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装神弄鬼的那些年》
1. 第 1 章 献祭 “降不了雨,全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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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献祭 “降不了雨,全村的…… 免费阅读.[]
2. 第 2 章 穿越 “那献祭不是抽签抽……
这厢,许溪云和许暮亭虽趁机逃回了家,许溪云却更加发愁。
她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时雨势已不如先前大,毕竟只是一场阵雨,看这样子,最多再过半个时辰,雨便会停了。
从今年春种开始,这片土地,就再也没见过雨水。
他们所在的固宁镇位于九州中部,更是旱中之旱,田地张开大口子,无情地将所有生命物吞噬,百姓们眼睁睁看看自己播下的种子,长出嫩芽,然后干枯死掉。
今天好不容易下了点雨,村里人都期盼着能把这片土地浇透,可这雨马上就会停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和姐姐不见了,又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恶毒的主意来。
她敲了敲脑袋,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她本是21世纪一名气象研究员,今日登高观测天象时不慎被雷小劈了一下。
这一劈,竟将她劈回了几千年前。
甫一穿越过来,就面临生死大关,她的躯体虽已在瞬间换了个灵魂,却也实实在在拥有原主的记忆,来不及细想其中的关窍,只得先救下人再说。
这事说来蹊跷,却也正撞上她的专业对口。
可她又哪会真的求什么雨,她想了想刚刚自己穿越过来时的天象。
云层变低,气压骤降,蚯蚓出土,空气湿度变大...
她想起自己课本上背得滚瓜烂熟的理论,道理实在是浅显易懂,就像送上门来的死耗子被她这个瞎猫给撞上了。
至于那道劈死人的惊雷,她也没想到老天爷这么给力。
下雨天还站大树底下,不劈你劈谁!
可当务之急,这场雨下不透,村民肯定马上就会反应过来,然后找上门来找她讨个说法。
照他们那德行,若是发现自己刚刚都是诓他们的,并不会求雨,到那时还不得把自己和姐姐绑起来一同献祭?
得想个办法保命!
突然,她的眼前有什么东西亮起,缓缓出现一块明暗不一的屏幕,上面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十几块格子。
这……竟然是一块拼图?
许溪云都是个穿越过的人了,这会见什么都不觉得稀奇,她细细端详着这块拼图。
拼图左上角第一块发出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半明半暗间,她看清了这正是一张雨的标识。
屏幕下面缓缓出现一个字,与之对应,和画面一样,那字也有些暗淡,隐隐能看出,那是一个“雷”字。
许溪云脑子闪过一道白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自己穿越过来,不就是因为那一道雷吗?
难道说,这拼图,知道些什么?又在暗示着她什么?
可这拼图不完整,又似亮非亮的,话也缺言少语的,许溪云眉头紧皱,这能看出来什么?
她正准备再仔细瞧瞧其中的端倪时,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头,那屏幕倏地一下不见了。
许溪云应声抬头,原来是隔壁方婶。
这方家婶子是这村子里为数不多对她俩抱有善意的人,这些年来也接济了她们不少,就连自己姐姐即将被献祭这事,也是方婶告诉自己的。
许溪云连忙迎上去,方婶回头谨慎地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掩上门,将手中带的吃食放在桌子上,拉着许溪云的手,竟抹起眼泪来。
“丫头,救下姐姐就是万幸。可千万别跟那些人起冲突...当年你爹,唉...”
她抽噎了几下,后半句话隐在啜泣声中,让许溪云听得不太清楚。
“你们俩也是命苦,自小没了父母,在这村中艰难度日也就罢了,如今竟也连性命也要搭进去。”
“可怜你们无权无势,不然这献祭怎么会轮到...”她突然停住,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
许溪云眉头一皱,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方婶,你这是什么意思?那献祭不是抽签抽中的我们许家吗?”
方婶也没想到许溪云反应这么快,竟能逮住她的话头,一时间竟气势逼人。
她被唬住,只得嗫嚅道:“这村中适龄女子不多,除去村长家的幺女,便是村头万老大家和村尾老金家。”
她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人才又压低声音接着道:“我听说,抽签前一日,万老大和老金,都拎了些物什去了村长家...”
饶是许溪云早有猜想,此时得到验证心中也是一阵恶寒,果然如此。
见她半晌不说话,方婶只当她是吓着了,毕竟许溪云向来胆子小。她松了口气,看来此事告诉许溪云也没什么,她这般怯懦,难不成还能去找村长他们当面对峙?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睛嘀溜一转,迅速擦干眼泪,凑到许溪云面前:“溪云,你跟婶子说实话,那天神托梦,是不是你瞎说的?”
还不等许溪云回应,她自言自语道:“婶子看着你长这么大,怎么这两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若是有什么秘密,可千万别瞒着婶子...”
她已先入为主,许溪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讪讪笑着,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夜已深,今年旱得连蚊虫都少些,门外的虫鸣也不似往年般聒噪,可许溪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21世纪,她生活顺利,父母疼爱,朋友众多,最大的烦恼不过论文写不出,今天吃什么,顶多月中还个信用卡。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除了吃不饱穿不暖,竟还要担心起生命安全来。
她卸下白日强硬的外壳,只觉心里一阵悲凉,人生地不熟,前有狼后有虎。
若是那拼图能自己亮起来就好了,这样她便能...早日找到回家的线索...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许溪云才浅浅的睡去。
她多希望今日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睡醒了,她依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导师优秀,同门喜爱。只当她是去一个民俗村体验了一日,终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可直到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她睁开眼,依旧是家徒四壁,依旧是木板硬床,依旧是粗麻布裳。
她知村民们不会轻易地放过她们姐妹俩,更知这场雨解不了他们的心头大患,可此时听见他们堂而皇之在门外商量着如何“解决”自己,她便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吱哑”一声拉开门,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积在她的院门口,若是仔细瞧,十几个人自发的将她的院子围了个严实。见她出来,大家似乎眸子都亮了些。
她走上前,不动声色地问向村长:“过了一日,天神又给了你什么旨意?”
她伸出手,递到村长面前,“要不要把我也绑去献祭。”
领头的村长夫人一脸谄媚,笑着迎上前来:“许家幺女,都怪咱们有眼不识泰山。”
她将许溪云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里,“可我们也是一时心急,用错了方法,村里人看着你们姐妹俩从小长大,这点情谊你也不能不顾不是?”
许溪云将自己的手抽出,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情谊?是我父亲去世后,来我家搜刮值钱的东西的情谊?是我生病时姐姐挨家敲门跪求却无一人回应的情谊?”
“还是将我姐姐绑在那献祭台上的情谊?”
不止村长夫人,众人的脸色都一变,许溪云说的的确都是实话,可那时她明明还是个小屁孩,怎会记得如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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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求雨 “那高崖上有可以降……
许暮亭听了这话,满脸疑惑,妹妹年纪尚小,又深居简出,不爱与外人接触,此刻为何问起什么高崖?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说起来,村子东边很远的方位确实有一座雨师崖,但是崖高陡峭,灌木丛生,异常危险,你是....?”
许溪云轻轻一笑,“姐姐,天神托梦与我,那高崖上有可以降雨的法子呢!”
听到妹妹插科打诨的回答,许暮亭深深叹了一口气。
自妹妹那日将自己从村口救下,做事逐渐妥当起来,行事风格也和原来大为不同。
她原以为是自己被捉去险些丢了性命,吓到了她,使她一夜成长了,还颇有些欣慰。
现在看来,还是小孩子一个。
难道天神真的暗中给妹妹托梦,那高崖可不是随意便能攀登而上的啊!
许暮亭想到此处,自己只有这一个妹妹相依为命,村长那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她猛然拉紧许溪云的手掌:
“妹妹,还是趁夜晚瞅准时机逃了吧,我们俩至少可以活一个。”
许溪云心中一沉,脸上却依旧是安抚地笑:
“姐姐放心,我心中自有法子。”
时至深夜,许溪云从床上轻轻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姐姐,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晚间依旧炎热,蝉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蝗虫振翅的声响。
大学时曾在史料中读过,每逢旱情严重往往会爆发蝗灾,难道这个村子最后一丝生机也没了吗?
许溪云心中暗想着,绕过村里几户养狗的人家,踩着月色,凭借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朝村东边雨师崖的方位走去。
-
“村长,那许溪云半夜一个人去了雨师崖,小人小心翼翼地跟上了山,看到她在山顶高举双手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还拿着树枝在地上来回比划....”
一名汉子满头大汗地嘟囔着,他奉命监视许家姐妹,可是这许溪云的举动也太诡异了。
村长脸色阴险:“高举双手神神叨叨?你可曾听清她说了什么?”
那汉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听是听见了,什么季风,亚热带,副高压...小人根本听不懂啊”
“那她在地上比划了什么?”
“小人也看不懂啊!”
村长一口气噎住,怎么就派了这么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去干这么重要的事。
……
这厢,许溪云在山崖上已经跪了许久,演戏演全套,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人影,才甩了甩举了半天的胳膊,赶忙起身继续观察地形。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这里地势条件好,更能接近高处低垂的云层。
可由于大旱,山上的树木植被都脆的能捏出沫来,实在是不堪利用。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皱了皱眉,有一个重要的公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许溪云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在半空中写写画画,不时地左顾右盼,怕又碰上什么“有心人”。
可这样效率实在不高,她又急又躁,将地上的土碾得粉碎。
时间紧迫,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细细感受着风向,风速以及气流。
却突然听见附近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倏地睁开眼,立刻跪在地上,双手在头顶合十,一副虔诚无比的模样。
“天神在上,受您庇佑...”
“民女一定好好利用降雨的本事,造福人间....”
她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只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窸窣声非但没听,反倒还越来越近,干树枝被踩碎的噼啪声在许溪云耳边炸开。
她“噌”的起身回头,手中的树枝直抵那人肩膀。
“村长怎地就这般不信任我,一个二个的阴魂不散。”
“我来山顶,便就是讨个清静之地和天神交流,若是你们惹恼了天神,降不下雨来可不要怪我!”
月色暗沉,云层也厚,许溪云甚至连面前那人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可她不管,这村长欺人太甚,派的人跟踪她动静也忒大!一晚上不知搅断了她多少思路!
她树枝抵着那人,一步步逼近,那人一步步后退。
如此退了两步,她蓦地将树枝一撤,掉转反向直指那人的右脚。
“折!”
像是排练好的,又像是被她这一声吓得,那人的脚竟真的一崴,陷在了一个小沙坑里。
许溪云阴恻恻一笑,收回树枝:“想让本姑娘降雨,最好给我老实点!别让天神发怒!”
她转转手腕儿:“小心下次折的是你这只脚!”
待许溪云走下了山,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虽没看清那人的脸,可越能隐隐约约看出他五官线条流畅,棱角分明,与村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并不相同。
那身形衣着,也并不像他们当地人....
难道她误伤了?
她摆摆头,管他谁呢,现在降雨才是头等大事。
程砚看着眼前这姑娘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满腹的疑问。
昨日听说这里下了雨,他特地趁深夜来山上查看一番。
地上的雨渍早已蒸发殆尽,他原以为山上的土壤能带给他些许思路,不曾想山上更旱。
刚刚听这姑娘说,“求雨?托梦?”
难不成,昨日那场雨是她求来的?这世间竟有如此奇才?
他蹲下身,揉了揉脚腕,又捏了把地上的土,由于天气太过干燥,土壤已经沙化,他脚下这一块土地尤为明显。
然而有人特意在这里……挖了一个坑?
……
六月十九,宜祈福,祭祀。
这几天,许溪云已经挑好了一块风水宝地。
便是在那高崖上。
许溪云正指挥着众人搬着柴火木头,还有一些往年剩下的秸秆,高高地垒在求雨台上。
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
众人沉默地忙碌着,不敢言语,动作小心翼翼,恐惊天上人。
待求雨台布置完毕,许溪云却把众人都赶下了山崖。
若是众人都留在原地,她那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便会暴露在众人眼前。
山下人头攒动,被无数的目光注视着,许溪云尽力去忽略心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高举火把,上前点燃那堆木料。
火势逐渐蔓延,从一角落到整个求雨台,火舌吞吐,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许溪云的脸隐在跃动的火苗后面,让众人看的不太真切。
许溪云心里默默盘算着,这几日她已将当地的气候摸了个门儿清。
六月,正是副热带高压掌控此地区的时候,若是能成功借此东风,便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水经注·江水》载:“江水又东,迳广溪峡斯乃三峡之首也。其间三十里。北岸山上有神渊,渊北有白盐崖,高可千余丈,俯临神渊。土人见其高白,故因名之。天旱,燃木崖上,推其灰烬,下秽渊中,寻即降雨。”
这也是她那日突然记起来的。
现在没有盐粉,干冰,更是不可能有碘化银等物。
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的道理,却是一直都适用。
许溪云看着升腾的草木灰,手心泛起一层层冷汗。
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时间慢慢流逝,柴木逐渐化为一堆灰烬,有的升至空中,随风飘散,有的集聚在山的上方盘旋,更多的刚飘飘然升起,又落回到地上。
众人灰头土脸,衣襟上全是灰烬。
可他们一动也不敢动,无数只眼睛大大的瞪着山顶上许溪云的身影,等着下一秒奇迹的诞生。
许溪云离那求雨台最近,她被呛得咳嗽不停,可她一颗心也高高悬起。
到底有没有用,到底能不能成。
她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感受风向,气流,不愿错过一丁点的变化。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木头炸裂声,最后一点柴火也燃尽了。
她的心跌至谷底,完了,她的一世英名,毁在了几千年前的一个破乡村里,她想起她的老师带她上山下田的实践,教她知识,想起她发的那几篇论文,还备受学术界的关注,她这下还有什么颜面见她的江东父老。
眼见崖边的火势越来越小,现在更是没有了火光的半分影子,底下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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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出殡 “不若让他们做一对……
直到和那人对视了几秒,许溪云这才确定,原来他真的不是村里人。
村里人不会有这么白皙细腻的皮肤,不会有金线暗纹的布料,更不会有这一身矜贵通天的气质。
村民们上来簇拥着她,耳边是人群的喧闹声,她出神地想着什么,眼看着那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
这一场雨打消了许多人的疑虑,他们将许溪云奉若神祇,往日刻薄奚落的面容都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可许溪云知道,她并不具备手眼通天的能力,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留给她的定不是好结局。
她推开挤在她周围的人,从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里好不容易脱身出来。
若她能一直下雨,她便会被村里人榨干所有的价值,吸干她的最后一缕血。
若是她不能....想必村里人对她们姐妹俩的死活,也不会很在意。
趁着众人欢欣之际,她赶紧回家将家里值钱的东西收拾妥当,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可要去哪,怎么去,去了干什么,她此时毫无头绪。
拼图的第一块已完全亮起,连带着底下的“雷”字也清晰可见。
许溪云松了一口气,看来那雨的标志,果然是要下雨的意思。
那是不是,只要按照拼图的指示去做,点亮所有的拼图,待线索全部出来,她就可以顺利回家?
正思索着,门却被叩响,三下,轻顿,又是三下。
许溪云想了想,村里人没有这么知礼节的,他们只会在院门外便开始嚷嚷,用那双沾满泥土布满老茧的双手嘭的将门推开。
这样的敲门方式,令她前所未有的感到被尊重。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蓦地闪过那天雨幕中,那个与她遥遥相望的陌生男子。
她压下心里有些莫名复杂的心绪,起身开门。
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陌生的脸庞,并不是那日的人。
那人一副斯文模样,高高瘦瘦的,衣料不如那日见到的男子好,却也是他们村里人比不上的。
见许溪云开了门,他露出一个极为妥帖的笑容。
“许小姐”他轻声开口。
“我家公子有事找您,望您能拨冗前去一叙。”淮序微微颔首,往后侧身一步,角度像是训练好的一般,动作有礼有节。
顺着他的手,许溪云望向院门外的那一辆马车。
马车雅致,乌青色带着暗纹的布料贵气却不显得张扬,最难得的是竟没有一分褶皱,看着十分令人舒适。
前几日分明刚下过雨,可车轱辘上却没有泥泞,想必是被人认真擦洗过。
许溪云理了理衣衫,示意淮序带路,跟着他往外走。
刚走到院门口,眼见那马车近在咫尺,近的都能闻到车舆里飘出来的淡淡幽香。
却忽的听见一阵刺耳的唢呐声,她眉头轻蹙,顺着声音望去。
大牛今日出殡,她是知道的,他的尸体在他家院里停灵了几日,村里人每每路过,都能听到他爹娘那泼天的哭喊声。
大牛,便是那日献祭求雨,被那一道闪雷劈死的人。
可按照正常出殡的路线,这队伍应该自他家门口直直地向那村西边走去,再大的动静也不该闹到这里来。
可这唢呐声,怎地越来越近。
她一时停下了脚步,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淮序也似乎察觉到事情的不对,挪了挪步子,想偷偷前去问他家公子的意思。
出殡队伍长长一列,一眼望过去竟看不到头。
前面打头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拎着装满了纸钱的篮子,一边走一边向空中抛撒纸钱,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摞。
大牛壮年未婚,由小侄子披麻戴孝,走在队伍前端,他手脚有些无措,眼神里满是清澈的不解,却不敢乱动,怕坏了规矩。
那一行人越走越近,看这方向,竟是直直奔着她家而来。
看到许溪云的身影,大牛娘呜的一声从队伍里冲出,扑了个猝不及防。
“你给我儿赔命!”大牛娘整个人倒在许溪云身上,双手攀上她的脖子死死缠绕。
许溪云下意识的去接住大牛娘,却被她这一掐呛了气,止不住的咳嗽,憋得脸都变了颜色。
那日的场景,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一条人命,虽说是无辜,可万没有怪在许溪云身上的道理。
可看着大牛娘恸哭地发疯,队伍里也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只静静的站在一旁,抬棺的人更是不在乎老祖宗的规矩,直把那棺材放在了地上。
许溪云早便见识过这村里人的冷漠,此时也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一帮,让她向这帮人求救,比杀了她还难受。
好在旁边淮序反应够快,他人高马大的,轻易便将那头发凌乱的妇人与许溪云分开,扯到一边。
那妇人试图挣扎了两下,发现犟不过面前这陌生男子,上下打量两下,索性跌坐在地,不管不顾的哭喊着。
众人似也不急,连出殡的时辰都不在意了,静静地在队列中望着这一场闹剧该如何发展。
“大牛娘,你这是干什么!”许溪云半晌才顺过来气,厉声问道。
大牛的死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可这将棺材都抬她家门口来了,平添一番晦气,还险些真让她去地府陪那大牛。
大牛娘不答,攥着拳头锤着地,只哭喊的声音低了些,两个眼睛滴溜溜的转。
看了她这幅样子,许溪云心下了然,这分明不是来无理取闹的,而是有备而来。
她蹲了下去,和大牛娘平视着,直直地看向她,眼神中的不耐不加掩饰,“说罢,要钱,还是要什么。”
想当年,大牛要求娶她姐姐时,面前这个人可没少“出力”。
指望着姐姐给他们家续上香火,还惦记着自己家那仅剩无几的田地和房屋。
死了儿子心痛是必然,可突然来这一出,要说没有别的目的,许溪云一万个不相信。
听了她这句话,大牛娘以为她妥协了,抽噎声蓦地停住,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帕子,装模作样地在脸上拭了几下。
“我知我儿人死不能复生,可看他孤零零的走,我实在心有不忍。”
“许家幺女,你知道的,我儿大牛一向心悦你姐姐,可他命苦,活着没能娶到,这死了...”
她牢牢攀住许溪云的手,像那藤蔓般缠绕收紧,上身也倾过来,口鼻中呼出的热气直逼许溪云的脸庞。
许溪云暗道不好,这人不要脸至极,怕是真的要赖上她们家了,刚想打断,不曾想她嘴如此快,竟一骨碌把话说完了。
“不若成全了他们!让他们做一对鬼夫妻!也让我儿走的心安!”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直直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许溪云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她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程度,费了十二分劲,将自己手抽出,险些一个踉跄。
她勉强站直身体,脑子一阵眩晕,也不知是被这人气的,还是刚蹲太久起急了。
眼前黑了一黑,她摆摆脑袋,胳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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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隐情 “程某人受岩州知府……
这是许溪云穿越过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行礼,自然歪七扭八,让人不忍直视。
程砚不是个拘小节的人,况且他今日来的目的也不在此。
他静静地看了许溪云两秒,似在思索将要说出的话。
一张口却道:“许小姐今日受了惊吓,我们的事可以日后再聊。”
说罢,他便利落地转身上了马车,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分给她。
淮序见自家公子如此干脆,也不敢耽搁,赶了车就走了,徒留许溪云一个人在原地。
马车的轱辘声杳杳,一晃一晃地消失在路的尽头转角。
“妹妹在看什么?”
许暮亭倏地出现,凑在许溪云耳边问,她与妹妹商量着另谋出路,今天一大早便拿了些值钱的东西去镇上当了,这会刚回来。
许溪云一扭头,动作间露出泛着红印的脖颈,看的许暮亭心头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呼出声,双手轻抚上去。
她这才又注意到满地的纸钱,以及凌乱的脚印,显然是刚经历过混乱的一遭。
“莫不是...那大牛娘?...真来家里闹事了?”
许暮亭嗫嗫地试探问道。
许溪云看着她这幅样子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其实昨日,她便叮嘱过姐姐,树大招风,她们现在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不定有多少人在盯着她们,凡事要早做打算的好。
可姐姐却一本正经严肃的跟她说,村民们心不坏,只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让她不要恶意揣测他们。
姐姐说,村民看着她们从小长大,这份情谊不可能不顾。
就连今天去镇上当钱,也是她逼着姐姐去的。
思及此,许溪云便有些压不住心里的怨气,那日要不是她穿的及时,现在哪还有什么许暮亭许溪云,怕是早就化成了一抔骨灰!
都把她绑了准备烧了,她怎地还这般拎不清!
她有些置气,拨开许暮亭的手,拉开距离,嗓音有些尖锐:“姐姐,这便是你口中那善良朴实的村民们。”
“一大早的将棺材都抬我们家门口了不说,上来就要掐死我。”
“姐姐,你可知大牛娘说了什么?”
“她可要你去跟那大牛做鬼夫妻呢!”
“什么善良朴实,心里的算盘都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许溪云说得极快,嘴巴像蹦珠子一样往外吐。
这些话,其实她早就想说了,若是许暮亭能硬气些,姐妹俩的日子何至于过到如此地步。
在原主的记忆里,姐妹俩相处极融洽,都是性格温吞的人,也不曾红过脸。
许暮亭哪里见过妹妹这幅模样,虽知道她说的都有道理,也只能愣在原地呆呆地听着。
她低眉顺眼惯了,这会不自觉的就摆出一副弱势姿态来。
见她这幅样子,许溪云哪里还怨得下去,长叹一口气,扭头向屋内走去。
姐妹俩房间简陋,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几日收捡了些,更显得家徒四壁。
许溪云坐在一旁生着闷气,也不管姐姐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当年爹爹因为意外去世,走了没多久娘也跟着去了。
只剩下年仅十六岁的姐姐,将十岁的她拉扯大。
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更何况家里没个能当家的人。
日子顺心的时候,邻居还会像喂路边的小猫小狗般施舍一些。
日子不顺心了,她们便被冷脸相待,任人奚落。
就连村里的狗也知道她们好欺负,每次路过都要对着她们嚎叫一番,有时还试图冲出来撕咬她们。
每到此时,姐姐总是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后,瘦弱的身躯挡在前面,捡些石头或拾根木棍虚张声势,可只有许溪云知道,许暮亭的身子,也是害怕到微微发抖的。
往事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映,许溪云抬头望着姐姐的背影,她的发梢枯燥泛黄,一看便是长期营养不良。
明明正是桃李年华,可脸上皮肤却黯淡无光,双手也并不细腻光滑,走路时腰也习惯的佝偻着,尽显疲惫之态。
瞅了半晌,姐姐才从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一个小瓷瓶,慢吞吞向她走来,轻声道:“溪云,这是上次方婶给的药膏,姐姐一直没舍得用。”
她将药膏轻轻涂在许溪云脖子上,双手抚上去打转轻揉着,一圈又一圈,揉得许溪云皮肤都烫了起来。
“女孩子家皮肤娇嫩,你还是要好好保护的好...”许暮亭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柔柔的,沙沙的。
脖子上的伤其实已无大碍,姐姐下手也不重,可许溪云只觉鼻子一酸,有什么东西就要从眼眶溢出。
她将毛茸茸的脑袋塞进姐姐的怀里,眼底的湿润也浸进衣衫,闷声开口。
“姐姐,你知道吗,大牛娘其实是村长派来的。”
“你说我们怎么招他惹他了。”
“他怎的就看不了我们姐妹俩好呢?”
许溪云头埋得深,丝毫没注意到许暮亭上一秒还温柔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蓦地变了。
...
第二日一早,许溪云甫一起床,便又看见那辆马车停在院门外。
淮序歪在马车旁打着哈欠,一脸倦色,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一看见她出来,淮序眼睛都亮了些,站直了身,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许溪云今日得以顺利上了马车,车厢宽敞,布置简单却雅致,角落里还堆了些书籍,看起来像是被主人反复翻阅过很多遍,都起了毛边儿。
能容纳四五个人的车厢,此时只坐了他们俩,中间隔着小小的一方桌子,一角还点了熏香。
待许溪云坐好,程砚笑着道,斟了杯热茶,递过来。
“今日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这一句话说得颇有些没头没尾,许溪云抬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知他在笑什么,没敢接话,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茶。
见缓解氛围无果,程砚也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两声,这才进入正题。
“许小姐,程某人受岩州知府所托。知你有求雨的能力,特来相邀,施以援手,解救岩州百姓”
他一脸正色,说得诚恳无比。
岩州,倒是离她们的固宁镇不远。
许溪云知道,这场大旱已经持续了很久,各地想必都已经快到了坚持不下去的地步。
她作为气象学家,做的便是为百姓谋福祉的事,本不该推辞。
可...
许溪云心里清楚,自己哪是真的什么天神托梦,都是胡诌的罢了....
她不敢轻易尝试,若是降雨失败,自己便会暴露,那等待她们姐妹俩的又会是什么。
她低头思考良久,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单纯的模样。
许溪云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看起来人畜无害,又一脸真诚。
“程公子,不是我推辞,只是这管理各地降雨的天神也是不一样的!我能降下我们镇的,但...”
她话还没说完,被程砚抬手打断。
“许小姐先别忙着拒绝,先听完程某人的条件再考虑也不迟。”
程砚侧身,从一旁的小屉中抽出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
接着又道:“我知许小姐不是个贪图钱财的人,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
“当年令尊的死亡,另有隐情。”
他声音不重,却咚的一下砸在许溪云心上。
许溪云愕然睁大双眼,呆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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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演戏 “村长!那可是溪首……
风过云烟,蝉鸣聒噪。
这日天气依旧炎热无比,路边的石头晒得滚烫,热得草边都打了卷儿。
许溪云一早就把自己要传达最新“天神旨意”的消息散播了出去,这会儿大家正急急地往这边儿集合。
村口的大榕树茂密葳蕤,树荫下,众人搬着小马扎,围坐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嘟嘟囔囔,讨论着不知道今天许家幺女又有什么新想法。
村长大喇喇的坐在最前面,一副不屑的模样,连正眼都不稀得给许溪云一个。
他手里的烂蒲扇不耐的摇着,哗啦啦作响。
许溪云双手叉腰,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挺直了背在指点着什么,端得一副自信昂扬的做派,丝毫看不出前几天她还在这里被众人指责耻笑的模样。
她一面指点江山着,一面不时地往那村口瞥去。
那人说好的,怎地时辰都快过了还不出现,莫不是反悔了吧...
她心里有些发虚,刚刚胡诌了一通,自己已经快没有台词了!
想着想着,嘴就打了个绊儿。
幸好,她刚顿了一下,便瞅见一个马车出现在村口。
待马车行得近了些,淮序更是大声吆喝了一声,引得众人都侧目望去。
今日的马车装潢不似往日般低调,里里外外富丽繁贵,四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马车以楠木为身,丝绸装裹,金纹暗嵌,四角檐下都悬挂着金铃,铃舌碰撞声音清脆,颇是好听。
骏马形体俊美健壮,毛色光滑鲜亮,踏着优雅的步子,打了个响鼻儿,稳稳地停在众人面前。
微风恰当地掠过,拂起帘子的一角,溢出迷人的熏香,引人遐想。
被那一声吆喝打断,众人的眼神直往那帘里钻,心里直痒痒,盘算着里面是个什么大人物。
固宁镇没来过什么大人物,陌生面孔都出现的少,祖祖辈辈沾亲带故,也没人走出过这个小村庄。
忽的出现个这样的马车,自然是头等稀奇。
在众人的注视里,淮序不紧不慢的摆放好轿凳,又周到地掀开帘子,里面那人这才款款的露面。
程砚今日明显是有备而来,一身宝蓝色云纹锦袍,腰间坠着一枚青玉镂雕牡丹佩。
墨发尽数束起,银冠缀玉,眉若墨画,面如桃瓣。
明明是一副清雅隽秀的脸,只是那嘴角,偏带了一丝戏谑的笑,让人觉得有些玩世不恭。
这一套装备看得许溪云忍不住咂舌,这人做戏未免也太认真了些。
人群中有人对这幅面容些许面熟,这才想起前几日在许家门前见过他,只是那时并不是这幅模样,他们交头接耳起来。
程砚踱步到人群之中,对着村长笑了笑,“啪”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
“在下是京城虞衡司郎中派来的,姓石名见,听闻此地有宝山,特地前来调查。”
“虞衡司,那是什么?”人群沉默中,村头小菊脆生生的问道。
小菊他爹微怒地啧了一声,忙去叫自己女儿闭嘴。
程砚爽朗地笑了两声,摆了摆手,颇不在意道:“虞衡司乃是工部下属部门,职掌山泽采捕、陶冶等事。”
“小姑娘,可明白否?”
小菊刚被父亲训了,这会也不敢多言,撇着嘴点了点头。
那村长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几番,怀疑地开了口:“可前几日,你还出现在许家门口,替她们说话来着,当时怎么不介绍你自己是工部的人?”
听了此话,程砚笑着和许溪云对视了一眼,眼里意味明了,这老东西,果然盯着他们。
他按照事先想好的说辞道:“朝廷说此地有宝山,我自然要先暗访一番,意外却发现贵村有奇人能降雨,感兴趣便打探了一下,那日也是正巧碰上了,我和许家姐妹并无私交。”
程砚也知村长多疑,这一番说辞必不能打消他心中芥蒂。
他抬抬下巴,示意淮序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小箱子,光看淮序的架势,便知那箱子沉甸甸的,必是些好东西。
果不其然,那箱子里整整齐齐码了几排银锭,干净光洁,泛着银色的光辉,直教众人都看直了眼。
“这几日我也些许了解了下,宝山却有其事,这些只是朝廷的诚意,待我细细查验过后,还会有更多的好处给到大家。”
程砚面露自信,一副土地主的模样,还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固宁镇的这些人,别说一辈子,祖宗上下几辈子加起来怕是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间面面相觑,天上掉了馅饼?还砸中了他们?顿时喜不自胜。
那村长原先以为他只是唬人的,这会看见真金白银,也傻了眼,再抬头看程砚时,只觉他周身气质非凡,金光闪闪,脸上的五官都看不太清,只看见“财主”两个字。
他不动声色的将箱子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脸变得极快,谄媚的套起近乎来。
按程砚所说,村北边的那座溪首山,便是他口中的那座“宝山”。
朝廷派人算过,这座山有利国运,所以这才派他来此地查探,若事情属实,他便要买下这座山的所有权,派一些人驻扎看守,再带回一些“特定”的泥石土块,便能回京交差。
这件事对村里人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那座山对他们来说,本就毫无用处,现在能换来那么多银子,真真是泼天的福气。
村长一合计,也觉得这事可行,看程砚的眼神也更欢喜了些。
丝毫没想起来,那座“溪首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程砚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来,在崇敬的眼神中走,辘辘的马车声渐行渐远,直到马车都消失在路的尽头,村民们还在踮着脚眼巴巴地望着。
只是这银子目前众人是拿不走的,村长说他要暂为保管,待尾款结清,他自会不失偏颇的分给每一户人家,保证人人皆有所得。
待众人散去,还有几个男人站在原地未离开,脚步有些踌躇,欲说还休。
村长皱了眉,冲着那几个人喊道:“怎么,你们这是信不过我?要盯着我不成?”
那几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领头的老张疾步走了过来,有些着急,又怕被别人听见。
他凑在村长耳边急言开口:“不是的村长,可是那是溪首山啊!”
村长不明所以,“溪首山怎么了?”
见村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剩余几人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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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山洞 “老李,你脸上的是……
众人顺着那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山洞右前方靠墙位置,豁然躺着一具森森白骨。
看上去那并不是一架完整的骨架,零碎的散落在地面,只那一个骷髅头横在中间,结构明显,眼眶空洞,直勾勾地向人群的方向看来。
众人被看的直冒冷汗,人群中有胆小的人,尖叫了一声便连忙往洞口奔去,踉踉跄跄险些栽个跟头,像是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着他。
一时间,洞里只剩下程砚,村长,还有几个吓软了腿没跑走的人。
程砚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似是刚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欺骗了,愤怒无比,“村长,这就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跟我保证的宝山的灵性?”
“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程砚急得跳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不听村长解释,一秒也不想多待,拂袖而去。
看着程砚离去的背影,村长只觉心都被剜了似的痛,可不,一大笔银子,怎么到嘴还飞走了呢?
他回头瞅了眼那几个汉子,心里也纳闷的紧,厉色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都处理好了吗?”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洞内安静的紧,隐隐的能听见风从石缝中穿过的呜呜声。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透露着无措,又急着表忠心。
“村长,当时真处理好了!”
“老李看着的,我们几个把老许拖到那后山坟堆里埋了的!”
“是啊是啊,真埋了的!还做了标记呢!”
剩余几个人忙不迭点着头,应和着。
当年那事发生以后,他们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对外称老许感染了急病,连夜在后山坟堆旁草草挖了坑埋了。
这具尸骨,绝不可能是老许的!
除非闹鬼了!
想到这儿,他们不约而同地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莫不是...真闹鬼了?
村长一看他们的表情便知他们在害怕什么,他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
他平生,对这些东西最为不屑。
什么神神鬼鬼,都不如钱和权来的实在。
说得也是,人若是有害怕的东西,便会常怀敬畏之心。
若是一个人什么不都怕,那他本身便就是个可怕的存在。
“行了行了。”他摆摆手,没好气的说。
“你们在原地等着罢。我去找找那小子,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他们丝毫没注意到,山洞拐角暗处,有两个人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许溪云拳头捏得紧紧的,刚刚听到他们说爹爹就埋在那后山,她险些冲出去找这些人算账!
还是程砚眼疾手快拦住了她,示意她冷静。
这会听见村长要出去找他,程砚打了个手势,让她在原地呆着别动,自己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山洞。
待村长出来,看到的还是程砚一副气冲冲的模样。
他赔上一副笑脸,哈着腰走到程砚面前。
“石大人,小人刚刚和他们都确认过了,这座山,是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有损灵运的事!”
“这是大事,我们怎么敢欺骗您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银锭悄悄地往程砚手里塞。
察觉到他的动作,程砚瞥眼看了一眼,表面上风轻云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暗把银锭往怀里藏了藏。
看见程砚收下了银子,村长的心放下了些,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开怀了。
“村长这意思,是有人听说了朝廷要收了这宝山,特地来陷害?”
程砚语气松快,句尾微微上扬,给村长又递了个台阶。
“正是正是!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慧眼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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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真相 “那石块上尽是老许……
这一摸不要紧,借着昏暗的火光,手上竟摸下来一把鲜血...
血腥味直往老李的鼻子里钻,手上也黏黏糊糊的,他换了只手往脸上摸,同样的,也摸下来一把鲜血。
老李慌了,他知道,他头上并没有伤口,那这血是从何而来?
他不敢细想,双手都哆哆嗦嗦了起来。
一群人顺着老李的视线,跟着向山洞上方望去。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滴答,滴答,那哪是什么水滴的声音。
分明是鲜血,从石缝中溢出,顺着岩壁往下滴落。
饶是众人胆子再大,此刻也都慌了神,一时竟连拔腿就跑都忘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程砚从村长手中拿过火把,向那洞壁上照过去。
只见灰黑的岩石上崎岖不平,有几处被鲜血完全浸透,显得暗沉可怖。
可是这浸透的地方,却有些奇怪。
程砚皱了眉,又将火把凑得近了些,细细端详。
血印横七竖八,却又按照一定规律排列在一起。
他手指微动,跟着那印迹在空中有意识地画着。
直到落下最后一笔,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这血迹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循,顺着它的笔画组合,竟是个扭曲的“许”字!
除了程砚,剩下所有人的脸色唰的白了。
当年的情景适时浮上心头,冥冥之中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东西。
老许,好像真的来找他们来了...
几人咯噔咽了声口水,哪管什么官不官钱不钱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早先拍着胸脯跟程砚保证过的,现在却又发生了此等奇事,若是说其中没鬼,那才是骗三岁小孩的。
村长看着程砚屋内昏暗的灯光,在门口踌躇着,半天不敢敲门。
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想着这事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今日在山洞,众人闹得不欢而散。
程砚更是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想必是气得狠了。
这座山的生意谈不成,也就罢了,可若是程砚将这件事往上捅了捅。
那他这村长也算是做到头了...
这些年,借着村长的身份,他中饱私囊,谋了不少好处。
若是此时把他头衔卸了,那简直跟大庭广众之下扒了他衣服没什么区别。
他心里虽如此想着,却是一步也不敢上前,他拿不准程砚此时的心态,贸然敲门,也许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吱哑”一声,木门被淮序从里面拉开。
昏暗的灯光从门前泄出,打在村长的脸上身上,将他的无措照得无所遁形。
屋内程砚端正笔直地坐在小方桌前,神情淡然自若,正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看样子是早知道村长会来,等了他许久。
他抬头睨了村长一眼,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淮序退至门外,周到的关上了门,将两人的交谈声屏在屋内。
“村长,这事,可难办了...”
程砚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语气严肃。
村长一听这语气,心霎时凉了半截。
他态度诚恳:“石大人,对不起,都是小人一时被眼前利益蒙蔽了双眼,这才吃了熊心豹子胆去骗您。”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跟许家又有什么关联?”
“这...”
村长犹犹豫豫,毕竟背着人命,对面坐着的,还大小是个官,他若是说了,又会不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见村长事到如今还吞吞吐吐,程砚横眉冷目,“啪”的一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
溅出的茶水蹦到村长脸上,可此刻又不敢拿手去擦,他只得将头默默又低了些,不敢与程砚对视。
“村长,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你若是将事情跟我如实道来,此事便可到此为止。”
“反正朝廷也只派来了我一个官员,到时候怎么说,决定权不还是在我吗?”
这话便是给村长又递来了橄榄枝。
他抬起头来,浑浊的眸子亮了亮,再无顾及,将数年前真相全盘托出。
五年前,许溪云尚且十岁,村长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溪首山有矿产可挖,利润空间大。
有钱不赚王八蛋。
村长便迅速组建了一个小团队,里面都是些和他关系要好的人,一同去谋划此事。
老许,也就是许溪云和许暮亭的爹爹,一个朴实的农民,有时也靠给人打打木料赚些小钱,为人正直老实,向来同村长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按理说,此等有利可图的事,是绝不会让他参与的。
可事情坏就坏在,老许早先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火药藏在家中,他本人又极擅长开凿山体,对山体构造了如指掌。
故事的刚开始,老许并不愿意帮他们这个忙,他们祖祖辈辈在这里住着,那溪首山有没有矿产,他心里有数,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被利益诱惑的人,又哪里听得进去劝阻。
村长以利诱之,无果。
便拿出自己权利地位来威胁。
老许日子过得如何,他并不在意,可膝下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才十岁。
又叫他如何忍心让自家姑娘陪着自己遭罪。
百般权衡下,他还是跟着去了。
动工前几日,村长他们还颇是听他的话。
在不损坏山体构造的情况下,挖山洞,便让他们去挖罢。
可一连挖了几天,除了石块儿,还是石块儿。
哪有什么矿产的影子。
村长一行几人挖红了眼,也不管老许的规矩了。
叮呤咣啷,东一锤子,西一榔头。
更是将他家的火药偷来,准备直接炸了这山。
老许急了,这可不成,这可不成。
这山若是真被炸了,势必波及他们的村子。
地势若是动荡起来,后患无穷!
他急吼吼地去拦,可又怎么拦的过。
他们只当他是过穷日子过惯了,束手束脚,不敢去冒险。
富贵险中求,老许越是拦他们,他们便越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于是,他们便将老许骗到那已经挖了些许的山洞里,又自行点燃了火药。
可他们哪里掌握的准火药的用量。
一开始,事情还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石块簌簌的坠落,的确是比他们人工开凿省事了不知道多少。
可紧接着,裂缝越大,掉落的石块速度越来越快,竟有滔滔不绝之势。
一行人慌了,跑了,头也不回。
忘了那洞里,还留着一个老许。
待山体恢复平静,他们这才意识到闯了祸,去而复返,自然也是知道老许怕是活不了了。
可当他们搬开那堵着洞口的石块,才发现老许其实离出口仅有咫尺的距离。
最外层的石块太重,仅凭他一人之力,撼动不了半分。
他便在那洞口,孤独又寂寞的等着死亡的到来。
“石大人,您是没见到,那石块上尽是老许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抓出的印子,血迹斑斑啊!”
村长一五一十地将真相全盘托出。
讲到生动之处,比比划划,隐隐将当日情景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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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抗旱 “杀人,这几个人便……
次日一早,许溪云和许暮亭皆是顶着核桃般的双眼出了门。
昨夜,姐妹俩谈了许久,想到自己小时候父亲那宽厚的肩膀,粗砺的双手,和开怀大笑时眼角的皱纹。
又想到父亲临终前的绝望,挣扎。
更遑论,他在那后山孤零零地躺了许久,她们却连祭拜都找不到地方,心中便酸楚得不行。
直到天蒙蒙亮,姐妹俩才相拥着浅浅睡去。
许溪云思考了良久,还是决定去报官,若是有用,那便再好不过,若是没用,最差的结果也能震慑村长一番。
不管怎样,她是决不能看着村长再逍遥下去。
况且现在她求雨的名声在外,说不定会看她几分薄面。
她下定了决心,准备往镇上去,若是镇上不管,便告到县衙上去。
此时尚是辰时,太阳尚且不够灼热,还有些许清风拂来,想必是个好天气。
许溪云走到村口,却见程砚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往村里走来,看样子已经赶了许久的路。
待他们走近,她这才发现后面那人穿着官服,队伍中还有几个衙役。
程砚自那日跟村长摊牌后,便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走在队伍最前端,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换回一身月牙白长袍,那些个夺目的配饰也早摘了下来。
没了庸俗的凡物衬托,显得更如谪仙人一般遗世独立。
看见许溪云,他唇角微扬,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
“县令,这便是我跟你说的那许家的女儿。”
那县令上下打量了几眼,心里想着,这女子看起来也并无什么特别,怎么能使唤的动这么大官...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自然是不显山不露水。
今晨,程砚带着人敲开了他的大门,将还在熟睡的他从床上扯起来,说要举报他管辖下的坪村村长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要求他速速派人查办。
坪村村长他自然是知道,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好处,才默许了他那么多行为。
他本想着像原来应付那些群众一样随意打发了,可这人竟拿出了知府的令牌。
他未说自己是何人,只说这件事知府十分看重。
县令哪里还敢耽搁,草草收拾了便带人来了坪村。
一行人走到村长家门口,还能听见他鼾声如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
直到被从床上拎起来,村长都还有些发懵,他衣衫凌乱,迷离地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
看见县令,又看见后面站着的程砚和许溪云,他灵台逐渐清明。
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竟敢真的报官去了,还请动了县令!
他快速套了外衫,冲着县令讪笑道:“都是一些误会,竟然还劳您大驾亲自跑了一趟。”
“都是在下治理不当,让几个无知小儿惊扰了您。”
他搬来椅子,又翻出好茶来沏上。
“这是县令您最爱喝的...”
县令掩唇,轻咳了几声,打断了他说的话。
后面那么多人盯着,他又怎能暴露自己和村长的私交。
他拿出公事公办的做派出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村长,我问你,石公子说得可是实情,若有冤屈,你也要如实供述。”
话说到这份上,村长自是不能承认。
只要他咬死不认,后面再稍微运作一番,律法又能奈他何。
他脸色一变,瘪瘪嘴,一副被人冤枉委屈的模样,说着就要哀嚎哭诉起来。
不想程砚早有准备,他大手一挥,门外的人得到指令,迅速将那几个当时参与此事的人推搡了进来。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当初村长塞给他的银子,放在桌子上。
“杀人,这几个人便是证据。”
“贪赃枉法,这些银子便是证据,县令大人可以在屋里搜,当初我带来的银子我都做了记号,他见事情败露,便要贿赂我,还分给了底下这些人,试图让他们帮着隐藏真相。”
“这些人花费出去的银子,我也寻了回来,商铺店家皆能作证。”
“而本该获得赔偿的村民,却是一分未取,这村长利用职位之便,谋取私利,将村民利益置之度外,草菅人命,现已铁证如山。”
他铿锵有力,不留一点余地,明摆着是要将村长一击致命。
事到如今,便是那县令想保,也保不住了。
村长直到被衙役押着出了门,都没搞明白自己是如何落到这地步的。
早上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村,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这会都挤在村长门口看热闹。
看村长被押着出来,人群七嘴八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被这村长压榨了这么多年,这个结果也是众人喜闻乐见的,顿时喜不自胜。
他们此刻什么也不顾及起来了,总算熬到头了,手中的烂菜叶子,都往村长身上招呼,这可苦了两边的衙役大哥。
村长灰溜溜地低着头,他自是不会认错,只是到如今他也想不明白,那石大人,不是假的吗?
他又哪来的能耐请来县令?莫不是他真是个官?
那这宝山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许溪云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程砚,有些犹豫地开口:“他不会被抓进去又放出来吧...”
她在21世纪生活,自然是律法严明,等级森严,万万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刚穿过来没多久,又亲眼看见村长此等行事作风,不怪她心有疑虑,她实在是不敢再轻易相信古代官员。
程砚笑了笑,也低头看她,安慰道“我会让人盯着的,这县令也不是个好人,且看着吧,都会解决的。”
闻言,许溪云揪在一团的小脸舒展开来,眼睛也亮了些。
她虽不知面前这人的身份,却无由来的愿意相信他。
更何况,他们是做了交易的,有来有往,她也不算占便宜。
她坦然道:“现在我的事情解决了,说吧,你需要我干什么?”
....
在去往岩州的马车上,许溪云听程砚讲完了情况概述。
他们此行,前去的是岩州。
程砚受那岩州刺史所托,前来寻找缓解旱情方法,这不,就遇上许溪云了。
岩州地域辽阔,降雨的范围却有限,他们看过舆图,便决定从岩州下属的商河镇开始。
固宁镇隶属于舒州东北部,那岩州商河便在他们镇隔壁。
虽属于不同的行政区划,但由于地理位置相近,人文风情及气候特点都颇为相似。
如此,降雨的把握便能大些。
了解完大致情况,剩下的也只能到了当地再实地考察。
程砚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便沉默地坐了半晌。
天气炎热,午后本就容易倦懒,马车晃晃悠悠,颠得人直犯困。
许溪云头靠在马车内侧上,昏昏欲睡,可惜路途崎岖不平。
每走过一个坎,马车便会颠上一颠,如此反复几次,许溪云的额头都被磕出了红印。
她不耐地啧嘴,秀眉微蹙,似是美梦被人打扰,将手垫在头侧,又变换了几种姿势,却怎么睡也睡不舒服。
她嚯的睁开眼,坐直了身体,掀开马车侧帘,将头探出去,大喘了几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动作动静不小,惊动了本在认真看书的程砚。
程砚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秒,颇有些不解。
他和女子相处的经验不多,也不曾见过行事如此不讲究章法的人。
将注意力重新转回书本上,他偷偷弯了嘴角。
睡觉把自己睡恼火的,许溪云还是他见过的头一个。
如此慢慢地晃着,一日过后,他们也算赶到了商河镇。
但许溪云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商河镇和固宁镇很近,天气条件却是相差甚远。
当日她能顺利降雨,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了得天独厚的云层条件。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不遗余力地发挥着作用,刺的她睁不开眼,只得拿手遮挡些。
她摇了摇头,唉,万里无云。
这可怎么整。
即使在现代,人工降雨也是需要一定基础的,往往是自然云已经降水或者无限接近降水的条件下。
人为促进雨滴在云层中的形成,进而提高降雨概率和效率。
她也没料到,商河镇的情况竟是如此。
可中国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
半途而废,绝不是她许溪云的风格!
她找来镇长,要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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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 畦灌 “姑娘,你刚刚说……
许溪云冲那人大声喊道:“大伯!等等!”
她将手中的木棍一扔,一溜烟跑到那人面前,将他浇水的手按下。
“大伯,你们这一直都是这样灌溉的?”她抬头疑惑道。
那人正忙着,猝不及防被人打断,抬头一看,竟还是个小丫头。
他眉毛一横,粗鲁道:“跟你有何关系?”
镇长请来许溪云降雨的事,这些百姓自是不知。
天气炎热,本就容易生躁,又受旱情所困许久,生活没个指望,脾气自然也不会好。
许溪云也不恼,耐心解释:“大伯,您看啊,您这种灌溉方法虽省事,但是不节约水啊!”
“你这一块地是浇了,那其他地方怎么办呢?”
她指了指面前这块地,又指了指远处。
那老伯掏掏耳朵,不屑地开口:“小姑娘,我们祖祖代代种了多少辈子的地,还轮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说着,便拎起水桶往里面走了几步,许溪云又喊了几声,他只当听不见,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活。
没办法,当事人不配合,她也不能抓着人家不是,她挠挠头,准备换下一个地方。
正扭头准备走,却听旁边有一个弱弱的声音试探地问道:“姑娘,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婶子在田埂上站着,探出头来问她。
她头巾蒙住了头和脸,只露出一双充满惫色的眼睛,看向她,明晃晃地带着乞求和疑惑,显然是把她当成了那根救命稻草。
许溪云在现代工作那么久,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种无辜老百姓受苦受难的模样。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婶子身边,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大娘,您看,这些田地都是有坡度的,你在上面浇水灌溉,水虽然也会往下面流,但是是要浸透了上面的土地,才会往下流。”她蹲下来,在土地上草草画了个示意图,跟那大娘比划。
“你们这种灌溉方式,叫漫灌,不仅浇灌的不均匀,而且极为浪费水。”
那婶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她说的颇有些道理,再一抬头时眼睛都亮了些,“那我们该如何做?”
许溪云随手拿起一根小棍,在刚刚的示意图上横几道,竖几道。
一大块完整的土地,顿时被划分成无数个小块。
“这叫畦灌,用土沟将田地分开,水直接浇在这沟渠里,渗透的自然均匀些。”
话说到这,她却停了,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畦灌...虽有用…但效率也不高...”
要说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滴灌,可这也没材料,没技术,这可怎么是好。
她咬住唇,眉头揪在一处,一副纠结的模样。
那婶子见她如此,也不急着催她,反而大方地邀她去自己家坐坐。
许溪云难得遇到一个态度这么和蔼的婶子。她想着,若是自己娘亲活着,应当也是这个年纪。
她顿时又感觉亲切了些,应了一声,便跟着她往她家走去。
那婶子家看起来并不富裕,泥糊的两间房子并作一排,旁边是厨房土灶。院子里简单围了些篱笆,圈养了些鸡,咕咕地在地上寻觅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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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battle “给这小……
许溪云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纯粹,朴实的善意。
望着面前皮肤粗糙布满皱纹却异常温暖的脸庞,她也笑了,笑容深达眼底:“罗婶,您放心,我一定帮你们解决这问题!”
许溪云婉拒了罗婶要留她吃饭的好意,因为那罗婶说着说着便要去抓他们家所剩无几的母鸡,可把她吓坏了,赶紧溜了,也算救了那母鸡一命。
暮色渐垂,天边被染上火红火红的浓色。
晚霞行千里,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许溪云咬了咬叼在嘴巴里的一根狗尾巴草,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在水资源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她要怎么样来提高此地的灌溉效率呢?
话又说回来,她真的好想早点解决此地的问题,早些回家,那拼图系统,竟多日没有消息了!
想着想着,自己竟走到了村尾一片无人处。
程砚喜静,他们又是外人,镇长便将他们的住处安排在村尾一个岔路口处。
可她竟然走错了方向,这会已然不知道转到哪去了。
她回过神来,正扭头准备原路返回,却发现后面跟着几名陌生男子。
那几名男子像是已经跟了很久,这会到了无人处,正中他们下怀,这会儿眼巴巴地向她靠近。
许溪云躲开他们直勾勾的眼光,垂下眼,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准备贴边溜走。
却不想他们的目光就像黏在她身上一般,他们几个人勾肩搭背,交谈间泄露出放肆的□□。
他们的言语带着些土话,许溪云听不太懂,可看他们这幅样子,猜也猜得到定是些不堪入耳的腌臜话。
她左,那群人往左;她右,那群人往右。
就如一堵墙般,坚固地抵在她面前,还是堵会移动的墙。
眼见着他们越逼越近,她已退到无路可退。
许溪云默默背靠上墙,低垂着头,一副惶恐的样子,右手却从袖子里不动声色地摸出一个小瓶。
那几个人伸出手便要往她脸上摸。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几个人头低下的一瞬间,她将手中的粉末用力向他们面部扬去。
与此同时,他们的后脑勺也被几个石块不约而同的击中。
前后夹击,他们一边忙着擦拭辣得发烫的眼睛,一手去捂自己的后脑勺。
几个人惨叫哀嚎着,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乱作一团。
趁此机会,许溪云一溜烟跑上大路,她顺着那群人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名少年,穿着旧布麻衣,一脚踏在前面的草垛上,手里拿着一自制弹弓,头发随风飘动,姿势帅气。
刚刚想必就是他出手相助,许溪云定了定心神,看见他也在看自己,抱拳行了个礼,一转身跑走了。
作为一名女性,她早已习惯随身带些防身的东西,在现代一直没派上用场,不想今日倒是用上了。
她惊魂未定,喘着粗气,一溜烟跑到住所门口,抬头却瞥见程砚正在院中闲适地品着茶,一副悠悠然的模样。
许溪云怒了!
可恶!怎么她在负重前行,这人在这里岁月静好啊!
把她拐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她劳心劳力忙得像狗一样,还险些出了事,这人倒是端得一副好做派!
许溪云平定气息,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嘭的一声关上,却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
程砚:...?
-
今日,许多百姓都围到了田地里,村里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小姑娘的事,他们都听说了。
听说那个小姑娘一见面就指出老康的灌溉方式不对,还被老康撅了一顿。
众人都知道,老康是有点本事的,正因如此,为人也有些傲气。
今天听说那姑娘要实验新方法,可不得早早占个位置,好看笑话。
天气炎热,大家也没什么别的乐趣,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激起他们十二分精神来。
他们将罗婶的四四方方一块地,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田埂上站着的,地里蹲着的,远处山坡上踮着脚看的。
有人打趣道:“罗婶,你看你这地,挖得横七竖八,这后面可怎么种啊。”
罗婶在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也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混不吝的人,她挺了挺腰杆,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去去去,再不济,我和我儿子也还知道干点活,这地总饿不死我们俩。不像你,你再懒下去,你爹娘怕是饭都吃不上咯。”
那人撇了撇嘴,偃旗息鼓。
罗婶提高了音量,话都钻进在场人的耳朵里:“许姑娘不嫌弃我这点地小,愿意帮我投入人力物力去尝试,我自然一百个一万个相信她!”
许溪云正在忙着最后的步骤,闻言,她站起身,冲着罗婶笑了笑,竖了个大拇指。
忙活了许久,终于铺设好了所有的管道,许溪云招呼人提来两桶水,放在一旁。
她拍了拍手,将众人的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吆喝道:“乡亲们,现在水资源有多么宝贵,你们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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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遗忘 “直到三人走到路……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结实却干净的布鞋,她顺着鞋往上望去。那人一手轻轻松松地拎起水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等着她的指示...
许溪云一愣,这人不是那日...帮自己打跑那几个流氓的人吗。
褚项明定定的站着,等着她吩咐,他像棵挺拔的松树,一双清明的眸子里散发出纯粹,利落的光芒。
他虽身着粗布麻衣,却不卑不亢,身材魁梧结实,颇有些意气风发。
所有人自然关注着这方的动静,那罗婶“哎呀”了一声,从人群中挤过来扯着褚项明的袖子,“小明,这就是娘给你提起的那位许姑娘。”
她又转头望向吃惊的许溪云,自豪地说:“许姑娘,这是我儿子,褚项明。你有什么事就只管吩咐他。”
罗婶这辈子过得苦,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她这儿子,长的魁梧帅气不说,性格也老实本分,踏实上进。村子里谁不逢人就夸她生了个好儿子。
许溪云收回下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诺诺应了声,“罗婶,我们早就见过了,他上次帮了我大忙...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他是你儿子。”
她走下田地,支使着将水倒进率先埋好的入口处,褚项明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不说,也不问,沉默地听着许溪云的指挥。
程砚这会子刚从外面回来,他个高,不用挤在人群最前面便能将现场状况一览无遗。
他看着带头指挥一板一眼的许溪云,和跟在她身后乖巧的褚项明,心头满是疑惑,“一会不见,这人怎么走哪都能收上小弟。”
随着褚项明将水灌进那圆圆的黑咕隆咚的小口,附近的土地慢慢地变了颜色,说来奇怪,人们都没看见这水是从哪冒出来的,可这土地,却的的确确地湿了。
人群纳了闷儿,纷纷靠近去细细看那其中的关窍。
却听见康叔嘁了一声,“不过是小孩子把戏,净糊些没见过世面的人。”
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人”,听了这话,默默地又将探出去的头缩了回来,不愿丢了自己的面子。
康叔两手抱臂,抬了抬下巴,“在地底下挖了小沟渠罢,不过你这种方法...”他摆了摆手,“别怪叔没提醒你,一点儿作用都不起。”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这种方法原来他也是试过这种的,但是费劲不说,还节约不了多少水,最主要的,是挖沟渠要占用种地的面积。
这丫头片子那样信誓旦旦,原来也不过如此。
有几人听了康叔这番话,也喊着“无趣”,就要起身一齐离开。
他们刚走出两步,却听见背后人群突然又喧闹了起来。
有人提高声音叫嚷起来:“诶诶,你看!你们看!”
众人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还有几个人趴在田埂边,就差把眼睛贴在地面上。
刚刚走的几个人听见动静,相视了一眼,小跑两步又重新挤回人群中。
他们眼睛亮了起来...
若是按康叔的说法,一桶水倒完,这土地也应该停止浸湿的进程才对。
可眼见着褚项明手中的水桶都空了,这土壤颜色却还在变深。
虽说进程缓慢,却有着涓涓不断的势头。
众人如是观察了一会,罗婶家的一片土地,竟浇透了大半。
有好事者探过头去看康叔的地,不嫌事大地笑:“看,康叔的地还没人家这一半浇得多。”
他揽住旁边人的肩膀,贱兮兮地笑着,一扭头却看见康叔脸如锅底一般黑,正皱着眉头怒视着他。
这人顿时哑了声,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低了头跟旁边人扯开了话题。
如此,胜负已分,许溪云脸上扬着笑容,上前挽住罗婶,“罗婶,看我说的吧,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罗婶也笑开了,点了点她的额头,夸了又夸,直到众人来将许溪云团团围住取经。
许溪云拿过小铲,将面前的土地翻开一小块来,露出里面黑黑的圆圆的东西。
“这是什么?”
“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
有人伸出手去想摸摸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一探究竟,却被一旁人“啪”地打了一下。
“别乱摸,说不定是什么宝贝东西,摸坏了你赔得起吗!”
那人讪讪地缩回了手,许溪云笑了笑,大方道:“这玩意儿结实着呢!随便摸!”
有了她发话,众人放开了去摩挲端详。
许溪云接着道:“这东西也不难造,你们看,在管子上挖一些小孔,它便能将水分源源不断的直接输送到作物的根部。”
“这样,灌溉水也不会在地里乱流,利用率可达百分之九十!”
她双手叉腰,眉飞色舞地跟众人讲解着。
“若是和施肥结合起来,效果会更好!”
这会儿,也没人嫌罗婶的地被挖着七零八落了,他们一窝蜂挤上来,争着抢着要当下一个实验品。
“许姑娘!看看我!我家地多的是,都给你实验!...”
“别理他,我我我,许姑娘!来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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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溪云和罗婶一行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皆是神采飞扬,欢天喜地。
今日好说歹说,罗婶才答应不杀那只母鸡,所以许溪云和程砚也答应了要去罗婶家里吃饭。
她挽着罗婶的胳膊,步伐轻快,发髻随着动作上下飞舞,像极了她开心起来乱蹦乱跳的样子。
看的后面两男子,皆是弯了嘴角。
罗婶回过神来,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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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求亲 “方婶,我已经说……
许溪云的确是没有注意到程砚不见了。
还是褚项明问他,“程兄弟怎么不见了?”
她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可她也没往心里去,想着程砚本来也就早出晚归的,想必是临时有急事,也就随他去了
她在罗婶家开开心心地吃了饭,走时还特地带了罗婶烙的饼,想着程砚也许没时间吃晚饭,给他带了垫垫肚子。
却不想,回到院子,只见程砚和淮序的房间都暗着...
她等了等,等到月亮都升上柳梢头,等到夜霜打湿了她的长睫,也没能等到他们回来。
程砚虽忙,可也从来不会出现夜不归宿的情况,毕竟院子偏僻,又只有她一个小姑娘,他往常和淮序,总会留一个人在院子里。
不然就是程砚看书品茶,不然就是淮序练练拳脚,可从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院子。
她心里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踌躇片刻,还是起身去打开了程砚的房间门。
里面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如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丝毫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又撞开淮序的房间门,里面也是如此...
许溪云怒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她诓到这个地方来,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走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好一个背信弃义,不负责任的人!
若是现在程砚在她面前,她定能让他三刀六洞!
她气冲冲地回了房间,一眼又瞥见给他带的饼,用力锤了几下,还不泄气,直到将饼锤得扁扁的,让人看上去便没有食欲,这才作罢。
今夜天气格外的躁,连屋外的虫鸣都比往日聒噪了些。她又在床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直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这才浅浅睡去。
第二日一早,许溪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甫一打开房间门,便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她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昨晚的怒气又涌上心头。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她紧闭双眼,进行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将程砚等人的脸庞从脑海中消除。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如此反复几遍,她才说服自己,不要计较,不要计较...
这几日空气湿度已有明显上升的迹象。
想必人工降雨的好时机就快来了。
程砚是撂挑子不干了,她不行。
即便是为着罗婶,她也要将自己的任务完成。
又不是离了程砚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她捏了捏拳,强迫自己哼着小曲往地里去了。
一连几日,她都指导着村民如何制造,铺设滴灌的管道。
眼见大家一步一步走上正轨,云层也颇识眼色,越变越厚。
许溪云这几日,开始着手准备起来降雨的事项。
如她所料,商河镇和固宁镇的情况差不多,降雨自然也没费多大的力,大获成功。
她婉拒了众人要她留下来的好意,告别罗婶等人。
出来已经够久,还不知道姐姐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许溪云背上行囊,来时是孑然一身,走时却塞满了罗婶泡的酸萝卜等特产,鼓鼓囊囊,重却令她心满意足。
可来时是几人做伴,走时竟是她一个人!
距离程砚离开已过了好几日,可她的怒气半分未减,反而愈来愈深,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她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走到村口,却见镇长在一旁牵着马车等着她。
见她来,镇长迎上前去,自是说了好一番恭维夸赞的话。
临了,他说:“程公子吩咐我,将你安全送回家。”
许溪云现在可听不得他的名字,一听便没个好气,可她又不能跟镇长发火,毕竟镇长是无辜的。
她瘪瘪嘴,将嘴边的话吞回肚里,上了马车。
马车刚晃晃悠悠的起步,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掀开帘子,看见那日轻薄她的几名男子,正灰头土脸的从村外回来。
几人看见镇长,快步走上来哈着腰认着错,许溪云隐在车厢里,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镇长:“你们几个可知罪,光天化日竟敢为非作歹,行如此龌龊之事。”
那几人忙不迭道歉,说着再也不敢了。
待那几人走远,马车重新踏上路途,许溪云撩开车帘问那镇长,这事她没跟别人提过,镇长又怎会知晓,还治了他们的罪?
镇长和蔼的回道:“前几日程公子说,他看见村里一女子被这几人轻薄,让我将他们抓起来治罪,不过那女子本人却没来报案,而且也没实际证据,只能关了几天便放出来了,许姑娘,让您见笑了。”
许溪云嘴上敷衍地应着,心里却百转千回。
程砚指使的?他又是为什么?难不成为了给我报仇?
还是他说的这女子,不是自己,另有其人?
她无声摇了摇头,不管是为什么,都与她无关了,左右往后也不会相见。
自己也完成了他的任务,他也替自己解决了父亲的事情,两不相欠。
如此想着,马车摇摇晃晃,她面前又浮现出一块亮屏来,竟是消失了好久的拼图!
刚刚那些琐事抛之脑后,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那拼图第一块是雨,与之对应的是雷,都已全部亮起,可第二块怎么也亮了?
她坐直身子认真瞅了瞅,第二块则画着个灼热的太阳,下面对应的字,则是东。
她心头一动,没错,没错,当时她观测天象被雷劈到的地方,正是东方!
看来,这拼图果然跟她如何回家有关!
第二块拼图和字闪了几下,也都完全点亮。
她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这一趟商河之旅,竟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给她送来个大礼。
既如此,她也就勉为其难地原谅程砚那厮吧。
第三块拼图虽暗着,可也隐约看得些轮廓,似在给她提示。
可既不是下雨,也不是下雪,上面竟然是一个房屋。
房屋倒塌,一片七零八落。
许溪云想了想,这在书本上可没学过,天象不就是太阳星星月亮吗,跟房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拼图闪了闪,倏地消失了,留她一个人在马车里思考。
许溪云回到家,和姐姐自是小嘴叭叭地说了半天,这一路的见闻,经历。原主和姐姐从没出过远门,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固宁镇,还是一个人,姐姐耐心地听着,不时配合地提问,或是惊讶,或是捂嘴偷笑,屋内溢出一片祥和之色。
当然,她没提程砚那王八蛋把她一个人扔在商河的事。
照姐姐这性子,说了也只会白担心。
姐妹俩正叙着旧,方婶却粗着嗓子进来了,她看见许溪云,哟的一声,愣了几秒。
想必是没想到她竟回来了。
许暮亭一见是方婶,蹙着眉,轻声道:“方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嫁。”
许溪云:?我不在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什么嫁?嫁什么?
那方婶也是嗫嚅了一番,许暮亭性子软,好拿捏,自己这才敢天天上门来烦她。
可今天许溪云竟回来了...这事便有些棘手。
可箭在弦上,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暮亭啊,那县令儿子,真的还不错!”
“家世好,人相貌也好!”
闻言,许溪云看了许暮亭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惊讶,这方婶给她俩说过不少亲,可她俩无权无势,无父无母,虽长相清秀,却不受人待见,不是被介绍去给做小妾,就是去给鳏夫做续弦。
这县令家的公子,怎么看也轮不到她家。
可看姐姐的脸色...
许溪云话头一转,直直地问道:“那他家可有什么要求?”
方婶就如那饱满的气球顿时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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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京城 “姐姐,咱们去京……
许溪云喘着粗气跑回家,便立即翻箱倒柜地开始收拾东西。
看得姐姐许暮亭愣了又愣。
你不是去找那县令家的小儿子去了?
这是?
许溪云满脑子都是京城地动和回家,她拉起姐姐的手,语气坚定又向往。
“姐姐,咱们去京城吧,现在就出发。”
许暮亭看着妹妹因小跑回来而湿漉漉的刘海,额头上还留着一层薄汗。
可是那一双异常发亮的眸子,却叫她无法忽视。
她本不是个仓促的性子,往常碰见什么事都要优柔寡断犹犹豫豫半天。
可此时,她却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缓慢轻柔却坚定有力
“好。”
许溪云听见姐姐的回答,抿了抿嘴,也笑了。
说走就走,许溪云刚刚回家的路上便租好了马车,此时已在院外侯着她们。
村子里的一切都被他们抛之脑后,等日后村长他们再来找许溪云的时候,才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两姐妹在马车上,自是心有百般滋味,激动与对未知的担忧交杂在一起,犹如有千百只蚂蚁在心头上爬,爬的人浑身直痒痒。
许溪云试图小憩一会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可寐了半天也没寐着,索性坐直,看向闭着眼靠在车厢一角的姐姐,不想姐姐也在此时睁开了眼,同样一片清明。
两姐妹相视几秒,皆笑了。
许溪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挪到许暮亭身边去,她自然看出姐姐的紧张与担忧。
双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你喜欢什么什么样的院子,我到时候给你买一个,到时我们在院子里喂些小鸡小鸭可好。”
许暮亭又怎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着点了点她的头:“京城居大不易,我虽没去过,可想也知道,哪是你说的这么容易的。”
嘴上说着,身下却将许溪云的手握得更紧些。
这个妹妹,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自从爹娘走后,自己更是当爹又当娘。
那些人有多瞧不起她们俩,明里暗里是怎么欺负她们的,她不是不知道。
可为了不给俩人带来更多的麻烦,她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原以为,姐妹俩就会这样憋屈的过一辈子,妹妹也会永远躲在自己的护佑下,即使自己的羽翼也不丰满,即使自己也破败不堪...
她的的确确是没有想到,许溪云短短时间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如今的她,眼睛里星光熠熠,说话坚定有力,即使在人群里,你的目光也会被她不自觉的吸引。
“不过,姐姐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来。”
马车越行越远,固宁镇也在她们身后逐渐变为一个黑点,连同前十几年的时光,缩为一个泡影...
-
估摸着时日,已快到京城,这一路,她们遇到的流民越来越多。
从一开始稀稀落落的三两个人,到现在成群结队浩浩荡荡,马车外喧闹的声音愈演愈烈。
甚至有胆大的人,拦停她们的马车,想要讨些吃食。
她们自己带的干粮并不少,可也没料到流民这么多,一开始都大方的给了,到最后也只能跟那些人满怀歉意的拒绝。
许暮亭虽不知道妹妹为何突然对这地动感兴趣起来,可也没过问太多,她想了想,问道:“这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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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 15 章 地动 “这地动,乃是地……
山崩岩石落,许溪云知道她们已经到了震中地带,走路也愈发小心。
地震过后,往往还会有余震,以及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状况发生。
饶是她们姐妹俩外表上看起来已和难民一般无异,但别人都是往外跑,她们却偏是逆行,引来不少人侧目。
这一路上,她们已见过不少惨状,泥土混着鲜血在地上流淌,由于房屋多是木质结构,更易瓦解,她们竟没看到一处完好的房屋,稍微牢固些的,便是前面那座土地庙,此时也挤满了无家可归的人。
许暮亭拉着妹妹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有些微微发颤,她哪里见过这幅炼狱般的光景。
许溪云回头看了两眼姐姐,思考片刻,开口道:“不如我们去那庙里歇歇。”
庙里虽破败不堪,可比外面却好了很多,至少里面的人,都是手脚健全,伤口也不似刚刚见到的那些那般骇人...
许暮亭回想起刚刚自己看到的那具尸体,只觉胃里一阵翻滚,她捂住嘴,往寺庙外一角跑去。
许溪云没跟上去,而是径直走进了庙里,四处观望着。
庙里三三两两的人依偎在一起,见有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这年头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又哪来多余的气力去关注其他人。
有伤者溢出弱小的□□声,许溪云闻声望过去,那人躺在一个角落里,脸因疼痛揪在一起,他的右腿血肉模糊,有人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只是……这处理伤口的人的身影怎么有些许眼熟...
许溪云眯了眯眼,这人,不正是她前些日子刚见过的吗?
他怎么会在这?
那另一个人...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淮序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眼光,一直盯着他,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索性放下手中的动作,抬眼望过来。
见到许溪云,他也是一愣。
自上次商河一别已过去许久,当日公子从外面回来,二话没说便冷着一张脸让他收拾东西。
他自然也不敢多问,只管照着吩咐做了。
但这个时间,许溪云不应该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固宁镇?又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附近?
他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结结巴巴,“许...许小姐...”
许溪云心里还颇有怨气,连带着淮序她也不想给好脸色,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干脆假装不认识,一转身走出了破庙。
自从下了马车见了难民,妹妹这一路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从庙里出来以后,脸色明显更差了。许暮亭哪里知道她遇到淮序的事情,只能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也没敢吭声。
“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她正想着,许溪云突然开口问她。
不等许暮亭回复,许溪云接着道:“这些人怎么衣服都湿哒哒的...”
从刚刚路上她便发现了,这些难民的衣服或是胳膊,或是下摆,都有濡湿斑白的痕迹。
一开始她还不甚在意,只当是他们赶路时或许路过了什么水池沼泽,可方才她去庙里,那庙里的人竟也是这种状况。
许暮亭闻言,也细细观察了一番,狐疑地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为何呢?”
她们两个外地人,光是看自是研究不出来答案。
许溪云四处观察了一番,拉着许暮亭,奔着一个人堆去,试图从他们嘴里获取答案。
那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长得也并不凶神恶煞,看起来都是些受了轻伤的人,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看着一位婆婆为她的丈夫止血。
许溪云在旁边打量了许久,找准时机,凑上前,跪坐在那婆婆身边,手指了指伤口下方,轻声开口:“不如将布条缠在小臂上,止血得快。”
她出现的过于突兀,这一句话也没头没尾,在场的人皆朝她看过来,见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姑娘,更疑惑了。
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当地人,缘何出现在此?还出手帮他们?
他们沉默对视几眼,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不解。
那婆婆的目光落在许溪云脸上,似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犹豫半刻,还是默默地将缠在上臂的布条扯下来,缠在了伤口下方的小臂上,绕了几圈。
不出片刻,那血果然止住了。
诶?这是为何?众人皆惊讶地看向许溪云,她竟有如此本事?
许溪云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实相告:“我看这位大伯的血是暗红色,又流动缓慢,想必是静脉血,而静脉血在远心端止血效果最佳。”
许溪云看着众人迷茫中又带着些崇拜的神色,垂下眼睫。
这里谁听得懂什么静脉动脉,远心端近心端,只要听完觉得她说话颇有条理,证明她方才并非是瞎蒙的,这便足够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经此一事,她彻底地融入了这一群人,他们肆无忌惮的交谈着,也不顾及她这个外人还在场,想必是完全放下了戒心。
听了半晌,她也对当下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此处位于京城郊外五十里处,五日前深夜,众人还在一片酣睡中,这地动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若是在白天,百姓们都在外劳作,伤亡也不会如此惨重。
那婆婆叹了口气,当日,她和她家老头子,刚送走回家探亲的女儿,在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些,才没能睡下。
没想到,竟是命运暗中助他们躲过了一劫。
许溪云安慰了一番,想起来那日在固宁镇的那群人所说,柔声问道:“那日,你们可曾见到什么异象?”
“异象?”
众人没想到她会如此问,面面相觑,思考了一番,才开口说。
“不曾。”
“这地动,乃是地龙翻身,说不定是那位干了什么事,要遭天谴啦。”
一人手指了指京城方向,虚着声音。
许溪云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坐直了身子,接着追问:“那便是什么异常都没有?”
“诸如鸟雀鸣叫?鱼儿跃荡?或是蛇虫横行?”
听得她问的如此严肃,想必事关重大。
余下人又细细回想一遍,片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确是不曾,一如往常。”
许溪云暗叹一声,跟他们瞎聊半天,结果白耽误工夫。
那一直没动静的老伯却开了声。
“那日我老婆子在屋内洗漱,我在屋外打水,隐隐看见屋后山上有些火光,过了会儿,便地动了。”
“而且这地动,就是从那山开始的,虽然时间相差不多,但老夫看的明确,那山先塌,我们这里才有动静的。”
事情牵扯过多,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这些话不曾对别人说过,今天是头一次提起,也是看在许溪云帮了他的份上。
许溪云眸子一闪,正欲追问下去,旁边却传来队伍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发问。
众人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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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 16 章 溶洞 “别说话,别乱动……
地下水?许溪云愣住了。
这里竟然会有地下水?
她的正前方几步的距离,裂开的地缝中正汩汩地流出清水。
她上前几步,用手掬起一捧水,却发现这水只是表面清澈。
在石头缝中看得不甚明显,可在手中却是浑浊的发白。
特别是地缝周围,那被水浸润过的地方,要干不干的,都残留着白色的粉末状物。
许溪云用手捻起一些,用指尖磋磨几下,和她方才见到的是同一种物质。
想必这一路看到那些人身上的水渍,皆来自于此。
刚刚在手指上没有闻到的味道,在这里也格外的明显,这里,一定就是源头。
她心里已有了些考量,可环顾四周,却没找到她想找到的东西。
莫非是自己判断出了错误?
许溪云拎起裙子,准备顺着那水流继续往山里走去。
可此处是震源,落石杂乱,又岂是她和许暮亭两个弱女子说走就能走的。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在现代她曾到处徒步,攀岩,为了观测天象,也去过不少环境恶劣之地。
她回头看看跟在她身后因为吃力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的许暮亭,可姐姐不一样...
“姐姐,不如你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也不顾许暮亭眼中欲反驳的神色,转身就走了,留许暮亭一个人站在原地。
不知怎地,看见许溪云的主意一天比一天大,她这个姐姐反倒是一天比一天操的心多。
还不如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个阿姐,从昨晚做了什么梦,到今天喝了多少水,都要事无巨细一一跟她汇报那时候让人省心。
她思绪刚飘走一会,再抬头时,许溪云已走出老远,身影只剩一个黑黑的小点,在空荡荡的山体,满地的凌乱之间,显得孤独倔强又坚定。
许溪云已经一口气往前走了老远,她听见耳边那潺潺流水声越来越大,便知道自己方向对了,心中受到鼓舞,脚步也更利落了些。
可眼看着那流水声就在眼前,她却被一群落石阻挡了去路。
之前上山下海的实践,她也没少干过这些事,这可难不住她。
说干就干,她撸起袖子,在肩膀上扎扎实实打了个结,又将头发挽了个利落的发髻,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便上手将那些碎石往旁边搬。
可眼看着小的石块都清理完毕,剩了几个大石头,她是无论如何也移不走了。
她透过石头与石头间的缝隙往里看过去,只隐隐看见前面有一个黑黢黢的山洞,显得深不见底。
山洞半塌不塌,顶上的岩石看起来摇摇欲坠。
可透过些许微弱的光,那洞里又有些反光的物质,滴答滴答,想来是水面。
许溪云换了个姿势,将头都恨不得塞进石头间隙中,好离那洞更近,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那水足有半米多深,经过地震,许多落石都掩在水中,露出凹凸不平的一角,在深邃的山洞里显得像长了角身躯庞大的怪物,令人心生敬畏。
这里,便就是那水源。
饶是她看不清山洞里面的情形,她也愈发证明了心中的猜想。
她想,这山洞里,定然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那水底,定然五彩缤纷,因为饱含矿物质,哦,定然还会有许多看不见的暗流。
那洞壁上,定然还长着晶莹剔透,白皙的乳石。
也许密集如森林,也许串串像葡萄似的下挂着,也许曼妙似风动。
她的的确确,是没想到京城附近,竟然还有溶洞的存在,这打破了他们一如往常的印象,认为喀斯特地貌只在云贵高原上较为普遍。
许溪云勾起唇角,若是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
为何地震前不曾有异象出现,为何是山先动,地才动。
那百姓听到的流水声,又是从何而来。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这次地震,根本就不是构造地震,而是塌陷地震。
塌陷地震,顾名思义,是指岩层崩塌陷落,而导致的地震。
通常发生在石灰岩等易溶易蚀的岩石分布的地方。
易溶岩长期受地下水的侵蚀,形成了许多溶洞,而洞顶陷落,这才造成了地震。
许溪云终于揪住了那根毛线头,抽丝剥茧,之前的种种都清晰了起来。
可话又说回来,这溶洞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塌了。
由于受流水侵蚀,洞体的确会有不稳定的因素存在,可极少出现坍塌的情况。
还是这样没有预兆,说塌就塌。
当地百姓在这附近住了这么多年,对山的情况自是比谁都了如指掌,若是山洞不稳,他们也定会早早发现。
许溪云刚才舒展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
她蓦的想起那位大伯的话,“我在屋外打水,隐隐看见屋后山上有火光...”
这火光又是从何而来?
她正想着,却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像是姐姐的声音。
看了眼时辰,自己的确出来够久了,这里人生地不熟,姐姐一个人想必也是担心的。
她利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将头发衣服简单捯饬了下,准备下山。
许暮亭等得已是满脸焦急,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这小丫头一去竟半天也没个动静。
她欲抬脚上去找她,可此处她也不熟,万一找岔了路,到时妹妹回来找不见她,两个人都得交代在着。
于是她也只能尝试着扯着嗓子喊了几喊,幸好有用。
看着许溪云不疾不徐的现身,她心里松下一块大石头来,又有些火气隐隐的冒出了头。
她叉着腰,厉声道:“说了就去一会,你怎地也不看看时辰!天不黑不知道回来是不是!”
这话颇有些耳熟,许溪云想起,在21世纪,小时候的她也常贪玩,放学在家里留个纸条,以为知会过爸妈,就放肆地跑出门玩。
等到太阳西沉,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那时,母亲也总是这样呵她,说她不知时辰,说她贪玩没个度。
长大后,由于工作原因,她常常出差,天南海北的跑,有时深山老林里没个信号,几天也联系不上家里。父母又会这样说她,说她只顾在外潇洒,不知家里人有多担忧。
也不知她这一遭穿越,家里现在如何...
她收回思绪,将目光落在许暮亭脸上,姐姐叉着腰,气呼呼地,看见她半天没反应,以为是不把她的话当回事,气得上来就要揪她的耳朵。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溪云瘪瘪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赶忙态度良好的认错。
许暮亭向来好哄,又不会真的生这个妹妹的气,三言两语,两姐妹又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地往外走了。
这一遭的发现可真不小,许溪云心里有了底,再打探消息也比之前更为具有针对性。
交谈间,那些人发现她一个外乡人竟如此了解当地情况,又是一阵惊讶。
那后山的确是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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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生死 “我管你是什么人……
只听后面一个粗哑的声音恶狠狠的威胁道:“别说话,别乱动,往里走。”
许溪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背后抵着她的东西是什么,她咬紧了牙,努力不让颤抖的声音泄露她的恐惧。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她老实地举起双手,借着右手的遮挡,眼睛偷偷地往后瞟。
此时在月光的照耀下,刀面泛着冰冷的光,微微反射出那人的面孔。
他体型彪悍,一个黑色面罩遮挡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想也知道那面罩底下定是一脸横肉。
许溪云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快速过着对策,这人装备齐全,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想来是观察她了很久,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才在此地蹲守着她。
就是不知道他是劫财,还是图谋些别的东西...
她谄笑了下,试探地问道:“大哥,我腰上钱袋里还有些银两,您不介意就拿去用...”
话还没说完,她便听见那匕首刺破衣服的声音,刺啦一声,直抵她的肌肤。
刺痛从腰间传来,她浑身一抖,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冰的。
“少废话,闭嘴,往里走。”
那人将刀尖往前递了几分,眼神斜也不斜。
这人看样子是个不好惹的,又不贪财...
许溪云心又沉了几分,只得往那溶洞里继续走。
两个人往前又走了几步,直至前方落石堆积处,再无前路。
洞内昏暗,火把也在刚刚被那人丢了,只能隐隐靠着洒进来的月光和水面的反射光来分辨方向。
那人一个利落地动作,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抵在岩石上,刀也从腰间来到她的颈侧。
他眼睛半眯着,透露出危险的光芒,“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许溪云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想着,嘴里也如是问了出来。
那人声音又冷了几分,刀刃紧贴许溪云的颈侧皮肤,“别装傻,你天天来此处打探。”
“我方才已经听到你说溶洞与地动相关。”
“说!你还知道些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许溪云心下了然,这地动果然有鬼!
“大哥,我就是个地质爱好者,啥也不懂,都是瞎猜的。”
她手摸上一块尖尖的乳石,一边瞎诌吸引他的注意力。
“大哥,这洞里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是不是真有宝贝啊。”
那人听了此话,眸子一闪,注意力有片刻的失神。
就是此刻!
许溪云将那乳石尖端朝外,一脚踹向面前男人的脆弱之处。
那人注意力刚分散一瞬,没想到她来这么一手,一时吃痛,后退了几步,捏着匕首的手也松了松。
许溪云紧接着出手,快速将乳石向他眼睛刺去,那人躲闪及时,只在眼侧划了一道血印出来。
他大怒,斜掌向许溪云劈来,将她推得老远。
许溪云胸口一滞,踉跄几步,重重跌倒在后面的水池里。
一口气还堵在胸口,方才那一掌震得她眼前都有些模糊。
她抬起头,那人已稳步踏在水里一步一步往她这里走来。
“我管你是什么人,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
面前银光一闪,那人已高高举起匕首。
许溪云半个身子都在水池里,冰的直发抖,她骇得眼睛紧闭,唇死死抿着,偏头埋在自己的臂膀之间。
可过了几秒,想象之中的的疼痛却没有来临。
取而代之的是洞内叮呤咣啷的打斗声。
她缓缓抬起头,却看见一个此时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一身黑袍,显得整个人肃穆冷硬,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装束。
长剑如芒,在他手中灵巧的翻转运作,一击比一击有力,直逼那人命门。
那人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唇角溢出鲜血。
他轻笑道:“原来是你的人。”
说罢,也不恋战,转身朝洞口奔去,几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程砚在原地停了几秒,见没人再进来,收敛起周身的锋芒,转身向许溪云走来。
许溪云前些日子在此处看到淮序,便猜测他会不会也在附近,连见到他要如何质问他都想好了。
可一连几天也没听见消息,她便以为再不会相见。
这会在此处见到他,他竟又帮了自己,还救了自己的命...
她哑了声,还没从后怕中回过神来,“你..你怎么会在这。”
程砚沉默,见她浑身湿透,将她从水中扶起,靠在一旁的岩壁上,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
双手又来到她的腰侧,将外袍系住。
动作间,他的指腹触碰到一片滑腻的肌肤。
他似触电般手指一缩,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指下的触感是什么。
程砚不动声色地将手背至身后,那一块还有些发烫,让他无法忽视。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上面似还有半干不干的血迹。
他垂下眼睫,看向许溪云发白的脸庞,轻声问:“受伤了?”
许溪云的头发还湿着,额发紧贴她的脸部曲线,她缓缓摇摇头,“皮外伤,不打紧。”
“方才,谢谢你。”
她嗓音发涩,抬头和程砚对视,湿漉漉的眼睛里有莹光缀缀。
两人一时无言,只剩地下水在静静地流淌,有暗流涌动,衬得溶洞里更为静谧。
此处不宜久留,程砚移开视线,抬脚向外走去,半晌,身后却没有动静。
他回头,许溪云仍然倚在那岩壁上,一动也没动。
程砚挑眉,戏谑道:“怎么,舍不得走?你还想留在这里过夜?”
他一开玩笑,洞内气氛都轻松不少,似在提醒许溪云,刚刚的事已经过去。
你已经重回温暖的人间。
许溪云紧绷的身体松下来,忽略眼底的湿意,强撑着咬牙反驳道:“在这里过夜就在这里过夜。”
“反正你已经把我丢下来一次,也不差这一次!”
她话中的怨气重到让人无法忽视,程砚皱眉,下意识地争辩:“我何时把你丢下?...”
说到一半,他也想起来前些日子在商河发生的事情。
程砚失笑,“哪里是我把你丢下,明明是你们...”
他止住声音,暗叹一声,转头又走回许溪云身边。
“当日之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这里有些危险,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赶紧跟我出去罢。”
他姿态摆得极低,嗓音沉稳,说得十分诚恳。
许溪云别开头,不是她耍脾气不愿走,而是她刚刚跟那人打斗间,被推入水中,水中又遍布碎石,这才一不小心崴了脚。
现在她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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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结盟 “这,叫做契约成……
许溪云将自己里里外外收拾好,天已经蒙蒙亮了,她索性不睡了,靠在墙上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今晚发生的事。
今晚真的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就会死在这里。
死在几千年前,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现在想起那刀刃在她颈侧的冰冷触感,她还不禁打了个冷战。
直到此时,她还有些后怕,不敢想象如果程砚没有及时赶到,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话又说回来,这拼图系统,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给她一个地动图片,范围未免太大了些,任她像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她抱着双腿,坐在窗边,任微弱的曦光透过窗格将她笼罩。
外面的嘈杂声愈来愈大,大家此时已经陆陆续续起床了,姐姐一早就出门还没回来。
许溪云透过窗格,远远看见程砚带着淮序往这边走来。
程砚今日换了套装扮,一身鸦青色素面直缀,不带任何装饰,一旁的淮序背着个大大的药箱,跟在他身后。
许溪云起身艰难的挪到门口,拄着门框,看向两人。
自淮序上次见到她已经过去了好几日,那日,他跟公子禀报以后,公子只是沉默,什么也没说。
就在他以为两人可能就此别过的时候,公子昨晚回去却把他拎起来,让他带上药箱给许小姐治伤。
淮序自然不敢猜自家主子的心意,但他的确也蛮喜欢许家姐妹的。
淮序咧开嘴,嘿嘿一笑,憨厚道:“许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程砚见许溪云眼底一片青色,柔声问道:“昨晚没睡好?”
许溪云抬头看向他,他却是精神饱满的模样,朝气十足。
她将两人引进破庙,在一角坐下,顺从地在淮序的指挥下调整好坐姿。
这几日她们就是都睡在这里?
程砚四周观察了一番,昨夜太晚,他也不方便进来,不想里面竟如此简陋。
破庙虽宽敞,但容纳了很多人,里面三三两两挤做一团,男男女女都有,好一点的便睡在蒲团上,大多数人则是用稻草潦潦草草编个席子,也能睡。
程砚皱起了眉,视线瞥见许溪云竟直接就要脱了鞋袜,心头一跳,连忙脱下外袍,挡在半空中,将许溪云笼了个严严实实。
淮序讶异地抬头,自己跟了自家公子这么多年,竟不知他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许溪云也笑了,她虽说不在意这些东西,可这人的行为着实有些笨拙的贴心。
淮序认真检查完,又给她腰间伤处敷上药,道并无大碍,只是最近些时日要少行走,多休息。
许暮亭踏进庙门,她早上出门刚回来,昨晚发生的那些事她自然是不知,许溪云回来正是她熟睡之际,许溪云又特意放轻了动作,谁也没惊动。
此时她看到许溪云略苍白的脸色,显得有气无力的,淮序又抱着药箱蹲在一旁,心顿时提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说着便用头抵着许溪云的额头,去量她的体温。
许溪云一时失笑,声音软软的,去解释。
“我只是今早起来急了,崴了一下,刚巧又碰上程公子和淮序,他们这才顺便帮我看看。”
“是吧,程公子。”
她抬头向程砚求助,眼神里明晃晃的哀求,让他一定要帮她瞒住,不然许暮亭不知道又要怎样念叨她。
程砚接收到信号,一本正经地跟着她胡说八道,“是的,我们正巧遇到。淮序已经看过伤势,不无大碍。”
“正巧”两个字,被他反复在舌尖磋磨,特意压重了声调,带着只有许溪云一个人听得懂的打趣。
许暮亭这才回过神来,疑惑道:“程公子和淮序大哥怎会在这?”
-
“你看,我就说那俩姑娘不是常人。”
破庙外有人交头接耳,“明明是外乡人,却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还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消息。”
“是啊是啊,今天来的这两位公子,看样子也非普通人。”
“他们会把那两位姑娘接走的吧?”
“那是自然,你没看都在收拾东西了吗!”
许溪云和许暮亭收拾着东西,她们的确是要跟着程砚走,程砚嫌此处太过危险。
他说这里人来来往往的,指不定藏了些别有用心的人。
昨夜那歹徒又亲眼见到许溪云和程砚在一起,想必心里早已把他们看做是同伙。
此时,他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许溪云倒是没什么所谓,有好的地方让她免费去住,她才巴不得呢。
倒是许暮亭,一直有些担忧,她凑在妹妹耳边问:“这程公子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帮咱们?”
“你和他接触多不多?为人怎么样啊?可信否?”
她一连几个问句,心里所想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许溪云拍了拍阿姐的肩膀,正色道:“放心,阿姐,尽管吃他们用他们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和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后面半句她没说出口。
程砚听见她们的对话,侧目过来,和许溪云遥遥对视了一眼,收回了目光,只悄悄勾起了唇角。
为了他们方便出行,淮序在不远处租了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却胜在干净整洁。
院子四周围着一片竹林,将房屋隐在其中,颇具一种文人风骨。
四个人一进来,小院立刻显得有些逼仄,不过已经比那破庙好太多了,姐妹俩还拥有一间单独的卧房。
淮序和姐姐去收拾东西,许溪云便和程砚在院子中商量接下来的事。
小石桌上,两人各坐一边,面前的茶水冒出热气,氤氲在空中,然后消散。
许溪云将自己的猜想一一全盘托出。
“这溶洞是成千上百年才能形成的,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发生较大的变化,更别说坍塌了。”
她在脚边捡了几片碎瓦,在桌子上搭出一个简易的山洞雏形来。
“有位大伯跟我说,地动之前在山上曾见过火光。”
“我猜,这地动,非天灾,而是人祸。”
“而幕后黑手,一定跟昨晚那人有关。”
她字字铿锵,抑扬顿挫。
程砚听到这,抬头看向许溪云,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你可知,你答应来我这里,意味着什么...”
“昨晚才好不容易从险境中逃脱,你竟然一点也不怕。”
听到此言,许溪云挑挑眉,往后一靠,无所谓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证明咱俩现在在一条船上吗。”
“昨晚他都看见你救我了!我这时候否认又有什么用,他又不会相信。”
“索性将罪名坐到底呗。”
“而且,我可是天神庇佑的人诶!这种为祸四方残害百姓的人,我定要他们受到惩罚!”
当然,她还有一部分不可为人道也得原因,便是那拼图。
她想,答案一定隐藏在真相之后。
程砚知她聪慧,却不想竟如此通透,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群人我的确认识,只是他们非富即贵,手中的权利可遮半边天。”
“我来此,的确也是察觉到背后另有隐情,特来调查此事。若是有你的帮助,必然是事半功倍,但前方千险万阻,希望你能想好。”
顿了顿,他说,“若是你随时想退出,我自然会保你平安无虞,安全离开此地。”
许溪云对古代的权利没甚概念,她想了想原来看过的史书,从中选了两个印象之中权利极大的人,语气轻佻,“权利通天?那不就是首辅?还是太子?”
她没注意到面前的人脸色一变,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往程砚面前递了递,与他的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这,叫做契约成立。”
-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往后的几日,他们万分小心,随时准备面对那群人的大招。
可一连几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许溪云和程砚坐在院子里,思考着是哪里出了问题。
晚风簌簌,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听着便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厨房内淮序和许暮亭正在忙活晚饭,炊烟顺着烟囱四散开来,给竹林笼罩了一层薄雾。
许溪云闻着飘来的若有似无的香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嗓音慵懒:“这事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吧?”
程砚闻言看了她一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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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阻挠 “怎么,这么不相……
程砚慢悠悠地往回走着,许溪云跟在他身后,又气又急,那眉头都没舒展过。
那群人想方设法的阻挠他们调查溶洞,其实恰恰正说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那群人急了!
可不能从那村子里进去,他们还怎么继续调查呢?
她转眼一看程砚,后者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许溪云好奇极了,她三两步站定,张开双臂拦在程砚面前,“你怎地都不着急?”
程砚气定神闲地瞥了她一眼,绕开她踱步到院内倒了杯茶,递给许溪云。
正欲开口解释,淮序从门外急匆匆地跑进来,站定汇报道:“公子,我找到去那后山的小路了。”
闻言,程砚偏头看向许溪云,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不着急。
他竟早有准备...
许溪云心头一松,又气急败坏埋怨道:“你早有计划却不跟我说,看我干着急很好玩是不是!”
说罢,她气呼呼地抬脚便向外走去,头也不回。走了半晌,回头又对淮序喊道:“淮序!愣着干嘛!带路啊!”
淮序有些迷惑,这是什么意思?他偏头看看自家公子,他正无奈地笑着,于是他也反应过来。
大喊了一声“来咯!”快步追上去。
这是一条几乎没有人走过的路,路上杂草丛生,树木灌丛凌乱,淮序在前面拿着短刀劈开挡路的枝条荆棘,替程砚和许溪云开路。
说起来,许溪云真的很佩服程砚,上次背她下山看不出来他一点为难,今天面对这么难走的路他竟还能面不改色,一个崎岖不平的路硬是被他走出了平坦的康庄大道的感觉。
这条路不仅难走,还远,许溪云直感觉自己脑门开始冒汗,贴身的衣服也有些湿濡濡的,紧贴在她身上。
好在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山,还有那熟悉的溶洞。
这里她和程砚已来过好多次,早已轻车熟路,附近大大小小的溶洞也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
由于是白天,天光大亮,他们便放心大胆的继续往另一处新的洞口探去。
怕上次的事情重演,这几次他们都是留淮序一人在洞口放风,若是有什么意外情况及时通知他们,交代好一切,许溪云和程砚两人进了溶洞。
果不其然,和其他的洞穴一样,这些洞口的钟乳石都还较为完整,只是越往里走,那被工具开凿的痕迹便越重。
许多钟乳石只剩个根,有的还剩下一半,有的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便砸碎了落在水里。
这其实也是许溪云这些日子来一直没想通的东西,钟乳石若说有用,也只是有些观赏价值和药用价值。
可这将它们敲下来,还是如此大量的需求,她实在是想不到是何用意。
许溪云从水里捡起来半块钟乳石,掂在手里,这些人着实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看的东西若是保护起来,任它自由生长,那该有多好。
她正准备跟程砚吐槽,却发现他已经一动不动盯着一处许久,想必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她也准备凑上去,可看程砚盯得太认真,耐不住心中有一个小九九冒了出来。
许溪云将刚刚那块石头放在水里浸了下,浸得通体冰凉,直到放在手里都觉得有些刺骨。
她蹑着脚步,悄悄靠近程砚,看他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岩壁,丝毫没注意到许溪云在他身后的小动作。
她闪电般出手,欲将钟乳石贴在程砚的右脸上,就像冬天他们经常玩的那样,可刚放上去,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被人擒住,按在那墙壁上。
程砚用力钳住她的双手,锁得她丝毫不能动弹,将她死死抵在岩壁上,眼睛凌冽的射向她,杀气骤显。
许溪云一时吃痛,面部都有些扭曲,手中的石块也掉落在地上,“咚”地一声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皱眉,看向程砚,他的脸上还有刚刚动作间留下的水迹,顺着他的脸滑过下巴,又流过劲瘦的脖颈,隐入衣领中。
程砚见是许溪云,手中的劲小了些,可仍抵着她不动,姿势不变。
“想干什么。”他双眼在许溪云脸上巡视,轻声开口,嗓音有些干涩。
两人的距离过近,许溪云气息都有些不稳,她也没想到开个玩笑引来他这么大反应。
说到底是她不对在先,她目光撞进程砚眼中,险些陷入他深邃的漩涡。
“对不起,我想冻一下你来着。”
程砚松开她,也没去擦自己的脸上的水痕,直直岔开话题,喊道:“你看这里。”
见他不扭捏,许溪云也将刚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正经起来,跟着他去看那处奇怪的地方。
黑色的岩壁间,隐着一个裂缝,这裂缝初时细,越来越粗,向远处延伸。
许溪云算算方向,这裂缝延伸的位置,便是那坍塌得最厉害的溶洞的位置。
莫非...
坍塌是从此处开始的...
许溪云心一动,这就说明,这几处溶洞,其实内部的连接在一起的。
她又走到一旁的地下河旁,将手臂探到那河里,感受里面的水流。
果不其然,这地下河,也是通的!
她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地图,对程砚点点头,表示她有了数。
可许溪云又想起来刚刚那个问题,他们费这么大劲,是图些什么呢?
程砚蹲下去,捡起两人刚刚打闹间掉下的半截钟乳石。
他将石头对着洞口的方向,招呼许溪云,“你来看。”
许溪云挨在他身边,也去看那钟乳石。
在洞口阳光的直射下,那石头内部隐隐呈现出透明之色,看上去晶莹剔透,倒是和水晶有些相似。
若是细细打磨,指不定能以假乱真,卖个好价钱...
她感叹着,灵台却顿时一片清明,她猝然抬起头,看向程砚。
“莫不是...!”
程砚看她这幅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
他暗暗点点头,拿着那石头往外走,又从腰间摸出一块小巧的宝石出来。
程砚将两块物件一齐放在手中,对许溪云说:“左边这块,是我前几天在京城店铺中无意中看到的,卖价高达几百两。”
“而右边这块,则是我们刚刚捡到的那块石头,你仔细看看,两者有什么不一样。”
许溪云从他手里接过,放在手中反复摆弄,若是让她说,这两个东西倒真没什么区别。
“这好像,长得都一样...”
“长得一样便对了。”程砚将两块石头都塞回腰间。
“有人以假乱真,将这钟乳石略微加工,使它摇身一变成了身价几百两乃至上千两的高等宝石水晶之物,在市场上流通。”
许溪云暗暗咋舌,这破石头竟然要去花几百两上千两去买,京城人民真的是钱多到发疯。
程砚心中却是别有所想。
前些日子,皇上要在城东建座七层佛塔,此事交予了太子全权负责。
拨款也自然是拨给了太子。
可程砚却听说,太子挪用了这笔账目,去江南给自己盖了座私家园林。
前些日子户部查账,被太子堵了回去,又过了几日,市面上便出现了这种假宝石。
事情他们已经查清楚了,可后续还是有些麻烦...
他望了望身边的许溪云,她这么久从不曾开口问过他的身份,不知是否对他也心有芥蒂。
前路并不光明,他本是不想将她搅入这场浑水中,可命运隐隐之中还是将他俩绑在了一起。
他们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由于真相已渐渐浮出水面,许溪云只觉她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这路也没有来时那么难走了,不一会竟然就到家了。
她推开院子门,嘴里喊着“姐姐,我今天要吃糖醋排骨!”
可却无人回应...
按理说,今日姐姐应不会出门才对,她蹙了眉,这个时辰她能去哪呢?
许溪云回头,刚想问问淮序姐姐有没有跟他说过她要去哪,却看见程砚的脸色有些冷了。
她心开始砰砰急速跳动,暗道不好,赶忙向屋内奔去。
主屋,卧房,厨房,皆没有看见许暮亭的身影。
而且,屋内乱得像遭了贼一般。
被褥被掀开,枕头被扔在地上,桌子椅子横了一地,乱七八糟。
每多找一个房间,许溪云的心便沉了一分。
淮序自刚才进门,便察觉到不对,得了程砚的指示,跑出去找人去了。
许溪云慌了神,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姐姐就不见了。
她脑海里闪过那晚那人抵在她脖颈旁的匕首,闪过那人狠毒的双眼。
姐姐胆小,又没点功夫,这可怎么是好。
她嘴里喃喃念着,说着就要冲出门去去寻许暮亭。
程砚见她这会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去寻,他拦住她,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已经让淮序去寻了。你放心,会没事的。”
许溪云眼睛都有些失焦,她抬起头看向程砚,后者一脸严肃认真在跟她保证着,可是她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翕,耳边嗡嗡地不知是什么声音。
她走到小石桌旁,一口气灌下一壶凉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掳走姐姐,若是因为她和程砚调查真相的缘故,那必然会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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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 20 章 揭露 “此次地动,并非……
程砚推开门,简陋的房屋内几乎空无一物,正中间坐着一男子闭着眼,手指在大腿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旁边站着紧张的许暮亭,看到程砚进来,仿佛看见救星一般眸子闪了又闪。
程砚认真地看了又看,直到确定她没遭遇什么事情,看神色只是受了些惊吓,这才放下心来。
“程砚,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那男子对他的忽略不甚在意,睁开眼定定地看向他,眼神就如毒蛇一般阴鸷,开口说道。
程砚只当没听见,将许暮亭扶出了门外,又让人好生照看着,这才慢慢悠悠地坐到那男子对面。
他端坐着,脸上不见丝毫惧意,烛苗受到气流影响,微微摇曳,他的侧脸映在空荡的墙上,随之晃动,棱角分明。
“有是什么事直接找我便是,为何要牵扯无辜的人?”
-
已到三更,许溪云瞪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个地盯着院门外小路,只盼着下一秒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能出现。淮序劝了她半晌也劝不动,只能趴在一旁桌子上打着哈欠,偶尔抬头确认许溪云还在他身边。
直到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走路衣料摩擦的窸窣,许溪云耳朵竖起,一溜烟跑出院门外,惊得淮序在迷迷糊糊中瞪大了双眼。
“阿姐!”
许溪云一头扎进那人怀里,双手紧紧环绕住她,感受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才觉得冰冷了一晚上的身体逐渐回暖。
许暮亭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从被掳走开始,她脑子就一片空白,刚刚被程砚救下,再到走回来,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将头深深埋在许溪云肩头,洇湿了一小块布料,嗓音沙哑地应着妹妹的呼喊。
程砚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有些莫名的动容,他从小算是孑然一身,不曾经历过此般刻骨铭心的亲情,他也曾以为自己此生也不需要这种情感,但此时也有些好奇这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更深露重,又是劫后余生。
“让姐姐进屋喝口水吧。”他开口提示。
许溪云这才想起来旁边站着的他,“多谢。”她也有些哽咽。
程砚有些担不起,事实上他也的确没做什么。
他摇摇头,“不必,此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说罢抬脚率先向屋内走去。
许暮亭在一旁低着头,按理说程砚救了她,她也该万分感谢才对,可她此时的态度却有些奇妙。
见程砚走远,她将许溪云拉到一边,正色问道:“妹妹,你可知他是何人?”
许溪云不知她为何这样问,眼中写满了疑惑,“姐姐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虽不知程公子是何人,可今日掳走我那人...”
“我听旁人唤他...殿下...”
见妹妹还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许暮亭只当她这是不信自己的话。
她攥住许溪云的手,提高了音量,笃定地强调:“是真的!我真的听见他那些属下们唤他殿下!千真万确!”
许溪云安抚式地拍了拍她的手,“姐姐,非我不信,是我心里早有预料,他是何人又与我们无关,我们只管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事。”
许暮亭见她这一副样子,便知她心中早有决断,此时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长叹了口气,还想再劝解几句,张了张口却还是咽下了。
两个人并排进了院,程砚为了给她们姐妹俩留出空间,早已进了房间熄了灯。望着一旁早已冷了的菜,几人也没心情再吃,草草收拾便各怀心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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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许溪云早早一起床,拉开卧房门,便看见院中石桌前端坐着一人,看他的衣物都被清晨的雾气微微濡湿,也不知坐了多久,似在等她。
姐姐昨日受了惊吓,半夜翻来覆去半晌,睡得极不安稳,临近天亮才沉沉睡去,许溪云将门轻轻合拢,不愿打扰到她,缓缓向程砚走去。
程砚垂着睫,手指反复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似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溪云一个快动作将杯子从他手中拿走,放得离他远远的,大喇喇地坐在对面,道“有何拿不准的事大可以跟我说,欺负杯子作甚。”
程砚抬头望向她,一向清明的眸子里染上一丝迷惘。
“程砚,我知你所想,但我劝你还是及时收手。不要耽误了你自己和你身边的人。”
他想起昨夜和程硕的对峙,那人浑身散发出来的不可一世的气质,以及对他不屑的态度。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罢了。若你自觉保持缄默,我也许还能念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放你一马。你若是固执己见也没关系,就算你将真相公布于众,又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站在你这边?你真以为我会害怕吗?”
程硕勾起唇角,将手中茶杯放在桌子上,食指轻轻一拨,那杯子便歪倒一旁,茶水倾斜而出,汩汩顺着桌缝浸润...
程砚收回思绪,抬头看向面前那女子明媚的小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仿佛昨夜因许暮亭的事紧张得浑身颤抖的人不是她一样。
“若是一事明知会败,许姑娘,你觉得是否还有尝试的必要?”
许溪云眨巴了两下眼睛,认真思考了一刻,决定现身说法,娓娓道来。
“小时候,我最喜欢看的一档综艺...哦不,话本,叫挑战不可能。”
“在这种活动中,我们不仅可以挑战自我,更重要的是可以认识自我。”
“受这节目的影响,我就爱干这事。”
她眼神微微失焦,似随着思绪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小时候我班上有个小胖墩,老爱欺负别人,别人都觉得打不过他,不敢跟他反抗。”
她的头微微扬起,语气里带了些许的骄傲,“可我不一样,我挥着拳头就上去了。”
“就算我打不过他又怎样,我敢跟他打,他自然就会顾忌我。”
程砚眸子温柔了些,弯起唇角道:“那他后来一定不敢再招惹你。”
见程砚明白了她的意思,许溪云也没有再多言,眼睛亮了亮,两人相视着笑了。
几日后,崔伯,也就是前段时间与许溪云他们交好的那位大伯,将这一片受灾的百姓都集聚到了一处,带到了上次许溪云被拦住的那条路上。
许溪云和程砚一行几人已恭候许久,除了他们,旁边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半人高的架子,上头罩着一方红布,叫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老头子,这溪云喊我们过来,不会是诓我们的吧。”那婶子在身后扯扯崔伯的袖子,低声说道。
前几日许溪云托人带进来话,让他们今日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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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 21 章 朝堂 “他刚刚参了谁来……
“可是,这跟地动又有什么关系?”一位婶子壮着胆子问出口。
许溪云看了眼那位婶子,片言未语,在一旁捡了个小木棍,向那溶洞捅去。
一下,两下,三下,随着她的动作,那溶洞开始摇晃起来,顷刻间坍塌成一片废墟。
“表面看起来,塌的只是山洞,不会影响山下的房屋,但其实整个地区的地基都已经受损,诸位再看!”
许溪云站到一旁,给众人腾出位置,好将那模型看得更清晰些。
果然,在溶洞四分五裂后,又过了几秒,山下鳞次栉比的屋舍也开始晃动,地面开始生出裂缝,土地陷落,平原不复存在。
左右不过几秒的光景,方才结构严谨的模型便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只剩一片狼藉。模型演练的快速简洁,可这却是这些人前些日子实实在在经历过的。
他们看着那房屋接连倒塌,仿佛又回到那地狱般的那一夜,耳边是众人的哭喊声,眼前是一片猩红。
多少人在那一夜失去了父母亲人,多少人在那一夜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有人不忍再看,将头埋在同伴的肩上,哽咽着抽搐。
这群无辜的百姓又有何错,这一变故,也许要用他们的一生来治愈。可现在,竟然有人告诉他们这是人为导致的。
若是那人此时在他们面前,他们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杀之而后快。
“溪云妹子,你说,究竟是何人,害的我们落得如此境地!”
“对啊对啊,你告诉我们,是谁!我们绝不放过他!”
众人此起彼伏地扬臂高喊,颇有一种今天便要让幕后真凶血溅当场的感觉。
许溪云和程砚对视一眼,彼此都清楚这一步若是踏出去,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再也回不了头了。
许溪云深吸一口气,将那块布料从怀里掏出,举在手上,缓缓向人群靠近。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率先看清楚了那破布的用料及纹理,俱是脸色一变,哑了声,半句也喊不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情况?”
后面的人察觉到情况不对,纷纷凑上来,有的人看不懂,经过身边人一解释,也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言语半分。
那布料,他们最是熟悉不过,正是前些日子他们还口口传颂大加赞扬的,东宫卫队的官服纹样。
一时间,人群寂静了下来,刚刚那义愤填膺的人都低垂着头,熄了愤怒的火焰。
“这...这会不会有误会,太子宅心仁厚,又帮了我们许多,怎么会是他做的呢?”
“可是东宫卫队出现的也很蹊跷啊,事情一发生他们便赶到了,就像...就像事先就在附近的一样...”有人弱弱的反驳,却立马被人捂住了嘴。
许溪云和程砚对这一幅画面早有预料,他们只管披露真相,而后续如何,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与此同时,刚刚从队尾溜走的那个人正在太子别苑通风报信。
听了那人的汇报,程硕气得将桌上的青花鸡心杯扫落,碎了一地。
丫鬟仆役跪了一地,伏得低低的,谁也不想此时触了太子殿下的霉头。
“自不量力!”
程硕恶狠狠地出声,面部因为愤怒都有些微微扭曲,眸子中闪着阴狠的光。
-
许溪云和许暮亭俩人站在小院门口,看着程砚和淮序的马车渐渐远去,心中那块石头却迟迟未落。
许溪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块青玉镂空玉佩,想起刚刚程砚走之前对她说的话。
“若是你日后想来京城,便可拿着此玉佩去寻我。
“以你之才,我定不会让你泯然于众人。”
...
许暮亭看了眼妹妹纠结的脸色,主动提出,“若是你想去京城,放手去做便是,姐姐不会拦你。”
许溪云将玉佩塞进怀里,扬起笑脸,“姐姐,这京城,我们自是要去的。”说完率先抬脚进了屋。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东西,一边为日后做着打算。
这京城,她的确是要去,可却不是为了程砚。
前几日,那许久不见的拼图系统又出来亮了相。
告诉许溪云,地动任务她已圆满完成,顺带开启了下一个阶段。
可下一个阶段,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的,这次不是一个说解决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让她去京城开个铺子。
许溪云想了想,开个铺子,这可抓瞎,她又不是经济学出身,在京城立足都有些困难,别说经商了。
她思考了好几日,才有了些许头绪。趁着程砚他们先走一步,她们也要悄悄跟上才是。
-
宣政殿内
和昶帝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参奏的男子。
他刚刚参了谁来着?是太子吧?
他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黄济康,不可思议地跟他确认着。
黄济康抚了抚跳动的太阳穴,跟皇帝使着眼色。
是的,他刚刚参了太子一本,说太子为敛财伤了百姓性命,酿了大祸。
末了,他还不忘提醒皇帝,说这个人不是什么当官的,他可是你的二儿子,您当时还封了他舒王,把他分到封地去了,您忘啦?
皇帝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好像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只不过他母妃是个疯癫的,在冷宫里呆了许多年,连带着他自小在宫里的存在感也低。
后来更是早早地把他派往封地,想来已过去许多年了。
他眯起眼,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许久不见,他竟长这般高了。程砚低着头拿着象牙芴板,背虽微微躬着,看上去却如松如竹。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皇帝开口。
程砚应声抬头,看向那明黄色身影,那宝座上坐的,本是他至亲之人...
“嗯..长得倒是不赖,像我皇家子弟!”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自得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又蓦地停住了,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太子怎么了?”
“儿臣方才说,太子私自挪用款项,非法敛财,导致京城郊外发生小范围地动,令许多百姓家破人亡。”
程砚沉声,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
一旁的小太监适时地将他事先写好的奏本及证据递上。
皇帝皱着眉,一一仔细看过,将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的太子。
“太子,对此事,你作何解释?”
程硕自今日上朝看见程砚开始,便知今天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他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正中间,头叩在地面上,声音闷闷传出。
“父皇,儿臣自认有罪,只是二弟所说,非都是我所为。”
说完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眼程砚,又看向和昶帝。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前些日子,儿臣的确挪用了户部拨的款,但绝非为了自己贪图享乐。儿臣想着,父皇的寿辰将至,正提前为父皇的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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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 22 章 开业 “京城,要去,程……
冷宫位于皇宫最偏僻,最阴暗之处,可即便程砚许久不在京城,他还是对这条路无比的熟悉。
他踏上那冷宫前的砖块,小时候,他常被母妃罚。他便跪在这里,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这里有多少块砖,如何摆放,每块砖上的花纹他都细细的摸过,看过,刻在心里。
年少的记忆实在不美好,他站在冷宫那扇常年紧闭的木门面前,手在半空中举了半天,却迟迟没推开。
母亲不爱他,他知道的,母亲爱的只是权利,地位,她逼他读圣贤书,逼他苦练武艺,逼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为了让他在人前抛头露面,为她挣一分面子,更是为了让他胜过太子,有朝一日能登上那宝座,这样自己也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位高权重的皇太后。
儿子终究还是让您失望了,程砚想着,将抬了半晌的手收回,准备转身离开。
他刚扭头,厚重的门却被从里面拉开,吱哑一声,晃晃悠悠。
里头出来个嬷嬷,那嬷嬷穿着绀蝶色短袄,领口和袖口都洗得有些发白,想必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她挎着个小篮子,看样子是正准备出门,推开门却见冷宫外站着一个男子,也是吓了一跳。
“崔嬷嬷。”程砚率先开口喊道。
那嬷嬷听他如此准确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时还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不确定地惊呼出声。“小殿..哦不,舒王殿下!”
当年程砚是宫中最小的皇子,自然被称作小殿下,可他离京这些年,宫里又增添了不少子嗣,小殿下是万万不能再喊了。
见程砚不否认,惊喜的神色在她脸上蔓延,她捂住嘴,似是不敢相信这人竟真的一声不吭地就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也不出去了,慌慌地转身,向殿内跑去,嘴里喊着,“娘娘,娘娘,舒王殿下来看您来了!”
程砚此时是走不了了,索性抬脚跟上去,这本来也是他今日的目的。
冷宫常年没有人气,又建在采光不好的地方,程砚一进来便觉得凉气袭人,他在殿外站定,看见窗格旁正坐着一女子在细细的梳妆。
借着不太明媚的日光,她拿起残缺的黛粉在脸上仔细描着眉,崔嬷嬷则站在她身边说着什么。
崔嬷嬷语毕,那女子才放下手中的物什缓缓转身向他看来。
距离上一次见她,已有许多年的光景。
在程砚心里,母妃一直长得是顶漂亮的,她皮肤细腻白皙,晶莹如玉,柳眉弯弯,杏眼清明,得益于她的容貌,程砚也才能生得一副好皮囊。
可这么多年在冷宫的磋磨,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着,肌肤不再紧致,细纹攀上眼角唇边。
此刻劣质的粉面在脸上也显得斑驳,她双眼空洞无神,呆呆地看向程砚,好像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程砚也不出声,只默默地站着,看着她缓缓起身,又缓缓地走到自己面前来。
多年未见,她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是说,“你长高了。”还是说,“你瘦了。”
程砚心里有些打鼓。
“你...”她的声音也不如年轻时婉转动听,像是常年发泄过后的疲累嘶哑。
程砚抬起头,看向她那双不再清澈的眸子,等待着她的后话。
“你现在是太子了吗?”
那一颗悬着的心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却没稳当的落在地面上,而是坠入了另一个深渊,听不见丝毫回音。
程砚勾起嘴角,自嘲般笑了笑,早知今日来此便是个错误,那心里便连最后一刻希冀也不该拥有。
-
另一边,许溪云和许暮亭正在为眼前的繁华景象惊到咋舌。
嚯,真不愧是京城!这城门可真气派,那守城的卫兵可真精神!
许溪云左摸摸又瞅瞅,一溜烟从左窜到右。
在现代看惯了高楼大厦高耸入云,也看惯了快节奏分秒必争,不想这古代竟也有如此繁华的一面。
面前宽阔的街道两边分布着各式各类的店铺,进进出出皆是络绎不绝。
店铺下还密密麻麻地散落着各式小摊,飞檐横出,各色幡子飘扬,车马人群川流不息,无不彰显着百姓的安居乐业。
这,便是京城。
许溪云回头看了看已经愣在原地的许暮亭,笑着上去拉了她的手,“姐姐,咱们今后,便要生活在这里了!”
初到京城,第一件事便是要找住的地方,许溪云拉着许暮亭顺着街道往前走,不远处便看见一家客栈,看起来忙忙碌碌的,生意不错,想必条件也是不错的。
许溪云抬头看了看招牌,来福客栈,不错,是个好名字,便抬脚就往里迈。
“诶诶。”许暮亭喊住许溪云,将她拉至一旁,悄声问道:“你不是来找程公子的吗?那为何不去找他,来住这客栈作甚?”
许溪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计划还未曾跟姐姐交代过。
她拍了拍胸脯,眼睛弯了弯,“姐姐,这京城,我们肯定是要住的。但是...”
她语气一变,卖了个关子,拉着姐姐朝客栈内走去。
“小二,住店!”
“这程公子,我们也是不找的。”
许暮亭还没明白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去找程公子?那她们俩来这京城作甚,玩乐吧她们又没什么银两,身无长物的,又该如何在这京城立足?
许暮亭自小是个忧愁多虑的性子,家里没有长辈,她须得目光放得长远些,才能保证妹妹日后无忧。
看着她这会看什么都新奇的模样,便知她定是只顾眼前玩乐,今日乐今日享,一时又起了说教的心思,张了嘴开始准备唠叨她。
许溪云一看姐姐这表情,便知她的想法,先发制人,将姐姐扶去桌子前坐着,又一通点了好些菜,急急忙忙的开口,势必要把姐姐的唠叨给憋回去。
“姐姐,你别担心,我自有打算。”
打算?你能有个什么打算?
“咱们先歇息几天,顺便做做准备工作,过几日挑个好日子,咱们在京城开个铺子!”
铺子?开个什么铺子?我们俩啥也不会啊?
许暮亭在心里腹诽着,狐疑地看着妹妹,在思考她说的话有多少是可信的。
“是真的!姐姐!不瞒你说,我真的被神仙托梦了!我现在有好些本领呢!”
许溪云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般,一双小鹿般明亮的眸子直直盯着许暮亭,勾的她心里直痒痒。
“客官,你们点的菜来喽~”许暮亭还欲再多问上几句,却被店小二打断,面前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胃里的饿意也一时被勾了出来,刚刚想说的话随着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动作,一齐咽进了肚里。
许溪云一边吃着,一边悄悄睨着许暮亭的脸色,看见姐姐彻底没了追问她的想法,才悄悄放下心来。
姐姐是最了解她的人,若是姐姐打破砂锅问到底,她还真没这个自信去解释清楚她现在的能力是从何而来,更没把握将她糊弄过去。
这几日,两姐妹便安心地在这来福客栈住下了。可他们也没闲着,四处寻找着合适的店铺,由于两人无屋宅,店铺最好还要带两人日常起居住所。
所幸上次程砚请她帮忙时给她们的银票还多,金钱上倒是没太大压力。
这一日,他们约好了看上的店铺东家,准备详细谈谈租金等事宜。
这个店铺在锦樟街上,虽不是京城主街,人流量却也还过得去,地段好不说,后面隔开一个小天井,还带着一个小院子,二楼便是姐妹俩生活起居处。
她们挑了几日,还是对这间最满意。
京城店铺紧俏,又是这般好地段,刚空出来没几天,便有不少人络绎不绝地来联系房东。
许溪云和许暮亭等了许久,才见那人腆着大肚腩姗姗来迟。
房东姓钱,当时许溪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忍不住笑了好久,暗道怪不得人家有钱,是京城出了名的地界多,这条街上半数铺子都是人家的。家里在朝中虽无一官半职,可架不过人家有钱啊,因此在京城里也颇有声望。
南珰朝虽在古代,可却不如书本上所学那么抑商,商人地位也不那么低下。许溪云当初还松了口气,这要是让她去参加科举考取功名,那还不如杀了她。
钱老爷身宽体胖,衣物看的出来都是用上等的料子做成,金线暗纹,腰间环着一金蹀躞,叮呤咣啷挂了不少配饰。
他一进来,银辉金映的,衬得屋内都亮堂了不少。惹得许溪云暗暗发笑,就差把我姓钱,我有钱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人呢?说要赁我店铺的人呢?”他皱着眉,粗声问道,眼神竟是直接略过了许家姐妹俩。
“钱老爷,这呢!我们便是要赁您铺子的人!”许溪云乐了,冲着钱老爷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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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 23 章 银票 “溪云初起日沉……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风满楼,这名字好!”
两名老者在门口捻着胡须啧啧称赞。
前几日,钱老爷放出消息,说有两位奇人租了他的店铺,拜托各位在开张这天来捧个场。
钱老爷的面子谁能不给,这天一早凑热闹的人便把店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都要来瞧瞧能让钱老爷开口的奇人究竟有何本事。
可店门一开,出来的竟是两个小姑娘。年纪还颇有些小,就连年纪稍大的那个看上去也不过双十年华,更别提小的那个,更是扬了一天的笑脸,满目的天真烂漫。
怀疑之际,众人更好奇了,这两人究竟有何本事?
许溪云笑脸吟吟,嗓音干净清澈,脆生生冲人群喊:
“各位客官,本店主营气象预测,吉凶占卜,附赠天气预报。”
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木板,挂在了店铺一旁的墙上。
众人顺着她的动作望去,那木板上零散地挂了几个可活动的小银片,每个上面都写着不同的字。
第一栏:天气
第二栏:人体舒适度
第三栏:穿衣指数
最后一栏:晨练指数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这是什么?怎么从未听说过?
“东家,你就别故弄玄虚了!”
“是啊是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溪云抿嘴笑了笑,眉眼弯弯,在众目睽睽下,她拿起笔,在后面空白处添了些东西。
天气:晴
人体舒适度:三级,炎热
穿衣指数:越薄越好
晨练指数:二级,不适宜
怕人们看不懂,她一边写一遍解释。
这块木板,叫听风板。这便是我要做的天气预报,往后我都会提前一日为大家预测第二天的天气情况,并在听风板上做好标注,方便大家安排出行穿衣等活动。
第一栏天气,大致分为阴,晴,雨天,雪天。若有特殊情况比如风沙大风等我会标注出来。
第二栏人体舒适度,则是根据我们大多数人的体感来判断,一级寒冷,二级舒适,三级炎热。
穿衣指数,则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参考,相对前一日,我们需要添衣还是减衣。
至于最后一栏,晨练指数,则是给那些早上需要起早锻炼的人看的,分为两级,一级适宜,二级不适宜。
听了她的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表示了解这个铺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许溪云朝许暮亭使了个眼色,许暮亭立即会意,从铺内抱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
“我们这项天气预报,不强制收费。听风板挂在店外,大家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但是我们采取打赏制度。各位客官要是觉得我预测得准,给各位带来了方便,便可以向这木箱内随意投掷银两,多少全凭您心意。”
“有了各位的打赏鼓励,我也更有动力,更上心不是?”
众人点点头,这听起来倒是挺有道理,只是这老天爷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人群都在观望着,也没人上前去靠近那打赏箱。
许溪云示意许暮亭将那木箱放好,也没纠结于一时。日后待他们见识了她的真本事,自会有所收获的。
“除此之外,今日开张大吉,我们店铺开启预存会员制。今日预存排名前十的会员,我们免费赠送一次出行天气预测。”
许溪云清清嗓子,接着公布下一个规则。这下可又难倒了大家,会员又是何物?
“会员,便是登记在册,证明你是本店的特殊顾客,与普通顾客不同,享受一些特殊优惠,比如预测吉凶一单打九折。别人花1000文,你只需要花900文。”
贪小便宜是人从古至今皆有的习惯,听到这,人群眼睛都亮了亮,都准备去报名去当那会员。
只听许溪云接着说:“但是会员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当的,需预存二两银子。”
她竖起两根手指头,笑的狡黠。
二两银子?这也太贵了吧?要知道,他们一天花费不过50文到100文,二两银子几乎快是他们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人们顿时泄了气。
“我来!”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众人看过去,那人一如既往的穿金戴银,大腹便便,不是钱老爷还是谁。
钱老爷大摇大摆的走到许溪云面前,从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钱袋里掏了掏,放到许溪云手里。
“我就当你这风满楼的第一个会员!十两银子,给我存上!”
“后面消费都可以从我预存的金额里扣?我没理解错吧?”
许溪云咧开了嘴,露出一排贝齿,“就是这个意思!”
钱老爷看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人,有意为许溪云挣回些面子。
毕竟这是他亲自挑中的人,若是后续垮了,丢的也是他钱老爷的脸。
“今天我就给大家打个样!”
他声音粗犷豪放,这一嗓子灌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是这样,许小姐。”他搓了搓手。
“明日我要去郊外庄子收去年的地款,您看我这是..什么时辰适宜出行呢?”
许溪云有模有样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铃铛摇了一摇。
“钱老爷”她一脸正色,肃声道:“若是明日出行,则须在申时之前回到京城。”
“明日申时会有大雨,到时路上泥泞不堪影响速度是小,若是引发山体松动,可就危险了。”
钱老爷听了,脸色一变,像他们这种有钱人最是惜命。他算了算,若是要在申时之前赶回来,那今天半夜就得出发。
他想了想,追问了一句:“那若是明日不去,什么时候去适合?”
“这场雨会持续三日左右,若是明日不去,便要等到三日后,但那时土地泥泞,百姓受灾,想必要收款也不是很方便。”
她这话说得隐晦,钱老爷却是一下听懂了。这便是说,他只能选择明日去早些回。
他道了声谢,也顾不得再看底下围观人的反应,抓起小厮就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出发去了。
这一番对话,底下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对这出行占卜有了个大致了解。
只是他们想起刚刚许溪云说的话,“明日申时会有大雨..”
申时?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竟能预测的如此准确?
众人在心里都埋了个小芽,准备明天再看看到底是不是真如这位年轻的店东家所说。
方才还乌泱泱的一批人,没一会都散开了,只剩几个钱多人又闲的公子哥,还在店铺里看个新鲜。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许溪云和许暮亭都累的够呛。
说实话,她们原以为今日定是门可罗雀,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不曾想钱老爷竟给她们带来如此大的收益。
许暮亭晃晃店铺前的打赏箱,许溪云则正在翻着今日登记会员的册子。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开怀地笑了。
除了钱老爷,许溪云还记挂着一位要感谢的(人)。
她走到僻静处,唤出拼图系统。前些日子,她已经摸索出来了这个系统的使用方法,虽说它不能言语,本质上却可爱逗人的紧。
就连这天气预报,也是系统给她提供的信息,她只管转头誊抄在听风板上。
她暗暗道谢,“系统大人,系统大人~多亏了你,不然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几秒后,系统屏幕上缓缓出现一个黄豆笑脸,黑溜溜的眼睛还眨了眨,憨态可掬的样子引得许溪云发笑。
开业第一天,许溪云和许暮亭发现还有许多东西准备的不充分,会员制度也称不上完善。
她们又确认了一遍第二日的听风板信息没有问题,便早早的关上了门,回小屋复盘去了。
这一日,大街小巷传的都是风满楼开业的事,还有钱老爷那一注“出行占卜”。有许多人慕名前来观看听风板,可也只限于看个乐呵,和身边人讨论了几嘴,却没几个人真正当回事。
风满楼早早的关了门,后面小院的二楼的灯却亮了很久很久。
-
这厢风满楼开张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程砚的耳中。
他细长的手指捻着茶杯,果然不出他所料,许溪云根本不会来找他。
不过他想了很多条路,许溪云和许暮亭该如何在京城立足,却没想到她们会如此简单直接的选择开个气象铺子。
程砚想了想许溪云雷厉风行说干就要干的样子,这才几天,也不知将京城的情况摸透了多少,就这么急的将大招亮了出来,倒也真是符合她的性子。
他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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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 24 章 太子 “和程砚一样,都……
果不其然,这大雨停停歇歇,竟下了四日之久。雨停的第二天,便传来消息,京城外官道上受大雨影响,落了不少碎石土块,官兵们清理了好久才将路重新疏通。
这条路,正是钱老爷通往城外庄子的必经之路。
这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风满楼的厉害之处了。
钱老爷大喜,后怕之余,又无比庆幸自己听了许溪云的话。
雨一停,他便带了鼓鼓囊囊的一袋子银子来了风满楼,当着邻里街坊的面郑重地投进了打赏箱。
风满楼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出去了。
一时间,风满楼从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
家里稍微有点钱的,恨不得住在风满楼,从出个远门到短行踏青,每天都要来算上一遍。
家里稍贫穷的,也没有出行需求,便蹲在风满楼门口,听着许溪云跟那些人分析,一边往心里记,也想偷学上一招。
自此,京城百姓养成了一个习惯,头天晚上回家前,不管顺不顺路,必得绕到这风满楼门口来看看第二日的天气预报。
遇到突然下雨天,被淋成落汤鸡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瞅着对方手里早早备好的雨具会心一笑。
遇到难得的好天气,便会成群成对的出门赏景游玩,远郊近郊挤个水泄不通的情况也是有的。
打赏箱越来越沉,直到许暮亭双手抱起来都费劲。
许溪云晃了晃箱子,听着里面银两铜钱叮呤咣啷碰撞的声音,笑弯了眼睛。
有金手指就是不一样,这在京城立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程砚端坐在书房前看着书,听着淮序在一旁跟他报告着最近风满楼的动向,不禁失笑,摇了摇头。
他知晓许溪云有能力,也知晓她定有本事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当日在固宁镇遇见她,便知她并非池中之物。
只是她这做事,也未免太招摇了些,竟丝毫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程砚虽至今也不知道许溪云的本事是从哪里来,但要知道,自古以来天象向来是要和皇命国运联系在一起的,只怕她的存在,早已传进了钦天监的耳朵里。
若是她老老实实只做天气预报便也罢了,只怕后面再扯上些别的,那可就麻烦了。
罢了,他思虑片刻,唤来淮序备好马车,竟是要去那风满楼一趟。
自己好人做到底,好心去提醒她一趟,让她凡事提早做应对之策。他正了正衣冠,两手不自觉在身前摩挲着,许久不见,竟还有些紧张。
等会见了她第一句,要说些什么?
她应当是还不知道自己身份,那是否要装作偶然遇见?
马车悠悠停下,按理说,还没到风满楼才对。程砚掀开车帘,刚准备问问怎么回事,却见淮序凑过来,压低音量在他耳边道:“太子殿下的马车就在前面,您看...”
程砚顺着淮序的目光看去,那风满楼的门口正停着一辆澄黄的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镶金嵌宝的窗牖,门前一对熟悉的雕饰,散发着刺眼的金色光芒。
那马车停了片刻,从上面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程硕。
程硕穿着米金色圆领长袍,纹着熟悉的莲花团花纹,头戴玉璧金冠。程砚眯了眯眼,这套装束他熟悉,每次程硕出门面见重要人物的时候,又不想太彰显自己的身份,便会穿上这一套貌似低调实则张扬的服饰。
程硕拿了把折扇,在面前悠悠地摇着,下马车时还四周张望了一番,也不知看见他们了没有,抬脚便走进了风满楼。
程砚的心,倏地堵了堵。
他放下帘子,淮序只听见闷闷的声音从帘后传出,“回吧。”
程硕到时,许溪云正在一旁跟一位财主算着出行吉日。察觉到门口的光被人挡住,她头也不抬的招呼姐姐去招待一下,却半天没听见动静。
她往这面瞥了眼,只看见姐姐一脸煞白地扶着柜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刚进来的人。
程硕则眼带笑意,唇角微微勾起,一把折扇在面前自得得晃着。
许溪云没见过程硕,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看姐姐这样,想必之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面留心着那边的状况,一面快速跟面前的财主交代完注意事项。
快速上前一步撑着姐姐身体,关切地看着许暮亭的脸色,“姐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许暮亭抬眼望向许溪云,咬着唇,眼睛里有些惶恐无措,“他是...”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程硕旁边的小厮突然厉声喊道:“大胆,这是当今太子殿下,还不快快行礼!”
这一嗓子一出,店内哗啦啦跪倒一地,伏在地上还有些疑惑,风满楼竟名声大到如此地步?连当今太子都要来光顾?
许溪云扶着许暮亭正欲跪下去行礼,小臂却被太子拿着的折扇一抬,温和的拦住。
程硕眼角的笑意不变,落在许家姐妹俩身上,嘴上却假装严肃地批评着随从,“桂闵,都说了今日是来拜访贵客的,隐藏身份,摆什么架子!”
桂闵垂了头,连连道歉,揖着身退到店外去了。
许溪云蹙了眉,瞥了一眼店外张扬的马车,也明白过来他刚刚的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太子殿下?那不就是...当日掳走姐姐的人?
呵,果然一副小人做派!
程硕原以为,亮出自己的身份,她们会手忙脚乱才对。面前这姐妹俩,倒是比他想的要淡定些。
他收回上勾的唇角,清清嗓,开了口:“前些日子,和令姐闹了些误会,今日本宫特来赔不是。顺便看看这名誉京城的风满楼到底有何亮眼之处,能引得京城百姓交口称赞。”
许暮亭半晌才缓过来,脸色微微红润了些,可还是有些纳闷,这太子殿下先是绑了她去威胁程砚,现在又亲自到她们风满楼来,可她们明明已经很久没和程砚往来过了!
她攥紧了双手,求助式地看向一旁低着头却不卑不亢的妹妹。
许溪云揖了一礼,始终没抬头看向程硕。
“太子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一些糊口的小把戏,怎么能入得了您的眼。”
程硕招了招手,两个随从便从马车上搬下来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咚的一声放到了许溪云的面前。
一名随从缓缓掀开箱盖,露出里面各色各样的珠宝来,夺目的光芒直直晃进许溪云和许暮亭眼睛里。
甭说在古代,便是在21世纪,许溪云也没见过这么多钱,那些红红绿绿金金灿灿的头面首饰,她只在博物馆见过,还是隔着层厚厚的玻璃。
可此刻,她的心中,除了些许的厌恶,竟提不起半分兴趣来。
“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事情,想麻烦许掌柜给算算,若是算得准,这便都是你的。只当是我的入会费。”他挥了挥手,指向面前的满满当当的一箱子。
程硕见她们俩面不改色,心道这事好像更有趣了起来。
“太子殿下说笑了,宫里有钦天监,外面又有多少能人异士排着队想得到您的青眼,有何必屈尊到我这小店里来。”
许溪云的话里明晃晃的拒绝之意,听的程硕和身后的小厮都皱了眉。她竟如此不识抬举?
许暮亭更是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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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逃生 “万一太子给的真……
这厢,程砚刚下了打道回府的命令,正坐在马车里发愣。
他当然愿意相信许溪云不会轻易投靠太子,太子不仅绑了她姐姐,还干出那等子危害百姓生命安全的事,许溪云这般正直,定不会跟那人同流合污!
不过心里还是有个小人在隐隐的对着他呐喊。
万一呢,万一太子给的真的很多呢!
你当初不也是给了她很多钱,她才帮你的!
再说了,你当初又没把太子为何开凿溶洞跟许溪云说!
你自己也不曾跟人家坦白你的身份!
既然你不曾跟人家坦白,又何必怨人家明珠另投!
那小人每问出一句,程砚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被用小锤子轻砸了一下。
他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许溪云又不曾知道他的身份,就算知道他的身份又怎样,一个不受宠刚刚回京城的王爷,和一个自小便万众瞩目的太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她若是能拜入太子门下,对她自己必然也是更好的发展。
只是...自己竟要有一天与她为敌吗...
马车嘚嘚回了舒王府,程砚便一头钻进了书房,连晚饭也不曾用。
淮序站在门外,看着书房里昏暗灯光映出来的人影,显得那样孤独寂寥,深深地叹了口气。
-
这几日,许溪云又想出了新招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每月会抽出一天来给大家普及一些天象相关的知识。
要知道,很多东西,都是有一定规律的,是科学的,绝不是他们口中动辄天神发怒的征兆。
这一日,她约了大家去城东山头采风,顺便登高看看天象。
可她的目的绝不是仅此而已。
拼图系统已经点亮四片,固宁镇的降雨,商河的旱灾,再加上地动,现在店铺也开起来了。
眼瞅着拼图一块块的亮起,回家的信息也逐渐明朗起来,雷,东,山,再加上一个六。
那便是跟她说,六月,东边的山,再加一道雷。
可眼看着六月七月早已溜过去,连八月都只剩个小尾巴,这大概也是在跟她说,且等明年吧。
等是要等,可也绝不是坐以待毙。许溪云便想着要去城东的几座山头打探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些相关线索。
许溪云特地挑了一个雷暴将至的天,这才便于大家观察空气湿度等气象要素的变化。
一大早,安排好姐姐和店里的一切,她便带着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跟在她身后的人,有不少女性,她们先是被许溪云所谓的神力震惊,后是渴望成为许溪云一样能够靠自己能力养活自己人,便一直死心塌地的追随着许溪云。如今听说许溪云要手把手教她们,更是喜不自胜,早早的便来店铺门口等待。
除了这群想认真学些东西的人,当然也不乏看热闹的人,跟在队伍中插科打诨。
还有的家庭拖家带口,左手牵着五六岁的大宝,右手抱着未满周岁的小宝。俨然把这次活动当成了集体出游。
许溪云也不管他们是否真心想学,反正能听进去一句便有一句的收获,只要别捣乱就好。
出发之前,她特地再三强调了今天的要求,由于是雷暴天气,在户外必定不如在屋内安全,所以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样他们才能在下雨之前安全地赶回城内。
初时,一切都很顺利,这一群人惊讶的发现,许溪云懂的东西是如此之多。除了天气,她竟然还能讲出各个城市的地理环境,一点也不像是在固宁镇那个小地方出来的人。虽然她常常说一些大家听不太懂的话,什么地质地貌,温带热带的。可她们隐隐也能感受到,似乎有一个从未接触到的世界在想他们招手。
一行人有问有答,有说有笑,相处的倒也融洽,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的飞快。
云山在队伍中也不经竖起了大拇指。
说起来,他家王爷让他盯着风满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也不知道王爷是何用意,可看他待风满楼许掌柜的态度终究是与他人不同的。
在与许掌柜接触的过程中,云山也逐渐摸清了她的性格,她为人大方开朗,行事颇不拘小节,目的却明确得紧。
今日看来,她和别人相处也可有一套了哩!这一行人里年龄性别都各有不同,性格也大相径庭,可她竟然能和每个人都相处得融洽!饶是云山平常也是个社牛,专门负责王府和别人打交道的事,他也觉得这可真是不得了!
正想着,人群里却突然有人惊呼了起来,引得众人侧目。
云山凑上去,发现是那个带着小孩的妇女一脸慌张,此时本该站在她左手边的大宝,却不见了踪影。
那妇女脸急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硬忍着没有落下来。
一行人立马四散开来去找大宝,可附近哪里还有孩子的踪影。
许溪云也急了,她看了眼天色,按计划时间,他们这时候应该踏上返程的路了才对!
他们此时正站在半山腰上,由于雷暴天气危险,他们没再往山上走,而是在这里讲完了一些要点便打算返程。
若是孩子一不留神往山上跑了...那可就麻烦了。
许溪云拍了拍那个妇女的背,又将众人聚集到一起,正色道:“雷暴天气的危险性我刚刚已经跟大家科普过了,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
“这座山只有这一条路,所以孩子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就是往山下跑了,一个就是...”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方才还亮着的天色已经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团团黑云压在山头,颇有些压城的气势,众人顿时感觉到压力扑面而来。
“大队人马先行下山,要么进城要么找山洞等掩体躲起来。若是找到大宝,一定照看好她。我们选几个人去山上找!山上没找到我们就下来跟你们会合。”
她条理清晰,声音稳重,只有脸上的焦急之色微微显示出她的慌乱。
“切记,不要躲在树下!”她严肃地又强调了一遍。
众人看她如此严肃,也是深信不疑,皆一脸乖巧,忙不迭点头表示知道了。
许溪云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视一番,接着问道:“有谁愿意跟我上山?”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敢开这个口。
刚刚才听许溪云讲过雷暴天气,现在便让他们以身试险,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云山掩在众人后面,看了看毫无反应的众人,率先举了手,清脆的喊道:“我去!”
闻声,大家都看向他,眼神中带了几分赏识之色,云山看上去不过是个瘦瘦弱弱的小生,却有此魄力,着实难得。
许溪云目光与他相撞,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这小伙子他见过许多次,每天都在她店铺门前晃荡,偶尔也会进来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看着是个话少的。
有这种年轻人是再好不过,动作灵敏,反应迅速,跑得也快,至少不会给他们拖后腿。
在云山的带头下,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举了手,报了名。
事不宜迟,许溪云已经感觉到暴雨正在一点点向他们靠近。
大宝娘将小宝托付给下山的人,抹了把脸便跟着许溪云他们往山上走去。
半山腰离山顶还有些路程,一行人拉开了些距离,散在路的周围四处张望着,嘴里不停地呼喊着大宝的名字。
许溪云是其中最忙的一个,她除了要找孩子,还要不停地观察着气象情况的变化,若是有什么动态,才能及时地提醒大家。
眼看着离山顶越来越近,可还是没看见大宝的身影,大宝娘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着急得锤着自己,自责自己为什么没看好孩子。
许溪云轻声安慰:“说不定是孩子跑下山了,这会已经安全被别人找到了。我们再找找,若是还没有我们也先下山看看。”
在这种情况下,语言显得苍白无力起来,众人也只得附和安慰,好像除了这也做不了什么。
突然,大宝娘的啜泣声蓦地噎住,她瞪大双眼,细细听了几秒,急切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一行人纷纷竖起耳朵来,可仔细听了又听,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大宝娘急了,“你们再听听!是不是大宝在哭,在喊娘呢!”
说着她推开众人,往山顶奔去,剩余几个人相视一眼,只当她这是急过了头,出现了幻觉,眼神里满满的可惜之色。
他们四散开来,准备再找找,却听见大宝娘在那头疾声呼喊:“找到了!找到了!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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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第 26 章 重逢 “这程公子,到底……
只有云山,在这群人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张开嘴,欣喜得准备大喊“王爷!”
可“王”字还没喊出口,他脑子里倏地闪过程砚的嘱托,语调一转,出口变成了“公子”。
除了先行下山的那批人,此时等候的还有他们这些人的亲人朋友,无一不是面带焦急之色,密密麻麻摩肩擦踵,踮着脚在看着这边的动静。
饶是如此,许溪云和众人还是一眼就看见那个在人群中气质有些卓然的那个人,他一身象牙白长袍,头发用玉冠高高簪起,明明和周边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那眼神中的慌乱却和周围人如出一辙。
云山这一嗓子,引得众人都朝程砚看去。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怎么如此眼生?”
也许是太久没见,又也许是刚刚死里逃生了一遭,如今再见到这幅熟悉的面孔,许溪云竟无端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来。
人群散开,纷纷投入自己家人的怀抱,只许溪云的脚步不快反缓了下来,有些漂浮不定。
程砚看见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城门外,眼神中的焦急之色慢慢消弭不见。
今日,他本在书房看书,听见小厮通传说许溪云带了一堆人去了山上。
程砚知道许溪云素来是个主意多的人,更何况云山还跟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可过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听见人回来的消息,手中的书翻来翻去还停留在那一页,他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索性一个人起身出门转了转。
这一转,便遇上了那群先行下山的部队。
他们的担忧溢于言表,纷纷猜测许溪云那队人在山上已遇到不测。
听着他们转述方才的惊心动魄的场景,程砚只觉太阳穴一个劲地突突跳动。
这个人除了带给他惊喜,惊吓也不少。
好在她除了看上去有些狼狈以外,毫发无损。
程砚眼中翻滚的情绪消散,霎时恢复往常的清明。
上山的人群都被各自的家人拥着回了家,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不大点地方一时间只剩程砚和许溪云两人。
云山眼神滴溜溜在两人之间转着,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忍不住开口破坏俩人之间的氛围。
沉默半晌,见许溪云和自家主子没有一个人往自己这里分一点心,撇了撇嘴,识趣地走到一旁去了。
许溪云避开程砚的那双如墨的眸子,垂下眼,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柔声喊道:“程公子,好久不见。”
程砚方才还有满腹的话,想着夸她这些时日在京城里大放异彩,想着好生恭贺她一番,也想着指责她为何做事还是这般莽撞,为何...为何总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可看着许溪云这疏远的样子,千言万语咽回肚中,脸上只剩一个礼节周到的微笑。
他走到许溪云身边,和她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齐向城内走去。
“许小姐来这京城,为何不来寻我。程某人虽能力不大,却也想为你略尽绵薄之力。”
程砚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就着许溪云的步伐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程公子自有自己的大业要谋,溪云不敢打扰。”
“更何况...”许溪云顿了顿,偏头看了看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云山,意有所指。
“即使不需要我主动找您,您对我不也是了如指掌。”
云山平时虽咋咋呼呼,可在自家主子面前也不敢造次,前面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他是一个字也不敢听,这会儿看许溪云看向自己,还以为是要夸自己,憨厚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许溪云被云山逗笑,心情轻松了不少,也不那么端着了。
“不管怎么说,云山这些日子的确是帮了我和姐姐不少,若是早知他是公子派来的人,我也会多加照看一些。多谢程公子的好意。”
俩人一路聊着,聊风满楼,聊如何经营铺子,聊百姓冷暖,又似回到当初探照溶洞真相,肝胆相照的日子。
还没走到风满楼,便见许暮亭的身影在铺子门前亭亭立着,她一面招呼着客人,一面焦急地在街上寻来寻去,看到许溪云出现,小跑到她面前,肃声斥道:“说好的一会就回,怎地耽搁了这么久!还遇到如此险事,你若是出了事,可让我怎么跟泉下的爹娘交代!...”
“你这才来京城多久,本就人生地不熟的,城内这么大还不够你跑的?竟还要去郊外!要不是店里只有我一人,我真的差点就关了门去寻你去了!”
“通天的本事怎么不先给自己算算!...”
她噼里啪啦责了一通,手却在许溪云身上摸了个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又将她转了个身,确认她完好无缺,没受到伤,眼中的担忧之色才散了去。
她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立的高大男子,眼神挪到那人的脸上,竟然是熟人。
她行了一礼,眼神在两人之间巡视,手搭上许溪云的小臂,隔着衣料轻捏了一下,这便是在问,“这是什么回事?”
许溪云手也覆上去,轻拍了两下以作安抚,她转身看向程砚,再次道谢。
“程公子,今日多谢,我已到了,您请回吧。”
云山唰地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个事儿?怎地这就要让公子回了?
两人按理说多日未见,不应该有说不完的话吗?
怎地不请自家主子进去做一做啊喂!!
他急得直跺脚,双手在袖中急切地搓来搓去,正欲上前插上两嘴,却看见程砚的眼神冷冷的瞥来。
云山偃旗息鼓,沉默的看着几人礼貌地道别,低着头顺从的跟上自家主子回府。
姐妹俩并排站着,看着程砚的身影消失,这才携手走进店内。
许溪云三言两语讲完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末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暮亭看得可笑,许溪云向来行事不管不顾,少有见她如此愁容的时候。
她宽慰道:“今日之事也不全怪你,突如其来的意外谁也预料不到,只是下次还是要事先做好准备的好。”
刚刚在店门口疾言厉色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平常那个温言细语的姐姐。
“只是...”
“这程公子,到底是何用意,我倒是看不懂了...”
此时已临近关门时间,客人稀疏了不少,姐妹俩得闲在柜台坐着。
许溪云双手托着脸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眼睛遥遥望向门外的暮色。
耳边是姐姐的絮絮叨叨,“当初你也算帮了程公子忙,我原以为他让你到京城来寻他只是些客套话,毕竟他们这些勋贵人家,最是讲究自己在外的名声口碑。”
“可听你这样说,他倒是真的用心了。我说云山那小伙子怎么有事没事就往我们店里跑,原来是得了别人的指使。”
许暮亭拿了抹布,将店门掩上,也隔开了屋外的暮色。
“话又说回来,饶是程公子人好,可他那样的身份,我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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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 27 章 困难 “听婶子一句劝,……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程砚语气淡淡,几个字吐得漫不经心。
云山却不知怎么,从这几个字中听出了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能在王府干这么些年,自然是个识眼色的。利落地跪下,严肃又正经:“是小人的错,小人走神了,请王爷责罚。”
程砚瞥他一眼,他跪得笔直,像是真的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程砚从胸腔中深深呼出一口气,“起来吧。”
“以后不必日日在许家姐妹俩面前露脸了,既已知晓你是我的人,她们再见你也只会不自在。”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纠结之色,半晌还是不放心的补充:“不过你还是需要暗中盯着风满楼的情况,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汇报。”
说罢,程砚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云山顺了口气,心里却愈发地拿不准起来。
王爷虽说地位显贵,可从小不受宠爱,处处谨慎入微,就怕行差踏错一步,毁了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
自王爷去年回到京城,朝堂里局势越发的暗流涌动,当今陛下对太子的偏爱,朝臣们明里暗里的拉踩,自家王爷可谓是孤立无援。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许家姐妹俩,倒真是说不准是福还是祸。
云山满腹苦恼,望着紧闭的书房门,嘴角耷拉着,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厢程砚才到府,那边太子就收到了消息,今日程砚和许溪云见了面,还相谈甚欢。
程硕怀中的女子香肩半露,柔弱无骨地附在他胸膛,娇声打闹着。听了下面人的禀报,他的手从那女子的秀发滑落到她莹润无瑕的耳垂上,轻轻弹拨一番,看着白皙的耳珠在自己眼前微荡,暗黑的眼里里却是不带一丝感情。
他轻嘲出声,那日在风满楼许溪云义正言辞拒绝自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转眼还是和他的“好弟弟”搭上了桥。
果然和程砚是一路货色,饶是前些日子在京城没有往来又怎么样,指不定两人早已暗通款曲。
程硕从一旁捻住一个影青釉杯,此时天还未暗,房间内却早已灯火通明,烛光反射在瓷杯上熠熠生光,倒映出程硕微眯的眸子。
虽说一个程砚,他不放在眼里,再来个许溪云,也只不过要多费些功夫。只是想到那些麻烦事儿,他便浑身如蚂蚁爬般难耐。
早知如此,当初程砚还在他母妃肚子里时,自己便不该放过那个机会!
他招手唤来候在一旁的桂闵,耳语一番,不时肆意发出阴恻恻的笑声,也不顾忌旁人在侧,听着便让人心生凉意。
怀里的女子却是乖巧的神色一如往常,眼神也是娇媚得丝毫未变。
桂闵领了命令,退出大厅,将管弦丝竹,缠绵笑语纷纷隔在门内。
那日程砚的露面犹如昙花一现,出现的毫无逻辑,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无迹可寻,许溪云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不知道他年纪家世,甚至不知道他给她的这个名字是真是假。
他没留下一点信息,就好像那日他没出现过一般。
许溪云斜倚着窗户,借着日光,从箱底拿出那块层层布包着的玉佩。
当日程砚将其给她时,她便打定了主意,从未想过要派上用场,
自她来京城至今,虽说风满楼一举成名,但她也不是没遇到什么困难。
难缠的客人,解密般的系统,遥遥无期的回家日。
她看得出来,程砚绝非池中之物,这玉佩一拿出来便能为她和姐姐解决不小的问题
可她在现代便自小是个独立的性子,一朝穿越回古代,更不敢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想着依靠谁。
穿越的小说电视剧看了不少,她也不会痴人说梦地想着自己能改变这个社会,她能做的,便是明哲保身,早早回家才是王道。
只是即使程砚不出现,她也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冰凉的物什在她手中泛着莹润的光泽,她反复摩挲,直到玉佩都染上了她指尖的温度,变得微暖。她将玉佩又仔细包好放回原处,合上厚重的箱盖,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愈发的不受控制了。
许暮亭在前厅忙活着,看妹妹半天没动静,从堂里探出一颗头,见许溪云灵魂出窍般坐在一个箱子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笃笃”地敲了两下木头门框,“怎么啦,心不在焉地,跟你说话都没反应。”
“近日我们店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那打赏箱轻的风一吹就能飘走,这可怎么办才好....明明前些日子势头正好啊?”
许溪云心里有事,却从不对姐姐说,别说她是穿越过来的了,便是他们那些糟心事,姐姐想必也应付不来。
很多事,姐姐还是蒙在鼓里的好,最好是一点也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她恢复到往常的神色,小女儿般地娇嗔道:“哎呀,人家算够了,你也要允许人家歇歇的嘛,近日客人少了,我们正好多休息休息!”
“你也不想你妹妹为了挣钱累死不是?”她吐舌,做了个鬼脸。
见妹妹又插科打诨没个正形起来,许暮亭拉了脸......
“近日怎地不见云山那小子了,他之前不是老在咱们店里晃?”
许溪云垂眸,长长的睫毛,一片阴影落在脸上,轻声说道“兴许是家里有事吧,人家也有正事要做,姐姐你上次还说人家游手好闲,天天在店里东摸摸西看看的。”
“我哪里是说人家游手好闲,我那是关心人家!...云山天天为我们跑前跑后....”
-
近几日风满楼静悄悄的,从早上开门到晚上打烊,竟是没有一个客人。
许家姐妹心里疑惑,前几日客人数量便有减少之象,她们本以为是大家新鲜劲儿过了,可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有啊....
再看店铺外的街道上,如往常一样熙熙攘攘,小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倒显得这风满楼冷清非常,在锦樟街上显得格外突出,众人像是见着瘟神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许溪云大步踏出门外,双手叉着腰,眼神四处巡视,张望了番。
“风满楼”,牌匾没问题。
“天气...人体舒适度...”听风板没问题。
也没人在她们店铺门上泼什么猪血鸭血,写什么谋财害命。
怎么就突然间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了呢。
许溪云大喇喇的蹲在店门前,看着过往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踏入她们的大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秉着长嘴就要问的原则,她盈出笑脸,凑到店门口摆摊的曹婶面前。
曹婶卖的是些手工编织的小玩意儿,每日挣得不多,勉强贴补些家用,之前风满楼生意好的时候,也蹭了不少风满楼的红气,荷包鼓囊了许多,是以和许家姐妹俩关系也不错。
“曹婶....”许溪云笑嘻嘻的,脸颊鼓鼓,白白嫩嫩,一双杏眼圆圆,明亮闪烁,瞳仁漆黑,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免不得心生欢喜。
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这姐妹俩可怜的身世,往日能照顾也都照顾着。
曹婶脸朝着街面,听见许溪云的声音,头没回,心里却深深叹了口气。听她这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想来问什么....
只是....
曹婶四处张望了番,手在腰间快速地摸了摸,边吆喝着叫卖,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东西塞到许溪云手里。
“婶子能给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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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 28 章 打探 “你到底是来干什……
直到小跑穿过了这条街,许溪云才敢直起身将头抬起来。
适才她借着宽大的帽檐,将自己整张脸都掩起来,隐入步履匆匆的人群中,这才没引起那人的注意。
这雨刚下没一会,看起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若是冒着大雨在街上走,只怕会更引人注目。
如是想着,许溪云来到了松香街上的一家酒楼。
起初刚来京城时,因为预算有限,她们将店铺租在了锦樟街上,可如今若是打探消息,那定然还是要往人多的地方挤一挤。
这家酒楼名叫汇安楼。
天子脚下,好的酒楼自然数不胜数,可太有名的酒楼大多是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得去的,那种地方许溪云自然不敢肖想。
汇安楼已经是平头百姓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一家酒楼了,最主要的,地理位置好。
许溪云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雨渍,由于大雨,许多人都选择来这里躲雨,点壶热茶,配点小菜,悠哉地坐等雨停。
平时本就热闹的大堂此时更是被人塞得满满当当。
见许溪云只身一个人,店家此时哪里有单独的空桌子留给她。
征求了双方的意见后,便将她和另外两位公子拼了个桌。
许溪云本也不太介意这些,更何况今日她是来打听消息的,恨不得多长出一双耳朵才好。
现在能和别人拼桌,正大光明的听别人“说小话”,她自是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
可她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装着有些逼不得已的模样,跟两位公子行了个礼,坐到了桌子的一角,看起来好不勉强。
那两位公子看起来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接受了拼桌的建议后,又看是个独身的姑娘,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腼腆的笑了笑,也是不敢再看许溪云秀气小巧的脸庞。
许溪云品着茶,听着这俩人从去年科举的状元当了哪家大人的幕僚,聊到京城外某家园子的老板又纳了第八房小妾,聊到茶都换了几盏,始终也没听到她想听的信息。
她忍了又忍,内心实在是有些焦灼,轻咳了声,引得两人的目光都到她这里来。
这才施然一笑,不好意思地问道:“两位公子,我实在是有事在身,看你们懂得这样多,那你们可知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她眸子清亮,声音柔柔,问得极为认真。
自古男子便享受被女人追捧,以显示自己博学多问的一面,这有个姑娘虚心向他们请教,他们巴不得能侃天侃地跟人家展示一通。
可老天爷的事谁又说得准,他俩对视一笑,
“姑娘,这老天爷的事,可没人说得准。”
说着,两人笑了起来,许是笑许溪云这问题问得天真。
“诶”其中一名男子突然打断。
“谁说没人说得准?旁边那条街上不是开了家铺子能看天象?我看外面传得可邪乎了!说能一卦断云雨,两卦测吉凶。”
“你说的是那家风满楼?嗨呀,你的消息还是太落后!”
他同伴啧了一声,又引起了话头“我可听说,那家铺子是假的!松香街上现在开着的那家,才是真的呢?人家东家都出来打假了!现在这个才是有些真本事的,啧啧,我今日去看了,长得就仙风道骨的,不像那风满楼,听说掌柜的是两个女子!年纪颇小,这点阅历,能干什么事?”
被说“年纪颇小”的当事人,此时就坐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个人谈论,仿佛只是在说些无关的人和事。
可只有许溪云自己知道,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打假,打假打到她头上来了?
女子,女子怎么了?你们不是女子生养的?!
年纪小,年纪小吃你们家饭了?!
转头一想,这一程还算是有了收获,至少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她倒要看看,谁敢打假!打的又是哪门子假。
又坐了一会,雨逐渐变小,酒楼里的人渐渐散去,越来越少。
许溪云也决定去一探究竟,她又带上兜帽,重新踏入雨幕中。
松香街作为京城主街,道路比其他街道宽敞了可不止一点半点,平时便人流如织,适才下过大雨,街上的人都纷纷跑去躲雨,这才稀疏空旷了不少。
这场雨没有下透便已有要停的迹象了,雨丝已经没有那么密集,只是天空仍有些暗沉沉的,还能听见远处隐隐的轰隆声。
许溪云穿着宽大的披风,拎着裙子,在水洼中穿梭自如。
按照刚才那两人的说法,那家假冒伪劣铺子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还没走两步,她便知道她到了。
因为这个地方和她的铺子简直太像。
同样的“听风板”,同样的打赏箱。
除了...
许溪云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铺子,险些被闪瞎了眼。
这甚至说铺子都是委屈了人家,说是小殿楼宇也不为过,就差把爷有钱挂在了大门口。
光是一楼便有她风满楼三个大,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一看背后便是财大气粗之人。放眼望去,大堂正中间还有个大的旋转木梯直通往二楼三楼。
再看那匾额,用的也是那金丝楠木,配着大气磅礴的烫金字体——自海轩。
再想想她那寒酸袖珍的店面,许溪云擦了一把额角的几滴薄汗。
这家店的人不少,即使街上现在已经空了,店内一楼也几乎被坐满,还不断有人被小二引向楼上。
许溪云这才站了不过须臾,便有个小二笑脸盈盈的迎上来,双手接过她的披风,妥帖的拿着,将许溪云迎进店内。
“这位小姐看着好生秀气,不知今天来本店想算些什么,本店有天气测算,出行吉凶占卜等...”
小二咧着嘴,训练有素地介绍着,露出一排大白牙,看着便让人感到亲切。
“若是您的事情比较私密,我们也在楼上设立了单独的雅间,可以请师傅为您单独测算。这位小姐请坐,小的去给您泡壶热茶,淋过雨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许溪云稀里糊涂的便坐在了店内一方的一排横凳上,不得不说,这家店的服务确实是周到,莫名其妙的有了..某底捞的感觉。
在这边乖巧地等着小二,许溪云得以有空观察店内的装饰。
这内部和外部看起来一样的豪气,雕梁画栋,每根梁柱上后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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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第 29 章 找茬 “这本就是异常之……
许溪云将钱袋往前推了推,笑脸依旧:“麻烦小哥帮我安排吧,我有大事要找你家掌柜的算。”
见她出手阔绰,又不似来找事之人。那小二立马又恭敬起来,说了句稍等便去离开了,想来是去找掌柜了。
不一会儿,小二领来了个人,那人看起来年纪偏大,只是脸圆圆的,眼角弯弯,一笑脸颊上还有两个小酒窝,颇显亲切。
许溪云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下刚刚在酒楼那两位公子所说,“年纪大”是看出来了,只是这“仙风道骨”四个字,倒是丝毫不沾边...
幸好,那小二主动介绍起来:“这是我家掌柜的师弟,我家掌柜非大事不占,说是怕有违上天之意志,望姑娘见谅。”
“不过姑娘放心,他与我家掌柜乃一派相传,本事自然也是有的!”
没见到掌柜的,许溪云心里自然有些遗憾。
也罢,她今日本也就是来摸个底,此事还得回去从长计议才是。
两人落座,那老头笑眯眯的神色倒是不变,看得许溪云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师傅,我的确有一事要问。”
“前几天老家的亲戚派人传信给我,说今年的天象有异,恐有大事发生,让我早做准备,请问师傅这消息是否可信?”
那师傅捻了捻几乎不存在的胡子,笑了,露出两个纯真的小酒窝。
“无稽之谈罢了。”
“今年天象一切正常,别说没有什么异象。即便是有,本朝帝王乃千古明君,真龙之气也能轻而易举的镇住,逢凶化吉。小姐大可放心。”
“小姐看着年纪轻轻,易偏信这些空穴来风的怪谈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日后还需多提高自己的学识见闻,有事无事可以多来我们馆里坐坐,对你百益而无一害。”
许溪云听得直皱眉,心里只道,“说便说罢,怎地还pua我起来了。”
她还想说什么,一张口,却被那人抬手止住。
“小姐想问之事,我已清楚,不必再白费精力多问。”
好一个装神弄鬼,连话竟都不让她说完。
许溪云蹙了眉,她今日是偷溜出来,本无意将事情闹大,现在看这店也不过是徒有其表唬人的罢。如今心里有了数,便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那人对小二交代:“以后领客人进门也得先分辨才是,这种不知所云的何须我出马?随便打发了就是!”
许溪云脚步顿住,心中的怒火已是难以抑制。
说实话,即使是在现代,她们搞气象的,一开始也常常被人认为是弄虚作假装神弄鬼,只是后来有了不断进步的科技支持,才逐渐被大众信服。
她也曾记得,大学的专业课上,诸如此类“无稽之谈”的问题,也常常被学生提起。那时她也是半个门外汉,常常问出一些问题引得哄堂大笑。
许溪云常想起她的专业课老师,那个总带着金丝框眼镜,抿着嘴温柔地笑着的女老师。
哪怕大家问出再离谱的问题时,她也从不曾嘲笑,若是书本上有,她便轻言细语告诉大家在第几页,若是书本不能解答,她便温温柔柔地告诉大家答案,再指出哪些文献可供大家参考。
她总说,气象是一门从古至今的语言,之所以是语言,是因为天空也有它想表达的东西,她会通过一些特定的方式,告诉大家。
“这便是贵店待客之道?”
许溪云人还没走出店铺,猛地一个转身,斥道。
她这一嗓子带着隐忍的怒气,音量也不由自主的提高了不少,引得堂内许多人侧目,那老头听见,神色也变了变,终于敛了脸上的笑意,皱起眉,有些不耐起来。
“小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已将我知道的全部告知,只是您说的实在是无根无据,不知从何说起啊!”
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只是天色还暗沉着,微弱的天光泄进门内,叫她的身影也笼在一层暗色中,看不清她的脸色。
“如今已是秋季,按照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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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 30 章 偶遇 “能否容我冒昧一……
他一身白袍,衣袂飘飘,眉毛细长耷拉到下巴处。
白色的胡子和头发皆垂在胸前,看起来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气质。
“师兄!”
那圆脸师傅看到他出现眼睛都亮了,急得上前两步,站到那人身旁,弱弱地喊了声。他尾音还颤了颤,听起来还有些告状的意味...
“这小姐上来就说什么天象异常,也不听我说,非....”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仙风道骨的老头用扇柄微微点了一点,只得止住了话。
“适才是我师弟出言不逊,我替他跟姑娘道个歉。”
他从楼梯上下来,又慢悠悠地踱步到许溪云面前。
“老夫巫清源。”
堂内昏暗,只是因为俩人此时都站在门口,许溪云得以仔细看清他的面貌长相。
他眉毛胡子都花白,却干净整洁,泛着柔顺的光泽。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老人,眼球应当泛黄或者些许浑浊,可他的眼睛却明亮照人,黑白分明,直勾勾地盯着许溪云,让人想起来幼童的眸子。
周围人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刚才他们听见了这一场争执,都认为许溪云说的也确实是有些道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人家掌柜的出来了,这女子还能说什么?
“这听海轩的掌柜一看就有真本事,完全不像凡夫俗子。”
巫清源似是没听见一般,微微一笑。“姑娘所说之迹象,却有此事。只是我认为,这是对已发生之事之后补,而非对未来之事之预测。”
许溪云也是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她现在对自海轩以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一无所知,闻言轻皱了眉。
这是何意?
“姑娘也知,今年天象本就有异,几州大旱,已是百年难遇,所以这秋季出现些反常之象也实属正常。”
“旱情不知使多少百姓颗粒无收,而后来降的雨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实在不忍看人间变成炼狱。”
“所以这秋季的暴雨,乃是受之前的影响。”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顾客纷纷想起不久前各地的惨状,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愈发觉得巫清源说的有道理了,不少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姑娘小小年纪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想必也是聪慧之人,只是还请姑娘相信老夫,这问题并不大,姑娘且放心罢。”
巫清源并不咄咄逼人,语速缓慢而温和,教许溪云的脑子都要跟着他的话语跑偏了。
许溪云微一愣神,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请出了自海轩,一转身,哪里还看得到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的影子。
她眉头紧锁,她的感觉和系统给她的提示应该不会出错,但是那人说得如此笃定,反教她有了一种一拳打在软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摆了摆头,准备先回家去,再慢慢计划。
刚提起步子走了些距离,只听见后面有个人喊着“姑娘!姑娘!”
许溪云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在喊自己,却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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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 31 章 前兆 “我家公子现在不……
许溪云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怔在了原地。
适才在自海轩,虽然她说得听起来有理有据,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落于下风。
那夫人怕是看出她的疑虑,亲和地又笑了笑:“姑娘放心,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只是听你说得颇有见解,想多问一嘴,万一真有什么,也好多做准备不是?”
面前这人丰满圆润,又长了一张天生的笑脸,哪怕不说话时嘴角也是上扬的,不由得让人心生亲近。
看人家这大户人家的做派,再看看自己的穷酸模样,着实也是没什么被骗的必要。
“其实要我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只是一些迹象罢了。”
许溪云在心里斟酌着用词……
“如果夫人愿意信我,那就早些准备起来,今年过冬在家里多囤些粮食,少出门,尤其是出远门。”
她说得委婉,点到为止,那妇人也没有再追问,反复道谢后离开了。
许溪云出来的时候躲躲藏藏,回去的时候大大方方,意料中的没看见那盯梢的人。
想来是她动静闹的不小,盯着她的人应该也早得到了消息。
她想的没错,从许溪云在自海轩露脸的那一刻起,便有人急匆匆地往太子府跑去通传了。
此时,院子里传来了不断地哀嚎声,呼天喊地,正是那两名负责盯梢的侍卫。
桂闵拿着手帕擦着手上的血污,不耐地掀了掀眼皮。
“一群废物,盯个人都盯不住。”
“说了别让她去自海轩,眼皮子底下还能教她翻出风浪来?她这一闹,坏了殿下的多少好事?”
那俩人已经被打得抬不起头来,费尽全身力气睁开肿胀的双眼,对视了一眼,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沉沉地晕去....
-
夜已深,今晚的月光却是格外亮,房间内被照得一览无遗,许溪云躺在床上半晌也没睡着,翻来覆去。
她两手枕在脑后,腿翘在半空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不用想也知道那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只是为何要费这么大心思在她身上。
至于那个好久没露面的人,一层一层的迷雾笼在她的眼前,教她看不清。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好好的做生意,决不能让别人这样骑在她头上。
只是现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她以后便不好出面了....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被一阵云遮挡住,屋子里重新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许溪云也迷迷糊糊睡去。
昨天睡得不好,迷迷瞪瞪中总觉得有人在扯她的腿,搞得她挣扎了半天,今天浑身不仅没有轻松,反而觉得酸痛不已。
许溪云活动着身子,打着哈欠去开店铺的门。
其实这几日没什么客人,她开门的时辰自然也晚了些。
可意料之外,门口竟站了个人。
不仅站了个人,那人竟还有些熟悉。
许溪云揉了揉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不是消失了好几日的云山吗?
看见有客人,许暮亭也从后院过来。
这几日没有生意,她也腾出空来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收拾一遍,她一边擦着手上的水,看见云山也是瞪大了双眼。
“云山?你怎么来了?这几日去哪了?”
云山没有直接回答,抿了抿嘴嘿嘿地笑着,眼睛却是看向许溪云。
许溪云心下了然,找了个理由支开姐姐,自己和云山则走到无人的角落。
几日没见,云山好像收敛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只是他眼中跃动的光芒让许溪云忍俊不禁。
看起来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云山挠挠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半天,才撂下一句“许小姐,以后你不方便的事情,可以吩咐我跑腿。”
许溪云哪里见过云山缩头缩脑的样子,本来还想逗逗他,可听见这句话反应了一会儿,也怔了怔,什么叫自己不方便出面....
昨天那事,云山也知道了?
她敛了神色,道:“是不是你家公子让你来的?”
“.....”
见云山不语,许溪云心里也有了数。
她存了套话的心思。
“怎地他自己不来?天天使唤你?莫不是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派你来客套一番。”
云山本想继续闭口不谈,毕竟出门前公子嘱咐过他,多做事,少说话。
可许溪云眼中戏谑更加,看见她檀口微张,下一秒又怕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云山抢先道:“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家公子现在不在京城里!”
这小孩真不经诈...
许溪云眨眨眼,捂着嘴笑开了。
云山见自己又上当受骗,又拿许溪云没办法,气得顶了顶自己左腮,一溜烟跑没影了。
其实现在这个关头,许溪云的确需要一个帮手。
只是她没想到到现在程砚还愿意以这种方式帮她,俩人的交情算不上深,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拒绝太子的橄榄枝的理由和程砚有关。
更何况,太子并不是好得罪的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许溪云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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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 32 章 预言 “程砚,今年冬天……
云山今天起了个大早,天还蒙蒙亮,他已经踏上了去风满楼的路程。
王府离风满楼其实并不远,只是他实在困得发昏,走一步歇两步,等打着哈欠快到风满楼门口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他心里满腹牢骚和不解,其实最近风满楼没有人来,开门晚,关门早,他压根没有必要天天来得这么早候着。
只是他家王爷特意叮嘱,这几日一定要来早些,来勤些。
云山又打了个哈欠,透着迷离的眼泪,模模糊糊中已经能看见风满楼的招牌了。
等...
等等....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怎么今天这么早开门了?
他回头确认了一下天色,确定自己没有疏忽之下把这段路走到晌午。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许家小姐怎么这么勤快?
他回了回神,正打算走近一探究竟,从店里猛地窜出来个身影。
“云山,云山,你可来了,等你半天了!”
许溪云像是等了许久,看见云山,唰地冲到他面前。
她嚷嚷着,也不知道一大早上为什么精力十足。
“快点带我去见你家公子,我有事找他。”
云山还愣在今天风满楼竟然开门这么早这件奇事中,乍然听见许溪云说这话,眼神又跟见了鬼了一样。
许溪云挑眉看着愣在原地的云山,伸出手指戳了他一下,险些将他推的一个踉跄“愣着干嘛,回去禀报你家公子去呀。就说我要见他”
闻言,云山强制自己开机,快速眨了几下眼,动作却是往旁边让了让,点点下巴示意许溪云先走。
这下换许溪云愣住了,让他回去禀报,这是干啥?让我去哪?
看出来了许溪云脸上的疑惑,说到此,云山可就有得骄傲了,他下巴一扬,语气中带着莫大的自豪。
“我家公子早就知道你要去找他,已经找好地方候着了,你跟着我去就行。”
说来也奇了,王爷是怎么知道的?还特地让自己这几天来早些,他又是怎么知道许溪云要找他?
自家王爷就是王爷,他的心思别人都猜不透!
两个人都带着满腹的疑惑,踏上了去找程砚的路途。
程砚不会傻到把人引到自己家里去,更不可能在热闹繁华的地方和许溪云见面。
许溪云跟着云山东拐西拐,竟是越走越偏。
一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往日里叭叭叨叨的云山没说话已是罕事一桩,可今日许溪云竟也没说话。
云山想,这要是往常,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许溪云说不定现在已经闹着不肯走了,会指着自己说是不是联合公子要把她卖了。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直到穿过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才来到一个宅子面前。
这宅子看起来不小,看起来也是常有人住的模样,旁边农田池塘一应俱全,甚至还散了些马在悠哉悠哉地吃着草。
云山没有通传,带着许溪云就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穿过垂花门,又路过内院正房,云山将许溪云引到后院。
后院正中间有棵石榴树,由于天气凉了,上面并没有果实,地上满是落下来的枯黄树叶,不知怎地竟也没有人打扫,铺满在草地上,一踩上去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石榴树下摆了张小石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精致的糕点,茶具,似乎等人等很久了。
许溪云甫一坐下,便有侍女来为她倒茶,出人意料,这茶竟然还是滚烫的,冒出潺潺热气,散在空中。
也不知是那人将她到来的时间都算的如此准确,还是这茶续了太多遍。
自她坐下,云山便没了人影,想必是去叫人了。
今日程砚穿着淡蓝色长袍,头发一如往常用玉冠束起,只是毕竟在自己的地盘,有两缕垂在额前,显了不少随意出来。
他在抄手游廊下,便能看见许溪云乖巧地坐在那里等着,两只手捧着小小的茶杯,在手心转着。
他看着那小姑娘抿了口茶,视线落到她殷红的嘴唇上,水水润润,映在青瓷的茶杯边缘,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得他似乎也渴了。
直到许溪云坐了太久,开始坐不住了四处张望开始,程砚这才拂了拂袖,装作刚来的样子,迎着许溪云的视线在她对面缓缓坐下。
许溪云有很多问题想问。
譬如: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又譬如:你为什么要帮我。
但心里慌乱非常,她迫不及待地要告诉程砚。
有大事要发生。
程砚似乎也发现她和往常不太一样,明亮地眸子里有焦虑的光线在生长。顺着她的视线缠到他的身上,叫他的呼吸也被对方打乱。
“关于自海轩,你有什么想法?想好怎么做了吗?”
程砚避开许溪云如灼的视线,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此时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静谧得可怕,不知是谁先有了动作,脚下的树叶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砚,今年冬天,有灾,有大灾。”
许溪云一字一句,平静严肃地说出。
闻言,程砚眉头紧锁,嚯得抬起头来。
自海轩的事情他不是没听说,许溪云去大闹一场他也知晓。
这事说到底也是因他而起,所以他才会做好准备,想着许溪云一个人若是处理不好了,也许会来找他帮忙,他才会提前在这里候着。
可是她这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灾?
“是真的,程砚,你信我。”
见程砚不出声,许溪云以为他这是不相信的意思,一把抓上他的手腕,用力大到手中的茶杯都晃了一晃,溢出些茶水洒到程砚身上,淡蓝色的衣服印出深蓝色的印迹。
程砚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你慢慢说。”
“程砚,我上次去自海轩和那老头争论,我不是瞎说的,今年的天象真的有异。”
“而且你看,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反常了,很多百姓都感觉到了,只是他们不当回事,但是我们不能装作不知道。”
许溪云从地上捡起几片叶子,放在小石桌上。
细细的叶片或内卷或外卷,留着明显的叶脉凸起,像枯黄的老人臂膀上攀爬着的青筋。
“你看,连石榴叶都枯萎卷垂了,它都感觉到了。”
程砚顺着许溪云的视线看了眼她手中的叶子。
确实...往年落叶,枯黄是有可能的,叶片却不曾卷曲。
卷曲通常代表着肥料不够,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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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第 33 章 流星 “流星...?.……
近日,太子殿下的眼线们都忙疯了,那程砚和许溪云不知道最近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今天去这个山头看看月亮,明天去那个地里看看土壤,两个人倒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桂闵垂着头,不知道怎么跟太子殿下汇报这情况才好。
太子殿下脾气不好,对外虽然显得亲民和蔼,但只有他们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
跟踪许溪云和程砚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事儿,自然不能派东宫卫队,和府里那些人出去。
可现在能用的人都散出去了大半,整天汇报的却一直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桂闵不敢想,等会太子殿下要是听到了,又会摔了房里哪个价值连城的花瓶,毕竟能供他选择的也不多了。
程硕懒洋洋地躺在塌上,靠着和田玉画珐琅圆枕,身上的白玉兰水波纹棉毯柔柔软软,泛着光泽,还没到该冷的时候,可屋内已经燃起了碳炉,有时微微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桂闵的汇报无趣极了,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口中的葡萄籽也吐得愈发粗鲁,底下侍奉的侍女忙不迭收拾着。
听桂闵这样说,两个人如此行事,是在一起了?
他倒不曾想过,他那个一向不近女色的弟弟,竟有一日还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如此亲近。
程砚的母亲出身低贱,又疯疯癫癫,后宫里没人愿意跟她交好,更别提顺带着关照程砚。
程砚不是没讨好过他,那时候天天屁颠屁颠地喊着哥哥哥哥,在后花园追着他跑。
可程硕从不曾喜欢过他,他讨厌这个跟屁虫,讨厌他每天乐呵呵地讨好每一个人,像个哈巴狗,讨厌他有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就献宝一样拿去给父皇和母后。
于是他在一个冬日,将程砚推进了后花园的池塘里。
其实说推也不准确,他可没有动手,程硕心想。
数九寒冬,池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敲上去邦邦硬。可为了怕危险,自然也是不让皇子公主去嬉戏的。
程硕贪玩,又想甩掉程砚这个小尾巴,一骑绝尘地前面跑,东拐西转地,很快就让程砚看不见踪迹。
六岁的程砚,张着小嘴呼呼喘气,弯腰撑着腿,哈出的白气在空中笼成厚厚一团,飘散开来。
奇怪,刚刚太子哥哥还在前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缓过劲来,直起身准备到处喊一喊,却没看见脚下本结实的冰面,出现了一条条裂缝,有寒气从水底涌出。
程砚身上的厚重披风浸了水,愈发沉,包裹着他小小的身子往下坠去。
池塘的水冰的刺骨,混着冰碴子往他的口鼻里钻,他想解开胸前的披风,好有力气往上爬,小手却僵得连结都打不开。
在失去意识前,程砚的最后一个想法便是:“希望太子哥哥能回来找他,这样就能发现他。”
他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就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看着他挣扎。
直到看着冰面都几乎没有了动静,程硕才扯着嗓子将侍卫喊来。
至于原因,程硕没有多想,他大概只是不想失去一个小跟班罢了。
程硕能稳坐东宫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后宫妃子何其多,皇子却只有程硕和程砚两人。
没人不惧怕皇后的雷霆手段。
甚至程砚,也是因为程硕想给自己找个玩具,皇后才大发慈悲地留下了他。
也许也是因为,在皇后和程硕的心中,程砚母子从来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到这,程硕嗤地嘲笑出声,当日他能看着程砚落水狗一般,现在也必有办法将他重新按回那片令人窒息的水域,只是这次,不会再有人救他...
桂闵的汇报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他愈发听的没有耐心。
正准备抬手打断,门外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一个人。
程砚他们,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闻言,程硕眼睛嚯地睁开,从塌上坐起,光脚踩在温暖的地毯上。
他摆正身子,锋利的眉毛微挑,本就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更显得冷厉逼人。
开始屯粮了?
他缺衣少食到这种地步了?竟要开始屯粮?
离年关还有些时日不说,他家几口人?需要屯这么多粮?
桂闵看着他的脸色,适时在一旁小声提醒。
“前些日子许溪云在自海轩可是夸下了海口,说今年有灾,他们莫不是在为这个做准备...”
提到这儿,程硕突然想起来许溪云在自海轩闹得那一出。
自海轩是他让人去开的没错,目的也的确是为了让风满楼开不下去,可他请来的那几个人也不是街边几两银子吆喝一声随便找来的,而是有些真本事的。
若是今冬真有灾,他们早就告诉自己了,还轮得着许溪云这个小丫头片子在这里危言耸听?
程硕不怎么当回事,可心里却总觉得隐隐忽略了些什么。
万一...万一又让这小丫头猜中了呢?
他有些不安,京城外那件事便是她和程砚俩人捅出来的,险些没让他挨父皇好一顿骂。
这个险,他不可再冒,他决不能让程砚和许溪云再有出风头的机会....
-
这夜,许溪云和程砚又悄咪咪爬上了山头。
月色皎洁,许溪云拎着裙子步伐矫健,丝毫不落后于程砚,几次三番程砚想让她停下来歇息,也被她一口回绝。
近日京城的雨渐收了,可空气依旧潮湿,都说秋天天干物燥,按理说京城这个纬度偏北,这个季节也应该让人干得发燥才对。
许溪云踩着脚下湿润的土壤,一步便陷半个脚掌下去,这次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棘手一些。
观天象自然要登高,更何况是夜晚,好在京城附近小山头并不少。程砚在前面举着火把探路,许溪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这些日子,两人已经探过了不少地方,正如太子派人跟踪他们看到的那样,山野地头,河边水底,除了做样子,他们也是真的需要获取第一手的信息。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许溪云和程砚身上都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程砚举着火把,火苗摇晃闪烁,映的许溪云的脸庞忽明忽暗。他盯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来,递给了许溪云。
许溪云尚且不知他的用意,经过最近的相处,这人虽然看着冷了些,可脾气也是真好。
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有事吩咐便就去做,也不曾气急。
找了个情绪稳定的合作对象,许溪云很满意。
见许溪云没有动静,程砚不自觉抿了下唇,略有些不自在。
他将脸转向一边,一本正经地看向山脚下的风景,嘴里却说着:“天凉了,许姑娘将头上的汗擦擦,免得染了风寒。”
许溪云看得可笑,又怕自己拒绝他会更加不好意思,双手接过他那方带着清香的帕子,在额头上胡乱拭了两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其实两人今日倒是没带着什么任务,只是有些戏一旦演了就要演到底。
他们俩人对视一眼,在摇曳的火光中,对方眼底都带着笑意,莹莹亮光似乎要溢出来。
许溪云率先开口:“程公子,屯粮的事怎么样了?”
她装作无意,其实耳朵已将后面小尾巴的动静听得一清而楚。
果不其然,在她问完这句话以后,身后的人似乎还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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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 34 章 女鬼 “姑娘可是来府上……
等身后彻底没了动静,许溪云回头确认了好一会儿,这才大喇喇地躺在地上。
程砚还没见过有女子如此这般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一时失笑。他不觉得许溪云如此行事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之前没见过,颇觉意外罢了。
他找了个舒坦的位置,也和许溪云一样,直直地躺在了地上,天为被,地为床。
许溪云偏头看向他,眼睛弯弯,“刚才我那是瞎诌的,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竟不知在你眼里我是如此蠢笨之人。”许是气氛良好,程砚也难得一见地开起了玩笑。
蠢笨之人另有他人,至于是谁,不必说。
两人的头离得不远,又因都是躺着的,平时站的不能直视的眼睛,在此时反而格外容易沉醉。
许溪云的视线从他的眼睛到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巴,最后落在他瘦削的下巴上。
程砚长得好看,许溪云一直都知道。
当日在雨师崖,她第一次见程砚,虽说黑糊糊的看不清脸,却也能感觉到他的周遭气质同旁人不一样。
第二次,在绵绵雨幕中,她又看见长身玉立的程砚,远远的便如同一个谪仙一般,身影笼在雨中,更显得不太真实。
如今,这人就躺在她的身边,和她不过一掌的距离,他眉眼修长疏朗,一双眸中隐隐有火光跃动,看上去柔和又添一分坚韧。
鼻梁高挺,鼻头微肉,让他的骨相略显圆润,不至于刻薄。脸部线条分明,又分外流畅。
盯了半晌,许溪云也愣是没找出些什么缺点出来,一时气闷,女娲造人也是有不公平的!这大概就是世界的参差罢!
冷不丁的,程砚又开口道:“你还没说,流星究竟是什么呢”
“天有大声如雷,乃一大星,几如月。【1】”许溪云悠悠开口。
很早之前,就有人见过流星,他写下了这段话。
“下视之,星在其中,荧荧然,良久渐暗。【2】”
“其实,你知道吗,我们生活的地方,也只是一颗星星而已,宇宙中有很多很多的星星,有的有人居住,有的没有人居住。而有的星星,会因为各种原因落下来,她路过了我们所在的星星,我们就能在天上看见她,这就是流星。”
对于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来说,要给他讲明白流星形成的原理可太难为人了。
没办法,许溪云只能选择了这种方式来给他尽量解释,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说辞能否让程砚轻而易举地相信,他若是再问一些问题,自己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好在程砚没有继续追问,似乎对许溪云的话深信不疑,他沉思了片刻,声音轻又飘,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将它吹散。
“那我们住的这颗星星,有一天也会坠落吗?”
许溪云怔住,她没想到程砚会问出这种和他本人完全不搭边的问题。
地球会不会坠落,谁知道呢?
也许很久以后,也许明天。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又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呢?
程砚问完,似乎也没想让许溪云回答,他顿了几秒,自顾自地说:“坠落便坠落罢,但是一定要路过一个有人居住的星球,让别人也能看见我们坠落。”
山顶寂静无声,偶有流星划过,惹得天空明亮一瞬。
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伴着风吹过草丛的簌簌声。
夜越来越深,山上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毕竟已经入秋,躺着数星星还是更适合夏夜。
程砚察觉到许溪云已经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便主动提出下山回家休息。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许溪云只得跟着程砚去他城外的宅子住一晚,好在之前两人不是没这样干过,倒也驾轻就熟,只是明天回家,少不免姐姐又要唠叨一番。
这个宅子依旧是上次云山带许溪云来找程砚的地方。
夜已深,这府里的下人并不多,除了守门的小厮外,其他的想必也都已经睡了。
俩人走到门口,却看见云山还在里面候着,探头探脑。
他见许溪云又跟着王爷回来,也不奇怪,反而笑得有些促狭之意,搞得许溪云还险些红了脸。
程砚见状挪了挪身子,站在俩人之间,阻断了云山和许溪云的视线,“这么晚还没睡,是有什么事吗?”
云山听他如此问,想起来自己等到现在,也收起小心思,正经起来,严肃道:“有消息了。”
程砚微一颔首,心中了然:“你先带着许小姐去她的房间,我在书房等你。”
许溪云不是不解风情之人,也听出他们这是有正事要谈,自己深夜来访已是叨扰,此时更不好再耽误人家,忙摆手婉拒了程砚的提议,表示自己认识路,可以自己回去。
程砚深深望了她一眼,似在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但也不再勉强,几人便在抄手游廊下分别。
由于怕引人注目,这宅子内没有大张旗鼓的点灯,只有每条长廊的起始转弯处挂着灯笼,昏暗的烛火透过红色笼布,散发着幽幽的红光,起着引路提醒的作用。
许溪云循着脑子中的记忆,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间摸索。
这宅子她来过不少次了,像这样晚来却还是第一次。
许溪云其实很怕晚上,倒不是说觉得恐怖,而是她在现代便一直有夜盲症,每每去电影院剧场那种昏暗的地方,便觉得自己跟盲人没什么区别。
必须得打开手电筒,或者靠人扶着她才不至于摔倒。
此时她不识四周,再加上晚上的方向感和白天也完全不一样,只能摸着墙壁顺着微弱的灯光指引下意识地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只见这地方是越走越陌生,仿佛自己从未来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何处了。
她甫一意识到走错,便立刻转头准备顺着原路返回,找不到正确的位置便算了,至少不能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这是她一向的人生准则。
只是她刚转头,却蓦地看见一位少女在游廊尽头站着,就这样幽幽地盯着她,也不知她站了多久。深更半夜,她出现得悄无声息,长发飘飘,又是一袭白衣,吓得许溪云差点尖叫起来。
想到这是在别人的院子,许溪云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只是那瞬间放大的瞳孔暴露了她的恐惧。
许溪云定睛一看,好在那人看起来的确是个人,不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心稍微放下一些来。
那女子也没想到这里会突然出现陌生人,看她的反应似乎是被自己吓到,顿时心怀歉意。
她主动走上前两步,声音柔柔,“姑娘可是来府上的客人?这么晚了是迷路了吗?”
见她出声,声音还如此动人婉转,听起来也是礼貌有加,许溪云将刚才憋在胸里的那口气长长呼出,放下心来。
她也走近了几步,这才见那女子身着宽大的中衣,只是人实在太过消瘦,才显得衣服空荡荡的有些吓人。
不怪她瞎,着实是实在看不清。
那女子非但不计较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认成了鬼,竟还主动要送许溪云回自己的房间。
许溪云心中对她的好感又甚几分。
一路上,两人简短地介绍了自己,那女子名叫俞娉,道自己前些日子父亲去世,来京城投奔早年就抛夫弃子另寻高枝的母亲,因为人迟迟找不到,这才借住在这里。
她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的身世,只是自然隐去了许多内情,言语间满是对程公子的感谢和自己无意打扰的内疚。
待回到正确的房间,许溪云将灯点亮,这才看清俞娉的长相。由于是晚上,她未施粉黛,衬得冷白如玉的脸愈发消瘦,眼睛大而水润,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太多血色,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破碎,可比黛玉。
再联想到刚刚她说的身世遭遇,自己竟把这样的妙龄女子认成女鬼,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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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 35 章 揭穿 “因为他根本不知……
“这家瓜子,诺,就是前面街头转弯那处,她死了相公,但是这手艺却是一年比一年好了!”他努努嘴,指了指街头那家干果店。
“噢!我知道!许溪云一拍脑门,声音更激动了,是不是就是那个,那男的出去偷情,结果人家是个有夫之妇,活活被人家打死的那个!”
这事本不稀奇,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竟也能当众嚷嚷出来,这小妮子真行,那大叔忍不住发笑,又将手里的瓜子分了一半给许溪云。
许溪云道了声谢,接着发表自己的意见,“要我说,她相公死了是好事,你看这也有时间钻研手艺了,赚的钱也都自己花,不用再给别人嚯嚯,多好!”
她声音不小,一番话说单纯天真,仿佛就该是这样一般,引得四周众人都开始咯咯咯笑出来。
小姑娘到底是还小,不懂成家的好处,罢了,也不必跟她一般见识,众人如是想着。
这话题作罢,那大叔想起来她刚刚问的问题,凑到她耳边好心解释。
“听说这自海轩预测出来了什么东西,今天要当众宣布呢!这不,大家知道的都往这里来了,都想获取第一手的消息。”
许溪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等会可得好好听一听他们说些什么,也能学习一下。”
旁边大叔见她如此好学,脸上还颇有些欣慰和赞赏。
街上的人群越来越多,直到将整条路都堵住了,再没有丝毫缝隙的时候,风满楼的掌柜巫清源这才姗姗来迟。
他依旧是那一身仙袍,只是今日明显精心拾掇过一番,看上去也格外精神一些。
巫清源身后站着一排穿着同款的人,许溪云眯起眼瞅了瞅,果然有那天怼她的圆脸,想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师兄弟们。
巫清源端得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竟也不直接开口,而是由身后的一个人替他说话。
那人四周环顾了人群,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想来是对今日的盛况十分满意,清清嗓子,这才开口。
他甫一出声,适才险些就闹翻天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踮着脚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等着听他会说些什么。
“今日大家能拨冗前来,是给我自海轩面子,首先感谢大家的信任!”
他带着身后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人群也配合的给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只有许溪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留下四个字:装模作样。
那人冗长的官场套话终于结束,开始回归正题。
“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近日的天象有些古怪...”他抛了个钩出去,人群中果不其然有人七嘴八舌地应和着。
“是啊是啊,今年冷得怎么如此早,往年这时候我还穿着薄衣呢!”
“对对,去年此时我下田都还会出一身汗,可今年那汗一出,风一吹就没了,冷得直哆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在场的其他人可是越来越焦急。
“掌柜的,你就别兜圈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吧!”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再这样下去就要控制不住了。
那人才施施然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大家莫急,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定要跟大家解释清楚。”
“正如大家所看见的那样,今年的冷气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剧烈,所以,经过我们和宫里的司天监反复的观察研究...\"
众人眼睛都睁大了,耐心地等着下文。
“我们认为,今年冬季可能会来一场不小的冻害和雪灾。”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炸起锅来。
“什么?我没听错吧?”
“雪灾?可我们这里往年也下雪啊,下多大的雪叫雪灾?”
“真的假的?他说得可信吗?”
“师傅师傅,那这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啊!我田里还种的有东西呢!可不能给我冻死了啊!”有人冲过重重阻碍,攀上巫清源的胳膊,扯着嚷着。
巫清源眉眼下的嫌恶一闪而过,他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大家稍安勿躁!”
店里的小二都出动了,安抚了好一会,人群才渐渐归于安静。
“我们选择跟大家说出来,也是希望大家可以早做准备,减少自己的损失!大家放心,这个消息宫里也是知道的,也是在当今圣上的授意下,我们才敢跟大家说!”
“当今圣上真是仁慈啊,爱民之君,谁不喜欢呢?”
底下的百姓纷纷对皇上赞不绝口,那人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又补充道:“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关心。他已经着人开始准备屯粮事宜,保证大家到时候的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太子殿下说了,今日登记的,每一户到时候都可以多领到三升米!”
程硕还真是不放过每一个机会,许溪云在心里嗤了一声。
他话音一落,许溪云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挤了个踉跄,还是身边的好心人拉了她一把,她这才没摔个狗吃屎。
能多领三升米!这可是三升米啊!谁能不心动?百姓们蓄势待发,颇有把自海轩的门槛踏破的架势。
就在这时,有人弱弱地举起手来,无甚底气地问道:“那这场灾害到底会持续多久?”
众人回过神来,对啊,最重要的问题他还没回答,怎么都被那好处给蒙蔽了双眼。
这灾害要是持续个半年的,那即便有再多粮食也不够分的啊。
百姓们都停下了自己往店里挤的脚步,等着掌柜们给个解释。
那人脸色变了变,吭哧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什么,求助式的眼神投向巫清源。
这可不怪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真不知道啊!
他瞥了眼藏在袖子里的小纸条,反复确认,的确是没写到这一条....
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不敢看底下大家殷切的眼神。
“大家别问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答案!”
等待之际,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打破这沉默,将这气氛划开一个口子。
那大叔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看见刚刚还在和自己一起磕瓜子的小姑娘已经站到了台上。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许溪云就是风满楼的掌柜,和同伴交流着。
她来这干什么?因为被自海轩抢了风头,所以特意来搅局报复的?
可是事实不是很明显了吗,她师承巫清源,自幼接受教导,可转头却又否认巫清源是她的师父。
古人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那许溪云这种人连自己的师父都能背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他们面面相觑,确认了彼此的眼神,至少在场的人,没有人敢轻易相信她。
许溪云早已料到这个场面,这次她可不打无准备之仗。
她俏皮地将头转向巫清源,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敢问掌柜的,你是从何得知即将会有灾害呢?”
巫清源镇定自若:“自然是老夫和同门师兄弟观天象观出来的。”
许溪云又问:“那又有何依据?”
在一旁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的圆脸师傅忍不住了,他气得跳脚,哐站出来,指着许溪云就怒道:“师兄你别和她浪费时间了!跟她这种人多费什么口舌!”
“再者说了,我们有何依据还要跟你说吗?不都是师父教过的?你又想从我们这偷学什么本事回去?”
“师父教的?”许溪云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语气,声音变得凌厉无比。
“我看不一定吧!”
她跳下一层台阶,身体轻快,说话有力,“乡亲们!前些日子,我便来过这自海轩,告诉他们说今冬会有一场寒灾,可他们不承认不说,还把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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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 36 章 圣旨 “什么?进宫?”……
许溪云从云山手里接过那个本子,没有兀自翻开,而是递给了前面一位看起来颇有声望的老者。
“先生请看,这本观星笔记,是我曾曾祖父传下来的,里面还有不少我小时候贪玩画的画儿。
若是我没记错,第一页左下角应该有个鹿,第二页应该有个少了一只腿的猫,那只鹿是我小时候第一次进山时遇见的,而那只猫是我小时候看她流浪可怜捡回家养着的。”
那老者一面听她如是说着,一面翻动着手中的札记,这本子用牛皮包得严严实实,想必主人也是十分爱惜,只是内页已有些许破旧,看得出来岁月的痕迹。
他仔细查看,又传阅了几人,确认细节都与许溪云说得一般无二。
“自海轩的人怕我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想方设法的阻挠我,又无意间知道我有曾曾祖父传下来的这一本经验总结,自然是要占为己有。可惜,是谁的,终究还是谁的。”
那日她和程砚在山顶上聊完,第二日回家这本札记便不见了踪影,她还嘲笑程硕等人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不过也随意,这本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一番闹下来,自海轩的人早已面如土色,灰溜溜地跑了。
只有巫清源在离开时,明亮的眸子在许溪云身后停留了许久,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希望你选择了对的人。”
许溪云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抛到脑后,笑得愈发张扬,今天的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她都不敢相信。
想必自海轩这店也是开不了许久了,只是百姓还都围着没有散开,他们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场闹剧的结尾。
“许小姐,那依你看,这场灾害会持续多久?”还是刚刚提问的那个人。
没想到还挺执着。
许溪云可不会跟那群坑蒙拐骗的人一样打马虎眼,她声音放大了些,喊道:“大家放心!这次的雪灾虽然来势汹汹,可持续不了多久!大家做好准备,一定没问题的!”
她这会的形象正高大着,一是出于她刚刚口齿伶俐,逻辑清晰,二也是大家觉得听信谗言便对她恶语相向,心下还有些愧疚,她自然说什么大家信什么。
许溪云是被当成英雄一般,簇拥着回到风满楼的。她还未从喜悦中剥离出来,身边的人却突然作鸟兽状散开。
不出所料,许暮亭两手叉着腰在门口等着她,她的愤怒太过明显,周围几米竟都没有人敢靠近。
许溪云瞒着她做这件事时便想到了会出现这种状况,可此时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尽力回避着姐姐的眼神,可许暮亭两个眼睛像射出激光一般,在她的身上扫射,让她逃无可逃。
云山早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许溪云明明是胜利的那一方,此时却像战败的公鸡般,低下了头,认命地一个人孤零零地朝许暮亭那里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后脑勺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程砚此刻就站在她身旁,和许溪云的气质不同,他不管什么时候都站得直直的,抬头挺胸,如松如竹。
他瞥了眼垂头丧气的许溪云,语气里略有不满,“不是挺顺利的吗,怎么蔫不拉几的。”
许溪云撇着嘴,抬眼望向许暮亭的方向,此刻她多么想让这条路变得漫长,难以到达。
见他们俩人迟迟不迈开步子,许暮亭直接几步跨到了他们的面前,攥住许溪云的手腕,将她往店里拉。嘴里还叨叨着:“别以为程公子今天来帮你我就会不追究!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姐姐!我今天就要替九泉下的爹娘好好教育你!...”
即使知道许暮亭只是嘴巴厉害,其实比谁都爱护她这个妹妹,程砚也怕这姐妹俩万一谁控制不住脾气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快步跟了上去。
程砚在前厅坐着,许暮亭已经自作主张提前闭了店,此时店里空荡荡的,加上之前本来就很久没有人来,显得有些冷清。
许溪云一进门就被许暮亭拉进了后院,此时只有只言片语能传进程砚的耳朵里。
他小口抿着面前的茶,耳朵却都放在后院吵吵闹闹的姐妹俩身上。
许暮亭小嘴一开一合,已经念叨了半个时辰了,竟一句话都没有重复,她叉着腰背光站着,脸颊因激动微微泛起粉色,此时小口喘着气。
许溪云见她终于有了要停的迹象,心下也轻松了不少,还乖巧地给姐姐倒了杯热茶。
“溪云,在你眼里,姐姐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她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平淡,反而像针细细密密地扎在许溪云的心上,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她不知她的行为竟会让许暮亭产生这种错觉,
“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她起身,揽过她的双肩,将姐姐搂在自己的怀里。
“我只是怕你担心,这些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人替我操心。”
怀里的人肩膀微颤,有隐忍的抽泣声隔着重重布料砸进许溪云的耳朵里,砸得她五脏六腑都一起随之颤动。
她心疼极了,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将许暮亭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仿佛自小和她相依为命,在她的庇护下无忧长大的,是另一个自己。
也不知怀里的人哭了多久,直到她胸前的衣服都濡湿了一大片,那人才后知后觉抬起头来,一句话也没说,跑去洗了把脸,再回来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干练,只是那微微红肿的双眼泄露了秘密。
待许溪云更完衣,和许暮亭一齐出现在前厅,天都已经快黑了。
程砚还是端正地坐着,面上不见丝毫不耐,见两姐妹和好如初,他也很为她们高兴。
平白无故让程砚等了这么久,许暮亭不好意思之余,还疑惑着,这程公子和妹妹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有意打听,便带了些探寻的语气:“这次也是程公子帮你的?”
程砚闻言也看向许溪云,好奇自己在她眼中是个什么角色。
哪成想许溪云云淡风轻,轻飘飘地跟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合作关系罢了,你帮我我帮你,这样互不相欠最好,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合...作...关...系...
互...不...相...欠...
不...会...再...有...交...集...
每个字都像有个人拿着把大锤子往程砚心上砸,他听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姑娘怎么如此凉薄?自己陪她看星星看月亮,还带她去自己家住,竟换来这一句话?
程砚只觉这个地方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已经有了窒息的前兆。
送走程砚,许暮亭将目光再投到许溪云身上,自己妹妹自己最了解不过,刚刚那句,明显是带了情绪的。
许溪云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什么情绪盈满了胸腔,下一秒就会溢出来。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别样的情绪,故作轻松,“程公子家里住了个仙女般的人,我见过了,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
许暮亭不知实情,也不敢随意下什么定论,只得象征性安慰了两句。临了丢下一句,“男人多的是,找不到中意的,姐姐养你一辈子。”
末了,她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那手札日记是怎么回事?什么曾曾祖父传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曾曾祖父会看天象?”
许溪云被她的脑回路整得啼笑皆非,也成功地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姐姐!那当然都是骗人的!都是我编的!”
-
前几日的“楼轩之争”动静闹得极大,街头巷尾交口传颂,大家该屯粮的屯粮,该买新被的买新被,整个京城大街小巷倒是比过年都还要热闹些。
大家虽有担心,但事先知道了总比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好,百姓也都朴实乐观,倒是看不出来有恐慌的氛围。
只是有人欢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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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 37 章 劫持 “幸亏把您给找到……
在这个所有人都几乎没睡好觉的夜晚,许溪云却是一夜无梦。
她睡意正浓,砸吧砸吧嘴,却突然感觉有个人把她从被窝里捞了出来,接着就是感觉仿佛有水滴落到了她的身上。
下雨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豁然睁开眼睛,却看见许暮亭拿着几枝叶子,一碗水,用枝叶沾点水,往她身上抖落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场景颇有些诡异,她偏了偏身子欲躲开,却被姐姐一把按住。
许暮亭眼神里透露出警告,语气强硬:“我一大早上去接的露水,可别白费我功夫!”
没办法,许溪云只得乖乖坐着,任许暮亭将杨柳枝在晨露里拂过,再轻点在她的头上,身上,所带过之处皆湿漉漉的,带着清晨露水别有的一点凉意,落在她的心里。
许暮亭手里一边忙着,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希望今天一切顺顺利利”
“上天保佑”
“我这妹妹没大没小的,不求获得皇上赏识,别触怒龙颜才好”
许溪云心里翻了个白眼,自从自己开始看天象以后,这姐姐愈发神神叨叨了,好似自家今天的日子真的全是老天爷带来的一般。
她心里有个小人在咆哮:这是科学!!这可是科学!!
这一番仪式过后,姐妹俩又在房间里捯饬半天,许暮亭是看这套衣裙嫌太素,看那套嫌太浮夸,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怕是要拉着许溪云现在去裁缝铺里现定做一套。
许溪云心里本不太重视这次的进宫,毕竟是个现代人,她还没反应过来所谓的天子威严和皇家地位到底意味着什么。
只是从早上开始,姐姐的阵势就有点把她吓着了。
她呆呆地坐在铜镜前,看着姐姐给自己一丝不苟地梳发,带首饰,再抿了抿鲜红的口脂。
没有缘由的,她心里也开始打起来鼓。
等到她们梳妆打扮好,再下楼时,轿辇已等候在外许久了。
风满楼今日可是周围几条街的焦点,自许溪云来京城,还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
从一楼开始,里三层外三层便围着人,门口街上更是水泄不通,人们踮着脚往里瞅,都要看看这个不过二八年华却能被皇帝亲自宣见的掌柜究竟是什么模样。
几个侍卫腰间别着刀,腾出一片空地留着给许溪云等会走路,他们站直了身板,才能堪堪围起来,阻挡住热情的百姓。
带头的公公姓李,也是御前伺候的,想必也是见惯了这个场面,脸色丝毫不变,甚至还能保持礼貌的微笑,只是在有人不小心挤到他时会微微侧身避一下。
“劳烦各位贵人久等了”
许暮亭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人撩起了那隔开前厅后院的布帘,众人闻声望过去。
许暮亭今天也是拾掇过一番的,与平时粗布麻衣很是有些不一样,撩开帘子的那刻,看到前面竟这么多人,她也是有一瞬间的愣神,好在她反应快,立刻挂上得体的微笑,侧身让后边的妹妹走在前面。
她身后的女子薄妆桃脸,平时不施粉黛的脸如今更显娇嫩红润,头上斜斜插了支碧兰棱花双合玉簪。
被这么多人盯着,许溪云颇有些不自在,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方才姐姐嫌冬衣太过臃肿,硬是给她换上了一身春装,这一身水色合欢花百褶裙好看是好看,可这...也忒冷了些。
她想起刚刚姐姐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点着她的额头道:“轿辇里可暖和得很,听说都要铺三层绒毯!更别提皇宫里了,那用的炭都是咱们平日见不到的,还能冻着你不成?!”
许溪云也不知这短短一晚上,姐姐是如何将这些都打听得如此清楚。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言笑晏晏,正和领头的李公公套着近乎的姐姐。
从店里到轿辇上,不过几步的距离,许溪云却觉如此漫长。
众人炽热的眼神像雨滴一般落在她身上,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讨论也不受控制得钻进她耳朵里。
第一步,她听见曹婶的声音,诉说着她和许暮亭姐妹俩有多辛苦,语气里满是心疼。
第二步,她听见钱老爷的声音,说这间铺子真是风水宝地,招来了如此奇才,语气里满是自豪。
再走出两步,她还听见那日在自海轩碰见的人的声音,说她不过宵小之徒,依然用着偷来的本事糊弄百姓。
许溪云突地挺直了腰板,扬起头,耳边的青玉耳珰因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清澈的眸子一一晃过在场众人,最后回头落在姐姐微红的眼眶上。
许溪云扬起唇角,递给姐姐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转身掀开轿帘钻了进去,冬季轿帘温软厚重,将一切杂乱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许溪云从未坐过如此舒适的轿子,她摸着身下的绒毯,指缝瞬间被柔软溢满,让人爱不释手,想来是由上等的皮毛织成。
这一路轿辇行得稳稳当当,微微晃动的幅度再加上温暖的空间,险些让她忘却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靠在一侧,眼皮一张一翕,看样子已经昏昏欲睡。
变故只在一瞬间,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额头便重重砸在轿壁一侧,接着身子整个扑倒在地面上,还是她眼疾手快抓住了什么,才险些没有被摔出轿子。
发生了什么?
她只听见方才似是有人大喊,他家大人有要事要请许掌柜上门一叙。
是谁?竟然这么胆大?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行事,还是跟皇上抢人?
许溪云皱了眉,她的手就停留在轿帘边缘,下意识地想掀开看看情况。
可外面传来的打斗声太过激烈,若是她此时掀开帘子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她心一紧,将蜷缩着的手指收回。
许溪云其实也拿不准外面是何人,但是她知道那人一定不想让她顺利入宫见到皇上,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敢如此明目张胆,也太蠢了些。
外面打斗声渐歇,她欲掀开轿帘出去探探,却蓦地从外面飞进来一个黑色的东西。
许溪云下意识一个闪躲,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可也没听见什么撞击的清脆声音。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黑色的棉布袋子,还挺精致。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用意,外面便传来一个男人粗犷沉闷的声音。
“自己把袋子套在头上,乖乖走出来,别耍什么花招,否则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许溪云想必他们也是没见过比自己还要听话的人质,竟然真的一一按着他们说的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一个人跑也跑不了,打又打不过,若是反抗说不定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况且她竟然有种直觉,就是这伙人不会伤害她。
她乖乖地套上头套,然后摸索着轿子两侧的横杆下了地。
刚站住,双手就被人绑了个结实,接着就被塞进了另一个轿子,她只觉那人手劲忒大,也忒粗鲁了些,将她搡得一个踉跄。
其实她不过从一个轿子转到了另一个轿子,只是被蒙住了双眼,其他的感觉便更灵敏些,她能闻出来些许,刚才宫里的轿子熏香更浓厚些,而现在这个轿子的,则显得更沉稳些。
这轿子行得高高低低一脚深一脚浅,她也没心思关注,心里也紧张着,她将怀疑对象数了个遍,也没能想出来是谁能干出这档子事。
没一会,轿子落地,她听见轻盈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一双轻柔的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臂,将自己扶下了轿辇。
许溪云跟着那人左拐右绕,走了许久,才有了要停下来的迹象。
胳膊上那双手消失,紧接着自己的头套也被人动作温柔的取下,她甚至还感觉到那人怕她不适应明亮的光线,又帮她遮了遮。
许溪云缓缓睁开眼,却看见面前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正专注地看着她,她眼含笑意,饱满的嘴唇微微上扬。
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府里的装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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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 38 章 求和 “之前见你很喜欢……
说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
许溪云眼观鼻鼻观心。
太子?
这跟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今天劫持自己的人难不成是他的人?
许溪云又想了想刚刚那个笑起来眼睛眉毛都弯弯的雍容妇人,怎么也看不出来她竟和太子那厮是一伙的。
今天出了这档子差错,这宫自然是进不了了的,那李公公跟许溪云又是好一番道歉,这才亲自盯着把人送回了风满楼。
风满楼前仍然围了不少人,等着许溪云回来给大家伙讲讲宫里的见闻,那宫殿是否真的都是由黄金做的?
那皇上是否真的如话本上所说,威严如天神?
众人都盼着许溪云从宫里回来能脱胎换骨一番,可这会许溪云看起来,和早上并无区别,甚至看着还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皇上如此吓人?
有消息灵通的人听说了她遇袭的事,跟大家赶紧解释着。
“啊?许掌柜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大家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光天化日,竟还会发生如此事?
也有人一听她没见到皇上,甚至连宫门都没进,见没热闹可看,撇撇嘴就走了。
今日掌柜的都不在,风满楼自然也是不开张的,许暮亭嫌外面的百姓看热闹吵得慌,索性将门都关了起来,又怕许溪云回来自己不能及时看到,便又留了个缝,仔细听着动静。
这会听见外面的讨论声又突然热烈了起来,想必是妹妹回来了,她嚯得起身,拉开门,果然看见许溪云正从轿子上下来。
许暮亭眼睛都亮了一亮,人能安全的回来,便是值得高兴的喜事一件!
她正准备迎上去,目光却落在许溪云那发白的脸色上,许暮亭顿时心下一滞。
再看看早上那只自己亲手簪上去的碧兰棱花双合玉簪,此时已经歪七扭八。
她咽下满腹想问的话,怕众人再去追着妹妹问东问西,一个箭步就将许溪云拉进房里,跟各位公公道了谢转身就干脆利落地将门再次关上。
许溪云的脸色不好,已经用不着她开口说了,明晃晃地告诉了所有人,她无声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取下披风挂了起来,然后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此时离晚上尚早,按理说不是睡觉的时间,可许暮亭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爱睡觉,若是碰到解决不了的烦心事,第一件事也一定是睡一觉。
仿佛睡一觉起来,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如今见她这样,也知道她一定又是想逃避某些东西,也不再去打扰她,只静静走进去在床头放了壶热茶,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确实,许溪云的确是碰见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今天的一切就像迷雾一般笼罩在她眼前,层层叠叠,令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为何不想让她见到皇上?
那个夫人又是谁?
后来被李公公找到,是巧合,还是安排好的?
这一切像零碎的珠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去捡,捡了这颗,掉了那颗,好不容易都揽了起来,又找不到一根绳子去将他们串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受了惊吓,还是疲劳过度,想着想着,她竟真的昏睡过去...
-
宣政殿内
太子程硕跪在正中央,面前是一堆凌乱的奏章,想必刚刚战况激烈。
和昶帝眉头紧锁,脸被气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
“你说说你,这干得叫什么事?”
“我把人家请宫里来,你不乐意,不乐意就算了,怎么还当众截人呢?”
“你这不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程硕头垂得低低的,脸上却是一脸委屈无辜。
“父皇,此事真的不是儿臣所做!请您相信儿臣啊!”
天地良心,程硕欲哭无泪,他是想过把许溪云劫走没错,可有人抢先了一步啊!
按理说,此事应该天衣无缝,他先擅作主张把许溪云劫走,后面再给她随便安一个罪名,说她欲对皇上图谋不轨,是自己谋得先机先下手为强,阻止了她的阴谋,说不定还会博得父皇的赞赏。
可他还记得,得到消息时,他正院子里喂鸟,看到桂闵走进来以为事情办成了,还颇自得。
却没想到桂闵跟他说的是“有人先动了手,把许溪云抢走了”
抢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有人和他一样也看许溪云不顺眼了吗?
可他的脑海里又闪过程砚那张脸,莫非是他?
可他这样做,又是何用意?
他这头还没想出来个答案,那头消息又来了。
说有人在他郊外的庄子处发现了许溪云的踪迹,而且他的手下已经承认是他吩咐的去劫走许溪云。
更更糟糕的是,这件事已经被皇上知道了,于是皇帝亲自下旨派人救下了许溪云,并送了人回去。
程硕听到这几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气昏了头。
他反复跟桂闵确认过,自己的人是真的还没来得及出手!
可皇帝召见的旨意来得又快又不容拒绝,于是就出现了他现在在这乖乖挨骂的一幕。
程硕嘴皮子都要说烂了,可父皇就是不相信他。
是了,那么多人口口声声说是他指使的,他又拿不出证据说明自己没做过,只得认下这一口大锅。
可他不甘心,如今计划全被人打乱了不说,还被人反咬一口,这可真是比他吃了一口馊了三天的饭还让他恶心。
“父皇!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就是他陷害我!”
程硕急得跪直了身子,往前挪了两步,试图离皇帝近一些,让自己的言语显得更恳切些。
“够了!”
无情的帝王厉声打断他。
“你是不是还想说是你那个舒王弟弟给你挖的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人家才回京城,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给你布局?再说了,朝里哪有什么他的人?不还都是你这些年的人脉?”
和昶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程硕不算聪慧,可毕竟是皇后所出,自己从小更是对他疼爱有加,希望他能继承大统。
不说当一代明君,至少不要当千人唾万人骂的昏君。
可他怎地愈发蠢笨了。
和昶帝理解人若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可能要采取一些手段,这些手段见不见得人不说,至少不要被人发现吧。
可这个太子,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也不懂,竟还生生把机会送到别人面前,白白落人口舌。
他深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朽木不可雕也。
和昶帝摆手唤来黄济康,“你去好好安抚一下许溪云,看着送些东西罢,说下次朕再邀请她来。”
黄济康听着他吩咐完,转身退下,刚走了没几步,和昶帝又想起什么来。
把他又叫到身边来,又低头交代了几句。
-
其实今日失手的并不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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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 39 章 寒潮 “程公子,大晚上……
第39章
“之前见你很喜欢吃这个点心,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给你拿来。”
程砚目光灼灼,盯得许溪云呼吸都有些杂乱。
许溪云没有伸手去接那栩栩如生的精致糕点,垂下眼睫轻声问道:“这么晚了,程公子来有何事?”
“今日听说你遇袭,有些...担心你,故来看看。”
厨房里厨具碰撞的声音传进耳朵,鼻间也嗅到一丝点心甜腻的香气,许溪云心里微动,伸手欲去拿那桌上的点心。
又听程砚继续道:“这点心你之前在我府里就经常吃,今天还找的是同样的师傅。对了,俞娉也说很好吃,她也很喜欢吃。”
许溪云半空中的手指停住,挑眉看向程砚,一脸不可置信。
这人说什么来看她,这不是给她添堵吗?很好,本来头就疼,现在听到他说这话头都要炸了。
程砚见她如此反应,不知怎地心突然虚了一虚,却还是一脸无辜。
“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他又主动将点心往许溪云那方推了推,就差递到她手里了。
许溪云见罪魁祸首仍然是一脸天真,气极,不怒反笑,阴恻恻地看着程砚:“程公子,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找乐子?”
“俞娉喜欢吃,你拿去给她吃便是,拿来我这是让我给她试毒来了?”
她身子往后一靠,蹙着眉将食盒用力地推了回去,以表达出自己的内心的不满情绪。
可这不满兴许太多,一时没控制住力道,食盒啪嗒一声倾翻在地,里面红的黄的糕点散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顿时斑驳不堪,让人再无食欲。
这厢的动静太大,连厨房里的许暮亭都匆匆跑出来看了眼,察觉到他们俩人之间的气场不对,只探了探头确认没出什么大事,便又退进了厨房,继续鼓捣她那碗到现在都没端出来的面。
程砚也觉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说翻脸说翻脸,自己好心来看望她,不领情不说,还将桌子都掀了,倒显得是他热脸贴了冷屁股。
他脸色铁青,看了看依然倚在座椅靠背上的许溪云,她的脸色似乎更白了些,经过刚才的大动作,此时红唇微张喘着气,胸膛也微微起伏。
他下意识地想出口关心,又转头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程砚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不值钱的行为,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了。
许久没听见外面传来动静,许暮亭终于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面从厨房姗姗来迟。
见许溪云一个人坐着,她走近一看,方才程砚拎来的食盒已经被打开,只是里面的糕点美丽不再,有的摔得变了形状,花朵歪歪扭扭,有的在泥土的掩盖下也看不出来原先的颜色,黑糊糊的叫人心生可惜。
许暮亭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掉地上了?”
许溪云埋头吃着面,一言不发,手指尖还残留着她方才捡糕点时沾上的香甜的气味,时不时随着她的动作钻进她的鼻子里。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就啪嗒掉了下来,砸进了碗里...
许溪云爱逃避,遇事不决先睡觉是她人生的一贯宗旨。
可今夜,她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
和程砚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如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放映。
在雨师崖,自己第一次见到他,连人都看不清,却唬了他一跳。
在固宁镇,他帮自己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
在京城外溶洞,他出手救下自己。
在灾区,他和自己一起救助百姓。
甚至是自己遇雷暴下山那一天,他隔着重重的人群,担忧的眸子望向自己...
许溪云这才反应过来,程砚早已在她心里占据了一席不小的地位。
自己竟对一个不知身份不知底细的人产生了如此心意。
许溪云觉得这颇不合常理。
正梳理着,房间窗户处传来叩叩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这里是二楼,怎会有人敲窗户?
她耳朵竖起,却又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又听了半晌。
那动静一直没停,颇有她不回应就一直敲下去的架势。
听起来倒像是...有人在扔石头砸她的窗户。
兴许是哪家不好好睡觉的小屁孩,她心里想着,翻身下床,准备去看看是谁。
她推开窗户,却没看见人影,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店铺的幡子随风轻飘。
许溪云又探头出去四处张望了番,的确也没见什么异常,除了...
她拿下来那个不大不小的食盒,放在手里端详着。这食盒还有些重量,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却能稳稳当当地摆在她窗户延伸出去的几寸石阶上。
这里可是二楼,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放上来的。
她又伸头望了望,这才将食盒拿到房间里,坐到桌子前。
懒得点灯,所幸今晚月光也够亮,足以让她看清食盒里面的东西。
许溪云望着食盒里的点心愣了神...
这糕点和程砚傍晚送来的并不一样,看这形状也知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可这时候会送来这个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盘里的松仁奶皮酥散发着奶香,旁边还放着糯米糕,辅以螃蟹清羹。
她揭开小汤盅的盖子,螃蟹的鲜香气和热气顺着氤氲在空中,飘散开来。
压在最下面的还有一张纸条,她拿起来,走到窗边借着月光让自己看得清楚些。
那人的字迹如他人一般温润,并不锋利,此时照着皎皎月光,更显得如流水一般潺潺。
“也许你并不喜欢吃那些糕点,是我考虑不周了,请厨子给你换了几种,可以尝尝。”
“为了夜里睡得安稳些,记得少食。”
那人连落款都没有,可许溪云的眼前却浮起程砚那张脸。
程砚今晚离开时,是带着怒气的,从他那铁青的脸色和挺直倔强的背影里便不难看出。是了,有谁能好心上门送吃食,结果还被拂了面子,面对这样的情况还能平静如水不起波澜的呢?
蟹粥入口丝滑,鲜香顿时溢满口腔鼻腔,暖的整个人都妥妥帖帖。
如此美味在前,那些心里的断肠愁绪,倒显得是庸人自扰了。
昨夜有蟹粥在胃里暖着,许溪云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姐妹俩刚将店铺里外收拾利落,便听见外面又开始吵闹起来。
“许小姐,这皇上啊,可真是看重您~”一道细细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许溪云和姐姐对视一眼,这宫里怎么又来人了。
没一会儿,李公公依旧是笑着走了进来,身后的一大队人马将一个个箱子抬进了风满楼,摆得满满当当,甚至还堆到了门外街上。
李公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依次将箱子都打了开来。
惊得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银10万,蜜蜡佛手盆景一个,白玉玲珑头面一套,织金一匹,闪锻一匹,宫绸两匹,绫五匹,绒十斤.....”
李公公尖着嗓子念着圣旨上的赏赐,声音极具穿透力,不止许溪云和许暮亭,整个风满楼里里外外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底下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昨日不是没见到皇上吗?怎地这恩宠不减反愈演愈烈?”
“不知道啊,兴许皇上是真欣赏人家许掌柜的本事呢。”
“这以后可得抱好人家的大腿了,风满楼的路可有得走了!”
许溪云和姐姐也是一脸懵,昨日那事还没完?
不会今天又要让她进宫吧!
许溪云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撅过去,昨天那遭遇,她是真真来不了第二遍了。
那李公公适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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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 40 章 托梦 “给我查,查到底……
第40章
这群吃干饭的说得倒是稀奇!
这天要下雪他能怎么办?
他能做的都做了,粮库粮库放开了,赈灾的钱钱也拨了,总不能让他自己去各家各户去敲门问情况吧!
和昶帝看着底下的一个个官员,跪得倒是整齐划一,诉苦诉得那叫一个流利洪亮,可也没有一个人能提个有用的建议!
他正想着今天怎么赶紧把这群人打发走,有一个跪在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人却抬起了头,弱弱道:“皇上,不如找那许溪云问问,这灾也是她预测的,说不定她能有主意。”
“是啊是啊,她看起来本事确实挺大,不如就请她入宫吧!”
“对对对,总比咱们在这里干等着强。”
皇帝眉头舒展了些,听了半天,总算听到句人话....
“那便邀许溪云,明日进宫一趟吧!”
今日雪好不容易下得小了些,许溪云正在房间里写写画画,旁边的书已经垒了不小的高度。
她的系统已完成过半,眼看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近,她也是时候准备自己的身后事了。
等她走了以后,最担心的不过是姐姐,虽说现在赚的钱已经够她后半辈子生活无忧,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得教姐姐点什么。
许溪云会的不多,只有这气象学知识了解一二,倒也算得上一门手艺,便索性都将他们记录下来,等自己离开了,姐姐一个人说不定会用上...
当一楼的店铺门被叩响时,许溪云险些自己听错了,这时候,有谁会冒着风雪来风满楼?
“许小姐,咱家奉皇上旨意,宣您明日入宫觐见!”
隔着厚重的木门,李公公的声音一半模模糊糊地传了进来,另一半则随风消散在风雪里。
十来天没开门了,这门早已被冻了个严严实实,许溪云费了老鼻子劲也没能打开,只得远远应了声。
门外的人也在另一侧帮忙开着门,可又是凿又是敲的,这门也仅仅有了一丝摇动的意识。
李公公两手揣在袖子里,冻得原地跳脚。
平日里好脾气的李公公也险些冷得发了火,不耐烦地催着身边的小太监,动作麻利点,早点把这门给开开,这旨意不送到本人手上算怎么回事!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冻了十几日的门又岂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打开的。
小太监们见李公公冻得不行,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着,主动提出自己留下来开门,让李公公先行回宫。
李公公本不太放心这群手底下的人做事,可冷得实在受不了了,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交代了几番让千万别误了明日入宫的时辰,便离开了。
次日,许溪云穿着厚厚的棉衣跪在正殿,看上去有些臃肿的可爱。
这是她第一次入皇宫,也是她第一次见这世间的九五至尊。
“民女参见皇上!”
她额头紧贴着手背,伏在地上行礼,背却挺得直直的。
和昶帝也好奇许溪云了许久,他只听说是个颇有灵气的小女孩,却也未曾见过真人,上次好不容易要见上一面,又被自己那混账儿子搅了一通。
想到这,他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必多礼,平身吧。”
待底下的小姑娘抬起头,皇帝这才得以看清她的脸,果然还是个小丫头。
许溪云这些天过得逍遥自在,脸颊圆润了不少,现在受着殿内的地龙烘烤着,双颊微微泛红,衬着白皙的皮肤煞是好看。
她今日梳了双螺髻,一左一右簪以两朵华胜,倒给这死气沉沉的冬天增添不少活力,脸上不施粉黛,嘴唇殷红,明媚皓齿教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这风满楼的掌柜年纪竟如此小,皇帝想着自己听到的那些传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来,坐近些,朕有话问你。”
皇上说着就叫人赐了座,又叫人上了水果点心,哐哐摆了一桌,一脸和蔼地看向许溪云,笑的脸上都起了几道褶子。
许溪云刚穿过来之时就打听过,当今圣上登基二十余年,虽算不上是一代明主,却也干了不少好事,算得上为国为民,只是为人少了些计谋策略。
也是,先帝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自小万千宠爱集一身,无忧无虑的长大,又不曾经历过抢夺皇位的明争暗斗,自然少了很多弯弯绕绕。
可她也听说过,皇上就是有些喜怒无常,说起来,这骄纵蛮横的一面,倒是完完全全遗传给了太子殿下...
许溪云还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皇上,赏自己几十板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没说,这皇上的态度就变得如此亲切,果真是应了那句喜怒无常,她只得一边乖巧坐下,一边偷偷观察着皇上的脸色,眼观鼻鼻观心。
“许溪云,朕问你,当日你可是亲口讲过,说这场灾害持续的时间不会很久,顶多十天半个月的,可如今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的话有何依据?不会是瞎说的吧?”
“你可知欺君之罪...”
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这几句话阴晴不定,甚至都只说了一半,却听得人心里直犯哆嗦。
许溪云捏着手里的一粒葡萄咣一下跪了下去,“皇上,天地日月可鉴,民女绝不敢撒谎欺瞒,只是如今,的确是有了别的情况...”
她心里小九九转了一转,不就是话说一半吗,谁不会?
果然,听她如此说,那皇帝也被吊起来了兴趣。
“哦?什么情况?你快说与朕听。”
许溪云理了理衣摆,站起身往皇上的位置走了两步,近的她连皇上身上的龙纹都看得一清二楚,直直地跪了下去。
和昶帝被她吓了一大跳,这架势,是有什么大事?
忙不迭让许溪云起身,和善地询问。
“皇上明鉴,此时灾害其实早就应该结束了,但是前几日,民女梦见那天神对我说....对我说...”
她咬了咬牙,面露纠结之色,似是很难开口。
皇帝正瞪大眼睛等着她的下文,见她停住了,急得直拍手。
“说什么了?哎呀,你倒是说啊!”
许溪云眼一闭,脸一沉,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那天神说,如今世间境遇让他颇为不满!有人德不配位!这才惹怒了他老人家生气,决定略施小惩!”
她这一番话意有所指,吓得整个殿里的人哗啦啦都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在一旁侍奉的黄济康黄公公更是恨不得上来把她的嘴捂住。
我的老天爷,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这一张口就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啊!
皇帝眉头拧着,眼睛眯起,闪着危险的光芒看向许溪云。
“你这是说,朕这个位子坐得不好?”
许溪云能感觉到和昶帝此时已经心情不佳,他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压力顿时扑面而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该怂时怂,此时绝不是她该发怵的时候。
她抬起头,直视皇帝那双锐利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非也,皇上,德不配位者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殿内的人皆缓了一口气。
许溪云察觉到皇上的危险气息顿时敛了些,接着鼓起勇气道:“天神们最在乎的,不过是百姓们是否安居乐业,而今夏的旱灾,便是导致天神不悦的根本原因。”
皇帝的眼神缓和了些,伸手要了杯热茶,倚在金灿灿的龙椅上,耐心道:“你接着说。”
“今夏旱灾时,我正位于家乡固宁镇,那里灾情严重,村民甚至要献祭我姐姐来求雨。”许溪云这话不假,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的遭遇,一时情绪难以控制激动起来。
“后来,天神见我可怜,暗中托梦与我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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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第 41 章 震怒 “赈灾的款你也敢……
第41章
其实在那日李公公派人来通传之前,她的小铺子就已经被不速之客探访过了。
那日清晨,淮序带着同上次窗户外一般无二的点心叩响了她的后院门。
说起来,自那次京城外地震风波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淮序了。
淮序同往常一样言简意赅,上来直奔主题,简明地告知了许溪云皇上即将召她入宫的消息,要她提前做好准备。
纵然许溪云早已猜到程砚的身份并不简单,但他竟然能对皇宫里的消息都了如指掌,许溪云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番。
淮序三言两语说明来意,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条递给许溪云,说这是公子托他转交,而那上面,就写着钱泉和李晋涛的名字和生平。
程砚并未多说,只道这几个人有问题,若是许溪云愿意帮他,便寻个机会,希望她在皇上面前提上一嘴。
末了,他还颇周到地托淮序转告,若是许溪云有顾虑,也大可以不帮这个忙。
毕竟进宫面圣已是一极大挑战,更何况还要卷入这黑暗的朝堂中,他不会怪罪于她。
“王爷,您说许小姐会帮咱们吗?”
淮序站在程砚面前,有些拿不定主意。
程砚畏寒,可书房中又不敢烧炭,只得穿着厚厚的大氅,寒冷使人清醒,这样的环境,他反而更能静心读着书。
方才许溪云并没有给个明确的答复,看她的神色也颇有些犹豫。
淮序心里有些嘀咕,从固宁镇到京城,这一路走来,王爷帮了她多少忙,如今到她能为王爷做些什么了,却犹犹豫豫的,颇不像君子所为。
程砚放下手中的书,没有回答淮序的问题,反而一本正经地问着:“今日的点心她吃了吗?这天也太冷了些,也不知道海鲜羹送去凉了没有...”
淮序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云山,后者无奈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就是这样”的眼神。
这...自己不过在外办事月余没回来,自家王爷怎么变成恋爱脑了?
程砚没理会他俩的眉来眼去,起身往屋外走了走,站在幽静的长廊下。
这场大雪下了个酣畅淋漓,往日看起来空旷的府此时被白雪塞得满满当当,倒显得温馨了不少。
平日里有人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打扫,看不出来什么,可那假山池塘,以及院里的草坪,此时都掩埋在厚厚白雪中。
天是大亮的,有着地上雪的映照,目之所及都是从未见过的明亮。
他顶着刺眼的白光,将手伸出廊檐,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他手上,融化成一点一点的水滴,带来的寒意却还是有些刺骨。
程砚毫不在意的收回手,也没有接一旁淮序递来的帕子,只低低地说了一句:“这天也该变变了。”
又过了几日,朝廷众官员皆受诏入宫,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宣政殿里的地龙烧得旺着,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和昶帝的脸色铁青,眉头紧锁,胳膊青筋凸起,几乎要将手中的茶盏硬生生捏碎。
他看着底下伏在地上哀嚎的一众官员,对他们的求饶声无动于衷。
这些人除了哭着喊“皇上恕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到底还会些什么?
李晋涛几乎哭哑了声,喊都不知道喊些什么,只能透过肿胀的双眼胡乱抓着身边其他同僚的衣摆,试图找到人能救救自己。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如今正在气头上,此事又事关重大,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话,只能不轻不重地找补两句“气大伤身,望皇上保重龙体。”
其实他们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今天一上朝,他们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殿内竟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禁军。
皇上怒着,将折子摔得啪啪响,隐隐约约,他们听出了是和今夏赈灾有关之事。
底下人对视一眼,此事重提的时机蹊跷。按理说这事过去了这么久,若不是有心人提起,应该早就翻篇了才是。
话又说回来,这么大的事要彻查,皇上身边竟没有一个人走漏丝毫的风声。
殿内一时人人自危,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今日一个不小心便项上人头落地。
“赈灾的款你也敢昧,李晋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终是忍不住,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杯盏都跟着抖了一抖,白瓷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目光转向跪在角落里正擦着冷汗的钱泉。
“对待这种只顾自己利益,不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的人,是否应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钱侍郎,你说呢?”
时间紧迫,再加上大雪封路,派出去搜集证据的人还在路上,和昶帝其实心底没什么数,但是就仅有的信息来看,李晋涛的罪是跑不了了。
至于钱泉...他官居四品,在没拿到直接的证据之前,不好直接动他。
钱泉不知道这话头怎么就扯到了自己身上,自皇帝今日提起这事,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这是皇宫,他哪能轻易逃走,于是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这话意有所指,可他也不确定圣上是否已经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
他脑子飞速转着,想着自己有没有遗漏哪些细节,表面上却是不卑不亢,附和着皇帝所说,逼着自己不露出一点破绽。
皇帝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
程砚长身玉立站在一旁,面色始终未变,只在皇上问谁愿意自请去彻查此事时,默默地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自上次地震一事,程砚也算在朝堂上露了脸,和昶帝也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年少时便不在京城里的儿子来,再加上太子最近行事错漏不断,也存了再观察观察的心思,便索性就让程砚去了。
临了,他叮嘱程砚:“此次事关重大,务必彻查,不惜一切代价!”
-
圣上要彻查赈灾款的去向,这个消息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
仿佛往平静的湖面咚地砸了颗石头,激起阵阵涟漪,搅得湖底的鱼儿一时也都慌乱起来。
笑话,凡是在这条利益输送链条上的,有谁敢说自己手里是干干净净的。
外面的暴风雪未停,他们却不敢像之前那样静静待在家里享受难得的假期了。
一时之间京城多了许多奔走打点的人,今天往右相府里送点银子,明天往侯府里送个金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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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第 42 章 包袱 “你……
第42章
这雪洋洋洒洒的又下了几日,这下不止皇帝官员急了,百姓也开始急了。
眼见厨房里的米缸都要见了底...炭也几乎烧无可烧。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虽说朝廷承诺会开仓放粮,可外面的路面连出门都难,更别谈去赈灾点打探情况了。
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想起许溪云之前说的话来,那许半仙,是的,自那日大雪毫无征兆的下起来且没个停的意思的时候,许溪云在他们眼中,俨然已经成了口口相传的许半仙了。
可许半仙不是说,这雪并不会下多久吗?
要不是这雪下的人实在没法出门,他们定要将那风满楼团团围住,找她要个说法。
要说才开始被闷在家里是享受,是难得,是一家人的团聚。现在则是焦虑,是郁结,是相看两生厌。这不,许溪云已经听见对面那家人又吵又闹三天了。
自那日进宫后,皇上又派人来寻了她几次,她给出的答案始终如一——只要有罪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灾害自会解除。
和昶帝怀疑之余,却又口嫌体直地不断催促程砚加快进度,早日使那贪赃枉法的千古罪人伏诛。
要知道,这雪多下一日,库银的钱便如流水一般哗哗往外淌,每每思及此,和昶帝真是恨不得把那些人抽筋拔骨来泄愤。
这日,百姓大多又睡到快午时才起床,不是他们躲懒,而是这口粮实在是有些寥寥可数了,他们只能多睡一会,来减少自己的饥饿,少吃一顿是一顿吧。
也有实在饿的不行的,裹上了家里所有的厚衣服,准备出门去那传说中的赈灾点探探虚实。
可他甫一出门,却看见自家门前工工整整得摆了几个麻布小口袋。
打开一看,稻麦黍菽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小块肉和一条鱼。
为了防止这粮食被掩埋在雪中,放的人还贴心地竖了根长长的木棍,指引人说底下有东西。
那人一时喜不胜收,抱起来就往屋内跑,也不管上面淋落的雪沾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裳。
不止他一家,这日除了那些平日便不愁吃穿的高门大户外,京城许多平民百姓都在自家门前领到了这天降的粮食。
与粮食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写信之人笔迹秀逸圆润,犹如初写黄庭,恰到好处。又不因对象是千千万万的平头百姓而显得轻视浮躁,每一字皆能看出书写之人之用心。
“今逢盛世之苦难,亦是上天予以考验。我知众惶恐,举国防,万巷空寂。共安乐,亦可共患难,国泰民安终有时,现尽以微薄之力,共渡难关,还望心中仍怀点点春意,叫凛冬也能开满娉婷之花朵。”
不知是这几兜粮食解了百姓的燃眉之急,还是这一封信熨帖了众人的心思,总之,这日子竟也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若是百姓真闹起来,又是免不了的一出财力人力的消耗。有灾情,却无混乱,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雪一天一天的下,日子一天一天的捱,和昶帝催了又催,总算接到了舒王程砚要觐见的通报。
程砚进了殿,将身上的大氅取下,露出里面穿着的蓝白系长袍,却是一句话也没说扑通一声地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心里咚的一声,这...这是作何?莫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他快步走到程砚面前,却也没想起来先把自己亲生儿子扶起来,而是直接问道:“可是查案出了什么岔子?”
若是仔细听,他的语气飘忽不说,竟还有些许哆嗦。
“回父皇,一切顺利,没出什么岔子,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
“只是...查到了一些...”他咬了咬唇,似是很犹豫不决,那名字犹如烫嘴一般,迟迟没从双唇之间破出。
他咣一下磕了个响头,又是磕的和昶帝心里一个激灵。
“儿臣实在是不敢查下去了,望父皇责罚,这差事还望父皇交于其他有能力之人。”
皇帝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冒火,当时是你自荐,说去彻查,现在又推诿起来,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白白耽误了功夫!
发怒之余,幸而脑子还有得一丝清醒,问:“你可是南珰朝的堂堂王爷,竟还有你不敢查的事和人?”
他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黄济康,后者眼观鼻鼻观心,立刻从淮序手里接过现有的证据。在手里大致翻了两下,也是脸色一变,话也不敢说了,只求助似的看向皇帝。
皇帝看的好笑,心里愈发纳闷得紧,到底是谁让他们一个二个都跟见了鬼一般。
他颇不在意地从黄济康手里接过那厚厚一沓册子,顺手看了起来。
众人只见皇上的嘴角一滞,那眉头是越皱越紧,捏着纸页的手指也越来越用力,直抓的那页脚都泛起了皱。
和昶帝耐心渐失,一页两页,他将手中的册子翻得哗啦哗啦响,直至看到最后。那里面桩桩件件,皆指向他的宝贝儿子,当今南珰朝尊贵的太子殿下。
程砚头还垂着,闷声自责道:“许是儿臣办事不力,叫人无端陷害了皇兄,儿臣这就下去再从头查起。”
说着,他就起身,头也不回决绝的向殿外走去。
“慢着!”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和昶帝喝住。这两个字中,可以听出皇帝压抑着的怒气,自程砚进殿,短短一会儿功夫,却也沧桑了不少。
程砚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无需他说,那记录成册的证据里,已明明白白地写着。
太子虽未直接参与剥削赈灾款银,却和各部官员皆达成共识,他对他们贪赃枉法之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后在朝堂,他们便都是东宫麾下的人,待太子顺利登基后,也要尽心辅佐他才是。
这一切,皆有往来书信为证。
和昶帝只觉胸口凝滞着一口浊气,上不来也下不去,闷得他嗓子发痒,他猛地咳嗽起来,感觉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的腥甜之气。
他不是看不出程砚在跟他演戏,只是这证据却也不是捏造的,若是太子没做过,如何轮得到别人说?
太子如此行事,旁人再怎么落井下石,也是该的。
他欲与程砚多说几句,抬头却看见程砚那单薄瘦削的背影。
皇帝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无力的沧桑感。
前二十年,他未曾关心过程砚半分,如今一个儿子不成器,一个儿子和自己老子不亲不说,也在算计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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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俞娉 “我……
“此次多谢许小姐相助,我才能把时机捏得如此巧妙,许小姐还真是神机妙算。”
许溪云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倒是不难。”
话又说回来,她重新看向程砚静如海面的眼睛。
她只是告诉了程砚什么时候雪会停,可何时将证据上呈给皇上,以及何时抓人,都是他自己拿捏的。
“为何皇上会如此听你的话?”
这句话她已在心中反复磋磨数遍,此时终于问了出来,整个人倒轻松了一大截。
程砚略抬眼,嘴角掀起一丝轻蔑的笑。
“听我的话?”他品着这几个字。
“不过是触碰到他的利益了罢了,两害相较取其轻,何谓听我的话?”
他的情绪只外露了一瞬,很快便收了起来。
许溪云下意识地皱眉,“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程砚又何尝不是故意岔开话题。
他笑而不语,只将手中的碗递到嘴边,无声地开始喝起汤来。
没想到到如今了,他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跟自己说。
许溪云明明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他却仍能装看不见。
她心里恼火,恨不得现下就把这个人赶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却又听见那人轻飘飘地开口。
“我不与你说,是方便你后悔,可以随时抽身离开。”
那人放下碗,坐得笔直。
“不知者无罪,如今你尚且还未以身入局,有什么事往我身上推便好,可是一旦知道了某些事情,便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了。”
不等许溪云回应,他的眼神静静落到那食盒里的精致点心上。
“俞娉的父亲老俞,乃是我府中武学师傅。我自小不在京城长大,便跟着他长大,他教我武艺,管我生活,亦师亦父。”
“他吃住都在府中,一大半的心血都费在了我身上。也因如此,他与俞娉的感情并不亲近。”
听他主动谈起俞娉,许溪云的心里有些许不是滋味,却也耐心地听了下去。
“俞娉自小和母亲长大,也是前些日子,老俞才得知消息,说俞娉的母亲前几年便与京城的富商不知何时搭上了线,抛下了年仅十三的俞娉,独自来了京城。”
“老俞心疼女儿,又恰逢我也回京,便询问我能否让俞娉来京城投奔他,我自然是应了。”
他顿了顿,似是陷入了不太愉快的回忆,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俞娉来京的路上,被奸人所掳,用以威胁老俞说出我府中的一些秘密。老俞自然誓死不从,等我的人赶到时,老俞已经在俞娉的怀里断了气。”
他一瞬回到那个雷雨交加的黑夜,勒马的嘶鸣声响彻密林,俞娉整个人死死抱住老俞,自己被淋了个透,却护着怀中几年未见的父亲,哭的几乎晕过去。
听别人说,老俞跟俞娉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她转告王爷,老俞未曾背叛他。
“老俞和俞娉数十年未见,见的第一面,竟也是最后一面。”
许溪云未料到这个故事竟是这个走向,再想起那晚单薄的背影,惨败的脸庞,哑了声,犹如被人捏住了心脏,有些难以呼吸。
每说一句话,她都觉得面前这个人要碎掉了,可他仍然坐得笔直,努力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不被人发现。
“我夺走了属于俞娉的父爱,也夺走了她父亲的生命,甚至老俞生前最后一句话也不是留给她的...她合该恨我...”
许溪云不敢吭声,这种故事她只在电视剧上看过,没想过有一天竟真的发生在身边人身上。她不敢想,眼睁睁看着亲生父亲死在自己眼前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换了她,她大抵会疯罢。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手轻轻搭在程砚胳膊上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般。
“我想俞娉不会恨你,是你接她进京,也是你让她能再见到她的父亲。”
她的声音轻轻的飘进程砚的耳朵,带着些令人镇定的小心翼翼。
“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我想老俞如此大义,他女儿也定不是不辨善恶之人,她也会明白这与你无关。”
程砚看了看那只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小小的手,他突然庆幸自己穿的单薄起来,这样还能轻微感觉得到她的温度。
他接着道:“俞娉不愿麻烦我,说要去京城寻她的母亲投靠,但是这是我欠老俞和俞娉的,于是这段时间我暂且把她安置在城外的宅子里,就是你上次去的那个。”
说到这,程砚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他费劲抓到刚刚一闪而过那个思绪的尾巴,又想起前些日子许溪云莫名其妙的别扭。
他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冲击到,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不知道哪来的欣喜。
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压抑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你...你是因为俞娉?”
许溪云还沉浸在他上一个话题的悲伤中,也没想到他的思维怎么如此跳跃。如今心思被他点透,脸上一烫,手也迅速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什么俞娉...你在说什么?”
许溪云原来对这种明晃晃的心虚矢口否认最是嗤之以鼻,可到了自己身上,除了这两句话,竟是嘴笨得无法反驳。
心思通透如程砚,一眼便看出来许溪云的心虚和窘迫,越发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这样一来,便是什么都说得通了。
他心里漾起了丝丝的暖意,渐渐地盛满了整个胸腔,叫他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顿时也不觉冷了,许溪云的脸红彤彤的,看着也让他心生欢喜。
“那宅子我不常去,这几次去都是因为要带你过去,我和俞娉私下也不曾往来,只是托了人照顾她。”
他趁热打铁,连忙把自己撇得一清二楚,以证自己的清白。
他越说,许溪云越脸红。自己没有料到俞娉身世如此可怜,误会了人家不说,现在小心思还被程砚点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佯装生气,脸一板,盯着程砚,呵道:“不许说了!”
程砚的眸子一汪水似的清亮,满含笑意,像是考中了状元一般满脸春风。
许见未见许溪云娇俏生活的这一面,整个人都恨不得溺在她脆生生的呵斥中。
可他也知道女孩子脸皮薄,今日已获得他未曾想过的惊喜,欲速则不达。
他压下心绪,清清嗓子将话题扯开,再度将点心推至许溪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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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雪停,天气是眼见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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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女官 “所以臣建议,将……
第44章
百姓们想得不错,近日朝堂风向的确屡有偏转之势。
自太子被禁足东宫,京中传闻四起,都在说太子殿下大势已去,这位十几年也没怎么露过面的舒王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可另一部分人仍觉得,圣上对舒王这些年则不闻不问,而太子毕竟是在他手心里被捧着长大的,又有皇后在后面给他撑着,不至于因为这一两件事就塌高楼。
皇家威严,圣心难测,未来如何的确还值得人细细揣摩。
淮序和云山一人一边在院中站着,静静地看着自家王爷正瞅着屋檐的化雪顺着沟壑滴滴答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山在心里琢磨了许久,这才弱弱开口:“王爷,近日流言四起,若是传到宫中,只怕会让皇上对您心生芥蒂,您看要不要属下....”
他的话却像丢进了无人的深谷里,半晌也没得到回应。
往日这种情况,王爷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他在底下扯扯淮序的袖子,正准备差人去办,刚转身却又听见王爷开口。
“不必,这消息就是宫里放出来的。”
程砚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一点情绪,只是从他的紧抿的双唇和一丝晦暗的眼神中,能看出些许波动。
淮序和云山对视一眼,面上皆有惊讶,可转念一想,也是正常。
太子是绝不可能放出这类消息的,他们更是知道这也不是自家王爷所做。
能传的如此轰轰烈烈又没人加以阻止,如此顺利,的确也只能是宫中那位了。
他们面面相觑,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老老实实地退下了,留程砚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一路走来,其实比他想得要容易,程砚心想。
其实他所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证明他不比东宫那位差。
证明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其实错并不在他。
至于谁坐上那个位置,他还真不介意。
他也曾想过多少阴谋阳谋,要踏着多少人的身骨血肉,才能走到这一步。可是当他意识到这消息是皇上亲自授意传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并无半分喜悦,反而只觉可笑。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样,连他最宠爱的儿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如此容易撼动。不过几件事,便已然开始摇摆。
俗话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帝王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爱得轻易,宠得轻易,自然厌得也轻易。
就如自己那位至今待在冷宫的母亲...
也不知这个漫长的寒冬,她可捱过来了。
程砚捻了一团碎雪,轻易地化成一滩水洇在指尖,冰冰凉凉,让他又清醒回来。
“淮序”
他站直身,唤了一声。
淮序迅速从假山一角闪出身来,听凭他的吩咐。
他扔下两个字:“进宫。”
-
宫里这会其实也热闹着,大灾刚过,百废待兴,还有一大堆的事亟需处理。
和昶帝本来还在午睡,可也不知外面是谁一直在走来走去,似是想进来说些什么,又不敢进来,在门口踱来踱去。
他本来就烦,这声音听得更加恼火,半晌也没成功入睡,索性一个起身唤了人过来。
黄济康听见皇上起床的动静,反而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床边,一边招呼着人更衣,一边嘀咕着:“皇上,您可算是醒了,丞相和那户部吏部工部的尚书都在正殿候了许久了!”
和昶帝还道是什么大事,听见这几个人的名字脑子就开始突突。他看了眼刚刚还被人整理好的床榻,心里想着,现在躺回去装睡还来得及吗?
这几个尚书一向是不干实事,整天就会给他哭穷卖惨,一口一个皇上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有心将他们都换掉,可朝中着实又选不出来合适的人,只得让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暂且留着。
黄济康看着皇上的脸色,心里又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那几个官员也不是好惹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催他进来通传好多次了!要不是皇上自己醒了,他扰了皇上的清梦,那可真是万死难辞。
他陪着笑,劝着皇上:“皇上不如先去听听,再说了,今天丞相可是也来了,您不是刚好许久没有见他了吗?”
和昶帝瞥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只想着:催催催,催什么催,那群饭桶最好是有什么大事,否则小心着脖子上的脑袋!
等到他收拾妥当来到正殿时,一群人正在里面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只有一个人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吹着手中的热茶,看起来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便是当今丞相,叶敬林了。
他之前便是个瘦竹竿一般的人,如今许久未见,也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越显干瘪,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皇上皱了皱眉,直接略掉了其他人,向叶敬林快步走过去。
“叶兄,怎地回个乡越发憔悴了?近日来身体可有不适?是不是你那夫人又拘着你不让你好生吃喝了?来人!传太医!好好给丞相好好诊诊!”
谁不知道丞相耳根子软,他夫人是个富态的,自己倒是吃的珠圆玉润,丞相天天看着却跟没吃饭似的。
说着,他就要招手唤人。
叶相瘦弱,可反应却是快的,他一把按住皇上的胳膊,另一边招呼已经快走出门的宫人站住。
“皇上诶!哎呦”
他好不容易把皇上按住,又将他扶到龙椅上坐下。
这才缓缓开口,“臣多谢皇上的好意!但是臣的身体臣自己有数!别看臣瘦,浑身却是使不完的牛劲!这不,回乡一年,半年农活都是臣亲自在干!”
说着,他就要撸起袖子来,颇有要给大家展示一个的架势。
这下可轮着皇上慌了,看丞相这小身板,又这岁数了,若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不还是他负责?
两人这几来几回,这出戏才唱罢。
那一旁的人被皇上忽略了这么久,有心插嘴,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看着皇上和丞相好不容易歇歇,忙见缝插针,就差抱着皇上的大腿诉说自己的苦楚。
皇上却又不紧不慢起来,端了杯茶堪堪坐着,蹙眉看向他们,看似关怀,语气里却满是掩盖不住的嫌弃。
“各位有何事啊?工部尚书,你先来说说。”
工部尚书皮吉明冷不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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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联姻 “前……
第45章
“所以臣建议,将许溪云招入司天监为女官。”
皇帝本还在美美看戏,一时听到叶敬林冷不丁提起来这事,还反应了好一会儿。
可看他的脸色也不像开玩笑。
其实叶敬林说得不错,这样的人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的。既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好,又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至于作乱。
毕竟事关天象,如果把她放在人群之中,待她日后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别人听见便不好了。
皇帝大手一挥,下意识地便准备答应。
却听那几个跪在一旁的人急匆匆地抢先道:“皇上!万万不可!”
和昶帝和丞相一同转头看向他们,微挑眉,眼里颇有: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放出什么屁来这一副架势。
那几个人也是下意识地反驳,如今被这左狼右虎直勾勾地盯着,顿时也有些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回禀皇上,从古至今,司天监哪有女官,这有违祖制啊。”
另一人接了话茬,“是啊是啊,这天象自古以来就是和皇室息息相关,女子怎么能插手啊?即便是许溪云再有本事,她也是个女的!若是惹了老祖宗不高兴,再降罪于世可如何是好!”
叶敬林在旁边听得拳头都捏紧了,好生缓了一阵才忍住挥到他们脸上去的冲动。
女子怎么了?口口声声这事女子不行那事女子不能做,你们不都是女子生的吗?
依他看,那些女子比他们这些碰到事只会哭爹喊娘的人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皇上本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转念一想也并非全无道理。别的不说,光是司天监自古以来没有女官这一条,这够他被世人诟病好些年的了。
再一看叶丞相这脸色,已经气得铁青,再待下去怕是要把他皇宫的顶都给掀了。
他忙不迭说,“好了好了,此事不着急,待朕再想想,今日朕乏了,都先退下吧!”
那几人见事情有缓和之意,也不敢再得寸进尺,毕竟旁边站了个会喷火的祖宗,行了礼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个下午皇帝只觉得脑子被吵得嗡嗡作响,如今人都送走了,可算清静一会儿。
他刚准备回寝殿再休息会儿,便听人来报,说舒王殿下进了宫。
皇帝怔了怔,他这时候来干什么?
还没问出口,那人又接着道:“不过他并未来此处,而是去了后宫,看样子,是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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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不常来后宫,上一次来还是刚回京的时候,他好心来探望,而他的母妃,多年未见,第一句话竟是问他是太子了吗?
程砚想起那天,心还是闷闷的。
京中这一遭闹得严重,她在冷宫中想必炭火吃食也不够,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如此想着,程砚又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越往冷宫走,倒是愈发得冷了。
冷宫无人看管,他这一路畅通无阻,就连上次来遇见的崔嬷嬷今天也没有看到。
他伸手推开了母妃所在的寝殿的大门,里面顿时传来阵阵浓厚的药味儿,并不醇香,反而刺鼻,想来也是用太医院的边角料熬出来的。
看人下菜碟,宫里一向如此。
看来情形并不算好,程砚心下一沉,又往里走了两步。
和上次来一样,那女子仍然坐在同样的窗格前,对着同一面铜镜梳妆打扮。
只是看起来又瘦弱了不少,面若枯槁,再加上大病一场,脸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
听见这边的动静,她也没有转身,铜镜中倒映出她的脸庞,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是分外清明。
她放下手中已磨损得看不出图案的发钗,轻声道:“听说你最近在前朝颇得人心。”
程砚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
母妃自他记事起,便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也常说些让他害怕的话。
如今看来,今日倒是清醒的。
他不敢打扰,怕打破这如泡泡一般平静的幻影,只得站着,双手背在身后,看看母亲到底还有什么想说的。
镜前的女子始终没有回头,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甚在意,似是一个人自说自话。
“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把握。你那个太子哥哥,的确是草包一个。”
说到这里,她还轻嘲出声,引得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程砚听得心焦,上前两步替她顺着气,却被她轻轻用手拨开。
“不碍事。”她摆摆手,却是虚弱得连大动作都做不了,只能微微晃动着手指。
程砚见她如此,也不免微恼,出声呛她:“自己都这样了,前朝竟还留着眼线盯着我,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从冷宫弄出去。”
他对面的人听了这话,非但不恼,反而还笑了起来。
母妃长得漂亮,他是知道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和皇上有一夜荒唐,最后生下了他。
如今她如纸片一般瘦薄,仿佛一阵风来就能轻易吹走,又大病一场,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破碎掉。
可她笑起来,仍然是美的,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嘴角完美的弧度。
“你母妃我,本事可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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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抱树 “怎……
第46章
程砚赶在宫门落钥前出了宫,却是不想回府。
舒王府是给舒王的,也不是给他程砚的。
他让淮序先行回去,自己索性在街上随意溜达。
这一溜达,也不知怎么就溜到了锦樟街...
此时正是百姓吃完晚饭遛弯之时,街上热热闹闹,虽说不上人流如织,却也是各家各店都不闲着。
天依旧冷着,残存的雪还留在檐边巷尾,点点白色点缀着红黄灯光交杂的街道,只是空气中一点也不显冷清,反而温馨得厉害。
风满楼尚未闭店,由于快到年节,甚至还挂起了两个大红灯笼,此刻在檐下微微摇晃着,照亮着进进出出的路。
自京城百姓都知道许溪云此次的功劳后,更加奉她为神仙下凡,出门之前来测算也就算了,有事没有也要来溜达一圈,蹭蹭所谓仙人的仙气儿。
许家姐妹俩哭笑不得,可也不能把上门的客人赶走不是,便也随他们去了。
许溪云此时正和一位大婶在门口站着,脸上堆满了笑意。说起来,她送人家到门口,那人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又跟她聊了起来,且有滔滔不绝之势。
“许掌柜,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儿子二十好几了,天天就在家躺着,睡了吃,吃了睡,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不起来他。您有什么高见?能帮帮他改变这个坏习惯啊?”
这婶子相公死得早,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小时候不舍得他吃苦受罪,自然包揽了一切。可眼见着越长越大,还跟个小孩似的,天天离不开娘,她这才慌了神。
许溪云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眉心却忍不住跳了跳。
她看出来了,这婶子是真急了,否则也不至于跑她一个看天象的这儿来找她改命格。
她好脾气地劝道:“婶子,您啊,还是不能太惯着他,有些事该让他自己做就别插手!这心啊,就该狠一狠!否则他可真的要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赖您一辈子了!”
那婶子乍地听她这么说自己的儿子,还有些不悦,试图替自己儿子辩解几句。
再抬头时,许溪云眼神已经不在她身上,而是遥遥望向了自己身后的方向,她扭头也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定在那里,似乎面对着风满楼。
她看得不甚清楚,却也能看出那人身姿挺拔,长身玉立地站在那一方,其他人便再也入不了眼。只是不知怎的,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一股颓唐悲伤的气息来。
婶子还想拉着许溪云再辩驳几句,却被许溪云拂了手。
“婶子,我还有点事,您改天再来。”
说着,许溪云就拨开面前的人,往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距离甚远,许溪云心里沉甸甸地坠着。
方才她只剩一个感觉,程砚今夜,就像那池塘里倒映出来的月亮,看着无比圆满,皎洁明亮,可轻轻一搅,便只剩满地的碎片波澜。
那人脸上带着温柔笑意,站在原地,看着许溪云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手指在袖中微动。
“今日生意看起来不错,累吗?”程砚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可开口还是沙哑的可怕。
他讪笑着揉了下鼻头,欲盖弥彰。“可能有些着凉了...”
许溪云看向程砚,他脸是白的,眼角却染着红,嘴角挂着的笑容太过僵硬,以至于都微微抽动起来。
自认识程砚至今,他一向是冷静自持的,端得一副大将风范,兵临城下也能轻摇手中折扇岿然不动的模样。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既能叫他如此失态....
她盯着的时间太长,盯得程砚都不好意思起来,他将头扭开,试图找个别的话题。
却听见许溪云毫无征兆的开口:“你想跟我出去玩吗?”
程砚回头,面露疑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许溪云。
后者一脸笃定,见他望过来还坚定地点了点头。
暮色渐浓,连天边那一抹红也即将掩去,换为沉沉的黑。
城门都快锁了,这时候去哪儿玩?
许溪云看出他的疑惑,眨了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怎么,又不是没跟我大半夜出去过,这时候害怕了?”
是了,当时俩人诓骗太子时,类似的事可没少干。
程砚眸子闪了闪,迟疑地点了点头。
许暮亭还在店里忙着,听见许溪云说又要跟程砚出去,眼睛都瞪圆了些。
这小丫头,行事倒是越来越不拘着了,之前若说是办正事,那今天又是干什么?
小姑娘家家,和男子彻夜不归,若是被旁人知晓,不晓得名声要坏到哪里去了!
她顺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要出门去找程砚算账。
自家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这男的怎么也由着她胡来?
许溪云见势一把抱住姐姐的腰,这才阻止她冲出去。
“姐姐,我再三保证,我们出去真的是有正事要办,绝不干偷鸡摸狗男盗女娼之事!”
她竖起三根手指,一脸严肃认真,像极了大学时候背入党誓词。
待她搞定姐姐,再出门时程砚依旧低着头站在店铺一旁阴影处,和黑夜融为一体。
别处灯光璀璨,他这里却是昏暗一片。不知怎地,许溪云心里开始溢起点点酸胀。
她努力压住心里的不适,步伐轻快地向那人奔去,就在离那人一步之遥时,他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一般适时转身,倒是把许溪云吓了个措手不及。
程砚平时话便不多,今日沉默更甚。许溪云问一句,他答一句。许溪云听得闷气,若不是出于礼貌,怕是他一个字也不会回应。
索性就干脆沉默着,两个人一起走向城外。
一般这个时候,城门都是只进不出,难得见到两个方向奇怪的,守城门的人便多分了些注意力,这一看,发现竟是熟面孔。
许溪云是个讨喜的,出门在外和谁都能聊上两句,见大哥注意到她们,又乐呵呵主动凑上去,“大哥,今日又是你当值啊?咱们可真有缘不是。”
前几次出门,他们便说过了,只道家里有个老人独自一人住在城外,需要他们时常探望。许溪云出手大方,而且俩人通常第二日也会按时回来,那守门人不盘查,便少了很多麻烦。
许溪云也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简陋的汤婆子,笑脸吟吟的塞到那人手里。
“大哥,这天寒地冻的,还得在这站着,可辛苦你们了!拿着这个暖暖手。”
那人也笑了,将汤婆子揣到怀里,发出满足的一声,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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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亲密 “寒……
第47章
程砚环抱着树干,整个人都泄力倚在树上。他并没有说太多,那些话在心头转了转,无声地传达给了面前这位耐心的倾听者。同样的,他也能感觉到涓涓细流顺着树干流入了他的四肢,躯体。让他浑身舒展开来,渐渐盈满了能量。
四周静谧极了,他靠在树上,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大树另一侧许溪云缓慢的呼吸声。
许是为了给程砚一个安静的环境,许溪云这一晚上也没怎么出声,只静静地一个人坐着,或闭目养神,或睁眼透过树枝的缝隙去寻那月亮,沉默地像是不存在一般。
她安静地近乎睡去,直到背后响起程砚的声音,才悠悠回归现实。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程砚轻走过来,挨着许溪云,俩人并排坐着,肉眼可见的整个人放松许多:“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许溪云上下打量他一下,确定他的状态已经有了好转,这一趟总算没白来,这才放心道:“有很多事不足为外人倒也,但是憋也是万万不能憋的,于是只能找包容万物的大自然倾诉了。”
她蓦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这些事自然是谁也说不得,可心里的事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也会把她压垮。她便常常来此,一坐就是一天。
这棵树已经活了上百年,说不定还能再活上这么久,他见多识广,许溪云的烦恼,他一定能理解。
不过这些倒也是没有必要跟程砚说,她弯了嘴角,“这是我的小秘诀,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怎么样,有用吧?”
轻快的语气里带着小自得,说话时头还微微向两侧摇着,惹人发笑。
程砚这一晚果真放松了不少,这会儿只觉浑身舒坦,像让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感觉血液精气神都在体内肆意穿梭,畅通无阻。
“对了!”
许溪云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噌地起身,煞有其事,“还忘了一个重要的!”
“若是这样你也觉得不够,那便光着脚踩在这泥土上,与这自然直接接触,事半功倍!”
说着,她便去伸手去脱自己的棉靴。
程砚一惊,一句万万使不得还在嗓子里,刚扶着树干站起来要去阻止,那人已经利落地将两只鞋都抛在了一旁。
许溪云嘿嘿笑着,“太冷了,足衣就不脱了算了。”
说着,便跑去那树根附近踩了一圈。
见她如此,程砚霎时沉了脸,三两步上前将她捞了回来,按在方才两人坐着的位置坐着。
许溪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自己胳膊被人一把拽住,接着便被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待胳膊上的力卸去,她才下意识抬头看向程砚的冷脸。
这人好生莫名其妙,刚刚不是好些了吗?怎地又突然生气了?
她正欲开口问,却见对面那人也坐了下来,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双宽大的手扣住,往那人怀里带。
她没穿冬靴,脚上如今只有一双薄薄的足衣。
那人的手倒是温暖的,将她细细的脚踝握了个严实,可陌生的触觉不免也令许溪云心头一跳,她何曾与男子如此接触过!
许溪云忍不住惊呼出声,刚想出声质问,却瞥见那人的臭脸,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度,只得费了些劲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程砚面无表情地将许溪云的双脚揽在怀里,解开自己的披风一层一层地裹住,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果然不出所料,就这一会儿功夫,袜底也已经湿透了。
程砚手上动作没停,却是眼含愠色,说话也冷了几分“寒冬腊月,雪都还未化尽,你也敢脱了鞋踩在这地上?!”
许溪云被他一嗓子斥得怔住,委屈地缩缩脖子,瘪嘴道:“人家只是想给你演示一下...”大约也觉得自己此举确实不太过脑子,说着说着声音反而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如蚊蝇一般的哼哼声。
程砚收回目光,隔着披风又试探了下足底,触手依旧冰凉,甚至水迹也已经有了洇透披风的迹象。
可到底是闺阁女子,他再怎么着也不能去脱人鞋袜。
足衣已湿,鞋也自然是不能再穿。
他看了眼还在一旁撇嘴委屈着的许溪云,起身将她的靴拾回,塞到她手里交代:“拿好。”
许溪云乖乖接过,虽不知他要作甚,但刚刚脚被那人包着,没有风透进来,的确凉意不如之前。
程砚又将披风在许溪云小腿处裹了裹,又用系带打了个结,确保四面不会透风,这才弯腰,将许溪云打横抱起。
蓦地腾空,许溪云没忍住轻叫出声,双手也下意识地揪紧了程砚的领口,攥得牢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便会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其实不必如此...”她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试图挣扎着从那人怀里下来。
“湿了也没事,回去换了就好了。”
可换来的却是那人在她腰间的手臂又一收紧,她的脸被迫紧贴着他的胸口,只听他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静呆着别动。”
说话时,她甚至能感觉到程砚胸腔的微微震动,带着擂鼓般的心跳。
她索性也不再挣扎,将头深深埋起来,还不忘抱紧了自己怀中的棉靴。
此处离程砚的宅子不远,可毕竟是多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许溪云只感觉程砚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走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汗。
好在今日并没有人提前得知程砚要来的消息,整个宅子都仿佛在黑夜里沉睡着,也没人见到他们这幅模样。
进了房间,程砚将许溪云放在塌上,又转身去唤了侍女来添热水,这才微微顺过来气,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屋内灯光亮着,方才在外面看不清,此时才发现许溪云的脸颊泛着红,也不知是不是热的。
在黑暗里,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眼前明亮起来,感官无限放大,再想起刚刚的举措,显然是亲密得有些不合适了。
程砚脸一烫,连忙移开眼神,不自然地交代着:
“快把湿的鞋袜脱了,等下用热水多浸着,女孩子的足底最易着凉,若是落了病根可不好了。”
许溪云本也有些不好意思,可这话听得只想笑,这病根哪是这么容易就落下的,要知道自己在现代时,冬天连秋裤都不穿呢!
面前的程砚一本正经的训诫着,倒是和他平时的形象不符,不过她竟还觉得有些莫名可爱。
程砚见她脸上漾起的促狭笑意,只觉更囧了,慌乱间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合适。适逢此时丫鬟来送热水,随意讨了个理由便离开了。
他的背影可称得上的落荒而逃,看得丫鬟也纳闷,她虽与王爷见得不多,可也从不曾见他如此失态。
再看许溪云,已经扑倒在床铺上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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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宫宴 “装神弄鬼之人竟……
第48章
本次年节宫宴,皇上本欲设在御花园处,正巧还能叫大家赏赏那开得正好的梅花。
只是天气实在过于寒冷,近来大家本就虚弱着,若是再冻出个好歹来,这个节算是彻底过不好了,在众人的极力劝阻下,皇上这才作罢。
为了一扫之前的阴霾,给来年迎来一个好兆头,也是为了给大家打个强心剂。这次宫里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高阔的长廊都被红绸装点着,十步一灯笼,流光溢彩,将偌大的皇宫照得灯火通明,玉树琼枝映照着,如若烟萝。
许溪云瞅着攀在宫墙上的爬山虎,即使枯到只剩藤蔓,却也被细心的缠上了红绸,点缀以小花,轻而易举便能想到夏季是多么茂盛的场景。
宫里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两处大殿单独辟出来,用于此次宴请作乐。
又为了营造出一种生机盎然的氛围,将不少花花草草连根都挪至室内,香气沁人。
屋内地龙烧的足,花草也格外茂盛,还有不少甚至抢先感受到了春意,争着冒出了绿芽。
上次进宫,许溪云肩负着使命,更是着急忙慌的想着如何应付皇上,也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宫内的景致。
今日得空一看,不免咋舌。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两头雕着活灵活现的两条龙,金鳞金甲,似乎下一刻便可腾空飞去。
殿内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细腻的笔触连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光洁通明的灯火,与透亮的地板交相辉映,将殿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令人一走进来便恍若登天,不知今夕何夕,与室外形成鲜明对比。
这两处大殿设置极为精妙,虽是通透的格局,男官女眷却被分在两侧。
中间以假山树木遮挡,竟还引以流水,潺潺淌着。移步换景,却是无论以哪种视角看不见对面。
皇上皇后,则不属于任何一方,坐在正中间上座,轻易便能将殿内全景的纳入眼底,同时又能够和两边都无障碍的交流。
与许溪云一同进宫的妙龄女子不在少数,此时正一团一团的围坐在一起谈笑嬉闹,各个精心打扮,娇俏艳丽。甫一进门便将厚厚的披风摘下,露出里面轻薄华丽的衣衫,竟是比这殿内的装潢还要再明艳几分。
和她们一比,许溪云那满头的金银玉饰,竟也算不上突兀了。
能被邀请来宫宴的,大多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类似的场合也去了不少,早已相熟。
冷不防看见出现这样一张脸生的面孔,自是忍不住地投去好奇的目光。
这种名誉场,多的是暗中的打量,许溪云只觉得自己在她们如灼的目光下被看了个精光。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她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意,硬着头皮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世家小姐向来爱把京城里的热闹事儿当成话本子来听,没一会儿,许溪云的事迹便传了个遍,连细节也有人讲得绘声绘色。
许溪云本不想听,可那些话却长了腿一般主动地往她耳朵里钻,有真有假,有离谱的也有贴合事实的。
她乖巧地坐着,不管和谁对上眼神都报以微笑,只是在听到有人说乃是被神附身时还是忍不住抽动了嘴角。
罢了罢了...她心里想着,既没舞到正主面前来,自己也不能跳上去指着人家说人家说错了吧。
话又说回来,传得越邪乎,倒也更有利于她日后的计划。
如此坐着,眼见她们越聊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竟还有几个主动的大着胆子向她走了过来。
她们几个人对了眼色,一左一右地坐在许溪云身边,将她围在中间,柔着嗓子好奇地打探。
这些小姐们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曾接触过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她们虽半信不信的,可这舆论风暴中心人物就坐在她们面前,又怎么能忍得住不去问个几句。
好在她们也没有恶意,问的问题虽有些幼稚可笑,许溪云却也是耐心一一解答了,气氛还算融洽。
正聊着,一声格格不入的轻哼闯了进来。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明黄色的女子站在前头,身后跟了不少人,旁边的侍女还抱着略带冷气的披风,似是刚进来不久。
一群人瞬间谁也不敢出声,端端正正地向那人行了个礼,也没敢坐回去。
许溪云有样学样,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这人倒是好大的架子,可也没听说宫里有哪位公主是这个年纪啊。
那女子还在从头到脚睨着她,这一方倒是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此时自然也没人敢出声开口。
“装神弄鬼之人竟也能登如此大雅之堂了?”只听她尖酸的声音响起。
许溪云还不知面前的人是谁,自然也不敢瞎反驳。
正思索着如何开口,旁边一个小姑娘倒是大大咧咧地先出了声。
“褚姐姐说得没错!您乃前朝太傅的孙女,自小颇受皇上宠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自是看不上这些东西。”
她语气轻快,像是未经思索脱口而出,旁人只当她是褚明君的小跟班,此时在捧着这位前朝太傅的宝贝孙女。说完,她还颇挑衅地看了许溪云一眼。
许溪云顺着声音过去,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比她还要小上几岁,扎着双髻,明媚皓齿,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看起来她虽帮着褚明君说着话,可这简单两句,竟是交代清楚了褚明君的身份背景,还特意强调了颇受皇上宠爱,这便是在提醒许溪云要小心行事了。
许溪云心里回过味来,也不敢将谢意表达的太明显,只得垂下眼,谦虚道:“褚小姐说得对,都是些小聪明罢了,哪能入得了您的法眼。皇上也是看我和姐姐孤苦伶仃,这才发了善心今日邀我一同参宴。”
她没有丝毫反驳的意思,倒叫褚明君噎了一口气。
褚明君一早便得知许溪云今日也要来的消息,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本想借此机会发作一番,好将她赶出去,可她竟是丝毫不接招,犹如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叫人难免气闷。
不是说有些才能的人都恃才傲物,经不起别人激吗?
怎地她不按常理出牌。
褚明君见讨不着便宜,哼了一声带着身后乌泱泱一片人走开了。
她这一番闹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褚明君不喜许溪云,虽不知这俩人之间有何龃龉,可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得罪褚明君。
也都不敢再和许溪云攀谈,作鸟兽散。
顿时,许溪云周围又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人,她虽落得个清净,可也是百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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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手段 “等……
第49章
待许溪云再出来时,已经用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她道了声谢,便让那丫鬟在前面带路,自己跟着她往外走去。
举办宫宴的地方无疑是热闹的,周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言笑晏晏,不断有宫女太监进进出出,众人皆在为这一盛会里里外外的忙活,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许溪云这一无名小卒悄无声息的出来了。
殿内亮如白昼,屋外却早已被黑色笼罩。
夜幕沉沉,点点繁星闪烁,空旷的皇宫仿佛一头巨大的怪兽,无声地将人吞噬其中。
那侍女在前急匆匆地领着路,低着头一副不敢抬头见人的模样,许溪云在后面看得奇怪,却也只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哪曾想两人竟越走越偏,渐渐地竟连喧嚣的人声也听不见了。
许溪云跟着那人东绕西绕,东穿过一条廊,西走过一个园,直觉得头都要绕晕了。
等会回来一定要找个人带路,不然她指定迷路,许溪云心里如是想着,愈发地不注意脚下的路起来。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一个黑咕隆咚的房间前,许溪云看了看周围,连宴会宫殿的灯光都看不见了,可想而知这是走了多远。
她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不知东南西北了。见身前那人停了脚步,下意识还想拍拍那人多追问几句,那丫鬟却拉了脸。
“我家小姐说了,此事不可声张,所以才约在此等隐秘之处。她已经在房里等着许小姐了,许小姐进去便是。”
许溪云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那黢黑一片的房间,又指了指自己。
这人是不是真当她傻啊,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这种拙劣的把戏还不是如那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这房间,她要是进去了,指不定里面有什么等着她呢。
许溪云懒得再演下去,也不欲与她多做纠缠,翻了个白眼便打算转身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可她刚转身,便感觉自己胳膊被人大力拽住,捏得她生疼,这绝对不是刚刚那个小丫鬟能有的力气。
许溪云试图挣脱,可紧接着右边肩膀也被人架住,变故只在一瞬间。她几乎双脚腾空,三下五除二地便被扔进了那间黑暗的房。
随着门被嘭的一声关上,她眼前的最后一点亮光也消失。
许溪云活动了下被捏得酸痛的胳膊,几乎咬牙切齿。
好好好,她倒是没料到皇宫之内竟然还能来硬的!
看来这宫里人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什么腌臜手段都使得出,竟也不怕被人瞧见。
待眼睛终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许溪云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果然没有那人说的什么小姐,别说人影了,空荡荡的连家具都很少,一副残败的模样。只剩张张密密麻麻的蛛网交织在一起,空添几分衰败感。
许溪云倒是也不慌,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又将披风理了理,索性坐了下来好好闭目养神。
直到屋外传来琐碎的脚步声,许溪云这才忽地睁开眼。
此处人迹罕至,看这环境也知道,那人也是捏准了这一点,才敢把她锁在这里。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那脚步声非但没有走远,反而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门外!
许溪云从地上爬起来,扑到那门边上,侧头将耳朵附在上面。
谁知刚贴上去,门外的动静却停了,一切重新归于静寂。
紧接着下一秒,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许溪云险些一个踉跄栽倒那人的怀里。
待她站稳,才发现开门的是一个脸生的小宫女,她今夜之前从未见过。
那小宫女一言未发,只端庄地行了个礼,接着便沉默地退至一旁。
许溪云这才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那屋外竟还站了个女子...
不管怎么说,那人帮了她,她都理应感谢。
可直到许溪云站在了那人面前,看清那人的长相,她才蓦地反应过来,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
这不是...
许溪云见过面前这人两次。
第一次,是在自海轩门外,她叫住她,询问寒潮相关信息。
第二次,则是在她第一次进宫那日,她半路被人掳走,摘下头套的第一眼,看见的也是这个人。
和之前见到的每一面如出一辙,她今日也似往常一样和蔼可亲,随时都笑眯眯的,只是今日打扮更庄重富贵了些,倒有些贵气逼人了。
这妇人往许溪云身后看了看,瞥见那黑糊糊一片的屋子,又转头上下打量了许溪云一番。
这是在宫里,小把戏玩玩也就罢了,料她也是不敢随意伤人的。
她还未出声解释,许溪云抢先将疑问问出了口:“您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问我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还是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个犄角旮旯里?”她没回答许溪云的问题,反而丢了一个小包袱回去。
“既想问为什么会在宫里,也想问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能及时来救我的。”
听见许溪云这老实的答案,那妇人转头温柔地捏了捏许溪云的脸颊。
“不着急,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着,她示意身后的宫女带了路,许溪云虽不知这是何处,可也知道面前这人是来救她的,更何况还是个见了好几面的人,便也颇为放心地跟着她去了。
待重新看见那殿内辉煌的灯光,吵闹的嬉笑声也重新入耳,许溪云才明白,其实刚刚关她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只是大概那小侍女有意绕了路,这才迷惑了她,把她绕晕了。
那妇人转身看向许溪云,柔声交代她:“等会只管跟着我,什么也不用说。”
说着,还顺便把自己手中的手炉塞进了许溪云的手里,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许溪云手里多了个暖烘烘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是怕她凉着,顿时心头涌上一股热流。
面前这人和她并无关系,每次见面也都神秘兮兮的打哑谜一般不肯与她多说。可她和程砚一样,总是让人感觉到温暖,不由得便想相信她。
这一来一回已经耽误了好一会儿,殿内又多了不少人,看样子人都到了差不多了,纷纷落座,只等皇上来了便可以开席。
许溪云瞥了眼自己的位置,果然空着,那人是想让她今天来个无故缺席,落得个目无尊上的罪名?
那妇人察觉到了许溪云的走神,还以为她是怕了,特意放慢了脚步,又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踏进大殿。
说来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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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 章 义女 “溪云……
第50章
“大家看,我和溪云是不是还挺像的?”
丞相夫人头歪着,和许溪云脸贴着脸。
众人细细看过去,丞相夫人圆脸圆脸蛋,许溪云则是尖下巴小脸,两人站在一起,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无关系。
可丞相夫人既然这么问了,这个面子又怎么能不给,除非日后是不想在京中女眷中混了。在场各个都是鬼精儿,自然反应迅速。
“嘿,你别说,这样一看,真的挺像的还。”
“是啊是啊,你端看这眉眼,颇有几分相似,说明丞相夫人和许小姐确实有缘分!”
一时间大家的瞎话声此起彼伏,听得许溪云都直皱眉。
丞相夫人不愧是丞相夫人,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如此场景竟还能面不改色!
丞相夫人不知许溪云心中所想,笑着一一接受了大家的溢美之词,转头又将许溪云护住,意味深长:“今天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的恶作剧,不过误打误撞竟还送了我一个宝贝,我还得感谢她才是。”
说着,她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掠过褚明君时也不作丝毫停留。
她虽带着笑,可言语间的警告意味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话又说回来了,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便罢了,只是溪云日后便是我护着的人了,这一些个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使之前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还够不够格与我们丞相府作对。”
倘若说刚刚那句还是夹枪带棒指桑骂槐,这话便是明着在替许溪云撑腰了。
一时间,看向许溪云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羡慕,几分嫉妒。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爹没娘,她何德何能能有如此际遇?
褚明君更是气得险些把一口牙咬碎。
今日派人将许溪云诓骗出去的是她没错,原本只是想让她不能按时开席,丢一丢人,若是能让皇上对她有些意见那便再好不过。
可她不仅按时回来了,竟还攀上了个高枝?!
丞相一家都不喜欢太子殿下,连带着对她也颇有微词,她曾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没令丞相夫人对她改观。
如今只是和许溪云见了一面,便巴巴的要收人家做义女,这是什么道理?
许溪云这又是什么狗屎运气,被关着都还能攀上丞相这棵大树,可真是小瞧了她!
褚明君气得眼前发黑,忙抓住旁边的丫鬟赶忙坐了下来。
这一插曲过后,众人落座。
许溪云一朝飞上枝头,位置自然也变到了丞相夫人身边。
她还未适应身边人的新身份,一时还有些慌张,好在丞相夫人照顾她颇为周到,倒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在旁人看来,两人你来我往,倒也真是一副和和美美的模样。
丞相夫人倒是没丝毫别扭,她本就喜欢许溪云。
俩人第一次见面时便觉得她与其他小姑娘不一样,今日又受人之托要好好照顾她,索性借题发挥,将人直接罩住,遑论方便了以后,倒也是一举两得。
她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许溪云碗里,低头和她说着悄悄话。
“今日去寻你时,你倒是镇定,不哭也不闹,当真不害怕?”
许溪云接过食物道了声谢,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是没想到这些小手段,在我跟着那丫鬟出去时,我便讨了个借口回来找了个小宫女交代了一番。
若是我过了好些时辰还没回来,便可能是迷路了,让她找人去寻我,顺便也跟皇上解释一番。”
“我没想到他们诓骗不成,竟会用蛮力。”
“后来我听见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小宫女出来寻我,倒是没想到是您的人...”
听了她的话,丞相夫人看她的眼神倒是变了些。
从前只当她是个纯粹热血之人,却不想竟还有些脑子。
她接着问:“那你就不怕那宫女受了褚明君的威胁,不敢出来寻你,更别提跟皇上解释?”
许溪云抿了一口甜汤,润了润唇,接着解释:“我找那小宫女时,特地选在了人多的地方,又有心让一些人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我们的交谈落在那么多人的眼里,皇上看不见我定要询问一番,她做不得假。若是她不来寻我,皇上也定会责问她。孰轻孰重,我想她心里也有数。”
许溪云虽不曾亲历过这些弯弯绕绕,可那么多年的小说和宫斗剧也不是白看的,凡事留一手的道理她也懂。
丞相夫人听完,眼里多有赞赏,无声地点了点头,转头又去给许溪云续了一碗甜汤。
这顿饭已经接近尾声,殿内的气氛依旧火热。
皇上与皇后在正中间坐着,不时和大家交谈甚欢,一顿饭吃的也是其乐融融。
临了,黄济康突然被叫了出去,再进来时,手里则捧了一大一小两个锦盒。
他躬着身子走到皇上身边去,将锦盒呈上。
“皇上,这是太子殿下刚刚差人送过来的,他说马上就新年了,人不到心意得到,让奴才一定拿给您看,祝您新的一年龙体康健,福寿延绵。”
和昶帝本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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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铁花 “东……
第51章
一群人便乌泱泱地跟在皇帝身后出了那大殿。
出了门,既在室外,男官女眷便分得不再那么清。
宫女举着灯笼在前面引着路,皇上皇后携手相进。紧随其后的则是按照官阶高低一一跟着的众朝臣,不远不近的地方,女眷们有说有笑。
按理说,许溪云无品无阶,又无一官半职,理应走在队伍最后面。
可就在几个时辰前,她的身份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丞相夫人浅笑着挽着她的臂弯,镇定自若地走在队伍最前端,不时和她耳语嬉笑。
许溪云一边嗯嗯应着,一边回想着刚刚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个身影。
刚刚从殿内出来时,众人一时乱作一团,她护着丞相夫人不被别人挤到。余光却瞥见朝臣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高挑挺拔如松,鹤立鸡群一般显眼,所以她才会一眼看到。
似乎是程砚...
可等她再欲细看确认的时候,男子的队伍已经走出好大一截了。那人的背影也消失地无踪无影。
是程砚吗?他怎么会在这?还是我看错了?
昨日她刚和程砚见过,并未听他提起要进宫来这档事。
不过程砚既如此清楚这京中的事,若不是朝中之人也说不过去,宫宴如此兴师动众,他在邀请之列也不奇怪。
许溪云知道程砚也许身份特殊,之前一直不告诉她也情有可原,但如今两人关系已不似从前。
就连今日也要来参加宫宴竟也不曾跟她透露半分,也忒不把她当自己人了。
她轻声嘟囔着,感觉心里被堵住了一角,语气也带了几丝埋怨。
倒不是别的,只是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在他面前因要来参加宫宴而紧张的样子,而他只是噙着笑并未言语半分,便觉得自己如小丑一般。
众人一路走着,直到了一个视野开阔处,一大片的空地,可以容纳几千上万人,什么建筑什么舞台都没有。
这是何意?皇上不是说来看表演吗,这里什么也没有,是表演什么?
皇上看着众人一脸懵,哈哈大笑起来,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他拍了拍手,从两边缓缓走近了两人,他们推着个比人还要高大的铁圈,走到那空地的中间,缓缓站立。
趁他们准备期间,皇上回头拢着手跟大家介绍。
“此等人间绝技,还是丞相他去年回乡时偶然遇见的。这不,为了讨朕欢喜,特意将人带进了京。今天朕和大家一起,看看丞相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一语毕,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啪的一声,恍若什么东西炸开了,惊得在场众人皆是身体一颤。
和昶帝忙回头望向那声音来源,只见刚刚那两人赤着上身,其中一个手中高举花棒,敲击着他推过来的大铁圈。
那声音便是由此来。
人群中的言语声渐歇,都全神贯注的望向这两人,眼睛眨也不眨,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人又拿起了手中的棍棒,活动了下身体,试探性地又敲了两下。
像是暴风雨前的一阵风,是奋力一跃前的身体前摆,一切都在为着最后一击做准备。
他向后撤了一步,将手中花棒放在一个铁桶里滚了几圈,接着抡圆了胳膊,花棒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啪的一下落在铁圈上。
这次的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响亮清脆,听得人心神激荡。与此同时,击打的瞬间,那小小的接触面竟迸发出无数的火花,飞向空中,璀璨夺目,又落地成金。
众人似乎都被这一场面震惊住了,张着嘴看着那满地璀璨,半晌也没人说话。反应了好一会,才迸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这是何奇景?!挥臂瞬间,漫天的铁花在黑色夜空下绽放,如飞火,如流星,仿佛世界都被点亮。
空地中央的表演还在继续,那俩人你一棒我一扔,配合的好不默契。
上一轮雨花还未落地,这波金点又起,此处被照得亮如白昼,万朵火花可谓漫天华彩。
敲击完,那两人将身边的铁桶固定在那架子上,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一转,由于赤膊,身姿格外灵动,叫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投以欣赏的目光。
那铁圈受了力,开始快速旋转起来,固定在架子上的铁水随着动力飞向空中。铁花倒悬时如火山喷发,飞溅时如彩蛇飞舞,一圈一圈,在空中划出无数完美印迹,接着落得一地的金珠。
随着铁圈的速度慢下来,那铁花也失去了向上的动力,开始无力地缓缓坠落,落在地上溅起更多的金丝银珠,仿佛在地面上舞动的小精灵。
这一场表演酣畅淋漓,铁花的绚丽灵动,在幽深静谧的夜空中格外强烈。
铁如花,火如雨,一场灿烂,幻若星斗。
其实许溪云早在那人敲击第一下时,便知道这是什么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机缘巧合下见到。
打铁花——在21世纪,这个表演虽有名,却也并不常见,因为对材料的准备和表演的人的技艺水平有着极高的要求,可谓危险与惊艳并存。
许溪云记得,作为传统的烟花之技艺,打铁花甚至还成功申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小时候父母曾带她出门看过一次,当时年纪虽小,记不住太多细节,可观看时的震撼却一直留在心中。
没想到一朝穿越,见到的第一个老朋友竟是它。
许溪云想起往日,一阵温暖涌上心头,忍不住喃喃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1)
她声音虽低,可众人此时皆沉浸在刚刚精彩绝伦的表演里,一片寂静中,她的声音竟格外突出。
不少人听她如此说,皆转头看向她,其中也包括最前头的皇帝。
那皇帝也是第一次见此奇观,刚刚享受完一场视觉盛宴,此时心情也好着。冷不防又听人出口成章,竟描述得如此精确贴合,令人心有戚戚兮。
他一回头,看见是许溪云,爽朗地大笑了几声,眼里满是欣赏。
“好好好!今夜真是让朕惊喜不断!”
他抬起手鼓了鼓掌,笑着问道:“许掌柜作诗竟也有一手!真是深藏不露,令朕刮目相看。这样吧,今日这门技艺,便交由许掌柜来赐名,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皇帝都开口了,在场众人又有谁能说有意见,纷纷附和。
许溪云心里叫苦不迭,老天爷,这诗哪是她作的。
可已经被架到这里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辛弃疾先生,您可千万不要怪我!
在心里默默祈祷了一番,她装作思考的样子,又等了几秒,才在众人的期望中缓缓开口。
“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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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救人 “先……
第52章
“何不一瞒到底,这时候出现又算什么?不怕被我发现了?”
感知到她些许的阴阳怪气,程砚怕事情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说实话。
“本来是打算一瞒到底的...但是好像被你看见了,再装下去也没有意思,索性便自己站出来了。”
其实程砚的身份并没有什么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
起先的确是怕把许溪云牵扯进来,才一直瞒着她。
后来和许溪云又聊了几次,得知她也有想入仕的想法,便决定不再将她蒙在鼓里。
两人在朝中知根知底,也能互相帮衬着,不至于踽踽独行。
他有心将一切和盘托出,若是许溪云知道真相后决定离开,也好给人家留够后悔的时间。只是一开始对人家就没有坦诚相待,后面便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了。
两人坐在马车里,若有似无的距离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一层窗户纸摇摇欲坠,脆弱的薄如蝉翼,只等一个人来鼓起勇气戳破。
今夜除夕,城里不设宵禁,供百姓玩个尽兴。故而此时街上依旧车水马龙,隔着薄薄的车帘也能听见外面街道的喧闹声。
许溪云被外面的声音吸引,撩起一角帘往外看去。这是她穿越过来过得第一个新年,自然也是满腹的新奇。
她嘴角噙着笑,眼睛里亮亮的,不时被新奇玩意儿吸引,发出惊叹声。程砚看着她探头探脑的可爱模样,只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令他餍足。
“这里离风满楼已经不远,不如我们下去走走。”
程砚有意缓和两人之间关系,试探着问道。
许溪云心大,其实本来也没怎么当回事。一听此言,眼睛都又亮了几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将还在家里等她一起吃饭的姐姐倒是忘了个干干净净。
只逛一小会儿,应该不会耽误什么的,她如是想着。
程砚叫停了马车,又将许溪云扶了下去。伴着嘚嘚马蹄声,淮序独自将马车赶回王府,只留程砚和许溪云两人在街上慢悠悠地晃着。
今夜街上人虽多,可店铺却大半都没开门。
春节自古以来便是最重要的节日,便是给再多的钱,这一天也断然是不开门的,要回家和家人团聚。
故而此时只有些零零散散的小摊贩摆着,他们大多是还未成家独身一人,不想一个人在家中度过这热闹的节日,便决定出来消磨时间。此时也是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叫卖着。
街上大多是三三两两一家人吃完饭出来消食,像许溪云和程砚这样成双成对的也不在少数。
许溪云便是在这时看见那个格格不入的小摊贩的。
别的零散摊贩大多都有一个木质摊位,再不济还有个小车子推着,可这人面前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只简易地铺了一层稻草,在上面零零散散摆了些常见的手工玩意儿。
那摊主跪坐在地上,衣裳单薄不说,还打着不少补丁,看起来便起不了什么保暖的作用。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东西没什么人买,头低低地耷拉着,也不吆喝。
许溪云和程砚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抬脚向那人走去。
无巧不成书,许溪云刚往那人的方向迈出两步,面前便闪了闪,一块熟悉的屏幕出现在面前,这是又来活了。
来京半年,她已先后点亮了不少块拼图。要说这任务其实都不难,借助专业知识便能完成个七七八八,更何况系统大人有意引导,一切看起来都如此顺利。
“怎么了?”
程砚见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没跟上来,转头看向她,问道。
许溪云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这才又抬脚跟了上去。
那人想必已经坐了很久,整个人冒着冷气,只是头低着,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大概了冻久了人的反应也变得迟钝,许溪云和程砚已经在他的摊前停留许久,他竟都没发现。
还是程砚耐不住出声咳了咳,他这才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两人。
他五官端正,只是看起来实在瘦弱,眼眶深陷,皮肤也没有光泽,加上太冷,冻出了不少暗红的痕迹,嘴唇干裂苍白,此时紧紧抿着,用他那无神空洞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这人一抬头,许溪云和程砚便不约而同地皱了眉。
南珰朝国富兵强,对百姓也是颇为善待,不但没有苛捐杂税,还时常给些补贴。
哪怕说离京城远的地方可能顾不周全,可在京城内是绝不可能出现生活这般困苦的人的。
程砚下意识解开披风,便往那人身上盖去。
那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突如其来的带着热气的披风兜头盖下,再一看这料子花纹都极为考究,想必是哪家贵人大发善心。
他哆嗦着站起来,双手抱拳准备行个礼好好说些感谢祝福的词,却不想甫一起身便眼前一黑,最终还是没坚持住往旁边一倒,幸好程砚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没让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周围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吓了一跳,大过年的,谁也不想看见如此惨剧发生。
争先恐后地提起建议,只是正值年节,好几家医馆也没开门。
程砚利落地将那人往背上一扛,转头交代许溪云先行回家。
许溪云嗯嗯点着头,自己帮不上忙,至少可以不添乱,看见程砚的背影快速的消失,也赶紧回去了。
-
任维许久没有睡过如此舒坦的一觉,浑身像被小火烤着一般温温暖暖,脑袋也不似之前一般沉重,隐隐约约还有一丝熏香的味道往他的鼻子里钻。好闻得让他以为这是到了仙界。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全然陌生的床幔,手下床铺是温暖柔软的触感,眼前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拔步床顶。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眨眨眼,难不成自己这是被那个贵人救了?
他偏了偏头,视线在屋内巡视一圈。
这屋子看起来只是个客房,家具不算多,该有的却也都有。
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圆桌中间摆着青白瓷茶具。
床边地上摆着一鼎铜炉,精锻炭火在里面熊熊燃烧着,没有丝毫烟气不说,还散发着阵阵香气。想必这便是他梦中觉得温暖的源头。
整间屋子没有什么夸张复杂的装饰,处处细节生活化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产生任何不适,还能莫名有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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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又起 “公……
第53章
程砚:“此文章晦涩,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
任维心里微微一动,昨夜到现在接触时间不多,他竟如此观察入微,对自己的判断也八九不离十,心中的敬佩愈盛。
“公子眼明心慧,见微知著,能救下小人小人实在感激不已。可我身无长物,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能回报公子的,公子确实是救错了人。”
程砚见任维将自我封闭,还将自己如此看轻,也知这不是一天两天两天便能改变的。索性换了个话题,叮嘱他在府中好好养伤,又耐心问道:“还不知公子因何沦落到如此地步,若是在下能帮得上忙,定尽全力。”
提及任维伤心处,他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双眼也紧闭上,似乎是不欲多讲。
就在程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准备找借口离开时,只听任维缓缓轻声道:“此事公子的确帮不上忙。”
“我其实不是京城人,乃是潭州人士。前些日子雪灾,潭州也受了一定影响。”
程砚点点头,表示知晓。
潭州离京城并不远,也受了一定的灾他也是知道的。
“可灾情之前,朝廷不是给潭州派发了一定的赈灾粮,还拨了救济款吗?”
他疑惑地问道。
因为有去岁旱季赈灾的教训在前,这次的赈灾可谓是从上到下格外严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按理说,那些东西也是够潭州撑过这一段时间了。
任维又为何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况。
任维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接着道:“问题便出现在这里。”
“朝廷拨的那些东西,是够度过雪灾了,可谁又能知道,在雪灾之后,我们潭州还有另一桩怪事呢。”
程砚本在圆桌前给任维续茶水,闻言,手顿了顿,停在了半空。
“这是何意?”
他将茶杯端到床前,又将任维扶起来坐着,这才问出来。
话已经说到这了,任维这才算打开了话匣子,合盘托出。
他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没来得及喝便急着道:“大雪停的第二日,我们乡里乡村的还在高兴着,刚把大雪前盖在那农田上的遮盖物掀开,准备做灾后的修缮工作。可当晚....”
他说到激动处,一下坐直了身子,手中的茶水也半数都洒在了自己的手上。
程砚本欲掏出帕子帮他擦上一擦,却被他激动得按住手。
“公子,你可见过天上下冰块儿?”
任维想起来那晚的场景便觉眼前一黑。
他无父无母,在潭州仅靠一点手艺勉强谋生,可与邻里街坊感情也都不错。
那日雪停了,乡亲们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从紧闭的家门走出来,东家长西家短,聚在一起说个不休。
田里也忙着,之前怕下雪把农作物都冻死,村民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从家里掏出旧衣物旧棉被盖着。
虽然他们也知道这能起的作用极小,可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也总担心着。
眼见着雪停了,这灾总算看到了头,他们纷纷把那些盖在田里的东西撤走,迫不及待的看看底下土壤的情况。
可他们刚撤,在田里还忙着,突地便听见有个婶子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捂着头站直了身子骂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朝老娘扔了块石头?把老娘砸出个好歹你就等着吧!让我逮住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四周环视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田里的乡亲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只当是哪家小孩的恶作剧,笑过了也便过去了。
可紧接着,发出叫声的人越来越多。胳膊,头,背,不断有人受伤。
地里骂骂咧咧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一番搜寻,这才发现那东西不是什么调皮捣蛋的小孩扔的,而是从天上下来的。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众人忙凑到一堆儿,皆仰着头盯着,仔细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还真叫村东的小庄接住一个。
他双手捧着,几步跑到大家面前,将手心里的东西给大家看。
那东西晶莹剔透,算不上圆圆滚滚,但却实实在在的是一个冰坨子。
因为被小庄捧着,被他手心的温度感化了些,边缘淌着水,可不难看出,这之前大概有鸡蛋那么大。
众人面面相觑,老天爷,下雨下雪都见过,可这下冰块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东西砸的人生疼不说,可要是全落在地里了,那那些个农作物,不被冻死也要被砸烂!
趁着手中的破棉被衣物还没来得及撤走,众人一合计,忙又重新盖上。
可这冰坨子越下越密,越下越大,砸得人无处可躲。
还有人被砸到了要害,捂着满头的血跑回了家。
任维将茶杯搁到一边,两手堪堪围成了一个圆,跟程砚比划着:“公子,你可见过,那最大的冰块石头,可足足有一个碗那么大!”
程砚听他讲着,心是越来越沉。
这人尚且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他的虚弱也不是装出来的,更没有必要编出这么一套瞎话来骗自己。
这等奇事,他的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若是真如他所说,那这事情,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我在潭州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无父无母,地也就那么一小块儿,第二天索性就收拾了东西来京城。
可他们祖祖辈辈都在潭州,拖家带口的,那些农田便是他们生活的唯一来源,又怎能让他们和我一样轻易抛下?
邻里乡亲还盼望着我能上达天听,把跟皇上说说,至少也要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沉重的呼吸声,让人听着心惊。
程砚在他一旁,将他发颤的双手用力握住,又顺了顺他的背部,安慰了几句,待他心情平复了些,才继续让他开口讲。
“可公子你也看见了,小的没本事,不仅没能把消息递进宫里,还差点饿死在这京城街头。”
他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脸上泛着羞愧之色。
这京城表面看起来和和美美,一切井然有序。可哪是他们想的那么容易的,大理寺,衙门,皆只管这京城里发生的案件。
他也曾试图直接冲进那户部,礼部尚书的家里去,可连门也进不着,便被那小厮赶了出来,更别说见人了。
直接去宫里,那更是可笑。
他一路投报无门,带的银钱又花了个精光,他一个人的生死倒是无所谓,可潭州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他带着消息回去。
他带着乡亲们的期望撑着一口气,在街上摆了那个小破摊,试图支撑他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活到能找到人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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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雹灾 “方……
第54章
“不如你让我见见这位任公子,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许溪云笃声道。
许溪云既如此说,便说明这事有眉目,程砚也不敢耽搁,连忙让云山他们回去将人接到风满楼来。
“为何不让我去你府上?不是更快?还倒腾这一回作甚。”
许溪云听完程砚的吩咐,不解道。
笑话,昨日晚上事态紧急,程砚可是直接把人背到王府里去了。
这时候要是让许溪云跟他去了王府,那这些日子不就白费功夫了。
程砚还没说话,云山在旁赶忙帮腔:“任公子的病大夫说了,要多出门透透气,让他出来,刚好也能散散心。”
许溪云将信将疑,可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便也应下了。
没一会儿,任维便坐着软轿来了风满楼。
要说这一路,任维心里可真是如吊了几桶水一般七上八下。
自昨夜起,他便一直在那小偏厅的客房里,连床都没下过,更不必说出门了。
可刚刚,云山来接他时,在府门前,他可是切切实实地看见了那舒王府几字!
这下任维也说不准他是命好还是命不好了。
命好,在街上便能随意被王爷救下。
命不好,在街上竟然被王爷救下!
要知道,当今圣上唯有两子,那便是太子殿下和舒王。
说不准,这舒王以后也是要当皇上,统管天下的人。
这一路上,他是从昨天见的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便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当的言论,有没有作过多的批判之词。
虽然从早上的交谈来看,这王爷颇为明理,为人又贴心不拿架子,可难免也会存在秋后算账的可能性。
他坐在马车里,哆哆嗦嗦,也不知这一趟的目的地是何处。
不会是要将他拉去刑场直接秘密处决了吧。
任维思及此,只觉背上一阵寒凉,今晨程砚温文尔雅的笑容在他的记忆里也逐渐扭曲成催命鬼的样貌。
他一把掀开马车帘,想寻求适当的机会从马车上跳下去,摔死摔残,也比莫名其妙被拉去毁尸灭迹的好!
云山听见后面的动静,回过头来,见任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倒是不解的很。
“任公子,有什么事吗?可是要去如厕?”
任维咬紧了后槽牙,摇摇头,厉声问道:“敢问王爷这是要将我带哪去?”
云山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方才他只顾着把人领走,竟然连这茬都忘了。
“任公子,真不好意思,我忘记跟你说了。”
“我家王爷今日一早便来找了风满楼的掌柜的,听说这风满楼的掌柜可神了,见过不少奇异的天象。说不定她有法子,这不,命令我把你接来,和那许掌柜当面交谈。”
任维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风满楼的许掌柜是何方神圣。
他初到京城时,的确听过风满楼的大名,可那时他们还在和自海轩争个你死我活。
听说自海轩宫里司天监有人,想必更根正苗红一些,他便没去那风满楼问个清楚,反而是选择了自海轩。
可自海轩是去了,也没人能跟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便以为这些都是打着天象名义招摇撞骗的不善之人,索性连着风满楼也没再去。
现在乍地又听云山提起,心中倒也不知作何感想。
这风满楼若是骗子...怎地连堂堂王爷都骗过去了?
等会他可得找机会好好提醒下王爷才行,王爷心善,可不能叫他被这些江湖术士蒙蔽了双眼。
正想着,云山又补充嘱托道:“对了,等会见到那风满楼的掌柜,可千万要将我们王爷的身份保密,别说漏嘴了。”
听了此话,任维的不解更甚,他若是因为王爷的身份被骗,那还说得过去。说不定是贪图他的钱,可那人既不知道他的身份,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罢了,他应了一声,乖乖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只要不是把他拉出杀了便好,剩下的待会儿便看情况吧。
任维和云山进门时,许溪云和程砚两人坐在一张桌上。
许溪云双臂为枕,趴在那桌子上,眼睛看向门外,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而程砚,则嘴角含笑,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许溪云。
看着这一幕,这一路也没想明白的任维,突然在此刻灵台一片清明。
没有什么受骗者,这王爷分明是掉进了一个名为温柔乡的漩涡,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直到走近了些,他才听清那许溪云嘴里在嘟囔些什么。
今日大年初一,丞相夫人本约了她要去寺庙上头香,可现在由于自己的缘故,她只得放了丞相夫人的鸽子,在此处等着自己。
程砚听着,眼中的温柔更甚,甚至还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许溪云毛绒绒的头,温声安慰道:“不要紧,等会要是早些处理完,我带你去,定能赶上。”
云山和任维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扎人,两人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程砚率先发现了他们,这才起身迎了过来。
任维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是个不知实情的瞎子,俗话说不知者无罪。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救他的人是当朝王爷,又哪能继续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顾。
见程砚就要将手伸过来扶他,他一个踉跄,反而顺畅地躲开了,顺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刚要请罪,试图解释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望王爷饶了他。余光里却瞥见云山焦急的脸色,一副生怕他揭了王爷底裤的样子,这才想起刚刚路上云山嘱咐过什么。
任维发誓,他前半辈子动的脑筋,都不如此刻转得快。
他迅速转变膝盖跪着的方向,面朝许溪云,而后深深地磕了个响头,这才义正言辞道:“昨夜多亏了公子和姑娘大发善心,这才救了小人这贱命一条。公子今日在下已亲自谢过,可姑娘我还未亲口道谢。祝姑娘福星高照一生荣华富贵。和程公子金玉良缘,百年好合!”
他说得诚恳,又一气呵成,听到后半截云山才乍地反应过来不对劲,从一旁一个箭步试图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可惜已经迟了。
许溪云和程砚听完也是张大了嘴,圆溜溜的眼睛透着些无措,脸更是腾地一下红了。
任维将众人的反应纳入眼底,这才后知后觉。
他唯唯诺诺道:“是不是在下说错什么话了?方才我进来,见程公子和许姑娘好一副浓情蜜意,还以为....”
这下云山反应及时,直接将他未出口的后半句话硬生生拦下,讪讪笑着。
程砚脸还红着,却是掩饰不住地开心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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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泰安 “阿……
第55章
许溪云咬唇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自己要亲自去一趟潭州。
她话音刚落,在场的三人皆瞪大了眼睛。
许暮亭:啥?要去哪?大过年的,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看。
程砚:啥?这就要去了?
任维:啥?我不是过来问问情况的吗?这就决定了?
许溪云看着众人的反应,一脸无辜地放下手中的笔记,“怎么了?听起来很难理解吗?”
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任维。许溪云亲自去潭州,效果肯定是最好的,他自然巴不得,忙不迭就要点头道谢了。
可话还没说出口,程砚见状便抢先道:“今天丞相夫人不是还约了你去泰安寺上香吗?你不去她会不会怪罪下来?”
许溪云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便不假思索道:“不会的,丞相夫人心善脾气好,我有事差个人跟她说一声就行了,她不会怪罪的。”
“大年初一是个难得的好日子,要不你还是去一趟吧。别耽误了这个好时辰。”程砚不依不饶。
听到这儿,许溪云才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出来。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程砚。
“上香年年都可以去,一年也有很多个初一,为什么非要让我今天去?”
“早一日出发,便能早一日到。虽然不知道潭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早点去总归是好的。”
她目光犀利,似能将程砚的内心看穿。
潭州事态紧急,人命关天,上香又算哪门子的大事。程砚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才对。
程砚被她盯得有一丝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任维。
“就算你现在想走,但是任公子的身体也受不了。今晨大夫才来叮嘱过,说让他静养着,身体亏了太多,要好好补补。这会儿让他去跟你赶路,对他岂不是是一种折磨。”
任维视线在程砚和许溪云两人间转了又转,眼观鼻鼻观心。
这两人几来几回,他也看明白了。
面前谁的大腿更需要抱紧一些,这个弯他还是转得过来的。
任维立刻应景地咳了几声。
“程公子说得对,我可能还得休息几天才能赶路。”
他顿了顿,目光稍稍看向程砚,见后者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才放心的继续说道:“许掌柜不必着急,这两天咱们先提前做好准备。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许溪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内心还疑惑着,但是这个理由的确无可指摘。索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程砚吩咐人将任维送回府里,却继续跟在许溪云的身后晃悠着。
许溪云往东记账他跟着,往西洗手他也跟着。
身后的人影已经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晃了许久,许溪云心里直发毛。
利落地转头问道:“程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程砚等的便是她的这一句话。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下外面的天色,一本正经道:“现在天色还早,我送你去泰安寺吧,兴许还能赶上丞相夫人她们。”
这人今日奇怪得紧,先是不让她去潭州,现在又催着自己去泰安寺。
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许溪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待两人都稳稳地坐进马车里,仍有一股奇怪的氛围在他们中间蔓延。
许溪云眼睛紧闭,倚在马车的一角,将自己圈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一副不欲与人多说的样子。
程砚看起来风轻云淡,实则那双眼睛不时地便要往许溪云身上看上一看。
马车辘辘地往城外的泰安寺行着,四角下的铃铛随着马蹄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泰安寺是京城附近香火最旺,也最灵验的一个寺庙。
今天是大年初一,不少人天还没亮便来排了队,等着烧一个头香,求一个来年的好运气。
这会儿的队伍,已然从山上排到了山脚下。
丞相夫人自然也是。
按理说,她们这种权贵官宦人家,自是不用和平民百姓一起受这个排队的苦的。
可也许是泰安寺的名声在外,竟然不愿给丝毫的捷径。
丞相夫人又嫌找丫鬟们代排队显得心不诚,竟也真的一大早便来了,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
许溪云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他们这一磨蹭,已经过了晌午,自然是赶不上头香了,索性也慢慢悠悠地不急了起来。
从城外通往泰安寺一路上倒是热闹,马车行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拥堵了一会儿。
可这会儿多的是已经上完香返程的人,和许溪云同一个方向的倒是没见着几个。
在外面的马已经因为拥堵而不耐地打了第三个响鼻以后。
许溪云睁开眼,将身体正对着程砚,目光如炬。
“为什么不让我去潭州。”
她这是个陈述句而并非疑问句。
程砚也像是早知道她会有这么一问,面不改色地答:“我既知你会看出来,便不该拦你。”
“其实不是不让你去,而是不让你今天去。”
“更准确的说,是不能从风满楼去。”
.....
待马车行至山脚,正是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
其实烈也说不上,毕竟正月里,日头再毒也毒不到哪儿去,反而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泰安寺离山脚还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行不了马车,只能纯靠人往上走。
许溪云摘下披风拿在手里,抬头望了眼这些台阶,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她和程砚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开始往上默不作声的爬。
程砚常年习武,这点运动量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四肢不断舒展开来,倒是越爬越带劲。
许溪云则不一样,本来身子就弱。再加上因为雪灾躺了大半个冬季,唯一的运动量大概就是每天上楼睡觉下楼吃饭。
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走走歇歇,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程砚退回到她面前,将她手中的披风自然地接过。
“还撑得住吗?”
许溪云撑着膝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继续往上走。
待两人好不容易行至寺庙前,眼见着皇上亲提的“泰安寺”三字高悬。
耳边恰好传来响亮悠远的撞钟声,一声福喜临门,二声高官厚禄,三声延年益寿。
寺院内殿宇连绵,古树参天。青石板下青苔密布,风吹叶落,发出簌簌响声。
佛音袅袅,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今日是泰安寺香火最盛的时候,在巨大的金身佛像前,香炉里的香灰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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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旖旎 “方……
第56章
许溪云听见程砚的名字,心头一急,下意识便抬头往头顶那人地脸看去,却忽略了两人之间过近的距离,duang的一声直直撞了上去。
程砚的下巴被她这么一撞,一时吃痛,又不敢出声,只能龇牙咧嘴地忍着。
他一面揉着下巴,有苦难言,可当前的紧急大事还是要跟许溪云解释清楚。
程砚拧着眉,无声地摊了摊手,焦急地满脸写着:这与我无关,我和她是清白的。
其实清白也算不上清白,适才那俩人还在殿外,他甫一听见这姑娘的声音,便认出来是谁了。
便是之前他母妃提到的那个前朝太傅的孙女,褚明君。
褚明君虽说和他有长辈的约定在前,可是她自小便不喜自己,与他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小王爷相比,则更爱黏着太子一些。
程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对褚明君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母妃所谈过的婚约在他看来也是绝无可能。褚明君不喜欢他,倒是让他行事方便不少。
上次除夕年宴的事情他不是没听说,否则也不会提前知会过丞相夫人,让她帮着许溪云提防着点。
只是这些个弯弯绕绕现在也不好多说,先撇清自己的关系才最为重要。
程砚一手还可怜巴巴地捂着下巴,眼睛亮亮的急切地看向许溪云,试图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另一只揽在许溪云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这一动,许溪云才发现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几步之外,那两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许溪云靠在程砚的胸膛前,鼻间盈满的是程砚惯用的熏香,脸侧是他胸前光滑柔软的衣料,只觉浑身的温度一点一点上升,脸也烫了起来。
由于怕被人发现,俩人近乎贴在一处,严丝合缝。
许溪云甚至能轻易感觉到程砚在她头顶呼出的热气,以及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
程砚此时也不好受,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左手本应该立刻离开许溪云的腰侧,可不知怎地,竟像有魔力一般让他难以抽离开。
许溪云头顶的绒毛在他下巴处反复磋磨,让他的肌肤和心里都痒的不行,似有小猫爪在轻轻的挠他,丝丝缕缕的想要钻进骨子里,让他坐立难安。
许溪云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试图小幅度地缓解缓解自己僵硬的四肢。
可这里的位置只有这么大,动作再大些便就会被外面的人发现。
不远处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哐当”一声,不知有什么东西掉落,接着便是很多东西在地上咕噜咕噜滚着的声音。那动静极近,似乎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想必是谁发了脾气,一气之下竟将供桌上的贡品都扫落在地。
许溪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便又往程砚怀里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起来。
刚刚两人才略略分开一些距离,不过一瞬,现在竟又变得严丝合缝起来。
程砚手臂从后绕过,圈住她的腰身,堵了后路。许溪云察觉到腰间的手又收紧了些,这下,甚至能感觉到隔着几层布料下程砚胳膊的线条。
若是此时的情形被人发现,定能传出好几个不能播的版本来,那他们俩可真是浑身的嘴也说不清了。
她脸上越来越烫,一抬头,又正好望见程砚眼中的一丝笑意。
许溪云脸颊酡红,怒视着程砚,眼中满是气急败坏。
“方才在马车上,你可没说还有这一出!”
许溪云不敢说话,只能咬着牙跟他无声地比着口型。
在来的路上,程砚便告知许溪云,说要带她来泰安寺见个人,故而今天早上才出手阻挠她。
可现在这种情形又是怎么回事儿,可真是没人能料到。
程砚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无辜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只是眼睛里发出莹莹的光仿佛一汪清澈的水,浸着蜜。
紧接着,颇为得寸进尺地将下巴轻轻架在了许溪云的头顶处,还如小狗般亲昵地蹭了蹭。
又腾了只手一下又一下地顺了顺许溪云的后背,似乎在替她顺着炸开的猫,安抚着她的情绪。
“儿啊,听阿娘一句劝,你祖父识人向来有一套,太子殿下并非你良人啊!”
妇人苦口婆心劝阻的声音钻进俩人的耳朵。
紧接着便是那褚明君歇斯底里的喊着:“太子殿下不是,那程砚就是了吗?”
“他有什么?不如我太子哥哥有权势不说,对我也不体贴!哪家姑娘以后跟了他谁倒了八辈子霉!”
若不是此事的当事人就在眼前,许溪云还真想整盘瓜子好好地坐下来吃吃瓜。
许溪云趁机偷偷瞥了眼程砚的脸色,这样难听的话让他当场听见,他竟然还能面无表情,不甚在意。
许溪云不由得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情绪稳定,加分。
待褚明君发泄完,想必她娘亲也是怕有人发现,便匆匆把褚明君拉走了。
木门又传来吱哑一声,随着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殿内又重新恢复寂静。
许溪云没感觉到面前的人的动静,竟像是舒服的睡着了。
她在程砚怀中动了动,轻搡了下他的胸膛,这才感觉自己被放开了,一下轻松了不少。
许溪云和程砚从那佛像背后走出,只见满地的狼藉,瓜果贡品滚落一地,那金身佛像面色不变,依旧是慈眉善目,淡定地看着他们,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许溪云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刚刚经历了那么尴尬的时刻,她暂且还不想追问褚明君和程砚的关系,也不想追究为什么程砚能和太子相比较。
还是正事要紧。
她弯腰拾起脚边的一个苹果,准备问他们要等的那人什么时候才来。
就听见那殿门又是吱哑一声。
许溪云以为是褚明君母女俩去而复还,抬脚就准备往那老地方躲,余光却瞥见程砚没有丝毫慌张,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
她顺着程砚的目光看向殿门的方向,这才发现探了一颗头进来在门口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是云山。
云山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看见这满地狼藉也没有丝毫惊讶,想必刚刚听墙角也听了不少。
“褚姑娘他们走了?”
“公子你们刚刚躲在哪里?竟然没被发现。”
云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溪云回想起刚刚的情景,便觉得头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见程砚和许溪云都不吭声作答,再结合这殿内弥漫着的微妙的氛围,云山也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地笑了两声。
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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