 赖五笑道:“原来你也不是神仙,也有走神打盹的时候。那我们就来一场熬鹰比赛,看谁笑到最后……” 44、复仇 赖五和阴苍龙强忍剧痛,一边斗嘴,一边在黑暗中双手互搏。洞窟中黑白交替,时光流逝,身体本尊遍体鳞伤,加上几日不饮不食,虚弱不堪。 这次是赖五提议:“我们休战一日如何?你教我疗伤之法,我们先让身体复原。” 阴苍龙冷笑道:“年轻人大言不惭,这么快就求饶了?” 赖五冷然回应:“那我们就这样耗下去,拖垮肉体,大家都成孤魂野鬼!” 阴苍龙想想也有道理,于是说道:“所有法术已在头脑之中,你入静冥想,疗伤之法就可获得。我们君子协定,休战一日。” 于是身体本尊先到洞中饮食,之后,双方合作,开始盘膝疗养。 约定时间一过,又恢复争斗。一连多日,赖五逐渐力衰,也不再斗嘴,右手进攻的次数也少了很多。阴苍龙心中高兴,假意调停:“只要你放弃抵抗,自行进入外面的寄魂鼎,我将来一定为你寻一个好的宿体。” 几次询问,赖五未答,阴苍龙得意长笑:“自不量力,想与老夫斗?现在我就用噬魂之术给你个了断!”他正要施法,寂静的右手忽然行动,一掌如刀,斩在下体。 阴苍龙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你,你疯了?竟然挥刀自宫?你不知道这是天下男人最大的耻辱?让人生不如死吗?” 他怒骂时忽觉双目充血,意识落入炙热火焰之中。“不可能,你怎么也会噬魂之术?” 赖五大笑:“你当我服软是为了向你乞求休战和疗伤之法?其实我趁机在头脑中寻找破解之法。原来只有绝望之魂才能被吞噬,我只能以噬魂术对抗噬魂术……” 阴苍龙嘶声说道:“无耻小儿,你不会得逞的……” 初夏之时,天气晴好,杏花渊山清水秀,空气湿润清爽。赖府平静如常,两个守门人昏昏欲睡。这时,有一个黑衣人从远处缓步而来,到门口时,他摘下斗笠。守门人齐声惊叫,如遇鬼魅。 赖一弘正在躺椅上假寐,听见管家通报,他一跃而起,“这不可能,他应该已经死了数月。” 管家说道:“千真万确是二少爷!怎么办?这怎么向阴山派交代啊!” 赖一弘急得团团转,“你派人给阴山派送信,然后召集所有人包围他。” 在长廊外,众家丁护院手持兵器挡住去路。赖五冷冷说道:“我只想去拜祭我的母亲,不想伤及无辜,请你们让开!”他步步紧逼,众人纷纷后退。 管家大喝一声:“二少爷已经仙逝,这人是魔,大家合力擒之!” 众人一拥而上,赖五轻挥袍袖,一股强力将他们掀翻。他大步走入庭院,昔日熟悉之地已人去楼空,让他泪湿眼眶。正堂之中,挂着母亲的画像,栩栩如生。 赖五焚香叩拜,全然无视身后虎视眈眈的敌众。“母亲大人,您被人杀害,此仇不共戴天,我在此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他轻点一指,画像从墙上飘落手中。“如此肮脏之地,不仁不义,莫污了您的清名,我这就带您离开,我们一起去找妹妹!” “庭舒我儿,你要去哪里?” “赖庭舒在那个风雨之夜已经死去,请叫我赖五!”父子俩四目相对,赖五眼里放射怨毒的光芒。 “你回来太好了!跟我一起上阴山,向主君求情,事情会解决的!” 赖五冷笑道:“您还想重施故计,让我去送死?” 赖一弘语塞,无言以对。这时赖五身后阴风阵阵,他回身以掌力抵住。原来赖迪在身后偷袭,使一对硕大的铜锤,有毁天灭地之势。 “大公子的异能果然力可拔山,我佩服之极!”赖五晃身形上前,两把铜锤已抢在手中。锤大如斗,在他手中软如面条,被随手拉伸成怪异的样子。 赖迪惊魂出窍,原来孱弱的弟弟竟威猛如天神,真是匪夷所思。正惊讶时,赖五飘然上前与他咫尺之遥,两道凌厉的眼神似要穿透他的胸膛。 “我妹妹现在何处?” “她被阴离别娶为妾侍,现在虎峰。”赖迪一口气回答,冷汗都湿透了。 赖五转身要离开,忽然一股极寒之气从天而降,将他包裹其中,瞬间冻成一座小冰山。不用说这是赖一弘的大手笔。这场景比变魔术都精彩,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叹。 一弘得意的表情还未展开,赖五一振双臂,冰山化为飞雪消散。 赖一弘见无法困住他,赶忙换上另一副脸孔,“几月不见,我儿变得如此神勇,为父甚喜。何不留下小饮一杯叙叙别情?” 赖五则无情将其戳穿,“你无非是想拖住我等候援兵,我就随你心愿。” 一盏茶的功夫,有四名黑衣人驾到,身法极快,直接闯进正厅。为首之人目光如电,“我们是阴山主君座前四待卫……” 刚一张口,正在饮茶的赖五忽然移位到他的面前,右掌如刀,直接贯穿黑衣人胸口。然后又瞬移到另一个人面前,同样的手法一掌穿胸。只眨眼的工夫,三人倒地而亡,唯余一人如同中了定身咒,吓得动也不敢动。 “带我去虎峰,留你一条狗命……” 半个时辰前,阴离别在虎峰休憩,贴身弟子跑进来禀告,他听完眉头一皱,“怎么又逃出来了?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龙峰的管事师尊派座前四侍卫前去处置。” “真是多事之秋啊!”阴离别挥手让弟子退下。 片刻之后,那弟子又飞奔回来报告,阴离别听完一跃而起,“他一招杀了座前三名侍卫?不好,出大事了,赶紧召我的几位兄弟来虎峰商议!” 弟子走后,他来回踱步,如坐针毡,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阴山虎峰气氛紧张,如临大敌,弟子个个玄衣素甲,箭在弦上。山门吊桥高高挑起,绊马桩、拦马索、强弩、穿云箭全部就位。 正殿之内,气氛也十分紧张,阴山派七位“离”字辈少壮宗亲齐聚于此,都是青年豪侠。 四弟阴离愁表情不以为然,“大哥是不是小心过头了?一个余山的花花公子用得了这么大阵势?” “我刚才和掌事师尊交谈过了,看这小子的功力,主君极有可能转生失败了!”殿内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这不可能!几百年来从未发生这样的事!”小弟阴离恨说道。 “从未发生不等于不会发生!如果是这样,主君百年功力已归他所有,这将是我们阴山派灭顶之灾啊!”阴离别说着,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脸庞:“是我们兄弟同仇敌忾,力挽狂澜的时候了!” “大哥说得对,凭我们兄弟的‘七煞剑阵’,定能置他于死地!” “此事还须细心筹谋……” 正说话时,山下一支啸箭破空穿云,声音刺耳。兄弟们奔出大殿,见山底下有一股浊流逆袭,顺着山路自下而上,强大的力量将旁边建筑树木撕开碾碎,阻拦的弟子如玩偶般跌落山崖。这气势如天河倒灌,势不可当。 阴离别的脸颊肌肉抽搐,表情惊诧,其余人也都恐惧之极,一时呆若木鸡。阴离殇大喊一声:“都别愣着,争取在‘九天隘’拦住他!” “九天隘”是半山腰的一处天险,鸿沟宽十余丈,以一座木桥相连。七兄弟摆开阵势,以阴离别为首,阻住桥头。赖五从山下而来,如疾风一般,防御的几名弟子还未近身,就被他发出的强大劲力震飞。 他来到桥头,停下脚步,与这几兄弟隔桥相望。他的眼睛盯死了阴别离:“我来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杀你,另一个是带我妹妹离开,无关人等闪到一边。” 他迈步上桥,到中心时,桥头几人忽然出手,几股掌风汇聚,摧枯拉朽,木桥化成碎片。赖五飞身跃起,象一只翱翔的大鸟,他周身发出一波劲力,颜色漆黑,形成弧形震波,将众人逼退。 他稳稳降落,一脸不屑,“自诩名门正派,手段也是相当卑鄙!”原想让他与桥俱毁,谁知被轻易化解,看这法力,的确与主君相似,众兄弟心中再添恐惧。 阴离别冷笑道:“翻了身的咸鱼,真以为跃过龙门变成龙了?我今天就见识见识你的本事!能胜我一招半式,就将你妹妹双手奉上。” 他擎出一把漆黑的长剑,众人后退闪出一个空间。阴离别一动,长剑拉出一道闪电,只是颜色漆黑,相当诡异。同时,黑雾弥漫,怪香满溢,看情形就有剧毒。 赖五一手挥袍袖抵住闪电,另一手掌用劲力阻住剑刃。动作老道,快而不乱。阴离殇看得心惊,这哪里是几月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真是脱胎换骨,一战封神了! 阴离别全力发招,身法用到极致,招势凌厉,如一道黑色旋风不见首尾。赖五只是招架,从容不迫。 十几招过后,阴离别忽然变招,他左手捏诀,右手挥剑搅动气流。天空风云突变,乌云压顶,疾风呼啸,在他头顶形成一个巨大旋涡,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大哥出绝招了!”众人招呼一声,齐齐后退。 45、圈套 疾风飞卷,越来越强劲,木桥的残骸、巨石、树木皆被吸入,赖五落地生根,纹丝不动。忽然天空一道漆黑的闪电,旋涡风向一转,由吞到吐,有一条黑色的巨虎窜出,泰山压顶,直扑赖五。而赖五以掌力阻挡,还未得喘息,旋涡又里窜出一条黑龙,缠绕赖五的身体,越束越紧。 阴离恨赞叹道:“这‘虎踞龙盘’的大招只有大哥使出才有如此气势!”正得意时,赖五仰天长啸,浑身发出耀眼金光,呈一道光柱穿破云霄。黑龙黑虎立刻化为尘烟,溢出的金芒如利剑四射,阴离别向后爆退,连吐几口鲜血。 众兄弟正要一拥而上,阴离别伸手制止:“事情因我而起,我既然败了,我愿意交出你妹妹,和你握手言和!” 阴离愁还想争执,阴离别连连咯血,气喘吁吁,“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挥手间,赖杏儿从大殿出来,她一身素衣,发髻有些松散,看见赖五失声痛哭。见日夜思念的妹妹,形容如此憔悴,赖五揪心般地痛。赖杏儿飞快冲过去,投入兄长怀抱。 “你们走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阴离别冷然说道。 赖五将妹妹护在身后,用手指点:“我母亲的账还没和你算清楚!”他刚要行动,身后的赖杏儿忽然拔出一把短刃,直刺其软肋。事发突然,而且她的动作快如闪电,谁都认为一击必中。 然而赖五不慌不忙,伸出两指夹住剑刃,“派一个蹩脚的刺客幻化成我妹妹的样子就想暗算我?真是拙劣的演戏!” 他抬手将那人掷飞,“即使知道你是假的,我还是不忍心杀你,逃命去吧!”那人从空中飞旋落地,变成另外一个女子。 “不知是哪个环节漏出破绽,被你看穿?” 赖五望着阴离别,“因为我没有从你的眼中看到绝望,这样的人是不会放弃的。而对于绝望没人比我体会更深刻!” 阴离别点点头,“看来无论是法力和智慧,我都小看你了!” “那还客气什么?拿出真本事一决生死!” 七兄弟同时行动,都是清一色的漆黑长剑。所摆形状像一只野兽的利嘴,长剑挥动时,风声鹤唳,毒雾弥漫,几十丈外的青松都感受到萧飒,渐渐枯萎。 赖五点头称赞:“七煞剑阵,剧毒无比,万物凋零,果然有灭绝天下之势!” 剑阵发动,毒雾之浓,目不能视,只见漆黑剑的一点光芒飞舞,如流星划过。赖五的法力同出阴山,对毒雾免疫,他以金刚之袖回击,声如雷霆,风卷残云,相当霸气。 战至几十回合,“七煞剑阵”虽然凌厉,但也未占上锋。七兄弟忽然变招,左手吐出掌力,向圆心呈压迫之势,右手剑尖朝天,射出一缕光芒直达云霄,光芒汇聚成一道巨型七色光柱,从云霄凌空而下。 赖五双掌托天之势,以风雷掌力迎击,光柱被击散,化为漫天烟火飘散,璀璨如霞,十分好看。 “‘七星坠落’如此好招,却让你们放了烟花,真是可惜!”赖五放声大笑,众兄弟却心惊胆寒,如此大招被他谈笑间化解,真是威如天神! 阴离别一声长啸,七人再次变阵,一字排开,左手抵住前人肩井穴,右手持剑,三人朝天,三人刺入地面,阴离别位于最前,他的剑尖平伸。众人法力从身后汇聚,漆黑之剑光华闪动,越来越明亮。 他身后六人运足功力,举剑三人吸收道道闪电,剑闪蓝光。而刺入地面三剑,吸收涌动地火,如刚出炉般赤红。 赖五连连点头:“聚七人之力,吸收天地之精华,这招‘七星连珠’势必惊天地泣鬼神!”他扎稳马步,双掌摆动,气流颜色如墨,如龙卷风直达天空,方圆几十丈的树木连根拔起卷到半空…… “这磅礴气势难道是主君绝招‘八荒掌’?”阴离别正思量时,众人功力聚集已到极致,手中剑芒炫目,剑气排山倒海喷涌而出,与对手的八荒掌力对撞,天崩地裂…… 七兄弟被汹涌之力撞飞,阴离别摔在殿前石阶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赖五飞身上前,面露狞笑:“恶有恶报,母亲,孩儿要为你报仇了!” 他正要手起掌落了结这厮,忽然有人飞身过来护住阴离别,“请手下留情!” 赖五认识阴离殇,当初他伸出援手记忆犹新。“你闪开,我只取他的性命,与他人无关!” “你且等等,我有话要说!”阴离殇也受了重伤,口中血如泉涌:“那日我兄长伤你母亲性命,纯属意外失手,罪不至死!他事后追悔莫及,所以对你妹妹百般疼爱,以赎罪过。” 赖五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孩,会信你的一派谎言?” “你可以去问你的妹妹,我那二嫂,她已怀有身孕,你想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赖五有些松动,眼中凌厉的杀气正在退却。 阴离殇反手一剑刺入自己的大腿,直接穿透,鲜血直流。“我愿意代兄受过,如果你认为还不够,由我为你母亲偿命!”他说完反手一剑刺向自己胸膛,赖五指尖一弹,剑脱手飞出。 他叹了口气,“你是有情有义的汉子,我赖五佩服!算了,只要我妹妹过得好,此账一笔勾销!” 阴离愁借机凑过来:“我带公子去见你的妹妹!” 赖五甩过一个凌厉的眼神,“此处我只信他,旁人闪开!” 阴离愁碰一鼻子灰,蔫蔫退到一边。阴离殇挣扎站起,腿上血流如注,全然不顾。他在前,赖五在后,穿过大殿,后面有一临近崖壁的小楼。 “二嫂最喜欢看云海日出,所以兄长特让她搬到此处。”赖五想想,妹妹确有此好,心中涌出幸福的期待。 “哥哥!”里面传来熟悉的呼唤,赖五迫不及待,抢先一步推开雕花木门,里面是一间雅致的厅堂,脚刚踏上红木地板,轰然塌陷,赖五坠入黑暗。 他临危不乱,急提真气,手掌抠入石壁,让身体停止下滑。这时,对面弓弦响动,箭如飞蝗,赖五袍袖一展,用真气弹开箭雨。 头顶传来阴离别得意长笑:“赖家小儿,这是本公子给你上的精彩一课,记着,永远不要相信你的敌人,哪怕他是一个好人!” 接着一箭从上飞来,速度奇快,正中赖五抓住石壁的臂膀,炽热如火,瞬时传遍全身,真气都停滞了。 “先送你一支‘破魔之箭’,等你力竭之时,落入‘浊水’,筋骨尽蚀,就成废人一个了……” 几兄弟在大殿中饮茶,十分惬意。这时有弟子来报:“赖五已落入‘浊水’之中,很快昏迷!” 阴离别点头吩咐:“一个时辰后将他捞出,囚于地牢,记着要挑断手筋脚筋,七大穴穿上追魂索,不得遗漏一处。” 众人皆是狠角色,也听得头皮发麻,阴离恨忍不住说道:“他好歹也是大哥的妻舅,干脆给个痛快,何必下此狠手?” 阴离别笑道:“他还不能死,主君转生失败,可能魂归地府,也可能还在他的体内,这件事要搞清楚。” “如果是那样,还有无可能让主君逆袭?” “这是后话,我们需从长计议!”阴离别说着转向阴离殇:“这次二弟立了头功,我已经向掌事师尊请赏了!” 阴离殇阴沉着脸:“兄长握着我的命蛊,小弟唯命是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兄弟还为那事介怀?我已上交你的‘命蛊咒’,今后除了主君,你不必担心其他人。” 这几日,赖五被囚于地牢,他呼喊怒骂,声音传出几里之外,吵得阴离别寝食难安。他让人用一大碗毒药,才把赖五毒哑,这算清静了几天。 又几日,赖五的功力和怨气凝聚,在虎峰之上乌云压顶,阴气森森,让人坐立不安,阴离别只好让人每日以“功气散”喂之,才得以清静。 龙峰的掌事师尊派人催问几次,阴离别只得召集众兄弟再来商量。 “师尊多次追问主君魂魄是否有着落?兄弟们有何高招?” 阴离恨说道:“要得知主君魂魄是否在赖五体内,必须施展‘溶魂术’探测,可赖五的法力高强,施术时他如果以功力反噬,那施术之人不死即伤啊!” “七弟说的极是!只是掌事师尊催促,此事还须抓紧。”他说着转向阴离殇:“二弟法力高强,人又机智,能否烦劳辛苦一趟?” 阴离愁随即插话道:“这事如此凶险,大哥想也不想就推给二哥,您好像别有用心啊!”他与阴离殇最要好,两人都是庶出,经常抱团取暖,所以出头也在情理之中。 阴离殇连忙制止他,“四弟慎言!既然大哥差遣,小弟愿意前往,但此事要完全按我的方式做,他人不得干预,包括大哥您在内,这个条件您能否答应?” 阴离别笑道:“准了,虎峰的一切都由二弟任意调遣……” 46、涅槃 地牢里昏暗阴沉,一股霉败的气味扑面而来。赖五披头散发,被捆在两根石柱之间,身上穿满钢索,他已不能站立,两条腿无力低垂,全靠钢索支撑。 看见阴离殇进来,他双目发光,面目狰狞,表情像要吃人一般。钢索被拽动,又渗出鲜血。 “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将我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但我这次却是来帮你的!” 赖五停止挣扎,用怨毒的目光紧盯他。 “我也恨大哥,但我不能看着他死,更不能看着你毁了阴山,所以各为其主,不能怪他人。”阴离殇说着,话题一转:“但是我终究有愧于你,所以我带她来了。” 话音未落,赖杏儿从外面飞扑过来,“哥哥,是谁把你折磨成这样?我去求他,求他放了你!” 她泪如泉涌,抚摸赖五脸庞:“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赖五目瞪如铜铃,嘴巴张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杏儿也觉出异样,用手抚摸他的喉咙,伤心欲绝,哽咽难言。 阴离殇让人将杏儿拖下去,赖五的表情再次激动。 “我上次骗了你,二嫂她很惨,她开始不从,被大哥打得遍体鳞伤……” “你不要说了……”赖五竟然发出沙哑之声。 阴离殇并不意外,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你只能和我说话,否则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你懂的!”他言语点到为止,不知赖五是否明白。 “请你,带我妹妹离开,跳出火坑,逃得越远越好!” 阴离殇点头:“我阴某向天发誓,一定救她离开,逃出我大哥的魔掌!” 赖五满脸感激之情,“如此恩情,我只能来生再报了。” “大哥差我来向你施展‘溶融术’,探测主君的灵魂是否在你的体内。我只想帮你,你想继续苟延残喘?还是痛快了断,全在我一言。” 赖五笑道:“我已经成了废人,能救妹妹脱离苦海,心愿已了,我愿赴死!” 又过几日,七兄弟再聚,阴离别脸色相当阴郁。 “先说好消息,二弟探得主君之魂并未在赖五体内,掌事师尊已经决定,明日处决这个瘟神。” 他话锋一转:“但有件事让为兄十分糟心,我的小妾赖氏竟然跑了,我派人沿途追查,接触她之人皆已暴毙,我怀疑有人动用‘枯叶令’将她救走。” 听到“枯叶令”三个字,殿内几兄弟交头接耳议论。阴离别转头逼视阴离殇:“我查得那日二弟带她见过赖五,你怎么解释?” “大哥好似健忘了,我带她见赖五,只为逼赖五就范,以施展‘溶魂术’。” 阴离愁在旁插言:“我还记得大哥信誓旦旦,虎峰一切由你随意调遣。” 阴离别被怼回去,只得转开话题:“那二弟能否拿出你的‘枯叶令’自证清白?” 阴离殇笑道:“这样似乎不合规矩啊?本门‘枯叶令’是嫡亲弟子最后一道保命符,除非犯背叛师门五项大罪,谁也不能调查,主君都不行!” 阴离别冷笑回应:“二弟熟悉门规,似乎早找好说辞了。” 老四阴离愁拍案而起,“简直欺人太甚!二哥你舍命救他,还再找赖五以身犯险,人家却不领情,非要冤枉你!” 老三阴离情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一个女人跑就跑了,犯不着伤了兄弟和气,反正余山赖氏也不敢追究。还是商量明天的正事,别出了什么岔子!” 第二天晚上,处决赖五的刑场在“九天隘”前摆开。十六根石柱按八卦方位排列,赖五被铁索捆绑,眼神依旧十分倔强。 不远处还临时搭建观刑台,众兄弟在台上就座。阴离愁抬头望见一轮血月,忍不住感叹:“适奉血月压顶,附以八卦封印,赖五永世不得超生,这是什么仇恨?让大哥摆下如此阵仗?” 阴离殇补充道:“用三昧真火焚身,还要加上红莲业火焚魂,此等酷刑,人间恐怕还是头一回!” “大哥狠毒如斯,恐怕要遭天谴的!” 正说话时,行刑开始了,阴离别铿锵有力,控诉完赖五八条罪状,然后宣布行刑。阴离愁冷笑道:“猫要吃鼠,还找出诸多理由,真是虚伪之极!” 这时,有弟子请出法器,是两个紫金方鼎,当咒语念动,刑台上风声四起,两条火龙破鼎而出,一红一蓝,直扑过来。 赖五立刻被巨大火球包围,一半红得发紫,一半蓝中泛白,火球随着台上飓风飞快旋转,百余丈内热气升腾,无法呼吸,半盏茶的工夫,火球才趋缓。 阴离愁叹道:“经这阴阳之火焚烧,是大罗神仙也都魂飞魄散了……” 这时,有一名弟子收了紫金鼎,以风雪掌力熄灭火焰。场面波澜不惊,此种情形想那赖五早已化为灰烬,随风消逝了。 曲终人散,众人起身准备离场。这时,衰弱的火球忽然爆炸,火焰向四面八方激射十余丈,阴离殇抢先以玄冰掌力阻住火焰,也保身旁兄弟无恙。可其他人没那么幸运,或死或伤,连大殿都燃起大火。 与此同时,一个火红的人影腾空而起,光芒四射,犹如天神。 “难道是传说中的神之涅槃?”阴离恨喃喃自语。 那人影像飞驰的闪电,划一道亮丽的弧光,阴离别立刻血肉模糊,浑身焦黑,他的黑色斗篷已披在赖五身上,威如天神。赖五双眼赤红如火,目光扫过之处有人纷纷倒地。 “他竟练成‘离魂眼’?快逃啊!”阴离恨发出一声惨叫,极速逃离。赖五再飞射入人群,如岩浆激流,弟子们一片哀号,死伤无数。 他犹如疯虎,转身扑向台上阴氏兄弟。这几人早已胆寒,四散奔逃,赖五一拳将阴离愁击飞,顺手抓住阴离情,举掌想结果他的性命。 忽然阴离殇飞身上前,以剑气阻住掌力。“赖五,你住手!”他大喝一声,赖五急忙收住招势。 “这一切的罪孽,我大哥阴离别是祸首,他已伏诛,你还要怎样?”赖五杀红了眼,面目狰狞,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你要执意不收手,我阴山四峰六堂一百二十分舵定奉陪到底。到时一场血战,你余山派焉能独好?” 赖五闻听面容抽搐,内心纠结,慢慢放开阴离情。 “上天赋予你涅槃的异能,浴火重生,当感激恩德,不要再造杀孽了。而且我已兑现对你的承诺,救你妹妹逃离阴山。死了这么多人,一切该结束了!” 提到妹妹,赖五赤红双眼恢复正常,脸上杀气退去,继而转为急切,“我妹妹现在何处?” “我为救她逃离,不惜动用保命的‘枯叶令’,她已达江湖之外,没有人知道行踪,我也不例外。” 赖五表情十分哀怨,他忽然仰天长啸,强大的劲力向外扩散,摧枯拉朽,飞沙走石,树木连根拔起,大殿为之倾塌,“九天隘”涧水倒流,形成无数百丈水柱,十分壮观。 这是何等气势?气吞山河,天地变色,众人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从今日起,我余山和你们阴山恩断义绝,再无半点关系……” 几月之后,已近中秋。虎峰修缮完毕,大殿威严如初,只是这里已经易主。阴离殇稳坐其中,面前一壶酒,几样小菜,两副杯箸。 这时阴离愁大步而至,四平八稳坐在对面,“二哥好像知道我要来,连我最爱的桂花酒都已斟满。” 阴离殇小饮一杯,笑道:“四弟来找我答疑解惑,就请开始吧!” 阴离愁收起谈笑,娓娓道来:“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思考,赖五之事,从头到尾,只有二哥一人完胜,胜得酣畅淋漓,毫无瑕疵,这就让我生疑了。” “从赖五方看,你多次出手相救,可谓英雄侠义化身,即使用计黑他,那也是大义凛然,让他无话可说。你的形象在赖五心中简直伟岸如神。” “从我们这边看,你舍命救兄长,又智擒赖五,最后危急关头喝退强敌,大功立了一件又一件,理所应当接替大哥首座弟子之位,众人心服口服。太完美也就变成了破绽,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精心导演,目的就是利用赖五除去大哥,取而代之。” 阴离殇微笑饮酒,也不打断他。 “事情的开始是大哥色迷心窍,打伤赖五母亲,而你却果敢出手相助,初步树立英雄形象。可我听说,赖氏只是撞破了头,大夫说并无大碍,可经二哥你探望后,赖氏病情急转,很快不治。赖五和大哥的仇从此就解不开了。” “赖五前来攻山,你利用前面攒下的威望先救大哥,再诱使他中了圈套,最后利用赖杏儿成功挽回赖五信任,真可谓左右逢源,滴水不漏!当然你在大结局时表现最为精彩,临危不乱,大义凛然,不卑不亢,好像演练过多次。” 阴离殇笑道:“四弟分析相当透彻,合情合理,只是有一个关键问题,赖五先前只是一个花花公子,我凭什么要精心为他作这个局呢?” “我认为二哥早就知道赖五能反杀主君,也知道他有涅槃的异能。” “那哥哥我岂不成神了?” 阴离愁话题一转:“多年之前,一顶小轿将一个女人抬入后院,成了我伯父的妾室。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慢慢地连她的姓氏都忘记了,可我查到她姓赖,正是二哥的生母。” “余山赖氏是神裔一族,每人都有异能,虽然女子只传一代,但也从无例外。二哥既已成年,为什么从未显露异能?我大胆猜测,二哥的异能就是预测未来……” “听四弟如此一说,这个故事也就圆满了……” 47、小捕快 京城,西北一隅,红墙碧瓦,高墙大院。已是夜半三更,一轮明月分外明亮。在墙角的阴暗处,蜷缩着两个捕快,更深露重,困意正浓。 冯渊怀抱长刀,强打精神,“师兄,这皇城司是京畿重地,怎么会有盗贼连连光顾?” 身旁之人是他的师兄尹涧,年近四十,十分精干,他压低了嗓门:“听江湖传闻,皇城司大督统得到一株仙草,它的果子能治百病,让人延年益寿,修道之人食之,法力增添一甲子。这好东西能不让人眼红?” 冯渊口中埋怨道:“他有好东西与我们何干?却无端苦了咱两个小捕快,揽了这个苦差事!” “人微言轻,得过且过,但愿平安无事!”两人正说话时,远处飞檐之上,人影一闪,在皎洁月光映照下一路飞驰。 冯渊刚要行动,师兄伸手阻止:“皇城司的人都会武功,或许是他们自己人。” 人低伏不动,一盏茶的,那人影再现,冯渊说道:“他背后多了件东西,师兄行动!”他如箭一般射出,在围墙的边缘截住那人,然后拔刀出鞘,剑气在地上拉出一道耀眼弧光。那人顷刻消失,然后出现在十丈之外。 冯渊惊讶,这人可不是一般的小贼,这瞬移的法力可不是小玩闹。那人也惊讶,这小捕快的剑气相当凌厉,很不一般。他刚一犹豫,冯渊手中刀平推,剑气横斩,他只好再次瞬移躲闪。 一连几个回合,冯渊已经摸清他瞬移的路线,于是一声断喝,手中刀十字斩,剑气排山倒海。那人急忙瞬移,不防备侧面有人影飞撞,将他迫退几丈。 尹涧面带笑容,手中多了一个黑色漆盒。那人知道已失手,并不恼怒,“没想到市井捕快也卧虎藏龙,崇九佩服之极,来日再讨教!” 他飞身离开,冯渊想追却被师兄阻拦,“人微言轻,小心行事,穷寇莫追!” 冯渊有些好奇:“这贼什么来头?敢自报家门?” “仙盗崇九,自称神仙都敢偷的人。” 回到京畿西城府衙门,冯渊迫不及待,查看那个黑漆盒子,上面有一把铜锁。 尹涧问道:“你说这盒子里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仙草?” 冯渊想都未想,用刀柄轻磕,铜锁掉落。尹涧叹气埋怨他:“你还是这样莽撞?这是皇城司的宝贝,上面追究怎么办?” “当然是全推到崇九身上……”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 “真是一个好宝贝!我们这次立大功了!”尹涧感慨道。 冯渊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师兄,我听说皇城司正在招收黑衣侍卫,这宝珠正是一块好的敲门砖……” 第二天清晨,师兄弟起个大早,远远望见皇城司高大的门墙,尹涧有些犹豫,冯渊为他打气:“师兄,入皇城司是我们多年之愿,那里汇聚武功法力绝顶高手,正是我们大展宏图之所。” “可是我们人微言轻,恐难如愿……” 冯渊笑着打断他:“等我们入了皇城司,你这口头禅也该改改了!”来到大门前,冯渊呈上黑盒,“西城府衙门捕快我来归还昨夜失窃的东西。” 门卫刚要接手,冯渊收回,“我们要亲自面呈督统大人!”门卫笑道:“此等小事怎能惊动督统大人?三当家正在偏殿,你们去见他吧!” 48、天降美人 胭脂河是一条支流,穿京城一角而过,上游是一片繁华的烟花柳巷,因经常有女子在河边洗漱而得名。河下游临近山脚,树木葱郁,稀疏有几户人家,冯渊的家就在这里。 他临近家门时脚步有些迟疑,那女子或许已悄然离去,萍水相逢,本没有什么牵绊,为何心中如此怅然?他想着,不由一声轻叹。篱笆墙里有新晾晒的衣服,他心中疑惑,这时屋里传来一声甜甜的呼唤,“你回来了!” 冯渊的心怦然而动,许久没有这种温馨惬意的感觉。那妇人美丽可人,腰身纤细,有一种柔弱近乎病态之美,让人忍不住想悉心呵护。“我做好饭等你,不知是否合你胃口?” 冯渊机械举起筷子,一碗素米,几碟小菜,很是可口,可他却完全分心,一方面美人当前,一颦一笑,撩人心魄,另一方面,师兄的话一次次在耳边响起:“收留官眷逃奴,拐骗他人妻女,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师弟要三思啊!” 他食之无味,反复斟酌,理智最后战胜情感,他放下碗筷,轻声说道:“姑娘,你家住哪里?趁天亮我送你回去。” 此言一出,那女子轻转过身,低声抽泣,“原来我做的饭真的难吃,所以官人要赶我走?” 冯渊很惶恐,“你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可是,你的家人现在一定很着急。” 那女子低声哭泣,“奴家是可怜之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您既然嫌弃,我离开便是。” 她转身之后,留给冯渊一个纤细的背影,“感谢官人照顾,奴家永世不忘!”她刚迈一步,忽然向前栽倒,冯渊移步上前,抱住她的身躯。 这美人已然晕厥,睫毛轻合,呼吸微弱,冯渊的心忽然很痛,在那一刹那,他作出决定,他要照顾这个女人,哪怕是一生一世。 月升之时,冯渊从城里请来郎中,他放下帷幔,让郎中悬丝诊脉。那郎中一把年纪了,诊完脉轻捻须髯静思,许久开言:“官人,从脉象看,你内人并无疾病,只是她非常虚弱,老夫也查不出症结所在,先给她开一些大补的方子吧!” 郎中走后,冯渊仔细看沉睡的美人,她三十左右岁,正像是盛开的花朵,女人温柔气息无法阻挡。冯渊心跳加速,忍不住想亲吻那玫瑰花一般的唇。 正在这时,那女子一声嘤咛,慢慢醒来,她看见冯渊坐得如此近,脸一红,“让官人担心了,我这是老毛病,不碍事。” 她想挣扎坐起,冯渊轻轻扶住她的肩,“请你,留下来……”他的声音很生涩,神情拘谨如懵懂少年。 一连吃了十余日补药,那女子气色渐好,只是无故晕倒的毛病依然发作,冯渊为此大伤脑筋。 这日巡街,尹涧非常神秘对师弟说:“听闻昨日夜里,崇九又光临皇城司,还打伤咱们守夜的兄弟,皇城司已经全城通缉崇九,看来上次纵火的黑锅有人背了。” 冯渊心不在焉,思绪飞到九霄云外。 尹涧轻轻肘击提醒他,“又在想你的美人了?看得着摸不着,是不是心急如焚?” 冯渊有些窘迫,师兄表情愉悦,话题一转:“我儿子已经不咬人了,而且他还能听懂人言,简单说话……” 夕阳西下,师兄弟一起回家,转过弯去,已经看见师兄的院子,然而,并没有往日的袅袅炊烟,嫂嫂在门前翘首期盼。她看见尹涧,匆忙迎上来,“相公,不好了,轻言不见了!” 尹涧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不见的?” “下午的时候,我去河边洗衣服,回来时他就不见了。”嫂嫂于氏急得手足无措,眼泪流下来。 “你个坏事的娘们,儿子要有什么闪失,我就拿你是问!”师兄暴跳如雷,高声怒骂。 冯渊急忙上前灭火,“兄嫂都别着急,他或许只是迷了路,我们趁天亮分头找。” 正说话时,尹轻言从北边的树林走来,肩上还扛着东西。三人迎上去,见他浑身是血,而扛的是一只死鹿。 冯渊笑道:“看你儿子多懂事,知道打野味孝敬你们。” 师兄两口子惊喜万分,检查尹轻言身上并无伤痕,嫂嫂高兴得喜极而泣。冯渊仔细检查那只死鹿,颈部有明显的咬痕,而致命的伤口在腹部,被钝物生生剖开,让人心惊。 回头望那少年,蹲在地上,双手扶地,形如狼犬,难怪他真的是狼孩? 既然尹轻言无事,师兄也放下心来,他提出要去看看冯渊雪藏的美人。冯渊有些迟疑,尹涧说道:“这半月发生如此多变故,我多了一个儿子,而天上给你掉下一个美人,如此巧合,你难道不担心吗?” 冯渊还是拿不定主意,师兄继续说道:“为兄也粗通医术,能为你的美人诊治。”好说歹说,冯渊最后才答应。 两人一起回家,美人已经准备好饭菜,见有客人来,特意烫一壶酒,热情招待。 师兄弟二人酒足饭饱,开始言归正传。尹涧先试探着与美人交谈,见她落落大方,礼貌有加,有时不想作答,就微笑置之,言语十分得体。 尹涧又提出为她诊脉,美人也一口应允。他低垂眼帘,两指搭上美人如莲藕般的小臂,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如何?”冯渊急切追问。 师兄摆手,“不妨事,吃些补药即可。” 三人又闲谈片刻,尹涧起身告辞。等冯渊送他到河边,师兄才吐露真言,“她体虚不假,但是否会因此昏迷,为兄无法下定论。” “师兄可探查清病因?” 尹涧摇头,“非常奇怪,她五脏六腑康健,只是精元无故流失,引发体虚,如此怪病,闻所未闻。” 冯渊有些失望,目光变得迷离。尹涧继续说道:“我原以为她是上游逃妓,可她谈吐风雅,绝非轻佻之人,我看十有八九是逃跑的官眷。” 冯渊不为所动,师兄无奈摇头:“你如此痴迷,看来这个桃花劫在所难免了!” 夜很静,冯渊无法入睡,师兄的话在耳边响起,他不在乎美人身份,不管她多么卑贱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心。可是她的病怎么办?如此怪病该怎么医治? 更深露重,内室里传来美人轻柔的呼吸,却如重锤敲击冯渊的心。他非常享受这种醉人的气息,但又担心会失去这一切,真是内心煎熬,无法入睡。 正在这时,他听见细微的响声,原来美人披衣下床。冯渊轻合双目,细碎的脚步渐近,在床边停下,醉人的气息离他很近,有兰花的馨香,他眼角的余光望见美人蹲下,久久凝望,睫毛间有星亮的东西。 冯渊的心跳加速,好像要破胸膛而出,正在这时,美人轻叹,随即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冯渊如遭电击,痉挛般的快感传遍全身,在这一刹那,他作出一个改变命运的重大决定。 早上出发时,美人为他细细整理衣衫,她与冯渊的目光接触,脸上飞起一朵红霞,赶紧移开视线,或许昨夜的偷吻还流连心间。 “早点回来吃饭……” 冯渊上工后,就给捕头告假,然后离开,一天未回,尹涧四处寻找未果,心里反复猜测。 入夜时分,城东的鸿运楼灯火辉煌,这是一家京城有名的酒楼,高三层,相当气派。在顶楼东侧雅间,是观景的好地方,凭栏一望,可鸟瞰半壁京城美景。 而雅间中孤独一人,桌上美味佳肴未动,只豪饮了几杯。冯渊挑帘而入,四平八稳坐在对面。那人未动,只轻笑说道:“没想到小小的捕快竟能追踪到我的行踪,作为鹰犬,还是很称职的。” “要找到你确实费了很大功夫,可我还是做到了。” 崇九反问:“找到又如何?凭你的本事未必能抓到我。” 冯渊笑道:“面对美食美酒,喊打喊杀有些煞风景,我们先饮几杯如何?” “小小捕快还挺有情调,我喜欢!”崇九说完,一饮而尽。冯渊也不示弱,自斟一杯喝完。如此推杯换盏,桌上几壶很快饮干。 外面夜色阑珊,华灯初上,崇九伸个懒腰,“酒过三巡,该办正事了!”他说着身体忽然平移,撞破雕花窗棂,人已在下面屋脊之上。 冯渊跟着电射而出,同时长刀出鞘,剑气四射。崇九在屋脊上疾退,速度奇快,长发与衣角飘逸,十分潇洒。冯渊紧随其后,长刀接连虚斩,十余道剑气在崇九周围织成密网,将其困在中央。 崇九面带微笑,不瞬移,只是退,等到后背抵住一座高塔,已是退无可退,冯渊的长刀抵住他的胸膛。 “小小捕快,剑气凌厉,堪称高手,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冯渊反问:“你怎知我不是来抓你的?”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咱们酒也喝了,耍一耍松松筋骨,彼此都未使力,你我心照不宣,该谈正事了……” 冯渊见此人不但功力高强,智慧也出众,心中佩服。他收刀入鞘,“本来想抓你去请功,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们谈一笔交易如何?” 49、血战 崇九微笑说道:“你的刀很锋利,自然有资本和我谈交易,我愿闻其详。” “我想和你合作盗取皇城司仙草,我只取一叶,其余都归你所有。” 崇九轻轻摆手,“那株仙草早就是我囊中之物,我为何要分你一杯羹?” “想不到自诩仙盗的崇九也满口诳语,你潜入皇城司多次,虽全身而退,却两手空空。” 崇九没有反驳,继续听冯渊说下去。 “你的盗术虽出神入化,可皇城司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独木难支,你需要我这个帮手。” “可你是官人,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陷阱?” “当我把刀从你的胸口移开时,已经给了你答案。” 崇九笑道:“你这个小捕快很有意思,我都有些动心了!” 冯渊回家时,已经二更,美人已经睡去,轻柔的鼻息声声醉人,冯渊凝望许久,最后附身奉上一个轻吻,与那日美人一样,不同的是他印在唇上。 之后他回到院中,月亮在乌云中穿行,时明时暗,搬开院中那块巨石,他从下面找到一个长条的盒子,打开后拿出一把乌黑的长刀。师父的话言犹在耳:“这是师门至宝玄铁刀,源于外域,貌似普通,却无比锋利,能承载万钧剑气……” 今日长刀出鞘,因为他要去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师父当年说只有让剑气回收内敛,才能无坚不破,达到更高境界。他剑气虽然凌厉,却坚忍不足,无法返璞归真。 这些年他日夜苦练,可能是缺乏历练,也可能功力尚浅,他始终无法体会那样的境界。他换上夜行衣,黑纱蒙面,背好长刀,今夜英雄搏命为红颜,也是人生快意之事。 到皇城司外面,崇九已在那里等候,两人并无交流,只确认彼此眼神,就分头行动。冯渊在琉璃围墙飞驰,到正门时,他拉一道强劲的剑气将门楼掀翻,接着高高跃起,立于金字碑之上。 这下子如同捅了马蜂窝,皇城司立刻骚动起来,四方角楼的啸箭几乎同时升空,接着呼喊声、脚步声响成一片,四处灯火通明向金字碑汇聚。 这碑立于庭院正中央,高两丈余,正面是先皇御笔亲题“皇城司”三个大字,背面是历年为国捐躯的捕快之名,这可是皇城司最庄重最神圣的东西。 三当家牧映寒也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火把照耀,亮如白昼,众捕快将金字碑围得如铁桶一般。皇城司成立几百年,被人光明正大打上门庭还是头一回。 牧映寒用手指点,“你是什么人?敢在皇城司撒野,快报上名来!” 冯渊不语,而是高高跃起,执乌黑长刀,一招力劈华山,自上而下,泰山压顶之势。他的剑气如飓风狂泄,下面之人四处横飞。 乌刀划一道长弧,金字碑从顶端生生切成两半,冯渊快落地时,又来几刀利落的横切,金字碑成了规则的巨石,四处纷飞。动作气势如虹,一气呵成,排山倒海的余力使很多捕快都挂了彩。 牧映寒脸色巨变,心中胆寒,要知这金字碑是昆仑黑玉,坚硬如铁,竟然象豆腐一样被人切得稀碎,真是匪夷所思,他大喊一声:“天藤阵!” 一声命下,围困的捕快后退,同时一群黑衣捕快迅速补位,每人手里持一张漆黑的盾牌,这些人靠盾牌掩护逐渐缩小包围圈。冯渊手中刀横扫,剑气将众人逼退几步,盾牌竟没有被破坏。 原来这些盾牌是苗疆天藤编织,这些天藤百年来被瘴气浸透,成了漆黑颜色,韧性极强,可御刀剑。 众捕快再次靠近,冯渊以剑气将其逼退,一退一进,反复几次,冯渊无法脱身,那捕快们也无法靠近,形成一阵僵持。 牧映寒高兴:“只要困住他,耗其精力,很容易将其擒获!”他吩咐手下小头目秦颖:“你在这指挥困住他,不可急功冒进,让狼牙箭准备,防止他从上方突围,我要活的……” 冯渊手中乌刀,每一刀都携凌厉剑气,看似霸道刚猛,实则对真气消耗极大。他尽量搞出大阵势,人越聚越多,这边喊杀声声,别的地方并没有异动。 他暗自高兴,看来崇九那边进展很顺利。冯渊以一波强劲的剑气逼退众人,那帮人似乎有些疲惫,没有再围上来。他暗自高兴,正好喘口气。 这时,他忽然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象是有一个冷血的动物急速靠近。冯渊对危险反应机敏,他快速挥刀想用剑气将这看不见的东西撕碎。可他却忽然不能动了,无数滑腻冰冷的东西在四周游走,身体被越束越紧。 此时耳旁传来冷笑声,牧映寒慢慢显出身形,他的双手化为无数黑色之蛇,缠绕着冯渊的四肢和身体。 “看来你并不知我‘蛇隐’的厉害,否则借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撒野!”他得意之极,从背后与冯渊贴面相拥,吐出的长舌从对方脸颊掠过。 冯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急凝真气,从四面向外疾射。原先的剑气如潮涌,此时却如无数利箭外射,身上盘踞之蛇立刻化为尘烟。牧映寒身形疾退,双手有鲜血渗出。 “我倒小视你了!竟然能凝气成箭,破我的‘万蛇箍’?” 秦颖见三当家吃了亏,立刻带人迎面冲上来。冯渊挥刀拉一道强劲的剑气,众捕快人仰马翻,将包围圈撕开一道缺口。秦颖连滚带爬逃了回来。 “让你困住他,谁让你正面进攻?”牧映寒大声斥责。 秦颖却凑上前,“三当家你且息怒!你看他刚才明明已突破重围,却为什么没有逃走?” 牧映寒头脑中灵光一闪,大叫“不好”,两人急撤身形来到大殿之内,在东南的角落,守卫四人全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牧映寒顿足捶胸,“果然是暗度陈仓之计,为了掩护他的同伴进入地宫。” “三当家莫急,现在进去或许还能‘瓮中捉鳖’!” 两人急忙拉动机关,青石地板裂开,一条长长的台阶通向地下。底下无数紫檀立柜排列,青铜锁隐隐泛出锈迹。这是皇城司地宫秘库,除了奇珍异宝,就是珍闻秘档,任何一样东西现身江湖,都会引起波澜。 牧映寒无心查看秘宝,因为沿途的守卫皆被人袭击,瘫倒在地。秘库的尽头还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三当家越往前,心越悬到嗓子眼。甬道口有两扇漆黑的大门,金色门钉闪亮,此时半开,守门的四名锦衣卫已昏厥。 他刚要夺门而入,秦颖一把拉住他,“您要三思啊!这里是督主禁地,除了他和二当家,谁也不许进去。” “可是那盗贼显然还在里面……” 秦颖还在苦口婆心劝他,“您忘了前任三当家,好奇之下去禁地偷窥,结果莫名消失,人间蒸发。督主喜怒无常,您千万不能涉险啊!” 牧映寒还在犹豫,这时,甬道里人影一闪,如风掠过,根本没看清那人身影。 三当家拔腿要追,秦颖再次阻拦,“这禁地是督主的心腹贾亭守护,我们假装不知,这捅了天的大蒌子,可是死罪,他一定会想法子压下来,不敢声张。” 两人悄悄退出,正门灯火通明,还在厮杀。冯渊力衰,剑气远不如先前凌厉。三当家使个眼色,秦颖会意,捏唇轻啸,大殿项端及角楼之上弓箭手齐齐现身,拉弦如满月。 这时,南方升起一条蛇形焰火,划破夜空。冯渊得到信号,精神大振,他凝聚残余真气,拉出强劲的剑气,如一波狂浪向外扩散,将众人掀翻。 他趁机高高跃起,想从上面遁走,谁知刚刚升空,四周箭如飞蝗而至,他急忙挥刀格挡,余力不及,又落回原地。下面的捕快持盾牌滚翻,齐齐抛出黑色的绳索,有几条缠住冯渊的下盘。 冯渊只能挥刀力斩,然而上方狼牙箭如影相随,让他无法兼顾,冯渊咬牙运护体真气防御,然而真气已衰,几支箭击穿防御,射入冯渊的后背。 秦颖冷笑,三当家为自保,已下决心灭口,他右手果断一挥,箭雨自上而下,眼看冯渊就要被射成刺猬。千钧一发之时,人影一闪,无数剑影纷飞,组成一个巨大的盾牌,挡住狼牙箭。中间那人威如天神,也是一身漆黑,手中持乌黑长剑。 牧映寒吃了一惊,这帮手竟然返回让他始料不及,正迟疑时,剑盾爆裂,化为漫天剑影纷飞,引来阵阵惨叫,待场面平静下来,冯渊和那人已不见踪影…… 冯渊的伤很重,血浴全身,他趴在宽厚的肩膀之上,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师兄,你怎么来了?” 尹涧在屋脊上飞驰,心疼这个莽撞的师弟,可嘴上还在埋怨他:“我不来你还有命吗?你简直是疯了,又捅这个马蜂窝!” “师兄,崇九已盗得仙草,我取一叶,她的病就会好了!” “为一个女人不惜赌上性命,你鬼迷心窍了!” “千万不要怪她,我心甘情愿,师兄要帮我照顾好她……” 冯渊声音渐弱,再无声息。尹涧心急如焚,他知道皇城司的狼牙箭,长满倒刺,创口大无法止血,非常危险。他急速奔回冯渊的小屋,美人被惊醒,见情形吓得花容失色。 “不许哭,不许叫,照我说的做,多说一句就宰了你!”尹涧恶狠狠说道。 他把冯渊放在床上,小心除去几支箭,创口巨大,鲜血飞溅,美人泪眼迷蒙,不知是心疼,还是害怕。 等尹涧上好金疮药,包扎好,才用目光逼视美人,“真是红颜祸水!我师弟为了你才伤成这样子,你好好照顾他,他要是死了,我一定让你陪葬!” 冯渊做了个无比美妙的梦,美人伏在他胸前,泪眼婆娑,亲吻他的唇,她的手抚遍他每一寸肌肤。他们紧紧相拥,耳边传来彼此醉人的呢喃,感受温柔与激情的缠绵…… 50、倾心 尹涧第二天一早上工,心中忐忑不安,他担心冯渊的伤情,又不敢为他请郎中诊治,皇城司一定开始行动,那样做无疑自投罗网。怎么样为冯渊请个长假养伤,他还没有想好托辞。 正在这时,衙门惊雷鼓响,所有人等在中院集合。老捕头一脸阴沉,“昨夜皇城司遇袭,凶手受重伤逃走,府尹大人有令,全城搜捕,不得有误!” 他目光扫过众人脸庞,提高了嗓门:“冯渊在哪里?自由散漫惯了,受的责罚还少吗?” 尹涧刚想答话,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应答:“恕罪恕罪,昨夜小饮酒醉,来迟了些,捕头莫怪!” 冯渊大步而来,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向老捕头连连拱手。 “你这个猢狲,昨夜钻了哪个窑姐的被窝?别总给我惹麻烦!” 众人闻听哄笑,冯渊腆着脸入列,站在师兄身旁。 老捕头又吩咐几句,挥手让众人行动,临别时还不忘叮嘱:“那凶犯可是江洋大盗,万一遇上,保命要紧,飞跑来报!” 两人出了衙门,街道上熙熙攘攘,尹涧的眼神始终未离师弟片刻,他心中疑惑,如此重的伤他是怎样假意强撑? 可是冯渊行动自如,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到痛苦,反而觉得他精神矍铄,心情也不错。 “师弟,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冯渊环视左右,轻声说道:“我记得昨夜受了箭伤,然后昏厥,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早上醒来,伤已痊愈,连个疤痕都没有。” 尹涧大惊,“还有这样的奇事怪事?” “我也问过她,可她笑而不答!我怀疑她是用本属于自己的那一叶仙草救了我。”提到美人,冯渊洋溢幸福的表情。 “这个女人有问题……”尹涧脱口而出,而冯渊的思绪早已沉浸于昨夜缠绵,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此时,牧映寒正在皇城司大殿里来回踱步,海捕文书已发出,可他还是坐立难安。一夜未眠,他反复想昨夜之事,找寻补救之法,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他立刻汗毛皆扎,头皮发麻,本能想逃之夭夭。然而理智却让他回头恭敬施礼,“二当家您回来了,一路辛苦,小弟马上安排为您接见洗尘!” 二当家龙羽,身材消瘦,一脸死黑之气,说话时嘴唇翕动,好似声音从喉结发出,“你溜须拍马倒是很有一套,只是本座对此厌恶之极!” 他目光如电逼视牧映寒,“我和督主出门短短一月时间,你先失了督主的宝贝,又让人打上门庭,还毁了御赐金字碑,你该当何罪?” 牧映寒冷汗淋漓,轻声辩解:“那人法力高强,小弟这粗浅的武功实在不是对手,所以……” 龙羽冷笑打断他:“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当日提携你时,督主言明你忠诚可嘉,只是平庸之极,让你勤学苦练,成就栋梁,可惜你让督主失望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窄长的利刃,丢在桌上,“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牧映寒逐渐平静下来,他也是刀头舔血的江湖老手,自知今天的祸事是躲不掉了。他拿起利刃,毫不犹豫,直插进自己的左眼,然后挑着血淋淋的眼球,颤声说道:“这样做您是否满意?” 龙羽摘下眼球,信手捏爆裂,“很好,以前的罪过一笔勾销,这件事由我接手,与你再无干系。” 牧映寒面色惨白,浑身颤抖,龙羽面色一缓,说道:“你先下去包扎上药,之后再向我详细报告。” 夜幕降临,在西殿证物厅,龙羽拿起一片烧焦的檀木仔细研究,牧映寒站在一旁,他的左眼细细包扎过,还配上金色的眼罩。 “有意思,做的相当隐秘,是个高手。”龙羽自语道,他吩咐左右熄了灯火。黑暗中,轻轻掰断檀木,有几点蓝色的荧光升起。 “果然是域外‘赤焰虫’,一日即可繁衍成虫,聚集起来温度极高,可引燃木料,死后化为萤光,难觅其踪。” 他转头问牧映寒:“失火前一日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到过殿堂?” 牧映寒思索,“小弟愚钝,并未觉察异常。” “奇怪,你本有蛇之属性,对气味相当敏感,应该得知一些线索。” 牧映寒不语,心里还在回味伤痛。龙羽摆摆手,“算了,反正进来的人都有记录,耗费些时间查宗卷,会有结果的。” 冯渊回家时,已夕阳西下,霞光染红胭脂河,就像美人羞红的脸庞,他心情荡漾,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她的身旁。 胭脂河转弯之处,临近山脚,有一座六角小亭,名叫落霞亭,有一人独立其中,负手而立,远眺山河美景。 冯渊停下脚步,笑着搭讪道:“你我交易已经完成,再无瓜葛,我是官你是贼,本不该再见面。” 崇九转过头,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你的话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你既已送来仙草一叶,我们已各不相欠。” 崇九稍感惊讶,“真是个奇怪的小捕快!我根本没有取得仙草,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冯渊惊愕,而崇九面色平静,并没有谈笑的意思。 “昨夜趁着你的掩护,我顺利进入地宫秘库,多处搜寻,一无所获,我还闯进地宫禁地,并没有发现仙草的踪迹。” “仙草会不会藏在别的地方?” “我抓住一个舌头,他说从未听说过皇城司有仙草这个东西。”冯渊思绪已飞到九霄云外,昨夜的疑点又浮上心头。 “我在禁地发现一个大秘密,有人在里面用精壮男子练邪功,吸取精魄。里面到处是尸体,惨不忍睹,怪不得深埋地下,掩人耳目。” “难怪近几年总有青年男子无故失踪,没想到皇城司竟是罪魁祸首。” 崇九笑道:“小捕快要行侠仗义,勇闯虎穴,为民除害?可惜在下不奉陪了!” 冯渊不屑一顾,“我才不做什么大侠!天下不平事那么多,岂是我小捕快能管得了的?” “正解,我们窥得人家秘密,赶紧蛰伏起来,免得惹火烧身!” 残阳如血,两人拱手别过,分道扬镳。冯渊大步流星,赶回自己的温馨小屋,美人正倚门而望,两人像磁石一样吸引,轻拥在一起。 闻到熟悉的体香,冯渊的心中有些躁动,可理智告诉他,既然和这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就应该多了解她,包括她的身世,她的过去。 可他刚一张口,美人冰雪聪明,伸出纤纤玉指掩住他的唇,“我叫杏儿,我想和你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接下来的日子温馨而平淡,两人如胶似漆,宛如新婚。冯渊想为杏儿办一场简单的婚礼,被她婉言拒绝了,如今非常的时期,低调处事,免生祸端。 尹涧的生活也是甜蜜蜜的,儿子尹轻言越来越懂人事,他牙牙学语,已能和人简单交流,师兄还教他读书识字,虽有波折,也其乐融融。 渐入寒秋,漫山红遍,杏儿身体健硕很多,有时还会昏倒,只是次数越来越少。看她的身体逐渐好转,冯渊喜上眉梢。 有一天,美人在他的耳边温柔呢喃,“官人,你要做父亲了……”冯渊幸福感爆棚,第一时间飞跑出门。 尹涧一家人吃完饭正在饮茶,冯渊一头闯进来报告喜讯。师兄也高兴至极,让妻子温酒上菜,要和师弟小酌几杯。尹轻言十分乖巧,蹲在他身边,视线一刻也不离开。 师兄说道:“你来的次数多了,我儿开始喜欢你了。”他伸手轻抚尹轻言头顶:“儿子,叔叔和爹娘一样都是你的亲人,一定要记住他的味道。” 尹轻言上前,像狗一样在冯渊身上轻嗅,想起上次被狠咬一口,冯渊现在还心有余悸。 从师兄家出来,天色已黑,苍穹之下,弯月如钩,繁星点点。行至落霞亭,里面传来一声痰嗽,有一人白衣长袖,飘逸如仙。 “你去而复返,难道发现仙草的跟踪?只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了。” 崇九表情严肃,丝毫没有谈笑的意思,“我继续调查仙草踪迹无果,却意外发现皇城司一直在监控你的女人,她很危险!我友情提示,赶紧离开她,免得惹祸上身,搞不好会祸及亲友。” 冯渊吃惊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崇九冷笑:“亏你还是捕快,你家周围的陌生人虽然经常调换,可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其掌控之中。” 冯渊细细回想,可能太关注家中美人,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绝不离开她!” 崇九叹气,“那你就赶紧带着她隐匿江湖,逃得越远越好。” 回到屋里,冯渊心情有些阴郁,杏儿察觉到,轻倚在他的怀里。“是不是我们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让官人忧心了?” 冯渊轻抚她的长发,“或许我们应该去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孩子快乐长大。” “无论到哪里,只要牵着官人之手,都有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 “那我明天就和师兄商议……” 51、怒火中烧 第二天早上,冯渊和师兄商议,尹涧一皱眉,说道:“师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既然如此危险,为何不弃之?” 冯渊恼怒,立刻反驳他:“轻言也来历不明,难道师兄会随意抛弃他?” 尹涧语塞,师弟一向对他谦恭顺从,今日忤逆,看来是动了真情。他叹了口气,“当年师父将他拿手绝技‘断水流’和‘暴雪剑盾’分别传授给你我二人,就让我们矛与盾融合,兄弟相伴相依。既然你意已决,为兄就随你一起浪迹天涯。” 冯渊感激涕零,师兄轻扶他的肩膀:“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免得引起敌人注意……” 三日之后,午夜,冯渊与杏儿对面而坐,含情脉脉,“我和师兄已经递交了辞呈,咱们明日一早走水路出发。” “但愿我们此去顺遂,找一处世外桃源,与官人终老……” 两人正说话时,冯渊忽然警觉,院中有轻微的动静,不是风声,不是兽行,应该是有人悄悄潜入。冯渊立刻瞬移院中,夜静唯有风声,哪里有人影? 正在此时,屋里传来杏儿一声惊叫,冯渊大惊,迅速移回。里面只有杏儿一人,她惊魂未定,指着桌上:“我感到一阵风吹过,那里就多了一封信。” 冯渊打开信,里面只有两个字“快逃”。谁人示警?难道是崇九?他无暇细想,既然危险迫近,只能通知师兄,提早行动。他将杏儿送进床下密道,再三叮嘱她藏好,然后飞奔去给师兄送信。 外面乌云逐月,夜色深沉,冯渊一路狂奔,刚到青石巷,前方树林传来一声惊天爆响,同时,漫天剑影纷飞,划破夜空,犹如焰火。冯渊心惊,这不正是师兄的“暴雪剑盾”吗? 半个时辰前,天色刚黑,尹涧和夫人在正屋闲谈。前屋里传过来一阵响动,还伴随着瓷器摔碎的声音。 尹涧笑道:“儿子一读书练字就使性子,跟他爹一样是个粗人。” 夫人撅嘴埋怨:“都怪你,明天就要离开了,还让他认字,他能不犯狗脾气吗?”说着,夫人走出正屋去前院,一会儿返回,“儿子好容易安静了,我让他先睡下。” “这小子真没规矩,应该过来给我们请晚安。” 夫人笑道:“你个粗人,规矩还真多!”她给夫君倒好茶,等他饮尽后说道:“时间不早了,妾身伺候父君歇息。” 尹涧伸个懒腰,“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困倦了。” 夫人微笑上前,要为他宽衣解带。靠近时她忽然擎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当胸就刺,动作隐蔽,快如闪电,尹涧反应奇快,飞速后移,可手臂上还是留下一道血痕。 他并未惊慌,目光逼视夫人:“你是什么人?” 夫人冷笑:“小小捕快,倒是很机警,不知我露出什么破绽?” “我夫人是个乡野村姑,从不称妾身夫君。” 夫人叹气:“看来做个俗人也挺难的!”她说话时再次进攻,尹涧已持剑在手,将她逼退。 “我夫人和儿子现在哪里?” 那人冷笑,忽然幻化成一个男人的模样:“儿子?叫得多亲热,他原本是我们皇城司养的一条狗。至于你老婆,我已经一并送他们归西了。” 尹涧气急,发出一道强劲的剑气,瓦房被震得四分五裂,那人闪身退出圈外,“果然有些气势,只是我已经没有出手的必要了。”话音未落,齐刷刷围上来十余名黑衣人,持同样的银鞘长刀,都是皇城司的玄衣卫。 尹涧目呲欲裂,全是拼命的招势,一招夜战八方,剑气满盈时,忽然气力不济,吐出一口鲜血。二当家在外围鼓掌,“你早已服下‘荧华散’,你运功时就遭药力反噬心脉,强弩之末,不要作困兽之斗了。” 尹涧疯狂出招,已无章法,接连中了几刀,浑身浴血。他忽然仰天长啸,乌剑发出无数剑影包围全身,光华闪耀,接着一声暴烈巨响,四处纷飞,玄衣卫如草垛一样倒下一片…… 冯渊赶来时,小院已成一堆瓦砾。在前院首先看见尹轻言,他静卧在血泊中,身中数刀,己停止呼吸。嫂嫂离他不足一丈,身上插着利刃,早已身亡。 后院血流成河,明显经历一场血战,尹涧倒卧其中,气息全无。冯渊肝肠寸断,抱起师兄放声大哭,尹涧在他怀中缓过一口气,“快去看我的妻儿,皇城司那人会变化,善诡计,很阴险……” “不要报仇……”尹涧吐出最后一句话,气绝身亡。冯渊嚎啕大哭,天空阴云密布,大雨倾盆,他的乌刀凌空一斩,地上出现一道深深的鸿沟,“师兄,是我连累你全家。我先将你们安葬于此,等报了大仇,再给你们风光大葬!” 他急速奔回自己的小屋,里面一片狼藉,杏儿不见了…… 风急雨骤,冯渊从夜色中走来,冰冷的雨麻痹了他的神经,对外界已完全无感,脑海中交替闪现两个念头“报仇”和“救人”。 皇城司门将看到他的身影,立刻警觉,有十名玄衣卫阻住去路,“皇城司重地,闲杂人等速速闪避!” 冯渊不答话,拔刀一挥,剑气如虹,将众人掀翻,接着反手虚斩,门楼轰然倒塌,皇城司的金字牌匾碎成渣渣。 顿时里面乱成一团,啸箭四起,火把亮如白昼,都向这里汇聚。秦颖为首,气势汹汹,用手指点:“你就是上次劈碎金字碑之人?竟然大摇大摆又杀上门,真是不知死活!” 他话音刚落,冯渊抢步上前,身形如鬼魅,眨眼之间,刀已抵住秦颖咽喉,“把你们抓走的女人交出来,否则让你血溅五步!”秦颖吓得面色惨白,连声喝止众人。 “你们都后退!刑部尚书是我舅父,我伤一根汗毛你们都吃罪不起。”玄衣卫闻言纷纷后退,保持三丈距离。 “我话只说一遍,你的机会所剩无几。”冯渊说着,刀尖下移,划破秦颖的银衣,血即喷涌而出。秦颖惨叫:“快带那个女人出来!” 片刻,杏儿被押出来,披头散发,样子楚楚可怜,她看见冯渊惊喜交加,挣脱束缚,飞跑过来,大雨之中,她脚步踉跄,几次摔倒,又爬起来,静夜中她的呼喊声十分刺耳。 冯渊将秦颖掷向人群,返身迎向杏儿。两人在相拥的一瞬间,杏儿手中寒光一闪,冯渊反应奇快,侧身闪过,同时以护体真气将她弹开。 冯渊冷笑:“想用这卑鄙的手段暗算我?你的阴险师兄早已提醒我了,快现真身吧!” 杏儿用纤手轻捋湿漉漉的秀发,嫣然一笑:“果然同样的招数,使两次就不会奏效了。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她身形一晃,变成二当家龙羽的样子,手持一把五彩之弓,形状怪异,两端为龙首,其上花纹繁复,一看就是神器。 “能力斩金字碑之人,有资格血祭我的‘龙吟弓’!” 冯渊刀在手,静立如松。他知道对手非常强,也许超出自己的预料。可是师兄的灭门之仇不得不报,而且,杏儿也在仇人的手里,自己情愿拼得粉身碎骨,绝不退缩。他的意志坚如钢铁,剑气四溢,如飓风环绕,别人根本无法近身。 龙羽也暗自吃惊,对手的剑气如排山倒海,果然是鲜有的高手。虽然心中相惜,可他还是抢占先机,凌空跃起,轻捻弓弦,上面出现一支金色之箭,光芒闪耀,随着一声雷霆之音,那箭化为一道金光,直射冯渊胸膛。 冯渊乌刀直立,简单竖斩,磅礴剑气将金光劈开。龙羽再捻弓弦,三箭齐发,冯渊拉起一道弧形剑气,金光折射,围墙轰然倒塌半边。众人四散后退,生怕殃及池鱼。 两人战至空中,金色光芒四射,犹如流星划过。龙羽忽然变招,身形一晃,在冯渊周围出现三个身影,三角方位箭雨齐发,冯渊被困于中心位置。 而冯渊同样变身,三头六臂,从三个方向迎击箭雨,空中的光芒像爆开的烟花。内行看得真切,是两人的身法快到极致,才出现分身和三头六臂的幻影。 眨眼几十回合,冯渊明了对方战术,以远战消耗自己,而自己无法近身只能招架。心念一动,冯渊变招,连续虚斩,剑气一波接一波直袭对方,龙羽一挽弓弦,发出几道劲力抵消剑气。 冯渊趁机闪身上前,与对方距离近在咫尺。他的乌剑横斩,凌厉如电,龙羽以弓背招架,劲力十足,竟然将冯渊震退。 “想用近战肉搏胜我?如意算盘打得不错!”龙羽冷笑,也抢步上前,以弓背回击,同时振弦发出一声龙吟,冯渊被声波击中,后退十余丈,气血翻涌,内息不稳。 对手以远攻为主,近战竟毫无破绽,冯渊一时束手无策。 “玩得差不多了,该结束了!”龙羽双手持弓,光芒越来越明亮,犹如天神。秦颖在远处观战,惊心动魄,三当家牧映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此时一声叹息:“二哥要出绝招‘龙游九霄’,看来好戏要结束了!” 光芒亮到极致,从弓的两端龙首分别脱出金龙,长几丈余,凌空恶扑,冯渊一看不好,腾身闪躲,两条金龙紧追不放,最后将冯渊缠绕得结结实实…… “这一箭就送你归西!”龙羽抬手射出一道金光,直奔冯渊胸口。 千钧一发之时,黑暗中有一人高高跃起,那一箭射入他的腹部,然后坠落地面…… 52、博命 一瞬间,两人都看清那人脸庞,冯渊大惊失色,龙羽也惊讶之极:“这小子竟然没有死?”他好奇上前查看,尹轻言侧卧于地上,那支箭射穿他的身体,鲜血喷涌。 “中了我的雷霆之箭,看你还怎么还魂?”他话音未落,尹轻言忽然跃起,双手卡住他的咽喉,少年面目狰狞,双目赤红,口鼻喷血,犹如厉鬼。 龙羽身经百战,虽然胆寒,但临危不乱,他以弓首刺穿尹轻言胸膛。少年狂喷鲜血,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声波震得龙羽内腑剧痛,七窍出血,差点昏厥。 他忍受剧痛搅动弓背,想施以痛苦让对手退却,尹轻言再次厉吼,双手化为巨掌,指甲长有寸余,深陷入对手的脖颈。两人来回拉锯,片刻,都软软倒在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弹指间,冯渊身上缠绕的金龙忽然散去。众捕快畏惧他的神勇,更害怕那如厉鬼的少年,没人敢上前。 冯渊查看倒地两人的情况,还保持原先纠缠的样子,但都已气绝。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叹,声音虽小,却如惊雷,众捕快立刻让出一条通道,俯首帖耳,大气都不敢出。 那人一身白衣,飘然如仙,走来时只轻瞟了龙羽一眼,“可惜二弟一时大意,竟命丧无名小辈之手,可悲可叹啊!” 说着他的视线又转向尹轻言,“竟然同时具备‘兽化’和‘不死’两种异能,真是稀罕!我先前倒是走眼了!” 这人一出场,冯渊的面色一凛,他就是皇城司督统,人称“大岩将”的张清正,天师派嫡传弟子,江湖盛名如雷贯耳。据说他的“先天罡气”已达巅峰,坚如岩石,牢不可破。强敌再现,他的手不由握紧乌刀。 张清正更像一个书生,行为并无多少霸气,他目视冯渊,言语温和,“你的门派虽然鲜为人知,但融合剑气与域外倭刀之长,你的‘断水流’已有大成。本将也是惜才之人,归顺于我,往事一笔勾销!” 想起师兄的血海深仇,冯渊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张清正点点头:“有血性,本将喜欢!你师兄的仇,我领,你想救回那个女人,只需接下我三招,我就让你见她,这是君子协定!” 冯渊冷笑:“亏你也是名门正派,朝廷命官,却草菅人命,以活人练邪功,人神共愤,你还枉称君子?” 张清正脸色一变,瞬间恢复正常,“看来你已失去最后一线生机!” 一言不合,冯渊抢战先机,乌刀斜斩,拉一道强劲的剑气,张清正一抖袍袖将剑气化解,冯渊趁机抢步上前,高高跃起,以力劈华山强势下压。 张清正微微一笑,掌心吐出“先天罡气”阻住刀势。两股巨力相撞,携一股飓风向周围扩散,飞沙走石,将围困之人再逼退几丈。 冯渊落地之前,乌刀横切,无声无息,相当隐秘,张清正左手两指夹住刀刃,冯渊使劲一带,竟没有挣脱。 “招势简单凌厉,丝毫无拖泥带水,深得倭刀精髓!”张清正称赞道。他食指轻扣刀刃,一股炽热的火焰犹如岩浆流动,顺着乌刀迅速蔓延,瞬时成了一根炽热的炉条。 冯渊感到热流扑面,手心火烫几乎无法把握,人在刀在,决不能舍刀退却。他的左手从刀脊抚过,一阵尖啸的声波沿刀身传播,震开两指掌控。 张清正暗自称赞,顺势发出一道烈焰掌力,如洪流喷涌,冯渊疾退,同时竖刀前推,以剑气勉强斩开一条缝隙,热流让人窒息,两侧的衣衫燃尽,皮肤火辣辣疼。 秦颖在远处观战,他从未见过督主出手,如今一见,气势如排山倒海,毁天灭地,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牧映寒在旁说道:“督主出道时,他的火系法术就已登峰造极,江湖人称‘岩浆’。后入官场,官拜御前大将军,所以江湖人才改称他‘大岩将’!” 冯渊立足未稳,张清正俯身右掌触地,碎石纷飞,大地裂开一道鸿沟,飞快向北冯渊脚下延伸,他匆忙间飞身跃起,与此同时,鸿沟中火红的岩浆喷涌而出,激射几丈高,冯渊身在其中,无处躲藏,只好乌刀下斩,以强力剑气劈开岩浆。 他招势用尽之时,张清正左掌上扬,空中祭出几道强劲霹雳,冯渊被击中,浑身焦黑,坠落地面。 远处,牧映寒忍不住一声长叹:“‘天雷地火’,顾此失彼,看来实力的差距是无法弥补的。” 张清正并未乘胜追击,而是收了招势。他见冯渊挣扎站起,连连咯血,不禁点头称赞:“是条汉子!你接了我三招,按照先前约定,你可以见到她了!”他衣袖轻挥,杏儿忽然出现在面前,这招“乾坤挪移”也是玄妙之极,让人大开眼界。 杏儿看见受重伤的冯渊,并未大声哭泣,她挣扎着想奔过去,却被张清正指力牵引,无法挪动分毫,只得费力地伸出手,无奈泪水长流。 冯渊凄厉呼唤,想飞跑过去,怎奈伤重摔倒,他拼命向前爬,十指流血,咬碎牙关,也不停歇。 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连张清正也长叹一声:“还是一个多情的种子!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将她还给你,让你们死能同穴!” 冯渊闻言挣扎而起,面向张清正跪下,神情还十分恭敬。杏儿在远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不要啊!”然后痛哭失声。 冯渊开始叩头,毕恭毕敬,以头触地,每一次都发出清晰的声音。人群中有人慨叹:“原以为是顶天立地的好汉,谁知为一个女人屈膝,也是淫虫色鬼软骨头!”冯渊并不理会,依然叩着响头,额上鲜血已经冲淡了脸上的灰烬。 张清正忽然开言:“你的怀疑没有错,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皇城司的‘仙草’。她是神族一脉,能用异能为他人治病,无论疾病外伤手到病除。这一切都源于她神奇的真元。我在她的心脉处植入一只血蛊,以她的真元为食。十多年了,如今这只血蛊已停止吸食,‘仙果’终于成熟了,我服用它,将增加一甲子的功力。” 冯渊目瞪口呆,原来杏儿无端昏厥,都源于那只血蛊。 “我可以把她还给你,但先要取走属于我的‘仙果’!”张清正说完,用掌力牵引,杏儿的身体缓缓升起,冯渊一见不好,嘶声喝止,无奈重伤脱力,不能移动分毫。 杏儿的身体慢慢靠近,张清正指尖发出一缕亮光射向她的胸膛,杏儿身体激抖,痛苦之极,她凄厉的声音像利剑刺入冯渊心头。 忽然,冯渊仰天厉吼,怒火攻心,又生出一股无名之力,他飞身跃起,脚下轰然塌陷,乱石纷飞,身形裹挟飓风,乌刀化为一道黑色闪电…… 远处观战的牧映寒脱口称赞:“好强大的气场!”话音未落,冯渊的刀已到,携开天之力,离张清正还有三尺之遥,竟被一股无形力量所阻。他被弹出几丈,重重摔在地上。 牧映寒倒吸一口凉气,“至柔的‘先天罡气’,督主竟然练得如此霸气,护罩坚如岩石,‘大岩将’果然名不虚传!” 张清正看也未看对手,继续摘他的“仙果”,杏儿胸膛中有一粒火红的丹丸脱出,形如鸽蛋,张清正稳稳接住。 “这女人心脉已断,是个无用的药渣,我大发慈悲把她还给你!”他掌力平推,杏儿身体缓缓飞来,落入冯渊怀中。 冯渊紧紧抱住,泪如雨下,杏儿面色惨白,慢慢睁开眼,冯渊哽咽说道:“你不要说话,赶紧用异能治好自己的心脉。” 杏儿苦笑,轻抚他的脸颊,“上天就是如此公平,他赋予我异能,能治愈天下人,却唯独不能自救!” 正说话时,尹轻言从旁边爬了过来,挣扎着伏在杏儿胸前。“你,你是谁?”杏儿惊问。 远处张清正轻笑回答:“他就是你的儿子,从小被我和猎犬拴在一起养大,要不是借着那场大火逃走,他现在还是一条狗!” 杏儿喜极而泣,亲吻尹轻言,“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的味道。上天对我不薄,临死前还能见到我的儿子,我真的很幸运!” 她的气息渐弱,“可惜我们的孩子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了……我虽失去了‘血蛊’,但还有更珍贵的东西留给夫君,那就是我全部的精元,还有我的爱……”她说着已吻住冯渊的唇,一股香甜的甘露,如炽热的美酒流入他口中。 杏儿已经气绝,她的表情象睡着一样安详,冯渊竟未哭,眼神冰冷之极,他将杏儿交给尹轻言,乌刀缓缓插入鞘中。 此时,他想起师父的话,“‘断水流’的最高境界是剑气隐而不发,像极了痛苦、悲伤、愤怒、无奈等等,能将其隐忍,到不得不发之时,将无坚不摧……” 张清正已服下血蛊,闭目调息,面色红润,须发无风自动,威如天神。冯渊握紧刀柄,他的伤已痊愈,浑身真气澎湃,如火山即将喷发。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杏儿的精元。 他欲拔刀,风云翻卷,暗流涌动,天地为之变色。张清正也将功力运到极致,周围的巨石升腾,汇成一座小山,继而爆燃,成了一只巨型火球,他掌力平推,火球携飓风碾压而来。 在火球即将吞没之际,冯渊出刀,没有光华乍现,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只见一道乌光,火球崩裂,接着,冯渊和刀化为一条黑线,与张清正的火红之光对撞,声音响彻天地…… 众人瞠目结舌,一阵寂静之后,秦颖嘶声叫喊:“他,他竟然将督主劈成两半?来人,快将其乱箭射死!” 牧映寒一声断喝阻止众人,“督主和二当家以活人性命练邪功,天理不容,地宫禁地留有铁证。冯渊是我手下的密探,暗地调查这案子,如今,元凶伏诛,冯渊厥功至伟……” 尾声…… 一月之后,落霞亭,乌云密布,天空飘雪,氛围有些伤感。 牧映寒与冯渊对坐成饮,许久无言,最后还是牧映寒率先开言:“你毁坏‘金字碑’本是死罪,我再三游说,才使功过相抵,你不必再担心了。” “如今你是皇城司督统,这点小事我原本就不放在心上。” “很好,你与尹轻言都是难得之人才,城皇司需要你们,本将需要你们!” 冯渊摇头拒绝,牧映寒继续劝说:“我当时冒险给你示警,也算对你有恩,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冯渊一饮而尽,起身离座,“可惜我还没有想好,毕竟那里是让我心碎的地方。” 望着冯渊离开的背影,牧映寒高喊道:“皇城司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等冯渊远去,牧映寒再坐下独饮。这时有一人如同鬼魅出现在面前。 他不惊不慌,让那人坐下饮酒,“当时我请你出山,以盗仙草为名,只想引人瞩目,揭露张清正的恶行。没想到冯渊一入局,这戏就更加精彩了!” 崇九笑道:“如今你除去头上的两座大山,是不是畅快之极?” 牧映寒点头:“虽失了一目,但这样的结局还是很完美的!” “只可惜冯渊不肯归顺,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这男人虽强,可是他同样无法左右命运,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崇九微笑回应,忽然正色道:“你让我办的事都已办妥,可是你答应我的事呢?” …… 53、辉煌还是灭亡? 一场冬雪,阴山虎峰银装素裹,与大地同色,一片洁白。虎峰之上,有些冷清,气氛略显压抑。阴离殇穿一身洁白的裘皮,一尘不染,炉中的火正旺,香茗已经沏好。 外面脚步匆匆,阴离愁推门而入,抖落身上积雪。阴离殇不语,只微笑示意他坐下,随手斟上香茶。阴离愁脸色阴郁,目光直视,“二哥为何未走?” 阴离殇反问:“我为何要走?” “你前面暗地遣散了心腹,自然知道这次危机有多大,为何还要置自己于险境?” 阴离殇坐下饮茶,神态自若。阴离愁却气急败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二哥,你为何如此糊涂?你是做大事的人,怎能贪图钱财,侵吞了大哥在虎峰大半的财物?” 离殇微笑不语,继续饮茶。 “大伯父现在是阴山主事之人,他对大哥之死耿耿于怀,对你也早有疑心,可你却授人于柄?而且还在这里等着引颈受戮?小弟不明白,你既然能预知未来,为何不早早逃走,躲避祸端?” 兄长摇头,淡然说道:“我能看到很多种未来,死状不一,绝无善终,所以逃与不逃,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二哥为何如此消沉?贪污钱财是犯族规,但罪不至死啊!” “依律要被废去法力武功,成为废人,你认为这种情况下,大伯父还会给我留有生路吗?” 阴离愁沉默了。离殇继续说道:“主君走后,阴山如一团浊水,人人觊觎权位,相互算计,长此以往,阴山没落,难续往日辉煌。为兄不才,愿舍去性命,荡涤这股浊流,让阴山重振雄风!” 他的双眼烁烁放光,激情四射,“我的人生信条是‘要么辉煌,要么灭亡’!”他的目光深邃,让阴离愁难以捉摸。 “我已知晓你的来意,为兄不怪你,反而很欣慰,我愿束手就擒,助四弟立上一功。” “二哥何出此言?难道兄弟我是买友求荣之人?我尽力揽下这差事,以八卦外围布阵,在‘休门’留下空当,助兄长逃走。” 离殇摇头,“人人皆知你我最亲近,难道大伯父会没有防备?我若走‘休门’不但无法逃走,还会连累兄弟,此乃下下策!” 离愁还想争辩,兄长却断然挥手,“我意已决,请四弟带我上路……” 夜幕降临,阴山主峰安静沉寂。在正厅之中灯火通明,主事师尊阴密振居中稳坐,其子阴离恨在旁站立,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二人。 “父亲,阴离殇已经落网,关在地牢,请父亲准我暗中将其除去。” 阴密振稍一沉吟,说道:“你为兄报仇心切,为父可以理解。但是私下行刑,难堵悠悠众口,不可鲁莽!” “那么父亲,首座弟子的位置空缺,入主虎峰之人您可考虑好了?” 阴密振知道儿子的意思,低声训斥:“你资历最浅,寸功未立,不要有非分之想。当务之急是撬开他的嘴巴,得知你大哥财宝的下落,将来竞逐主君之位,为父才更有把握。” 阴离恨低头称是,心里却很不服气。这时,大厅之门开启,阴离愁大步而入,向伯父行礼,“奉您的法旨,离愁听候掌事师尊调遣!” “阴离殇侵吞财宝之事,如何追回?你可有办法?” 还未等他回答,阴离恨拍案而起,“父亲,他是一个外人,明显和老二勾结,您怎能听他的话?” 阴密振大怒斥责:“休得对兄长无礼!他兵不血刃拘捕阴离殇,足以证明他的忠诚。今后你二人要齐心协力,共同辅佐为父,不得有误!” 阴离恨气鼓鼓退到一边,再也不敢发作。 “阴离殇费尽心机算计大哥,侵吞财物,肯定不会轻易交出。我认为他也非断情绝义之人,应该从他身边之人下手!” 阴离恨在旁冷笑:“如此浅显之事,我们岂能不知?可惜他早在半年前就将心腹遣散,不得其踪。” “心腹逃走不假,可其余弟子和他的娇妻美妾还在,逐一处置,直到他心痛为止!” 阴离恨闻听心惊,此人娓娓道来,杀机深沉,面不改色,的确强自己百倍,父亲器重他,不无道理。 阴密振连连点头,“愁儿处事强硬果断,我心宽慰,此事就交给你处置。切记,要立威也要有据,不可滥杀引人非议!” 阴离愁离去后,阴离恨还愤愤不平。其父笑道:“我儿年轻,心机尚浅。为父看似器重他,实则拿他当枪使,残杀无辜,必惹人非议,而我们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呢?” 阴离恨仔细品味,对父亲心悦诚服。 “我在阴离殇关押的牢房设置‘天镜’,随时监控,若他俩有异动,可立刻拿下……” 半月之后,阴离愁再次觐见,阴离恨冷眼旁观,满脸幸灾乐祸。“四哥,依你之计,将阴离殇之妻妾都卖为娼妓,还将他贴心的几名弟子诛杀,然而财宝呢?您好像还是两手空空啊!” 阴离愁脸色阴郁向掌事师尊请罪,“都是侄儿之过,错误估计形势,那阴离殇原来这样绝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阴密振不动声色问道:“那愁儿还有什么对策?” “越是绝情之人,就越是自私自利,我们就从他本人入手,先挑断他的脚筋!” 阴离恨吃了惊,众人都说他二人最要好,阴离愁却献此毒计,真是大出意料。阴密振却点点头,继而反问:“在牢狱中动用私刑,难以服从啊!” “据我所知,他周围的囚犯都是我们的人假扮,如果囚犯之间互殴,引发伤残,似乎与我们无关啊!” 阴离恨在旁鼓掌称赞,“此计甚妙!他若还不从再挑断手筋,不等行刑就成废人一个,了却后患。” 隔日,有人来报:“阴离殇脚筋被挑断后,彻夜未眠,咒骂声不绝于耳,天亮时他传过话来,愿意交出财宝,但只想告诉四公子阴离愁本人。” 阴离恨闻听大喜,“父亲,请准许我一起前去,在旁监视,以免生变!” 阴密振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去反而多生支节。随为父去‘天镜’,看看他们有什么小秘密?” 地牢里光线暗淡,阴离殇被铁链锁在墙上,两腿鲜血淋漓,已无法站立。阴离愁进来后,让人点亮火把,这才看清兄长的脸。阴离殇的表情孤傲,啐出一口血水,“是不是很讽刺?当年赖五就锁在这里,风水轮流转,今天是我,明天就可能是你。” 阴离愁笑道:“都说你能预知未来,我不以为然,我只看重现在,坚信未来可以靠自己去创造!” 离殇目光逐渐转为怨毒,“为什么?”他问得很简短,但阴离愁已经明了,“你我都是庶出,最理解彼此内心的感受。不要以为我自甘庸庸碌碌、胸无大志,首座弟子只是我迈出的第一步。” 那对父子在“天镜”前窥视,看得清楚,听得真切,阴离恨冷笑道:“还想当首座弟子?真是痴心妄想!” 阴密振却点了点头,“有野心,有气魄,至少比天天总想着靠别人向上爬强之百倍!” 父亲的话直接戳中他的要害,阴离恨咬紧嘴唇,暗自舔舐伤口,不再多言。 阴离殇转怒为笑,“真是我的好兄弟,为兄错看你了!罢了,我愿意交出财宝,换取个痛快!”他使了个眼色,阴离愁会意上前,离殇附耳轻语几句,老四轻轻点头,“兄长将财宝的秘密告诉我,难道就无所求吗?” “我当然有所求!”阴离殇忽然变脸,两掌如风贯耳,直袭他两侧太阳穴,离愁猝不及防,匆忙中出掌回击。阴离殇被铁链束缚,行动不便,被铁掌击中,摔在墙上。但他的掌风也划破离愁的双耳,血流满面。 阴离恨在“天镜”中看得真切,拍手称快,“兄弟反目,狗咬狗,一嘴毛,真是痛快!” 又过了几日,阴离恨来报告父亲:“老四并未将大哥的财宝全部交出,而是私自截留千金供自己享乐,他还将老二的一名小妾据为己有,玩起金屋藏娇,请父亲治他的罪!”火山文学 其父却一拂衣袖,“贪欲之人才会不择手段,目光短视,看来我可以放心了!撤去监视老四之人了!” 阴离恨心中不服,却不敢顶撞,他吩咐心腹之人:“让我们的人加强对老四的监视。” “可是,少主,我们的人手都已经调派出去了!” 他稍一沉吟,“将假扮囚犯监视老二的人撤了,改为监视老四。老二已是废人,不足为惧。” 夜深人静,地牢里昏暗依旧。这里忽然冷清许多,旁边的囚室已空空荡荡。先前里面的眼神犹如芒刺身,如今除去,清静之极。 三更时分,阴离殇忽儿睁开双眼,掌心一晃出现一块玉牌,色泽暗黄,形如枯叶。他轻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牌上,那玉牌好似被激活,变得颜色通红,奕奕生辉。 他重新合上双眸,好像在静等将要发生的事情。大约半个时辰,外面传来稀疏响声,好似有人摔倒在地。接着两道黑影一闪而入,看到玉牌二话不说,背起阴离殇,转身逃走…… 54、和亲 第二天清晨,阴密振火速召集“离”字辈兄弟议事,他面色阴沉,刚开口说出阴离殇逃走之事,阴离恨立刻拍案而起,指点老四:“是他,肯定是他,内外勾结,救走老二。因为这期间只有他单独见过老二。” 阴离愁不动声色反驳道:“我哪次见老二,不是掌事师尊调遣?从没有私下会面。即使我有异动,估计也逃不过监视之人的双眼。” 阴离恨气急败坏,“你和老二一唱一和,演戏给我们看,私下里却救他逃走!” 阴离情在旁插言:“昨天我和四哥三哥举杯畅饮,宿醉整夜,难道四哥是神仙,能分身去救人?” 阴离愁幽然说道:“小七这么急想栽赃于我,似乎要掩盖什么?不知是谁昨夜将监视之人全部撤走,给老二逃走提供了便利!” 这句话刺中阴离恨的要害,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阴密振信手一巴掌掴在他脸上,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在此丢人现眼。我宣布,由阴离愁接替老二首座弟子之职,入主虎峰。” 众人纷纷向阴离愁道喜,只有小七脸色铁青难看之极。 阴离愁答谢完毕,正色道:“掌事师尊,老二虽废去双腿,可法力武功尚在,不可小觑。我探得他座前得意弟子肖瑟被遣散后去了苗疆……” 阴离情忽然插言:“传闻苗疆生有一种奇草叫‘黑玉天滕’,据说能接筋续骨,药到病除。” 阴密振摇头叹道:“老二心思如此缜密,怎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我一直在想,他是怎么逃走的?难道是‘枯叶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愕。阴离恨脱口说道:“那不可能!他的‘枯叶令’救赖杏儿之时已经使用过了!”说罢,他眼光迷惑,扫视众人,最后落在老四脸上。 阴离愁会意,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暗黄的玉牌,放在桌上。众人皆效仿,几枚“枯叶令”整齐摆放于桌上。阴密振急忙制止道:“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晚辈,我从无怀疑,赶紧收起来。还有一种可能,老大死后‘枯叶令’始终没有下落,而老二觊觎财宝可能只是个幌子,为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三个月之后,春寒料峭,千里之外的突厥国之都黑沙城还是一片萧瑟,丝毫看不见春天的影子。夜色阑珊,皇城之内,可汗还在殿内议事。 大皇子突利一身戎装,虽已到中年,依旧英姿飒爽,“父汗,大唐皇帝老迈,传言病入膏肓,眼下边疆对峙,对方蠢蠢欲动,我们何不趁机挥师南下,抢得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旁边的首辅易青楠是个汉人,慈目长须,儒雅长者,他连忙制止,“万万不可,大唐强盛,我们息兵多年,相安无事,切不可鲁莽出兵!” 大将军刺宇是大皇子的死党,立刻出言讥讽,“易相是好日子过惯了,对边疆之事视而不见。那大唐在边境陈兵百万,我们随时都可能亡族灭国。先下手为强乃是上策!” 55、擂台 五台山云海别院,在高山之颠,云深之处,松海连绵,虽非宗派正统,但有仙则名。别院主持御空是得道高僧,江湖人称“五绝”,威望之高无人比肩,门中弟子更是出类拔萃,法力武功冠绝江湖。 这日,御空在青云殿居中而坐,面前有两名弟子正倾听他的教诲。 “李玄,你随我修行已有十年余,天资过人,却勤奋不足,为师对你有更高的期望,还须更加努力才是!” 说完转向李玄身旁的少年,“无应,你近来加倍努力,进步神速,为师倍感欣慰!” 之后他又对二人的修行点拔一番,才挥手让他们离去。 二人行走于林间,空山鸟鸣,十分幽静。李玄却心情不悦:“我已经很努力了,师父却总是贬低我,我心中不服!” “殿下,你是将来要继承师父衣钵之人,他对你的要求自然比别人高!”无应如此说,李玄心中豁然开朗。 “你我是师兄弟,不要叫我殿下,免得引人注意!” “是的,师兄!”无应恭敬答道。 李玄轻拍他的肩膀:“你我虽为主仆,但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你练功最为努力,是因为放不下心中的血海深仇。可是人生不能被仇恨所累,你还年轻,应该胸怀天地,有所作为。我只愿你有美好的未来,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无应为之动容,“师兄教训的极是!无应之仇微不足道,辅佐殿下,为王爷效命才是无应心中天大之事,从不敢懈怠!” 李玄笑道:“说着说着,你又开始表忠心了。”这时,山林尽头,峰回路转,他们居住的紫云殿在山峦之间,错落有致。 “听说这几日有神秘人来访,可能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这日夜里,月光照进窗棂,松涛声声,李玄却无法入睡。父亲晋王,处事谨小慎微,却处处被太子压制,处境艰难,寸步难行。父王将他送到此地学艺,也是为了让他危难之时可以自保。如今皇帝年迈,将来太子继承皇位,父王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思前想后,难以入睡。谯楼之上三更鼓响,窗外一股轻风掠过,李玄心里一动,这非比寻常,乃是轻功飞跃之风,可是云海别院是清修之地,什么人深夜到访?难道有事发生? 想到此李玄飞身跃起,已到窗外。月光之下,人影一闪没入松林。他急步跟上,那人身法极快,已没了影踪。 林中树影绰绰,草木丛生,李玄四处搜寻,不得其踪。前面就是水云涧,瀑布的潺潺水声响于耳畔。这时,身旁人影一闪,李玄本能出手,紫色的长剑飞刺,那人竟然以同样的长剑架住剑锋。 “师兄,是我!”无应收起长剑:“我发现有夜行人窜上屋脊,就追过来,没想到遇到师兄您。” “竟然有人敢夜探云海别院?这是多年未遇的新鲜事!” “难道与神秘人到访有关?我去禀告师父,全力搜查。” 李玄摆手制止他,“来人不一定有恶意,还是静观其变吧!” 第二天早课,并没人提及夜行人之事,众弟子议论纷纷,皆猜测神秘人此行的目的。早课结束后,青云院大师兄云途宣布,由青云白云紫云火云祥云五院各选拔三名弟子,以擂台较技,选拔一名优胜者推荐效命朝廷。一时间,众弟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玄对效命朝廷没有兴趣,转身想要离去。云途却挡住去路,“早就听闻玄师弟家族财势雄厚,看你胸有成竹,这次朝廷招募难道是为你量身定做?” 云途从小跟师父修行,是首院的大师兄,地位最高,也嚣张惯了,总是与李玄过不去。 李玄轻笑回应:“原来大师兄也想效忠朝廷,与我不谋而合,到时您可千万不要手下留情啊!” 云途冷笑道:“那就要领教师弟的高招了!”两人相互拱手,拂袖而去。 无应轻声问道:“师兄,您身份高贵,参加选拔是贬低身份,这是为何呢?” “我到时可以放弃,但也要全力一搏,绝不能让他轻易得手!” 无应见他争强好胜,无可奈何,只得说:“那我也报名,陪着您走一遭。” 接下来几日,各院弟子捉对厮杀。李玄在紫云院法术武功最好,几次出场,全胜而归,拔得头筹。而师兄薛吉名列第二,出乎他的意料,无应竟也杀出重围,名列第三。 随着各院弟子陆续选定,十五名弟子的对战图出炉,将在青云院摆开擂台,公开角逐。 李玄并不在意,他出战只为挫一挫云途的锐气,至于能走多远,完全听天由命。他初战的对手是火云院的肖涨,是势大力沉型选手,而李玄精于身法和御剑术,要胜他那是信手拈来。 他正要离开,却见无应盯着对战图,聚精会神,于是笑道:“难道你也想到朝廷去做官?” 无应脸一红,讪讪说道:“无应承蒙王爷和您栽培多年,如果能在朝廷谋一官半职,将来效命王爷,那也是极好的!” 李玄哈哈大笑:“若你我擂台相遇,我定让你取胜!” 几轮对战,李玄轻松获胜,进入四强,得偿所愿,他下轮将与大师兄云途对战。而无应经过几轮苦战,跌跌撞撞,竟也杀入四强,与祥云院大弟子越兴相遇。李玄觉得师弟勤学苦修,实力突飞猛进,有些出乎意料。 旭日东升,擂台之下众弟子分列两边。在观战席上,御空陪着一名锦衣老者就坐,这老者相貌普通,面色僵硬,十有八九是易容之貌。一声震天鼓响,比武开始。 祥云院大弟子越兴身材魁梧,无应相较之下略显矮小。两人拱手施礼,越兴闪身就要亮兵器,无应笑道:“师兄的凌云掌天下闻名,今日小弟想领教一下!” 李玄暗自吃惊,祥云院以修内力见长,凌云掌力道雄厚,霸道之极。而紫云院擅长修气,如果论剑术剑气,无应或可与他一较长短,比掌力那简直是自取灭亡。他为什么要以己之短攻人所长呢? 较量开始,越兴很快占得上风,他的双掌如行云流水,力道浑厚,攻守兼备,很快逼得无应左躲右闪,应接不暇。李玄暗自摇头,如此下去,不出二十招,无应必败无疑。 越兴也想速战速决,保存体力应付决战。他招式一变,双掌呈雪白色,漫天掌影纷飞,眼花缭乱,这正是凌云掌的绝招“破云”,漫天掌影,连绵不绝,让对手无处躲藏。 无应保持守势,不断后退,已至擂台边缘。越兴见时机已到,掌影呈两条直线袭击无应胸口,眼见无法闪避,无应双手十指平伸,化指为剑,以剑气抵住对方掌心劳宫穴。越兴被戳中要害,如遭蛇噬,忽然抽掌后撤。 李玄暗自佩服,此招玄妙,化指为剑,以点破面,相当有创意。 “破云”和指剑很耗费真气,两人骤然分开,短暂间歇,喘了几口粗气。越兴飞身跃起再发大招,自上而下,掌心森白,比往常大了好几圈,成惊天之巨掌,泰山压顶,势不可当。 掌力未到,压迫感已铺天盖地,擂台吱吱声响,好像随时倒塌。李玄识得此招,名叫“翻云”,掌力刚猛,开天辟地,石破天惊。 无应依旧以指剑抵住双掌,对手凌空压迫,占有绝对优势,加上他主修内功,内力一波强过一波,眨眼间,无应无法抵挡,脚下寸余厚的松木破损,双脚深陷。 李玄心中一声长叹,已猜到结局,他只盼对手能收住掌力,不要让无应受伤。就在胜负立分之时,无应周身黑气一闪即熄,接着指间剑气爆涨,竟刺穿越兴的掌心,鲜血飞溅。 越兴吃痛,匆忙间后跃,落回擂台。对手本已力竭,为何突然有力量反击?真是匪夷所思!匆忙间无暇细想,他双臂平伸,白色光芒耀眼,延伸一丈余。 他双掌交错,白色光芒交叉一闪,如巨型剪刀。他的“剪云”刚一发出,无应已预见到此招,他飞身闪避,不退反进,与对手近在咫尺。越兴见他近身肉搏,以双掌出击,无应同样以双掌相迎,四只手掌紧贴在一起。 两人脸上青筋暴起,以内力相拼。越兴暗自高兴,祥云院以内修见长,比内力他不输任何人。较力几回合,越兴渐占上风,他步步进逼,无应则步步后退,已到边缘。 下面两院的弟子争相呐喊,为本院选手加油,声震寰宇。无应身上忽然涌起一团黑气,他臂掌和脸颊都呈漆黑颜色。众人看得清楚,惊愕之极,一时场内鸦雀无声。无应又发一声怪吼,黑气四散,随后掌力暴涨,越兴像纸鸢一样被震飞。 无应如影随形,指剑直刺。越兴被巨力震晕,根本不知闪避,眼见指剑要刺入他的胸膛,台下一阵惊呼。千钧一发之时,人影一闪,挡在两人中间,无应的指剑刺中那人胸膛,如烟尘一般消散了。 56、惊变 “师父?”无应小声惊呼。 御空阴沉着脸:“比武较技,你既已获胜,何必要下杀手?还有,‘焚心咒’最好少用,它虽能瞬间提升功力,但也会伤及心脉,无疑自取灭亡!” 李玄听说过“焚心咒”,以心脉之血逆行全身,提升功力,是江湖至邪的功法,师弟怎么会这等邪功? 众弟子闻听一片喧哗,有人大喊道:“他用邪功禁术取胜,应该取消他的资格!”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那从未开言的神秘老者站起身,掸掸衣袖,“在我眼里只有两种结局,胜或败,生或死,大局已定,何必找那么多借口?” 众弟子窃窃私语,陆续散去。无应又回到李玄身边,恢复以往谦卑的模样。他的双眼好似蒙上一层神秘的雾气,让人猜不透看不穿。 李玄正要开口询问,无应抢先向他拱手:“师兄,明日你与云途一战,非同小可,请师兄认真备战。我还有要事,先告辞!”不等李玄回答,他转身离开。他一日未曾露面,或许刻意躲着李玄。 第二天擂台再开,巾旗招展,热闹非凡。青云院大师兄出战,这是少有的盛事,大家都想一睹他的身手。他修习师父的混沌真气,已得大成。混沌真气是天地人伦之初的力量,无坚不摧,名为“混沌”实则至清至纯,守坚如盾,攻胜于剑,是云海别院绝技之首。 李玄当然知道混沌真气的厉害,他昨日苦思对策无果,只能随机应变,全力一战,或许能小胜。 大师兄目光阴冷,显然将昨日之事迁怒于他。“你们紫云院尽是些宵小卑鄙之徒,今日与我对战,你连出阴招的机会都没有!” 李玄握紧紫云剑,高度戒备,“请大师兄亮兵器吧!” 云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不配!” 这时惊雷鼓响,对战开始。李玄凝神静气,周身紫气升腾,剑随意行,一招紫气东来,几道剑气澎湃袭来。云途不慌不忙,左掌前伸,几道纯净透明的气息阻住剑气。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发出一道混沌真气,凌厉如剑,李玄同样以剑气化解。 两人以气御气,连续几个回合势均力敌。云途冷笑道:“看来还真非嘴上功夫,手上有些真章!”说着,他忽然掌力外吐,混沌真气如一道透明之墙,李玄以剑气强力突刺,竟没有刺穿。 云途御“气墙”步步紧逼,将李玄逼至擂台角落。 “小心‘盾中剑’!”台下无应大声提醒他。 话音未落,“气墙”之中,射出几道气剑,李玄躲闪格挡,角落狭窄,捉襟见肘,一时险象环生。他暴喝一声,护体真气骤然释放,驱散气剑,然后凌空跃起,突破气墙,剑气从天而降。 云途轻蔑一笑,左手以气盾相迎,右手兰花指轻拂,在李玄脚下忽然生出一丛透明之剑,剑尖向下,只要落脚,就会被重创。原来对手算定他要从上面逃走,早已想好后招。 云途正得意之时,忽然全身如针刺,真气立散,气盾和剑丛消失无踪。李玄的剑气直刺在他的手臂,形势逆转,胜负立分。 李玄胜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放眼望去擂台下已不见无应影踪。紫云院弟子欢声雷动,庆祝本院获胜。而青云院众人则垂头丧气,有人上台扶起云途,他好似全身麻痹,挣扎指点李玄:“你卑鄙!暗算我……” 天色黄昏时,李玄在天门崖找到无应,他正在打坐,面对夕阳云海,天边如燃烧一般火红,他表情很沉静。 “你对云途做了什么?” “江湖有一种功法,可以将自己的法术凝结成晶丸,溶于水后,无色无味,根本无法察觉,需要时念动咒语即可起效……” 不等他讲完,李玄重重一掌掴在他脸上,“我可以输,但输也是光明磊落,不需要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帮我!” 无应脸色涨红,可是并不惊慌,“您高贵无比,无法理解我这种微如草芥之人,机会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珍贵!” 李玄望着师弟,他目光坚定而自信,与以往判若两人,让他觉得陌生之极。“你以卑鄙手段助我取胜,让我无颜面对同门。我要收回那日之言!明日之战,我倾尽所能,也要战胜你,因为我不能眼见着你误入歧途。” 无应和他对视,毫不退缩,两眼崩出火花。 天亮时分,李玄早起,推开房门,见无应一身素衣,垂手而立。“殿下,今日之战,你我可能就此分道扬镳!我想象以前一样,再伺候一次您的起居。” 他打来热水,李玄洗漱完毕,又从厨房端来早餐,然后垂手站立一旁。李玄淡然一笑:“既要分道扬镳,我们以茶相代,喝个离别之酒!” 无应稍一犹豫,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冷眼相望,一饮而尽。 无应忽然起身跪倒,五体投地,“殿下,无应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您都不会原谅我,但我对殿下的忠诚之心永世不变,苍天大地可见证我心!”说完,他以头触地,怆然泪下。 李玄为之动容,泪水殷湿眼眶,他想起身搀扶,却发现浑身麻痹,无法动弹,这与昨日云途的状况一模一样。“你,你竟敢给我下毒?”他挣扎说道。 无应站起身,重归平静,他默念咒语,指尖射出一根丝线,将李玄捆得结结实实,像木乃伊一样。他再以掌心触地,地板松软融化,李玄缓缓下沉。 “三日之后,这个‘茧牢’会自行化解,殿下就能破土而出。无应离去的日子,殿下务必珍重……” 看着李玄没入地下,无应再次泪崩,“殿下,您教导我做人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那个声音总在耳边说要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无应真的很迷茫,很困惑……” 三日后,李玄醒来,怒火中烧,运足全身功力,破土而出。他狂奔出来,迎面撞见一群弟子。对方惊愕对视一秒,然后大喊:“快把这个叛徒抓起来!” 李玄莫名其妙,被众人五花大绑,押到大师兄云途面前。云途脸色铁青,手臂上的绷带还未除去,“苍天有眼!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竟然送上门来,将他押入大牢,准备明日处死!” 李玄闻听如五雷轰顶,他拼命挣扎,大声疾呼:“你血口喷人,公报私仇!我不服,我要见师父!” 云途直啐在他的脸上,“你还有脸提师父?他老人家被那孽徒无应害死,已在青云殿入殓。” 李玄呆若木鸡,之后他奋力挣脱,“你胡说,无应对师父崇敬之极,他怎么可能杀害师父?” 云途怒吼:“你二人狼狈为奸,还在这里装蒜?真是伪君子,恶毒的小人!你假意弃权,让无应拔得头筹。他借敬献离别茶之际,暗算师父,使他老人家全身麻痹,无法动弹。无应盗走师父诸多法宝,还用‘血云剑’刺死师父……” “这不可能!师父法力之高,堪比神仙,怎么可能轻易被杀死?” 云途反手拔出“血云剑”,剑锋如血鲜红,剑影似云飘渺。“师父以指力夹住剑锋,才保此剑未落入贼人之手。江湖四大名剑,可诛仙屠龙,你认为一剑穿胸,生机能有几何?” 李玄惊愕无语,继而怆然泪下:“师父,我愧对你老人家,万死难辞其咎!” 云途咬牙切齿,“‘玄明洞’是师父悟道之地,也是他选定的葬身之处,你就下去陪师父,自赎罪孽吧!” “玄明洞”深千尺,是云海之下的一处洞窟。当年师父在里面静修,悟得“混沌真气”威震天下。李玄被人丢下去,耳边风声呼啸,幸亏他轻功了得,才没有受伤。 接着一声轰隆巨响,头顶如玉盘大小的出口被封住,碎石如雨落下,“玄明洞”陷入黑暗。 李玄颓然坐在地上,悲痛和迷茫还未曾远去。他的双眼逐渐习惯了黑暗,看清洞中景色。这洞穴十分宽阔,洞壁青石平整,上面生有各式藤蔓,潺潺水声,角落有小溪流过。 师父的棺椁停放在中央,青石碑有一人多高,上书“五绝僧御空之墓”几个大字,如利剑刺中他的心房。李玄痛哭,用力抚摸石碑,鲜血殷红碑文。 等他静下心来,脑海中还存有一丝幻想,他推开沉重的棺盖,师父静卧其中,面容安详,如沉睡一般。他换上一身雪白的僧衣,胸口殷湿之血红如夏花。 李玄泪水潸然,“师父,我纵容师弟,害了您的性命,心中有千万愧疚!但我很幸运,能陪师父深埋于地下。我愿化为一堆白骨,永远陪伴您,侍候您!” 他在墓碑前打坐,想起无应,怒不可遏,双拳击打石碑,直至血肉模糊。“师父,我还是恨,不能手刃凶手,为您报仇。我即使化为白骨,其心不甘!” 他再次击打石碑,声音充斥洞穴,全身麻木,力竭倒地。他意念逐渐模糊,陷入虚无。 朦胧中,师父立于云端,威如天神,对他怒目而视:“你这孽徒!你可知罪……” 57、混沌真气 李玄愕然,翻身跪倒,五体投地,“师父,徒儿有罪,万死难辞其咎,我愧对师父,只有以死明志!” 御空怒斥:“你放任师弟坠入魔道,为祸朝廷,此乃不忠;为师的血海深仇不报,却只想以死解脱,此乃不孝。你这不忠不孝之徒,有何脸面跪在这里忏悔?” 李玄汗颜,继而潸然泪下,“‘玄明洞’已被巨石封闭,徒儿法力尚浅,无法打开,只能在这里陪师父。” “谁让你陪我?血仇不报,我就不认你这个孽徒。法力可以勤修苦练,终有一日你能冲破牢笼,血仇得报!” “可是师父,您已仙逝,谁来教导我啊?” 御空一愣,继而苦笑,“为师还剩一缕残魂,可流连人间七七四十九日,我就传授你混沌真气,能否有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天地混沌,万物初开,气分清浊,阴阳融合,清者上升,浊者下降……” 李玄一遍遍背诵口诀,直至烂熟于心。他头脑清明,忽然醒来,还是在昏暗的洞穴,水声潺潺,其余寂静无声。 想想师父身死,还想着他的修炼,感动之余,李玄对着棺椁叩拜:“徒儿在此起誓,一定练成混沌真气,为师父报仇雪恨!” 他开始修习混沌真气,饿了在溪水中捕捞雪花鱼充饥。洞中不知日月交替,他无休无憩,日夜练功,有时迷蒙时师父的魂魄给他指点迷津。 “徒儿,你天资聪明,加上先前习剑气,与混沌真气相通,短短数日,你的真气开始凝结,已有小成,从现在开始,使之外化成盾成剑,战力能成。” 李玄依据师父的教导,运转真气,掌力外吐,混沌真气喷涌而出,一股褐色的浊流在洞中弥漫。李玄迷惑之极,云途的混沌真气纯净透明,近乎虚无,与他的完全不一样,难道练功出了差错? 又在朦胧之时,师父出现了,他轻声哀叹:“你被仇恨蒙蔽心智,怨念凝结,所以浊气上升,混沌真气竟练成了这般形态,这是为师之错。” 李玄大失所望:“那徒儿是否需从头再练?” “混沌真气一旦成形,无法逆转。罢了,浊气也是混沌真气,或许这是另辟蹊径,能起到奇效!” 又过几日,浊气更盛,师父教他如何凝气成物,李玄翻手以气凝成一座石碑。“师父,徒儿的混沌真气以后只有这一种形态,我要以‘碑’明志,牢记师父的血海深仇,我给它起名‘混沌大碑手’!” 李玄日夜苦修,大碑手突飞猛进。已经能连发几道石碑,撞击之声轰鸣,在洞中回荡,力道石破天惊。 这日,师父又现身梦中,“徒儿,七七四十九天届满,为师要魂归地府,不能再教导你了。以后你要勤于修炼,方得大成,为师含笑九泉。你也该出关了!” 李玄抖擞精神,在棺椁前又拜了几拜,泪洒衣衫。之后,他脚踩石碑,御风飞行,到达洞口之时,右手发出一道巨碑,与封口的巨石相撞,惊天巨响,洞口现出,碎石纷纷坠落。李玄御碑飞出,在夜空中翱翔。 这时,在“玄明洞”出现另一个身影,负手而立。 “徒儿,为师利用你,欺骗你,在你心中种下仇恨,我心惶恐!只是为师修行多年,被盛名所累,不堪重负,深感修法易,修心难,无法忘却红尘之事,故人身影萦绕眼前。我借机假死,要遁入红尘,追求真爱,却让你背负仇恨,真的难为你了……” 他环视四周,轻笑道:“你若再不离开,为师就要饿死了!”说完腾身而起,扶摇直上,出了洞口。外面明月当空,夜色正浓。他一挥衣袖,旁边半壁山峰轰然倒塌,掩盖了洞口…… 再说云途,正在青云殿打坐,有弟子来报:“刚才‘玄明洞’的两声巨响,现已查明,是半壁山峰倒塌,洞口被彻底掩埋。” “既是山峰倒塌,为什么有两声巨响?”云途自语,心中思量,他忽然拍案而起:“不好……” 云途带人倾巢出动,直奔紫云院,正撞见李玄收拾完应用之物,缓步而出,众人将他团团围住。 “你这叛徒,竟然逃出‘玄明洞’?看来只能将你擒住,在师父灵前血祭,才能消我等心头之恨!” 李玄冷眼相对,“我们是同门师兄弟,我不愿出手伤人。你们闪开,师父之仇,我会让他血债血偿!” 云途咬牙切齿,“说的漂亮,你认为自己还能逃走吗?” 他信手一挥,众人持兵器一拥而上。李玄周身凝结几道石碑,忽然飞散,众人被撞得人仰马翻,哀嚎阵阵。 云途心惊胆寒,但作为大师兄,他还要撑起门面,“几日不见,你竟练成怪异的魔功,我倒要看看,能否胜我手中的‘血云剑’?” 他剑锋一展,剑气绵延丈余,凌厉的杀气,方圆十丈让人毛骨悚然。他出手就是一招“拨云见日”,剑锋如灵蛇游走,快如闪电。李玄面前凝几道石碑阻挡,被剑锋悉数切碎。云途冷笑道:“你这邪术也不过如此!” 剑锋穿过最后一道石碑,距离李玄胸膛咫尺之遥。他右掌较力,那石碑骤然收紧,夹住剑锋,剑气立散。 “这是对你屡次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小惩戒!” 李玄说着,左掌前伸,又一记石碑撞在云途胸膛,即飞出三丈开外,口中鲜血喷涌。他反手一挥,“血云剑”已执在手中。李玄修习混沌真气,法力突飞猛进,他驱动“血云剑”气朝天激射几十丈,明亮如灯炬,直达云霄。 这招势威猛如天神,众弟子瞠目结舌,大气都不敢出。 “我李玄必报师父的血海深仇,以此剑对天起誓,阻我者遇神弑神,遇佛杀佛!”说完反手将剑掷于尘埃,扬长而去。 早春的郊外,依然有寒意。李玄一路行来,风尘仆仆。这一个月,他四处打听无应的下落,州府县府一并查访,杳无音讯。 此处是半山腰的野店茶庄,李玄要了一壶清茶,浅酌歇脚。这里风景优美,山下小河弯弯,环抱小镇,幽静至极。 临桌有两个青年,一白一黑,年纪与李玄相仿,气宇不凡。目光对视,心中惺惺相惜,白衣青年向李玄拱手邀约:“兄台,茫茫人海相逢,已是有缘,请移驾共饮一杯如何?” 三人见礼,互通名姓,白衣青年是慕容世家长子慕容逾,名门之后,誉满江湖。黑衣青年赖五,新近崛起的江湖豪侠,人人称道。对这二人李玄敬仰之极,相谈甚欢。 慕容逾道:“其实我和赖五兄此行本欲拜访令师‘五绝僧’,谁知半路听闻噩耗,真是可惜!” 李玄闻听,脸上变了颜色,悲愤又起,“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慕容逾急忙转开话题:“不瞒殿下,逾粗通读心之术,您的遭遇我已了然于胸。但当务之急,殿下应立刻返回京城,即将变天,恐有大事发生!” 李玄闻言一惊,听慕容逾继续说道:“皇上病危,很快将传位于太子。若太子登基,必先清除异党,京城一番血雨腥风是难免的。殿下武功盖世,搅混池水,辅佐王爷渡过难关。” 李玄感激他的指点,再次见礼。 赖五说道:“殿下也是江湖男儿,有缘相见,何不相互切磋一下?” 慕容逾拍手称赞,他左手轻挥,一个透明的旋涡逐渐展开,四处景物突变,脚下白云伸展,“在此秘境,我们尽情施展法术,不会影响他人。” 三人立于云端,开始乱战。赖五施展“八荒掌”,风云惨淡,天地萧瑟。慕容逾五行御剑术,光芒闪耀,如彩虹乍现。而李玄施展“混沌大碑手”,巨碑穿梭,遁地飞腾,惊天地,泣鬼神。 酣战至夕阳西下,畅快至极,三人收了神通,落回凡尘。落日余晖之下,芳草凄凄,别意正浓。 “今日相见,三生有幸,期待他日重逢,再叙兄弟情!” 三人拱手道别,李玄大步离去。赖五忽然问道:“殿下作为一个人选,逾兄认为如何?” “若有他相助,我们降服‘雪域人魔’能增添更大的把握。可惜他放不下仇恨,心中有又诸多牵绊,难与我们为伍!” 赖五再问:“你真的相信‘五绝僧’已经亡故?” “这‘五绝僧’年少轻狂,在天池与‘步皇’鏖战三日未分胜负,一战成名。他的混沌真气、火云拳、凌云掌、九霄剑气和无影穿云‘五绝’威震天下。当然最厉害的还是他的‘血云剑’,此剑一出,血云蔽日,万物萧条,‘步皇’称之为天下少有的大杀器。这样像神一样的人物会被无名小辈杀死?我很难相信!” 赖五笑道:“‘五绝僧’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李玄兄只学得混沌真气的残品,就能与你我比肩,‘五绝僧’之死,我无法认同!” “可是我从殿下心底读出的悲伤却是真真切切的!” 赖五一拍他的肩膀,“世事难料,我们是杞人忧天!天道轮回,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58、胡子叔叔 黑沙城中央突厥皇城,正中大殿正在议事。可汗脸色阴沉,下面站立之人个个自危,噤若寒蝉。 “议定好的和亲之事,你们竟然办成这个样子?如今公主失踪,由谁来和亲?” 首辅易青楠面色仓皇,“公主失踪,是微臣办事不力,请可汗责罚!” 契力在旁冷笑道:“皇兄,你将公主救走,还让我们背上看守不力的黑锅,真是高明啊!” 突利阴沉着脸,说道:“我女儿失踪多日,我心急如焚,不想呈口舌之利。望可汗下旨,尽快找到那云,和亲之事不能再拖了!” “惺惺作态,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将军刺宇大怒,“二殿下无中生有,血口喷人,非要诬陷大殿下,真是居心叵测!” 可汗大声斥责,打断二人争执,继而转头问易青楠:“易相对此事有何看法?” 易青楠略微思索,说道:“大殿下舐犊情深,对那云公主心有不舍,老臣理解至深。可是和亲事大,关系我突厥之存亡,大殿下应以大局为重!” 突利一声长叹,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呈上,“可汗,我愿交出兵符,禁足于府中,以证清白。那云的生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黑沙城南郊四十里,草原绵延,与沙漠毗邻之处,有一片胡杨林,官道穿林而过,蜿蜒前行。 胡杨林深处有一木屋,四处清幽,胜似世外桃源。面前有一片小湖,形似月牙,清澈见底。明媚阳光之下,有一人黑衣宽大,席地而坐,面前一支长长的钓竿,聚精会神,如泥塑石雕般一动不动。 水面泛起涟漪,他轻提鱼线,一条小鱼从水面飞出。他欣喜喊道:“那云,今晚上有鱼吃了!” 少女从木屋中飞跑出来,把地上活蹦乱跳的鱼儿放入水盆,欢快之极,“胡子叔叔,你真的好厉害!好伟大!” 那云公主明目皓齿,长发如云,美丽的容颜让他怦然心中。她动如跳动的火苗,让人感到炙热和躁动,是奔放热情的草原儿女。而静时如平静湖水,让人感到幸福和安逸,不惊,不艳,凝聚了世间的纯真,是典型江南女子的柔美。胡子叔叔有些痴迷,目光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那云安静下来,眼神有些羞涩,“这些日子风吹日晒,我是不是变丑了?” 胡子叔叔强行收回目光,禁不住吞咽着口水,干涩涩说道:“你,很美!” “我忽然很喜欢这蓝天白云湖水,还有幽静的小屋,远离喧嚣和烦恼,和胡子叔叔一起的日子,我感到很快乐!” 在淡淡的日光中,两人默默相对,这种宁静的感觉,让彼此十分温馨舒适。那云静静的眼神中流淌着温柔,胡子叔叔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把她轻轻拥入怀中。 “胡子叔叔,你说你是我父王的朋友,但我觉得你好年轻……” 他强行整理心情,转开话题:“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那云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温顺地点点头。 他策马离开小屋,在官道之上,有一群车马正在等候。为首的青年向他施礼:“主公,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撕下粘贴的胡子,露出本来面目,“肖瑟,做好准备,天黑出发!” “主公,弟子有话要讲。您说预测未来只是看到无数种可能,关键是按部就班,不可生变。可是您对行程一拖再拖,恐生变数。” 阴离殇打断他的话:“毋须多言,我自有分寸!” “主公,我看您是被儿女之情牵绊了思绪,被温柔之乡消蚀了意志。难道您忘了挑断脚筋的锥心之痛?忘了您的妻妾遭人凌辱?忘了多少兄弟无端冤死?只有为王爷办好此事,我们才可能东山再起!” 阴离殇面色阴沉不语,重新黏上胡须,拂袖而去。 他轻轻挑开小木屋的门帘,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并没有那云公主的影子。他在门外寻找,极目四望,还是没有她的影子。心中正着急时,忽然从林中传出一阵清脆的歌声:美丽的湖水,无边无际,像我思念你的眼泪,从来没有干枯的时候…… 这正是那云的声音,她唱的是一首在突厥草原流传很广的情歌,那银铃般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磁性,阴离殇如痴了一般,一步一步走过去。顺着小湖边缘,一直来到月牙的尖尖,那云的歌声正是从这里传出来。 阴离殇望过去,心中怦怦直跳。在蓝天、碧水之中,映照着那云婀娜的身姿,她静立在湖水之中,身披薄纱,透过朦胧的水气,她的雪白肌肤一览无余。如藕的手臂挥动时,晶莹似珍珠的水珠飞洒,还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飞泄,荡漾间如白云飘动…… 阴离殇如痴如醉,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歌声戛然而止时,将他一下子从虚无缥缈中拉回现实,他有些惶恐,不知所措。 那云只轻轻掩好衣衫,笑盈盈走来,如出水芙蓉,“胡子叔叔,既然要远行,我想痛快洗个澡。” 离殇努力平静心情,从她玲珑的身躯上转开视线,“天气这么凉,公主小心生病!” “你这一说,我觉得真是很冷,你看我的手都在发抖!”那云公主将手伸过来,离殇轻轻盈握,果然觉得冰凉而颤抖。他脱下外衣,披在那云肩上。 两人相依回到小屋,阴离殇为她盖上毛毯,那云将头枕在他的臂弯,“我小睡一会就出发。我忽然象回到小时候,时常躺在父王的怀里,这种感觉我真的很喜欢!” 离殇轻抚她红扑扑的脸庞,“你在发烧,不要说话,赶紧睡吧……” 等那云公主醒来,依然躺在阴离殇的臂弯里,外面天色昏暗,她浅浅一笑,“你看我,一觉都睡到天黑了!” “傻姑娘,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什么!我整整睡了一夜?”那云惊问道:“那胡子叔叔你整整抱了我一夜?” “昨夜你发烧,我放心不下,只能推迟行程。现在我们该出发了……” 官道之上,几辆马车还在等候。 肖瑟将阴离殇叫到一边,“京都线报,突利皇子释了兵权,幽禁在家。二皇子契力大权在握,还请了高手对付我们。情况危急,可是您却陷于温柔之乡,行程一拖再拖,现在白天上路,难以隐藏踪迹,危险更大。主公,请您以大局为重,该醒醒了!” 阴离殇低声斥责,“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你带人走官道掩护,我带她走小路,但愿能脱身!”他递给肖瑟一个锦囊,“这是我昨夜制定的备用方案,速速去准备。” 山路崎岖,有一辆马车在飞驰。前方山峦隐隐,白雪皑皑,如云朵覆盖。山势渐高,气温降低,雾气昭昭。前面视野变窄,两旁山峰入云,慢慢聚拢。 正疾驰时,马车忽然飞起,赶车之人腾身飞跃,大袖飞卷,将车中之人揽入怀中。而马车撞在绝壁上,化为齑粉。 “那云公主,您已无处可逃了!” 阴离殇缓缓落地,用手护紧那云,“即然知道公主驾到,还不闪开道路?” 那阴冷的声音又响起:“无名小辈,留下公主,逃命去吧!”旁边崖壁之上,有几十名黑衣人犹如魅影,悄然无声,将他们团团包围。 离殇低头望向那云,“公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你相信我!”那云脸色苍白,但还是果断点头。 阴离殇高举“破影剑”,剑芒发漆黑之光,所有的亮光被剑锋吸干净,暗夜骤然降临,伸手不见五指。他左手掐诀,黑暗之中伸出无数丝线,将那云包裹结实,成一个漆黑之茧。 “呵呵,果然是阴山派的御影术,你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他话音未落,周围火把点起,又恢复明亮。“影最惧光,我们火系的法术正是你的克星!”这些黑衣人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兵器,步步逼近。 阴离殇冷笑:“是否克星,一试便知!”他的黑色斗篷忽然飞出,如夜蝠展翅,同时他的身影也骤然消失。 “小心,是‘暗影绝杀’!” 斗篷飞过,阴影中“破影剑”乍现,有十余人倒地身亡。 黑暗中的声音大吃一惊:“‘暗影绝杀’如此威力?你是嫡传弟子?” 离殇冷笑:“我是你眼中的无名之辈,微不足道!” 那人也冷冷回应:“那些喽啰是为吸引你,我才能接近公主。你还在那里得意?” 离殇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个漆黑之茧,挂在丈余高的石壁上,上面罩了一张火红之网,分外显眼。 “我的‘火脉络’已经遍布你的‘影茧’,等我驱动法术,茧燃尽,不知公主还能安好?” 离殇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你不用吓唬我,契力要公主和亲,不会伤她分毫!” “只可惜我们‘金楼’只会杀人,救人并不在行,若公主受伤毁容,客户或许能理解。” “你敢?”离殇厉声吼道。 “敢与不敢,你可拭目以待!”话音刚落,“火脉络”光芒越来越明亮,如赤红之炉条,“影茧”抵受不住,开始散发黑灰…… 59、情义两难 离殇眼神闪烁,忽然化一道黑影直扑“影茧”,与此同时,大火燃起,“影茧”成了一个明亮的火球。 “哼,算准了你会舍命相护,尝尝我的赤蝎之火!”火球越发明亮,里面忽然黑气升腾,将烈焰吸收干净。 “竟然将‘赤蝎之焰’用内息吸收?真是够拼命!” 阴离殇的“破影剑”脱手飞出,插入尘埃。他浑身热气升腾,软软倒在地上。那云身上的“影茧”已解,她惊呼一声,飞扑过来,想查看离殇的伤情。 忽然人影一闪,一个红衣人将她掳入怀中。“不必多此一举!他中了‘赤蝎之毒’已危矣,而且很快会熔化于我的‘赤焰之河’。” 他一声清啸,其余黑衣人飞跃而起,攀附在岩壁之上。红衣人单掌向下,炽热岩浆从掌心喷涌,脚下的山谷瞬时被岩浆灌满,火红的浊流冒着气泡,炙热扑面。 阴离殇飞身跃起,岩壁上的黑衣人齐发暗器,密如雨点,他挥袖荡起强风,将暗器扫落。然下盘力竭,直坠向岩浆之河。 这时,岩浆之中的“破影剑”忽然暴涨,阴离殇蜻蜓点水立于上头。他的斗篷一展,分裂成无数碎片,如夜蝠纷飞。黑衣人被击中,纷纷坠入岩浆之河,灰飞烟灭。 红衣人吃了一惊,挥袖荡开黑蝠,此时阴离殇已如影杀到,右手托住那云,左掌化刀,洞穿红衣人的胸膛。 那人满口喷血,面目狰狞,“你假装中计受伤,只为引我现身?还预设下落脚点?得遇此等高手!我死而无憾!” 他仰天狂笑,身体剧烈颤抖,忽如大地龟裂,血如岩浆喷涌。离殇的左手被血浸透,然后开始燃烧。红衣人的身体也燃烧膨胀,继而爆炸。 几乎同时,阴离殇携那云飞掠,“破影剑”在岩浆河上疾驰,他几次落脚跳跃,脱离岩浆河的范围。 阴离殇还在飞驰,他离开山谷,直向雪线而去。耳边风声呼啸,那云的眼泪都随风飞逝。阴离殇的伤很重,左臂焦黑,浑身火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火山文学 他的脚踏上雪地,狂奔十余丈,轰然倒下。“我中了‘赤蝎之毒’,毒火攻心,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不要管我,你自己快走!”他的右掌如刀狠切,焦糊的左臂立断,血洒一地,接着昏死过去…… 阴离殇从朦胧中睁开眼,首先看见如花的脸庞泪迹斑斑。“胡子叔叔,你终于醒了!”那云欢快叫道:“原来你这么年轻,我该叫你胡子哥哥。” 他发现自己的断臂已经包扎好,身上沁凉,十分舒适,“我这是在哪里?” “你晕厥之后,浑身火烫,把身下的雪都融化了。我怕敌人追来,背着你翻过山梁,发现后面的山谷竟然鸟语花香。此处山洞,与积雪相连,石床上有寒冰不化,正好给你身上的高热降温……” 她说的既欢快又轻巧,可是离殇知道,一个弱女子能将他背上山梁,这是何等的意志力?她经受的艰辛苦难简直无法想象。 “天公作美,降下瑞雪,掩盖足迹,现在我们安全了。可是,你的断臂无法复原了,都是因为我……”说到伤心处,那云在离殇脸颊上摩挲,泪如雨下。 离殇感到她指尖传递的温柔,万分动情:“我阴离殇为公主万死不辞,区区断臂何足挂齿!” 那云再次泪奔,“此处有花有果,溪中有鱼,我会尽心伺候胡子哥哥直至康复,报答你的恩情……” 此时,在京都黑沙城内,皇子突利在正厅中饮茶,形容悠闲惬意,这时,有亲信来报。 “契力皇子与大唐和亲受阻,在边关屡有冲突,节节败退,可汗震怒。大将军刺宇捎来密信,请殿下上表可汗请愿,正是您出山的好机会!” 突利微笑摆手,“大将军操之过急,时机还远远未到!” “那么我们是否赶紧派人寻那云公主回来?” “如此一来,好似告诉别人,那云就是我们藏起来的,反而授人以柄,还是按兵不动为上策。” 那亲信稍一沉吟,又呈上一封密信。突利看后,脸色有些诧异,“有此盟友,倒是出乎我之意料。我还需仔细斟酌,再修书回信……” 又过半月,突利在院中赏花,梨花如雪,压弯枝头。亲信来报:可汗派人请殿下进宫议事。 突利摆手:“告知来人,回禀可汗,突利抱恙,行动不便,等痊愈后再入宫向父罕母后请安。” 一连三日,可汗使者到府来访。突利微笑点头:“看来边关战事吃紧,我弟契力已无法掌控,是本王出山的时候了。” 山谷幽静,夕阳西坠,那云与阴离殇并肩坐于青石之上,身旁溪水潺潺,声音美如天籁。 “胡子哥哥,你看那溪中石子五彩缤纷,美如彩虹,我要给此谷起名彩虹谷,它只属于我和胡子哥哥。” 那云欢快跑过去,从溪水中精心挑出两枚石子,犹如心形,一黑一红。“这两枚石子代表你和我,胡子哥哥一身黑衣,脸色阴沉,如黑煞降临,这颗是你。” “啊?我原来那样难看!”离殇脸上挤出笑容,将石子收入怀中。 “你的黑深沉静郁,让我感到无比安全,我喜欢!而我那云艳如桃花,红色最为适宜。”她把石子收起,又发感慨:“真希望你的伤永远不好,我就能陪着,伺候你,日复一日,在此相守!” 离殇自然知道她所言之深意,他心神荡漾,无法直视那云温柔的眼神,口中喃喃道:“您是高贵的公主,万人敬仰,离殇永远是您的仆人!” 那云嘟着嘴不悦说道:“胡子哥哥就会这样搪塞我。我才不愿做什么公主?我不要和亲,我要嫁给你!” 她用手勾住离殇脖颈,眼神火热,迷离中有些许期盼,离殇血脉偾张,情不自禁,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时,传来一声轻叹,两人匆忙分开,那云如受惊的小鹿,慌忙逃走。肖瑟从树林中走出,未向离殇见礼,脸上阴云密布。 “主公,多亏您的备用方案,我才找到这里。殿下已经夺回大权,我们可以保护公主回京都了。” 离殇还沉浸在刚刚的柔情之中,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肖瑟彻底爆发,怒目而视,声色俱厉:“主公,您历尽千辛万苦,还失了一臂,就是为了谈情说爱,沉醉温柔之乡?您太让我失望了?我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不值!” 阴离殇面色阴沉,如泥塑般一动不动。 半月之后,皇子突利召见。既然大殿下得势,阴离殇也从幕后走到台前,成了皇子府的常客。走上花园回廊,这里亭台水榭,好似江南。 他忍不住抬眼望去,小楼之上,并未见那云的影子,心里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那日一吻,公主好像故意躲着他,有时偶遇,也像小兔子一样逃开了。 突利春风满面,给他赐坐。“先生运筹帷幄,大将军刺宇冲锋在前,边疆战事趋稳,可汗甚喜,对本王夸赞有佳。加官进爵,金银美女,先生要什么赏赐?” 阴离殇赶紧起身离座,“在下为王爷效命,荣幸之极,不敢有别的奢求!” 突利点头:“先生有鸿鹄之志,视金钱如粪土。本王此问多余了!”他忽然话锋一转:“都说先生能预知未来,请问先生我邀你来何事?” 阴离殇稍一凝神,忽然脸色大变。突利微笑道:“先生果然是奇才,已明了我意,此乃大事,我还要细细说来。” “边疆战事虽然趋稳,双方互有胜负,但大唐强盛,长此以往,突厥国力难以支撑,所以和亲修好乃是上策!” “可是王爷,您先前一直反对和亲的?” “此一时彼一时。可汗年迈,已无往日锋芒,他只想熄了刀兵,乐享安逸。而且他也有意尽快传位于我。” “可是殿下,那云公主是您的掌上明珠,您怎么舍得送她进火坑?” 王爷眼中射出一缕锋芒,转瞬即逝,“我听闻闲言碎语,说先生爱慕公主,有非分之想。我认为流言断然不可信。先生是做大事之人,难道会舍弃大好前程?致众多门徒生死于不顾,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言之恳切,却如利刃威逼,离殇脸色涨红,纠结难言。 “我若登基,定封先生为国师,助你重回阴山,夺取主君之位。如若先生瞻前顾后,三心二意,那本王可要另请高明了。” 突利口蜜腹剑,步步进逼。阴离殇左右为难,一边是千秋大业,血海深仇,另一边是美人如玉,温情难舍,他都快要被逼疯了。 这时,门突然被撞开,那云公主冲了进来。突利微微皱眉,“女儿,为父正在议事,你突然闯进,意欲何为?” 那云直盯着阴离殇,咬紧嘴唇,双眼含泪,“女儿的终身大事,自然要发表意见。我愿意和亲,愿意为父王分忧,为突厥尽忠!” “我女儿读诗书,识大体,为父高兴之极!” “要我和亲还有一个条件,我要胡子哥哥做和亲大使,一路护我左右,直至长安……” 60、喋血金殿 京城,繁华十里。 晋王清晨起来准备上朝,脸色阴郁。他吩咐下人叫来李玄,要叮嘱一番。 “陛下病重,多日未上朝,今日忽然召集群臣,恐非吉兆,为父十分担心。” 李玄见父王形容憔悴,十分心疼,“父王请放心!玄儿一定守在您的左右,誓死保您平安!” 晋王点头,脸色稍有缓解,“多亏我儿归来,助为父躲过几次灾劫。可是这血雨腥风才刚刚开始,今日恐有大变数!” 旭日东升,龙椅空荡,未见皇帝露面。金銮殿上群臣开始交头接耳,太子李寻在最前方,此时坐立难安,似在焦急等待什么消息。晋王紧随其后,眼睑低垂,好似入静。 这时细碎脚步声响起,皇帝的贴身太监徐公公从内室快步而入,他嗓音尖细,一摆拂尘,开始传旨:“陛下龙体欠安,召见太子晋见!” 李寻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刚要迈步,晋王忽然插言道:“既然父王龙体欠安,我理应随兄长一起去参拜问安,尽儿臣之孝心!” 徐公公面露难色,“可是陛下只召见太子一人!” 李寻微笑说道:“不妨事,皇弟有此孝心,父王一定高兴的。”这两兄弟历来不和,今日竟达成共识,实属少见。 徐公公知趣退到一边,晋王紧随太子之后,不经意瞥见兄长胜利者的得意眼神。 内室之中帷幔低垂,光线昏暗,皇帝倚于龙榻之上,脸色憔悴至极。二人跪拜之后,肃立一旁。皇帝看见晋王并不意外,“既然你兄弟二人一齐晋见,联就开门见山了。为父身体每况愈下,恐大限将至……” 兄弟二人闻听又匍匐于地,真真假假,悲悲切切落泪。 “在所有皇儿之中,你二人年长,且最得联之赏识。寻儿已立为储君多年,成熟稳重,联甚喜。现已拟好诏书,传位于寻儿,仁儿当尽力辅佐,兄弟齐心,保我大唐江山万世繁华。” 徐公公呈上诏书,太子未接旨却惶恐跪倒,“孩儿无德无才,难当大任,请父皇收回成命!”他假意推辞,欣喜之情却溢于眉梢。 晋王忽然冷笑道:“皇兄对皇位垂涎已久,如今却惺惺作态,真是虚伪之极!”他信手拿起诏书,看也未看就扔在地上,还踩上几脚。 徐公公大惊,飞扑过去,将诏书抢在手中,“晋王您疯了?这是大不敬之罪,赶紧向陛下请罪!” 晋王李仁继续冷笑:“皇兄很有自知之明,你的确无德无才,难当大任。父王老迈昏庸,早该让贤传位于我了。” 众人惊讶,皇帝怒不可遏,用手指点,“你个狂妄之徒,大放厥词,还侮辱为父和你皇兄,真是罪不可赦!来人!” 他一声断喝,七名狮面侍卫忽然出现。“将这个狂徒逆子给我拿下治罪!”七人晃身形将晋王围在当中,而晋王面不改色,负手而立。 李寻狂笑道:“疯了,他想皇位都想疯了!” 狮面侍卫骤然出手,却是刀刃向内,两名狮面侍卫瞬间被同伴诛杀,血溅当场。徐公公吓得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 皇帝大惊失色,“你,你们也疯了?向同伴下手?” 晋王微微一笑:“这个谜题由我来解答!” “狮面侍卫共有九人,隶属于皇城司,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他们保持七人日夜当值,其余两人休息。这些人终身守护帝王,互不相识,也无亲无故。为防止与外界接触生出异心,他们不得摘下面具,即使休息,两人也是寸步不离。” “这一切貌似无懈可击,却有一个非常大的漏洞。大家只认金牌,不识真面目。只要一人生变,整个体系就会崩溃。” 李寻听出了门道,恨声说道:“你在狮面侍卫中安插了自己的人?” “半年前,皇城司秘密到几大门派选拔狮面侍卫,我的人有幸入选。他趁休息时间,狙杀另一侍卫,再由自己人取而代之……” “你蓄谋篡位,狼子野心,赶紧收手吧!”皇帝怒斥。 这时有一个宫女端着茶点入内,一侍卫反手一剑刺穿她的胸膛。 “我的人已经用行动回答了父王的问题。” 皇帝心惊胆寒,李仁平日懦弱,实则残忍果断,大出意料。他恢复平静,问道:“那皇儿你想怎样?” 晋王一揖到地,“儿臣这里也有一份诏书,请父王过目……” 大殿上的群臣不知剧变,还在等候消息。众人窃窃私语,李玄更是心急如焚。正在这时,脚步声响,父亲大踏步出来,徐公公手捧圣旨,身后还跟着两名狮面侍卫。 众臣耳语时,徐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众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李寻,才德皆失,嚣张跋扈,今废去储君之位,贬为湘王,即日返回封地,闭门思过。晋王李仁,性情宽厚,谦恭仁和,今传位于李仁,继承大统,卿等当全力辅佐,保我江山,万世基业……” 徐公公还未宣完,群臣沸腾,吏部尚书穆进才大声呼喊:“太子无罪,为何被废?这圣旨是假的,我们要面见陛下和太子!” 他飞扑过来,想抢夺圣旨,被狮面侍卫一剑穿胸,毙于当场。 徐公公声音颤抖,“万岁爷就怕你等怀疑,派贴身侍卫监督宣旨,你们难怪要造反吗?” 这时,文臣中有人痰嗽一声,众臣安静。丞相薛恭谦缓步上前,“万岁废太子传位晋王,我等臣子本不该多言,但不知晋王殿下立了何等大功,让陛下改变主意?说出来也让臣子们信服!” 徐公公再次开言,“晋王殿下得皇上一道密旨,与突厥谈判,不费一兵一卒,边疆稳固,使之臣服。突厥以那云公主与大唐和亲,永世修好!这有突厥皇子书信为证!” 徐公公呈上书信,薛相看后,交与几名文臣传阅。 武将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冷笑:“言之凿凿,难掩篡位野心。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白日做梦!御林军,护驾!”火山文学 一声令下,上百名御林军蜂拥而入,发声之人是大将军镇远候明赐,他是太子的内兄,掌管京畿守备和皇城都统。 两名狮面侍卫飞身迎敌,眨眼放倒几人。然而御林军人数众多,将他们团团围住,无法脱身。明赐见晋王身边空虚,挥剑猛扑过去。 李玄晃身形挡在父亲面前,抬手发一道强力大碑手。明赐只是寻常武将,不会法术,被石碑撞击,顿时血肉模糊,气绝身亡。 李玄失手杀了明赐,呆立那里,不知所措。晋王大喜,“我儿威武,赶紧控制大局,免得失控,多造杀孽!” 稍一思索,李玄飞身上前,只使一成的大碑手,掌印翻飞,御林军士兵如草垛般纷纷倒下,顷刻间,金戈已止,殿上恢复安静。 众臣见他威猛如天神,瑟瑟发抖,跪于殿前,大气都不敢出。 李仁在龙椅上坐定,和颜悦色,“父王久病未愈,不宜大肆操办,联登基之事因陋就简,能免则免。从即刻起,联即登上皇位,改年号‘万全’,择日大赦天下,卿等可有异议?” 大殿内陈尸累累,血流成河,谁还敢有异议?众臣齐齐跪拜,口称吾皇万岁。 “联宣布第一道圣旨,我儿李玄,公正谦和,孔武有力,立为太子,册封京畿都统大将军……” 三日之后,新皇李仁在殿前小栖,外面小雨淅沥沥,帘外雨坠如珍珠洒落。这时有一蒙面人闪身而入。 李仁并未回头,轻声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那人回禀:“太子殿下接管京畿守备和御林军,现已掌控局面。” “那些叛军叛将都如何处置的?” “殿下只将他们革职驱离。微臣尊陛下旨意,一律斩草除根!” 李仁微笑点头:“玄儿仁厚,必留后患。由你处置,联就放心了。这次你立了奇功,联都了然于胸。切记,千万不要让太子识破你的身份。” 那人躬身退去。片刻,李玄匆匆晋见,他面色阴郁,似有诸多不满。“父皇,儿臣已完全掌控大局,为什么还对太子的人赶尽杀绝?” “自古皇权之争,只有生死,没有胜败。我留李寻之命,已是仁慈,你还留下他的党羽,难道要等他卷土重来,置我们于死地?” 李玄诺诺说着:“可是,那些人罪不至死啊!” “皇儿,你糊涂啊!做大事就要心狠手辣,杀伐果断。那日你要不是立毙明赐,那陈尸殿前的就是我们父子。” 李玄被说教,竟无言以对。父皇语气一缓说道:“等稳固了皇权,才能施仁政,行大道,造福黎民百姓。但当务之急,须重手治乱,决不能手软。” “还有一事,突厥和亲的那云公主很快抵达长安,联将下旨,册封为你的太子妃。” “可是父皇,让儿臣娶一个粗俗的突厥人,儿臣心有不甘。” 皇帝笑道:“和亲是一个政治手段,只为稳固边疆,成就大唐万世基业。你贵为太子,将来再君临天下,三宫六院,女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61、夜惊魂 一个月前,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黑沙城出发。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风尘仆仆,一路东行,走戈壁沙漠,过荒芜山冈,相当清苦。行走多日,植被渐密,人烟增多,喧闹声阵阵入耳。等跨过黄河,京城长安指日可达。 一路平安无事,倒出乎那云预料。想想碧草蓝天,自由驰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心中无比忧伤。胡子哥哥策马前行,与她的马车保持一定距离,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即使相见,也是恭敬有加,恪守礼仪,那云知道胡子哥哥这是刻意躲着她。 肖瑟一路随行,见风平浪静,反倒觉得无聊。“主公,难道二皇子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明日到达长安,主公大功告成。” “契力是在积蓄力量,真正的恶战是在到达长安之后。” 肖瑟面色一凛,反问道:“难道主公感知到什么危险?” 阴离殇脸色阴郁,“峡谷一战,我受重创,元气大伤,异能在逐渐消退。我现在只能感知很近的未来,而且很模糊。” 正说话时,远处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黑衣蒙面,呈上一封信件。阴离殇看完一笑,随手交给肖瑟。 “四弟在阴山经营地很好,看来我们里应外合,一雪前耻的日子不远了,而且他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 第二天黄昏,队伍到达长安,阴离殇让人呈上通关文牒,有朝廷官员相迎,礼数周到,井井有条。在城中驿站住下,红墙高阁,绿树成荫,十分幽静。月升之时,阴离殇一反常态,直奔公主寝室。 那云面沉似水,挥手屏退贴身丫环其格,问道:“和亲大使可有事禀报?” 阴离殇知道她在置气,心中隐隐作痛,轻声道:“属下来禀报公主,明日将晋见大唐皇帝,但今晚可能有危险,特请公主按属下之意,稍做准备。” 那云苦笑:“我心已死,还怕什么危险?胡子哥哥如此紧张,是担心和亲出了岔子,你的锦绣前程不保?” “公主切莫轻言生死,就在今夜,你的真命天子会出现,你的人生会翻开崭新一页……” “休要用这些玄虚宿命来搪塞我!”那云声色俱厉,猛然撕开领口,露出雪白肌肤,眼神却无比凄然:“我让胡子哥哥作和亲大使,就是为了等此机会,今夜你留下陪我,哪怕片刻之欢愉,我今生无悔……” 五里之外,一条幽静的小巷,里面的小酒馆灯光昏暗,生意冷清,只在角落里有一客人举杯浅酌。 这时,有人脚步匆匆,在他耳边轻语。李玄听完冷笑:“叛将徐染,竟然营私结党,图谋不轨?吩咐下去,一网打尽,切莫有漏网之鱼,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李玄干了杯中之酒,走出酒馆。月色如钩,光线昏暗,但他修为深厚,目可夜视。旁边的深宅大院,红墙碧瓦,正是徐染府邸,里面夜色寂静,灯火依旧,看来行动已经结束。 他正要离去,旁边脚步声响,有一人影贴着角落,低头而行。李玄立刻警觉,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有漏网之鱼,还想逃走?” 他快步跟上,掌心聚力,直袭那人后背,只需要一成掌力,管叫他不死也得重伤。这是父皇教诲,斩草除根,决不手软。 那人也听到身后动静,匆忙回首。黑暗中,李玄看清她的面容,原来是一个年轻女子,面容清丽,不经意回眸时,让他怦然心动。 李玄生生收住掌力,不知如何是好,场面有些尴尬。他正想着离开还是搭讪,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风声响起,人影晃动,十余名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面蒙黑纱,露出两眼烁烁放光,“闲杂人等速速解决,不留后患!” 京城太子余党众多,象这等场面李玄见多了。可是今天他有些犹豫,放手一搏,一场血拼,恐殃及这无辜女子。稍一犹豫,他右手轻挽女子纤腰,施展身法,正是师门拿手绝技“无影穿云”,身形如轻烟飞过,消失无踪。 眨眼掠过几条街,前面是京城最繁华的珠玑巷,夜虽已深,依然灯火辉煌,人流络绎不绝。李玄放下那姑娘,想想男女授受不亲,他有些窘迫。 姑娘倒是大方,向他轻施一礼,风情万种,然后转身进了繁华街道。李玄不通男女之情,眼神被她妙曼身姿牵引,不能自拔。不知为何,李玄感到她的眼角似有一丝泪迹。 此刻,夜色幽静,阴离殇悄然走出公主寝室,树影摇曳,月色时明时暗,迎面有一股清风掠过。他侧身以两指夹住剑脊,口中轻笑:“小七,果然是你?” 阴离恨一袭黑袍,从暗影中闪出,一抖长剑,“不错,老二,正是我!” “是为了公主?还是为了我?” “为契力王子效命是顺势而为,除掉你这个叛徒才是正理!” 这二人冷冷对视,手中黑色的剑气弥漫,逐渐成了漆黑的空间。仇人见面,毋须多言,小七右掌一挥,几个黑影悄然无声包围阴离殇。 离殇笑道:“就凭这几个喽啰想对付我?太小看为兄了!” 当黑气愈浓时,淹没两人的身影。忽然,几道黑影闪过,携凌厉劲风,有利刃破空袭来。阴离殇自幼习御影术,对黑暗习以为常。 他飞身闪避,以“破影剑”直刺其胸膛,那黑影并没有消失,而是几人围聚,又从四面袭来。离殇急忙以护体真气将其震退。 “竟然不怕‘破影剑’?难道是魂影战士?” 小七从黑暗中现身,神情颇为得意,“四哥猜的没错,这些正是魂影战士,杀不死,打不烂,阴山派至尊阵法,为你量身定做!” 阴离殇知道魂影战士的厉害,是以“血影丸”摧发灵魂出窍,以魂附其影,无惧刀剑法术,是真正的不死战士。他以剑气强势回击,几个黑影身首异处,但转瞬又复原。 “真是白费力气!”小七冷笑道。 阴离殇震退黑影,忽然从上方突围,小七早已猜到他的意图,从上面狙击,两人一触即分,兵器撞出黑色的火花。“很遗憾,此路不通!” 阴离殇被逼回,又落入重围。几个黑影十指忽然暴涨,交织成网,将离殇困于其中,而离殇以“破影剑”相抗衡,劲力此消彼长,渐渐处于下风。 “父亲只信任老四那个小人,我苦苦相求,才揽下这差事,二哥莫怪,只有收拾了你,我才能赢得让人尊崇的地位!” 阴离殇被黑网压制,眼看不支。小七得意洋洋,只等对手力竭,他上前一剑了事。然毫无征兆,所有黑影忽然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小七得意的表情未及收起,又换为大大的惊诧。 离殇飘然而至,面露微笑,“魂影战士的弱点在于他的真身,真身死牵魂之线即灭,魂影战士也就不复存在了。而且,与真身之间遥控距离在百丈之内,要找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小七如梦初醒,惊恐四下望,“难道是肖瑟?怪不得未见他露面?” 阴离殇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你只知法力有强弱,岂知有一种东西更为强大,那就是信息。为兄对你此行了如指掌,你一脚踏入,已无生机!” 小七恍然大悟,咬牙切齿,“果然老四吃里扒外,与你串通!你也别得意,有朝一日,那个阴险小人也一样背叛你!” “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兄弟情,那份忠诚超越生死。只是你没有机会体会了。” 他信手一挥,一个结界慢慢展开,将二人困于当中。小七嘶声狞笑:“这样也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痛快了断。”他面色狰狞,浑身发也黑气,如浓雾弥漫。“让你见识见识阴山至尊功法‘千影’!” 话音未落,黑气凝结化为无数影子,将离殇重重包围。这功法为阴山主君修习,极少外传,气势扑天盖地,排山倒海。阴离殇如巨浪中的小舟,随波逐流,立刻要倾覆。 这时,在结界中显出八颗星辰闪闪发亮,忽然一齐爆燃,如日中天,光芒四射时,“千影”飞散如烟。这次小七并无多少惊讶,只是哀叹道:“你果然早有准备,‘八极阵’光芒万丈,正是暗影的克星,老四,我被你彻底出卖了!” 这时,光影熄灭,恢复黑暗,无数黑丝如藤蔓爬出,将小七捆得结结实实。“你虽已醒悟,为时已晚,你再没有机会了!” “你,你敢杀了我?”小七惊问道。 “听闻你背上有一文身马兰花,栩栩如生,我要将其剥下,做成影鼓,送给掌事师尊……”阴离殇说得轻描淡写,小七已经忍受不住,开始干呕,“你对兄弟如此残忍,人人会唾弃!” “在阴山的字典里只有弱者才会被唾弃。你父亲见了影鼓会抓狂,精神崩溃,从此偏执残暴,滥杀无辜,天怒人怨。等我回归时一声号令,众人响应,他将万劫不复……” 62、弃子 此时,李玄还在珠玑巷。 那女子举手投足都牵动他的眼神。她在小摊位前流连,糖人、首饰、零食等等,她都驻足观望,新奇不已。直至月升之时,摊位打烊,人迹渐无,那女子意犹未尽,只得离去。 李玄相随至偏僻小巷,女子回头相望,目光如星辰闪烁。李玄心跳加速,惊慌失措,“我,我不是坏人!” 话音未落,阴暗之处传来一个声音:“你欺师灭祖,残害同门,谓之坏人太便宜你了!”云途挡住去路,阴毒的目光盯死他。 “云大侠,先把这女人抓起来作人质?”云途的随从杀气腾腾,跃跃欲试。 李玄闻言闪身护住女子,心中思索脱身之法。 “我只为清理门户,我还不屑用此等卑鄙手段。”云途说着手中红色剑芒一闪,几名随从无声无息倒在地上。他突然杀了同伴,让人胆寒。但更让李玄吃惊的是他的血云剑,剑气无声,气息阴冷,与几月前完全是另一个境界。 “想让我做争权夺利的走狗?打错了如意算盘!”云途转头逼视那女子,“这是我与他的恩怨,无关人等速速闪避。”这云途气质卓然,李玄心中佩服,他赶紧轻扯女子衣袖,说道:“你快走!” 女子离去,留下惊鸿一瞥,李玄荡漾的春心平复,专心对敌。 “那日你重手伤我,云海别院大师兄颜面扫地,众弟子闻讯鸟兽尽散,人去楼空,师父几十年心血付诸东流。我恨你,更恨我自己,是我无能辜负师门重托,没有能守住师父基业。” “我在师父灵前长跪七天七夜,不饮不食,终于感动师父在天之灵,他在梦中传授我血云剑法,今日我就要为师门清理门户!” 云途的剑气森然,阴冷之气向外扩散,青石上的苔藓藤蔓随之枯萎。李玄怕祸及无辜,飞速瞬移至山腰树林,云途如影随形,都是师门绝技“无影穿云”。 “听闻你的十二道手碑坚不可摧,我要用师父的绝招‘血云十里’将其化为齑粉!”两人间隔十余丈,云途起剑势,剑气蔓延,树木花草凋零,天空云朵呈血红色,漫天飞卷,与之呼应。 血云剑光芒明亮,剑芒伸缩如灵蛇吐信,云途真气忽然狂泄,剑气如摧枯拉朽,方圆十丈树木被夷为平地,血云剑气随之暴涨,如激光射出,直袭胸膛。 李玄抬手连发十二道巨碑,横亘于前。一阵惊天巨响之后,皆被血云剑气摧毁,一道光芒直抵胸膛。云途影随剑至,面目狰狞,“你的手碑已尽,受死吧!” 他用尽力气,血云剑亮如炽热炉条,当胸刺到。离李玄还有三尺余,被无形之力所阻,光芒激射,火花四溅,云途被弹出十丈外,口喷鲜血。 “居然有第十三手碑,还是透明之碑?‘混沌真气’的清与浊你竟然全部参透?唉,我云途差之千里!”他力竭咯血,摇摇欲坠,血云剑也脱手飞出。 李玄飞身上前扶住他,怆然泪下,“师兄,都怪我未收住手,又让您受伤!” 云途苦笑:“师父说的对,没有强大的‘混沌真气’支撑,‘血云十里’只是饮鸩止渴。我急功近利,真气不精,强练血云剑谱,已走火入魔,怪不得别人!” 他目视李玄,眼神慢慢趋于轻柔,“其实我是被嫉妒冲昏头脑,我嫉妒你身世尊崇,嫉妒你天资聪颖,嫉妒身处绝境竟能神功练成……老天如此不公,让我这个大师兄无地自容。看来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师父衣钵。” 李玄寻来血云剑,毕恭毕敬呈上,“得师父梦中教诲,侥幸习得神功,不敢忘本,我李玄永远是云海别院之徒,从未有非分之想。请师兄务必将师门发扬光大,这是师父之心愿,也是李玄之心愿!” 云途喟然长叹,“师父慧眼,我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别过之后,李玄又开始思念那个姑娘。忽然几里之外,血云再次绽放,剑气激射天空,李玄赶去之时,云途浑身浴血,气息奄奄,“是那个叛徒无应偷袭我……一定要追回血云剑……” 第二日上殿,李玄忐忑无助,坐立不安。今日和亲公主上殿面圣,他反复在脑海中刻画公主的模样,心情无法平复。殿前官人一声呐喊:那云公主驾到!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李玄瞥见那婀娜的身姿,呼吸一滞,仿佛又回到昨夜甜蜜、懵懂的时光…… 一月之后,太子李玄大婚,群臣到贺,京城万人空巷,一大盛事。那云公主美丽娴静,俘获太子之心。而李玄平定原太子余党,功成名就,又美人在怀,登上人生巅峰。 只是师父与师兄之仇未报,耿耿于怀,从未放下。他委托皇城司及府地州县衙多方寻找,无应依然如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转眼一年过去,李玄与公主如胶似漆,恩爱有加。喜讯传来,公主有孕,小腹日渐鼓起,小生命带来的幸福感让李玄欣喜若狂。 这日夜里,皇帝召见薛相,君臣在醉月亭小酌。 “圣上,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您却深夜召见,肯定有要事!” 皇帝笑道:“知联者,恭谦也。我们先不议事,叙叙旧如何?” 薛恭谦仰脖饮尽,打开话匣子:“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夜,三个落魄之人举杯对月抒发情怀,吟诗作对抨击时政,通宵达旦。” 皇帝接过话题:“这三人情投意合,结为异姓兄弟,还起雅号‘明月社’。” “那时我和唐勉都是五品小吏,仕途惨淡,陛下刚刚争储失败,我们真是情投意合,同是天涯沦落人。后‘明月社’被人检举为叛党,唐勉被抓,受尽折磨,铮铮铁骨,拒不招供同伙,被满门抄斩。” “当年给他定罪的忤逆诗作还是出自联之手。”皇帝盯视薛相:“而且举报他叛党之人正是联。” 薛恭谦闻听并不意外,“唐勉文人做派,心高气傲,不懂曲迂,‘明月社’之事迟早会败露。但臣不明白,陛下难道不担心他供出同伙吗?” “唐勉有文人的傲骨,断不会失节的!” 薛相略一沉吟,“当年唐勉独子唐无应侥幸逃脱,陛下暗地将其抚养成人,后立奇功。您今日说出真相,微臣惶恐至极,不知所措。” “薛相说笑了,你是联知心之人,至于那个无应,已无利用价值了……” 郊外,月色昏暗,林中小屋有一盏灯火,孤独至极。在一里之外林中,有一帮军士将小屋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这时,李玄策马而来,众人闪出道路,拱手施礼。“殿下,皇城司得到线报,这里藏身一位前太子余党,特请殿下定夺。” 李玄摆手让众人退下,“既然我来了,他插翅难逃!”他策马前行,离小屋还有十余丈,那盏灯火忽然熄灭。 李玄冷笑:“你已无处可逃,出来受死,留你全尸!”小屋里沉寂片刻,忽然红色光芒爆裂,小屋化为碎片四射,其中一个黑影一飞冲天。 李玄早有准备,御碑飞起,挡住去路。仅仅一瞥,他热血沸腾,怒发冲冠,“原来是你这个杀师弑兄的叛徒,今日你无处可逃!” 无应目光闪烁,表情急切,“师兄,你听我解释!” 李玄双目尽赤,恨不得一招要其性命。他连发几道大碑手,气势排山倒海,要生生将无应碾成齑粉。 无应根本无心恋战,他左躲右闪无法脱身,手中血云剑光芒夺目,忽然掷出,李玄侧身躲过,两指夹住剑锋。无应趁这个机会,再次飞跃,也是师门绝技“无影穿云”,立于云霄,眨眼已在数里之外。 李玄未追,手执血云剑,师兄的话又浮现在耳边。这几个月他婚姻甜蜜,修为却从未懈怠,“混沌真气”再登巅峰。他将血云剑前伸,如长空射日,体内真气澎湃,剑气光芒炫目,一道激光射出数里之外,无应应声坠落。 李玄御碑去寻,见无应跌落草丛,一剑穿胸,气息奄奄。他的心忽然很痛,满腹铿锵之语无法再言。无应口喷鲜血,强提一口气,“师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只忠于皇上,无怨无悔!” “在你杀死师父的时候,我就没有你这个师弟了!” “我只想从师父那里偷些法宝秘籍,让自己变强,谁知被师父撞见,我慌忙出招,师父竟未躲闪,失手为之,铸成大错,我的心也很痛,追悔莫及!” “那云途师兄呢?他没有丝毫阻碍到你,你为什么杀他?” “皇上有旨,太子余党一律斩草除根,无应不得不从。为皇上分忧,血云剑无应也势在必得……如今殿下找到这里,说明皇上已经放弃无应了,但我无悔,忠于皇上就是忠于殿下,我死而无憾……” 李玄悲从心生,往事涌上心头,原来要彻头彻尾恨一个人也很难,无应的音容笑貌,点点滴滴,情谊之深,根本无法割舍。他抱着无应放声痛哭,这次无应又醒来,艰难吐出几个字,“公主,公主……” 63、悲情落幕 “无应之事联已经安排妥当,那联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臣秘密联系上阴山主君阴离殇身边之人肖瑟,将消息泄露给他,阴山主君已经连夜行动。可是臣不明白,太子伉俪情深,您为什么要逼太子妃出走呢?” 皇帝一笑:“突厥新可汗突利,想以和亲蒙蔽联,让我投鼠忌器,而他暗地积蓄力量,伺机和我大唐决一死战。联会上他这个当吗?” “是啊!突厥和我大唐是死敌,征战几百年,陛下要抢得先机,攻其不备,确是王道。只是太子要伤心了?” “舍一个太子妃,师出有名,直捣黄龙,一举灭之……” 再说李玄心急如焚,火速飞奔回府,那云公主已不知所踪。她的陪嫁丫头其格在房中自裁,一张锦帕飘落在脚下,上面字字清楚。 “成婚一载,度日如年,同床异梦,虚与委蛇,今与奴兄牵手,天涯同心,不再离弃……”这漂亮的梅花小篆,正是那云的笔迹。李玄双目尽赤,怒火攻心,立刻调集府中侍卫,出城追击。 飞驰一日一夜,李玄手下异士已发现那云踪迹。太子不眠不休,怒火不熄。前面密林深深,山峦险峻,他松开缰绳,“尔等与我保持十丈距离,小心戒备!” 乌云压顶,天色昏暗,密林之中,忽然有无数影子溢出,密密麻麻,遍布林间小道。“御影术?”李玄嗤之以鼻,掌中血云剑光芒一闪,剑气横扫千军,影子被齐腰斩断,化为尘烟。 接着,林梢埋伏的十余人凌空飞跃,如苍鹰扑兔,迅捷无比。李玄周身凝十几道石碑,忽然向外炸裂,那些人被石碑撞击,坠落林间。但眨眼间,有人又飞扑过来,满口浴血,面目狰狞。 “还是英勇的死士!”李玄口中赞道,挥袖将其震飞。他虽怒发冲冠,但慈悲心肠犹在,于是大声吩咐:“这些是阻敌之人,给我悉数擒住!”众随从一拥而上,刀剑齐飞,开始混战。 李玄趁机脱身,策马飞驰。远远望见一辆马车狂奔,尘烟弥漫。他心中五味杂陈,悲愤交加,口中大喊:“公主,你等等我!” 话音未落,黑暗之中一只巨型影剪无声无息,快如闪电,李玄飞身跃起,御碑飞行,可怜坐骑被剪成两段。 他居高临下,远远望见一个黑袍男子驾车狂奔,烟尘四起。李玄凌空发一道巨碑挡住去路,那人一带丝缰,马儿高高跃起,马车停下。两人目光阴冷如刀,默默对峙。 那云从轿中下来,她大腹便便,踉跄摔倒,声泪俱下,“夫君,千错万错都是为妻之错,不要为难胡子哥哥!” 李玄双目尽赤,往日爱怜统统化为怒火,冲昏头脑,声如裂帛:“今日,我和这个男人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他咬碎钢牙,血云剑气排山倒海,阴离殇急忙以八荒掌相迎,一时天空色变,风云无常。阴离殇功力尚浅,八荒掌力无法与赖五相提并论,一时被剑气震退,跌落尘埃。 李玄咬牙切齿,“这一剑就送你下地狱!”他挥剑力斩,剑气飞砂走石,要一招致离殇于死地。那云公主忽然飞扑过去,用身体阻住离殇,李玄急忙收势,剑气余力还是将那云抛起几丈,重重摔在地上。 两个男人惊慌失措,赶紧上前,见那云双眼紧闭,面如白纸,已香消玉殒。李玄痛彻心扉,悔恨之泪如雨下。 阴离殇心痛之余,用手指点:“你这个莽夫,不分青红皂白,痛下杀手,铸成大错,天地不容!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李玄也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正合我意!”两人登上云端,一半血云翻滚,呈席卷之势蔓延。另一半风声鹤唳,黑云压顶,好似天要塌下来一样…… 这时山路上有一人白衣长袖,缓步而来,望天空色变,不禁感叹:“竟然是‘血云十里’和‘四海八荒’合璧掌力?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场面,我老马有眼福了!” 他转首望见那云,小吃了一惊:“竟然有一个异魂?未曾出生就有如此强烈的怨念?这妇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掐指一算,表情释然,“既是这样,老马渡你一口还阳真气,助你生下孩子。” 他指尖发出一道白光,那云身体激振,醒了过来。她腹中剧痛,反复挣扎,诞下一个女婴,然后再次昏厥过去。女婴并未啼哭,那人掌心牵引,两缕魂魄飞出,光芒暗淡,在空中纠缠。 “花有并蒂,魂生连理,真是稀有的异魂。只可惜一人两魂也无法生存。让我将你们分开。”他指尖光芒如刀,将两个魂魄分开,一缕飞回婴儿体内,另一缕飞入他的掌心。 “你未曾出生就遭受苦难,怨念凝结,可怜至极。我会用冥花枝叶重塑你的身体。你就做我的女儿吧!”他又抱起啼哭的婴儿,“你也是个小可怜,我带你去宿命开始的地方……” 云端之颠,那两人聚集力量,云层一黑一红,犬牙交错,随时释放破天之力。忽然,那云公主飞上云端,挡在两人之间,大喊一声“住手”。 李玄双目滴血,厉声冷笑:“幻化一个虚影想蒙蔽我?真是痴心妄想!” 那云一展衣袖变成肖瑟的样子,“我是的确是虚影,但言语却句句属实!” “公主和主君相恋不假,但他们清清白白,止于礼德。主君为了大局亲手把所爱之人送出,那需要多大的勇气?那时他异能已衰,却千算万算,费尽心机让你和公主相逢,结下良缘。” “公主和你成婚之后,恪守妇道,再无和主君纠缠。她给主君唯一的信件,言辞决绝,我不忍主君伤心,才暗自扣下,密而未宣。你不妨亲眼看看!”他抬手轻掷,一张丝绢飞出,落于李玄掌心,熟悉的字迹让他再次泪雨潸然。 “胡子哥哥,原来人心真是会变的,时光冉冉,我感到幸福之极,夫君温柔体贴,对我呵护有加,而且我已有了他的骨肉……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已不再属于你了……” 丝绢帕中包裹一枚红色的石子,形如心状,阴离殇一眼瞥见,泪如雨下。 “一切都因为你的父皇,他密谋征讨突厥,师出无名,于是搜罗公主不贞的证据,欲置她于死地。主君千里赶来,骗公主可汗病危,才将她带离京城……” “刚刚接到飞鸽传书,你父皇昭告天下,太子妃不贤不淑,与人私奔,有辱大唐国威,边关将士群情激愤,三十万大军夜袭突厥,大败敌军……” 李玄悲愤摇头,痛苦之极,“父皇,这是为什么?你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还不放过我的妻子?你毁她的名节,害她的性命,也毁了孩儿一生的幸福,我恨你……” 阴离殇忽然脸色一变,口中唤了声“那云公主”,然后匆匆按落云头,李玄紧随其后。 那云此时缓过一口气来,抓紧李玄之手:“夫君,我们的孩子被人抱走了,一定要找到她……”那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目光逐渐黯淡,指尖停留在李玄的掌心。 得而复失,更是摧心之痛。李玄神情呆滞,如痴一般。 阴离殇强抑悲痛说道:“或许我的‘回光咒’能找到一些线索。”他指尖轻点,口中念咒,袅袅烟尘散开,形成薄雾,人影飘渺,刚才发生的一切重新预演,历历在目…… 回到京城,李玄心情绝望,再没有上朝和面圣。皇帝几次让人传旨晋见,他都托病不出。有一个疑问总在他的脑海里萦绕:那个白衣人到底是谁?指尖的一缕气息竟能让人死而复生?他苦苦冥想,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 花园之中寂静无声,忽然脚步声响,有一人披头散发,怀抱一个婴儿,李玄仔细观看,吃了一惊:“逾兄,真的是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慕容逾眼上蒙了一层白霜,轻声叹息:“一言难尽!我犯族规,被废去双目,逐出家门。走投无路,特来投靠殿下。” 他将事情经过向李玄叙述一遍,李玄叹息:“逾兄,你受委屈了!更可惜赖五兄英年早逝,让人扼腕。只是弟家中适逢巨变,心灰意冷,不知该如何助逾兄渡过难关?” 慕容逾苦笑道:“天下之大,我只求片瓦之地容身,将孩子抚养成人。我已改名屈逾,与慕容世家再无半点瓜葛!”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殿下,请恕我直言!您心中的念头万万不可行!人死不能复生,你用法术拘留魂魄,滞留人间,有违轮回,望殿下三思啊!” “我失去爱人,失去朋友,于心不甘,死不瞑目。我要走遍大江南北,寻访起死回生之术,我还要找到我的孩子……” 屈逾轻叹道:“既然这样,我这有一部经书,或能对殿下有所帮助。” 李玄点头,“逾兄你来的正好,我马上具表向父皇保荐你,原太子余党尚未除净,有你保驾,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太子殿下您……” 李玄挥手打断他:“从今天开始,李玄已亡,天下再无玄太子殿下……” 64、寻龙镇 (主线,接39章) 李玄失魂落魄,捡起一支珠钗,再次泪奔。旁边传来一声轻叹,侯爷缓步从林中走来。“老友能放下往事,打开心结,老夫为你高兴!” 李玄侧目擦干眼泪,转而望向旧坟,“公主过世二十年,我旧情难忘,以法术将她的魂魄滞留人间。我一心想使她死而复生,不惜与令狐世家作荒唐交易,用变身丸和‘铸魂’之术使她复活,想想真是一场荒唐梦!” “老友为情放弃皇权富贵,今日又打破梦魇,真是性情中人,其情可感天动地!” “父皇临终之言点醒我,我枉读圣贤书,却做出这种违背人伦天理之事,真是惭愧!无应已去,今日我再放公主离开,也算了却这段孽缘!” “您今日之举,也是大智慧大决断,与梦诀别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李玄怅然长叹:“可是,我已放弃皇位,心爱之人也已离去,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昨日新皇登基,年号顺平,大赦天下。有功之臣连升三级,可怜那些看见先皇妖变的侍卫宫人,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我只道皇弟李炙恭谦有度,谁知他也是杀伐果断,如此狠辣,这大概就是帝王之道吧!” “圣上也是为维护先皇声誉,不得已而为之。我还听闻奕王上表告病返回封地,看来天下可以太平了。” “天行大道,我等皆是杞人忧天。言归正传,老友找我可还是上次所托之事?” “不错,如何解开‘天狼封印’我穷尽心思,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很巧,我查阅皇城司宗卷,也有了答案。” 二人手指飞旋,空中出现两个重叠的字“龙息”。 “据典籍记载,‘龙息’本属仙界,是人世间最强大最锋利的东西,它一定能劈开‘天狼封印’!只是龙迹难觅,如何取得‘龙息’千古难寻一例,谈何容易?” “我也知前路难,难于上青天,可是畏难不前,这不是老夫的作风!” “好吧,我等老友的好消息!” 两人大笑,豪气十足。侯爷忽然转开话题:“我一直很好奇,你和那个玉红亭到底有什么渊源?” “我和她在茫茫人海中能结一面之缘,我倍感珍惜,而且我相信此缘一定有它的因果福报!” 侯爷微笑道:“你和那个‘地狱少女’危险之缘还未了,但愿和玉红亭结的是善缘、良缘!” 三日之后,东行的官道上出现三个俊美的少男少女,他们锦衣华服,一路策马而行,谈笑不断。 这一路上玉红亭叽叽喳喳,就像欢快的小鸟。她这人神经大条,前几日还为无应之死痛不欲生,如今一踏上寻龙之旅,风光旖旎,很快忘记了烦恼。 阙修好静,直吵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早知道你是碎嘴妇人,就不该带你过来!” 玉红亭娇斥一声:“如此危险之旅,擎天哥哥极力邀请,因为只有贫尼才能帮上大忙,你这块木头纯粹是累赘!” 擎天心中暗呼冤枉,要不是她哭天喊地求侯爷,谁会找这些麻烦? 再往前行,人迹渐多,已闻到腥咸的海风,擎天叮嘱二人:“此去寻龙,凶险无比,我们要尽量低调行事。红亭不能再自称贫尼,免得引人注意。” “小妹记得了!”这甜甜的回答腻得阙修牙根痛痒,他真希望这两人赶紧拜了天地,去入洞房。 从山巅望下去,蜿蜒的海岸线上有一座小镇,规模不大,错落有致,里面行人如织,人气很旺。 “这就是寻龙镇,果然有仙灵之气!相传当年胥大师就是从此地出海,竟觅得仙踪,在岛上与神龙鏖战,光想一想都气势恢宏,让人向往!” “既已到仙境,哥哥还有空发什么感慨?”玉红亭打马扬鞭,一路尘烟飞驰而去。 “让臭丫头低调行事,简直是对牛弹琴!” 两人放松缰绳,信马由缰,刚进小镇,玉红亭就迎上来,表情十分神秘,“擎天哥哥,小妹一入小镇,就有斩获。你看此份蓬莱仙岛的寻龙地图标注详细,才十两银子。” 阙修嗤之以鼻,“沿街叫卖的小贩十文钱一份地图,你个冤大头让人耍了!” “那些都是赝品,我这份才是真的?是吧?擎天哥哥?” 擎天苦笑,无言以对。这小镇简直是龙的世界,兵器是屠龙宝剑宝刀,吃的龙眼糕、龙鳞酥,小饰品、玩具都是龙的造型,目不暇接,玉红亭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等到了镇中最大的客栈,名字就更直白,叫“寻龙客栈”。三人刚一驻足,小二飞快迎了出来,“三位一看就是寻龙的豪侠,住在此处最适合不过了,因为当年胥大师正是在此下榻。我们有最新的寻龙图,驭龙丹让您功力倍增,还有直达蓬莱仙岛的客船风雨无阻……” 晚上三人在客栈吃酒,观察周围众人,个个目光敏锐,神情矍铄,一看就是武林中人。擎天叹息:“本想低调行事,谁知一来就掉进是非窝?” 玉红亭小声说道:“哥哥你看门口那三位,刀鞘雪白,形如弯月,应该是雪山派人士,不远万里而来,动机不言而喻。” 她目光流转,望向角落的中年人,“你看他斗笠遮面,行为隐匿,一看就知是高人,一定要小心。” 阙修专和她对着干,指着另一角落一对祖孙说道:“我看他们才是高手中的高手,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玉红亭气得要拍案而起,擎天赶紧制止,继而转移话题:“现在人多眼杂,我们要商量商量计划才是。” “还能有什么计划?这里鱼龙混杂,大家殊途同归,我看随波逐流未必不是上策!” 玉红亭竟然连连点头,同意阙修的说法:“我听小二说,这镇子经常发往蓬莱仙岛的客船,十有八九无功而返,寻龙者或半途铩羽而归,或生死不明,如此凶险的旅程,至少说明方向是正确的。” “那我们也买几张船票,随他们一起出海。” 夜晚时分,风声寂静,涛声仿佛就在枕边,阙修无法入睡。大战之后,他紧绷的神经还无法放松,而且,他担心师父,难道他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如此辗转反侧,已是三更时分。 房顶之上,一声轻响,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这不是猫行鼠走,而是轻功至高之人飞过的声音。他立刻合衣下床,闪身到了外面。夜色沉沉,有几个黑影在房脊飞驰,他悄然无声远远跟随。 黑影在海滩上追逐,然后开始对战。阙修侧身隐于礁石之后,原来擎天已先他一步,在这里观战。 场上四人在围殴其中一人,那人身材瘦小,虽然蒙着面,阙修一眼就看出是哪棵葱。开始并未出兵器,只是寻常的拳脚。那人以一敌四,拳脚虎虎生风,打得其余四人连滚带爬。 为首之人一见不好,一声呼啸,四人分头逃窜。玉红亭长袖一挥,“御雪尘”飞卷,缠住落后一人腰间,她用力一带,那人身躯飞起。火山文学 旁边观战的慕容擎天忽然出手,先一缕指风将“御雪尘”的触角斩断,然后掌心吐出阴柔掌力,将那人送出几丈之外。那人虎口余生,仓皇逃走。 玉红亭急得跺脚,娇声埋怨:“擎天哥哥怎么帮着敌人?” 擎天笑道:“这些人不出兵器,一是为了隐藏身份,二是不想和你拼命,可见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此去寻龙事大,不要四处树敌!” 玉红亭虽然撅着小嘴,但心里还是赞成的。 阙修爱和擎天斗嘴,立刻反驳他:“我看不尽然,寻龙之旅,僧多粥少,除掉一个就少一个竞争者,很难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即使如你所说,枪打出头鸟,我们更须低调谨慎!”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真是欢喜冤家,这种情形红亭最为乐见。 第二天出海,擎天等人早早登船,然后留意陆续上船之人,记住样貌特点,做到心中有数。玉红亭好似江湖活字典,一干人等都能说出点名堂。看来青玉庵虽然是小门派,在江湖阅历方面还是独树一帜的。 看二人相谈甚欢,阙修好似多余之人,他有些不服气,于是插言转开话题:“听说你们降魔四大家族树大根深,怎么也没请些帮手来?” 擎天答道:“我本来已经联络好了帮手,只是时间仓促,他们没法赶上了。”正说话时,一人压低斗笠,快步走上舷梯,正中昨夜店中角落之人。 玉红亭说道:“这人身形步伐丝毫看不出门派痕迹,一定是个扎手的人物,要小心!” 阙修却快步迎上去,拱手说道:“在下余山派阙修,敢问前辈?” 那人毫无准备,本能还礼,“不敢当,在下并无门派,姓陆名离。” 阙修返回,颇为得意,“与其瞎猜,不如主动出击,现在至少有一个名字了。” 日出东方,朝气蓬勃,大船解缆准备远航。这时一老一少祖孙二人飞奔而来,正是昨夜品头论足的两人。有船员阻拦,老者抬手扔出几锭银子,拉着少年进了船舱。 舷板已撤去,又一少女呼喊着飞奔而来,阙修一皱眉,“这些人都抢着登船,好像赶着去投胎!” 玉红亭啐道:“你个乌鸦嘴,尽说不吉利的话!” 少女见船已移动,情急之下飞身跃起,可惜还差了半尺,阙修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藕臂,轻松一带,少女跃上甲板。她面色绯红,十分娇羞,转头跑向船舱,口中娇唤“师兄……” 65、觅岛 阙修目光追随少女的身影,还在回味那美丽娇羞的眼神,玉红亭冷笑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就等着桃花运吧!” 阙修换上一副很无赖的表情,“是啊!又娇美又矜持,比母老虎强之百倍,我向往之极!” 玉红亭知道他含沙射影,勃然大怒,飞脚踢去,阙修早逃之夭夭。 中午时分,那少女专程到访,身旁多了一位青年。他向众人拱手说道:“在下沧海派蒙湘,这是我师妹蒙雅,多谢早晨各位施以援手!” 三人见礼,通报姓名。蒙湘继续说道:“我此次寻龙,只因师父中了寒毒,需龙鳞作药引,师妹玩劣,偷偷跟来。我们想与三位联手,事成后只取龙鳞一片,其余概不奢望,望三位成全!” 这人年轻英俊,气宇轩昂,一看就是正派之人,只是沧海派从未听闻,擎天随意敷衍几句,两人寒暄片刻,告辞离开。蒙雅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微低着头,有时偷望阙修一眼,红霞立刻飞上脸颊。 这种娇羞矜持玉红亭学都学不会,只冷眼看着阙修与她眉来眼去,心里却打翻了醋坛子。 夜晚,玉红亭和擎天盘点打听到的“敌人”,“雪山派三人貌似实力最强,代号为‘三只小猪’,要小心提防。陆离是敌是友还无法分辨。还有一群人,锦衣华服,跟公子哥出游一样,代号……” 阙修在旁插嘴道:“一群混蛋!” 红亭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代号‘一群混蛋’,他们人多势众,不可小觑!” 阙修看着这两人纸上谈兵,感到索然无味,于是伸个懒腰说道:“八字没一撇,能否找到龙还是未知数,说这些还不如美美睡一觉!” 玉红亭抢白道:“你只关心你的美娇娘,根本没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阙修不理他,转头望向舷窗之外,夜色正浓,波涛不惊,海面上雾气升腾,隐隐有几点灯火,他惊讶问道:“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另一艘寻龙之船?” “或是偶遇海运货船,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千万别是海盗什么的?” 阙修席地而卧,头枕波涛,一会就沉沉入睡。他梦见师父,在茅草屋里督促他练武,炎炎烈日,挥汗如雨,忽然下起瓢泼大雨,酣畅淋漓,凉爽至极,师父赤膊享受天降甘霖。 雨越下越大,凉意浸透全身,师父微微一笑,“小子,要没顶了!” 阙修猛然醒来,发现正泡在冰冷的海水之中,窄小的船舱之内,海水汹涌,涨势迅猛。擎天和玉红亭躺在床铺之上酣睡正香,阙修一声大喊,两人才恍然醒来。 他们奔到外面甲板,船缓缓下沉,水已没膝,众人乱成一团。船老大等人驾一艘小船,飞快划桨,还大喊道:“诸位请各奔前程,听天由命!”小船飞驰远去,身后传来一阵怒骂。 擎天脸色有些难看,“怎么办?不识水性啊!” 阙修幸灾乐祸,“没想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慕容大公子,竟然不识水性?很巧,我也是旱鸭子一枚。” “那就御剑飞行,只是不能长久啊!” 阙修打断玉红亭:“我不会啊!你带我一起飞!” 正说话时,船已沉没,众人落水扑腾,搅动海水如开锅一般。擎天急忙展开“玄天罩”,三人在罩中并未沉没。这时,一道水箭飞射,那老者祖孙立于潮头驰向远方。 擎天微一皱眉,掠过一丝怪异的表情。阙修获得灵感,他以掌力催动,“玄天罩”飞快飘移。刚行十余丈,看见蒙湘蒙雅在水面沉浮,情意十分危急。 阙修大喊一声“救人”,玉红亭虽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用“御雪尘”飞卷,将两人拉入罩中。 飞驰一炷香时间,擎天和阙修双双力竭,茫茫夜色,波涛无尽,根本看不到希望。这时蒙雅忽然向远方一指,“那边有陆地。”众人皆疑,阙修却调转掌风,向她所指的方向急驰。 果然夜色隐隐中小岛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阙修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等“玄天罩”在沙滩上靠岸,两人双双倒下。 玉红亭自然去照看心仪的擎天,蒙雅握住阙修之手,轻唤一声“哥哥”,竟然泪如雨下。 蒙湘一边安慰她一边说道:“我师妹最多愁善感,兄台莫怪!” 先后又有几批人到达,荒岛沙滩上热闹起来,人们点燃火把开始四处搜寻,忽然有人惊叫,引众人侧目,“大家快看,这有一块碑,上书‘觅岛’!” 众人蜂拥而去,欢快议论:“这正是胥大师的手迹,他就是在这个岛上发现龙迹,我们因祸得福,竟然找对了地方!” 喧嚣之后,寂静下来,猛然一道阴冷的弧光闪过,众人齐齐后退,“三只小猪”之一的“雪影”冷漠忽然出手,“既然找到地方,留着这些废物碍手碍脚,不如杀之了事。”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散开,同时亮出兵器,相互提防,相互对峙。 这时一声历喝,斗笠兄陆离闪亮登场,他目光如炬,义正辞严,“还没看见龙的影子,就开始自相残杀,你们知道龙有多厉害多危险吗?” “言之凿凿,好像你见过龙一样!” 陆离猛然扯去上衣,一条巨大的疤痕纵贯胸口,蒙雅吓得小声惊叫。 “我的确来过这里,也觅得龙迹,只见它爪风轻扫,我的三位师兄身首异处,而我养了一年的伤才捡回这条命!” 众人收敛杀气,转而沮丧。 “龙乃神物,岂是凡人所能敌?当年胥大师与龙大战,耗尽真力,侥幸而退,却因此战,功力大损,无法压制心魔而循入魔道。难道你们自信有胥大师的功力?” “你如此说无非是想吓退我们,独享其成!” 陆离冷笑:“不怕死的留下来与我作伴,我高兴之极!反正我三位师兄已经等我多年了!” 擎天插言道:“陆兄说的极是,大家合作,如果侥幸成功,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蒙湘也附和道:“在下只取龙鳞一片,仅此而已。” 陆续有人报上名称,一条龙很快瓜分殆尽,阙修忍不住高喊:“我们要‘龙息’。” 冷寒在旁篾笑道:“‘龙息’是至上之宝,那要问我的剑答不答应。”阙修刚要回击,擎天轻扯衣衫制止他。 待众人安静,陆离再次发声,俨然成了领袖,“我只为屠龙,他物不取分毫,谁要在此前自相残杀,就是与我为敌!”他说着,手掌一挥,远处云端落下一道闪电,削去山峰半壁,气势相当骇人。 早晨天色大亮,众人才得以观察小岛的全貌,树木葱郁,密林深深,三道纵横的山谷将岛分为几个部分,而居中一条山涧,一帘瀑布悬挂远川,十分壮观。 这时一艘大船驶来,船身漆红,描绘簇簇繁花,锦帆高挂,一看便知十分华贵。那帮锦衣华服的“一群混蛋”立刻迎上前恭候。待船靠岸,放下舷梯,一名锦衣青年拾级而下,踩到沙地时,脸上稍有嫌弃。立刻有人搬下一把紫檀椅,他四平八稳坐定。 “这岛形态朦胧,树林丰茂,得雨露滋润,果然有龙荫庇护,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高谈阔论之后,有四名华服少女上前,手持花篮,挥纤手撒出片片花瓣,伴随沁人芳香。那人轻轻一嗅,心情更加愉悦,“虽然是天涯海角的蛮荒之地,只要有鲜花作伴,也好比人间仙境!” 阙修不知此人来历,玉红亭却嗤之以鼻,“江南有名的花花公子,他也跑到这里凑热闹!” 擎天微笑补充道:“江南花家,富可敌国,独子花酌,却好武功法术,人送雅号‘花花剑客’!” 花酌也注意到这边,立刻被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吸引,他起身离座,过来深深一礼,“请教两位姑娘芳名?我那花船之内还有雅房,姑娘可有兴趣入住?” 蒙雅娇羞不已,闪身躲到师兄身后。玉红亭毫不客气给他个冷脸:“奴家粗手粗脚,享受不了您的红床暧帐,公子好意心领了!” 花酌碰了钉子,并不觉得尴尬,他一拂衣袖,又换上那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尔等皆为寻龙而来,难免厮杀,而本公子厌恶血腥,好雅致,各位莫坏了我的好心情!” 他冷然拂袖,众人前呼后拥返回。快到船舷梯之时,上面有一位花衣妙龄少女翩然而下,挽着花酌的手臂拾级而上。她的妙目瞥向这边,如一道寒光闪过,众人内心皆胆寒。 “这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强烈的杀意?”玉红亭惊问。 “此人人多势众,一定要堤防!” 阙修却打断擎天,“就一个花花公子有何可怕?别看他人多,我一招就能让他连人带船葬身鱼腹!” 说话时,擎天忽然话题一转,“昨夜在海中先行的那对祖孙,怎么不见他们的踪影?” “分明是老弱病残,却跑到这危险之地凑热闹,想必已经葬身大海了吧!”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立刻吸引众人的目光…… 66、屈氏祖孙 沙滩百步之前是一片树林,穿越树林听闻潺潺水声,在河边的山崖上,有很多天然形成的山洞,争吵喧哗之声正是从那里传来。擎天分开看热闹之人挤到前面,原来正是那对祖孙与一对兄弟争吵。 “分明是我们先来这里,而且昨夜已在洞中过夜,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那对兄弟满脸横肉,步步进逼:“我们齐氏兄弟住惯了明亮的宅院,这里通风向阳正是适合,废话少说赶紧离开!” 江湖上仗势欺人本是常事,而且这对祖孙貌似孱弱,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嫩羊。玉红亭见状大怒,就要亮兵器上前,擎天轻拉衣角制止她。 “老东西,不服就亮家伙,爷并不介意送你们归西!”齐氏兄弟步步进逼,老者护住少年,步步后退。 忽然,无数影剑从天而降,落在对峙的空白区域,激起尘土飞扬。擎天长笑一声大步流星走入场中。他刚才露这一手无疑已经暴露身份,齐英吃惊反问:“你是慕容世家的人?” 擎天不置可否,抱拳说道:“兄台提议很公平,在下也相中这块宝地,冒昧向兄台讨教!” 慕容世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齐英齐雄当然不会为了这等小事与其交恶,于是说了几句江湖客套话,悻悻离去。 待众人散去,玉红亭娇嗔埋怨:“对付这两个江湖鼠辈,犯不着放那样的大招,这下好了,你自报家门,以后麻烦肯定少不了!” “没办法,公子哥就是任性!”阙修也在旁添油加醋。 擎天笑而不答,这时老者上前一揖道谢:“感谢公子出手相助,小老儿屈凡携孙儿屈臣氏在此谢过!” 擎天和他寒暄,阙修却留意那个少年,年纪与自己相仿,脸色却十分难看,好似正在大病之中。玉红亭也注意到少年的情形,插言说道:“令公子好像抱恙在身,小女子略懂医术,为他诊脉如何?” 屈凡微笑回绝,“我孙儿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老伯您是为公子的病才来寻龙的吗?”火山文学 屈凡微一迟疑说道:“不瞒公子,我和孙儿根本无意寻龙,误打误撞上错船,我们只等有过路之船,就很快离开。” 三人在旁寻找一山洞住下,与屈氏祖孙临河相望。河中有鱼,林中有菇,红亭烹了一锅美食,十分可口。这尼姑不戒荤腥,吃相难看,阙修直咋舌。 玉红亭吐出最后一块鱼骨,“他貌似病得很重,自身难保,为什么要趟这浑水?” “扮猪吃老虎,可不要被外表所欺骗!”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清啸,随即有人大喊:“各位,都出来参加作战会议!” 众人在一棵巨松下汇聚,都很好奇这高大上的“作战会议”有什么内容。陆离高高在上,气场满满。 “各位,我们身后的三条山谷遍布神龙的护卫兽,危机四伏,我要将人分为三组,同时推进,才能觅得龙迹。” “那为什么我们不集中力量打通一条山谷呢?”人群中有人反问。 陆离冷笑,“神龙有多窟,它可能在任何一条山谷之中。”他说着衣袖一展,手中有几张图纸,“这是我绘制的山谷地形图,我还需要二个强力的伙伴带队,打通另外两条山谷。” 众人商议后,雪山派冷氏兄弟带一队,主攻左侧,擎天带一队,主攻右侧,而陆离亲率一队主攻中间。擎天挑选了蒙湘蒙雅,还有那对祖孙,虽是老弱病残,想想这样也好,关系单纯也清静。花酌自然不愿亲自出马,只派了几名下属追随陆离。 日上三竿,众人分头出发。屈氏祖孙告假,这在意料之中。 走了多时,地势渐高,密林深深,并无兽迹。玉红亭有些不耐烦,“这陆离尽虚张声势,哪里有什么守护兽?” 擎天拿出地图来研究。阙修则用余光观察蒙氏兄妹,蒙雅目光始终追随他,偶有眼神交错,立刻闪避,神情像受惊的小鹿。 正絮叨时,山谷之中传来隆隆声响,如无数巨石滚落,又似万马奔腾,山坡上树木被碾压,纷纷倒下,形成数道黑色的急流向中间汇聚。 几人惊慌对视,不知所措,声音越来越近,震耳欲聋,大地为之震颤,无数巨兽从林中冲出来,绝地狂奔,尘土碎石夹杂着树木飞扬,携毁天灭地之力,势不可当。 擎天大惊,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他猛然展开“玄天罩”,将就近三人罩入其中,然而蒙氏兄妹距离较远,无法涉及。玉红亭急出“御雪尘”飞卷,将蒙湘拽入其中,再出手想救蒙雅,却为时已晚,巨兽洪流将“玄天罩”顶飞,直摔下山崖。 千钧一发之时,阙修飞身跃出,抱着蒙雅一路翻滚,最后倚靠在一棵巨松之后,巨兽洪流从身旁掠过。他这才看清楚,这兽群鬃毛漆黑,牛身熊首,冲撞时附下身子,也有时身体直立,利爪飞扫,巨石树木化为齑粉,这破坏力真让人咋舌。 正惊叹时,传来一声震天厉吼,他们藏身的巨松轰然倾倒,黑色利爪扫过,连树墩都粉身碎骨。阙修飞身闪避,却被另一头怪兽顶飞。他感觉腰间像被两把利刃插中,痛彻心扉,饶是有“血琉璃”之躯也无法抵挡。 要落地之时,他调整姿势,在兽群头顶来回跳跃,这若是掉落脚下,两人肯定被踩成肉酱。 有一头怪兽被他踩踏,仰天怒吼,回首一记飞扫,阙修以阴柔掌力迎击,借助反弹之力,两人身体上升,攀附在山崖之上。 脚下洪流涌动,怀中的美人已经受惊昏厥,她的脸色苍白,长发飘散,那种虚弱的美让阙修怦然心动。待兽群远去,阙修落回地面,几声呼唤,美人才悠悠醒来。她痛哭流涕,泪水决堤,阙修根本不知怎么哄女孩子,一时惊慌失措。 “哥哥,不知为何,我总想哭,在你的怀里痛哭几天几夜,十八年来,我的人生好像只收获了泪水。” 阙修只得将她拥入怀中,感觉泪水殷湿胸前的衣衫。片刻,蒙雅止住哭声,又恢复娇羞的模样,“哥哥舍命救我,小女子无以回报……” 她的脸上飞起红霞,赶紧转开话题:“师兄他们在那个罩子里,会不会有危险?” “你放心,‘玄天罩’是最强防御,不会有事的!” 蒙雅看见他的背上血湿衣衫,再次泪崩……两人等待半晌,未见擎天等人返回,只得顺原路向回走。等到山脚河道入口,蒙雅忽然停下脚步,“哥哥,我是不是头撞坏了,刚才出现幻觉,周围都是荒凉的沙漠,连这河道也象干涸的龙骨……” 突然,树丛之中射出两点星芒,分袭两人胸口,阙修闪身躲过,但想保护蒙雅已是鞭长莫及,眼见那点寒星临近,蒙雅的胸口忽然发出一缕蓝光,将暗器击飞。 阙修擎“丑刀”飞斩,携一道强劲剑气,摧枯拉朽,将树林开出一片空地。四周寂静,蒙雅惊魂未定,“哥哥,那贼人还在吗?” “估计是逃走了!”阙修收了刀,目光落在她的胸前。 蒙雅从颈间拿出一个蓝色的吊坠,光彩奕奕,“这是师傅送我的护身符,我从小就戴着它!” 回到宿营的河边,蒙雅又扑进师兄的怀里痛哭,阙修低声相劝,她再返身扶在阙修的肩膀上哭,女人真是水做的,阙修因此深信不疑。 玉红亭远远相望,醋意横生。待送走缠人的小妖精,阙修询问擎天去处,玉红亭冷笑:“公子软玉温香在怀,还能想起自家的兄弟?” 再三追问,她才冷然答道:“屈氏祖孙受到攻击,场面好大,哥哥正在探查。” 两人来到屈氏祖孙居住的山洞,洞口原本是平整的青石,如今沟壑纵横,好似面团一样被人揉捏过。擎天半蹲身体,不时捏起细碎的粉末查看。 “这掌力撼动巨石?难道是江湖中的‘巨灵掌’?” 擎天摇头否定,“‘巨灵掌’力道刚猛,一定是山崩地裂,碎石飞扬,而这掌力力道逆天,却更趋阴柔,巨石好似被软化,任意揉搓。” “这怪异的掌法真是闻所未闻!” 阙修听这两人谈论江湖秘技,自己完全插不上嘴,于是转开话题:“我和蒙雅遇险,回来还被人偷袭,你问也不问,为何对外人如何感兴趣?” “还记得我们出发前曾飞鸽传书,向盟友求助吗?” 红亭抢着答道:“南宫世家回复二公子新丧,无法顾及,令狐世家山高路远,已派人出发,但恐不能及时到达,而上官世家却无回音……” “那夜大船倾覆,屈氏祖孙驾一道水箭前行,分明是南宫世家的‘驭水符’!昨天我故意暴露身份,却未得回应,真是迷惑之极!” “既然派人前来,为何遮遮掩掩,难道他们别有用心,想破坏寻龙大计,慕容消亡,他们正好取而代之!” 擎天脸色一变,正在这时,传来一声长笑,祖孙二人从林中缓步走出,擎天忽然出剑,是正宗的慕容御剑术,两道影剑飞出,直接刺穿了祖孙的胸膛…… 67、幻像 突然变故,让红亭和阙修始料不及,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一剑穿胸,却没有鲜血飞溅,两人的身体慢慢羽化飞散。 洞里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三人侧目,见洞壁角落一道金光投射,祖孙二人从其中缓步而出,“能看透我们所使用的‘傀儡符’,果然是慕容公子不会错!” 擎天拱手施礼,“前辈隐身‘蜗居符’中不出,我只好再次暴露身份,多有冒犯,在此告罪!” 真是惊心动魄,大悲大喜,玉红亭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家通报姓名,这次是真名真姓,屈凡即是本名,他隆重介绍那少年:“这是我家少主南宫谦!” 擎天在脑海中搜索,在同辈弟子中,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但他还是起身见礼,口称“久仰久仰”。南宫谦浅笑回礼,脸色很苍白。 “不瞒各位,少主练功出了岔子,气息无法控制,我们此次只为寻得一片‘龙白’。” 玉红亭在旁插言:“据医书记载,‘龙白’是龙腹唯一一片白鳞,能融合阴阳,平衡正邪,珍贵无比。其他人绝不会拱手相让的!” 屈凡叹息,擎天给他打气:“前辈放心,我等会竭尽全力,助师弟一臂之力!” 谈论片刻,话题引到刚才的袭击,屈凡如此描述:“半个时辰前,有人潜入洞中,黑衣蒙面,我们不敢恋战,操纵‘傀儡符’将其引开,洞外就是他掌力所致……” “一定是雪山派‘三只小猪’想铲除异己,独占好处!” 擎天却摇头否定:“我们回来时受到暗器袭击,阙修也是如此,还有多人被袭击受伤,有人因此退出,很明显雪山派分身乏术。” “会不会是花酌那帮人干的?他们可是人多势众啊!” 正说话时,外面传来呼喊,“作战会议”又开始了。众人松下集合,陆离居高站立,花酌破天荒到场,舒舒服服瘫坐在太师椅之上。 会议还没开始,冷寒忽然出手,手中剑拉一道雪白的弧光,剑气刺骨,直袭花酌。花酌未动,身旁四人同时出手,同样以剑气相迎。他身旁的电眼美女,脸色一变,就要有所行动,花酌轻摆手制止。 冷寒被逼退,没有再进攻。花酌轻笑道:“这位兄台一言不发就出手,不知所为何事?” “你派人袭击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为何不敢在此决出生死?” “我的人也受到伏击,我正怀疑是你们所为……” 陆离大声制止争吵:“的确有人想破坏我们的寻龙之旅,可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宵小之辈,有何可惧?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他说的铿锵有力,也激起众人豪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相互交流情报,信心满满。 “熊牛兽只是外围的异兽,不足为惧……” 陆离交代完毕,又叮嘱明天行动的要点,众人散去。玉红亭主动上前搭讪:“听说公子的花船富丽堂皇,豪华之极,小女子心生向往,能否前去一观?” 花酌有些受宠若惊,“我早已为姑娘备下雅房,美酒美食应有尽有!” 第二天早晨玉红亭归来,有些宿醉未醒,一脸疲惫,“昨夜笙歌,畅饮到深夜,原来纸醉金迷的生活竟如此畅快!” 阙修用手指轻敲她的脑壳:“醒醒吧!你是尼姑,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我趁着夜色搜寻,船有三层,最低层是船工和仓储,二层是花酌和他的美人美眷,三层则是保镖居所。到处是醉鬼,根本无秘密可言。” 擎天有些迷惑,“这花花公子难道真只为游山玩水?不合常理啊?” “富人的世界我永远不懂,因为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众人重整行装,迎着朝阳出发,南宫谦主仆同行,既然留下也不安全,还不如同行有个照应。行至半山腰密林,熟悉的响声如期而至,大家不慌不忙,迅速撤到山崖下,待兽群迫近,众人飞身跃起,攀附在崖壁之上。 蒙雅离阙修近,轻轻倚靠在他身上,十分亲昵。兽群从脚下掠过,激起尘烟一片,想起昨日惊魂,阙修心中还有余悸。 待兽群远去,众人继续前行,密林稀疏,地势渐缓,前面有一片湖泊,湖水清澈湛蓝,倒映山峰伟岸身姿,景色怡人。 “如此美景,我们为什么不在此休憩片刻?”玉红亭提议,大家一致赞成。 蒙雅将纤巧的足浸在湖水中,心情十分愉悦。阙修坐在他的身边,湛蓝的湖水像深邃的眼睛,他的思绪延展,意识有些模糊。 “这湖水就像我的眼泪,从来没有干涸过……”蒙雅触景生情,又一次泪如雨下。当泪水落入湖中,激起小小涟漪,湖水如幕布一样拉开,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番场景。 还是此湖,水面如镜,月映其中,意境好美。有一男一女,男的白衣如雪,女的一身黑衣,在湖边对峙。 “我用生命爱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我?”女的问道。 男子无奈,一甩衣袖,“我有属于我的江湖,我们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女的厉声喝止:“你撒谎!除了你的语言,其他一切都出卖了你,你爱我,毋庸置疑!我要和你三生三世纠缠,不信你不回心转意!” 蒙雅如痴了一般,她起身上前,阙修想要阻止,她的手抓得很紧,小手冰凉而颤抖,让人无法拒绝。天空开始飘雪,对峙两人一动不动,身体逐渐被雪覆盖,成了一尊雪人。 “哥哥,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我能感到她浓浓的悲伤,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前世?” 阙修无法回答,他能感到那悲伤,还有让人压抑窒息的情感,却无法追溯其源。他握紧蒙雅之手,感受她丰富的情感在掌心变幻…… 擎天看见涟漪展开,却是另一番景象:松月山巍峨秀丽,后山百瀑潭的景色与此处有几分相似。父亲长衣阔袖,飘然如仙,而脸色却阴沉似水,“我儿擎天,我将一身修为传给你,你却毫无作为,为父失望之极!” 擎天惊慌答道:“孩儿无能,已竭尽全力,然收效甚微!” 父亲目光如电逼视,“那临别时我交代你的事情呢?” 擎天更加惶恐,五体投地,“请父亲收回成命,恕孩儿实在难为……” 父亲袍袖轻甩,一股巨力将他掀翻,“逆子!庸才!我慕容越瞎了眼,才将家族兴衰重任让你一肩承担!” 父亲身影渐渐隐去,擎天惶恐无助,呆呆望着潭水波澜不惊…… 玉红亭见幕布拉开之时,感觉到一丝异样,她修习正统的佛法,对妖邪之术有本能的警觉。 师父莫提正在山下的无名小湖上打坐,她手中拂尘轻挥,千丝万缕的光芒乍现。“徒儿,为师很担心,我对你管教不严,让你任性妄为,动了情愫,与佛之缘已日渐远去!” 玉红亭跪拜,口中说:“徒儿知错,我再也不敢了!”她心里却暗中盘算:“师父指的是无应?还是擎天?” 莫提叹息道:“你根本无法做到心无旁骛,修为差之千里,都是为师之错!”莫提转身离去,身影隐入水天一色。 玉红亭奇怪,师父应该长篇大论,谆谆教导才是,怎么这么轻易放过她?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无应缓步而来,他的笑容让人迷醉,掌心的温柔让她难以把持。她知道这些都是幻觉,可是眼角的泪是真的,幸福的感觉也是千真万确,让人无法割舍。 缠绵片刻,她的掌心穿过无应的长发,最后一次感受耳鬓厮磨的温柔,最后下定决心,将修习的佛法圣光聚于天灵,然后猛然释放,头脑瞬时清灵,幻觉消散。 她还在湖边,日头已斜,看来困在幻觉中时间不短。阙修和蒙雅还在湖边相依偎,一动不动,其余人姿态各异,也保持不动,只是唯独不见擎天。 她四处搜寻时,却发现南宫谦有些异动,他面容扭曲,表情狰狞,好像受困于梦魇之中。玉红亭上前,轻声呼唤,离他还有几步之遥,南宫谦忽然出手,右掌掌力喷涌,是一股强大而怪异之力,玉红亭猝不及防,无法闪避。 千钧一发之时,有人飞身上前,支起“玄天罩”防御,两人被击出十余丈,地上青石瞬间沟壑纵横,形状十分怪异,像是被人雕琢过一样。 红亭倒吸一口凉气,这和昨日洞前的袭击者的掌力同出一辙。她还想上前细细查看,擎天轻轻制止。“他们都陷入虚幻世界,先想法子唤醒他们!” “这幻术能够将人脑海深处的记忆和思绪显露出来,让人受困其中无法自拔。而你修习的佛法圣光和我修习的‘浩然正气’正是这些妖邪幻术的克星,所以我们能很快苏醒。”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将圣光和‘浩然正气’凝聚在一起全力反击,一定能破了这妖邪幻术!” 两人居中,盘膝而坐,掌心相对,微合双目运功,同样是雪白的光芒在他们头项凝聚,然后慢慢融合,巨大光球耀眼夺目,忽然爆裂…… 68、蒙雅 光芒在空气中扩散,其余几人表情巨变,身体急抖不止。忽然一股巨力反噬,擎天和玉红亭被摔出老远,嘴角溢血。 “原来施法的人就在附近,对我们的言行了如指掌。他从被困之人身上吸取法力,用来反击我们,这就难办了!” 玉红亭扶着擎天的手臂,“哥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越反抗,被困之人就会越受伤,我看还是听天由命吧!” 擎天说着,轻握玉红亭纤手,指尖在她的掌心划动…… 两人疲惫相倚,掌心相握,时光流转,动也不动,夕阳西下,湖面余晖灿烂如金,一道五彩的波纹闪过,他们又一次坠入幻境。 还是碧波荡漾,湖光山色,让人陶醉。“哥哥,这是你的心内世界吗?如此祥和美丽!” 擎天一袭白衣,笑容让人迷醉,“这是你的世界才对!” “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这是青玉庵山下的小湖,师父总说我顽劣,时常让我在湖面打坐静修!” 二人拾级而下,鸟语花香,青松滴翠,远处有一处红亭,如浓绿中点缀一朵小花,实为点睛之笔,妙趣横生。 “当年,师父在红亭之内捡到我,将我抚养成人,师恩如天,我无以为报,却常常闯祸,惹师父烦忧!”玉红亭妙目殷湿,洒下珠泪。 擎天言紧,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轻轻为她揩去泪迹。玉红亭忽然抓住他的手,妙目中泛起温情,“哥哥,我总是幻想能找到一人,与我执手,白头偕老,这次,我感觉自己真的找到了!” 花香醉人,连风也温柔至极,美人美景,怎能不让人心动?擎天伸手与她十指相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无论是现实还是幻境,我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永不相弃!” 二人两两相望,幸福满满。忽然,他们的掌心白光爆裂,瞬间冲破幻境,在现实的湖面掀起巨大的冲击波,十几道水柱冲天而起,十分壮观。在水雾迷蒙中,有一个影子时隐时现。玉红亭飞身跃起,“御雪尘”化一道白光,将影子死死缠住。 与此同时,擎天手中天地剑化为一道长虹,将影子刺穿。那影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声如鹤唳,它拼命挣扎,越来越清晰。 “猴面人身,长有六耳,正是陆离口中的‘迷离兽’,哥哥快出绝招!” 擎天一声长啸,手指飞点,以“气锻”之术,将“浩然正气”贯注剑身,天地剑白光闪耀,越来越明亮。“迷离兽”大声哀嚎,身体慢慢膨胀…… 擎天一见不好,拉着玉红亭飞身后跃,接着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气浪汹涌,湖水倒灌。等一切平静下来,被困的众人已不见踪影…… 阙修醒来时,天色已黄昏,四周是一片石林,九曲连环,犹如迷宫。他轻声呼唤,旁边传来一声轻唤:“哥哥,我在这里。”蒙雅倚靠着一根石柱,脸色很苍白。 阙修检查她的身体,并没有受外伤,可她走路一瘸一拐。“哥哥,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阙修脱去她白色的皮靴,玉足如象牙雕琢小巧玲珑,阙修心情迷乱,意识忽然有些模糊。一抹轻柔的白纱掠过,飞扬的长发迷乱双眼…… “哥哥,你怎么了?”蒙雅轻声呼唤,面色绯红。 阙修赶紧收回目光,用手在她的脚踝上捏了两下,原来只是脱臼。“你忍住,会很疼的!”他说着,还没有用力,蒙雅双眼已泛起泪光,样子楚楚可怜。 等处理好脚伤,蒙雅忽然说道:“哥哥,我又出现幻觉了。这里到处塌陷,断石横亘,随处可见剑气划过的痕迹,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阙修四处望去,却是平常影像,他轻抚蒙雅的头以示安慰。 在石林中转了片刻,很快找到出路。蒙雅惬意地伏在他背上,非常享受这安逸时刻。她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几番指点,竟很快走出迷宫。阙修也在心里感叹:“真是一个神奇的女孩子!” 与石林毗邻,是一片密林,影影绰绰,光线昏暗。刚行两步,前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震人心魄,疾风掠过,树叶悉数落下。 阙修大惊,赶紧隐身树后。脚步声匆匆,有人靠近,蒙雅在耳边传来一声轻呼,原来是南宫谦主仆。 “少爷,你要坚持住!刚才你被迷幻,黑暗的力量趁虚而入,千万不能其让吞噬!” 南宫谦以手掩面,浑身颤抖,好似十分痛苦,他忽然仰天大吼,劲力向外扩散,摧枯拉朽,方圆十丈树木被夷为平地。阙修后跃,隐身巨大的树冠之上。 南宫谦身上黑气时隐时现,象无数蚁群向头顶涌动。屈凡飞身上前,想助他一臂之力,南宫谦目赤如火,右掌疾出,携一股澎湃之力,大地震颤,被巨力蹂躏,如波涛翻涌,又立刻凝固,化为纵横的沟壑,面目全非。 屈凡好似早有准备,侧身躲过掌力,如若不然,肯定被怪力揉成面团。阙修心惊,这分明就是洞口那怪异的掌力,可屈凡为什么要故布刺客疑阵,他想隐藏什么? 正疑惑时,下面情形再变,有几名黑衣蒙面人如幽灵而至。两人阻住屈凡,其余人将南宫谦围在中间。他们同时出手,掌心漆黑的长鞭将其捆得结实。 南宫谦手脚被缚,目如灯炬,护体真气外泄排山倒海。周围的黑衣人似疾风中的劲草,风雨飘摇却屹立不倒。 这时,又有两人从黑暗中跃出,一左一右,持雪亮长剑袭击南宫谦两翼。危急时刻,屈凡无法脱身,急得大声惊叫。 阙修再也不能看热闹了,他飞身跃下,以双手掌力抵住两侧来袭,之后,祭出“蝠翼刀”,黑色刀影纷飞,将众人逼退。他立掌斩断南宫谦身上的绳索,谁知那货解脱束缚,立刻飞起一拳击中阙修前胸。势大力沉,饶是他有“血琉璃”护体,也是气血逆涌,喷出一口鲜血。 树冠之上蒙雅一声惊叫,随即胸前蓝光炫目,亮如白日。 黑衣人不知是何招数,有人一声轻啸,众人鸟兽散,瞬间无影无踪。南宫谦被蓝光照耀,狂暴的表情逐渐平静,随即力衰倒地。 蒙雅又抱着阙修哭泣,屈凡上前道谢,蒙雅厉声指责:“你们是非不分,哥哥救你,却反遭伤害,真是心如蛇蝎!” 屈凡连声告罪:“我家小主走火入魔,意识不清,请海涵!” 蒙雅嘟着嘴还要发难,阙修急忙转移话题:“那些刺客为什么会盯着你们不放?前辈好像还有什么隐情?” 屈凡坦然回应:“据我所知,在外面被偷袭大家都遇到过,何为专门针对我们?”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让阙修无法反驳。屈凡眼角瞥向蒙雅,显然对那缕蓝光很感兴趣。 “既然话不投机,我们分道扬镳!”蒙雅赌气说道。 “天色已晚,此处凶险,还是结伴同行最好!”阙修此言,屈凡很赞同,他也想危急之时再有蓝光庇护。 半月已升,借助微光辨别方向,原来湖边爆炸之后,他们掉落右侧密林,向上一望,小湖如明珠闪烁光芒。 蛰伏一夜,天亮开始行动。南宫谦休整一晚,脸上黑气褪去,神情也恢复正常。蒙雅努力和他保持最远距离,可见昨天的恐惧让她难以忘怀。 “要原路返回,必经石林迷宫,如果迷路,得不偿失,我们应该找一条捷径!” 擎天刚说完,蒙雅脱口回应:“从这崖壁向上三里,有一条洞穴可以直通小湖。”她话一说完,自己也很惊讶:“哥哥,我好像来过这里,还很熟悉。” 众人出发,山势陡峭难行,至日上三竿时,崖壁上出现一个洞穴,宽两丈,深不见底。 蒙雅表情有些得意,微微气喘,她用手轻抚洞壁上的岩石,眼神有些缥缈,思绪好像又飞到九霄云外。 “这里面可能很危险,我走最前面,你们和我保持距离!” “不,我要和哥哥在一起!”蒙雅十分坚决。于是她和阙修在前,南宫谦主仆殿后。洞中湿气很重,越走越黑,蒙雅胸前的蓝光再次绽放,光线柔和,就像夜明珠的光芒。 “哥哥,我已经能熟练掌控它了。师父说只要我能与护身符心意相通,那一天我就真的长大了!” 她说话时,蓝光熠熠闪烁,好像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幻。 屈凡的脸上有向往之情,忍不住插言:“姑娘的护身符十分神奇,能否暂借于我家公子压制魔性,老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蒙雅想想昨日阙修受伤,余怒未消,轻甩螓首,嗤之以鼻。 南宫谦赶紧制止:“君子不夺人所爱,屈翁不要强人所难!” 听他们的言谈也是坦荡君子,阙修心中佩服,不由放下戒备。 再向前行,洞窟渐宽,旁边有无数分支洞穴,里面气味刺鼻,稀疏的声响十分诡异。 “有危险!”蒙雅大喊一声,四人背靠背聚拢在一起。尖厉的啸叫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蒙雅胸前的蓝光骤然明亮,有数漆黑的暗影扑天盖地向他们猛扑过来…… 69、蓝光 “小心,是蝙蝠!”阙修大喊,同时以掌风驱逐蝠群。 “是陆离所说的蓝血胡蝠,有剧毒!”屈凡大声补充,同时掷出一道灵符,迎风展开丈余长,上面发出无数光点将蝙蝠击落。 蒙雅胸口的蓝光明亮炫目,蝙蝠纷纷坠地,然它们如飞蛾扑火,前赴后继。蒙雅感觉藕臂上一痛,好似蚊虫叮咬,随即一缕黑丝向肩部蔓延,她轻呼一声,慢慢倒下去。 南宫谦发出一声厉吼,熟悉的黑气迅速爬上脸颊,他左掌前伸,掌心形成一个黑色的旋涡,携飓风环绕,吸力强劲,足以吞天,蝠群被悉数吸尽,洞中又恢复安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南宫谦左手掌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犹如雨下,黑气沿着经脉、血管飞速涌动,好像随时要破体而出。他以掌触地,表情痛苦狰狞,随时要爆发。 “少爷!”屈凡惊呼一声,闪身到跟前。南宫谦伸手制止他,“沐浴在她的蓝光之下,两股力量澎湃冲突,但我很清醒,还可控!” 他气息粗重,忽然以左掌重击地面,巨力外泄,山摇地动,洞穴中隆隆巨响,石块纷坠,好似要坍塌。再次恢复安静,南宫谦身上的黑气才慢慢隐去。 他的魔功很厉害,反噬之力也足以同归于尽,这哪是名门正派的招式?阙修对这个神秘少年又增添几分戒惧。 他忽然想起蒙雅,飞速过去察看。蒙雅气息粗重,面色赤红,已经昏厥。 “她中了蝙蝠剧毒,要赶紧处理!”屈凡话音未落,阙修已抓起她的小臂,附身为她吸毒。毒液入口似火,几次吸吮,她手臂的黑线渐渐淡化。 “你也要小心,这毒很厉害!”不用他提醒,阙修已感觉头脑发涨,意念有些模糊,他盘膝而坐,运内息压制毒性。 苍穹无边无际,繁星点点,月光之下,那女子长发飘飘,回眸之时,目中迷离的星光穿透他的心房……他的心忽然很痛,猛然从游离中醒来。 还是昏暗的洞穴,蒙雅所发的蓝色荧光朦胧暗淡。他起身再次查看,蒙雅双目紧闭,脸上红晕依旧,口中不断呢喃:“你不要离开我……” 她忽然起身,毫无征兆,好似大梦骤醒。她来到一处洞壁,旁若无人,以手轻轻抚摸石壁,像是在细细体会往事的沧海桑田,良久,她转过身,历经生死之劫,照常理她应该扑进阙修怀里痛哭一场。然而这次她目光冷静而平和,只轻握住阙修之手,“我们走!” 出了洞穴,外面天地宽阔,正是山腰的小湖。在一块青石之上,有一条明显的剑痕,直指山峰之巅。 “看来他们已赶往山顶,我们赶紧追上去!” 蒙雅对屈凡的话置之不理,她转头望着阙修,目光轻柔,“如果我说你是我前世的恋人,你是否有所怀疑?”她的眼中泛起泪光,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那么,请你们自行离开,他,现在属于我。即使天塌地陷、万物凋零,也不要打扰我们独处的时光!” 屈凡主仆只得离开,尽管他还想得到那蓝光庇护。 湖水如镜,波澜不惊,她一哭,天空开始阴霾。“镜月湖依旧,只是少了一轮明月,我再也无法找回当时幸福的心情!” 原来此湖还有名字?阙修心想,手扶着她的香肩,感受美人温柔的伤感。“我是谁?我来自哪里?”他一次次问,并无答案,感觉自己像一个感情的骗子。 屈凡离开后,拾级而上,到一棵巨松之下,停下脚步,转而对南宫谦谆谆教导:“少爷,你不能再动用那种力量,否则走火入魔将无法逆转!” “可是,别人有危险我不能袖手旁观!”南宫谦诺诺道。 屈凡厉声打断他:“难道您忘记老爷的教导吗?你若入魔道,他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南宫谦脸色阴郁,低头不语。 屈凡继续说道:“我们千难万险才走到今日,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到危急之时,小老儿粉身碎骨,也会保您平安!” 再前行山路渐宽,树列两行,形成一条规整的通道。屈凡忽然面色一凛,示意停下脚步,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信手丢去,石头划出一道不规则的弧线,忽然化为齑粉。 屈凡脸色大变,拉着南宫谦快速移动,隐于树下。“屈翁,怎么办?前有埋伏,我们只有穿越石林迷宫,才能到达山顶!” “敌人肯定也料到我们会取道迷宫,那里会更凶险。我们原道返回,借助可依靠的力量。” 南宫谦有些忧郁,“屈翁,我们之祸应自己承担,殃及池鱼非君子所为!” “少爷,你先把礼义廉耻放到一边,能活命才是当务之急。您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无颜面见老爷于九泉之下。” 南宫谦无奈,只得又随屈凡原路退回。 小湖水面平静,远远望去,在临近山崖的湖边,阙修和蒙雅相依而坐,眺望海天一色的远方。身影一动不动,好像融入山水之间。屈凡想再靠近一些,能一呼即应,他们延着湖边的树林慢慢靠近。 还有百余丈,一种怪异的气息传来,湖面水波涌动,迷蒙的水气结成一张透明之网向外延伸,屈凡暗叫不好,拉着南宫谦向密林深处撤退,然刚行几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回来。 “是结界!”屈凡惊呼,右手一展,擎出一张金色之符,他念念有词,金符化一把巨型之剑飞斩,空气中泛起水波一样的褶皱,将巨剑慢慢吞没。 水面涌起几个巨型气泡,忽然幻化成黑衣蒙面之人,他们步步迫近,呈扇形将南宫主仆逼至角落。屈凡发出一声尖啸声,在结界中久久回荡。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道:“还想找援兵?死了这条心吧!这个水结界与外界隔绝,外人无法察觉,里面插翅难逃!”火山文学 屈凡见恶战难以避免,怒火中烧,目呲欲裂,“你们是什么人?一路追杀,我们逃到世外之岛还不放过,到底有什么冤仇?” “你们做了什么心里清楚,有人下了‘金叶令’取他的性命!你若怕死,闪到一边!” 屈凡本能望向南宫谦,脸色很难看,他知道“金叶令”是江湖神秘杀手组织“楼外楼”的诛杀令,据说此令一出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是死路,除非雇主收回令牌。 黑衣人看出他心中的恐惧,冷然道:“你也一把年纪,风烛残年,本大爷不想多造杀孽,退到一边,留你一条老命!” 屈凡冷笑回应:“要想杀他,须从老夫身上踏过去!” 南宫谦攥紧双拳,也准备舍命一搏。屈凡向他轻使眼色提醒他,若再出手,走火入魔无法逆转。怎么办?结界无法冲破,也只能全力一搏,或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屈凡忽然出手,袖中白色纸符犹如雪片纷飞,在空中化为短剑分袭敌众。黑衣人用兵器格挡,纷纷后退。 屈凡再次进逼,指尖弹出一张红色之符,瞬间化为一条浑身赤焰的巨龙,它张牙舞爪,盘旋飞舞,忽然喷出一股炙热的火焰,热浪扑面,让人窒息,黑衣人急忙暴退,已至湖面之上。 屈凡又出招,一张透明之符疾射入水,湖面随即沸腾,无数水箭飞射空中,高达数丈,黑衣人左躲右闪,在湖面上跳跃。 这些水箭在空中汇集,凝成一把巨型的透明之锤,携万钧之力,凌空砸下来。黑衣人想四散逃走,可是自己的结界反而成了牢笼,真是作茧自缚。巨锤落下,声震耳鼓,掀起的水花在结界里弥漫,让人目不能视。 屈凡“三板斧”使完,气喘吁吁,有些力竭,南宫谦赶紧扶住他。“屈翁,连出大招,要损功力三年,你这是何苦呢?” 屈凡苦笑:“为了少爷我愿粉身碎骨,损点功力算得了什么?” 南宫谦感激涕零,无言以对。这时水雾散去,湖面传来一阵冷笑,屈凡望去,几名黑衣人手中剑交错,凝结剑气,竟阻住巨锤破天之力,真是出乎意料。 “你已尽全力,这‘三板斧’还算凌厉,我们可要出手了……” 激战近在咫尺,阙修却浑然不知。他与美人卿卿我我,温柔迷醉的气息让他飘飘然,思绪游离于虚幻的前世今生。 海天一色,花酌之船如锦鲤静卧于碧波之上,蒙雅倚靠在阙修肩头,长发随微风而动,撩拨他的脸颊,那种温柔一直传递到他的心里。久久无言,时光仿佛都停滞了…… 蒙雅忽然轻轻叹息,然后站起身与阙修对面而立,她吐气如兰,眼神很哀伤,“我最珍惜我们所拥有的时光,毕竟已经所剩不多,可惜我们都无法跳出红尘之外。” 她醒来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神秘、冷傲,唯有温柔还在。她的眼神触动阙修柔软的神经,他忽然想吻她,而蒙雅却扭头躲开,“你应该去做该做的事情!” 她胸口忽然射出那缕蓝光,并不亮丽,却在空中展开一层透明的幕布,继而炸裂,水花四溅,雾气弥漫…… 70、花七 屈凡被蒙面人围攻,捉襟见肘,首尾不能兼顾。几把明晃晃之剑呈扇形进逼,剑气凌厉,在他身上划出无数伤口,浑身浴血,十分可怖。 眼前退无可退,几把剑直刺胸膛要害,屈凡干脆放弃防御,以残余法力驱动灵符,水花化为无数利箭,从背后袭击黑衣人,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黑衣人配合十分默契,有两人回身以剑气防御,其余人攻势不变,想一招取了屈凡性命。千钧一发之时,人影一闪,阙修杀到,他闪身挡在屈凡前面,丑刀携一股热流反袭对手,几人被逼退,有一人之剑突破丑刀,直刺在他的软肋上。 南宫谦发出一声惊叫,阙修左手抓住剑脊,右手刀急推,那人匆忙撤剑后跃,被剑气重创,呕出几口鲜血。 “金刚不坏之身?”为首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 趁着这个间隙,南宫谦上前扶住屈凡,他真气用尽,摇摇欲坠。 阙修冷笑:“知道厉害还不逃命?” “可惜今日宗主下了死令,就是大罗金身,我们也要把你熔化!” 首领一声清啸,黑衣人忽然改变阵形,首领在最前,余人的身体缓缓长起,在他的头顶形成一个规整的圆形。 阙修不知是何阵法,随意挥出一刀,霹雳声响,一道蓝色的电光直袭首领,那黑衣人手中剑一引,电光落入圆心中央,随即消散。阙修又祭出“蝠翼刀”,黑色刀影纷飞,很快被吸入圆心,顷刻消失。 “这是‘欲海奇阵’,能吸收强力攻击,如泥牛入海,快速脱离!”屈凡在旁大喊道。 阙修向旁边飞跃,却的一股阴柔的力量吸引,让他无法摆脱。他挥刀立斩,想阻隔这股吸力,强劲的力道同样消失无踪。 “你们先走,我断后!”阙修大喊道。然而被蒙雅斩开的结界缺口,如伤口一样慢慢愈合。 “这阵法会吸干你最后一丝力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认命吧!”首领说着,剑尖发出一波波阴柔之力,犹如蛛丝缠绕,无法斩断,也无法摆脱。 这时那一道蓝光再次乍现,明亮异常,犹如利刀,瞬时劈开结界,在阙修眼前一闪而过。他浑身一轻,摆脱阵法束缚,立刻向结界缺口移动。 黑衣人反应奇快,立刻调转阵法,攻击南宫谦主仆。这一招果然奏效,阙修只得去而复返,再次强力出招阻拦,结果又身陷阵中。 黑衣首领相当得意,缠着他无法脱身,南宫主仆也无法逃走,胜利只是时间问题。阙修对这牛皮糖招式十分恼怒,他运足真气,丑刀之排山倒海,正是绝招“全属性”。强力之下,结界如风中蛛丝,飘摇欲坠。主阵几人被巨力掀起,身如飘絮,若不是有结界阻拦,恐怕早飞到九霄云外。 好不容易稳住阵脚,首领狂笑道:“你发此大招,真气狂泄,已是强弩之末,等着受死吧!” 旁边的南宫谦心急如焚,他双拳紧握,脸上黑气时隐时现。屈凡勉强提一口真气,一指戳在他的丹田之上,南宫谦真气立散,脸色恢复正常。 “少主,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运功,否则前功尽弃,再无法挽回了!” 阙修仰天大笑,长发飞扬,有一股劲风从身边旋转升腾,天空乌云也与之呼应,翻卷无常,如泰山压顶。“狂妄之徒,口出狂言,你这阵法无非就是一个气泡,小心口气大了自己吹破了!” 他双手执无相刀,光芒明亮,劲力外泄,刀身似无法承受巨力,呈扭曲的波浪形。黑衣人知道此招必石破天惊,如临大敌,都把功力运到极致。 阙修猛然出刀,还是那招“全属性”,劲力却比上次强之百倍,巨力破天,生生将湖面劈成两半,两侧浪高十余丈,遮蔽天日。结界立刻消散,黑衣人的阵法也从中心爆裂,几人像纸鸢一样飞得无影无踪。 湖面恢复平静,阙修再出大招,有些力竭,他以刀柱地,才勉强站稳。刚想喘口气歇息片刻,忽然背后阴风掠过,两把短刃直插在他的后腰,幸好有“血琉璃”护体,虽然剧痛,并未受重伤。 阙修回身出刀,那人如鬼魅一般后移,与阙修遥相对峙。此人黑衣蒙面,身材娇小,长发飘扬,双眸分外明亮,给人阴冷的压迫感,分明是个女子。 “血琉璃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涨见识了!”她说话语音清脆,如银铃互撞,让人很难将她与杀手联系起来。 蒙雅飞掠过来,扶住阙修,继而转头斥责:“趁哥哥力竭偷袭他,你真卑鄙!而且我已经知道你是谁,请以真面目示人吧!” 那人一笑,摘下面巾,正是花酌的电眼美妾。“既然你们都不能活着离开,隐藏身份也再无必要。”她说得信心满满,仿佛胜券在握。 “我哥哥力战数人,已经疲惫,你胜之不武!” 那人妖娆一笑:“我花七也是明理之人,就让你歇息一炷香,以示公平。可是别人若要乱动,别怪奴家出手狠辣!”她目光如电扫过南宫主仆,很显然是怕他们趁机逃走。 阙修打坐调息,蒙雅轻抚他的背,蓝光温柔环绕,他感觉气息如潮涌,恢复很快。 忽然蓝光爆裂,明亮耀眼。原来花七趁阙修调息入静,身影化一道乌光,直刺他的咽喉。蒙雅的蓝光骤然化为利刃,将她逼退。 “你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花七目光冷冷,锐利如刀,“跟杀手讲君子之道,是不是太过幼稚?奴家的目的就是杀人,这是我唯一的道德标准!” 她再次进攻,身法如电,阙修推开蒙雅,以“丑刀”架住她的短刃。她的兵器比峨嵋刺还要纤小,形如金钗,是近身搏击的利器。 阙修疲惫应战,行动远不如常。而这花七身法快捷,如花间蜂蝶,让人眼光缭乱。阙修偶有漏招,仗着“血琉璃”之身,防高血长,花七也无法奈何他。 可是阙修很焦急,对方是否还有伏兵不得而知,如果自己力竭,一帮人还不任人宰割?他向蒙雅使眼色,让她赶紧逃离,蒙雅却连连摇头,一副和他同生共死的样子。 屈凡明白阙修的用意,用眼神示意南宫谦离开,谁知少年倔强摇头,好像在说:别人为我拼命,我岂能偷生舍他而去? 花七当然也看出对手的意图,她忽然与阙修脱离接触,闪身直袭南宫主仆。匆忙间屈凡推开少主,花七两把短刃直刺入他的双腿。待阙修返身救援,花七已闪到一边。 “这下谁也走不了,你们安心受死吧!” 阙修见这女人恶毒之极,也动了真怒,忽然祭出“魔天印”,乌云涌动,掌力从天而降,花七未曾防备敌人疲惫之下还能出此大招,猝不及防,被掌风扫中,呕出几口鲜血。 “现在大家都受了伤,实力扯平了,你现在退去,为时不晚!” 花七擦干嘴角的血迹,甜甜一笑,“公子真是懂得怜香惜玉,奴家感激不尽,奉上鲜花,略表敬意!” 她玉手张开,花瓣雨洒落,五彩缤纷,伴随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小心,花香有毒!”蒙雅以手掩鼻,撤身后退。 阙修长年吸“法尘”,内附十分强劲,这点毒还奈何不了他。他挥衣袖驱散花香,口中斥道:“卑劣的手段,还拿出来丢人现眼!” 花七莞尔一笑,“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我都有些头疼了!”她说着忽然变招,身体如云烟消散,继而出现,与阙修近在咫尺。阙修挥刀猛击,花七退去,他的左右膝盖忽然一阵剧痛,无法再动。 “‘血琉璃’虽然厉害,但也有弱点,关节之处,长动不息,外部之物最难附着,这正是弱点所在,虽然很困难,但我的‘附魂针’还是将其突破。” 阙修急运气,想把针从体内逼出。花七冷笑:“‘附魂针’入肉生根,想逼出来难于登天!”她再次飞身上前,阙修的左右臂弯一阵刺痛,继而麻痹,无相刀无法举起。 “公子是否感受到经脉受制,酸爽之极?这一切很快结束。下一针将入你的颈间血脉,针随血走,很快到达心脉,到时你就不再痛苦了!” 阙修双目尽赤,浑身青筋暴起,似在聚集力量,冲破周身麻痹。花七冷笑:“垂死挣扎,徒劳无功!”她说着再次飞身上前。 阙修聚集体内的力量忽然爆发,真气如排山倒海外泄,化为摧枯拉朽之力。花七象撞上了喷涌的岩流,身如飞絮,被弹出几十丈,阙修体内的“附魂针”悉数飞出,打入她的体内…… “燃魂一阶”过后,阙修浑身虚脱,大汗淋漓,已无法再运功了。 蒙雅飞掠到跟前,轻轻扶住他,未曾开言泪珠落下,“哥哥,你如此拼命,这是何苦呢?” 南宫谦上前道谢,蒙雅叹息道:“我哥哥已经仁至义尽,他短时间内无法运功,也帮不上你们。敌人已退,我们分道扬镳,自求多福!” 她脸上有嗔怒的表情,南宫主仆无奈拱手,告辞离开。 蒙雅轻拥着阙修,身上蓝光温柔环绕,“它虽然不能助你恢复,但能减轻你的痛苦……” 71、龙迹已现 玉红亭与擎天从镜月湖出发,继续向前进发。想想阙修、南宫等人生死未卜,她还为此担心几秒钟。山中美景怡人,与心爱之人同行,她很快忘记烦恼,重归欢愉。 再往前行,已经登顶,海天一色尽收眼底。山后地势趋缓,形成下行的山谷,绿草茵茵,繁花似锦,景色迷人。 红亭欢快地象小女孩,在草地上撒欢。“哥哥,我们已经登顶,想必不会再有危险的怪兽了!” 她话音刚落,从侧面山崖上飘来一朵乌云,颜色如墨,形状飘忽不定,到他们头顶,扑来盖地,犹如飞蝗而下。 “小心,是乌蝗蜂!”擎天大喊道。陆离口中提及,此蜂是蝗头蜂尾,全身漆黑,好食血,有剧毒,成群而动,遇到只能逃之夭夭。 他飞扑过去抱住玉红亭,同时支起“玄天罩”,蜂群而至,天色昏暗,振翅声尖啸刺耳。擎天摧动“玄天罩”顺着山坡直滚而下,如小船在巨浪中颠簸,天旋地转,玉红亭抱紧心爱之人,口中尖叫,心里却欢快之极。 一直到山谷尽头,地势平缓,“玄天罩”停下来,蜂群并未追来,既已安全,擎天收了法术,玉红亭有些幸福眩晕,迟迟不想松开他。 “哥哥,这里不会再有危险了吧?”玉红亭说着,想起刚才自己的话招来蜂群,于是赶紧闭上嘴。 四周寂静,偶有几声鸟鸣,并无异常。玉红亭舒了一口气,“就是嘛!我怎么会是乌鸦嘴呢?” 正得意时,天空忽然乌云涌动,风声四起,地面飞沙走石与之呼应,擎天投来一个无奈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对面的山峰乌云压顶,犬牙交错的山峦之间,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在头顶盘旋几圈,张牙舞爪,携风雷之声俯冲而下。 天天念叨龙,如今见真身,玉红亭却如痴了一般,瞠目结舌,动也不动。巨龙摆尾,力道惊天动地,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鸿沟。擎天飞身而至,将惊呆的玉红亭掠至外围。 “小心应付,切莫正面力敌!” 玉红亭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随即“御雪尘”出手,缠绕龙尾,想一招缚龙,大显身手。她这招如同蜻蜓撼玉柱,巨龙再甩尾,人如纸鸢飞向半空。 擎天御剑飞行,半空接住她的娇躯。“你吸引它的注意,我出大招屠龙!”两人身影骤然分开,“御雪尘”迎风一展,变得硕大无比,万条雪白的尘丝如暴雨梨花,迎着龙头飞洒。 巨龙昂首,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声如洪钟,摄人心魄,忽然吐出一条巨型火柱,燃烬尘丝,还在山峰上留下一条焦黑的印迹。 玉红亭飞快移位,手腕飞旋,“御雪尘”化为白色的旋涡,风声呼啸,气流如刀,与龙首相撞,发出铿锵之声。巨龙吃痛,回身摆尾,携开天之力,半壁山峰被削掉,尘烟弥漫。 趁此时机,擎天手指在剑在飞点,将“浩然正气”灌注剑身,每点一次白色光芒更胜一筹,现已将“天地剑”的“气锻”提到七阶。他双手举剑,光芒如日中天,化一厉闪,直接穿透巨龙的身体。巨龙长啸一声,身体蜷缩,坠落地面,伴随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 尘烟散尽,玉红亭还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这一切似乎太简单,太顺利,“哥哥,我们成功了吗?” 擎天脸色低沉,到跟前查看,他的剑接触到巨龙的尸体,忽然化为黑色的尘烟消散无踪。玉红亭目瞪口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擎天轻叹道:“据陆离陈述,神龙为了扰人视线,会有几条影龙相伴,很不幸,这正是一条影龙!” “那真正的龙在哪里?” “也许在陆离那条山谷的尽头,雪山派那边也有可能!” 玉红亭冷哼道:“那他们肯定闷声发财,独吞好处,我们岂不吃了大亏?” 正说话时,远处一条蛇型的焰火升空,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让人毛骨悚然。擎天脸色一变,“看方向是陆离组发现真龙踪迹,这是合力屠龙的信号。” 红亭欢快鼓掌,“没想到这陆离还是个真君子,懂得与人分享,我们快些出发!” 南宫主仆离开后,为避危险,只得绕道石林迷宫,虽然多费些时间,总算有惊无险。出了迷宫,外面地势开阔,山坡上花草纷芳,景色美似天堂。 屈凡腿伤严重,血流不止,正想歇息片刻。远处一道焰火升空,屈凡脸色突变,“有人已经发现真龙踪迹,少爷不要管我,只要抢得‘龙白’你就会恢复正常。” “可是屈翁,你的伤势很重,我不能舍你而去!” “我死不足惜,少爷莫辜负了老爷期望,要以大局为重……” 两人争执之时,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声音很少,主仆二人却如遭蛇噬。一行人从林中鱼贯而出,前排四名少女衣着鲜艳,分持一花篮,纤手抛洒花瓣,这阵势如神仙出场,华丽至极。 花酌飘然而来,有人搬过椅子坐定,眼望四周繁花似锦,他满意点头:“如此美景,还与花为伴,与本公子的气质相当契合,当然也是你们葬身的好地方!” 说到最后一句,他目光如电,霸气侧露。屈凡知道大事不好,向南宫谦使个眼色,南宫谦还未动,有几名黑衣人忽然移位,挡住他们逃走的路线。 “竟然伤了我心爱的美妾?今天就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身处绝境,已无退路,南宫谦反而冷静下来,“你这个杀手徒有其名,难道要用大话杀死我吗?”他说着脸上黑气涌动,已经暗运魔功。 “少爷,不可啊!”屈凡绝望大叫。 南宫谦脸色很平静,语气淡然:“屈翁,这一路逃亡,我都习惯依靠父亲,依靠你,依靠别人的力量,今天我不再逃避,丧命也罢,入魔也罢,全凭天命!” 他浑身黑气如蚁行,不断从下身向头顶和双手聚拢,花酌发现,那黑气的排列竟然有规则,很像怪异的符文。他的左掌心黑气汇聚,形成一个漆黑的旋涡,深不见底。右掌五指出现明显的的黑线,逐渐向外延伸,长约两尺,弯曲如指甲。 花酌有些吃惊,欠身离坐。“你果然是魔,先前杀你我心中还有一丝丝愧疚,今天看来,此举乃是替天行道!” 南宫谦双目已被黑气浸蚀,面目狰狞,神情已至狂怒,他右掌飞扫,空中五道黑光闪过,花酌的宝座化为齑粉,地上留下五道深深的爪痕…… 擎天和玉红亭赶到时,山谷里的屠龙大战已经开始。陆离带领一帮人,各种兵器围攻巨龙,场面嘈杂,像打怪升级一样十分喜庆。 此龙与前面的影龙相似,只是气势和杀伤力更胜一筹。利爪携风雷,龙尾之力石破天惊,最具杀伤力的还是口吐火焰和闪电,每次大招过后,就会有人受伤倒地。 陆离指挥救治伤员,同时组织新一波攻击,众人兵器法术齐招呼,偶尔扫落几片龙鳞,大家如获至宝,纷纷抢夺。 蒙湘也在其中,抢得龙鳞一片,欢喜之极。看见擎天他们,立刻撤出战场,大声询问:“我师妹现在何处?” 玉红亭并未答话,“御雪尘”卷住他的后腰,顺势一带,平移三丈之外。身后轰然塌陷,原来龙爪从天而降,在地上开出一道鸿沟。 “你师妹很安全,屠龙大计,当务之急,切莫分心!” 陆离见他们加入,十分高兴,飞快移位到跟前:“我的人已经受伤过半,想要屠龙难于登天。慕容少侠,赶紧出绝招!” 擎天点点头,与玉红亭交换一个眼神。他飞身跃到半空,“天地剑”光芒明亮,提升“气锻”,原来是想故伎重施。 玉红亭欢快之极,想想再次和爱人合力屠龙,大显身手,又秀恩爱,没准成就一段江湖佳话。她飞身上云端,运十成功力,“御雪尘”透明的尘丝忽然化为银色灵蛇,漫天飞舞,直袭龙首,陆离暗自点头,不管此招威力如何,如此华丽出场,足够吸引眼球。 巨龙被银蛇骚扰,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声波扑天盖地,摧枯拉朽,银蛇化为尘埃。玉红亭全力防御,“御雪尘”化为圆形巨蛋,将她包裹其中。巨蛋在声波中飘摇,摔落百丈外树林之中。 趁此机会,擎天的“气锻”已提到极致,化一道银光直奔龙首,巨龙反应奇快,龙须如鞭迎击,银光划过,斩断龙须,在龙的颈部划出一道血痕,龙鳞如碎屑飞洒,众人惊叹不已。 巨龙吃痛,摆尾掀起一阵狂风,然后向上飞腾,隐入云层之中。 众人将掉落的龙鳞瓜分,仰望天空,乌云涌动,龙影时隐时现。“这可怎么办?它逃走了,我们鞭长莫及。” 陆离大声说:“龙乃神物,岂能被我们吓跑?它受伤想歇息复原,肯定会卷土重来。大家抓紧调息,恢复功力。” 众人就地打坐,场面忽然静下来。玉红亭当然又凑到擎天身边,刚想送上几句甜言蜜语,忽然周围迅速极寒,连血脉都被冻住,身体立刻无法动弹…… 72、杀手花酌 南宫谦利爪飞扫之时,花酌已飞快移位。他看似慵懒,身法却快得肉眼无法察觉。这花花公子切换到战斗模式,判若两人,杀气凌厉,气场空前强大。 他右手五指分开,有五色的光线沿指尖延伸,化为利刃。屈凡倒吸一口凉气,他听说过此招,是江湖失传多年的绝学“五指剑”,又称五行剑,拇指主金,锋利异常,无坚不摧;食指主木,风之属性,虚虚实实,缥缈无踪;而中指主水,可随意弯曲,还有寒冰属性;无名指之剑是火属性,剑风炙热,可燃万物;小指主土,雷属性,霹雳之声,响彻天地。 花酌飞身迎上,五指剑化为一道彩虹,南宫谦右掌指点的黑气暴涨,与指剑彩虹纠缠在一起,双方较力,发出如蛇噬的丝丝声。南宫谦又一声怪吼,脸上黑气更盛,纵横交错,如怪异之网。屈凡绝望叹息,看来南宫谦的魔化已入骨髓。 他的左掌突袭,掌心的黑色旋涡骤然发动,狂风大作,吸力强大,足以吞噬天地。飞沙走石,还有树木被连根拔起吸入旋涡。花酌的人顷刻四散,逃离魔掌。花酌的身体如柳絮飘飞,随时会被旋涡吞没。 他右掌迎击,化为巨掌,掌力刚猛,与南宫谦对撞,封住旋涡,两人掌心胶着在一起。南宫谦左掌猛然续力,将花酌五指剑逼退,然后五指黑气转而入地,轰隆隆巨响,大地震地,几条石柱喷涌而出,像合拢的巨手只想把花酌捏在掌心。 花酌猛然收了巨灵掌力,身体快如蜂蝶,在石柱间穿插躲避,眼花缭乱。仅一个回合,花酌竟被逼退,他心里也暗吃了一惊。 南宫谦已至癫狂,他回手一掌,山崩地裂,山坡塌陷半壁,花酌的人被殃及,一片惨叫声。 花酌脸色一变,以巨灵掌力将南宫谦逼退,“四侍卫退至百丈之外守护,其他人速速返回。”一声令下,众人鸟兽散去。 南宫谦犹如疯虎,以斗牛之势直撞过来。人未到,地面塌陷,各种怪异的石柱此起彼伏。花酌飞跃至半空,五指剑暴涨一丈,左手巨灵掌力,自上而下,泰山压顶,呈碾压之势。 南宫谦狂暴之极,无数石柱冲天,两股巨力冲撞,震耳欲聋,烟尘升腾,遮蔽视线。 寒气袭来之时,擎天的护体真气立刻反应,“浩然正气”灌注全身,驱散寒气。同时他回首以掌心抵住玉红亭后心,助她运功。这时人影一闪,一把雪白之剑快如闪电,已至胸膛。擎天以两指捏住剑刃,感觉寒意刺骨,整个手臂都麻木了。 同时,他耳边传来怪异之风,细如蚊哼,擎天侧身闪避,立足之地上划出一道剑痕。 “住手!”陆离一声断喝,闪身挡在擎天面前。接着人影一晃,雪山派三人并立与他们对峙。陆离目光扫过其余众人,见多人身中寒毒倒在地上,他目光阴冷之极,“三位忽然对自己人出手,是什么意思?” “既然神龙已经现身,留着你们这些废物也是碍事!” 这时玉红亭已驱散寒气,立刻跳起:“大言不惭,你们放马过来!” 陆离微笑制止狂怒的美女,转向三兄弟,“我再次重申,本人只为屠龙,别无他求,三位若杀了我们,真有把握置神龙于死地?” 冷寒冷笑道:“二者都是举手之劳!” “很好,三位是高人,陆某不敢讨教。但我也不想失去任何一份屠龙之力量。” “你到底是战还是不战,如若想逃走,我们不会赶尽杀绝!” 陆离长笑:“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必喊打喊杀!” 他左右手捏诀,同时运功,左侧天雷滚滚,无数霹雳从天而降,万物俱毁,地上开出一条焦黑的鸿沟。右侧疾风呼啸,空气中凝成一把巨型之刀,凌空力斩,山崩地裂,又开出一条深深的鸿沟。 见他信手拈来,招势却惊天动地,雪山派三人目瞪口呆。 “我这招‘雷引’和‘风斩’能否入您三位的法眼?” 擎天惊讶之余,暗中思索,平心而论,同时施展两个大招,还如此行云流水,江湖中难觅几人,可是他是谁?为什么寂寂无名? 雪山派“三只小猪”明显被震慑,心中暗自盘算,这深不可测的陆离,加上慕容擎天和缠人的小丫头,动起手来确实胜算不大。 冷寒换上一副笑脸,“陆前辈是世外高人,以您马首是瞻我们心悦诚服。那屠龙之后,前辈能否置身事外?”他以退为进,为后面除去强敌。 陆离答道:“我已再三言明,只为屠龙,其余不取。你们为利所争,与我无关!” 冷寒拱手道:“很好!我兄弟愿听您调遣,合力屠龙!” “见风使舵,反反复复,真是十足的小人!” 擎天怕节外生枝,赶紧制止玉红亭,“我们也愿和陆前辈一起合力屠龙!” 陆离苦笑,前面大战已伤数人,再被寒毒袭击,能战斗的也只剩他们几人。正在这时,空中传来震耳龙吟,陆离脸色一变,大喊道:“神龙要出击了,受伤的人退得越远越好!” 石林迷宫之侧,沟壑纵横,面目全非。尘土弥漫之中,南宫谦犹如疯虎,肆意放大招攻击,捕风捉影,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敌人。花酌趁着尘埃掩护,以五指剑偷袭,南宫谦已失去意识,概不防守,左右掌交替猛攻,将花酌逼退。 屈凡见大势已去,还不死心,在场外大声呼唤,花酌斥责道:“他已入魔,敌我不分,你快快逃走,免得白白送命!” 屈凡不忍,只退到外围边缘窥探。花酌叹气:“真是麻烦!接了这人难缠的差事!得想别的办法了!”他飞身跃至半空,居高临下,五指剑化为五色剑影,密如飞蝗,攻击狂暴的对手。 南宫谦中了几剑,犹如搔痒,他发出一声怪吼,左手上扬,旋涡的吸力发挥到极致,五色影剑连同尘埃被吸干净。花酌右手一展,象变魔术一样,五彩的花瓣从掌心落下,源源不断,混合在尘埃之中,被南宫谦吸净。 忽然,南宫谦如遭蛇噬,身体剧烈颤抖,他的左掌旋涡变了颜色,有几条五彩曲线像游动的蚯蚓,延着手掌、胳膊爬上脸颊,继而向全身蔓延。南宫谦嘴巴半张,眼若铜铃,接着逐渐瘫软,倒在地上。 花酌冷笑:“你吸足了我的‘万花咒’,遍布经脉,浑身麻痹,还不乖乖受死!” 他左掌运足巨灵掌力,掌缘倍化超过丈余,掌未到,力量飞沙走石,南宫谦的身体被压迫到泥土之中。屈凡发出一声哀号,飞身上前救援。 花酌对这忠仆也心生怜悯,他右手指剑飞起,劲力将屈凡掀出几丈开外。与此同时,巨掌砸下,天崩地裂,碎石飞扬,尘烟再次遮蔽视线。 花酌落地,准备用五指剑再补几刀。忽然人影一闪,花七出现在眼前,这美人目光焦急,神色匆匆。 “你不在船上养伤,到此何为?”花酌脱口问道。 花七附于他耳边低语,花酌脸色大变:“此信息可准确?” “接到飞鸽传书,我千里传音,已经确认无误!” 尘埃之中,传来惊天巨响,巨石崩裂出一个大坑,南宫谦飞跃而出…… “公子,此事非同小可,速速返回。这人已入魔,最终挥霍完法力,会精尽而亡!”…… 神龙从云层向下俯冲,口吐一道厉闪,在地上凿出一个焦黑的大坑。碎石飞扬,刚才的伤员再添新伤,传来一阵惨叫。屠龙组六人飞身跃起,同时出手。 擎天注意到雪山派的兵器,老三冷寒持纯白之剑,寒气逼人,名为“雪影剑”,老二冷峰剑色灰白,挥动间虚无缥缈,名为“风隐剑”,老大冷意的剑最为特别,剑锋几近透明,偶尔发出红色光芒,十分耀眼,此剑名为“离光剑”。 雪山七剑江湖人尽皆知,但他们招式普通,显然为后面留有余力。 陆离见三人出工不出力,心中大急,他暴喝一声,将“风斩”运到极致,巨刀超三丈,力劈华山,携飓风正面直击龙首。神龙以角相迎,铿锵巨响,陆离被挑飞,坠落尘埃。 眨眼之间,陆离返回,凝成一把巨型“风锤”痛击龙首。神龙吃痛,回敬一条炙热的火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热气。 “再不出全力,到时龙游九天,大家一场欢喜一场空。” 陆离当头棒喝,众人醒悟。“三只小猪”振奋精神,冷意一声长啸为号令,冷峰骤然出手,灰色剑芒暴涨,化为曲线,竟如鞭子一样缠住一只龙足。冷寒同时跟进,剑气森然,龙足顿时结一层白霜。冷意的“离光剑”只见剑芒一吐即熄,龙足被削落。 擎天大吃一惊,这精妙绝伦的配合,还有冷意最后一击,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如何出手。看来后面之战才是真正恶战,胜负难料,生死未卜。 他正要出手相助,忽然远处升起一条焰火,空中爆裂,化为繁星,然后汇聚成一个怪异的图案,擎天一见脸色剧变…… 73、屠龙 擎天来到时,石林迷宫里烟尘飞扬,石柱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南宫谦的身影化一道黑线,在里面冲撞,形如疯牛。屈凡见到他喜形于色,“公子,你终于来了,我家公子有救了!” 他将刚才的事简单叙述一遍,继续说道:“花酌匆匆离开,我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少主引入迷宫困住他,公子快想想办法!” “我看见‘飞星令箭’就知道你们遇到危险。看谦公子的情形,已完全魔化,要想救他,前辈须将前因后果如实相告,不能有一丝隐瞒!” 屈凡轻叹,“这本是家族难以启齿的秘密,为救少主,我愿全盘托出!” “我是南宫世家俗家弟子,从小跟随我主二公子南宫盛,他天资聪颖,勤奋修行,无论武功法术都是家族翘楚。然大公子南宫鼎是嫡长子,受家主厚爱,我主难有出头之日。” “他怀才不遇,郁郁寡欢,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给他献计,要另辟蹊径,让法力更上一层楼,才能超越大公子,有所作为。”火山文学 “都怪老夫为我主指引一条不归之路。他假借游历之名,潜入妖界,降伏‘天蟾’与‘地涌’之妖。这‘天蟾’之妖乃是巨嘴,口气之大,足以吞天。而‘地涌’是一种妖界的蚯蚓,口有五唇,象手指一样灵活,其巨力可裂地。” “我主以‘天蟾’和‘地涌’之妖炼成灵符,取名‘吞天’‘揉地’符。然以妖炼符属南宫禁术,我主因此犯下不赦族规。而且这两符邪恶至极,黑暗之力难以隐藏。” “东窗事发,我主被囚禁,家主网开一面,让他交出两符销毁以减轻罪责。我主执拗,坚决不从,他趁机逃脱,欲带少主亡命天涯。后被家族追杀,殒命于天竹谷。” “可是据我所知二公子是暴病而亡……” “家族丑事,那是对外的托词。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后来追杀我们之人换成职业杀手。” “少主年幼,功力尚浅,在几次危急之时,冒险使用‘吞天’‘揉地’符,逐渐被黑暗的妖力侵蚀,形成人符合一,无法逆转。” 听完事情始末,擎天心中感慨,“所以前辈想取得‘龙白’,来压制谦公子体内的妖气?”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当务之急,须立刻制住少主,否则他会力竭而亡!” 擎天有些为难,那边屠龙未果,这边要耽误了,恐生变数。正犹豫时,远处龙影忽然腾空,在云层之上散为满天繁星纷纷坠落,有几颗最为明亮,成几道明亮之星,坠落山林之中。 擎天知有大事发生,转身要离开,屈凡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公子,还是先救我家少主,他快支持不住了……” 擎天忽然离去,玉红亭大声呼唤也不回头,气得她直跺脚,“紧要关头,临阵脱逃,哥哥中了什么邪?” 正置气时,陆离飞速移位,将她掠至一旁,接着神龙摆尾,劲风如刀,差点击中她。“小姑娘,这不是过家家,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玉红亭收了性子,重新上阵。“三只小猪”已经成为屠龙的主力,这三人气势凌厉,玉红亭暗自记住一招一式,做到心中有数。二兄弟故伎重施,又斩掉龙之一足。 74、魔化 阙修静立不动,他的身体中溢出丝丝黑气,环绕凝结,成了黑色的保护罩。边缘劲风呼啸,带动保护罩旋转,外围的风也是黑风,直线上升,通达云霄,天空乌云与之呼应,电闪雷鸣,翻卷无常。 “三只小猪”惊愕之极,这是什么魔功,惊天动地泣鬼神?冷意使个眼色,冷峰试探地攻出一招,剑影虚幻缥缈,和黑色护罩一接触,立刻被旋转的劲风牵扯,“风隐剑”差点脱手飞出。 护罩旋转越来越快,边缘平滑,如天蚕结茧,忽然爆裂,如弹片横飞,众人匆忙躲闪。阙修模样大变,剑眉倒立,双目尽赤,须发火红。他脸上血脉涌动,如红色的岩浆流淌,即将喷发,十分骇人。 他的手臂同样赤红,手掌倍化,指甲如透明的利刀,寒光闪闪。这气势如天魔下凡,不怒而威,让人胆寒。“三只小猪”心中惊惧,可是光彩奕奕的龙宝就在眼前,不能退却。 冷意一声呼啸,发出号令,身形还未动,阙修已抢得先机,他的血掌朝天一印,乌云之中,一个巨大的血红掌印从天而降,伴随数十道厉闪泰山压顶,“三只小猪”飞快闪避,在地上多了一个焦黑的掌印。 “三只小猪”也不示弱,从三个方向直攻阙修,分别袭击两肋和前胸。阙修以两掌抵住风雪两剑,前胸完全暴露,离光剑犹如遇到岩石,无法刺入分毫。 “风隐剑”的锋芒缠绕他的臂膀,想将其生生扯下。“雪影剑”寒气提到极致,阙修的手臂顿时成了雪白色。这三人一齐运功,想一招将阙修置于死地。 阙修狂怒,身体迸发出一团黑气,携带澎湃之力,三人如风中枯叶飘荡。接着他铁臂一挥,冷寒冷峰被掷到空中,险些撞得头破血流。他的血掌迎面痛击,掌未到,指尖的锐风划破冷意的手臂,他忽然后撤。 这三人见他如此刚猛,不敢再近身肉搏,只从三个方向远攻袭扰。阙修像狮子抓苍蝇无法触及,越来越暴怒,双拳所至,石破天惊。其实冷意十分焦急,如果再拖延,等慕容擎天返回,那更无胜算。 他再次呼啸,三人变招,跃至半空,冷寒冷峰在下,冷意在上,呈三角形状。三人的剑气纠缠,逐渐合一。阙修手臂忽然暴涨,巨拳如斗,力可开天,与三色剑气相撞,竟然被阻住。 远处观战的玉红亭倒吸一口凉气,“我听闻雪山七剑,可以合璧,威力增至百倍,看来他们要出大招了!” 阙修面目狰狞,身体在膨胀,忽然一道红色的影子脱出,高过丈,与他叠肩而立,那影子面目清晰,如巨人屹立,好似魔神。 “竟然是魔影?这货真的入魔了!”玉红亭张口结舌。蒙雅再次叹息,忽然泪崩。 “三只小猪”的三股剑气融合,呈灰白红三色,在空中形成一支惊天巨剑,剑身边缘飘忽不定,周围环绕的飓风凌厉呼啸,杀气森然…… 石林迷宫之内,南宫谦左冲右突,还处于狂怒之中。石林之内烟尘弥漫,正好提供掩护。慕容擎天和屈凡凭借声音小心靠近,屈凡准备一张“止水符”,想趁其不备,用符制住南宫谦。 75、真相 蒙雅面色很平静,胸口鲜血溢出,蓝光更盛。阙修被光芒照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红鳞慢慢褪去。他以手掩面,鲜血浸透脸庞。 蒙雅胸口血如泉涌,她浑然不觉。她上前一步,拥抱阙修,那一刻,他的身体忽然安静下来。 “哥哥,快些从噩梦中醒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她胸口的蓝光越来越明亮,好像穿透彼此的身体,成为透明之茧包裹彼此,片刻时光,蓝光熄灭,两人都倒在地上…… 神剑折断之时,有一人飞掠至现场,慕容擎天紧盯阙修的三层魔影,脸色阴沉之极。等阙修和蒙雅倒下,玉红亭飞身上前,他还呆立在那里。 “哥哥别愣着,快过来救人!”玉红亭大声呼喊。 擎天木然上前,见阙修身上红鳞已经褪去,只是脸色苍白,处于昏迷。这时蒙湘从林中飞奔而来,见此情形大惊失色,他抱起蒙雅,痛哭失声。 蒙雅悠悠醒转,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师兄,你别难过,这都是我的宿命……” 蒙湘痛哭,忽然醒悟:“师父临行赐我一个锦囊,说危急之时,方可打开,里面一定有救你的办法!”他匆忙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打开后有一纸条,蒙湘再次怆然泪下。 “师父,徒儿不明白,你既然知道师妹有此劫难,为何不阻拦她?至少早日告诉我,就是拼了性命,我也会保她周全。” “你不要怪师父,这是我的宿命,怨不得他人。师兄,我还要告诉你别的事情……” 这时,“三只小猪”从乱石中爬出来,满身伤痕,一瘸一拐,相互搀扶,悻悻离去。陆离缓步上前,大袖一挥,锦盒摆放在眼前。 “你们获胜,自然赢得‘龙宝’,老夫履行诺言,就此告辞!” 擎天将锦盒逐一打开,光彩夺目,宝气逼人。他信手拿出一片金色龙鳞,指尖白色光芒闪烁,龙鳞被照射,片刻化为尘烟。 玉红亭瞠目结舌,不解地望着他。擎天冷然转向陆离,“你的赝品作得很真实,但骗不过我的‘浩然正气’,在它的光芒之下,任何虚假的东西都会烟消云散。” 陆离面色平和,静等他的下文。 “什么复仇的故事,什么只为屠龙,都是为了偷梁换柱,把‘龙宝’据为己有!” 玉红亭闻言大惊,立刻杀气腾腾,随时准备出手。 陆离笑道:“年轻人想象力丰富,但你说的不是实情!” 旁边的蒙湘忽然插言,“他说的的确不是实情!这一切都是幻象,根本就没有龙!” 这次轮到陆离吃惊了,他目视蒙湘,满脸不可思议。 “据我师妹所说,她经常看到很多不同的景象,她说山水景物、守护兽还有神龙都是幻象,我们一入岛就走入别人的法术幻境之中,自相残杀,却浑然不觉。” 陆离望向蒙雅,表情惊讶,“一个小女孩竟然看破老夫幻术?几十年尚无一例,你到底是什么人?”蒙雅已气息奄奄,无法再言。 玉红亭感慨道:“如果这是幻术,那堪比当年与胥大师齐名的‘九幻’甄言,可他已消失于江湖一甲子之久了。” 陆离仰天长笑:“小女孩说的没错,你们一入‘觅岛’就陷入老夫幻术之中,恍然如梦。一群凡人,想觅得龙迹,还口口声声要屠龙,自不量力,狂妄至极。老夫才是真正的神龙守护者!” “这么说刺客、守护兽都是你的杰作?还用假龙诱导我们自相残杀,你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陆离冷笑道:“龙乃神物,你们竟怀屠龙之恶念,对神之大不敬。我设下重重阻碍让你们知难而退,已是慈悲心肠!” 擎天执“天地剑”在手,大义凛然,“‘龙息’我们志在必得,遇神杀神,遇魔弑魔!”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先让你看看这里的真面目!” 他的身形随之消失,满山的翠绿忽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荒原沙漠,远山嶙峋,寸草不生。不远处狂风大作,卷起几丈高的沙墙,扑天盖地而来。 “小心他可能躲藏在沙暴之中!”擎天迎风而立,威猛如天神,等沙墙到来之时,猛然出剑,剑气生生劈开一条缝隙。疾风呼啸,沙粒飞卷,目不能视。 擎天立刻支起“玄天罩”,将大家保护其中。陆离的笑声在风沙中回荡,忽然,他们脚下长出无数荆棘,如藤蔓伸展,将几人捆得结结实实,擎天空有利剑在手,却无法施展。 蒙雅胸口的蓝光再次亮起,像灯塔之光向四周延伸,忽然化为无数星辰四散,荆棘和沙暴随之散去,恢复了平静的沙漠。 陆离就在一丈之外,以手抚胸,慢慢倒下时,口中慨叹:“这是什么法术?竟破了我的终极幻术?” 擎天飞身上前,以“浩然正气”助他疗伤。陆离苦笑:“危难之时伸出援手,你还真是正人君子。罢了,取‘龙息’、‘龙白’好比去龙一鳞,对龙并无损伤,老夫愿意相赠!” 阙修和蒙雅还在昏迷,由蒙湘看护,其余三人上路。径直穿过沙漠,来到一个空旷的山谷,怪石嶙峋,无法下脚。陆离念动咒语,撤去结界,视线豁然开朗,炽热扑面,一片沸腾的岩浆之湖横亘面前。 在湖尽头的山洞,横卧一条黑色巨龙,身长十余丈,一动不动,犹如石雕。 “几十年前,神龙忽然陷入沉睡,‘觅岛’失去龙荫庇护,再无雨露滋润,成了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岛……” “‘龙息’是它鼻息处一片变异之鳞片,‘龙白’在腹部,你们取时温柔一些,不要弄痛它。” 玉红亭小心翼翼取下“龙白”,还顺手摘下龙鳞一片,藏于掌心,得意洋洋。当擎天来到龙首,却脸色一变,因为鼻息之处根本没有变异之鳞。 陆离就近观察,叹息道:“我长年与龙相伴,竟未察觉‘龙息’已失?真是造化弄人,这些新长出的鳞片要百年之后,才能成为‘龙息’,我也无能为力!” 再说荒漠之中,本一片寂静,蒙雅一声嘤咛,忽然醒过来,“师兄,我已用尽所有力量,就要离去,请你答应我几件事情:把我的护身符送给他,不要告诉他我死去的真相,还有,把我葬在这里……” 返回之时,擎天脸色阴郁,难掩失望之情。龙是找到了,可是“龙息”却不翼而飞,真是空欢喜一场。陆离脚步蹒跚,好似力竭。 忽然狂风大作,天空乌云翻涌,小雨落下。陆离喜极而泣:“几十年了,滴雨未下,如今风云变幻,天降甘霖,看来神龙苏醒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他忽然咳出几口鲜血,栽倒在地。几经呼唤,他才睁开双眼:“其实我就是‘九幻’甄言,多年来我依靠‘龙涎’之力保持容颜不老,我多次假冒寻龙之人,实则是为了保护神龙。如今功力耗完,油尽灯枯,已无力回天。请把我葬在这里,与神龙为伴……” 七日之后,寻龙镇之郊,十里长亭,依依送别。 蒙湘拱手告辞,“多谢各位赠我龙鳞一片,师父之疾不可耽误,就此告辞。”他望见阙修胸前的护身符,又想起师妹,泪如雨下。 等他离去,屈凡也向众人道别,南宫谦已恢复正常,只是脸上黑气并未褪去。 “你这文身相当帅气,我好喜欢!”玉红亭赞道。 南宫谦表情腼腆,以浅笑回应。 “多谢各位援手,才使少主转危为安,屈某感激不尽!”南宫主仆一揖到地,擎天赶紧相扶,然后说道:“我连夜飞鸽传书给南宫家主,说明情况,追杀令已经撤销,你们可以放心返回!” 众人都离去,夕阳之下,芳草萋萋,略显孤寂。 夜深人静之时,阙修辗转难眠,蒙雅的身影不停在脑海闪现。三更时分,屋顶一声轻响,犹如鼠行,阙修立刻警觉,翻身下床,窗外,一条黑影从屋檐上掠过。 阙修追上去,那黑影没入树林,才停下来。因为林中正有一人等候。 “令狐师兄,你深夜约我至此,难道有什么发现?”是擎天的声音。 “你告诉我寻龙的经过,我盘点诸多细节,还查阅典籍,我认为蒙雅才是事情的关键!” “可是蒙雅已死,这些谜团也无法解开了!” “你可听说过龙魂转世?据说龙魂能化为人形,在世间流连三世。蒙雅死后,神龙即苏醒,这难道是巧合吗?” 擎天惊愕反问:“师兄之意,蒙雅即是龙魂,那她的护身符?” 阙修再无法隐藏,飞身而出,擎天并不意外,向他介绍对面之人,“这位是令狐锋师兄,本计划随我们一起寻龙,只是晚到了几日。” “你的意思是这个护身符就是‘龙息’?”阙修连声追问。 “传说‘龙息’遇金而溶,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阙修解下护身符,蓝光奕奕,看那形状,的确像龙鳞。擎天手执“天地剑”,将护身符置于剑锋,蓝光闪烁,护身符气化,被剑锋吸收干净,“天地剑”成了一把湛蓝之剑。 “真的是‘龙息’啊!”阙修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不是‘龙息’还需再试。”擎天说着,反手一剑刺入阙修胸膛…… 尾声 阙修猝不及防,被一剑穿心,鲜血飞溅。他双目圆睁,怎么也不相信发生的一切。 令狐锋却在旁鼓掌道:“果然是‘龙息’,锋利无比,瞬间破了他的‘血琉璃’之身。” 阙修被命中要害,痛楚锥心,已不能言,他双目喷火,似要擎天给出答案。 而擎天缓缓抽回剑,任阙修倒在血泊之中,“父亲说的对,你已入魔,无药可救!你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以后肯定会为祸人间。即使你是我的亲兄弟,我也要这样做。除魔卫道,责无旁贷!” 阙修脸色狰狞抽搐,眼中的星光逐渐黯淡。 “还费什么唇舌?再一剑给他个痛快!”令狐锋在旁催促。 擎天一展剑锋,鲜血犹在滴落,望着这熟悉的面孔,往事涌上心头,他的手颤抖不已,无法落下。 正在这时,红色人影一闪,挡在他的面前。玉红亭面色惊愕,直盯着擎天,“哥哥你疯了,他是你的亲兄弟,一路出生入死,你怎么下得了手?” 一句话戳中擎天痛处,他呆立在那里,犹如木雕石铸。 “南宫谦入魔,你可以舍命相救,而他是你的亲兄弟,你不伸出援手也罢,为何痛施杀手?” 她的话义正词严,铿锵有力,擎天无言以对。玉红亭低头想查看阙修伤情,不防身后一把短剑刺入她的软肋。剧痛之时,她本能反击,“御雪尘”如雪菊爆裂,万针齐发,将令狐锋逼退。 令狐锋手持短剑,面色冷酷森然,“擎天师弟,决不能有妇人之仁,这女人一旦逃走,此事传遍江湖,慕容世家声誉尽毁,四大家族也难免被人唾弃,你千万不要心软!” 擎天面色纠结,无法下定决心,当他看到玉红亭无助的眼神,心中凄苦难当。而玉红亭的表情几近绝望,她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深爱之人忽然翻脸无情,如此狠毒。 “你若下不去手,由为兄来代劳!” 擎天无奈,心中百般纠结,在泪眼婆娑中,他转过身去。 令狐锋得到信号,面色狰狞,猛扑过来。玉红亭一手抱着阙修,另一手捏诀,周身白色佛光耀眼,两人忽然化一缕白光飞向远方。 擎天先是吃惊,之后表情释然,“她倾尽佛光修为启动‘逐风令’,已逃至天涯海角,罢了,随她去吧!” 令狐锋直盯他的双眸,面色阴冷,“师弟,你是慕容长子,将来要执掌四大家族,统领正道。你怎能如此软弱?还自欺欺人?‘逐风令’是能逃到天涯海角,可她重伤之余,再负重一人,绝对逃不出十里,找到他们易如反掌……” 擎天目光空洞,内心的痛苦折磨地他只剩下躯壳,如行尸走肉,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真正的痛苦不是伤害和死亡,而是来自内心的背叛……” 在一个山洞之中,玉红亭怀抱阙修,浑身浴血,连声呼唤,阙修也没醒来。她脸色绝望,合掌祈祷:“师父,您慧眼知天下事,救救我们吧!徒儿知错了,我不该留恋红尘,留恋人间情爱,大错特错!徒儿愿意随您青灯古佛,终此一生!” 她的目光继而无比怨毒,“您说得对,情是世间最凄苦的东西,徒儿至此断情绝爱,杀尽世间负心之人,我心里恨……” 这时,山洞外脚步声响起,玉红亭立刻警觉,她握紧兵器,等待未知的福祸一步步逼近…… 火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