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傲天男主的未婚妻》 穿书了? 伊冬灵脑袋一片混沌,毫不相干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耳边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随着大脑清醒,变得愈发清晰。 “荒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一道颇具威严的厉喝声响起,伊冬灵心下一惊,本能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沉得厉害,提不起一点劲,眼皮也仿佛有千斤重,难以睁开。 只余听力尚且正常。 “知、知道……天,天枢黎家,没了……”回话的似乎年纪尚小,被吓得够呛,声音中的哭腔都要压不住。 “别着急,慢慢说。”一道温柔平缓的女声响起,似乎有着安稳人心的奇效。 “家主,夫人,三月所言非虚,刚刚我们收到了最新情报,昨夜黎家上上下下一千八百余人的命魂灯全灭,甚至连黎家老祖黎叶青都仙逝而去,可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无从知晓。” 说话的人又换了一个,声线依旧稚嫩,却要冷静沉稳许多。 “黎家老祖黎叶青……那可是大乘期大能!堪称北域第一人,连他也?” “是。” 四周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针落可闻。 不知过去了多久,起初那道威严的男声才再度开口,“去议事堂。” 一阵骚动之后,伊冬灵耳边终于清静了,但他的脑袋却依旧混混沌沌,摸不清头脑。 什么情况? 他记得他在家里直播,然后……为什么有这么多陌生的声音?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明意识还算清醒,全身却没有一点力气。脑袋像是浸在油罐,油腻晕眩,昏昏沉沉,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越想要往上,意识便越是不受控制地下沉。 梦魇吗? 还不等伊冬灵想清楚,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意识再度陷入黑暗。 …… 再清醒时,身边有两个小姑娘在叽叽喳喳。 “唉……天枢黎家被灭的消息竟然是真的,有黎家老祖那样的大能坐镇,竟然都会发生这种事情……修真界可真是危险。” “是啊,不过我听说黎家少主幸存下来了,家主还要把他带回来,这没依没靠的,以后怕不是要缠着我家小姐。” “呃,小姐不是本来就跟那个人有婚约?” “小姐都没见过那黎家少主,就莫名其妙被定下婚约,肯定不愿意。以前黎家势大,现在就剩一个光杆司令,哪里配得上我家小姐。” “呃……也是。” “再说了,小姐天赋绝伦,脾气好家世好,容貌更是出尘脱俗,举世无双。你看,是不是好看绝了,只有与天上的仙人在一起才般配。” “你见过天上的仙人?” “……没见过,但我觉得,天上若是真有仙人,应该就是小姐这般模样。” 隐约中,伊冬灵感受到了两道火辣辣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在这俩人毫无营养的对话中,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天枢黎家被灭这件事。 似乎是上次听到的事件后续。 奇怪,难道他还困在梦魇里? 而且…… 天枢,黎家? 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呢? 脑海中似乎有根弦崩断,那种无法言喻的失控感渐渐褪去,他指尖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乍一睁开,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他微微眯起眼睛,伴随着频繁眨动,视野慢慢变得清晰。 “小姐!你醒啦!”入目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头上扎着两个揪,一左一右,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嗓音清脆,满眼都写着惊喜。 小姐?是在叫他? 伊冬灵心中困惑不已,想要抬手确认些什么,身体却疲软得厉害,胳膊完全抬不起来。 他微微转过视线,看到不远处站着另一个小姑娘,比眼前这个看着稍大一些,视线对上的刹那,对方同样惊喜地唤了一声“小姐”,便道:“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嗯嗯,你快去吧,我在这陪着小姐。”被唤作九月的少女应得干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自始至终就没从伊冬灵身上离开过。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她问。 对上那双放着光的眸子,伊冬灵终是确定——对方口中的小姐,确实是在叫他。 什么情况?他明明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为何要称呼他为小姐?而且……他所处的房间多是木质架构,眼前这女孩身上穿的也是古装。 难道他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可他明明记得,他是在自己屋里直播…… 脑袋倏地一阵刺痛,他紧紧地闭上眼睛,默默忍受,痛楚让原本还算清楚的记忆模糊起来,甚至让他有些不确定,自己先前所回忆起的事情是否真实。 “那……小姐,想不想吃点东西?慢炖冰霖蛇羹?鲜炒天泽鹿肉?都是大补,小姐来点?”九月见伊冬灵不愿意搭理自己,便试图用美食诱惑,说着,她自己先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伊冬灵缓缓睁开眼睛,却依旧没有搭理她,而是双目注视着前方,像在端详着什么。 九月觉得奇怪,大着胆子抬起手,在伊冬灵眼前挥了挥,“小姐?” 伊冬灵这才注意到她似的,视线微转,落在九月身上,开口回了句:“不必。” 话一出口,伊冬灵自己都愣了一瞬,这声音沙哑的,气若游丝,他现在到底是有多虚? 九月同样懵了一瞬,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尚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责,“小姐,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把邱医师叫过来。” 她小跑着出去,待出了房间门,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被自己气得直跺脚。 她怎么这么笨,小姐重伤初醒,理应第一时间去找医师才是,哪需要问来问去。小姐瞧着那般虚弱,声音游离,若不是修士听力超群,哪里能听得清,难怪小姐不想理她。 伊冬灵却并未关注少女的离开,因为他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画面所吸引。从他刚刚再度睁眼之后,面前便多了这么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无比陈旧的控制面板,底部泛黄,像是一纸陈旧的书页。 用潮流的话说,这似乎是个系统。 上面书写着一行行黑色字体,伊冬灵一点点看下去,尘封的记忆被慢慢唤醒。 执行者:伊冬灵 故事背景:《灭仙》 主线任务:扮演书中“伊冬灵”,按剧情推动男主黑化。(剧情已导入) 任务目标:灭仙。 任务进度:0%(已重启) 享有特权:角色修为感知(可启用)。 友情提示:本系统为“新生”,任务完成,宿主将获得本世界生存权;任务失败,宿主将伴随着世界湮灭,彻底消失。 警告!警告!任务者有且仅有一次失败机会(已使用1/1),本次任务为最后机会,请宿主谨慎执行! 伊冬灵认真完那一行行说明,略有些无语。都什么年代了,这破系统竟然连个智能AI都没有,用的还是最朴实老旧的文字版? 伊冬灵重重地叹了口气。 直至刚刚,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他穿书了,一本名叫《灭仙》的男频升级流爽文。而且,这是他第二次执行这项任务。 故事源于一场意外。 伊冬灵是个现代人,从小就患有一种古怪的病,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积蓄长期为负。 后来他上了大学,无意中学会了用直播赚钱,榜一大哥送给他一条古风长裙,说是女装直播可以有更多的流量。 他花了许久做心理建设,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比起羞耻心,能活下来才更重要。 他头一次穿裙子,弄得一团糟,折腾了许久,勉强穿上。结果坐下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脑袋好巧不巧地磕到了桌角。 等他再度醒来,就来到了这本《灭仙》中,身边有个破旧且没什么大用的系统。 想到这,伊冬灵面上一热,只觉得自己混得可真够失败的,就连死亡原因,也这么丢脸。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抬起右手,往下一摸,而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管是穿书还是重生,至少他的真实性别,没弄错。 《灭仙》这本书,伊冬灵看过,不过并不完整。那段时间他长期住院,妹妹怕他无聊,给他买了许多解闷的书,《灭仙》便是其中之一。 就像书名一样,《灭仙》秉承着男频升级流的一贯做派,男主身世凄惨,落魄时人人都能欺他辱他,有了外挂之后,男主为了找寻当年黎家被灭门的真相,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复仇路上,那些曾经羞辱过他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伊冬灵”,便是男主复仇之路的第一块踏板。 在原书中,“伊冬灵”本是男主名义上的未婚妻,也是名声在外的玄天大陆第一美人,男主落难之时,她非但不伸出援手,反而特意羞辱,堂而皇之地上门退婚,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男主彻底心态炸裂。 后来男主崛起,她又舔着脸求复合,各种被打脸。 ——妥妥的一个炮灰女配。 当初看文的时候,伊冬灵还因为和这个炮灰女配撞名,差点弃文。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成为“她”。而他的任务,就是按照原书中的剧情,完成退婚、践踏男主尊严,后期再被反打脸等一系列操作,为男主的黑化之路添砖加瓦。 他惆怅片刻,望着系统面板上有些刺目的字眼,仔细揣摩,试图复盘。 失败机会(1/1) 显而易见,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他失败了。 现在回想起来,仍觉荒谬非常。 许是第一次任务经验不足,又或是觉得事情发生得太过荒唐,缺乏信念感。因为一时心软,他没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真的会因为他这么一个小小角色的扮演失误,整个颠覆重启。 仅仅是因为……他暴露了女装大佬的身份? …… 插入书签 记一次失败的经验 * 退婚那日,天边下着连绵细雨。伊冬灵尚未适应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空有一身境界,却连基本的灵气护体都不会。 出门时,他悠哉哉地打了把伞,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南苑。 南苑,是男主暂时的落脚点。 院子有些陈旧,却也清雅安静。 这里没什么人迹,一点动静都很明显,伊冬灵一踏进南苑,就听到了一阵长剑破空的嗡鸣。 是有人在练剑。 再走近些,伊冬灵看清了练剑之人——那是个动作矫捷的少年,舞剑的动作行云流水。然而每一次穿刺横扫,都透着一股不符合他年龄的凶狠劲,眼神坚毅且凶悍,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剑锋扫向天空,仿佛雨势都要被截断。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那头狼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也只维持一瞬,便被满满的谨慎所取代。他收起长剑,灵力却瞬间充盈四肢,做好了瞬间爆发的准备。 这就是《灭仙》的男主,黎家唯一的幸存者——黎夜,书中对黎夜后期的描述是冷漠无情,心狠手辣。 可是现在,只是个未成熟的狼崽罢了。 “你们是谁?”许是刚经历过大悲之事,黎夜的嗓音仍透着沙哑,长期处于精神紧绷的高压状态,他已经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 “这么明显,看不出来么?”伊冬灵收回了打量对方的视线,指了指身后护卫们清一色的着装,理所当然道。 “伊家。”黎夜似乎寻回了片刻冷静,却依旧疑惑不解。伊家,是这次大难收留他的人,但是眼前这群人,却摆明了来者不善。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过于貌美的女人。 烟雨迷蒙,她撑着一把古棕伞,一袭粉色素锦齐胸襦裙,更显得身姿婀娜,肤白如玉。那双清浅的眸子透着惑人的色泽,墨色长发随风飘荡,说不出的昳丽动人。 可是,美人面色却极冷,下巴微微扬起,望向黎夜的目光充斥着审视与轻蔑。 伊冬灵轻笑一声,悠悠然走近两步,甩给了黎夜一团纸,语气满是不屑,“我今天就是来知会你一声,我们之间的婚约作废。” 黎夜愣了一瞬,迟疑着打开那团纸,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勉强能辨认出是封休书。 “你是……伊冬灵。”少年喃喃低语,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位绝色美人,就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 可惜皮相再美,却是个心冷的。 少年不由地握紧拳头,声线微哑,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什么?” 纵使竭力掩饰,伊冬灵依旧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委屈与难过。 伊冬灵心中掠过一丝不忍,面上却露出冷笑,敬业地说着炮灰语录,“这还用问为什么?认不清自己就多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你……配吗?” 九月忙不迭跟了句:“就是就是,小姐花容月貌,天资无双,哪里轮得到你?当初两家长辈指婚,现在黎家都没了,当然就不作数喽!” 伊冬灵默默在心中给九月点了个赞,九月这反应速度,就跟事前商量好的一样,可太有做反派的天赋了。 “有我在,黎家就还在。”黎夜抬眸望着伊冬灵,声音像是从牙关一个字一个字逼出来的。握着纸团的手越攥越紧,随即猛地用力,灵力化作风刃,将纸团撕得粉碎。 少年的目光被怒火浸染,望人时都带着灼人的狠劲,“就算休,也该由我来休!” “你!你也配!”九月气得头冒青烟,刚想冲上去理论,却被伊冬灵止住了。 “现在的选择权,可不在你。”伊冬灵摇摇头,嗤笑道,“这样吧,在场的都是我伊家护卫,你若是能打败他们,我就把选择权……交给你。” 伊冬灵面带笑容地说完,便开始往后退,直至安全范围,他才挥了挥手,吩咐道:“一起上吧,不用客气。” 今天他带了三四十个侍卫,全都是融合期,与男主修为相当。他今天可是一个护法长老都没带,也不算是太欺负人吧? 身后的侍卫们领命向前攻去,霎时间,灵力激荡,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黎夜反应极快,身法形同鬼魅,摇摆于人群之间。长剑裹挟着澎湃的灵力,将四周的侍卫逼退了一次又一次。 灵力交锋数次,余波激起一地碎石飞崩,同样都是融合期,侍卫人数众多,黎夜使用的功法武技却更胜一筹,一时间,竟打得难分难解。 伊冬灵不动声色地退得更远了些。 该说不愧是男主吗?同样的境界,他却能以一敌几十。这样下去,就算赢了,似乎也起不到践踏尊严的作用。 伊冬灵偏过头,扫向身边唯一一个尚在观望的侍卫长,淡淡道:“你还准备看戏?” 这是一众侍卫中,唯一一个金丹期。哪怕只是个伪丹,也足够了。 那金丹侍卫脸一红,但不是因为害臊,而是因为觉得被伊冬灵高看了一眼,心情激动。 他觉得有必要露一手。 “都让让,都让让!”顷刻间,那侍卫周身灵气激荡,泛着层层金光,黎夜察觉到不妙,灵力催生到极致,身形如鬼魅一般,试图避开。 那侍卫粗眉倒竖,双目圆睁,眸中金光大盛,朝着少年所在的方向虚握一下,大吼一声:“佛怒金刚掌!” 少年猛地一顿,周身隐约出现了一条金色锁链,让他无法遁形。擒贼先擒王,电光火石间,黎夜便想到了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杀了那个女人。 指尖银光乍现,刚想甩出,可视线触及到那张过于明艳的面容时,还是产生了片刻犹豫。 也正是这一瞬犹豫,让他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伊冬灵汗毛倒立,强烈的危机感袭来,却又悄然褪去,最终什么都未发生。 天空骤然变得明亮,一双无比巨大的金色手掌从天而降,携带着威严的气息,狠狠地砸向少年,地面猛地一颤,被生生砸出地陷。 少年咳了口血,想要撑起身,却被接踵而至的下一掌再度拍回地里,由金光勾勒出的巨掌一个接着一个,一连十八下,掌掌到肉。 伊冬灵望着前方数米深的塌陷,心头狂跳,这是他穿过来以后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一名修士的大招,金丹与融合,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这种程度,男主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握着伞的手有些颤,伊冬灵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往塌陷中心看。 遍体鳞伤。 黎夜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败不堪,鲜血与泥泞混杂在一起,动都不动一下。如果不是还能听见微弱的呼吸,伊冬灵真担心他会就这么挂了。 这得多疼啊。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那侍卫下手太狠,还是怪自己没有叮嘱清楚。 “九月,疗伤药,别让他死了。”他连忙吩咐九月拿药,语气尽可能保持平静,不显慌乱。 九月立马拿出了一颗棕色小药丸。 黎夜却拒绝吃药,药丸顺着他嘴边,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九月眉头一皱,把药丸捡起来死命往少年嘴里塞。 见他还不配合,九月拧着眉,强行捏住少年脸颊,把那颗混杂着泥土和血迹的药丸猛地往他嘴里一塞,然后一道灵力打进去,迫使少年将那颗药丸咽下。 伊冬灵能感受到,少年的气息在恢复,可他却始终没有再抬起头。 伊冬灵俯身望去,而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血水混杂着泥泞,模糊了少年原本的模样。眼睛一片朦胧的湿意,近乎无神,牙关却咬得死紧,不愿泄出一丝一毫的哭腔。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愧疚感爬满胸腔。 再怎么天选之人,再怎么喜欢逞强,现在的男主,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罢了。 伊冬灵迟疑片刻,而后朝九月招了招手,“你先带他们出去,我稍后就来。” 九月有些困惑,却仍老实照办。 等那群侍卫都撤走,伊冬灵才清了清嗓子,无比心虚地开口:“那个……你还好吧?” 少年暂时咽下了近乎崩溃的情绪,声音却仍带着颤,“你这样,有意思么?” 就像那个丫鬟所说,黎家,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存在于长辈口中的承诺,随着黎家消亡,自然就散了,何必多此一举,特意羞辱。 “其……其实,我想退婚跟你怎样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伊冬灵垂下眸,语调不自觉地放软,“方式有些过激,对不住哈……” “问题?你能有什么问题?”少年抬头望着她,反讽道。 若不是他满身是伤地躺在这里,他也愿意听对方说上几句。 伊冬灵一脸尴尬,一时间,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恶劣行为。 总不能实话实话,告诉对方自己只是照着剧本演戏,并无恶意吧? 伊冬灵顿了顿,视线扫过自己沾上了泥泞的花哨裙摆,倏地灵光一闪。 “那个……其实是因为我……” 伊冬灵心一横,顶着少年无比震惊的目光,缓缓掀起了自己的裙摆。 * 记忆到此结束,伊冬灵能回想起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男主那张重伤之下也难掩震惊的脸。 再醒来时,一切重启。 他又重新回到了刚穿越来的那一天。 他看着系统面板上那几行又是加粗又是感叹号的字体,心里觉得多少有点离谱。 就因为他暴露了女装大佬的身份,就让男主三观崩坏,世界毁灭了?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 伊冬灵懊恼地揉了揉脑袋,短暂的自闭之后,开始自我反思。 仔细想想,他当时的一时心软根本就没必要,伤害已经造成了,原因哪有那么重要。他的解释并不能缓解男主的任何创伤,最后也只是给自己求了个心安罢了。 假仁假义! 伊冬灵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通,视线落到系统提示被加粗的最后一条,顿感压力倍增。 他最怕这种有且仅有一次机会的字眼了。 不过,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不怕不怕。伊冬灵这么自我安慰着。 总共也没多少戏份,他只要照着上次照搬一遍,最后头也不回地走掉就行!那是男主,死不掉的!再可怜也是男主! 这一次,他一定老老实实按照剧本走,绝对不心软! 绝对! …… 插入书签 半仙之徒 原书剧情中伊冬灵的戏份只有寥寥几页。 但在走到原本剧情线之前的一分一秒,伊冬灵都在真真实实地度过。硬着头皮扮演着书中的“伊冬灵”,生怕进入主线前就露出马脚。 “邱医师,冬灵的情况怎么样?” 世家小姐的待遇就是——昏迷初醒的时候,周围会有许多人围观。好在有上一次的失败经验,伊冬灵对这些人已经不会再一头雾水。 问话的是个成熟优雅的美妇人,岁月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沉淀出一种独特的魅力,风韵犹存。这是伊家当家夫人,也是这具身体名义上的母亲——钟毓秀。 被唤作邱医师的男人一头白发及腰,面容却很年轻,瞧着似乎比他大不了多少。 邱医师慢悠悠地走近,抬手轻触伊冬灵的额头,一时间,伊冬灵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那双手,直入四肢百骸,清凉与温暖感并存,矛盾极了。 须臾,邱医师收回手,朝着钟毓秀拱了拱手,“夫人无需担心,以他的资质,已经无碍。再静养几天,待药力完全吸收便可。” 说完,他轻咳一声,一脸正直道:“这段时间为了给他疗伤,可是用掉了我不少稀罕宝贝,丹霞蕊,圣品灵药,再加上之前救他用的千年血灵参……还有杂七杂八的一些药材,一共三百上品灵石便可。” 伊冬灵嘴角一抽。 要知道,书中所设定的修真界的货币规则,以下品灵石作为基准线,一百颗下品灵石可抵一颗中品灵石,而一百颗中品灵石才能抵一颗上品灵石。这医师上来就要三百上品灵石,若是以现实的金钱衡量,相当于开口就是要百万的酬劳。 得亏伊家有灵矿,财大气粗。 但不得不说,这位邱医师确实有些本事,至少在邱医师的治疗之下,他的身体虽仍有些疲软,基本的行动却是无碍。 “好,这段时间多亏了邱医师,冬灵才能捡回一条命,伊家感激不尽。”钟毓秀面上笑意不减,吩咐道:“三月,带邱医师去领酬劳。” 邱医师满面春风地离开后,钟毓秀坐到伊冬灵身边,柔声问道:“冬灵,你跟娘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你师父呢?” 伊冬灵紧张地绷紧身体,特意放柔了音调,以免被听出异样,“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就像往常一样修炼,突然遭到重击之后就昏迷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家里。” 说这些时,伊冬灵心中有些忐忑。 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原书中对于伊冬灵出场前的背景也没有过多的描述,好在有上一次的失败经验,让他打探到了许多零碎信息,他也从这些零碎信息中,拼凑出了个大概。 据说原身出生时天地异象,千里冰封,天赋测试时更是被测出冰系天灵根,按理说是天生修行的料。偏偏她神魂有缺,无论修行多高阶的功法,都一直进展缓慢,直到八岁那年,家中来了一名半仙,传她冰雪诀,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后来原身拜那半仙为师,随师父前往极北之境清修,才真正有了天骄之实。 “莫非……是司半仙动的手?”钟毓秀的嗓音有一瞬迟疑。 伊冬灵心虚地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我没看清,但若师父真心想害我,我不可能活。” 事实上,从他上一次搜集到的信息来看,他这次重伤昏迷,应该就是那位半仙所为。 伊家是在通往极北之境的传送阵上发现他的,发现他时满身是血,体温冰凉,全靠身上的紫云玉佩吊着一口气,玉佩里还刻着一道神念,没有太多的文字赘述,只说借他的血一用。 是谁动的手,似乎一目了然。 不过,哪怕他知道这些信息,眼下他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总觉得逻辑不通。 毕竟,他那位师父,可是个半仙啊! 半仙是什么概念?至少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来看,半仙,就是力量巅峰的代名词。 在这个世界,修真者修为从低到高依次为练气、筑基、融合、金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每三种小境界为一大境界,突破大乘期圆满,进入渡劫期。 传说渡劫成功,便可踏碎虚空,飞升成仙。渡劫失败的,多数灰飞烟灭,而渡劫失败却活下来的极少数人,以舍去肉身为代价,成为半仙。 半仙,是整个修真界的战力天花板。放眼整个修真界,众人所知的半仙仅有三人,长期游走在北域境内的,也只有司槐司半仙。 而无论是他们哪一个,只要是想,抬手间,可灭千军万马。 伊冬灵虽天赋卓绝,却年纪尚幼,现在不过是融合期巅峰的修为,即将踏入第二大境界。 所以,他根本就无法理解,他那位半仙师父,要他的血有何用? “说得也是……没看清便算了,好好休息,若是想起什么,随时告诉我。”钟毓秀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嗓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 只是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亲子之间,难免显得有些疏离。 许是与原身长期在极北之地修炼不归家有关,亲缘有些淡薄。不过这样也好,他只要稍微注意些,应该就不会轻易暴露身份。 伊冬灵这般想着,老实地点头应了声。 “司半仙那情况不明,你日后便留在族中,身体再康复康复,就去乾天学宫修行吧。元景、元青都在那里,平日里可以一起切磋切磋。”钟毓秀笑着开口道。 “好。”伊冬灵凡事都老实应好。反正过两日他把炮灰剧情走一走,就准备偷偷逃跑,什么修行学宫,谁爱去谁去。 “还有,距离玄天秘境开启,只剩不到半年的时间,等你身体差不多了就告诉我,族中长辈会助你突破金丹。记住,要尽快。” 这一刻,伊冬灵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强行被鸡娃的感觉,他这才刚捡回一条命呀!而且,他一个外来客哪里晓得要如何突破金丹。 到时他铁定会暴露身份。搜魂手段那么多,他可不信伊家会相信他胡编乱造的鬼话! 虽然内心吐槽,他的回答却无比诚恳:“放心吧娘,我会努力修炼的。” 对着并不熟悉的人叫出这样的称呼,多少有些别扭。但顶着这样的身份,他不敢马虎,毕竟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手段,搜魂、夺舍什么的,一旦暴露自己不是原身,将会非常危险。 钟毓秀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又假模假样地关心几句,让伊冬灵留个侍女贴身照顾。 伊冬灵留了九月,这与上一次是一样的。毕竟在伊冬灵印象中,九月虽年纪尚幼,却颇具反派天赋,与他一唱一和,颇为默契。 又嘱咐了几句,钟毓秀便带着众人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九月。 小丫头似乎不知道拘谨为何物,圆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发呆。 “一直看我做什么?”伊冬灵问。 “啊——”九月一惊,反应过来之后便低下头,害羞地搓着手,“因……因为小姐很好看,忍不住就……” “是么?”伊冬灵轻笑了声,望着对方天然婴儿肥的脸蛋,由衷道:“你也很可爱。” 每次看到九月,都会让他想到现实中的妹妹小时候。圆脸,大眼,头上总是喜欢扎着两个揪,还一样的耿直且花痴。 他并没有因为被女孩子夸赞美貌而觉得尴尬,反倒有些习以为常。这具身体的外形条件与他现实中有七分相像,却要更精致柔美些,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穿上女装毫无违和感。 “嘿嘿,那小姐选我,是因为我最可爱嘛?”得了伊冬灵的夸奖,九月一脸天真地问道。 伊冬灵忍不住摸了摸对方脑袋上的揪,煞有其事地回答:“没错。” 九月顿时心花怒放,嘿嘿傻笑个不停,瞧着憨憨的。 伊冬灵眼底也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笑意,出声问道:“九月,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有听到过关于我师父的风声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问那位名义上的娘亲,因为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九月不同,怎么看也不像个心眼多的。 “啊?”九月茫然了一瞬,便一本正经地回答:“小姐的师父是个半仙,她若是有意隐匿行踪,没人能知道她在哪里。“ 说完,她凑到伊冬灵身边,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这么问……是想要寻仇吗?” 这小姑娘,是真什么都敢说。 “怎么可能!”伊冬灵忍不住弹了一下她脑壳,失笑着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就这么确定我受伤是师父动的手?” “因……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嘛……” 九月支支吾吾了半天,并未隐瞒,“其实我也觉得司半仙不是那种人,可是小姐这次伤得这么重,身上的玉佩也确实附着了司半仙的神念,由不得我们不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主有意封控,这段时间没有一点关于司半仙的消息。不过我听说……”九月悄咪咪地凑过来,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极北之境的雪山,裂成了两半!” 她满脸激动,双手上上下下比划着,“就这样,从中间生生裂开了!那可是化神期修者去了都会被压制成凡人的神山,小姐之前不是一直跟着司半仙在那里修炼嘛,大家都在私底下讨论神山裂开是不是和司半仙有关。” 极北之境,雪山。 伊冬灵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脑海中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再细想时却怎么也想不出。 他看的《灭仙》并未完结,原书以男主视角展开,寻找当年黎家被灭门的真相,第一部快结束的时候,线索便是指向的极北之境。 那里是司半仙带着他常年修炼的地方。 他之所以想要知道原主师父的消息,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怀疑……他那名义上的师父,会不会和黎家的灭门事件有关系。 毕竟黎家作为玄天大陆第一修真世家,实力雄厚,光化神期修士就有近十名,黎家老祖黎叶青更是有着大乘期的修为,凌驾于万万人之上。 究竟有什么势力能一夜之间灭了黎家? 除了那几位隐世不出的半仙,似乎找不到别的解释。而他重伤昏迷之后不久,就是黎家灭门的时间点,让人很难不往一起联想。 “知道了。”伊冬灵点点头,“以后若是听到和师父有关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不过……” 修长的指尖抬起,轻抵唇间,比了个“嘘”的手势,含笑道:“别让爹娘知道我在打听这件事哦,免得他们担心。” 九月直直地望着伊冬灵,小脸通红地应下。 他这侍女性子鲁莽又花痴,并不被伊家所重视,但与他却挺适配,他用起来也放心。 “我有些累,想睡会,你也去歇着吧。”伊冬灵想要单独待会,便找了借口把九月支出去。 “好嘞,那小姐好好休息,我就在屋外候着,小姐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九月干脆地应道,走时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伊冬灵却并未躺下,而是盘腿而坐,循着第一次穿书时在藏书阁时的记忆,开始修炼。 第一次做任务时,他花了太多时间在自我情绪消化和获取信息上。重来一次,很多事情要比之前看得开了。 如果这真的是他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那他一定会好好把握! 书中并无太多伊冬灵的戏份,男主后期更是开了其他地图,自然也就没有这号人物的消息。他无从知道他按照书中剧情走完之后,自己究竟要怎么活,亦或是……能不能活。 所以,他要尽可能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在这个世界,想要握住主动权的方法有且只有一个。 ——修为。 插入书签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没有原身的记忆,系统还是个破烂系统,伊冬灵只能慢慢摸索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修士以功法为媒介,运行大小周天,将天地灵气纳于己身,从而提升修为。 练气、筑基、融合,同属于修炼的第一个大阶段,这个阶段是不断积累灵力的过程,等到积累到一定程度,便要将灵力不断压缩凝练,待时机成熟,辅之以灵丹妙药,一举冲击金丹。 眼下他的修为处于融合期巅峰,要不了太多时日,就该冲击金丹。 可他对于修炼本身仍知之甚少,凭借着先前在藏书阁看的东西,他暗自练习,倒是勉强能够运转大小周天,吸纳天地灵气。 只是没有功法辅助,效率实在算不上高。那些本应该掌握的高阶法术,他也只研究了皮毛,只会一些最最基本的灵力运用。 好在伊家家大业大,家中年轻一代集中在学宫区域修行,而他因为重伤初愈,在清修院养伤,平日里注意些,并不会碰上。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伊冬灵打算抓紧走完剧情,就偷偷溜出伊家,到外面隐姓埋名拜个师门,好好学习。 两天后,伊家前往中枢的大部队悄然回来,将黎家唯一的幸存者一并带了回来。但做的悄无声息,明明伊冬灵身为黎家少主名义上的未婚妻,却并未安排他们见面。 好在伊冬灵已经提前知道了他被安置在了哪里,算着时间,主动去触发任务。 …… 天空一如既往地下着雨,他也依旧如上次一般,打着那把古棕色的伞。 修炼无法一蹴而就,他又只能自行摸索,难免进展缓慢。像那种可以隔绝雨水的护体屏障,他暂时还没有学会。 跟他一起出门的九月在雨中转了好几圈,未沾一滴雨水,她偏头望向伊冬灵,满脸不解地问:“小姐,这样把雨水隔离在外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打伞呢?这不是凡人才用的东西吗?” 伊冬灵淡然一笑,“有时候,感悟凡人的生活,也是一种修行。” 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伊冬灵连这种说辞都准备好了。 “修行者感悟天道……”伊冬灵微微抬头,粉白的指尖伸向伞外,与淅淅雨滴相触,“而这春去秋来,雨雪风霜,未尝不是种机缘。” “小姐……” 伊冬灵面带微笑,矜持地等着九月夸赞他见解独特,修为高深。 “您真的好漂亮啊……”九月一脸钦慕地望着他,只觉得花前雨下,美人撑伞,实在养眼。 伊冬灵:“……” 这丫头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啥。 他竟然会担心九月会发现他的不正常?真是多虑了。 “去叫些护卫,跟我一起去趟南苑。”伊冬灵摇了摇头,吩咐道。 “好嘞。”九月应了声,纵身一跃,不过瞬息之间,就消失在了伊冬灵的视野里。 南苑,是男主暂时的落脚点。前些天中枢出事,中枢第一世家——黎家一夜之间覆灭,男主黎夜是唯一的幸存者。 论修为地位,黎家是玄天大陆第一世家,黎家老祖是玄天大陆唯二的大乘期大能。黎家元婴以上修者更是数不胜数,而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覆灭黎家的势力,理论上根本就不存在。 一时间,各方势力人人自危。男主黎夜就算顶着天才之名,也无人敢收,最后还是伊家——也就是伊冬灵名义上的父亲伊修和站出来,把人带回安丰,安置在了一处偏院。 “小姐,人都带到了。” 九月回来的时候,领来了一大帮子人,一眼扫过去,大概有四五十号。 一切都与上次一样,他甚至不需要多解释,这就是九月对“些”的理解。这些护卫全是融合期的修者,年纪偏大,里面那个瞧着最壮的,则有着金丹期修为,是这群人里的护卫长,名叫伍涛。 也就是上一次把男主锤爆的家伙。 “你们跟我去趟南苑,对付一个小子。”想到上次男主那副血淋淋的样子,伊冬灵顿了一瞬,抬眸望向那名护卫长,特意关照了一句:“下手不用太狠,差不多就行了。” “嗷。”伍涛挠了挠头,红着脸应了声。 他其实不太理解小姐在说什么,但是小姐说的,他照做就是。这是他头一次近距离与伊家大小姐接触,有些过于好看,让他不敢直视。 “嗯。”伊冬灵深吸了一口气,隐去了内心万般想法,只是朝他们招招手,压下紧张情绪,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九月,带路。” 这一次,可不能再有差池。 “好嘞!”九月清脆地应了声,唤出了自己的青色佩剑,正要踩上去—— “等等!”伊冬灵急忙叫停,一本正经道:“我们走过去。” “咦?”九月有些不解。 修行者筑基之后,最先学的就是御剑,金丹之后,更是能御风。南苑虽然不远,但路程中并不经过限飞区域。 安丰不比中枢财大气粗,世家小姐出门并不会常备飞行轿撵。像伊家这种修仙世家,公子小姐更是从小练习御剑之术,御剑飞行的技术可比他们这些下人强多啦! “咱们修仙之人,身体是基石,别总是想着借助外力,炼体同样重要。”伊冬灵轻咳一声,煞有其事地说道。 书中的伊冬灵天赋异禀,不过碧玉年华,就已经是融合巅峰,只差一步,可结金丹。区区御剑,根本不在话下。 可问题是,他是冒牌货呀! 纵使有上一次的经验打底,也不过是多了几天的修炼时间,啥都还没练熟呢。 “哦!我懂了!”九月嘻嘻一笑,圆圆的杏眼眯起,一副猜透了伊冬灵心思的机灵样,“这是不是就是小姐所说的要多体验凡人的生活,多感悟,对以后的修炼会大有裨益?” 伊冬灵心中忍不住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一脸赞许地点点头,“嗯,你倒是难得聪明一次。” “嘿嘿嘿,那我带路~”九月得了夸奖,美滋滋地收起青色佩剑,望向周遭侍卫们的目光莫名带着些许挑衅,“你们也都别偷懒,都跟好我。” 周围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一脸的莫名其妙,也不知这短短几里路程,能起到什么炼体效果,却还是老实跟了上去。 ……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南苑。 距离算不上远,却也不算近,九月带着伊冬灵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南苑,一如记忆中陈旧、清雅安静。 闭眼倾听,只能听到雨落大地的滴答声。 嗯??? 伊冬睁开眼,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剑鸣声呢? 这个时间,男主不应该在院子里练剑吗?难道因为路上多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就错开了? 伊冬灵心下疑惑,满院子寻找记忆中那个练剑的少年。终于,在院落凉亭处,他找到了。 那人衣衫半解,双手垫在脑后,斜斜地躺在长椅上浅眠,说不出的慵懒散漫。 伊冬灵愣了一瞬,不由地蹙起眉,微愠道:“喂!你醒醒!” 亏他一直把男主脑补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总觉得自己做了坏事而愧疚。现在看来,男主就该有他这一劫! 黎夜睡得正香,隐约听见一道声音,有点凶,但很好听。 他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袭粉色长裙,裙摆正随着微风飘荡,往上能看见纤细的腰肢,稍显平坦的胸,一截皓腕随意地露在外面,白净如霜雪,与古棕色的伞柄形成鲜明的对比。 视线上移,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精致的五官无一处不美,气质清冷出尘,仿若画中仙,那双含情眸正直勾勾地望着他,微微恼怒,顾盼之间,仿佛能勾人心魄。 黎夜不由地瞳孔一缩,心跳快得不正常。 世界仿佛就此定格,任凭外界喧嚣,他好像只能看见眼前这个人。胸口涌现出好多奇怪的情绪,惊喜?酸涩?思念?分辨不清。 他只知道,看见眼前这个人的一瞬间,心中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了。 伊冬灵见对方看得愣神,面色更冷,他慢悠悠地走近两步,俯视着黎夜,语气和人一样冷,“我今天就是来——唔——” 台词刚说一半,腰上猛地一沉,伊冬灵便不受控制地倒向黎夜怀里。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温热的呼吸扫过脸颊,伊冬灵面色一红,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你干嘛!” 身后一串小姐小姐的惊呼让他觉得更加丢脸,他铆足了劲从对方怀里挣开,接连退了好几步,心头有些慌乱。 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与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九月冲上来查看一番,发现伊冬灵是被单纯地揩了油,她气得火冒三丈,一脸愤恨地看向黎夜,目光仿佛能喷火。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姐是你能碰的嘛!当初是伊家和黎家交好,家主为了报恩才将小姐指婚给你的!现在你黎家都没了还敢这样,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黎夜也从那种奇怪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他回想着自己刚刚的反常举动,却不觉有何不妥,“怎么不配?” 九月被黎夜不要脸的反问噎住,她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这人却还装模作样!“你!反正你满身上下加起来,都抵不上我家小姐一根头发丝!” 黎夜却并未搭理她,倒是被她先前所说的“指婚”勾起了很遥远的回忆,他抬眸望向伊冬灵,像是确认什么一般,一字一顿地念,“伊、冬、灵。” 很奇怪,他想不起更多与对方有关的记忆。可是,看到对方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却强烈地无可复加。 伊冬灵心态险些稳不住,他觉得这一次男主的状态好奇怪,明明只是叫他的名字,那神态、那腔调,却肉麻极了。 上一次见到对方时还觉得青稚未脱,处于少年迈向青年的蜕变期,可是现在,模样还是那样,气质却截然不同。 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少年时期的青涩,甚至看不到家族破灭的悲伤,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深邃悠远,望向他时却又夹杂着太多的感情。 伊冬灵说不清那是种怎样的目光,只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被盯上了。 不……不行,他是来做任务的! 不管男主本性如何,他只要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是……是我。”伊冬灵张了张口,努力稳住心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熟练地甩出那张按着他指印的字条,“我今天就是来知会你一声,我们之间的婚约作废。” “婚约?”黎夜微微眯起眼,接过那张字条,打开一看,是封休书,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丑得可爱。 “就凭这个?”黎夜轻笑了一声,微微抬手,那张纸条便风化于空气之间,消失无踪,“抱歉,我不同意。” 没有过激的情绪,只是淡淡地陈述结论。 伊冬灵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他不太自然地咽了口口水,视线扫过身后的一众帮手,心里才踏实了些。 “现在的选择权,可不在你。”同样的台词,这一次伊冬灵说起来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他抬起下巴,努力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的你,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融合期修士,这样的人,在我伊家一抓一大把。” 也是,现在的男主看着再唬人,也不过是个融合期修士而已,他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想着,伊冬灵顿时有了些底气。他停顿片刻,刚想再放些狠话,黎夜却笑出了声。 “你指的……”黎夜的目光终于舍得从伊冬灵身上移开片刻,他指了指伊冬灵身后那群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轻描淡写地问:“是你身后这群废物?” 伊冬灵被猛地噎住。 “小姐,不用跟他废话,年纪轻轻这么猖狂,您退后些,我们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伍涛走上前,粗声粗气道。 身后的侍卫们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黎夜这般嚣张的态度,让他们相当不爽。 伊冬灵点点头,带着九月一起往后退去。这次的男主虽然性格有些欠,但伍涛下手也是个没轻没重的,他张张口,刚想提醒伍涛注意分寸,就看见黎夜朝着侍卫们勾了勾手指,语气轻慢,“一起上吧,不用客气。” 好家伙,连他之前的台词都抢了! 伊冬灵气得啥也没说,远远退开。他隐约有了种微妙的反派心里,他也想看看男主被揍成猪头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四五十的侍卫,乌泱泱一片,全都是融合期修士,与男主旗鼓相当。几十人的灵力激荡而起,就连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凝固。 伊冬灵能明显感觉到,他们比上一次围攻要团结许多,或许是因为怒气值被点满的缘故。 尤其是那位团队中唯一的金丹修士。 “四方印!”他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一声暴喝,四道光柱封锁住黎夜的所有退路,伊冬灵隐约能从中听到一阵龙吟虎啸。 用的招式都与上次不同了。 几乎是瞬间,伊冬灵就明白了伍涛的意图。由他封锁住黎夜的退路,黎夜就会成为一个活靶子,任他身法再敏捷,也扛不住这么多人的痛揍。 可是,黎夜却依旧一脸平静,好像此刻深陷包围圈的,压根不是他一样。 “花里胡哨。”黎夜抬起手,指骨在四周的光柱上弹了弹,光柱轰然崩裂,化作点点微光,消散于无形之中。 周遭铺天盖地的攻击朝他袭来,他却恍然未觉般,缓缓闭上眼睛,而后豁然睁开。漆黑的瞳孔染上一抹幽蓝,瞳仁变成一条竖线,妖异而冰冷。 恍惚中,世界好像陷入了极夜。 天边挂着一轮血月,视野内被一个无比庞大的独眼怪物所填满,那怪物有着一张血盆大口,正在啃食着什么,血淋淋的血肉撒了一地。 那颗硕大的眼球咕噜噜转着,像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伊冬灵倒吸了口凉气,冷汗连连,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回神时,已经没有那独眼怪物的踪影。 怎么回事?刚刚那个……是幻觉吗? 他有些茫然地抬眸,正对上了黎夜那双含笑的眼睛。他这才发现,前一刻还在凶猛进攻的侍卫们,不知何时,已经瘫倒一地,包括一直在他身边的九月。 也包括那位——名副其实的金丹修士。 插入书签 你不喜欢我? 伊冬灵愣在原地,一脸懵。 他不信邪地调出系统页面看了一眼。 【黎夜:融合期巅峰】 是融合期没错啊!按照书中设定,金丹期与融合期的差距犹如天堑,男主再怎么逆天,现在也不可能打得过金丹期,退一万步说,就算勉强能胜,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局面。 可眼前这个情况,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实力碾压啊!融合碾压金丹?这合理吗??? 不对,男主战力都崩坏成这样了,系统检测结果还能信吗? 伊冬灵心里慌得不行,偏偏黎夜还不慌不忙地掂了一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没下杀手。” 伊冬灵的脑子几乎要罢工,他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话都有些说不利索,“谢……谢了哈。” 剧本上可没写打不过男主该怎么办。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打了你的人,你却跟我道谢。”黎夜轻笑一声,跨过瘫软在地的侍卫们,一步一步朝着伊冬灵走来。 伊冬灵觉得对方是故意摘头去尾,明明是对方用一副邀功的口吻讲话,他怕惹怒对方,才顺着说下去的,现在倒成了他没心没肺。 当然,他不敢为自己狡辩什么,只是迟疑片刻,说道:“大概是……谢你给我面子?” 雨不知何时停了。 黎夜走到伊冬灵面前,距离越来越近,他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伊冬灵本能地往后退,却被黎夜一把拉住手腕,“别脏了裙子。” 伊冬灵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他已经退到了墙边,身后的墙面遍布青苔与水渍。 他很想说,裙子脏了就脏了,总好过被他拽着。可是,视线扫过周遭那群歪歪斜斜躺着的侍卫时,他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谁知道黎夜是什么变态性子,多说多错,他还是不要反驳的好。 只是,黎夜与他的距离,会不会太近了些。 伊冬灵微微偏开头,试图拉远些距离,他还想要甩开黎夜的手,却又不敢。 黎夜见他这副想要反抗却又不敢的怂样,觉得有些好笑,他微微勾起唇,忍不住起了戏弄的心思,“那你知道——我为何要给你面子?” 伊冬灵茫然地摇了摇头。 黎夜故意俯下身,压低嗓音,在伊冬灵耳边喃喃低语:“因为……你是我未婚妻呀。” 呼吸扫在耳廓,掀起一阵奇怪的痒意。 伊冬灵心下一惊,本能地捂住耳朵,一时也管不上会不会得罪对方,猛地将人甩开,哒哒跑远好一段距离之后,才满脸通红地望着黎夜。 这人绝对是在耍流氓吧! 黎夜并不急着追上去,就这么远远地打量着对方,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人长得实在太合他心意,除了…… 黎夜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对方胸前。 嗯,小巧玲珑也不错。 伊冬灵看着对方一脸的趣味盎然,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他们现在的距离还挺安全,他要不要趁机逃走? 可是,刚刚黎夜的话也变相提醒了他今天的任务,他是来退婚的,若是这么无功而返,算不算任务失败? 那他……岂不真没命了? 对于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他的胆怯,许是与黎夜之间的距离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心一横,开口道:“什么未婚妻,我今天就是来退婚的。” 充满了豪横的嚣张气息。 黎夜微微眯起眼,“为什么?” 略显熟悉的问话让伊冬灵觉得自己还有戏,既然打不过,那就尝试着说服对方。 “因、因为……”伊冬灵搜肠刮肚,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借口,绝对的战力面前,说一些贬低之语是没用的。 伊冬灵想了半天,倏地灵光一闪,煞有其事地开口道:“因为我们是新时代青年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早就过时了,现在讲究自由恋爱,你又不喜欢我,婚约当然不能作数了!” 黎夜挑挑眉,问:“谁说我不喜欢?” “诶?”伊冬灵怔愣片刻,心道草率了。对方之前的举动不乏想占便宜的意图,想来是个见色起意的家伙。 不过,对方这样的态度,倒是让他心中的惧意淡了几分。 伊冬灵摇了摇头,补充道:“自由恋爱的重点在于双向,得相互喜欢才行。” 黎夜反问:“你不喜欢我?” “……”伊冬灵一阵无语,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他面上仍挂着和煦的微笑,委婉地提醒道:“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是么?”黎夜沉吟一声,认真回想。 漫长的记忆中,确实没有这个人的存在,可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战栗感,像是发自灵魂深处。 他带着仇恨复生,可是,眼下想要与对方在一起的渴望,远比他对仙界的恨,要强烈许多。 “可是,你是我未婚妻。”黎夜勾了勾唇,似是听不懂人话一般,再次提起。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鸡同鸭讲。 伊冬灵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耐下性子,试图再次解释:“那都是长辈之间的约定,我不想当任家族摆布的傀儡,听人摆布,相信你也是如此。” 说完伊冬灵隐约觉得自己临时起意的借口有些不合时宜,毕竟黎夜刚经历过家破人亡,哪还有什么家族可言。 可是黎夜面上却瞧不出丝毫难过,反倒是轻抚着下巴,目光落在伊冬灵身上,煞有其事地说:“看情况,要是你想摆布我的话,我还是挺愿意的。” “喂!”伊冬灵面色微红,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搞不懂这人究竟是什么尬撩怪附体。就这副德行?也能当男主? 等等,原书后期男主好像确实跟几个女角色有所暧昧,原作者甚至开了个投票,让读者竞选心目中的女一。这么说起来,好色,确实是男主的配置之一。 而他现在这副装扮,确实会被误认为女生。 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伊冬灵突然间福至灵犀,不再刻意躲避,而是直勾勾地抬眸望向黎夜,面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语调微扬,“任我摆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准反悔。” 见到伊冬灵之后,黎夜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与粉色如此适配,粉色的裙子,粉色的面容,娇娇嫩嫩,漂亮得像个桃花精。 黎夜微微眯起眼,只觉得心里那抹奇怪的战栗感更甚,如此美人,允他些要求,又有何不可?于是他勾起唇角,道:“不反悔。” 伊冬灵眉宇间闪过一抹得逞的狡黠,双眸璀璨若星,“那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解除婚约!” 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黎夜微微挑眉,问道:“一定要这样?” “嗯!”伊冬灵用力地点点头,按照系统的要求,他这次来找黎夜的任务就是退婚,外加践踏尊严?后者显然是没希望了,但他觉得前者还可以再努力一下。 或许就算黎夜同意退婚也不算完成任务,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还不想放弃。 “那好吧,我同意。”黎夜摊摊手,问道:“只需要这样口头同意就行了吗?” 初次见面,他并不想给伊冬灵留下太恶劣的印象,更何况,他也没打算拿那莫须有的名头干什么事。 伊冬灵懵了一瞬,倒是没想到黎夜竟然真的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有凭有据才踏实,“我们还是写一张凭据吧,你这有纸笔吗?” “纸笔?”黎夜深深地看了伊冬灵一眼,想到刚刚那张歪歪扭扭的字迹,神情颇为微妙,“没有。” “不过……” 细微的灵力波动流过,腰间的储物玉佩随之轻颤。他的手向虚空探去,凭空取出一把剑,还有……一块波光粼粼的彩色鳞片。 那是一块取自水仙蛟的鳞片,鳞片本身坚硬如铁,可以容纳极高的附魔数值,被广泛用于制作修者的防御类法宝。 当然,伊冬灵是认不得的。他只是再一次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法术千奇百怪,竟然真的可以凭空变出东西。 长剑微旋,黎夜周身气息猛地一凝,他将那鳞片抛掷空中,身形如电,剑尖裹挟着灵力,无比精准地刻在鳞片上。 伊冬灵只能看到一道影子,在幽蓝色的灵力波动下来回穿梭,剑锋触及鳞片,发出阵阵铿锵之声。 少许,黎夜驻足而立,鳞片稳稳地落入手中。长剑划过指尖,他取下一滴血,混着独属于自己的灵力气息,猛地打入鳞片之中。 做完这些,他干脆利落地收起长剑,将鳞片递给伊冬灵,望向伊冬灵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轮到你了。” 伊冬灵接过鳞片,看到了上面刚刚镌刻的字——伊冬灵与黎夜婚约作废。飞扬的字体中隐约能感受到气势磅礴,很漂亮的草书,与伊冬灵自己乌龟爬似的字迹截然不同。 那行字下方,刻着他们俩人的名字。黎夜的名字上已经被一抹血色浸染,在伊冬灵的名字旁,显得有些刺目。 这难道是这个世界的签约方式? 想想也是,在他原本的世界,白纸黑字加签名或是手印之所以奏效,是因为有法律条文的约束。可是在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法”。 伊冬灵心下有了判断,他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两秒。猛地一狠心,学着以前电视上看到的那样,照着自己的指尖狠狠咬了一口。 好痛。 手指头好像有些红肿,却并没有流血。 伊冬灵有些尴尬,没好意思再下一次口。他朝着黎夜伸出手,不好意思道:“那个……你的剑借我用一下呗?” 黎夜却没动,而是平静地望着伊冬灵,眼底的探究意味更浓,缓缓道:“你没有吗?” 看似随意的问题,却在伊冬灵耳边炸开了锅,心中顿时警钟大振。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没有剑呢。安丰与中枢一样,修士以剑为主,基本是人人皆有的东西,只是品阶有所不同,伊家作为安丰数一数二的修仙世家,伊冬灵不仅该有剑,还该有一把好剑。 “我当然有了。”伊冬灵不自觉地扬起声调,语气透着心虚,“只是今天没带而已。” “是么?”黎夜低笑一声,又问:“伊家大小姐,难道没有储物空间?” 伊冬灵顿时噎住,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他没事说什么没带呀,就应该说不小心损毁了!这下完了! “我、我只不过是……”伊冬灵结结巴巴,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能开脱的借口。 “只不过是……”黎夜勾起唇,慢条斯理地接过话茬。 “冒牌货罢了。” !!! 插入书签 解除婚约 伊冬灵抬起眸,一脸震惊地望着对方。明明他和黎夜是第一次接触,他就暴露了吗?暴露了会怎么样?会被直接抹杀掉吗? 不不不,不能自乱阵脚。 伊冬灵努力稳住心绪,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什么冒牌货?你在说什么?” “其实我刚刚就很好奇。”黎夜似乎早就看破了伊冬灵的伪装,不紧不慢地说道:“作为伊家大小姐的你,却连灵力都不会用。这似乎……不太合理吧?” 而且,在她身上,还有着作为伊家小姐不该有的……怂? “谁……谁说我不会!”伊冬灵心里紧张得要命,却仍强撑着不承认。 他为了证明自己,按照这些天练习的那样,奋力将灵气聚于掌心,猛地朝黎夜胸前拍去。但似乎因为太过紧张,威力发挥得有限。 “你是在……帮我按摩?”黎夜连护体灵气都没用,只觉得这一掌轻飘飘的,实在没什么威力,难免有些好笑。 伊冬灵的手掌还停留在黎夜胸前,依稀能感受到手下饱满的肌肉触感。他猛地收回手,又尴尬又害怕。 他觉得自己解释不清楚了。 就像黎夜所说的那样,他还不太会使用灵力,偶尔灵光时也并非什么攻击手段。这是他身份的最大漏洞,任他怎么补也无法圆满。 黎夜很聪明,不像九月那么好忽悠。 那么,暴露身份的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会直接被系统直接抹杀?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鳞片,紧张又惊恐地等待着什么。 “你在害怕。”黎夜眯起眼,无法确定对方害怕的源头,却仍出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拆穿你的。” 伊冬灵瞥了他一眼,没理他。事已至此,他选择自暴自弃,躺平等死。 只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 “我保证,这件事情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不用害怕。”黎夜不明白伊冬灵为什么突然就放弃抵抗似的,只得继续道:“我不仅不会拆穿你,甚至可以教你修炼。” 有那么一瞬间,伊冬灵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可是他暴露身份的事情,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还有系统。 等等…… 伊冬灵突然反应过来,调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一切都与最初一样,唯一变化的,就是那一栏任务进度,原本0%的进度条,现在赫然变成了1%。 难道……系统真的不知道? 又或者,是他对那句“按照剧情推动男主黑化”过度解读了? 伊冬灵有些懵,一时间有点失去方向感。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安全的? 出于上一次的失败经历,他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禁区,就是暴露女装身份。 难道说暴露自己是女装大佬不行,但是暴露自己是冒牌的伊家小姐却可以?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低磁的嗓音打破了伊冬灵的思绪,他抬眸望向面前努力向他传达友善信息的男主,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你也是吧?”伊冬灵迎上黎夜的目光,答非所问。 “是什么?” “冒、牌、货。”伊冬灵放缓了语调,学着黎夜先前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差点忘了,从最开始,黎夜所展现出的实力,就不符合原书中对于现阶段男主的描述。而黎夜看穿了他的身份,却愿意帮他隐瞒,这或许就是……遇见同类的惺惺相惜? “我?我自然是黎夜。”黎夜轻笑了一声,却是给了肯定的回答。他是黎夜,只不过,是许多年后的他。 一觉醒来,他回到了年少时。他无法确定自己重生的契机是什么,过去的记忆漫长而琐碎,并不完整,只随着时间缓缓忆起。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在那之前,心中总有种奇怪的缺失感。直到今天见到伊冬灵,他才感受到了完整。 非要追究原因的话……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是嘛?那我自然也是伊冬灵。”显然,伊冬灵并不相信黎夜所言,他学着黎夜的腔调,一脸的理所当然。 “好好好,你自然是。”黎夜见他不再消沉,心情也不由地跟着变好,他连声附和,低低的嗓音莫名透着几分宠溺。 明明瞧着不大,却莫名透着几分少年老成。 伊冬灵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略显犹豫地开口:“你刚刚说的可以教我使用灵力,还作数吗?” 事情发展得太不合常理,伊冬灵也难以从中得出确切的结论。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若是这样的情况下系统仍不制裁他,他或许能够借助男主渡过这段尴尬的适应期。 “当然,随时奉陪。”黎夜答道。 “说到做到,可不能反悔。”伊冬灵说着,想起此次前来的初衷,他掂量了一下手中波光粼粼的鳞片,朝黎夜伸出手,“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不管怎么说,解除婚约这件事本身,应该才是任务核心。哪怕事情发展的走向与他的计划相去甚远,也要尝试着完成。 “你也不像是会用剑的样子,下手再没个轻重。”黎夜摇了摇头,指尖轻捻,灵力化作一道细微的风刃,在伊冬灵指腹上轻轻一划拉,一颗小小的血珠冒了出来。 伊冬灵见状,连忙将指尖按在鳞片上,在自己的名字上留下一道虚浮的血痕。与旁边那道似乎是刻在鳞片里的血色不同,他这个,明显就是抹上去的。 “这算是比较基础的契约,一滴证明血脉的血,再附着一丝独属于自己的灵力气息便可。”黎夜解释道。 其实有许多更简单却更严肃的结契方式,诸如血契、魂契、道契等等,毁契往往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许是因为他对伊冬灵的心思本就不纯粹,并未提及这些。 这种属于再普通不过的灵力契约,约束力不至于太强。日后,想毁就毁了。 一丝独属于自己的灵力气息? 伊冬灵一脸疑惑,摆明了不会,黎夜无奈地笑了笑,温声道:“我帮你,不要太抗拒我。” 还不等伊冬灵明白对方的意思,就感觉一道温暖的触感席卷而来,像是一场轻柔的邀约,周身向来不听话的灵力变得振奋,以丹田为核,通往四肢百骸。 一道细微的灵力被牵引着,从指尖落到鳞片之上。虚浮的血液与鳞片融合,渗透进鳞片深处,构建出一抹新的血色。 鳞片霎时光芒大盛,悬浮于半空,待光华散去,又落回到伊冬灵手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待灵契结成,伊冬灵仍有些晃神。他隐约觉得,在刚刚那种灵力沸腾的情况之下,他若是打出一拳,一定威力巨大。 正思索间,黎夜牵起他的手。 淡淡的蓝色光点于指尖闪烁,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道细小的伤口便恢复如初,就像是没有伤过一般。 先前他重伤未愈,这种直接用灵力恢复伤势的手段倒是见邱医师用过。不过……这种连受伤都不算的小口子,迟几分钟都要自行愈合的节奏,黎夜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眼看着对方半天不舍得松开,伊冬灵嘴角微抽,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一个用力将手抽回,脸上挂着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 “不客气。” 柔软的触感消失,黎夜暗道一声可惜。 退婚的凭证到手,系统究竟会不会认账,伊冬灵也不确定,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他干脆放平心态,准备回去等待结果。只是……看着周围仍旧在昏迷中的侍卫们,伊冬灵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刚刚黎夜用的那招治疗的手段,于是又把目光移到黎夜身上,厚着脸皮问道:“能不能给他们也治疗一下?” 黎夜默了片刻,道:“不行。” 伊冬灵有些不解,以为对方只是单纯的不想治,开口道:“若是就这样将他们带回去,恐怕没法和族中长辈解释。” 一旦身份暴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黎夜,都不是件好事。 “我现在只有融合期的修为。”黎夜顿了顿,出声解释道,“今日损耗不小,而且,我本就不擅治愈类法术。” 他现在所剩的灵力不多,用这些灵力杀人绰绰有余,救人却是不行。 伊冬灵呆了一瞬,脑海中千万种想法掠过,消耗很大,这不就意味着,黎夜现在是强弩之末,他现在若是能拥有一名融合期修士该有的实力,或许就能够趁机打败黎夜。那样的话,也不至于让事情朝如此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突然有些气自己的不争气。 “你不用太担心,我下手的时候特意控制了力度,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过段时间自然就醒了。”黎夜说道。 相比较于不计后果的杀招,这种控制力度的精准攻击,要难上许多。寄人篱下,总归要低调一些,他纵使有再多的记忆,再强力的功法武技,也要建立在修为的基础之上。 不过,哪怕是他现在的修为与法宝有限,凭借着回归的神魂与鸿蒙道体,修真界中也无人能奈何。选择低调,也只是因为不想和仙界太早起冲突。 曾经在仙界疲于奔命的日子,他受够了。 伊冬灵却是不知道黎夜的底细,他现在在认真思考着回家叫人再来对付一次黎夜的可行性。他的任务中毕竟有着践踏尊严的表述,原本以为已经没有机会,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只是他尚不会御剑,往返所消耗的时间,对方万一恢复体力怎么办? 原书中的伊冬灵自幼跟着师父修行,族中的护法长老并无他的亲信,若是请他们动手将黎夜拿下,黎夜到时候破罐子破摔,当着伊家众人的面揭露他的身份,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若不试试,又如何知晓结果? …… 插入书签 奇怪的称呼 伊冬灵眸光微闪,终是下定决心,抬眸冲着黎夜盈盈一笑,“我去叫人将他们领回去。” “不必。” 刚走两步,黎夜便挡在了伊冬灵身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留在我这里等等便是。大概再过一两个时辰,他们自然会醒过来。” 伊冬灵身形一僵,双脚不自觉地后移,大脑飞速搜寻借口,“黎兄刚经历变故,我们这么多人实在不便打扰。况且刚下完雨,地面湿寒,一直放任他们这样躺在地上也不合适。” 黎夜却是摇了摇头,似乎颇为不满,“黎兄听起来未免太过生分。” “?”伊冬灵再一次体会到了鸡同鸭讲的感觉。这究竟是什么捕捉重点的能力。 不,这或许是对方在故意岔开话题,难道是他想要搬救兵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 “那该如何称呼?”伊冬灵收敛心神,故作平静地问道。事实上在他看来,他们只是初见,叫黎兄已经是刻意拉近距离的称呼。 “嗯……”黎夜略一沉吟,视线掠过对方因紧张而绷紧的身体,他微微倾身,嘴角泛起一抹笑,“叫夫君怎么样?” “……”伊冬灵脸一黑,“不怎么样。” 这般不着边际的模样简直就是个年少版的种马男主,但是对方如此频繁地尬撩他,倒是冲淡了他心中的紧张,不由地放松下来。 “不愿意的话,叫哥哥也行。”黎夜摸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伊冬灵,一本正经道。 “……”伊冬灵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想要暴揍对方一顿的冲动。但凡他有点像样的攻击手段,恐怕就要忍不住亲自动手了。 可惜他目前还是个战五渣。 融合期修士,哪怕消耗再大,都不是寻常拳脚能对付得了的。与其在这些没营养的话题上浪费时间,不如敷衍敷衍,离开这里再说。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伊冬灵轻咳一声,努力压下心中羞窘,抬眸望向黎夜,轻声道:“那……黎夜哥哥,我就先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找你玩。” 说话时他努力地保持平静,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异样,细看去,耳根却是染上一抹粉意。 清冷的嗓音不娇不媚,干净澄澈中隐约透着几分温柔,就像空谷清泉,却莫名有些醉人。 黎夜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视线对上那双故作镇定的眸子,黎夜翘起嘴角,低声唤了句:“冬灵妹妹。” 伊冬灵被尬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这种肉麻至极的称呼,怎么那么像某些文学作品中的炮灰反派呢?哦,他本来就是炮灰反派。 还不等他抗议,对方后面的话却在他耳边炸开了锅。 “冬灵妹妹可知,修士的身体素质远超于常人,哪怕是倾盆大雨,哪怕他们再躺上一天一夜,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冬灵妹妹究竟是想找人接他们,还是想找人对付我?” 伊冬灵瞳孔一缩,惊觉自己的小心思竟暴露个彻底,他心下慌乱,却仍想竭力挽尊,“我……我只是……” 话未说完,双唇便被修长的手指虚虚抵住,黎夜缓缓倾身,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伊冬灵眸中,神情难得认真,“希望你能明白,伊家,奈何不了我。” 言外之意便是,搬再多的救兵也没用。 过近的距离无端生出几分压迫感,坏心思被无情戳破,伊冬灵心跳得厉害,视线不自觉地下移,甚至不敢与对方对视。 黎夜似是察觉到对方的僵硬,颇为无奈松开手,悠悠叹了声,“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总是怕我作甚?” 伊冬灵似乎并不信他,说要离开时散出的敌意太过于明显,他想无视都难。 他能感受到伊冬灵身上藏着秘密,但是他并不着急揭露。毕竟来日方长,不管伊冬灵是否愿意,他都赖定了。 这般想着,他干脆不再阻拦,几个纵身回到了先前所在的凉亭,慵懒地摆了摆手,“罢了,冬灵妹妹想去便去吧。” ——无非是多打几架的事。 伊冬灵立在原地,回眸望向凉亭中斜躺着没个正形的家伙,心头万般想法掠过。 面对黎夜,与其说是怕,倒不如说是心虚。 真正让他恐惧的,并不是眼前这个浑身写满了想撩妹的黎夜本身,而是对于系统是否会判定他任务失败的未知。 今日的事情若是到此结束,究竟会怎么样?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黎夜的那句伊家,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很荒谬的说法,但不知为何,他竟然信了。再折腾下去,能不能践踏尊严男主还未可知,恐怕自己要先折进去。 他抬手在身前虚点了一下,调出了系统面板,依旧陈旧的书页,上面的字迹毫无变化。 心中突然升起几分荒唐感,主角性格实力如此崩坏,早就与原版剧情相去甚远,系统却迟迟没有反应。 指尖轻划,收起控制面板。伊冬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转过身,朝着黎夜的方向缓步走去。 黎夜见状,略有些诧异,“嗯?不走了?” “嗯,既然你说他们很快会醒,我又何必急着这一时一刻。”伊冬灵一步步走近,搞事的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直至到了黎夜身边,伊冬灵才停下脚步,清冷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对方,一脸认真地说道:“但是——不准再用那种奇怪的称呼叫我。” “为何?”黎夜挑眉问道。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行。”伊冬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话莫名硬气了许多。本就是为了搞事情做的妥协,如今他既然选择了安分,这种奇怪的事情自然也该揭过。 不仅不准对方叫,黎夜哥哥那种肉麻至极的称呼,也直接拉入黑历史,打死也不会再说了! “那好吧,听你的。”黎夜虽有些遗憾,却并未执着于此,“那我该如何唤你?伊宝?冬冬?灵儿?亲爱的?” 伊冬灵眼角一抽,听着对方愈发离谱的称呼,恨不得能捂住对方的嘴巴,但他面上未显,只是无奈道:“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他们今日不过初识,本该以姓氏相称,但是听多了黎夜那般无厘头的称呼,他竟也觉得那样未免生分,倒不如像现实世界,直呼其名。 视线飘远,触及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九月,伊冬灵皱了皱眉头。天刚下过雨,地面湿滑,潮气很重,哪怕是修行之人,躺久了总归是不好的。 他顾不来四周那些体型壮硕的侍卫们,但是九月这么小小一只,他还是顾得上的。 他想了想,走下凉亭,俯身抱起九月。 过程比他想象中要艰难,他不知道是九月的外表太有迷惑性,还是这具身体的臂力太弱。 “伊冬灵?”黎夜低低唤了一声,心中略有些惋惜,却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他的目光紧随着伊冬灵,似是看出了他的难处,出声道:“还好吗?要不……我来?” 伊冬灵身形一僵,一时间,只觉得自尊心莫名遭受质疑,他硬着头皮,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不需要。” 距离凉亭不过几米的距离,伊冬灵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脸颊因吃劲憋得通红。等他终于把九月放到亭内长椅上时,整条胳膊都在抖。 幅度微小,却难逃黎夜的眼睛。 黎夜倚靠着一旁的柱子,欣赏着美人力竭之后气喘吁吁的模样。依旧美丽动人,瞧得他心痒痒,只不过…… 作为修仙者来说,这体质似乎有些太差了。哪怕这名侍女体质特殊,也不至如此。 黎夜眯了眯眼睛,眼底光华流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插入书签 护身符 待缓过劲来,伊冬灵略一思忖,有心想请教对方一些修炼上的问题,却又碍于对任务完成度的不踏实感,不敢产生太多交集。 等待的空档,伊冬灵也不想闲着,于是道:“我想修炼一会,你别打扰我。” 黎夜神情似有些愕然,“你会?” 一时间,伊冬灵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质疑,他傲然地扬了扬下巴,“当然。” 说完,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的真实性,也不挑地方,就着九月休息的长椅对面,裙子一掀一放,盘腿而坐,开始吐纳灵力。 作为一个学霸,要有在条件简陋的环境下依然能面不改色埋头苦练的觉悟。 “……”黎夜默了瞬,只觉得对方与初见时的清雅形象并不相同,对于女孩来说,这样的动作难免有些粗犷随意。瞧这架势,倒是学了些修炼的皮毛,只不过…… 黎夜缓缓闭上眼睛,就这么站在原地,伴随着功法运转,体内的灵力形成一个漩涡,四周的灵力仿佛感受到了号召,疯狂地朝他体内涌去。 此时的伊冬灵还在认真地循着大小周天的方式吸纳灵力,本来还好好的,突然就感觉吸纳的速度变缓,直至最后,一丝灵力也吸纳不到。 嗯?怎么回事? 伊冬灵疑惑地睁开眼,他看见黎夜双手环着胸,斜倚在柱子上,周身染上了一层淡蓝色光华,眉心则多了一道奇怪的印记,圆形向两边延伸出两条小尾巴,像是数字6和9的结合体。 这……也是在修炼吗? 伊冬灵心下震惊,不由地多看了几眼。淡蓝色的光晕像是给黎夜描了一层边,更显得对方轮廓鲜明,五官俊美,正从少年迈向青年,不难看出日后的俊逸不凡。 “好看吗?”黎夜缓缓睁开眼,周身光华隐去,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伊冬灵,带着戏谑笑意。 伊冬灵算是感受到了“眼睛是心灵之窗”的真谛,明明闭眼时还能看出几分少年感,眼睛一睁,稚气全无,漆黑的眼瞳深邃幽深,神秘、强势、还有一抹痞气。 “嗯嗯,好看。”伊冬灵的语气透着几分敷衍。他想到刚刚看到的画面,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在修炼吗?我突然吸收不了灵力是因为你?” “可以这么说。”黎夜勾起唇角,慢条斯理道:“你我同是天灵根,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你甚至没有像样的功法。” 修士的修炼速度,取决于天赋与功法。其他阵法、灵脉之类,都只能起到辅助作用。 “我……暂时确实没有合适的功法,受伤之前修行的功法似乎有些问题,只能先放一放。”伊冬灵如实说道。 他其实也很苦恼,原身体质特殊,修行师父传的冰雪决才得见优势,但问题是,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并不掌握所谓的冰雪决。 这样的情况下,他与黎夜在同一空间修炼,就相当于初级号跟人家满级装备拼战力,被压制再正常不过。 “受伤?”黎夜面色不自觉冷了下去,眼底闪过一道厉芒,“谁伤的你?” 伊冬灵一噎,再一次惊叹于对方抓重点的能力。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表现出过度的关心,难怪后来会有许多暧昧对象。 不过,他突然想到,刚刚被黎夜质疑冒牌货的时候,他就应该拿受重伤当借口!或许就不会被黎夜握住把柄。 “我不记得了。”伊冬灵摇了摇头,不想说太多。经过短暂的接触,他对黎夜的情况依旧一无所知,自己的老底却都快被揭没了。 他才不想这样! 黎夜眯起眼睛,视线辗转在伊冬灵身上,片刻思索之后便明白了什么。恐怕就是受伤之后换了芯,才会连灵力都用不顺畅。 他顿了顿,依旧开口道:“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他救人的能力有限,但是杀人的手段,却多得很。 伊冬灵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觉得别扭非常。他这是……被当成后宫发展对象了吧? “好,谢谢。”他不好直接佛了对方的好意,于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黎夜却是面色微沉,仍觉得不放心,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莫名的不安与后怕。修真界,豺狼虎豹遍地,以对方的修为,如果真遇到危险,哪有告诉他的机会。 “得罪。”黎夜微一凝眸,额间的妖异图案再度浮现。漆黑的眼眸泛着湛蓝幽光,转瞬之间来到伊冬灵身边。 一瞬间贴近的距离让伊冬灵心中一慌,本能想要往后躲,身体却像被什么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俊脸一点点放大,额头相抵。 蓝光乍现,像是有什么东西贯穿大脑。 “好痛。”禁锢消失的一瞬间,伊冬灵猛地捂住额头,钻心的疼痛从额间袭来,像是要将他生生撕裂成两半,疼痛感连通血肉筋骨,像是要渗透进灵魂深处。 黎夜扶住他,神色有些心虚,却并不后悔。修真界地域辽阔,他无法时刻陪在伊冬灵身边,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 “你干嘛?”过了好久,伊冬灵才从那种疼痛感中缓过劲来,他甩开对方的手,略显羞恼地质问对方。 光洁的额间,一道奇怪的图案浮现,与黎夜额间的如出一辙,那符号闪着妖异的光华,伴随着伊冬灵彻底清醒,渐渐隐去。 神魂印记。 以魂为引,蕴藏着一道独属于黎夜的神魂意志。若是伊冬灵遇到生命危险,“它”便会苏醒。 “抱歉,弄痛你了。”黎夜的语气饱含歉意。 “刚刚那是什么?”短暂的气愤过后,伊冬灵很快冷静下来,道:“是什么控制人心的手段吗?” “不。”黎夜摇了摇头,脸色透着几分虚弱,“一道护身符而已。” 伊冬灵愣了瞬,看向黎夜的目光多了些古怪。今天他们明明是初见,黎夜却多次对他照顾有加,听到他受伤的消息之后,甚至不由分说地给了他这个奇怪的“护身符”。 他倒是不担心黎夜是在说谎骗他,毕竟俩人实力悬殊,没有必要。刚刚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意识到,若黎夜真想对付他,他根本就不可能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只是难免觉得……黎夜大概是真的想泡他。 ——把他当成女孩子的前提下。 “……”伊冬灵默了瞬,垂下眸,避开了对方的灼灼目光,开口道:“谢谢。” 不管怎么说,对方想帮他的心是好的。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这不知道是今天听到的第几声“谢”,黎夜微蹙起眉,并不喜欢这两个字之下暗含的生分,“我想要护你周全,这件事是将我的想法强加给你,希望你不会因此排斥我。” 他只是太害怕失去了。那种追悔莫及的感觉深入骨髓,可究竟为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救……救命。 这人能不能别再尬撩他了。 伊冬灵被他莫名奇妙的深情尬得脚趾抓地,这才认识多久,就这么有感情嘛?说他不是被美色勾引谁能信?就这上头速度,难怪日后是个花心大萝卜。 不过……据说男人上头期间,有求必应? “当然不会。”伊冬灵眉眼弯了弯,朝黎夜露出一抹甜甜的笑,连嗓音都变得轻柔,“我们话题是不是有些歪?之前明明是在讨论修炼的事情呀……” 黎夜明显被伊冬灵的笑晃了神。 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黎夜并未失神太久,回答道:“是。刚刚给你护身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你的体质特殊,寻常功法应是无用。” 伊冬灵心中暗自赞叹,男主果然有点东西。就那么一瞬间,竟然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之前确实听说过,他的体质有些问题,小时候修炼进展无比缓慢。直至练了那位师父的“冰雪诀”,修行速度才开始一日千里。 “确实如此,有解决办法吗?”伊冬灵抬眸望向对方,清亮的眸子饱含期待。 他心知自己求助男主的行为有些奇怪,毕竟对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融合期修士罢了。他放着伊家一群炼虚、合体的高手不信,去指望一个毛头小子能解决,难免有些荒谬。 可是,黎夜显然不是寻常的“毛头小子”,他满身上下都仿佛写着“我有外挂”,伊冬灵又怎么会错过这次机会。 “有。但是现在还不行,给我一些时间。”再一次,黎夜感受到了提升修为的紧迫性。 天生的冰雪灵体,五行灵体的变种,纵使在仙界,也是极为罕见的修炼圣体。但是罕见同时意味着适配的功法稀有,在修真界这样的功法骗局之下,很难有觉醒的机会。 未觉醒的状态下,只能依靠同属性的极境加快修炼速度。比如,极北之境的雪山。 伊冬灵本身体质不强,想要催生对方觉醒,如今还缺一些东西。 “虽然暂时没法彻底解决,但我有一部与你契合度很高的功法,你若信我,我便传你。” 在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中,黎夜最不缺的,就是功法秘技,其中就有一部功法,可以说是为伊冬灵量身定做。 伊冬灵眨眨眼,有些惊喜。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结果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作为任务者,除了男主这个不确定项,他最糟心的便是自身的修为问题,其中最难搞的便是功法。 所有人都知道他曾跟随一名半仙修行,现阶段他还能以重伤未愈为由拖着,时间一长难免会暴露。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除了相信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主,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自然信你。”伊冬灵一眨不眨地望向黎夜,眉梢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笑意。 清透的眸子簇着光,传达着信赖的信息。 黎夜轻笑了声,抬手轻触伊冬灵的额头,修长的指尖泛着幽幽蓝光,勾勒出一圈又一圈奇妙的光晕。 伊冬灵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侵入大脑,却意外地温和,似是文字,又像是意念,与他渐渐融为一体。恍惚中,他仿佛看见了无穷无尽的冰雪,几欲将整个世界吞没。 “雪灵九转,道级功法。”短暂的失神之后,伊冬灵被耳畔磁性的声线拉回现实。 “道级?”伊冬灵颇为不解,条件反射地反问道。他只知道功法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并未听说过什么道级,在原书剧情中,也并无这个概念。 “天阶之上,为道级。不再是单纯的功法,而是一种道的传承,对日后突破化神期有些好处。”黎夜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像是在说着最稀疏平常的话。 殊不知,他所说的话若是被其他修士知道,足以在整个修真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毕竟修士们修行的功法,地阶便堪称极品,天阶更是可闻不可见,那名半仙传伊冬灵的冰雪诀,也仅仅刚摸到了天阶的边。 如今竟然有超越天阶的功法现世,还如此随意地送给他人,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给功法的那个不在意,而得到功法的那个人,暂时还无法理解所谓的道级,究竟是什么概念。 “比天阶还要厉害?”伊冬灵眼睛一亮,惊喜的同时又觉得不太踏实,“这么珍贵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 “所以呢?你要以身相许?”黎夜顺杆子而上,一脸真诚地反问道。 伊冬灵顿时尬在原地,半晌才心虚地说道:“还是先欠着吧,日后有机会一定还你。”事实上,他尚且处于走一步看一步的阶段,这样的恩情究竟什么时候能还上,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但……人贵在脸皮厚。 “我说说而已,看把你吓的。”黎夜见对方一副乖巧认怂的模样,忍不住笑,“试试新功法的魅力?” 伊冬灵点点头,试着像往常一样吸收灵力。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并没有修炼其他功法的经验,但也隐约觉得,寻常功法,应该不会像这样如此容易上手吧? 好像不需要特意练习,修行时便发自本能地运转。同样的地方,再次修炼,却与以往吸收灵力时的感受截然不同,天地间的灵力仿佛将他误以为成同类,源源不断地涌入身体。 若要细究其中的差别,就好比……原来修炼时他疯狂追求着那些灵力团子,团子们却对他爱答不理,现如今,他什么都没做,那些团子们却争先恐后地扑来,生怕来晚了排不上队似的。 感觉实在是很奇妙。 短短几个呼吸,便赶上之前修行数个时辰的效率。伊冬灵只觉得全身灵力充盈,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循着本能,往前方虚推一掌。一道幽蓝色的灵力于空中骤然出现,却又消散于无形,没留下丝毫痕迹。 伊冬灵睁开眼,瞧了瞧自己的掌心,陷入了沉思。他觉得周身灵力充盈得近乎膨胀,他还以为刚刚那一掌会有不小的威力,结果……真就打了个空气? 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的黎夜笑出了声,对上伊冬灵羞窘的神情,无奈道:“幸好……你先遇到的是我。” …… 插入书签 指导修行 若是伊冬灵的情况被伊家的人率先知晓,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伊冬灵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哪怕在伊家这种所谓的“自家地盘”,他也不敢随意抛头露面。毕竟伊家小辈不少,若是以切磋之名与他交手,他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我教你。”黎夜看着对方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没忍心说一句重话,只是叮嘱道:“日后若碰上类似的问题,除了我之外,无论面对谁,你都要死咬你的身份——伊家嫡小姐。” 伊冬灵眼巴巴地望着他,乖巧地点点头。 清亮的眸子泛着盈盈水光,像有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若有若无地刷在心尖上,黎夜瞧得食指大动,却按捺住百般想法,开口道:“先闭上眼。” 伊冬灵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隐约感受到了对方的灵力波动——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舞者,在引导着他体内的灵力起舞。 “灵力的使用与修炼本身很相似,只不过一个往内吸收,一个向外释放。而其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念’字……” 伊冬灵陷入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世界里只有灵力团子们散发出的微光。那些光点忽而聚在一起,忽而四散纷飞,忽而凝结成刃,忽而抱守成团…… “把灵力当做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攻守皆由心。”温和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不夹杂任何多余的心思,只是再单纯不过的教导。 灵力团子们伴随着对方的话语衍变出千万种变化,像是一道道虚无缥缈的蓝色绸带,不停地变幻着形态。倏地,灵力团子们骤然停止了舞动,回到经络之中。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像这样,将灵力聚集于掌心,然后,瞬间释放。”手,是人们最常用的,初学者以此为媒介寻找与灵力的共鸣,通常最为高效。 先前伊冬灵在灵力过于充沛之下的本能推掌动作,也是基于此。 在黎夜的牵引下,灵力在往掌心汇聚,伊冬灵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猛地甩出,而后“轰”得一声,地面被砸出了个大窟窿。 伊冬灵“唰”地睁开眼,看了看不远处数米深的凹陷,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明明与他先前的动作极为相似,效果却截然不同。 他好像……隐约摸到了点感觉。 “小……小姐……”许是地面震动的动静太大,九月被晃醒,她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黎家那混小子正牵着自家小姐的手。 “臭流氓,你放开我家小姐!”九月看得满头冒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的焦急感。 这个叫黎夜的家伙真够不要脸的,和小姐刚见面就又是抱又是牵手的,想着法儿占便宜!等……等等,她明明记得她带来的侍卫们正准备教训那个轻浮的家伙,怎么? 视线微微一转,她看到了凉亭外躺了一地的侍卫们,脑袋有些转不来弯。 黎夜确实放开了手,似笑非笑地望着九月。同样的精神冲击,这小姑娘却比金丹期的侍卫更早醒来,他先前下手,还是太轻了。 伊冬灵见九月醒了,连忙过去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没什么事,倒是小姐你,那个臭流氓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九月一脸紧张地问。 这波骂名黎夜背得还挺冤,伊冬灵能感受到,对方刚刚是真的在认真教导自己,而且还挺有效果。有人教与自己蒙头苦练的感觉截然不同,如果不是九月醒了,他还想多尝试几次。 伊冬灵清了清嗓子,说道:“九月,不可以这么无理。我和他先前有些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你莫要再得罪他。” “咦?可是他——”九月对黎夜的印象不太好,刚想再说些什么,一向不太灵光的脑袋却好像明悟了什么,她贴近伊冬灵耳边,小小声地问:“小姐,你是不是被他威胁了?” 那些躺在地上的侍卫们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简,“小姐别怕,我有传讯符,我把族中长老叫过来。” “别。”伊冬灵摁住跃跃欲试的九月,有些哭笑不得,语气微冷,“我说的话,你不听?” 要真把长老叫来,会被对付的是黎夜还是他,尚且不好说。 “我不是……”伊冬灵很少用这么冷的语气和她说话,九月懵了一瞬,委委屈屈地收起传讯符,“我只是怕小姐会受伤……” 毕竟那个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她的视线飞快地扫了一眼黎夜,又飞快地收了回来,暗自腹诽。 “放心吧,他不会伤害我的。先前的冲突都是误会,我替他向你道歉,你也不准再针对他了。”伊冬灵说着,望向一旁的黎夜,一个劲儿地眼神暗示,“是吧?” “嗯。”黎夜的视线扫过略显亲昵的俩人,眸光微凝,语气透着冷意,“我比你们更在意你家小姐的安危,也更有能力护她周全。” 这怎么还拉踩上了? 九月也不甘示弱,“家都被人灭了还纠缠我家小姐,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孤家寡人一个,真那么想护着小姐,就来伊家应征护卫呀!保不准家主还会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给你个贴身侍卫当当呢~” 九月又是揭人伤疤又是开嘲讽的,甚至让曾经的玄天大陆第一修真世家——黎家大少爷当护卫,若是换做一般人,怕是早就气急败坏。 黎夜却望向伊冬灵,轻抚下巴,一脸认真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九月顿时被噎住,半天说不出话,这个人……没有自尊心的嘛? 伊冬灵看他们幼稚的斗嘴,觉得有些好笑。他再一次感受到九月还挺有当恶毒女配的天赋的,只不过,对上黎夜这么个厚脸皮的,似乎也没辙。 不过,九月倒是提醒了他一点。黎夜若真是经历了家族被灭门的血海深仇,又怎么会有闲心撩他?再加上那不符合常理的实力,完全就坐实了一件事——眼前的黎夜也是冒牌货。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系统仍然判定有效。或许,他能活下来的希望,比想象中还要大。 “小姐,这人真的好不要脸,我们……”第一次交锋宣告失败,九月转变思路,试图劝小姐离那个家伙远点。 “好了,九月,不得无礼。”伊冬灵缓缓道。 他觉得自己也挺有当恶毒反派的天赋,都等九月把得罪人的话说完了才开口叫停。 九月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疗伤药带了吧?去喂他们服下。”伊冬灵吩咐道。 “好。”九月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到那些侍卫们身上,看到瘫倒一地的侍卫,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恼火或是恐惧,而是觉得……那个坏家伙,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还是配不上她家小姐! 这么想着,她怀着一种愤愤的心情,一个个地去摁头喂药,动作实在谈不上温柔。 黎夜瞧她动作如此粗鲁,不知为何,脸颊隐隐作痛,真是奇怪。他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伊冬灵身边。 其实被他的精神领域所伤,寻常的疗伤药根本就没用。不过他并未点破,毕竟给那烦人的丫头片子找点事情做做,也没什么不好。 “刚刚对不住了,九月护主心切,心直口快,回去我会好好教训她的。”伊冬灵假模假样地替九月道了句歉。 严格说起来,黎夜有恩于他,他却放任下属言语攻击对方,着实不该。但今日他来寻黎夜,却处处让对方占了上风,难免会想扳回一局。 “是么?我倒是真觉得她的提议可以考虑。”黎夜垂眸望着伊冬灵,神态认真,不似玩笑。 “?”伊冬灵有些迷惑,“你认真的?” “嗯,有现成的修炼资源拿,还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挺好。”黎夜一本正经地回道。 又来了。 “……”伊冬灵很无语,默默往边上挪了些许。只觉得刚刚九月骂他不要脸还真是骂对了! “你堂堂一个大少爷跑去当侍卫?多不合适。在伊家当侍卫拿不了多少资源的,你看那些侍卫,不都不是你的对手?” 伊冬灵试图让对方放弃这种奇怪的想法,“况且……你刚刚不是给了我护身符了嘛?也不用担心我遇到危险。” 黎夜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我只是想想,看把你吓的。” 伊冬灵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我很想这么做,可惜……伊家主怕是不会如我的意。”黎夜说道。 就算他真的去应征什么伊家侍卫,伊家家主——伊修和也不会允许他当伊冬灵的贴身侍卫。毕竟男女有别,他还顶着个未婚夫的身份。 不过,这个身份,伊修和未必肯认。 “也是。”伊冬灵点点头,深以为然。刚刚一着急,倒是忘了他现在顶着个女孩子的身份,让“她”未婚夫当贴身侍卫什么的,不太可能。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大约是伊冬灵脸上的庆幸显露的太明显,黎夜颇为无奈地问。 黎夜也不知为什么,自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躁动许久的心便一下子安定下来。前世发生的大多数事情他都记得,可那种强烈的缺失感依旧逼得人发疯。 ——好像只有与对方在一起时,那种缺失感才会褪去,他才是完整的。 只是,伊冬灵对他的印象似乎算不上好。 “怎么会?”伊冬灵扬起一抹笑,明媚得好似春日里的桃花,纯净的眸子透着一抹无辜,“我还指望着你教我修炼呢?” 说完,伊冬灵自己都觉得,会不会显得太渣了些。 黎夜看起来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了然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懂了。不过有一点我需要强调一下。” 黎夜同样勾起嘴角,漆黑的眸中流光溢彩,“在此界,能将你的修行天赋发挥到极致的,有且只有我一个。” 他与伊冬灵不过是初识,并不希冀伊冬灵对他能有同样的感觉。不过,他想要成为对伊冬灵而言特别的存在。 特别的修行引路人,感觉也不错。 …… 插入书签 约架 等那群侍卫们醒来,已经是数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与粗神经的九月不同,他们初醒时尚有些神志不清,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却对黎夜莫名生出几分畏惧之心。 “今日之事,莫要与人提及。”待侍卫们尽数醒来,伊冬灵出声吩咐道,语气微冷,“若是有谁泄露出去,定不轻饶。” 侍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那位名唤伍涛的侍卫长才出声回道:“属下莫名昏迷,保护不周,还望小姐恕罪。只是不知……小姐所说的究竟是何事?” 伊冬灵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不知?” “确实不知。”伍涛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 伊冬灵掀起眸,视线掠过周遭一众侍卫,只见他们一个个都茫然应声,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他本能地瞥了黎夜一眼,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用想,一定是他搞的鬼! 不过这倒是正合他心意。 “无妨,不知便不知,日后就算无意想起,也莫要四处胡说。”伊冬灵再次嘱咐道。 “是啊,想活得长久,可要管好自己的嘴。”黎夜笑眯眯地垫上一句。 这位黎家少爷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为何,侍卫们心中竟升起几分胆寒。比起伊大小姐的警告,这位外来者轻描淡写的语气更像是威胁,明明同样是融合期修士,却让他们无端觉得恐惧。 就连那位金丹期侍卫长,亦是如此。 伊冬灵隐约察觉出几分微妙,他冲着众人摆摆手,道:“现已无事,都散了吧。” 众侍卫像是得了什么大赦似的,一哄而散。嘈杂片刻之后,南苑便再次回归平静。 伊冬灵抬眸瞥了一眼黎夜,开口道:“我也走了,以后我会时常来打扰你的。” 如果离开这里,他依旧能顺利存活的话…… “随时欢迎。”视野中只余下那道灵动飘逸的背影,黎夜弯了弯唇角,纵使心中万般不舍,却也知来日方长,有些事情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伊冬灵心中忐忑,却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些什么。怀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缓缓踏出这一方偏院。 破旧的系统横亘身前,却没有丝毫反应。 一步,两步,三步……始终无事发生。 …… 直至伊冬灵顺顺利利地回到伊家,也依旧安安稳稳,无事发生。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依旧焦虑得一宿没睡,胆战心惊地熬到第二天。 之后,伊冬灵终是确定,哪怕剧情偏得再离谱,男主再歪,系统依旧没有判定任务失败。 或许他一直以来的理解都有些偏差,最核心的点,或许是男主“黑化”,亦或是任务目标所特指的“灭仙”二字。 可若是这样,为何上一次任务时,仅仅是因为他暴露了女装大佬的身份就全线崩坏?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他没捕捉到的隐性规则? 百思不得其解。 伊冬灵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仗着剧情有所偏离也不会导致任务失败这一点,随心所欲地接近黎夜,白嫖这个世界的修行常识。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时不时地支开九月,独自一人往黎夜那跑,学习灵力的使用方式。 不得不说,黎夜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已经能够使用一些基础法术,其中就包括……怎么打开储物空间。 伊冬灵这才发现,原来他手上一直戴着的银白手镯,就是一只储物手镯。空间里的东西并不多,一柄长剑、一些功法、一堆灵石、数瓶丹药,原身所练的冰雪诀也赫然在列。 许是出于对黎夜莫名的信任,他并未修行那本功法,而是一直修炼黎夜传他的雪灵九转。 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他又像往常一样,准备趁人不备,独自前往南苑。 “小姐……”九月却不似以往好糊弄,双臂张开,拦在门口,一脸的哀怨,“小姐最近是不是在背着我去见那个黎家少爷?” 伊冬灵有些心虚,但他面上不显,甚至不答反问:“怎么?我做事还需要向你禀报?” “小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九月委屈地瘪瘪嘴,尾音拖得长长的,“小姐是不是因为我总是乱说话,讨厌我了?才不爱带我出门?” “当然不是,九月这么可爱,我怎么会讨厌呢?”伊冬灵摸了摸九月额上扎着的小揪,觉得她与妹妹撒娇时的神态如出一辙,可爱极了。 “那……”九月轻咬下唇,神情有些忸怩纠结,“小姐是和那个家伙好上了吗?” 不然为什么总是想避开她? “当然……呃……”伊冬灵刚想否认,却又转念一想,若是和九月实话实说,他也没法解释自己频繁出入南苑的行为,干脆道:“你明知道如此,还总想着来打扰我们?” “啊,真的是这样啊……”九月垂下脑袋,没有一丝猜对了的喜悦,失落与难过的情绪汹涌而来。她家小姐好好一个绝世大美人,怎么就看上那么个轻浮的家伙了呢。 她有心想说上黎夜无数句坏话,劝小姐三思再三思,可是那个家伙毕竟是曾经的黎家大少爷,天枢赫赫有名的少年天才,更是小姐名义上的未婚夫,名正言顺。 “小姐喜欢他吗?”九月抬眸问道。她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的喜好。 伊冬灵硬着头皮应了声,“嗯。” “好吧……”九月耷拉着脑袋,一脸惆怅地把门放开。纵使心中万般不愿,却仍委委屈屈道:“小姐去吧,我会给你们保密的。” 伊冬灵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放心吧,他没你想象得那么坏。你留下好好修炼,可不准偷懒。” “知道了小姐,你快去吧,注意些,别被家主和夫人瞧见。”九月依旧蔫蔫的,情绪不高,却还是提醒道。 那日小姐临时起意去南苑退婚,她本以为是小姐与家主夫人达成了共识,没想到小姐只是在和黎家少爷赌气。 “放心。” “对了小姐,最近三少爷和六少爷听说小姐苏醒,总想约小姐切磋,动不动就往这里跑。小姐要不要抽空见上一见?” 伊冬灵嘴角一抽,说道:“不见。他们若是再要约架,就说我伤势未愈,不宜比斗。” 伊冬灵扔下一句,便动身前往南苑。 他也是没想到,去见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竟还需要偷偷摸摸的。不过从九月的话语中隐约能猜到些微妙意味,伊家对于这门婚事,大概率也是想不认账了。 黎夜到安丰已经有一段时间,俩人却连一次正式见面的场合都没有。如果不是那日他主动去南苑挑事,黎夜对他而言就是个透明人。 伊家是安丰第一大家族,伊修和若真将黎夜当伊家女婿看待,不可能失了这方面的礼仪。唯一的可能就是,伊修和想毁约,却又碍于两家的交情,暂且未提。 不过这些,伊冬灵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他去找黎夜,只是单纯地为了修炼。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虽然男主与原书中所描写的相距甚远,但是系统似乎是认下了这个男主,他暂时……是安全的。 比起每天担心受怕,瞻前顾后,他还不如把精力放在修炼上。毕竟,族中盯上他的人可不少,以伤重为由拒绝约架,一次两次便也罢了,时间久了,总归会有人生疑。 …… 伊冬灵前脚刚走,便有几个穿着青白学子服的青年找上门来,瞧着与伊冬灵年岁相仿。为首的两位浓眉大眼,极为俊俏,细看去,模样有七分相像。 九月见状,小脸一苦,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去打了声招呼,“三少爷、六少爷。” “九月,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冬灵姐姐呢?”小些的那位名唤伊元景,他的视线掠过九月,略一感知,便知屋内无人。 “小姐有事外出。”九月道。 “去哪了?”伊元景问。 “九月也不知。” “你又不知?”伊元景眉头不由地蹙起,偏头望向身侧那位与他模样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老三,你怎么看?” 伊家三少爷名唤伊元青,他听闻九月所言,面上并无明显变化,语气却透出几分冷意,“小小婢女,莫非真当我们傻的不成?” “九月不敢。”九月连忙作揖,哭丧着脸,“三少爷、六少爷有何指示,九月见到小姐,一定第一时间转达。” “你都转达多少次了?我们二人不过是许久未见冬灵姐姐,想请她指教一二。就这么困难?”伊元景狐疑地盯着九月。 九月说道,“小姐重伤初愈,不宜比斗。等小姐身体恢复,自然会前往学宫修行,届时两位切磋机会甚多,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重伤初愈?”三少爷伊元青却是冷笑一声,“以大小姐那般好胜的性子,如今却再□□避。莫不是受伤后功力大减,怕被剥夺赤羽令的资格,才迟迟不愿露面吧?” “不至于吧?”伊元景的神情略有些惊讶,眼珠子一转,“老三,今日学宫缺席便缺席,我们既出来了,不如去寻一下冬灵姐姐?” “嗯。既然伤势未愈,总乱跑干什么?我们作为亲足,总要尽些劝慰之责。”伊元青说道。 他们打定主意,任凭九月连声劝阻也没用。九月并未暴露伊冬灵行踪,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位难缠的少爷四下打听寻人。 她叹了口气,脸皱得像包子。她其实也有些怀疑,小姐的修炼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希望小姐只是沉迷谈恋爱,懒得搭理那群没事找事的家伙而已。 思前想后,她悄悄御剑飞往南苑,不管怎么说,三少爷和六少爷摆明了来者不善,她得提前给小姐通风报信才是。 只是还未飞出几步,就被一道丰饶的身影拦住了去处。来人美眸微凝,神色冰冷。 九月一慌,忙低头叫了声,“夫人。” …… 插入书签 御剑飞行 南苑。 一道繁复的阵法陈列院中,七把灵剑悬浮于阵法的七个角落,围绕成圈,淡淡的蓝色光华流转其中。黎夜盘坐于阵法中心,额间的妖异图案愈发闪耀。 四周的灵力疯狂涌来,不断地朝阵法中心汇聚。充沛的灵力流淌于四肢百骸,不断地压缩凝固,汇于丹田。 伴随着一阵猛烈的灵力嗡鸣,幽幽蓝光大盛,最终凝成一颗璀璨的蓝色异丹。 ——金丹期。 黎夜“唰”地睁开眼,高悬的七柄剑光华瞬间黯淡下去,化作缕缕飞灰,随风散去。 金丹金丹,寻常修士结的都是金色内丹,黎夜结的却是蓝色异丹。内丹之上缕缕灰白之气缠绕,像是藏在云雾之中。 这条路他已经走过一次,如今再结丹,水到渠成,实非难事。 黎夜遥遥望着不远处等候的窈窕倩影,猛地一掌向地面拍去,一时间尘土飞扬,抹去了阵法存在的痕迹。 尘埃散去,哪还能瞧见他的身影。 “突破了?恭喜啦~”伊冬灵抬眸望向苏醒过后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他身边的某人,笑着说道。今日他来到南苑,隐隐觉察到灵力躁动,便没去打扰对方,远远地在旁候着。 “嗯,还算顺利。”黎夜咧嘴笑了笑。 此时的黎夜,似乎比先前又高了些,气息却更为内敛,张扬与桀骜隐而不发,瞧着似乎温和了许多。 若是不言不语,倒像是个温润的翩翩公子。但伊冬灵却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伪装。 “从融合到金丹,看着似乎也不是很难嘛。”伊冬灵现在的修炼进展发出这样的感慨,似乎有些眼高手低的嫌疑。 从融合期到金丹期,跨越了一个大境界,金丹之后,修士们才算真的摸到了修仙的门,蜕下了凡人的躯壳。按照原书所说,许多修士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过这道门槛,遗憾止步。 可是他看黎夜突破,似乎很简单的样子。 “确实不难,只是结丹品级难以把控。”黎夜倒是没否认对方关于结丹不难的论调,只是叮嘱道:“你也是融合期巅峰,但先别急着突破,好好巩固下境界。等时机成熟,我给你布阵。” 修士结金丹,才是真正迈入了修炼大道。不同修士所结金丹各不相同,从低到高,分为九品,九品之上,是为极。 修士凝结的金丹品级,大多由自身天赋决定,三品之下,恐今生难结元婴,七品之上,练虚有望。但若想要成就极品内丹,除了天资之外,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可缺。 否则的话,以他的天赋,想要突破金丹,只需要修炼时顺势而为即可。又何必特意刻画聚灵阵法,又吸收了七柄灵剑的核。 “好,听你的。”伊冬灵眉眼弯了弯,作为一名修真小白,抱上一条可靠的大腿是很重要的。黎夜虽然底细难辨,还总喜欢尬撩他,却是这个世界极少数他愿意信赖的人。 伊冬灵抬手摸了摸腕上手镯,从中取出一柄青色长剑,说出了他今天来的意图,“我想学一下御剑飞行,可以吗?” 他每次来找黎夜,似乎都是在请教修炼的事情,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可能是被黎夜传染,脸皮变得愈发厚了——只要欠得够多,就会习惯。 按照他之前所推想的那样,完成任务的重点只剩下两个关键词,“黑化”与“灭仙”,他无法确定哪一点才是任务本质,能齐头并进才最好。 至于怎么促成男主黑化,所谓的“灭仙”又是灭的哪一位仙,伊冬灵还未得出结论。干脆先赖在男主身边,蹭一波修炼教学。 不过,对于黎夜来说,谁赖谁还不一定。 “当然可以。御剑飞行,先要学会御剑,跟前些天教你的御物之术是一个道理。”黎夜说道。 他并未急着示范,而是结了一个简单的阵法,落在这南苑周围,幽蓝色的圆形屏障显露一瞬,又飞快淡去,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道阵法日日瞧,伊冬灵倒是熟得不能再熟,据说是个隐匿行踪的阵法,这也是这么多天他在这里偷偷修炼却没被发现的主要原因。 做完这些,黎夜微微抬手,指尖弹出一道灵气,落在那柄青色长剑上。 青剑嗡鸣一声,“嗖”地一声窜至空中,化作一道青光,在伊冬灵和黎夜之间来回穿梭。转悠了好几圈之后,黎夜才控制着青剑降下速度,悬停于伊冬灵胸前。 “这把剑品阶不错。你先试着当它是个普通石子,控制一下试试。”黎夜说道。 伊冬林点点头,学着黎夜的样子,试着往灵剑中打入一道灵力,然后食指与中指并拢,虚虚上抬。得益于前些日子学的御物之术,今天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简单尝试几次之后,就成功构建起了与灵剑之间的联系。 灵剑确实动了,只不过相比较于黎夜行云流水的动作,伊冬灵操纵下的灵剑,动作缓慢,颤巍巍地像个老爷爷。 灵剑龟速从两人中间挪出,伊冬灵想了想,自己转了个身,连带着灵剑也向后方移动。 许是因为转向后的地盘宽敞,伊冬灵操纵得越来越熟练,灵剑终于渐渐有了威势,响起阵阵破空之声。 “好像还挺简单的嘛~”精致的眉眼间藏着喜悦,透着些许小得意。御剑飞行,若是练熟了,可以很大概率上降低自己身份暴露的风险,他难免有些激动。 “是你天赋过人。”黎夜站在一旁,望着对方红扑扑的脸蛋,一脸真诚地夸赞道。 “还好还好,老师教得好。”伊冬灵明明说着谦虚的话,嘴角却翘上了天。实不相瞒,他也觉得自己还挺有修行天赋的! 黎夜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轻笑了一声,眉眼一片温柔之色。 数个时辰之后,伊冬灵的御剑之术已经愈发熟练,虽仍不及黎夜的一念通达,却也能操纵着灵剑四处飞舞。 莹白的指尖泛着微光,灵剑于空中四窜,他学着黎夜之前那样,将灵剑稳稳地停在对方胸前,轻轻挑眉,“怎么样?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了不?” “可以试试。”黎夜笑了笑,指骨轻敲剑面,一个纵身,跳到了灵剑之上,而后朝着伊冬灵伸出了手,“来。” “啊?”伊冬灵懵了一瞬,“要一起吗?” 他的视线移到灵剑之上,他的剑不算小,可也就是不到三尺的长度。在上面站两个人,总觉得有些过于亲昵。 “嗯,这样效果更直观一些。”黎夜的神色瞧着很正经,似乎并无多余的想法。 伊冬灵反复看向他,犹豫片刻,还是搭上了对方的手。反正他是男生,又不存在吃不吃亏。 乍一站上这么窄的东西,心里又想着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碰触,一时有些失衡。 “诶诶诶……”伊冬灵的身体不自觉地晃来晃去,眼看着就要掉下去,黎夜伸手扶住,中规中矩地搀着胳膊。多了一个支撑点,伊冬灵一下子稳当了许多,只是腿依然有些抖。 “谢谢。”伊冬灵尴尬地笑了笑,视线不自觉地下移,有些不解,“你怎么能……站这么稳?” 那般从容与稳当,就像是如履平地。让伊冬灵有一瞬间的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站在同一个东西上。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促狭的意味,“御剑飞行时,体内的灵力要与灵剑形成共鸣,以脚下为核,才能站得更稳。” 黎夜说着,抬起脚在灵剑上碰了几下,泛起一圈圈的灵力涟漪。 伊冬灵懵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受到以前的思维模式限制。这里可是修仙界,灵力便如同手脚,御剑自然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平衡。 “你……怎么不早说?”伊冬灵忍不住抬眸瞪了一眼对方,却又因为距离太近,抬眸便是在咫尺之间,他又尴尬地移开视线。耳边再度传来一声轻笑,让伊冬灵面庞微烫。 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家伙就是故意的! 插入书签 来到这里,也不错 正这么想着,对方却无比坦诚地开口道:“抱歉,怪我没早些提醒。” 对方如此坦率,倒显得他有些无理。伊冬灵轻哼了声,不再纠结于此,而是学着黎夜的样子,试图与灵剑构建联系。 几次尝试之后,他便摸到了点窍门,不再需要对方搀扶,就能稳当当地站在灵剑上。 黎夜见状,指尖轻捻,掐了个御剑的法诀。灵剑在他的驱使下缓慢而平稳地移动,“先慢点,适应适应。飞行时,可以适当用些护身的法术。” 伊冬灵因灵剑启动紧张地绷紧身体,听了黎夜的话,瞬间给自己叠满了防御的buff。 黎夜不由地失笑,纠正道:“不是这样。” 漆黑的眼眸泛着微微蓝光,他的灵力进入伊冬灵的身体,引导着对方卸下绝大多数防御层,“像这样,浅浅的一层就好,触感依旧保留,可以享受空中飞行的感觉。” “哦……”伊冬灵轻轻应了声,似懂非懂,却仍认真地体会着其中的不同。 “我带你先逛一圈。”黎夜说着,稳稳提速。 初时有一瞬的失速感,不过因为有防护法术在身,感受并不强烈。 就像是以前坐在车里,不需要掌握方向盘的他甚至有余力看看沿途的风景。只不过,随着高度升高,那种闲适感渐渐褪去。 伊冬灵并不恐高,只是长期生活在地面,随着视野骤然拔起百米高,那种远离地面产生的不踏实感,还是让他腿有些虚。 他能看见地面上的人群慢慢变成米粒大小,再到后来,连院落都变得渺小,再难看见人影。 速度还在不断变快。 超速感愈发强烈,视野中渐渐只能看到一片绿色与蓝色的剪影,伊冬灵的心跳一下子紊乱许多,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某些场景,却看不真切。 ——“真够笨的,御剑都不会。”片刻幻影中,伊冬灵好像看到了黎夜皱着眉头嫌弃,却还是耐着性子指导。 忽地恍惚一瞬,伊冬灵的灵力也跟着紊乱,失去了对护体法术的控制。一大口冷风灌入,身体骤然失去平衡,他惊叫一声,本能地搂住身边的人。 那种狂风席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黎夜的灵力屏障眨眼间就覆盖上,但伊冬灵却惊魂未散,仍旧紧紧地搂着对方,半天没敢放开。 黎夜明显有些僵硬,他抬手拍了拍伊冬灵微颤的肩背,出声宽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低低的嗓音莫名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与刚刚脑海中浮现的刹那幻影截然不同。 伊冬灵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劲来。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俩人不太合适的姿态,略显尴尬地松开对方。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黎夜抬手将对方被吹乱的发丝抚平,语气有些自责。 修士之间炼体水平有差距,有不少女修侧重修法,会直接跳过炼体只炼气。伊冬灵或许就是此类,肉身比他想象中还要弱些。 又或许,是灵魂与肉身尚未完全融合。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要想办法帮伊冬灵提升体质才是。肉身的强度或许在修炼前期看不出太大差别,但到了后期,肉身的劣势是致命的。 “这又不怪你,是我自己刚刚走神了。”伊冬灵想到自己刚刚的状态,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的重合,同样是他与黎夜在御剑,却与现在的光景截然不同。 奇怪,先前那个……是走神产生的幻觉么。还是说,那其实是黎夜的心声? 回过神来,却正对上黎夜忧心的目光,温声问他:“还好吗?先回去休息,下次再练吧。” 伊冬灵摇摇头,拒绝得干脆:“不用,刚刚那是失误,重新来!” 他其实并无什么不适,只是胸口处莫名萦绕着些许道不清的情绪,久久不能散去。 他频频抬眸望向身侧的黎夜,狐疑道:“你不会在心里嫌我笨吧?” “怎么会?”黎夜不由失笑,同乘一剑这种事,他巴不得伊冬灵学得慢一点呢。 他抬手将刚刚设下的灵力屏障优化了些,御起灵剑于高空中疾驰,“想练就继续练,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伊冬灵放下心来,纯当刚刚看到的幻影是自己潜意识的产物。刚刚刹那幻觉虽是黎夜,却与眼前的黎夜气场不同,更像是第一次失败时遇见的黎夜,尚带着几分少年气。 呸,走神晕眩下的产物,有什么好想的。 伊冬灵摇了摇头,专心于感受黎夜御剑时的灵力变化。 不得不承认,有黎夜这么靠谱的家伙在,哪怕是在这样的高度之中,他也觉得分外安心。 伊冬灵看着前面若隐若现的淡蓝色屏障,伸手戳了戳,屏障以他指尖碰触的地方向四周荡漾,像水波一般,触感柔软,却隔绝了外界的狂风呼号,与黎夜本人一样,很有安全感。 “感觉你能一心好多用,真厉害。”伊冬灵并未收回乱戳的手,赞叹道。 黎夜又是御剑又是替他开护身屏障的,还要分出心来注意到他的状态,还能有条不紊,不出纰漏,实在是很厉害。 “用多了自然就熟练了,你以后也一定可以。”黎夜回道。 他见伊冬灵缓过劲,便又恢复到教学模式,“刚刚就是这把灵剑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现在放慢一些,有没有觉得……御剑飞行,也不过如此。” 伊冬灵眨眨眼,垂眸看了眼下方飞掠却足够清晰的景色,觉得有些惊奇,“好像,是还好。” 明明现在的速度不算慢,可他却没有太大的感觉。适应了先前那样极致的速度,再回归平常的速度,有种已经彻底适应的感觉。 他隐约明白黎夜先前不断提速的意图了。 对方在以最快的速度让他适应御剑飞行这件事,虽然中间他自己短暂地掉链子了一下。伊冬灵不由地在心中再次感慨,黎夜真的很会教。 “你要来试试吗?”黎夜带着对方在空中转悠了几圈之后,出声问道。 伊冬灵一惊,“现……现在吗?” “嗯,由你来把控方向,就像之前练习的那样,我负责防止意外。”黎夜见他仍有些害怕的模样,声线不自觉放缓,温和却有力量,“放心,有我在,摔不下来。” 伊冬灵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踏实地问道:“你飞了这么久,灵力还够用吗?” 这话简直是在质疑他不行。 “刚突破,灵力充沛,再飞个一天一夜都不成问题。”黎夜看着他,眼底浸着笑。 伊冬灵“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黎夜现在已经是金丹期,按照书里描述的金丹期威能,他们恐怕真摔下去,也不会死。 心中顿时放松许多,伊冬灵不再迟疑,很快沉下心,注意力集中在灵剑之上,“我试试。” 这两天伊元青和伊元景特意从学宫出来找他切磋,让他平白多出几分紧迫感,他已经没有时间慢悠悠学习了,得用最快的速度掌握一些必备技能才是。 不然身份暴露,危险的可是他。 很快,灵力脉络构建完成,灵剑的控制权转移到了伊冬灵手中。他细细品味,小心驾驭,而后难免觉得……他好像真的蛮有天赋的。 所谓御剑飞行,与寻常的御物,似乎并没有太大不同。 初时难以把控速度,有些踉跄,但有黎夜在旁把控,灵剑仍飞得很稳。伊冬灵渐渐摸到了点诀窍,从畏畏缩缩变得愈发勇猛,操纵着灵剑时快时慢,随心所欲地变幻着方向。 “好像……真的没那么难诶!”伊冬灵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甚至御剑在空中来了个华丽转圈。 有黎夜掌舵,伊冬灵的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他戳了戳面前的护身屏障,问黎夜,“这个能像你之前教我的那样,降低一下防御的程度吗?” 他已经逐渐不满足于安逸的现状,风劲完完全全被挡在外面,缺了点真实感。 “好。” 身边的美人身姿婀娜,腰细若柳。 黎夜垂眸望着对方,认真地估量了一番这具肉身的承受力,微微蓝光没入屏障,卸去了一成防御。 微风拂面。 伊冬灵不由地眯起眼睛,颇为享受当下的状态。换做曾经总是病态蔫蔫的他,又如何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在空中遨游。 不需要厚重的飞机壳,只需一柄剑。 他操纵着灵剑,时而升高,时而俯冲而下,时而加速,又骤然悬空停下,御剑飞行的练习不知不觉间变成玩乐,伊冬灵的脸上难掩笑意。 不过他也清楚,这是黎夜从旁掌舵的结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独自飞行也能有这水平。 伊冬灵微微眯着眼睛,颇为享受这种微风佛面、自由驰骋的感觉。心中头一次产生了——来到这个世界也不错的想法。 轻柔的发丝扫在黎夜脸上,掀起些许痒意,连带着他的心也变得痒痒的。 黎夜有一瞬间的恍惚。 抬首,一轮皓日当空。 低头,沧海桑田飞逝。 再看身边,是令他一眼定情、妄图相守此生的佳人。 心中骤然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比起曾经的无限厮杀,他倒是很喜欢现在的日子。 这一瞬间,黎夜难免会想,就这样随心所欲地活在此间,潇洒一世,也未尝不可。仙界撒下的弥天大谎,也未必要由他来捅破…… 【警告!警告!!】 沉寂许久的系统蓦地弹框,一片通红色的警告提示看得伊冬灵心中一惊。 【检测到男主斗志薄弱,任务变更。】 【系统自动升级中,请稍候……】 插入书签 可以更相信我一些 突如其来的大屏警告让伊冬灵方寸大乱,灵剑摇摇晃晃,几欲坠落。 “怎么了?”黎夜微一凝眸,幽蓝色的灵力注入灵剑之中,稳住剑身。 刚刚还玩得不亦乐乎,怎么突然灵力紊乱? 伊冬灵没有回答,只是视线紧盯着前方,身体不由地绷紧,似是在害怕什么。 黎夜顺着伊冬灵的视线望去,但饶是以他的神魂强度,也只看到一片空空如也。 他眯了眯眼睛,并未直接追问,而是体贴地说道:“有哪里不舒服么?” 说着,他抬手触及伊冬灵的额头,漆黑的眸子被幽蓝色的光华取代,灵力走遍伊冬灵的奇经八脉,却未见有何异常。 “嗯……没,就是突然有点累。”伊冬灵回过神来,慢吞吞地回道。视野中横陈着系统的红色警告,怎么关也关不掉。 “可能是今天乍用灵力,有些过量。我们今天先回去,明日再练吧。”伊冬灵说。 哪怕视野中隔着满屏碍事的红色感叹号,伊冬灵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心。但是系统的事情是秘密,他无法告诉对方实情,只得含糊些。 说是明日再练,也不知能否安全活到明日。伊冬灵看着那满屏警告,心仍是悬着的。 “好。”黎夜没再多说什么,干脆地调转方向,往下落去。他修炼的瞳术是最顶级的九幽神瞳,可在瞳术之下,也难看出太多异样。 只知道,伊冬灵的身体并无什么大碍。可他究竟在看什么? 世间一切鬼魅,在他的瞳术下都无所遁形。 可是,他依然看不透伊冬灵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只能依稀之间感觉到,伊冬灵身上,似乎有一丝本源的气息。 真是奇怪。 回去的短暂行程,伊冬灵和黎夜各怀心思。伊冬灵渐渐平静下来,出声问道:“刚刚,嗯……我御剑的时候,你有在想什么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意味不明。 “想法么……”黎夜喃喃低语,回想起先前在灵剑之上的情景,神情坦坦荡荡,并未刻意隐瞒,“当时就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 “真的?”伊冬灵侧目,不知道该不该信。 “嗯,在你面前,我不会说假话。”黎夜说道。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虽然并未说全。 “油嘴滑舌。”伊冬灵嗔了一句,脑海中却在认真思量。如果黎夜说的是真的,那岂不就是男主斗志薄弱=男主想和他在一起? 是他的存在耽误了男主奋斗还是咋滴? 一时间,他觉得相当无语,连对未知结局的恐惧感都淡了不少。 眼前满屏的红色,突然多了几分荒谬。 系统的红色警告让他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他甚至不敢太重地呼吸,生怕下一秒,系统宣告升级失败,这个世界连带着他一起,突然消失。 可是深究系统升级的原因,却荒唐得将他这份紧张冲得零碎。 视线透过满目的红,若有若无地落在一旁挺拔颀长的身影上,伊冬灵突然叫了声黎夜的名字,好奇地问:“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清清朗朗的目光仿佛看向他,又好像没有,黎夜笑了笑,反问:“这需要理由么?” 伊冬灵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怎么不用?” 他的语调微微扬,是玩笑的口吻,黎夜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微妙的怀疑。他不由地笑了声。 “遇到你之后,好像想对你好就成了本能,若要怀疑,也该是我怀疑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伊冬灵呆了瞬,有些震惊黎夜甩锅的能力。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修炼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还给你下蛊呢。” 三言两语,盘旋于胸口的恐惧再度被弱化。黎夜这时才笑眯眯地问:“不怕了?” 伊冬灵这才意识到黎夜是刻意地在帮他转移注意力。他不自觉地摸摸鼻尖,心中觉出几分古怪,有些别扭地“嗯”了声。 黎夜继续道:“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不妨试着更相信我一些。”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神情说不出的认真。 可惜伊冬灵并看不真切,他只能透过那张布满红色感叹号的系统屏幕,隐约感受到对方热烈的情绪。 伊冬灵心头微动。 他也不喜欢孤军奋战的感觉,但是对方就是系统认定的男主本人,他不能、也不敢随便暴露系统的存在。 毕竟,在他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暴露了女装大佬的身份,就导致世界整个颠覆重启。目前依据他所知道的信息,只知道男主的主观意识非常重要,这一次,他不敢冒险。 但他依旧回了句:“我会的。” 伊冬灵的住所是处灵力旺盛之地,黎夜没有回南苑,而是直接带着伊冬灵飞往了他的住所。 他们一出现在附近,便有无数识念从他们身上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黎夜眸光微凝,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依旧像个无事人般,平静地将伊冬灵送回居所。 也就是这个时候,横档视线的页面闪了下。 【系统更新完毕】 红色的警告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以前丰富了许多的系统页面。 执行者:伊冬灵 故事背景:《灭仙》 任务目标:覆灭仙界!!!(加粗) 主线任务1:让男主爱上你。(进行中) 主线任务2:生成中。 享有特权:角色修为感知(启用中)。②全视角(部分可启用) 任务期限:百年。 后面的友情提示与警告与之前并无二致。 啊这…… 伊冬灵一脸懵,因系统更新产生的恐慌感被彻底冲散,一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破系统……是给错剧本了吧?怎么突然就从剧情流变成感情流了?怎么连主线任务这种东西都是可以随便变来变去的啊? 让男主爱上他???黎夜将他错认为女孩子才百般示好,可他明知道黎夜是男人,却要想方设法让男主爱上他?这很奇怪啊! 伊冬灵内心疯狂吐槽。难免产生怀疑,这么不靠谱的系统真的能决定他与这个世界生死吗? 红色警告页面消失,系统也慢慢恢复正常,可以自由收起。视线恢复清明,正对上黎夜关心的目光,伊冬灵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一时间只想静静,哪怕视野已经恢复,也不愿折返去继续练习御剑。 他勉强撑起一抹笑,和黎夜挥手道别,“谢谢,今日我状态不佳,恢复些再去麻烦你。” “不麻烦,我的住处,随时欢迎你来。”黎夜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欲走时,视线注意到一旁风姿摇曳的桃花,忍不住抬手轻触了一下,“这花倒是长得很好,娇娇嫩嫩,得了主人几分真传。” 伊冬灵面上一烫,明明对方摸的是花,却让他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再联想到刚刚新更新的任务,伊冬灵身形微僵,迟疑几秒,才干巴巴地回道:“是九月养的,大抵是像她吧。” 黎夜微微挑眉,眉宇间笑意甚浓,“这院子的主人是谁,花便像谁。” “唔……”伊冬灵一时默言,有些无法直视对方的目光。一想到那坑爹的主线任务,他就尬得脚趾抓地,觉得太过别扭。 本来男扮女装就很奇怪了,现在……还要让男主爱上他? 就他这演技,真的能好好扮演一个女生,和男主深入发展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愿意自我牺牲,以女生的身份和男主交往,那日后对方情到浓时,发生不可避免的接触,他又该如何瞒住女装大佬的身份? 不能想,不能想。 伊冬灵一阵头大,只觉得前路困难重重。不仅是主线任务奇葩,任务目标也很离谱。 起初追文的时候他还在猜想,灭仙所指代的仙会不会就是那几位半仙之一,哪怕穿越之初,看到任务目标那栏灭仙字样,也并没有多想。 直至现在,他才明白,灭仙的仙,竟然是指代整个仙界! 就是说!这么宏大的任务目标,和男主爱上他之间,有半毛钱关系啊! 伊冬灵此刻只想短暂逃避,却见黎夜仍驻足在门前,他眼角一抽,却仍带笑道:“今日我有些累,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 “女子闺房,本就不该随意踏入。”黎夜理解,只是今日伊冬灵状态有点怪,让他有些不放心。 “……”伊冬灵露出一抹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朝黎夜挥了挥手,“回见。” “嗯,回见。”伊冬灵赶人赶得如此明显,黎夜也不好再久留,终是转过身,走前还不忘强调,“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好。”伊冬灵应得干脆,却并未放在心上。 他盯着黎夜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思忖,这里与南苑相隔不算近,若真遇上事情,就算他叫了对方也听不见呀。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屋。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株被黎夜碰触过的桃花摇曳生辉,仿佛一瞬间长大了许多。茎叶处隐隐透着幽光,与黎夜额间的图案如出一辙。 …… 插入书签 全视角功能 伊冬灵独自待在屋中,灵力触角延伸。这是黎夜教他的探知术之一,通过灵力波动查看周围的情况,可惜他尚未结丹,覆盖范围有限。 九月也不知去了哪里,并不在附近。确认四周无人,伊冬灵才又打开系统面板仔细研究。 这次系统更新,除了离谱的目标任务,最大的变化就是那个全视角的按钮。后面备注着部分启用,点进去,里面有修真界和仙界的分项,其中仙界栏是灰色的,显然未开启。 而修真界的部分点进去,可以看见人名。略一琢磨,伊冬灵就发现这些人是自己接触过的。 比如伊家家主、钟毓秀、九月、黎夜等等。都是他现实中实打实接触过的人。 难道…… 伊冬灵心中有了猜测,视线在这些人名中流转片刻,而后最先选了九月的名字。 九月修为比较低,又不太聪明,系统这不靠谱的东西整出来的,万一有什么骚操作被九月发现,他也好胡编乱造糊弄过去。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点到名字的瞬间,他的视野整个变换,仿佛跨越了空间。九月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正御剑而行,小脸皱在一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伊冬灵试图寻找到自己,却发现这种状态下的他没有具体的实体,只是一种类似念的存在。 他观察了一会,见着九月愁眉苦脸了一路,在路上撞到了俩侍卫,就逮着那俩倒霉蛋一通臭骂,坏心情才像被发泄了出去似的。 “……”伊冬灵默了瞬,想着等九月回来问问她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便退出了她的视角。 全视角,好像还有点意思。伊冬灵想了想,点入了伊家家主伊修和。 画面一转,是一派严肃的氛围,不仅是伊修和,夫人钟毓秀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伊家的诸位长老、护法等等。 伊冬灵听了半天,发现伊家家主和那几位长老虽有着化神期的修为,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家主,项家公子被元景重伤,项家以此为由,索要西北矿脉为赔。”此时禀告的是一位圆圆胖胖的长老,这是伊家掌管财库的长老,排行老七的伊向从。 “南边与流月派起了冲突,闹的挺大,那边说是要伊甸小秘境的一半管理权才肯罢休。”说话的也是位长老,身形高挑,但伊冬灵不太认识。 消息一个接一个,全是不好的。 家主伊修和面色微沉,还不等他开口,钟毓秀已经怒得不行,“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黎家在时一个个畏畏缩缩尽会谄媚,如今黎家没了,就虎视眈眈地想将伊家瓜分!忒不要脸!” 其他长老护法也都议论纷纷。 有人说,“若不是我伊家早年随黎家入禁地,后辈损失惨重,如今哪里轮得到他们叫嚣。” “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家主,当机之计,还是尽快解除大小姐与那黎家后辈的婚约,六派之一的极上教少主早年对大小姐颇有好感,不妨与他们短暂联合。” 玄天大陆的势力,属四大世家与六大门派最为庞大,黎家是曾经的四大世家之首。如今黎家消亡,只剩三家六派。 “极上教乃魔教,纵然伊家如今腹背受敌,也不至于将大小姐推入虎狼之口。”有人提出异议。 “魔教又如何,大道殊途同归,极上教为魔门之首,可不是寻常只知打打杀杀的魔头。极上少主天赋卓绝,瞧着与伊大小姐十分般配。” “……”伊冬灵旁听了这场争吵,只觉得荒唐。怎么滴,他是什么联姻工具吗?黎家没了就靠和其他家族门派联姻来抱大腿? “说的有理,最关键的是,黎家之难不知是何人所为,我们将那小子收留,实在是冒险为之。不如允些好处,任其生灭?” 后面有人应声,也有人反对。伊冬灵不想在听,直接退出了全视角模式。 意识归拢的刹那,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伊冬灵扶额缓了好一阵,意识到这是外挂的代价。 回想起伊家高层所言,他就觉得一阵头大,抬起手腕晃了晃,从中取出了那块光泽鳞片。 婚约取消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伊冬灵敛下眸,指腹反复碾过上面的凹凸,沉思。 好歹也是排得上号的世家,怎么尽想着利用联姻来抱大腿呢?他那名义上的娘亲也是,全程都没对那荒唐提议提出意见,似乎真的在考虑,他都要怀疑原身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反倒是看起来很严肃的家主伊修和听了众人的提议,沉声说了句“不妥”。 原本犹豫要不要将这解除婚约的证明上交,如今看来,他还是老老实实收着吧。 伊家也实在不是久留之地,他或许可以探听探听黎夜的口风,看能不能一起溜出去。 ……等等。 一想到黎夜,伊冬灵就不得不再度面对那个奇怪的任务。刚刚被系统的新功能吸引,直接发动面对困难选择性遗忘的技能。 ——让男主爱上他。 伊冬灵不由捂脸,恨不得能原地滚上几圈。这玩意究竟要怎么操作啊? 他也不是不能为了任务牺牲,但问题是追人这块,他的脑袋空空。系统就不能给他派些具体一点的活嘛?那种每一项他都照着做就能提升好感度的支线任务。 他兀自纠结了许久,想不到好的方法,哪怕有些累了,也打算通过全视角观察一下黎夜。 画面一转,是南苑前的场景。 此时的黎夜似乎刚刚回到自己的地盘,却被一众伊家人拦在院外。 为首的青衫白面,袖上纹有青莲图案,青莲座下三瓣,是伊家长老的象征。 这人伊冬灵见过一次,但不是太熟悉,依稀记得这位中年男子名唤伊高阳,也是位长老,元婴后期修士,似乎掌管法阵相关。 以他为首,一双双目光牢牢锁定黎夜,有种强烈的“来者不善”的气息。 “呦,原来是黎少爷。”伊高阳嗓音微挑,语气不善,“家主准你在南苑暂歇,可没准你离开南苑范围。敢问黎少爷,这是去了哪啊?” 伴随着话音落下,元婴期修士的恐怖灵压朝着黎夜席卷而去,一时间狂风大振,尘土飞扬。 黎夜身处其中,却是纹丝不动,就连衣衫都未曾掀动丝毫,“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见对方在他的威压下还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伊高阳面色微沉,“随便逛逛就与伊家大小姐逛到了一起?” “嗯?”黎夜抬眸,语气微讶,那神态仿佛在说——知道还问?但说出的话却是:“巧遇而已。” “巧遇?”伊高阳脸色更黑。 “嗯,对呀。”黎夜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悠悠叹了声,“缘分使然,我也没有办法。” “……”伊高阳一僵,面上的沉稳险些维持不住,“家主顾念旧情,不忍看你漂泊在外,你若知恩图报,便老实本分些,莫要再有非分之想。” 若不是伊元景和伊元青找到这里,他竟不知南苑设下的封闭屏障,黎夜竟能随意进出? 黎夜不咸不淡地瞥了伊高阳一眼。 伊高阳表面语重心长,暗讽意味却十足,无非是说他现在是丧家之犬,不该再对伊家小姐心存幻想。若是寻常血气方刚的少年,恐怕早就暴起攻之,黎夜却是不然。 他非常干脆地无视掉对方,慢条斯理地从对方身边走过,进入南苑。 隐约中有一道灵力屏障横亘在黎夜与南苑之间,黎夜却横行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对于这种重面之人,有时候无视比恶语相向或是争强斗狠来得更加难以忍受。 院外只余下伊高阳和一众执事,面面相觑。伊高阳盯着黎夜离开的背影,一张脸憋得通红,从未觉得如此憋屈过。 “四长老,咱们就这样放他回去了?”偏偏这时候伊高阳身侧一名执事出声问道。 伊高阳脸色一沉,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那名执事的脸上,“我的事情,要你过问?” 那名执事被打得一脸懵,却是敢怒不敢言。 伊高阳收回视线,神情变幻莫测。家主只是吩咐盯住黎夜的行踪,若真动手,倒真显得他们欺负黎家无人了。 这小子明明只有融合期的修为,却能硬抗元婴期的威压,甚至无视他所布下的结界。这恰恰证明,黎夜离开南苑并且避开他追踪这件事情,并不是巧合。 “他绝对有问题,待我禀报家主再做处置。你们先去开启伊家大阵,这两天没有我的允许,杜绝任何人进出,谨防意外。” 伊高阳后面的吩咐伊冬灵并未听到,在黎夜回到南苑的时候,全视角模式也跟着他。 经此一番,伊冬灵才真正意识到黎夜在伊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名为安置,实为□□。好在黎夜的实力并不如表面那般。 伊冬灵心绪复杂地打量着对方,平日里黎夜在他面前总是张扬却温柔的,与此刻的沉静冷淡不太一样。 家族一朝覆灭,在伊家备受打压、又变相□□,哪怕面上表现得再无所谓、再从容,心里也应当是难受的。 或许,若有机会,他可以试着安慰安慰他。伊冬灵暗自想着。 而此刻的黎夜慵懒地倚靠在凉亭边,眸中闪过阵阵幽蓝光芒,将外面的动静尽收眼底。 伊家,看样子是不宜久待了。 他低垂着眼眸,仔细思量。现下也到了该走的时候,只不过……要如何顺理成章地将伊冬灵也带走呢? 隐约间,黎夜莫名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循着直觉,本能望去。 伊冬灵一惊,有种强烈的被看到的错觉。他瞬间退出全视角模式,动作飞快。 奇怪,连伊家家主、长老都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为什么黎夜却好像能感受到他似的? …… 插入书签 放心应战,我兜底 之后几天,伊家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伊冬灵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跑路的心愈发强烈。 钟毓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特意来警告伊冬灵要与黎夜保持距离,专心修养。 伊冬灵不得不停了两天,没往黎夜那里跑,但他依然会用全视角观察下对方的动态。怕被发现,只敢断断续续地看。 他发现,南苑的结界根本就封不住黎夜,对方经常会趁夜出去很长时间,伊家并未察觉。倒也没走太远,就在伊家领地周边,灵力在地面构出一道道痕迹,似乎是在刻画什么阵法。 中途与某些修士起了争执,那群人偷袭不成被反杀,身上的宝物也成了刻画阵法的道具。 伊冬灵看得心惊,不由地想到初见那日,黎夜只是将上门的侍卫打晕,真是手下留情了。 “小姐,三少爷和六少爷又找上门了。”刚退出全视角模式不久,九月就低头禀告道。 伊冬灵眉头微皱,那两兄弟已经蹲他多次,前些次都被他避开,怎么如此锲而不舍。 “知道了。”伊冬灵视线微转,落在九月身上,“你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九月年纪尚小,极为喜欢他的外形,平日里无论说大小事情,都喜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这几日却逃避得很明显,眼睛总是盯着地面,不看他,也不似从前那般话痨。 他怀疑对方是不是遇到困境,但每每问起,九月都避而不谈。 此刻同样如此,“小姐多虑了,九月能有什么烦心事呀,不过是两位少爷常常骚扰,替小姐忧心罢了。” 她语调轻松地回答,但手指都揪到了一起。 伊冬灵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抬手摸了下九月头上的两个发揪,“没事。” 嘴上安抚,其实伊冬灵心中一点数都没有,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门面对。 这次不仅有伊元景、元青二人,还带着一众侍从,显然是有备而来。 “冬灵姐姐,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伊元景拖长腔调道。 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伊冬灵假装听不出,扬眉问:“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冬灵姐姐伤势恢复得如何了。”伊元景说道:“在学宫听说冬灵姐姐重伤而归,元景可是日日忧心。” 伊元青在旁边未发一语,听伊元景一口一个冬灵姐姐,肉麻得眉头直皱。 伊冬灵瞥了他一眼,直接呛了句,“恢复得不如何,你们若不来打扰我,或许还能早点恢复。” 伊元景一呆,仍笑道:“但冬灵姐姐的状态看着很好诶。” 他本想着伊冬灵但凡回一句尚可,他就趁机而上,让伊冬灵帮他指导指导剑法。伊冬灵那么要强的人,就算伤势未痊愈也会应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简单切磋,若半仙弟子还不及他,赤羽令的归属岂不是顺理成章归了他。 ——但伊冬灵根本就不顺着他。 “看着好而已,内里还很虚弱,经不起吵吵。”伊冬灵是半点不要强,不似往常,“两位小弟,是想趁我虚弱,令我伤上加伤么?” “没有没有。”伊元景连连摆手,虽然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怎么能如此直白地承认。 伊元青盯着伊冬灵,倏地冷笑,“大小姐既然如此虚弱,又怎会日日往黎家独苗那边跑?男女私情,怕是不利于伤势痊愈吧?” 伊冬灵僵了瞬,暗骂一声,他明明每次去找黎夜时已经避人耳目了,怎么谁谁都知道。 伊冬灵淡淡地瞥了伊元青一眼,“我不过是身体不适闲逛散心,与黎家那位巧遇而已。怎么到了你嘴里,如此见不得光?” “再者,我与黎家那位本就有婚约在身,就算是特意去见的又如何?”伊冬灵回得理直气壮。 “不如何。”伊元青并不像元景那般好忽悠,冷声道:“大小姐身体欠佳,自当安心修养,只是赤羽令自来能者居之,玄天秘境的资格,是不是该让出来?” 直至此刻,伊冬灵才理解这俩兄弟孜孜不倦来找事的目的,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关系不和。如今看来,却是为了赤羽令。 玄天秘境,是这片大陆最宝贵的天然秘境,每十年一开。而赤羽令,则是玄天秘境的入场券,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这玩意伊冬灵没什么独占的兴趣,但依苏醒时钟毓秀的口吻,应该确实是打算派他去参加玄天秘境的。 他是没什么兴趣,但这种事情上若还说些谦让之语,只会引起伊家——尤其钟毓秀的怀疑。 “你也知道赤羽令是能者居之啊?”伊冬灵唇角勾起,讽刺意味十足,“想要趁人之危的小辈,也觉得自己是什么能人了?” 伊元景被说得脸红,尴尬地移开视线。 伊元青却是不避不闪,直勾勾地盯着伊冬灵的眼睛,“早年大小姐哪怕再状态不佳,也不会拒绝任何一场宣战,如今再三推辞,究竟是因为身体未愈,还是另有猫腻?” 伊冬灵眼皮直跳,直觉遇到了对手,伊元景还好,伊元青却是完全不顺着他的思路,遇到难以回答的就另辟蹊径,将矛头转向他。 “大小姐,元青正式邀你切磋斗法,你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对上那双年轻却不稚嫩的眼睛,伊冬灵心里一突,在这一刻非常确定——伊元青怀疑他。 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应下他们,打得他们狗血淋头。但他修行不过几天,只会些基础法术,真要斗法,这俩人他一个都打不过。 应战是不可能应的。但若这种情况还拒绝,伊家定要怀疑他的来路。 实在不行,只能先拒绝,今夜就跑路。伊冬灵暗暗思忖。 此时恰有阵风吹过,院落里那颗庞大的桃花树颤得厉害,落下一捧捧娇艳的桃花。 伊冬灵的衣衫亦随风动,裙摆飘然,眉目稍冷,风卷着桃花落在他身上,宛若仙人之姿,“和我切磋?你也配?” 伊元青目光微凝,原来那个冷淡至极的伊冬灵仿佛回来了,让他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摇了摇头,冷下脸,周身灵力激荡,“配与不配,试了才知道。” 完了完了,这家伙软硬不吃啊。伊冬灵强装的淡定几乎要维持不下去,对方与他同样是融合巅峰的境界,但没有记忆的他就是个小趴菜。 伊冬灵假意咳了几声,一副虚弱模样,“我伤势未愈,但若你诚心切磋,三……” 有心想说三日后召集族中弟子观战,拖一拖伊元青,实则准备趁机开溜。 然而话刚说了一半,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无比熟悉的声线,“应战。” ——是黎夜的声音。 伊冬灵本能一喜,四下望去,却并没有瞧见黎夜的身影。 “我用了遁术,放心应战,我兜底。” 伊冬灵眼睛亮了亮,也不确定黎夜在这种情况下的兜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但莫名相信。 拖延时间的说辞到嘴里临时拐了个弯,弱下的气势再度扬升起来,“三招之内,必败你!” 修长的身形执剑而立,衣袂飘飘,气质出尘如遗世之仙,“你们不若一起上?纵有伤,败你们,绰绰有余。” 伊元景气极,咬牙道:“冬灵姐姐,你确定?” 伊冬灵自信点头,灵剑执手,使出一记起手式——甚至连剑招都称不上的招式。 伊元青冷笑一声,暗道声果然。周身灵力化龙,与剑合二为一,灵波呼啸而起,直冲着伊冬灵袭去,伊元景趁势而上。 然而就在这时,伊冬灵落下的起手式下,无数道白光一闪而过,众人耳畔莫名响起一阵奇诡乐声,曲调千转,莫名有种森诡之感。 伴随着乐声休止,那一道道白光大盛,顷刻间锐气凛然,四周房屋骤然崩坏。伊元景、伊元青更是倒飞而去,一众侍从甚至都来不及防御,就被凛冽剑气震倒在地。 地面上瞬间印刻上无数剑痕,霎时皲裂成无数碎屑。整个院落逐渐坍塌,尘嚣蔓起,恐怖的剑痕密密麻麻,遍布四周,不消片刻,偌大的院子便只余伊冬灵脚下一块清净地。 “怎……怎么会……”伊元景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无法相信差距之大。 这哪里是融合期该有的实力,哪怕金丹期,应该……也不能有此威势吧? 伊冬灵懵了一瞬,有些意外于黎夜这个外挂的威力,他本能地偏头想寻找黎夜,无果。 眼见着伊元景脑袋喷血,他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刚感悟出的新剑法,威力尚不可控,对不住啊。” 伊元青伤势更重,连吐了好几口血,肋骨不知断了几根,但仍目光灼灼地望着伊冬灵,“大小姐,何时习得此剑?” 伊冬灵懒得解释,“与你何干?” 伊冬灵有心想撤退去寻黎夜,便有几道灵力波动自不远处快速接近,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扫过,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 伊冬灵心中一凛,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他不再急着和黎夜接头,而是静候在原地,一脸的从容淡定。 不出片刻,天边几道华光闪过,再抬眸,便看到了几道人影立于身前。 来的是几位伊家长老,伊冬灵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这是?”其中一位长老出声询问。 “元景、元青要与我切磋,我本不愿动手,奈何他们苦苦相逼。”伊冬灵淡淡道。 他可没有说谎,句句属实。 伊元景、伊元青亦是在长老们探究的目光下低下了头,更是坐实了伊冬灵所言。 其中一名身形高挑的长老上前给他们喂了疗伤丹药,黑着脸道:“呵,这哪里像是有伤在身之人的实力。”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的凛然剑痕,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 “我也不知他们屡屡挑衅,却并无实力,下手失了轻重,实属不该。”伊冬灵歉意道。 明明是歉意的语气,讽刺意味却甚重。 那长老脸色更黑,看向伊冬灵的目光充斥着不满,“既然有如此实力,为何屡次以伤势重为由拒绝我儿的挑战?我看你是故意示弱让人放松警惕,就等着今日!” 这话一出,伊冬灵听出来这是谁了——伊元景的父亲伊向白,与财库长老伊向从同辈。 “哈哈哈,老白头你别搞笑了,景儿那实力还挑战呢?你看看这剑意,金丹期来了恐怕都得悠着点,灵儿不应战是给景儿留个面呢!” 伊向从笑着说道,这人看向伊冬灵的目光笑眯眯的,似乎很是满意。 伊冬灵回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小辈之间切磋比斗,受点伤很正常,向白,我伊家能有此天才,你也该高兴才是。”说话的是墨字辈长老伊墨染,化神期的修为,比伊向白、伊向从要高一辈。 伊向白脸色仍不太好看,却应了声“是”。 伊墨染上前仔细感知,俯身轻触地面上的纷杂剑痕,道道灵波荡起,不由感叹道:“融合期的修为,便能有如此剑意。” “冬灵,你当真是了不起。”伊墨染站起身,笑得温和,“不知此剑何名?” 伊冬灵信口胡诌:“九曲。” 伊墨染点点头,连道了三声好,“九为极,曲为乱阵,与此剑绝配。” 果然,哪怕是瞎编,也有人帮他自圆其说。伊冬灵面上挂着一抹淡笑,道了声谢。 伊墨染的视线落在伊冬灵身上,见之神色淡然,愈发满意,“今年的秘境之争,我伊家或许能拿个不错的名次。” “大长老……”伊向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伊墨染挥手制止,“没有比冬灵更合适的人选了。” 伊墨染面上含笑,抬手拍了拍伊冬灵的肩膀,“灵韵充盈,已经到了突破边缘,只是气血还有些虚。三日后,你来闭关室,我亲自为你布阵护法,助你入金丹。” 伊冬灵顿时头大,心中危机感更甚,嘴上却客气回道:“谢过大长老。” 这次黎夜替他出手,暂时化解了他的危机,却也因此让伊家更为重视他的实力,还要助他突破,一个不慎便要露出马脚。 三天时间就像是最后期限,他必须得溜了。 “西面还有不少空置的居所,安排大小姐去那歇下吧。”伊墨染叫来随行执事,吩咐道:“院子也抓紧安排人修葺。” “是。” 伊冬灵微微蹙眉,与黎夜所在的方向恰好相反,也不知伊墨染这样安排,是不是巧合。 …… 插入书签 那不一样 临时换了住所,多少有些不适应。许是周围一直有旁人在,黎夜并未现身,不知是不是先行离开了。 九月忙前忙后地替他置办东西,依旧和往日一般兢兢业业,但累时,却不会特意跑来和他撒娇卖萌了。 “行了,去歇着吧。”伊冬灵说道。 他对住处没什么讲究,不必处处精细。他能感受到九月在刻意疏远他,却又问不出缘由。 不,或许本就不用询问,有了全视角之后,很多事情都是看得见的,是他自己在自欺欺人。 九月显然心事重重,伊冬灵叫她时她本能一惊,一副防备的姿态,反应过来后才低应了声。 “怎么?我现在很吓人吗?”伊冬灵见她这反应,忍不住挑眉问,“是我现在不够好看了么?” “没有没有。”九月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视线不小心与伊冬灵对上,便又像触了电似的低下头,“小姐仙人之姿,天地可鉴。” “那你现在为何不爱看我?”伊冬灵接着问。 九月明显有一瞬迟疑,半天才找到借口般,“小姐皓月之貌,九月同是女子,自惭形秽。” “……”伊冬灵只觉得她这借口荒唐,抬手掐住了那俩乱晃的揪,“胡说八道,你这么可爱的,也是世间独一份,我比较喜欢从前的你。” 九月嘴巴瘪了瘪,似是有些委屈,想诉说,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伊冬灵捧起她的脸,迫使对方看向自己,“好了,遇到事了要及时告诉我,我保证不怪你。” 顶着美颜暴击,九月眼眶愈发湿润,然后开始抽抽噎噎地掉金豆子,“我……我……” 她揉揉眼睛,稚嫩的脸庞皱成团,终是开口道:“前几日夫人将我叫去,我……我不小心、将小姐卖了。” “怎么个卖法?”伊冬灵挑眉,嗓音依旧温和,并没有多少意外。他早就透过全视角看到九月与钟毓秀有来往,虽未听完整她们说了些什么,但暗自通气是事实。 哪怕是没看见,钟毓秀先前特意来关照他与黎夜保持距离,他也就知道自己总往南苑跑的事情被发现了。 这本不是太大的问题,九月年纪尚幼,藏不住事很正常。引导着对方主动说出来,这事也就算过了。 “就……就……嗯,不小心把小姐和黎少爷谈恋爱的事情说漏嘴了。”九月心虚得不行,眼神一个劲地飘,结结巴巴地说道。 伊冬灵默了瞬。 行,本以为只是他常跑南苑的事情被捅破,原来传入夫人耳中的是这个版本。 他难免有些无奈,抬手轻弹了一下九月脑袋上的揪,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好的保密呢?” 九月脸蛋再次皱了起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蔫巴巴道:“小姐……我错了……” “嗯哼。”伊冬灵语调微挑,“这就是你这些天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原因?” 其实他大概也能猜到过程,夫人亲自问话,九月这个没心眼的,估计几句话就被诈出来了。 “我……我没有。”九月面色微囧,“我就是有些……不敢面对。担心小姐知道了之后,就会把我踢掉……” 说着说着,九月又开始掉金豆子,委屈巴巴道:“小姐……这次就原谅我好不好……” 伊冬灵装模作样地晾了她一会,便道:“好了好了,这事也不全怪你,但下次要多注意些,做错了要主动认,事情是藏不住的。” 九月连连点头,眼瞧着伊冬灵没有过多的责怪之语,兴奋道:“小姐这是不怪我啦?” 伊冬灵摇摇头,“提前说好的,不怪你。” 这事与他也有关系,毕竟那天他自己敷衍九月,才让对方误以为他和黎夜是在恋爱。 但怎么说,让伊家有此误解,也总好过真的知道他去黎夜那里是为了修行。 九月兴奋地欢呼,仿佛又回到平日的状态,叽叽喳喳道:“对啦,小姐今日的剑法好生厉害,那俩呆少爷总爱上门挑衅,我还一直担心小姐伤势未愈打不过,没想到……嘿嘿~” 九月一脸傻笑,“就该让他们长长记性!小姐可是半仙之徒,剑法哪会寻常。” 这是以为那剑意是学自他的半仙师父司槐。伊冬灵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嗯,你先别忙了,下去歇着吧。我修炼会。”伊冬灵说道。 “嗷……明白。小姐好好休息,有事唤我。”九月应了声,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转了圈,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 九月出去以后,伊冬灵悠悠叹了声。他不会在这里久留,九月日后留在伊家,不似外表那般纯粹的傻白,也挺好。 但还是有点惆怅。 伊冬灵摇了摇头,逼着自己不再多想,小声叫了声,“黎夜,你在吗?” 没有回音,想来是先回去了。 伊冬灵略一思索,在直接去找他和先用全视角看看之间选择了后者。 就在他要唤出系统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啧,我喜欢从前的你~原来伊小姐比较喜欢女娃娃?” 幽蓝色的灵盾褪去,黎夜现出身形,第一时间在房间内布下了隔音法阵。 伊冬灵循声望去,半天才反应过来黎夜在说什么,不由失笑:“怎么可能,不是那个意思。” 此喜欢非彼喜欢,对九月,他总有种对妹妹的怜爱。但也仅限于此。 黎夜挑起一侧眉,厚脸皮问:“所以伊小姐是更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伊冬灵默然,这俩选项有什么差别吗?他想起自己那条任务,尬了瞬,眼下的情况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怀疑——黎夜是不是也接到了和他同款的奇怪任务。 见伊冬灵没应,黎夜颇为忧伤地叹了口气,“对一个侍女都能轻而易举说喜欢,对我却是不行,真让人伤心。” 伊冬灵一顿,面色微红,“那不一样。” 他同九月随口说的,与黎夜想要的根本不是一种情感,黎夜明知如此,却要故意挑事。 若是之前他只会觉得黎夜是点风男主的种马习性发作,见色起意。但现在系统任务变更,他想的却是——要不就说喜欢试一试? 任务进程看不到细分,或许“袒露”情感也是其中一环。 “自然不同。”黎夜也认同伊冬灵所说的,却很快话锋一转,“但我们不是已经在谈恋爱了么?说说喜欢有何不可?” “啊?”伊冬灵一脸茫然,“我们什么时候……”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伊冬灵想到了先前九月所说的话,显然是被黎夜听去个彻底。 “那是我糊弄九月的说辞啦。”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之下,伊冬灵有些无奈地解释,“日日往你那跑,总不能说我不会用灵力,去跟你学习吧?” “我倒是觉得,我们确实不像是在学习。”黎夜的视线停留在那桃腮粉面,很想抬手戳戳。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不过手指触及伊冬灵皮肤的刹那,便化作了点点灵光。 伊冬灵愣了瞬,一时也没心思理会对方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担心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想到了今日之事,他面露歉疚之色,尝试着触碰黎夜的其他地方,却也如流光般可见却不可触及,“是替我用的那招太猛,伤及自身了么?” 黎夜闻言轻笑了声,“不至于。本体在南苑,这是具灵体,不是肉身。” “那就好。”伊冬灵顿时松了口气,眉眼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常理来说金丹期修士是无法化灵体的,但伊冬灵是个修炼小白,不甚清楚其中道道。 他只觉得安下心来,笑着道谢:“说起这个,今天真的谢谢你,幸好有你及时救场。” 不然他怕是免不了被胖揍一顿,然后不可控制地暴露自己的假冒身份。虽说他觉得黎夜出现的时机有些太过巧合,但出于一种鸵鸟心理,没敢深究。 黎夜轻笑了声,也不似往常那般说不客气,而是微微俯身,缓缓贴近伊冬灵,“就这么谢啊?”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伊冬灵心头一紧,本能地想往后退,却反应过来黎夜这是灵体,碰不到。 他堪堪止住步子,身体却仍有些僵硬,视线一触即离,不由地往下飘,“你想怎么谢?” 话一出口,伊冬灵腰背板得更硬了,疯狂想点撤回键,他这不就是自己扒拉个坑往里跳。 果然,黎夜闻言笑声更甚,伊冬灵只觉得俩人间的距离刹那间更近了。 恰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九月在外面提醒了声,“小姐,夫人来了。” 伊冬灵心里一紧,却又同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种时刻有人打岔,至少黎夜不会…… 一抬眸,却正撞进那双深邃的眸中,黎夜竟是纹丝未退,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先欠着。”少顷,伴着一声低语,黎夜俯首,双唇无限贴近细腻似凝脂的脸颊,却在触及到的瞬间化作灵光散去。 ——似乎碰到了,又好像没有,像微风,在脸颊上轻拂而过。 伊冬灵怔了怔。 等到伊家夫人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才意识到,黎夜这是暂时离开了。 ……等等!他刚刚被黎夜奇怪的话题带跑偏,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商量逃跑大计诶! …… 插入书签 定情信物? 伊家夫人的来意并无甚特别,无非是因为他借黎夜之势用出的那一剑。除了夫人之外,之后还来了数位堂主、执事之流,借着他伤势之名,送了不少不知所谓的东西。 伊冬灵深刻感受到了社交的疲惫。等糊弄完那些人,时间已经不早了。 本想去找黎夜商量跑路的事情,但想到黎夜临走时那番暧昧的举动,伊冬灵左思右想,自己现在实力尚弱,也没什么宝贝,能作为谢礼的东西,实在是没有。 而在现实世界生活二十载,也确实没什么能在这个世界派上用场的技能。 他陷入沉思,良久,出门去了隔壁竹林,砍了一颗竹子回来。然后循着记忆中笛子的模样,戳戳弄弄了半宿,勉强照虎画猫了一个。 做完已是深夜,伊冬灵看着眼前这根绿油油的丑东西,惴惴不安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伊冬灵醒得很早,大概是心中有一道限时三天的高压线。 一侧眸,就瞥见一旁的简陋版竹笛,伊冬灵心虚地摸了下鼻尖。 ——好歹也是有礼物了。 伊冬灵划开系统面板,进入全视角模式。 最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团雾气,水雾朦胧,似乎并不是在南苑。伊冬灵定睛望去,却见到矫健的身形半掩于山泉之间,□□,浑身的肌肉恰到好处、沟壑分明,像是雕刻出来的。 碎发下的剑眉斜飞入鬓,眸光如炬,很帅气的模样,却莫名有种不好惹的桀骜气质。 偶有几滴水珠划过,折射出冷冽烁光。身上的血迹被冲入山泉,一片血色与肉身交融,透着一种别样的力量与美感。 黎夜似有所觉,抬眸望向天空,周身倏然暴起极为恐怖的气势,山泉倒挂浮空,却又很快叮咚落下,恐怖的气息转瞬即逝。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微扬,眉眼亦是舒展开来,“不如下来看?” 伊冬灵这才回过神,面色爆红,手忙脚乱地退出了全视角模式。 好奇怪。明明同样是男性的躯体,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伊冬灵晃了晃脑袋,将原因归咎于这种暗搓搓偷看的行为。破烂系统,防不住男主的全视角叫什么全视角。 …… 山泉下的黎夜摇了摇头,虚握了下掌,周身气劲倒冲而下,一时间,响起无数声断骨之音。挺拔的身躯变得扭曲至极,鲜血汩汩外流,骨肉断裂,不成人形。 缕缕灰白之气穿梭于体表,似雾而非雾,如同火炼一般,黎夜的身躯缓缓重组,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肉身完全重塑的刹那,那缕缕灰白之气隐于体内,天边隐有雷光显现,却又转瞬即逝。 伸展了下四肢,黎夜满意地扬起唇。锤炼先天灵体的方式有许多,最快捷的便是这碎骨血炼之法,无数次强入濒死状态,逼迫“本我”自救。 过程极端痛苦、凶险万分,但他心有所急,没有时间缓慢苏醒。九十九次碎骨血炼,至此,道体终大成。 鲜血染红山泉,渐渐被山泉吸收,涌动的山泉愈发奔腾咆哮,像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磅礴之势,仿佛活过来一般。 …… 短时间内有些不敢再开全视角,伊冬灵兀自修炼了一段时间,感觉不能再拖,便又偷偷溜出了自己的住处,前往南苑。 第一次使用全视角,伊冬灵便知道了阵法长老伊高阳一直在暗中监视南苑,但不知为何,他每次去南苑都没被拦截。 ——这次也不例外。 他尽量地避开了伊家众人的耳目,但伊夫人再三强调与黎夜保持距离在先,如今这么顺利地进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随着修为熟练度提高,伊冬灵的感官也慢慢变得敏锐起来。踏入南苑的瞬间,便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窥视感袭来,转瞬即逝。 伊冬灵有一瞬的疑惑,四下打量,却没看见黎夜的身影。 “黎夜,你在吗?”他在院中转悠了好几圈,扬着嗓子边走边喊道。 似乎真的没人。有心想开全视角看一眼,又担心再被撞破。 伊冬灵犹豫片刻,准备先离开,然而就在这时,有一抹花香先至,伴随着一声低笑,脑袋上便多了一株淡雅木槿。 淡粉色的木槿花玲珑雅致,小小一株别在伊冬灵的乌发上,更衬得他姿容绝色、清丽出尘。 “鲜花与美人果然是绝配。”黎夜缓缓落在伊冬灵身前,目光在对方身上流连片刻,赞叹出声。 视线触及到对方白玉般的胸口,目光微微一凝,脑海中闪过一瞬困惑,怎么感觉,伊冬灵的胸时大时小的。 大抵是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不君子,黎夜压下心中疑惑,强行收回了目光。 伊冬灵抬手摸了摸那株插在头发中的鲜花,犹豫一瞬,终是没有将其取下,任由那朵花停留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抬眸睨了一眼对方,尾音无意识地拖长,“你刚刚去哪了,我找了好久都没见人影……” 黎夜笑道:“一直跟在你后面呢。” “跟在我后面?”伊冬灵神情微愣,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并没有怀疑对方所言的真实性,哪怕中途寻人时他有试着用灵力感知也并未感知到对方,他也觉得是自己学艺不精。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发现我。”黎夜说道。 “?”伊冬灵满头问号,心想黎夜这是什么小学鸡行为。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此试探非彼试探。 ——这是黎夜察觉到是他使用全视角了。 无论黎夜身处何地,全视角开启状态下都能直接锁定。故意躲在他身后,应该也是想看看他是有没有直接寻到他的方法。 伊冬灵眨眨眼,直接装傻,“你比我厉害那么多,若是想躲我,我怎么可能发现你嘛?” 黎夜轻笑了声,“那倒是未必。” 伊冬灵心下有些紧张,透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黎夜,眼神很无辜。 “罢了。”黎夜见伊冬灵完全不想认,也不再逼迫,转而笑道:“我可没什么秘密,不像某人。” 伊冬灵被内涵了一脸,刚想反驳,就听黎夜继续说道:“阿灵若是好奇,想看什么都可以。” 伊冬灵有些面热,黎夜明明半句没提今早的事情,却又句句都没离开。到嘴边的反驳都失了力度,伊冬灵视线飘远,小声嘀咕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黎夜微扬起眉,这是不满意他的身材吗?不应该啊。 伊冬灵却是担心对方再说出什么逆天之语,连忙转移话题道:“昨日多谢你出手相助,为表谢意,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礼物?”黎夜来了精神,一脸的兴趣盎然,“什么礼物?” 伊冬灵轻咳一声,略显拘谨地掏出了自己连夜赶制的竹笛。 临时磨的东西,宽窄不一,色泽不均,打的孔也是歪七扭八的,还没有雕刻任何阵法,相较于市面上的工艺品,实在算是个丑东西。 黎夜却是眼睛一亮,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爱不释手,“你亲手做的?” 伊冬灵点头,有点心虚,“手艺不精,勿怪。” “不会,这绝对是天下第一好看的竹笛。”黎夜兴奋地把玩着,手腕翻飞,笛子亦在他手中舞出了飒飒冷风,“这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伊冬灵有些无语,纠正道:“谢礼,是谢礼啦!” 黎夜仍旧喜不自胜,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既如此,便由我为阿灵吹一曲《定情》。” 伊冬灵:“……”他就知道,他的解释黎夜压根就没听进去。 吹孔轻抵唇边,黎夜满心澎湃,只想在伊冬灵面前揍一曲龙吟荡涤之乐。 却没成想是个哑巴笛,黎夜眉头一紧,仗着修真者气息绵长,硬是吹出了声,“凸”“乌”几声,难听,又断断续续,完全不成调。 这次连黎夜都沉默了。 伊冬灵心虚更甚,强行挽尊道:“其实……这只是个装饰品来着。” 他对乐器没有多深的印象,做这玩意的时候光是外形神似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根本没考虑过实操性这个问题。 黎夜也不再提吹奏的事情,手腕旋着竹笛,“确实很好看,还能当武器,我很喜欢。” “那就好……”伊冬灵松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因着黎夜的赞扬,再看那竹笛,好像也没有很丑,还是有点自然之美的。 “说来也巧,我今日也为你备了礼物。”黎夜笑了笑,由衷道:“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夫妻同心。” “……”伊冬灵抬眸睨了对方一眼,无语道:“不要总是用些奇怪的词好不好?我们这顶多……嗯、算是默契。” 真是好怪。明明是他接到了让男主爱上他的任务,但是黎夜的种种表现,总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才是被攻略的那个。 “哈哈哈,我说的是因,阿灵说的是果,大差不离。”黎夜厚着脸皮道。 说着,他的手掌划过腰间,蓝光一闪,一柄玉色长剑横陈于身前,剑身晶莹剔透,好似诞生于冰雪之中,极净,极冷,寒锋毕露。 “给你的。”剑意微凉,声音却是暖的,“前些日子寻得太阴石,觉得与你极为相配。” 太阴石,在原书中有所提及,是种极为稀有的炼器材料,同时兼具柔软与坚硬两种特性,对铸造者的水平要求极高。 “也是我自己炼的,你说巧不巧。”黎夜很乐见这种巧合,像是有种特别的缘分。 伊冬灵愣了瞬,不由赞了声,“这么厉害。” 相较于他那支观赏欠佳、实用为零的竹笛,这柄灵剑显然有诚意得多。 有时候他都有些怀疑,像黎夜这样修炼、炼器、阵法的全能型选手,系统认定对方为男主,是不是存了些这个“男主”更厉害的私心。 伊冬灵的视线停留在眼前这柄长剑之上。 这剑做工精巧,铸得极具美感,只是……未免太过女气。比起这种纤长细剑,他更憧憬大开大合的黑色重剑。 但是他的伪装显然太过成功,对方一直将他当成了女生,竟从未怀疑。 他抬手轻触剑身,注视着灵剑上倒映着的绝色之貌,心中莫名升起几分复杂的情绪。收到对方精心准备的礼物,开心,却也不开心。 …… 插入书签 咱们偷偷溜走吧? “不喜欢?”黎夜敏锐地察觉到了伊冬灵的迟疑,出声问道。 “怎么会?你送的我当然喜欢。”伊冬灵眉眼弯了弯,从黎夜手中接过灵剑,在空中杂乱无章地耍了一会,只觉质地轻盈,却意外锋利。 毫无疑问,是把好剑。剑气冷冽,与他的功法浑然天成,显然是特意寻材所制。 “你什么时候寻的炼器材料?”伊冬灵疑惑道。 早前无意撞破黎夜在清洗,泉中尽是血迹,是为他寻炼器材料而受的伤吗?勉强还上谢礼,怎么感觉还越欠越多了呢? “前两日外出,顺手而得。”黎夜回答。 “外出……”伊冬灵确实从全视角看见黎夜总是不在南苑,尤其是夜间,但他仍问:“你是可以自由外出的吗?我还以为……伊家在限制你。” 黎夜神情微讶,“这你都发现了?” “……”这语气,怎么像是拿自己当笨蛋。 “隐约察觉到了。”伊冬灵不好直说自己早已通过全视角看见,说得比较含糊,转而提议:“伊家这般对你,不如……我们悄悄离开?” 大长老伊墨染三日之约在即,他这两日必定要走,但在那之前,还是要煽动黎夜一起。 “我们?”黎夜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腕间竹笛亦跟着打了个转,“阿灵这是想和我一起?” 对此,伊冬灵并不想承认,嘴硬道:“我是觉得你在伊家如此受制,不如离开,纵横山海。”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上一次失败经历中所见黎夜,若是那样的他,留在伊家虽受制,却也勉强算是受几分庇护。 但眼前的黎夜,似乎并不需要这份“庇护”。 “既如此,那阿灵随我同去,可是以何名义?”黎夜问道。 “啊?”伊冬灵有一瞬茫然,这玩意还要什么正当名义不成?他略一思忖,正欲胡乱编个借口,额间却被突兀地弹了下。 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伊冬灵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黎夜。这种行为他对九月也做过,每每觉得对方笨得可爱,就会忍不住想敲一敲。 如今角色转换,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黎夜这样敲他,也是被他笨到了吗? 瞧着伊冬灵目光狐疑,一副自我怀疑的可爱模样,黎夜忍不住失笑出声。明明是清冷感十足的美人,却总能给他一种钝钝的感觉。 这若是不拐在身边,如何能放心得下。 “我若是想走,有太多的理由。”黎夜垂眸看着他,问:“可伊家大小姐要随我同去,莫不是打算借用未婚妻的身份?” 伊冬灵渐渐习惯了对方时不时冒出的调侃,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偷偷撤退,应该不需要什么正当理由?” “哈哈哈~”黎夜朗声大笑,神情恣意而洒脱,恰逢阳光落下,微风轻扬,仿佛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质感极佳的光泽。 伊冬灵不由多看了两眼,纳闷,“笑什么?” 黎夜的笑意半天止不住,既是被伊冬灵所说偷偷撤退逗乐,更是因为伊冬灵的反应让他确定了一件事,“所以说……阿灵没把婚约解除的灵契交给伊家?” 虽是反问的口吻,却很是肯定。 “暂时没有。”伊冬灵顿了顿,生怕黎夜再解读出什么花里胡哨的含义,连忙补充道:“不过是家主事务繁忙,这些天没碰上而已。” 黎夜有些忍俊不禁,“那阿灵要同我离开,这东西还交得出去么?” 伊冬灵颇为幽怨地盯着黎夜,有些气恼于对方总是将事情点得如此明白,“解约就是解约,交不交出去哪有那么重要。” 黎夜低低笑了声,“要我离开,其实不必那么麻烦,阿灵将解约的灵契交上去,伊家自然就会想办法将我逐出了。” “那不行。”伊冬灵对逐出二字本能不喜,“你又没做错什么,就算离开,也不能这么不光明。” 黎夜忍不住笑,“偷偷溜出去就光明了?” 伊冬灵面色一红,一双美眸瞪视着对方,满满嗔意,“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 “哈哈~怎么会,我可是求之不得。”黎夜眉眼间的笑意久久不褪,眼底隐有暗光浮现,“阿灵既想要光明些,我们便正大光明地走。” 伊冬灵连连点头,颇为期待道:“正好今日族中高手都聚集在议事堂,我们可以趁机……” 话未说完,想起黎夜先前再三问他的事情,似有所悟,“伊家是不是有特殊的追踪手段?” 不用想,他一走,伊家定然会派人追回,本想着出去之后便改头换面藏匿身份,但黎夜再三问他离开的名义,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不错,世家大族,自有一套血脉追踪之法。血脉不断,总有方法寻到。”黎夜解释道。 果然!伊冬灵了然。 他抬眸望向黎夜,忽而眉眼弯弯,笑道:“黎兄这么博学,一定知道些藏匿的法术吧。” “确实有,但那般藏头露尾,不是我想要的。”黎夜说:“既然要走,便光明正大、一劳永逸。” 这样的表达难免显出几分狂气,但神情却正经,伊冬灵也不确定其中是否有吹牛的成分,只试探道:“那我们……现在就撤退?” “不着急,今日伊家太上长老出关,对我如何处置,也该有定论了。”黎夜视线飘向远方,片刻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还有时间,不如……再练会御剑飞行?” 伊冬灵愣了瞬,而后点头应了声“好”。他其实心中有些着急,却又清楚急不得。 他的任务是围绕着黎夜来的,自然要选择同进退。而抛开所谓的任务,他也清楚提升修为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只是多少会麻烦到黎夜。 不过,系统对此,恐怕是喜闻乐见的。 想到那离谱的主线任务,伊冬灵的心态仍有些逃避,本着再拖拖说不定系统任务又会改回去的想法,哪怕脑海中已经构思了几种方案,也并未付诸实践。 不管怎么说,先和黎夜多接触接触,总归是没错的。 “还记得先前教你的吗?”黎夜问道。 “当然记得,我记性很好的。”伊冬灵点点头,尾音微扬,透着几分小得意。 若不是担心被发现,没敢私下练习,他说不定已经完全掌握了。 伊冬灵将黎夜刚送他的灵剑抛至空中,指尖幽光点点,灵力翻涌,覆盖在了灵剑之上。 就这样,他一点点地控制着灵剑悬停于自己脚边,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稳住身形之后,回身望着黎夜,等他上来。 刚想唤出自己灵剑的黎夜静默一瞬。 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笑着摇了摇头,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之下,一跃而上。 其实以伊冬灵现在的能力,已经可以试着独自御剑,他御剑在附近跟着便好。不过……伊冬灵并没有提出异议,他似乎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能继续与心上人同乘,他可求之不得。 待黎夜站稳,伊冬灵循着先前的记忆,将灵力注入灵剑,缓缓升空。 然而,还不等伊冬灵完全飞起来,黎夜便一凝神,面色微沉,“有人来了。” ——最讨厌这种时刻被打扰。 伊冬灵闻言立马落回地面,免得被外人瞧见他摇摇晃晃御剑的样子。 黎夜暂且压下心中火气,手一挥,撤下了他在南苑周围布下的结界。 来人是伊高阳、伊向白等人,还有一个非常陌生的年轻面孔。虽是男子,却化着极为妖娆的妆容,眼尾的妆粉鲜红,直入颞穴。 狭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冬灵,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还有些微妙不爽夹杂其中。 伊向白,也就是伊元景的父亲,他见伊冬灵果真身处南苑,冷呵一声:“元景同我说伊大小姐常常跑来南苑,我还不信,倒是没成想,伊大小姐竟如此缺男人。” 他身边那位妖娆男子亦是讥讽一笑,“毕竟是极阴之体,可以理解。” 还不等伊冬灵回怼,便有两道厉芒从身边呼啸而过,伴随着两声极为痛苦的惨叫,伊向白和那妖娆男子痛苦地捂住嘴,鲜血汩汩往外流,牙齿不知断了几根。 两颗染血的石子在他们脚下骨碌碌滚过,显然这就是元凶。 两名境界不低的修士被寻常石子所伤,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的护体真气丝毫没有派上用场。 伊高阳瞧见,牙关一酸,不由庆幸自己嘴巴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不会讲话可以闭嘴。”黎夜的目光凛冽如刀,从他们二人身上冷冷剐过。 伊向白与那妖娆男子捏碎了一颗又一颗疗伤丹药,却怎么也止不住伤势,就像有什么东西抑制了药力的扩散。 “哝哝哝!”那妖娆男子指着黎夜,愤恨出声,说出的话却因嘴巴肿变了音,他顿时羞愤更甚,掌间猛地拍出数枚黝黑的钉子,化为道道黑芒,朝着黎夜疾射而去。 法宝——幽冥钉。 妖娆男子周身气蕴变为暗色,金丹期的气息弥漫而去,出手便是杀招。伊向白同样出手,术法凌厉,攻击目标却似乎有意偏向伊冬灵。 伊冬灵暗道一声糟,竭尽全力想躲,腰背却被黎夜托了下,“别怕。” 电光火石间,黎夜抬起手中竹笛,身形快如电,轻描淡写地挡住那一枚枚冷冽黑钉,幽冥钉顷刻间倒飞而去,与伊高阳的剑气撞在一起,掀起一阵恐怖气浪。 “怎么可能……”那妖娆男子瞳孔一缩,完全不敢相信凶残血腥的幽冥钉到了这家伙面前,就好像是个玩具一般。 伊冬灵同样有些懵,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黎夜手中的竹笛,只觉得熟悉又陌生。这笛子明明出自他之手,这离谱的威力是要怎样? 细打量,隐有灰白之气覆于其上。伊冬灵突然觉得这丑东西还挺帅。 黎夜转动着手中的竹笛,时不时拍向掌心,“来,和我讲讲,极阴之体是什么?” 极阴之体,是绝佳的炉鼎之质。但伊冬灵并非此类,先天灵体,又岂是寻常体质能比拟的? 那妖娆男子瞪视着他,心知不是对手,倒是不再出手,只怒道:“九上脚不肥放果六的!!” 伊冬灵噗嗤笑出了声。 这样的局面他应该紧张的,但对方那瞬间肿成馒头的腮帮和奇怪腔调实在有些喜感。 伊高阳这时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劝道:“黎少爷、徐少爷,误会、误会……莫伤了和气。” 接着他又简单介绍了来人身份,言明来意。那妖娆男子是极上教教主之子——徐天木,今日前来,是为了求娶伊家大小姐。 正逢伊家太上长老出关,徐天木等待不及,先要来寻伊冬灵。兜兜转转,寻到了南苑。 “极上教可真有出息。”黎夜讽刺地扬起唇角,眼底却是冰冷一片,“我还没死呢。” 还特意拿极阴之体当个假名头,其心可诛。 手腕中的竹笛倏地停滞一瞬,凛冽杀意于顷刻间凝为实质。但在出手的前一刹那,肘间环上了一双手,温温软软的触感。 “我已有婚约在身,徐少爷还是请回吧。”伊冬灵轻挽着黎夜的臂膀,气质清清冷冷,望向徐天木的目光淡而远。 刚刚黎夜的杀意强烈到连他这么迟钝的人都感受到了。他毫不怀疑,若不干预,黎夜真的会力排万难击杀对方。 但对方既为极上教主之子,极上教作为大陆势力最强的六大派之一,高手无数。就算黎夜如今打得过金丹期、甚至越级迎战元婴期,可若是碰上化神期、乃至合体期,总是难办的。 徐天木愤愤然,捂着嘴巴咕咕哝哝地骂,鲜血仍未止住,时不时地透过指缝漏出。 话说不清楚,伊冬灵也能听出大概。无非就是说黎家灭亡,伊家危险环伺,伊家高层不可能允许伊冬灵和黎夜婚约存续,与他徐天木联姻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联个屁的姻,他马上就能撤了好吧。 伊冬灵听得无语,只勉强扬起一抹尬笑,“高阳长老,贵客意外受伤,迟迟未愈,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带他去疗伤?” “大小姐说的是。”再三见识黎夜的手段,伊高阳也知道继续留下有些不妙,立马顺着伊冬灵的话下台阶,“打扰两位,告辞。” 说罢,他一边挥手命属下将人带走,一边俯身在徐天木和伊向白耳边说了些劝慰之语,好不容易才将人带走。 而那徐天木仍时不时地回眸,狭长的眼睛满是阴毒之色,不知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目送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视线,伊冬灵说道。 “嗯,显而易见,告状去了。”黎夜说。那个家伙什么德行,真是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 “不过……刚刚为什么不准我动手?”黎夜的视线划过臂腕间的细嫩双手,嘴角微微翘起,贴近了些问:“担心我?” 嗓音低而苏,有刻意为之的嫌疑。 伊冬灵条件反射地收回手,耳根微微泛红,却并不愿意直白承认,“只是担心你把人打死,我们走不掉了而已。” “就这样?” “就这样。” 伊冬灵的话音太肯定,若不是视线飘忽,黎夜都快要信了。但眼下,他却是忍不住笑,“实在不行,我将那灵契毁了吧。” …… 插入书签 情趣,懂? 伊冬灵就当是没听见,完全不接他这茬。 虽说任务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但他尚且无法确定这两者间的关联,不敢随意改变。 视线落在对方腕间的竹笛上,状似随意地转移话题,“我怎么不知道这竹笛有这威力?” “阿灵亲手做的东西,自然好使。”黎夜笑得张扬,颇为自恋:“当然,要看是谁用。” 他是神魂复归,自然有些底牌。这些日子承受碎骨血炼之苦,就是为了凝练灰白之气——又名,太虚之气。 “知道你厉害了。”伊冬灵抬眸望向黎夜,眼睛亮亮的,“这是什么高级法术吗?我以后能学不?” “这确实是教不了。”黎夜说。 太虚之气诞生于鸿蒙初开之际,是一种本源之力,不在修炼体系,无法通过寻常修炼获得。 “但你灵体觉醒之后,会有属于自己的道则,也会很厉害的。” “灵体觉醒?”伊冬灵觉得这概念有些陌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接触到的修真概念中,似乎并没有这个说法。 听起来,似乎与黎夜先前所说的助他解决体质问题有些关系。 黎夜耐着性子和伊冬灵解释起来。 世间有许多特殊体质,诸如极阴之体、纯阳之体、五毒体等等,都是极佳的修炼体质,但都在修士们所理解的修炼范畴。 其上有先天灵体,跳脱于寻常的修炼体系,小成则生道韵、大成则生道则,与更深层次的能量共频,是这世间最本源的力量。 先天灵体的存在修真界中罕有人知,而在仙界,先天灵体却是用来维系仙界存在的道具,一旦被发现,免不了被捕猎的命运。 后者黎夜并未与伊冬灵言明,总归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没必要吓唬对方。 “先天灵体?我也是吗?”伊冬灵总觉得怪心虚的,莫不是原主自带的特殊体质? “当然,先天的冰雪灵体,很厉害的。”黎夜笑着回应,心里已然在盘算着要用哪种觉醒方式。 如他那般的碎骨血炼之法,他定然舍不得用在伊冬灵身上。平和些的觉醒方法,无非也就是那两种…… 正探讨间,见远方一道长虹疾射而来,伴随着一道焦急万分的声线,“小姐!小姐!” “九月?”伊冬灵头一回见对方如此焦急,眼看着九月落下,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穿着黄裙子的圆脸少女皱巴着脸,说道:“小姐……家主叫你去议事堂。几位太上长老……还有极上教少主也在。” 告状的效率还挺快。伊冬灵暗自腹诽。 “怎么?没叫我同去?”黎夜却在此时出声。 “伊家内部议事,黎少爷还是不参与的好。”九月一直都看不顺眼黎夜,暗刺道。 “内部议事?”黎夜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极上教那个废物都能一同参加,我却去不得?” “反正家主没让叫你。”九月哼了声,视线转向伊冬灵时,又作了一揖,催促道:“小姐,家主唤得急,还请速去。” 速去。怎么个速去法?他的御剑术尚不成熟,难免显出蹩脚,九月也并不如他最初认为的那般好忽悠,总不能蹭她的。 视线偏向黎夜,伊冬灵煞有其事道:“黎夜说得不错,今日之事与他九成相关,理应同去。” 说着,他熟练地祭出那柄黎夜所制灵剑,稳稳一跃而上,而后回眸望向黎夜,特意等待。 黎夜哪里还能不知他所想,纵身一跃落在伊冬灵身侧,看向九月的目光多少带了几分挑衅。 “小姐……他、并未有人……”九月还欲再说些什么,对上伊冬灵温柔却又坚定的目光,她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但就算要去……”九月盯着黎夜,气愤道:“黎家大少爷还是自己御剑的好,曾经第一世家的少爷,却御剑不熟,还要搭乘别人的灵剑,要是叫人看了去,只怕会笑掉大牙。” “……”伊冬灵只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九月,不得无礼!”他板起脸,训斥之余,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压根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丫头就是忘性大,显然把先前黎夜一人单挑几十名侍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那样的实力,怎么可能御剑不熟练。 真正的菜鸡是她家“小姐”啊! “那不然是哪样嘛……”九月委屈地瘪瘪嘴。 “御剑么。”就在伊冬灵思索要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黎夜却缓缓开口,嗓音带着些许笑意。 他轻轻抚过腰间的玉佩,幽蓝色的灵力注入其中,一时间,灵力激荡,风波阵阵。 “唰!”“唰!”“唰!” 伴随着阵阵破空之声,一把接着一把的灵剑升至空中,不断飞舞旋转,一共九九八十一柄灵剑,光华闪烁,最终在黎夜和伊冬灵之间,勾勒出了一颗爱心的形状。 伊冬灵:“……”这一刹那,伊冬灵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炫技就炫技,搞成这样干什么! 九月同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些灵剑虽然品阶都很普通,但同时驾驭数量如此之多的灵剑,可绝非易事!哪怕是族中元婴期的长老,也最多只能同时驾驭数十柄剑! “御剑之术,并无多少难度。”黎夜话音落下,近百柄灵剑化作一道道长虹,归入他腰间的罗纹玉佩中。 “至于我为何要与你家小姐共乘……”黎夜轻轻笑了声,微微扶住伊冬灵的肩膀,灵力延展,接过灵剑掌控权,看向九月的目光充斥着挑衅的意味,“这是情趣,懂么?” 低低的嗓音从耳后传来,掀起一阵奇怪的痒意,伊冬灵本能地捂住耳朵。 刚想反驳,但想起造成这局面的缘由,只能默默闭上嘴。偏过头,在九月看不见的视角,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你你你!”九月被黎夜不要脸的行为气得七窍生烟,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见自家小姐脸蛋红红,也不否认,更是气愤难当,急得直跺脚,“回头见了家主,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黎夜轻嗤一声,懒得再搭理她,指尖幽光闪闪,灵剑便化作一道长虹,疾驰而去。 …… 伊家议事堂,若非大事,不开堂。 平日里周边都是冷冷清清的,今日议事堂外,却聚集了一大波人。伊家家大业大,伊冬灵又很少走动,这里许多人他都瞧着面生。 看穿着,还有不少极上教的人。他们之间泾渭没有那么分明,互相交流着。 甫一落地,伊冬灵便感受到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刺在他们身上,还有细细碎碎的议论,虽然都有意压低了声线,但修行者五感通达,他依然听到不少。 “瞧,那便是咱们嫡小姐~” “伊小姐果然如传闻一般花容月貌,怪不得少主喜欢,只是为何要与人同乘一把灵剑?” “小姐旁边那位就是黎家黎夜,这俩孩子打小定下婚约,亲密点也正常。” “不是吧?我极上教少主都亲自上门,这般诚意,难道伊家还打算认那门旧亲?” “我可没说,这次太上长老出关,那黎家小子要如何处置,自有定论。” …… 伊冬灵心里颇为忐忑,照理说,族中的太上长老常年闭死关,平日里并不参与伊家事宜。这个时间点出关,总觉得不太妙。 “放宽心。”似乎是察觉到了伊冬灵的紧张情绪,黎夜压低嗓音,沉声道:“一切有我。” 伊冬灵无法否认,这一瞬间,他心里确实踏实了许多。 随着接引侍女,伊冬灵和黎夜踏入其中,议事堂似乎设有隔音结界,一片肃穆庄严的氛围,刚一进入,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便消失个干净。 伊冬灵目光巡视了一圈,发现族中许多长辈今日都聚在这里,眼熟的不眼熟的,表情都很严肃。刚刚见到的极上教少主和伊向白都在,除此之外,还有几大堂的堂主、供奉之流。 而在上位坐着的,除了伊家家主伊修和,还有三位极为面生的老人。虽未见过,但能与家主平起平坐,伊冬灵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伊修和亲自开口,一一介绍。伊冬灵识趣地跟着叫了几声,恭恭敬敬。 这是伊冬灵头一次见到太上长老,不由地抬眸打量。他们只是坐在那里,便觉气场逼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鬓角霜白,眼皮微耷,眸子却仍旧精光不减,锐气逼人。 许是他的打量太不收敛,那双苍老的眼睛注意到他,耷拉的眼皮缓缓睁开,璀璨的金光浮现其中,伊冬灵僵在原地,有种被强行窥探的拘谨感。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知该不该反抗。 黎夜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随之消失。伊冬灵顿时松了口气。 璀璨的金光渐渐隐去,那双沧桑的眸子再次耷拉下去。 “大长老,这便是冬灵,前些年一直跟着司半仙在外修行,最近才回来。” 他的视线扫向黎夜,并未因他的不请自来而生气,一并介绍道:“冬灵身边那位,便是黎家此次劫难中唯一的幸存者——黎夜。” “当年黎老爷子指婚,便是他们二人。” 伊家家主伊修和,外表上看是一名俊朗的中年男子,正当壮年,气息沉稳,周身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 “伊家主,可是忘了我们的约定?”极上教少主面色阴沉,不想听伊修和娓娓道来,插话道。 他的面容仍是肿的,血堪堪止住,说话除了有些漏缝,还算正常。 伊修和尚未回话,一声轻笑,倒先截了胡,“徐家少爷,还请稍安勿躁。” 说话的是三位太上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名唤伊玉,模样瞧着格外年轻,手握一折扇,慢条斯理地摇啊摇,风度翩翩。 但说出的话却不然,看向黎夜的视线亦不甚友善,“天赋尚可,只可惜,生在了黎家。” 一句话,轻易引起伊冬灵侧目。伊冬灵隐约感受到,许多矛头指向了黎夜。 太上二长老伊光齐开口:“黎家小子,你说说看,黎家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上二长老注重效率,素来不喜拐弯抹角。他的形象与大长老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矮小,后背佝偻着,瞧着更加老态龙钟。 伊冬灵眨眨眼,确定了心中所想。这几位太上长老出关,并不是冲着他,而是冲着黎夜。 他抬眸望向对方,有些担心。 黎夜却是面无表情地回:“我哪知道。” 太上二长老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道厉芒,“偌大的黎家,只余你一人存活,你当真不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黎夜不答反问。 “目无尊长的家伙,有你这样回话的么?”伊向白怒呵一声。 “现下继续隐瞒,对你可没什么好处。”太上三长老摇着折扇,似笑非笑。 这语气,似乎认定他有罪似的。 伊冬灵不由地蹙起眉,虽说黎夜态度的确算不上好,但本就是二长老怀疑在先。 “各位长老,出事的是黎家,黎夜本就是受害者,若是他知道什么,自然不会隐瞒。可若是他不知道,强行逼问也不会有结果。”伊冬灵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道。 “他也不过是刚入金丹,若无意窥破真相,哪里还能活?” 无论灭门者是谁,都不会特意留下一活口。斩草除根,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不信这些老江湖们不懂。 “伊大小姐还真会为他开脱。”徐天木见伊冬灵出言袒护,极为不爽,“金丹的修为,实力却远不止如此,或许这就是卖族求荣的好处呢?” 伊冬灵听得来火,微微侧眸,“徐少爷这是技不如人就诽谤?” 徐天木气极,伊冬灵对黎夜就是温温软软的,对他就满身刺,让他如何能接受,“伊小姐,你最好搞清楚,谁才是你未来夫君!” “……”伊冬灵无语,虽说原身设定是个炮灰女配,但围绕他的剧情不是婚约就是婚约。多少让他感受到了原主所处环境的不易。 看似宽容开放的修真界,也只是看似而已。 “自然是我,与你有何关系?”黎夜理所当然地接过话茬,眼眸微凝,视线落在徐天木身上,淡漠得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徐天木毫不怀疑,若不是身处伊家议事堂,黎夜恐怕已经杀上来了。 “好了好了,议事堂内争来吵去,成何体统。”太上三长老摇着扇,这才缓缓开口,“要我说,黎家一事,真相究竟如何并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处理……” “此话怎讲?”家主伊修和问。 “黎家上下一千八百多人,化神修士无数,更有大乘老祖坐镇,究竟是什么通天手段,能一朝覆灭偌大的黎家?不知家主有没有想过,能悄无声息地处理掉黎家的恐怖势力,若想覆灭我伊家,同样轻而易举。” 太上三长老伊玉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悠悠然地补充:“黎家高手众多,皆死于非命,却为何独独活了个黎家少主?” 他的视线落在黎夜身上,唇角微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这种时候,谁又能保证,所谓的幸存者,会不会是个‘饵’。” 瞬间,无数双眼睛落到了黎夜身上。与先前的探究不同,眼下,若有若无的敌意笼罩其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上三长老只言片语,便让在场的长老、供奉们坐立难安。 伊向白第一个站出来应声,“家主,太上三长老所言极是,黎家大难,我们收留黎家小子一段时间早已仁至义尽。如今没有必要为了他一个人,让伊家陷入未知的危险中。” “是啊家主,天枢城内各大家族都对此事避而远之,只有我伊家逞这一时意气,怕是不妥。” “家主,莫要有妇人之仁。依我看,应即刻将此子逐出伊家。” “没错!将他逐出伊家!”“逐出伊家!” …… 伊冬灵听得心颤,不自觉地回望黎夜。 黎家唯一的幸存者就在这里,他们说话却如此直白刺耳,显然是没将黎夜放在眼里。 黎夜听到这些,应该会很不是滋味吧。 察觉到伊冬灵的视线,黎夜嘴角微微翘起,非但看不出难过,反倒有闲心朝他抛了个媚眼。 伊冬灵:“……” 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多余。 …… 插入书签 点名批评 一片质疑声中,伊修和抬起手,微微下压,声音沉稳、不乏威严,“安静——” 愤怒的讨伐声顿时像被摁了暂停键。 啪啪啪!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掌声骤然响起,黎夜面上含笑,意味不明地开口:“不愧是伊家。” 在太上三长老伊玉的强势目光下,黎夜丝毫不惧,赞叹道:“更不愧是伊家三长老,果然如传闻一般,脑洞大开,凡事只讲一个‘猜’字。” 伊玉摇扇的手蓦地一顿,面上的笑意全无,“你什么意思?” 黎夜眉梢间带着讽刺,笑言:“早年兮妃在世曾言,伊家有位大忽悠,如今得见,不得不叹一声天下之大。” “你!区区小辈,竟如此猖狂!”兮妃二字,似乎戳到了三长老伊玉的痛脚。 那是黎叶青发妻,年轻时伊玉与他们同一时代,与黎叶青先后爱上兮妃,不仅追求无果,更是险些被黎叶青拍成肉泥。 他本与二长老伊光齐同辈,后来因再三开罪黎家,被去了“光”辈,单名一个玉字。 积压多年的愤慨并未因黎叶青仙逝而消散,反而因黎夜的话语攀上了顶峰,他的面部骤然变得狰狞许多,再难见半点书生气质。 “给我跪下!”伴随着愤怒的话音,独属于练虚期大能的恐怖灵压席卷而下。 黎夜所站立的地面猛地下陷,千斤重担落在他身上,他依然站得笔直,腰都没见弯一下。 相比较而言,被波及到的伊冬灵则要狼狈许多,明明不是压力的重心,却依旧呼吸一窒,肩上蓦地一沉,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膝盖不由地发软,连喘气都无法做到。 哪怕运起全数修为试图抵抗,情况也没有丝毫改善。 强烈的窒息感让伊冬灵有些发晕,这杀千刀的三长老,黎夜没跪,他怕是得先跪了。 正崩溃时,腰间搭上一双手,勉强稳住他不受控制的身形。磅礴的灵力顺着那双手透入身体,形成一圈若有若无的保护膜。 “老三,这么多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辈一般见识。”许久未出声的大长老睁开双眸,抬手一挥。 伊冬灵顿觉压力骤减,呼吸顺畅起来。停留在腰间的手微顿,而后默默松开。 黎夜见伊冬灵无故被牵连,脸色沉了下去,“三长老可真是好修为,堂堂练虚期的修为,竟连精准打击都做不到,当初没能入兮妃的眼,恐怕就是因为太虚了吧?” 伊玉哪禁得起这种挑拨,他怒火中烧,杀了对方的心都有,四周灵力疯狂震动,正欲出手,却被一双苍老的手拦住。 “莫要再胡闹。”大长老缓声说道。 音量不大,却自带震慑人心的魔力,三位太上长老中属他辈分最高,威信最高,修为最高,哪怕伊玉同为太上,也不敢轻易忤逆对方。 明面上,他只能暂且压下火气,目光却仍旧恶狠狠地盯着黎夜,盘算着要怎么打击报复。 “哦?原来伊家太上也有明事理的?还以为各个都如三长老那般,不把家主放在眼里呢。”黎夜露出一抹假笑,连带着伊家主一并讽刺。 显然,他对于伊修和如此放任三长老出手试探有着不小的意见。对他试探倒是无所谓,但将伊冬灵也牵连其中,让人很难不上火。 “太上长老乃我伊家元老,居功甚伟,自然可参议我伊家诸事。你一介外姓小辈,不可放肆。”伊修和沉声斥道。 只是视线落在黎夜身上,却是目光平和,不见几分恼意。 黎夜微微挑眉,感受到了对方的装模作样。恐怕心里也早对这几位太上心存不满。 “无妨,青年才俊,总会猖狂些。”太上大长老伊正阳对刚刚发生的芝麻小事并不关心,那双沧桑的眼睛望向黎夜,似乎在仔细思量着什么。 “刚入金丹,便能面不改色地正面抗下老三的威压,放眼整个北州的青年一代,也是姣姣。再成长几年,玄天大陆,该有你的赫赫威名。” 伊正阳模样虽老,那双淬着金光的眸子却是璀璨锋锐,颇有些语重心长:“只是……年轻人,过刚易折。少年天才,羽翼未丰之前,也只是天才而已。” “晚辈知晓,多谢提醒。”见大长老并无恶意,又毕竟是伊家长辈,黎夜也不愿处处针锋相对,便也客客气气地回道。 在修真界,被奉为天才的修士层出不穷,可最终成为一方大能的却少之又少。纵使再强的修炼天赋,也得先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活下去。 这些道理,重来一次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是,他今日敢嚣张,便是有嚣张的本钱。若不是顾及这里毕竟是伊冬灵的本家,他可不会仅是逞逞口舌之能。 大长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对方将他的话听进去几分。 他天生一副赤练瞳,可窥些许天机。在黎夜身上,他看到了满身血腥,杀机无数,牵扯着太多隐秘与杀戮,作为伊家的太上长老,绝不会允许伊家牵扯其中。 却也难以否认,黎家小辈,确实天赋异禀。 相比较起来……作为伊家后人的伊冬灵,竟连那点威压的余波都挡不住。 他的视线微微一转,落到伊冬灵身上,话却是对伊修和说的,语气严肃,“修和,族中弟子的修行,你可要盯盯紧,莫要惰怠。原本我见那剑意凛然,还以为我伊家也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伊冬灵:“……” 就差点名批评了呗。 黎夜忍不住笑了声。笑声很轻,伊冬灵却因为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有些尴尬,此刻却莫名染上了些许羞恼。伊冬灵面色微红,有种上学时被老师揪出来对比的拘谨,只不过以前他是优等生的身份,如今却是那名“差生”。 而那所谓的凛然剑气,也是作弊来的。 “大长老说的是,冬灵天赋有余,但确实缺了些压力,不过往后,我会亲自监督冬灵修行,直至秘境开启。”伊修和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伊冬灵,客客气气地说道。 救……救命! 伊冬灵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满脑子只余快跑快跑快跑。今天这一波下来,若还是不走,黎夜或许没什么事,但是他估计就要凉了呀! “玄天秘境?”伊正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冬灵恐怕还是嫩了些,还需韬光养晦。” 伊冬灵:“……”点名批评2.0。 言下之意,伊冬灵未听懂,伊修和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伊正阳的话外音,“大长老说的是。” 秘境的话题似乎只是无意提及,很快,伊正阳便话锋一转,悠悠一叹。 “过去我伊家有难,黎家数次伸出援手。十八年前探索禁地,我伊家折了两名合体期大能,从此日渐式微。承蒙黎家不弃,后来更是由黎家老祖牵缘,为这俩孩子定下婚约。” “?”伊冬灵听得一懵,只觉得这话题未免转得太快,不过听了这话,再结合原书的背景,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黎家与伊家的真实关系。 说什么两家交好,只是明面上的官腔。准确点说,黎家是伊家的靠山,当初的指婚,说的好听是强强联合,实际上只是伊家为了巩固与靠山的关系罢了。 毕竟这里是修真界,恋爱观念更加自由。若是伊家真的是为“她”考虑,又怎会随意指婚。 如今大长老旧事重提,恐怕也只是想摘了这层关系。黎家覆灭,伊家没了靠山,如今伊家没有合体期大能坐镇,怕是地位不稳。 “我伊家并非无义之人,虽然家族势单力薄,无力为黎家报仇雪恨,但黎家小辈形单影只,一处修炼庇护之所,我伊家还是供得起的。只是这婚约……”大长老没有继续说下去。 伊修和却读懂了对方的意图,轻叹一声,一脸无奈地接过话茬,“只可惜,黎家老祖已经仙逝,他立下的婚约又如何能作数?” 这话由家主出口,意思已经相当明确。 伊冬灵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重点——解除婚约。 他不自觉地摸了下腕间的储物玉镯,感知着里面与黎夜签订的契约鳞片。抬眸望向黎夜,正对上一双戏谑的眸子。 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说不出什么好话。 …… 插入书签 再会 黎夜有些玩味地眯了眯眼睛,笑着开口道:“老祖虽已仙逝,我和阿灵两位当事人却都在,只要伊家不耍赖,婚约自然能作数。” 不是没听懂,却假装没听懂。 三长老伊玉忍不住冷笑一声,嘲讽道:“想得倒是挺美,黎家现在只剩你一个光杆司令,也配迎娶我伊家姑娘?” “不配迎娶的话……”黎夜略一思忖,视线落在伊冬灵身上,眉眼染上一抹笑,“我抹去黎姓,当上门女婿也成。” 伊冬灵:“……”他就知道。 一旁的极上教少主冷哼一声,反倒不急着与黎夜争一番高下了。伊家若与他结亲,能解眼下之围,怎么可能选择一个油嘴滑舌的孤家寡人。 “荒唐!”伊修和面色沉了下去,斥道。 他也是没有想到,黎家这位仅剩的继承人,竟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在这孩子眼里,他看不到血海深仇,竟只有儿女情长? “荒唐?”黎夜嗤笑一声,掷地有声地反问道:“难道在我黎家强势时贴上来,受难时翻脸不认人的伊家,就不荒唐?” 如意算盘打得太响,想不戳穿都难。 伊冬灵瞥了黎夜一眼,发现他真是惹众怒的一把好手。座下的护法供奉们像是被戳了痛点般,指着黎夜怒骂。 “狂妄小儿!”伊光齐和伊玉同样脸色一黑,刚想严词呵斥,却被伊正阳抬手止住了。 黎夜懒得与闲杂人等争论些什么,目光在伊正阳与伊修和之间徘徊,眼底掠过一抹戏谑。 他说当上门女婿虽是戏言一句,但于伊家而言却是一次机会。只是不知道伊家这位老古董,究竟能看懂几分。 伊正阳面色颇为凝重,璀璨的金光自眸中亮起,不停地进行推衍测算。他寿元有限,常年闭死关,顺天意,今日行推衍之术,大凶。 黎夜的天赋他自然是看好的,但是黎夜的血煞气太过浓郁,且年岁尚幼,若是选择他,必定要承担相当可怕的风险。 若是赌对了,伊家从此扶摇而上,可若是赌错了,伊家便会成为下一个黎家。 许是年纪大了,少了些博弈的冲动,他不能拿伊家上下数千人命,去下这场注。眼下,与极上教联合,才能解伊家的燃眉之急。 他终是叹息一声,开口道:“赤羽令,便当是给黎家小辈的赔罪礼。” 话未说尽,毁约之意却足够明显。话题跳跃得很快,但这次,伊冬灵却有些恍然。 难怪先前这两位要拿他尚且稚嫩说事,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赤羽令,玄天秘境的入场券。玄天秘境每十年一开,其中机缘无数,更有炼虚期以上大能都无比渴望的长生露。 然而秘境自带压制,修为越强压制越甚,只有元婴期以下且未满三十岁的修者才能进入。 也因此,每次秘境开启,各大门派、世家会派出最为优秀的年轻一代争上一争。而伊家看似家大业大,实则后继空匮,仅有一个入场名额。 伊冬灵垂眸敛目,心中明了,难怪今日拜访他的人尤其多,原来是得了消息,以为他会入玄天秘境。原本这一个名额未定,尚有悬念,昨日那一剑之后,伊家人选便锁定为伊冬灵。 只是……眼下的情况,伊家似乎打算用这枚赤羽令,划清与黎家的界限。 “这是我们伊家的机缘,怎可拱手让给外人?”伊玉眉头紧锁,他本就看黎夜不爽,如今大长老竟要将此物送给黎夜,他自然一万个不同意。 “一入秘境,生死勿论,如今我伊家难得有些好苗子,与其冒着折损的风险强行入场,不如耐住性子等一等。十年时间,我等得起,我伊家后辈,也耗得起。” 说话间,那双苍老的目光落在伊冬灵身上,倒是难得的慈祥。 赤练瞳下,一片平和,是平安顺遂之兆,但平和之下暗藏血光,日主势弱,又是夭折之兆。 自当年随黎家入禁地,伊家元气大伤,上位层陨落殆尽,年轻一辈更是后继无人。如今难得出现一个像模像样的好苗子,怎能去随意充当秘境之争的牺牲品。 然而这些想法,伊冬灵并不知晓。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原书中男主的赤羽令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如今若是变成伊家相赠,岂不是更加偏离剧情。 还是说……今天这一出,本就是受了系统自动修正的影响。 二长老伊光齐闭上眼睛,不愿再参与此事。他知大长老此番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况且,他多少也能理解伊正阳的想法,如今伊家势弱,在机缘与凶险并存的玄天秘境,多半凶险居多。 这次“机会”,不要也罢。 伊玉却不这样想,机缘皆靠搏,更何况玄天秘境中可是有着人人眼红的长生露,将如此机缘拱手让给这样一个无礼小辈,他不愿意。 伊玉眸光微沉,看向黎夜的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冷意。大长老显然心意已决,他无法改变。可东西若到了黎夜手中,他能不能保得住,那可就另说了…… “这……”伊修和作为一家之主,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扫视了一眼议事堂在座的一众长老、堂主们,开口问道:“各位可有异议?” 有!当然有! 太上大长老却于此时微微弹指,一道禁言令悄然覆盖。众人憋得脸颊通红,奈何他们与太上大长老修为差距太大,无法破开禁言令。 片刻后,伊修和掀了掀眸子,“既然诸位都没意见,那便如大长老所言。”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掐了个诀。一道红光闪过,一根血红色的羽毛悬于空中,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旋转着。 “……”伊冬灵瞧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没意见呀,分明是一个个有话说不出!他看着周围急得跳脚也不敢真的当着大长老的面动手的众人,心中升起了一种极为荒唐的想法。 ——或许,太上大长老与家主伊修和,本就是一个阵营的。不过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黎家后生,此枚赤羽令便赠予你。只不过,从此你与伊家,便再无瓜葛。”大长老沉声说道,苍老的神情更显疲态。 伊修和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凭空将那红色羽毛推至黎夜面前。 “伊家倒是会做生意。”黎夜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接过。以一枚赤羽令,就想逐他出门,斩断黎家与伊家的一切联系,其中,自然也包括他与伊冬灵之间的婚约。 无数的念锁在他身上,如跗骨之蛆,黎夜微微扬唇。既然他们要唱这出戏,他便陪着唱完。 赤红色的光华稍纵即逝,隐入玉佩之中。黎夜掀起眸,视线从那太上大长老与伊修和身上依次扫过,意味深长道:“只希望,以后诸位……莫要来求我与伊家重修旧好。” “毕竟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黎夜偏过头,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伊冬灵,似是自问自答般。 一时间,伊冬灵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其中最为强烈的便是——是时候扮演一波恋爱脑,向黎夜表一表忠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想留下一波豪言壮志,说些与男主共进退的煽情话,然后和黎夜一起离开这个不安全的地方。 只可惜,还未等他开口,耳边便掠过一声低语,由近及远,“再会。” “诶??不是,等……”伊冬灵顿觉不妙,本能地想要拦住对方,却只抓住了一抹空气。 第二个“等”字还未出口,黎夜便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视野中。 伊冬灵:“???” 什么情况,搞了半天,男主压根就没准备带他走?真就为了一枚赤羽令跟他撇个干净? 这一瞬间,伊冬灵无比震惊,震惊之余,又觉得有些委屈。说好的带着他光明正大地走呢? 许是平日里花言巧语听得多了,他竟真的相信黎夜是在意他的。说得好听,真遇到事了,却毫不犹豫地抛下他,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什么辣鸡男主啊! …… 插入书签 光明正大地走 黎夜走得果断,最高兴的便是极上教少主徐天木,他给随行执事递了个眼色,执事悄然离开后,他才开怀笑道:“区区一枚赤羽令而已,黎家竟落得如此境地。” 伊冬灵尚在不敢置信的情绪当中,垂眸敛眉,缄默不语,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瞧在别人眼里,只觉得有种强撑的脆弱美感。 极上少主瞧得眼热,顿时不计前嫌地表示,“伊小姐莫气,赤羽令而已,入我极上教,要多少,有多少!” “……”伊冬灵很烦,刚想怼回去,就见徐天木猛地捂住嘴巴,一缕白气直穿而过,如同火焰复燃一般,鲜血顺着指缝汩汩外流。 熟悉的灰白之气,这是……黎夜的手段! 伊冬灵眼前微亮,以为黎夜仍在附近,四下寻找,却未果。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徐天木哀嚎倒地,伊家连忙上前救治,却怎么也止不住伤势。 那灰白之气没有温度,却好像不灭之火,在伤口处筑了巢。 先前能够出手平复,似乎只是那灰白之气自己藏了起来,一念起,便又卷土重来。 直到伊玉愤怒地喊了声“黎夜”,身形暴起向外追去,伊冬灵才终是确定,黎夜是真的走了。 心里不舒服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太上三长老伊玉是炼虚期大能,如今被他找到理由追击,也不知道黎夜能不能逃得掉。 而且,徐天木似乎也暗中派了人。 “这诡异之气匿于舌根,若要祛除,恐要一并拔除。”太上大长老伊正阳沉声道。话音中多少带着几分复杂情绪,如此手段,得见天赋之高,他却亲手将如此能人推了出去。 极上少主疼痛难耐,听得此言,哪能受得了如此侮辱,愤而起身,指着伊家家主咕咕囔囔一通,显然是将伊家也一并记恨上了。 他不再停留,御剑疾行而去,要回极上教摇人。骂人的那几句,大概是说伊家没用。 经此一遭,也算是搅和了伊家与极上教联合一事,伊冬灵得以获得短暂的喘息时机。 浑浑噩噩回到住所之后,伊冬灵坐立难安。他郁闷地撑着下巴,抬手一划拉,调出任务面板看了一眼,单调的页面与上次并无不同,那条让男主爱上他的主线任务依旧刺眼。 想到那个走得干脆的黎夜,伊冬灵一阵气闷,再看那系统页面,只觉字字诛心。黎夜都这样对他了,有这破任务在,岂不是说他不仅要原谅对方,还得舔着脸找上去? 好气。 玄天秘境,是原书的一个大主线。他倒是能猜到后面黎夜会去哪里,只是这种被无情抛弃还要凑上去的感觉,真是让人不爽啊! “小姐,小姐,学宫的衣服送过来了!”正沉思间,九月兴冲冲地推门而入,抱着一摞整整齐齐的衣物,满眼都是兴奋,“等小姐入了学宫,定能艳压群芳!” 说完她发现伊冬灵双目放空,神情瞧不出半分喜色,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连忙补充道:“实力也定是最强的。” 伊冬灵:“……” 九月不说还好,一说更是让他有种必须马上逃离的紧迫感。学宫设在安丰境内,各大家族弟子皆可入宫修行,就算伊家子弟会顾及那一剑余威,那些外姓弟子可不知晓。 再加上伊修和亲自监督,想想都窒息。 “嘿嘿,我其实也给小姐准备了一个礼物。”九月探过脑袋,笑得贼兮兮的,掀开了学宫服饰,露出了下面的胸衣,“九霄丝做的,特别自然。” “……”伊冬灵看着那弧度圆润饱满的“假胸”,除了无语还是无语。相处这么久,九月自然是知道他胸有多平,平日里也没少给他准备些“神器”,各种大小型号都有,适配各种风格的裙子。 “正好连学宫的衣服一起,小姐试一试?”九月一脸期待地问道。 若是在平时,他并不介意陪九月胡乱玩闹,只是今日,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伊冬灵微微扶额,只吩咐道:“先放那吧。” 学宫他是不可能去的,这种学宫统一服饰,也没有试穿的必要。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伊家溜出去,出去之后又该如何躲避伊家的搜寻。 许是平日里依赖黎夜惯了,乍一需要独立完成这些,紧张的情绪不知翻了几倍。 “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九月有些失落地将学宫服暂且放下,应声退了下去。 望着九月离开的背影,伊冬灵在心里默叹,那种举目无亲的无力感更为强烈。 九月曾同他说过,她修炼先天不足,如今却是灵力充盈,显然问题已经得到解决。若是卖卖他的行踪得些好处,也没什么不可。 也幸好对方并非一心向他,离开时,他才不会担心会牵连到对方。 …… 入夜。 一抹粉色身影悄悄从房中溜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别人。 穿着这身裙子行动,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只是翻遍衣橱,全是裙子裙子裙子,愣是没找到一身轻便的服装。 伊家地盘很大,他所居住的那片区域是禁飞区域,不知是不是伊墨染特意而为之。 伊冬灵将灵力贯通四肢,拎起裙摆,小步离开自己的院落,落地无声。 他已然足够谨慎,但就在他快要离开禁飞区域时,一抹鹅黄身影从他身后一闪而过。 出了禁飞区域后,他便祭出黎夜送他的那柄灵剑。他想尽可能地缩短时间,万事先等出了伊家再说。 没有黎夜从旁辅助,他甚至不敢腾空太高,只敢压在低空,踉踉跄跄地飞着。慢慢地,熟练度渐渐高了之后,他才敢稍微加快些速度。 他暗中琢磨了好久,选的路线是人手最为稀少的,出口离他所处的位置也最近。 飞行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偏门的轮廓,伊冬灵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伊小姐,这是要逃到哪去?”就在这时,一道幽灵般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伊冬灵心下一惊,魂都险些吓没。大晚上的辨不清来人,依稀能看出是非常大众的面貌,余光扫到对方衣角,上面有着象征伊家的青莲图案,似乎是伊家护法的装束。 这个人刚刚用的词是“逃”。 这也就意味,他的意图暴露了! 伊冬灵心脏砰砰直跳,血液直冲大脑,电光火石间,身体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加速!疯狂加速! 他来不及思考自己能否驾驭这么快的速度,只是徇着本能,想要逃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伊小姐的御剑术,倒是进步得挺快。”无论他怎么努力,那道身影都紧紧地跟着他,怎么也甩不掉。 正逃窜间,一道蓝光落在他脚下,霎时间,伊冬灵失去了对灵剑的控制,身体骤然失衡,摇摇欲坠。 越是这样的情况,越难以保持冷静。伊冬灵心里慌得不行,本就不熟练的灵力掌控更是当场宕机,脚下一滑,从灵剑上摔了下去。 惊叫声刚起了个音,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腰肢也被对方搂住,带着他稳稳地落到地上。 “哪有你这般明目张胆的逃法。”身后的人嗓音低低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停下,不能再往前了。” 伊冬灵哪有心思听他说了什么,手脚胡乱扑腾,奋力挣扎着,周身灵力肆虐,伊冬灵将所学都用上,也没能在对方手里翻出个泡。 正慌乱间,耳边传来一声低叹,“不至于吧?这才多久没见,就认不出我的声音了?” 伊冬灵顿时愣住,停止挣扎的动作,转头望向对方——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实在是太过普通,属于看了一眼转头就忘的长相。 但是他的声音…… “黎……夜?”伊冬灵非常不确定地开口。 “还不算太笨。”低低的嗓音藏着笑意。 “真的?”伊冬灵紧绷的身体不由地放松下来,先前那种紧张到快要心脏爆炸的恐慌感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惊喜,还有些疑惑,“可是你怎么穿成这样,连模样都变了?” 气息似乎也截然不同。 问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幼稚,像是没过脑子般,又不是没看过玄幻,里面的主角总是拥有一些变幻容貌的方法,以便做些坏事。 “干了点不留名的好事。”黎夜眸底划过一道寒芒,却很快收敛,并未细说,“变幻之法有时限,明日才能变回来。” “好吧……”伊冬灵眨眨眼,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确认对方就是黎夜的一刹那,他的怨气就已经消了大半,但仍然嘴硬道:“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黎夜忍不住笑:“我哪里舍得跟你分开,去做些准备罢了。”也顺便,解决了一些麻烦。 伊冬灵:“那也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嘛,我还以为……你当真要为一个赤羽令抛下我。” 他的嗓音软糯糯的,莫名有种撒娇的嫌疑。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好像对于黎夜的依赖心有些重了。 空气陷入沉默,只听到了喉结滚动的声音。 黎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俩人此刻的距离似乎有些过近了。他侧揽着伊冬灵,双手环过腰,紧紧锁着对方的双臂。先前急于控住对方并未在意,停歇下来,他才品出了其中的暧昧。 他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每一寸皮肤,月光映照之下,就像是叠了一层朦胧的滤镜,细腻而唯美。他的视线扫过对方清雅精致的眉眼,最终定格在那双红润的唇上—— 很诱人的色泽。 只要再低低头,就能一亲芳泽。 听着耳边略显粗重的呼吸,伊冬灵也感受到了不妥。他有些尴尬地偏过脑袋,避开了对方火热的视线,“……能先放开我吗?” 他能理解对方将他当成女生,有时会被美色所惑。但是能不能注意一下场合呀! 不过……他说的话似乎也有些不妥,他和黎夜现在明明没多深的关系,就说抛下什么的,简直哀怨意味十足,自找的暧昧。 黎夜恍然回魂。 他有些不舍地松开伊冬灵,出声解释:“赤羽令而已,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只是堂内心思不善者众多,若说得太明白,恐怕也糊弄不了那几个老头。既要带你走,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说着,黎夜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地翘起,眸光微亮,“说来阿灵今日出逃,该不会是……要去寻我——” 话音未落,就被伊冬灵羞耻地截断,“没有!” 他的音量不自觉地升高,在此景此景下,多少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他顿时轻咳一声,掩饰心中尴尬,“根本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好嘛,就想着先溜出去再考虑后面的事。” 说完他也不等黎夜回话,指了指不远处的偏门,试图将这话题揭过,“再说,现在哪里是闲聊的时机,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的也是。”黎夜直勾勾地望着对方,嘴角的笑意却压下不去,“先前越叫你跑得越快,这么大一个结界,我看你是非想撞个头破血流才安心。” “结界?”伊冬灵惊讶,狐疑地看向偏门,在黎夜的提醒下再感知,好像是能觉出些许不同。 黎夜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虚晃一下,幽蓝色的灵力掠过伊冬灵的眼睛。 伊冬灵这才看清,顺着伊家外围,横档着厚重的灵力屏障,屏障呈圆弧型,蔓延得很高很远,一眼看不到头,将整个伊家收敛其中。 “伊家的护宗大阵,前几日刚刚开启。”黎夜解释道。伊家对自己的处境相当清楚,不惜损耗灵脉开启护宗大阵,避免其他势力来搞偷袭。 当然,更多的是为了防他一手。 伊冬灵恍然,望着前方如水的蓝色屏障,隐约能感受到这个结界的棘手。护宗大阵,不同于其他结界,往往是举宗之力所建。 但神奇的是,有黎夜在身边,他好像并不会太担忧,连逃跑的紧张感都没剩几分。 他抬眸望向黎夜,“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那双清清浅浅的眸子中透着十足的信赖。黎夜大笑,饶是此刻顶着一张假面,也难掩狂气,“说好的,要光明正大地走。阿灵莫不是以为,我是在说笑不成?” …… 插入书签 23. 聘礼? 23 黎夜话音落下,便有几道不容忽视的灵力波动飞掠而来,伊冬灵似有所觉,遥遥望去。 须臾,几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为首的是如今的伊家夫人钟毓秀,后面跟着一众长老、供奉。 视线略过伊夫人身后那道鹅黄身影,伊冬灵心中暗道了声果然。想想也是,从伊夫人手中发落到他手中的婢女,又怎会不经过筛选。 假装给他选择,其实选谁都是一样的。 不过算算时间差,他宁愿相信里面有九月故意延误的成分。 “冬灵,你这是在做什么?”平日里向来温婉成熟的伊夫人,如今却燃着熊熊烈火,一双美眸中尽是责怪,“先前与黎家小辈厮混在一起便也算了,如今又是何意?” “……”不得不说,见到伊夫人的一瞬间伊冬灵有那么一丝心虚,但很快被对方的质问逗乐了。显然,黎夜的乔装打扮太过成功,连伊夫人都未曾识破。 “何意?这么明显了伊夫人还不明白?”黎夜嘴角弯起,自然而然地牵起伊冬灵的手晃了晃,露出一抹气死人不偿命的笑,“私奔呗。” 语气充斥着理所当然。 “是你!不知羞耻!”只一句话,伊夫人便辨认出黎夜的身份,她的怒气不减反增,“伊家与黎家已无任何关系,莫要再不识好歹。冬灵,过来!” 伊冬灵惊得一激灵,在伊家的这段时间,钟毓秀总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如此怒不可恕的状态他还是头一回见。但一想到对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又觉得好像可以理解了。 毕竟从母亲的角度出发,他干的事情简直就是为了渣男抛弃家庭,好心劝说还不知悔改,这若是放到以前,是要去挖野菜的。 他摇了摇头,甩掉了奇怪的联想。脚步微移,反而往黎夜身边贴近了些,“抱歉。” 钟毓秀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又缓声道:“冬灵,我不是怪你。只是你太年轻,不可轻信一时情爱。” “……”拖了九月的福,自己在钟毓秀眼里恐怕是个十成十的恋爱脑。 “自打你苏醒便与以往不同,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伊家嫡女,伊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钟毓秀似乎又穿上了那层温和的外衣,循循善诱,“但……独独不能为情爱所惑。” 伊冬灵听得心中警钟大震,他不算多灵敏,但伊夫人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这是在告诉他——伊家早知他身份有问题,但只要他老实回去,便既往不咎。 这一认知非但没法让他安心回去,反而更觉凛然——毕竟,明知有问题却主动蒙上双眼,亲缘关系该有多么淡薄。 与其相信这样的环境是安全的,还不如……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俩人紧握的手上。 ——他宁愿相信黎夜不会害他。 黎夜注意到伊冬灵的小动作,心情大愉,出言挑衅道:“不好意思了,看来……我的未婚妻,更愿意跟我走。” “荒谬至极!”钟毓秀脸色阴沉下去,不愿再浪费时间在口舌之争上,“动手!” 伴随着话音落下,伊冬灵只觉得四周气压骤变,连他自身的灵力都有些紊乱。来的这群人当中,加上钟毓秀,有四名元婴期大能。 为首的长老更是踏入元婴大圆满数年,只差半步,便可化神。 他一出手,整片天空瞬时亮了起来,刺目的光自四面八方透过来,伊冬灵御起灵力屏障,却防不住这诡异的“光”,眼前一抹白,极简,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伊冬灵心中微沉,但不等他慌乱,那片白色世界便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就凭你们几个,想留住我?恐怕还不够格。”黎夜冷笑一声,深邃的眸子彻底被幽蓝色浸染,额间那抹妖异的图案熠熠生辉。 恍惚中,伊冬灵好像看到了一张巨口,将那“光”一点点的吞吃入腹。视野尚未完全恢复,便觉腰间一沉,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摁在了自己腰上,“抓好我,带你玩个刺激的。” “?”伊冬灵一脸懵,还不等他弄懂对方的意思,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他条件反射地抱紧黎夜,待视线恢复,他发现对方正带着他飞向护宗结界,连忙问:“你干嘛?要带着我撞墙吗?” 黎夜笑了声,闷闷的,距离太近,伊冬灵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振动,莫名有几分热意。 “给我拦住他们!只要活着,伤着也无妨。”身后钟毓秀怒喝一声,很是着急。 众人虽意外那位半步化神的大能所布封锁之术被如此轻易地破开,但修士交手,瞬息之间。他们也只有一瞬迟疑,下一刻,几道恐怖的灵力波动拔地而起,直逼面门。 “小心!”伊冬灵看得清楚,急急提醒道。 强压之下,伊冬灵只觉得气血翻涌,这些人基本都是元婴期的修为,合起来更是如同大江大河,相形而下,自己那点修为仿佛蚍蜉撼树,根本不够看的。 “别怕。”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电光火石间,黎夜屈指一弹,一道气流盘旋而上,似白非白,似雾飞雾,无形却非虚无。 伊冬灵瞧这灰白之气有些眼熟,似乎与用在徐天木身上的是同一种东西,只是形态略有变化。 这缕灰白之气与数道攻击正面相触,好像具有融化一切的魔力,任那些剑招再猛,法术再炫目,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那一个个长老、供奉顿时如遭重击,连连后退几步,神情大骇。饶是以他们的见识,也无法理解眼前状况。 只凭借一缕气就破了他们的联手出击。 黎家小子不过刚入金丹,却硬是接住了数名元婴期修士的围攻,甚至还略显轻松。 钟毓秀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箭在弦上,哪有退的道理,“此子身上必有重宝!谁将他留下,便归谁所有!” 本以为黎夜要将伊冬灵带走,是小辈儿戏,却没想到事态往如此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但金丹期如何有此威能,她更相信是黎夜身上重宝之威。黎家毕竟是玄天大陆第一世家,黎叶青又是唯二的大乘修士,黎夜作为曾经少主,有重宝加身,也不稀奇。 “是啊,他一个金丹期,如此威力的法宝,又能催动几次!” 伊冬灵敏锐地感觉到,钟毓秀那句话之后,那些长老供奉们的眼神都变了。 然而黎夜却根本没有逗留的打算,他紧紧地搂住伊冬灵,眸中蓝光大盛,四周蓦然浮现出了一层层诡异的幽蓝符文。 那些不明其意的符文在他们身外不停地旋转环绕,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难道是什么可以悄无声息穿过结界的法术?伊冬灵透过幽蓝的光影,暗暗想着。 瞬息之后,便有“轰隆”一声巨响。响声震耳欲聋,说是震动天地也不为过。 ——这是黎夜带着伊冬灵撞开了护宗大阵。 没错,是撞。 伊冬灵瞳孔一缩,怎么也没想到,黎夜选择的突围方式竟是蛮力!四周那一道道看着深奥的符文,竟是保护他不受撞击波及的。 身后本要追击而至的众人被这恐怖的冲击力拦住了步伐,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原本牢不可摧的水波纹屏障被破开一个人型巨洞,从洞口边缘开始一点点皲裂,不过瞬息之间,裂痕便扩散至四面八方。 黎夜搂着伊冬灵停在不远处,伴随着一声“破”,一望无际的屏障轰然碎裂。破碎的灵力屏障化作点点幽光,随风飘散于无形之中,像是一场绚烂的烟火。 “好看吗?”黎夜甚至有闲心问道。 “好看是好看……”伊冬灵望着天空缓缓落下的幽光,好似享受了一场光的视觉盛宴,只是惊艳之余,不由迟疑道:“但……我们不是在跑路吗?” “等他们出现,再跑也不迟。”黎夜说道。 不用对方解释,伊冬灵也能明白所谓的“他们”是谁,无非是伊家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人。 “三位太上长老都是炼虚期的修为,我们真的不用见好就收么?”伊冬灵迟疑道。 不是他不相信黎夜,实在是金丹与炼虚之间差距太大,家主伊修和与伊墨染则是化神期的修为,随便一个,都能挑了一众元婴。 哪怕黎夜的底牌手段再多,似乎也有些托大了。再不走,他们还能走得掉吗? 黎夜微微挑眉,颇为不满道:“你这和怀疑我不行有什么区别?” 伊冬灵呆了瞬,试图狡辩:“我不是……” 话说一半,有些说不下去。好吧,他就是。 黎夜却是脚下一踏,幽蓝色的灵力一荡,露出了下方玄奥复杂的纹路,“看看这是什么。” 伊冬灵凝神望去,只觉得那奇怪的纹路仿佛充斥着极为复杂的能量,看一眼便觉晕眩。这东西有些眼熟,早前通过全视角观察黎夜时,便看到他在暗中布置这么一个东西。 伊冬灵修为有限,参不透阵中奥义,但通过黎夜先前的行为与话语,他已然猜个七七八八,“是……传送阵?” 黎夜特意停在此处,总归是有原因的。 “阿灵真聪明。”黎夜忍不住笑,夸赞道。 伊冬灵这才明白了为何黎夜如此气定神闲,原来后路早已悄然铺好。如今的停留……似乎只是为了气人。 相较于他们的悠闲,伊家已经乱作一团。护宗大阵被摧毁的刹那,几道恐怖的气息冲天而起,直奔着此地而来。 人未至,神识先到。伊冬灵未看见来人,便有种被庞然大物锁定的感觉,毛骨悚然。 几个呼吸之后,太上长老与伊家家主一众赶至,钟毓秀连忙上前禀报,指控黎夜。 “是你!”三长老伊玉是情绪最为激动的,他指着黎夜,怒不可恕,“今日拜月楼前,是你!” 黎夜似笑非笑,“一点变幻之术,黎某不信伊玉长老未堪破,却如此配合,想来对极上教少主早有意见。” 若不是有所图谋,好端端的,他特意变幻形貌作甚。 伊冬灵此时有些摸不清状况,今日议事堂之争后,伊玉借故追击黎夜,临至晚间,无功而返。本以为是没追上,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黎夜!你找死!”三长老伊玉怒不可恕,炼虚期的气势如海浪般荡漾开来,彻底撕破了脸面。他愤怒于黎夜将他戏耍,更愤怒于自己未曾识破黎夜的偷梁换柱之术。 恐怖的灵压席卷而去,地面乱石飞崩,狂风肆虐,没了护宗大阵相护,院墙亦被灵压倾轧摇曳,如孱弱小草。 一樽青铜鼎自伊玉袖中弹射而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旋转着,不过转瞬之间,便到了黎夜与伊冬灵上方,不停地放大再放大,镇压而下。 ——法宝,镇山鼎。放大时沉重如山岳,辅之炼虚期的重力封锁,是极为凶悍的镇压之术。 一旦被封锁,就算同是炼虚期,也难逃。哪怕先前黎夜力排诸位元婴修士,也无人觉得他能逃脱,对此,太上大长老伊正阳也只是说了句:“下手知轻重,留得活口。” 危机时刻,黎夜却是掏出了一支竹笛。看到那熟悉的物件,伊冬灵眼皮直跳。 相较于头顶山岳般的巨鼎,那一支竹笛实在是显得弱小又可怜,然灰白之气悄然附着其上,竹笛与巨鼎相撞在一起,生出拔山倒海之能。 巨鼎登时被打回原形,倒飞而去。猛烈的冲击在地面滚出数道深邃的裂纹,镇山鼎直接被抹去道法之威,重归于凡器一具。 伊玉心痛得无以复加,这可是地阶法宝,珍贵非常,哪怕是他已入炼虚,也仅有两件。 他黎夜一个金丹期,凭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抹去法宝上的道韵!凭什么! “就知他身上带着稀世之宝,手中竹笛……至少是天阶法宝!” “那灰白之气如此恐怖,缘是这法宝之功,能将镇天鼎打回原始状态,或许已经超越了法宝层次,到了至宝级!” “黎家底蕴,当真恐怖。” 伊冬灵:“……” 世间炼器之术,分法器、法宝、至宝,法宝又分天地玄黄四阶,天阶法宝已是极为罕见,合体修士都未必能有,而至宝级,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伊冬灵瞥了眼那支号称“至宝”的竹笛,尬得脚趾抓地,只想捂脸。一时间,唯有沉默以对。 “仗着黎老祖遗物如此嚣张,你一个金丹期,这样的攻击,又能发动几次!”伊玉亦是信了周遭所言,紧紧盯着黎夜手中竹笛,恨不得能将其抢过,以慰法宝折损的心痛。 伊冬灵:“……”救命,别再甩锅给那竹笛了,那纯纯就是寻常竹子所制啊! 黎夜似是察觉到了伊冬灵的尴尬,非但不收敛,反而手腕翻转,嚣张地转着那竹笛,恨不得给所有人来个特写似的。 “伊玉长老可以试试,要不要将那折扇也回炉重造?”黎夜似笑非笑道。 伊玉顿时脸色铁青,他手中折扇,便是他的另一件地阶法宝——无影扇。可恨的是,听到黎夜这句话,他竟真的迟疑了。 伊家家主伊修和终是开口,隐有怒意:“我伊家与你好聚好散,何至于此?” “好聚好散?”黎夜朗声大笑,似是终于等到了发挥的机会,“两家联姻,岂是你们说算就算?我若不乐意,阿灵便始终是我黎某未婚妻,岂容你们乱点鸳鸯谱。”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似是笃定了伊冬灵不会掏出解除婚约的证明背刺他。 伊冬灵抬眸瞥了眼,好吧,他确实不会。 “这也不是你构陷极上少主的理由!”伊修和平日总是稳重温和的,今日似乎也动了气。 “伊玉长老所为,与我何干?”黎夜冷笑,环抱着伊冬灵的手愈发用力,近乎野蛮的抱姿,另一只手却是指尖一划,竹笛悄然隐去,摸出了一个玉制瓶子。 他一手搂着伊冬灵,一手摇晃着手中玉瓶,扬起嗓音,借由灵波传至很远很远,“伊家不仁,但我黎夜绝非不义之徒,今日留下聘礼,你们的伊家小姐——我就带走了!” 话音落下,伊冬灵只觉得那几道气息更甚,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 “……”伊冬灵一时默言,不明白对方为何可以嚣张至此。简直比反派还反派,一个人挑衅整个修真世家,真的不会被打脸么。 在太上大长老、二长老也忍不住出手之际,黎夜手腕一翻,猛地将手中玉瓶抛出。 众人还以为那是与竹笛相当的攻击手段,竟都选择了暂避,玉瓶就这样滚落在一片荒土之上,却并未碎裂。 黎夜脚步一错,滂湃灵力贯通脚下,耀眼的光辉直冲天边,将黎夜与伊冬灵笼罩其中。 “这是……传送阵!”二长老伊光齐一惊,猛地追击而去,黎夜却是揽着伊冬灵,大笑着,于万千光华之下,消失在虚空。 伊光齐只抓到了空气。 而在他们离开的地方,失去了灵力的滋养,已然变得焦黑一片,像是火焰燃尽的余灰。 “这里何时有的传送阵法?”这让伊光齐万分惊讶,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是那小子自己刻印的简易版传送阵?” 家主伊修和摇了摇头,不由感叹一句,“竟然连传送阵法都能复刻,哪怕只能使用一次,也很了不起。真不愧是……黎家传人。” 传送阵刻印难度之高,远超寻常阵法。往往需要阵法师对空间规则有着不浅的造诣,并且布置传送阵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若是寻常地方,恐怕举一城之力,都未必造得起一座传送阵。 “家主莫不是以为这阵法出自黎家小子之手?呵,区区金丹,哪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依我看,这阵法本就藏得深,只是那小子运气好,碰巧发现了而已。”三长老伊玉出声刺道。 大长老伊正阳金眸微凝,意味不明地开口:“便是个金丹,破了你的镇天鼎。” 伊玉气极,“还不是你们过于收敛,若是早早动手,何至于让那俩人跑了?” 钟毓秀亦是急急道:“那黎姓小子实在嚣张,不仅破了护宗大阵,还将冬灵掳走,还请几位太上长老一起出手,将他们抓回来!” 大长老伊正阳却并未答话,而是仔细思量着黎夜离开前说的那番话。须臾间,他脚步一踏,几个闪烁,便来到了黎夜先前所掷玉瓶之地。 ——看到了那所谓“聘礼”。 瓶子稳稳地躺在一片花草之上,乍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但细看去,在这片花草的周围,是一片荒土,这片花草之地,本应如此。 大长老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许久都未曾有波动的心却是难得急躁起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捡起那玉瓶,轻轻一推,露出了里面的液体。 泉水的形态,不多,不过半瓶。隐约间,能闻到一丝微妙的香味,像是正磅礴生长的草木。 将瓶口递到鼻尖,大长老深深嗅了一口。只是这么一嗅,便觉周身气血翻腾,如朽木般衰败的躯体竟有了活力,连腰背都挺直了些许。 “这……这是!”大长老双目微凝,向来稳重的面容上也难掩震惊,双手都忍不住颤抖。 ——生机。 ——还是能吸收的生机。 “此子阴险,但……”几乎是瞬间,太上大长老心中便有了决断。 “护宗大阵,再布便是。至于冬灵……”伊正阳双眸微睁,金眸璀璨,终是道:“自有他的造化。” 伊修和见状,心下了然。钟毓秀面色微妙,“可他将冬灵掳走,我们如何与极上教交代?” “交代?”二长老伊光齐冷哼一声,视线扫过伊玉,“早就没法交代了。” “好了。”大长老伊正阳手一挥,不愿再听,沉声道:“聘礼已收,从此黎家与伊家便是亲家。既是亲家,何来的‘掳走’之说?他们小辈情投意合,我们该欢喜才是。” 钟毓秀等人:“……” “黎家就他一人,竟也能自成一家?”三长老伊玉接连在黎夜手中吃亏,心中尤为不满。 大长老伊正阳金眸微凛,微愠,“若不是你,我伊家何至于如此被动?” 伊玉仍要狡辩,“是黎家那小辈阴险,偷梁换柱,诱骗我将徐天木当做了他,才……” “这也不是你误杀的理由。”伊正阳淡淡道。 若不是伊玉中了黎夜的圈套,误杀了极上教少主,他们怎会如此进退两难。但黎夜其人,虽引他们入套,却又留下了一条生路。 一瓶生机,是对方将伊冬灵带走的诚意。这是在告诉他,人带走,恩怨暂了。 纯粹生机之贵重,于他们这种长期卡在某种境界的枯竭之人,是无可比拟的。玄天秘境被各大世家门派所重,亦是因其内有长生液。 长生液,可提淬生机。而这么一大瓶纯粹生机,只怕堪比千年间各大门派从玄天秘境中所得长生液淬炼的总和。 伊正阳卡在炼虚巅峰久矣,此生机,可助他突破合体期。伊家危机,亦随之而解。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看似是他们在选择追击与否,实则别无选择。 伊修和见大长老所言,心里早已门清,干脆顺势道:“黎家小辈经此大难,还能有如此心性,与冬灵也算相配。冬灵大了,自有祸福,做长辈的,也该学会放手了。” 钟毓秀此时也默然,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徐天木竟死于伊玉之手。极上教那头本是她牵线所为,但极上少主一死,莫说联姻,直接结仇。 再谈追击,难免荒唐。伊家自身尚且难保,该考虑的,是如何另寻他法,撑过这次危机。 大长老伊正阳金眸微睁,双手虚虚一抬,一块数米高的令牌凭空而生。 偌大的令牌金光耀目,深奥的符文遍布其上,正中央刻着一个大大的“伊”字。 ——伊家,太上令。 令牌最初的诞生是为了制衡家主的权利,历任太上之首相传,可向伊家血脉发号施令。 无视空间距离,凡是伊家血脉都能收到。 很无解的令牌,据说这是伊家先辈仿自某位真仙的手段。 太上令出,伊家众人尽皆跪拜,家主伊修和虽仍站着,却也俯首垂耳,等候指令。 伊正阳猛地挥臂,往令牌中打入一道灵力,烙下独属于他的太上印记。 霎时间,璀璨的金光更甚,刺目万分,大长老面色不变地直视着令牌,缓缓在令牌之上书写两行字。 待最后一笔落下,那巨型令牌上的符文依次闪烁了一遍,令牌上那刺目的金光竟慢慢剥离出来,形成了一颗巨大的金色圆球。 而后“轰”得一下,那金球炸成了无数道金光,飞向四面八方,其中绝大多数,都在偌大的伊家本营落下。那一道道金光触及到伊家众人,很快没入脑中,化作无法违背的指令。 其中有一道金光显得格外特别,它似乎格外暗淡,忽闪忽闪,横渡虚空,眨眼便消失无踪。 伊正阳握紧手中的生机瓶,眸中金光不减。有一刹那,他很后悔白日大堂之上的选择。 但眼下,只能往前看。 黎夜封了他们的退路,却也给了他们生路。 黎夜展现了他的诚意,他同样回之以诚意。 …… 阵法启动的一瞬间,伊冬灵只觉得周遭的视野骤变,入目是过于光怪陆离的色彩,不停地旋转飞跃,让他极不适应,只能被动地闭上眼睛。 黑暗让他心生恐惧,只得抓紧黎夜,四肢攀爬而上,像个八爪鱼一般,将黎夜牢牢箍住,生怕黎夜一个不留神,自己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毕竟虚空之中,乱流凶险。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奇怪的失重感褪去。伊冬灵小心翼翼地虚睁开一只眼睛看看情况,确认视野恢复正常,他才将两只眼睛都睁开,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四周。 天色昏暗,月光却皎洁明朗,为他提供了足够的视野。 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很远,四周的景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放眼望去,附近似乎没有任何建筑物,而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与参天大树。 他们这是……来到了一处深山老林? 确认安全传送到了目的地,黎夜眸中幽蓝的光芒渐渐隐去,放在伊冬灵腰间的手这才松开。只是他虽然松手,伊冬灵却仍旧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 实在算不上雅观的姿势。 他穿得还是裙子,双腿却挂在他腰上,露出一片春光。好在附近并无其他人。 黎夜的目光在那抹雪白上停留一瞬,只觉得比月光还要皎洁几分。 他顿了顿,不敢多看,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伊冬灵的后背,宽慰道:“没事了。” 伊冬灵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姿势有多不妥,脸颊不由飘起一抹红晕,尴尬地松开手,从黎夜身上跳下去,“谢……谢谢。” 黎夜乐了,“谢什么?谢我把你拐走?” “……”怎么说呢,总觉得好好的话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怪怪的,纠正:“是谢你带我离开伊家。” “似乎是一个意思。”黎夜不由失笑,“就不怕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伊冬灵抬眸,眉眼弯起优美的弧度,清清浅浅,如冰雪初融,“怎么会?我相信你。” 黎夜呼吸一窒,胸口好似被猛地弹了一下,余韵荡漾开,酥酥麻麻的。 说话间,一道金光自虚空划过,忽闪忽闪,直冲着伊冬灵而来。 黎夜双眸微凝,眼疾手快地抬手截住,用力一捏,金光在他手里失去了活性,老实地化作细碎微光,在空中一点点地勾勒出文字。 甫一显现出一个“伊”字,伊冬灵心下一惊,差点没跳回黎夜身上,“这东西……该不会是伊家的追踪信号吧?” “不是。”黎夜摇了摇头,看到半空中渐渐显出的“太上令”三字,心中便有数了,“伊家太上令。” “太上令?”伊冬灵顿时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金光勾勒出的字迹。 “伊、家、上、下,不、得……”那金光勾勒的字一个接一个显现,伊冬灵读得也断断续续,“对、黎……嗯?不得对我们出手?” 待最后一个字显现出来,那金光便一点点风化散去,像是从未出现过。 黎夜唇角微扬,想来,太上长老是上道的。这是以此法告诉他,伊家自有追踪之法,却不仅不追,反倒通过太上令,展现求和诚意。 “什么情况?”伊冬灵万分不解,初时看见金光时的害怕情绪褪了个干净,“你都猖狂成那样了,大长老竟然还想保你?” 黎夜那番骚操作,几乎是跟伊家贴脸输出,本以为以后见到伊家人就要避,却没想到…… “大概是——对我的聘礼很满意?”黎夜摸了摸下巴,有些吊儿郎当道:“要我说,这太上令还是写的不好,就该写:这门亲事伊家允了。” “什么聘礼不聘礼的,你怎么还说上瘾了?”伊冬灵不由嗔道,甚至忍不住掏出先前结下灵契的鳞片,在黎夜眼前挥了挥,提醒某人。 黎夜唇角勾起,微微倾身,贴近伊冬灵,将那鳞片又一点点摁了回去。 伊冬灵哼了声,“你究竟给他们留了什么?” 他也不笨,略一思量便知道,能让大长老做出如此妥协,只能是因为——黎夜当时随手耍出的小瓶子足够珍贵。 “是生机。” 伊冬灵不解:“那是什么?” “可以助伊正阳突破的好东西。”黎夜轻笑一声,和伊冬灵耐心讲解起来。 修仙之人求长生,修为每进一层,寿命就会更长些。但若不能飞升成仙,哪怕是大乘期修士,也无法抵抗岁月的侵蚀。 如大长老伊正阳这样的大能,早已在炼虚期停留太久,寿元将近,生机消磨,无力再冲击下一个境界。 一瓶生机,便是希望。 伊冬灵听得认真,暗暗记下,却没想到临末黎夜来了一句,“你瞧,我可是下了血本,阿灵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唔……”骤然变近的距离让伊冬灵心中一慌,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小声辩驳道:“我是想偷偷离开的,明明是你非要搞这一出……” 显然不想认账。 黎夜垂眸望他,满是揶揄之色,“我若没去接应,阿灵偷偷走得掉?” 伊冬灵一噎,有些心虚,却又气恼于被当场拆穿,嘴硬道:“那可说不准呢。” “说得也是。”黎夜哈哈大笑,并未乘胜追击,而是顺势而下,“能将阿灵掳走同行,是我占了莫大的便宜才是。” 伊冬灵被他说得脸热。其实他都明白的,以他的修为,能不能出得去伊家的护宗大阵另说,哪怕是真的逃出去了,就凭刚刚跨越虚空的太上令就知道,被抓回去也是迟早的事。 黎夜所说的光明正大地走,并不仅仅是离开的行为本身,而是从根上断了伊家的追击念头。 来到这个世界,总是胆战心惊,却又不能显于色。而现在,他真正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好了,其实我知道的。” 伊冬灵抬起眸,望着对方那张毫无辨识度的假面,脸上漾起一抹笑,“真的很谢谢你。” “怎么说?”黎夜问。 伊冬灵眨眨眼,很有诚意地原地画饼,“我现在修为尚低,身上又没什么宝贝,不过……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争取早日报答你的恩情!” ——虽然不知道得是何年何月。 “不需要那么麻烦。”黎夜轻笑一声,微微侧过脸,指尖轻拍自己的脸颊,道:“亲一口,就一笔勾销,如何?” ……:,,. 24. 担心我? 24 伊冬灵懵了瞬,有一瞬间的迟疑。 黎夜当他是女生,有这样的尬撩举动并不奇怪。而他会纠结,是因为想到了那条莫名其妙的主线任务。 要让男主爱上他的话,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适当顺着对方的意?虽然他无法理解这项任务的深意,但他已经本能地思考要如何完成。 他没什么恋爱的经验,更何况攻略的对象还是个男生。这种情况,该是进还是退? 他心中拿捏不准,但可以肯定的是,对着黎夜此刻那张寡淡的脸,他确实下不去嘴,“那个……你能先变回来嘛?” “……”黎夜难得的陷入了沉默,总觉得自己血亏,“这种易容术,有十二时辰缓冲期。” 寻常易容术只改皮相,他这种却是从皮相到骨相,乃至是气息,都能完全更改。 ——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比如现在,他似乎失去了一个亲亲。 伊冬灵有些无辜地望着他,倒是被黎夜提醒了,出声询问道:“说来,你特意易容作甚?只是为了潜回伊家?” 先前急着逃离伊家,没空细问,如今却觉得这行为很不合理。以黎夜的修为,若想潜回,何需多此一举。 再联合伊修和所说的构陷极上少主,便能大致推断出,黎夜的易容行径与此脱不了干系。 对此,黎夜难得眸光闪烁,似是心虚,片刻后一脸深沉地开口:“伊玉长老想杀我。” 伊冬灵一惊:“?” “我为了保命,只能利用易容术将极上少主换成了我的样子。”黎夜一脸无辜,“谁能想到伊玉看到他的瞬间就痛下杀手。” 实际情况是他利用太虚之气激他们出来,再借伊玉之手杀了极上少主徐天木。伊玉本意或许只想重伤,但他堂内与黎夜对招,知这小子难缠,对上“假黎夜”,出手可不算轻。 可徐天木是真的刚入金丹,如何能挡住炼虚期大能的袭击,人直接就没了。 极上教为魔教之首,盯上伊冬灵,还虚造一个极阴之体当借口,目的岂能纯粹。徐天木更是缕缕言语冒犯,黎夜怎会容他。 照面时他便动了杀心,只是被伊冬灵拦下。那时他便明白伊冬灵不喜杀伐,但有些恶意冒出了头,便该斩草除根。明着不妥,就暗着来。 “我好不容易才躲过追杀,来寻你的。”黎夜厚着脸皮做了艺术加工,深沉道:“阿灵会不会气恼我牵连了外人?” 显然,外人指的便是极上少主徐天木。 伊冬灵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亲眼所见,只听黎夜的一面之词,难免心有偏向,于是摇了摇头,“不会的,你没事就好。” 黎夜满意,“我就知道,阿灵是向着我的。” 伊冬灵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有些疑惑,“但……先前你与伊玉长老交手,似乎还打得有来有回的。” 说是有来有回都是委婉的,明明是直接用他送的竹笛毁了伊玉的法宝。外人只当那竹笛是什么高阶法宝,他却最清楚,那真就只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竹笛”而已。 黎夜对上伊玉,完全是反碾压的局势。与“好不容易躲过追杀”,不太一样吧。 而且,若是一心逃跑,为何还有空特意将极上少主换成他的模样?这里面若没有故意的成分,都没人能信。 黎夜轻咳一声,声音透着极力掩藏的虚弱,“我不过是金丹的修为,勉强交手,硬撑罢了。” 说着,咳声愈烈,嘴角竟溢出缕缕血迹。又担心被伊冬灵瞧见一般,飞快拭去。 伊冬灵却是眼尖地瞧见了,顿时心软,觉得自己莫须有的怀疑太不地道。 也是,黎夜天赋再强,如今也只是金丹期的修为而已。与炼虚期大能之间差了个大境界,为了展现强势之态,不知付出了多大代价。 他连忙掏出一些疗伤的丹药,递给黎夜。这是他重伤时邱医师所开,还剩了一些,出逃时他一并带上了。 “多谢。”黎夜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直接就着伊冬灵的手吃了丹药,当是吃了几颗小糖豆。 自己动的手,自然知轻重。 温热的双唇轻触指尖,似是无意。伊冬灵却莫名有些脸热,移开视线,打量着周围,“说来,这里究竟是哪里呀?” 问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大,这可是危机四伏的修真界,他竟然跟黎夜在境况不明的情况下,聊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大抵是黎夜太给人安全感,但对方越级交手数次,本就消耗甚大。他该更警觉些的。 “玄天与赤月的交界,惊龙山脉。”黎夜回答。 显然,黎夜清楚地知道这里是哪。或者说,这里本就是他的目的地。 “惊龙山脉?”伊冬灵小声重复了一遍,而后想起了什么,豁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我们竟然已经离开这么远了吗?” 修真界地域辽阔,无边无际,哪怕是修士穷极一生,飞行千载,也无法横越。据说整个修真界由五大域构成,每一域都浩瀚无边。 他们所处的玄天大陆,便占据着北域的大半版图,以惊龙山脉为界,北为玄天,南为赤月。 黎家所在天枢,则是玄天大陆的核心地带,资源与灵能最为密集的地方。 而伊家所处的安丰,位于天枢北侧,与惊龙山脉相隔数万里之远,寻常修士依靠飞行,不眠不休,也需要数月才能抵达。可是眼下,他们横跨万里,却只用了片刻。 这就是传送阵的威力么…… 伊冬灵不由地低下头,却发现脚下已经看不出丝毫传送阵的痕迹,方圆数米,一片焦黑,像是被烧焦一般,却没有丝毫焦味。 “临时搭建的传送阵,用了点投机取巧的秘术,指定地点,虽然只能使用一次,却也避免了被追踪,逃跑专用。”黎夜解释道。 上一世,他几乎是在无止尽的逃杀中度过,在不断的反杀中,偷学到了无数法门。这种一次性的传送阵,便是其中之一。 “好厉害,怎么感觉你什么都会的样子。”伊冬灵踢了踢脚下黑土,由衷地感叹道。 “还好。”黎夜微微勾唇,一时只觉得过去遭的罪都是值得的。 伊冬灵抬眸望向黎夜,愈发觉得对方脸色苍白,是强撑出的轻松。 黎夜的损耗只怕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先是正面扛下元婴期修士的合击,破了伊家护宗大阵,又是毁了炼虚期大能的法宝,开启传送阵。 无论是哪一桩,都超出了金丹期的极限。 心下有些不忍,伊冬灵干脆祭出灵剑,开口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我带你。” ——虽然他的御剑之术还是脚猫的水平。但黎夜损耗之大,若还指望他,难免说不过去。 黎夜却是笑道:“这里距离人类领地,恐怕是有些远。” 虽说他也想趁御剑的机会和伊冬灵贴贴,但他将目的地锁定为惊龙山脉,可不是来游玩的。 “有多远呐?”伊冬灵没有概念,原文中虽然提及过大概的世界版图,却也只知大概的方位。 惊龙山脉,远离人类腹地,离这里最近的,应是烟南城。 “若是寻常御剑,需要数个时辰。”黎夜说。 其实还有后半句话——若是以伊冬灵那摇摇晃晃的速度,晃荡一天都未必能到。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那要不……在这里将就一晚?” 伊冬灵顿时迟疑,动了就地休整的心思,只是视线往丛林深处探去,又害怕。 月光之下的惊龙山脉,好似无数只匍匐着的巨大怪兽盘旋,阵阵兽吼声若隐若现,似乎在诉说着其中的风险,“可是这里瞧着也太危险了。” 伊冬灵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限,惊龙山脉在原书描述中不算多,只知这里是禁地之一,妖兽的地盘,危险重重,寻常修士避之莫及。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地面猛地颤动,丛林深处传来愤怒的嘶吼,震天动地。 伊冬灵瞬间跳下灵剑,落回到黎夜身边,不自觉地攥起对方的袖口,忐忑道:“果然凶险。” 黎夜的视线掠过袖口,唇角微微翘起,对伊冬灵的本能反应很是满意。 “其实不必急着离开,听这动静,应是正好赶上兽王换代,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这里有几味不错的天材,拿到再走也不迟。” 天材?天材地宝的那个天材? 好家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主思维——富贵险中求? 伊冬灵愣了瞬,迟疑着开口道:“可是你消耗这么大,还有伤在身。就算真有什么势在必得的东西,等状态养好,再来也不迟。” 哪怕黎夜再厉害,体力也是有上限的。若他能帮上忙便算了,可问题是,以他现在的修为与战力,妥妥一拖油瓶啊…… 正懊恼间,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所以,阿灵是在……担心我?” 显然,黎夜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相当优越。 伊冬灵耳根微红,却故作平静地反驳,“我只是怕你带着我送人头。” 这样的比喻并不常见,却并妨碍黎夜理解伊冬灵的意思。 “放心吧,我不会带你做没把握的事情。”黎夜垂眸望着对方,眼底沁着温和的笑,“但阿灵如此担心我,便原地休整一夜,如何?” ……:,,. 25. 同居? 25 说是原地休整,其实还是寻了一处洞穴,在出入口布上了一层结界。 洞穴内潮湿气很重,透着陈旧的腐朽气息。往里去,依稀能看到些残存的骨头,不知是人还是兽的残骸。 伊冬灵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石壁,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黎夜身后。 他在内心不停地催眠自己,这里是残酷的修真界,四肢残骸什么的,他应该快些适应才对。 “这里应是上任兽王遗留的洞穴,气息未散,寻常妖兽不敢接近,短时间门很安全。”黎夜感知片刻,出声解释道。 “安……安全就行。”伊冬灵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一些残骸而已,不看就行。 黎夜似有所觉,侧眸看向伊冬灵,温声道:“有我在,不必害怕。” 伊冬灵点点头。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黎夜心下了然,抬手一挥,灰白之气升腾而起,如同火舌席卷。 原本潮湿森诡的痕迹被渐渐抹去,残骸化为尘埃,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敞亮的洞穴环境。 同时被抹去的还有上任兽王的气息。 但,黎夜并不觉得这里失去了兽王气息伪装会如何。这里有他在,便意味着安全。 只是为了圆他装虚弱的行为,否则,他哪里需要休整,直接深入核心取走东西便是。 伊冬灵怔怔地望着如烟雾般的灰白之气,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总是这样,甚至不需要他多说什么,黎夜总能第一时间门照顾到他的情绪,就好像……注意力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似的。 起初会因为这份过度关心而别扭,现如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孤立无援的异乡人,但因为有黎夜的存在,冲淡了那层厚重的孤独感。 伊冬灵垂下眸,敛去骤然发热的眼眶,小声说了句,“谢谢。”明明黎夜才是损耗甚大的那个,却还要分出精力照顾他。 “谢什么?”黎夜轻挑起眉,开玩笑道:“毕竟是头一次同居,环境也不能太寒碜不是?” 三言两语,就将伊冬灵从感性状态瞬间门拉了出来,让他忍不住又笑开,轻嗔一句,“什么同居,没个正形。” 精致的眉眼舒展开,好似冰雪消融,勾人而不自知。春日百花盛开,都不及此等颜色。 黎夜也跟着笑,“美人在侧,孤男寡女,我已经够收敛了。” 心中默念起清心诀,暂且收了视线,落在四周间门或隆起的山石之上,眸光微凝。 还不等他做些什么,伊冬灵便连忙道:“修仙者席地而眠,再寻常不过,你今日损耗太多,不准再忙活。” 若不劝阻,估计黎夜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只为了让他休息得舒服一些。 有时伊冬灵也觉得奇怪,他和黎夜之间门这奇怪的默契是哪来的。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猜到对方想要做什么。 经伊冬灵提醒,黎夜才又想起自己现在尚且虚弱的设定,略一思忖,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两件衣物,铺在地上。 衣服宽宽大大,两件交叠,与被褥相当。弄齐整了,黎夜才看向伊冬灵,“将就一下?” “……”伊冬灵默了瞬,有心想说他才没那么娇气,但又不愿拂了黎夜的好意,还是坐了上去。 地面凹凸不平,潮湿坚硬,衣物只有薄薄的一层,按理说应该依旧会觉得硌得慌才对,但神奇的是,他坐上去,只感受到了衣物的柔软。 “咦?”伊冬灵低下头,好奇地捏了捏衣角,触感与他身上穿的,似乎并无多大不同,只是上面的花纹似乎更复杂些,细细看去,层层细纹中似有光华若隐若现。 “金凤丝做的,上面刻着一种防御阵法。”似是看出了伊冬灵的疑惑,黎夜出声解释道。 金凤丝,一种相当稀有的编织材料,而在衣物上雕刻阵法,更是精细而浩大的工程。如此制作而成的服饰堪比一件地阶法宝,拥有的修士无一不当成宝,黎夜却用它来给伊冬灵当坐垫。 若是叫别的修士知道,定要叹声暴殄天物。 “能防御的衣服?好厉害。”伊冬灵由衷地赞叹一声,视线触及自己粉色的裙摆,心想着这可比自己这身中看不中用的裙子强多了。 不过,他也因此意识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走得匆忙,他好像没带备用的衣物。 “你若喜欢,待离开惊龙山脉,去买些便是。恰好烟南纺织品甚多,金凤丝应是不缺。”黎夜几乎是立刻将买衣服提上日程。 不过,这衣服虽说刻了防御阵法,但也只能抵挡住金丹期以下的攻击,到了修炼后期,实用性并不强。到时还是买些未刻印的金凤丝成品,由他亲自雕刻成阵。 伊冬灵眨眨眼,发现自己好像只要夸赞些什么,黎夜就想要给他什么,太过殷勤。 有那么一瞬间门,伊冬灵都要怀疑,黎夜身上是不是也有一个系统,而攻略对象是他。 他还是应了声好,而后道:“你今日劳累一天,也快些休息吧。” “嗯。”黎夜祭出灵剑,纵身一跃,盘坐其上,俨然一副要修炼的架势。 “?”伊冬灵一呆,看了看自己身底下的柔软衣物,又看了看黎夜身下的灵剑,“你卷我?” 让他躺平休息,这人却要自己偷偷修炼?难怪年纪轻轻就这么猛! “卷?要怎么卷?”黎夜目露疑色,显然没明白伊冬灵是什么意思。 “咳,我的意思是……你还有伤在身,不用好好地休息一晚吗?”伊冬灵疑惑地问道。 “这样休息,也是一样的。”黎夜笑道。他的道体已经大成,不需要太多睡眠,偶尔累时,倚树小憩,便足够了。 毕竟是与心上人同处一室,适当保持距离,心才能静下来。但这一点,伊冬灵似乎不懂。 伊冬灵闻言,却是以为黎夜是将好东西都给了他,才退而求其次的。 于是他学着黎夜的样子,盘腿坐起,道:“那我也这样休息好了。”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地盘,“坐这里呗,位子够大。” 黎夜一时间门有些忍俊不禁。 “不是你想的那样……”黎夜顿了顿,一时不知该从何解释,“罢了……” 他干脆从灵剑上跃下,灵光一闪,又几套衣服出现在他的手中,只不过都是寻常布料,并非金凤丝所织。 他随意地将衣服铺在了伊冬灵身侧不远,干脆地往上面一躺,“这样行了吧?还不——” 话音戛然而止,目光所及若隐若现一片白,黎夜只觉得大脑一空,一时忘了要说些什么。 骤然凝固的视线让伊冬灵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捂住裙摆,飞快地转过身。这一瞬间门,伊冬灵只觉得自己血压瞬间门飙升,心脏砰砰跳得无比剧烈,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个角度……黎夜不会看到了吧? 上一次任务失败,就是因为暴露了女装大佬的身份。刚刚的视角,他无法确定,若是对方看得清楚,是不是下一时刻,这个世界就会消失? 他僵直在原地,动都没敢动一下。 “多有冒犯,抱歉。”良久,终是黎夜的声音率先打破沉默。 说着抱歉,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荡着刚刚那抹艳色,心头一片火热,呼吸也重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太过失礼。清心诀念了一遍又一遍,头一次感受到念不由心。 静默许久也无事发生,伊冬灵也渐渐冷静下来,裙摆够长,又是盘坐,有腿遮挡,黎夜应该没看出来什么。 他又暗中调出系统页面端详了一会,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是我自己没注意啦,不怪你。” 只是心中暗暗拉响警钟,他既是扮演一个女子,行为举止也不该太过粗犷随意。 “你不生气就好。”许是出于心虚,黎夜抬手一晃,灵力飞掠而过,熄灭了洞穴中的一切光源。 黑暗倏然降临,伊冬灵慢吞吞地躺下,双脚并齐,双手交叠于腹部,躺得板板正正,眼睛却依旧瞪得大大的。 气氛莫名有些凝固,极为安静。伊冬灵实在不愿意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中入眠,生硬地找着话题,“我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呀?” “深入腹地,取几味天材。”黎夜说:“尤其是龙藤玄芝,北域范围内,只有惊龙山脉有。” 龙藤玄芝……伊冬灵看书时很细,出现过的人物和设定都会有印象,但黎夜所说的这味天材听着却陌生,似乎不在已知剧情。 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个不在主线的宝物,黎夜如此势在必得,总归是有所用处。 “听闻惊龙山脉深处妖兽横行,只休息一晚,状态恢复得过来么?”伊冬灵仍有些不放心。 “当然。”黎夜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我的体质有些特殊,再重的伤,打坐吐纳些时刻便可以恢复。” 先不说他身上的伤本就是装的,就算真的受伤,调息片刻足以。大成状态的鸿蒙道体,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坐吐纳就能恢复?”伊冬灵轻哼了声,话语中充满了菜鸡任务者对开挂主角的酸,“这么说,叫你躺下休息,还委屈你啦?” “当然不。”黎夜轻笑了声,偏头望向伊冬灵,哪怕是纯黑的环境,他也能依稀看到对方的面部轮廓,“现在这样,还挺享受的。” 哪怕只是躺着,什么都不干。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需要常念清心诀。 伊冬灵哼了哼,不置可否。其实他也觉得这样难得静谧安心的状态挺好,如果不是刚刚闹了一个乌龙的话。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总有种极为荒谬的不真实感,但黎夜的存在,却让他触碰到了实感。只是俩人间门隔着秘密,那秘密就像层纱,朦胧而脆弱,却又那么真切地横亘其中。 有时候伊冬灵在想,如果他拿到的不是这么奇怪的任务角色就好了,那样他或许会和黎夜处成很好的朋友。但他又会想,如果黎夜知道自己是男生,恐怕也不会对他这么好了。 伊冬灵睁着眼,脑海中思绪万千,最终悠悠一叹,“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厉害就好了,不,有你一半厉害也行呀。” ——至少就不用每次怂在黎夜身后。黎夜涉险时,他也能出一份力。 “会的,很快。”黎夜说道。 伊冬灵并未当真,只道:“你好敷衍。” 黎夜闻言,不由地笑了起来,黑暗中,他的嗓音显得更加磁性了些,听着温柔又宠溺。 伊冬灵莫名红了脸,却又觉得自己的状态太不对劲,他抬手捂住有些发烫的脸颊,近乎恼羞成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黎夜敛下笑意,慢条斯理地解释:“还记得之前我有说过,你是先天灵体吗?” “当然记得。”伊冬灵应了声,却并不明白两者之间门有什么关系。 “体质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黎夜侧身望着伊冬灵,眸光温和,只是对方并未察觉,“解决之后,自然就会变厉害了。” ——这也是他来到惊龙山脉的目的。 “真的嘛?”伊冬灵瞬间门振奋起来,眼睛变得更亮了,“怎么个解决法?” 黎夜勾起唇,故意卖了个关子:“秘密。” “……喂!” ……:,m..,. 26. 那年今日 26 闲聊片刻,伊冬灵沉沉睡去。 许是今日逃离伊家的过程太过刺激,晕晕乎乎的,竟又梦到了。 但梦中却不似白日般轻松,太上长老不曾出现,而黎夜与他一起,虽用计出了伊家大院,却在辗转时,遇上了伊家追兵。 几经艰险,勉强破局而出。 黎夜身上尽是伤,伤重的部位血淋淋的可见白骨,脸颊也都是青紫的痕迹,看着都疼。 伊冬灵瞧着,心里很不舒服。只默默翻找着疗伤的丹药,想要递给对方。 却发现,疗伤丹只剩下一枚。其他的,早在不断的新伤覆旧伤的途中用了…… 夜幕时分,黎夜满身疲惫,神经却依旧绷得很紧,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唇角却忽地传来一抹柔软的触感,伴着一声清冷却又不失暖意的声线,“张嘴。” 周身的警报系统仿佛哑了火,失灵一般,愣是没对伊冬灵的接近做出反应。 俩人逃难多日,没有家族帮扶,身上的资源有限,疗伤丹损耗尤其快。算算数量…… 黎夜蹙起眉,错身避开,“你自己吃。” “?”伊冬灵不解,继续把丹药往前递:“疗伤丹而已,又不是什么苦药,那么排斥作甚?” 由缘生草所制疗伤丹,非但不苦,反而有种青草香。黎夜六感敏锐,自然嗅得到。 而在这抹药香中,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混杂其中,黎夜眸光微暗,又退了一步,“伤得不重,调息些时日,自会恢复。” 视线划过伊冬灵手臂上的几处鲜红剑伤,他莫名有些烦躁,“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话。” “……”伊冬灵生气,“谁话多?你才是,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像吃了枪药桶?受伤给你吃疗伤丹还要凶我,还能不能好好……唔!!” 正理论间,黎夜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丹药,塞进了他嘴里。动作实在算不上温柔。 “谁跟你一样,弱不拉几的。”黎夜嗤笑。 伊冬灵气极,愣是忍住了吞咽的惯性,直接拽着黎夜的衣领,微踮起脚,一口亲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伴着淡淡的香气袭来,黎夜整个人都凝固了,仿若雕塑。 伊冬灵却是趁机将丹药飞快地渡了过去,一触即离,而后用力地抬起黎夜的下巴,一道灵力打入,迫使他吞下。 “嘿嘿,让你嚣张。”伊冬灵见他整个人都呆住的傻样,得意洋洋地弯起眉眼,“恶心死你。” 莫名奇妙吞下别的男人吃过的东西,黎夜这个大直男定要气死了。 ——但谁让他说自己菜,该! 他修为虽弱,这道灵力却是用的巧妙。既能顺了自己想给黎夜疗伤的心,又能灭一灭某人的嚣张气焰,不亏。 黎夜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回了魂。 月光与树影之下,美人绝色。精致的眉眼间藏着狡黠,仿佛黑夜里的精灵,比微风更灵动,比明月更皎洁。 伊冬灵修为不如他,明明他可以躲开,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反制。但那抹软香临近,天知道,他是没来得及反应,还是压根没想躲。 视线不由地凝聚在那张娇艳的红唇上,那唇形丰润饱满,是偏粉调的红。柔软的触感烙印在脑海,像根轻柔的羽毛,扰乱心尖。 伊冬灵被他盯得发毛,见他久久不语,只当他气得不轻,“干嘛,都是男人,你又不亏。” 他觉得这应该不算是亲吻。顶多算是一种名为关心、却又夹杂了那么一点私仇的——男人间的报复行为。 “你哪学的无赖招式?”黎夜沉声问,哪怕再克制,视线也忍不住往那抹嫣红上飘。 伊冬灵以为对方是在问那道打入咽喉的巧妙灵力,遂答:“自然是和九月学的。” 当初他们初见,一通胖揍,便是九月强行喂了丹药,踏碎了最后一道尊严防线。 顷刻间,黎夜脸都黑了。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绝不再犯!”伊冬灵只当对方是想到了曾经的受辱一事,略有些心虚,顿时三指并拢指天道歉。 却又很快话锋一转,“但我就是想让你吃药,那么重的伤势,靠自然愈合得多难受。” 脸上的冲击伤暂且不提,光是腹部与腿骨的伤势就足够骇人,伤口深见白骨,不知有多疼。 疗伤丹入腹,伤口处血肉再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虽不能完全愈合,也至少止住了血,白骨长出了新肉。 “不准再有下次。”黎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满心杂念排出。 ——他指的是将唯一的丹药让给他这件事。 伊冬灵却以为对方指的是他强行渡药的行为,连连点头,“嗯嗯嗯!” 黎夜觉得对方并没有听懂,视线略过伊冬灵手臂上的几道血印,又开始心浮气躁。忍了又忍,还是道:“给我吃了,你就没有了。” “?”伊冬灵乐了,“所以你今日矫情半天,是因为知道疗伤丹只剩了一颗,想留给我吃?” 嘴硬那么老半天,竟然是担心他的伤势么?伊冬灵垂眸,看了眼自己双臂上的伤痕。 不过是些轻微伤,与黎夜的伤势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黎夜沉默。 伊冬灵忍不住笑了起来,“早说嘛,总爱问东说西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眼见黎夜又闭麦装死,伊冬灵哼哼两声,“有分歧但不沟通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他抬起胳膊,在黎夜眼前晃了晃,“我这伤再晚些都要自然结痂了好嘛?同样都是男人,放着重伤不治去治轻伤?哪有这样的道理?” 黎夜垂眸,伊冬灵的皮肤白嫩,一截皓腕,好似霜雪,如今却布上数道红痕,着实碍眼。 他蹙起眉,“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伊冬灵反问,片刻失笑,“干嘛,因为我穿的裙子,就真把我当女孩子了?” 黎夜身形微顿,像是被问住了一般。他自然知道伊冬灵是男子,初见时那般粗犷的行为他尚且记忆犹新,但…… 就是不想看见对方身上有伤,哪怕再微小。他也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心理,大抵是会因此联想到自己的弱小,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我没有。”黎夜停顿良久,总算找到借口一般,“我这点伤,早就习惯了,就算不管不顾,也能很快恢复。” “习惯?”伊冬灵睨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哪有人受伤成习惯的?” “哈。”伊冬灵贴近对方,直勾勾地望进黎夜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了,自打你遇见我,便总是伤势不断。你在内涵我?” “……”双方的距离有些近,黎夜瞧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视线总忍不住往那抹嫣红上聚焦,似乎略一低头,就能亲上去。 心口莫名泛起无法排解的热意,连同手脚一起,说不清是何情绪。他闭了闭眼睛,主动拉远些距离,才道:“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这伤,与在黎家所受,实在不值一提。”黎夜顿了顿,终是出声解释。 他不过烂命一条,对痛感早已麻木。但伊冬灵不同,皮肉太细嫩,总归是怕疼的。 “黎家?”伊冬灵眼底闪过一抹迷茫,“你可是曾经的黎家少主诶,天赋超绝,哪能有人让你轻易受伤?” 关于黎家,伊冬灵知之甚少,毕竟开篇就是黎家覆灭。他只知黎家作为书中第一修仙世家,凭借天威功闯出赫赫威名。近二十年间,实力更是一骑绝尘,遥遥领先于诸多世家门派。 莫非黎家作为如此世家大族,实施的其实是棍棒教育不成? “黎家少主……” 黎夜摇了摇头,略显讥讽地嗤笑了声,“你觉得,黎家满门覆灭,为何独独我活了下来?” “?”伊冬灵更困惑了,难道不是因为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自打相识,他一直顾及着黎家覆灭一事是对方心中的一道疤,哪怕再好奇,也从未提及。 但如今黎夜自己谈起,他便顺势问:“为何?” 黎夜顿了顿,“黎家上下,只有我一人,从未修行过黎家天威功。” 伊冬灵眨眨眼,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却又有些捋不清。天威功,号称世间第一的攻伐之术,同境界无敌,黎家因此而成名,黎夜作为黎家少主,却未修行此功。 “黎家要求太高,故意给你挫折磨炼?” 似乎是会有这种情况,越有能力的继承人,童年反而过得凄惨。 黎夜默然良久。想起过去的经历,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 伊冬灵却是以为被自己猜中了,一时不知劝慰的度该如何把握。 说黎家不好吧,黎家如今已经覆灭,说黎家可能是为黎夜好吧,又怕黎夜深陷灭族之痛。 思量片刻,他干脆道:“谁管你过去如何,受伤了就要治,关心就要说,你我皆逃难者,一起活下去才是第一要义,以后再有这种情况,谁伤重谁吃,谁都不准矫情。” 黎夜定定地看着他,对上那双清透的眸子,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罢了。”黎夜叹了声。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在解释什么,又想要求证什么。 视线凝在伊冬灵手臂上的刺目红痕之上,心底终是有了决断。灵光一闪,黎夜干脆地抬手,一柄灵剑破空而过,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喂!”伊冬灵顿时急道:“你干什……唔!!” 黎夜直接将渗血的手掌摁在伊冬灵嘴边,伊冬灵瞪大眼睛,只尝到了满嘴血腥。 鲜血入腹,满身灵力几欲沸腾,修为顷刻间变得更加凝练。 手臂上的血淋伤痕亦悄然隐去,不消片刻,就恢复成了原本白皙丰润的模样,看不出一丝一毫受过伤的痕迹。 …… 阳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伊冬灵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梦境与现实交替,恍如隔世。 本能地寻着黎夜的身影,片刻后,发现对方斜倚在洞口,侧身而立,光影在他身上镀了层金纱,更衬得身高腿长。 似是感知到了伊冬灵的视线,黎夜回眸,脸上漾起笑意,“醒了?” 不知何时,易容术时限已到,他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浓眉如墨画,眼窝深邃,下颌线的轮廓太过优越,似是造物主精雕细琢下的杰作。 很是帅气轻狂的模样,眉宇间锋芒极盛,却因着笑容冲淡了攻击性,平添一抹慵懒随意。 那双漆黑的眸子敛于长睫之下,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伊冬灵,说不出的柔情。 伊冬灵有刹那迷茫,梦中的黎夜与眼前的黎夜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真一些。 一样的模样,却又是那么不一样。 ……:,m..,. 27. 很喜欢 还不够 “怎么了?还没睡饱?”黎夜缓步走近,给伊冬灵递了些新鲜的灵果。 低沉的嗓音由远及近,直至耳畔,伊冬灵才恍然回神般,“不是,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个真实却又荒诞的梦。 他从黎夜手中接过灵果,一枚青果下肚,只觉神清气爽,口齿留香。大脑也彻底恢复清明,从梦境完全抽离。 伊冬灵一边吃着灵果,一边仍盯着黎夜瞧,默默比较他与梦中的不同。 先不论天差地别的实力,单单是性格就相差甚远,梦里的黎夜别别扭扭,现实的黎夜却是尬撩怪附体。 “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黎夜被他盯得心痒痒,笑问:“是梦到我了吧?” 一语中的。 瞧,这副自恋德行,怎么可能如梦里一般。 伊冬灵一时语塞,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一脸无语地看着黎夜。 “还真是。”一个眼神,黎夜就知道自己还真碰巧猜对了,颇为好奇道:“梦见我什么了?” 清醒后再回忆,只觉得梦境像是蒙了层纱。伊冬灵毫不怀疑,若不是他初醒时便认真回忆,或许片刻之后,就会将梦中所见望个干净。 他梦见了和“黎夜”一同逃离伊家,躲避追击,梦中的“黎夜”知道他是男子,却还是会想把唯一的丹药留给他。 莫名其妙的争执,浓烈的血腥味,还有……那近乎赌气成分的亲吻。 伊冬灵顿了顿,对上黎夜兴致勃勃的目光,从中挑选了最精华的部分,“梦见你被揍了。” 黎夜:“?” “揍我?谁能揍我?”黎夜失笑,眼见伊冬灵神情如此正经,问道:“你么?” 还不等伊冬灵回答,他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微微点头,“若是阿灵有这方面的需求,也不是不行。” “……你想哪里去了!”伊冬灵脸一红,竟读懂了黎夜言语间的暧昧,“只是单纯地梦到了伊家的人追上来,你我皆受了伤而已。”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身处梦中时觉得处处真实,醒来时却发现细节处处对不上。 这梦,更像是一种自己潜意识的反映。 他从未料到离开伊家如此容易,所以在梦中才那般艰辛,他总介怀于要假扮女性,所以梦中的黎夜才会知道他是男子,因睡前听了对方体质特殊,才会有关于鲜血的联想。 一切都有迹可循,就连那奇怪的渡药,也应是受了黎夜先前索要亲吻的影响。 痴人才说梦,他不会天真到将梦视为现实。 “梦见伊家追击?”黎夜微讶,说道:“修行者不会轻易做梦,除非心有所重。” 修行者六识通达,与天地自然的联系密切。梦境亦是某种指示,或是直觉的预知。 “伊家太上令既出,不会追来的。就算他们翻脸不认追击而来,打回去便是。” 黎夜垂眸望着伊冬灵,眉宇间的张狂傲意糅着极致的温柔,沉声道:“放宽心,一切有我。” 低磁的嗓音稳而沉,很有安全感的腔调。不管是实力还是性格,都比梦中成熟太多倍。 伊冬灵突然意识到两者最大的不同。 梦中的黎夜只当他是朋友,而现实的黎夜,对他却是别有所图。 明知无甚关联,却还想确认什么。 “知道你最厉害了。”伊冬灵眉眼弯了弯,露出一抹甜笑,“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明明是金丹期的修为,为何凶猛成这样?就算是黎家天威功,也不该有如此威力吧?” “黎家天威功?”黎夜说:“我并未修行过。” 伊冬灵心里一突。 当现实与梦境有了微妙的重合,他又突然没那么确定了。 “那种替别人做嫁衣的荒唐功法,我可不稀罕。至于凶猛……”黎夜顿了顿,笑答:“先天灵体便是如此,阿灵很快就会体悟到了,莫急。” 伊冬灵一时有些摸不准。在他看来,眼前的黎夜或许同他一样,里面的壳子早就变了,或许是什么大能转世,又或是其他。 对方压根就不是“黎夜”本身,没有修行过黎家功法也再正常不过。但……梦,真的只是梦吗? 伊冬灵觉得自己的cpu有些不够用,他实在算不上多聪明的人,一堆信息混杂在脑海,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他直勾勾地盯着黎夜瞧,思忖着检验一下黎夜的血是否有疗伤、甚至提升修为的可行性。 又觉得直白询问太过冒犯,毕竟那是事关存亡的隐秘。梦中的画面戛然而止,但想想都知道,能疗伤、令修为进境的血,若是暴露,该是何等的疯魔景象。 黎夜被他瞧得心痒痒,笑道:“阿灵怎么这般看我?一日不见这副帅气皮囊,甚是怀念?” 正在绞尽脑汁分析形势的伊冬灵顿时破功,“你怎么一天天的,尽想着这些?” ——肤浅! “怎么?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和心上人一起睡了一夜,不瞎想才不正常呢。” 黎夜说得理直气壮。 昨日夜深,听着伊冬灵的呼吸落在耳畔,黎夜哪里还能入眠。浑身都燥得不行,只能起来,在洞口守了一宿。 “说起来……” 黎夜见伊冬灵一脸的不想理他,非但不退,反而厚着脸皮凑近了些,旧事重提,“我的奖励……是不是该兑现一下?” “……” 伊冬灵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侧脸,只觉轮廓清晰俊冷,利落得无可挑剔。他骤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多少有些颜控属性。 因为此时此刻,他想的竟然是——面对这样一张脸,好像亲一口也不是什么难事。 ——哪怕对方是男生。不是梦中那般夹杂些恶趣味的心理,而是真的觉得可以。 这样的念头乍起,伊冬灵不由地蹙起眉头,黎夜是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才这样,可是他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双方都是男生,竟然也不觉得有多排斥。 要不试试?单纯地、出于完成任务的考虑。伊冬灵自我催眠着。 刚一下定决心,却见黎夜抽身而起,主动拉开了距离。 “逗你玩的,看把你为难的。”黎夜轻笑了一声,状似无所谓地开口。 哪怕心中再渴望,他也不想逼着伊冬灵做不情愿的事情。他的视线掠过对方诱人的唇瓣,又飞快地移开。他确实希望能早日一亲芳泽,但不该是这种近乎交易的形式。 “诶?”伊冬灵有些懵。是他犹豫的时间太久,对方失去了耐心吗? “我哪有为难。”伊冬灵说着,主动上前两步,微微踮起脚,飞快地在黎夜脸颊落下一吻。 一触即离,好似蜻蜓点水。 黎夜刹那僵硬,不敢置信地回眸。 向来沉稳的黑眸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变得极具侵略性与攻击性,像是饿极的野兽看到了鲜美的猎物,恨不得能将其拆吃入腹。 伊冬灵心里一慌,本能地退了一步。 “我倒是没想到……”黎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酥酥麻麻的感觉自体内炸开,几欲失控。 但注意到了伊冬灵微小的逃避动作,还是将心中的熊熊烈火强压了回去。 本是随口调笑,却没想到伊冬灵竟真会顺了他的意。可惜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短暂。 视线微凝,聚焦在那张红润饱满的唇上,柔软q弹的触感烙在心上,黎夜喉结滚动,只觉得自己能忍住不亲回去,当真是圣人一个。 “我又不是赖账的人。”伊冬灵哼哼两声,面上虽未显,耳根却是悄然泛起了红。真主动地亲一个男人,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但并不觉得后悔。他作为任务者,总要主动些推进任务进展,面皮太薄怎么像话。 想到那条莫名其妙的主线任务,伊冬灵暗中调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在让男主爱上他的那一栏右侧,依旧显示着进行中的字样。 什么嘛,黎夜这家伙,看着那般激动,系统却无甚反应。 “阿灵自不会赖账。”黎夜清心诀都快念烂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伊冬灵,“只是这样一来,我恨不得能当场毁约才好。” 指的是他们曾经签订的解除婚约的灵契。 伊冬灵哪里还听不出来他的话中意,面上泛起一抹热意,却难得没有避开对方火热的视线,而是直白地反问:“你很喜欢我吗?” 黎夜有些意外于伊冬灵突然这么问,视线微转,落在伊冬灵身上,细细打量。 今日对方依旧穿着一袭粉裙,柳腰纤纤,姿容绝色,一如初见时那样,只是单纯地看着,便觉心中欢喜。 他轻轻笑了声,眉眼因笑意染上一抹暖色,嗓音温柔至极:“当然。” 对方的每一种神态,开心的、困惑的、羞恼的、甚至是惊惧的,他都觉得可爱非常。 每一寸都在他的审美点上,一颦一笑,都能轻易地牵动他的心弦,哪怕是随风飘扬的发丝,他都觉得透着光,是世间最漂亮的发丝。 “很喜欢、很喜欢,每一处,每一刹那,都喜欢得不得了。”低磁的嗓音说不清的浓情,望向伊冬灵的目光热烈疯狂,却又克制。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或许,遇上伊冬灵,便是他重活一世的意义。 过于直白的表白让伊冬灵面上热意不止,但却狐疑地瞥了黎夜一眼,并不全信——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个话题他们之前好像有过,但当时他心中的恐惧占了上风,没有心思考虑太多。 现在却是不同,面对黎夜莫名的暧昧态度,他已经能够冷静下来思考其中的真实性。毕竟,若黎夜真的足够喜欢他,那系统那条主线任务显示的应该是“已完成”才对,而不是“进行中”。 在伊冬灵看来,俩人相识的时间太短,黎夜对他的所谓“喜欢”,大概只是对于美色的追求。 ——应该只是始于颜值的好感而已。 而这种好感,会随着原书女主角们的出场被慢慢冲淡,毕竟那些有着重要戏份的女性角色,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 想到这,伊冬灵莫名有些不爽,他抬起眸,淡粉的指尖轻轻戳了戳黎夜的胸口,轻嗔道:“还不够。” 黎夜眸光微暗,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如何才算够?够了……又如何?” ——当然要系统认定的程度才行。 伊冬灵心中这般想着,却有些难以解释。他只觉得对方此刻的目光太有侵略性,好像他再往前一点点,就真会被拆吃入腹。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顷刻间烟消云散。 “自……自己悟。”大抵是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欲念,伊冬灵的气场无端矮了回去,略心虚地说。 他急于终止这个话题,想将黎夜的注意力拉回来,“好了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说着,有些僵硬地想要收回手,却发现黎夜攥得很紧,他根本抽不动。 伊冬灵自觉丢脸,颇为羞恼地抬眸,瞪了一眼对方。那眼神简直在说——优秀的男人就该懂得在恰当的时候放手。 瞧在黎夜眼里,只觉得勾人得紧。但他还是识趣地松开了手,没有继续给伊冬灵压力。 只是心中却在认真思考着,伊冬灵所说的还不够,究竟是指哪方面。 是他做的还不够,还是表达得还不够?体贴还不够?坦诚还不够?胸襟还不够? 细思量,竟真觉得自己做的还有所欠缺。 ——却是未曾想过,伊冬灵所说的,是他的爱还不够。 ……:,m..,. 28. 假想情敌 28 出了洞穴,伊冬灵才发现,远方的吼声与地颤仍在,只是因为黎夜在洞外布下了隔音法阵,他才得以安眠。 后方的视线仍有些黏腻,伊冬灵颇为后悔给自己挖了个坑,却还是佯装淡定地唤出灵剑,“山脉深处妖兽众多,专心些,回头翻车再赖我。” 灵剑悬停于半空,等着黎夜上来。 黎夜见状,倏地笑了声,纵身一跃,落在伊冬灵后方,“山脉里地势复杂,你可以吗?” 不知何时开始,俩人似乎都默认了同乘一柄灵剑这件事。伊冬灵是压根没意识到,黎夜却多少存了些故意的心。 “不试试怎么知道。”视线触及四周层峦巨树与陡峭石壁,伊冬灵并未有太多犹豫,“你可是主要战力,能节约些体力就节约些。” 说着,深处怒吼声渐急,气浪翻滚,伊冬灵心一颤,连忙道:“但先说好,要是遇到意外情况,你要救我!” 黎夜忍不住大笑出声,视线触及到对方微微泛红的耳垂,才敛了笑意,道:“好,尽管放心去做,万事有我兜底。” 低磁的嗓音自耳畔响起,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不需要有太多的语言,好像黎夜在身边这个事实存在,就足以让人安全感爆棚。 伊冬灵莫名有些脸热,他甩甩脑袋,抛开了奇怪的念头。 灵剑刚动,眼前便传来一抹热意,宽大的手掌从眼前划过,幽蓝色的灵光落入眼眸,再睁眼,眼前景象似有些不同。 “惊龙山脉本身就是一座巨型幻阵,凭借肉眼所见,深入不了,也出不去。”黎夜解释。 伊冬灵恍然。 他驾驭着飞剑穿梭于巨石与丛林之间,起初还有些畏手畏脚,后来却慢慢得了趣,有种在玩跑酷游戏的刺激感。 “阿灵果然很有天赋,短短几日,御剑之术愈发登峰造极。”黎夜笑着说道。 伊冬灵明知道这是彩虹屁,却还是忍不住嘚瑟起来,“那可不,之前谦虚谦虚你还当真啦?” 连伊冬灵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适应能力,前两日还磕磕绊绊,如今他甚至有余力去观察周围所见之景。 这一路上,他看见了许多曾经从未见过的生物,火焰模样的鸟,长得像鳄鱼一样的草木,隐于丛林的恐怖蛇类……奇怪的是,这些生物都匍匐于地面,不敢乱动,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越往里深入,这种情况就越明显。 “这些妖兽为何都趴在地上?”又一次掠过趴伏着的妖兽时,伊冬灵问出了心中不解。 本以为前行之路艰险,要与诸多妖兽争斗,却没想到如此相安无事。 他不由地脑洞大开,狐疑道:“该不会你的真身……是什么高等级妖兽吧?” “哈哈哈,你可真能猜。”黎夜忍不住笑道,“昨夜兽王之争已有定论,是极为罕见的沙裂猿,如今这些妖兽匍匐,是那新晋兽王在借用它们的能量。” “不过兽王之争已过,吼声却仍未止,想来是有人想当那黄雀,趁它势弱,要它命。” 哪怕没有亲眼所见,黎夜也对如今的形势判断得七七八八。隐约间,能看见一缕缕灵气透过地面,往山脉深处汇聚。 “吼声较之昨夜,似乎是单一了些。”伊冬灵仔细听着动静,心下也有了判断,“那我们……是要去当黄雀中的黄雀?” 黎夜不由失笑,“可以这么说。” 随着渐渐深入,地面发生震颤的频率愈发频繁,原本若有若无的吼叫声也变得愈发清晰。 伊冬灵却从中听出几分力竭,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片刻之后,深处的景象映入眼帘。 伊冬灵将灵剑悬停附近,暗中观察。 巨猿模样的凶兽仰天长啸,它的皮肤如同砂石一般枯槁,大片大片的裂纹遍布全身,便是它,发出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只巨猿有着一双银色竖瞳,似睁非睁,透着一股无边怒意。 地面上是一道道裂缝,深浅不一,有的甚至达数米之宽,不少修士与妖兽的尸体横陈其中,鲜血染红地缝,满目疮痍之景。 “银目沙裂猿。”黎夜说。与他记忆中一致,唯一没想到的是,它竟现在就进化出了银目。 在那庞大的身形之下,有数道狼狈的人影,其中有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一头红发,极为耀眼夺目。 看到那女子的瞬间,伊冬灵有刹那愣神,而后连忙道:“她们好像不是对手,我们快去帮忙!” “帮?”黎夜微微凝眸,注意到了伊冬灵对某位女性的格外关注,不满道:“帮谁?” “诶?”伊冬灵愣了瞬,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要帮那群修士,还是帮那头沙裂猿,“自然是帮人。”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他在那群人里面,看到了那头标志性的红发,让他怀疑对方是不是原书中最主要的女性角色之一。 黎夜却说:“我们既是要当那黄雀中的黄雀,此刻隔岸观火,岂不更妙。” 伊冬灵抬眸,直勾勾地盯着黎夜看了会,有些失落道:“你若不愿,便算了。” 受过去的思维影响,他总是习惯性地有种正义感,但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劝架也是需要真本事,动辄以命相搏的。 他暂时自身能力还有限,说是要帮,却是在强求黎夜去冒险,实在没什么立场。 黎夜:“……” 他敏锐地嗅到了伊冬灵对那女人的特别关注,自打看见那个红发女人,视线就没挪开过。 平心而论,这种潜在威胁,他不想救。 但让伊冬灵露出如此失落的神情,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于是道:“阿灵想帮,帮便是了。” 伊冬灵却仍眼巴巴地看着他,软声软语:“如果危险还是算了,你的安全更加重要。” 黎夜微微眯起眼睛,这话倒是受用。他低笑一声,倏地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小肚鸡肠。 浑身灵力激荡,他干脆地揽过伊冬灵的腰身,骤然拔空而起,“阿灵想救,便能救!” …… “混蛋!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那名赤红头发的女子双目噙着泪,恨声说道。 今日她带来的手下已经折损了七七八八,不管怎样,一定要将这头沙裂猿的内丹带回去! “公主,情报有误,这是只变异的沙裂猿,我们不宜恋战,暂且避避吧!”有人提议。 红发少女轻咬下唇,面部有一瞬狰狞,望向沙裂猿的目光凶相毕露,“不能撤!” 她排名老幺,天赋一般,在皇室中本就地位不高,这次历练是她唯一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若是败兴而归,只会被更加边缘化。 就算勉强苟活,也毫无意义。 “它已经是强弩之末,相信我,再结一次阵!”红发少女厉喝道。 剩下的几名修士得了命令,不再迟疑,由一名身法最为敏捷的修士近身周旋,剩下的几人一边快速移动躲避着时不时破土而出的锋利石刺,一边割破手腕,用仅剩的灵力快速结印。 新鲜的血液与阵法相融,充斥着血色。 “灵木,血阵起!”伴随着一声暴喝,一根根由灵力结成的藤蔓破土而出,根茎鲜红,像是喝足了鲜血般孔武有力,血藤紧紧缠绕住沙裂猿的四肢,让它一时间无法动弹。 同时,那些结印的修士身上也有血藤攀爬而上,藤针锋锐,掀起一片哀嚎。 灵木血阵,绝对的封印法阵,却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能起到的压制极为短暂。 但这一瞬间,便足够了! 红发少女指尖划过手中长枪,翻转间血珠四溅,罡风骤起。她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然在沙裂猿的后颈处。 玄月刺! 长枪裹挟着一层赤红血光,划出一轮弯月,朝着后颈处劈刺而下——全身由砂石构成的沙裂猿,后颈是最大的弱点,成败与否,就看她这一击能不能刺穿它的后颈! 她双目赤红,将一切委屈与愤恨都凝聚在这一击上,眼看着长枪压下,但就在快要触及到后颈的一瞬间,她与手中长枪突然停在了原地——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与此同时,沙裂猿的双目银光大盛,力量大了数倍不止,几乎是瞬间,就挣脱了灵木阵的压制,回首望向那名偷袭者。那双银色竖瞳此刻已经完全睁开,直盯着她,似乎在嘲讽她的无知。 红发少女的心彻底凉了下去,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像能打过的局面,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因为这只沙裂猿一直都未用尽全力。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只沙裂猿竟然拥有着封锁空间的能力——哪怕只有一刹那。银目银目,这就是变种的能力么。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硕大的手掌朝她拍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死定了。 临死前的一瞬间似乎特别漫长,她甚至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了一番这十几年的凄苦人生,悔恨于自己的拿不起放不下。 恍惚间,她听见“嘭”的一声,耳边炸起巨响,自己却没有变成肉泥。 她有些困惑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面前数十米高的巨猿身形晃了晃,连最后的悲鸣都未发出,便轰然倒下,掀起一地尘埃。 身上的禁锢也随之消失,身体缓缓下落。 “她好像没反应过来,快接她一下。”她听到了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甚是好听,在催促着谁。 ——好像是在说她。 等等,她这是……被救了? 还不等激动的情绪上涌,便听见一道极为冷漠的声线:“不用,死不了。” “……” 红发少女登时反应过来,身体的本能驱动灵力在空中漂亮地翻了个身,稳稳落地。 “公主……没事吧?”幸存的几名修士围了上来,红发少女摇了摇头,不解又忌惮地望向沙裂猿倒下的方向。 尘埃渐渐散去,让他们折损无数同伴的银目沙裂猿倒在地上,再无丝毫灵力波动。 而在沙裂猿身后,站着一对璧人,均是姿容不凡,气质脱俗。 尤其是那名女修,漂亮得不似凡人,比赤月国以美貌著称的大公主还要清冷几分,饶是同为女性,都不由地有些愣神。 “晚辈赤月瑶,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救。”待回过神来,红发少女拱了拱手,开口道。 虽然眼前这两人瞧着年轻,但修真界以修为见高下,称一声前辈并不为过。 被连带着称作前辈,伊冬灵多少有点心虚,对方那飒爽利落的枪法,可比他厉害多了。 不过……眼前这名红发少女的话,却是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他微微挑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对方五官大气,一头红发热烈而飘逸,眉宇间凝着一抹英气,明艳照人。 ——这便是赤月国的小公主,赤月瑶。 玄天与赤月同在北域,以惊龙山脉相隔,与各自为营的玄天大陆不同,赤月大陆只有一个国家,境内一切门派,都受皇室管制。 他记得在原书剧情中,男主曾在进入玄天秘境之前,救下过赤月大陆的小公主,后来成了男主的红颜与助力之一。 哪怕系统已经给他下了那般离谱的任务,他仍然有一颗尽量不偏离原本剧情的心。 伊冬灵轻咳一声,指了指身边一脸高冷不想理人的黎夜,“都是他出的力,谢他就行。” 入了战局,他才意识到四周的血腥味多重,说话时更为明显。伊冬灵面色微微泛白,却仍尽力压下心中不适,佯装从容淡定。 黎夜瞥了他一眼,指尖微弹,悄然施了个清洁的小法术,空气中的血腥气顿时淡了许多。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定然涌泉相报。”赤月瑶闻言,再度朝着黎夜作了一揖,无比诚恳道。 嗯?竟是和他一样喜欢开空口支票的家伙。伊冬灵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黎夜长眸微眯,语气冷得仿佛能掉冰碴,“我杀银目沙裂猿,与你何干。” 赤月瑶身形一僵,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前辈对她敌意甚重,不知因何而起。莫非他……也是冲着沙裂猿内丹来的? “抱歉,是赤月瑶自作多情了。” “喂……”伊冬灵被这场面尴尬到了,暗搓搓地戳了下黎夜的腰,提醒他注意语气。 明明是原书的红颜之一,却不知为何,黎夜对她极为反感。就黎夜平日里总是为美色所惑的德行,按理来说不应如此。 见黎夜毫无解释的打算,伊冬灵不得不出声挽尊道:“别看他这样,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是他见你们遇险,便善心发作,出手相助。” 赤月瑶闻言,看了一眼臭着一张脸的黎夜,愣是没看出丝毫善心。 “你们为何要与沙裂猿交手?”伊冬灵仍未放弃与赤月瑶拉近关系,出声询问道。 赤月瑶苦笑:“家族历练,需要带回去一颗高品质妖丹,听说惊龙山脉兽王之争已久,便来碰碰运气。如今想来,却是有些不自量力。” 赤月大陆境内,容易得手的高阶妖兽已经被其他皇子公主的势力包揽,以她的地位,只能不惜长途跋涉,将目光放在交界——惊龙山脉。 这次历练是她翻盘的机会,但没想到,一通豪赌,却是一场空。 “妖丹?”这不是什么新鲜的词汇,却是伊冬灵头一次亲身接触,他的视线在赤月瑶与黎夜之间来回流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因为他不确定,黎夜所求的天材地宝,这颗妖丹是否在列。于是他并未表态,只是讪讪道:“这只妖兽实力蛮横,妖丹品质应当不错。” “是啊……竟连妖兽神通都已修得,恐怕至少是七品以上的妖丹。”赤月瑶轻叹一声,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若是能拿着这颗妖丹回去复命,她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只可惜…… 她抬眸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黎夜,压下了心中的复杂想法。她虽然没看清黎夜究竟是如何杀掉的沙裂猿,但是那样的雷霆之势,足以说明一切,她技不如人,不敢升出不该有的想法。 黎夜冷笑一声,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眸底隐有蓝光浮现,“既然好奇,看看便知。” 幽幽蓝光飘向沙裂猿的胸口,黎夜抬手轻捂住伊冬灵的眼睛,那道蓝光才化作利刃,以迅猛之势钻入沙裂猿的胸膛,将一颗透着血腥气的妖丹刨了出来。 “……”伊冬灵用力将黎夜的手拿开,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在黎夜心目中的形象得多娇气啊,连这种事情都想特意避开他。 他的适应力其实比想象中要好些,头一次见到这种血腥战况,却只有短暂的生理不适。心中尚存几分怜悯与不忍,但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残酷规则的清醒认识。 击杀妖兽,夺取妖丹的场面固然血腥,但周遭那些断肢残臂也在提醒着伊冬灵,收起不必要的同情心。 人会杀妖兽,妖兽也会杀人。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不谈对错,只论孰强孰弱。 妖丹离体,能量依旧充盈。不过眨眼间,澎湃的能量便将血腥之气冲散,只余莹莹光华充盈其上,色泽饱满滑腻,像颗珠圆玉润的宝石。在妖丹外圈,一圈银色纹路贯通始终,流光溢彩。 哪怕是伊冬灵这样的外行,都能感受到这颗妖丹的品质不俗。 “极……极品!”赤月瑶不由地惊呼一声,身后幸存的几名手下也都惊诧万分,小声议论起来。 妖丹以品相分级,但若形成妖纹,无论品相,均为极品。这等品级的妖丹若是能带回去,她在这次历练中,必定能赢! 妖丹本身只是能量,但其上的妖纹神通却是可以转嫁的。没有修士能抵抗住这种诱惑! 赤月瑶眸光闪烁,神情变得无比复杂,垂落在一旁的手微颤,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黎夜就这样放任妖丹悬于空中,似是故意一般,左右虚晃着,却迟迟不收回。 赤月瑶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妖丹,万般想法充斥于脑海,差点化身红眼瑶。最终,还是一丝理智与道德占了上风,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拳头握紧又松开。 黎夜顿觉无趣,一甩手,随意地将那枚妖丹扔给了那红发少女,淡淡道:“拿去吧。” 本想着勾着对方出手袭击,以此绝了伊冬灵念想,这女人却是不上套。 赤月瑶手忙脚乱地接过,看着手中那颗触感无比真实的妖丹,神情有些懵,“这是?” “你们消耗了沙裂猿那么久,也算有功劳。既然你们需要这颗妖丹,拿走便是。”黎夜语气平淡,就像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事。 “这……”赤月瑶的手有些颤抖。 若不是这两位出手相救,她早就化为一滩肉泥,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收。甚至她有理由怀疑,这是黎夜考验她的手段,若是不收,尚可离开这片山脉,若是收了,或许就会被灭口。 毕竟,没有人会这么巧合地“路过”。 “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给你就收着,就当结个善缘。”伊冬灵见她犹豫不决,出声劝道,说完还特意戳了戳黎夜,寻求认同,“对吧?” 黎夜垂眸望着伊冬灵,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眸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嗯。” 一颗妖丹而已,对他而言并无大用。给出去能让伊冬灵开心些,他又何必留着。 况且,如此一来…… 他微微侧眸,看向赤月瑶的瞬间,眼神变得凌厉,语气也透着几分肃杀之气,“不必觉得受之有愧,妖丹归你,至于其他的,都归我们。若是想再分一杯羹,便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伊冬灵顿时噎了一瞬,莫名有些脸疼。 说好的“善缘”呢?黎夜这充满了恶毒反派的口吻是要闹哪样啊! 赤月瑶愣了瞬,聪明如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赶她走呢! “前辈放心,能得到这颗妖丹,晚辈已经感激不尽,别的不敢多想!” 想想也是,这两位不可能是碰巧路过此地,出手击杀沙裂猿,也一定是有所图。黎夜所言,便暗示了附近有比极品妖丹更珍贵的宝贝,但眼下,她不敢、也不该心生贪念。 她干脆将妖丹收起,冲着黎夜和伊冬灵又作了一揖,“今日之恩,晚辈铭记于心,预祝两位前辈顺利求得所想,告辞!” 说着,她手一挥,同手下们示意,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离惊龙山脉。 “诶?这就走了啊……”伊冬灵觉得这分离的速度实在是快,一点都没有未来盟友的样子。直至赤月瑶的身影消失,他还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思索着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看够了没?”低沉的嗓音藏着些许不愉。 伊冬灵被吓了一跳,回眸看向黎夜,对上那双暗沉沉的眸子,一种极为荒诞的想法油然而生,“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黎夜微微挑眉,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感觉有点……”伊冬灵并不迟钝,只是他有些无法理解,“可是……为什么?” 黎夜微微倾身,目光牢牢锁住伊冬灵,缓缓道:“之前你是不是说过我比较重要?” “?”伊冬灵有一瞬间的疑惑,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但他记得自己原话好像是说——黎夜的安全更加重要吧? 不过……此刻对上那双灼灼目光,伊冬灵并没有去争辩太多,只含糊道:“差……差不多吧。” “可你却一直盯着她瞧。”黎夜控诉道。堂堂八尺男儿,此刻却莫名透着几分幽怨。 伊冬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中的荒诞猜想得到了印证,本能反问:“我有吗?” “有。”黎夜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我那是觉得她以后会成为你的助力,所以才……”说到一半,伊冬灵默默闭上了嘴。 “我的助力?”黎夜微微挑眉,嗤笑,“一只沙裂猿都对付不了,我要她助力作甚?” “……”伊冬灵莫名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我就是看她好看,行了吧?”他干脆放弃寻找合理的借口,破罐子破摔道:“同样是女孩子,多看她两眼怎么啦?” 他特意这么说,似乎在刻意强调些什么。只是不知是在和黎夜强调,还是在和自己强调。 黎夜长眸微眯,神情慵懒又冷峻,说出的话却有些幼稚,“难道我不好看?” 伊冬灵:“……” 此时此刻,他已经能够确定,黎夜的不开心竟真的源自于某种奇怪的醋意,吃醋的对象……还是个女孩子。 “自然是好看的。”伊冬灵望向黎夜,只觉得日光之下,对方优越的轮廓像是簇了层光,显得过分帅气,只是…… “赤月瑶是女子,你跟她比做什么。”伊冬灵哭笑不得,只觉得对方的成熟大抵只停留在表面。 “女子也不代表没有威胁。”黎夜却是环着胸,认真道:“这里是修真界,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甚至是人与妖兽,只要你情我愿,都可结为道侣。” 言外之意便是,只要是活的,都可能成为假想情敌。不过这其中,他本能地觉得女子的威胁要更高一些。 伊冬灵却是听得心头一跳,莫名有些紧张。男人和男人……也可以结为道侣的么? ——不对,他在想什么啊。 ……:,,. 29. “宠物咒” 29 黎夜的目光赤条条的,就差把想同他结为道侣的话直白地说出来。 伊冬灵压下混杂的思绪,抬眸对上那热烈的目光,不知怎么,竟出声解释道:“放心啦,我对她没有特别的想法,否则,该留住她才是。” 不过是出于原书中一些剧情设置的考虑。哪怕系统的任务歪到了奇怪的方向,他还是希望主剧情本身与原文能有所重合。否则,他将失去“掌握未来剧情走向”这唯一优势。 ——系统的存在及可靠性也将存疑。 黎夜对他太好,系统任务却仍在进行中。伊冬灵以他贫瘠的经验,推测黎夜对他的好感只限于皮相。 原书中热度最高的几名女性角色——英姿飒爽赤月瑶,清冷孤绝叶灵儿,魔门妖女段雪柔。各个皆是绝色之姿,伊冬灵难免想借此机会,略微试探。 既出于试试剧情吻合度的考虑,也出于一种微妙的验证心态。 他怀着一种相当复杂的心情想要连起这道人物关系线,却没想到黎夜反吃起飞醋。 一时间,先前觉得黎夜对他的好应是出于皮相之好的结论,又站不住脚了。 “是么?阿灵既不留她,反要特意与我同行,那就是说……”黎夜唇角勾起,发挥着他一流的理解能力,“对我有特别的想法喽?” “……”伊冬灵无语,他在这里头脑风暴,黎夜却总有一句话把他的思路带偏的本事,他难免有些羞恼:“你不要过度解读啦!” 黎夜忍不住笑出声,对赤月瑶的事情才算就此揭过,“哪有过度。阿灵才是,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耗费精力,多关心关心我,可好?” 伊冬灵一噎,实在是没想到黎夜对于原书的未来盟友的看法竟是“无关紧要”。也不知是不是因他的存在,产生的蝴蝶效应。 但黎夜既已封了这条线,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再想到那枚妖丹,伊冬灵难免心虚,“那……妖丹赠予无关之人,你会不会不开心?” 他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黎夜将那枚妖丹赠予赤月瑶,似乎是因为他。 “哈哈哈,一枚妖丹而已,何足挂齿。带你瞧瞧真正的宝贝。”黎夜大笑出声,直接抬手一拢,揽住伊冬灵的细腰,骤然间腾空而起。 伊冬灵瞥了眼腰间的手,隐约意识到了对方在一点点的试探,此番举动并非头一次,若不加以拒绝,黎夜只怕会愈发得寸进尺。 伊冬灵迟疑一瞬,许是心中对所谓宝贝的好奇,到底是没出声制止,任由对方揽着。 黎夜带着伊冬灵升至足够的高度,长臂一落,一盏熟悉的玉瓶出现在手中。 “咦?这不是……”伊冬灵觉得眼熟,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黎夜截胡他时留给伊家的所谓“聘礼”嘛! 他不由地睨了对方一眼,嗔道:“之前也不知是谁说的下了血本,竟还有存货。” 黎夜轻笑了声,说道:“确实是血本,但也确实还有不少存货。” 由他血炼时不断重塑之血,与山泉融合,便是这世间最具生机的生命之泉。比之玄天秘境中的长生液,不知凝练了多少倍。 ——纵是在仙界,也是会抢红眼的东西。 话音落下,黎夜划开瓶口,几滴泉水落下,于日光之下晕出璀璨光圈,没入残破的地面。 额间古怪的印记亮起,黎夜眼眸微凝,单手往那沙裂猿的位置虚虚按着,口中念念有词,深奥晦涩,难以听懂的腔调,仿佛远古之音。 地面猛地一颤,如同心脏跳动,而后像波纹般荡漾而过,顷刻间转变成剧烈的翻滚。 因战斗而造成的大片裂痕渐渐归拢,一颗颗树木拔地而起,不过转瞬间,就从小小的苗木生长为参天大树。 而那只无比庞大的沙裂猿尸体上裹上了一层幽幽蓝光,伴随阵阵地颤之音,早已失去生机的躯体竟缓缓站立起来! 庞大的身躯足有十几米高,哪怕它现在一动不动,都极具压迫感,在它面前,伊冬灵和黎夜的身躯显得极为渺小。 “它……它活了!”伊冬灵登时抱紧黎夜,声音有些颤。若不是出于对黎夜的信赖,他现在肯定掉头就跑。 “别怕,没事的。”黎夜笑了笑,搂着伊冬灵不退反进,抬掌在那硕大的头颅间按了一下。 霎时间,澎湃的灵波荡漾开来,一道道妖异的符文勾勒显现,最终定格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印记,似是数字6与9的结合体,与黎夜额间的图案如出一辙。 那双硕大的竖瞳缓缓睁开,原本银色的双目彻底被幽蓝色取代。 它仰天长啸,像是在庆祝重获新生。吼声震天动地,伴随着独属于兽王的气息,强有力的威压再次席卷而来。 “安静。”黎夜淡淡开口,吼叫声戛然而止。 似是察觉到了伊冬灵的紧张,黎夜解释:“不必怕它,它现在完全听命于我们,只当它是只大型宠物便好。” “大型宠物?”伊冬灵望着面前那张凶相毕露的大脸,觉得黎夜大概是有些重口。而且……视线掠过沙裂猿额间的印记,蓦地想起了什么。 迟疑片刻,伊冬灵还是没忍住出声道:“你当日给我下的‘护身符’,莫非也是什么宠物咒?” “哈哈哈。”黎夜顿时失笑,有时不得不叹一句伊冬灵的脑洞大开,“宠物咒,你可真会想。” 他顺着这样的思路往下,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笑得有几分暧昧,却是难得没趁机上树,而是解释道:“那是我的神魂印记,若阿灵遇到生命危险,无论我身处何地,都会赶到你身边。” 伊冬灵不由侧目。隐约能感受到其中情意,但……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给这种东西的。 “不仅如此,你将拥有我的一切权限,我能操纵的生灵,你也都可以。”黎夜指了指身前那庞大的身躯,笑言:“比如它。” “嗯?”伊冬灵闻言,不由地眼前一亮,“我的话,它也会听吗?” “当然。” 伊冬灵来了兴趣,朝着沙裂猿的方向虚压了下手,开口道:“蹲下。” 庞大的身躯颇为僵硬,但竟真的老老实实地蹲了下去,那颗凶悍的脑袋高昂着,望向悬在半空的伊冬灵,像是在等待着下一步命令。冰冷的竖瞳半天才眨一次,瞧着有些迟钝。 伴随着视角转变,沙裂猿的凶相少了几分,反倒显出几分憨态。伊冬灵忍不住笑了声,心中对于沙裂猿的恐惧彻底消散,倒真觉得有几分大型宠物的意思。 “真厉害。”伊冬灵眉眼弯起,由衷赞叹,只是仍疑惑,“不过……它刚刚不是已经死掉了吗?怎么还能复活?那几滴水的作用这么逆天吗?” 若真是如此,他倒是理解了黎夜所说的下了血本。甚至突然觉得黎夜为了将他带离伊家,留下这么宝贵的东西,有点亏。 “谈不上复活,只是恢复一定的生机而已,留住它的气息,稍加控制,便与傀儡无异。” 黎夜耐心地解释道:“虽然战力下降不少,但妖兽以血脉气息为重。如此一来,这里短期内便是我们的地盘,省去了许多麻烦。” “原来如此……”伊冬灵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似乎有更多新的问题应运而生,“把这里变成我们的地盘?是要干嘛呀?” 黎夜垂眸望着伊冬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自然是为了修炼。” 说着,他揽着伊冬灵,落至沙裂猿肩上,额间符文印记忽闪,沉声道:“龙藤玄芝,带路。” 沙裂猿僵了一瞬,竖瞳中蓝光大盛,它长啸一声,隐约透出几分不甘。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往山脉深处移动。 龙藤玄芝,堪称是修炼圣品,无论是对妖兽还是人类修士,都可以让血脉更纯,体质更精。 若说这惊龙山脉的宝贝,龙藤玄芝当为首,这样的天材地宝,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诞生的条件极为苛刻。这只银目沙裂猿能修出银目神通,就是借了龙藤玄芝的力。 没过多久,疾行的沙裂猿便停了下来。 它驻足的地方,与山脉其他地方看着似乎并无多大差别,茂密的树林之下,堆砌着层层叠叠的石块,四周零零散散地生长着几株草木。 无论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草木。甚至在惊龙山脉这样的奇异之地,这里的景象,有些普通到……不太正常。 “这些……该不会就是你找的宝贝吧?”眼看着沙裂猿已经在一旁蹲下,伊冬灵指了指脚下模样最像菇类的植物,一脸迷惑地问道。 这模样太过不起眼,这要是传说中众人疯抢的天材地宝,未免也太过低调了吧? “是也不是。”黎夜望着眼前再普通不过的花草,唇角勾起一抹笑,“它倒是会藏。” 说着,空气中的灵气骤然翻涌,黎夜双目微凝,抬手虚化一掌,朝着地面猛地砸下。 冲击形成的气浪向四面荡开,被伊冬灵面前悄然升起的灵力屏障隔绝在外。 待气浪散去,地面上显现出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地穴,地穴边缘的形状并不规则,但足够宽,足以容纳沙裂猿宽阔的体型。 伊冬灵瞪大眼睛,仗着黎夜就在身侧,好奇地探出脑袋往下望了一眼——乌漆嘛黑,深不见底,光凭肉眼无法分辨出到底有多深。 “它这是特意造了这么个地方,藏宝贝?”伊冬灵望向一旁凶憨凶憨的沙裂猿,有些难以置信,“好聪明的妖兽。” “确实聪明,可惜碰上了我们。”黎夜笑着摇摇头,“一起进去?还是在外面等我?” “一起去!”伊冬灵跃跃欲试,“等我一下。” 地穴太过于黑,他打算先施个照明术。好不容易能有他发挥的空间,伊冬灵眼睛亮亮的,一挥衣袖,抛洒出了点点星光。 那一小团一小团的光束探进地穴,却并未照亮下面,而是如同石沉大海,消失无踪。 伊冬灵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他难免有些自我怀疑,这么简单的小法术,他不至于到现在还发挥不稳定吧? “这是银目神通造出的特殊空间,灵力无法流通,也因此,能顺利隔绝龙藤玄芝的气息。”黎夜在旁解释道。 所以他才会特意询问要不要一起下去。但伊冬灵既然说了要一起…… “灵力无法流通,那我们怎……诶?”还不等他问完,腰上一沉,视线骤然翻转,黎夜直接将他拦腰横抱,朝着地穴深处一跃而下。 这样被突然抱起的次数多了,伊冬灵竟渐渐开始适应,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本能地抱紧身边的人,无比震惊。 灵力无法流通的情况下,黎夜竟然就这么直挺挺跳下去!谁知道这地穴有多深? 伊冬灵紧张万分,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但还未等他细想,便听“轰”地一声,尘埃骤起。 下坠感猛地消失,他的身体微微弹向空中,又被某人稳稳接住。 直到脚踏实地,他都有些云里雾里的。 往上看,洞口似乎离得很远,视觉上只有巴掌大小,一时难以分辨这里究竟有多深。但能塞进沙裂猿的体型,最少,也有十几米高。 “不是灵力不流通么?你没受影响?”地穴之下并非纯粹的黑,反而隐有光华,借着这微光,伊冬灵依稀能看见黎夜的面容,依旧沉稳平静,瞧不出丝毫异样。 “灵力确实不能用,不过我的体质特殊,肉身强度尚可,这点高度没什么问题。” 他是天生的鸿蒙道体,重来一世,最先做的便是道体觉醒,哪怕是碎骨血炼的过程再痛苦。如今道体大成,天然便是规则。 伊冬灵抬起头,望着遥远的洞口,嘴角抽了抽,这点高度?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地穴之下很是宽敞,不远处透过来微弱的光华,玄之又玄,似是无色,又好像五光十色。 往前去,只见地面上铺陈着一根根粗壮的藤蔓,茎枝粗壮,顺着墙面攀爬而上,盘根错节,像是一条虬龙盘踞在墙面上。 在藤蔓的中心,生长着一株灵芝,芝生九茎,此刻正散发着阵阵玄光,洞穴中的微弱光华便是因它而生。 这光华很是奇妙,伊冬灵站得近了,便觉丹田一片暖意,识海清明,就连被这个空间压制的灵力好像也有复苏的趋势。 玄光之下,沉寂许久的系统几乎有冒头的趋势,只是伊冬灵并未留意到。 “果然是龙藤玄芝。”感受着空气中浓郁的能量波动,黎夜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伊冬灵身上,仔细思量。龙藤玄芝,在不取芝的情况下,若是能长期傍身修炼,效果无疑是最好的。 但伊冬灵的情况显然不在此列。 黎夜并未犹豫,一缕灰白之气悄然缠上,如利刃般一划而过,空气有一瞬间扭曲,灵芝被无情砍下。顷刻间,地面与墙上的藤蔓似乎被剥夺生机一般,快速枯萎。 生长于天地的异宝,蕴藏着的能量强大,却也无比脆弱。摘之即死。 然而那灰白之气将龙藤玄芝收拢其中,好似暂停了它的时间。 黎夜长袖一挥,将其收入囊中。 唯一的光源被取走,周遭彻底陷入黑暗,伊冬灵不自觉地抓住黎夜,不安地问:“摘好啦?” “嗯。”黎夜反握住伊冬灵的手,低低应了声,“有了它,再来两味灵草中和药性,你的体质问题,便能彻底解决了。” 手掌的热度传来,伊冬灵愣了瞬,半晌才反应过来,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不可思议道:“龙藤玄芝,是给我准备的?” 折腾了这么久,不惜以身犯险,在危险重重的惊龙山脉逗留。他一直以为这是男主对于天材地宝的本能执著,如今看来,竟是为了自己? 一时间,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嗯。”黎夜理所当然地应了声,“答应过你的,先天灵体觉醒,我会助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伊冬灵有些不知所措,“龙藤玄芝是你得来的,理应归你。灵体觉醒的事情……会不会有别的办法?” 就算他是修炼小白,也能明白能被那等恐怖妖兽小心珍藏的东西,该是何等宝贝。 黎夜笑了声,黑暗中贴得太近,伊冬灵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 “其他觉醒方法,确实是有。”黎夜说。 先天灵体觉醒之法不少,但他不愿意让伊冬灵遭受太多痛苦,而稍微平和些的觉醒之法,无非也就是两种。 一种,便是以龙藤玄芝这类极致圣药,强行破关。而另一种…… “觉醒者精、神兼备,与灵体大成者灵肉交合,自可乘风而上,道韵天成。” 低沉的嗓音自耳畔响起,于黑暗中,伊冬灵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仍能感受到一道灼灼视线落在他身上,烫得人发慌。 伊冬灵愣了愣,半晌,才理解了黎夜的话中意,这这这……不就是双修么? 他顿时紧张得绷紧身体,结结巴巴道:“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没错。”黎夜喉结滚了滚,身上隐隐发烫,“阿灵若是想选这种,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 ……:,m..,. 30. 叶灵 “随夫姓” 伊冬灵当然不可能同意。 先不论他与黎夜压根就不是那种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愿意为了任务牺牲色相,他的性别也做不了假。 耳边呼吸渐重,伊冬灵有些心虚道:“还……还是前一种吧。” 虽然心有亏欠,但觉醒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去矫情推脱。有修为傍身,至少之后与黎夜一起,能不再拖后腿。 黎夜略显遗憾地叹了声。 “……”伊冬灵顿时气恼于自己的多此一举,明明黎夜本就打算以龙藤玄芝助他觉醒,自己却非要嘴贱问那么一下。 “你就当我没问过嘛。”伊冬灵试图将黎夜的注意力拉回来,弱弱道:“我们先出去呗。” 说着,伊冬灵抬头,望了望遥远的洞口,迟疑道:“不过,我们要怎么出去?难道……要靠双腿的力量跳出去?” 灵力无法使用,下来时黎夜纯粹凭着肉身的力量硬抗,回去时难道也要靠蛮力跳出去?四周环境太黑,甚至看不清壁周是否有借力点。 黎夜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奇怪光景,道:“可以,但没必要。” 说着,他眸光微凝,掌心泛起一层层白色纹路,猛地朝墙壁上轰出一掌。眼前的空间门一点点被撕裂,像是褪去了一层虚幻的皮,无形的禁锢骤然消失,与外界的灵力再度连通。 伊冬灵感受着体内充盈的灵力归拢,第一反应便是运起灵力,掐了个照明术。 点点幽光从他的指尖飘散而去,像是一只只萤火虫一般,照亮了整个地穴。 视线偏转,便见黎夜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俩人间门的距离极近,几乎是半搂在一起。 伊冬灵的视线不禁狐疑地飘向黎夜,“这个空间门限制,就这样破开啦?那……为何先前不出手?” 偏要装模作样地把他抱下来,一通操作,真是很难让人不想歪。 “沙裂猿已死,银目神通的规则之力不强。先前没有选择直接破开,只是担心会顺势毁掉下面的龙藤玄芝。” 黎夜坦坦荡荡地回望着对方,回答得有理有据,一脸正直,不似瞎说,“如今东西到手,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这样啊……” 伊冬灵收回视线,暂且信了他的说辞。 眼下灵力不再受限,周围也并无威胁,他便唤出自己的灵剑,熟练地跳了上去,而后回身望向黎夜,面上含笑,伸手邀请道:“你带我下来,我带你上去,如何?” 四周萤火星光点点,光下的美人言笑晏晏,说不出的清丽绝尘,如月影幻梦。 但这幻月却可触、可及、亦可握。 黎夜扬起唇角,抬手握住了那抹流玉柔荑,低应了声,“好。” 十几米的高度,于御剑而言,不过瞬息。 待他们出了地穴,伊冬灵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抹哀怨的视线,竟是那只沙裂猿。 它受咒印所制候在一旁,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纵是生命已逝,也仍对自己珍藏至宝被夺有所反应。它频频望向黎夜,却始终没有动弹,似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此刻再看它,伊冬灵心中已经不再有先前的惧怕情绪,反倒觉得有些好笑,“它怎么还像有自我意识似的?没问题么?” 几乎都能想象,这只沙裂猿活着时该有多么地护宝。场面虽滑稽,伊冬灵却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磅礴的生机让它保留了一丝神志,但也只是驱使起来更方便些而已。”黎夜温声道。 他的视线落在沙裂猿身上,额间门的符文印记再度浮现,抬手一挥,在沙裂猿身上留下了两道幽蓝色的灵力印记,“东北方向的森罗羽、西面的丹霞蕊,去寻来。” 说话间门,幽蓝色的灵力在空中流转翻腾,勾画出了两种天材地宝的模样。 硕大的竖瞳中蓝光大盛,沙裂猿像是一下子有了精力一般,周身气势大涨。它发泄般地吼叫几声,便没入丛林深处,带起一阵地动山摇。 伊冬灵望着沙裂猿远去的背影,心中微讶,“竟然还能派它去寻宝贝?” “嗯,尸身没有损坏,血脉气息还在,妖兽不敢随意试探。刚刚我给它留了两道法印,就算遇到突发情况,也足够用了。”黎夜耐心地解释道。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相较于龙藤玄芝,森罗羽和丹霞蕊并没有那么稀缺,也不招妖兽喜欢,至少在这惊龙山脉想要寻到,难度不算大。 “那两味丹药便由它去寻,我们先提前寻处僻静之地,做些准备。”黎夜说道。 “好,听你安排。”伊冬灵笑着应声。 有时不得不承认,黎夜虽嘴上总没个正形,但做起事来实在靠谱。 惊龙山脉甚为广阔,兽王级妖兽不止一个。他们所选之地临着一处小溪,四面环山,中心日光正盛,林木花草不知其数。 黎夜着手布阵,伊冬灵不愿打扰,便自己挑了个大石头,正准备开始修炼,黎夜却忽然回身,视线落在伊冬灵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大抵是黎夜的目光太过炽热,伊冬灵想忽视都难。 “我找出了一些答案,不知对不对。”黎夜说。 “?”伊冬灵满头问号,“什么答案?” 黎夜顿了顿,道:“无论是我先前擅离伊家,又返去伊家截人,还是决定暂留惊龙山脉,突破后再离开,都是我一意孤行,从未问过你愿或不愿,你……会不会生气?” 自伊冬灵告诉他,他的喜欢还不够,他便常常思考,他还缺了什么。若论喜欢的程度,他扪心自问,只觉那种奇怪的情感早已占满胸腔,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但若论起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似乎确实是有些问题。 “嗯?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一直在擅作主张呀。”伊冬灵斜睨了对方一眼,尾音不自觉地扬起,像是在撒娇。 黎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放柔声线,“抱歉,这些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够妥当,日后万事皆与你商量。” 伊冬灵愣了瞬,这才反应过来黎夜所说,是源于他那日的一句“还不够”。 “什么啊,我开玩笑的。”伊冬灵见黎夜竟真的认真反思,不由失笑,“你做这些事事都是为我考虑,若这样我还不满意,岂不太不识抬举?” 他头一次遇到这种人,明明处处替他考虑,对他的事情几乎比他自己还要上心,却还要反思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我心中感谢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生气嘛。”伊冬灵直勾勾地回望着对方,软声道。 “真的?”黎夜问。 “嗯嗯。”伊冬灵连连点头,“再说了,你这么厉害,定然比我更清楚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相信你的判断。” 说着,伊冬灵微微歪头,眉眼弯起的弧度像月牙般,“你想做什么,我陪着就是。” 那双明媚眼眸像是天生含情,眼波流转间门,泛着清清浅浅的柔光,笑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轻易地勾起他人的情绪。 黎夜心头微颤,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做什么,都行吗?” 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翻涌着惊涛骇浪,带着些灼人的温度。 在那样热烈直白的目光之下,伊冬灵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暧昧想法,霎时间门,红晕爬满脸庞,连耳根都被染红,“当……当然不是!不要有奇怪的想法啦!” 黎夜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略显惊慌的美人,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词——娇艳欲滴。 对方身着淡粉罗裙,飘逸动人,害羞时整个人都透着粉,顾盼皆惑人。 黎夜深吸了一口气,清心诀悄然运转,敛去不合时宜的旖旎心思。再看向伊冬灵时,眼底只余笑意,“我都还没说要做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准说!”伊冬灵瞪了对方一眼,故作凶狠道。 他又不是多迟钝的人,同是男人,那么明显的眼神他自然能看得懂。只是心中难免腹诽,男主不愧是男主,论脸皮厚的程度无人能出其右,稍微给点面子都能顺杆子往上爬。 “好,那便不说。”黎夜颇为无辜地眨眨眼,“我先去布阵。” 伊冬灵连连点头。今日黎夜不知要布什么阵法,耗时很久,阵仗似乎也很大。 阵法的每一处节点都镇压着灵气充足的法宝、亦或是不同属性的妖丹,也不知黎夜何时、又是从哪里搜刮来的宝贝。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伊冬灵在旁修炼了数个时辰,日光耀目,伊冬灵被那炫光照得晕沉,短暂打了个盹。 意识遁入黑暗,似梦似醒。 …… 庄重森然的大门前,修士们人来人往,伊冬灵和黎夜驻足在侧,想进,却又迟迟未进。 “想好了么?”黎夜问。 “没有呢,再容我想想。”伊冬灵一脸纠结,正绞尽脑汁。 伊冬灵和黎夜俩人,虽出身于世家大族,但如今一个家族覆灭,一个通缉在逃。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兜里空空。 贫贱夫妻百……啊呸,是贫贱兄弟百事哀,不得已,伊冬灵和黎夜决定,来天海楼登记散修佣兵,做些任务赚取些灵石资源。 但他们如今身份敏感,总不可能以真实身份注册,需起个假名号。伊冬灵身为一介资深起名废+选择困难症,此刻已经纠结死了。 “我们日后的名号定会响彻大江南北,得想个厉害点的名字,要不整个什么‘皇’什么‘尊’? 伊冬灵喃喃自语,又很快摇头否认,“不行不行,还是需要兼顾低调,免得我们因为道号太过嚣张,在菜鸡阶段就被人看不爽噶了。” 在天色渐暗、黄昏将近时,黎夜终于忍无可忍,强行拉着伊冬灵走了进去。 “喂……喂!我还没想好呢!” 天海楼负责接待的是位利落的女修,眼见两位蒙面修士拉拉扯扯地进来,见怪不怪,毫无感情地走着流程,“修为。” “金丹期。”黎夜回答,须臾又道:“他也是。” “好,名号。”女修头也不抬地继续说,“可以是真名,也可以是道号,只这一次,最好慎重。” 黎夜毫不迟疑,回答:“叶黎。” 伊冬灵不由地偏头看向黎夜,好家伙,这是真会省事呀,就直接把自己名字倒过来? 登记的女修亦是一顿,“福丘叶家?” 福丘叶家,也是四家六派之一,总体实力与极上教相差无几。叶家后辈,不至于来这吧? “不是,散修叶氏。”黎夜一脸平静地回答。 “好。”那登记的女修这才放下心,继续问道:“你旁边这位呢?” “我还没……”伊冬灵刚想说等他片刻,容他头脑风暴一下,却被黎夜截了胡,“他是叶灵。” “……”伊冬灵顿时觉得先前自己动了半天的脑子是白转了。 很快,印着天海楼的两块令牌到手,伊冬灵翻看着令牌,瞧见自己那块令牌背后的“叶灵”二字,仍有些无语。 “真是,还整同一个姓氏,想当我哥哥呀?” 黎夜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相处数月,他已不再如初时冷峻古板,甚至能在伊冬灵质问下轻描淡写地反驳回去,“什么哥哥,是随夫姓。” “我呸!”伊冬灵顿时炸毛,“你要不要脸!” …… 伊冬灵倏地睁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令牌上那龙飞凤舞的“叶灵”二字如同刻在脑海,无比真实。 ——清冷孤绝叶灵儿。 原书中的寥寥描述同样在脑海中炸开,与梦中之景渐渐融合在一起,荒诞至极。 ……:,m..,. 31. 瞧你好看 很想亲你 伊冬灵觉得自己简直是疯球了。 打个盹的功夫,怎么会梦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从来就没往这个方向联想过,为何会梦到自己与叶灵儿是同一人这种离谱的事情? 他原地愣神片刻,发现四周树木有了移动的痕迹,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替他挡住了刺目日光。 不用想,就知道又是黎夜所为。 他的目光不由地寻找起黎夜,发现对方仍在认真布阵。今日所布阵法似乎极为复杂,饶是以黎夜的效率,也耗时甚久。 “醒了?”视线落在黎夜身上不过数秒,黎夜便像感知到什么一般,回眸望向伊冬灵,笑道:“可以再休息会,我还要一阵。” 伊冬灵点头,乖乖应了声“好”。 他试图修炼,却心念繁杂,难以静心。一次做梦或许是巧合,再三梦见,总觉得古怪。 修行者本该少梦,如他这般频繁,该是潜意识强烈到了一定程度。他总梦见黎夜,甚至梦见自己就是原书的女主之一…… 他该不会……是喜欢上黎夜了吧? 这样的念头升起,伊冬灵不由一呆,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荒谬。系统任务本该是由他来攻略黎夜的,但怎么好像是黎夜在攻略他? 细想起与黎夜相处的种种,无法否认,他对于黎夜……确实是有一些好感的。 ——但完全不至于日日梦到的程度吧! 浅黛柳眉微微蹙起,伊冬灵心中有些烦躁,这种烦躁并非源于梦境本身,而是源于隐藏在梦境之后的未知处境。 若梦境所见为假、只是单纯的梦还好些,顶多说明他对黎夜存了些奇怪的想法。 但若梦境所见为真,情况则会截然不同。 按理说记忆不会骗人,而记忆中明明上一世到他掀了裙子便终止,但偶然的幻觉与梦境又仿佛是上一世的后续。 ——冲突至极。 若梦中所见才是真相,那便意味着他的记忆被更改过。同时也意味着,他作为参考依据的原书剧情没有任何用处。 ——就连系统,也将变得不可信赖。 本能地不愿去接受这种可能性,但直觉却在不停地释放着信号。 伊冬灵默默打开系统面板,反复思量。 作为系统来说,他的系统有太多不对劲。先是黎夜,与原书男主相比,如今的“黎夜”战力性格什么的早已崩得不能更崩,但系统依旧认。 初次见面时因黎夜的战力偏差无法按原书剧情操作,系统非但没判定任务失败,甚至直接更改任务。 ——这自由度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他以前也看过不少穿书系统文学,但这么不靠谱的系统简直闻所未闻。临时变卦就算了,任务给的还如此宽泛,关键信息也少之又少。 伊冬灵眸光微闪,视线落在主线任务上的寥寥几语,暗暗想着,退一万步说,也至少要告诉他所谓“爱上”,究竟是什么标准吧? 越想越嫌弃。 系统不仅破烂不靠谱,甚至都不懂得循序渐进,以一次次小型任务增加可信度。 只让人完成任务,却连有没有奖励、奖励能否兑现都不清楚。 倏地,系统面板红光一闪,伊冬灵一惊。 一行鲜红的文字悄然落下。 【任务未完成,如何知无奖励?】 直白的文字让伊冬灵心中一凛,不寒而栗。这甚至………是个反问句。 头一次,他感受到系统是真实存在的,可以窥探他的内心、甚至不像是机械死物。 陈旧的面板之上,浮现的不再是单纯的机械文字,而是真的与他有互动交流。 ——就像是个活物,因他的再三嫌弃,愤而出声似的。 这种猜想乍起,伊冬灵心中恐惧如涨潮的海水般,层层叠荡而起。时隔许久之后,伊冬灵终于再一次忆起,这个系统具备着让崩坏的世界重启的恐怖威能。 “怎么了?”黎夜似是有所察觉,遥遥望来。哪怕再忙碌,他总有精力分在伊冬灵身上。 伊冬灵恍然回魂,听着黎夜熟悉的声音,心中恐慌竟很快退了下去,清醒的意志归拢。 “没事,就是险些踩滑,吓了一跳。”伊冬灵从巨石上一跃而下,冲着黎夜盈盈笑道。 “小心些,有事随时叫我。”黎夜深深地看了伊冬灵一眼,隐约感知到了什么,但并未点破。 ——那一瞬间,似乎是天道本源的气息。 “知道了,你忙你的。”伊冬灵应声,大脑冷静下来,也就能想得清楚。 系统既选中他完成任务,也就意味着系统有再大的威能,也需要他这样的存在作为载体。 换句话说,他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再细想系统面板上显露出来的一切信息,便发现系统所为,最终是为了——仙界覆灭。不知道的,还以为系统与仙界有什么深仇大怨。 或许是他想的太复杂了。 而系统能听见他的心声,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脑海中夺命连环问,一串接一串。 “系统系统,既然你有灵智,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任务完成究竟有什么奖励?主线任务与支线任务是否需要全部完成?” “最关键的是……那条“让男主爱上我”的任务,究竟是依据什么指标判定的?究竟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爱上呢?” “而且,这项任务能不能展开一些子任务?指向性明确一些的,比如表白*次、牵手*次、亲亲*次、同舟共济*次等等,让人目标明确?然后子任务完成就可以得到些小奖励?” ……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伊冬灵试图提一些优化方案,然而静待许久,却并未等来丝毫回音。 伊冬灵眨眨眼睛,是他的问题太多,系统回答不过来了吗? 伊冬灵暂且停了提问,老实巴交地等着,中间时不时地戳戳系统面板。然后实在闲得无聊,修行了几个时辰。 直至天色渐暗,日月交替,黎夜在四周布起的阵法渐次亮起,伊冬灵终是确定,这破系统,压根没打算回他! 好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与暗恋对象发消息告白,满心期待地等着对方的答案,无论是同意还是回绝,都好过心中忐忑不安。可对方却将你无视个彻底,压根没搭理!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破烂系统。 伊冬灵撇撇嘴,心道这系统着实指望不上。 视线偏转,落在一旁耐心布阵的黎夜身上。远处夕阳渐沉,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参天大树,照在黎夜身上,更显英俊不凡,皎如玉树。 暖黄的色调与冷峻的轮廓相融,像是叠了一层暖洋洋的滤镜,平添几分柔情。 伊冬灵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先前系统显示的那句话。 ——任务未完成,如何知无奖励? 是啊,纵是这破烂系统槽点再多,他也确实还从未真正意义上地完成一项任务,又如何能知后续会如何? 不管梦境真假如何,也不管系统是否靠谱,他都该更主动地将任务推进下去。究竟走到哪一步才算“爱上”,他大可以多试试。 “怎么?”完成了最后一道阵法,黎夜回眸望向伊冬灵,眼底笑意甚浓。也不知道伊冬灵在想些什么,竟难得盯着他看了许久,实属稀罕。 伊冬灵撑着下巴,对上黎夜遥遥望来的目光,也不躲闪,反倒一本正经地说道:“瞧你好看,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并没有恋爱的经验,不清楚该如何拉近感情,但他想着,真诚的夸奖总归是没错的。 黎夜微微挑眉,心中更觉稀罕。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个纵身,来到伊冬灵面前,眉眼含笑,柔声道:“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伊冬灵心中困惑,这样的发展好像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没事就不能夸你了吗?” 黎夜垂下眸,缓缓倾身,直直地望进对方的眸中,似乎想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俩人的距离似乎挨得过近了,伊冬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想要避开些,却又想到自己的任务,眸子掀起又垂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然可以,只是你突然嘴这么甜,会让我……”黎夜顿了顿,视线落在对方轻启的双唇上,眸光微暗,嗓音也沉了几分,“很想亲你。” 伊冬灵面色霎时红了,身体的反应快于大脑,本能地退了好几步。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伊冬灵心中升起了几分无奈。 总是这样,好像他往前迈出一小步,黎夜就会回馈无数步,甚至直接上树。主线任务的难度似乎压根不在黎夜身上,而在他自己,他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本能却骗不了人。 只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份本能躲避的背后,究竟是抗拒排斥多一些,还是紧张害羞多一些。 “看来还是不够好看,连色.诱都做不到。”黎夜悠悠叹了声,摇了摇头,得出结论。 “……”伊冬灵顿时噎住,一时无法理解黎夜的脑回路,无奈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尽想着这些。” 明明相识不算久,却总爱用一本正经的神情说些暧昧不明的话,真不知道是对方太开放,还是他太保守。 “冤枉。”黎夜摊开手,一脸无辜,“我也是干了正事的,怎么能说尽呢?” 说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时间,四周灵力疯涌,方圆百米之内,一道道光华顺着之前布阵的顺序,接连亮起,勾勒出了一圈又一圈奇诡的纹路。 不远处的河流像是受到什么号召般,奔腾咆哮,无风自成浪。 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树还是树,花草还是花草,河流还是河流,可伊冬灵能感受到,孕育其中的磅礴生命力。 黎夜唇角掀起一抹笑,目光灼灼,仿佛邀功般,“阵法已成,运转功法感受一下?” 伊冬灵点头,缓缓阖上双目,雪灵九转起。 天地间的灵力疯涌而至,浸入四肢百骸,伊冬灵感觉周身的气血前所未有的充盈,识海清明,凝练灵力的速度比往日快上无数倍。 片刻后,伊冬灵睁开眼,语气微讶,“好厉害,这是……很高级的那种聚灵阵吗?” 在原书中,也提到过几种阵法,阵法重在增益,其中聚灵阵就是最典型的一种。不同等级的聚灵阵的效果有很大的差异,越是高级的聚灵阵布置难度越大,往往无法独立完成。 黎夜所布阵法,似乎是其中佼佼。 “差不多,算是……聚灵阵的升级版。”对上伊冬灵略显崇拜的目光,黎夜不自觉地勾起唇,心情一片大好,嘴上却挺谦虚。 所谓聚灵阵法,与他今日布下的大阵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此阵乃为九幽造化大阵,以道为基,夺天地之威能,却又遮蔽天机。 此阵与他的瞳术同源,聚灵增幅只是顺便,如此繁复的阵法,本质只是为了遮蔽天机。 毕竟,他是要助伊冬灵觉醒灵体。而仙界,一直在寻找先天灵体以补天,不得不防。 思及此,黎夜眯起眼睛,荒诞感油然而生。 仙界一直在寻找先天灵体以补天——他是如何知道的? 这件事仙界做的隐秘,从未公之于众。而他拥有鸿蒙道体的事情,应该从未暴露过才对。 任他如何回忆,竟都无法忆起事情的始末。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记忆有所缺失,却没有如此强烈的断首去尾之感,就像是被强行剥离一般。 ——究竟发生了什么? 神识强横如他,早就一念通达。可当他去探寻那一段记忆,除了已知事实之外,便只余对仙界的滔天恨意。 当真古怪。 ……:,m..,. 32. 灵体觉醒 32 伴随着一阵大地震颤,沙裂猿带着几株灵植回来了。身上的两道符文印记仍在,看来寻宝的过程还挺顺利。 面前的两种天材,一种形状像羽毛,色泽五彩斑斓,名为森罗羽,另一种则红得热烈,比鲜血还艳丽几分,名为丹霞蕊。 黎夜接过那两株天材,注意到伊冬灵颇为好奇的目光,出声解释道:“森罗羽、丹霞蕊,都是滋养血脉的圣物,药性温和,与龙藤玄芝属性相洽,觉醒过程应该不至于太艰难。但……” 当初神魂回归,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觉醒鸿蒙道体,资源有限,他用的是最为凶险的血炼之法,融骨断肉,洗髓化血,一朝觉醒。 同样是灵体觉醒,但是轮到伊冬灵,他却是一点风险也不愿意冒。哪怕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圣药破关,依旧觉得太凶险。 眼见黎夜突然说了个转折音,伊冬灵莫名紧张起来,“但?” 黎夜垂眸望向对方,目光温柔至极,“但哪怕有药性中和,觉醒的过程可能依旧会很痛,我担心……你会受不住。” “……”伊冬灵默了瞬,“我哪有那么娇气。” 他莫名觉得很没面子,黎夜好像总在一些莫须有的方面对他有所担忧,“你已经为我铺平了路,若这点困难都渡不过,往后谈何修道?” 伊冬灵毫不避讳地与对方对视,灵动的双眸炯炯有神,仿佛写满“斗志”与“干劲”,想要变强的强烈念想昭然若揭。 黎夜不由失笑,不再迟疑,“好,那便来吧。我会为你护法,你安心冲关便是。” 只要确定伊冬灵确实有颗想变强的心便好,修道路上的一切障碍,他都可以铲除。 重来一世,哪怕记忆有所缺失,也不会如曾经那般被动,十二位仙君的破绽暗存于心,无论是哪位下界,他都可以一力破之。 不过…… “在此之前……”黎夜顿了顿,望向伊冬灵的目光多了几分别样情绪,“吸收龙藤玄芝,内服外用皆可,你想要用哪一种?” “有什么差别吗?”伊冬灵不解地问道。 “若是直接服用,药效更猛,见效更快些。外用则是将灵植炼化,再通过药浴吸收,时间长,但过程温和不少。” “药浴?不会是……”伊冬灵迟疑一瞬,视线不自觉地往下飘,显然联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道:“直接服用!谢谢!” “好,你我毕竟男女有别,对象是你的话,我也确实没有信心做到心无杂念。”黎夜轻笑了一声,应得坦荡。 觉醒的过程,他需要时刻警备。在伊冬灵面前,他不敢过于高估自己的自制力,哪怕现在再冷静,若真美色当头,说不准是否误事。 伊冬灵狐疑地瞥了黎夜一眼,一时间难辨对方话中真意,若是他没反应过来选了药浴,难道黎夜当真要在一旁看着? 以对方的脸皮厚度,好像真的能干得出来。 被伊冬灵这般盯着,黎夜笑了两声,半点没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问题。他将伊冬灵引到大阵中心,出声提醒道:“这里便是阵眼,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九幽造化大阵,其内是极致的灵力加持,其外则是庞大的吸纳场。中心位置,堪称灵性与道法之极。 伊冬灵深吸了一口气。 该准备的黎夜都替他准备好,他需要做的,似乎只是做好“可能会很痛苦”的心理准备,着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果断地迈入大阵中心,盘腿而坐,望向黎夜的目光无比坚定,“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视线触及前方闪着阵阵玄光的奇异灵植,伊冬灵不太确定地开口道:“要先吃哪一个呀?” 这些天材看着玄妙美丽,但若食用,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扭曲的味道。 黎夜见他一脸认真地提问,忍不住笑出声,“不是你想的那种吃法。” 说着,他长袖一挥,被灰白之气所覆盖的龙藤玄芝再度出现。强大的生机弥漫开来,伴随着阵阵霞光,龙藤玄芝缓缓飘出,与其他几株灵植悬浮在一起。 太虚之气顺势而上,若有若无地环绕四周,好似雾气一般,迷迷蒙蒙。 ——太虚之气,可破万法,炼万物。 黎夜额间诡异的图案再度浮现,漆黑的眸子彻底被幽蓝色所取代,本就深邃的眸子多了几分冷傲,气质骤然由温和变得凌厉。 伴随着阵阵晦涩咒语,玄之又玄的太虚之气好似无色火焰,将几株天材炼化、融合。 顷刻间,霞光普照,异象纷呈,几味圣药在灰白之气下,隐约显出真龙之相,腾云驾雾,龙吟阵阵仿若雷鸣。万般异象,却都封闭于九幽造化大阵之下,未泄出分毫。 少顷,异象消弭,无边光华渐渐敛去,三种天材彻底交融,最终凝为一滴璀璨精华,光泽鲜亮,看起来……像是有毒之水。 伊冬灵眼睁睁地看着那滴“毒水”被送至嘴边,耳畔响起了一道戏谑笑意,“张嘴。” “……”有点怪,但在黎夜一本正经、不含半分杂念的目光下,伊冬灵还是老老实实张开了嘴。 与想象中的可怕味道不同,这滴精华似乎并无什么味道,好似寻常泉水。 伊冬灵眨眨眼,寻思着说好的过程艰难呢?似乎也没有多……!! 一阵难言的灼热感骤然膨起,就像是迅速膨胀的气球,转瞬间撑至四肢百骸。伊冬灵不由地大喘气,只觉得灼烧感无比强烈,好像每一处经络都在燃烧,疼痛难耐。 乌黑纤长的羽睫轻颤,伊冬灵牙关咬紧,才不至于丢脸地痛呼出声。 黎夜眼看着伊冬灵精致的脸蛋因吃痛而纠结拧巴,心也跟着揪到了一起,只恨不得能替他受这份罪,却也只能将这份担忧强压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伊冬灵,出声道:“专心运转雪灵九转,越过极点,便是无尽生机。” 黎夜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脑海,伊冬灵竭力保持清醒,只觉得灼烧感愈发强烈,全身血液都要干涸般,灵力每过一寸,便有血脉被撕裂的痛感直冲大脑。 但他仍记着黎夜所言,功法运转未停半刻。 伴随着药效上涌,灼痛感愈发强烈,叫人愈发无法忍受。 内视之下,识海被烧得通红,滚烫一片。 在识海的世界中,滚烫熔岩比比皆是,崎岖的地面被烧得通红,熔岩吞噬着所剩无几的江河,蒸汽不断翻滚,整个识海都充斥着难以抵抗的恐怖高温。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伊冬灵全身都被汗水浸透,呼吸愈发粗重断续,意识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却像是发了狠般,雪灵九转运转得愈发猛烈。 不知过去了多久,丹田竟突兀地升起一丝寒意,伊冬灵从未如此刻般,觉得寒意如此沁人心脾。就像是一颗顽强的种子,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飞快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这股寒流自丹田生,贯通四肢百骸,汇入识海。雪灵九转每运转一次,寒流便壮大一分,盘旋于体内的灼痛感也就削减一分。 伊冬灵的意识处于混沌之中,短暂地忘记了“我”的概念,只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一道顽强生长着的寒流,在这个满是熔岩的世界里,一点点地扩大着自己的地盘。 他不停地奔跑着,转动着,好像每跨过一片火海,他就会壮大一分,就像是在滚雪球一般。哪怕枯燥,他也可以重复千遍万遍。 九幽造化阵下,伊冬灵双眸紧闭,若有若无的寒意从他体内浮现而出。黎夜看在眼里,终是松开了拳头,长舒了一口气。 他退出了造化阵的范围,于阵外长久警戒。山脉深处隐约传来阵阵吼声与试探,黎夜眉间一片冷凝之色,做好了彻夜厮杀的准备。 造化大阵遮蔽天机,但在这片土壤之上,对于那些修炼有成的妖兽而言,这便是无上至宝,是浑然天成的洞天福地。 视线微转,落在一旁的沙裂猿身上。 沙裂猿眼睁睁地看着伊冬灵服下它的宝贝,呼哧呼哧大喘气,面目无比狰狞,却又碍于黎夜的压制无法做些什么。但并不妨碍它龇牙咧嘴,冲着黎夜露出一副凶狠之相,仿佛在说—— 劳资也是有尊严的!早晚找机会反杀! 黎夜瞥了它一眼,淡淡道:“与我一同护法,待我离开,传你魂修之法。” 沙裂猿顿时呆立在原地,不消片刻,它便拖着那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挪到造化阵边缘,无比乖巧地站直,背对着伊冬灵的方向,铜锣大的眼睛紧盯着四周,像一座雕像屹立于大阵之侧。 ——有点尊严,但不多。 黎夜同样立身于大阵外侧,山脉深处的气息由试探变得锋芒毕露,渐行渐近。 黎夜的神情不再似平日般柔和,变得无比冰冷漠然,无尽杀意倾泻而出。 伊冬灵的觉醒时刻,敢来打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时圆时缺,风雨自由来去。造化阵中,伊冬灵的身上已覆上一层冰雪。 而在造化阵外,是一具新鲜的妖兽尸体。沙裂猿兴奋地奔过去,挖出内丹一口吞了进去,一缕灰白之气紧随其后,落在那妖兽尸体上。 一人一兽配合得颇为默契,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很快,那尸体化作尘土一掊,大阵外依旧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时间飞掠。 但于伊冬灵而言,却无法感知时间流逝。 这样滚雪球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刻、一时、一日?伊冬灵无法判别,只知道最初的那道微弱的寒流俨然变成了冰川,识海中的滚烫熔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天雪地。 周身血脉透着凛冽寒意,凝练灵力所产生的寒气更是透骨,伊冬灵却不觉得难受,反倒像是回到自己最舒适的状态一般,一切本该如此。 混沌之中,他仿佛见到了天地初开之景,天与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整个世界飘荡着无穷无尽的灰白之气,没有光,亦没有日月星辰。 伊冬灵却于此混沌中感受到了一抹微妙的注视,遥远的目光望来,就像是跨过无尽的时光长河,看向了他。 脑袋“嗡”地一下,意识恢复了片刻清明,却又很快坠入陌生却熟悉的场景,似乎是…… ——原身的记忆。 他这短短十数载,除了修炼就是修炼,生活着实无趣。明明是天灵根,却比常人进境更慢。 他心中着急,母亲却总安慰他,没事,只要吊住黎家少主,伊家可得百年无忧。 他不甘不愿,拼了命地修炼,却收效甚微。直至有一天,一名模样清冷的白发女子出现在他的世界,成了他的师父。 那是世间最强悍的半仙之一——司槐。 他随着司半仙入极北之境,无尽的冰雪之地苍茫一片,除了偶尔误入的飞鸟化作冰雕坠入雪地,便再难见其他生机。 雪山极高,与天边只有一线相隔,抬手可触云雾。他终日在雪山之巅修炼、再修炼,修为扶摇直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司槐却总会望向天空,像是在思念着什么。 忽有一日,司槐突然执剑指向他,望向他的眸子透着一抹愧疚与坚决,终是下定决心。 “对不起。”她说。 灵剑入体,伊冬灵留了好多好多血,鲜血流入司槐手中灵剑,吸收成了一把“血剑”。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依稀记得司槐眼底的狠厉与决绝,然后被送下了雪山。 意识朦胧间,伊冬灵抬首遥望,却见片刻之后,恐怖的轰隆之声从雪山传来,地面的雪花开始剧烈颤抖,扑朔着向空中飞舞。 ——雪山在震颤。大片的冰棱坠下,天地都随之颤动。 远远望去,高耸入云的雪山竟从中间生生裂成两半,一眼望不到头的断面平整干净,像是被生生斩断一般。 ——不,就是被斩断了!用那把血剑! 极目远望,却见雪上断面,司槐手执血剑,悬于空中。 殷红的血水顺着手中长剑滴落,落于断壁之中,雪白的断面上顿时血光大盛,尘封已久的血色大字重现人间—— “此、间、无、仙!” 司槐盯着那几个字,双目赤红,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下,良久,她仰起头,癫狂大笑。 ……:,m..,. 33. 仅此一次 33 伊冬灵“看”着过去的记忆,意识愈发清醒。那种震惊与不解的情绪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体内充斥着无尽冰寒之意,与记忆中在雪山之巅静修时的感受很是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当初的寒意由外及内,此时此刻,却是自丹田处自发诞生出来的。 蕴含着冰雪气息的灵力不断凝练,于丹田中环绕旋转,凝至极致,终是诞生出一颗冰蓝色的内丹,表面晶莹剔透,内有光华流转,像颗气韵内敛的宝珠。 丹成之时,一道神光直冲云霄,造化大阵层层暗纹显现,牢牢地将那神光封锁在大阵之内。 大阵中心的人形冰雕缓缓睁开眼,周身寒冰散去,无尽的冰雪之意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大阵之内,万物都蒙上了一层冰纱,方圆百米顷刻间化作一片冰天雪地。 伊冬灵缓缓起身,驻足于这片天地,似乎与冰雪融为一体。浓密的眼睫挂上一层薄冰,眸光清冷至极,雪肤玉貌,却无端透着冷意,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极美,却也极冷。 只是这抹冷意很快被冲入其中的某人打破,黎夜仿佛是这片冰雪空间唯一的热源,猛地上前将伊冬灵拥入怀中,似是忍耐了很久很久。 “仅此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这般苦痛。”时隔许久的软香入怀,黎夜仍觉得心里紧绷,沉声说道。 每个人的痛感程度与忍耐力不同,伊冬灵本就肉身弱些,觉醒的过程黎夜看在眼里,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伊冬灵眨眨眼,却是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任由对方抱了半天,说道:“还好啦,就前期比较痛,不过片刻,后面就好了。” 以前在现世,他也总为病痛所缠,属于现代医疗未解的病症,长此以往,他也算是养成了不错的耐痛能力。 更何况——相较于他的收获,这点苦痛,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黎夜显然未把他的话当真,只用力地揽着他,一个劲地强调,“片刻也不行。” 伊冬灵忍不住弯起眉眼,莞尔一笑,“好嘛,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视线流转,看见四周尽是他的杰作,就连黎夜身上也披上了一层冰雪薄纱,伊冬灵笑言:“我这么厉害的嘛?连你都能冻上?” 黎夜总算舍得放开对方,目光却仍滞留在伊冬灵身上,只觉得觉醒后的伊冬灵清冷气质更甚以往,笑时却又带着暖意,如同冰雪初融。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只怕连我都不是对手。”黎夜轻笑了声,配合道:“快帮我解了冰封,再晚一点,我可要冻死了。” “你少忽悠我。”伊冬灵虽然开心,却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他抬眸睨了对方一眼,“应该是再晚一点,就找不到一点你被冻过的痕迹了吧?” 话虽如此,伊冬灵仍挥了挥手,黎夜身上所剩无几的薄冰瞬间褪去。 黎夜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种程度的冰封确实伤不到他,若是有心想躲,也根本封不住他。但只有亲身感受,才能更准确地知晓伊冬灵觉醒的程度。 如今看来非常成功,冰雪灵体虽只是初成,却已经蕴藏了些许道则之力。若遇到一般的同级修士,已然不惧。 “不仅体质觉醒,还顺利迈入金丹期,恭喜。”黎夜笑着说道,虽是意料之中,但是看着伊冬灵的兴奋劲,只觉得比自己突破了还开心。 “谢谢,多亏有你。”伊冬灵眉眼弯了弯,难免有些小激动。毕竟在这个世界,结成金丹,才算真正跨过门槛,踏入修仙大道。 他也终于明白了觉醒的意义,他先前虽机缘巧合之下跟着黎夜修炼,但就好像是外行人在强看专业书籍,只能看懂点皮毛。 但如今……却觉得灵力收放自如,随念起,随念灭,一如大脑对四肢的控制。 伊冬灵眨眨眼睛,头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战力,甚至生出一种同阶无敌的错觉。嗯……大概,除了黎夜。 放眼望去,他们周围已然变成冰雪的世界,万物寂静,以大阵边缘为分界线,阵内冰雪漫天,阵外虽然也染上一层白霜,却依旧绿意盎然,圈内圈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沙裂猿蹲守在阵法交界,半边身子都覆上冰雪,它鼻尖耸动,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抖,身上的冰雪簌簌落下,压塌了脚下仅剩的几株绿植。 它也不恼,反而冲着伊冬灵做出了一个类似抱拳的手势,喉咙间发出几声“呼呼”的啼叫——似乎在学着人类的样子,诉说着“恭喜”。 伊冬灵微讶,“它怎么转性了?” 沙裂猿智慧不低,他之前就有所感悟。但先前沙裂猿对他们,怎一个仇恨怨愤,不过是碍于咒法封印无法发作。 怎么他觉醒突破的短暂功夫,沙裂猿就直接兽性大变?他不由地望向黎夜,猜测道:“你给他开特训啦?” 平日里黎夜的风格……伊冬灵难免脑补了一些棍棒教育。 黎夜不由失笑,“别多想,不过是许了它一些好处而已。”有魂修之法,沙裂猿将以独特的状态存在,又吃了那么多高阶妖兽的内丹,假以时日,恐怕真的能成为惊龙山脉的兽王之王。 “但……”沙裂猿的事情黎夜一带而过,转而带着几分幽怨道:“这么久没见,阿灵甫一出关,怎地先关心起了一头妖兽。” 伊冬灵愣了愣,“这么久?”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出声询问:“我觉醒突破……花费了多长时间?” “约莫……”黎夜略一停顿,视线凝在伊冬灵身上,恨不得将过去时刻补回来似的,“五个月。” “?”伊冬灵的瞳孔骤然放大,语气难掩震惊,“五……五个月?真的假的?” 他有些不敢相信,觉醒于他而言,就像是入了一场幻梦,并未感受到时间流逝。本以为最多过去了一两天,却没想到…… 黎夜在伊冬灵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点了点头,肯定道:“真的。” “这么久么……”黎夜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他,伊冬灵不由地垂下脑袋,连突破的喜悦都淡了几分,片刻后又想起了什么,抬眸望向黎夜,问:“那这些日子里,你一直在这守着我吗?” “说好的为你护法,自然一刻也不会离开。”黎夜理所当然地回道。 伊冬灵直勾勾地望着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本就鲜明的五官轮廓变得更有线条感,眼眸深邃悠远,望向他的目光却是温柔的,声线也同样如此,更沉,却也更富有磁性。 五个月的变化,虽细微,可若细细端详,还是能瞧出不同。 五个月,觉醒突破的时光于他弹指一挥,可对黎夜而言,却是枯燥地在旁候着,恐怕修为进境也会受到影响。 他心下有些不舒服,颇为自责地开口:“那这段时间,你岂不是……很难受。” 黎夜点头,“当然。” 伊冬灵心里顿时更难受了,黎夜本就为他操心了太多,可他却连觉醒都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浪费天材宝阵不说,还耽误黎夜修行。 他刚想出声道歉,却听见黎夜继续说道:“不能与阿灵说话,碰不得、摸不得,实在寂寞。” 甚至连周身都覆盖了一层冰雪,连看都看不得,憋得难受。 “……”心中的愧疚像是被强行摁下了暂停键,伊冬灵对上黎夜略显黏腻的视线,暗叹一声,是他草率了。 也是,就刚醒来时对方狂奔而来的劲头,那番发言,就该意识到对方纯粹是恋爱脑思维。 伊冬灵瞥了他一眼,默默把抱歉的话强行咽了回去,转而换了话锋。 “毕竟我没有你那么天才嘛,只花片刻就突破金丹。”伊冬灵一脸无辜,原身的记忆归拢,伊冬灵对于突破闭关的事情也就多了几分了解。 修士闭关,短则数日,长则数年,甚至上百年,都正常。 黎夜闻言,笑道:“灵体觉醒与突破金丹可不是一个工程量,我为了觉醒体质,亦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相信我,你已经很厉害了。” 其实他选择觉醒的方式是破而后立,但他并不舍得用在伊冬灵身上。以龙藤玄芝为媒介,循序渐进地觉醒,虽耗时长了些,却值得。 “是嘛?”伊冬灵又被黎夜说得自信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小有天赋,就是耗时太长,耽误了你许多时间,但我定会好好修炼,日后待你闭关,我也为你护法。” 伊冬灵熟练地开始画饼,不给黎夜丝毫顺着话题开始上树的机会。 却不妨碍黎夜从中挑选出最核心的部分,深邃的目光落在伊冬灵身上,无比专注。 “因为无关紧要的事误了正事,才叫耽误。可是对我而言,阿灵便是最要紧的正事,其他万事都该让道,既然如此,又何来的耽误之说?” 低沉的嗓音温柔缱绻,神情说不出的认真。伊冬灵很确定,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给黎夜灌了什么迷魂汤。 “花言巧语。”伊冬灵偏过脑袋,拒绝接受对方的糖衣炮弹。 “绝对是肺腑之言。”黎夜眸底含笑,认真道:“我只是希望阿灵能明白我的心意,能与你相伴,便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知道了,就你会说。”伊冬灵睨了黎夜一眼,只觉耳根发热。对方总是能不放过任何机会袒露心意,似乎不知害羞为何物。 他或许并不该避,而该主动些迎难而上,这样的暧昧氛围,他只要再加一把火,任务进程应该就能往前推进推进。 ……但偏偏,伴着他的觉醒,系统又开始进入升级状态。系统这般不靠谱,伊冬灵都有些见怪不怪,只是无法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俩人关系的推进是否会纳入认定。 伊冬灵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先不浪费情绪,等系统更新完再说。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会不会直接把任务也顺带更新了呢。 抱持着这样美好的幻想,伊冬灵试图把话题从奇怪的方向往回拉拉,“若是有空,可以陪我去趟极北之境么?我的体质与那里似乎有些渊源,想去看看。” 这次觉醒除了实力上的跃升,更是觉醒了原身的记忆。只是他看到的那些场景,很多细节他还都没琢磨明白。 比如他那位师父为什么要劈开雪山,又为什么要用他的血,他无法理解。 除此之外,那仿佛天地初开的景象又代表了什么?无尽的灰白之气……与黎夜所使的道术,之间是否存有关联? 有了原身的记忆,伊冬灵却觉得自己更是处于云雾之中。 “自然可以,阿灵想去哪里都可以。”黎夜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笑得宠溺。 伊冬灵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默默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但玄天秘境再过数月便要开始……好像有些来不及。有点麻烦,我们还是先去参加玄天秘境,再去极北吧。” 玄天秘境的开启之地位于清元,在玄天大陆中心偏南的位置,而他们所在的惊龙山脉,是玄天大陆的最南边,极北之境,则在最北边。 从这里到极北,需要横跨整个玄天大陆,岂非朝夕之功。而且从路程看,也是先去清元再去极北比较划算。 黎夜却是笑道:“不麻烦。烟南北侧的图柳,便设有通往极北的传送阵法,我们从那中转,再转回清元。数月时间,绰绰有余。” 传送阵法的刻画所耗甚广,用时也长。先前逃出伊家所用的指向型传送阵,虽好用,但指向终点必须在阵中准确刻出,极北之境黎夜没有去过,无法使用此法。 但阿灵既想去,总有无数办法。 ……:,m..,. 34. 冰玫瑰 34 敲定了后面的行程,伊冬灵和黎夜却并未急着动身。伊冬灵的冰雪灵体觉醒,道则天成,但实战中能发挥多少,还是需要练练。 与其在真刀实枪下慢慢进步,不如提前熟悉熟悉,能够减少许多危险。况且…… “阿灵既想去参加玄天秘境,还是先适应下觉醒后的灵力施展为好。”黎夜解释道:“玄天秘境是极为罕有的天然秘境,自成规则,修士进去的那一刹那,落点位置是随机的。” 也就是说他们会在秘境中短暂分开,伊冬灵的实战能力跟上,他才能放心。 “你的意思是……”伊冬灵愣了瞬,待反应过来以后,眼睛骤然一亮,兴致勃勃,“陪我练练?” “嗯。不仅是我,它也可以。”黎夜指了指大阵外老实蹲着的沙裂猿,笑道。 “好啊,不过这个阵法是不是应该先撤掉?”伊冬灵指了指天空,跃跃欲试。那般兴奋的神情仿佛在说,这破阵太小,影响他发挥了。 “说的也是。”黎夜笑了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束光冲天而起,化作万道霞光,射向四面八方,光华浸染之处,九幽造化大阵随之崩解,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界限分明的冰雪与草木的世界,尚存一丝此阵存在过的痕迹。 大阵消失的瞬间,伊冬灵的耳畔却骤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系统升级完毕。】 嗯?有声了?伊冬灵微微愣神。 是很冷淡机械的调调,莫不是他先前吐槽的次数太多,竟真升级了智能AI程序? “怎么了?”黎夜微眯起眼睛,只觉得伊冬灵身上那抹本源气息愈发无法忽视。原本若有若无难以分辨,却在伊冬灵觉醒之后变得有存在感。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在不伤到伊冬灵的情况下将那东西弄出来。 伊冬灵并未急着查阅系统升级的内容,而是掀起眸,朝着黎夜露出一抹笑,“只是觉得,你莫要太过轻敌才是,我现在……” 话音未落,一道道冰锥骤然拔地而起,黎夜反应极快,几个漂亮的闪身,那飞速冒起的冰锥竟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这么突然?”黎夜微一挑眉,却是不恼。 “嘿嘿,兵不厌诈嘛。”伊冬灵笑得灿烂,手腕翻转间,冰雪的气息骤临。觉醒后反而越能感受到黎夜的强横之处,搞偷袭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一道及人高的冰刃落下,黎夜并未躲闪,抬掌面不改色地接过,赞叹一声:“好习惯。” 本就是想提高一下伊冬灵的战斗意识,如此出其不意的作风,他自然喜闻乐见。 几个来回之后,伊冬灵技能衔接得愈发得心应手,也更能感受到黎夜所说的将灵力当作手脚是什么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就像是天生的。 哪怕没有修炼专门的武技,他也能慢慢领悟出术法的变化。雪灵九转的逆天之处,如今才算是真正显现出来。 一来二去,他起了些玩闹之心,干脆搓起了雪球,一个接一个,唰唰地往黎夜的方向砸去。只是,黎夜的步法太过灵敏,就像是一条灵活的蛇,他白白浪费许多灵力,却是一击未中。 反倒是不远处的沙裂猿被砸了一下两下无数下,终是忍不住怪叫两声,轰隆隆地遁走老远。 伊冬灵不由地鼓起脸颊,大脑飞速运转着,倏地灵光一闪,他抬起手,又骤然落下,滂湃的灵力翻涌,几乎要将他榨干。 数不清的寒冰凭空落下,范围广而密集,杀伤力十足,几乎是肉眼所见之处,都笼罩在这篇冰雨之下,无处躲藏。 “不错,大范围攻击的法术,封锁了退路。只不过……”黎夜并未再躲,直接仗着自己道体的防御,硬抗下了这波攻击。 同时脚下一转,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便穿行至伊冬灵身前,挥起拳头。 罡风扑面,伊冬灵心下一惊,完全来不及做出防御反应,只能急急后撤,却因退得太猛,脚步不稳。眼看着就要摔倒,那拳头化而为掌,反手搂住了伊冬灵的腰身,将他抱起。 “这么不计成本地释放灵力,太过注重攻击,若是有人能硬抗住,强行打近身战该如何?”美人在怀,黎夜却是一本正经地抛出问题。 伊冬灵面色一红,觉得有些丢脸,只是这样的距离让他无法保持冷静,他本能地绷紧身体,小声道:“你先放开我……” 说话时尾音不自觉地拖长,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黎夜愣了瞬,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喉结滚动了下。但他并未做什么,而是老老实实地放开伊冬灵,清心诀悄然运起。 甫一站定,伊冬灵意念微动,抬手在身前一划拉,灵力瞬间构成一面冰墙,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再来试试?” 说完他想到黎夜那过于离谱的体质,虚虚地补充道:“你轻一点。” 黎夜看着面前那层看似厚重的冰墙,忍不住笑道:“你确定对手只会从正面进攻?” 说着他身形一晃,避开了道道冰刃,转瞬间来到伊冬灵身后,恶趣味地戳了戳伊冬灵的肩。 伊冬灵面色一红,迅速拉开距离之后,身前的冰墙形态也随之变化,冰蓝色的灵力肆起,绕着伊冬灵围成一个圈,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黎夜,再度开口:“再来。” …… 金丹期的灵力有限,每每灵力耗尽时伊冬灵便会和黎夜一同修炼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对练。就这样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 哪怕现在已经停下来,伊冬灵依旧觉得有些亢奋。虽然过程丢脸,成果却很显著,伊冬灵只觉得自己的攻防体系愈发完善。 ——久违的信心倍增。 巨树之上,他与黎夜并排而坐,眉眼弯起,双腿一晃一晃的,满身上下都写满了喜悦。 “这么开心?”黎夜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嗯!”伊冬灵重重地点了下脑袋,抬手虚握了一下,冰蓝色的灵力瞬间充盈四肢,一个方形冰块出现在他手中,“之前总觉得自己像个拖油瓶似的,现在终于能有些用处,自然开心。” 拥有了一定的生存能力,才能心有余力,去体验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有时难免想着,若不是有黎夜在,他恐怕连灵力使用都还在艰难摸索阶段,亦或者,可能已经暴露身份,生死难料。 “想什么奇怪的,还拖油瓶。”黎夜忍不住抬手摸了下伊冬灵的脑袋,温声道:“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可不是为了有用没用。” 伊冬灵指尖不停划拉着手中冰块,应道:“我知道啦,只不过我毕竟是……” 话音蓦地一顿,伊冬灵反应过来,强扭了话音,“谁会想要一直菜着,能变强当然开心啦。” 他刚想说自己毕竟也是男人,虽不喜杀伐,却也有着微妙的好胜心,总是不喜欢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的。刚刚一个走神,险些脱口而出。 他抬眸瞥了黎夜一眼,见对方目光关切,又继续道:“你不用担心我啦,我现在膨胀得很,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哪天你就打不过我了。” “那我可拭目以待。”黎夜笑了笑,见对方修长的指尖摩挲不停,像是在雕刻什么东西,不由好奇道:“在弄什么?” 伊冬灵一点点地用灵力专心刻画着,“你猜。” 灵体觉醒之后,他可以用出许多独有的冰雪之术,但大多是粗略的轮廓,尚且无法做到太过精细,只能形成实体之后,再一点点地雕琢。 “该不会是……在刻我吧?”黎夜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隐隐有些期待。 “……”伊冬灵瞥了他一眼,“自恋。” ——他哪里有那么好的技术。 伊冬灵认真地用灵力雕琢着,一圈又一圈,黎夜亦是不再打扰,坐在他身边耐心等待。 黎夜眯起眼睛,颇为享受这种状态。参天古木之上,美人雕冰,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岁月静好,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冰蓝色的灵力于指尖翻转,将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映衬得愈发冷白细腻,黎夜细细瞧着,难得心无杂念,心软得一塌糊涂。 过去的煎熬磨难似乎都是为了此刻,仿佛灵魂飘荡许久,终于得见归处。 一盏茶后,伊冬灵完成了他的杰作。 那是一朵冰雪所雕的玫瑰,花瓣层层叠叠,形态高贵优雅,白中透蓝,色泽晶莹通透,在阳光下异彩纷呈,美轮美奂。 “喏,送给你。”伊冬灵将它往黎夜面前一递,看似随意,心里却有些小紧张。 “真是给我的?” 黎夜微微挑眉,很是诧异,他接过那朵冰花,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新的定情信物?” “什么啊,就是一个小礼物而已。”伊冬灵面色微红,辩解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本想表达一下感激,送出手的却是朵冰玫瑰。 他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关于玫瑰的寓意,强行解释道:“我……我就是单纯希望我们的感情能一直保持下去,就像这朵花一样。” 由冰雪所雕的玫瑰花,就像是一个特别的灵力容器。灵力不散,冰花不凋。 只是伊冬灵也说不清楚,明明无论雕刻什么都能有如此特性,为何偏偏是玫瑰。 好在黎夜并未细问,只眸底含笑,将冰玫瑰放至唇边,温柔地亲了一下,余光却落在伊冬灵身上,“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 “……”那眼神腻人,明明是轻吻在冰花之上,却又好像在觊觎着背后的主人。 ……:,m..,. 35. 穿他的衣服 35 伊冬灵心虚,没敢点破。 黎夜乍得了礼物,爱不释手,哪怕伊冬灵并不承认,也被他单方面认定成又一“定情信物”。 端详许久,总觉得要贴身佩戴才够亲近,便放进怀里,片刻后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低调,又将冰花取出,一别一挽,直接插在了头发里,似是一支颇为另类的发簪。 ——还一脸自得。 “喂,戴在头上是不是太离谱了点?”伊冬灵见黎夜一副显眼包做派,忍不住哈哈大笑。 黎夜本就是英姿勃发的形象,长发半束,一袭黑衣更是将那肆意张扬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偏偏头上带着这么一朵清新淡雅的冰玫瑰,反差太大,显得有些滑稽。 “为何?”黎夜不解地问。阿灵送的东西,自然要光明正大地炫耀。 “嗯……就是感觉,不太搭。”伊冬灵打量着对方,强忍着笑意道。 他没想到黎夜竟会有如此举动,早知有这一出,他至少做些方便携带的物件,比如玉佩戒指之类的。 黎夜略一思量,只以为伊冬灵所说的不搭指的是衣服,于是他开口道:“稍等。” 说着一个闪身,消失在伊冬灵的视野中。再出现时,已然换了一身月白服饰,倒确实增添了几分风雅气息。 但……还是很怪。 “怎么?还是不好看?”黎夜挑眉问道。 “怪怪的,但……还算不错吧。”伊冬灵不想再打击对方,笑着说道。他没好意思说是黎夜的模样气质与这冰花不搭,否则他都担心黎夜再整个易容术。 人是好看的,衣服是好看的,他做的花自然也是好看的,虽然合在一起怪了点,但看惯了,好像也……还行。 不过,瞧见黎夜换了衣服,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还有多余的衣服吗?” “有。我再试试,总能有合适的。”黎夜只当伊冬灵不满意这身装束,脚步微抬,又想去换。 “不是不是。”伊冬灵连忙拉住对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解释道:“想借一件穿穿,出门走得急,没带备用的。” 黎夜先前的举动,让他骤然意识到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穿了许久,本来没觉得,但一想到自己闭关了整整五个月之久,就浑身不自在。 总觉得身上很潮湿,说不清究竟是修炼排出的污浊还是对练时产生的汗水,亦或是冰雪消融后的水渍。原本并未察觉,可在意识到这点后,突然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当初逃跑时没以为会那么快与黎夜碰面,那些行动不便的裙子他自然没带,只想着带足灵石入些轻便衣服。只是没想到黎夜半路将他劫走,一晃就过去这么久。 “是么?备用的衣服,我倒是有不少。”黎夜唇角勾起,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笑得灿烂。 他本想说,他们既是修士,自然有专门的清洁术法,以伊冬灵如今的灵力把控,学起来实在不是难事。 但……终究是某种奇怪的念头占了上风。让心上人穿上自己的衣服什么的…… “你怎么笑得这么……”伊冬灵有些迟疑,只觉得对方的神情有点怪怪的,“难道说,借衣服还有别的寓意不成?” “咳,没有。”黎夜摇了摇头,修长的指尖划过腰间玉佩,几套服饰凭空出现,款式色调颇为单调,多以黑蓝白为主,“挑一套将就一下?” 伊冬灵抬眸瞥了对方一眼,对方火热的视线下藏着几分期待与跃跃欲试,低低的嗓音中更是透着兴奋,想忽视都难。 嘴上说着将就,眼神却不知有多期待。 “……”伊冬灵随手抓出一件,“就这个吧。” 他想着既然要换衣服,便顺便清洗一下,于是拿着衣服离开,却是一步回头,眼神充满警告,“你转过去,不准偷看!” “不看不看。”黎夜眼底浸着笑,老老实实地举起双手,背过身去。毕竟男女有别,在这方面,黎夜倒确实能保证,自己算是个正人君子。 他们修炼的附近有一处小溪,离得并不远,到了溪边,伊冬灵回首看去,隔着层层树影,黎夜老老实实地背着身,甚至踢了一脚沙裂猿,逼得它也转过身去。 伊冬灵见状,不由地笑了声,却仍为了保险起见,运转起灵力,阵阵寒流涌动,无数道冰墙筑起,彻底隔绝视野,他才心安地换起衣服。 脱掉裙子之后,伊冬灵果断地扯掉了胸衣以及……里面的垫子,顿时觉得轻松、舒畅。 他长舒了一口气,有种解放了的感觉。 九月给他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胸垫,大小各不相同,款式、材质更是五花八门。起初他还不愿意穿,后来渐渐向现实屈服。 因为他毕竟不是女孩子,没有胸,穿上襦裙之类的裙子总会摇摇欲坠,他只能一直提拉着。加了胸垫,他才算是能正常走路了。 衣裙褪去,伊冬灵缓步踏入溪中,溪水与皮肤相触,仍带着极度冰寒之意,伊冬灵却未觉半分不适。他不敢耽搁,飞快地冲洗了一下,前前后后不超过五分钟。 待上了岸,他的视线在胸垫上停留一瞬,有一瞬间的犹豫。 反正他平日用的以小款巨多,如今换上男装,更是宽宽大大,就算是不穿,黎夜应该也看不出来。 这般想着,他果断抛弃胸衣,选择快乐,直接套上了黎夜的衣服。男装穿法并不复杂,他很快换完衣服,束起马尾,才撤去一道道冰墙,回到了黎夜的身边。 “我好了。”伊冬灵开口道。不知为何,穿着对方的衣服相见,心中竟莫名有些紧张。 黎夜这才转过身,直勾勾地看向穿上男装的伊冬灵,眸光透亮,藏不住的喜悦。 这是件青白束腰长袍,如此素净的衣服穿在身上,倒显得伊冬灵姿容更盛,气质更为清冷,长长的头发束起,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倒确实像个霁月清风的少爷,皎皎如云月,皑皑若霜雪,如墨青丝随风而动,在光影下泛着微微的暖光。 这件长袍对于伊冬灵来说还是大了些,谈不上有多合身,黎夜却瞧着欢喜,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穿什么样的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现在穿的是他的衣服。 伊冬灵也不知道对方在兴奋些什么,心中却无端松了口气,出声道:“怎么样?帅吧?” “是啊,身姿如青松,面如冠玉,好似墨画,教旁人瞧了,怎么不叹一声公子翩翩。”黎夜大笑了声,很给面子地回道,语气相当浮夸。 伊冬灵莫名有些脸热,明知对方是以为他在“女扮男装”,故而有此一夸,却还是忍不住紧张。他摇摇头,试图甩出奇怪的想法。 “不过阿灵,刚刚竟特意筑起冰墙,就这么不相信我?”黎夜挑眉问道。他对灵力波动的感知极为敏锐,哪怕不用看,也知道对方干了些什么。 伊冬灵睨了他一眼,反问一句:“谁知道你的自制力如何?” 黎夜不由地大笑两声,非但不恼,反倒煞有其事地应道:“有理。” 毕竟,仅仅是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他都需要默念清心诀,才能保持心无杂念。不过…… 他的视线掠过伊冬灵平坦的胸膛,默默在心中感叹一声,之前女装时尚有弧度,如今穿上他的衣服,竟是一马平川,恐怕还没他的胸肌大。 ——确实是能以假乱真。 “喂,你在看哪呢?”伊冬灵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猛地环起胸,心中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胸太平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佯怒道:“我……我可是女孩子,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说完觉得自称女孩子实在太羞耻,淡淡的粉从脸颊晕至耳根,生出一种别样的瑰丽。 黎夜瞧得眼热,有些艰难地移开视线,因为刹那闪过的龌龊想法而心虚,“抱歉,失礼了。” 伊冬灵哼了声,勉强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心中想的却是,以后还是要垫些东西才保险。 他生怕黎夜再深想,颇为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现在出发吧。” “好。”天色渐晚,黎夜也觉得是时候回到人类领地,至少休息时,伊冬灵能舒服一些。 不远处正老老实实当雕像的沙裂猿似是捕捉到了什么,轰隆隆地跑到了他们面前,一双巨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黎夜,似是知道黎夜不喜他的大嗓门,虽迫切,却仍安安静静、老老实实。 “它这是……想要跟我们一起走吗?”伊冬灵显然是会错了意。 “恐怕不是。”黎夜笑了声,“不过你若是想,将它带着也无妨。” 话音刚落,沙裂猿那颗硕大的脑袋猛地摇了摇,掀起了风浪阵阵。它生怕黎夜不认账,退开几步之后,拳头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而后一屁股坐下,做双手合十状。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一阵地动山摇。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愿意了。”伊冬灵也不至于太迟钝,见沙裂猿这般活灵活现的反应,哪里还能不明白。 “先前你闭关时,我曾许过它魂修之法,如今这般,是在催我兑现呢。”黎夜解释道。 “原来如此。”伊冬灵恍然大悟,难怪自他醒来之后就感觉沙裂猿听话且有灵性了许多,可是他又觉得有些奇怪,“魂修之法?它这样的状态,还能修炼吗?” 照黎夜先前所说,沙裂猿已死,只是依靠生机泉恢复了些许身体生机,是具傀儡而已。傀儡……也能修炼吗? “它的情况有些特殊,估计与它的神通有关,神魂未彻底散去,在生机的作用下重新凝聚了。”黎夜说道。 这种状况极为罕见,如今的沙裂猿介于半生半死之间,但若放任下去,沙裂猿仅存的残念将会随着时间流逝,彻底消散。 伊冬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忍不住感叹:“你会的真的好多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黎夜眸光一沉,原本忽视的事情被提醒。 修士所修各有侧重,魂修之法更是冷门中的冷门,他尚且记得,这套魂修之法是于清元青霜门所得,可因何而寻,寻来作甚,却是空白。 记忆空缺得以再验证,黎夜心有所感,却并不着急探寻。玄天秘境中有一重宝,可探过去,他的记忆缺口,自可补全。 况且…… 视线落在一旁的伊冬灵身上,黎夜不由地勾起嘴角,如今有伊冬灵作伴,便是他最想延续的时刻,过去是什么样子,哪有那么重要。 于是他大笑出声,大方接过伊冬灵的赞叹,“自然要会的多些,才能与阿灵相配。” 伊冬灵默了瞬,一时也分不出是何情绪。似乎就算换了男装,也不影响对方嘴上花花。 黎夜说完,脚下灵力一荡,悬停于沙裂猿面前,抬手轻触额间,眸底蓝光渐渐浮现。 沙裂猿额间的印记光芒大盛,恍惚中,它仿佛置身于一片星海,见证斗转星移。那双硕大的竖瞳中,蓝色渐渐隐去,银色再度浮现。 黎夜遵守诺言,不仅传它魂修之法,还将傀儡印记褪去,让它得以自由活动。 沙裂猿无比亢奋,硕大的竖瞳在黎夜和伊冬灵身上来回转着,而后“咚咚咚”往山脉深处狂奔而去,不消片刻,又奔了回来。 它弯下庞大的身躯,将手中刚采来的一株紫色小花递至黎夜身前,喉间发出几声怪笑。 伊冬灵颇为好奇,“这是什么?” 这花生得漂亮,含苞待放,色泽清雅,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伊冬灵刚想上前接过,却被黎夜沉着脸拦下,一团灰白之气缠绕而上,顷刻间将那朵紫色小花化作齑粉。 ——虚靡花。有催·情、壮·阳的功效。 沙裂猿不会言语,但那般怪笑与此花相衬,简直在无声地嘲笑着黎夜不行。 黎夜气恼万分,直接抬起一脚,将沙裂猿踢得倒飞而去。庞大的身躯带倒一片巨木,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了“轰”的一声沉闷声响。 地面随之震颤晃动,好一会之后,雄浑悠远的长啸声自远处传来,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似是在庆祝两尊大佛的即将离开,又似是在嘚瑟总算在这俩人身上扳回一局。 伊冬灵瞧得纳闷,“揍它干什么?” 怎么沙裂猿兴冲冲地送来礼物,却得了一通胖揍?总不至于是什么毒药,否则黎夜不可能给它活命的机会。 “……”黎夜难得沉默片刻,望向伊冬灵的目光欲言又止,“我已经够难忍了,它还敢找事。” 话说得含蓄,伊冬灵却突然懂了。 “……”他同样默了瞬,片刻道:“揍得好。” ……:,m..,. 36. 好感度 我想反悔,可否? 离开惊龙山脉时,是黎夜御剑载着伊冬灵。一来练手时消耗不少,二来惊龙山脉既为幻阵,出阵不易。 灵剑载着他们穿过层层屏障,时而往前,时而折回,觉醒之后,伊冬灵也愈发能感受到其中灵气之诡谲,眼见并非为实,也未必为虚,虚实之间,退路难辨。 伊冬灵静静地望着前方光影变化,微风荡过前额,是现世难以想象的畅快。有时难免会想,幸好遇到的是黎夜,若要他一步步独身从底层爬起,只怕要早早怪在路上。 这样的念头刚起,伊冬灵猛地警觉。最近似乎不止一次产生了这种想法,愈发习惯于黎夜的存在,依赖心也愈发重。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不可能一直依赖对方,任务完成之后,总归要开始自己的生活,如今他也有一定的生存能力,这种奇怪的想法要摒弃掉才是。 他摇摇头,平静地调出了系统面板。有了上一次系统骚操作的经验,伊冬灵这次倒是不慌。 主线任务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一些小字。主线任务后面,明晃晃地挂着“好感度可查看”几个字,而功能栏的“全视角模式”的仙界图块已然点亮。 伊冬灵不由挑眉,这是他先前的吐槽起效果了?竟然多出了好感度这种东西。 不知怎么,竟有些紧张。但他并未犹豫,干脆地点了好感度查询。 【当前好感度:99】 伊冬灵瞬间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他明明没干什么,好感度就已经这么高了么?全靠黎夜自我攻略? ——还是说,是系统悄悄坑了他一手,满值不是100而是1000?亦或是520、666、888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数值? 伊冬灵无法确定,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若满值真是100,便意味着完成任务近在眼前,但同时也意味着,他与黎夜这般悠闲的相处时光,要近尾声了。 心中默叹一声,干脆先不去想,视线落在全视角功能的仙界一栏。点进去,下面明晃晃地挂着一个人名——司槐。 好奇地想一看究竟,却又想起先前自己使用全视角时黎夜似乎有所觉,如今距离又很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晚些找机会再看。 “在想什么?”黎夜隐约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故意打岔道,“不舒服么?” 说来也是奇怪,黎夜站在伊冬灵身后,按理说察觉不到伊冬灵的状态变化。但偏偏,他就是通过细微的动作有所觉,似是观察过千万次。 “我……”伊冬灵顿时一僵,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脑袋一热道:“只是衣服穿得紧,有些胸闷气短而已,不用担心。” “真的?”黎夜自是不信,对方别的本事没见涨,临时杜撰的本事倒是愈发熟练了。 “真的!”伊冬灵应得超大声,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灵剑行进的速度渐渐放缓,直至完全停下。 “?”伊冬灵一脸疑惑地望向对方。 “不是说勒得紧吗,去松松?”黎夜见他紧张地愣在原地,不由失笑道。 伊冬灵却没想到自己临时编的借口竟然还有后续,他本能地摇头拒绝,口不择言道:“不用不用,衣服比较大,不系紧点的话容易掉,就这样就好,适应适应就可以。” 越往后说,伊冬灵的脸色就越红。 天啊,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根本就逻辑不通,一整个语无伦次。他为什么要拒绝,直接装模作样去调整一下不就好了嘛! 黎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簇着光,最终轻笑了声,一带而过,“好,那我便加快速度,早些到烟南购置些衣物。” 灵剑起,再一次飞掠于高山丛林,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见剑影。灵剑四周晕着一层淡淡的光圈,是恰到好处的防护盾。 伊冬灵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以为这茬就这么翻篇了,耳畔却再次传来对方的低语。 “阿灵似乎……不够信任我。”黎夜缓缓说道, 低沉的嗓音说不出的认真,“或许,我比你想象中更强,阿灵可以试着更依赖我一些。” 纵是仍有秘密不愿告诉他,也不必总是如此紧张,常常防范。 伊冬灵愣了瞬,类似的话对方似乎说过不止一次,彼时觉得对方是信口胡言,如今却体会到了几分真心。 他忍不住弯起眉眼,笑道:“我还不够依赖你嘛?再多依赖一些,怕不是要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 黎夜显然并不理解现代社会的隐喻,反倒是一本正经回答:“若你愿意,我自是乐意效劳。” “……” 伊冬灵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是自讽之意,只硬着头皮道:“不是字面意思,就是个比喻……意思我不至于懒成那样。” 他顿了顿,又说:“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我毕竟也是个修士,若是事事都要依赖你才能完成,日后要如何求仙问道?” 黎夜望着他,轻轻笑了声,“成仙有什么好?” “诶?”伊冬灵愣了瞬,认真罗列:“自然是好处多多,若是能成仙,必定修为高强,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想了想,忆起儿时的仙侠梦,道:“至少在遇到不公不义之事的时候,有能力伸出援手,救想救之人,除奸佞之徒。” “不公不义?”黎夜轻声重复了一遍,不由笑道:“仙的存在,本就是最大的不公不义。” “嗯?”伊冬灵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你对仙很了解么?” 哪怕是拥有了原身的记忆,他对仙的概念依旧模糊,在这个世界,成仙似乎只存在于传说。 黎夜总是知道得很多,实力更是不能以常理来计算。他一直觉得此黎夜非彼“黎夜”,也一直好奇黎夜皮囊下的魂,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会不会与他一样,也是来自现世的任务者?会不会与他一样,同是《灭仙》的读者,也有一个与他相似的系统? 亦或者,黎夜会不会就是作者本人?! 伊冬灵脑洞大开,不由地回身望向黎夜,眼巴巴地瞧着对方,觉得自己的怀疑有些道理。 “仙么……还算了解。”对上伊冬灵好奇的目光,黎夜并未刻意隐瞒,“那些家伙……一群自以为是的自大狂罢了,没什么特别。” 伊冬灵听着,却更觉得黎夜知之甚多,先前的猜测更是疯狂在脑中喧嚣。他存了些试探的心,故作随意地开口:“那……你知道手机不?” 他莫名有些紧张,却又不敢问得太过直白。这个问题突兀,但伊冬灵想着,若黎夜真的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就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 “首击?什么意思?”黎夜显然并不理解。 伊冬灵心中默叹一声,收起了不切实际的念想,强行挽尊道:“是首级、首级,我的意思是,所谓的仙人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三头六臂?尖尖的角毛茸茸的尾巴?或是华丽耀眼的翅膀?” “仙人仙人,终究也只是一群人,而非妖兽。”黎夜不由失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披着人的皮囊,却比野兽还不如。” 伊冬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所穿越的这本书名为《灭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所谓的仙,即为反派。 “会不会打击你的积极性?”黎夜见伊冬灵有些发懵,抬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宽慰道:“成仙与求道,本就是两码事,修真者所追寻的,应是大道至极,而非仙凡之别。” “大道至极……”伊冬灵似懂非懂,不由地跟着重复了一遍。 有了原身的记忆,他对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到了修炼后期,每一个境界之间都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尤其是从元婴到化神,若想迈入化神期,必须心中有道。 但他对此却毫无头绪。 既提起这个话题,伊冬灵干脆多问几句,“大道至极,可是何为道?又要如何入道呢?” “大道三千,万事万物皆可入道,有人以剑入道,有人以幻入道,有人以花草入道,甚至有人以骗入道……人活着,总归有一些执着。” 黎夜垂眸望着对方,温声道:“没有太多的限制,一切随心即可。” 伊冬灵点点头,似懂非懂。 黎夜见对方思考得认真,不由调笑道:“以前我也想过走逍遥王道,如今才觉得,有情之道,才是上上之选。” “……”伊冬灵觉得有些肉麻,哪里还听不出对方话中意,但却不想就这么被他带偏,“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偷换概念?这也可以成为道吗?” 黎夜微微挑眉,反问道:“有何不可?” 虽是调笑之语,却也是真心。世间不乏以情入道者,或有情,或无情,二者本是共生。 伊冬灵顿时噎住,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心中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若真的可以这么随心所欲,那种以采花为毕生追求的花心鬼,也可以为道?”伊冬灵举了个比较极端的例子。 “旁门左道亦是道,只要够坚定,皆可入道。”黎夜耐心地解释着,见伊冬灵面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不由笑道:“不过这类修士,往往死得早。” 伊冬灵“哦”了声,心中若有所悟。 黎夜见他陷入沉思,不由笑道:“其实你我这种天生灵体,并不需要烦恼此事。” “嗯?怎么说?”伊冬灵不解。 “体质觉醒之后,我们本身就拥有了一定的规则之力,这便是道的雏形。” 耐心解释的同时,灵剑不知何时停了,短暂驻留于山脉外围,“一路修行下来,修至臻时,大道自成。” 黎夜眸光微沉,缓缓道:“寻常修士总要经历寻道、问道的过程,而我们的道,似乎天生就是注定好的。” “注定好的?”伊冬灵似有所悟,照这么说,他既是所谓的冰雪灵体,之后需要感悟的道便显而易见了,他抬手虚虚一捻,一片六角形雪花诞生于指尖,很快随风散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哈哈哈,说的也是。”黎夜不由大笑。 上天赋予了他独特的血脉与体质,往后,他注定只能走太虚之道。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正是因此,他才更有底气,能护住想护之人。 ——确实没什么不好。 伊冬灵哼了声,不满地嘀咕一句,“所以先前说的什么有情道,根本就是骗人的。” “怎么能算骗人?”黎夜反问,认真道:“纵是无法拥有情之道则,但我所言,皆我所想。” 低沉的嗓音蕴着笑意,竟开始畅想起未来,“待阿灵同我结为道侣,天地间任尔纵横。阿灵如今的念想——救想救,除想除,随心所欲,逍遥世间,也都不在话下。” 伊冬灵被他说得脸热,又因自己真的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光景而羞耻,他顿了顿,从储物手镯中掏出婚约解除的鳞片,在黎夜面前晃了晃,“还道侣呢,看看这是什么?” 也不知是在提醒对方,还是在提醒自己。 黎夜眸光微沉,抬手握住伊冬灵的手,做了一件他想做很久的事情。 飘渺的灰白之气顺势而上,将那璀璨鳞片包裹其中,片刻后,化作一抔尘土,随风荡去。 连同着本就微弱的契约之力,一并毁去。 伊冬灵呆住。 黎夜的目光却是牢牢锁定他,执起对方白玉般的手,缓缓送至嘴边,在手背轻轻落下一吻。动作很轻,眼神与话语中的情绪却浓烈得烫人,“我想反悔、想耍赖,可否?” ……:,,. 37. 心之所向 人心难控 “……”伊冬灵默然。毁都毁了,再来问他行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温暖的触感自手背传来,伊冬灵僵了瞬,用力将手抽回来,颇为不满道:“也不知是谁,先前还说万事与我商量,转眼就变了卦。” 黎夜自知理亏,目光落在伊冬灵身上,说不出的温柔和暖,“难免有些意外情况,还请阿灵允我先斩后奏。” 伊冬灵并不买账,“什么情况算意外还不是你说了算,和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 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解除婚约是他第一阶段时的任务。如今系统虽然给他更新了任务,谁知道第一阶段的限制会不会仍然有效。 心中忐忑,难免生出恼意。偏偏又是自己挑起的事端,明知黎夜对他心思不纯,却做出那番举动,实在怪不得别人。 “我错了。”黎夜认错认得干脆,诚恳地保证,“以后绝不擅做主张。” 伊冬灵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倒显得他在无理取闹,“算了。” 伊冬灵想了想,说:“也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事,纵是毁了,再补一个便是。之前那种鳞片,你还有吗?” 黎夜却是捂着胸口,面色微微泛白,嗓音隐约透着几分虚弱,“毁约一事,于道心有损,只怕……一时半会,没法再结契了。” 伊冬灵:“……” 他闷不做声地御起灵剑,兀自生着闷气,径自往前飞着,完全不想搭理对方。却也没有将对方赶下去,颇有种听天由命的意味。 黎夜自是厚着脸皮赖在后面,也没强行接过御剑掌控权,只用术法让伊冬灵看到了更清晰的灵力脉络。 总归已经临近出口,惊龙山脉这一庞大幻阵之幻,已经弱去很多。 时不时的,他便要软语哄上两句,再三保证下不为例。伊冬灵仍有些气,却不是多气黎夜,而是气自己胡乱嘚瑟,给自己挖坑。 半柱香后,他们顺利出了惊龙山脉。甫一出来,那些乱乱糟糟的灵力脉络便消失了。 前方视野开阔,隐约看到了数道人影。 “动手!”伴随着一声暴喝,几道箭芒破空而至。箭光凛冽,裹挟着致命的恶意,直逼命门。 攻击来得太突然,伊冬灵刚要防御,身边却有人行动更快。 腰间猛地一沉,直接被人抱起,换转位置。一支竹笛悄然出现在黎夜手中,裹挟着猛烈的罡风,与那几道箭芒撞在一起,高下立判。 那锋锐箭芒似是遭到重击,猛地倒飞而去,只听“噗嗤”几声,一道人影应声倒下。 伊冬灵:“?” 待落回地面,伊冬灵才发现,前方驻扎着一小规模营寨,约莫有十几号人,各个带长刀,为首的男人袒胸露乳,凶相毕露。 而在他们身边,一名背着箭筐的男人僵硬地躺在血泊中,已然没了呼吸。 ——显然,这就是刚刚那位偷袭者。 他偏头看了一眼黎夜,心情颇为复杂。黎夜出手快狠准,丝毫没留活路,但那偷袭者又何尝不是,道道直击命门,速度尤快,若是他们弱小些,此刻倒在血泊中的便是他。 为首的那名壮汉满脸堆笑,脸上横肉堆在一起,歉意道:“不好意思,多有得罪,我这手下眼神不好,认错了人,还望两位勿怪。” 这壮汉袒胸露乳,大腹便便,腰间别着一把染血大刀。很凶悍的形象,说话却是客客气气、卑躬屈膝,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这太奇怪了。伊冬灵心想。 若只是误伤倒罢了,可这壮汉的手下明显死得透彻,可这为首之人非但不愤怒,还如此好言相向,实在是很不合理。 “认错人?这种理由,糊弄小孩呢?”黎夜嗤笑一声,眼底一片冰冷。 眼前这群人什么成分,一眼便知。 惊龙山脉地势复杂,自成幻境,却也因浑然天成,其内不乏宝贝。有修为低下资源贫瘠的修士冒险进入边缘地带狩猎妖兽,换取修炼资源,偶尔运气好时,还能采些珍贵灵草。 而有一群人,不愿进入惊龙山脉内冒险,反倒是围堵在惊龙山脉的各个出入口,截杀从惊龙山脉出来的散修,将其千辛万苦寻到的资源据为己有,自成一派。 那试图夺命的箭芒已经说明这些人的身份。 “误会,真是误会!实在是帮派中有一小子偷了重宝逃进惊龙山脉,我们为了堵他,不想意外得罪了两位,实在抱歉。”为首的那名壮汉连忙摆摆手,煞有其事道。 对方道歉的态度着实诚恳,伊冬灵一时难辨真假,却觉得疑惑,“那你们为何不追进去?” 那名首领顿了一瞬,道:“惊龙山脉内地势复杂,行踪难明,以那小子的实力定待不了太久,我们便在外面等他。” “可……你们就如此确定,他能顺利出来?”伊冬灵眉头微蹙,连他这样迟钝的人,都觉得对方的说辞太不靠谱。 黎夜闻言不由笑了声,“我阿灵果然聪明。” 眼看着伊冬灵面露疑色,黎夜也不避讳,直接当着这群人的面,同伊冬灵解释了截货之事。 那名首领面色一变,握着刀的手渐渐收紧,“我们无意冒犯,对你们出手的人已经付出了代价,阁下莫要欺人太甚!” 黎夜淡淡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就欺负你,又如何?” “你!”见完全说不通道理,那名首领终是撕下伪装,威胁道:“我们光辉门也不是好惹的,就算你是金丹期又如何,我们帮主可是元婴期大能。若是——” 黎夜微微抬手,伴随着“嗡”地一声,首领手中的长刀应声而裂,紧跟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话音戛然而止。 那名首领惊恐地脸上横肉震颤,豆大的三角眼中一片不可思议。 他们这一派,看人下碟,只挑弱的入手。起初见他们容貌尚嫩,又是御剑飞行,便以为是靠运气出了惊龙山脉的俩软柿子。 可谁又能想到,堂堂金丹期,明明可以御风,却在这里晃晃悠悠御剑!还两个人一起! 视线落在一旁仙姿佚貌的伊冬灵身上,首领隐约明白了什么,修仙者中不乏好男色者。但此时后悔已然无济于事。 这人境界看起来不过是金丹,但随手一击便卸了他的本命刀,这等实力,简直闻所未闻! 满心杀心此刻变成了活命之心,首领顿时断刀一丢,干脆地跪地求饶,“两位前辈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二位,饶命、饶命!” 黎夜却不急着动手,反而侧头望向伊冬灵,询问道:“阿灵觉得,杀、还是不杀?” 伊冬灵略有些迟疑。那首领顿时转向伊冬灵,一声声祈求堪称凄厉。 伊冬灵本是心软之人,可若这群人真的以劫掠为生,一时心善,即为伪善。 他不由地望向黎夜,道:“这种人该杀该留,由你决定,我相信你的判断。” 黎夜的嘴角不由地翘起,心下有了定论。他微微抬手,捂住了伊冬灵的眼睛。 灰白之气随风而起,于那群偷袭者中燃起。好似恐怖的火焰,却又比火焰恐怖太多,甚至连惨叫声都未发出。 斩草要除根,是他前世最先学会的道理。 等伊冬灵扒拉开黎夜的手时,已经没有了那群人的痕迹,包括那面写着“光辉派”的旗帜,已然化作尘土,归于大地。 伊冬灵心情有些复杂,却并不后悔。 黎夜忍不住问道:“就这么信我?也不怕我是信口胡诌地骗你?” 伊冬灵摇摇头。生闷气归闷气,在这方面,他确实是相信黎夜的。 “就不担心是我判断失误,冤枉了他们?”黎夜又问,“只听我一家之言,未见实情,便定下他们的种种罪行,是否草率?” 伊冬灵瞪了他一眼,人噶都噶了,还问甚。 “现在才问是否草率,是不是太晚了?”伊冬灵抬眸盯着他,道:“你说的话我自然相信,难不成要我不信你,去信那些满口谎言的外人?” 黎夜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翘,漆黑的眸子似有光华内敛,“那看来,我是内人了?” 伊冬灵难以理解黎夜跳脱的脑回路,但在他原来的世界,内人有妻子的含义。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啊!”伊冬灵不满于黎夜动不动就将话题带偏的能力。 “哈哈哈,阿灵莫气。我其实是想说,无论光辉派前尘如何,劫掠修士几何,今日死于我手,已成事实,也是天意。” 黎夜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循循善诱,“今日我毁掉契约,是情难自禁,是事实,也是天意。” 须臾,他重重叹了声,“天意难违啊!” “……”伊冬灵觉得对方又在偷换概念,真是薛定谔的天意,先前的虚弱表象果然都是装的! “什么天意难违。”伊冬灵撇撇嘴,嘀咕一句,“我看你是人心难控。” 视线交错,伊冬灵只觉得对方的目光灼人,竟是干脆地承认了,“对,阿灵说的不错,确实是人心难控。” 黎夜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长臂一揽,用力地将伊冬灵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我就是想日后与阿灵同修共渡,心之所向,无法控,也不愿控。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挣脱不开,伊冬灵便由着他抱了半晌。过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嗯”了一声,“下不为例。” ……:,,. 38. 烟南城 更喜欢你这种 惊龙山脉以北,最近的人类领地便是烟南。 烟南境内,禁飞行、禁武斗,据说是难得的平和之地。在原书中,关于烟南的描写虽不多,却给伊冬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说这里是最接近凡人世界的地方,修士躺平享乐的圣地。烟南城主刑坤,是整个北域唯二的大乘修士,另一位,是已故的黎家老祖。 烟南南城门,位置较偏,却也有烟南守卫轮岗值守。他们并不排外,见伊冬灵与黎夜从惊龙山脉的方向过来,也只是简单盘问几句,就准备放行。 “烟南境内,不可飞行、不可武斗,若有违者,定不轻饶。”烟南守卫一本正经地叮嘱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伊冬灵身上飘。 虽着男装,但容貌气质太过清新脱俗,他严重怀疑是女扮男装的修士。 “哈哈哈干嘛那么严肃。”他旁边那位守卫则要豪放许多,大笑道:“咱们烟南啊,没啥子纷争,有邢城主坐镇,妖魔鬼怪都得绕道,你们这些外来修士,来这里吃好喝好玩好,好好享受,别想着打打杀杀搞事情就行。” “哦对。”那守卫像是想起了什么,“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城主新纳的夫人,最近……咳,总之莫要开罪她。” “多谢提醒。”伊冬灵微微颔首示意。 许是这一侧的守卫鲜少遇见活人,难免话多了些,放行之后,还冲着伊冬灵他们挥了挥手,“祝你们玩得开心。” 连守卫都很友善,烟南确实不同于别处。 踏入烟南境内,伊冬灵久违地感受到了世间繁华,路上美味络绎不绝,还有许多稀罕玩意,最关键的是,这里人来人往之密集,不像是修仙之地,反倒像是古代繁荣的街区。 “烟南人口真的好多。”伊冬灵不由感慨道。 许是习惯了伊家那种冷清又宽敞的氛围,让他总有种修真世界地广人稀的感觉。 这里却是不同,路上行人颇多,所过之处,修士们如普通人一般吃喝玩乐,有趣的花样很多,倒像是他所认知的凡俗世界。 “嗯,修道一途太看天赋,灵根太弱的,终其一生也难求得突破,于修真界行走,很容易丢掉性命。烟南城主刑坤早年游历四方,曾言要为天下凡人造出一处世外桃源,这才有了烟南。” “这么说,烟南城主,倒真是个慈悲之人。”伊冬灵眨眨眼,感叹一句。 黎夜不置可否。记忆中没有太多关于烟南的信息,但入境之后,这覆盖了整个烟南的禁飞大阵,却让他品出了几分微妙。 “呦,两位道君好生俊俏。”烟南人热情,行走于街头,这般搭讪已经不是头一次,“头一次来咱们烟南吧?需不需要哥几个给介绍介绍?” 说话的是几名中年男子,修为只有练气期,最高的也不过堪堪筑基。 “不必了,谢谢。”伊冬灵客客气气地拒绝,“我们自己逛逛便好。” “哈哈哈,两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来烟南也不是久待之人,鸿远在这里祝两位仙运昌隆。”那搭话男子的同伴朝伊冬灵他们拱拱手,笑言。 随口唠上两句,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刚要离开,却见一道身影,“呦,这不是小狐仙么。你们家那位雨铎公子,可回来了?” 伊冬灵原本还暗自警惕,如今越听越觉得,他们像极了在生活节奏很慢的乡村,不管遇到谁都要唠上两句家常。 “劳烦鸿公子挂心,未曾。”回话的是道极为好听的女音,酥酥软软,成熟又性感。 伊冬灵忍不住回眸看去,入目是一名身材极为火辣的女子,沟壑深邃。面容亦是浓艳之姿,眼尾上扬,顾盼间魅惑自成。 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那女修竟是冲着他盈盈笑道:“两位道君瞧着面生,想必初来乍到,可要小女做个向导。” 嗓音千转,听得伊冬灵脸色更红,一边觉得自己的打量失礼,却又忍不住盯着她瞧。 黎夜将伊冬灵的反应尽收眼底,脸色一黑,猛地振臂一挥,灵力无形,化作一道风,却好像将伊冬灵脑海中的奇怪泡泡也一并吹走了,“这种低级的狐媚之术,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狐……狐媚之术…… 伊冬灵一愣,再看向那女修时,那种朦胧的粉色雾感已然消失不见,依旧觉得对方漂亮,却不至于像先前那般,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 “真是的,原来是金丹期的前辈,莫怪莫怪。”那女修的声音依旧娇媚,伊冬灵听着却觉得正常许多,没有了那种蛊惑感。 伊冬灵才注意到,这女子是筑基期的修为,但被黎夜戳破,非但没有怕觉,反而有些开心。 “哈哈哈,咱们烟南小狐仙今日竟也吃了瘪,有趣有趣。”附近路过的修士中不乏有爱看热闹的,幸灾乐祸道。 先前那名搭讪的修士也道:“两位道君小心,这小狐仙乃半妖之身,平日不会随意使用媚术,但若用了,定然有所求,两位小心被坑喽。” …… 黎夜脸色更沉,周身灵力荡起,裹挟着恐怖的威压倾泻而出,寒声道:“谁再来招惹,我便试试烟南城的所谓禁武斗,能禁到何种程度。” 一时间,四周的修士们纷纷噤声。小狐仙的神情似有些犹豫,却终究没再出声。 黎夜拉着伊冬灵便要走,却在路过那名唤做鸿远的修士面前驻足,“这里最好的成衣店在哪?” “啊?成……成衣店?”鸿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吓得不轻,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往后方遥遥一指,“前面穿过两条街,右转一直往里,有家天音阁,那家的料子是烟南之最。” 黎夜微微颔首,被“烟南之最”的字眼打动。在他看来,伊冬灵的一切都当得起最好的,哪怕只是服饰,也要最好的。 他给鸿远留了两颗上品灵石,便拽着伊冬灵离开,脚步匆匆,散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而等黎夜与伊冬灵的身影渐行渐远,有人忍不住艳羡道:“不愧是外面来的天才,这出手可真大方,鸿远,你请客!” “好说,好说。” 小狐仙却是望着伊冬灵和黎夜离开的方向,缓缓露出一抹笑容——巧了不是。 …… 大抵是因为中了别人媚术,伊冬灵心虚,默许了黎夜握着他的手走了一路。 很快,就穿过了一条街。在道路交叉口,一座庞然大物,吸引了伊冬灵的目光。 那是一座人型雕像,高达数十米,不知是何材质所造,只觉雕像光滑却又不失质感,勾勒出了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形象。 面部轮廓似乎做了模糊化处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泛着一层淡淡金光,为本就伟岸的雕像平添一抹神性。 路过的烟南城人,一个个神情虔诚。更有甚者,还特意点上香,在雕像前虔诚地跪拜。 伊冬灵仰头望去,不由感叹一声:“这便是烟南城主吗?” 原书中关于烟南的描述不多,他只知烟南城主修为高深、深受民众爱戴。如今真来了烟南,只觉得这城主比他想象中,还要受欢迎。 他不由地想起了原书中的一些描述,修真界修炼资源有限,大多聚集在规模较大的修真门派与世家手中,寻常散修很难获取。 若是修炼天赋差的,没有好的功法与资源相佐,哪怕终其一生,都只能止步在筑基、甚至是练气期。 修真界罕有纯粹的凡人,但修为低下者比比皆是,哪怕无意,也总会被大能们的战斗波及,朝不保夕。有仁慈者在管辖的地域内设下禁武的规矩,一定意义上保护着这些人。 ——就比如他们如今所在的烟南。 “都说烟南城主宅心仁厚,世无其二,若有机会,倒是真想见见。”伊冬灵说着,想起先前与黎夜探讨过的话题,好奇道:“如烟南城主这般,选择的道,应与仁慈相关吧?” 虽未曾谋面,但总觉得特意为普通修士创造这样的环境,该是心怀苍生,悲悯天下的类型。 黎夜顿了顿,开口道:“或许吧。” ——明显的心不在焉。 “这么敷衍?”伊冬灵自然也感受到了黎夜心情不好,他不是放任问题发酵的性子,于是停下脚步,询问道:“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嗯。”黎夜干脆承认。 “为什么?”伊冬灵不解,反思片刻后隐约明白了些,“因为我中了媚术,太丢人?”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有点丢人,但这毕竟是他头一次接触这类法术么,以后就会有所防范了。 “不是丢不丢人。”黎夜觉得对方压根就没懂,他顺着拉扯力同样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伊冬灵,“阿灵是不是……真的更喜欢女人?” “……啊……”伊冬灵被他这样盯得莫名心虚,“没……没有啊。” 黎夜缓缓说道:“就算是狐媚之术,施法者也不过是个筑基期修士,你如今也入了金丹,却如此轻易中招,只能说明……” 黎夜顿了顿,眉宇间拧起一抹郁色,不愿再说下去。伊冬灵却仍然没懂,“说明什么?” “……那本就是你喜欢的类型。”黎夜的嗓音低低的,眼睫低垂,神情说不出的失落。 这是伊冬灵头一次见对方露出这样的神情,一时心虚更甚。身材丰满的御姐,确实是他以前的审美偏好,但……也只是一种审美偏好而已。 “咳,我觉得……”伊冬灵想了想,主动伸手拉起黎夜的袖口,软语道:“刚刚中招纯粹是意外,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这样的话出口,伊冬灵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脑海中难免想象了些奇怪的画面,有些别扭。 “当真?”黎夜直勾勾地盯着他,只觉得袖口处那双手在若有若无地勾他,干脆一把握住。 伊冬灵隐约有种感觉,若黎夜会使那劳什子媚术,定会当场表演给他看,然后贴着他再三询问,究竟更喜欢谁。 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眼神带着钩子,太有侵略性,伊冬灵一时有些不敢轻易应是。 但想到自己那临近极值的好感度,他睫羽微颤,硬着头皮承认,“当真。” ……:,m..,. 39. 都拿着 39 黎夜只听得见“我喜欢你”几个字,心跳都仿佛漏跳一拍。垂眸望去,那抹雪肌覆着一层薄粉,如三春之桃,眼眸盈盈若水,柔柔望来,勾得人心痒痒。 难得说些他爱听的话。 视线不由地往下凝聚,落在那双娇嫩的红唇上,喉结不由滚动。很红润饱满的唇形,是与清冷气质截然不同的性感,感觉……会很好亲。 那目光太过灼热而明目张胆,想要做什么的意图昭然若揭。伊冬灵心里紧张,想避,却又觉得不该避,干脆闭上眼睛。 只是睫羽轻颤着,身体也本能地向后倾,身体绷紧,暴露了主人的紧张与不安。 幅度虽微小,却将黎夜濒临溃散的自控力拉回来了些。宽大的手掌于颈间停留片刻,终究落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疯狂肆虐的情感收拢于心,再渴求,也只是将对方揽入怀,重重抱了一下。 “我瞧阿灵,有些口是心非。”嗓音沉沉的,是压抑后的低哑。 伊冬灵睁开眼睛,有些疑惑于黎夜这次竟没顺杆而上。但无法否认,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 “我才没有。”伊冬灵反驳,却没什么力度。 想着黎夜虽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他毕竟也算说了几句花言巧语。于是暗中调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好感度那栏依旧稳稳停在99上。 果然,没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可能是因为他这波花言巧语,没能被相信。 他们的拥抱似乎引起了周围修士的注意,一道道目光相继投来,伊冬灵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正在烟南城主的巨型雕像旁。 看向他们的目光也没什么恶意,只带着些好奇与八卦的笑。 伊冬灵脸色骤然爆红,比先前更甚。在这般神圣的雕像下,他们却拉拉扯扯,实在亵渎。 他顿时从黎夜怀中挣出,反拉着对方,低着头,大步流星地离开,“快走啦。” 走时还听见路人说:“唉别急着走啊,虽是男子与男子,亦可为一方美谈,不若也来为烟南城主敬两柱香,或可得天灵保佑,共白首。” “……”伊冬灵沉默,顿时走得更快了。 他突然有些庆幸,幸好黎夜还算知形势,不然要真亲上来,冒犯了烟南城主不说,还是在给这一众修士免费耍猴呢。 黎夜顺着伊冬灵的拉扯力跟上,不由失笑。 不同于伊冬灵的羞窘,他倒是坦坦荡荡地接受了周围的艳羡目光,甚至非常刻意地去推了推发上的那朵冰花,那眼神傲然中带着挑衅,就差把“你们没有吧”写在脸上。 后面唏嘘声更甚,伊冬灵不知是黎夜惹起,只一股脑地想离开这里。一路走走停停,最终在一处清雅小楼前驻足。 牌匾上字迹工整,“天音”二字飘逸潇洒。 店面不小,伊冬灵刚一踏入,各色精美服饰映入眼帘,什么类型的都有。一楼是女装,二楼一半的地盘是男装,另一半,则单隔开一处,摆放着许多乐器,座席上却是空无一人。 成衣店的掌柜是位面容慈祥的阿嬷,头发已花白,却仍干干净净,穿着鲜亮。负责张罗客人的则是俩年轻女修,一人高瘦,一人圆脸,高瘦的在忙,上前招呼的,是圆脸那位。 “欢迎两位,男装请上二楼。”圆脸女修笑着上前接引,做了个“请”的手势。 黎夜淡淡道:“我们看女装。” 圆脸女修呆了瞬,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在店内的其他修士,则已经议论开来。 “两个男修……看什么女装。” “哎呀你什么眼神,左边那位那么漂亮标致,明显是女扮男装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哦哦,这么一说确实,可她既为女子,为何要着男装?”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道侣之间可不得整点情趣?说来这男修当真好福气,道侣这般配合,一定很快乐吧。” “喂,你们快别瞎说了,那男修可是金丹期大能,我们可开罪不起。” “胆小鬼,怕什么,这里可是烟南。” “……”许是修为高了,哪怕这屋里的人刻意压低声音,伊冬灵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女修并无恶意,他也就装没听见。 但……什么叫明显的女扮男装?他这可是男扮女扮男!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系数好嘛! 而且,同样是金丹期,为何这些人总能发现黎夜的不俗,却发现不了他也是金丹期?难道黎夜看着比较有大佬的气质? 他暗中抬眸瞥了一眼高冷范的黎夜。 ——嗯,确实挺有。哪怕头上戴着那么一朵清冷冰花,也不影响他的气场。 “原是仙子。”那圆脸女修再看向伊冬灵,恍然大悟,连忙笑吟吟地介绍:“仙子姿容绝色,气质不凡,应该什么款式都能驾驭。”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认认真真介绍起了店内衣服的款式与风格。 “这边是香云丝的料子,面料轻薄,比较轻纱的风格,上身仙气飘飘,与仙子气质简直绝配。” “这些是天然绸丝所制作,做工精致,但颜色过于鲜艳,极度挑人。但仙子这般花容月貌,定能将这极致颜色之美发挥到极致。” “这边的是比较素色的风格,颜色比较单一,纯色为主,美观性弱了些,但贵在轻便。仙子连男装都能穿得这般动人,这类服饰穿着也定然潇洒飒然,完全能驾驭。” “……” 那圆脸女修又介绍了许多,伊冬灵礼貌地听完,心中已经有了偏向。纵是继续穿女装,也终于能不穿花里胡哨的,整些轻便劲装了。 他刚要选择,却有人抢先一步,“都拿着。” 那圆脸女修一喜,“道君可是认真的?” 黎夜点头,“嗯,刚刚介绍的那些,全拿上。” 这些衣裙有的花哨,有的清新,有的飒爽,黎夜并分不出其中差别。只觉得,若是穿在伊冬灵身上,定然这也好看,那也好看。 ——干脆全要了。 “……”伊冬灵抬眸望向黎夜,有些哭笑不得,“哪里需要那么多。” 黎夜却是回得理直气壮,“阿灵定然穿什么都好看,而每种风格的阿灵,我都想看看。” ……:,m..,. 40. 宝衣 绝配 伊冬灵没能扭过黎夜,眼睁睁地看着那圆脸女修乐滋滋地将那些衣裙收拾齐整。于店家而言本该是件大喜事,掌柜阿嬷却只是客客气气地道谢,神色间未见喜色。 这时,一道熟悉的笑声渐行渐近,“我道怎会有男子如此仙姿佚貌,原来是位仙子。” 伊冬灵循声望去,原来是先前所见小狐仙。他也只是略一颔首,并未答话。 黎夜却是黑了脸。先前担心对她动手反适得其反,才对这人轻拿轻放,若还不知好歹…… 小狐仙连忙道:“先前并不知两位是道侣携手出游,是小女失礼,实在抱歉。” 黎夜的脸色顿时缓和不少。只觉得这人虽然话多又讨厌,却也不尽是废话。 伊冬灵却有些尴尬,出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奥,还没成啊。”小狐仙的目光在伊冬灵和黎夜身上来回穿梭,微微一笑,“那正是来对了地,咱们天音阁有件宝衣,送给心上人再合适不过。” 她缓步往里走着,“还请两位稍等。” 伊冬灵:“……” 看情况,小狐仙似乎恰巧是这成衣店的人,不是特意跟着他们来的。 见她来了,掌柜阿嬷却是难得激动,紧张地询问:“可有雨铎的消息?” 小狐仙的笑容瞬间凝固,却又很快绽放开,“暂时还未。但惠姨莫急,咱们烟南这么安全的地方,能有何事?雨铎定是有事耽搁,等他回来,我替您好好说说他。” 掌柜阿嬷缓缓点头,可心中却已然明了,只沉默着,不再多言。 “唉,真是可惜,天音阁的乐声久未响起,也不知雨铎乐师是不是出了事。” “呸呸呸,瞎说什么,这般无边际的事可不兴瞎说,若给掌柜听见,岂不徒增伤心。” 言两语,伊冬灵听出了些道道,再联想这家店的“天音”一字,隐约明白了大概。 …… 小狐仙一路上了楼,过了一会,拿了一件长裙下来,那裙子精致飘逸,其上似有光华浮动,自带仙气。 小狐仙将那裙子高高提起,顷刻间荡起如水波澜,耀眼夺目,“这件胭脂色的云雾千水裙,金凤丝所制,做工精巧,上面附祥云暗纹,与这位道君身上那件堪称绝配。” 伊冬灵:“……”好花哨的裙子。 黎夜看了眼那裙子,又将视线落回在伊冬灵身上,不知想象了什么光景,轻笑了声:“不错,一并拿了。” 眼看着小狐仙拿出那件胭脂长裙,掌柜阿嬷似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一并算入账。 “两位贵客,共计十万灵石。”因买的太多,她直接将零头抹去了。其中最值钱的,便是那件胭脂长裙,其他近百件衣裙加起来不过两万灵石,这一条,便要八万。 她说的是寻常灵石,相当于上品灵石十块。黎夜一话没说,直接扔出了一整袋上品灵石。 ——不知其数。 掌柜阿嬷顿时像接了个烫手山芋,连连摆手不肯接,“这太多了这太多了,都是些寻常服饰,不值这么多。” “我觉得值,便值。”黎夜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伊冬灵瞧他,忍不住想笑。明明是想多给,却能说得这般板正,也是稀奇。 他也没去推拒灵石由谁付的事情,只一道灵力打过,将那储物袋推到店内的柜台上,笑道:“金凤丝的材质,其上刻有精细音阵。虽是衣物,却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宝物本无价,自在人心,阿嬷安心收下便是。” “好、好,宝物本无价。”掌柜阿嬷微微笑着,眼底却隐有泪光,“这件衣服能入仙子法眼,也算雨铎之幸。” 这是雨铎失踪前最后的作品,她亲眼看着对方熬了无数个夜晚,呕心沥血,只为此衣。 说话间,一阵风铃声随风响起。伊冬灵回眸望去,却见一红轿停在天音阁门前。其上绘制着云雾图案,落款一个“邢”字。 “呦,天音阁天音阁,今日怎么不闻乐声。”一名面容姣美的女子从轿上下来,扭着腰走进来,语气尖锐又刺耳。 掌柜阿嬷面色一变,却仍客气地迎了上去,“感念夫人大驾光临,令小店蓬荜生辉。” 小狐仙与店内诸位女修也都客气地唤了声“夫人好”。 “还蓬荜生辉。”被唤作夫人的女子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你们今日连个奏乐的人都没有?亏我跑这么远,传说中的天籁之音没听见,倒见了一群聒噪之人。” 掌柜阿嬷神情僵住,缓声道:“犬子失踪多日,店中乐器无人执掌,还望夫人见谅。” “呦,失踪多日?”那女子吟吟一笑,“那还回得来么?天音阁天音阁,如今却连乐师都没有,我看你这招牌也别挂了,干脆改名叫……” 她顿了顿,视线剐过掌柜阿嬷,讥讽道:“叫……寡独轩得了。” 说罢她哈哈大笑,似是被自己的幽默细胞逗乐了。 这话一出,谁还看不出她今日前来,并非为了买衣服,而是专门挑事来了。 掌柜阿嬷面色涨红,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伊冬灵瞧得直皱眉头,倒是先瞧不下去,“这里是买卖衣服的地方,若不是诚心想买,就请出去,掌柜爱叫什么店名就叫什么,与你何干?” 那女子不可一世的视线这才落了下来,注意到伊冬灵的面貌,不禁有一瞬愣神。 而后眉头一蹙,冷声道:“不男不女的妖人,我想管就管,又与你何干?什么店就该起什么名,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 黎夜拍了拍手,道:“有理,自然有理。” “?”伊冬灵不解地望向他。什么时候黎夜这般顺着别人过,何况还是个无理之人。 那女子看向黎夜,满意地点点头,“这破店也不尽是些愚钝之徒,总算有个明事理的。” 黎夜亦是笑道:“这起名方式有理有据,理应人人效仿。依我看,你也应该改个名,就叫……欺老凌弱狗仗人势卑鄙鼠辈吧?哦不,这似乎太长了,不像个名。”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般,“干脆就叫不要脸吧。” 伊冬灵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突然想起在伊家的光景,若论不讲理,黎夜似乎还没输过。 “竖子好生猖狂!”那女子羞恼地指着黎夜,姣好的面容因愤怒变得扭曲,“你可知我是谁!” “你便是烟南城主新娶的夫人?”黎夜微微挑眉,面上的讽刺意味却是不减,“听闻烟南城主仁慈爱民,你却顶着城主的帽子欺压百姓,可不就是城狐社鼠,尽给城主抹黑。” “你!”那女子怒火中烧,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做无谓争辩,只冷笑道:“你不是烟南城人。” 黎夜眸光微沉,开口道:“自然不是,不过是路过此地,不日就会出城,前往图柳。” “好,很好!”那女子冷冷地看了黎夜和伊冬灵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阴毒之色,“咱们走着瞧!” 她没有了争口舌的欲望,甩袖欲夺门而出。却又注意到小狐仙手中所拿金缕衣,面色更沉,“这衣服先前不卖,乐师一走,反拿出来了?” 小狐仙淡淡回答:“回禀夫人,雨铎先前曾言,要将此衣给世间最为纯净美好的女子,今日得见,自不必再留。” “纯净美好”几个字瞬间戳中夫人痛点,原本姣好的面容狰狞更甚,看向伊冬灵的目光多了几分别样的怨毒,却又倏地变成了笑。 再不停留,终是夺门而出。 那般不怀好意的眼神,伊冬灵看得真切,他抬眸望向黎夜,小声说:“她好像盯上咱们了。” 黎夜嘴角掀起一抹笑,“无妨。” 他特意报出行踪,就是为了引她上钩,烟南城内禁武斗,城外却是不然。敢那般辱骂他的心上人,便给她一个求死的机会。 …… 等那女人离开,掌柜阿嬷像是失了劲一般,无力地瘫坐在椅上。 片刻后有些歉意地开口:“多谢两位贵客出言相助,只是这夫人……还望两位多加小心。” “是啊是啊,你们怎么还将行程告诉她。”那圆脸女修有些着急,“那位是城主今日新娶的夫人,名唤梦念,城主对她……宠爱有加,开罪她,怕是不妙。” 话说得委婉,店内却有其他女修是个耿直性子,“城主对城中百姓向来仁慈,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位夫人前些日子得罪了两名化神期大能,城主闭关途中都不惜破关保她。咱们这些寻常百姓,哪里敢招惹她。” “是啊是啊,上次她来天音阁就与雨铎乐师起了争执,谁知道雨铎乐师的失踪与她有无关系。” “呸呸呸,别瞎说,雨铎乐师定然好好的。” “城主之事,我等岂能妄议,你我这样的无名散修,在外日夜奔命,在这却能活得潇洒,这可都是邢城主的功劳。” “城主自然仁义为民,但夫人……罢了。” “这些都是虚的,两位得罪了夫人,安全离开才是要紧事。” “不若乔装打扮一番,在城中多逗留些时日,待风头过去,再离开不迟。” 店内修士说什么的都有,伊冬灵听了,不由想起入城时那位守卫的警告。可又难免觉得,烟南城主如此得民心,却放任夫人在外胡作非为。莫非,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心中疑惑,也知梁子已经结下,干脆道:“多谢诸位好意,我们自有安排,不必忧心。” 视线落至满脸疲惫的掌柜阿嬷身上,伊冬灵微微笑道:“本就是那夫人无礼在先,我们自有避难之法,阿嬷不必介怀。做出这般精美服饰之人,必得上天福泽,许是得了造化也未可知。” 也不知是不是和黎夜在一起待久了,伊冬灵发现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涨。其实他清楚,那位未曾蒙面的乐师只怕凶多吉少,如此说,也只是善意的安慰罢了。 “承蒙仙子吉言。”小狐仙缓声道。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却又很快压下。 伊冬灵将件件美衣收下,又寒暄几句,便与黎夜一同离开了天音阁。 天色有些晚了,他们并未急着离开烟南,而是乘着惊雷马赶了段路,便寻了处边境附近的客栈暂做休息。 伊冬灵以男女之别为借口,要了两间房。只不过在休息前,黎夜依旧在他房间赖了许久。 想起今日之事,伊冬灵难免有些忐忑,“那夫人看着不像是会善了之人,我们一路也未做伪装,她会不会趁夜偷袭我们?” “或许已经埋伏在路上。”黎夜笑了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烟南城内既有禁武斗的规矩,我们仍在境内,明面上,应是不会今夜偷袭。” 黎夜说着,却倏地联想起什么,强行又转了话音,“但那夫人如此强势,背后必定有烟南城主撑腰,保不准会暗中叫来城主相助。” 伊冬灵闻言,觉得很有道理。纵是烟南城主事迹光辉,这方面恐怕也难清白。毕竟烟南城主可是大乘期的修为,整个烟南都在他洞察之下,他若是不允,那夫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以……”黎夜微微沉眸。 “所以?”伊冬灵疑惑。 “所以,今夜危险不小,安全起见,我们还是睡一间房吧。”黎夜一本正经地说道。 伊冬灵:“……”还以为他能有什么高见。 “如今我也有金丹期的修为,纵是遇到危险,也能反应得过来。所以……” 伊冬灵对上黎夜暗含期待的目光,缓缓指向房门,“出去。” 黎夜默然,又原地待了会,见伊冬灵神情坚定,才一步回头地离开。 临走前又厚着脸皮道:“分开休息便分开休息,不过阿灵,明日可否穿那件胭脂长裙?” 那小狐仙虽然让他讨厌,说得却是没错,同样是金凤丝的材质,那裙子上自带的盈盈光华与暗纹之妙,与他身上这件,确实有些相配,倒真有点像是情侣装。 虽说伊冬灵与他还并未结为道侣,但他提前享受些许乐趣,也不为过吧。 伊冬灵:“……”还挑上了,还是最花哨那件。 心中有些无语,但看在今日的衣服皆是黎夜所买,还有那只差一点点的任务份上…… “知道了知道了。”他连连摆手,催促着黎夜赶紧出去。自打从伊家离开,他与黎夜便一直形影不离,都没有机会打开全视角模式。 黎夜直勾勾地望着他,并不想分开,却又不得不按捺住,只沉沉道了句:“晚安。” ……:,,. 41. 临仙 你没事,真好 目送着黎夜离开,伊冬灵又默默等待好一会,确认对方没再折返,才打开系统面板。 主线任务后面的好感度一动不动,伊冬灵暗自反思,或许要从行动上再亲密些。 再往后,视线凝聚在全视角后面的仙界栏,心中莫名升起几分紧张,却还是果断点了“司槐”。 …… 扑哧—— 满目的血。 一道纤瘦的身影被沉重的铁链拴着,手脚皆无力垂挂瘫软,筋腱被生生割断。雪发雪衣,早就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伊冬灵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嗡嗡的,被这刹那的视觉冲击震撼得有些懵。 那道血色身影前方,悬坐着一位温和淡笑的男子,与寻常人的模样似乎并无二致。 “下界贫瘠之地,竟也屡有能人出世。”那男子浮空虚坐,微微笑着:“每一次,还都出在本君所辖地盘,你说,本君是否该高兴。” 话毕,背后隐有深奥□□浮现,本就血色满身的身体瞬间又炸起无数血雾,伴着阵阵骨骼寸断的恐怖声音。 那道血色身影硬是扛着没发出半分哀鸣,半晌,竟是大笑出声,“原来,这便是真仙。” 她的声音含糊不清,伊冬灵这才发现,她的嘴巴亦是血肉模糊的,牙齿也被尽数撬掉。 “仙界刑罚之分,皮肉之痛不过尔耳,世间至痛,当属灵魂割裂之癫狂。” 男子笑容敛去,眼底一片凉薄,“下界先灵之体为何人,说出来,或可免受极刑。” 那血色身影笑了半天,瘦弱的身形剧颤着,最终只“呸”了一口,吐出一地血水。 “下界蝼蚁,安能顽抗。”男子无甚表情,霞光于脚下划过,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只余毋庸置疑的声线传遍永乐仙宫,“去请玉魂仙君审判。苗轮、苗圆,随本君下界。” …… 画面戛然而止,伊冬灵大喘了口气,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扶着床椅边运转了好些时刻的雪灵九转,才算恢复正常。 明明很短暂的画面,消耗却极大。 回想起先前所见,不由怔怔出神半晌。半仙司槐,在原身的记忆中,占据了不短的时光。 却没想到,记忆中的仙风道骨不在,竟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这便是……仙界么。 伊冬灵有些恍然,再看向系统面板上明晃晃的“覆灭仙界”的任务目标,一时只觉荒唐。 纵是司槐半仙之身,入了仙界,也沦落至如此境地。而他们不过是两个金丹期,纵使黎夜有着远超境界的保命手段,又该怎么去抗衡。 略一思量,只觉长路漫漫。 视线微下移,落在那栏主线任务的字迹上。见了那般血腥之景,他也就愈发不能理解——让男主爱上他,究竟与覆灭仙界之间有何关系? 心中的沉重难以言说。 伊冬灵微微偏过脑袋,视线落在墙壁上,似是在透过厚重的墙面看向某人。 他像被迷雾困住了,前后左右,皆是未知。知道的越多,不理解的也就越多。 怀着强烈的困惑与不安,他兀自修炼半宿,才顺了侵蚀而上的困意,沉沉睡去。 胸口很烫。许是心中压着事,他睡得极度不踏实,各种光怪陆离之象奔于眼前,恍惚梦中。 …… “看吧,我就说这任务划算吧。也不知是谁,先前还在那犹犹豫豫,不想接嘞。” 繁华街道上,少年明眸皓齿,发辫珠串与阳光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灿烂,“别的地方哪有烟南这么多吃的玩的。” 他们接了烟南的调查任务,报酬不算丰厚,但这任务难度低,还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 黎夜定定看了他半晌,才缓声回答,“越是平静祥和,才越是古怪。” 这可是修真界,杀伐才是常态。可烟南却太平和安稳,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我看你就是阴谋论惯了。”伊冬灵美滋滋地吃着这里的特色小吃青果糕,幸福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烟南城主大善,我们日后若是混不出名堂,不如也来这里,当个逍遥散修也不错。” 黎夜不语,只凝着眉,细细思量近日所见。烟南能有今日光景,全是烟南城主一人之功,耗费百年,得此世外桃源。 可……烟南城主为何要做这件事呢?近日探寻所得,基本能够确定,城主邢坤所修之道,并非慈悲渡人的佛法…… 伊冬灵不满地哼哼两声,“不乐意就不乐意,装什么闷葫芦。” “……”黎夜默了瞬,不得不出声解释,“我自是愿意与你同进退的,只是这烟南,不对劲。” “那……我们不如来打个赌?”伊冬灵想了想,往黎夜贴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对方的耳边低语,“今夜,城主宴请四方,必定人员混杂,我们可以趁机潜入城主府,一探究竟。” 距离有些近,黎夜甚至能嗅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清冽、微甜。 他的身形有一瞬僵硬,却还是点头应道:“好,要怎么赌?” “自然是赌城主究竟有没有问题。”伊冬灵理所当然道:“若是没问题,便是我赢了,若是有问题,就是你赢了。赌注么,就……” 伊冬灵顿了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干脆道:“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不管什么要求,都不能拒绝。”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黎夜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失笑道:“那还是希望你赢吧。” 比起输一场,他还是希望心中莫名的不安是错觉。 “你怎么还未战先降了。”伊冬灵嘀咕了声,“那我可得想想要提什么要求,你可不许赖账。” “嗯,不耍赖。”黎夜回答。 他们从长街一路穿行而过,路过一处清雅小楼,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楼似乎已经荒废许久,牌匾歪斜斜地挂着,其上字迹是——天音阁。 …… 今日烟南城主刑坤以三夫人生辰之名,宴请四方商贾修士。城内之人多受他恩惠庇佑,堪称是一呼百应,入场资格都要靠抢。 黎夜警惕着周围的情况,压低声音道:“我们既是调查任务,只需探得虚实,若是见势不妙,我们就逃跑。” 伊冬灵鲜少听见黎夜将逃跑挂嘴边,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对方投来了警告视线,他才连声应道:“嗯嗯,见势不妙就逃跑。” 说着,他便与黎夜一同吃了一颗隐藏修为的丹药,成功混入其中。 城主府地盘甚大,宴会设在宽敞的露天大院,桌椅无数,其上摆放着精致佳肴。 伊冬灵隐于暗处,头一次亲眼见到烟南城主刑坤,只觉得对方真如城中雕像一般,气场强大的同时,透着一种悲天悯人的仁慈。 那双眼睛扫向众人,沉稳而慈祥。就像是长辈看着年轻后生的目光。 台上众人今日与烟南城主同台而饮,更是如见了偶像一般,神色间难掩兴奋。 宴起。 邢坤微微一笑,目光扫视台下,举杯道:“今日夫人生辰,感谢诸位捧场。” 只短短一句,台下便纷纷出言。 “邢城主,能与您共享喜悦,是我等的荣幸。” “是啊,邢城主大仁大义,为我等无名散修提供庇护之所,今日城主纡尊降贵,与我辈小修举杯共饮,实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要我说,只管恭喜城主和三夫人,祝三夫人青春永驻、幸福长寿,邢城主仙途坦荡、早日成仙!” …… 伴随着阵阵祝贺之词,歌舞声乐起,客人们吃肉喝酒,畅怀大笑。 酒宴正酣,伊冬灵和黎夜趁着热闹,悄悄隐去身形,潜入城主内府。 城主设宴,今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酒宴上,护卫队亦是绕着外府巡逻,城主内府反倒没有多少护卫留守。确实如伊冬灵所想,今夜,是个探查的好时机。 他们不是头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动作相当利落。伊冬灵虽然总为烟南说话,搜寻起来却是认真,也不与黎夜闲唠。 直至将城主内府每一处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探寻一遍,都没能发现什么奇怪的灵力痕迹,伊冬灵才放松下来,道:“瞧瞧,我就说吧,烟南城主没什么问题吧。” 黎夜亦是松懈几分,“但愿真是如此。” 只是心中仍觉得别扭,烟南城主邢坤,是如今北域唯一一位大乘期修士,夫人生辰,却如寻常修士一般设宴摆酒,说不出的奇怪。 又或许只是人家夫妻恩爱,是他疑心太重。 伊冬灵放松下来,忍不住抵了下黎夜的肩,假意安慰,“其实,烟南城主既是大乘期的修为,就算有问题,又哪里是我们能发现的?” 黎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爽。 “走吧走吧,咱们再去蹭些吃的。”伊冬灵乐滋滋地往回跑,回眸笑道:“这次可真算我赢了。” 他笑得狡黠,清冷与明艳并存,比月色还要动人几分。黎夜瞧着,只觉心跳如擂鼓。 尤记得那荒谬的初识,可如今,即便知道对方是男子,也难控心动。 ——扑通扑通。 似乎是他难耐的心跳,却又像是慢倍速,剧烈、却异常缓慢。不、不对…… 他紧张地瞳仁一缩,倏地上前拉住伊冬灵,视线缓缓落于地面,“是在……地下。” “地下?”伊冬灵一脸狐疑,抬脚踢了踢厚实的地面,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是说……” 视线交错,俩人当即有了决断。用遁术潜入地下一探究竟,稍有不妙,立刻就跑。 …… 遁入地下数米之深,伊冬灵才悚然惊觉,城主府的下方,竟是空心的。 ——甚至,建了一座同等大小的地宫。 地宫之路蜿蜒深远,越往里去,似乎是往城主设宴的方向。隐约间,都能听见上空大院酒宴的歌舞声。 一路无人拦截。 竟真让他们顺利摸到了地宫深处,看见了一座无比庞大的血红色大阵。血色法阵勾勒出道道诡异玄奥的图案,不似凡物。 伊冬灵捂着鼻子,只觉得这里血腥味呛人,眉头频蹙,“你说的没错,这简直像是魔教现场。” 他悄然用投影石记录着一切,警惕着四周随时有可能冒出来的怪物。 黎夜瞧着这阵法,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近乎毛骨悚然,似是身体直觉发出的预警。 “这是……血祭大阵!”他终是分辨出来,浑身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毫不犹豫地拽过伊冬灵,转身就跑。 这时,原本空无一物的法阵旁竟凝出一道瘦削的黑袍影子,风吹过,那是一具骷髅,手中握着一把竖琴。 指骨划过琴弦,恐怖的音浪霎时席卷而来。冰蓝色与幽蓝色的灵力瞬间于身前筑起无数道防御,却又在音浪下飞快瓦解。 ——这个骷髅,是化神期。 伊冬灵和黎夜神色凝重,化神则有领域,那骷髅每拨动一次琴弦,音浪便愈发避无可避。 视线交错,战术已然清晰。 伊冬灵眸色渐冷,极致寒冷的冰雪凭空而生,化作锁链封困那骷髅,而数根染血银针趁势而上,没入骷髅之骨,其中一枚,直接击碎了骷髅手中的竖琴。 那骷髅高昂起头,愤怒却无声地咆哮着。伊冬灵和黎夜却丝毫不恋战,趁着音浪褪去的短暂空挡,猛地往上空疾速遁去。 俩人灵力皆催生到极致,余光却瞥见那骷髅飞快地挣脱了控制,正欲追来。忽有一道虚幻的身影拦于骷髅之前,压住了那双抚琴之手。 看身形,似乎是个女人。 惊魂一瞥下,却见那血色大阵仿佛活了,浓稠的血如同活物流动在每一道沟壑。 ——是血祭大阵开启的前兆。 …… 城主府的宴会仍在继续。 台上声乐渐止,似乎是表演结束了。 烟南城主站起身,目光慈祥,声线亦是温和有礼,“不瞒诸位,今日不仅仅是夫人生辰,更是邢某临仙之日。” “临仙?邢城主终于要渡劫成仙了吗?” “哈哈哈,我等今日,竟能亲眼见证城主飞升仙界?快哉、快哉!” “邢城主大仁大爱,自得仙道垂怜,必能破除万难,成功临仙!” “恭喜城主!”“恭喜城主!” 一众恭喜道贺之语中,间或掺杂几声微小质疑,大抵是说城主飞升,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烟南城主邢坤看着众人议论纷纷,面上依旧挂着抹淡笑,“感谢诸位,今日邢某临仙,少不得诸位功劳,便由夫人为只各位最后献舞一支吧。” 三夫人梦念的神情有些怪,似乎并不情愿,却仍僵硬起身,缓缓朝着台上走去。 形状可怖的黑色纹路自脖颈间悄然浮现,却无人发现。乐声再度响起,三夫人翩翩起舞。 众人正瞧得起劲,倏地两道剧烈的灵力波动自地下暴起,两道身影横穿至宴席之上,惊起一片呼声。 伊冬灵和黎夜一时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一刻也没敢停留,朝着城主府外狂奔而去。 受禁飞大阵的影响,饶是他们再急迫,也只能依靠身法疾掠。 途中撞倒不少桌椅,惹来骂声一片。 伊冬灵只来得及吼了一句“快跑”,有灵力的扩音附着,话音传至在场的每一位宾客耳中,这是伊冬灵能做的仁至义尽的提醒,已是极限。 “守卫呢!守卫呢!” “哪里来的小鬼头,敢在城主宴会上闹事!” …… 只是伊冬灵的提醒反被当做是闹事,众人怒不可恕,反倒是城主邢坤抬手微微压下,嗓音淡淡道:“诸位莫忧,无知小儿,不足挂齿。” 众人安静下去,想想也是,烟南城主可是大乘期,那两个闯入者又能逃到哪里去。 刑坤微微笑道:“不若将这舞看完。” 说着,乐声渐急,三夫人的身体舞动得愈发快,透出几分不对劲。僵硬的躯体充斥着强烈的不协调,黑色纹路渐渐蔓延全身,再难隐藏。 台上的三夫人面目变得愈发狰狞,身上那一道道黑色纹路仿佛活了一般——就像是群活虫,在皮下不停地蠕动着,将皮囊顶起一块一块,仿佛要将这具躯壳刺穿,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啊!!!”台下的宾客看到这一幕,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忍不住发出惊叫,一声接着一声。 有敏锐的修士倏地忆起先前那句“快跑”,心中惊恐,悄然往城主府外退去。 “城主、城主、三夫人她……” 人群中大多数人却还相信着城主,哆哆嗦嗦地询问着,希冀着城主告诉他们没事。或许只是个故意吓人的有趣表演。 城主刑坤却抬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圈,“邢某赠诸位百年光阴,从未索取过什么。” 他微微笑着,终是振臂高呼,“今日,还请诸位,助我开仙门、踏仙路!” 话音落下,大乘期的威压顷刻将众人淹没,就像是一道道无形枷锁,将他们镇压得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出来。 伴着几声晦涩咒语,城主邢坤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血门,开!” 刹那间,三夫人的身体仿佛到了极限,猛地炸裂开,从中疯狂挤出无数道黑色影子,带着不祥的气息,四射而去。 在场的修士哪里还意识不到此景之恐怖,疯狂地想要逃跑,却已经晚了。那缕缕黑影疯狂地没入他们体内,顷刻间,周身的血肉仿佛受到什么感召一般,一点点地剥离身体,涌入地下。 “啊啊啊,救命!别、别杀我……” 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面上尽是惊惧之色,却无法控制血肉的消失。 邢坤悬立于虚空,感受着澎湃的血气加持,脸上露出一抹餍足的笑。 他虚握了下手,停滞许久的力量瓶颈总算是有了松动的痕迹。他抬头望了眼天空,隐约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 遥远的天边,似乎有霞光正在形成。 短短几息时间,城主府那群人已经被血色与黑气纠葛缠绕,仿若僵人。 一道耀眼红光自地下冲天而起,诡异红光像是炸起的烟花,顷刻照亮了整座烟南城。 …… 伊冬灵与黎夜横冲直撞,很快冲出城主府。可他们仍未敢停歇,一路向城门方向奔去。 很快,他们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城主府中传出惨叫,不消片刻,便有覆盖着整座烟南城的血色结界浮现,地面亦是透出血色纹路,自城主府不断向外延伸,遥遥无际。 伊冬灵看着地上浮现出的血色纹路,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地沉了下去,“这是……烟南境内的禁飞大阵。” 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烟南城主斥巨资,耗费了近百年的时间,才建起覆盖整座烟南的禁飞法阵,为百姓谋福。 ——都是狗屁! 禁飞大阵是血祭大阵的幌子,就等这一刻。就是让城中人,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哪怕烟南城主压根不屑于拦截他们。因为——这是一座覆盖了整座城的血祭大阵! 红光彻底扩散的刹那,伊冬灵一阵剧痛,一阵想要将血肉拉扯下去的撕扯感侵袭全身。 尤其是与地面最近的双腿为先,其上皮肉已经不受控制地脱落。 黎夜咬着牙,心中同样急迫万分。视线触及伊冬灵鲜血淋漓的脚踝,他干脆近身捞起伊冬灵,背在背上,“我速度快些。” 说着,竟真的提了速,夺命狂奔。各种身法都催生到极致,伊冬灵同样在俩人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防护罩,却也只是减缓了被侵蚀的速度。 沿途已然看到修为低微的修士很快在血阵的侵蚀下,化作了一滩滩血水尸骨。 而伊冬灵和黎夜身上,同样在血阵侵蚀下炸起了一团团血雾,离体的血雾像是受到感召一般,涌入地面向城主府的方向汇聚。 金丹期的修为给了他们缓冲的余地,但在无法飞行的烟南城,想要仅凭双腿在血肉散尽前逃离,难于登天! 黎夜脚下不停,但城外依旧遥遥无期。 伊冬灵趴在黎夜肩上,喃喃低语,“对不起,都怪我。我们今日,或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黎夜说,片刻又刻意强调一遍,“不会的。” 身上血雾又炸起一片又一片,伊冬灵又痛又难过,“来不及的……” 他心中愧疚,又说:“对不起,都怪我。” “……”黎夜沉默须臾,心中也清楚此次的凶多吉少,遂道:“都要死了,还怪你作甚。何况……” 他顿了顿,于奔逃中缓声说道:“我与阿灵,未能同生,但能同死,也不枉活过一场。” 伊冬灵愣了愣,眼眶莫名湿润。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有这么知心的伙伴,他才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强压之下,伊冬灵大脑疯狂运转着,寻找着破局之法。他的脑袋实在算不上灵光,一时梳理不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这是覆盖整座城池的惊天血阵,那城主为何要专程设下这场宴会?烟南城主没有对他们动手,真的只是因为不屑于动手、没必要动手吗? 倏然间灵光一闪。 伊冬灵咬咬牙,道:“黎夜,我们回城主府!” 以他们现在被侵蚀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去!但…… 黎夜虽不解,但伊冬灵如此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往前往后,同样生机渺茫。 黎夜微微凝眸,猛地停下,调转方向,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伊冬灵。 灵力加持之下,他的速度快得带出残影,但饶是如此,赶回城主府附近时,他双腿外侧的血肉几乎已经完全脱离,露出了森森白骨。 伊冬灵同样不好受,周身血肉仿佛被硬剥了一层,也不知道脸是不是也变得血肉模糊了。 他们一刻也未耽误,直冲进城主府,对上了烟南城主颇为诧异的目光。 “无知小儿,当真狂妄。”刑坤冷喝一声。 “我看你才是……目中无人!” 伊冬灵冷着脸,自取一滴眉心血,伴着生命火的燃烧,灵力于此刻被催生到了极致。 抬手猛地一划,无尽的冰雪气息以最快的速度蔓延,冰雪道韵自生,将大院以下的地宫,顷刻间变为一片冰雪世界,冰封一切。 ——地宫中,流动着的血阵同样凝结成冰。 这是一场豪赌——赌此阵之核便是那地宫,赌烟南城主先前放任他们离开,是因为受了某种限制,赌那骷髅不出手,赌他一击,可封地宫! ——显然,他赌对了。 一招毕,伊冬灵丹田瞬间枯竭,整个人都萎顿下去。但那种血肉被强行扯下的感觉褪去了,他连忙拍了拍黎夜,“快走。” 黎夜同样没迟疑,扛着伊冬灵就跑。 血祭大阵的平衡被破坏,天边的血色渐渐消弭,地面上的血色纹路也跟着褪去。 刑坤那双总是布满慈悲的眸子此刻有了别样的情绪,先是惊诧,而后极度愤怒,“走?” 刑坤直接一个闪身,到黎夜和伊冬灵身前,一掌拍出,“坏了我的好事,还想走?” 伊冬灵被黎夜摔了出去,这一掌并未直接落在他身上,但黎夜…… 伊冬灵猛地回头望去,黎夜身上灵力所构的防御如同虚设,瞬间倒飞而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得以停下。 硬受了大乘修士一掌,内脏不知坏了几处,连吐了好几口鲜血,夹杂着碎肉。没有血阵的牵引之力,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伊冬灵整个人都懵掉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他手脚并用地想往黎夜那边爬,却被一双手扼住脖颈,缓缓提了起来。 灵力耗尽的他与普通人无异,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双目赤红,眼泪直流。 “这么喜欢当英雄?又怎能这般怕死?”邢坤冷然道,无机质的眸子落在伊冬灵身上,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他才不爱当英雄,就是怕死才特意折回来的!伊冬灵脸颊憋得通红,双腿不停踢打着,连辩驳都做不到。 “你放开他!”黎夜又咳出一滩血肉,声音嘶哑地吼道。他勉强用剑撑起身体,身形一晃,刺向那条掐着伊冬灵的臂膀。 剑势凶猛,裹挟着浓烈剑意,但在一名大乘期修士面前,根本不够看。 邢坤只是抬眸看了一眼,恐怖的灵压便席卷而去。剑尖未至,便被生生震碎成了齑粉,黎夜身形一震,再度倒了下去。 伊冬灵挣扎地更厉害了,喉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颤音。 “你放开他……放开他……”黎夜一个劲地念叨着这句话,想要再起身,但全身的骨头都被震碎了,只靠灵力吊着一口气。 视线一片模糊,脑海中只余一个要救下伊冬灵的念头,勉强维持着清醒。 就在伊冬灵以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时,邢坤却骤然松开了手,面上依旧是那凉薄的表情。 “若是别人坏了我的事,我定然要将剜其目,砍去四肢,活着由虫蚁啃食数载,死去之后再拘了魂,日日遭受魂鞭之刑。” 伊冬灵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刑坤说出的话,光是听着,就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烟南城主,果然、果然虚伪至极。”哪怕是站都站不起来,黎夜却还是要出声嘲讽,就好像,要将邢坤的愤怒值引到自己身上似的。 明明伤成那样,不可能再承受住刑坤哪怕一点攻击。 伊冬灵心中一急,嘶哑着开口:“烟南城……咳咳……上百万的百姓,敬你……咳咳咳……爱戴你,你却大开杀戒,不觉得良心不安吗?如、如此这般,究竟要成仙还是成魔?” “蝼蚁之命,安能称命。” 邢坤神情淡淡的,面色没有丝毫波澜,“不必激我,不杀你,可不是因为邢某慈悲。” 登仙之路,开血门是其中一种方式,需以寿元为引,不可中断,而他需要借浓稠血气掩盖活人气息,过血门,登临仙路。 血阵启动时,他便游离在两界之间,否则怎么可能任由两个蝼蚁胡作非为。 寻常修士断不了血阵。偏偏是个天生灵体,世间为数不多能断血门之物。 如今血门已断,他的寿元无法支撑他再开血阵,但没关系,这送上门来的天生灵体,亦能助他登临仙路。 不过,依旧不妨碍他此刻的火大。 他缓步走向黎夜,杀气凛然,“我不杀他,但不意味着,我不杀你。” “不要!”伊冬灵哑着嗓子大喊一声,脑袋嗡嗡作响,他猛地扑向邢坤,身体却停在半空。 …… “阿灵?” “阿灵?” 呼唤声似从远古传来,伊冬灵迷迷糊糊地醒来,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黎夜,一时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梦中的场景尚历历在目,再看到黎夜,伊冬灵忍不住抬手,不停地在黎夜身上摸摸捏捏,半晌才红着眼眶道:“没……没有血。” “血?”黎夜不解,见伊冬灵眼眶红红,温柔地抬手拭去眼尾的湿痕,右手则落于脊背,一遍遍地安抚着对方躁动不安的灵力,“做噩梦了?” 伊冬灵不应,仍是直勾勾地盯着黎夜瞧,而后终是按捺不住,猛地扑进对方怀里,颤声道:“你没事……真好。” ……:,m..,. 42. 连根拔起 你不信我 掌下身躯轻颤,黎夜怔愣一瞬,很快用力反抱住对方,缓声道:“没事的,别怕。” 难得的投怀送抱,心动之余,更多是担心。晨光熹微,黎夜察觉到伊冬灵的灵力紊乱,纵然失礼,也毫不犹豫地破门而入。 细细查看,似乎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可阿灵如今已经灵体觉醒,本该六根清净,噩梦不可能来的无缘无故。 眼睫微微敛下,掩去了其中的锋芒与急迫。阿灵身上的脏东西,得尽快拿掉才是。 ——不仅要拿,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 伊冬灵渐渐恢复清醒,却难以将梦中的情绪完全割裂,脑袋埋在黎夜肩窝,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踏实又心安。 半晌,他说:“我不喜欢烟南城。” 他的声音透着几分压抑后的暗哑,无意识地拖长,委委屈屈的。 黎夜心软得一塌糊涂,应得干脆:“不喜欢这里,我们离开便是。”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踢开窗户,飞身而下。 甚至没有再费时间去寻惊雷马之类的坐骑,就这样抱着伊冬灵,快速穿梭于烟南边境。 伊冬灵环着黎夜的脖颈,怔怔出神。眼下的场景有些熟悉,只不过在梦中黎夜是背着他,而现在却是抱着的。 微风拂过额间,大脑变得愈发清醒,待缓过劲来,他顿时觉得丢脸,心虚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黎夜却道,“出了烟南,再下来不迟。” 他的速度很快,于烟南人眼中不过是一抹无法捕捉的风。若是梦中也能有这般速度,他们或许真的能在血阵完全侵蚀前,逃出烟南。 伊冬灵瞧着,心中荒诞感更甚。时至今日,梦境的真实性若想验证,再简单不过。 可若验证,或许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伊冬灵半垂眸,盯着飞掠的地面,心中压了块石头。 待出了烟南地界,黎夜才舍得将人放开。 他抬起手,将伊冬灵额前的头发拨弄齐整,询问道:“好些了么?” “嗯。”伊冬灵点头。 黎夜的目光仍黏在伊冬灵身上,问道:“都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见了好多好多血,梦见你差点死了。 视线对上,看着黎夜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眸光温柔地同他说话,伊冬灵仍有种眼眶发热的感觉,有些别扭地偏过脑袋,“不想说。” 什么破烂梦,太不吉利。 黎夜见状,也不再继续追问,只牵住伊冬灵的手,认真道:“无论是什么,阿灵都不必害怕,一切有我。” 低磁的嗓音与他的行事作风一样,总在竭尽所能地给他安全感。 伊冬灵瞧着他,又看了一眼身后地域宽广的烟南城,只觉得这偌大的城池如豺狼虎豹般,随时要扑上来吞人性命。 “我自然信你。”伊冬灵勉强笑了笑,果断转身,埋头往图柳的方向前进。烟南城主是当今世上唯一的大乘期,饶是黎夜再不同寻常,他也不会拿他和黎夜的命,去验证血阵的真假。 只是在烟南城中所见笑颜与关切尤在眼前,心中难免沉得厉害。 埋头走了好长一段,手臂却倏地被拉住,顺势被拉入某个温暖的怀抱,“阿灵真是,嘴上说着信我,心中却是不然。” 耳畔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伊冬灵抬眸,直直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我不是……” 他刚要反驳,黎夜却是缓缓勾起一抹笑,说道:“阿灵如此闷闷不乐,想来是对我撤出烟南的做法不满意。既如此,便将它连根拔起,如何?” “?”伊冬灵呆住了,大脑都被黎夜一时的逆天言论震惊得宕机,“什……什么?” 偏偏黎夜的神情还很认真,平静地反问:“阿灵不是讨厌烟南么?” “……”伊冬灵有些无语,前一刻的沉重情绪被击落得七零八落,“我只是……” 只是害怕噩梦成真。 他一时不知该不如解释,干脆不去解释,转而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可烟南城主是当今唯一的大乘修士,哪里是你说拔便能拔的?” “所以我才说,阿灵并不信我。”黎夜直勾勾地望着伊冬灵,轻轻一笑,“若我说,可以呢?” 一番话让伊冬灵瞬间懵了,他不是不愿意相信黎夜,而是觉得这事情太过离谱,是他完全不敢想的程度。毕竟,黎夜现在……只是金丹期。 “灵体之道,与寻常修士不同。修为境界,于我们而言只是辅助。”黎夜显然看出了伊冬灵的怀疑,“阿灵不信,试试便知。不过……” 黎夜笑了笑,回眸看向某处,厉色尽显,“在那之前,需要先解决些小麻烦。” 话音刚落,便有猛烈的罡风骤然袭来,裹挟着极为恐怖的高温,数不清的扇刀隐藏在罡风之下,封锁住了他们的进路与退路。 幽蓝色的灵力筑起一道铜墙铁壁,重击下的铿锵之声不断,却始终没能破开防御。 黎夜云淡风轻地接下攻击,不觉半分意外,反倒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总算来了。” 伊冬灵亦是轻叹一声,修真界结仇未免太过容易,那日所见三夫人,竟真的追杀而来。 “出了烟南城,不急着逃命,反倒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找死!”大笑声自半空中响起,一妩媚女子悬立于空,正是三夫人梦念。 在她身侧,有四名修士悬空而立,俱是元婴期修士,其中有一老者,已是元婴期大圆满,半步化神。 “若是你们现在就跪地求饶,保不准我心情一好,还能留你们一具全尸。”梦念冷笑道。 “……”若是以前,伊冬灵还会担忧害怕,只是觉醒之后,对战力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如今觉得,三夫人带这几人伏击,似乎有些不够看。 黎夜又哪是嘴上饶人的性子,亦是出声嘲讽道:“我还以为,今日追杀我们的,会是你们刑城主,啧,看来邢城主对你之心,也不过如此。” “狂妄!你不过是刚入金丹,由他们杀你,绰绰有余!”梦念面上一片狰狞,眸中红光大盛,眼下隐有暗纹浮现,“四位护法,给我杀了他!” 她的视线掠过伊冬灵,双唇勾起一抹冷笑,“至于那女人,便赏给你们了!” “哈哈哈哈,三夫人可要说话算数!”四人中的灰袍修士盯着伊冬灵,贪婪地舔了舔唇。 伊冬灵皱起眉,只觉得这种动辄拿人予赏予罚的做派着实令人恶心。 黎夜冷着脸,虽并未多言,杀意却在眸底悄然翻腾。这几个,他一个都不会留。 不过…… “阿灵可要练练手?”黎夜俯首询问。 练手? 伊冬灵瞬间明白了黎夜的意思,点点头,应了声好。虽然他刚入金丹,元婴修士于他而言有些压迫感,但有黎夜在,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空中那位灰袍修士最先按捺不住。 “剑流星!”铺天盖地的剑雨伴着强有力的灵压落下,除了黎夜和伊冬灵所在的方圆之地,周遭的林木地面尽皆损毁,一片狼藉。 幽蓝色的防御圈却纹丝未动。 “咦?倒是有些本事。”灰袍修士微讶,有些意外于自己的剑雨没起作用。 灰袍修士面色一正,双手迅速结印,须臾,一柄金色巨剑凭空而生,耀眼的光华几乎让天地色变,巨剑裹挟着极为恐怖气息,缓缓下压。 轰——巨剑触及幽蓝色的屏障,发出极为恐怖的嗡鸣之声。可待尘埃散去,屏障仍在。 黎夜甚至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就这?” 灰袍修士面色一变,愤声道:“王师兄、李师弟,莫要再看戏,随我一起破开这龟壳!” “啧,还不是你贪功好进。”被唤作王师兄的修士身着青衫,相貌再大众不过,还未出手,倒先出声嘲讽一通。 另一修士许是受功法影响,红发红眉,脾气也异常火爆,他冷冷地盯着屏障中俩人,周身燃起一层火焰,“宝贝归你们,人头归我。” 三人同时出手,无边剑影落下,赤色火龙携着热浪奔腾而至,青衫修士更是飞至黎夜和伊冬灵上空,空踩一脚,伴随着一声粗犷的“给我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重量压下! 强压之下,屏障顿时陷入地面,其上幽蓝色的光华忽闪,摇摇欲坠。 伊冬灵身处屏障内,频频看向黎夜,这样一味防守的风格,并不像黎夜的作风。倒像是……给他留了些发挥的机会。 哪怕作战经验少,他也能判断出,如今屏障最大的压力,来自于上空。他抬起眸,对上那一脸讥讽的青衫修士,眸光泛起一抹冷意。 顷刻间,冰雪肆虐,一道冰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天而起,直指青衫修士。 青衫修士却是不以为意,抬脚踏下,试图靠蛮力将这冰柱震碎。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冰柱并未碎裂,无尽的冰雪之意无孔不入,顺着他的脚踝蜿蜒而上。 “什么!”青衫修士瞳孔一缩,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化作一座人型冰雕。 “阿灵可真厉害。”黎夜甚至有闲心夸赞。 然而数秒之后,“轰”地一声,冰雕轰然碎裂,破冰而出的青衫修士面沉如水,周身萦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沙砾,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伊冬灵,狠毒之色尽显,“倒是小瞧了你!” 好生蛮横的冰雪之力,若是再慢一些,连他的丹田都要被生生冻住,到那时,他连本命法器都无法催动,可就真出不来了! 伊冬灵点头,认真道:“我也高估了你。” “你!”青衫修士不由怒极,只觉得这么轻飘飘一句,却实打实地侮辱人。 “王师兄何时变得这般虚弱?竟被一道冰柱逼出了本命法器。”灰袍修士说道。 他的注意力落在伊冬灵身上,只觉得催生了冰雪之力的伊冬灵更加气质绝尘、姿容绝世,让他瞧着就心痒痒。 “喂!你们到底行不行啊!”梦念见这场战斗迟迟无法拿下,面色愈发难看,“一群花拳绣腿,若是将这俩人放跑,你们也别想在城主府待了!” “有本事你来试试!”青衫修士黑着脸,高声道:“这人的功法有古怪,一个个的都别留手了,速战速决!也请宣老莫再作壁上观。” 被唤作宣老的是个精气神十足的老头,身材矮小,却肌肉虬实,淡淡出声:“还轮不到你来指挥老朽。” 青衫修士满头黑线,若不是打不过宣老,他怕是要先攘内再除外,但如今,也只能将这笔账算在黎夜和伊冬灵头上。 青衫修士周身灵力疯涌,他恶狠狠地盯着防御圈内的俩人,缓缓吐出两个字,“山崩!” 顷刻间地动山摇,伊冬灵只觉地面晃得厉害,瞬间下陷数米之深,从地下探出了一根根粗壮的石刺,试图从他们下方突破。 屏障上荡起阵阵波纹,眼看着就要消散,虚晃间,却被堪堪维持住。 任凭地面下陷,屏障依旧处于原来的位置,从原来的平地之上,变成如今半悬于空。 “哈哈哈哈,便由我,来补这最后一下吧!”灰袍修士大笑出声,那屏障摇摇欲坠,自是到了极限,这首功,还是要归他。 到时这美人,也该他第一个享用。 说话间,灰袍修士手心凝出了一柄黑色短剑,不过手掌大小,却散发着极为恐怖的气息。 “不要脸,竟然用本命剑抢人头!”青衫修士微怒,但是山崩这种程度的攻击,他短时间难以使出第二次。只能怪自己被那女人打出了火气,竟当了前锋。 “去。”灰袍修士一挥手,脸上挂着一抹自得的笑,黑色短剑便化作一道黑光,朝着黎夜所结屏障猛然攻去。 黑光触及屏障的一刹那,幽蓝色屏障轰然碎裂,仿佛未有阻碍。 灰袍修士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非但不喜,反倒惊恐万分道:“糟了!” 电光火石间,他化作流光试图逃遁,却为时已晚。屏障碎裂的一瞬间,极为恐怖的气息四散而去,将先前遭受的攻击尽数反弹。 灰袍修士的胸口处,插着一柄幽蓝色短剑,幽蓝色之下,隐隐能看出黑色的影子,正是他自己的本命剑。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眸中尽是不甘,却是再难发出半分声响。 灰色的影子渐渐坠下,气息断绝。 青衫修士得益于黑砂相护,连吐了几口鲜血,虽受了重伤,却勉强保住了性命。红发修士亦是受了轻伤,但尚可一战。 那青衫修士伤得很重,摇摇晃晃,连滞空都要维持不住,见势不妙,刚想转身逃跑,便被数柄青色灵剑贯穿,一击毙命。 梦念看得面色铁青,她是来找人麻烦的,却没想到这几人竟然如此废物! 短短时间,本是优势十足的四对二,如今却变成了二对二。好在,实力最为强横的还并未出手,那猖狂小子用出如此逆天的反弹术法,势必消耗不小。 “宣老!”她高叫了声,意思不言而喻。 宣老面色亦是颇为凝重,终是不再看戏,俯冲而下。他周身遍布一层金光,充满肃杀之气。 伊冬灵微微簇眉,意念微动,一道道冰柱横空而起,试图将那老者封住,可那老者身法极度敏锐,总能及时躲开,甚至未曾减速。 不过眨眼的功夫,已至黎夜身前,毫不留情地轰出一拳,黎夜却是一个闪身,揽着伊冬灵转瞬间移动至百米之外,而后一个回身,硬碰硬地接下那老者一拳。 拳风相触的一刹那,气浪翻涌,掀起一地飞沙走石。 “竟能硬接老朽一拳,小子,你也是体修?”宣老微讶,他是元婴大圆满的体修,这个结丹期的小子与他正面对拳,竟是一步都未退。 如此不合常理的境况,只能说明,这小子所修炼的体修功法极为高级,若是能杀而夺之…… 宣老心念微动,眼底闪过一抹兴奋之色。本以为今日随三夫人出行是天大的烂活,如今看来,这趟倒是来对了。 黎夜哪里还看不出他的心思,皮笑肉不笑。他可是天生的鸿蒙道体,觉醒后的道体堪比至宝,岂是寻常体修功法能够达到的。 他并未给宣老反应的机会,猛地发力,向对方攻去。气浪翻滚,黎夜与那老者未用灵宝法器,而是最原始的拳脚相向,所过之处,万物尽毁,难分胜负。 伊冬灵在远处看着,只觉得他们的速度快得可怕,他连这俩人的攻防轨迹都捕捉不到,一时也不敢远程支援,生怕误伤到了黎夜。 但他隐约也察觉到,这俩人之所以能打得难分难解,似乎是黎夜的刻意为之。视线微转,落在那名仅剩的红衣修士身上。 之前的围攻之中,他出力最少,受到的反噬也最小,如今尚保存着战力。 红衣修士显然也注意到了落单的伊冬灵,纵是折了两名同伴,他也只当黎夜难缠,并未将伊冬灵放在眼里。 落单便是机会。红衣修士双臂大张,周身火焰奔腾,无数火球从天而降。 伊冬灵并未躲闪,只依靠纯粹的冰雪之力,将近身的火球悉数变成一颗颗冰球,停在身前。虽然防住了攻击,但这样的打法,灵力消耗似乎有些快。 “这等冰雪之力,与我倒是绝配,不若跟了我,我便保你一命。”红衣男子见他眉目清冷,好似冰雪女神,朗声笑道:“我这有本不错的功法,你我若是冰火双修,化神可待啊!” 伊冬灵面色一冷,只觉恶心透顶。抬眸间,无尽的冰雪涌向红衣男子,寒意刺骨,所过之处,尽皆成冰。 红衣男子起初不以为意,炽热的火焰迎面而上,低喝出声:“炎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那极致寒冷的冰雪相触,却并未将那冰雪之力抵消。 “什么?”红衣男子瞳孔一缩,震惊之余,反应却是极快,身体骤然化作一团火焰,瞬间出现在百米之外,而他原本所在的位置,顷刻间就被冰雪吞噬。 他沉下脸,总算明白王师兄为何会被逼出本命法器,这人的冰雪之术,竟然暗含一丝规则之力。他的火焰可是金乌之火,霸道蛮横,竟然会有被彻底压制的一天。 对方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火焰同化成冰雪,他却无法反其道行之。冰火双修,不看修为,只看属性压制,弱的一方将会永远受制于人。 红衣修士死死地盯着伊冬灵,顿时没了双修的心,只想将对方封杀于此。属性压制,这是他的天敌,等对方修为赶上来,危险的可就是他! 这般想着,他迅速飞身扔出四面旗帜,顷刻间立于伊冬灵四周,形成四方结界,将伊冬灵围困其中。火焰凝练,几乎要凝为实质。 “火焰风暴!”红衣修士大喝一声,双手飞快结印。铺天盖地的火焰应运而生,他亦化作火焰,无迹可寻。 滚烫的火焰自地面直冲云霄,天空染上了无边赤色,由火焰形成的龙卷不停的旋转前进,好似一条巨大的火龙,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避无可避! 伊冬灵自然也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全力一击,他来不及思考太多,无尽的冰雪之力倾泻而出,只想着将这滔天火焰彻底封住。 晶莹的雪花缓缓落下,倏地悬停于半空中。 下一瞬,恐怖的灵压裹挟着漫天冰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席卷四方,冰封数里。 寒风凛冽,竖立于伊冬灵周围的旗帜瞬间覆上白霜,火焰熄灭。而那铺天盖地的火龙卷亦是在绝对的冰雪之下,一点点地凝结成冰,像是被强制摁下了暂停键。 片刻后,战场只余冰雪,不见半分火焰。 伊冬灵抬起手,轻轻抚上面前数十米宽的巨型冰柱,松了口气。他这是……打赢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搞出的架势,心中难免有几分兴奋,巨型冰柱高耸入云,很是壮观。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突破结丹期之后,他竟然有着如此庞大的能量。 他本能地回眸寻找着黎夜,想要分享自己的战果。腰间却蓦地一沉,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语,“小心。” “咔嚓” 一道极为细小的破冰之声传来,若不注意很难发现,一团小小的黑色火焰自冰雪中飞出,直逼伊冬灵命门。 黎夜淡然抬手,抓住那一小团黑焰,猛地一捏,那黑焰骤时烟消云散。 “怎……怎么可能!竟然徒手……”无比惊惧的声音自冰封中响起,一道周身布满黑色火焰的身影破冰而出,而后头也不回地向远方逃遁。 那个可怕的家伙并没有追上来,就在那抹黑影以为自己顺利逃脱的时候,一抹灰白之气席卷而上,他甚至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化作飞灰,彻底湮灭。 直至那红发修士生机断绝,伊冬灵仍觉惊魂,他连忙抓过黎夜的手,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确认没有丝毫伤口,他才松了口气。 那团黑色火焰虽小,恐怖的气息却让他心有余悸。他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若是黎夜没有及时赶到,他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 只是,这般紧急情况黎夜都能赶来助他,他那边的对手是搞定了?呃……似乎没有。 “小友,你未免太不将老朽放在眼里!”一片废墟之中,那宣姓老者缓缓升空,苍老的双目泛着愤怒的红光,周身肌肉涌动翻滚,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皮下冲出。 体修之间的争斗,拳拳到肉,攻防密集,实力相当的情况下,分心即是漏洞。 他本以为碰上了不错的对手,却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时刻注意着那边的战况,还能与他打得有来有回,如同猫戏耗子! 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怒佛金身!” 浑厚的肌肉之上,覆上了一层金光,如同抹了油的雕塑。元婴期大圆满的恐怖气息节节攀升,直逼化神。 “陪你玩玩而已,你倒是当了真。”黎夜冷笑一声,嘴上嘲讽,下的却是有史以来最重的手。 一缕白气飘向那宣姓老者,无形无质,没有任何压迫力,好像最寻常不过的气流。 那宣姓老者的面容却骤然变得惊惧万分,白气触及他的一瞬间,无边道意瞬间侵入他的每一寸血肉,连带着他的□□与意志,一并瓦解。 他就这样随风散去,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世间从未有过他的存在。 宣老竟然也被如此轻易地干掉,梦念才彻底慌了神,宣老是名体修,金佛状态下堪比化神修士,可是竟然连那金丹小子的一击都没能扛住! 不,不可能是金丹期。 这副少年模样,一定是哪尊大能不愿暴露身份,云游时的伪装! 她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捏碎了城主曾经送给她的传送符文,复杂繁复的阵法自脚下荡起。 “现在才想着逃跑,是不是太晚了些?”黎夜眸中泛着冷光,右手抬起,又猛地落下,恐怖的灵力瞬间摧毁了她脚下阵法,将她震得倒飞而去。 眼看着黎夜要动手,伊冬灵出声提醒道:“三夫人身上可能有猫腻,小心些。” 若真如梦中,三夫人身上的那些黑气,就是血阵开启的契机之一。 ……:,n.w.,. 43. 对,会担心 43 “猫腻?”黎夜笑了声,“阿灵如今的眼光,也愈发毒辣了。” 三夫人受了伤,流出的血却是黑色的,奇怪的黑纹撑起皮肤,仿佛无数只虫在其下蠕动。 伊冬灵紧张地绷紧身体,眼前的画面与梦中有了微妙的重合,让他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 “灵魂糅合的畸形物,想来这烟南,也不似表面那般光鲜。”黎夜冷声道。深邃的眼眸彻底被幽蓝色浸染,九幽神瞳下,糅挤于三夫人体内的无数残魂无所遁形。 恐惧与怨念的结合,不知踩着多少生灵。 黎夜微一沉眸,原本他还打算将她生擒,引城中那位出来。如今却是换了想法。 指尖一缕灰白之气顺势而上,顷刻间将三夫人笼罩其中。她顿时发出数道不似人声的惨叫,惨叫声凄厉尖锐,是种冲击灵魂的刺耳。 烟南城内有道恐怖的气息出现一瞬,却又很快消散,不易察觉。 伊冬灵时刻担心对方身上会出现什么变故,正警惕着,忽觉耳朵被双温暖的手捂住,浑厚的灵力包裹,隔绝了大多尖锐声音。 那具扭曲的身体钻出了数道黑色影子,四处乱窜着,却仍未能破开灰白之气的范畴,短短数十秒,便与那具躯壳一起,化作飞灰一缕。 伊冬灵盯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放松。但没有想象中的后续,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在烟南城阵中的缘故。 “阿灵在等什么?”黎夜瞧他,只觉得谨慎得可爱,笑问:“莫不是在等烟南城主出来救人?” 伊冬灵被他笑得脸红,颇为不解道:“本来就有些奇怪嘛,先前不是说三夫人得罪了两名化神期大能,城主都要破关保她么?” “所以……” 黎夜垂眸,温声道:“阿灵就没想过,他不是不想保,而是保不了。” 伊冬灵一愣,这才终是确定,关于烟南城的事情,黎夜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是与他开玩笑。 伊冬灵想了想,干脆不再去猜,而是直接正面询问:“烟南城主是大乘期的修为,你当真能与他一较高下?” 还不等黎夜回他,他便急忙忙地补充,“实话实说,不准逞强。” “自然可以。”黎夜笑了声,“我何时骗过你。” 伊冬灵松了口气,哪怕心中仍觉荒谬,但黎夜如此说,他还是愿意去相信。 “我其实,昨夜梦到了烟南城主。”伊冬灵略一思忖,还是决定将梦中所见与黎夜说说。 谁知刚开了个头,黎夜便不满地问:“烟南城主阿灵都没见过,梦他作甚?怎么不梦我?” “……”伊冬灵默了瞬,片刻后道:“梦里当然有你,我们是一起遇见的烟南城主。” 说着,他将梦中之景娓娓道来。抹去了他与黎夜之间的日常相处,只挑了最重点的部分。 “血祭大阵?”听完伊冬灵的讲述,黎夜再想起作为躯壳的三夫人,恍然道:“原来如此。” 或许他有些冤枉那个脏东西了,让伊冬灵梦到这些,或许只是为了警示。但若仅仅是警示,何必整得那般血腥? 不过…… “所以阿灵先前那般难过,是在为我担心?”黎夜见伊冬灵一脸严肃地描述他在梦中的惨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伊冬灵再一次感叹黎夜捕捉重点的能力,但这次,他并未否认,而是坦然承认:“对,会担心你真如梦中所见,所以一心只想着离开。” 清澈的眼眸中是直白的担心,若一汪秋水,惑人却不自知。 “梦中的我,可有这个?”话音落下,如云似雾的灰白之气于指尖浮现,在伊冬灵面前缓缓勾勒出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伊冬灵自然识得这个,黎夜同他说过,太虚之气,是黎夜最大的杀招,被这灰白之气沾染上,无论什么修为,似乎都只有化为飞灰的份。 梦中的黎夜,确实是没有。 “没有。”伊冬灵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是不太吻合,我是不是有些……痴人说梦?” “胡说,明明就是阿灵天赋异禀,许是得了天道青睐,做的预知梦而已。”黎夜忍不住揉了下伊冬灵的脑袋,“更何况,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他牵起伊冬灵的手,立马便要折回烟南。 伊冬灵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再等等,刚经历过这么高频率的战斗,你一定消耗不少。就算一定要与烟南城主对上,也要等你状态好些。” 黎夜笑了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揶揄道:“我可不似某人,对招时喜欢倾力而出。” 其实这似乎是个顺势装虚弱的好机会,但相比较而言,眼下,消除掉伊冬灵的芥蒂更重要。 突然被内涵到的伊冬灵面色一红,心虚道:“那人突然放大招,我怕我不放大招打不过嘛。” 与黎夜练习时明明还好好的,但真正交手起来,战斗过程太快,他也就本能地用着最为熟练的招式,战斗方式难免有些单一,也就仗着灵体觉醒,冰雪之力至纯,才不至于被压制。 但黎夜这么说,他反倒是有些不想认。 于是短暂心虚之后,他有些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嘛。” 黎夜顿时大笑,“有道理。” 玩笑之后,黎夜认真道:“其实阿灵第一次与人斗法,便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无论过程如何,伊冬灵确实是以金丹期的修为,越级赢了元婴期的大能。 黎夜反过来夸他,反倒是让伊冬灵有些羞于接受,不好意思道:“哪有厉害,我就对付一个,还得让你分心来帮我。” “黑焰是那修士的本命火,取自三足金乌的火羽,与那黑砂、黑剑相似,隐蔽性却很强,他既存了偷袭的心,你察觉不到也很正常。” “黑焰、黑砂、黑剑,他们莫非师出同门?”听了黎夜的解释,伊冬灵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不错,虽然修行的法术各不相同,但炼出的本命法器却师承一脉。” 黎夜眼眸低垂,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说道:“说起这个,修士结丹之后,便可炼制本命法器。阿灵喜欢什么形态的法宝,我给你炼。” “本命法宝?”伊冬灵的眼睛顿时亮了,颇为兴奋,只是他见识太少,脑海中并无明确的形态,只有拿今日碰上的对手作为参考。 “我想要那种进可攻,退可守的。” 伊冬灵认真地思考着,想到今日那名剑修的战术,道:“最好能灵活一些。” “嗯……杀伤力也要大。”那团小小的黑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伊冬灵补充道。 “!还要长一些,可以远程攻击的!”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的身法并不灵敏,走不了攻其不备的路子,自然是范围越广越好。 “差不多就这些……是不是要求有点多?”伊冬灵提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黎夜似是瞬间想到了什么,神情颇为微妙,却还是笑道:“我有数了,放心,交给我。” ……:,n..,. 44. 你会怎么喂 刑坤之死 黎夜从不说空话,伊冬灵自然信他,只是短暂欣喜过后,伊冬灵意识到话题似乎有些偏。 不是在商讨烟南城的事情么,怎么歪到了要帮他炼本命法宝上。 “有一些材料暂时还没有。”黎夜却未察觉到一般,仍在仔细思量,“入秘境前,给你装备上。” 本命法宝与寻常法宝不同,只能拥有一个。既然如此,要炼,就要最好的。 伊冬灵笑着应了声,刚要将话题往烟南一事上拉,忽觉一阵微妙的灵力波动,若有若无。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伊冬灵本能地回眸,不太确定地开口。 “阿灵如今倒是敏锐。”黎夜不由笑道,抬手一挥,一道幽蓝色的灵力破空而去,一道藏匿的身影顿时被打了出来,“藏头露尾之辈。” 看清来人,伊冬灵微微一惊,“是你?” 不是旁人,正是在烟南城内所遇的小狐仙。 小狐仙心知暴露,连连俯首道歉,“小女寻人心切,一时冲昏了脑子,还望俩位大人大量,饶小女一命。” 这道歉的话似乎有些莫名,伊冬灵忆起与对方接触的细节,忽地明白了过来。 他想到了那件无比华丽的千水裙,他们与三夫人的冲突看似巧合,实则不然。就算他们未与三夫人有口舌之争,也会因这裙子结下梁子。 这是小狐仙的故意为之,碰巧在那个时间点撞上三夫人,恐怕都少不了她的干预。 伊冬灵本能地抬眸看了眼黎夜,黎夜却是笑了笑,一副任他处置的态势。 伊冬灵想了想,并未急于下定论,而是出声询问:“为何要这么做?” 小狐仙沉默半晌,道:“我只想求一个真相。雨……店中乐师失踪前,与三夫人起过争执,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主府。” 她想拿这两位外乡客做引子,顺藤摸瓜,想要寻得雨铎失踪的真相。 本就没安好心,如今被抓个正形,直接将她杀掉也正常。只是心中难免遗憾,未得真相,也无法替雨铎讨个公道。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那风光霁月的仙子却只是平静道:“我明白了。” 片刻后,从储物手镯中取出那件耀目长裙,面上甚至带着一抹温和笑意,“该物归原主才是。” 她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之人自有轻灵之气,宛如天边清清冷冷,却又暗藏温柔的明月。 “售出之物,仙子放心穿戴,小女并未在上面动过手脚。”她诚惶诚恐地说道。 伊冬灵摇头,“你没动过,有人却动过。你催动音阵,试试便知。” 他并不是天然的没脾气,只是……突然认出了小狐仙。梦中,地宫血阵,一具骷髅、一缕孤魂,便是小狐仙与那“雨铎”。 若不是梦中那缕孤魂相拦,他们甚至都无法冲出那地宫。 说来似乎有些荒谬,他竟会因梦中一抹善念影响决断。但他们如今都要因一梦探血阵真假,再因一梦回以善念,又有何不可? 小狐仙怔愣一瞬,却也依言运起灵力,与宝衣相连,灵力贯通的一刹那,耳边顿时响起了阵阵曼妙乐声。 音阵所在,伊冬灵亦能听见,他不通音律,听不出是何种乐器,却仍觉曲调悠扬,婉转动听,仿若天籁之音。 在这样美妙的乐声之下,只觉内心平静,精神更加专注,若是这时修炼,必定事半功倍。 小狐仙却是骤然红了眼眶。 乐声止时,音符仿佛活了过来,飘渺摇曳,于空中渐渐勾勒出了一幅图案——一只小狐狸,被无数乐器包裹的小狐狸,怀中抱着竖琴。 小狐仙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原来,雨铎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所制,是为了她。 她抱着那衣服,倏地长跪于地,“烟南城主有怪,还请两位仙人施恩,救救烟南,为雨铎……讨个公道。” 她的声音仍有些许哭腔,却坚定而执着,“小女贫瘠,修为低微,但本体为镜月狐,皮肉可刻幻阵,血脉可淬炼根骨,内丹可助修士化神直入炼虚。” 镜月狐,一种极为稀有的妖狐血脉。生时无甚作用,死后身上全是宝,常常为修士所猎。 这是要将生杀予夺的权利放于他们手中,伊冬灵听得毛骨悚然,黎夜却不以为然,“纵然我们不应允,杀了你,你说的这些,也能得到。” 察觉到伊冬灵不满又震惊的目光投来,黎夜又硬生生地改了口,“所以你说的都不需要,我们本就有再入烟南的打算,探探烟南城主的虚实,本就顺势而为。但……” 视线划过小狐仙怀中水光飘渺的长裙,颇为不满道:“东西给你了,灵石总得还来吧?” 回头定要给阿灵整条更好看的。 小狐仙愕然,连连称是。她有些狼狈地将身上所有灵石都尽数捧出,也不知多了还是少了,黎夜也没客气,干脆地收下。 黎夜微微颔首,又问:“身上可有留影石?” “有、有。”小狐仙连连应声,又将一块珠玉似的石头奉上,她既是追踪而来,该有的东西自然是准备了。 伊冬灵微愣,起初并未想到这层,但黎夜特意索要此物,他也就反应过来。 留影石,顾名思义,与现实世界的摄影功能类似,但留影石收录的影像是全方位的。 他们要寻烟南城主的麻烦,可于不知真相的烟南百姓而言,他们或许才是麻烦本身。 想明白这层,他不由地弯起眉眼,冲着黎夜由衷赞了声,“还是你想得周到。” 黎夜得了夸奖,唇角微微扬起,牵起伊冬灵的手便要重回烟南。却在伊冬灵的再三坚持下,硬是原地休整了一段时间,才上路。 …… 再回烟南城,北门的守卫却是奇了怪了,“你们今日不是刚出的城么?怎么又要回来?” 伊冬灵本想随便寻个借口搪塞,黎夜却是回得直白,顷刻间锋芒尽显,“听闻你们烟南城主布下血祭大阵,特来毁阵、杀人。” 这话一出,莫说守卫有多惊悚震惊,伊冬灵都听呆了。他还以为他们回烟南探血阵的虚实,会是走的低调潜入的路子,待留影石取得铁证,才会有难以避免的一战。 毕竟他们的动机,只是源于他的一场梦。但其中的真实性,黎夜似乎比他还要深信不疑。 “你!平白无故诋毁我们城主作甚!”原本守卫队只是阻拦询问,听见黎夜说什么血祭大阵,一时间愤然地掏出武器,怒不可恕。 “我们城主向来宅心仁厚,岂容你这般妄议?究竟是何居心?”另一守卫同样怒道。 “妄议?”黎夜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一甩袖,恐怖的灵压瞬间凝练,重击落在巍峨城门之上,顷刻间造成坍塌一片,“烟南城主仁慈为怀,那你们说……你们遇难,他会不会来救?” “怎……怎么会?城门……”守卫们惊愕回头,烟南城的各个城门都是由城主亲自布阵,是烟南禁飞大阵的一部分,防御力之恐怖,就算是合体期大能也难以强行冲破。 这才能护佑城中百姓数百载。可如今,怎么会被如此轻飘飘地一下毁坏?就像做梦一样。 守卫们顿时如惊弓之鸟般,做防御抵抗状,纵是想拦,却也不愿意直接冲上来送死。 “快、快同城主禀报。”终是有人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往空中发了一个敌袭信号。 禁飞大阵被破开一个口子,空中阵法阻力不似先前,黎夜并未与他们为难,直接揽着伊冬灵顶着禁飞大阵的压力,飞向城主府。 小狐仙飞不了,着急忙慌地狂奔着跟上,却被眼尖的守卫认出,“唉你不是烟南城人吗?跟着俩异乡客作乱,要造反不成?” 小狐仙摇头,视线对上,媚术暗示自成,“烟南城主确实未安好心,真相究竟如何,跟上去一看便知。” 城主府。 恰逢有人做客,来访的是几位六派人士,因黎叶青逝去,想请烟南城主出关,“刑城主大善,修真界遍地尔虞我诈,刑城主却耗费如此多的精力财力,打造这处世外桃源,实乃我辈楷模。” 烟南城主正倚坐在殿内宝座之上,慈眉善目却又不乏威严,笑得温和,“这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一些我认为值得的事情。” 然而话音刚落,他便感知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北城门的方向,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阵法被人强行破开一角,虽无伤大雅,但此时能破开城门法阵的,还能有谁。 他喂养三夫人多日,已是上好的孽力容器,今日为此人所杀,他不得不舍一卒而免于冲突,此人却不愿见好就收,未免欺人太甚! 纵是不悦,却仍是天生一副慈悲相,冲着来访之客微微笑道:“有外敌来犯,诸位不妨与刑某去看看热闹。” “外敌?这天底下,竟有人敢与刑城主为敌?”为首的炼虚期修士名为高格,大笑着开口:“都不需刑城主动手,我等出手足以。” 可是等他们走入城主府院,还未见外敌,便倏地感受到一阵恐怖的吸力与压制。而源头…… 高格面色微变,“刑城主,你这是何意?” 脚下似乎有一张深渊巨口,源源不断地吞噬着他们的灵肉。在修真界混了这么久,再反应不过来有诈就是傻子! 高格瞬间暴起,炼虚期的恐怖气息顷刻间催生到极致,灵压将四周的树木建筑顷刻间碾碎,但这只维持了一瞬,便被刑坤虚空一掌,镇压了彻底。 邢坤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开口道:“借你们的肉身,化一化孽力罢了。” 历任的夫人都是他存放冤魂的容器,全是罕见的极阴之体,梦念是第三任,天赋却最差,冤魂封存以后性格就变得极端暴躁。 如今终究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之人,天边那道本源气息明摆着是冲他而来,没容器化孽力,便只能借这几位的肉身一用。 布局百年的血祭大阵,他不可能眼睁睁地任由人破坏。纵是效果打了折扣,到不了开血门的程度,也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开血祭大阵,城中数百万百姓都将被炼化,天道因果循环,所造成的孽力甚重,他不可能自己背着,便有这阵中阵,以这些修为尚可的修士的肉身与灵魂,背上百姓冤死之孽。 高格等人痛苦挣扎片刻,便无法控制地化作一滩血水,流入地下。漫天血光冲天而起,血阵提前数年开启。 但……邢坤的视线紧盯着北方,浑身汗毛倒立,仍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这是……真的是血阵!”伊冬灵探出脑袋,见到那源源不断的红线没入地面,心情沉了下去。 他不由忆起黎夜背着他在此城逃窜的艰辛,烟南城主打向黎夜的碎骨之掌,同样历历在目。 黎夜眸光微冷,灰白之气浮现而起,包裹于伊冬灵身侧,使其不至于受到血阵影响。 在他们身后,前一刻还在为烟南城主说话的守卫在血阵影响下瘫软下去,城中百姓,无论身处何地,都在血阵影响下渐失血气。 血气透过阵法,源源不断地朝烟南城主身上汇聚。 “烟南城主,倒有几分果断。”黎夜冷声道。 灰白之气浓郁了几分,他用力地将伊冬灵抱住,猛然遁入虚空之中,不过片刻功夫,再出现时,便已到了城主府上空,与刑坤视线交错。 看清来人,刑坤瞳孔不由一缩。太快了。 “贵客光临,邢某有失远迎。”刑坤刚想动动嘴皮子拖延时间,空中那道黑色身影却如猛兽般直冲而下,拳头裹挟着若有若无的灰白之气,猛地往邢坤所在的地面砸下。 霎时间,恐怖的力道洞穿地面,乱石纷飞,地面被强行破开了数十米深的大洞,露出了里面诡谲血腥的阵法。 黎夜落入其中的刹那,灰白之气如江河般侵蚀而去,浓稠血气有一瞬间停滞。须臾,地宫血阵彻底崩坏,漫天血气没了源头,消散于无形。 他将伊冬灵暂且安置在府内角落,套了一层层灰白之气,才直冲着刑坤攻去。 “你我之间无仇无怨,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布局百年的血祭大阵,如今却只吸收了片刻血气,刑坤再难维持慈相。 “无仇怨?”黎夜冷笑一声,“让我爱人如此心惊胆战,怎么算是无仇无怨?” “……”连伊冬灵都沉默了。 “荒唐小儿!”刑坤更是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强横的大乘期、不,应该是渡劫期的修为倾泻而出,无边黑气裹挟着血气,相斥相融。 黑气与血色遮蔽了天象,恐怖的道则磁场几欲将万物同化,可那无形无相的灰白之气却于其中不断蔓延,反侵蚀而去。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纯粹道则的碰撞,仿佛空间与时间都静止了,失了颜色、亦无声音。 些许血色在灰白之气的侵蚀下率先消弭,只余黑气碰撞,很快显出颓势。 刑坤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血雾炸起一层又一层,面容已经开始扭曲融化。 他自知败局已定,寻常逃跑之法在此刻不可能派上用场。无论是寻常遁术还是以他人胁迫,都不可能真的为自己保下性命。 侵蚀之下,刑坤的皮肤开始一点点剥离,露出了下面的血肉,他满脸痛苦地怒吼道:“既然非逼死我不可,我虽奈何不了你,但你在意的人,都来给我陪葬!” 他的目光怨毒地落在伊冬灵身上,不管不顾灰白之气对肉身的侵蚀,原来向外的黑气骤然往体内汇聚,而后轰然炸裂开来,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掀起了一场恐怖的灵力风暴。 地面不停震颤,传至数百里之远。 黎夜第一时间冲到了伊冬灵身边,伊冬灵有些无奈道:“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我,那家伙……肯定不会简单自爆。” 一个能为一场血祭筹谋百年之久的人,怎么可能怒气冲冲地选择自爆?眼下只怕自爆是假,趁机藏匿才是真。 话语的矛头对准他,幌子而已。 这一点稍稍冷静就能反应过来,只是事关伊冬灵,黎夜就不能忍受丁点风险。 “没事,他走不掉。”黎夜确认伊冬灵没有受到影响,转身自取数滴眉心血,霎时间,灰白之气几乎凝为实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一小团婴孩状的灵气团子在这层峦白气之下显形,肉眼不可见,却在灰白之气下暴露行踪。黎夜果断地踏空而去,一把攥住了被灰白之气包裹住的团子。 “好厉害的藏匿之术。”伊冬灵飞身而至,惊诧地感叹一声。无论是肉眼还是感知,都感受不到这东西的存在,哪怕是此刻被黎夜控在手中,也依然只能通过四周附着的太虚之气,辨出轮廓。 “肉身自爆,元婴却脱窍趁机逃出,遁入更深一层的世界,对上别人,可能真能被你逃掉。”黎夜没什么感情地评判着,讽刺地扯扯嘴角,“可惜遇到的是我。” 世间道则,一层深过一层,越接近本源,越为强横。太虚之道,本就存在于本源最深处。在他的太虚领域之内,所有生命都要显化。 那无质元婴奋力挣扎着,想要冲破这禁锢。黎夜却不再给他任何一丝机会,双手用力一捏,太虚之气侵蚀而入,将其彻底吞噬。 从此,世间再无烟南城主。 …… 竟真的将烟南城主斩杀于此,伊冬灵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城外,瘫软在地的百姓茫然起身,只觉身体虚弱无比,也有年迈的,尚在昏迷。 伊冬灵和黎夜并未多说什么,只等小狐仙赶至,默默地将留影石交还到她手中。 刑坤身死,地宫下的无数枯骨得以现世,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无辜枉死之徒。 小狐仙于其中挖出一具尸骸,那具骷髅尚未腐朽,指骨仍扣着一把竖琴。隐约中,有一游魂浮于其上,抬手,似是想摸摸她的脑袋,未等触及,便随风散去了。 小狐仙睁着眼睛,心中大恸,却没再流泪,只动作缓慢地将枯骨收起,朝着伊冬灵和黎夜的方向磕了无数次头。 …… 伊冬灵瞧着她,瞧着那些茫然又混乱的烟南民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被拔了爪牙圈养于此的野兽,习惯了平稳安逸的生活,再入修真界,不知又能侥幸存活多少个年头。 人各有命,能救一次,救不了无数次。之后的命数,还要看他们自己。而他…… 收回视线,落回到黎夜身上,关切地询问:“感觉如何?” “感觉……”明知对方说的是身体,黎夜却刻意避开,回答了别的,“修真界变幻无常,若有欢喜之人,还是要多表达心意,多在一起。不该如他们一般,生前未表心意,死后悔之晚矣。” 说的是小狐仙与那未曾谋面过的雨铎。 伊冬灵闻言愣了瞬,点点头道:“我明白。可是我想问的是……你现在身体状态如何?” 黎夜能强杀烟南城主,他固然高兴,可是黎夜以金丹对大乘,真的如表面那般轻松吗? “我自然……咳……”黎夜说着,咽喉有血冲上来,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连咳了好几声,“自然没事。” 伊冬灵狐疑地盯着他瞧了片刻。 “我才不信。”伊冬灵说:“先前你带我逃离伊家,都吐了血,今日损耗定然比那日要大许多。” 黎夜刚想否认,却是控制不住地气血倒流,耳朵,鼻子都不停往外渗血。 伊冬灵顿时惊慌又担心,着急忙慌地将身上的疗伤药尽数掏了出来,强行给他全喂了下去。 一颗没留。 黎夜:“……”无法否认,他总爱没事装虚弱,可真的状态欠佳时,他反而不想让伊冬灵发现。 “怎么样?”伊冬灵摸上黎夜腹部,灵力若有若无地顺着,试图帮他调理药力。 那双澄澈的眼眸尽是着急与担忧,满满当当全是他。黎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决策失误。 “……感觉……”黎夜突然沉默。 伊冬灵抬眸,认真地等着他的反馈,“有用吗?我再去找一些?” “……我在想。”黎夜微微垂眸,视线不自觉地往下偏移,“如果我刚刚装晕,你会怎么喂我。” 察觉到黎夜微妙的视线,伊冬灵愣了瞬,对于某位伤患惊人的关注点感到不可思议。但也因此有了底,大概是有伤……但没有大碍。 “……”伊冬灵想起某次梦中所为,默默收回了手,无情地戳破了对方奇怪的想象,“塞进去,再打入一道灵力,就好了。” ……:,n..,. 45. “骗子” 45 烟南之北,是图柳。 图柳境内设有传送阵法,可直达极北之境。但他们并未急着动身,而是在图柳休整几日。 黎夜有伤在身,虽然自己并不承认,伊冬灵还是能感受到些微差别。但他也并未过多强调,只是常常要去兑些疗伤丹药。 “阿灵再喂下去,我都快成药罐子了。”几次三番,黎夜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这次受伤说白了就是用力过猛所致内伤。道则之争,烟南城主毕竟有渡劫的修为加持,那黑气不同寻常,与仙帝道则有几分相仿,纵是他掌握太虚之气,能赢,也很难有如此碾压之势。 但当着伊冬灵的面,总不能与那烟南城主斗个几天几夜。干脆燃了精血强攻,损耗不小,但鸿蒙道体的自愈能力堪称恐怖。 寻常疗伤药,于他而言根本没用。但每次伊冬灵眼巴巴地喂到嘴边,都不用多说什么,就算是毒药他也能咽下去。 “我已经无碍,即日便能动身。”黎夜其实颇有些乐在其中,只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伤患的角色不宜当太久,“先去一趟极北,等回来,去找曲间换些炼器材料。” 他一直记着伊冬灵所说的要去极北的事情,如今玄天秘境开启的日子渐近,不便再拖。 “真的没事了?”伊冬灵目不转睛地盯着黎夜,认真询问,“说好的,不准逞强。” 湿润的眸光温温柔柔的,似微风细水,纯粹的担忧与关切隐于其中。 黎夜喉结动了动,竟真的沉默一瞬,才道:“也不能算没事,近日丹药吃得太多,气血太盛。” 伊冬灵起初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那道直白又滚烫的视线盯着他半晌,意味不明地补了句:“自控力有所下降。” 伊冬灵:“……”再听不懂就是笨蛋了。 虽然黎夜总没个正形,但他也因此确定,黎夜确实是没事了。 伊冬灵轻咳一声,选择性忽略了某些话,只接茬道:“没事就好,疗伤药不吃便不吃了。” 说话间,窗外有长鸣声飞掠而过,伊冬灵循声望去,便见一艘巍峨巨轮低飞而过,如同一头洪水猛兽,身长数百米,说不出的威武霸气。 隐约能看到上面站着不少人,穿着相似,个个气息沉稳,俨然一副大门大派的形象。 “这也是飞行法器么?可真酷。”伊冬灵不由地感叹道。 他们暂歇的地方名为望月楼,视野极佳,这些天伊冬灵看到不少修士飞过,御剑、御风、御兽、御器,五花八门。 但这么宏大又霸气的,还是头一回见。 “嗯,挺有名的法器,一叶舟,可上天入海,上面刻有数十种阵法,攻守兼备,出自炼器宗师曲间之手,倒是件挺实用的法器,不过价格不菲。”黎夜解释道。 连黎夜都说价格不菲,伊冬灵难免好奇,“价格不菲?那要多少灵石呀?” 他身上还有不少灵石,若是情况允许,这种霸气侧漏的玩意他也想入一个。 “约莫需要三万上品灵石。”黎夜大概估量了一下这个时期曲间的炼器水平,说道。 “多……多少?三万上品灵石?”伊冬灵瞪大眼睛,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 “嗯。”黎夜点头,肯定道:“飞行法器需要大量阵法提供动力,要想容载量高且移速快,既要高攻击又要兼备防御属性,工序颇为复杂。高阶炼器师数量有限,曲间又挺有名气,只多不少。” 伊冬灵不由咋舌,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于天真,竟还妄想着入手。 修真界灵石兑换比例一比一百,越高级的灵石越是稀有。他从伊家出来,满身上下也就上品灵石几百,中品灵石上万,下品灵石若干。距离三万上品灵石,差得可不是一丁半点。 “这种大规模的飞行法器大多由一些大型门派持有,能买得起这样的飞行法器,本身也是门派实力的一种佐证,不过,特意将飞行路线压得这么低这么慢,多少有些作秀的嫌疑。” 毕竟,若是真心赶路,一叶舟本身能达到的飞行速度与高度是相当可观的。地上的修士眼劲再强,也最多能看到一道流星划过而已。 伊冬灵思索片刻,一本正经道:“我要是有那么高调的飞行法器,也要特意压低了飞。” “哈哈哈。”黎夜闻言不由地笑了两声,“玄天秘境快要开启,某些世家大派自然活跃,不过如此大张旗鼓,想来是归一盟的作风。” “归一盟。”伊冬灵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门派的名字,他倒是印象不浅。在原书中,归一盟因为人数的绝对优势,在玄天秘境中可谓动作不小,男主也险些折在他们手里。 原先因为那炫酷的飞舟升起的些微好感顿时消失无踪,他抬眸看了一眼飞舟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了十分警惕。 黎夜只当他是对那飞舟恋恋不舍,温声道:“大型飞行法器需要的材料很多,一时半会可能很难收集,但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炼。” “噗嗤——” 还不等伊冬灵有所反应,隔壁桌便传来一声笑,似是憋了很久,而后声音由远及近,“归一盟的飞舟可是件灵宝,岂是人人能炼得?我倒要看看,能夸下如此海口,是哪位炼器大师。” 帘子被掀起,入眼是名面容清隽的少年,脸颊尚有些婴儿肥,瞧着年纪尚幼,锦衣华服,器宇不凡,应是出自某名门大派。 他的目光与伊冬灵对上,一瞬怔愣之后,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却是更浓了,“我当是哪位大师,原来是有美人在侧,吹牛也不打草稿啊。” “……”伊冬灵多少有些无语,怎么修真界人们脾气很大的样子,总有爱找茬的? 望月楼桌椅间设有门帘,叠加隔音法阵,他们说什么本该不会被这少年听见才是。 “与你何干?”黎夜嗓音冷淡,却是难得少见恼意,伊冬灵觉得有些稀奇。 “怎么,碍着我耳朵,还不能提提意见了?”那少年呛道,见黎夜依旧如此淡定,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落到伊冬灵身上,“大美人可别上了他的当,一边觉得三万上品灵石昂贵,一边又说自己能炼,自相矛盾,着实可笑。” 对方明明是在看着他说话,余光却时不时地扫向黎夜,似乎是在观察着黎夜的反应。 伊冬灵隐隐觉出几分不对味,却并未言明,只笑了笑,“是么?我倒是没觉得。” 那少年愣了瞬,道:“这还不够明显吗?他若真能炼制出一叶舟那种级别的法器,一件法器便能挣回那么多灵石,他作为卖家,又岂会嫌贵,怕是高兴都来不及。” 他一脸认真地同伊冬灵顺着逻辑,仿佛在努力挽救一名被蒙在鼓里的无知少女。 伊冬灵心中有些想笑,面上却仍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好像有点道理。” “当然有理了!要我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要么骗财要么骗色,与其和他同行,不若和我一起……” 黎夜掀起眸,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想如何?” “不如何,只是看不惯有人在外面败坏曲间大师的名声,不若我们来打个赌,就赌你究竟能不能练出灵宝,若你赢了,我玄阳宗出双倍价钱买下,若你输了,就……” 那少年似乎丝毫看不出黎夜眼神中的警告之意,视线往上飘了一会,很快计上心头,“美人就归我,如何?” “不如何。”黎夜脸一黑,抬脚一踹,那少年“哎呦”惨叫一声,被踹回了自己的座位,中间的隔音帘落下,黎夜掐了个法诀,幽蓝色的灵力落在帘上,加持了隔音阵法。 “玄阳宗少主,左丘真,他们宗门钻研各种破阵之法,望月楼设置的隔音帘,对他们来说便是形同虚设。”黎夜解释道。 记忆中勉强算个朋友,否则凭他刚刚那么一句,可能已经与阎王爷相遇了。只是心中了然,就这没眼力见又自以为是的破德性,难怪会入了曲间的黑名单。 “我瞧他那模样,倒不像是真的来质疑你。”伊冬灵也没生气,忍不住笑道。 其实在听到“玄阳宗”时,他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玄阳宗少主左丘真。 在原书中同样是男主阵营的人,出场频率不多,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不靠谱。 “想我给他打白工呢。”黎夜摇了摇头,对于这位昔日故人的智商,实在不敢恭维,如此低级的激将法,无非是想要试探,却不愿付出成本。 若是碰上有实力的,转头左丘真就会舔着脸追上去,若真是只会吹嘘的废物,也全然不亏。 若是左丘真提点有趣的赌约,他也未必不能考虑,偏偏精准踩上他的雷点。别的本事没有,让人上火的本事却是独一家。 伊冬灵听得好笑,视线偏向左丘真的方向,“他怎么不过来了?” ——还以为他会越挫越勇。 “我给隔音帘加了封印,他进不来。”黎夜道。 伊冬灵略一思忖,既然是未来队友,接触接触应该没有坏处。之前已经错过了那名赤月大陆的小公主,这次又遇上一个,如果可以,还是要打好关系。 伊冬灵轻咳一声,道:“感觉他还挺有趣的。” “有趣?”黎夜微微眯起眼,对左丘真的不爽顿时更上一层楼,“玄阳宗的风评向来差劲,我们与他还是莫要有关联的好。” “诶?”伊冬灵有些懵,这是又要错过一名队友的节奏?短暂困惑之后,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好像又是……因为他? ……:,n..,. 46. 男子汉大丈夫 想亲就亲 伊冬灵觉得这样并不好。但又转念一想,黎夜的战力都崩坏至如此地步,剧情或是队友是否如原书那般,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梦中场景部分成真,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系统的本质。无法全盘信任系统,但如今最佳的验证方法,似乎就是试着完成任务。 这几日黎夜养伤,他也有努力对黎夜好些,但好感度依旧停留在99,一动不动。 ——或许要更直接一些。 他暗自思忖着,心中有了决断。 之后又与黎夜闲聊片刻,并未在望月楼停留太久,准备动身前往极北。 刚一出望月楼,却发现那位玄阳宗的少主仍侯在门口,并未离开。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左丘真便堆起笑容,厚着脸皮凑上来,“兄台,你刚刚用的是什么隔音法术?好生厉害。” 玄阳宗,擅各类奇巧阵法,独门绝学【破阵】,传言就没有破不了的阵法。如今却在一个小小的隔音阵法上碰了壁,让左丘真着实不解。 黎夜懒得搭理他,径自御起灵剑,朝伊冬灵伸出手,“我们走。” 伊冬灵犹豫一瞬,却还是搭上了对方的手,一跃而上。他无法像黎夜那般彻底无视对方,只能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朝左丘真挥手道别。 “诶诶,等等我!”看到黎夜唤出灵剑的一瞬间,左丘真有一瞬间的迟疑,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但一想到那看似随意却奥妙无穷的隔音阵,他摇摇头,御起自己的飞行法器追了上去。 “两位想必也是要去清元参加玄天秘境的吧?我也是,不如结伴同行?”左丘真很快追了上来,与他们齐平,“在下玄阳宗左丘真,请问两位出自何门何派?怎么称呼?” 黎夜将他无视个彻底。 伊冬灵见他一个人自说自话,于心不忍地搭了句话,“无门无派,散修而已。” 想起原书中左丘真的秉性,伊冬灵这般老实的人,却也没有自报姓名的打算。虽然这次左丘真与他们报了真名,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对方就会顶着他们的名头招摇撞骗。 “散修?一介散修竟有如此阵法造诣,着实厉害。”左丘真语气微讶,心中却是松了口气。那种奇诡的阵法并非出自大宗之手,倒是件好事。 乌黑的眼睛滴溜一转,左丘真朝黎夜拱了拱手,开口道:“先前在望月楼是在下不识好歹,失礼在先,还望兄台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一如既往的沉默。 就在伊冬灵以为黎夜真的不想搭理对方,正打算打个圆场时,黎夜却是慢悠悠开口:“搞清楚你失礼的对象。” 淡淡的嗓音泛着冷意。 左丘真略一思忖,恍然大悟。 一道幽光闪过,一个小绿瓶浮现在左丘真手中,往伊冬灵面前一递,笑道:“这位美人,先前多有得罪,实在抱歉。这是我先前在莫尔拍卖会上高价购入的极品驻颜丹,还请笑纳。” 伊冬灵懵了一瞬,头一次见识到如此直白的贿赂。莫尔拍卖会、高价、极品,特意强调这些,生怕别人感受不到他的诚意似的。 只是伊冬灵有些不解,左丘真身为男子,特意买这种东西干什么?在实力为尊的修真界,这种东西多少有些华而不实了吧? 黎夜冷笑一声,默默加快了飞行速度。 “诶,我还没说完呢!”左丘真连忙追了上去,思前想后,终是肉痛道:“我这有一法宝——飞天荷,清新飘逸,纤尘不染,与美人极为相配。” 说着,一朵小小的荷花飘向伊冬灵,内蕴光华,隐约间还能闻到些许清甜香气。 修行者所用法宝,亦有等级之别。法器、法宝、至宝,法宝又分天地玄黄,其上为至宝,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而这清新飘逸的飞天荷,为玄阶上品法宝,品质已属罕见。 他们与左丘真之间并无实质性的冲突,仅仅是几句口舌之争,便以此等法宝作为赔罪礼,倒确实是诚意十足。 当然,伊冬灵更觉得这是动机不纯的表现。 “收下吧,飞天荷攻防兼备,操作便捷,灵力损耗微乎其微,倒算个不错的法宝。”黎夜说。 荷花状的飞行法宝,伊冬灵算不上多喜欢。但他又想着,黎夜对这玄阳宗少主的意见因他而生,由他收下这赔罪礼,也算是缓冲了一下俩人间的关系。 左丘真好歹也是原书男主有名有姓的队友,虽然人不太靠谱,但多个同伴总归是好的。 况且对他来说,白得了一件飞行法宝,怎么想都不亏。 于是伊冬灵点点头,在左丘真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收下了丹药与飞天荷,展颜道:“既是玄阳宗少主一番好意,我便却之不恭了,多谢。” 左丘真连忙客气道:“美人不必客气,正所谓红粉赠佳人,出门在外,大家都是朋友。有了我这飞天荷,美人也不必与人挤在一柄灵剑上,无论修为几何,都能自由御风。” 左丘真只以为伊冬灵修为不够才与黎夜同乘一剑,天真地以为自己送了份贴心的礼物,笑得自信,“先前听说这位兄台擅炼器,恰好我宗门至宝无故损坏,兄台若是有空……” 黎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未等他话说完,便带着伊冬灵疾驰而去,他们所乘灵剑化作一道光影,眨眼消失在天边,左丘真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喂……喂!”左丘真高声喊道,连忙御起脚下的圆盘追上去。可任凭他将飞行法器的速度催生到极致,也死活追不上前面俩人。 哪里来的变态,御剑飞行什么时候能有这个速度了?但这种古怪的局面也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那个头上插着朵冰花的家伙,果然不简单! 很快,等他彻底将人跟丢,他才反应过来。 “我靠!故意诓本少爷!”左丘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布满乌云,再难维持先前的风雅形象,他指着黎夜与伊冬灵消失的方向,气得直跺脚。 有心想骂几句难听的,但一直以来的家教却不允许,只恨恨道:“有本事别再让本少碰到!” …… 伊冬灵倒是万万没想到,东西到手,黎夜竟然会带上他就溜,似乎完全不打算认账? “我们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啊?”待左丘真彻底消失在视野,伊冬灵缓声问道。 传送法阵就在不远处,黎夜行进速度渐缓,义正言辞道:“修真界人心险恶,我只是早日帮他认清现实,以后少吃点亏。” 说着,灵剑悬停,他带着伊冬灵一跃而下。 伊冬灵却没急着去排队,而是止住了脚步。连带着黎夜也停了下来,回眸望他,“阿灵是……因为我坑了他不高兴?”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对他有意见。”伊冬灵摇摇头,抬眸望向黎夜,目光幽幽,“让我猜一猜……”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少次,几次番下来,他大概也能摸出黎夜的真实想法。 “该不会是……” “因为那家伙说我与你挤在一柄灵剑上?” 一语中的。 黎夜默了瞬,“这么明显?” 毕竟是曾经的伙伴,赔罪礼给的到位,他也没打算再与他计较。可送便送了,偏偏要提醒他与阿灵同乘一剑之事,想气死谁? “很明显。”伊冬灵点点头,他虽迟钝,但不至于是个笨蛋。这种幼稚举动,实在是与黎夜平时的风格不符,明明平时遇事时那么靠谱的人,却总能因为他做出奇怪的事情。 “不过……”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早就意识到啦。”伊冬灵眉眼弯了弯,并未指责黎夜什么,而是道:“修士筑基可御剑,金丹可乘风,我如今也是金丹期的修为,你莫不是真当我是笨蛋啦?” 明知如此,却还一直默认与他同乘一剑。 “也就是说……”黎夜微顿,待反应过来,难言的喜悦直冲脑海,“你本就是愿意与我同乘的。” 伊冬灵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主线任务就差那么一点,他也不能总是不干正事,等着黎夜自我攻略。 “哈哈哈,原来如此。”黎夜眉目舒展,难得笑得恣意妄为,他又靠近了些,牵起伊冬灵的手,“那这样呢?” 伊冬灵瞥了他一眼,没应,就当是默认了。 黎夜本就是顺杆而上的性子,心中的激动之情烧得滚烫且热烈,他干脆长臂一揽,将伊冬灵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触感,沉声道:“那……这样呢?” 这并不是他头一次牵对方的手、将对方拥入怀中,却是头一次,不以任何外界因素当借口,试探着对方的心意。 他的声音又低而稳,只有那热烈的心跳与些许沉默的氛围,在诉说着他此刻的紧张情绪。 肢体相触的一刹那,伊冬灵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却并未挣扎,反倒缓缓抬起双手,轻轻地回抱着对方。 哪怕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温度,急促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好像连带着他的心跳也快了起来。 他催眠自己这是为了任务、为了任务,竟真的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功夫调侃对方,“现在倒是绅士了,当初刚见面时,你可不是这样。” “不一样。”黎夜摇了摇头,双臂不自觉地箍紧,下巴埋进伊冬灵的肩窝,几乎要沉溺在这美妙时刻。怀中人又香又软,他只恨不得能揉进骨子里,融为一体。 “有什么……咳……不一样?”伊冬灵探了探脑袋,只觉得对方的劲道愈发离谱,忍不住锤了两下对方的后背,“我看你是想勒死我。” “我哪里舍得。”黎夜不由失笑,这才稍稍松开了些,直起身,一只手捧起伊冬灵的脸颊,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伊冬灵眼中,喃喃低语:“说不清楚,只觉得,初见时开心,现在更开心。” 初见时只知心动,行事无所顾忌。如今却想两情相悦,又怎能只做无脑莽夫。 低沉磁性的嗓音几乎是贴着钻入耳畔,深邃的黑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包裹着千万情愫。 太近了。 仿佛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伊冬灵莫名红了脸,不自觉地垂下眼睑,有些不敢与那双热切又深情的眸子对视。 可是……这似乎有些不对。 他本就应该顺势而为,可每次身处这样暧昧的氛围之中,他却总是本能地避开。他究竟在逃避什么呢?是对自己真实性别暴露的担心,还是说……仅仅是因为那一刻不受控制的心跳? 无论是何种原因,都不该。 伊冬灵终是掀起眸,不避不闪地迎上了黎夜的目光。那双深邃的黑眸注视着他时,就像是一汪深潭,氤氲着无尽情意,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溺于其中。 修长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停留在唇边,黎夜的呼吸似乎重了几分,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见,却仍保持着理智,“那我可以……亲你么?” 这样的问题被直白地问出来,伊冬灵面上红晕更甚,险些忍不住想要躲开。 他毫不怀疑,若他拒绝,黎夜会真的按捺住自己,生生憋回去。 但…… 伊冬灵微微凝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踮起脚尖,在黎夜唇上飞快地印下一吻,轻飘飘地,仿若蜻蜓点水,“怎么连这种事都要问?男子汉大丈夫,想亲就亲嘛。” 真做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别扭。这似乎是他与黎夜相识这么久,头一次拿到了主动权,他挑眉看向黎夜,眉梢间尚存几分小得意。 “阿灵……”黎夜僵在原地,望向伊冬灵的目光顿时变得晦涩不明,无端多了几分侵略性,“这可是你说的。” “等……”伊冬灵隐约觉得不妙,但他还未来得及出声补救,尾音便淹没在唇齿之间。 与他的一触即离不同,黎夜的亲吻要来得凶猛许多,唇、齿、舌都被迫用上,呼吸也被无情篡夺,时间长了,伊冬灵甚至觉得脑袋有些晕。 对方的唇舌纠缠着他的,断断续续的水声让他羞耻得满面通红。 有点怪,但好像又有点舒服。 他长睫微颤,任由对方亲了好久,直到听见附近传来的隐约人声,他才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黎夜的后背,想要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唔……有、有人。” 黎夜松开他,眸光微沉,视线掠过那张红润且泛着水光的双唇时,呼吸重了几分。 他闭了闭眼睛,冷静片刻,再睁眼时,幽幽蓝光自眼底浮现,伴随着晦涩难明的腔调,道道法印从他手中拍出。不过片刻功夫,一方小型结界应运而生。 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也隔绝了这片空间,“不会有人进得来。” 平静地做完这些,黎夜视线微转,再度落在伊冬灵身上,只觉得对方如今这般浑身泛着桃色,眼波荡漾的模样,实在是诱人采撷。 “不……不是……”伊冬灵心下一慌,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加灼人,眼底那汪深潭似乎被打翻,卷起惊涛骇浪。 双唇再度被封上,对方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似的,先是浅尝辄止,而后轻磨慢碾,细细品尝,只恨不得能将他拆吃入腹似的。 修仙者气息绵长,又有法术傍身,伊冬灵一时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 有时黎夜不慎将他嘴唇咬破了皮,他本想着以此为借口停下,可对方却依旧没有放开他的打算,慢条斯理地施了个恢复术法,继续亲。 晕晕乎乎间,伊冬灵仿佛体会到了什么叫久旱逢甘雨、一发不可收拾。 ……:,n..,. 47. 肤浅! 老牛吃嫩草? 不知过去多久,伊冬灵脑袋一片浆糊。他不明白自己先前嘴炮一句的意义何在,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偶尔停下来让他喘口气,又耳鬓厮磨地说着情话。这样的氛围之下,若还能保持清醒理智,定是圣人无疑。 同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伊冬灵只觉得浑身发烫,俩人贴得太近,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兴致高昂,残存不多的理智总算上线,只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也会被亲出火来。 他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愿以这种羞耻的方式暴露,只能用力地推拒着对方,严肃地叫停。 等对方总算舍得放开他,伊冬灵胸口仍旧起伏不定,面上粉色久久未散,出声控诉道:“哪有你这样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呀?” 他的嗓音比平日里略沉了些,好像清澈的泉水漾起波澜,无端多了几分性感。 黎夜长眸微眯,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亲白里透粉的脸颊,神情颇为无辜:“明明是阿灵自己说……想亲就亲的。” “唔……”伊冬灵自知理亏,却仍旧往后躲,嘴硬道:“那……那也不能这么离谱呀。” “离谱?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黎夜挑起一侧眉,反问道。 这种美妙之事他肖想许久,只是一直以来都尊重伊冬灵的意愿,并未强求,如今得了准,难免放纵了些。 “常情自然是常情,只是……”伊冬灵顿了顿,找不到反驳理由,干脆偏过脑袋,不去看他。 却又很快被揽回怀中。 “阿灵是……不喜欢我亲你?”思绪正混乱时,耳畔传来一声低语,透着些失落。 “……”想到自己先前的状态,伊冬灵的眼神有些飘,说不出的心虚,“也不是不喜欢。” ——就是纯粹怕出事。 人本能地相信自己的记忆,记忆告诉他不能暴露女装身份,纵然已经有所怀疑,却还是会将其视为需要遵守的底线规则。 他眨眨眼睛,半天才寻得借口:“我们都还未正式结为道侣,就算亲近,也该点到为止。” 伊冬灵的视线微微下移,在对方衣服褶皱处停留片刻,而后飞快移开,并未多言,暗示意味却十足。 黎夜笑了声,也不觉尴尬,只闭了闭眼睛,清心诀悄然运起,只是这次却不似以往那般有效,灵力循着血脉运转了十数次大小周天,体温才渐渐平复下去。 这种事情都能不借助外力,当真狠人一个。 伊冬灵尴尬望天,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由地有些想歪,连亲吻都要腻歪这么久,修仙之人间的床笫之事,该有多夸张。不……不对,这似乎并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伊冬灵微蹙起眉,开始反思。 他想起在原本的世界,青春肆意的年纪,哪怕他总是病病殃殃,也不乏女生示好,只是,在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突然撒手人寰的情况下,他不想谈一场不负责任的恋爱。 他也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体变得健康,家人不再为他四处奔波辛劳,而他,会谈个漂亮的女朋友,在最特殊的节日,璀璨日光之下,送上鲜花与热吻。 可如今…… 没有良辰、没有美景,亦没有鲜花与美女,亲吻的对象甚至是个男人,他却不觉得丝毫排斥,反而有些沉迷其中。黎夜不明真相便罢了,可他明明知道黎夜是男人,为何也会如此? ……哦、对,是为了任务。 伊冬灵强行催眠自己,心情却不知为何有些复杂。就像已经深陷于粉红泡泡所构的浴场,却又不得不将情感抽离,变得理性而冷静。 他假装随意地调出系统页面瞥了一眼。 嗯,好感度依旧停留在99,未有变化。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说不清究竟是失落多一些,还是气恼多一些。亲都亲了,究竟要怎样,才能把好感度往前推啊! 他能从黎夜身上感受到强烈的爱意,哪怕情到浓时,黎夜也并未胡乱摸索,说亲吻,便只是亲他而已。情绪热烈,却又极端克制。 都到这种程度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补那一点。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个不靠谱的系统又出了什么故障,没检测出波动变化。 惯会躺尸的系统竟颤了下,在主线任务下,竟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 【进度提示:双修】 伊冬灵直接呆住。 偏偏这时黎夜又来勾住他的手,温声询问:“阿灵喜欢什么风格的道侣大典?依循旧制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亦或是龙凤贺喜,广宴仙门?还是如魔门所喜,邀万灵共舞,众生朝贺?” 他问得认真,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 但想到任务进度条的那条友情提示……总觉得连这问题都显得没那么纯粹。 伊冬灵轻咬着唇,面颊透着一层薄粉,心中暗骂一声肤浅。 “都不喜欢?”黎夜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伊冬灵颇为不满地望着自己,只以为他是在不满自己的提议,“容我再想想。” “……”伊冬灵默了瞬,有些羞恼地偏过脑袋,“我都还没同意要和你结为道侣呢。”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尴尬死了。 先不论他自己愿不愿意,就算他真铁了心要完成任务,按照提示和黎夜双修,可那势必就要暴露自己真身,可若不修,任务就卡在这里。 往前往后,都是被迷雾笼罩的悬崖峭壁。有且仅有一端,悬崖后是实地,若是选错,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我还以为……阿灵准我亲你,便是默认了。”黎夜搂着伊冬灵,“可是我做的还不够?” 伊冬灵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其实不是黎夜的问题,只是他被半悬于空,进退两难。有时难免觉得自己有些愚钝,许多线索混杂在脑海,理不清,若是能再聪明些,定能从中寻得破局之法。 “你很好。”伊冬灵抬眸望向黎夜,纵是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生出误解,“只是……我们之间,好像有些太快了。”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干脆顺遂心意,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结为道侣,相当于现世中的结婚,可他才与黎夜认识多久? ——闪婚不可取。 黎夜微微眯起眼睛,抬手牵住伊冬灵的手,眼眸低垂,有一下没一下地于指尖碾磨,“有时我总觉得……阿灵顾虑甚多。” 他不介意顺着伊冬灵的节奏,前提是,那真的是伊冬灵本人的想法。可每每那抹气息出现,阿灵总会因此而受影响。 明明前一刻还与他黏黏糊糊,像只慵懒的猫,却在那抹气息出现后,倏地变冷了几分。 又比如此刻,这样的疑问抛出,他能感受到伊冬灵的身体瞬间绷紧。 “我才没有……”伊冬灵弱弱反驳。 黎夜这次却没有轻易揭过的打算,宽阔的手掌顺着腰线往上,轻捧着伊冬灵的脸颊,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对方眼中,“阿灵不够信赖我,可是为何?有时甚至会怕我,又是为何?” 伊冬灵本能地想否认,对上那双情真意切的眸子,他却有些说不出了。某种程度上来说,黎夜说的没错。 于他而言,黎夜的感情来的莫名却热切,黎夜比他厉害太多,难免让他生出怀疑与不解。 他总说相信黎夜,可那似乎是对黎夜实力与人品的信赖,并非情感上的全然信赖。 未知因素太多,他从来不怕黎夜本身,却会疑惑这份偏爱的缘由,担心未来最终的走向。 这是隐藏于伊冬灵心中的别扭,如今被黎夜直白地问出,他也没有避开这个问题。 “我信你,也不是怕。”伊东灵逐项回应,停顿片刻,才道:“只是我对你的了解太少了。” 知其强大,却不知因何强大。知其对他的心意为真,却不解情之所起。 “不了解……”黎夜闻言,却是不由地笑了声,片刻后笑容敛去,认真道:“阿灵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伊冬灵懵了瞬,没想到黎夜竟如此干脆。 不明真相的状况下心生好奇,可黎夜真将问话权放进伊冬灵手里,他竟有几分犹豫。 他与黎夜都有秘密在身,他自己各种隐瞒系统的存在,若要是对黎夜刨根问底,是不是有些太双标了? 伊冬灵略一迟疑,第一反应先是询问:“若是我问了些不合适的话题,对你会有影响吗?” “无妨。”反正早晚都要坦白,早一些还是晚一些,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伊冬灵愿意接受。 ——黎夜都这么说了,他双标就双标吧。 伊冬灵眨眨眼睛,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略有些迟疑地问:“你……真的是黎夜吗?” 但他没想到,黎夜却是回得干脆,“是。”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理所当然的回答,神情分外真诚,伊冬灵一时有些分辨不清对方所言是真是假。莫非是他想太多啦?还是说,黎夜与他一样,是某个世界与书中男主同名同姓的人?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问法可能有点问题,于是换了种说法,“那你究竟……从何处来?” 他抬眸望着黎夜,试图从对方的微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如果黎夜只回答天枢,就说明对方说的什么“知无不言”完全是在忽悠他,他一定会不搭理对方——至少五分钟! 黎夜眸光微沉,深邃的目光辗转在对方的每一寸肌肤,沉声道:“大抵是……未来?” 这样的说法他也不确定是否准确,但这应该是最贴合他目前状况的词汇。 “?”伊冬灵本已经做好了对方是在忽悠他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两个离谱的回答结合在一起,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黎夜或许真的是黎夜。 ——却不是这个时期的黎夜。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黎夜的战力如此崩坏,系统却依旧认定他为“男主”。 黎夜对修炼一途太过老练,种种迹象仿佛都在提醒着他不合理。他也算是阅文无数,怎么就没想到,黎夜走的路子不是穿书,而是重生。 “多、多久之后?”伊冬灵结结巴巴地问。 很莫名的问题,黎夜却知道伊冬灵听懂了他的话,并且真的相信了他,“大概……” 他顿了顿,眸底暗光一闪而过,似是在追忆着什么令人不愉的经历,“两百年左右。” 两百年时间,对于修为高深的修真者来说,算不得多长。 但在伊冬灵的概念里,却觉得相当久远。 伊冬灵脑袋当机一瞬,望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俊颜,不知怎么,竟蹦出一句,“那……你岂不是在、老牛吃嫩草?” “老牛吃嫩草?”黎夜情不自禁地跟着复述一遍,没听过这个词汇,却不影响理解。他怎么也没想到,伊冬灵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说的倒也是。”黎夜低低笑了声,宽阔的手掌微微后移,扶住伊冬灵的后脑勺,俯首亲了亲对方粉白的脸颊,又在那双饱满水润的双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果然鲜嫩。” 低沉的嗓音藏着戏谑,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嫩草本草顿时羞红了脸,莫名觉得自己一时脑热的比喻万分羞耻。 某人却好像得了什么恶趣味似的,贴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低声询问:“那……某颗嫩草会嫌弃老牛太老了吗?” 这个用词真的好奇怪啊!怎么会有人将自己比作老牛还兴致勃勃的! “不准说这种奇怪的话!”伊冬灵有些羞耻地捂住耳朵,后悔于自己的用词不当。 同时,他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下他和黎夜究竟差了多少个代沟。 整整六十六个之多!但也就是那六十六个代沟,成就了如今的黎夜。 黎夜捏了捏他的手心,嗓音微沉,“怎么不回答,该不会真的介意吧?” 他亲爱的嫩草似乎很害羞,嫩白的皮肤染上一层动人的粉,脸颊红红、耳朵红红的模样,真的好像个桃花精。 黎夜直勾勾地瞧着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视线不自觉地下移,落到那双嫣红饱满的双唇上。 食髓知味,当如是。 “怎么可能会介意嘛,你现在这么厉害肯定少不了过去的功劳。” 伊冬灵突然就接受了与黎夜间的差距,毕竟那是两百年来的经验。而且……他想到黎夜那些过于离谱的醋精行为,笃定道:“你也没比我成熟多少,有时候特别幼稚。” 两百年的老古董,本质还是个幼稚鬼。 话音刚落,细细密密的吻便落在脸上,由额头,到鼻尖,再到脸颊,最终勾着他的唇舌纠缠。箍着脑袋的手腕温柔却不乏力道,伊冬灵躲不开,任由他亲了好久。 呼吸被彻底夺走,空气中弥漫着些许暧昧的水声,伊冬灵莫名觉得有些燥热,却又无处排解。他有些气愤地咬了下对方的舌尖,却被视作是调情,反倒亲得更凶了。 又吸又咬的,简直把他当做了什么美味佳肴。嘴巴和舌根隐隐发麻,伊冬灵实在受不了,狠狠拍打了几下黎夜的后颈,对方才堪堪作罢。 原本清透的双眸染上了一片迷蒙之色,嘴巴红红的,水润透亮,比先前更加娇艳欲滴。 黎夜瞧得眸光一暗,微微俯首,又想亲上去,却被伊冬灵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怒瞪了他一眼,“幼稚鬼!” 那双美眸暗藏秋波,瞪起人来实在没什么威慑力。黎夜嗓音微哑,“只在你面前幼稚。” ……:,n..,. 48 恋人关系 最合适的 在遇到伊冬灵之前, 黎夜并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重色之人,现实却不尽然。 深邃的眸子晦暗幽深,伊冬灵瞧得紧张, 连忙道:“说好要循序渐进的……” “嗯,我明白。”黎夜轻笑了声, 也不知是真懂还是假懂, 他牵下伊冬灵的手, 无意识地摩挲,“日后我克制些便是。” 伊冬灵被他瞧得无所适从,心跳得很快, 他强迫着自己跳脱出这种奇怪的氛围, 后知后觉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回到现在呀?” 黎夜静默一瞬, 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伊冬灵的眉眼, 像是要将他刻在心里, 低沉的嗓音温柔又深情,“我想, 应该是为了遇见你。” 回想过去的经历,仇怨也好,修真界的危机也好,在伊冬灵面前, 好像都没那么重要。 “你今天怎么……”伊冬灵被那灼人的目光烫得心头一颤, 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好好说话。” 不自觉拖长的语调像莫名娇气, 像在撒娇。伊冬灵本人未察觉, 黎夜却是极为受用。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黎夜缓缓揉捏着伊冬灵的手心,像是在玩着什么有趣的玩具。 伊冬灵觉得痒,来回躲了数次, 最后被黎夜牢牢握住,“当时应该是死了吧,至于为何会重生在这个时候,我还是觉得,一定是为了遇见你。” 他的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着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记忆有缺失,只记得与仙帝争夺一件天地孕育的神器——诸天环,他不是仙帝的对手。 大抵是战败了,才有了这一次的重新开始。 “死……死了?”伊冬灵顿时紧张起来,这个讳莫如深的词卷在嘴边,心情复杂。 这并不是多让人意外的说法,毕竟所谓重生,若没有死亡,哪来的新生。原书的故事不过展开了数十年,两百年后黎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无从知晓。 “没关系,这次一定是不一样的结果。”伊冬灵咬了咬唇,主动抱紧黎夜,心中并没多少谱,却还是无比认真地安慰着对方。 “当然,这一次我有你。”黎夜敛下眸,感受到伊冬灵的紧张情绪,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带着神魂复生,起点便是上一世的终点。况且,这一次,他有必须要保护的人,不会再成为当初那个被愤怒支配的莽夫。 明明就有更简单的方式。 不过……当初,他是为什么那么恨仙界?黎夜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记忆,缺失的似乎是最为关键的一环。 视线落在伊冬灵身上,心中隐约有了预感。但他并未急于求证,待他进入玄天秘境拿到本真镜,一切自有答案。 “不行。”伊冬灵却从他怀里退开,直起身,“既然你都知道仇人是谁,那我们就该趁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拿下他!” 虽然是遥远的未来,但他依旧有些慌,一时也顾不得无辜不无辜、道义不道义,只希望黎夜以后别出事,“我们主动出击吧!” 不管怎么说,黎夜都是系统认定的男主,那至少在故事的时间线内,男主总是能化险为夷的。 一抬眸,便对上黎夜略带笑意的眼睛,伊冬灵懵了瞬,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的炮灰身份,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诸多狗血大剧,“该……该不会是我吧?” 他略显僵硬地指了指自己。 “哈哈,阿灵都在想些什么?”黎夜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将人搂回怀里,“还记不记得先前我们讨论过的,关于仙的存在?” “我明白了……”伊冬灵顿时恍然,自己刚刚的一番发言显得特别愚蠢,他羞耻万分地将脸埋进黎夜的肩窝,声音闷闷的,“那,那我们还是……低调些,先猥琐发育吧。” 大概是关心则乱,他怎么连最基本的逻辑思维都没了。灭仙什么的,已经是系统再三提示的任务目标,他刚刚却选择性遗忘,天真地觉得要趁敌人强大起来之前解决掉对方。 ——可黎夜才是需要成长的那一个。 混乱的思绪于此刻有了连接,覆灭仙界,才是系统告知他的真正目标。 或许他之前的思路都错了,是否按照剧情,男主是否黑化,他是否女装,或许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覆灭仙界这件事情本身。 那些所谓的主线任务和限制,更像是一层层包裹着内核的伪装外壳。明明剧情已经被他走得稀巴烂,系统却没有采取任何惩罚措施,本来就是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可若是这样,他上一次失败又是怎么回事?而让男主爱上他的任务,与覆灭仙界有何关系? 黎夜从两百年后回来,系统却只给了一百年的任务时限。从这方面而言,意味着黎夜要提前百年面对最终反派,胜算在哪里? ——这个系统,真的值得信赖吗? “别担心。”看着伊冬灵愈发严肃的面容,黎夜忍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软软的,“我还要与你长相厮守呢,两百年,哪里够。” 伊冬灵被他说得脸热,刚捋顺的思绪又变得混乱起来,干脆不再多想,只埋在黎夜怀里,闷声道:“那说好了,无论如何,都不准有事。” “嗯,一言为定。”黎夜应得认真,长眸微敛,说不出的温柔,“不过……” 黎夜顿了顿,神色间略有些疑惑,“阿灵让我抱,准我亲,却不愿和我结为道侣,那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伊冬灵默了瞬,确实是他做的事,但经黎夜说出来,怎么略显矫情。就好像他是故意暧昧的渣男,黎夜在可怜兮兮地求名分。 伊冬灵被自己的脑补羞耻到了,“我哪有不愿意,你才是,哪有刚在一起就要结为道侣的,总要谈一段时间恋爱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嘛。” 说完连自己都觉得有理,抬手戳了戳黎夜的胸口,“是恋人关系,明白了吗?” 他以为自己这方面够迟钝的,没想到黎夜也没强到哪里去。亲都亲了,难道还能是可以亲亲抱抱的好朋友不成? “明白。”黎夜微微颔首,转而道:“但……我与阿灵,定然是天底下最合适的,何需一试?” 伊冬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夜似乎很想早些与他结为道侣。或许是因为他说了那句还未结为道侣,亲近也要点到为止的缘故。 确实是很听他的话,但一想到系统进度提示的“双修”二字,伊冬灵只想骂一声伪君子! 他甚至能想到,黎夜如此正经的背后,一定有意图是——结为道侣,就可以不点到为止了。 他不由地有些羞恼,不满道:“干嘛,不试试怎么知道?都说了太快了,你若真的喜欢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这份不满中多少夹带了些做戏的成分,实在是担心黎夜腻歪得太过分提前暴露。系统乍一出现的提示让他有些懵,暂未想到两全之法,只想暂且维持现状,再做打算。 “抱歉,是我着急了。”黎夜自然察觉到伊冬灵有些不高兴,用力圈住对方的腰,低声哄着,“阿灵想试多久就多久,都听你的。” 伊冬灵哼了声,勉强满意。 他想起先前黎夜所说的道侣仪式的假想,担心自己要被迫经历社死场面,出声叮嘱道:“日后就算要结为道侣,也不准搞那些花哨的。” 伊冬灵说:“感情本就是两人间的事,天地为证,结同心契,便足够了。” 他才不想要那些繁复的仪式,何况伊家本就难得他认同,何需同那些外人作秀。 话音刚落,便觉某人胸腔一阵震颤,疑惑抬眸,发觉黎夜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怎么?”伊冬灵不解,这应该算是比较严肃的发言,怎么黎夜乐成这样。 “阿灵这么说……”黎夜唇角弯起,日角珠庭,目光灼灼如日辉,“我可要当阿灵是提前允了我。” 伊冬灵愣了瞬,等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这番话确实有些歧义。他偏头脑袋,别别扭扭地说了句:“我才没有。” 但心里无法否认,他刚刚……竟然真的在思考结道侣的可能性。 “没有便没有。” 黎夜顺着伊冬灵,却仍难掩愉悦,俯首贴着伊冬灵的颈侧,闷笑道:“我可要好好表现,早日修得正果才是。” 滚烫的鼻息扫过耳后,很痒,伊冬灵悄悄躲开了些,硬是没敢接这话茬。 又腻歪了一阵,在伊冬灵的提醒下,黎夜才终是想起了他们还有正事。早前便答应了伊冬灵去极北,却因烟南之行,耽误了不少时日。 黎夜不再沉浸于一时之欢,撤了防护结界,牵着伊冬灵的手,一同前往图柳的传送大阵。 期间有不少过路修士的视线投来,或惊艳,或艳羡,或嫉妒,黎夜并不介意,甚至恨不得将两人牵起的手高高举起,好生炫耀一番。 以前只能暗搓搓的,如今却能光明正大,怎么能不嘚瑟。 伊冬灵瞧他,只觉得像只开了屏的孔雀,幼稚死了,哪里有半点两百岁的样子。 但他也并未多说什么,由着对方牵着。 图柳的传送大阵,为六派之一的七曜门所掌管,有专门的守卫长老,负责收费与安全,十块上品灵石一次。 守卫长老收了灵石,头也没抬地问:“去哪?” 伊冬灵回答:“极北。” “哪?极北?”那守卫长老却是倏地抬起头,皱着眉道:“近日极北有变,奉劝两位不要接近。” “有变?发生了什么?”伊冬灵问道。 还不等守卫长老回答,便有热心的围观修士迫不及待地说:“听说最近去极北的,一个都没回来,包括他们自己宗门的核心弟子连非洲。” 伊冬灵闻言,本能地抬眸望向黎夜。 “无妨。”黎夜笑了笑,“我们便是要去看看所变为何,长老不必多虑,请吧。” 那守卫长老迟疑一瞬,片刻后将灵石退还了回去,“去极北不必收费,两位若真能探得消息,回来后,七曜门必有重谢。” 如此表现,确实说明极北有异样。伊冬灵心中好奇,却又担心,“要不我们……” 还不等他将退缩的话说出口,黎夜便捏了捏他的手心,低声道:“说好了陪你去一趟,便不会食言。有我在,放心。” 原本想说他想去极北的心也没那么强烈,可以再等等。可黎夜都这么说了,伊冬灵默默将想退缩的话咽了回去,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我们小心些。” …… 49 雪柱 49 极北。 自雪山被一劈为二, 再也没了先前的神光与压制。许多修士前来一探究竟,寻求机缘。 天地异变,总伴随着重宝现世。这几乎是修真界公认的法则。 他们于雪山附近摸索许久, 终有一日,漫天霞光倾泻而下, 耀眼夺目,几乎将一切光影吸纳其中。待霞光散去,天边现出三道人影,一名男子,和两名孩童。 那男子只停留一瞬, 便重新化作霞光,没入天边,雪山上空,只余下两名孩童模样。 两名孩童一男一女,悬浮于半空中, 模样瞧着只有七八岁, 周身气势却是不俗, 说话的口吻也是老气横秋的。 “真晦气, 怎么又是仙君管辖的区域出事。” “谁让咱们仙君掌管的雪柱呢, 五大柱中就属这雪柱最脆弱, 不过百年时间,竟又以同样的方式受损,这次也不知要修复到何年何月。” “仙君命我们修复雪柱,就这破地方, 灵力贫瘠至极,真是一刻都不想待。” 说着,那男童眉头蹙起, 察觉到地上修士们探究好奇的目光,更是恼怒:“我等上仙,岂是你们下界蝼蚁可以窥视的!” 伴着话音落下,男童背后隐有巨大□□缓缓浮现,光芒璀璨,堪比日月。□□旋转一格,便有无数道罡风带着破空之音,激射而下。 顷刻间,鲜血四溅,道道防御屏障竖起,却被无情穿透。那些被霞光吸引、前来寻宝的修士,顷刻间湮灭半数有余。 “快……快逃!” 惨叫声此起彼伏,勉强幸存下来的修士神情大骇,毫不犹豫地御起各类灵宝,向四面八方飞速逃窜,天上的男童见此光景,哈哈大笑起来。 “蝼蚁终是蝼蚁,只知逃窜,连拼死挣扎的勇气都没有,无趣,无趣!” 男童盯着修士的眼神如同看着玩物,身后的巨型□□再转一格,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至四面八方,逃窜的修士们顿时化作血雾,无一幸免。 …… 甫一落地,伊冬灵便察觉到了几分古怪,空气中飘荡着近乎铁锈的味道,很重,是血腥气。 遥遥望去,雪山从中间断裂成两半。 有两名孩童悬于雪峰两侧,背后□□转动不停,道道霞光注入断壁之中。 “这里……”伊冬灵微蹙起眉,觉醒之后感官敏锐,目力极远,通往雪山的漫长道路上,断断续续能看到些凝固的血印,还有些残破的法器与血肉残渣。 原本一片雪白的极北之境,如今却变得脏污不堪,不知葬送了多少冤魂。 “将下界当做屠宰场,倒有几分仙界做派。”黎夜微微凝眸,视线落在远处那俩孩童身上,神情一片冰冷。 “仙?”伊冬灵望向雪山间那两道身影,再看周围的痕迹,难免心生不忍,“这便是仙么……” 他对仙界的认知尚且停留于表面,纵使通过全视角见证过刑罚之景,也远没有此刻真实。 他与黎夜踏出了传送阵的范畴,就在气息暴露的刹那,数不清的利刃自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发出悚然破空之音。 伊冬灵本就时刻警觉,森然寒意顷刻蔓起,数里之内,那些利刃尚未近身,便被冻成冰雕,坠回地面。 黎夜见状,诚心称赞了声,“阿灵的反应,愈发快了。” 伊冬灵轻应了声,神情却依旧严肃。只因位于雪山断痕处的男童倏地停下了动作,目光牢牢地锁定了他。 那男童虚浮于空,面上尽是兴奋之色,怀中玉盘发烫、发亮,“巧了不是,如此净度的先天灵体,竟自己送上门来。” 女童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此事重大,应当即刻禀告仙君。” “你可真是死脑筋,活捉先天灵体,这可是大功劳一件,拿来填补雪柱,哪里还需要我们累死累活日夜修复。” 男童说着,已经迫不及待地腾空而起,“只会拿仙君压我,将人拿了再禀不迟!” 女童似乎被说动了,只是踯躅一瞬,便跟随男童飞身而来,浓厚仙力注入□□之中,□□竟从背后脱离,化作耀眼金轮。 金轮缓缓浮起,不断放大再放大,好似一双金色巨眼,遮蔽住了这一方天地。 “速战速决。”她说。 那漫天金色笼罩之时,伊冬灵周身一沉,只觉得灵力流动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男童背后□□接连转动,稚嫩的面容笑得却狰狞,盯着伊冬灵的眼神如同看到一块肥肉。 伊冬灵被他瞧得毛骨悚然,由冰雪所构的锁链瞬间拦截在那男童身前,却只锁住了微风。 那男童竟直接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踪。但那威胁感仍在,甚至更加强烈,伊冬灵四下望去,紧张得浑身绷紧。 “速战速决?”黎夜不由冷笑,倏地闪身,出现在伊冬灵身后,长臂猛地一伸,“正有此意。” 恐怖的肉身与金属道则相撞在一起,发出了极端刺耳的嗡鸣,片刻后,嗡鸣声止,消失的男童出现在黎夜的手臂之下,痛苦挣扎着。 伊冬灵这才意识到,男童看着嚣张狂妄,但对待他这个先天灵体,上来就是要搞偷袭。 “怎……怎么可能……下界蝼蚁……”那男童满脸的不可思议,修真界仙元被锁死,怎么可能诞生出如此恐怖的道则之力。 黎夜也懒得争辩,若有若无的灰白之气顺势而上,侵蚀着男童的金属道则。 “不……不!”惊悚的神情并未持续多久,金属道则的庇护如同一张薄纸,一戳就破了。很快,便连同肉身与背后□□一起,泯然天地间。 女童大骇,身上浮起道道霞光没入天边,金轮未褪,发出更为耀目的光辉,而她本人,却是丝毫未犹豫,往远处飞速闪烁。 伊冬灵只觉得身上那沉重的压力更甚,像是陷入泥沼之中,前进一步都难。 黎夜却好似没有这层限制一般,身形如电,凶猛地追击而上。女童万万没想到金轮的绝对封困,竟是连阻碍对方的行动都做不到。 那恐怖的灰白之气临身,女童被迫以道则相抗,却只撑了数秒,便步了男童后尘。确实是如她所想速战速决,只是被解决的是他们而已。 很快,金轮碎裂解体,那漫天金光散去,伊冬灵身上无形的压力彻底消失,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黎夜已经回到了他身边。 伊冬灵眨眨眼,询问道:“都杀了?” 黎夜自信点头,“我出手,阿灵自可放心。” 伊冬灵有一瞬迟疑,不太确定道:“既是仙界中人,我们不用留个活口,拷问一下么?” 黎夜:“……” 这点他倒是未曾考虑,只是见那俩人将主意打到伊冬灵身上,心中怒极,根本没想过留手。 但凭着曾经与仙界打交道的经验,也能推测出个大概,“雪柱受损,那俩人应是仙君派下来,修复雪山的。” “雪柱?”伊冬灵颇为疑惑,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雪山,“什么意思?” 黎夜抬手指向天空,并未藏掖着,解释道:“如今的仙界,便是由昔日仙帝集合五州之力,以五大柱为基点,布下惊天大阵,以无数生灵为祭,打造浮空仙境,锁困天道,自命为仙。” “这雪山,便是北域天柱,称为雪柱。” …… 50 凡人不可比 但比我可以 五大柱……锁困天道…… 短短几句, 却透露出巨量的信息,这些信息伊冬灵尚不知晓,系统未告知, 原书的剧情也还未走到仙界。 但也因此, 某些画面与黎夜所言串联起来。 “雪柱受损, 是不是会对仙境存在产生影响?”伊冬灵问道。 若仙界本身就是由庞大的阵法所构成的浮空仙境, 那其中一柱受损, 势必会影响阵法本身。 顺着这个思路, 伊冬灵倏地灵光一闪, “那若是将这雪山彻底摧毁, 仙界岂不是……” 会重坠凡尘?那样的话, 算不算覆灭呢? 黎夜笑了声,抬手揉了揉伊冬灵的脑袋,“阿灵真聪明, 不过……” “天柱分散于五大域, 是内在共生的关系, 除非能同时毁掉, 否则是无法彻底摧毁的。而雪柱受损,于仙界而言, 也只是会让仙元失衡, 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伊冬灵顿时又蔫了回去,“原来是这样……” 但他转念想起先前全视角所见,不由地与先前那两名孩童联系起来, “那他们会派那种很厉害的仙下来吗?” 审讯司槐的那位, 似乎有说要带苗轮、苗圆下界,但黎夜解决战斗的速度忒快,不知那两名孩童姓甚名甚, 是否就是苗轮、苗圆二人。 “影响虽不大,面子却是挂不住。”黎夜眯起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仙界那帮子,向来不把下界修士当做同类,就好比墙壁被老鼠钻了洞,总是想要找回场子的。” “不过……”黎夜顿了顿,视线划过伊冬灵,神情带着些微妙,“天道至公,为众生。纵是被设局封困,也未曾放弃下界,一部分天道规则化作壁垒,横档于两界之间,是为空门。” ——这也是他从伊冬灵身上察觉到一缕天道气息,却未急于拔除的原因。 “仙人下界,需要跨越空门,境界越高,受到的制衡越大,正常情况纵是下界,也只会派出上仙,但也难保不会有仙君觉得面子挂不住,哪怕境界受损,也要下界。” 在他的记忆中,仙帝一直妄图吞噬天道,百年间未曾下界,但座下仙君,似乎有下界的。 说着,又与伊冬灵解释了仙界的境界划分,除了仙帝之外,其下有十二位仙君,再往后,是上仙,先前他们遇到的那两名孩童,便是上仙。 伊冬灵听得认真,越想越觉得那两名孩童便是苗轮苗圆,而带他们下界的,是位仙君。 他莫名紧张起来,与黎夜挨得近了些,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照这么说,那我觉得……可能附近还有位仙君。” 然后谨慎半天,也无甚发生。 黎夜见他越贴越近,直接抬手一揽,低笑了声,“阿灵放心,纵是仙君下界,我亦可一战。” 至于仙帝……确实还需从长计议。 伊冬灵被他抱着,竟有些适应了,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黎夜话语中的慎重,遂问:“仙界仙君,较烟南城主如何?” “仙君有仙元相佐,道则之力,非凡人可比。”黎夜对此并未隐瞒,纵是烟南城主的道则与仙帝有几分相像,却也还未成气候。 也就是说……仙君是远强于烟南城主的。 伊冬灵面容严肃,想起先前黎夜斩杀烟南城主都受了不轻的伤,若对上仙君……就算有一战之力,恐怕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想,日后如雪山这样的敏感地带,还是要少来,能低调还是低调些。只是不知,今日黎夜杀了那两位上仙,是否会引祸上身。 伊冬灵有些后悔,若不是他提出要来一趟极北,黎夜何至于这么早与仙界有正面冲突。 正懊恼着,脸颊突然被亲了一口,低沉磁性的嗓音自耳畔响起,泛起一阵热意,“阿灵不必担心,凡人不可比,但我可比。” 伊冬灵:“……”有被土到。 但不可否认,心中若有若无压着的石头,被轻描淡写地拨开了。 确认此处确实没有仙君,伊冬灵和黎夜一起飞身前往雪山查探,断裂崖壁之上,龙飞凤舞的“此间无仙”,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这血迹,应该是出自屠一的手笔。”黎夜看着那百年未褪的血迹,淡淡评价。 上辈子他过早入了仙界,并未见过极北雪山之景,但在不断的逃亡与伪装身份中,听说过屠一的传闻。天生的剑道载体,曾一剑开天门。 ——指的应该就是这一剑。 以一己之力被一群傲慢的仙当做了黑历史,只是结局似乎不太好,被投入仙界造化炉,熔炼剑道之魂,源源不断地为天柱巩固能量。 “屠一……”伊冬灵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他有些印象,原书中形容他是万年难遇的剑道天才,只是不知为何突然间消失了。 原先他不明白其中道道,如今亲眼见了,便明白,这雪山本就被斩断过一次,司半仙所为,是沿着原先那裂痕,又斩了一次。 只是知道这些,也只是更加了解仙界而已。伊冬灵又在雪山附近徘徊了一段时间,终是确定,雪山与他的灵体之间,并无直接关系。 当日司半仙以他的血为祭,只是先天灵体本身的特殊性——正如屠一之血百年未褪一样。 他们并未在极北停留太久,伊冬灵和黎夜又乘坐传送阵返程。与七曜门的守卫长老大概说了极北之事,便离开图柳境内。 …… 极北之南,景杭。 本是处风景秀丽之地,此刻却被无尽的金色火焰所笼罩,任凭修士们如何挣扎,也无法扑灭落在身上的火焰。 虚空中,有道身影浮空而立。 那是个容貌不凡的男子,双眸冷淡,但周身萦绕着一种独特的气韵,在霞光映衬下,身后仿佛氤氲着一圈浓郁的神光。 他俯视着火海中挣扎的身影,神色淡淡。 “仙人、仙人饶命!”体内的灵力仿佛不听使唤似的,在这恐怖火海之内,修士好像都变成了普通人,没有半分反抗的力量。 火焰临身,痛苦难耐,景杭城主有着化神期的修为,如今却连道则领域都无法撑开,“不知我景杭何处冒犯仙人!若是小人无礼,还请仙人大度,放过城中无辜民众!” 天上那位淡淡地望着他,并不答话。那眼神太平淡,甚至没有丝毫情绪,就像在做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似的。 景杭城主在火焰中痛苦挣扎着,却在对上那双目光时顿悟了。 ——哪要什么理由,对他来说,哪记得他们谁是谁,不过是些蝼蚁,嫌碍事,抬手,便掸掸干净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景杭城主疯了似的大笑,夹在一众哀嚎声中格格不入。接着,他竟直接抬起双手,猛地一发狠,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在无尽的火焰烧死他之前,自裁而去。 纵是死亡,也要有尊严地死去。 痛苦的哀嚎声铺天盖地,空中那道身影看着不灭之火中的景象,本无表情,却在景杭城主自裁而亡时,突兀地笑了声,似是得了什么趣味。 ——竟瞧见了一只特别的蚂蚁。 瞬杀的方法很多,他却选择了较为缓慢的一种。待生机彻底消亡,一颗颗微小光点从那些残骸中不断上浮,没入他的躯体之中。 下界代价不小,收取些福利,不为过吧? 待吸收了无尽生机,一道霞光于天边隐现,那男子抬掌轻触,便瞬间接收了无数信息。 知手下身死,男子并无多少情绪波动,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平淡的神情有了波澜。 “冰雪灵体,有点意思。” …… 离开图柳,伊冬灵算算时间,说道:“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往清元方向了?” 清元,玄天秘境的开启之地。 “不错,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先提前过去,备些材料。”黎夜应声道。 伊冬灵有些不解,“什么材料?赤羽令么?” 入玄天秘境,需持赤羽令,他们目前手上只有一枚——还是伊家给的。 “赤羽令倒是不急。”黎夜说:“阿灵莫不是忘了?说好的,要给你炼件趁手的本命法宝。” 伊冬灵这才恍然。 之后他便同黎夜一起,几经周转,一周后,抵达清元境内。 距离秘境开启只剩半月不足,已经有不少修士提前赶至清元,令本就热闹的清元更加热腾。 黎夜目标明确,带着伊冬灵来到了一处荒凉之地,一片荒土中,间或有些不知品种的植物生长,却也只是薄薄一层,参差不齐。 灵力波动却微妙,有种奇怪的又滞涩却又顺畅的感觉。 “这便是玄天秘境的开启之地。”黎夜说。 “嗯?秘境开启之地?”伊冬灵有些惊讶,“倒是意外地冷清,附近竟无客栈、商铺之类。” 这似乎有些不太科学,毕竟这玩意就好比是现代的旅游胜地,修士高度聚集,该有的是商贩想要借此机会大赚一笔才是。 哦不。 还是有那么一座建筑的,只是太过简陋,若不细看,几乎与这片荒土融为一体。孤零零的小房子,其上挂着一张破旧的牌匾,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器”字。 他指了指那个小破屋,疑惑道:“那个小屋是怎么回事?为何只有那一家?” “哈哈哈,不愧是我家宝贝,一眼就瞧出我们此行的目的地。”黎夜大笑道。 “少来,方圆数里仅此一家,要多显眼就多显眼,注意不到才奇怪呢。”伊冬灵抬眸瞥了他一眼,拒绝接受对方的尬夸。 起初听见对方的肉麻称呼,他还会不好意思多一些,但听得次数多了,他已经逐渐免疫。 黎夜闷笑一声,直接揽过伊冬灵的腰身,解释出声:“玄天秘境,天地大道衍化而生,开启与关闭时会牵连周边灵气紊乱,寻常建筑无法支撑,建再多也会被销毁,久而久之,修士间也就达成了共识。” 伊冬灵认真听着,只是心中有些疑惑,总觉得与原书中关于玄天秘境的描述不符。 “休息、交易之所,离了这片区域的影响范围,应有尽有。”黎夜继续说道:“但炼器材料,最好的,还是要属曲间。” ——曲间,似乎是位炼器宗师。归一盟那炫酷的一叶舟便是由他所制。难道…… 视线落回在那间小破屋上,刚有了猜测,黎夜便搂着他,几个纵跃间,来到那间小屋前。 离得近了,愈发觉得这建筑做工敷衍,破旧且简陋,大抵只比纸糊的略强些。 但结合黎夜先前所说,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受秘境影响,再好的建筑也要被不停摧毁,这小屋如此破旧,大概是为了方便重建。 他瞬间联想到了以前看过的,这种特立独行的建筑,里面只怕又脏又乱,还住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大概率是个隐世高人。 “他有收集稀有材料的习惯,我们需要的,他这里大概率是有的。”黎夜说着,揽着伊冬灵一起,腕间灵力激荡,推门而入。 甫一进入,只觉热气奔腾,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几个形态各异的火炉陈列其中,玄而又玄的阵纹布满房间。与想象中的杂乱不同,里面没有其他任何杂物,意外的干净整洁。 玄奥的阵法中心,摆着一摇摇椅,一名青年慵懒地躺在上面晃悠来晃悠去,虽然脑袋上戴着的毛绒帽子遮去了部分五官,却依旧能分辨出是很俊秀的形象。 伊冬灵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联想有些冒犯。 “他便是曲间。”黎夜见伊冬灵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对方,出声介绍道。 伊冬灵点头,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啧,既然知道是我,也应当知道我的规矩。”摇摇椅上的青年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只草草扫了他们一眼。 视线落在伊冬灵身上时,青年颇有兴趣地半撑起身,却在注意到黎夜搭在伊冬灵腰间的手之后,又兴致缺缺地躺了回去,凉凉道:“不好意思,没有眼缘,请回吧。” ——态度极为冷淡。 伊冬灵见状,暗暗想着,他那不靠谱的刻板印象也算是沾了点边,这位炼器宗师性子确实是颇为古怪。 他抬眸看向黎夜,想看看黎夜这茬怎么接。 黎夜似是早就料到会如此,从怀中掏出一个熟悉的小玉瓶,平静道:“我最近得了一宝物,没多少特别之处,但……能生发。” 世人只知曲间炼器讲究眼缘,只是这“缘”虚无缥缈,不知其解。重来一世的黎夜却是再清楚不过,表面高人风范的曲间,所看不过是——容貌与宝贝。 若是容貌符合他的喜好,单身仙子,可接。 若是送出的宝贝合他心意,亦可接。 “?”伊冬灵眼角一抽,又是这玩意……他知道此物有诸多妙用,但是能生发?这算什么? 难道……伊冬灵视线微转,落到曲间脑袋上那毛绒帽子上,心中有了答案。 一直懒洋洋的青年却是猛地撑起身,屋内火炉嗡嗡直颤,他抬手轻压帽檐,只露出一半的眼睛锋锐至极,“你是如何得知的。” 头发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大忌,从未在人前暴露过。而这个家伙却这么干脆地直中要害,显然知道些什么。 “无可奉告,你只需要告诉我,要还是不要?”黎夜并无太多耐心,哪怕面对曾经的故人,也没有解释的打算。 曲间面色微沉,于屋中来回踱步,终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拿来。” 轻微的灵力波动之后,黎夜将那小瓶生机随手抛向曲间,“若是无用,尽管找我。” 曲间仍有些狐疑,打开瓶盖轻轻一嗅,顿时精神抖擞。如此浓郁纯粹的生机,足以令万物生,他的头发,或许真的有救了。 生机,若放在修真界,无疑会惹来疯狂的争抢,这人却如此轻易地交至他手中,诚意尽显。 他顿时笑容满面,先前若有若无的敌意霎时消散一空,说话都客气了许多,“道友如此诚意,与我实在有缘。” 伊冬灵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当真是薛定谔的缘分。 曲间指尖微捻,一声响指,周遭炉鼎火势骤然大盛,“只是不知道友想炼什么?如今秘境开启在即,我这地方又要推倒重来,若所炼之物太复杂,只怕道友要等上一等。” 他在秘境之处驻扎,并不是因为他能安然在灵力潮汐下度过,只是单纯东西少,重筑起来不费什么事,而且毕竟是秘境诞生地,只要会苟,总能捞到些稀罕宝贝。 黎夜却是摇了摇头,“不需要你出手,只需要提供些材料。” “莫非道友,也会炼器?”曲间顿时来了兴趣,出声问道。 对上黎夜那仿佛看傻子的目光,他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句废话,不过若真是如此,倒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他耸了耸肩,不甚在意道:“行吧,要什么材料?只有我有,一定提供。” 一瓶生机,任他要什么材料,他都不会亏。 “一吨万年玉髓石、一块玄海冰魄。”黎夜目标明确,开口道。 “……”曲间嘴角一抽,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将这人当场撵出去,“你是真敢要啊。” 万年玉髓石、玄海冰魄,哪一种不是珍稀中的珍稀,他自入手以来至今未敢炼化,就怕一个不慎炼制失败,白白浪费了大好材料。 黎夜眼眸微眯,朝曲间伸出手,似笑非笑,“既然不愿,生机瓶还我,我找别人置换便是。” 事实上,据他所知,这两种材料目前只有曲间手上齐全,若真换不到,便只能等半年一度的莫尔拍卖会,还不确定要等上多少轮。 但黎夜面上实在是太过淡定,曲间不由地怀疑,对方或许真的知道什么别的渠道,但凡他再多犹豫一会,对方便真的会转头就走。 而生机之珍贵程度,并不亚于这两种炼器材料,甚至对于许多老怪物来说,要更加珍贵。 “行行行,换就换。”曲间心一狠,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炼器材料,能长头发才更重要。 伊冬灵在一旁见证着交易的进行,明智地没有多言。这样的场景像极了讨价还价,而在原来的世界中,这类心理博弈,他就没赢过。 就比如刚刚,他听到黎夜提出要一吨万年玉髓石便觉得太过离谱,却没想到,曲间竟然真的会同意交易。 “不过,不知道友师承何处?这两种材料炼制条件都极为苛刻,炼起来怕是难度不小。” 曲间抬手一挥,袖间红光一闪,一个足球大小的玉质石头凭空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内里泛着莹莹光华,像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 伊冬灵瞧得稀奇,这块玉质石头并不算大,这么小的体积,却有万吨之重,修真界的东西,果然不能以常理置之。 “这便不劳你费心了。”确认无误后,黎夜一甩手,将东西收进储物空间,“品质不错,希望以后还有交易的机会。” 专职的炼器师,多少有些收集癖。 曲间呵呵一笑,面上满口答应,心中却是想着,若是那一瓶生机有用,他便不需要再做这种令人肉痛的买卖,若是无用,他的黑名单上就会再加一人!总之,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等他们拿到东西,离开这破败小屋,伊冬灵还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的。”伊冬灵一脸惊奇,只觉得对方性子古怪的初印象也算不得准。 “以物易物,双方情愿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谁都算不上亏。” “说的也是。不过……”伊冬灵点点头,四下看去,凑到黎夜耳边,小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修仙之人,也会有没头发的烦恼吗?” 在他的认知里,修仙之人常年受灵力滋养,不该有此烦恼才对。而且,不少修者都会修行变幻之术,可以随心所欲改变容貌。 “他的情况特殊些,早年为了收服南明离火,全身毛发尽失。如今离火在他体内,虽成就炼器宗师,但也无法长出头发,寻常滋养之物,可扛不住南明离火的灼烧。” 黎夜笑了声,继续道:“离火有灵,可破一切虚妄,他平日也就能依靠一些特殊法器遮挡,本就是注重形象之人,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哪怕我再多要些东西,他也依旧会同意。” “原来如此。”伊冬灵恍然大悟,离火可破一切虚妄,那些模样变幻之术,自然也在其中。一时间,他觉得曲间似乎有点惨,但又有点好笑。 “走吧,寻处僻静场所,给你炼本命法宝。”黎夜揽着伊冬灵的腰,似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心情瞧着甚好。 伊冬灵没回话,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黎夜看了半晌,才道:“你总为我忙前忙后,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呀。” 自打相识,黎夜似乎都在为他做各种准备,可如今敌人未知,伊冬灵总担心自己会不会耽误对方进境,于是道:“修行不能落下,再这样下去,小心我要反超你了。” 正说着,脸颊突然被嘬了一口,对上黎夜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伊冬灵面色一红,嗔道:“我跟你说正事呢。” “放心。”黎夜笑了声,感受到伊冬灵话语中的担心,心里美滋滋的,“修行我可一日未落下,阿灵若是真能反超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大成的道体,修行境界不过顺水推舟。其内是神魂,其外是鸿蒙道体,更有太虚之气。 门槛于他并不存在,迟迟不入元婴,不过是要与伊冬灵一同进入玄天秘境而已。 伊冬灵并不知道得那么详细,却也清楚自己与黎夜之间的实力差距,什么反超对方,说说大话罢了,“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有数便好。” “放心。”黎夜又说了一遍,指腹摩挲着伊冬灵的掌心,心中却是在担心另一件事,“只是……炼制本命法宝需要不少时日,过程有些枯燥,阿灵是陪我一起,还是……” 伊冬灵刚允他亲近,他恨不得能与伊冬灵时刻黏在一起,但秘境凶险,他不能只图这一时享乐,而置伊冬灵的安危于不顾。 炼制本命法宝时难以分心,他既想伊冬灵在身边,又担心无法回应,让伊冬灵太无聊。 “不少时日?”伊冬灵的关注点有些偏,总觉得时间是不是太赶了,“其实,我的本命法宝也不必急于一时,也可以等出了秘境,时间宽裕了慢慢炼。或者……” 伊冬灵顿了顿,回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简陋器房,“我们可以拜托他炼呀,他有南明离火,应该挺厉害的吧。” “那不行,说好的,我要亲自给你炼。”黎夜揽着伊冬灵的腰,心中被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附耳道:“我炼的,定然比他强上几分。” “好吧。”呼吸离得很近,伊冬灵莫名红了脸。感受到黎夜的斗志,他也不再反驳什么,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言笑晏晏,“那就麻烦你啦。”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问道:“炼器时,需要我为你护法吗?” 若是护法,需日夜不休,黎夜哪舍得让他护法,遂答:“护法倒是不必。” 伊冬灵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该闲着,说:“那你炼器的这段时间,我便在清元境内多打探些消息,顺便逛一逛。” “……”黎夜默了瞬,已经开始不舍了,“没有我护在身侧,阿灵一个人可以么?” 这话一出,对伊冬灵而言堪比激将法。 “什么啊,我现在也没那么菜了好不好?基本的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伊冬灵抬手戳了戳黎夜的胸口,颇为自信道:“再说了,我又不傻,见势不妙我会逃跑的呀。” 其实心中还是有几分紧张的,但又觉得这份紧张丢脸,他自己如今好歹有着金丹期的修为,还是灵体,怎么也算是个少年天才,在一些弱小的宗门,都可以担任长老之职。 只要行事低调些,完全可以独闯修真界。 ——那种奇怪的依赖心可要不得。 “好。”黎夜环着他,只觉得大概不是伊冬灵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伊冬灵,“那我尽量快些。” 他带着伊冬灵刚欲腾空而起,伊冬灵却道:“我来吧。” 再不叫停,黎夜还不知道要抱着他飞多久,他虽不介意黎夜亲近,但自打那日他说是自愿与黎夜同乘的,黎夜便连御剑的表面功夫都免了。 说着,他唤出刚得到不久的飞天荷。这玩意自打到手,他还没试过呢。 一朵清新纯净的荷花由小变大,朵朵花瓣渐次舒展,伊冬灵轻踏而上,试飞了一小段,只觉轻松自在,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笑。 黎夜抬眸望去,只见对方柔顺长发轻轻荡起,裙摆随着微风摇曳,身姿若仙,却又胜仙。 那绰约身影于空中飞旋一圈,又折返回来,悬停在黎夜身前,看着下方目不转睛的黎夜,伊冬灵起了些许玩心,笑吟吟地邀请道:“这位道友瞧着好生面善,不知欲往何处,可愿一起?” 伊冬灵大方地一挥手,脚下花瓣随之膨开一圈,“别的不提,地盘管够。” “仙子邀约,怎能不应?”黎夜大笑两声,飞身落于伊冬灵身侧,长臂一伸,熟练地将人揽入怀中,俯首在伊冬灵额间落下一吻,“我如今倒是有些明白,这飞天荷为何如此受女修欢迎。” 比起冷冰冰的剑,荷花与美人分外般配,瞧着着实要赏心悦目许多。 伊冬灵一僵,不知想起了什么,弯起的眉眼收敛了弧度,眼底的笑意淡了下去。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因为他的刻意隐瞒,黎夜一直将他视为女子。可不知为何,在对方这般无意感叹之下,他竟觉得……相当不爽。 一边担心被对方发现真身,却又羞恼于对方真的没有发现,矛盾至极。 …… 51 压压黎家,黎夜 51 清元, 每每秘境开启之时,都热闹非凡。 各方名门大派,会在此时汇聚一堂, 门下弟子入秘境,恰恰是彰显门派实力的大好机会。 各门各派都暗中较劲,而其中最为巨头的四家六派, 则会联合起来发布秘境奖励任务,为秘境前三甲送上奇珍异宝。 不过,现如今,天枢黎家被迫除名,四大家变成了三大家。 “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秘境奖励~” “你搁哪装什么神秘呢?不就是黎家本命功法么,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黎家本命功法?我去, 真的假的?这东西也能放出来?” “这你都不知道?消息是真落伍。不过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是家六派对黎家功法的归属不和, 借此争一争,总归是要握在他们手中的, 没啥悬念。” “哈哈, 怎么没悬念?秘境咱去不了, 但还不能看看热闹了?来来来兄弟们, 我来坐庄,咱们干脆下个注, 看看谁能拿到这秘境榜首。” “老芋头又是你?成啊, 老规矩?我这波玩个大的,两千灵石,就赌归一盟童梓衾。” “我也来我也来,一千灵石,压苍羽派师焉。李师弟, 你呢?” “啊……我本来倒是有一个看好的——七曜门连非洲,但据说他前段时间门去了趟极北之境,就再没出来,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我好像有所耳闻,极北那边最近邪了门,有不少修士失踪。” “得得得,估计又有啥大事件,不过跟咱们也搭不上边,小李师弟,你还下不下?” “下,下,我就……给叶家少主,叶萧吧。” “诶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个人?黎家虽然没了,但黎家少主还活着呀!这家六派拿他黎家的东西出来做奖励,那位幸存的少主不得拼了命地拔得头筹啊?” “拼命又如何?若他真有翻身的本事,又怎会任由家六派将黎家本命功法拿出来当做奖励?那可是黎家天威功,传闻中谁得了,谁就能创造下一个黎家。” “啧啧就是,还夺头筹,你以为这是话本呐?黎家尚在时我敬那黎夜是天之骄子,必定要争一争榜首之位,可如今黎家没了,哪还有什么黎家少主?落水狗还差不多。” 啪嗒! 突兀地一声响,这群议论纷纷的修士中间门的桌上多出了六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 “六百上品灵石,就压黎家,黎夜。” 清清冷冷的音色响起,闲聊声戛然而止,那群下着注的修士纷纷回头,却见一抹窈窕倩影出现在桌侧,面上戴着一层薄纱,气质清冷出尘,亦冷亦仙。 哪怕是隔着面纱,只看那双如琉璃般清靓的眼睛,也能辨认出这是个绝世美人。 关键是这美人,出手还如此阔绰。 “怎么?没听清么?”伊冬灵见这群人迟迟没有反应,重复道:“六百上品灵石,压黎家,黎夜。” 从曲间门那里得了炼器材料之后,黎夜便寻了处地方炼化。这几日黎夜炼器,他几乎将周边逛了个遍,还买了不少新奇玩意。 时不时的搭讪有些恼人,也不知道是为何,明明与黎夜同行时没有这种情况。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他去集市买了个面纱戴上。 打着探听消息的主意,伊冬灵没少往客栈、酒馆、茶楼之类的地方跑,大多鱼龙混杂。 议论的事情都大同小异,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黎家天威功之事。 今日路过万象客栈,听见里面的修士在议论秘境之事,甚至直接坐庄开盘。伊冬灵本来也没想掺和,但这群人却是越说越离谱,明明一切全靠猜,却那般非议黎夜,他哪里能忍住。 身体的行动快于大脑,一气之下,将身上所有的上品灵石都压了进去。 “仙子这般天人之姿,定是出自名门大派。我们兄弟几个开的娱乐局,仙子莫要折煞我等。”那群修士中的庄家反应过来,讪笑道。 “这是怕我赢了?”伊冬灵淡淡问道。 “哈哈,仙子说笑了。”那坐庄之人面上含笑,目光触及到那一颗颗上品灵石时,手不自觉地抖了两下,却仍将那几个储物袋尽数归拢,递回到伊冬灵面前。 他压根没觉得这美人压黎夜能赢,怕只怕这灵石他有运气赚,却没那命享。出手就是几百上品灵石,气质不俗,要么是背后势力强横,要么是自身实力过硬,无论哪一种,他都惹不起。 他这小本买卖,赚点钱罢了。 “老芋头你傻啊,到手的钱不赚白不赚呐!” “哈哈哈,莫不是瞧美人貌美,故意引起人家注意?” “……”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的聪明才智的,被唤作老芋头的庄家暗暗心想。 “桌上交易,不问往来,愿赌服输。”伊冬灵从对方犹豫的神情中猜到了什么,开口道。 言下之意,哪怕输了,也不会秋后算账。 老芋头手一顿,心下微动,这美人看着也不像是不讲理的赌徒,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哪怕输了,应当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仙子果然气魄,咱们玩这个的,就讲究一个愿赌服输!得得得,我再加两千的注,陪仙子玩一玩!” “得了吧你,人家出的都是上品灵石,你这点灵石也好意思说是陪人家玩一玩?” “这不是就这点家当么?嘿嘿,要不……你再借我点?” “我也凑个热闹,老芋头,再加一千。” “咳,那我跟个风,压两千给那黎家少主吧。” “……方大哥,你动机不纯。” “谁说的,我本来就要压他的好吧,是你们一个个的没那眼光。” …… 先前下注的人纷纷加注,甚至因为伊冬灵的加码,附近那些本来只打算看戏的修士们也饶有兴致地参与进来。 伊冬灵淡淡看着,默默记下这群人的模样,这群人里面修为最高也就金丹期。 ——都打不过他,到时都别想赖账。 “不是,你们倒是都冷静点啊。”老芋头有些无语,这群家伙这么一掺和,他是不得不应了。 “呦,这么热闹呐?”众人正上头时,一道声线突兀地响起,带着几分讥讽。他的声音不算多大,却有不容忽视的威压暗藏其中,四周嘈杂的氛围骤然安静下来。 伊冬灵抬眸望去,只见一群修士自楼上缓缓走下来,身着清一色的服装,为首的是名清俊青年,眉宇间门傲气凛然,刚刚说话的人便是他。 伊冬灵扫了一眼,确认了这群人的身份。 ——归一盟。 那日他与黎夜看见的气势恢宏的飞行法宝——一叶舟,便是搭乘着这些人。 “一群乌合之众,这种赌注哪有什么悬念可言?秘境榜首,定是我归一盟童师兄。” 那青年缓步下楼,说话间门独属于金丹期的威压久久未散,他的目光掠过伊冬灵时,停顿了一瞬,空气中的威压莫名重了几分,他冷哼一声:“藏头露尾之辈。” 一道灵刃扑面而至,伊冬灵的面纱只是凡物一件,伴随着灵压冲击,飘然落下。 与他下注的那群修士们倒吸了口凉气,一时有些看呆,眼里尽是惊艳。修真界中不乏美人,但如此清冷卓绝的,却是独一个。整个人就像簇了层柔光,任人群攘攘,一眼便能瞧见。 伊冬灵本想低调行事,但对方莫名其妙地针对他,金丹期的灵压狠狠压在他肩头。 他并不喜欢这种肩上沉甸甸的感觉。 当初对上伊家太上长老,是他确实技不如人,无力反抗。可是眼下……同是金丹期,又能比他强上几分。 他眉头微蹙,丹田异丹流转,空气中泛起了些微冷意,冰雪之力一荡,破开了对方若有若无的压制。许是平日里与黎夜接触多了,如今再对上寻常金丹修士,竟觉得还挺弱。 “还以为是个花瓶,没想到竟有些修为在身上,你也是来参加秘境的?”那青年环着胸,上下打量着伊冬灵,嗤笑一声,傲气不减。 一众归一盟修士中,似是有人从刚刚那简单过招中看出了什么,小步上前,与那青年附耳说了几句。 “哦?”那青年眉头微挑,打量着伊冬灵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嘲弄,“听说安丰伊家大小姐便是冰系灵根,还号称玄天第一美人,你该不会就是伊家那位伊……哎叫什么来着?” 说到一半,他好像失忆似的,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身后一名归一盟修士上前一步,提醒道:“伊冬灵。” “哦,伊冬灵?呦,这表情,看来是猜对了。”那青年将伊冬灵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收入眼底,嗤笑一声:“就这胭脂俗粉,也配称大陆第一美人?论容貌,不及我童师兄十分之一,论修为,更是不及我童师兄万分之一。” “……”他这是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了么? 伊冬灵只觉得万分无语,说什么容貌不足十分之一,修为不足万分之一,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的形象还行? 不过,他好歹也是看过剧情的人,这个满嘴都是童师兄,热衷于挑事的家伙,无非就是归一盟盟主之子——齐逊。 原剧情中,他与男主的初次罩面就挑衅在先,被断了一臂,后来便趁着秘境开启,带着归一盟众修士围攻男主,险些将男主留下。 思及此,伊冬灵看着那满目讥讽的清隽青年,也觉得不顺眼起来,“道友莫非就是归一盟齐逊?久仰久仰,果然人如其名,极其逊色。” 被伊冬灵点破身份,齐逊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年轻一代不识才是稀罕。只是却没想到对方不仅貌美,还如此伶牙俐齿。 “愚昧无知,父亲给我取‘逊’字,是谦虚恭顺之意,哪容你妄意解读?再说了,我本就是归一盟少东家,你伊家一偏远小族,拿什么和我比?莫非还靠着那黎家?” 齐逊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给忘了,现在哪还有什么黎家?” “……”难怪这人在原书剧情中混得那般惨。 “谦虚恭顺?”伊冬灵倏地笑了声,本就清丽的面容更加夺目,只是这笑声蕴含的暗讽比谩骂更为强烈,偏偏还一脸真诚地发问:“不是比师兄就是比家世,你自己到底是有多拿不出手啊。” 许是与黎夜在一起待久了,他好像也练就了几分吵架不输阵的本领。 “你!强词夺理!”齐逊似乎被踩到了痛脚,一步步地走近伊冬灵,周身灵力有一瞬漾起,却又很快压了下去,神色颇为不耐。 “我虽不是童师兄对手,对付你还不是绰绰有余,我只是不屑于同个女人动武,你莫不要以为我怕了你。” “……”伊冬灵一时只觉得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处吐槽起。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判断出的“绰绰有余”。 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他也没打算与他们起正面冲突。 不过…… 他不再与那青年逞口舌之快,随手拿起桌上一袋灵石,轻轻一掂,抬眸睨向那青年,“既然对你童师兄如此有信心,不如我们就来赌一赌?” 那双晶莹的眸子像是浸着一层冰雪,明亮美丽,透着冷意。齐逊有一瞬怔愣,等反应过来,顿觉羞耻。 他顿时沉下脸,视线扫过桌面,冷笑一声,“六百上品灵石是吧?我出六千上品灵石,压我童师兄。庄家哪位?给我记好了!” 那位被唤作老芋头的庄家眼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汗珠,伊家便算了,毕竟不在家六派之列,可是这归一盟,他可是万万开罪不起啊。 他一平平散修,没事开开赌盘,坐坐庄,平日里一起玩的都是些无名散修,无论谁输谁赢,他都能赚点。今日也不知是什么见鬼的运气,摊上了两尊大佛。 这归一盟少主如此大的手笔,却是空口支票,这万一要是真输了,可该如何是好。 “两、两位误会。其实我们不过是哥几个玩一玩,不对外,两位若有如此兴致,不如对赌?”老芋头面上堆笑,一个劲儿地给周围的参与者们使眼色,想把自己摘出来。 但却没几个看懂的,看懂的,也没一个替他说话的。如此大利当前,这些修士心思各异。 压归一盟童梓衾的,心中忿忿于齐逊的多事,一下子加那么高的注,如今就算是赢了,他们也挣不了几个钱,不过却是敢怒不敢言。 唯一一个压黎夜的,已经开始祈祷这位美人是上天派给他的财神爷,带着他赚波大的。 而那部分压了这二人之外的众修士,也依旧相信着自己的眼光,几乎要被即将暴富的激动之情冲昏头脑,又哪里有心思去管庄家愿不愿意。 “有胆子开盘,就要有能耐接。现在想叫停,晚了。”齐逊眸光一寒,冷声道。 “就是,老芋头,拿腔作调你也看看对象,归一盟愿意参与这小小赌局,那是咱们荣幸。再说了,咱们买家自负盈亏,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哈哈哈,动作快点。” …… 一时间门,无论是参与下注的还是没参与,都纷纷起哄,气氛到这了,老芋头没法不应,只能叹了口气,指尖灵波流转,一本账簿模样的法器在伊冬灵和齐逊面前一抹,他们的模样与下注金额便被收录其中。 桌上的灵石也尽数没了踪影。 伊冬灵眸光微动,颇为好奇道:“如他这般赊账下注也可以么?万一输了赖账怎么办?” “赖账?笑话!我堂堂归一盟少主,最不缺的便是灵石!”齐逊咬紧牙关,只觉得对方眸中的怀疑太过刺目,“更何况,我压根就不会输,哪需要费那般事。” 伊冬灵盯着他瞧着两秒,转头望向那老芋头,一本正经地问道:“我也觉得我不会输,但我灵石不够,能不能先赊着,再给我加两万的注?” “这……怕是不妥吧。”老芋头额头冷汗涔涔,面如菜色。事实上,他这毕竟是小本买卖,那些界中佼佼,也不是没有这个爱好,只是那群顶级修士们都有固定的销金窟,亦或是以重宝对赌,压根不会通过他。 平日里他特意与这些没权没势的小散修混在一起,哪怕是有人赊账,他也有的是办法找上门,让人吐出来。 只是如今这赊账对象换成归一盟少主,他只能希望最终夺得榜首的,确实是归一盟童梓衾。 “呦,没灵石也敢往上加,胆子倒是挺大。”齐逊嗤笑一声,催促道:“给他加上!” “这……”老芋头只觉得今日他定是点背,遇到这俩大款外行。 他略有些迟疑,半晌憋出个借口,“齐道君乃归一盟少主,自然是不缺灵石的,赊了便赊了,可这位仙子,却是真的灵石不足,赊不得。” 伊冬灵点点头,觉得也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还未恼,齐逊倒是先火起来,“有何赊不得?我倒是要看看,他到时要怎么还!加上!” 他见伊冬灵仍旧神色淡淡,一时间门有些气恼于父亲封了他的灵石库,否则如山的灵石撒下,定能让这姓伊的惊讶万分。 那庄家仍犹犹豫豫并不干脆,齐逊干脆开口道:“今日在场诸位都做个见证,以我归一盟的名义借他两万上品灵石加注,待数日后胜负既定,由我去追账便是。” 这话一出,身旁那名猜出伊冬灵身份的修士想要出言阻止,却被眼刀刀了回去。大抵也确实觉得归一盟不会输,便干脆随他去了。 伊冬灵看向他,顿时觉得这人不但嘴贱,还脑子不好。他不过是在内涵齐逊不道德的赊账行为,这人却是连他那份也赊上了。 “怎么?不敢认了?”齐逊问。 “有何不敢?”伊冬灵摇了摇头,应下了这稍显幼稚的赌局。 就像对方坚信他的童师兄会赢一样,他也不觉得黎夜会输,能击杀烟南城主的变态,又岂能以寻常金丹定论。 他偏头望向那庄家,温声问道:“不知可否?” “行吧。”老芋头叹了口气,灵力化作笔墨,在那法器账簿上加上了一笔。他倒是也不想应,只是那齐逊眼神中威胁之意太浓,他若不听,只怕会被扣一个不将归一盟放在眼里的大帽子。 见事成定局,伊冬灵便也没有继续逗留的打算,只看向那庄家,问道:“之后要如何寻你?” “结果一出,届时仙子返回此处便可。”老芋头笑着回道,心中却在盘算着跑路的可行性。 伊冬灵点点头,转身便欲离开。 那齐逊不知抽了什么风,再度扬起嗓音道:“这时日无多,你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还这两万灵石,你那老相好若是知道你如此败家,只怕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吧?” “既然下了注,静待结果便好,何必总是出言挑衅?若真想与我过招,不妨秘境中见真章。” 伊冬灵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抹厉芒,“归一盟少主又如何,修行在外,总会遇到你招惹不起的人,当心祸从口出。” 说完,秉持着听不见下一句就是吵赢了的原则,伊冬灵运起灵力,飞身离开这嘈杂客栈。 ——自然也就没见到他走后齐逊气得跳脚的模样。 他虽然有信心能打过齐逊,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那么多金丹修士,黎夜又不在,要是真打起来,吃亏的大概率是他。 不过……想到对方出的六千上品灵石,伊冬灵美滋滋地弯起眉眼,感觉自己就要大赚一笔。 原本对秘境之行还有几分忐忑,如今却是激动期待更多一些。距离秘境开启仅剩一周时间门,也不知黎夜在给他炼些什么。 如今时间门有限,他是不是应该先去想办法再搞一枚赤羽令? 只是……他身上宝贝太少,刚刚又一个冲动,将身上上品灵石全都压了出去,如今哪怕是有人愿意交易,他好像也拿不出足够的筹码。 正思忖间门,忽有一道耀目的光华直冲天际。冰雪所构,万千琉璃世界,异象纷呈。 ——看方向,似乎就是黎夜所在的炼器阁。 莫不是黎夜给他炼的本命法宝终于好了? 伊冬灵眼前一亮,御着飞天荷兴奋地往炼器阁的方向飞去,谁知刚飞出半程,忽有神秘霞光翩然而至。 一道身影踏着霞光走来,横挡在他身前,拦住去路。那男子双眸冷淡,周身蕴着层神光。 伊冬灵悚然心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全视角所见,那位审讯司槐的仙君。 …… 52. 是心有灵犀 黎夜哥哥 伊冬灵心中警钟大振, 在看清对方的瞬间,便将飞天荷催生到极致,往反向夺命狂奔。 “逃?”空中那男子笑了声,霞光弥漫而去, “任你逃, 又能逃到哪去。” 四周的环境开始虚化, 伊冬灵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城中场景飞逝而去。 明明上一刻还身处城中,如今却不知到了何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望无际。 伊冬灵有一瞬恍惚,冥冥之中,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伊冬灵无暇思虑太多,身体的求生本能做出反应,冰雪灵力瞬间催生到极致,无边寒意降临,凝结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入目皆是冰雪。 天边、地上、乃至是他的身体。 只是那男子浮空立于冰雪之中,身上却未沾冰雪的痕迹,飘渺神光于周身泛起涟漪。 伊冬灵心下一沉,莫说与仙君之间境界的差距,纵是这一身仙元加身,他便根本破不了。 那日在极北,黎夜便同他解释过,仙界之仙与下界修士最本质的差别便是仙元,仙帝锁困天道, 仙元只存在于仙界。 有仙元相佐,下界修士的道则之力再强,也不可能是仙的对手。就好比是大人与小孩间的体力比拼,仙元与灵力之间,本就有着质的差别。 “先天灵体的灵魂,果然要亮堂许多。”那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冰雪覆盖下,伊冬灵竭力奔逃,可无论他飞得有多快,眼前景象依旧,那仙君与他的距离也依旧,他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 差距太大了。 伊冬灵干脆停下,不再做无用功,明知故问道:“不知阁下何人?这又是何意?” “本君的名讳,岂是蝼蚁可知。”天上那位神色淡淡,本不欲多置喙,却觉那魂光耀眼,难得一见,“但漂亮的蝼蚁,总能有些特权。” “仙界,永乐仙君。”他饶有兴致地望着伊冬灵,竟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今日前来,是为取灵体,弥补天缺。” “你也可以理解为……”永乐仙君停顿片刻,微笑之下,是森然杀机,“取你性命。” “既是天上仙君,缘何要欺压无辜凡人?”伊冬灵浑身绷紧,恐惧弥至心头,衍化为前所未有的冷静,“我不过是一介小修,仙君所说灵体为何,天缺又是何物?” 明知不是对手,他能做的也只是拖延时间。 见永乐仙君神色淡淡,他又硬着头皮补充:“我与仙君无仇无怨,或许只是误会。” 永乐仙君垂眸望他,漠然道:“本君行事,何需同你解释。” “仙君出手,本就是大道公理,仙君要我死,我自然没有反抗的余地,但还请仙君解惑,纵然一死,也能当个明白鬼。” 永乐仙君瞧他,觉出几分有趣。下界蝼蚁,他不知杀了多少,有绝望哭嚎的,有苦苦哀求的,也有不堪其辱、愤而自裁的。 什么时候,竟有死到临头还想探寻真相的。哪是寻求真相,刻意拖延时间罢了。 “同我拖延时间?何用之有?”永乐仙君将伊冬灵的心思看得透彻,只微微一笑,“不如看看,你的魂体,还能撑多久。” 伊冬灵心下一寒,伴着这声提醒,他才猛然意识到,身上不知何时被割裂出数道细长伤痕,伤痕深入骨肉,却诡异地没有鲜血流出。 疼痛感后知后觉地找上门来,如连绵不绝的丝线般侵蚀四肢百骸。 伊冬灵呼吸渐难,浑身血液都仿佛冷凝住。本以为对方尚未出手,实际上早已攻击于无形,只是他未曾察觉。 神志开始恍惚起来,眼前像是晃动的镜头,模模糊糊地望着天边那道身影,想着,就要这样被杀掉了吗?死得不明不白? ——可是,他好不甘心呐! 脑海中浮现出了黎夜的身影,这一瞬间,他莫名想哭。莫名奇妙地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奇妙地绑定了系统,却偏偏是个破烂系统,如今他都要挂了,系统却调都调不出来。 永乐仙君抬手,于虚空中缓缓一划,如同审判者最终落下镰刀,“先天灵体,我便收下了。” 金光耀目,真正的杀招至。 伊冬灵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好像下一刻,他就要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 意识即将消弭的刹那,不知是不是心中太过渴望,他竟然恍惚中看到了黎夜的身影。 额间蓦地发烫,骤然亮起一抹幽蓝强光,一道参天巨影拔空而起。那是一道由幽光所构的巨大法相,通体透光,高达百丈,抬手可触云霄。 伊冬灵呆呆地看着那道参天巨影,有片刻失神。看这法相轮廓,似乎与黎夜有几分相像。 不,应该说,那就是黎夜的法相身。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法相抬手一挥,便破开了这方世界,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无领域瞬间被撕裂,连带着他的冰雪一起,消融于天地。 再回神,他还在那城中。 没有那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虚空困境,也不见身上的斑驳裂痕,只是钝痛感仍在,意识混混沌沌,如在云雾中。 黎夜不知何时出现他身边,轻轻地揽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彻底被幽蓝色所浸染,额间妖异符文熠熠生辉,与他额间的交相呼应。 伊冬灵眨眨眼,浑噩的意识恢复几分清明,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他应该是被拉入了什么奇怪的幻境之中? 难怪怎么也跑不出来。 只是……破了幻术,也会这般疼吗?伊冬灵窝在黎夜怀中,只觉得脑袋发胀,浑身酸痛得厉害,像要散架似的,若不是黎夜扶着,只怕要瘫软在地上。 看到黎夜的一刹那,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盘旋于心中的恐惧与委屈几乎是瞬间弥漫开来,眼眶不觉有些湿润。 他疼得直想哼,却又怕黎夜担心,只勉强扬起一抹笑,轻声道:“正想着你,没想到你真的赶来了,好巧。” 有这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他或许拿的是什么女主的剧本。莫名其妙地被袭击,却又在危险时刻被男主所救,时间卡得刚刚好,慢一点可能都要凉。 以往只知修真界残酷,这却是他头一次如此近得与死亡擦肩而过。原来真正的杀招本就出其不意,根本不会给人反应的机会。 “哪有什么巧合。”黎夜轻轻一叹,一手扶着伊冬灵,嗓音微哑,眸光却是骤然凌厉。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永乐仙君身上,眼底只余无边杀意,两抹恐怖的气息碰撞在一起,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下界修士,竟能修出神魂,还是真身显化!”永乐仙君面色一沉,魂引空域被破,萦绕于周身的神光黯淡下去。 黎夜并未回话,双眸神光大盛,那几乎遮天蔽日的法相身蔓起灰白之气,连光都被侵蚀,法相变得更加虚无缥缈,气息却更加恐怖。 没有丝毫犹豫,直冲着永乐仙君攻去。 永乐仙君身上的神光闪烁,凝聚至身后,化作金轮,金轮飞转于空,嗡地扩大无数倍。 那无边金光盖住了太阳的光辉,极致耀目,与苗圆所化金轮有几分相似,却要恐怖太多倍。 ——神魂显化,只是较于黎夜的真身显化,永乐仙君尚且需要借助金轮之力。 附近修士们纷纷惊呼出声,看到天空中那两道恐怖身影,敏锐地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熟练地向四处逃窜。 有多远跑多远,完全不带犹豫,甚至连在远处观战的勇气都没有。 空中那巨大的法相与金轮撞在一起,掀起一阵又一阵恐怖的气浪涟漪,一时间,境内房屋不知解体多少,余韵所及,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种僵持并未持续太久,那金轮之光渐渐被灰白之气侵蚀而上,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永乐仙君如遭重击,向来平淡的面容多了些惊骇之色,“这怎么可能?没有仙元的你,道则之力怎么会……” 下界道则之力,没有仙元相佐,如何能比他堂堂仙君还要强横? “没有仙元,又如何?”黎夜神情冰冷,漠然道:“在仙界,你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下界,更是拔了毛的凤凰,夹着尾巴尚能多活几日,偏生要对我的人动手,你不死,谁死?” 话毕,庞大的法相之上,无尽的灰白之气更加肆虐汹涌,如同怒极了恐怖凶兽,一点点地将那金轮“啃食”殆尽。 永乐仙君终是露出惧色,一时也顾不得黎夜话语中的嘲讽,“仙界?你我可是仙界旧识?” 黎夜的脸色似乎更沉了。 永乐仙君却自以为从中捕捉到了一抹生机,“你也知道,捕获灵体是仙帝元鸿的吩咐,并非我所愿,误会一场。你若放我,日后不仅是我,其他仙君也都不会再对他出手。” 高高在上惯了,纵是求饶,也像是威胁。 “仙君的人品,我可信不过。”黎夜冷冷道:“死人,才最安全。” 漫天灰白之气摇曳,无形无质,看似柔和,却是世间至极的强势。任凭永乐仙君再如何辩解、求和,黎夜都未再发一语。 金轮终是被彻底侵蚀,永乐仙君身上的神光亦是化作灰白之气,雾气奔腾,如同火焰一般,将他的肉身与意志,彻底融化。 “怎……么、可能,下……下界蝼蚁……” 化作飞灰的刹那,永乐仙君仍带着强烈的困惑与不甘,他一直视下界修士为蝼蚁,却终是被他眼中的蝼蚁所杀。 至死,也未将傲慢放下。 …… 尘嚣散去,神魂归拢。 “抱歉,我来晚了。”黎夜轻轻地伊冬灵搂住怀中,心疼极了,也后悔极了,“都怪我。” 那日他若是活捉那两名上仙,问出永乐仙君的踪迹,先手出击,亦或是他炼器的速度能再快些,伊冬灵又何需遭这场罪。 永乐仙君的魂引空域,是将魂体拉入结界,域终魂灭,相当歹毒的道法。伊冬灵虽然灵体觉醒,魂体却尚弱,哪里经得住这般。 纵然有他的神魂印记救下伊冬灵性命,魂体所受的伤却是无法逆转的。 “别这样,我这不是没事么。”伊冬灵轻轻回抱着对方,轻声道,他努力想要表现得状态好些,声音却是轻飘飘的,哪怕他费了很大的力气。 “若不是你来救我,我现在可能已经凉凉了。”伊冬灵笑了笑,抬手落在黎夜嘴边,抵着他嘴角两侧往上提拉,手动挤出一个笑容,“明明就是大功臣,怎么能怪你?” 黎夜闷不做声,心中仍自责不已。 “况且,这么紧急的情况你都能及时赶到,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伊冬灵笑着说。 黎夜轻轻搂着伊冬灵,在对方额间印记处落下一吻,心中万般情绪疯涌,手上的力道却极轻,生怕弄痛了对方。 “那只是因为,初见时,我便在你身上留下了护身符。”黎夜说。 若当初没烙下这神魂印记,亦或是……他神魂未归,今日,会如何?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仅仅是想到那种可怕的可能性,心口便像刀割火灼一般,记忆深处涌现出一股无法忽视的恐慌与懊悔,却难觅其踪。 “护身符?”伊冬灵有些迟钝地回想,初见时,黎夜似乎确实在他脑袋上留下过什么,他有些恍然,难怪黎夜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不是他以为的巧合,也不是他运气很好地恰逢黎夜赶至,而是早有防范。 “我不管,就是心有灵犀。” 伊冬灵窝在黎夜怀中,不停地调整着姿势,试图寻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落点。 黎夜一怔,轻轻地环着伊冬灵,长眸敛下,片刻后道:“嗯,是心有灵犀。” 源源不断的柔和灵力入体,丝丝血气隐藏其中,带着磅礴的生命力。 ——却对魂体修复无甚效果。 伊冬灵被黎夜圈在怀里,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似乎在抖。劫后余生的是他,但好像…黎夜比他更加后怕。 他不由地想起那日初见,黎夜那堪称油王的表现,如今想来难免荒诞。他当时尚对黎夜满心戒备,就连护身符都当做是要控制他的手段。 “不管怎么说,多亏了你的先见之明。”伊冬灵想起初见时的尴尬场面,努力打起精神,嘴角牵起一抹笑,“不愧是我的黎夜哥哥。” 软声软语的,黎夜怔了瞬,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愤怒的情绪像是被一双柔软的手摁了下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阿灵……”黎夜顿了顿。 “仙界,果然还是要早日连窝端了。”黎夜的语调分外冷静,只是说出的话,却格外疯狂。 “不……”不知是不是怀抱太紧,伊冬灵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意识昏沉得厉害,与黎夜接触的地方也好痛,“不准冲动。” 他轻轻拍了下黎夜的后背,软软道:“好像有、有点紧。” 可黎夜明明只是轻扶着。 “抱歉,一定很痛吧。” 黎夜心知这是魂体受损的缘故,却还是试图松开些,轻吻了下对方无甚血色的脸颊,施了个催眠的法术,“休息会吧。” “嗯……但你要答应我,不准冲动寻仇。”伊冬灵软绵绵地应了声,双手虚抓着黎夜的衣襟,等黎夜开口应下,他才不再强撑着,任凭自己的意识沉向黑暗。 轻轻地环着伊冬灵,黎夜嘴角渐渐渗出一道血痕,却被他面无表情地擦掉。强杀一名仙君,饶是他是鸿蒙道体,也极为勉强。 但他并未选择休息,而是揽着伊冬灵,以最快的速度飞身往南部而去。 魂修者甚少,而在清元境内,恰好有一处针对魂体的疗伤圣地——青霜门,霜池。 …… 53. 还是我来吧 霜池 魂体受损, 没有什么速愈之法。只能借助外界的疗伤之所,慢慢温养。 修士所掌握的疗伤之法,大多作用于肉身亦或是精神, 能够作用到魂体的少之又少。哪怕是黎夜以血淬炼的生机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 对于魂体的作用依旧微乎其微。 下界北域境内, 唯有青霜门修魂法。 青霜门,是一处只收女修的修仙门派, 用的是避世、静修、再入世的方式, 选址风格较为传统, 坐落于一座山峰之上。 ——也是半仙司槐师承所在。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黎夜便抱着伊冬灵来到青霜门下。 他抬首看向那字迹娟秀的“青霜门”三字,在强闯与询问之间犹豫了一瞬, 终是选择了后者, 朗声道:“黎家黎夜,前来拜见。” 灵力蕴藏于话音之中,传入青霜门上下。 他既是带着伊冬灵来养伤,总归要客气些。否则让伊冬灵知道他是强迫山门而入, 只怕养伤也不安心。 青霜掌门青玉流萤, 是与黎叶青同时期的长辈,这种大限将至的老家伙,早已看淡世间生死离别,与其浪费时间试图慢慢用诚心感动她们, 不如实打实地利诱。 长袖挥出,又是一瓶生机。黎夜揭开瓶盖, 任由其中生机飘散。 …… 此时青霜门内正在进行每月一度的授法,大部分弟子都聚集在峰腰处,陌生的声音透过山门阵法传入其中, 瞬间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男人?啧,肯定又没好事。” “思雅师姐说得对,什么黎家黎夜,根本就没听……诶?是那个被灭门的黎家吗?” “好像是,据说整个家族都没了,就剩他一个。已经销声匿迹许久,还以为早就死了呢。” “铁定没什么好事,师尊师伯莫要搭理他。” “思雅师姐,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萱萱师妹,你刚入门不久,还不了解。咱们青霜门,古往今来但凡是男子登门,无非是两件事,要么求亲,要么求霜池一用,总归都不是啥好事。” 青霜门弟子,所修之法讲求独身问道,在门派教规熏陶之下,大多分为两种,一种对男人充满好奇,一种认为男人没什么好东西。 今日授课的是三长老青玉韶光。 她并未理会门中弟子的胡乱议论,看向不远处的桂树,有一女子倒挂其上,“五师妹,可要去瞧瞧?” 今日授法,除了她,还有五长老青玉暮雪。对方正挂在树上晃悠晃悠,“不去不去,你我今日有事在身,要去也是那几个闲人去。” 青玉暮雪是个怕麻烦的主,一听有人拜见,浑身都写满拒绝,只当没听见。 “也好。”三长老青玉韶光淡淡一笑,似乎刚刚只是随口一提,她一脸温和地看向身前不停张望的弟子,“好了,都收心,刚刚讲到哪了?” 那名叫思雅的弟子最先回神,激动道:“师尊师尊!讲到半仙司槐与那剑圣屠一的惊世之战!最后究竟谁赢了呀?” “哦对,我们继续。”青玉韶光面上笑容不减,虽是在讲故事,语调却是平平的,“当年司槐是我门中最杰出的女修,修炼百年便至大乘,当年封神之战,与屠一战了数月之久。” 忆起昔日同门,青玉韶光眸中亮起光辉,却又很快褪去,轻叹了声:“只可惜,未分出胜负,却打出了情谊。” “噫惹,怎么是这样的走向,师尊,这个故事我不爱听,换一个换一个。”思雅嫌弃道。 “韶光师伯,后来怎么样了?”萱萱好奇地问,对上思雅那突然凑近仿佛看着什么珍稀动物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轻轻拍了思雅一下,“哎呀,思雅师姐,我好奇嘛。” “后来啊……”青玉韶光抬眸望向空中,眸中似有追忆,“那屠一修的是无情剑道,自断的情根,哪里能有结果。司槐就这样一直追着,直到百年前,屠一自极北之境失踪。” 思雅震惊:“天呐!打出感情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单相思啊?” “思雅师姐,你别再打岔啦。”萱萱将思雅拽回来些,一脸好奇道:“师伯,然后呢?” “屠一失踪百年,司槐便寻了百年。期间渡劫失败成为半仙,继屠一之后,成为当之无愧的北域第一人。”韶光看着这俩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眸光慈祥,“可不久前,司槐也消失在极北。” “啊……好生没劲。师尊,你这讲故事水平还不如我呢,说了半天不就是让大家明白,珍爱生命远离男人么?”思雅摇头说道:“司半仙若能一心问道,说不准就渡劫成功,飞升成仙了呢。” 萱萱瞥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反驳她,似乎也觉得这样的结局有些无趣。 青玉韶光轻斥一声:“没大没小。” “今日同你们提此旧事,既是告诫你们要收心问道,也是想宣布一个消息。”青玉韶光提高了些音量,正色道:“今日起,极北被列为禁地之一,凡我青霜门弟子,不得入境!” 此话一出,众弟子议论纷纷。 “师尊,莫非司槐与屠一失踪,并不是巧合?可不对呀,司半仙失踪已将近半年之久,为何现在才将极北列为禁地?” “确定一个地方是否奇诡总要花些时间吧。” “是啊,连半仙都回不来,当真可怕。” “你们咋都那么悲观,说不定那里有什么成仙路子,那些大能们都飞升上界了呢?” “师姐你想啥呢?司半仙与那屠一失踪,是世间无人掌握他们的命魂灯,生死不知。可前些日子七曜门的修士曾言,他们前往极北的弟子与长老,命魂灯尽数灭了。” “……” 正讨论间,山峰划过一道流光,气息凛然,合体期的气场鲜明。而青霜门中,有且仅有一名合体期大能——掌门青玉流萤。 弟子们的议论声骤止。 三长老青玉韶光抬起头,望向流光所去,神情微愕。 青玉暮雪更是一个激灵,一时不察从树上掉了下去,待爬起身,与韶光面面相觑,“什么情况?掌门怎么还亲自出关了?” …… 青霜门没有太上长老的概念,上一代掌门身死道消后,才会有新掌门接管。如今的掌门青玉流萤,是与黎家老祖黎叶青同时期的人物,合体期巅峰的实力,但因大限将至,常年闭关。 今日却是亲自出关了。 这实在太过稀奇,以三长老与五长老为首,青霜门一众弟子纷纷飞往山门看个热闹。 “今日老朽观卦象,大吉。原是有贵客亲临。”伴随着一声沉稳女声,一抹洁白身影飘身而至。虽容颜已老,却依稀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黎夜心里门儿清。青玉流萤身上已能嗅到腐朽死气,他这生机可谓是来的及时。 “青玉掌门,黎某冒昧打扰,爱人魂体受损,可否借霜池一用?”黎夜单刀直入,嘴上说着打扰,神色间却没有不好意思。 “他这哪里有借的样子哦?”偷偷前来看戏的青霜门弟子缩在附近,小声议论道。 “就是,拽得不行,没点求人样。” “不过他好像是为了怀中那位仙子来的,真漂亮,不知怎么被他骗到的。” “以往来咱这求救的哪个不是三叩九拜的,之前我记得有个男的磕了999个响头,整得头破血流的,给大长老整感动了才破格让外人入了霜池。他这才哪跟哪?一点诚意都没有。” “可是……他怀中的仙子好可怜,实在不行,我们就求求掌门把她收入咱们门派吧?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给她治疗了。” “萱萱师妹,你咋这么同情心泛滥?我们与她非亲非故,虽然同是女子,也不至于这般草率。若他们只是假借疗伤的名,蓄意破坏咱们霜池灵脉怎么办?” “行了,一个个的,安静些。”三长老青玉韶光睨了她们一眼,心想一群傻乎乎的小妮子,尤其是她这徒弟,掌门都已经出关相迎,哪里有她们纠结犹豫的份。 “这……”青玉掌门面露难色,盯着那传来浓郁生机的物件,迟疑道:“青霜门毕竟有青霜门的规矩,霜池乃天地之大造化,启用一次损耗甚多,非门内弟子不得使用……” “……” 黎夜哪里不知她心中所想,灵力一荡,将生机瓶缓缓送入青玉流萤手中,“晚辈诚心相求,不知此物,可否抵上霜池损耗。” 青玉流萤确认了手中的东西,确实是浓郁的生机无疑——小小一瓶,价值不可估量,尤其是对于她这种大限将至的修士而言。 她眸光微凝,却并未立即应允,而是问道:“此物,你是如何得来的?” “黎家老祖所授,晚辈也不知是何物,只知珍贵无比。晚辈想以此物借霜池一用,还请青玉掌门准许。”黎夜抱着伊冬灵,微微颔首道。 将生机瓶一事推到黎叶青身上,免得这家伙贪心不足。 “哦?”青玉掌门听这话音,便知这恐怕是孤品,她默默将东西收起,暗道一声可惜。同时在心中暗骂,黎叶青这狗东西有这么好的东西却只想着私吞,真是活该被灭门。 “旧人后辈,难得相求,老朽理应相助。”青玉掌门微微一叹,终是甩袖道:“罢了,早前青霜门曾受黎家恩惠,今日……便为你破例一次。” 不远处看戏的青霜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掌门竟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怎么着也应该试他一试,证明一下他想救人的诚心与毅力吧? “随我来。”灵光一荡,青玉掌门暂时撤去山门结界,朝着黎夜微微示意,飞身而去。 黎夜抱着伊冬灵,紧随其后。 待他们走后,有弟子小声道:“掌门今日这是吹得哪门子风,竟这般好说话。” “就是,还亲自出关相迎,难道那黎家与咱们青霜门真的有什么渊源?等等,黎家那位老祖好像与咱掌门确实是同时期的人物,莫非……” 还不等思雅说完,便听见掌门的声音突兀地传来,“门内几位长老,还有思雅、萱萱,随我来霜池布阵。” 声音清晰无比,仿佛是在耳畔响起。 思雅瞬间捂住嘴,有种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未见其影只闻其声,也不知掌门听没听见她说的话,幸好她真正的大胆发言还没来得及说。 “思雅,萱萱,随我们同去。”三长老同样听见了掌门传音,出声吩咐道:“其余弟子,去练功房自由对练。” …… 霜池,位于峰腰一处洞穴,层层石壁环绕,隐于瀑布之后,甫一接近,只闻水声簌簌。 数名青霜门长老于瀑布前结阵,伴随着异口同声的嗡嗡咒法,数道灵光打入层层石壁之中,水流渐渐停滞,四溅的水珠就这样停在半空中,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可以了。”青玉掌门微微颔首,抬掌虚虚一按,停滞的水流骤然倒卷而上,白雾渐涌,洞穴之中,霜池浮现。 青玉掌门看向黎夜,含笑问道:“冒昧问下,二位可是道侣?” 黎夜闻言,垂眸望着仍在昏睡的伊冬灵,冷峻的面容闪过一抹柔色,“很快就是。” “看来如今还不是。”青玉掌门哪里不明白黎夜的潜台词,道:“既如此,男女有别,黎家后辈,便先就此止步吧。” 青玉掌门得了宝贝心情不错,事事都要亲自安排,“思雅、萱萱,你们去替仙子更衣,入霜池。之后一段时间,便在霜池陪同照料吧。” 她既答应了此事,便不想出岔子,萱萱虽入派不久,却处事认真,好善乐施,她放心。思雅活跳些,待这女子醒了,可以有个聊伴。 “是。”萱萱应了声,试图从黎夜怀中将仙子接过,却被对方避开,她嘴角抽了抽,略有些无语,却耐心道:“道君莫急,待我安置好仙子,道君若还是不放心,再进去看着便是。” “嗯。” 萱萱见他应声,便再度伸出手,扶住伊冬灵,这次黎夜倒是不再躲了,却迟迟不肯松手。 一时竟僵住了。 “……”萱萱有些尴尬,三长老青玉韶光见状,开口建议道:“掌门,要不就让他去吧,他们二人虽未结为道侣,但定是那种关系,进去也不算坏了规矩。” 黎夜面色微沉,确实有心想自己来,但……伊冬灵与他现在的关系,似乎还未进展到那一步,若由他来,难免趁人之危。 “不必。”黎夜摇了摇头,终是依依不舍地松了手,看着萱萱顺势扶上的手,只觉碍眼非常,声线不由地冷了下去,“她若有任何差池,你便拿命谢罪吧。” “……”萱萱嘴角一抽,若不是怀中美人无辜,真想扔回给这个没礼貌的男人。 但她毕竟是有素养的人,不与这样徒有其貌的男人一般见识,于是微微颔首,“放心。” 说罢御起灵咒加身,抱着伊冬灵穿行过逆流瀑布。思雅急急跟上。 黎夜望着伊冬灵的背影,眉头蹙紧。 “小友不必忧心,依老朽之见,那位仙子只是魂体受损,性命无忧,霜池专攻此类,安心调养数月,自当痊愈。” 黎夜并未回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逆流瀑布,身姿挺拔如松。担心,却又不得不克制。 青玉掌门轻轻笑了声,挥退了门内结阵的一众长老,眸中划过七彩流光,似有思量,“其实比起那位仙子,小友的状况才更需要重视。” 魂体能量充盈,中间却是透的,就像是被生生剐去一块。 “什么意思?”黎夜抬起眸。 “修行一途,魂体有缺,很难走得远啊。”青玉掌门却是摇了摇头,不愿多言,如此程度,纵是在霜池常驻,也是无用,只点到为止。 魂体有缺。 黎夜若有所思,是神魂回归得不完整么? 想到自己明显有缺失的记忆,黎夜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晦暗不明。 但眼下……黎夜又盯着倒流瀑布看了半晌,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青玉掌门,还是晚辈自己来吧。” …… 洞内有乾坤,里面白雾阵阵,肉眼难辨,但修行之人,倒是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霜池在最深处,她们虽说着话,却一刻不敢耽误。 “这仙子可真好看,那个臭男人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思雅过来搭了把手,视线流转在那如玉面庞之上,忍不住感叹一声。 昏睡中的仙子睫毛长而卷翘,些微露水挂在其上,久久未掉,白雾蒸腾之下,面容更显细腻精致,出尘脱俗。思雅暗暗想着,闭眼都如此美貌,不知道这美人睁眼,该有多漂亮。 “嗯,确实运气不错。”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惊得思雅差点没跳起来。她今天怎么回事,老是被抓个正形。 “麻烦了,还是我自己来吧。”黎夜说。 “……”萱萱要淡定些,虽无语,却还是按例问了声,“可是掌门应允?” 黎夜点头称是,萱萱便没再迟疑,扶着伊冬灵,将人送回黎夜怀中,叮嘱道:“霜池之水特殊,除却肉身,杂物不可入。入池后,天宫方位打入三道灵力即可。” 交代完,便拽着萱萱出去。 只留黎夜一个人在霜池侧端,深呼吸。 杂物不可入,意即要褪去衣物。黎夜自然心知如此,才无法心平气和地候在洞外。 这事由他来做不妥,若让伊冬灵知道,只怕要骂他几声道貌岸然、趁人之危。 但……骂就骂吧。 黎夜深吸了一口气,怀中人又香又软,他却要竭力清除杂念,也说不出是幸事还是折磨。 一手牢牢环着对方,缓缓替对方宽衣解带,衣衫渐渐褪下,露出细嫩的肌理,胸衣是有些可爱的款式,却是夹了一层柔软弹性的面料。 难怪平日里总会时大时小,原来是假胸。 黎夜呼吸渐急,闭了闭眼睛,转头不再看,余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回来。 细细嫩嫩的皮肤,胸膛却是平平坦坦。红果果透着粉,印在白肤之上,勾人又可爱。 黎夜鼻腔微烫,只觉得脑袋发热,清心诀念了一遍又一遍,难见成效。片刻后,不多的理智归拢,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太对劲。 手上的动作未停,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伴随着亵裤褪去,目光一凝。 …… 54. 是男是女,都没关系 只要是你 这一瞬间, 黎夜的思绪堪称混乱。 第一反应是,幸好他临时反悔要求自己来,第二反应才是, 伊冬灵竟然是男子。 短暂震惊之后, 冥冥中隐约又有种感觉,似乎本该如此。 视线从原本的退避变得直白,不确定地看一眼, 再看一眼。肤白如凝脂, 点缀着些许红粉,腰肢柔中带韧, 他有的东西伊冬灵一样不少,却依然给他一种截然不同的冲击。 热意仍难消退,黎夜闭了闭眼睛。 不管怎样,疗伤要紧,暂且压了心中万般混杂的想法,抬掌将伊冬灵送入霜池,往天宫方位打入三道灵力。 顷刻间, 霜池之水沸腾,白雾更加汹涌地翻滚而上, 肉眼不可分辨,却挡不住黎夜的瞳力。 黎夜于不远处打坐,清心诀一遍遍念起,勉强恢复冷静, 思绪却仍在乱飘。 他忍不住想, 阿灵既是男子,又为何以女装示人?莫非是什么特殊的癖好?一会又想,阿灵总以女子身份拒绝他不礼貌的行为, 可既是男子,似乎并不存在这层芥蒂,那他是不是就…… 万般念头升起,又被他强压了下去。阿灵如今是伤患,私欲暂且往后摆,一切以恢复为先。 …… 伊冬灵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浮浮沉沉,如同置身于深海,只是这海水尚温。 梦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大多是片段。 …… “黎夜!我悟了!”梦中的他立身于一片白芒,无数雪花落下,他绕着黎夜转着圈,仿佛冰雪中诞生的精灵,活灵活现。 “世间万物,皆可为冰雪,山川藏冰,大雪连绵,众生于其中,赏之、玩之、葬之、融之,冰雪之力无处不在,而我亦可……化万物众生。” 说着,那纤长的身形化作雪花,与那漫天雪花一起,悄然落在黎夜肩头,冰凉凉的温度,黎夜的心却是暖的。 雪花消融,伊冬灵的身影再现,那双冰雪般的眸子格外明亮,伴着一缕缕冰雪道则之力,书写下了独属于他的功法。 ——“此为,雪灵九转。” …… 不知过去了多久,发散的意识渐渐归拢。 临近清醒之际,伊冬灵从梦境中抽离,模模糊糊地忆起自己受伤的事。 身上的钝痛感缓解了许多,四肢仍旧有些酸软,使不上劲。温暖舒适的触感包裹全身,像是泡在温泉里,浑身懒洋洋的。 等、等等! 伊冬灵唰地睁开眼。 是处陌生的地方,入目白雾袅袅,看不清周围景象,只知自己身处一片温泉之中。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先前遭到伏击,然后黎夜出现救了他,为何现在却在这里。 而且…… 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哪怕身上再无力,他也强打起精神,铆足劲悄悄摸了摸自己,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光、光的。 上面下面、不着寸缕。 完了。 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半分理智也找不到了。他猛地往下一缩,连下巴也埋入泉中,心脏砰砰跳得很快,血液都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紧张之下,心中仍存着几分侥幸,他张张口,很小声地唤了一声,“黎、黎夜?” 说不定对方并不在,事情尚有转机。 只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便听到一声又低又沉的应声,“嗯,我在。” 黎夜起身,走近了些,抬手拨开白雾。 伊冬灵只觉四周的雾气淡了许多,虽仍有几分朦胧,却能清晰地看见黎夜的身影,对方静立于泉边,目光扫过他,又不太自然地偏开。 伊冬灵心下紧张万分,身上是热的,心却是凉的。根据他上一世的记忆,暴露女装大佬的身份,就会任务失败。 但如今尚未发生什么,心中难免抱着侥幸。 “这里是哪里呀?”伊冬灵心虚地问。 “青霜门,霜池,有温养魂魄的功效。阿灵魂体有损,特来此处疗伤。”黎夜解释道。 伊冬灵顿时明白过来。 他虚虚睁开一只眼,见眼前之景没有丝毫变化,才大着胆子问:“我、我的衣服?可是门中女弟子帮忙脱的?” 说不定没他想象中的糟糕,事情尚有转机。 黎夜却无情打破了他的幻想:“是我脱的。” 想了想,似是担心伊冬灵生气,率先自我批评:“抱歉,未经允许就擅作主张,非君子所为。但我们毕竟是恋人,由我来,总好过让外人占了便宜。” ??? “所以……”黎夜已经知道他是由男子假扮的,不存在任何侥幸。 ——完了。 伊冬灵身体不由地僵直,醒来不过少顷,完蛋的念头却不知冒出了多少次。先前的试探都变得毫无意义,在这一瞬间,伊冬灵觉得自己仿佛接受了一场死亡宣判。 血液都仿佛凝固。 睡了一觉的功夫,一切就都变了天。莫名其妙被扒了衣服,在他神志尚且不清的时候,就被迫暴露了真实性别。 记忆中的世界崩坏尤在眼前,满脑子都是要完蛋了,他要挂了。可片刻后又觉得不对。 ——怎么世界要崩坏还要特意等他醒吗? 他愣了愣,悄然调出系统面板看了一眼,内容与先前无甚变化,只多出了一行红色小字。 【距离秘境开启仅剩一天,请勿错过。】 显然,他昏睡了好几天。伊冬灵有些迷茫,他虽暴露了女装,世界却并没有因此毁灭。难道……是如今的男主性子成熟,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三观崩坏? 又或者,是他的记忆欺骗了自己? 伊冬灵抬起眸,隔着缭绕白雾,与黎夜遥遥相望,却没从对方眼中瞧出丝毫被欺骗的愤怒与厌恶,只有关切,还有几分被强压下的欲念。 刚刚满脑子都是完蛋了,发觉竟然真的没事之后,只觉尴尬与社死。 他想过无数种暴露身份的可能性,独独没想过这种情况。 “那你都……知道了?”伊冬灵明知故问。 黎夜略一迟疑,片刻后道:“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当做不知道。” “……” 伊冬灵一瞬有些无语,却也因心中的重压卸下,轻松了许多。 尴尬之余,心中莫名有些高兴,他干脆游至池边,撑起身,想要从池中出去,和黎夜好好聊一聊——却被黎夜按了回去。 伊冬灵茫然地望向他。 “你魂体未愈,还需要多泡些时日,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便是。”掌下肌肤光滑又细腻,黎夜闭了闭眼睛,嗓音比先前又沉了几分。 甫一回神,就见伊冬灵双臂已经搭在池边,直挺挺地撑起身,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没有半点自觉。一刹那的视觉冲击不小,如今满脑子都是那抹洁白、那截细腰、那点嫩粉。 ——却还能保持理智地说话。 黎夜觉得自己简直堪称圣人楷模。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伊冬灵说:“昏迷这么久,玄天秘境开始在即,我们快去吧。” 身体的不适感仍在,说不清的沉重,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系统如此强调,想来是不可错过的副本。 只是肩膀依旧被黎夜按住,他出不来。 “你安心养伤,玄天秘境,不去也罢。”黎夜温声道,虽有些遗憾于此次秘境中现世的本真镜,但于他而言,伊冬灵的身体状况更加重要。 “为何?”伊冬灵并不知晓黎夜所想,他不解地望向对方,却见对方视线放空,并不愿直视他。 ——明明以前,总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 “要去的。”伊冬灵垂下眼睑,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却也知道这不是黎夜的问题,“是不是因为我骗了你,还在生气?”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解释,拐弯抹角许久,也未主动提及。却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当无事发生。 黎夜默了瞬,说道:“我没生你气,你伤得不轻,不宜再有争斗,好好养着,别多想。” 伊冬灵既然以女装示人,自然有他的缘由,他虽好奇,却也不忍刨根问底。 守在池边的这几天,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顺了伊冬灵的意,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情。但他又无法忍受女弟子近身照顾,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真的不生气?”伊冬灵隐约觉得,这种时候却是说不生气,才越是生气,“那你为何不看着我?” 嗓音软软的,似乎藏着几分委屈。 黎夜闻言,不由地垂下眸,视线掠过对方被蒸地红彤彤的面庞、优越的肩颈线与精致的锁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有些无奈道:“你是真不明白吗?” 美色当前,对自制力是极大的考验。伊冬灵是由他送进霜池的,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年轻气盛的,自然上火。这几天他守在霜池附近,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我明白,因为发现我是男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嘛。”伊冬灵点点头,语气尽可能地轻松,佯装不甚在意一般。 “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生气也是应该的。”他顿了顿,还是将迟到的歉意说出口,尽可能无视掉心中莫名的憋闷感,自说自话道: “不过生气归生气,还是不要耽误正事为好。之前我们……嗯、总之都是我的不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若是愿意,我们还可以做普通朋友,若你不愿——” 不当朋友也可以。 但是最后一句话未来得及说出口,伊冬灵便觉得身子一轻,黎夜微微用力,将他半捞出来,一时间水珠溅起,散落在池边。 黎夜将伊冬灵捞出来,却又没完全捞出来,只至与他视线齐平,伸入腋下的手转至腰间,猛地往他的方向一揽。 不受控制地前倾,伊冬灵下身仍在池中,上身却已经探出池外,几乎与黎夜面贴面。对上那双晦暗的眸子,伊冬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理解歪了。 “我看你是故意想惹我生气,还普通朋友?”黎夜嗓音微沉,俯首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却只知气人的丰润双唇,不似初时那般小心试探,近乎啃咬式地横冲直撞,带着几分愤愤的意味。 许是手下滑腻的触感太具蛊惑性,黎夜的手不自觉地滑下去,泄愤似的捏了几下那两坨嫩软肉团。 伊冬灵倏地睁大眼睛,本能地想要躲开,却被对方双手牢牢控住。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呼吸纠缠在一起,伊冬灵脑袋也变成了糊涂酱,象征性地挣扎几下无果,便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对方亲了个够。 只是心中迷迷糊糊地想着,黎夜都知道他是男人了,怎么还亲得这么带劲。 他本以为哪怕世界不会崩坏,黎夜也肯定不会与他继续先前那样的荒唐关系。 但黎夜的反应却让他实打实感受到,哪怕知道他是男人,也丝毫没有影响对他的兴趣。 先前那些自以为是的假设被瞬间推翻。 ——所以,先前黎夜总是不愿直视他,是在害羞么? 这样的念头升起,伊冬灵才恍然惊觉,自己不着寸缕,而黎夜却是衣冠楚楚,他顿时涨红了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何为羞耻。 手上推拒力道加重,却收效甚微,伊冬灵用力咬了下黎夜的舌尖,就着对方停顿的空档,含含糊糊地出声,“我、我要穿衣服。”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戏谑意味十足。 “现在你倒是想起来了。”黎夜总算舍得松开伊冬灵红润的双唇,手上力道却是不减。 刚刚也不知是谁,大大咧咧在他眼前晃。 他一手揽住伊冬灵的后腰,另一只手扶在对方颈侧,额头相抵,幽深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进伊冬灵眼中,眸光不见往日的温和,倒像匹饿狠的狼。 在这方面,他发现他那些自以为是为对方考虑的行为,都显得有些愚蠢。 因为伊冬灵说想慢一点,他便总想着克制点、再克制一点,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控制不住兽性的蛮夫,却让伊冬灵误解成这样。 “先、先让我出来,好不好?”伊冬灵被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得心虚,不由软语道。 “不好。”黎夜却没有就这样放过他的打算,俯首轻轻含住对方小巧的耳垂,牙齿微微用力,炽热的呼吸吐在耳根,伊冬灵浑身一颤,不由呜咽出声,而后羞耻万分地拒绝:“别这样、好痒。” 黎夜却当没听见,像得了什么新奇玩具一般,又舔又咬地玩了好一会儿,才转移战线,一路舔吻向下,在颈侧缠绵许久。 伊冬灵不由发抖,眼看着黎夜还想继续,伊冬灵不由地觉得有几分委屈,声音饱含控诉,“你怎么都不听我说话。” 干净的嗓音又软又颤,听着委屈坏了。 黎夜闷笑一声,总算舍得松开伊冬灵,对上那双蕴满雾气的眸子,忍俊不禁道:“阿灵这时候知道应该听人说话了?也不知道我说的话,阿灵听进去了几分。” “那又不一样。”伊冬灵想到自己先前的自说自话,有些不好意思,但并不想承认。 他拍了拍对方的胳膊,似有嗔意,“还不是你总不想让我出来,我才想歪的。” 倒显得很占理似的。 黎夜摇了摇头,视线掠过宛若桃花的面庞,寸寸下移,不由地喉结滚动了下,嗓音微哑,“所以,阿灵现在明白为何我会不看你了?” “明白明白。”伊冬灵连连点头,在对方那过于热辣的目光之下,再不懂就是真傻了!视线触及到对方某处明显的轮廓时,他心虚地移开视线。 黎夜轻轻笑了声,也不再执拗于将伊冬灵摁回池中,而是将人猛地捞起,带起一串串水珠,问道:“需要我帮你穿吗?” “不需要!”伊冬灵大声拒绝。 他只是受了点伤,又不是废了! 黎夜似是有些惋惜,却还是松开了伊冬灵,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 身后走出池水的湿漉水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直往耳朵里钻,黎夜轻叹一声,熟练地练起清心诀。清凉的灵力走过四肢百骸,归于识海,一遍又一遍。 没有了黎夜作为借力,伊冬灵才发觉身上软得厉害,没什么力气,离了那霜池之水,钝痛感再度变得清晰起来,但并不太影响行动。 “好了。”伊冬灵系上最后一道绑带,头一次,感觉到穿上衣服是一件多么有安全感的事情。 ——至少面对黎夜时,不会再有那微妙的不平衡心理。 黎夜回眸,便见伊冬灵穿了一身素净衣裙,一头飘逸长发随意地束起,发丝仍带着些水汽。脸颊红扑扑的,胸前没再垫什么奇怪的东西,倒显得更加雌雄莫辨了些。 在对方饱含笑意的目光下,伊冬灵别过视线,“那个,其实我之前,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觉得自己一直穿女装欺骗对方的行为,应该给个合理的解释。 但,真实原因他却不好说出口。 正想着怎么寻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就见黎夜缓步上前,替他打理好衣襟处的褶皱,眼底浸着笑,“没关系,有点特殊癖好很正常,再说,我也很喜欢你女装的样子。” 特殊癖好? 伊冬灵一愣,黎夜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但……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借口。而且黎夜说他喜欢,嗯……也行吧。 他干脆顺着黎夜的猜测,硬着头皮应下了,“我还以为你会介意,才一直没敢告诉你。” “不会,只要是你,是男是女都没关系。” 黎夜目不转睛地望着伊冬灵,深邃的眼眸藏着无尽情意,嗓音低沉,似是久酿的美酒,听着有几分醉人。 “惯会花言巧语。”伊冬灵说道,只是心中升起的喜悦难以忽视,美眸顾盼间,似有万种风情。 黎夜瞧得心动,抬手捏了捏柔软温热的脸颊,起了些打趣的心,“不是人也没关系。趁现在坦白,到底是不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妖怪变的?有没有尾巴让我摸摸?” 说着,手顺着脸颊划过,就要往下摸。 被伊冬灵一巴掌拍开,“哪有那种东西啊!” “不是毛茸茸的小妖怪,那定是什么摄人心魄的妖精变的,比如……桃花精之类的?”黎夜眼底笑意不减,继续调笑道。 “才不是呢。”伊冬灵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真的不是?” “真的!” “那倒是怪了,既不是妖精,怎么能做到悄无声息地将我的心偷走呢?”黎夜神情无比认真,似是真的为此所惑。 伊冬灵懵了瞬,而后猛地后退两步,恨不得与黎夜拉开距离,满脸嫌弃道:“你好土!” 他再一次惊叹于黎夜的厚脸皮程度,这种让人牙酸的话也说得出口,还面不改色的。 “哈哈,土吗?”黎夜朗声大笑,见伊冬灵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情好得没边。 …… 55. 本命法宝 55 虽然黎夜没个正形, 但三言两语间,就将伊冬灵带回到原先的相处状态,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因为身份暴露而带来的微妙生疏感。 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后果, 若只看现在,伊冬灵甚至有些开心于这样的坦诚以待。 只是会不会因此产生连锁反应还未可知。 系统并未宣告任务失败,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记忆确实出现了偏差。所谓原书的剧情也仅仅能作为参考, 走向已经不知歪向哪里。 而他做的那些梦…… 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却又好像说不通。若梦中与黎夜发生过的一切是真实的,为何黎夜来自未来, 却会不记得他呢。 系统的可靠性同样存疑,但黎夜既然不介意他是男子, 那他其实……随时可以验证。 思绪一念间, 伊冬灵面色微红, 默默在心中盘算着, 到嘴的话却是:“明日玄天秘境便会开启, 我们现在赶过去好不好?” 事有轻重缓急, 验证的事情可以再拖拖,入秘境要紧。而且……他又没那方面的经验, 就算要验证, 他也要提前做做功课,免得丢脸。 黎夜长眸微眯,他对伊冬灵几乎是有求必应, 独独在这件事情上面, 不似平时好说话,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全。” 伊冬灵连连摇头,“已经不痛了,只是还有些虚弱, 注意一些没事的。” 他也知状态瞒不住黎夜,只弱化了些说,实际仍有些钝痛感,外加全身酸软。但尚在自己可以忍受的范畴,还是正事更加重要。 纵然身体虚弱些,但灵力运转没有问题,不会影响斗法。 “玄天秘境虽为天地衍生之物,却十年一开,十分规律,不见得有多特别。里面最得修士垂涎的便是能延长寿命的长生露,但那东西对于修士来说,不比我所炼生机。” 黎夜仍然试图以道理说服对方,“阿灵魂体受损,本就是我的责任,彻底痊愈我才能安心。我们再待上半月,我带你去寻其他秘境,法宝秘籍、仙丹造化,都会有的。” 他只当伊冬灵是舍不得秘境中的造化与宝贝,故而如此安慰道。 玄天秘境于他而言,倒是有几分重要,毕竟里面有一至宝可窥过去,他本想利用那东西寻回记忆。 但再重要,也比不过伊冬灵的身体状况。记忆的问题,可以另寻他法。 “我受伤明明是那混蛋仙君所为,你怎么还能算在自己头上?”伊冬灵不满道:“是不是笨蛋?” “若我能早些赶到,阿灵又何需受这趟罪。”黎夜的语气微沉,心中仍有些后怕。 “那也不能怪你呀。”伊冬灵说。 “阿灵明明提醒过我恐有仙君下界,是我没能将潜在威胁铲除。”黎夜说。 伊冬灵渐渐意识到讲道理似乎不太管用,黎夜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维怪圈,时间有限,若他们继续争辩,只怕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是……玄天秘境这次若错过,便是永远错过了。”伊冬灵干脆转变战术,主动往黎夜怀里一扑,软下嗓音,“我不想错过嘛……” 黎夜身形一僵,抬手揽住对方,轻叹了声,颇为无奈地问道:“就这么想去?” “嗯嗯!特别想。”伊冬灵并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意图,尤其是确定了黎夜的对他的心思之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你一起,不会有事的。” 原书中黎夜就是在秘境中获得了至宝——本真镜,系统也有不容错过的提示。玄天秘境十年一开,又有境界限制,这次若去不了,岂不是白白错过宝贝。 哪怕没有这些因素在,他还跟那什么齐逊下了注呢!若黎夜不去,他得损失多少灵石呀! 嗓音软软的,有种刻意撒娇的黏糊劲,黎夜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那双清丽美眸满是亲近与期待,在这样的攻势之下,黎夜实在是没法再说出一个不字。 伊冬灵似是察觉到了黎夜的动摇,扬起脑袋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口,“你最好了。” 黎夜顿时破防,“……也不是不行。” 他连说两个不字,以示这个决定的勉强。 …… “掌门也真是的,秋后算账罚我抄写经法·淡泊篇百遍,我手都要断了,还要给那俩外来者忙前忙后。”山崖洞穴外,思雅拎着一篮灵果,与萱萱缓缓飞身而至。 “嘘,师姐你可别说了。”萱萱无奈道:“总爱逞一时口快,小心回头再被罚。” “那不能吧?”思雅还是讪讪闭了嘴,临至那倒流瀑布时,与萱萱一同结了个护身法印,装模作样地扬声提醒道:“两位,我们要进来咯。” 往常并不会得到回应,等待片刻后,她们刚要提步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回应,“不必。” ? 萱萱与思雅对视一眼,能看见彼此眼中的疑惑。片刻后,洞内雾气滚滚外涌,思雅和萱萱连忙后退几步。抬眸望去,便见两抹身影于雾气中渐行渐近。 白雾缭绕之下,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清冷出尘,都是天人之资,如今并肩而行,倒是分外般配。尤其是那位清冷美人,那双琉璃般的精致双眸缓缓望过来,容颜比昏迷时更盛几分。 她们瞧得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位昏迷的仙子已经醒了。 “承蒙这段时间的照顾,谢谢你们。”伊冬灵漾起一抹笑意,同她们二人道了谢。 他虽是笑着,那身清冷气质却更占上风,总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但足够美丽,声音又好听,客客气气。 思雅眨眨眼,一时间觉得世间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过于此,“仙、仙子客气,掌门所托,我二人自当尽力,不到之处,还请仙子多多包涵。” 思雅轻咳一声,向来嘴上没个正形的她竟也变得客气起来。 萱萱瞥了她一眼,心中暗笑,目光轻轻划过那相依无间的俩人,出声道:“仙子初醒,最好还是先别出霜池,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吩咐我们二人便是。” 伊冬灵却是摇了摇头,“我们准备离开这里,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倒也没多辛苦。”思雅摸摸鼻子,她这两天主要抄写淡泊篇花了太多时间,照顾人这方面,大多都是那个面色不善的家伙来的。 她们也就是出去采采灵果、然后每过八个时辰为霜池更换阵法。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抱怨有些不合适。 “现在便要离开?”萱萱显然比思雅会抓重点,她有些不解,“掌门说仙子这伤势至少要休养数月,不如再多待些时日,伤势好全了再走?” 伊冬灵感受到了对方的关心,微微笑道:“我们要去参加玄天秘境,再晚些可就要错过了。” 笑容比先前真切了几分,黎夜瞧着,微微眯起眼睛,不愿在无关琐事上浪费时间,“转告你们掌门,我们先走一步,待出了秘境,还会回来。” 说完也不等二人反应,直接揽过伊冬灵的腰,化作流光向远处飞去。 留下思雅和萱萱面面相觑。 …… 没有借助飞行法宝之力,只单纯搂着他飞。清元境内并无禁飞的规矩,如今又没了暴露身份的担忧,伊冬灵便由着黎夜去了。 黎夜并未急着赶往秘境所在,而是带着伊冬灵来到一处人烟稀薄之地,灵力并不充沛,因此修士罕见。 “怎么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待落了地,伊冬灵瞧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光秃秃的树枝,不由感慨道。 这里像是处荒废许久的村落,飞鸟尚且不驻足,迟钝如他,都能感受到这里的灵气稀薄。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伊冬灵疑惑道。 “秘境之行难免凶险,先将本命法宝炼化,再入秘境,安心些。”黎夜说。 “已经练好了嘛?”伊冬灵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也是,他本就是被炼器阁方向的华光吸引,后来才遇上的永乐仙君。 “嗯,刚巧练完要去寻你,就出事了。”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黎夜面色微寒,原本至宝出世,该是件大喜事,却生生让永乐仙君破坏。 “嘿嘿,你炼出来的法宝肯定很厉害。”伊冬灵察觉到黎夜的恼意,出声夸赞道。他尚在黎夜怀中,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是自然。”黎夜却很受用,面色缓和了不少,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有抹傲色,特意强调,“至宝级,那曲间可做不出来。” ? 关曲间什么事? 伊冬灵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好像说过请曲间帮忙炼制的话,他怔愣片刻,闷闷笑了声,“知道了,你最厉害了。” 伊冬灵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似乎更快了些,砰砰砰的,无比热烈,他忍不住弯起眉眼,觉得黎夜有些好哄。 “稍等我一会。” 黎夜暂且松开伊冬灵,着手布置层层法阵,瞧着似乎是隐蔽行踪之用。 伊冬灵瞧得好奇,问道:“既然要炼化,为何先前不在青霜门顺便?” 青霜门是大宗大派,不缺闭关的地方。如今到了这里,黎夜却是要花费时间精力重新布阵。 “青霜掌门胃口不小,我用一瓶生机换取霜池使用权,再另借地盘炼化至宝,恐生事端。”黎夜解释道。 毕竟至宝级法宝,足以牵起一场混战。他尚且想与青霜门保持友好关系,没必要试探太多。 况且……黎夜眸光微闪。至宝级法宝为引,是拔除某种“不干净东西”的大好机会。 “原来如此。”伊冬灵恍然,他并未与青霜掌门接触过,但他相信黎夜的判断,不过让他有些好奇的是,“你那生机,究竟还有多少呀?” 修真界虽然以灵石为通用货币,但许多珍贵的宝贝,都是有价无市,灵石根本就买不到。许多时刻,都会以物易物。 而黎夜每每拿出生机,都屡试不爽。 “存货不多,但随时都可以炼。”黎夜实话实话,语气平静,就好像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话。 “随时?可以炼?”伊冬灵无比震惊,对上黎夜的视线,“这东西竟然是自己炼的吗?” 他一直以为是黎夜从何处得到的机缘。 “嗯,用干净的活水提炼就可以,融合我的血一并炼化便可。”哪怕是这种隐秘的问题,黎夜也都有问必答,耐心地解释着。 太虚之气可炼化万物,先天灵体的血本就特殊,两相结合,借助活水,化为生机。 “也就是说……所谓生机,本质是你的血。”伊冬灵愣了愣,虽然听着很厉害,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那以后……我们还是别用那个了。” 想起黎夜几次三番拿出生机,尽是为了他,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阿灵放心,是脱胎换骨时的血水,于我本身无甚影响。”黎夜察觉到伊冬灵眼中暗藏的关心,不由大笑道。 伊冬灵微微蹙起眉,“那也不行。” 脑海中不由想起梦中所见,黎夜的血有着瞬间愈合伤势的奇效。如今再联系生机一事,好像有什么线索串联起来。 梦中他们有意隐藏血脉之事的特殊,想来是为免遭人忌惮,眼下也是一样的。若让世间修士知道生机源自黎夜之血,他都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围攻。 这一刻,他几乎要忘记如今的黎夜是强杀仙君的狠人,心中只有隐忧。 黎夜也未争辩什么,只乐在其中地应声,“好,阿灵不让,以后便不会再有生机问世。” 伊冬灵这才觉得踏实了些。 半柱香后,法阵大成。 “完工。”黎夜笑了笑,“阿灵猜猜看,我给你炼的是什么本命法宝?” 伊冬灵略一沉吟,猜测道:“长枪?” 虽然他不会耍,但不影响他觉得长枪帅。 黎夜摇摇头。 “该不会是什么戒指、玉佩之类的吧?” 伊冬灵觉得黎夜特意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总不会是刀剑之类。 黎夜依旧摇了摇头。 伊冬灵暗暗寻思,之前黎夜炼制法宝时尚且不知道他是男儿身,那炼制的东西该不会……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弱弱试探:“该不会是……花伞?菱纱之类的吧?” 见黎夜依旧摇头,伊冬灵松了一口气。 但他实在是猜不出来,又好奇,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不猜了,快告诉我。” “好好。”黎夜轻笑一声,知他失去耐心,也不再卖关子,缓缓抬起手划过空中。 伴随万丈霞光,一道玉质长鞭赫然出现。 以万年玉髓石和玄海冰魄为基石,耗费了数十道太虚之气,加上他的精血所炼。 论攻击力,无坚不摧可破山石,论防御力,铜墙铁壁天劫难开。 鞭身兼具玉髓石与玄海冰魄的特性,宛若玉石般光滑晶莹,泛着森然冷光,鞭分九节,柔韧却不乏劲道。 ——漂亮,却又很酷。 伊冬灵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长鞭,一时觉得耀眼非常,周围的光亮似乎都被它吸收了,晶莹而又璀璨。 “进可攻、退可守。” “灵活、杀伤力强。” “足够长,可以远程攻击。” 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一句一句,唤起了伊冬灵的记忆,他这才恍然惊觉,当初自己想一出是一出提出的要求,都被对方默默记在了心里。 明明连自己都不记得几分。 “如何?”黎夜轻笑着问道。 伊冬灵眼巴巴地望着黎夜,莫名鼻头一酸,他猛地扑进对方怀中,用力蹭了蹭,“谢谢你,我很喜欢。” 说不清此时的情绪,只觉得胸口胀胀的,麻麻的。至少此时此刻,他忘记了任务本身,尽情沉浸在黎夜所带来的感动之中。 …… 56. 哪有别人 只会更好 法宝炼制起来费劲, 炼化却不费什么功夫。 一滴精血、元神烙印,足以。 伊冬灵双眸浅闭,元神烙印种下的刹那, 只觉精神为之一振,识海中不再只有冰天雪地,长鞭之灵于其中诞生,欢呼雀跃地上天入地。 而同时,体内某种外物的意志变得明晰。 黎夜立于伊冬灵身前,双眸一片幽蓝,额间印记幽幽。恢宏神魂于此刻离体,借由至宝所构的路径,试图搜寻着什么。 好像一双硕大的眼睛, 隔着肉身表象, 直窥本源。片刻后,捕捉到了一缕云雾小团。 这云雾小团不存在于肉身、亦不存在于识海意识,而是依附于伊冬灵的灵魂之上, 蕴藏着细微的天道之力。 ——该是一缕天道残念, 或称为碎片。 黎夜微微眯起眼睛, 心中疑惑。这玩意为何会存在于伊冬灵体内?货真价实的天道意志,灵魂负累,难怪伊冬灵肉身如此虚弱。 只是依附于灵魂之上, 难以直接拔除, 但却可以直接以太虚之气毁掉。 黎夜眸光渐冷。 而那云雾团子却于此时疯狂闪烁, 透过层层灵光,探出一根细小触角,与黎夜神魂相触。 霎时间,天道残念所化系统的所作所为传至脑海, 什么好感度,什么双修,一念知晓。 黎夜:“……” 再看那云雾小团,便知那连连闪烁是在表达愤怒,忽闪忽闪的节奏仿佛在说:帮你这么多,你却想灭了我!忘恩负义! 黎夜:“……” 迟疑再三,到底是绝了将那云雾团子彻底消灭的念头,只是心中难免觉得荒唐。 纵是残念,也是货真价实的天道意志,天道意志竟在想方设法地摁头他们谈恋爱?莫不是被仙帝关得太久,憋出病了? 那云雾团子又在狂闪,隐有怒气。却好似有层层限制加身,未再探出意识触角。 倏地,一侧长鞭漫起无边霞光,竟是冲破了阵法之隔,直入云霄,这是与本命法宝命魂相连的信号。黎夜亦收回神魂,默默静观。 直至至宝命魂与冰雪道意彻底融合,霞光才渐隐于伊冬灵体内。 冰雪般的眸子缓缓睁开,半空中的长鞭像是赋予了灵性,不再是一件死物,亲昵绕着伊冬灵转了一圈又一圈,婉若游龙,但鞭身再怎么摇摆荡漾,手柄仍停留在伊冬灵触手可及的地方。 伊冬灵甚至能感受到从鞭中传来的喜悦与催促之意,他情不自禁地握了上去,随手一甩,长鞭携带着凛然寒意,势如破竹。 所过之处,残壁枯树寸寸断裂,冰雪之力随之肆虐其上,久久未散。 “好神奇。”伊冬灵惊叹一声。 神奇指很多方面,至宝级别的本命法宝,炼化起来却如此轻易,亦或是长鞭灵性之强,此刻鞭尾自行浮至半空,指了指自己的杰作,似乎是在嘚瑟。 但其中最为神奇的一点是,这长鞭似乎融合了他的本源冰雪之力,一鞭下去,他自身无甚消耗,却依旧拥有极致的冰封之威。 “用着可还顺手?”黎夜笑着问道。 “嗯嗯!相当顺手。”无论是重量还是手感,都合适到匪夷所思的程度,他虚晃着手中长鞭,眉眼弯出了好看的月牙弧度,“不会有比它更棒的本命法宝了。” 见伊冬灵由衷欢喜,黎夜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给它起个名吧。” “起名?”伊冬灵想了想,倒真的不太擅长这方面,脑海中空空如也,只有“小白”“小玉”之类,但又觉得黎夜为他炼的本命法宝,应当起个体面漂亮的名字,“容我好好思考思考。” 黎夜见他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只怕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他忍不住笑了声,贴身揽过伊冬灵的腰,“先离开这里,慢慢想吧。” “好。”伊冬灵意念一动,长鞭就被收纳于识海之中,命魂勾连,感官也能共享,伊冬灵甚至能感受到自长鞭身上传来的些许不满情绪。 刚离开不久,伊冬灵便感受到了数道气息飞掠而过,什么境界的都有。看方向,似乎就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奇怪,我们刚刚待的地方难道有什么特别?”伊冬灵脑海中浮现出所见的破旧房屋与枯树,颇为不解。 “那地方倒没什么特别,最特别的东西,已经在你体内,他们只怕要扑个空。”黎夜淡淡说道,低沉的嗓音藏着笑意。 “难道是刚刚炼化的时候?有什么异象?”伊冬灵恍然,黎夜为他所炼的本命法宝已然达到了至宝级,这在原书中也只存在于传闻之中。先天灵宝诞世都有异象显现,何况是至宝。 “不错,所以特意挑了处僻静地。”黎夜笑道。 至宝认主之时,灵性才会被完全激发。那万丈霞光动静不小,只怕有许多修士要误以为有天地灵宝现世。 这次他所结之阵较为简单,并非是遮掩天机的造化大阵。主要是隐蔽行踪和防止那“脏东西”逃遁之用,却没能派上用场。 他们走后,修士们纷至沓来。 最先赶到的是一名独眼散修,找遍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看着周遭一片冰雪之相,心中疑云丛生。 刚刚霞光漫天,理应有宝贝出世。他已经尽力赶至,但显然已经被捷足先登,可惜,可惜。 他摇摇头,有些丧气地准备离开,却被一道厉喝止步。 “独眼!怎么又是你!你特么是长了只狗鼻子么?哪里有宝贝哪里就有你!”一名男修见他要走,怒目而视道。 “有个屁的宝贝,劳资什么都没看见!”独眼本就因为扑空憋了火,看到那傻缺样更是来气,“再说,寻宝探秘各凭本事,你自己腿短怨得了谁?” 这话一出,将后面陆续赶来的众修士也得罪了个遍。 “我看你就是想独吞!”有修士大喊一声,“独眼,你来得早又有何用?你能守住么你?” 独眼更是蹭蹭冒火,莫名奇妙被围攻,他要真找到宝贝就罢了,关键是他啥都没看见,“劳资都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原本只是一处荒村,如今却是这番光景,还说没有宝贝,忽悠鬼呢!” 残垣断壁之上,覆着了层层冰雪,寒风阵阵,像是提前进入了冬日。 “那只能说明有人捷足先登!” “什么捷足先登?就被你拿走了差不多。”有人冷笑出声,宝贝面前,难以完全保持理智,“兄弟们,揍他!东西搜出来,一起分!” “真他娘的一群傻逼!”独眼怒骂一句,却也没怂,提着刀就冲上去干。 霎时间,五花八门的法术层出不穷,真相与否在此刻并不是那么重要,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一众修士混战一团。 …… 黎夜带着伊冬灵,很快便来到秘境附近,于一处茶楼暂歇下。 茶楼规模中等,一二楼是茶室,不少修士在这里胡吹乱嗙,三楼以上则都是住宿的厢房,到了戌时,楼下的茶楼自会关闭。 伊冬灵还在琢磨着本命法宝命名的事情,连黎夜只开了一间房都没发现。 “今日便好好歇着,养足精神,若是身体吃不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黎夜领着伊冬灵到了房间,见伊冬灵仍有些出神,忍不住笑了声,附耳道:“名字的事情,慢慢想,不着急。” 耳廓传来的热意让伊冬灵瞬间回神,这才将黎夜刚刚说的话消化完似的,视线扫过四周,屋内布置简洁,透过窗户,能看见外头阳光正亮。 伊冬灵隐隐觉得不对,“现在休息是不是太早了些。而且,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们来参加玄天秘境的,但还差一枚赤羽令呢!黎夜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回事,明日秘境就要开启,他该不会真打算候在秘境附近,随手抢一个吧! 伊冬灵顿了顿,望向黎夜,弱弱地问:“赤羽令呢?” “无妨,秘境开启前,各门各派会颁布秘境任务和三甲奖励,持有者都会现身。”黎夜并未忘记此事,只是在他看来,这实在算不得阻碍,“归一盟赤羽令挺多。” ——抢一个就是。 果然是打算强抢啊! 话未说完,就被伊冬灵捂住了嘴巴。那双含情美眸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些许嗔意,“不可以,无冤无仇的,不可以欺负人。” 清清冷冷的嗓音不似平日般柔软,含嗔却带羞,别有一番风味。黎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眸光微暗,虽有些不合时宜,但“欺负”二字,让他联想到了些别的含义。 “我们拿东西和别人换,好不好?”伊冬灵松开了手,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软。 许是受原来世界的道义影响,哪怕明知修真界的残酷,他依旧有些无法接受明抢这件事。当然,若是有人动手在先,另当别论。 “好。”黎夜抓住伊冬灵缩回去的手,缓缓送至嘴边,慢条斯理地亲了一下又一下,露骨的视线黏在伊冬灵身上,莫名暧昧,“都听你的。” 嗓音格外温柔,说不出的宠溺。 伊冬灵被他瞧得红了脸,同时又有些怀疑,黎夜是不是根本就没过脑子,哪怕他现在说出的是要称霸世界的荒唐话,对方都只会无比赞许地点头同意。 ——明明他的要求并不合理。 黎夜满口应下,伊冬灵却又觉得有些不妥。黎夜是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的人,比他更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而他却因为自己心里的别扭感,试图去束缚黎夜。 他垂下眼睑,不太好意思直视对方火热的目光,说道:“我就是提提建议,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用理会我。” 黎夜却轻轻笑了声,手上微微用力,熟练地将人揽进怀里,反问道:“不理会你,我要去理会谁?” 他抬手揉了揉伊冬灵的脑袋,面不改色道:“我哪里是那种只知打打杀杀的粗人,强抢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按你的想法来便好。” ——太过于义正言辞,就好像刚刚还想着从归一盟那边抢一个过来的不是他一样。 伊冬灵忍不住笑了声,眉眼亦是漾着笑,黎夜似乎总是这样,什么都要顺着他。 这让他想通了些什么,开口道:“我的想法好像没什么道理,要不……你先借我些不常用的宝贝,我去和人置换?等入了秘境,我淘到的宝贝再还给你,好不好?” “不好。”黎夜却是拒绝得干脆。 伊冬灵愣了瞬。 刚要出声询问,腰间的力道骤然一松,黎夜的双手转移至脸颊两侧,缓缓捧起,迫使伊冬灵与自己视线对上。 “你我之间,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我的便是你的,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声音有些严肃,那双深邃的黑眸不似平时那般含笑,说不出的认真。 伊冬灵眨眨眼,并未简单应下,而是解释道:“你别生气,我不是见外,就是感觉从我们认识开始,好像一直是你在帮我、迁就我,赤羽令的事情也是。” 心中有些挫败感,却还是直面自己的弱点,“是我自己资源有限,却总在纠结一些有的没的,没道理用我的纠结去要求别人。” 他的双颊被黎夜捏着,说话时嘴巴微微撅起,像是在索吻,声音都有些失准。偏偏说出的话让人很不开心。 “别人?”黎夜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愤恨地俯首,咬上那张娇嫩却气人的双唇,狠狠惩治一番。 直把伊冬灵亲得气喘吁吁,眼眸含雾,他才松开对方,双眸直勾勾地望着他,沉声问:“哪里来的别人?” 伊冬灵顿时哑然。脑袋晕乎乎的,转得缓慢,却依旧惊叹于黎夜捕捉重点的能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呼吸纠缠在一起,连辩驳都有些无力。 伊冬灵意识到,黎夜是真的不喜欢他话语中的距离感,可他和黎夜才一起多久? “那些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无论怎么做都可以,你开心最重要。”黎夜眸光微沉,抬手捏了捏伊冬灵柔软的脸颊,“我喜欢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乐意,听懂了没?” 伊冬灵怔怔点头,软软应了声,只是,再度被拥入怀中的刹那,脑海中却有一道不容忽视的声音——他也想为黎夜做些什么。 只是并未说出口,甚至有一瞬凛然。这一刻,伊冬灵才恍然发觉,他竟然已经在习惯性地以一种恋爱思维去思考俩人之间的关系,考虑付出、考虑平等。 ——明明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身边人的体温暖暖的,无比真实。伊冬灵抿抿唇,像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一般,想要调出系统页面查看一下好感度,试图用冷冰冰的数值,拉回些理智。 却半天没有扒拉出来。 伊冬灵愣了瞬,心中骤然升起几分委屈。被一个破烂系统绑定,信息有限,外挂更是约等于无,别的穿书者可以依靠剧情先知优势游刃有余,轮到他,剧情却崩得亲妈不认。 他实在不是多聪明的人,若没有黎夜教导,他现在的修行进展还不知道卡在哪一步。关键时刻救他性命的,也不是系统,而是黎夜。 伊冬灵忍不住窝进黎夜怀里,轻轻蹭了蹭,嗓音闷闷的,“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他不自觉地依赖对方,可是心中总有种不踏实感,许是在忐忑,黎夜对于他见色起意的好感,能维持多久。 黎夜轻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伊冬灵柔软的头发,眼底一片柔色,反问道:“你是我的爱人,我不对你好,该对谁好?” 低沉的嗓音含着深情,说不出的缱绻。 隔着单薄的衣物,伊冬灵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还有那结实有力却又富有弹性的胸肌。 “那……会一直这么好吗?”伊冬灵的嗓音总是清凌的,如今却是软软的,不自觉地撒着娇。 刚一问完,伊冬灵似乎也意识到了,不争气地红了脸,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矫情。 他忍不住埋得更深了些,羞窘万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任务,他却十分在意黎夜的想法。 “只会更好。”黎夜捧起伊冬灵的脸颊,轻轻在眼角处落下一吻,眸光幽深。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无论阿灵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拿来。”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只倒映着他的影子,只装得进他一个人,浓烈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伊冬灵定定地回望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酥酥麻麻的,很陌生的感觉。 轻柔的吻走过脸颊,落在红润饱满的唇上,啄吻了一下又一下,很温柔的力道,不同于先前那般凶狠贪婪。 “答应我,别胡思乱想好不好?”黎夜额头轻抵着对方,认真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乐意,也很开心。” 恨不得伊冬灵能多提些过分的要求才好,想要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强大的一面。 伊冬灵仍有些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却也并不反感,只微微红了耳廓,软软应了声,“好。” “只是……”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遂了本心,开口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总是黎夜为他做这做这,心中难免不安。 缓缓抬起眸,正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其中暗流涌动,说不出的汹涌。伊冬灵突然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一时窘然,只想撤回自己的问话。 “最想要的,自然是阿灵。”那眸光炽热,落在伊冬灵身上,隐隐发烫,“还有……” 黎夜顿了顿,手掌轻轻抚过伊冬灵的胸膛,意有所指。 “阿灵的真心。” …… 57. 注意场合 游清 伊冬灵被他盯得发怵, 出于心虚,没敢接上这个话题,最后还是以换取赤羽令为由, 勉强得到片刻喘息。 和黎夜一同下了楼, 准备先吃些点心再去寻赤羽令。这个时候换取赤羽令不算明智的选择, 参加的都是些被宗门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 就算愿意换, 只怕也会狮子大张口,坐地起价。 但, 一个敢提, 一个敢应。于黎夜而言,他想换, 就没人能说不换。 黎夜嘴角勾了勾, 感受着周围时不时投来的艳羡目光,颇为享受。突然觉得这种人多口杂的大堂也不是没有优点,偶尔感受感受旁人的羡慕嫉妒恨,倒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他揽着伊冬灵, 时不时地投喂些零食点心, 察觉到时不时投来的好奇目光, 黎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头顶的冰花,花蕊一会旋向外,一会又转向内, 乐不思疲, 嘴角的笑意愈发深。 “我想到了!”伊冬灵思索良久,总算是灵光一闪,望着黎夜的眸子亮亮的,“长鞭灵活如游龙, 质地又如玉般晶莹,玲珑透彩光,就叫它游清吧?怎么样?” ——是真的绞尽脑汁地想了很久。 “很适合。”黎夜唇角含笑,一脸认真道。 得到黎夜的肯定,伊冬灵美滋滋地探入识海,为他的本命法宝赋名,长鞭在空中转了好几圈,很是高兴的样子。 “游清也很喜欢呢。”伊冬灵从识海退出来,开心地与黎夜分享,嘴边递来一块香甜软糕,他本能地张嘴含住,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俩人的姿势,倏地红了脸。 刚刚便一直如此么?会不会太过于旁若无人了些。 “你起的,它自然喜欢。” 黎夜笑了笑,指尖碾去对方嘴角处沾上的碎屑,低头亲了一口,浅尝辄止。 他没告诉伊冬灵的是,游清为太虚之气与他的精血所炼,所诞之灵多少沾染了几分他的情感。是在他炼制时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因为是伊冬灵,炼化的过程才会那般快捷顺利,无论伊冬灵为它做什么,它大抵都是高兴的。 ——就和他一样。 “哇靠!骗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声音有些耳熟。 伊冬灵回首看去,只是来人全身焦黑一片,衣服破破烂烂,脸也肿了半圈,看不出原先半点精致少爷的模样。 “左丘真?”伊冬灵讶然。缘分当真奇妙。 本以为那日一见,这位原本该是男主阵营的队友定然泡汤,没曾想还有后续。 黎夜同样挑了挑眉,这次倒是不觉得左丘真碍眼,反倒是觉得他这般惨兮兮的样子像个吉祥物,时刻提醒着他如今已经不同往日,他和伊冬灵已经是想亲就亲的关系了。 不管是有意无意,这家伙多少也起了那么点催化作用。 于是他看向灰头土脸的左丘真,颇为好心情地问:“说说看,我骗你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骗了我的宝贝就跑,真当我左丘真是好欺负的?”左丘真看着那俩人亲密无间门的样子,想到自己的凄惨样,更是气得手都在颤。 他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带着宗门的炼器任务出来,结果先是被炼器宗师曲间门拉黑,后是被这头上带花的家伙骗了宝贝,又不小心得罪了归一盟那个女人脸,差点没了半条命。 若不是刚被痛揍一顿,他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家伙,与眼前这个家伙一较高下。 伊冬灵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心虚。 黎夜却当没这个人一般,修长的指尖执起一枚灵果,就要往伊冬灵嘴里送。伊冬灵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拒绝……当着债主的面这样似乎不太友好。 看人惨的,要不将那飞天荷还给他得了。 被伊冬灵拒绝,黎夜只好将那灵果放下,抬眸瞥向左丘真,淡淡道:“当初是你非要送我们赔罪礼,如今却说是我们骗的,玄阳宗的人,都这么擅长颠倒是非的么?” “我……我那是……”为了结交你们! 话未说完,后半句话被生生咽了回去。左丘真发觉自己好像并不是很占理,人家又没答应说收下他的宝贝就要与他结交,哪里来骗不骗的。 而且,这俩人被他抓了现行却还这般淡定,或许真的有点水平。 他轻咳一声,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机会,于是话锋骤转,“我那就是开个玩笑。” 他脸还肿着,说话时吐字仍有些含糊,颇为喜感。哪怕用了修复法术,还是这幅德行,可想而知下手的人有多么不客气。 说着,他厚着脸皮往黎夜和伊冬灵对面一坐,视线扫过对面俩人过近的距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转而笑道: “两位风采卓绝、仙姿天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日后定会成为名动修真界的神仙眷侣。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提前结识一下?” 左丘真这次也学聪明了些。 黎夜弯起唇,“倒还算有眼光。” “……”刚想着退货的伊冬灵一顿,手上用了些巧劲,默默从黎夜怀里退开些。 这么生硬的恭维方式,奇怪死了,也就黎夜会觉得受用了。 刚坐远了些,黎夜长臂一揽,又将伊冬灵捞了回来,心情甚好地自我介绍:“黎夜,这位是我爱人,伊冬灵。” 低沉的嗓音蕴着笑意,未用化名,嘚瑟又张扬,似是炫耀一般。伊冬灵脸颊发烫,抬眸睨了对方一眼,却也没有反驳,看向对面蓬头垢面的某人,微微点头示意。 他觉得黎夜似乎有些变化,上次还不愿意让他与左丘真之间门有什么接触,连他说一句左丘真有趣,都要不高兴。 可如今,却好像恨不得能贴脸炫耀一般。 “哦哦,原来是黎兄和嫂子。”左丘真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叫了声,而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嘭”地一下站起身,“等等,莫非兄台是……天枢黎家的那个黎?丰城伊家的那个伊?” 大堂内修士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纷纷侧目。 明日便是秘境开启之日,此刻在这茶楼间门驻足的,有一小半的修士都是为了玄天秘境而来,其余的也大都是趁着秘境开启求个机缘、亦或小捞一笔。 如今的三家六派将黎家功法拿出来当奖励,早就传得人尽皆知。 黎家唯一一名幸存者,也早就成为众人口中可怜可叹的代表人物——一朝族灭,还被三家六派背刺,曾经的天才少年,从此落入尘埃。 修士们对酒唠嗑时,谁不叹一声天妒英才。 但如今——他们却发现这所谓凄惨的代表,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绝世美人在怀,眉间门不见丝毫郁气,那叫一个恣意潇洒。 一时间门又诧异、又不平、还有点酸。 “不是吧?他就是黎夜?怎么瞧着过得还挺滋润呢?” “我靠,我说呢,旁边那个大美人不就是伊家大小姐?以前黎家红火时,伊家与黎家定下婚约,没想到如今黎家没了,伊大小姐还这么不离不弃,真特么羡慕啊!” “羡慕什么?羡慕人家家破人亡么?黎家都没了他还有心思在这里醉卧美人怀,简直没心没肺,我要是他,一定日夜不停好好修炼,早日为黎家报仇,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家天威功拱手让人!” …… 一时间门,议论四起。 修仙之人耳力不俗,那群人也没刻意传音,虽压低了音量,伊冬灵仍旧听了个七七八八。 伊冬灵听得皱眉,想要起身去与他们争辩,却依旧被黎夜揽在怀里,凑在他耳边懒洋洋道:“一群废鱼,没必要与他们浪费时间门。” 呼吸扫在耳畔,掀起一阵痒意,伊冬灵懵了瞬,一时也忘了生气。 倒是左丘真忍不住一拍桌子,“你们一个个的,天天嘴这个嘴那个,真本事是一点没有。要是有意见就和爷爷我比划比划?” 其实他那肿着脸的样子并没多大威慑力,但毕竟有个玄阳宗少宗主的身份在,玄阳宗虽不在三家六派之列,却是比较特别的存在,又是一脉单传,老一辈一个比一个护短,哪怕是归一盟这个六派之首,也只能动手,不敢下杀手。 先前出声的也大多是些小门派的弟子,见玄阳宗的少宗主出言袒护,心中虽有杂念纷呈,却不再多说什么。 “啧,一群胆小鬼。” 左丘真长袖一挥,自以为霸气地回到座位,朝伊冬灵和黎夜拱拱手,“抱歉抱歉,刚刚我太震惊,多有失礼,还请二位莫怪。”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心里琢磨,他刚刚这波表忠心应该还行吧?他确实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就是黎家独苗,但一想到他是黎家前少主,那奇诡难辨的阵法好像突然就说得通了。 毕竟那可是黎家,曾经的四家六派之首。 伊冬灵摇了摇头,心里倒是挺感谢这人替黎夜说话的,看着他那副颇为凄惨的模样,颇为于心不忍道:“你要不要先去疗伤呀?” 脸庞都还肿着,说话鼓囊不清的,有点惨,但又莫名有些好笑。 “这点伤算什么?小问题小问题。”左丘真头一扬,叫店家过来又上了些清茶和糕点,润了润嗓子,“咱们修道之人呐,就是要多吃点苦,日后修炼之路才能更加顺畅。” 事实上,左丘真进这茶楼本就是准备去楼上好好调息疗伤,静候明日的玄天秘境的。 谁能料到在这里遇上了黎夜和伊冬灵,鉴于上次这俩人拿了东西就走的行径,他可一刻不敢耽误,万一他调养的时候这俩人跑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比起这伤,当然是正事更加重要。 族中至宝意外破损,他自告奋勇出来请大师回去修补,炼器宗师曲间门是被他得罪得透透的,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黎夜身上了。 “有点道理。”伊冬灵忍不住笑了声,只觉得这人对修道的理解怎么跟他当初尚不会使用灵力时随口编造的借口有些相似。 他模样生得精致,周身的气质却有种出尘的清冷感,但一笑,那抹清冷感淡去,就像是冬雪初融,春暖花开。 实在是漂亮得紧,左丘真一时有些看呆。 黎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微微倾身,在伊冬灵脸颊上亲了一口,如玉似的脸庞顿时染上一抹粉,润色如桃花。 伊冬灵用力地戳着黎夜,瞪了一眼对方,小小声地控诉道:“你也注意点场合呀。” 虽然他并不排斥黎夜的亲近,但还是会觉得黎夜这种故意秀的行为幼稚且羞耻。还不太文明,放在现代可是要被诅咒秀恩爱,分得快的。 黎夜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伊冬灵的力道对他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他揽着对方,低低笑了声,“下次注意。” 左丘真被扑面而来的狗粮一噎,但他这次的反应力非比寻常,连忙笑道:“嫂子如此绝色,黎兄当真好福气,也就黎兄这样的天之骄子,才能配得上嫂子。” 黎夜满意地点点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伊冬灵:…… 他一直觉得黎夜是非常清醒聪明的类型,但他怎么连左丘真这么刻意的恭维都吃得下呀,是不是有点太…… 左丘真眼前一亮,果然他拍马屁的思路是对的,他轻咳一声,“黎兄,上次见面时黎兄与嫂子说的可是真的?” 周围人多,他也不至于将家事往外说,只含糊其辞地问道。 问的无非是黎夜当初与伊冬灵承诺炼器的事情,只是当初或许还像空话,而如今,他却是已经将本命法宝送到了伊冬灵手里。 “我从来不会骗他。” 黎夜嘴角微勾,虽是与左丘真说话,目光却是落在伊冬灵身上,眼底含笑。 伊冬灵显然也想到了游清的存在,对上黎夜坦然的目光,有些心虚。黎夜好像确实没有骗过他,那些乍一听是吹牛的大话也都实现了。 反倒是他,处处隐瞒。 “那肯定,黎兄光明磊落,本事了得,怎么可能欺骗嫂子呢。”左丘真一点都没有当电灯泡的别扭,哪怕脸肿着,也硬挤出了一抹笑。 “在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吧,我们景合风景不错,还有很多娱乐项目,很多感情甜蜜的道侣就爱去那玩。” “在下诚心邀请两位去那玩玩,若是有空,顺便回趟玄阳宗,帮在下一点点小忙。当然,报酬什么的,随便黎兄开。” 左丘真这次出现,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句句都是黎夜爱听的。 想想这个阶段,左丘真应该是为家中至宝受损的事情烦恼,那至宝有些特殊,与仙界大阵的存在有些渊源,倒确实需要去一趟。 不过,他并未直接应下,而是偏过头,低声询问他怀里的伊冬灵,“阿灵想去吗?去看看别的道侣都在玩什么。” “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伊冬灵面色微红,本能地想要反驳俩人的关系,却又想起这根本就是左丘真瞎扯的,真实目的还是请黎夜帮忙,他要是拒绝,只怕黎夜也不会答应左丘真。 他顿了顿,生生转了话音,小声道:“好吧,其实我还是挺好奇的。” 黎夜闷笑了声,应下左丘真的邀请,“既然如此,秘境结束之后我们便随你去一趟景合。” 说着,他想起赤羽令一事,干脆道:“别的报酬也不需要,就拿赤羽令来提前预支吧。” “赤羽令?你们没有吗?”左丘真乍一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本能地反问出声。明天秘境就要开启,总不至于今天还没拿到赤羽令吧?以黎夜展现出来的手段,应该不太可能啊。 “嗯,准确点说,是我还没有。”伊冬灵对上左丘真震惊又不解的表情,忍不住解释道。 黎夜问:“问题真多,换还是不换?” 左丘真犹豫了一瞬,赤羽令的价值因人而异,对他而言倒是算不上有多珍贵,若是黎夜真有本事修好宗门至宝,就算跟他要个十个八个赤羽令,他也立马去抢来。 唯一让他有些犹豫的点,就是黎夜的许诺终归只是空口支票,等他们出来再不认账咋办。 “换,当然要换。”他只短暂犹豫一瞬,很快便有了决断。 他指尖一划,伴随着些许灵力波动,一枚火红色的羽毛出现,往伊冬灵的方向一递,“黎兄的本事我自然是相信的,嫂子人美心善,人品更是没话说,祝你们秘境之行顺利,结束时在下便在附近恭候二位。” 左丘真并不是个拧巴的人,也不是多会分析利弊,有时做事凭着直觉。而无论是那手让他绞尽脑汁的隔音法阵,还是追之莫及的飞行速度,他都觉得值得他赌一把。 若是赌对了,便是以一枚赤羽令换回传宗至宝修复,他血赚! 58. 双标 公主抱 他们自己都乐意, 围观群众却是有些看不下去,有修士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说左大少,你是不是傻的啊?口头承诺你也信?赤羽令一到手, 谁还认账啊?” “就是, 明摆着骗你。连赤羽令都搞不到手,能有什么本事帮你的忙?” 赤羽令数量有限, 由于制定规则的人也参与比赛, 大多数赤羽令都掌握在三家六派手中, 分散到寻常宗门与世家的名额极为稀少,散修更是没有正当途径获得。 当然,也有不少拿不到入场名额的人会打赤羽令的主意,不过敢当众明抢的少之又少,大多是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比如将人迷晕趁机偷走、或是假意勾搭偷梁换柱。 哪有人这样光明正大与人交换的? “笑死, 我还以为黎少爷有多牛, 搁这沉迷美色, 结果竟连赤羽令都还没搞到。” “啧啧啧,我当伊大小姐有多忠贞不渝,原来只是为了一枚赤羽令?美人不如来陪陪我, 只要伺候舒服了, 王某白送你一枚, 不, 两枚。” ——嘭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 一个精巧茶杯骨碌碌滚在地方, 上面还残留着幽蓝色的灵力。那名出言嘲讽伊冬灵的修士捂住嘴,牙齿脱落了一排,鲜血顺着指缝不停地渗出来。 那名出言不逊的修士有着金丹期的实力, 反应并不慢,第一时间就御起了灵力防御,可在那急射而来的茶杯面前,他的灵力墙却像是纸糊的一般,没起到半分作用。 周围的修士瞬间退开了些,看向黎夜的目光不再似原先那般看戏,变得极为忌惮。他们没想到原先被非议也装没听见的家伙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如此凶猛。 修士之间的斗法,大多花样频出,同级之间打得难分难解是常事,很少有立分高下的时刻。但刚刚那一瞬交手,这个金丹修士就被压制得如同凡人一般,这才恰恰说明,黎夜的可怕之处。 众修士间视线交错,都能看见对方眼里的骇然:这就是黎家天威功的威力么? 黎家一朝覆灭,倒是让他们忘了,黎家曾经便是以同阶无敌的天威功,一跃为四家之首。 那名受伤的修士颤巍巍地拿出药瓶,连吞了好几枚疗伤止痛的丹药,才勉强止住了血。他用手指着黎夜,胳膊颤个不停,嘴巴也哆哆嗦嗦半天只蹦出个“你”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伊冬灵惊了下,说好的废鱼一堆,让他别在意呢?怎么一议论起他,黎夜就暴走了呢。 始作俑者仍坐在原位,灵力微微一荡,赤羽令被推回到左丘真手中,“这个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他缓缓起身,却又转瞬来到那受伤修士面前,眸光冰冷如刃,没有丝毫感情,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那修士心中一凛,未出口的辱骂被咽了回去,试图调动灵力遁走,却发现完全被面前这个可怕的家伙压制住。 他总算是察觉出惧怕,眼底浮现出惊恐之色,出口却不是求饶,反而是威胁,“你、你要是敢杀我,我、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少了几颗牙,说话还有点漏风。 “还、还有你们,一起动手,还怕了他不成?”他瞪视着周围那群人,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就单单挑了自己。 刚刚还与他凑做一团的人却是避让不及,实力悬殊太大,他们谁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杀你?我哪是那么凶残的人?” 黎夜冷冷笑着,眼底一片凉薄,“我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罢了。” 他缓缓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平和,却不是在商量,“一枚赤羽令,换你一条命。很划算吧?” 那王姓修士哆嗦着肿成香肠的嘴巴,心里并不想同意,但他有种感觉,但凡他敢拒绝,下一刻他可能就要人头落地,他还没修出元婴,可没有第二条命。 “成、成交。”王姓修士哆哆嗦嗦地应下,一枚赤红色的羽毛令牌颤巍巍地浮现,黎夜收下赤羽令的瞬间,他身上的压制力也悄然散了。 灵力归拢,王姓修士有一瞬间暴起反杀的欲望,到底是压住了,只恨恨地盯了一眼黎夜,御起灵力飞身遁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黎夜毕竟姓黎,单兵实力确实厉害,但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这笔账,他早晚会讨回来!黎夜身边那个漂亮女人,他也要一并讨回来! 至于赤羽令,没了就没了,时间还算充足,再找个修为低的抢回来就是。 他御风而去,就在他满心盘算怎么扳回一局时,一道黑芒从后方飞掠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他的丹田。 染血的身影自空中坠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茶楼内,黎夜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嘴角掀起一抹冰冷的笑。一枚赤羽令,只能换得性命,但他可没说过会轻易放过他,敢把心思打到他的人身上,只废丹田,都是轻的。 周围的人被他那毫无感情的目光一扫,生怕成为下一个被盯上的人,顿时做鸟兽散。 再回眸望向伊冬灵时,眸光却是一派温和,就好像刚刚满身肃杀之意的不是他一样。 他将那枚赤羽令往伊冬灵面前一递,刚刚还不可一世的人此刻却有些忐忑,迟疑着问道:“这样应该,不算违背约定吧?” 伊冬灵能清晰地感受到黎夜的紧张,他轻哼了声,抬手戳了戳黎夜的胸口,嗔道:“刚刚怎么没见你问我意见,就知道马后炮。” “抱歉,我刚刚太生气了。”黎夜双唇绷紧,一想到那个言语恶劣的家伙,就觉得自己下手还是轻了。不当着伊冬灵的面下狠手,已经是他尽力保持理智的结果。 “你也知道生气呀,刚刚我想制止你还不让。”伊冬灵白了他一眼,只是他的眼神攻势太没有威慑力,反倒有种欲语还休的味道。 他觉得黎夜好双标,自己的非议不知听到多少句,都没什么反应,听到他的却是一刻也等不了。虽然这种双标,他并不讨厌。 “抱歉,我……”黎夜有心想解释什么,却发觉实在是没什么可解释的。重活一世,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言语攻击,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懒得浪费时间。 可他们敢议论伊冬灵,就是不行。 “干嘛总是道歉呀,我又不是在怪你。”伊冬灵抬手一抹,将赤羽令收进了储物手镯,言笑晏晏,“谢谢你为我出头,但是,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你不准阻止我。” 就像黎夜会因为羞辱他的言论生气一样,他也同样不喜欢听到那些声音。 “好。”黎夜意识到伊冬灵亦是在替他不平,喜滋滋地伸出长臂,将人揽进怀里,眼底浮起笑意,“所以,阿灵不生我的气?” “你是在帮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伊冬灵自觉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更何况,你也确实是在交易嘛。” 虽然交易的方式有些……嗯,过于蛮横了。 但在那么愤怒的情况下还记得俩人的约定,伊冬灵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出责备的话。 不过……他微微侧眸,扫了一眼旁边正尴尬着的左丘真,又想到了刚刚那名被强行交易的修士,似乎……是姓王。 而在原书中,黎夜的赤羽令也是从一名王姓修士手中抢来的,他可不觉得这是巧合。剧情崩得厉害,但好像某些轨迹是既定的,哪怕偏离片刻,也总会走向正轨。 “咳,黎兄。”左丘真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出声道:“我可是一心向你,天地可鉴啊!” 出声时有种莫名的尴尬与别扭,倒不是因为这俩人在自己面前腻歪,主要是看到地上那一颗颗掺着血水的牙齿,莫名让他联想到了自己,虽然他牙齿没掉,但已经开始幻痛了。 看起来,比童梓衾那个女人脸下手还狠。 ——不愧是他看上的大腿。 “可惜,我这赤羽令看来是用不上了,要不黎兄换个要求?在下定然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左丘真生怕因赤羽令没送出去而交易失败,若真是那样可就有些难受了。 “阿灵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黎夜垂眸望着伊冬灵,出声问道。 哪怕是对他而言,传世法宝修复起来也要费不少功夫,他自然不可能替左丘真打白工。 伊冬灵摇了摇头。他现在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黎夜总是习惯于替他考虑,该有的都替他准备周全了。 若说需要,其实也有——他需要整点像样的双修功法,但这种事他已经打定主意偷偷进行,不可能让黎夜知道的! “你不要总想着我,看看自己需要什么嘛。”伊冬灵不由地放软声线。 “嗯,那便先欠着吧。” 黎夜这才舍得分给左丘真注意力,手臂一划,一枚灵符落入左丘真手中。 “灵宝修复起来颇费功夫,并非朝夕之功。从秘境出来之后,我和阿灵会在青霜门停留数日,之后自会前往景合境内,有事可以联系我。” 伊冬灵伤势未愈,哪怕对方嘴上不说,但在黎夜心里,出了秘境之后最为首要的事情,还是带伊冬灵去疗伤。 “好,好。”左丘真连连应声,本来还担心黎夜不再与他交易,但黎夜连后面行程都告诉了他,还留了传讯灵符,也就放下心来。 “黎兄、嫂子,明日秘境大赏,据说那三家六派将黎家功法拿出来作为榜首奖励,坏得很。不过依我瞧,两位必能拔得头筹,黎家传世功法,必定还是会回到黎兄手中。” 黎夜微微颔首,懒得与他聊这个话题。 倒是伊冬灵想到了之前自己与齐逊下的巨额赌注,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也觉得,黎家功法,必定还是姓黎。” 黎夜见他一脸的斗志昂扬,可爱得紧,忍不住俯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左丘真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继续当电灯泡,拱手告辞,“在下不便打扰,两位好好休息。” 他也需要好好调息,明日秘境各个地方来的仙子可多了,怎么着也得把肿消了,指不定也能艳遇一个。 …… 赤羽令意外获得,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伊冬灵毕竟是个伤患,纵然所剩痛感不多,但浑身酸软无劲,确实需要多休息休息。 这般想着,伊冬灵本能地就要跟着去楼上,为未来七天的秘境之行做好准备。 他想的出神,走了两步,却发现黎夜的手仍搭在他的腰上,并没有松开他的打算,他有些疑惑地抬眸,“怎么啦?今日还有别的安排么?” “没有。”黎夜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光深邃难明,目光灼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阿灵伤势未愈,还是省些力气得好。” “?”伊冬灵疑惑,刚要出声询问,就发觉腰间的手微微用力,直接将他打横抱起,一瞬间的腾空感让他本能地环住黎夜的脖颈,紧张地嘀咕,“我自己能走。” 他觉得自己的体力被严重低估,又羞又窘,他只是浑身酸软而已,又不是瘫了!再怎么没劲,走个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黎夜却摆明了不想放开,顶着一众好奇却谨慎的目光,我行我素地抱着他,迈开步子。 伊冬灵耳根涨得通红,有些羞窘地将脸埋在黎夜的肩窝处,片刻后,终是软声道:“那好吧,麻烦你了。” 以前看剧时,偶尔看到公主抱的戏码,他还想着要锻炼锻炼身体,可别到时连女朋友都抱不起来。却未曾设想过,他会是被抱的那个。 …… 59. 多爱自己一点 黎家覆灭真相 回了住处, 黎夜在房间门四角撒下灵石,幽蓝色的灵力伴随着沉冗的低语,很快构建出一个简易的隔音法阵。 期间门伊冬灵一直盯着他瞧, 目光几乎想在黎夜身上凿个洞,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里子。 “好看么?”待阵法成型,黎夜缓步上前, 紧挨着伊冬灵坐下,对上伊冬灵的视线,笑得恣意。 他的眉眼深邃, 五官俊美无俦,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笑意直达眼底,柔化了他本身模样的攻击性。 自然是好看的。 但这根本就不是重点!伊冬灵的思路被他带得一歪,却很快转了回来, 他根本就不是在看黎夜好不好看呀! “我只是在想, 黎家天威功被当做秘境奖励, 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说着, 他往边上挪了些, 试图离身边的热源稍远。 可他每挪一下, 黎夜也会跟着挪一下,几次三番, 他已经被逼到了床边,身边热源仍在, 距离未远反近。 “……”他干脆放弃挣扎, 任由黎夜贴近。 “这有什么好气的。”黎夜失笑,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伊冬灵却以为他这是强撑的轻松,愤愤不平道:“什么三家六派, 名声大行事却差劲,明明你才是黎家继承人,却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将黎家的东西拿来当奖励。” 他抬起眸,正对上黎夜的目光,琉璃般的眼眸簇着微光,漂亮得不似凡间门人物,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中二,“不过没关系,我们一起加油,拿到榜首,将属于黎家的东西拿回来!” 伊冬灵斗志昂扬,觉得自己已经燃起来了。 黎夜不由地失笑,俯首在伊冬灵额间门落下一吻,凑在他耳边低语,“阿灵有没有想过,黎家究竟是怎么没的?” 耳廓传来一阵热意,让伊冬灵懵了瞬。 一直以来,他都没好意思在黎夜面前提这一茬,哪怕是重生回来,黎夜也终究是黎夜,灭门一事于他而言,应该是道疤。 他哪怕再好奇,也没兴趣揭人伤疤。 不、不对。伊冬灵想到他们在探讨的事情,对上黎夜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隐约意识到这件事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想过,但是想不明白。”伊冬灵坦诚道。 原书中并未揭露这件事情的真相,只是以黎家被灭门,主角被侮辱这件事为契机,成为主角不断变强的导火索。 他甚至怀疑过黎家灭门一事是司半仙所为,但用了仙界的全视角功能之后,便排除了这个选项,如今想来,最有实力覆灭黎家的,该是天上那些“仙”。 “黎家上下,独活我一人。”黎夜轻轻笑了声,“而我,并未修行过黎家天威功。” 伊冬灵抬眸望向黎夜,隐约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功法有问题。”伊冬灵迟疑道。 黎夜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测。 “上下两界以空门为壁,然而仙家狡黠,总有一些连通两界的媒介。仙家术法,既是恩赐,也是束缚。从修行天威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血肉修为,就成了仙家养料。” “所以,黎家天威功,谁想要,拿去便是。”低低的嗓音包裹着一层深沉的冷意,带着几分看戏的幸灾乐祸。 “仙家养料……”伊冬灵低声喃喃,在小声重复的空档,意识到了这是件极为恐怖的隐秘。 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先前所见的仙宫场景,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仙君所为?” 黎夜点头,十二仙君分上位下位,前些日子遇到的永乐仙君,便是下位仙君之首。而上六位仙君之三——广乙仙君,便修的此道。 伊冬灵眨眨眼,意识到这或许就是男主与仙界之间门矛盾的由来。黎家覆灭一事,黎夜或许只是面上表现得冷淡、甚至漠不关心,但其实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伺机复仇。 伊冬灵飞快地顺出一条自己能接受的逻辑,却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你会没有修行黎家天威功?” 他们似乎聊过这个话题,那时黎夜便评价过天威功是为他人做嫁衣的“荒唐功法”,只是那时俩人信任不足,只一带而过。 照黎夜的说法,黎家一夜倾覆,是功法的缘故,那么黎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为何独独黎夜没有修行黎家天威功? 要知道,黎夜是公认的黎家少主,天赋卓绝,无人能及。 “嗯……”遥远的记忆浮上心头,黎夜笑了笑,说:“用黎叶青的话说,我没有那个资格。” “没有资格?”伊冬灵听着,忍不住怒道:“开什么玩笑,你可是黎家少主诶,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黎家老祖是老眼昏花了吗?” “我并非黎家血脉。”黎夜说道。 伊冬灵懵了瞬,“啊?” 他一时间门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骂错了,弱弱道:“不是黎夜血脉……就不能练天威功吗?” “那倒不是。”黎夜几乎已经猜到了伊冬灵的想法,忍不住笑了声,“黎家最注重血脉传承,于他们而言,外来者是不配修炼本命功法的。” 伊冬灵听得直皱眉头,黎夜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已经能想象到黎夜曾经的处境绝对不妙,根本就没有外人想象中那般光鲜。 “什么嘛,那么排外,却立你为黎家少主,黎家那些人是没有生育能力吗?”伊冬灵吐槽道。 黎夜被他的想法逗乐了,将人圈进怀里,慢悠悠地讲述了那几乎已经要被他遗忘的过去。 黎家重血脉,还护短,在某些方面是极为团结的家族,根基扎实,是名副其实的四大家之首。黎家天威功,霸道无比,在修真界有个同阶无敌的传说,其中猫腻无人知晓。 黎家有黎叶青坐镇,强势了不知多少年,但却再也没出过黎叶青这个级别的妖孽,甚至隐有颓势,到了这一代,新生儿们更是灵根斑驳。 十八年前,黎叶青意图改变现状,亲自前往禁地寻求机缘。历经万险,黎明与黑夜交替之际,他夺下了那个万千光影孕育出的生命——先天灵胎。 他将其取名为黎夜。 为了让灵胎发挥其应有的价值,每逢满月,黎明将尽,就会一次次地抽其血、断其骨,为黎家子弟洗刷血脉、重塑灵根。 子嗣势弱,仇家却无数,他便将黎夜立为少主,为真正的黎家血脉挡下无数灾祸。 等到合适的时候,黎叶青会将此灵胎彻底炼化,铸造成独属于黎家的传世之宝。 只可惜,他并未等到那个时候。半年前雪柱被毁,广乙仙君为了稳固仙界仙元,疯狂吸取了留在修真界的养料。 黎家天威功的修行者们,赫然在此列。 ——这才有了黎家灭门一事。 黎夜语气平淡,就像是个无情的陈述机器,不夹带任何的私人情绪。那无数次的取血断骨,也只是三言两语,轻飘飘地一带而过。 “怎么这样……”伊冬灵胸口闷闷的,像是压了块石头。他抬手轻轻地摸过黎夜的骨骼,从肩颈到腰腹,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品,小心翼翼的,“得多疼啊……” 他的动作很轻,柔软的手像云朵般,一触即离,黎夜呼吸重了几分。 “早就过去了。”黎夜沉声道。 他心中的愤恨,也早就随着黎家覆灭,也跟着一并消散了。再想起时,没有太多的愤怒与痛苦,只有无尽的冷漠。 他抬手抓住那朵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伊冬灵的指尖,暗暗想着,至少黎家也干了件人事,给他定下了这场婚约。 ——哪怕黎家的初衷,是担心灵胎成年体无法掌控,想要一个新的人型血库。 “好气,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们。”伊冬灵依旧在愤愤不平,生着闷气。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难怪一直以来黎夜对于黎家覆灭一事都不甚在意。 黎夜所说的这些,在原书中并未提及,或者说与他看过的那部作品设定并不吻合。但他并不怀疑对方所言,只是再一次意识到,他所处的世界,似乎并不是纯粹的书中世界。 ——他也无法将黎夜当成纯粹的纸片人。 至少此刻,在得知黎家灭门的真相之后,他是真情实感地恼火,心里闷闷的,恨不得将那位黎家老祖拖出来鞭尸一顿才解气。 “好了好了,没事的,莫与死人置气。”黎夜将人搂紧了些,低声道:“他们若是真的平等待我,我现在或许已经死了。” 两百年的岁月,他早就看淡了这些事情。若那是与伊冬灵相遇的代价,他觉得,是值得的。 “才没有如果呢。”伊冬灵用力地回抱着对方,闷声道。 黎夜说的没错,他在心疼的同时,难免有几分庆幸,幸好……当初黎夜没有修炼天威功。但……好像有些奇怪,明明是黎夜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怎么现在反倒是对方在安慰自己似的。 他探出脑袋,直勾勾地盯着黎夜瞧了半天,愣是没瞧出一点难过的痕迹,也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演技太好。 “嗯,没有如果。”黎夜应了声,“修真界的尔虞我诈无外乎如此,见多了也就麻木了。我不会为无关人等浪费感情,不必为我担心。” 修真界的残酷并不在打打杀杀,而在于人心,谁手上没有杀孽,甚至有人为成就大道弑父、戮子、杀妻,黎叶青残害生灵只为家族兴盛,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磊落。 “见得再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是痛的呀。”伊冬灵隐约能感受到对方情感上的淡漠,这种淡漠,是施加在他自己身上的。 先前就隐有所感,此刻却更加强烈。他抬眸望向黎夜,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是我被取血断骨,你要如何?” “我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黎夜周身的气压都冷了下去。 伊冬灵:“如果、如果……只是假设啦……” 黎夜绷紧双唇,半晌没有答话。 伊冬灵却仍旧望着他,不退不让,等待着他的答案,“说好的不骗我,我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 终于,黎夜敛下眸,掩去了眸中刹那涌现的癫狂与狠绝,“我会吊着他一口气,剥皮割肉,去舌碎骨,切断四肢,不能动、不能言,日夜以炙火焚烧,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哪怕移开目光,也无法掩饰话语中的浓烈恶意。说完的刹那,黎夜甚至没有勇气对上伊冬灵的目光,担心对方会被自己无意暴露的凶残本性吓到。 他身形微僵,刚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脑袋上却多出了一双手,安抚性地拍了拍。黎夜有些诧异,抬眸就对上了那双盈盈含笑的眼眸。 “会愤怒、嗯……有报复心都是正常的。”虽然黎夜一瞬间门想出的报复手段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伊冬灵弯起眉眼,认真道:“但不要每次只在我遇到事情的时候有情绪嘛,你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也可以有情绪呀。” 他有些嘴笨,不擅开导,也不晓得有没有将意思传达到位。 他的直觉尚算敏锐,黎夜不在意那些事情本是好事,但这份对自己的麻木与冷漠却让伊冬灵莫名有种心里发酸的感觉。 黎夜似乎向来如此,听着关于自己的谩骂可以充耳不闻,却听不得半句说他的。他受一点皮毛小伤黎夜都仿佛天塌似的,自己受尽折磨却轻飘飘地一带而过。 伊冬灵望着对方,软下嗓音道:“没必要总是压抑自己,你这么好,要更爱自己一点嘛。” 黎夜有一瞬怔愣。 他从未想过伊冬灵会是这般反应。记忆中他似乎一直疲于奔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的伤痛,都没有时间门自我消化,只能不断麻痹自己,以一种局外人的心态冷静剖析、寻求生机。 逃亡路上,从未感受过善意,包括他自己。 不,还是有的。黎夜望着面前的身影,记忆深处的空缺似乎被填补上。 “我知道了。”他轻轻笑了声,单手环着伊冬灵的腰,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伊冬灵的后颈,俯身咬上了对方的唇。 “唔……”伊冬灵试图后仰,却被箍得更紧,他到底是没忍心推开对方,任凭对方啃了半晌。似乎是不够尽兴,中途伊冬灵又被扔到了床上,压着亲了一遍又一遍。 等黎夜总算舍得松开他,伊冬灵脸颊红红,嘴巴也红红,忍不住吐槽道:“你是不是听茬了?让你多爱自己一点,又没让你多爱我。” “我有在试着多爱自己。”黎夜埋在伊冬灵颈间门,深嗅了一口,“如你所说,遵从自己的感受,不再压抑自己。” 伊冬灵:“……” 这是什么变态行为,跟他想引导的方向完全不一样啊!他抬眸睨向对方,严重怀疑黎夜是在故意阴阳怪气他。 “刚刚你乱摸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似乎是真的被伊冬灵的话语启发到,黎夜变得更加诚实。 “我什么时候乱……”伊冬灵羞恼地反驳,想起自己先前的行为时,话音戛然而止。 他那明明只是因为听到黎夜以前遭受的离谱遭遇而心疼,为那无数抽血断骨的时刻而不忍,只是虚虚抚过,甚至都没有摸实,竟然都能被黎夜理解成乱摸! 算了。 伊冬灵闭了闭眼睛。黎夜这种究极恋爱脑,他究竟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睁眼时,他干脆抬起手,用力地摸了摸对方绷紧的肌肉,对上黎夜诧异的目光,他恶狠狠地反瞪回去。 看什么看! 他不能平白被冤枉,要将罪名坐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