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偏执男配殉情了[穿书]》
1. 薛阑 他脸上不知何时溅了一滴血,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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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薛阑 他脸上不知何时溅了一滴血,冷白…… 免费阅读.[]
2. 白路鬼 一位老者从大雾深处走出,……
一位老者从大雾深处走出,他发须花白,枯槁的右手提着白纸皮做的灯笼,浑浊的眼中参杂着和蔼笑意。
岑月瞧着这老人白衣白帽,就连脚上的布鞋也是一水的白,乍一看还以为是白无常勾魂来了。
“小郎君,你们可是迷路了?”
他冲两人咧嘴一笑,表情僵硬的像只木偶。
薛阑警惕的看向来人:“你是何人?”
“老朽我是白路鬼,专门在此为迷路的人指引去处。”白路鬼捋了捋胡须,从容解释道。“你们跟着我,不一会就能走出这迷雾了。”
岑月突然想起以前听老人说过,如果在山里迷了路,恰好又遇到一束白光,就跟着光亮走,那是白路鬼在指路呢。如果运气不好,碰上黑路鬼,或许永远也走不出来。
她这边还在思索,薛阑长腿一迈,皮笑肉不笑的催促道:“那便劳烦带路吧。”
白路鬼笑道:“二位跟紧喽。”
一路上这鬼说个不停:“今日这雾这么大,定是黑路鬼在作祟,亏得二位遇上了我,不然可麻烦了。”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略微沙哑的声音在野地回荡。
不久,几人就走到一处破败的庙宇前。
“此时雾太大了,二位随我进去休息会,等雾散了,再离开也不迟。”
薛阑身形未动,他瞥了一眼斑驳的木门,在白路鬼的殷勤注视下一脚踏了进去。
岑月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庙内不知供奉的是哪路野神仙,雕像头顶都已经结了蜘蛛网,桌案上的瓜果也变得干瘪,四处弥漫着腐臭潮湿的味道。
这里看起来有些年头,岑月绕着庙内走了一圈,竟在墙角看到一堆森然白骨,她心里一惊,却并未声张,若无其事的走到火堆旁坐下。
几人一言不发,薛阑垂眸擦拭着手中的剑,火光将他的眉眼照的有些柔和。
庙外登时刮起了阵阵狂风,急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拍在窗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白路鬼起身走至门前,故作遗憾,却又幸灾乐祸的说道:“怎么这么不巧,下雨了,看来今夜是走不成了。”
语毕,他关上庙门,舔了舔唇角,肆意贪婪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不如今夜就在这休息一晚?”
“好啊。”薛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岑姑娘呢?”
岑月心道,少年,你觉得我有选择吗?
她面上可不会表现出来,细声道:“那就在这歇一宿吧。”
岑月坐在火堆边不敢合眼,这庙宇处处透着古怪,她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也变成那堆森然白骨。
一个薛阑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白路鬼。
饶是岑月强撑着,也抵不过铺天盖地袭来的睡意,先前为躲避血蛾消耗了大量体力,她神经紧绷,满身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下半夜,岑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她睡得很浅,闻声眼睛偷摸睁开一条缝。
薛阑正在不远处倚柱闭目休息着,门外雨不知何时停的,黑夜里寂静无声,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仿佛笼上了一层清冷面纱。
而白路鬼背对她,蹑手蹑脚的在薛阑身侧翻找着什么。
眼看薛阑一点动静都没有,岑月心下不免着急起来,这家伙平时疑神疑鬼的,睡起觉来有这么死?
她重新闭上眼睛,满不在乎的想,横竖又不是冲她来的,管这么多做什么?
那边白路鬼终于从薛阑腰间摘下钱袋,他两眼冒光,面上闪过一丝狂喜,一开始他就瞄准了这鼓囊囊的钱袋,想来里面又不少银子。
只是不等他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对上那人死水般黑沉的眼珠,顿时打了个激灵。
“这银子掂量着够吗?”薛阑唇边溢出冷笑。
白路鬼猛的挣脱开,眼看被发现,他索性也不装了。
退至门口,他哼笑道:“够,买酒喝倒是够了。”
薛阑起身,剑尖蹭亮,淡淡道:“只怕你没命花。”
白路鬼哈哈大笑:“小儿你也太张狂了,不过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将手指含在嘴里,吹了一声,瞬间,山林震撼,大地隐隐颤动起来。
不多时,庙门被轰然拍开,一道巨影出现在几人面前。
那是只约莫有两人高的棕熊,体型庞大,它尖牙裸露在外,眼神凶狠,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白路鬼讨好的走上前:“大人,这是今日上供的食物。”
棕熊鼻腔喷出一道热气,算是回应,白路鬼喜出望外,装好钱袋,乐滋滋的走了。
岑月微微瞪大眼睛,望着这参天巨物,她知道白路鬼带他们来这必定有诈,没想到是拿他们喂熊!
熊精的身影逐渐将二人笼罩,他们退无可退,薛阑毫不犹豫,当即拔剑,迎了上去。
他动作极快,转眼就来到熊精身侧,一剑刺到了它腿上。
熊精愤怒的发出一声哀嚎,它体型虽大,反应却异常敏捷,马上挥拳拍去。
薛阑侧身躲过,他灵活的将棕熊引至庙外,躲闪间长剑翻转,不紧不慢的在熊精身上刺了一朵还未成形的花。
作死。
岑月面无表情的看着。
巨熊的嘶吼声响彻山林,它发疯似的抡起拳头就往薛阑身上砸,地面顿时出现一个个巨坑,霎时间尘土飞扬,碎石满天。
薛阑如鬼魅般,轻轻垫脚,转眼就到了树上。
巨熊从未受过挫,暴怒不已,它双眼外突,余光扫过在一旁观战的岑月,旋即转身向她抓去,打算以此来震慑威胁那个嚣张的小子。
卧槽。
岑月心道不好,立马躲开。
巨熊对她穷追不舍,好几次岑月险些背抓住,她体力很快不支,喘着气向薛阑投去求救的目光。
对方站在树上,姿态悠闲,似笑非笑,饶有兴趣的看她狼狈躲避,俨然没有要帮忙的样子!
岑月咬了咬牙,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既然如此,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猛的转弯,朝薛阑停留的那棵树冲去,在熊掌落下的前一刻,猛的跳开,薛阑微微错愕,眼看树干倒塌,他脚尖轻点,闪身离去。
岑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歉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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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青竹镇(一) 上蹿下跳的简直嚣张至极……
第二日,几人一同下山。
谢重川热情好客,在得知岑月二人也要前往临都时,主动邀请两人一同前往。
岑月十分高兴,原因无他,不用走路,那自然是极好的,就连薛阑都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
几人走到山下的馄饨摊,刚入座便听隔壁桌的村民道:“听说肠子都被狼拽出来了。”
“是啊,抬下山的时候那惨状吓哭了好几个小孩。”
他们热火朝天的聊着,全然没注意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老板此时将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桌,瞧几人一脸诧异,主动解释道:“今天早上村里的屠夫上山打猎,却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具老人尸体,被野狼啃的不成样子。”
说完,他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是野狼咬死的。”隔壁桌的人转过头,笃定道,“他胸口一个大洞,是被人杀死扔到山里的,只不过恰好被狼发现了。”
老板面露惊惧:“被杀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男人瞬间急了:“我骗你们干嘛?我都看见了,那老头身前一个血淋淋的口子,一身白衣被染成了血衣。”
老头,白衣
岑月面色一僵,立刻想到了“白路鬼”。
她忍不住朝对面淡定自若的薛阑瞟了一眼。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岑姑娘,不好好吃饭看我干嘛?”
岑月立马低下头去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馄饨。
这下她几乎百分百确定人是薛阑杀的。
今早起来,岑月就发现他剑上有血迹,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残留了零星血点。
此刻岑月才反应过来,昨晚不是她做梦,是真的有人出去了。
至于薛阑去干嘛了显而易见。
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并未打算拆穿薛阑,这种事说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老者在山间不知骗了多少迷路的行人,死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岑月想起那累累白骨,暗自感慨,落得如此下场,横竖是死有余辜。
碰上薛阑这么个记仇的人,算他倒霉。
吃完早饭,谢重川花钱雇了位车夫,赶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虽胡须花白,车技却很是熟练。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大道上,带起一阵凉爽的微风,车夫时不时和他们回头聊几句。
“我只能将你们送到隔壁镇子,最近那里有妖怪出没,劝你们还是换个地方走吧。”
“妖?”江映柳好看的细眉蹩起,“什么妖?”
车夫:“谁知道呢?反正那里死了好几个男人,连镇上首富家的公子也惨遭毒手,邪的很。”
马车很快到了青竹镇,车夫临走时忍不住又嘱咐他们:“天快黑了,你们赶紧找客栈住下吧。”
江映柳打算将三人安排好后,自己去镇里探查一下,看能否找到妖怪的踪迹。
“不行。”谢重川想也不想就拒绝,“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太危险了,明日我陪你一块去。”
江映柳语气微冷:“我不会有事的。”
谢重川丝毫不退让:“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你执意要找妖怪的话,就带我一起。”
岑月默默看戏,男主这个时候就已经有点喜欢女主了吧,只不过还没意识到罢了。
薛阑强行忍住面上的不耐烦,看这两人谁也不肯退让,主动自荐:“不如我去吧。”
“不行!”
岑月听他这么说,心中警铃大作,顿时大喊一声,她是不会让薛阑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再说了这家伙有这么好心?
几人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来,岑月被看的脸一红,学着谢重川的样子,担忧道:“薛公子,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说罢,她看了谢重川一眼,这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统一战线,劝起了江映柳和薛阑。
江映柳还想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唢呐声,紧接着是敲锣打鼓,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不一会,两个穿着丧服的乐手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如木偶般,机械的吹着手里的唢呐,身后的队伍如长蛇蜿蜒,轿夫抬着白色的喜轿,摇摇晃晃的走着。
明明如此欢快喜庆的曲子,这接亲的队伍看上去却死气沉沉。
马车停在路中间,轿夫也并未让他们避让,只沉默的绕了过去。
岑月数了数,足足有十八抬轿子。
这时有风吹起轿帘一角,她不由得往里瞥了一眼,里面坐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纸人,她手里抱着一个牌位,唇上口脂鲜红,正咧着嘴看着自己!
江映柳拦住一个撒纸的妇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压低声音:“贺老爷为死去的贺公子寻了门亲事,今晚大婚。要不是给的钱多,我才不来呢,实在太瘆人了。”
岑月:“配阴婚?”
妇人附和:“是啊,配一个不够,一口气配了十八个新娘。你们也可以去看看,贺府今晚摆了宴席,过去的宾客还能领一两银子呢。”
她说完,急忙跟上前方的队伍。
谢重川听说过有些地方会给死去的亲人配阴婚,却从未亲眼见过,他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的的看着江映柳。
江映柳想起首富儿子也惨遭毒手,正有意前去查看,她抿唇,思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应当出不了大事,遂点头同意了。
几人跟在接亲队伍后面,很快来到了贺府。
队伍停在一户气派人家处,那朱门上的红漆仍旧鲜亮,门前摆着的两个半人大的石狮口中衔珠,高耸的脊背上装饰着古典花纹,气派又威武,依稀可以窥得主人家的富贵光景。
贺老爷名叫贺忠,是青竹镇有名的富人,前段日子镇上不少年轻男子离奇死在家中,大家都说是有妖邪作祟。贺忠晚年才得了贺云生这么一个儿子,可谓是极尽宠爱。
就算儿子死了,也担心他在下面没人照顾,一口气给他娶了了十八个适龄的鬼姑娘。
十八台红轿在一阵乐声中被抬进了贺府的院子,前厅停着一口用金丝楠木打造的上好棺材,今夜无月,府内点了几盏白纸灯笼,风一吹便哗哗作响,让在座的各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岑月入座后,看院子里摆的十几桌酒席几乎都被坐满了,心想:果然没人能拒绝一两银子的诱惑。
许是因为这场面太过骇人,满院宾客均紧张到不敢说话。
没多久,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走出来,他眼睛红肿,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欢迎各位,参加我儿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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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青竹镇(二) “小郎君,可有婚配了?……
“云....云生!”
贺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叫出声。
管家腿忍不住打颤,这怎么可能?明明早上他给少爷换衣服的时候,人都已经咽气了。
他扶着站不住的贺忠,哭丧着脸:“老爷,少爷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贺重闻言,两行老泪流下,泣不成声:“儿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有什么心愿,就给老爹托梦,安心去吧。”
江映柳出声提醒道:“贺老爷。”
贺忠充耳不闻:“若是可以,来世还投胎到咱家啦,咱爷俩继续做父子.......”
江映柳继续喊:“贺老爷。”
贺忠有些不满,抹了把泪,看向江映柳:“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非要打断我和儿子说话。”
江映柳无奈道:“贺公子三魂六魄俱在,身上并无鬼气萦绕,他还活着。”
贺忠一愣,见贺云生身后有道明晃晃的影子,走上前再一看,有呼吸,有心跳,手也是热乎的。
“哎呀!”贺忠瞬间扑上去抱住贺云生,嚎啕大哭:“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
贺云生却有些摸不着头脑:“爹,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倒在书房,叫也叫不醒,连气都没了,大夫都说无力回天,爹以为你被那妖怪害了啊!”
贺云生听到妖怪二字,脸色难看了一分,贺忠权当是儿子是被吓的,当即请了郎中检查身体,郎中只道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外,并无大碍,只要多加休息即可。
“李大夫你可检查清楚了?我儿真的没事?”
贺忠瘫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他揉着胸口,一阵后怕。
“没事。”
李大夫收拾药箱,乐呵道:“少爷真是有福之人,老朽活了几十年,还未见过有人起死回生,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贺忠仍不放心,怕儿子再出什么事,得知江映柳捉妖人的身份后,重金聘她为青竹镇除掉祸害。
“虽说我儿大难不死,万一那妖怪卷土重来,还要夺他性命可怎么办?”贺忠恳求道,“还请姑娘救我儿一命,贺某必有重谢!”
他说着一挥手,立马有几人抬上两箱沉甸甸的珠宝银票。
江映柳似乎有些无奈:“捉妖的事,我自会尽全力,至于这聘金,老爷还是收回去吧。我江家几十年来降妖除魔,从未收过一分一毫的好处。”
贺忠从商几十年,早就成了人精,他给了江映柳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既如此,待会我命人偷偷把聘金送到江姑娘房间。”
怕江映柳不放心,他还特意补充一句:“放心,不会有人看见。”
不巧听到的谢重川扑哧笑出了声。
江映柳;.......
她脸色瞬间冷下来,严肃道:“不必了。”
*
岑月就这么跟着男女主住了下来,捉妖的事她也忙不上什么忙,索性把注意力都放在薛阑一人身上。
两人的住处仅有一墙之隔,经过几天的观察,岑月发现薛阑每日晨起都会练上半个时辰的剑,而后沐浴洗漱,还有逗猫.....
贺府不知哪来这么多野猫,自从薛阑喂过它们一次后,这几只猫每天清晨都会准时爬在他院门口,讨要鱼吃。
昨夜刚下了场急雨,闲居院门口的青竹芭蕉还湿漉漉一片,幽绿碧意,沁人心脾。
一个黑衣少年蹲在地上,眉眼也像被雨水洗过一样似的清亮。他手里拿了个瓷碗,四五只花猫在他脚边不停打转,眼巴巴望着碗里的炸鱼。
“想吃?”
薛阑捏起碗里炸的金黄酥脆的鱼,在几只猫面前来回晃悠,就是不扔下去。
“看你们表现。”
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不甘的叫了几声,直接趴在地上,撒娇耍赖似的打起滚,它眼珠亮亮的,带着些讨好可怜的意味望着薛阑。
终于,薛阑大发慈悲的扔下了炸鱼,几只猫顿时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却悠闲起身,看着张望许久的岑月:“怎么?你也想吃?”
她低头看着花猫嘴边的炸鱼,黄澄澄的酥皮包裹着纯白软糯的嫩肉,看上去鲜香可口。
貌似做的还挺好吃?
岑月没话找话:“薛公子,这鱼是你做的吗?你竟然还会做饭?”
这家伙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使唤起人跟少爷似的,没想到还会做饭。
薛阑嗯了一声。
脚边的猫已经将碗里的鱼风卷残云似的消灭干净,四散而去,薛阑捡起碗,作势要进去。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一顿,讥笑着看了岑月一眼。
“岑姑娘不是每日都要趴在墙头偷看吗?怎么会不知道这鱼是我做的?”
卧槽,竟然被发现了......
岑月瞬间面露尴尬,杵在原地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薛阑扫过她红透的耳根,冷笑一声,径直进了拱形门。
由于被薛阑拆穿,用早膳时岑月还有些尴尬,坐的离薛阑远远的。
贺府不愧是大户人家,早餐用素雅精致的瓷器装盘,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螃蟹清羹,燕窝鸡丝,乳饼豆糕,水晶虾饺,应有尽有,怕是十几个人都吃不完。
岑月看的眼花缭乱,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
江映柳也不由得愣住,她衣食一向清简,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过于丰盛的早饭,看这卖相,估计装盘都要耗费不少时间。
贺忠对她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嘿嘿一笑:“随便吩咐厨房做的,大家就凑合着吃吧。”
谢重川率先动了筷子,他夹了一块水晶龙虾包连连赞叹:“自从离开临都,好久没尝过这么正宗的味道了。”
“哦,公子是临都人?”贺忠笑了笑,“看公子谈吐、气度不凡,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贺某行走江湖多年,这临都有名有姓的人家还是知道一些的。”
谢重川笑道:“无名小卒而已。”
贺忠看他不想说,十分有眼力见的闭上了嘴,转头又去恭维一旁的薛阑。
“薛公子长得俊俏,又有一手好剑术,我听下人说公子每天都要晨起练剑。本就是同辈翘楚,还如此勤奋刻苦,当真难得。”
贺忠不亏是商人,能说会道,嘴像抹了蜜一样。
薛阑似乎对这一招很受用,脸上噙着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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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青竹镇(三) 一个女鬼竟有这样的本事……
贺府内
江映柳二人也刚回来,几人互相交换着彼此得到的信息。
江映柳面色凝重:“我打听过,这些受害者身上无外伤,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有些愉悦。”
谢重川:“这么说他们死前应该没有什么痛苦。”
薛阑闻言微微一笑:“是还没来得及感受痛苦,就死掉了吧。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些死者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岑月看着他莹润的黑眸,回道:“这有何难,你去问问不就得了?兴许贺公子知道呢。”
几道目光齐刷刷向岑月看来,江映柳细眉微凝,贺云生自从“死而复生”后一直窝在房间静养,她一时疏忽,竟把这号人忘了。
他们几人走到贺云生的宅院时,恰好碰见一女子从房内走出。
这女子身着翠色烟衫,秋波眉,含情眼,乌云鬓发,雪肤如瓷,气质温和,让人心生好感。
她退至一旁,朝众人微微颔首方才离去,所经之处留下一股沉静的白檀香。
江映柳朝门口的小厮问道:“那位是?”
小厮恭谨答道:“那位姑娘是云画坊的老板,与我们公子私交不错,今日特意带了礼物来看望公子。”
江映柳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径直踏门而进。
贺云生的状态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他们初到贺府那晚,岑月并没仔细看贺云生的模样,此时见眼前的年轻人面色红润,五官端正,倒是有几分书生卷气。
听到几人关于凶手的询问,贺云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许多,半晌他才犹豫着开口。
“那晚我像往常一样温书,眼前忽然模糊了一阵。”贺云生艰难道,“接着便看到一位姑娘朝我走来。”
谢重川挑眉:“哦?然后呢?”
贺云生耳廓红了一圈:“那姑娘缠着让我给她读诗,我不由自主的照做了,读了一会后就没了意识,再醒来便是看到了诸位。”
江映柳一脸正色:“只是读诗吗?没有其他的?”
贺云生木讷的点点头。
薛阑却笑了一声:“那妖怪杀了这么多人,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何好端端就留下了贺公子你的命?她不杀你,一定有她的道理。”
“贺公子不如再仔细回想回想?”
贺云生摇头:“真的没有了。”
他从枕头下取出一绣着桂花的白色手帕,递到江映柳手中。
“这手帕是我出事后丫鬟在房里捡到的,她误以为是我的东西便收了起来。”贺云生淡淡道,“府里的下人我都问了一圈,没有人丢手帕,如此想来,那只能是凶手掉的。”
江映柳接过,这手帕就是用普通的料子做的,右下角绣了一枝金灿灿的桂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当天,江映柳等人便去镇上的裁缝铺打听,只可惜一无所获。
直到街角那家裁缝铺的老板,将帕子仔仔细细端详了好几遍:“这不是我们店绣娘做的,不过我看这针线手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她就喜欢在手帕上绣桂花。”
岑月:“谁?”
老板摇了摇头,憨笑:“是隔壁镇的一位绣娘,大家都叫她三娘,只可惜前几年被火烧死了。”
谢重川眉头一抽,扇子也不扇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叹了口气:“好像是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把眼睛熬坏了,那天晚上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房子着火,她一个盲人也看不见路,就这么被烧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线索就这么又断了,众人还没来得及失望,又听老板道
“这三娘以前还给我做过活,是个可怜人。她有一次外出救了一个男人回来,后来两人有了感情,男人说要进京赶考回来娶她。”
“三娘便给他攒盘缠,那段时间我店里的绣活都是她干的。”
岑月:“那后来呢?”
老板:“后来盘缠攒够了,那男人进京考试去了,三娘一边等他回来,一边给自己攒嫁妆,可惜没等到男人就死了。哎,你说奇不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那男人回来。”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江映柳:“为什么没回来?”
自己的爱人死了,怎么会连个面也不露。
老板嗤笑一声:“把三娘抛弃了呗。听说三娘死后,有人路过一镇子,正好碰上镇长女儿大婚。你猜怎么着?”
“那新郎官和三娘救回来的书生长得特别像。”
几人从裁缝铺出来,谢重川道:“莫非是三娘被负心汉骗了感情,化作厉鬼,回来寻仇来了。”
江映柳疑惑道:“可是若要寻仇,只杀了书生一人便是,为何还要殃及旁人?”
“江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
岑月凭借多年看网络小说的经验,道:“女人受了情伤,自然而然会认为天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你看她杀了多少书生。”
江映柳:“她既然如此恨,为何单单留下了贺公子的性命。”
岑月:“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吧,难道是两个人长得比较像?”
沉默许久的薛阑闻声笑道:“若我是凶手,见到和负心汉容貌相似的贺公子,只会让他死的更惨。”
岑月不服:“薛公子你太不懂女人了,再恨也是自己爱过的男人,三娘因为那张相似的脸心软也不是没可能的。”
薛阑抬眸,笑容冷冽:“哦?是吗?”
岑月莫名打了个寒颤:“是...是啊。”
*
就在几人推测出凶手的当晚,青竹镇又死了一个书生。
书生名叫陈屿,是镇上的一名教书先生,据说马上要和青梅竹马的邻家姑娘成亲了。
岑月等人过去时,那姑娘哭的险些晕死过去。
陈屿的尸体和之前几位的一样,尸身完好,一处伤痕都没有,嘴角微微向上,笑的十分愉悦。
江映柳看着尸体,眉头皱的越发重。
谢重川温声道:“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
江映柳沉声:“这男子是被人吸走了魂魄,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导致的死亡。一个女鬼竟有这样的本事?”
陈屿的房间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木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杂乱的书本古籍。
房间内唯一的亮点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美人画。
画上的女子娟眉秀目,朱唇莹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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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青竹镇(四) “少爷....少爷他不……
江映柳娓娓道来:“昨天我路过茶摊,听人说东街有一书生嗜酒成性,经常半夜喝的烂醉如泥,在家门口一睡就是一夜。他的住处离几个受害者并不远,却唯独此人平安无事。按理说,此人对凶手来说不是更好下手吗?”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纷纷陷入深思。
“我在想这几个受害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或共同点。凶手倒像是有目的杀人,所以精挑细选出了这些书生。”
谢重川道:“那此人除了爱喝酒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江映柳想起昨天那几个人的谈话,摇了摇头:“就是嗜酒成性,据说他曾跑去青楼一掷千金,不为花魁美人,只为一品青楼特制的酒水。”
岑月笃定:“那就是不好女色。”
谢重川道:“难不成那些死者皆是好色之徒?”
薛阑不知想到了什么,道:“陈屿有婚约在身,却与陌生女子在家中幽会。而我又听说先前几个死者,明明有家世,却是花楼妓馆的常客。”
他嘴角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带着浓浓的讥讽嘲弄。
“显而易见,这些人在某些层面上皆是不忠不义之徒。”
谢重川忍不住打断:“等一下,薛公子,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岑月在心里默默道:他可是妇女之友,从婆婆大妈嘴里打探个秘闻八卦那还不简单?
“听旁人说的。”薛阑不轻不重道,“由此看来,凶手一定对这些书生的情况了如指掌,说不定就是他们日常生活中能接触到的人。”
江映柳点头:“薛公子说的有道理。”
饭桌上几人再次陷入沉思,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饭后,江映柳和谢重川出门调查,试图找出受害者生前接触了哪些人。
岑月蹲在闲居院门口,等着薛阑出现。
一群花猫正争先恐后的抢着碗里的鱼吃,这几只猫原本只在早上过来讨鱼吃,现在一天三顿,恨不得顿顿往这跑。
薛阑对这些猫也是罕见的宠溺,直接在门口放了只碗,里面着满满当当的炸黄花鱼。
“喵喵---”
小猫吃饱喝足,惬意的躺下翻了个身,晃着柔软的肚皮伸懒腰。
一道尖锐的女声猝不及防响起,打破了此刻温馨的场面。
“我说你们几个怎么不吃饭?敢情是跑这来偷吃了?”
一位戴着头巾围裙,身材微胖的女人走上前抱起了其中最小的花猫,剩下的几只立马跟了上去。
“看你吃的满嘴渣渣,别人的东西就这么好吃?再让我发现你们就别回家了。”
直到走出老远,岑月都能听到女人训斥中略带宠溺的声音:“怎么养了几只这么贪吃的小崽子,乱吃东西,也不怕别人给你们下毒。”
“你在这干嘛?”
她一回头,见薛阑站在身后。
他像是听到了女人吵闹的声音,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微皱了下眉头,眼里布上些冷意。
岑月看他这样,心道:姓薛的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她还是别同他搭话了,万一撞墙口上就不好了。
思及此,岑月一边转悠,一边答道:“我晒太阳。”
她一个不注意撞到一个路过的小厮,那小厮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岑月认出这是贺云生身旁伺候的,连忙蹲下身帮他捡。
“多谢姑娘。”小厮笑道。
“云画坊。”
她瞟了眼书封上右下角的几个小字,随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厮:“是西街上一家卖字画典籍的店,公子和老板素来交好,这几日不能出门,便让小的去云画坊找些书籍字画看。”
岑月对那位老板还有些印象:“就是前几日来看望贺公子的漂亮姑娘?”
“是的。”小厮打开话匣子,和岑月聊了起来,“沈姑娘不仅漂亮有才华,人也很好,咱们青竹镇的读书人都喜欢去她那买字画,公子之前也是那的常客........”
“等一下。”
薛阑出声打断他:“这么说,这位沈姑娘和镇上的书生都很熟了?”
小厮:“嗯,算熟吧。”
他怕贺云生等的着急,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去了。
岑月一下就看出薛阑在想什么:“不可能吧。”
那位沈姑娘柔柔弱弱,怎么看也不像凶手。
薛阑眸中划过一丝阴骛,语气轻飘飘的。
“是不是她,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
西街,云画坊
两人刚踏进店内,一道温和的女声便从珠帘后传来。
“两位可以随意看看。”
岑月嗯了一声,径直在店内转悠起来。
这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楼的木头架上摆满了古籍书目,墙上则挂着各式各样的字画。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堵墙上。
墙上挂满了美人画,有人言笑宴宴,眼底藏不住那抹绮丽动人的羞涩,有人泣涕涟涟,眼角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
泛黄的纸张将她们的悲欢离合收敛其中,笔墨已干,那股强烈的爱恨彷佛并未随着时间的流失而逐渐消弭。
美则美,但有些瘆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岑月总觉得画里这些美人正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咧嘴冲她笑。
“这里的美人图和陈屿家挂着的那副好像。”她偷偷凑到薛阑耳边说道。
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出神的盯着远处的一副美人画。
岑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画上的女子坐在红木圆椅上,身姿端正,她头戴珠钗,手佩玉镯,一双盈盈巧目似笑非笑,五官虽是柔美,气质却稍清冷。
画卷右下方还盖了红色印章,虽有磨损,依稀能认出那印章里的字是薛衡二字。
“公子喜欢这副美人图?”
薛阑敛目,看向身旁的女子:“这画从何而来?”
沈卿笑道:“这画有些年头了。当初我走访各地,收集字画,这画的主人将画卖给我时,称年轻时在一大户人家做工,后来这户人家没落,府中下人拿不到工钱,便顺了些字画离去。”
薛阑神色一动,很快又恢复如常。
岑月凑上来,朝沈卿道:“这些字画竟是沈老板辛苦收集来的,难怪和别处看着不同,如此独特,我算是知道附近的书生为什么都喜欢到沈老板这来了。”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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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青竹镇(五) 一个女人坐在桂花树下绣……
“贺老爷”江映柳站起身,“可否带我们再去贺公子的房间看看?”
贺忠连忙点头,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他哭丧着脸:“道长啊,你说我儿子不会出什么事吧?妖怪怎么就盯上他了呢?”
江映柳安抚道:“那妖怪没有杀他,而是直接将人绑走,说明不是冲贺公子的命来的。我们还有机会。”
一行人来到贺云生房间。
江映柳每一个角落都认真搜寻着,期待着能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唯有薛阑站在一副美人画像前,伫立许久,岑月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哇塞。
谢重川被她的叫喊声吸引,只见画上的美人眉似远黛,眸若含烟,乌黑云鬓用嵌着宝石的玉簪绾成一个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出水芙蓉般的秀美。
许是骨子里的文雅风趣作祟,谢重川点评道:“这副美人图线条流畅,用色和谐,一些小细节也处理的十分妥当。没想到贺公子连作画都如此精通。”
一直站在旁边的管家道:“公子误会了,这不是我们少爷画的。是画坊的沈老板送的。”
谢重川:“天底下还有如此雅趣的老板?”
话音刚落,江映柳隐含怒气的声音传来:“谢公子要说闲话,烦请到外面去,不要在这影响旁人干正事。”
谢重川闭上嘴:“我不说了,映柳你可不要生气。”
薛阑像是没听到一样,沉声道:“陈屿家也有一副这样的画,那些死者家中是不是也有?”
如平地惊雷。
江映柳手上动作一顿,走到美人画前,细细打量了几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有。”
“我以前听过有一种妖,从书卷画册中产生灵智,修炼成形。它们可以藏匿在画卷中,以其为载体,随意出现在任何地方。”
岑月看了眼美人画:“如果凶手真的是从画里钻出来将贺公子带走,那一切就说通了。”
“若真是这样,那画坊极为可疑。”江映柳道,“今晚我去探查一番。”
*
是夜,明月高悬,群星璀璨。
岑月就拽着谢重川偷摸来到画坊外,两人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径直钻进一处小巷。
原本的计划是江映柳和薛阑潜入画坊寻找贺云生的下落,她和谢重川在府中等着。
岑月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暗算薛阑的机会,三言两句便将谢重川劝来了。
谢重川原本还有些犹豫,岑月一句“难道你不担心江姐姐的安全吗?”顿时把江映柳临走时的嘱咐抛之脑后。
两人摸到画坊后院,爬墙翻了进去,直到都平稳的落在地上。
谢重川的声音才悠悠响起:“我来此是因为担心映柳的安危,那岑姑娘呢?是担心薛公子的安危?”
画坊的后院出奇的整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萧条,除了一口老井,其他什么都没有。
夜晚的风带着些凉意,岑月听到他的询问,敷衍的嗯了一声。
“谢大哥,其实我是关心他们两的安危。”
谢重川笑而不语,一副“我早已看透的模样”:“不瞒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
岑月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木门推开一条缝,回了句:“你看出什么了?”
谢重川:“你喜欢薛公子吧。”
木门后黑乎乎的,岑月屏气凝神向里面张望着,大气也不敢喘,冷不丁听到男主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
谢重川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笑道:“我说你喜欢薛公子。”
“每次只要薛公子涉险,你都紧张兮兮的,就像我担心江姑娘一样。”
岑月讪笑两声,没有否认:“这你都看出来了?”
谢重川体贴道:“放心,我是不会告诉旁人的,尤其是薛公子。”
他怕岑月不相信自己,紧接着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我喜欢江姑娘。”
岑月心说你这都不算是秘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她礼尚往来的回道:“谢大哥,你的秘密,我也不会说出去。”
“不会说出去什么?”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岑月转头,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吓得差点没叫出声。
是薛阑。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让人分辨不出。
岑月:“咦,你怎么.....”
暗夜里,眼前人讥讽道:“你们两个动静这么大,想不让人听到都难。”
岑月心中咯噔一下:“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没有。”
薛阑对她们说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屋内江映柳正拿着一个火折子四处查看,看到忽然出现在面前的谢重川和岑月,微叹了口气。
这两人果然还是过来了。
晚上的画坊和白日的相比,简直是两个光景。
朦胧的月色透过窗沿缝隙照亮墙上挂着的美人画,画上美人姿态各异,更显绮丽美艳,看上去像是要活过来一般,说不出的诡异。
月光静静流淌在她们看似柔和平静的眼底,彷佛下一秒,那层伪善恬静的面纱即将掉落,取而代之的则是扭曲张狂的丑陋。
白天看这些画时岑月心里仅仅觉得有些别扭,而此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离开这个地方,马上就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禁锢掐住她的喉咙。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后退几步,猝不及防撞到了身后的人。
薛阑转头看岑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他不悦的凝眉,却见一只惨白细长的手忽然伸到了面前,等看清这手的来处,薛阑眸色一沉,飞速闪开。
下一秒,那染着朱红丹蔻的手就将木头架子捏的粉碎!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纷纷变了脸色。
只因眼前的这番景象太过骇人。
无数只纤细的手臂从画中伸出,宛如疯长的枝桠,那画卷上原本神态恬静,表情柔和的女人,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大有将他们撕碎之势。
岑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果然她的第六感是正确的。
这些原本躺在纸上的美人此刻大半个身子都已探出画卷之外,眼看着就要爬出来,活脱脱一个古代版贞子。
薛阑提剑砍下向他袭来的一条手臂,断臂停在半空,紧接着又长出新的,再度发起猛烈的进攻!
这双手像是盯上他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岑月看着被逼到死角的薛阑彻底没了耐心,他再次挥剑朝那手臂砍了一剑,接着灵活闪躲,飞身来到这双手臂的主人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青绿色纱裙的女人,上半身已经钻出画外,乌发凌乱,秀美的面容也变得十分扭曲。
薛阑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利落的抽出腰间匕首,朝女人眉心甩去,直到看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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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青竹镇(六) 红衣素手恨悲去,生死不……
“姑娘,你来了。”
岑月一睁眼便看到两个梳着小辫的丫鬟。
饶是房内燃着几盏烛火,光线也十分灰暗,等两个丫鬟走近了,岑月看到她们的脸吓得倒吸一口气。
只因她们的五官实在粗糙潦草了,就像在纸上随意勾画的一般,粗黑的眉下两个黑点当作眼睛,鼻子嘴巴也是歪歪扭扭,一言难尽。
那丫鬟直勾勾盯着岑月,眼睛没有一点眼白,岑月被看的心里发毛,生怕下一秒丫鬟就要攻击她。
好歹画中之物没有灵智,智商也不够用,那丫鬟似乎将她认成了沈卿,催促道:“沈姑娘快来梳妆吧,别误了时辰。”
两个丫鬟推着岑月坐到梳妆台前,开始为她描眉涂粉,上妆打扮。
见对方并未看出端倪,岑月悬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
这似乎是一处婚房。
屋内横梁上挂着大红色绸缎,到处张贴着红色喜字,就连这梳妆台上也摆着龙凤呈祥的喜烛,整个房间一水的红,按理说应该是张扬喜庆的,可却透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岑月心里暗自叫苦,怎么就她一个人进来了,其他人呢?
“姑娘。”丫鬟出声打断她的死讯,只见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将铜镜推到岑月面前,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可还满意?”
看到岑月点头,她两眼一弯,咧嘴笑了,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带了几分喜悦,“现在该去换嫁衣了。”
岑月起身随她们往里屋走去。
那嫁衣鲜红似血,袖口,肩颈处缀着宝石珍珠,金线镶嵌其中,宛如游龙穿梭,最外层还覆了一层朱红薄纱,洒了些细金粉,耀眼夺目,灿若流光。
丫鬟服侍岑月换上,其中一个看着拖地的裙摆,乌黑的眼球里浮现一丝疑惑:“姑娘怎么变矮了?这嫁衣明明是合身的啊。”
岑月不敢去看她的脸,她若无其事的将裙子往上提了提:“哪里变矮了?这不是很合适?”
丫鬟再一瞧果然是合身的,她嫣红的嘴唇往上弯:“那太好了。”
她们将岑月带到最里面的房间后纷纷撤了出去。
“姑娘,你先进去等一会,等宾客来齐,就可以开始成亲了。”
岑月拖着曳长的裙摆推门而入,隔着红色纱帐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贺云生生无可恋的坐在床上,身旁还放着一套喜服,他眼下泛着浅浅的乌青,紧张的看向来人。
看到是岑月,他陡然松了一口气。几秒后,他发现似乎只有岑月,担忧道:“岑姑娘,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贺云生,道:“不如我们再试一试,看能不能把江姐姐她们拉进来?”
贺云生点了点头。
岑月闭上眼,心中默念薛阑三人的名字,可惜过了许久,房间外也没传来什么动静。
眼看就要到成亲的时辰,两个人不禁有些着急,贺云生抿着唇,一脸歉意:“对不起岑姑娘,为了救我还要连累你的名声。”
岑月大度的摆摆手,表示自己丝毫不介意:“没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两在这成亲了。只要我们能出去,这点牺牲算什么。”
贺云生被她爽朗的语气逗笑,岑月问:“贺公子,可知道抓你来的那人是谁?”
贺云生脸色难看了半分,他木然的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失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甚至都没注意门外靠近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
门开了
“枉我们在外面为你们担忧,二位聊的还挺开心啊。”谢重川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后面跟着看到两人没事松了一口气的江映柳和面无表情的薛阑。
前院的动静越来越大,隐约还能听到宾客交谈欢笑,觥筹交错的声音。
薛阑倚在门边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岑月身上的嫁衣,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再不出去岑姑娘就要留在这拜堂成亲了。”
话音刚落,丫鬟就咚咚敲了几下门,着急的催促道:“姑娘准备好了吗?宾客们都等不及了。”
“别进来!”岑月喊道,“我马上,你在门口等我就好。”
江映柳:“外面是什么情况尚且未知,贺公子岑姑娘你们二人没有武功,实在太危险了。”
“岑姑娘,你把嫁衣脱下来,我替你去,顺便还能保护贺公子。”
岑月被女主的奉献精神感动的无与伦比:“不用了江姐姐,我自己可以,至于贺公子,把他换下来不就得了?”
“我看薛公子挺合适,他和贺公子身高差不多,还会武功可以保护我。”
谢重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心道:岑姑娘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给自己创造机会,他甘拜下风。
“薛公子意下如何?”谢重川顺水推舟,笑盈盈的问道。
薛阑瞳仁漆黑,清泠泠的眼神落岑月哀求讨好的脸上,他眼底划过一丝讥笑,道:“可以。”
他身高腿长,大红色喜服穿在身上衬得肤色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右耳的红色耳坠与喜服相得益彰,透着一点晶亮的光芒,更显姿色动人。
“姑娘,宾客都等不及了,你好了没有?”丫鬟等的有些不耐烦,焦灼的直接推开了门。
看到一屋子人后,她眉毛瞬间拧成一团:“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们是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岑月上前一步,弯唇笑道,“不是来不及吗?快走吧。”
丫鬟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闻言立马走上前打量了下眼前这对璧人,总感觉新郎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哪不一样。
她呆愣愣的眼神落在薛阑身上,见对方穿着喜服,那就肯定是新郎了,想到这,丫鬟脸色露出满意的神情。
她急匆匆的簇拥着新郎新娘往前厅走去,甚至都没在意新娘头上并没有顶喜盖:“是啊,来不及了,快走吧。”
前院乌泱泱坐了一堆人,这些人清一色都是一字眉,绿豆眼,嘴唇是个上扬的弧线。
兴许是画妖为了省事,有的人脸五官画的歪歪扭扭,惨不忍睹,甚至还有的人五官像是一笔带过,肉眼可见的敷衍。
若是白天还好,晚上一眼看过去还怪吓人。
新人出来的一瞬间,院子里像沸腾一般,人们尖叫欢呼,风中不知何时有了浓郁的桂花香,几朵桂花簌簌飘下,落在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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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青竹镇(七) 你有看见薛公子吗?……
薛阑拔剑迎上将暴怒的沈卿逼退。
他剑光凌厉,招招向着沈卿的死穴,沈卿不擅近战,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她悬在空中,露出一个狠厉的笑,霎那间,院中前来赴宴的宾客如被控制一般,个个目露凶光,如潮水般向几人涌去。
沈卿悬在半空,神情冷漠:“给我抓住他们!”沈卿悬在半空,神情冷漠。
这是她所创造的虚境,一切都能为她所控,底下那群蝼蚁是跑不掉的。
这些人得了命令,变得更加疯狂,他们张牙舞爪,大有将踏平房屋之势。
薛阑眯起双眸,一剑刺穿离得最近的那人头颅,那人脑袋破了一个大洞,软绵绵的倒在了岑月脚下。
不多时他又没事人似的爬起来,呲牙咧嘴的冲着两人扑过去。
这些人竟然杀不死!
薛阑脸色冷峻,又将其无情的抹了脖子,只可惜这些画傀如原上野草,斩不尽,杀不完。
再这样下去,两人只会被活活耗死。
趁他吸引火力,岑月瞄准时机从被破开一道口的人群中钻了出去,只匆匆留下一句
“薛公子你坚持住啊!我去给你找帮手!马上回来!”
薛阑朝她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他剑风一扫,割破了面前画傀的喉咙,血溅当场。
这边江映柳甩出一片符纸,姜黄符纸冲出去的瞬间化作火焰,游龙般穿过泱泱人群,将沈卿的画傀烧了个精光。
很快下一波接踵而至,江映柳将谢重川和贺云生护在身后,已是自顾不暇。
她扫过密密麻麻的画傀大军,仰头看了眼悬在空中的女人,擒贼先擒王,只有控制住她,才能为大家博得一线生机。
岑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江映柳身边,还未说话,怀里便被塞了一沓符纸。
“岑姑娘,待会你们找准时机跑出去,这些符纸留着你们保命用,遇到危险扔出去即可。”
说罢,她率先扔出一张,火龙所到之处惨叫连连,片刻后只留下一地灰烬。
江映柳抽出鎏金鞭,冲半空中的沈卿掷去,她腾空而已,朝三人呵道:“就是现在,快走!”
岑月等人不敢耽误,趁画傀再次复生包围上来之前,立刻朝门口跑去。
三人拿着江映柳留下的符纸一路烧过去,火龙的威力势不可挡,很快就清理出一条道路。
就在几人即将到达门口之际,谢重川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岑姑娘,你有看见薛公子吗?”
岑月下意识回头看去,乌泱泱的画傀仍旧在往正厅里挤,丝毫瞧不见薛阑的身影。
他被困住了。
岑月按捺住忽然加快的心跳,平静的说道:“我与薛公子分开后便来找你们了,他可能已经逃出去了吧。”
好在谢重川并未有怀疑,在画傀涌上来之前,急忙拽着两人从门口离开。
好在府外极其安全,大街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三人藏在一家豆腐摊后面,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岑姑娘,你脸色好像有些不好。”贺云生关心道。
岑月满脑子都在想薛阑,她迟钝的应了声:“啊是吗?”
谢重川只当她是害怕了,安慰道:“没事现在我们安全了。”
岑月点点头余光一瞟,却看到贺云生后肩处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贺公子你怎么受伤了?”
贺云生这才感觉肩膀处有些疼,一摸疼的鼻尖汗都冒了出来:“许是刚才被抓的。”
岑月凝眉道:“那些怪物竟如此生猛?”
若是他们没逃出来,岂不是要被撕成碎片?想到薛阑的下场,岑月的脸色越发难看,怎能说他刚也救了自己。
岑月犹豫不决,她心里清楚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杀薛阑可就难了。
“咦,怎么没看见薛公子的身影?”谢重川脸色有些凝重,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不会还没出来吧?”
正厅内
薛阑长剑已被鲜血染红,他身后就是冰冷的石墙,退无可退。
想到岑月临走时留下的话,他眼中浮现了几分轻蔑的笑意。
薛阑冷眼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画傀,眸底翻涌起浓厚的杀意,他划破手掌,汩汩鲜血顺势流出,随后他一跃而起,游走在正厅的四面墙之间。
墙上画满了诡异的线条,随着最后一滴血落在地板中央,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血红的阵法。
这阵法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散发着绮丽的亮光,凡是被困在其中的画傀,须臾间便化作了齑粉。
薛阑脸色苍白,血顺着他的指缝留下,他感觉不到疼似的,落在一片狼藉的院中,试图把剩下的画傀也引入阵中。
岑月一进门就看见一大波画傀正朝薛阑涌去,她心下一惊,丢出的符纸瞬间化作火龙窜了出去。
“薛公子!”
自己的计划忽然被打断,薛阑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岑月心虚的有些急迫:“我们来救你了。”
薛阑掀开眼皮,道:“救我?”
岑月心跳突突的,硬着头皮扯:“是啊,谢大哥和贺公子也都来了。”
谢重川手中的符纸寥寥无几,撑不了多久,提醒道:“各位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吧。”
“对对对快走。”
她拉起薛阑的手腕就跑,全然没注意对方惨白如纸的脸色。
等逃出来,岑月才发觉自己一手血,低头一看薛阑的袖口已被鲜血浸湿。
“哎你的手.....”
薛阑忽然跪倒在了地上,他额上生了层薄汗,长睫也湿漉漉的被汗水浸透,看上去十分虚弱的模样。
谢重川惊呼:“这是怎么了?”
岑月摇了摇头,就在众人诧异时,江映柳终于将沈卿制服。
她趁其不备,甩出流金鞭,缠住女人腰肢,狠狠一拽,沈卿重重跌落在地上。
“江姐姐?!”看清来人后,岑月惊喜的叫出声。
江映柳看到几人后,松了口气:“你们没事便好。”
接着她语气一沉,冲沈卿道:“带我们出去。”
沈卿没听见似的,看着岑月身上的嫁衣蓦然红了眼眶,她大笑道:“我为何要带你们出去?如今我落在你手中,恨不得把你们一同困死在这才好。”
江映柳语气隐约带了威胁之意:“哪怕魂飞魄散你也不在乎?”
沈卿并未吭声
贺云生却急了,他恳求道:“江姑娘不要啊,沈老板..并没有伤害我。”
沈卿有些惊讶,眼中有了一丝波动,似乎是没想到贺云生会为她求情。贺云生被她盯的有些脸红,默默移开了目光。
岑月注视着一切,忽然觉得或许贺云生并不需要她们来救。
沈卿她咬了咬牙,低声念了几句咒语,下一秒,众人便回到了云画坊。
江映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这妖还算良善,并非凶恶歹毒之辈。
沈卿被捆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冷笑道:“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和三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江映柳问
沈卿眉目间全然没了温和秀雅的气韵,只答:“杀便杀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江映柳也来了脾气:“你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就没个由头?”
岑月一转头吓了一跳,薛阑的脸色并不比死人好上多少,看上去随时都会晕过去。
“你怎么了?”
这一问,所有人目光都汇聚过来。
薛阑抿唇:“我没事。”
谢重川怕他晕过去,急忙催着他赶紧坐下缓缓:“薛公子在画境中杀了那么多邪物,肯定是累着了。”
岑月没说话,她低头扫了眼薛阑还在流血的手,道:“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薛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由得她去。
那边沈卿面色悲愤,心有不甘,忽然对着江映柳疾声道:“今日你为了这些薄情寡义的好色之徒鸣不平,发难于我!又怎知我没有冤屈,没有苦楚!”
江映柳沉吟:“你且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贺云生也劝道:“沈老板你若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江姑娘一定会理解的。”
沈卿沉默片刻,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她只是三娘的一抹怨气所生,因附着在画上生了灵智,这才幻化成形。
三娘自小便失去双亲,平日里卖绣品为生。
她心善手巧,十里八乡都愿意买她的绣品,及笄后她拿着攒了几年的钱,开了家绣坊。
三娘性子坚韧,又肯吃苦,她的日子越过越好,直到一天,她在山里捡到一个男人。
那男人满身是伤,称自己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被山匪抢光了身上的钱财,还被打伤扔到这荒郊野岭。
江卿见男人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人背回了家。
她请最好的郎中为男人医治,又是送饭又是喂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悉心照顾着他,男人告诉告诉她,自己姓傅,名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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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青梅 气血亏损严重,开几副壮阳药就好……
贺云生回府时,贺忠抱着儿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了感谢江映柳为青竹镇除妖,又大摆宴席,热情款待贵客。
江映柳等人盛情难却。
镇上的人知道贺家老爷请吃饭,纷纷赶来凑热闹,顺便想看这为青竹镇除妖的英雄长什么样?
贺府内外摆了至少有百桌宴席,男女老少,围坐一起,言笑宴宴,好不热闹。
“这才多亏了几位侠士,咱们青竹镇才得以恢复往日的安宁。”
“是啊,只是可惜了那几位年轻人的命就这么白白葬送掉。”
“哎你听说没有?云画坊的沈老板前几日离开了。”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店都盘给贺家公子了。”
岑月正埋头吃的正香,袖子猝不及防被人扯了一下。
“姑娘,那日和你在一起的小郎君呢?”
她一回头便对上婆婆满脸褶皱的笑。
婆婆拍了拍岑月的手背,道:“劳烦你把他找来,告诉小郎君,他说的那些要求都不是问题,我老婆子一定给找一门包他满意的亲事。”
她今日来到贺府,听贺府老爷夸耀贵客,才知那位小郎君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怪不得那天小郎君口气狂妄,原来人家有这么大的本事,就是倒插门,也绝对有人抢着要啊。
岑月认出这是前几日要给薛阑说亲的婆婆,没想过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婆婆还惦记着他呢。
岑月眼珠一转,愁眉苦脸道:“哎可惜了,再好的亲事,薛公子怕是也不会接受。”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惋惜,婆婆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了?”
“本来是不能说出去的,奶奶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岑月坏笑着凑到人耳边,“其实…他那里不行啊。”
婆婆表情一滞,接着瞪大眼珠,又想起那日小郎君说自己不喜欢小孩,所以不想要孩子。
这样就说的通了,原来不是不喜欢,是不能生啊!
可惜了这么俊的小伙子。
婆婆叹了口气,看向薛阑的眼神充满了遗憾可惜,薛阑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岑月编排成了什么样。
几人临走时,贺忠让府里的小厮往马车上搬了好几箱银子,说自己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府上除了钱,也没其他的东西了。
江映柳拦住他:“好意心领了,只是钱我绝对不能收,若老爷执意要给,不如将这钱捐给所需之人,也算为自己积了福报。”
贺忠大为感动,询问了江映柳家在何方,称自己要给临川江家送一面镶金的大锦旗。
江映柳眉角一抽,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江姑娘.....”贺云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江映柳:“贺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贺云生脸颊微红,吞吞吐吐道:“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江映柳思索几秒才听出这个她是谁,公允道:“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贺云生当即露出悲伤的神情,江映柳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修习术法,一言一行都皆要按规矩来,是以在感情方面尤为迟钝。
看着贺云生失魂落魄的背影,江映柳彷佛意识到什么,她出声叫住贺云生:“贺公子,若是此妖在画卷内潜心修行,诚心悔过向善,兴许你们还会再见。”
贺云生眉间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惊喜道:“真的?”
江映柳点头:“嗯。”
马车内的谢重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喃喃道:“他们在聊什么,竟然要这么久。”
岑月无精打采的靠在角落,并未接话,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扫过薛阑,不知为何他面色泛着几分病态的白,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岑月把头扭向窗外,摆烂的想: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离临都远着呢,她此刻岂不是趁人之危?
*
入夏时节,天气逐渐闷热,整个大地像被炙烤过一样,葱郁的绿叶蔫蔫的伏在枝头,就连廖廖几声蝉鸣都叫的无精打采。
岑月蹲在湖边,衣袖高高挽起,将几个水壶打满后,又痛快的洗了把脸。
湖水沁凉,消解了几分脸上的热意,她长舒一口气,脸也不擦,笑眯眯抱着水壶回到马车旁。
“喏,给你。”
岑月不由分说的将水壶塞给薛阑,湿漉漉的手擦过他干燥的掌心时,留下些许凉意。
薛阑抬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眼睫湿润,清亮的眸也仿佛被洗涤过,盛着一汪笑意。晶莹的水珠从脸颊流过纤纤脖颈,而后汇到漂亮的锁骨。
薛阑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淡淡道:“谢谢。”
岑月盯着他的脸,“你身体好点了吗?”
她不等薛阑回答,继续自顾自道:“脸色这么白,该不会中暑了吧?”
薛阑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模糊的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岑月撇了撇嘴,给你个理由就用。
还中暑?骗鬼呢。
她爬上马车,坐到薛阑对面:“薛公子我仔细想了想,你这似乎不是中暑的症状,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比较好。”
薛阑眼皮都不抬,敷衍道:“不用,我已经好了。”
岑月嘴上不说话,等马车停靠在一处镇子时,硬是找借口将薛阑骗到了医馆。
医馆内人不多,一个年轻的学徒正忙前忙后的给病人抓药,旁边白发苍苍的老人则捧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岑月径直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描述了一遍薛阑的症状。
“大夫,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脸色发白,身子无力,也没精神。”白胡子老人放下书:“什么时候有这种症状的?”
岑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薛阑是从画里出来后才这样的。
她整理了一下措施:“激烈运动过后。”
他瞟了眼后面的薛阑:“明显是体虚乏力造成的,补补就好了,这种情况我见到多了。”
岑月挑眉:“就这么简单?”
老人顿时不乐意了:“我从医几十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说着他径直对着薛阑招手,声如洪钟:“小公子,你过来一下。”
薛阑还没搞清什么状况,手腕就被老人捉去,温热粗糙的指腹按上他的脉搏,老人屏气凝神,闭上眼嘱咐道:“公子,稍等片刻。”
薛阑眉宇间满是不解:“你不是来买驱蚊香囊的?”
岑月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薛公子,病都是拖出来的。我觉得你还是看看大夫比较好。”
薛阑闻言,清亮的黑眸中浮现一丝嘲意道:“老人家,看出什么了?”
老人的两道粗眉拧成一片:“没什么,就是气血亏损太过严重,开几副壮阳药就好了。”
此话一出,薛阑脸色阴沉的彷佛能滴出水来。
岑月心里咯噔了一下:“老人家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老人兴致阑珊的又重新捧起了书:“这有什么可看错的,就是虚,比一般人还虚,多锻休息,没事锻炼锻炼身体,肯定能调理好。”
岑月面色复杂,再抬头时薛阑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医馆。她小跑着跟上前面那道劲瘦的身影,欲言又止道:“薛公子,你...别灰心,大夫说补补就能好。”
“我灰心什么?”薛阑冷冷答道,他余光瞥向岑月,眉头皱的更紧,“你怀里那是什么东西?”
岑月心疼的递了出去:“补药。”
花了一两银子呢。
薛阑伸手接过,笑的有些古怪:“给我的?”
岑月故作大方的点了点头,嘱咐道:“大夫说了除了按时吃药,平日里还得多锻炼。薛公子你还年轻,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薛阑只觉岑月吵的像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看到前边小摊上摆着一堆青梅,开口打断了岑月的话:“岑姑娘。”
岑月:“啊?怎么啦?”
薛阑:“不如我请你吃青梅吧?”
岑月有些意外,心道姓薛的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难道是看我给他买药?想要感谢我?
“不用了吧。”她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惜薛阑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只想快点堵上岑月的嘴。
他丢下一句在这等我,两步走至青梅摊前。
卖青梅的小姑娘看是位年轻好看的公子,红着脸问:“公子,买青梅吗?这梅子酸甜可口,不信你尝尝?”
薛阑:“有酸的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乍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对面的少年眼底划过狡黠的笑意:“我说,有酸的吗?”
片刻后,薛阑将一包绿油油的青梅丢在岑月怀里,微微上扬的薄唇此刻噙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青梅显然是洗过的,果皮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瞧着俏皮可爱,让人忍不住垂涎。岑月将梅子在衣袖上胡乱抹了两下,接着塞进嘴里,酸涩的气味顿时在口腔蔓延开来。
她眉头一皱,差点没吐出来。
薛阑明知故问:“很酸吗?”
岑月嘴里含着酸果,摆了摆手,“还可以。”
薛阑欣赏着她扭曲的表情,笑盈盈道:“既然还可以,就全部吃完吧,毕竟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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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青女 女孩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
岑月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原地,她掐了一把大腿,告诉自己冷静,男女主若发现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肯定会来找她。
天色越来越黑,黑暗悄无声息的将她吞噬,暗处似乎有无数蛰伏的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孩童声,明明是清脆动听的,岑月的心却平白揪了起来。
只见两三个穿青衣,梳辫子的小孩簇拥着一位少年走过来。
那少年五官端正,却生的几分孩气,他眉眼带笑,幽绿的眸中带着明晃晃的狡黠。
“咦,这怎么坐了位姑娘?”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凭空冒出一个陌生男子,岑月立刻警惕起来。
少年却全然不在意,甚至还自来熟的介绍起自己。
他说自己叫狐玉,今日原本要去寻亲,结果在林子里遇到了两个迷路的小孩。
小女孩大着胆子,扯了扯岑月的袖子,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姐姐,你也迷路了吗?”
岑月并未回答,反而看向狐玉几人过来的方向,心下狐疑,难道只有自己绕不出去?
女孩并未失落,欢快道:“姐姐,如果你也迷路了,可以和哥哥住在我家哦。”
稍微矮一点的女孩附和:“是啊,是啊。”
岑月讪笑:“不用了,再说这么多人都去你家做客,不太好吧?”
女孩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不会,娘亲最喜欢热闹。”
月光从堆积的云层中倾斜而下,眼前的女孩分明才七八岁,稚嫩的五官却透漏出几分妩媚的神韵,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姐姐真不和我们回去吗?娘说晚上可是有会吃人的妖怪哦。”
吃人的妖怪?
岑月脸色白了一瞬,总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很奇怪,提到妖怪时非但不害怕,还隐约有些兴奋的意味。
狐玉笑盈盈的摸了下女孩柔软的头发:“不要吓姐姐哦,你没看她都快哭出来了。”
岑月心底发毛,后退几步道:“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岑月拔腿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
不知跑了多久,岑月才停下,她扶着一棵竹子弯腰喘息。
乌云敝月,残风照影,风一吹,竹林间便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声,隐约还有几声孩童的嬉笑。
岑月:?
等看清那几个人影她彻底傻了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半炷香前她刚和这几人分开。
狐玉看到是她,惊讶的瞪大双眼: “咦你不是走了吗?”
不知是不是他的演技太过精湛,岑月一时竟看不出这是不是装的。
“嗯,我走错了,我这就回去了。”
岑月佯装镇定的转身,撒腿就跑,直到半炷香后她再次遇到几人。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狐玉眯眼打量着她:“姑娘又又又又走错路了?”
“不是。”岑月生无可恋的挤出一个笑,“我刚仔细想了想,不如咱们还是一块走吧。”
女孩上前高兴的拉住她的手:“太好了,姐姐也和我们一块回家了。”
狐玉脸上挂着热情的笑,他像是看不出岑月眼底明晃晃的防备似的,一路和她说说笑笑。
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忽然回头轻声道:“我们再快点吧,回家晚了娘亲该不高兴了。”
说话的女孩叫青玉,另一个稍微小一点叫青月。
狐玉一副老大哥口吻:“下次要早点回家,出来玩也要注意时间,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青玉垂下头,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其实我们不是跑出来玩,是给娘亲找吃的。”
“家里没有食物了,娘亲还病着。”
她忽然发出一阵呜咽,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牙齿死死咬住红润的嘴唇,长睫低垂,看上去楚楚可怜。
妹妹也无措的抓着姐姐的衣袖大哭。
岑月从口袋掏出半块饼:“我这还有点吃的,你妹妹要是饿的话就先.....”
“不用了,我们已经找到食物了哦。”
青玉细声说着,秋水般的眸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像是等不及了,催促着众人快些走。
狐玉似乎被这母女情深感动的一塌糊涂,还往青玉塞了一大把银子,不停的夸她孝顺。
岑月默不作声的走在他身边。
夜风瑟瑟,青月不时回过头来冲他们笑,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垂涎,岑月拉了下狐玉的袖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有些奇怪?”
狐玉冷哼:“有什么奇怪的?你难得不觉得她们可怜吗?”
岑月没吭声,心道:亏她之前还那么防备此人,原来是个缺心眼的。
几人越走越偏,最后在一座洞口停住脚步。
山洞上方生长的茂密藤曼缠绕在一起,几乎把整个洞口遮住,头顶的岩石缝渗出的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潮湿,阴凉的风从洞内吹来,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下一秒,藤曼疯长,缠到他们身上,将人捆的死死的,狐玉发出一声卧槽,瞪着眼看青玉:“小妹妹,这是做什么?”
岑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青玉素白的脸上则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哥哥,谢谢你送我回家哦。”
她眼中带着浅浅的轻蔑,打了个响指,洞里面乌泱泱跑出来十几个穿青衣,梳小辫的女孩。
这些粉雕玉琢的小孩脸上全然没有孩子的童真,个个带着诡异兴奋的笑,嘴角咧着,露出尖尖的牙齿,令人毛骨悚然。
岑月被他们推搡着往里走,这些小孩的力气出奇的大,拽着她的衣服,逃都逃不掉。
越往里走,湿气越重,血腥味也就越浓。
终于两人来到了一处偌大的洞穴,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一股脏腥腐烂的臭味就争先恐后的涌进鼻尖,岑月屏住呼吸,憋的脸通红,死死压抑想吐的冲动。
狐玉率先忍不住了,哇一口吐了出来,岑月当场破功,也跟着吐。
周围十几个小孩全部齐刷刷后退,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狐玉边吐边骂,还不忘让岑月离自己远一点:“喂,你别吐我衣服上。”
岑月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先忍不住,我会吐出来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再抬头时,却是寂静无声。
只见中间那张石床上躺着位穿薄衫的年轻女人,她头发松松垮垮的绾着,容颜姣好,唇边的血迹尚未干涸,再细看,她身边还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男人。
床的四周散落着残肢碎肉,鲜血流了一地,角落里是堆积如山的白骨,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肉渣。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岑月转头才发现,不远处的几个铁笼子里竟然还关着两个男人。
“太好了,又来了两个。”
女人翘着莹润修长的手指,示意青玉将岑月两人关到笼子里,这藤曼越挣扎捆的越紧,岑月挣脱无果,索性放弃了。
那边女人将床上的男人一脚踹下床,小孩们一拥而上,扯下男人的胳膊腿,大口啃食撕咬。
浓厚的血腥味再次蔓延开来,女人舔舐着嘴角的血迹,长眸在洞内环视了一圈,森然道:“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狐玉眸底闪着幽绿的光,喃喃道:“青女。”
岑月:“青女是什么?”
“青女是一种外貌极美的妖怪。”
“她们青春永驻,以吸食人类血肉为生,等到了一定的年纪,妖力衰退,便与男人交合,孕育出青童。”
“青童生下来的使命就是为母亲猎食,他们常用漂亮无害的外表哄骗行人,有的青童找不到食物,母亲甚至会残忍的吃掉他们,然后孕育出新的孩子,将其取代。”
“直到青童长大后有能力摆脱束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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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西陵 十七年前冠绝京华的薛家郎,薛衡……
此刻,另一边
岑月忽然出声道:“要不就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青玉依旧没停止脚步,像是没听到一样。
知道青女在竹林里设了幻阵后,岑月不敢再随意走动,只能乖乖的跟在青玉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停下脚步:“就在这吧。”
她盯着眼前的猎物,贪婪的舔了舔嘴角。这里离山洞远的很,就算她吃了眼前的少女那只狐狸也不会知道。
他杀掉母亲后想必也早已精疲力尽,届时自己再趁机把这只狐狸吃掉一举三得。
岑月敏锐察觉出她的反常,背后的手捏住早就准备好的符纸:“你可以走了。”
青玉懒的和她废话,手指忽然长出锐利爪牙,伸手便抓了过去。
岑月大叫一声,扔出的符纸碰到尖长爪牙轰然炸开数道火星,青女吃痛的收回手掌。
岑月顾不得感慨这符纸威力,撒腿就跑,她一边狂奔一边扯着嗓子喊救命。
林间栖息的鸟雀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飞向黑沉的天际。
薛阑抬头望去,片刻后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边岑月心里急的骂娘,脚下快踩出了火轮子。
“你又跑哪去了?”少年不咸不淡的嗓音落入耳中,隐约带着些不满。
岑月看见前方熟悉的身形,顿时喜出望外,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薛阑的声音如此动听亲切。
“薛公子,薛公子,快救我!”
青玉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形,发狠道:“那就先解决你。”
她一跃而起,似出弦利箭,连带着瑟瑟阴风,冲薛阑面门直去,那架势像是要活生生扒下他的脸皮!
薛阑足尖一点,身子轻盈跃起,疾如闪电,掠过簌簌林间,青玉扑了个空,正欲调转方向,下一秒,一把长剑凭空架在她的脖颈,快到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似乎能感受到剑刃透出的寒意,有血珠在慢慢渗出,青玉极力掩住喷涌而出的愤怒,换上一副求饶示好的模样。
“哥哥,别杀我。”
她身子轻颤,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掉落,在洁白的脸上留下两道水痕,瞧着我见犹怜。
薛阑看不见似的,一剑抹了她的脖子,汩汩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
青玉瞪大双眼:“你........”
话未说完,整个身子就如泄气的木偶一样软绵绵倒了下去。
罪魁祸首彷佛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的,从头到尾眼都不眨,他慢条斯理的收剑归鞘。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江映柳二人,见到岑月无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岑姑娘,你还好吗?”谢重川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眼神问道。
岑月缓缓回过神,猛然想起来什么:“糟了!”
她转身朝后跑去,留下蒙圈的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他们跟岑月来到一处潮湿阴暗的山洞。
“你说救你的那只狐狸现下还在里面?”
江映柳踏进洞穴,扑面而来的就是腐臭潮湿的血腥味。
岑月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一颗心七上八下,如果狐玉出了什么事,她这人情真是欠大了。
待几人进入里面,洞内血流成河,遍地孩童尸体,看上去像是被活活摔死的。
青女仰头倒在地上,脸上还定格着惊恐扭曲的表情,她玉白的脖颈上有一道偌大的青紫色勒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死了。”薛阑上前查看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岑月正纳闷看不见狐玉的身影,忽听见角落传来一声细微的啾啾声。
“我...我在这。”
一只白狐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碧绿的双眼显出些许倦态,他看着岑月,哼哼道:“你再..来晚些,我就要被那老女人吃干抹净了。”
岑月看着它身上连同皮毛被剜下的细肉,倒吸一口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对不起,你..你清白还在..吧?”
“废...废话”
他眼前越发模糊,声音渐渐低下去,没了动静。
初夏,远处青山层绿峨峨,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葱郁林间。
狐玉因那一战损耗极大睡了整整三天,它法力亏损无法维持人形,因此懒洋洋趴在岑月身旁和众人搭话。
“你们也去临都?太巧了,我也是!”
它叹息一声:“哎,此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万一遇到什么修为高深的妖怪,还有那种蛮不讲理的捉妖师,那可怎么办?”他说到这瞟了江映柳一眼,声音低了下去,苦恼道,“如果要把我扔去炼丹,我一个小狐狸怎么应付得过来?”
“更别说现在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众人都不傻,听得出它话里话外的意思。
岑月因着救命的恩情,在一旁暗戳戳帮他求情。薛阑向来不关心此事,而江映柳虽为捉妖师,却一向是非分明,公允明理,是以并不反对。
“谢大哥呢?”
说到底女主是奉父亲的命令,送男主回京,留不留人也要问问谢重川的意思。
好在谢重川良善,很爽快的同意了。
“话说你去临都是要做什么?”岑月好奇道。
“找我哥啊!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狐玉面露沮丧,“只听族里的长老临终前,说他去了临都。可是临都这么大,我要去哪找他?”
“别灰心,你肯定能找到他的。”岑月安慰道,“不都说亲兄弟间都有心灵感应吗?”
狐玉嘿嘿笑了两声:“但愿吧。”
一路上天气出奇的好,这天傍晚,几人终于到了西陵。
令他们意外的是,竟还有人特意在城门口接应。
一位身穿藏蓝官服,身材细瘦的中年男子,对着马车作揖,毕恭毕敬道:“下官西陵太守陈忠实,不知哪位是谢大人?”
谢重川撩开车帘,微微一笑:“我就是。”
陈忠实:“下官一早接到临都那边的消息,知道谢相不日将会路过此处。特意在此等候。”
谢重川想起前几日刚给皇帝写信,称过几日会途径西陵。
他抬眼问:“是…那位的意思?”
“是是。”陈忠实笑意更盛,姿态越发谄媚,“皇上一早就吩咐好了下官,大人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快请进吧。”
他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给身后站岗的官兵使了个眼色。
几人立马粗鲁的将进出城的行人轰赶至一旁,为马车清理出宽阔的道路。
谢重川见此情形,眉头轻皱:“不必如此兴师动众,这一路也坐乏了,本相正想走走,顺便一睹西陵风光。”
“那下官陪您一块。”陈忠实生怕惹他不快,紧张的擦了擦额上虚汗,目光扫过岑月等人时,轻声问道:“大人,这些是?”
谢重川朗声答:“他们是我的朋友。”
“大人的朋友便是我们西陵的客人。”他对着众人热情道,“各位请。”
天色刚暗,西陵长街却灯火通明,琉璃彩灯高挂于繁楼之上,渐渐将弥漫的夜色蚕食殆尽,底下商贩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垂髫小儿穿梭其中,尽情嬉戏打闹。
刚才还蔫巴巴的狐玉,此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兴奋起来。
它欢快的摇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招来不少行人的注目,有些年轻女子见它可爱,还特意蹲下身挑逗一番。
为了招待谢重川,陈忠实特意请一行人去了西陵最好的酒楼。
虽说是酒楼,一楼大厅却有乐者在弹琴奏乐,歌韵如漴漴流水,流淌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四周张灯结彩,艳香四溢,美人扭动腰肢,为客人添酒倒茶。
陈忠实带他们上了二楼包间,这房间视野开阔,即能看见台上乐者的表演,又很好隔绝了一楼的喧嚣嘈杂。
岑月发现这酒楼的侍者竟都是女子,她们穿着薄纱衣裙,头佩珠钗,个个妆容精致,一颦一笑皆风情万种。
有的客人甚至伸手去捏侍者的腰肢,她们也不恼,嗔怪着往人怀里倒去。
岑月简直大开眼界,她镇定的灌了口茶水。
没一会,侍者进来布菜,果不其然,她们一边上菜一边对着谢重川薛阑目送秋波。
前者极不自在的扭过头,佯装看不到,而后者至始至终,冷淡的眼都不抬一下。
陈忠实见她们自讨没趣,立马拉下脸,示意抓紧滚蛋,他笑了几声,殷勤道:“大人快尝尝我们西陵的特色菜。”
饭桌上,陈忠实连筷子都没动,只顾着恭维谢重川。
狐玉跳到岑月腿上:“谢大哥竟然还是个大官,真是深藏不露啊。”
岑月表示赞同:“谢大哥比较低调。”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叽叽喳喳,薛阑缓缓放下茶杯,抬眸向楼下看去。
一楼的泠泠乐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台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他右手拿着一块醒木,发须花白,双眼炯炯有神,声如洪钟,老人很会卖弄关子,讲的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引来不少宾客捧场。
楼下老人拍案敲板,滔滔不绝,楼上陈忠实唾液横飞,从谢重川祖上三代开始夸起,数着他们家族的赫赫功勋。
他抿了口酒润喉,接着道:“谢大人年纪轻轻,便已官拜宰相,成为让同辈望其项背的存在,我看就连那十七年前冠绝京华的薛家郎,薛衡,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
谢重川微微变了脸色。
陈忠实却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继续道:“不不,他怎么能和大人比?”
“一个走狗的儿子,给大人提鞋都不配。薛家叛国通敌,薛衡没了他老子,什么也不是.....”
他面色酡红,显然有几分醉态。
谢重川忍不住打断他,声音却有几分怒意道:“陈大人!”
陈忠实顿时僵住,呆滞的看着谢重川,又不明白对方好端端的为何如此生气。
谢重川面沉如水,意识到自己失态,只一瞬又恢复到原先云淡风轻,温润疏朗的模样。
“陈大人慎言。薛衡虽为薛家长子,却与此事毫无瓜葛,何必牵连他呢。”
岑月眼珠一转,总觉得在哪听到过薛衡这个名字,细细沉思,她猛然想起是在云画坊那副美人图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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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夜话 冷香涌动,四下无声
薛阑开门时,看到的便是岑月脸上讨好的笑。
“这么晚了,你有事?”
岑月连忙点了点头,琥珀色的眼中带着些乞求的意味,看上去可怜巴巴。
薛阑手一顿,原本拒绝的话堵在喉咙,他鬼使神差的松开手,让岑月进来。
岑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道:“薛公子,我近日睡不好,大夫说这是忧虑过重。哎,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说心里话,烦得很。”
对面的人眉心一抽,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似乎在考量这话的真假。
岑月看着他的反应,像要哭出来似的:“我就知道你烦我,我还是走吧,不打扰你了。”
直到她起身,对方也没什么反应,岑月抿唇,厚着脸皮又坐了回去,自顾自道:“要不我还是说说吧。”
薛阑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想弄清楚岑月到底在抽什么风。
“你白天不是和别人聊的挺开心吗?”薛阑勾唇冷笑,一双眸锐利如刀。
岑月:“我和旁人才认识几天?薛公子我们认识的时间最长,你才是我的挚友。”
薛阑:“那你说说看吧。”
“我说我是孤儿,其实是骗你的。”岑月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家里穷,我娘重男轻女,经常打我骂我,后来为了一袋粮食,把我卖给别人做童养媳。”
“我偷偷跑了,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心眼。”
“后来还被人贩子拐走,还好遇到了你,不然又不知道在挨打受骂了。”
她声泪俱下,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你别看我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其实我心里很孤独,没有安全感。尤其是你不理我的时候,我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惹人讨厌。”
“你说我是不是真让人这么讨厌?”
岑月两眼噙泪,背地里暗暗使劲,手心肉都快被指甲压出血了。
薛阑一愣,他对岑月其实说不上讨厌吧。
“没有。”
岑月惊喜道:“真的?这么说不讨厌我?”
薛阑嗯了一声。
岑月:“你当我是朋友对吧?”
薛阑:“我当你大半夜在抽风。”
岑月一哽:“薛公子,你父母难道没有教你对朋友说话要客气点?”
薛阑拧眉,嗓音微凉:“父母?我没有这种东西。”
岑月:.....这回答还真是世间罕见。
“看来你和你父母亲关系不好啊,他们对你不好吗?”岑月苦恼道,“我母亲就是这样,不然也不会为了几两银子,逼我去给人家做童养媳。”
薛阑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方才还说是为了一带粮食。”
岑月含糊道:“都有,都有。我也没有那么不值钱吧。”
薛阑嗤笑一声。
离去时,岑月边出门边感慨:“薛公子你真是个好人,和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方才那些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薛阑恨不得她马上离开,闻言极其敷衍的嗯了一声,心中却道,我才没那么无聊。
*
谢重川原本只打算在西陵停留一两日,可架不住陈忠实的热情挽留。
“谢大人,七日后便是我们西陵的敬佛节,大人不妨多留几日,与民同欢?而且我们西陵有一寺庙,名敬善寺,祈愿可灵了,那日全城的百姓都会去烧香拜佛,可热闹了。”
谢重川来了兴致,又见众人并无反对之意,当即决定多留几日。
岑月闲着无事,想起江映柳符纸的厉害之处,便主动去找她拜师学艺。
江映柳颇感意外:“你想学什么?”
岑月:“都可以,只要能保护自己就行。”
这一路不知还会遇到多少麻烦,她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学点本领对付一些小妖也是好的。
江映柳见她是真的想学,也认真起来:“那我便教你一些防身的术法吧。”
她取来姜黄纸和朱砂,指尖轻蘸,寥寥几笔,便绘了四五张捉妖符。
“既然要学,便先学画符吧,这些符纸因其材质,画法,咒语不同,功效也大不一样,在危机时刻,说不定会保你一命。”
她又放慢动作示范了一遍,将纸笔递给岑月,笑道:“小岑,你来试试。”
岑月照做,没想到这玩意看着简单,学起来难的很,她下起笔来画的歪歪扭扭。
江映柳:“集中精神,汇聚丹田,起落有力,一气呵成,再试一次。”
两人就这么学了一上午,江映柳从房中取来一本书放到岑月面前。
“这里面有上百种捉妖驱魔的符咒阵法及绘制方法,你空余时看看它,说不定能进步的更快,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她停顿了几秒,又笨拙的安慰道,“那个...别灰心,第一次练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岑月感动的无以复加:“江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她白天跟着江映柳练符,晚上跑去找薛阑谈心,每每一聊就是半宿,自认为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岑月,越发肆无忌怛,这天她又敲响了薛阑房门。
“薛公子。”
“前天说你被卖去大户人家做童养媳,昨天又说被逼无奈,和村里的傻子定亲。”薛阑倚着门框,问道“今天你又要讲什么?”
岑月从他身旁的空隙溜进去,正经道:“我怎么听你这口气幸灾乐祸呢。”
“薛公子,你不知道那傻子比我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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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极乐坊 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敬佛节还未到,家家户户都已在门前贡起佛像,大街小巷到处摆着鲜花香烛,黄昏之时,岑月从奉乐楼走出,嘴里还念念有词。
岑月提着一兜橘子慢悠悠走在大街上,准备今晚带给薛阑吃。
这几天晚上和他夜话,岑月发现薛阑虽不喜甜食,却对橘子情有独钟,是以赶紧跑来买了一兜。
此时街上的人不多,人们三三两两的停靠在路边,斜阳渐渐为安静下来的街市笼上一层柔和的暖光,忽然马车辘辘压过青石板的声响,将岑月拉回现实。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那熟悉的铁笼子和马车上咧嘴笑的男人时,迅速背过身去。
只因这群人正是当初偷走薛阑玉佩的人贩子。
这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按理说,他们不是应该比自己快很多?
岑月的心慢慢沉下去,若是让薛阑发现他们的行踪,拿回玉佩,自己岂不是再也没理由跟着他了。
而且,临都还没到,她还不知道薛阑是怎么黑化的。
辘辘车响逐渐远去,岑月心一横,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跟了上去。
她身子娇小,刻意混在人群中,很难被察觉,没多久,岑月便跟着他们拐到一个安静的小巷,她隐在暗处,见马车上下来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这男人她认识,正是这伙人贩子的头目,叫豹子。
豹子停在一处门前,抬手敲了几下,很快,里面的人便将车马迎进去,小巷又重归平静。
岑月在这周围溜了一圈,发现这处宅院竟是一所花楼的后院。
这花楼名叫极乐坊,是西陵最为繁华有名的烟花之地,坊内男女个个姿容出众,身怀绝技,引得许多富商权贵一掷千金也要与其共度春宵良夜。
西陵向来民风开放,饶是女子点些容色清俊的小倌作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岑月进门就有老鸨走上前,手帕上甜腻的脂粉香熏的她头晕。
“姑娘第一次来吧,喜欢什么样的?我带你去挑挑?”
岑月:“不用了,我自己看看。”
说罢她佯装镇定的往里走去。
极乐坊足足有三层,一楼格局尤其复杂,半环走廊包着中间觥筹交错的大堂,而由这半环状延伸出去的又是曲折回绕的长廊,如迷宫一般,岑月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丝毫找不到通往后院的路。
她正犹豫要不要找个人问一下,忽然裙摆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狐玉松开她的衣摆,颇感意外:“你怎么在这?”
岑月看着这家伙额头上残留的口脂,顿时明白了什么。
“哦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三天两头不见踪影,原来跑这来了。”
“不瞒你说,我在这不是一般的受欢迎,”狐玉得意的发出嗷嗷的笑声,哼哼道,“你这是过来的干嘛的?点小倌?”
它了然的嬉笑着,好心提醒:“那你得去二楼......”
岑月打断它的话:“你知道后院在哪吗?”
狐玉懒洋洋道:“知道啊,这我可熟了。”
岑月:“在哪?”
狐玉摇了摇尾巴,示意岑月跟着自己,两人七拐八拐的穿过走廊,忽然一女子的嗔怪声从后面传来。
“我说怎么不见影,原来是跟别人走了,你个没良心的小狐狸,枉我喂你这么多肉。”
她蹲下身,笑眯眯晃了晃手里的鸡腿,狐玉给岑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
“你走到尽头,左转就能到后院。”
说罢,它转身欢快的扑到女子怀里,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下巴,女子被逗的顿时笑出声。
岑月简直没眼看,快步走到后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此时天已完全暗下来,院子里放着两个铁笼,女孩们排着队从里面走出,她们被推搡着关到了柴房。
方才和岑月说过话的老鸨掏出一袋银两扔到豹子怀里,她挥动手中团扇,眼中闪过精明的光:“就这个价不能再多了,我挑中的这些姑娘,虽然有点姿色,放我们极乐坊也就是当使唤丫头的料,你送的货真是越来越不能瞧了。”
豹子掂了下钱袋,冷笑:“话可别说的太早。”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人立马从马车上抬下一个罩着好几层黑布的铁笼。
老鸨愕然道:“这是?”
豹子扯下黑布,待看清里面的光景时,在座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岑月也不由得瞪大双眼。
笼里的人莹白如玉,月光如细雪似的洒在他带着眼罩的脸上。即便蒙着眼睛,众人也一眼看出此人容貌非凡。
老鸨忍不住上前扯下了他的眼罩,豹子似乎想出声阻止,奈何老鸨动作太快,他皱了下眉最终没说什么。
直到看清他完整的面容,老鸨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饶是她活到这把岁数,也不知竟有男人能美到雌雄莫辨的程度。
如果极乐坊有此等绝色,还怕被其他同行比下去吗?今后她怕是要在这西陵的烟花柳巷横着走了。
老鸨越想越激动,嗓音都软了不少:“你开个价吧,这美人我要了。”
豹子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老鸨脸色骤变,贪婪的看了眼笼里的绝色美人,咬牙道:“好,成交。”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鸨围着笼子来回转悠了好几圈,越看越满意,眉眼中皆是雀跃。
她冲豹子抛了个媚眼:“今晚还留下吗?你喜欢的姑娘可都给你空着呢。”
豹子跳上马车,骂骂咧咧道:“不了,那边可耽误不得,我他娘的得赶紧把人送过去。”
老鸨这才注意到马车上还有一罩着黑布的铁笼,她知道自己不该多问,却还是央求豹子让她瞧一眼笼中人。
“这个就已是世间稀有的珍品,送到那位面前的,岂不是天下独一份的绝色?”
豹子不愿,三娘哪肯罢休,直接追到门外与他拉扯。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岑月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在对上笼中美人的目光时,她慌了片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人看着也就十六七岁,虽年轻,但气质容貌,皆是上品,也不知豹子拐的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
岑月走进才发现,这少年脚上竟还拷着半臂粗的斑驳铁链,脚踝处已被磨出血印,她有心帮他,却被轻轻握住了手腕。
“别白费力气了”少年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他乞求道,“不知姑娘能否帮我一个忙?”
他目光诚恳,如水月色平铺在眼底,流盼生辉,岑月脸上浮现一抹绯红,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少年抿唇,飞速道:“我姐姐还在那辆马车上,眼下我身处困境,不知您可否帮我看看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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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赎身 个个年轻俊俏,品貌非凡……
顾不得生气的薛阑,当晚岑月又去了一趟极乐坊。
她啪一下将金锭子拍在桌上,语气倨傲:“把你们这长得最好的郎君叫来。”
老鸨顿时两眼放光,让丫鬟前去叫人。
不多时,屋里站满了一排男子,个个年轻俊俏,品貌非凡。
岑月扫了一圈,冷笑一声:“就这些?”
老鸨强颜欢笑:“姑娘这是…不满意?”
岑月把玩着那锭金子:“我当极乐坊里有什么稀奇罕见的绝色美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她说着起身就要走,老鸨急忙把人拦住,赔笑道:“姑娘别走啊。你说的绝色美人我这还真有一个。”
岑月:“哦?”
老鸨笑的神秘:“明日晚时,极乐坊将竞拍一绝色美人,姑娘届时来看包你满意。”
岑月:........
第二日饭桌上,岑月再次向谢重川借钱。
谢重川笑道:“要多少?”
岑月咬着筷子:“五百两?”
谢重川差点呛住,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就连一向不闻窗外事的江映柳也问道:“小岑,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狐玉幸灾乐祸的打趣:“你要给哪个极乐坊哪个心尖赎身?”
此话一出,谢重川难得正色起来,准备拿出一副长辈的口吻好好教导一番。
“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为男子美色迷惑倒也正常,可短短几日就与人定情赎身,未免太草率了些。你实话实说,莫不是被人哄骗了?”
谢重川又瞅了眼身旁的薛阑,语重心长对岑月道:“还有,你变心也太快了些......”
岑月对上薛阑冷沉的脸色,更不敢说出实情。
姓薛的本来就在气头上,若让他知道人贩子的踪迹,等拿回玉佩肯定不许自己再跟着他。
等到两人分道扬镳,她的任务怎么办?不管怎样,她得把人先哄好再说。
谢重川看岑月不吭声,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妥协道:“不如这样吧,你什么时候去给人赎身,我们和你一块去,还能替你把把关。”
江映柳也附和道:“对,这事绝对不能草率。”
岑月模糊的嗯了一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极乐坊却是史无前例的热闹,大厅内挤满了慕名前来的客人。
“我倒要看看这次极乐坊的头牌到底有多绝色?”一身着华服的男人不屑道。
“我听说,这次的绝色美人好像是个男人。”旁边人小声与周围交换着信息。
“难怪呢,我说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女子。”
狐玉趴在岑月肩头,懒洋洋道:“看来你的竞争对手不少啊。”
岑月没理,默默看了眼旁边的薛阑。
这人还真是小气,都一天没理她了。
竞拍很快就开始了,老鸨赚足了噱头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是以把吊人胃口的美人放在了最后。
前面几个虽有些姿容,却远不到绝色的地步。
岑月指着台上清秀可爱的清倌:“这个脂粉气太重了些,没有薛公子好看。”
“这个太白了,还带耳坠,不如薛公子英气。”
狐玉公正道;“薛公子不也戴着呢?”
话一出,薛阑转头看了过来,狐玉发出悻悻讪笑。
岑月下意识朝他的右耳看去,耳垂上的红色宝石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发亮,与这副漂亮的皮囊毫不违和。
薛阑常着黑衣,干练利落,右耳红豆大小的耳坠反倒成了唯一的亮色,让他看上去不那么沉闷。
“我觉得薛公子戴着很好看。”岑月由衷夸赞道
姓薛的,别的不说,脸还是很让人折服的。
薛阑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一脸“别以为拍几句马屁,我就会原谅你。”的表情。
岑月全然没注意,自顾自夸着,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众人齐刷刷往台上看去。
男子一身红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胸口大片光洁白嫩的皮肤,他跪坐笼中,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明明未染脂色,却美到令人窒息。
他神情漠然的扫过台下人扭曲贪婪的脸,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有一瞬间,谢重川似乎明白了岑月,那确实是一张让人为之疯癫的脸。
除了薛阑和江映柳,人人脸上都带了几分惊羡,尖叫声几乎要掀翻房顶,更为疯狂者甚至要冲上台看的更清楚些。
老鸨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走上台笑的花枝乱颤:“多谢各位来给咱们朗月公子捧场,极乐坊一向是价高抱得美人归。花落谁家,还看各位的本事。”
话音刚落,就有人叫道:“我出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一百八十两!”
“二百两!”
岑月瞬间急了,朝谢重川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重川展扇,不疾不徐道:“五百两。”
方才说话的华服男人立马跟上:“八百两!”
老鸨喜笑颜开:“这位公子出八百两,还没有啦?”
“一千两。”谢重川道。
华服男人不屑的啧了一声,正要加价,便听那道气定神闲的声音继续道:“黄金。”
一千两黄金!
满座哗然,纷纷侧头想看看是哪位大款。
老鸨一锤定音,强忍激动:“成交!”
一千两黄金啊,极乐坊还从未拍出过如此高的价钱。
岑月被男主的豪气惊的说不出话:“谢大哥,太多了吧。”
她给谢重川当牛做马一辈子也还不上这么多钱。
谢重川爽朗一笑:“不多,你不着急去看心心念念的美人了?”
岑月尴尬的笑了两声,老鸨将她领到美人的房间,一路上侧面打听着岑月和谢重川的关系。
“姑娘那是你哥哥?可真疼你。我们楼里还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姑娘,不知令兄看不看得上?”
岑月:“不用了,他有喜欢的人。”
老鸨遗憾的叹了口气。
精细华丽的房间内,朗月正坐在软榻上盯着房门,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眼中杀意浮现。
吱呀一声,一姑娘推门而入。
“岑姑娘?”朗月诧异的喊出声。
岑月调侃道:“朗公子,想和你说句话付出的代价可真不小。”
朗月脸上有几分愧疚:“真是对不住。”
岑月直入正题,将那晚自己一路跟到敬善寺的事告诉了他。
“虽然天黑看的不真切,但我敢肯定你姐姐就在里面。”岑月坐在凳子上,喃喃道,“你说和那人贩子为何要把你姐姐送给一群和尚?”
朗月脸色煞白的摇了摇头:“阿姐一定遇到麻烦了,岑姑娘你为我赎身,我已不知为何报答,却还是想再厚着脸求你一事。”
他眼尾浮现抹绮丽的绯色,长眉微瞥,脸上愁绪淡淡,极尽风姿。岑月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彷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渐渐让人沦陷其中,难以移开目光。
岑月心一紧,有种恨不得立马为美人排忧解难的冲动。
“好,朗公子你说,只要我能做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岑月掷地有声的允诺。
朗月微微一笑。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两人还未看清来者,一道疾如闪电的长鞭便朝着朗月当头劈下!
朗月躲开的下一秒,雕花木软榻瞬间裂成两半。
“江姐姐?”岑月愕然的看向来人,眼中满是疑惑。
“小岑你没事吧?”谢重川挡在她与朗月之间,看到人没受伤便松了口气。
岑月摇摇头:“你们这是?”
江映柳复杂的看了朗月一眼,道:“他是妖。”
方才在楼下,她腰间的铃铛就不断震动。这探妖铃可感知周围妖气,从朗月出现的那一刻江映柳便有所怀疑。
“他是魅妖。”江映柳冷声道,“魅妖是一种极为美丽的妖怪,最善蛊惑人心,用外表迷惑欺骗人类。你方才就是中了他的魅术。”
岑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怪她对朗月从无防备之心,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答应的极其爽快,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想来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朗月就已经施展魅术了。
朗月站在一旁,并未反驳。
“岑姑娘对不起。”他脸唰一下红了,声音有些局促慌乱,“我本名云幻,和阿姐下山后误被歹人拐卖,卖到这烟花之地。我是太过担心阿姐才利用了你........”
几人听的一头雾水,岑月硬着头皮将那晚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但并未提及那人贩子就是薛阑在找的那伙人。
谢重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只是为何你不早些说出实情,我以为.....”
薛阑勾起嘴角,嘲讽道:“大概是魅术中的太深了。”
狐玉模仿着岑月的语气:“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你~”
岑月脸噌一下熟了,怒道:“闭嘴!”
狐玉笑嘻嘻躲开:“哎你打我干嘛?这不是你自己说的?是不是薛公子?”
薛阑出奇的平易近人,赞许的嗯了一声。
“行了,各位别闹了。”谢重川及时阻止了这场打斗,敏锐的抓住重点,“如果小岑没看错的话,那敬善寺和这群人贩子暗中勾结,还将一只魅妖留在了庙中?这是为何?”
“太蹊跷了对吧!”岑月提议,“明日就是敬佛节,不如我们趁此去一趟敬善寺,顺便看能不能找到他姐姐?”
云幻眼前一亮,感激的朝岑月看了一眼:“只要能救出阿姐,让我们团聚,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映柳一向面冷心热,收回鎏金鞭,道:“那明日就去一趟敬善寺。”
云幻脸上划过一抹喜悦,不停向众人道谢,甚至在岑月和江映柳的允诺下随众人回了太守府。
路上狐玉摇着尾巴:“啧啧,我看岑月和江姑娘也中魅术了吧,一个两个都被迷住了。”
“魅妖虽无攻击性,说到底也是妖,留他一人在此无人看管,我不放心。”江映柳听见狐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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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敬善寺 这有妖。
敬佛节那日,陈忠实说什么也要亲自带众人过去,被谢重川三言两语拒绝了。
这一路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岑月一路看过来,见人们提篮携童,拖家带口的往敬善寺走去,不禁狐疑:“难不成这敬善寺许愿真的很灵?”
狐玉趴在她怀里:“我听极乐坊的姑娘们说,西陵原是没有敬善寺的,只有一座荒庙。十几年前,一位和尚在此定居,重新修整破庙,供奉佛像。”
“但凡来此拜佛烧香的,许的愿望十有八九都能成真。后来慕名前来的人越来越多,这庙又小又破,大家怕委屈佛祖,就捐钱建了如今的敬善寺。”
“这和尚也跟着出了名,大家都叫他玄策大师。玄策菩萨心肠,为穷人施粥修路,这几年收养了不少孤儿和无处可去的流氓土匪,一一教化,引导向善,将他们留在了敬善寺。”
“玄策?”薛阑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岑月趁机和他搭话问:“你认识?”
薛阑破天荒的搭理起了岑月:“不认识,想到了一位故人,兴许是重名了吧。”
狐玉继续道:“但有一些流氓土匪即便皈依佛门,也本性难移,就比如我们那日在酒楼碰见的和尚,私底下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江映柳忍不住发问:“那收养他们的玄策大师就不管吗?”
狐玉摇了摇头:“这群流氓手段厉害着呢,谁敢告状就打他一顿,连敬善寺的门也别想进。百姓们自然不敢得罪,只能一忍再忍。”
说话间,几人很快到了敬善寺门口。
岑月那晚跟着人贩子过来看的并不真切,白日里敬善寺更显庄严肃穆,人们须得用沾水的柳条净身后才可进入寺内,否则是对佛祖的不敬。
薛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岑月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吐出蠢货两个字。
云幻自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东张西望,眼中写满了对姐姐的担忧。
狐玉:“这位公子先不要着急,不然先把面纱带上吧。我们进来这一会,已经有不下十个姑娘盯着你看了。”
他长得太过美艳,岑月扫了一圈,确实发现不少人正朝着云幻打量。
云幻红着脸带上了面纱:“我们去哪里找我姐姐?”
江映柳道:“不急,趁着人多先摸清地形。”
敬善寺布局比一般寺庙要简单,前面是供香客拜佛烧香的主殿偏殿,后面则是和尚们居住的禅房。
主殿内摆放着一尊金身佛像,那佛像双手合十,正慈祥的注视着底下的香客。桌案上插着三根巨大的香火,袅袅烟雾将神佛的面容笼罩其中,瞧的有些不真切。
殿堂两侧各放着一个两米长的炉鼎,里面插着长短不一,冒着红色火星的香火。
人们取了香火,跪过佛祖,再将这香火插到那炉鼎中,这样祈愿才会灵。据说等香火燃尽,佛祖就要开始显灵了。
“薛公子你要不要试试?”岑月忽然说道。
薛阑摇头。
其他人都有些蠢蠢欲动,但香火很快被抢光,几人只好作罢,就这么干巴巴对着佛祖的叩拜。
狐玉对着佛像双手合十,“希望我能早日找到哥哥。”
云幻也跟着上前,在蒲团上跪下:“愿阿姐平安无事。”
就连谢重川也不禁看了江映柳一眼,合掌在心里默默祈愿。
岑月忍不住也想跟着凑个热闹,她闭上眼睛,默默道:希望我能早日完成任务。
岑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薛阑:“你真不说几个?万一显灵了呢,我替你说吧。”
“希望薛公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岑月夹带私货道,“还有以后不要再生我的气。”
薛阑微怔。
岑月这会已经起身,催促他赶快离开去别处看看。
薛阑跨出殿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慈眉善目的金身佛像。
长命百岁?
他眼底漆黑如墨,紧接着面上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嘲讽。
几人走出主殿,偏殿外围着乌泱泱的人。
岑月使劲踮脚才发现里面是一群和尚在诵经,中间的那个背对着众人的身影高大,背脊挺直,一身灰色僧袍,正极有规律的敲着木鱼。
门外的人们沉默的站在门外,闭眼听着低吟的诵读声,极其虔诚。
一个正低头诵经的女人拉了拉岑月,似乎是实在看不下去:“玄策大师的教化平时想听都听不到,你们几个不会是外来的吧?还愣着干什么?”
“玄策?”岑月扫过一众和尚,“哪个啊?”
女人一听转过头不理她,嘟囔道:“什么啊,竟然连大师都不认识。”
岑月:“你给我指一下,我不就认识了?难道是中间那个?”
女人点头,言语间无不透漏着尊崇之意:“玄策师父菩萨心肠,也最有佛相,很好认的。”
她说完又低下头跟着诵经,不再理会岑月。
到了傍晚香客们才陆续离开,庙里的和尚也开始往外清人,几人摸清了地形,遂跟着大部队往外走。
直至夜幕降临,寺庙不复白日的喧嚣热闹,逐渐归于寂寥。
岑月等人从墙外翻进来,江映柳抬头看了看上方聚集的大片黑云,黑沉沉的彷佛随时会压下来。
谢重川也跟着仰头,道:“要下雨了?”
“不。”江映柳露出严肃的神情,“这有妖。”
狐玉接了一嘴:“是有妖,还是两只。”
它看了看云幻,又朝自己努了努嘴,岑月哈哈笑出声。
江映柳一本正经解释:“我的意思是这庙里还有其他的妖。这黑云不是普通的云,而是妖云,一般只有大妖盘踞的地方,才会出现这种东西。”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谢重川道:“我们还是尽快去找云絮姑娘吧。”
云幻凝重的点了点头:“好。”
众人一路走过来,在柴房外发现一位躺在地上的和尚,像是睡着了一般,怎么叫都不醒。
偌大的寺庙除了躺在地上的这位,竟看不到一个人影,一道闪电倏尔划过黑压压的天空,惊雷接踵而至,在几人耳边炸开。
寺内刮起一阵阴风,狂风呼啸,似有骤雨降落。
岑月:“奇怪怎么没有人,难道这个时间都在做晚功?”
江映柳沉声道:“这寺庙确实古怪,白日里我竟没感受到一丝妖气,你们继续去找人,我去找找一下这妖气究竟从何而来。”
说罢,她便消失在黑夜里,谢重川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剩下的几人继续顺着长廊走,禅房,偏殿处,斋堂到处是倒在地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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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敬善寺(二) 阿霁.....……
“这样能行吗?”
短短几十秒,狐玉已经回头看了云幻十几次。
身后的少女腰肢纤细,肤白貌美,一双倩目水波流转,撩人心弦。
岑月动了动被捆住的手腕,冲他道:“我和云公子没问题,只要你别露馅就可以。”
“我也没问题。”狐玉看了眼旁边中了魅术的小和尚,“你还是担心一下这秃驴吧。”
云幻道:“狐公子放心,他身上的魅术没人会发觉的。”
几人为小秋和素素解绑指路,让她两逃命去了。狐玉幻化成被薛阑打晕的另一位和尚,“挟持”着岑月和扮作少女的云幻往地宫深处去。
薛阑则留在外面接应。
小和尚将众人带到一扇石门前,石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铺满琉璃瓦的殿顶,金砖为地,水晶为桌,几个秃头和尚正饮酒谈笑,搂着怀中的美人□□。
岑月默不作声的看过去,发现其中一个和尚正是那日在酒楼闹事的,好像叫什么孟虎。
主座上的男人身披袈裟,颈戴佛珠,慢慢摩挲着手中的一串念珠,面容平静,眉目沉稳,若不是在这奢华低靡的宫殿内,怕会误以为是位虚怀若竹,清气若兰的世外僧人。
看这衣着和身形,想必就是白日见过的玄策了。
而他旁边桌上的男人肥头大耳,圆润胖实,瞧着和弥勒佛一样,笑起来一双眼眯成苍蝇缝,让岑月有些反感。
“明方师叔,人带来了。”小和尚对着那弥勒佛恭敬道。
“好好。”
明方目光扫到云幻脸上,笑的更为满意变态:“师弟啊,这几次选的美人,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玄策眼底划过一抹厌恶,面上却毫无变化,淡淡道:“都是慧能他们找的,听说近日西陵来了位临都的官爷,师兄还是收敛着点吧。再者食色过度会损害师兄身体。”
明方彷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满道:“师弟我看你是面具太久了,摘不下来了,不知道的真以为你是什么四大皆空,六尘不染的高僧。且不说这些年你敛财行贿,就是单单被你害死的人命还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被赶出雁度....”
他忽然止住了话,朝下瞟了一眼,故意笑呵呵道:“哦忘了,你的徒弟们还在这呢。”
玄策压抑住心中怒火,耐着性子道:“这几日送进来的人都已经处理掉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下方听着的云幻心头一震,瞬间红了眼眶。
此时,孟虎推开怀中美人,这才想起了正事,对上方的玄策道:“对了师傅,那姓陈的今晚想见您,说是这几日城里失踪的姑娘太多,他快压不住了。”
玄策绷着脸:“在哪?”
孟虎:“徒弟约在了茶馆。”
明方幸灾乐祸道:“那就劳烦师弟为我这个师兄擦屁股了。”
玄策捏了捏手中佛珠,脸色绷紧,起身离去。
他一走,孟虎一行人也纷纷跟在师傅后面离去。
明方饮尽杯中酒,冲小和尚道:“把人带过来吧。”
玄策他们还未走远,岑月几人不敢贸然行动,因此跟在明方七拐八拐来到一卧居。
房中的香炉中燃着一股奇异的香,那床至少得有两米宽,狐玉瞧着这弥勒佛一边脱衣服,一边挥手示意让他们退下,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喊了声师叔。
明方不悦的皱眉:“你还有事?”
回应他的是迎面而来的拳头。
明方应声倒在地上,狐玉甩了甩手,啧啧道:“老子早就想打你了。”
趁着明方还未清醒,云幻拽起他的衣领,眼眶猩红:“我姐姐到底在哪?”
明方鼻子血流不止,怒道:“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一想到这胖子害死了这么多姑娘,岑月心里就一阵厌恶:“别和他这么多废话,直接逼问。”
狐玉直接幻化出九尾,将明方勒在半空,看着他逐渐憋红的脸,阴森道:“还不说?”
明方咬紧牙关,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直刺入白绒绒的尾巴中。
狐玉吃痛的叫出声,直接将人甩了出去,墙上裂开一道龟缝,明方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云幻上前翻看,脸色登时一变:“他死了。”
狐玉叫出声:“不是吧,这胖子这么不经摔?”
众人上前一看,只见他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竟是穿过狐尾直刺入心脏!
这和尚刺杀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还好吗?”岑月同情的看了一眼呲牙咧嘴的狐玉。
它已现出原形,小小一个,蜷缩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云幻有些懊恼:“还没问出阿姐的下落。”
岑月抱起地上的狐玉,催促道:“我们先离开,万一被人发现就糟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尸体忽然抽搐了一下,吓得众人退后几步。
狐玉:“诈尸啊。”
原先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慢慢站了起来,明方胸前还插着刀子,他露出诡异的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众人面前。
中了魅术的小和尚反应不及时,就这么被活生生拧断了脖子。
明方牙齿咯咯作响,对着云幻露出贪婪油腻的笑,他眼底流露着不加掩饰的□□。
“跑!快跑!”岑月喊了一声,抱着狐玉冲了出去。
明方速度更快,直接闪身堵住了去路,他一把掐住云幻的脖子,将其按在地上,打量了几秒,忽咧嘴笑道:“你不是女子。”
云幻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扔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那满身赘肉的和尚径直朝岑月冲去。
岑月手忙脚乱扔出一道火符,明方整个人被火龙吞噬,惨叫倒在地上,他一边嚎叫,一边伸手抓住了岑月的裙摆,任凭岑月如何挣扎,都无法逃掉。
那火眼看着要烧到她的裙摆,关键时刻,一道剑影划过,将那手臂砍落在地。
岑月惊魂未定,对上了薛阑漆黑深邃的眼。
两人没说上一句话,明方被火烧焦的身体再度恢复原样,他望着自己断掉的手臂,登时大怒,不管不顾的再次冲了过来。
薛阑顾不得惊讶,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剑,五脏六腑流了一地,血腥味登时蔓延开。
不多时,明方再次站了起来。
狐玉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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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敬善寺(三) “你们不该来的。……
阿霁?
岑月顺着玄策的目光看向薛阑,他神色淡淡,并未反驳。
玄策惊讶的开口:“阿霁,真的是你。”
薛阑眉心微微一动,盯着他一言不发。
玄策反问道:“你怎么在这?”
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忽然冲了过来,孟虎恶狠狠的瞪了眼薛阑几人,对着玄策道:“师傅,你快去看看师叔吧。”
玄策平静的问:“他怎么了?”
孟虎:“师叔都快被烧焦了!”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打人。
“慧能。”玄策又恢复到一向平静的面容,呵斥道,“不许无礼,这几位是我的客人,把他们带到偏房,好好款待。”
孟虎难以震惊的瞪大眼,忍不住提高音量:“师傅?”
玄策垂眸:“照做。”
孟虎再生气也不甘心的低下头,应了声是。
“阿霁,你们先去偏房等我,我处理完手上的事马上就来。”玄策淡淡道。
岑月不知道是不是这和尚已经修行到“百纳海川,有容纳大”的境界,未免有些太过镇定他们杀了人家的师弟,又差点把敬善寺烧了。
他竟然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这心平气和的同薛阑讲话。
玄策迈着稳健的步伐,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地宫并不止主殿佛像后一个入口,玄策下去时火已经扑灭了,明方的卧居被烧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地灰烬。
玄策险些没认出墙上被烧的遍体焦黑的人是谁。
对方呈大字型,被挂在墙上动弹不得,他一双眼被火烤的睁不开,只好闭着眼睛,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一开口依旧是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口吻。
“快,把老子放下来!那小兔崽子不知道哪来的桃木钉,要是让我抓到他,一定把他碎尸万端,烧成灰给大人给做香火!”
明方的谩骂声不绝于耳,玄策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静静的看着他。
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的明方把眼睁开一条缝:“怎么就你一个人?快把我放下来!”
玄策一言不发,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点燃的火柴扔至明方脚下。
墙上焦黑的人瞬间暴怒:“你这是做什么?”
“师兄,我知你将自己献祭给它,不老不死。”玄策的声音沉稳虔诚的彷佛在诵经,他捻着手中佛珠,道,“可我无意得知,你这条命竟是靠无方殿内燃着的香吊着。”
无方殿是敬善寺一处专门供奉真佛的偏殿,明方曾在寺里下令,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去。
玄策此刻毫不掩饰脸上的恨意,幽幽道:“我还好奇为何你不准旁人踏入,原来它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明方露出惊恐的神情,一瞬间竟连被火炙烤的痛苦都感受不到。
“你...你要干什么?”
“来之前我已让人去灭了里面的香和火烛。”他盯着跳跃的火光,道,“你就安心去吧。”
明方表情狰狞,剧烈挣扎起来,嘶吼着:“狗娘养的,老子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他说的?是不是?”
玄策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怎么可能?!!”
玄策笑的得意:“或许,对他而言,我比你更有利用价值。”
他残忍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的一瞬间,被火吞噬的明方发出一阵哀嚎,他的身体不断消泯,最终化作缕缕黑烟,归于尘埃。
*
禅房内
几人席地而坐,桌案上摆着刚泡好的茶水,碧绿新叶杯滚烫的热水一冲,在室内散发着清新茶香。
岑月盯着打旋的茶叶,又看了看沉默的薛阑:“你和那叫玄策的和尚之前认识?”
众人纷纷向他看去,薛阑并没有否认:“认识。”
岑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道:“他之前不会是和你一个庙里的吧?”
薛阑点了点头。
狐玉一脸好奇道:“怎么?薛公子还出过家?”
“出家?”薛阑道,“这哪能?我不过是个俗人,承蒙庙里师傅可怜,讨几口饭吃罢了。”
木门吱呀响了一声,下一秒玄策推门而入,他身披袈裟,眉目平静,端着一幅淡然文雅的模样。
在座的几人都警惕的看着玄策,唯有薛阑的视线冷飕飕从他身上扫过。
“阿霁,这么多年不见,你倒还和从前一样。”
玄策倒了杯清茶,屋内放置的香炉不知何时飘起了袅袅白烟,一股青松雪竹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几人都有些意外,竟然不是兴师问罪?
薛阑淡淡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云幻再也忍不住,脸上尽是愤愤之色:“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害死了这么多人,我姐姐到底在哪?!你们把…把她杀了?”
他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玄策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几秒才缓缓移去。
“没有。”他否认道,“那只魅妖被我们关起来了。”
云幻陡然松了口气,追问道:“关在哪了?”
玄策并没回答,不疾不徐的反问道:“是你们把我师兄搞成那样的?”
岑月心中警铃大作,就在她以为对方要开始算账的时候。
玄策却庆幸道:“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痛快的神色,缓缓道:“师兄修炼邪术,每月必须与年轻女子交合维持功力,他以敬善寺上下几百条性命要挟,我别无他法,不得不从。”
“这件事只有我和慧能在内的小部分知晓,每到午夜梦回之时,幸好你们出现,这场闹剧才得以停止。”
他嘴唇蠕动,看上去极度悲伤,这番话说的情深意切,几人努力辨别其中有几分真假。
薛阑开口问道:“那胖和尚现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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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食香鬼 怎么我中魅术的时候没有这样呢……
岑月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狐玉和云幻,几人被五花大绑,仍在角落。
看到岑月醒来,狐玉愤愤道:“骗子,那个秃驴竟然敢骗我们。”
吱呀一声,孟虎推开门从外面走进来:“呦,竟然醒了。”
“算你们走运,明天是浴佛日,师傅不让杀生,不然现在就把你们扔火炉里烧成渣渣!”
薛阑不可置否的冷笑一声。
孟虎暗骂了句小白脸:“第一个就先烧你。”
他说着看了眼门外,吩咐道:“狗子,马同,你们两在门外守着,不许让别人靠近。”
说罢,孟虎严严实实的关上门,露出一脸猥琐的笑。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和尚,狐玉皱了皱眉:“你要干什么?”
他现在化的是人形,虽不如云幻那般姿容顶尖,好歹也算清俊,再者他之前听说人间有不少人喜好男风,想到这,狐玉脸色铁青,要是这死秃头敢对自己做什么,他就废了他!
孟虎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摸了摸,正当他忍不住要发火时,孟虎收回了手,话里话外是止不住的嫌弃:“哪来的穷鬼,身上什么都没有,兜比脸还干净。”
意识到对方是劫财后,狐玉莫名松了口气,还有心情嬉皮笑脸:“对啊对啊,我可穷了,不过我哥哥一定有钱。”
孟虎专注搜着云幻,随口问道:“你哥哥又是谁?”
狐玉头往旁边一点:“他啊。”
孟虎狐疑的抬头,恰好对上云幻忽明忽暗的眼神。
少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蛊惑似的轻声说道:“可以帮我松开吗?”
孟虎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去听从这个漂亮少年的话。
岑月总算知道当初豹子他们为何要给云幻蒙一层眼罩了,这技能实在太犯规了..
狐玉也连连赞叹:“你这魅术真是无敌了,想让谁听话那不就是眨眨眼的事?”
云幻谦虚道:“没有这么厉害,这法术只对普通凡人有用,若遇到心智坚定,不慕美色之人,要用上半天才奏效。”
不知是不是岑月的错觉,她觉得薛阑有意无意的瞟了自己一眼,这是在嘲讽她贪好美色?
几人一番商量,决定先救出云幻姐姐,然后找到江映柳谢重川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再从长计议。
狐玉不费吹灰之力的放倒了门外两人。
“你们关起来的那个漂亮姑娘在哪?”云幻问道。
孟虎指了一个方向,恭敬又讨好道:“这边这边,姑娘跟我来。”
云幻见怪不怪,并没有说什么。
此刻天还未亮,折腾了大半夜的和尚们兴许都在睡觉,他们一路走过去并没看见什么人。
一路上孟虎不断献着殷勤,他粗犷的脸上暗含娇羞,话里话外打听云幻家中情况,是否有婚配。
岑月语气里莫名带着种自豪感:“怎么我中魅术的时候没有这样呢?”
“行了,你当时都要为人家上刀山下火海了。”狐玉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教育起孟虎,“还有你,你都出家了就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吧。”
孟虎一边引路,一边辩解:“我愿意为了云姑娘还俗。”
云幻丝毫不领情,冷漠道:“先带路吧。”
又走了一会,眼前不知从哪窜出来个人影,一掌将人高马大的孟虎打晕过去。
“江姐姐?”
“阿姐?”
两道惊喜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岑月注意到江映柳身后跟着一个漂亮姑娘,她的脸和云幻有七八分相像,即便衣衫褴褛的站在黑夜里,也难掩自身光彩。
“阿幻。”云絮激动的上去抱住他,“你真的在这,有没有受伤?”
云幻摇了摇头。
趁着姐弟俩相聚的时刻,江映柳主动解释是自己误打误撞找到了关押云絮的地方。
谢重川打量着几人:“你们都没事吧?”
岑月道:“没事,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
一行人留下晕在地上的孟虎,趁夜翻出了敬善寺。
彼时天刚亮,大街上只有寥寥几人,太守府门前却热闹的很。
一个穿旧衣的老头坐在门前骂骂咧咧:“狗官!你给我出来!”
“我命苦的女儿啊,到底在哪里!爹对不起你,是爹没能力,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你。”
看门的小厮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们轻车熟路的驱赶着老人:“这几日府上有贵客,若是惊扰了贵客,你.......”
小厮这话在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谢重川时戛然而止。
那老头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意识到这男子是个有身份的,他猛地扑到谢重川脚下,哭喊:“大人,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那姓陈的根本不配当官!”
谢重川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安抚道:“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老头见谢重川愿意搭理自己,激动的竟然落了泪。
“我叫胡勇,是一名猎户,一个月前,我和女儿上山打猎,中午她就下山回家去了,等我天黑回去时,发现家里根本没她的影子!天爷啊我等了整整一夜,也不见女儿回来,这才急着去报官。”
“这姓陈的一口咬定我女儿是下山时被野兽抓去吃掉了,就这么草草结案,不了了之。可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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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食香鬼(二) 庙墙倒塌,尘土飞扬……
浴佛日可以说是敬佛节最盛大的一天。
天还未亮,人们便已穿戴整齐,拖家带口的等在街道两侧,等待游行队伍的到来。
岑月几人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远远就看见街尾一队人马被人们欢呼着簇拥而来。
四匹油光水亮的高头白马开道,它们身后拉着一个巨大的高台。玄策头戴五佛冠,身披的袈裟外衣金光灿灿,他面容肃静,双手合十,正认真的念叨着什么。
孟虎和他的小喽啰也穿的人模狗样,他们分散在玄策四周,手中拖着一个巨大的瓶子,正大汗淋漓的将沾了瓶中水的柳叶往下洒去。
马车两侧分别站着一队和尚,他们个个目不斜视,专心的敲着手中木鱼,嘴里同样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类似佛经之类的东西。
车队所到之处,人们都出奇的安静下来,他们闭上眼睛,虔诚的接受来自圣水的洗礼。
西陵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据说在浴佛日那天,被圣水洒到的人可以好运一整年。
沾到圣水的人喜笑颜开,向玄策投去感激敬畏的目光,期盼着自己时来转运。
街道上万人空巷,空厚悠远的木鱼声和低沉呢喃的佛语杯淹没在阵阵高呼声中,人们求佛祖怜悯,期盼人间高高在上的圣僧能收走那些厄运困难。
明明是那样盛大且激动人心的场面,玄策脸色却有些说不出的阴沉。
他无视人们对他的匍匐赞美,一想到薛阑那伙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还顺带救走的媚妖,他心中就一阵窝火。
更重要的是那群人里还有个捉妖之人,想到这,玄策心中隐有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只盼着今日赶快过去,自己也好腾出手处理这几个麻烦。
游行很快接近尾声,这群万人队伍浩浩荡荡朝敬善寺走去。
那位这会恐怕要饿坏了吧,想到一会即将发生的事,玄策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等这些人献祭完,任那捉妖人再有本事,估计也翻不出花来。
玄策安下心来,敬善寺已近在眼前,只是不知为何门前乌泱泱围着一大堆人。
他沉声道:“这是怎么了?前面为何堵着这么多人?”
孟虎由于昨日犯错被狠狠责罚了一顿,听到师父发问,立马殷勤的爬下台子,拨开人群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猛地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庙门上被人乱涂一通,杀人犯,妖僧偿命几个血红的大字尤为醒目。一个发须杂乱的老头躺在门前,任谁喊都不起来。
孟虎只觉胸中怒火直冲脑门,又流露出一副流里流气的匪样,他拽起老头的领子,吼道:“死老头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跑这来捣乱!赶紧滚!”
直到此刻岑月才发现这人正是胡勇。薛阑抱臂不语,一副看戏的模样。
胡勇恶狠狠呸了他一口:“呸,你们这群杀人犯!”
玄策挤进人群,看到胡勇撒泼打滚的模样,心中厌恶,却故作一副涵养极好,善解人意的模样:“这位大伯,是否有什么误会,可以同我说说。”
胡勇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拿起铁桶泼了玄策一身鸡血,他的泪唰一下流了出来:“你们...你们害死了我女儿!我要你们偿命...我要你们偿命!”
此话如平地惊雷,人群轰然炸开。
“你不要血口喷人。玄策大师慈悲为怀,几年前还修了敬善堂救济穷人,收留弱小,他的功德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怎么可能杀人?”
“是啊,去年我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是敬善堂给了几两银子让我度过难关。”
“今天是浴佛日,你在这大吵大闹,扰了佛祖清净,真是晦气!赶快让开,我们还要拜佛上香呢!”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将胡勇堵得哑口无言。
玄策低头整理袈裟上的脏污,脸上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得意的笑,看吧,他根本不需要说什么,有的是人抢着为他辩解。
胡勇从怀中掏出一堆脏兮兮,沾满泥土的发簪吊坠扔在地上,激动道:“敬善寺后边的林子里!全是尸体!你们去看看啊!看看我说的到底是真假!”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黑黝黝的手上满是脏土,夹着泥土石粒的指甲缝里正往外渗血。
玄策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老头竟找到那去了。
昨日薛阑等人救走魅妖,他心中不安,明方死后,还有几个女子关在地牢中,尚未处理。为防夜长梦多,玄策昨夜将她们处死,派人埋到了寺庙后边的林子里,哪成想被这个老头看见了!
明方此人残暴恶毒,但却十分迷信,怕被自己作践害死的女子回来寻仇,便做了个阵法镇压鬼魂怨气。
他疑神疑鬼,还不敢将阵设在别处,须得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所以选在了敬善寺后边的树林。
玄策脸色铁青,没想到这个让人恶心的师兄即便死了也不让他消停,留下这么一个棘手的烂摊子。
有腿脚快的好事者已经跑回来了,一脸震惊道:“果真有一个死人坑,埋的都是些年轻女子,少数有百十个人!”
家里丢过女儿的冥冥中想到了什么,一个个跑去查看,不多时林中隐约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人群中开始响起激愤的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污蔑玄策大师。”
岑月指着胡勇,扭头对薛阑道:“这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薛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玄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淡淡道:“他不是想找女儿吗?我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有什么问题?”
岑月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两人说话间,天色忽然突变,狂风大作,大片黑云聚拢到敬善寺上空,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薛阑悠悠道:“那东西等不及了。”
另一边混迹在人群中的江映柳朝众人使了眼色,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玄策师傅,你说句话啊。”
“对!大家相信你,你快点解释清楚啊。”
许是因为虚心,孟虎揪出一个叫的最凶的,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闭嘴!”
这一举动无疑让人们更加愤怒。
“你怎么还打人?”
“我看人是他杀的吧,长得就不像个好人,玄策大师养虎为患啊。”
“可是他一个人杀得了这么多?我看全寺上下都逃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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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食香鬼(终) 他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
玄策还沉浸在滔天怒火中,忽觉一团黑气冲进体内,他哀嚎一声,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一股强大的力量正试图控制他的身体。
“这么多年过去,到你该报答我的时候了。”
玄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狞笑着质问道:“报答?这些年我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就单是死在你梦中,被引诱献祭的弟子都有一百人了!若不是我给你找来这些无名无姓的孤儿,替你善后,这么大的动静早被那些捉妖人盯上了!”
“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换往常玄策是绝对不敢这么对他说话的,食香鬼丝毫不介意,甚至还发出桀桀笑声:“好好好,你我合作的如此愉快,现在全被这些人毁了。”
“你替我杀了他们,只要我还活着,你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东山再起,依旧可以做圣僧。”
“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很熟练了,不是吗?”
玄策不可置否,当初他被赶出雁度寺,村里不知哪来的谣言说他仗着有个声名远扬的大师当师傅,整日耀武扬威,勒索香客钱财,使师门蒙羞,母亲丢不起这个脸,上吊自尽。
那个时候他浑浑噩噩,受尽白眼,整日在附近的庙观偷些贡品果腹,后来他遇到了一个胖和尚,也就是明方。
两人一妖来到西陵,靠着食香鬼的妖力,敬善寺求福祈愿,百试百灵,仅一年,他就成了风光无限,万人追捧的圣僧。
玄策额角汗珠顺着脸庞滑落,他想起师傅声色俱厉,失望透顶的表情,还有那些对他指指点点,满是不屑的脸。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切都能恢复原样。”食香鬼带着诱哄的声音在脑海回响。
玄策慢慢站起身,脸上青灰交加,逐渐浮现出如蚯蚓般蜿蜒的黑色脉络。
他不要再经历过去的屈辱,不要再受尽白眼,他要站到高处,将那些看不起那他的人通通踩在脚底,狠狠碾压。
任何阻止他的人都得死!
玄策身上缠饶的黑气越发浓重,江映柳掏出一张明黄的符纸,急速朝他冲了过去。
食香鬼算准了锁妖袋拿凡人没办法,遂藏到了玄策体内,她必须用驱妖符将其逼出来。
眼看白衣女子近身,玄策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去,这一掌裹挟风刃,力量雄厚,若非江映柳躲避及时,恐怕会被震碎内脏。
谢重川心急如焚,可却帮不上什么忙,焦灼中一股烧焦的气味涌入鼻尖。
他侧头看去,仅一会的功夫,火几乎蔓延了大半个寺庙,经堂已被烧了个精光,照这个趋势下去主殿也难逃一劫。
主殿......谢重川猛然想到了什么,那些香!
依照江映柳先前说的话,食香鬼靠香火维持功力,如果他们毁掉主殿供奉的那些香火......
来不及多想,谢重川火速朝主殿跑去,狐玉紧随其后。
玄策瞥到离去的那道人影,旋即一道黑气从掌心脱离,朝谢重川追去。
江映柳脸色剧变,谢重川凡人之躯,若被击中,必死无疑!
她将驱妖符扔到岑月手中,留下一句“等我回来”便急速追了过去。
玄策微微一笑,看着薛阑:“阿霁,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了。一会到了地下,记得代我向师傅问好。”
薛阑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你自己亲自去比较好。”
玄策被他的眼神激怒,暴呵一声朝薛阑面门抓去,薛阑眼都不眨,冰冷的唇角泛着一抹讥笑,他竟然还迎了上去。
玄策眼底猩红,目光瞥到他右耳的宝石耳坠,哼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一个娼妓馆的下贱玩物罢了,若不是有人施舍,早就死在路边了。”
薛阑眼神阴郁:“闭嘴。”
“我闭嘴?我凭什么闭嘴?”
他越说越激愤,整个人几乎都失去了理智:“我不过是谋了些私财,他便要将我赶走!我母亲重病在床,没钱买药?我能怎么办!你虐杀收养你的那对夫妻,差点活活烧死他们。他竟然还容得下你?!”
“一向德高望重,眼底容不得一点沙子的大师也会有失公允?”
“阿霁。”玄策挑衅道,“你猜几个月前我碰到了谁?”
或许知道薛阑不会回答,他自言自语,笑得五官扭曲:“那个曾经一掷千金却被你弄残的员外,十几年了他到现在还不会说话哈哈哈哈。”
“你说是不是很有缘?这都能被我碰上?哦对了,他还在佛前狠狠咒你来着哈哈哈哈。”
岑月伺机而动,准备将驱妖符贴到玄策身上,可不等她靠近,那夸张狂妄的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地上凭空冒出几只青灰鬼手,有的已没有皮肉包裹,森然白骨裸漏在外,有的俨然已成了一副骷髅手。
它们抓住玄策的手脚,将他狠狠撂在地上。
玄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觉一只骷髅手攀上了头顶,那又长又细的锋利指尖正悬在眼球上方,见状他眼都不敢眨了,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薛阑站在阵外,眼底漆黑如墨,翻涌着浓烈杀意。
他讥肖的挑起唇角,居高临下的欣赏着玄策的窘迫,语气冷戾低沉:“说啊,怎么不说了?”
玄策惊慌失措道:“你....你这个怪物,这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那嶙峋鬼手从他腿上活生生扯下一块肉,玄策痛的惨叫出声。
空气中蔓延着浓厚的血腥气息,岑月和不远处的孟虎等人均看傻了眼。
眼前的少年,一身黑衣,右耳华丽的红宝石耳坠微微闪着亮光,衬得面容越发苍□□致,他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杀意凛然,宛如地狱爬出来的艳鬼。
薛阑睥睨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轻声道,“敬善寺布局构造和雁度寺毫无二致,就连你身上的金色袈裟都与师傅一模一样,怎么?以为自己拙劣的效仿师傅,就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你,也配?”
这三个字利刃般刺在玄策心上,他无端生出些被人拆穿看破的恼怒,胸口起伏不平,浑身血液都翻滚起来。
震怒之下,他竟不顾皮肉撕扯的痛苦,硬生生挣脱了鬼手的束缚。
那只悬在眼球上方的指尖毫不留情的扎进眼中,玄策发出凄厉惨叫,鲜血淋漓,踉跄着站了起来。
“我不配?”
他一只眼睛还在流血,面容因愤怒变得极度扭曲:“我布粥施善,救济穷困,大街上哪个乞丐没受过我的恩惠?那个老不死的又做过什么?论功德,我比他大多了!”
薛阑脸色一冷,当即提剑刺了过去,玄策偏头躲过,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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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买衣 口口声声说要给他买礼物,现在转……
众人齐刷刷回头,谁也没想到胡勇竟然会一直藏在这里,就为了给女儿报仇。
玄策倒在泥泞中,那支箭失狠狠穿透他的心脏,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不甘的望向高大肃穆的朱红庙门,彷佛还能透过它看到昔日热闹辉煌的盛况。
临死前,玄策意识模糊的想,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敬善寺失火,玄策被杀的消息顷刻就传遍了整个西陵,人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菩萨心肠,德高望重的玄策大师竟会杀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还在寺内养了一只极其可怕的妖怪。
庙里存活下来的僧人一时之间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愤怒的人们跑去已经被烧成废墟的敬善寺门口咒骂,尤其是那些在浴佛日被洒圣水的,声称要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
陈忠实本还抱着一丝庆幸,谢重川一逼问,他吓得立刻全招了。
“大人!下官确实知道敬善寺与人贩子勾结拐卖少女一事,但都是被逼的,下官受了妖僧迷惑,不得已而为之。”
谢重川轻摇折扇:“陈大人其实拿了不少好处吧。”
陈忠实面色煞白,还想狡辩,被谢重川三言两语打断
“你的罪行本官已如实禀告皇上,西陵太守的职位自会有人接替,陈大人还是好好去牢房思过吧。”
陈忠实如霜打的茄子,颓废的低下头去。
这边云幻姐弟在太守府养了两日伤,见姐姐已无大碍,云幻便准备启程离开。
为给他送行,谢重川特意在酒楼订了做宴席。
云絮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饭桌上一直不断道谢:“我身子弱,除了这副只会带来灾祸的皮囊,并没什么自保的本事,一直以来都在拖累阿弟,承蒙各位搭救,请受我一拜。”
云幻面露不忍:“阿姐不要这么说,保护你是应该的。”
狐玉好奇道:“云兄你好歹也是个妖,怎么会落人贩子手里了呢?”
云幻脸色微红:“是我没用,识人不清,轻易相信别人,害了自己,还害了阿姐。那人贩子太过狡猾,看破了我能用眼睛施展魅术.....”
“咳咳,咳咳。”岑月生怕他再说下去,让薛阑察觉出不对,赶忙转移话题,“下面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热闹?”
他们坐在二楼临窗处,时不时听到下面传来阵阵欢呼喝彩声。
上菜的小二恰好听到这话,笑道:“听说长乐坊的绝色头牌被人买走了,这几家花楼打擂台竞选花魁呢。”
坐在角落的云幻脸不易察觉的红了。
狐玉眼蹭一下亮了:“我要去看看。”
谢重川因为喝酒,脸上浮现几抹红晕,他鼓起勇气道:“江姑娘,说起来我们还没逛过西陵呢,不如也下去看看吧。”
前几日在敬善寺,他着急去灭香火差点被黑气袭中丧命,为此江映柳声色俱厉的好一通教训。
谢重川想借此哄她开心。
江映柳始终谨记父亲的嘱托,无论如何要护好谢重川。既然谢重川想去,她自然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谢重川见她起身朝楼下走去,顿时喜出望外,立马追了上去。
不一会,一桌人只剩下岑月和薛阑。
自从上次从敬善寺回来,二人还没说过话。薛阑想起当日玄策咒骂他的那些话,又晓得自己失态,是怎样一副骇人的面孔。
这几日都没有找过他,果然是害怕了。薛阑冷冷想道,这样也好,岑月如此聒噪,吵得人耳根子不清净。
这几日埋头苦练画符的岑月并不知道薛阑在想什么,她喊了几声薛公子,看对方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心道:不会吧,薛阑这气能生这么长呢?橘子送了,糖葫芦也给了,竟然还不搭理我。
不对啊,前几天还和我说话了,怎么又不理人了?
她苦大仇深的开始回想自己哪里又惹他了,酒壶落地的响声猝不及防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只见一壶酒洒在了薛阑身上,水顺着他的衣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路过的小二大惊失色,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客官对不起!我方才手滑了,要不我给你擦擦?”
“不用擦了,你先下去吧。”岑月拉住薛阑,拽着他下楼,心道:先把人哄好再说。
“薛公子,你这衣服脏了。我给你买件新衣裳吧,我请客!”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成衣坊并没有多少客人,岑月两人一进门,老板娘立刻热情的围了上来。
“姑娘,买衣服?”
岑月往旁边一指:“有他穿的衣服吗?”
老板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瞬间眼前一亮:“有,太有了。二位稍等!”
薛阑犹豫了几秒,在老板娘和岑月殷切的注视下接过衣服,片刻后,当他换好衣服走来,二人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老板娘:“我嘞个娘啊。”
只见眼前的少年一身竹青色衣袍,乌发柔软黑亮,皮肤冷白,又长又密的睫毛却乌压压的垂下一片,掩盖住莹润泛着冷意的黑眸,让人联想到初春积雪未消,冷冽又充满生机的青竹。
岑月看的移不开眼,感慨:“薛公子,你以后不要再穿黑衣了,简直浪费你的美貌。”
“这个颜色特别适合你!买了!”
老板娘喜笑颜开:“公子皮肤白,身段好,这件红色也适合他。”
岑月看都不看,大手一挥:“都买了!”
短短几句话,薛阑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岑月趁机表现,又挑了几件,啪一下把银子拍在桌上,爽快道:“结账吧。”
薛阑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你有钱?”
岑月:“我有钱啊,谢大哥给我的。”
薛阑眸色一沉,将腰间的钱袋丢了过去:“用这个。”
岑月还没看出他的异样:“不用了。我来买!”
薛阑坚决不同意。
眼看着两人还要再争,老板娘生怕对方反悔,火速拿过钱袋结了账:“小公子脸皮薄,还是让他付吧。”
两人出了门便在街上转了起来,西陵的夜晚一向热闹,此刻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姑娘们相携而行,言笑宴宴。
岑月凡是看到什么新鲜的都要问一嘴。
“薛公子吃不吃糖炒栗子?我给你买。”
“你想喝那个桂花蜜酿吗?我请客。”
“这个发簪好像很适合你,要不要?”
薛阑忍无可忍:“怎么?这个钱不花出去你难受是吗?”
岑月:“可是我想给你买礼物啊。”
薛阑慢慢眯起眼,道:“为什么?”
岑月指着他的脸:“因为你的脸拉一整天了。如果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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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毒杀 “薛公子,你今天穿……
云幻云絮两姐弟第二日便启程离开了,因着新太守也过几天才到任,谢重川暂管西陵事务。
几人不得不多停留几天。
狐玉换了人身又开始往极乐坊跑,他不仅自己逍遥快活,还诚挚邀请岑月和江映柳一同前去。
“世道早就变了,现如今女子进花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去长长见识。”
江映柳不喜热闹,更别说往烟花柳巷之地凑,是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还一本正经的劝狐玉:“你才化人形,贪色重欲,于已无益,倒不如静下来潜心修行。”
狐玉当着江映柳的面,一口一个多谢劝诫,转头就带岑月出门往极乐坊去了。
四五个涂脂抹粉,年轻貌美的少女围着狐玉喂酒,一旁被冷落许久的小倌不死心的拿起酒杯,娇娇弱弱的对岑月道:“姐姐,喝一个嘛~”
岑月一手拿纸,一手拿笔,正虚心朝一盘见多识广的姐姐求教,根本没空搭理他。
“如烟姐姐,你继续说。”
身穿烟红色石榴裙的女人笑得合不拢嘴,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杯口摩挲,道:“小妹妹你算是问对人了,这天底下就没有姐姐搞不定哄不了的男人。”
如烟指点道:“其实男人生气很好哄的,你撒个娇服个软,再献上一个香吻,我保证他立马消气。”
岑月面色一红:“没有别的方法吗?”
如烟挑眉:“怎么?你做不到?”
旁边的女子笑嘻嘻打趣:“姐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逮着谁都可以亲。”
“滚。”如烟不客气的骂了一句。
如烟常年混迹风月场,为生计所迫,伏低做小,弯腰献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深处时,酥掉人耳朵的甜言蜜语,都是张口就来。
她恨铁不成钢的对岑月道,“小妹妹你脸皮不能这么薄,男人嘛,就是这样哄才有用。”
“既然不能动嘴,那心肝宝贝,你得会喊吧?”
岑月尴尬道:“不是脸皮薄不薄的问题,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
如烟啧了一声:“不是那种关系,变成那就关系不就得了。”
岑月:“啊?不会好吧。”
“很管用的。你按我的方法做,一哄一个准。”她嫣唇半张,媚眼流转,“不管是多冷漠的男人,只要沾了情爱,都是如此。”
“有的还要死要活,恨不得连心都捧到你跟前。”
岑月:“有这么夸张?”
如烟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道:“一会姐姐再把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诀窍都传授给你,保你以后用得上。”
岑月狠狠点头,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殊不知,如烟给她的是《头牌必须掌握的一百零八种姿势大全》,甚至还附上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岑月臊的脸红连连拒绝,但架不住如烟的热情,一定要她收下。
新太守到任后,谢重川交替好公务,才带着几人离开西陵。
薛阑一出来,岑月的眼睛唰一下亮了,他穿了一身绣着银色鱼纹的月白衣衫,清瘦挺拔,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矜贵雅致。
她清了清嗓子,预备实践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薛公子,你今天穿的真好看。”
狐玉今日也穿了身新衣,不甘示弱的叫道:“我呢?我呢?”
岑月极为敷衍的扫了一下:“你?也就那样吧。”
狐玉气得要死,愤愤道:“没眼光!”
岑月油嘴滑舌道:“骗你的,仅次于薛公子。”
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全然没有注意到某个角落不时投来的打量目光。
下一秒,胸口传来钝痛,薛阑呼吸一窒,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倏尔一变。
直至傍晚,几人停车休息,谢重川说与江映柳去前面村子借宿,让几人稍等片刻。
岑月转头才发觉薛阑的不对劲。
“薛公子,你怎么了?又...犯病了嘛?”岑月想起大夫说的体虚二字,犹豫一下,终究是没说出口。
她将薛阑扶到树下,准备和狐玉去打点水。
薛阑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力气,他看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色沉沉。
这边狐玉将水壶灌满,看到岑月怔怔盯着河岸边暗红的野果,一副蠢蠢欲动,想要采撷的模样。
“这果子有毒。”
岑月连忙缩回手:“真的?”
狐玉一脸“你竟然不知道,让我来卖弄一下学识”的模样:“嗯,这是红竺,吃了会死人的。”
“我哥哥从小就不让我碰山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果子,我们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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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一) 我想要什么……
岑月飞速冷静下来,她绕着周围巡视一圈,发现草丛有被踩踏的痕迹。
“你在这等江姐姐他们吧,我去找薛阑。”岑月扔下水壶,就朝林中走去。
天色完全暗下来,林中影影幢幢,远处竟弥漫着一片薄雾。
岑月按下心中恐惧,小心翼翼靠近,越往里走能见度越低,她掏出符纸用了个火符,视野瞬间亮了不少。
不知走了多久,一股浓重的血腥臭味涌入鼻尖,岑月狐疑的朝那气味的来源寻去,一只妖物赫然映入眼帘。
应该说是妖物的尸体,因为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妖怪浑身发绿,体形似狮似虎,心肺肝脏流了一地,将草地都染成了一片深褐色,它四肢粗壮却并无锋利爪牙,没有什么攻击性,这也难怪会被人杀死。
岑月总觉得在哪看到过这妖怪似的,可惜她着急找人,并没时间细想。
几米外,薛阑倚在树下,一身白衣已被鲜血尽数染红,他双目紧闭,过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机。
岑月心一沉,缓缓走了过去。索性薛阑只是晕了过去,除了手上有一道被剑划破的伤口,其他并无大碍。
她拍了拍薛阑的肩膀,轻声道;“薛公子?”
一连好几声,薛阑都毫无反应。
直到此刻,岑月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睫毛轻轻颤动,仔细瞧眼角竟湿润了几分,似乎正处于极大的悲伤痛苦中,却又脱离不得。
“师傅.....”
一声呢喃从他口中溢出,带着浓浓的眷恋不舍。
薛阑这样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内心深处竟也有思念牵挂之人吗?
岑月无声的盯了他几秒,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终于知道那妖怪为何这么眼熟了,她在江映柳给的那本符咒书中见过!
那似虎似狮,浑身发绿的妖物叫作梦兽。传闻梦兽隐藏在深山野林中,它们不擅近战,喜好编织噩梦困住来往行人,在行人深陷噩梦,混沌不清,毫无防备之力时再将其吃掉。
所以薛阑才划破手掌,在陷入昏迷前,拼死杀了梦兽?
梦兽已死,她只需要等薛阑从梦中醒来即可。想起玄策之前惹怒薛阑的话,岑月忽然对这个梦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她掏出一张空白符纸,沾了点薛阑手中的血,低头画起了奇怪的符咒。
不枉这几日她埋头苦练,通梦符很快就画好了。岑月闭上眼睛,默默念咒,眼前一道白光划过,紧接着刺眼的光亮将她包裹,恍惚中岑月似乎还听见了劈里啪啦烧火的声音。
下一秒,视野清晰,她看到了两三间低矮破旧的草屋。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抱着一捆木柴从院中走过,正值寒冬,屋檐下还挂着一排尖锐细长的冰锥,他却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衣,两只被冻的像胡萝卜一样,又红又肿。
岑月默默打量着他,从那精致秀丽的五官眉眼中依稀能看出这是还未发育长大的薛阑。
“怎么这么慢?小兔崽子,让你干个活磨磨唧唧的,故意的是不是?”
薛阑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那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女人,她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布裙,许是长年辛勤劳作的缘故,她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憔悴沧桑的痕迹。
此外,桌边还坐着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男人,他面前摆着一盘花生米和一壶酒,男人喝的满脸通红,不亦乐乎。
这对男女不会就是薛阑的养父母吧?
女人姓余,看上去得有四十多岁。
余氏凶巴巴的瞪着薛阑:“我的药煮好了没?快把我的安胎药端上来。”
薛阑放下柴火,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就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汤放在了女人面前。
余氏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然后温柔的摸了摸小腹,变脸似的轻声说道:“儿子,咱们喝药喽。”
薛阑闻言冷冷瞧了一眼余氏尚未显怀的肚子,不巧恰好被余氏看到了。
女人瞬间炸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薛阑答了句没什么,正欲离开,却被女人狠狠拽住。
她指着那碗安胎药,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刺破岑月的耳膜:“你是不是动我的安胎药了?你想害我儿子是吗?你怕他生下来威胁到你,所以要杀了他?!”
薛阑莫名其妙的看了余氏一眼,摇头答道:“我没有。”
余氏不知是不是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一脚踹过去将薛阑踢在了地上。
岑月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薛阑后脑勺着地发出砰的一声响动,他胸前的衣裳上印着余氏的鞋印,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足足几秒后才有了点反应。
余氏却不依不饶,冲过去拿起还冒着红光的火钳子就往他身上招呼,她神色扭曲,怒道:“当初就不该收养你,让你死了算了。那个死老婆子当初送你来得时候就给那么一点钱,要不是我们,你早饿死了!”
滚烫的火钳直接将薛阑的外衣被烫出一个大洞,裸漏的肌肤帖上火钳,发出滋滋的响声。
薛阑惨叫出声,他想起身躲开,无奈被女人踹的太狠,胸口一动就痛,挣扎半天半天没起来。
余氏还在继续咒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懂感恩就算了,还敢害我儿子!我今天非得给你个教训,看你还敢不敢打他的主意!”
一旁的男人习以为常似的,并没有要劝的意思,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喝酒看女人撒泼耍横。
岑月看不下去,急得想去拉余氏,直到她的手穿过余氏的身体,她才发觉这是在薛阑梦中,自己并没有干预的能力,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观看。
直到男人看腻,才不耐烦的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他脸红脖子粗的骂道:“娘的,吵吵吵,吵什么?烦死了,再吵都给我滚出去!”
余氏难以置信的停下手中动作,委屈似的哭道:“他就是个克星,要害你儿子啊!”
薛阑趁着这个空隙立马起身朝外面跑去。
男人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咧嘴冷笑:“我晾他没这个胆子。”
这边薛阑跑出去不知多远,他看到路边一层厚厚的积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躺了进去。
他顾不得刺骨的寒冷,伤口的灼热感让他疼痛难耐,像是有无数只针刺在了皮肤上,薛阑痛的忍不住叫出声。
他身上被烫的地方红肿一片,还掺着血丝和火钳上炭黑的脏污,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薛阑捂住眼睛,半晌不知道是疼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岑月听到很轻的一声呜咽,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径直砸进雪里。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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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往事(二) 他孤影行只,……
余氏一惊,五官因为愤怒惊恐而变得极度扭曲:“杀人!你这是杀人!你会偿命的!”
薛阑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寒风打着卷在耳边凄号呼啸,生生吹断了树木枝桠,女人求饶讨好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面传来。
良久,薛阑靠近草屋,扑面而来的热浪将他的脸灼的滚烫。
“想活命吗?”
夫妻两堪堪退到最后一片未被烧到的角落,余氏的呼吸此刻已变得极不顺畅,听到薛阑的话,有气无力道:“求求你,快开门吧......”
薛阑:“你自己把右手打断。”
余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果真,薛阑冷冷道:“把它打断。”
余氏险些站不住。
他晃了晃手中的锤子,语气冷漠,却又带了些恶劣的孩童气:“把右手打断,我就开门。”
男人此刻已被逼到穷途末路,他可不想被呛死在这,不消片刻,女人凄厉的叫声响起。
“打断了!打断了!”
男人迫不及待的拍了拍结实的窗户,示意薛阑打开一条缝,好让他透透气。
薛阑与他对视几秒,扔下手中的锤子,接着转身跑掉了。
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气急败坏的疯狂捶打窗户,他面孔狰狞,怒骂:“你个婊子生的!敢骗我!回来!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薛阑跑的飞快,刺骨的寒风如利刃刮过他的脸颊,人们惊骇着冲去救火的喧嚣杂乱声和男人不堪的辱骂声齐齐被他甩在身后。
无边雪夜里,他孤影行只,拼了命的奔跑。
*
薛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陌生的罗帐内。
此刻距他逃跑已经过了十几天的时间。他一路流浪来到雁城,最后因饥饿难耐,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
薛阑望着罗帐上大片洁白的玉兰花愣了几秒,接着翻身下床。
这房间装饰讲究华丽,屋内飘着一股甜腻的荔枝香,他听着门外嘈杂不清的声响,木着脸推门走了出去。
“好!好!紫鸢姑娘再唱一个!”
楼底下瞬间爆发出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声,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大厅香帏舞动,红袖挥香,娇滴滴的姑娘张开涂满胭脂的檀口,与客人饮酒作乐,纵情高歌。
薛阑脸上血色尽褪,狐疑自己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四五十岁,涂脂抹粉的妇人推开房门,进去后就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天杀的,怎么给我祸害成这样?!”
不到片刻,一个男孩被抬了出来。
那男孩看上去和薛阑差不多大,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披了件衣裳,裸漏在外的皮肤上尽是触目惊心的红紫伤痕,让人不忍直视。
一个男人跟在妇人后面,满脸赔笑:“翠姨,你看?”
被叫作翠姨的女人先装模做样的训了男人几句,然后板着脸道:“我告诉你,这孩子看病钱,旷工钱你统统都得补给我。”
“好好,我都给我都给。”客人自觉玩的有些过,很是爽快的答应。
翠姨满意的转过身,看到几米外的薛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呦,小美人醒了。”
刹那间,薛阑脸上血色尽褪。
他转身要跑,却被两三个壮汉抓回来,蛮横的按在了梳妆台前。
翠姨伸手掰过薛阑的脸仔细端详,她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几乎都兜不住。
“小美人,若不是我救你,你早救冻死在路边了知道吗?从今天,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薛阑眉头微蹩,只觉得她身上那股浓郁的脂粉味熏的自己头晕。
翠姨拍了拍手掌,两个年轻姑娘推门而入,脸上化着不符年纪的浓妆。
翠姨吩咐道:“给小美人打扮打扮,然后送到赵婆娘那去学规矩。”
姑娘们乖巧的应了声是,而后笑盈盈朝薛阑走来。
薛阑被两个体形强壮的大汉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能任由两人随意摆弄。
此刻翠姨退了出去,两个姑娘瞬间没了方才的端庄拘束,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
其中一个长相甜美的姑娘笑着说道:“芙蓉姐姐,你看这小孩,要是再长几年,岂不是要和我们抢生意了?”
芙蓉温婉一笑,纤细的手指在一排精致华丽的耳饰中挑挑拣拣,她目光落在边上一对漂亮的红宝石耳坠上,思量几秒后拿起来对着薛阑的脸比划了一下。
“呀,这个好看,你皮肤白就戴这个。”
薛阑脸上写满了抗拒,芙蓉视而不见,一边拿起缝衣针在烛火上来回晃悠加热,一边语重心长道:“听姐姐一句劝,识时务者为俊杰。凭你的长相,在这望月楼还是能闯出些名堂来的。”
薛阑的耳垂被黄豆粒碾的又红又薄,芙蓉见状利落的将长针穿过他的耳垂,接着动作轻柔的为他戴上红色耳坠。
“可若是不听话。”
她蹲下身子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温和的语气中透着无限凉意:“下场比今日见到的那小倌还惨上百倍。”
薛阑再出来时漂亮精致的像个瓷娃娃,饶是见惯好皮囊的赵婆娘也啧啧赞叹,她晃了晃手中的辫子,一双三角眼带着些唬人的凶气:“看着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皮结不结实。”
薛阑冷冷盯着她,赵婆娘嗤笑一声:“每天晚饭后来这学规矩,学不会辫子伺候,不准吃饭。”
赵婆娘说的规矩其实就是一些简单的诗词歌赋,如何取悦服侍客人等。
头一个月,薛阑并不用接客,他每天被楼里的姑娘们使唤着打杂,晚上再去赵婆娘那里学规矩。
有时姑娘们喜欢打趣逗他,让他过来帮自己梳头发。
薛阑摇了摇头:“我不会。”
“这你都不会?”姑娘们嘻嘻哈哈,“那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你什么都不会以后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姐姐,你快别打趣他了,这小孩脸都红了。”
“想在这一行混下去,就必须把客人伺候周全舒坦了,这样人家下次才能继续找你。”打趣他的姑娘朝他挥了挥手,“光有美貌不行,你得体贴会来事,过来我教你。”
薛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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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往事(三) 性子恶劣难琢……
薛阑踏进房间时便看到王老爷正用那张油腻发福的脸,冲自己色迷迷笑。
房内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淡淡的,却勾的人心间痒。
薛阑赤脚踏上温暖柔软的地毯,侧身躲过王老爷探过来的手,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王老爷的笑僵了一秒瞬间又恢复如常,他只当对方年纪小害羞罢了。
他竭力忍住心底欲望,体贴道:“该怎么做,翠姨都告诉你了吧。”
薛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漠的嗯了一声。
王老爷却毫不在意,他色迷迷的瞧着薛阑,不禁浮想翩翩,好奇这冷漠漂亮的小美人一会儿会在床上哭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他越发按耐不住心底燥热,即便面上如常,一副风度翩翩,正人君子的模样,那只向薛阑摸去的手还是暴漏了此刻急不可耐的心情:“那就好那就好,你放心,一会儿我会轻一点的。”
只可惜王老爷还没摸到,一只锋利的匕首就抵在了喉管处,他甚至能隔着温热的皮肤感到那只刀尖是何等冰冷锋利。
王老爷下意识向对面人看去,桌上那盏烛火将他眼底照得炽热明亮,只可惜这么漂亮的眼睛却没什么温度。
“你轻什么?”薛阑冷笑着质问。
他手上一用力,王老爷脆弱的脖颈立刻渗出红色血珠。忽然,薛阑脸色一变,竟险些拿不住匕首。
这屋里的香......
极乐坊有时会为了让客人玩的更尽兴,会在房间的熏香中添些催情之类的药粉。
他第一次接触这种香,不过片刻,便已手脚发软,呼吸急促。
王老爷方才被他疯狂的举动吓蒙,一时竟忘了反抗,此刻他感到抵在脖颈的匕首松了几分,顿时反应过来将其打飞。
王老爷满脸怒气,蛮横的将人望床上拖:“好你个狗娘养的,还想杀了我?今天你死定了。”
薛阑充其量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面对已是成年人的王老爷,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混乱中他抓住桌上的烛台,直接砸在王老板手上。
王老爷被烫的呲牙咧嘴,一个巴掌扇过去,薛阑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通红的手掌印。
翠姨不放心一直在门外听着动静,听到王老板叫了一声,立刻关心道:“老爷,出什么事了?”
王老爷怒火中烧,心想若被人知道自己连个小孩都搞不定,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恶狠狠道:“滚!给老子滚的远远的!不许进来!”
翠姨听到他话里蕴含的火气吓了一跳,心中隐约不安,可转念又想,自己都给薛阑下药了,他还能跑哪去?
思及此,她朝里面喊道:“是是,不打扰您的好兴致了。”,而后得意的扭着腰肢走远了。
这边王老爷一扫先前的温柔有度,狞笑着道:“有种,老子就喜欢你这么狠的小美人。”
薛阑此刻如同被逼到绝路的困兽,他姿态防守,警惕的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发动新一轮进攻。
王老爷伸手去抓他,拉扯中两人碰倒了桌椅,茶具哗啦啦碎成一片,薛阑被狠狠按在地上,迎面而来的巴掌扇的他脑袋嗡嗡作响,却也让他更清醒了。
王老爷一手擒住他的双臂,另一手去扯他的衣服,薛阑心底一凉,前所未有的恐惧慌张竟让他挣脱掉束缚,他随手摸到一片青瓷碎片,径直捅进王老爷的喉咙!
对方只觉脖颈一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眼中充满惊骇,还未来得及反应,薛阑又是一击,尖锐锋利的瓷片彻底划破脆弱脖颈。
王老爷终于倒在地上,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汨汨鲜血倾泻而出,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薛阑厌恶嫌弃的抹了把脸上的血,起身将拾起被打落在地的烛台,王老爷看着他的动作,心中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真,床帐上窜起一簇旺盛的火焰,这火焰很快以燎原之势蔓延开来,劈里啪啦的响声让他恐惧万分。
更令人绝望的是薛阑将梳妆台桌椅一股脑抵到门后,王老爷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刃,恨不得在薛阑身上狠狠剜出一个洞。
薛阑推开窗户,将撕成长条的床单一角绑在床柱上,另一端直接从二楼抛了下去。
门外的人似乎察觉到房间的异常,杂乱急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薛阑回头扫了一眼正竭力向门口爬去,苟延残喘的王老爷,唇角溢出一抹冷笑,他收回目光,翻窗逃走了。
狭窄逼仄的小巷内,薛阑厌恶的扯下身上的项圈手镯,他衣裳沾血,狼狈至极,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泞脏污的积雪上。
身后灯火通明的极乐之地此刻在他看来如幢幢鬼火,泠泠琵琶曲似催命音符,稍微慢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薛阑跑了整整一夜,直至来到郊野才松懈了些,一整晚紧绷的神经让他此刻涌上无限疲惫,以至于脚步虚浮,站都站不稳呢。
最终他踉跄着倒在路边,意识消散的前一秒,薛阑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这两人逆着光,袍角在朝阳勾勒下如同洒了无数细细金粉,耀眼又夺目。
*
薛阑有意识时,脑海涌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头好疼。
他身上盖的被子温暖干燥,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气,并不像望月楼那样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脑胀的香粉味。
许是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薛阑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这无边的黑暗。
他难耐的皱起眉头。
“孩子,好好休息,你发烧了。”
薛阑感到那宽厚温暖的大手覆在自己额前,接着耳边响起一道慈祥又温和的声音。
不知是屋内点着安神香还是薛阑被烧的有些头脑不清,老人饱含关怀的话语竟真的让他顺从的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再醒来时,已经是一日后。
薛阑还未看清周围环境,便被床边小沙弥的嗓门吓了一跳。
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惊喜的跑出门,喊道:“师傅!师傅!他醒了。”
薛阑眉心一跳,见房间角落放着一个简陋的木头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摞佛经,中央则是矮桌蒲团,窗台上放着几个绿油油的盆栽,看上去被主人照料的很好。
不多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从外面走进来。
这老者看上去七八十岁,他穿着一身宽大的僧袍,背脊略微佝偻,步伐却极其稳当,面容沧桑沉静,如一棵历经千年而不朽的古木,让人莫名从心底生出一股敬意。
薛阑警惕的望着他,眼中带着明晃晃的防备。
“你是?”他沙哑的问道。
老者不疾不徐道:“贫僧怀度,是雁度寺的主持。”
薛阑问:“是你救了我?”
怀度只笑并不说话,一旁的小和尚忍不住插嘴:“那当然了,主持一路将你从山下背上来呢,都累坏了。”
薛阑面露惊愕:“多谢...师傅。”
怀度朝他招了招手:“饿坏了吧,刚好弟子们下了早课,一起去用膳吧。”
薛阑并没有拒绝,他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他跟在怀度后面,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一切,雁度寺随处可见参天古柏,地面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个落叶都没有。
他们到饭堂时,其他弟子都已经开始用膳了,饭堂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默的低着头吃饭。
怀度一进门,一位着黄色僧衣,面容白净的和尚便迎了上来。
岑月一挑眉,这熟悉的面容竟然是......玄策。
“师傅,今日怎来晚了?”他眼神落在一旁的薛阑身上,道,“这是?”
怀度将清粥小菜放到薛阑面前,从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薛阑眼睫微颤,道:“薛阑。”
怀度点了点头,并未多问什么,他将薛阑安排在了和尚们住的禅房。
这些和尚年纪也不大,心性还未沉淀下来,晚上他们好奇的将薛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
“你从哪来的?今年多大了?”
“以后你就住在这了吗?”
“可是我们雁度寺里全是和尚啊,他要住这是不是得皈依剃度才行?”
“哎你们看他耳朵上戴着什么?”
众人齐刷刷看去,只见薛阑右耳处有一颗红豆大小的宝石耳坠,在昏暗烛光下散发着莹润透亮的光泽。
薛阑后知后觉的往右耳摸去,脸色倏尔一变。
和尚们常年不下山,从未见过男子佩戴耳饰,东倒西歪的笑作一团,甚至有人玩笑似的说:“不如我给你摘下来吧?”
他说着竟还真的伸手抓去。
薛阑身子一僵,侧身躲了过去,缓缓道:“不用了。”
众人见他脸色不好,顿觉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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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往事(四) 阿霁
薛阑一人走在下山的路上。
前两日刚下了场雪,山上积雪还未完全消却,青石板上湿漉漉一片,稍不注意就会打滑。
他想到醒来那日小沙弥说的话,不禁纳闷怀度那样佝偻苍老的身子是如何把自己背上山的?应当用了很久吧。
薛阑向身后望去,碧空处立着一道极仞的山峰,隐约可窥得楼阁亭角,已经看不到那座寺庙的影了。
见此,他又放慢了速度,谁曾想后方一个人大叫着他的名字追了上来。
小沙弥不知哪来这么大劲,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不让走。
薛阑拽了几下没拽动,冷冷道:“你要干嘛?”
“嘿你怎么走这么快。”小沙弥气喘吁吁,“师傅发现你不见了,让我先来追你,他在后面呢,你不许走。”
薛阑眼神一变,没想到怀度会亲自来追自己。
“不用了。你让师...让他回去吧。”
小沙弥想也不想,道:“不行!”
他们就这么在半路拉扯起来,薛阑恶狠狠的让他放手,小沙弥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直到怀度赶来拉开两人,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他走的急以至于在这料峭寒冬的天里出了满头热汗,薛阑默默收回眼光,见那老者伸手慈爱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出乎意料的他什么也没问,只轻声说了句:“回去吧。”
薛阑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不知怀度为何会来找他,但他知道,与其战战兢兢担心被赶走,倒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怀度轻轻揽住薛阑的肩膀,刚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橘子塞到他手里。
隔着衣袖,薛阑都能清晰感到肩膀处那粗糙干燥手心传来的热意,其实他只要想便能很容易挣脱,可薛阑并没有这么做。
他第一次被人给予如此温暖的善意,就像独行在茫茫雪夜的人遇到可以取暖的烛火。
因为太过珍贵,所以舍不得拒绝。
薛阑望着手中两个沉甸甸的橘子,即便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被赶走的可能,但那一刻,他还是跟着怀度回去了。
不知怎的,薛阑忽然想到了余氏,她以前对自己并没有这么坏,起码还说的过去。
五岁那年,余氏偶然怀孕,但因为过度劳累导致流产。她不知从哪听说的歪理,认为是薛阑鸠占鹊巢,克掉了这个孩子。
自那以后的两年,余氏都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她变得越发疯癫,对薛阑非打即骂,经常一边骂着克星,一边用扫帚打他,直到将人赶出家门才罢休。
薛阑时常一整天都在外面,直到天黑才敢偷偷溜回家。
后来余氏还故意把他丢到深山老林,还好第二日他被上山砍柴的好心村民捡到,送回了家。
见计划没成功,余氏不甘心的又扔过他几次,她将他带到更远更偏的地方,那个时候的薛阑大了一些,隐约猜到了余氏的心思,便默默记住下山的路。
每当余氏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回到家,都会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后来薛阑恶劣的想,或许她更希望自己葬身虎口,或滚落山崖吧,只可惜让她失望了。
也是那两年,他对余氏微乎其微的感情被消耗殆尽,甚至变得有些厌恶憎恨。
山间寂寥无声,几人踩在积雪上发出的沙沙声响,小沙弥嚷嚷了一路师傅偏心,为何薛阑有橘子我没有?
怀度笑呵呵的看了怀中男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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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往事(五) 也会赶他走吗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三年,薛阑已长成半大少年。
他提着一包药,漫不经心从簌簌竹林前走过,被风吹起的黑衣袍角微微摆动,掠光而过。
薛阑将药放在老人面前,秀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师傅,这个月的药不要忘了吃。”
怀度从书本中抬起头,仰视着已经比他还高的少年:“辛苦你还要下山跑一趟。”
薛阑见起风了,上前为他披上外衣:“既觉得我辛苦,那师傅可要按时吃完,不然岂不是让我白跑一趟?”
怀度见他面上隐有疲惫之色,不禁问道:“最近练剑练到很晚吗?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雁度寺后山住着一位剑客,这剑客退隐江湖后,便隐居在此。本以为一身剑法要就此失传,机缘巧合下怀度将薛阑引到他面前。
那剑客见薛阑还算有天赋,便决定收他为徒,教他剑术。
薛阑淡淡嗯了一声。
怀度附和:“这几日入夏,也实在有些闷热,蚊虫又多,一会你拿几个药囊回去挂在床头,晚上便不会睡得不踏实了。”
薛阑充耳不闻,他扫了眼怀度手里的佛经,不解道:“师傅每月都要讲经释道,劳心伤神,不如别讲了,有这个时间休息不好吗?”
怀度:“还好,现在寺庙大多事务都是你玄策师兄在打理,我已经很清闲了。”
薛阑在听到师兄二字时,嘴角几不可闻的抽了一下。
怀度却没注意,一脸认真道:“况且讲习佛法,开悟民众,这是好事怎能说做不做?”
“今生积德行善,即便来世不能入佛门,也会福报加身。”
薛阑一向不信这种说辞,换旁人讲这种行善积德,好人有好报的屁话,他早就冷着脸让对方滚了。可在怀度面前,他却听的极其认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
直到老人说尽兴了,薛阑才离去,时间还早他便想走去后山再练会剑,还未走近便见庙门外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雁度寺常有大户人家来此清休,一住便是好几日,薛阑早已见怪不怪,视若无睹的从马车旁走过。
自此后的几日,薛阑依旧晨起练剑,晚上照旧例去看一眼怀度。
往常这个时候,房内总会点着一盏烛火,怀度便总在灯盏下翻来覆去看那本厚厚的佛经,薛阑隔着窗纸便能看到那一团橘黄光晕,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而此刻禅房内一片黑寂,静悄悄的不见光亮。
他站在院中,见怀度已睡下,狐疑师傅竟休息这么早。
薛阑不敢打搅,随即转身默默离去。
第二日,他特意去的早了些,怀度坐在院中石凳上,面前是一本摊开的经卷。
看到薛阑,怀度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手串。
“这手串是我亲自打磨的,用的是熏了几个月的沉木香,可安神助眠,你近日睡不好,就贴身戴着。”
薛阑不假思索的接过挂在了腰间,喃喃道:“难怪师傅这几日休息的早。”
怀度静静看着少年,苍老面容上显出一抹疲惫的姿态,像是几夜没睡过一样,听到薛阑的话,他笑了笑,并未过多言语。
此后几日,怀度又消失在薛阑眼前,薛阑去问,才知师傅要闭关研修佛法,无事不要打扰。
入夏以来,天气炎热,薛阑夜里无眠,总觉得胸口钝痛沉闷,有时竟连剑都握不住。
山下医铺的大夫把脉后,说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就行。
薛阑置若罔闻的点点头,像往常般让大夫去拿药。
这几年怀度身体出了不少毛病,三天两头便要抓药,薛阑倚在门边静静看着大夫忙前忙后的身影。
远处已黑了半边天,乌云沉沉堆积,像是下雨的征兆。
他微微蹩眉,心道,师傅的腿又该疼了。
等大夫抓好药,薛阑递了银子便急匆匆往山上走去。走至半路,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呼啸的狂风几乎要将草木吹断。
天边一道闪电急速划过,惊雷轰然炸开,薛阑心烦意乱,不明白为何心中会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护紧了怀中的药,加快步伐向雁度寺走去。
令薛阑意外的是,大雄宝殿内竟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就连说要闭关,不喜被打扰的怀度也赫然在列。
中间空地上还跪着一个,那人背对着他,头垂得很低,即便这样,薛阑也认出来了他,是玄策。
怀度平静的目光落在年轻和尚身上,良久才开口说道:“你走吧,雁度寺容不得你这般投机取巧,心术不正之人。”
玄策浑身一僵,慢慢伏下身子,慌乱道:“师傅,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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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送终 别喝!有毒!
黑......
好黑......
死寂的林中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风声盘旋呜咽,像极了恶鬼哭号咆哮,那道脚步越发急促,彷佛慢一步暗处就会有无数狰狞恶鬼向他伸出尖锐可怖的爪牙。
眼看着前方的人影快要消失不见,薛阑慌乱无措的想,不,等等我,别把我自己丢在这......
直到女人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他眼底才浮现一丝绝望。
“你本来就是捡来的,要不是当初别人求着我养,你早就饿死了。”女人粗糙的声音略带埋怨,“这么多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你既然占了我儿子的位置,那我是绝对不能再养了。”
她心狠的扯走了被小孩攥紧的衣角,一句话也不说便直接跑掉。
直到薛阑重重摔在地上,泪水才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丢下他?
怎么能说不养就不养呢?
清凌凌的月光下,他眼底的流淌的悲伤清晰可见。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也是同样朦胧皎洁的月色,他与一身灰衣僧袍的老者并排坐在台阶上,四下无声,而天幕繁星点点,一切安静又美好。
“师傅。”薛阑握紧了衣角,轻声道,“你不嫌我是累赘吗?”
忽如其来的问题让怀度不由得一愣,他扭头看向身侧的少年,对方面色苍白宛如白纸,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倒。
薛阑面上平静,眼底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短短几秒的停顿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终于他听见老人否认。
“不。”
月下,怀度松弛苍老的脸上竟带着异常坚毅的神色,他的声音平和至极:“我不会不管你的。”
“也不会丢下你。”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薛阑眼神动容,他微微一笑,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挤出一个狡黠认真的笑:“师傅,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四下静谧,唯有竹叶摇晃,发出沙沙响声。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听得那一声沙哑且坚定的“会。”
薛阑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他狐疑的转过身望去,身边竟是空无一人!
下一秒,他又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虚弱清瘦的老人。
那老人眼珠浑浊,他费力的抬起皱巴巴的手:“我走后,你自己就是一个人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阿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师傅对不起你........”
薛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掌,就在那手指即将碰到他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顿时化作白色光点消散而去。
薛阑彷佛听到周围有十分激烈的打斗声,猛兽嗓子里发出的低啸犹在耳边,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瘦小灵活的人影正在与一个似虎似狮的怪物对峙僵持。
意识逐渐回笼,他再次感受到那锥心刺骨的疼痛,就像是淬了剧毒的蛇虫正啃噬他的五脏六腑,毒性如蛛网般缓缓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朵新鲜美丽的花正慢慢走向衰竭枯败,以及死亡。
薛阑疼的几乎失去知觉,以至于他的反应也迟钝起来,一时没分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耳边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大,薛阑竭力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岑月瞥过来的眼神,他能感到她躲的越发费力,甚至还有一丝想要逃离的蠢蠢欲动。
许是方才梦里的自己太过凄惨,又或是身体如虫蚁咬噬般痛苦不堪,这一瞬他心中竟涌上一丝苦楚。
走吧,都走吧。薛阑再次合上眼睛,冷冷的想,余氏曾经毫不留情的丢弃他,师傅也无法永远陪在他身边,他早就习惯了被丢弃。
至于岑月,多一个也无妨,这个人花言巧语,三心二意,充其量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去。
另一边,岑月此时已满头大汗,到了精疲力竭之时,她心道,如果薛阑再不醒,她真的要逃之夭夭,把他留下当梦兽的开胃菜了。
这么想着,岑月忍不住朝薛阑的方向看去。
树下的人黑眸平静,冷冷瞥了她一眼,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岑月:??!
梦兽发出低低的嘶吼,幽绿的眼瞳中闪着饥饿的寒光,它后足蓄力,腾空而起,扑向岑月的方向。
此刻岑月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尼玛,她没看错的话,姓薛的刚刚那是醒了吧。
眼看梦兽就要扑来,电光火石间,岑月摸到了身上竟还有一张火符,她当即念咒扔了出去,符纸在半空中化为冲天烈焰,将梦兽直接烧的滚落在地,惨叫连连,嘶吼着奔跑逃离。
岑月猛然松了一口气。
薛阑浑身上下几乎被汗水浸透,直到体内肆虐的痛意如退潮般逐渐平静下来,他虚弱的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更别说察觉出有人在靠近他。
岑月看着他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乌发散在身侧,颇有几分病美人的柔弱姿态。
这家伙到底醒没醒?
“睡美人?”
薛阑听到头顶竟传来一声清脆熟悉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岑月。
薛阑:“你怎么还在这?”
岑月一听不乐意了:“薛公子,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丢下你跑吧。”
虽然我确实有这个念头。
“要不是我,你现在就被梦兽吃了。”岑月邀功似的说道,“可惜你只顾着当你的睡美人,没看到我方才为了保护你是多么英勇。”
薛阑这才正眼瞧她,看岑月发簪歪斜,衣裳也有些脏乱。
他眼底划过一丝讶然,她竟然真的没走。
两个人回来时,江映柳三人已经等了大半天了。
谢重川:“你们再不回来,映柳真的要去找你们了。”
狐玉眼尖的发现岑月的异样:“你怎么搞这么狼狈?头发上沾着根草,衣服也这么脏......”
他戛然而止,溜圆的眼珠一转,彷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再一看,薛阑疲惫的倚在一旁,明显是累坏了一样。
啧啧。狐玉笑而不语。
薛阑却毫无察觉,他拿起一旁的水壶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好受了不少。
方才经历了这么一遭,岑月觉得薛阑小时候的惨状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如此可怜,她怎么还下得去手。
想到这,岑月向薛阑默默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看到薛阑拿起那个熟悉的水壶,一连喝了好几口,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
“啊————”岑月下意识叫出声。
不能喝!有毒!
刹那间,众人齐刷刷向她看来,就连薛阑也放下水壶,一脸莫名其妙。
江映柳见她面色:“怎么了?”
岑月顿时如芒在背,她指了指薛阑,舌尖打转最终吐出一句:“薛公子,你的手在流血。”
狐玉见状笑而不语,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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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徐家岭 这个人花言巧语,……
狐玉站在隔壁房门口,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又打了个哈欠:“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干嘛?”
岑月一个激灵,生怕这动静吵醒里面的人,径直将狐玉拽到了隔壁屋。
狐玉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你方才鬼鬼祟祟在人薛公子门口干嘛呢?”
岑月的回答显然没几分底气:“没...没干嘛啊。”
好啊,还不承认。狐玉心想。
他嘴角含笑,颇为得意的说道:“我早发现了。”
岑月后背一凉:“你发现什么了?”
她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乱作一团,难道他看到自己往水壶里放红竺了,猜到自己要毒杀薛阑了?
“.其实你....”狐玉勾起唇角,在岑月紧张到吞口水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喜欢薛公子吧。”
他洋洋得意的向岑月分析自己是怎么发现的。
“从你给薛公子买糖葫芦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人家生病了你主动嘘寒问暖,帮着去打水。还有发现薛公子不见的时候,你那个担惊受怕的表情啊,二话不出就跑出找。”
岑月:?我那个时候是这样的吗?
“薛公子手受伤,你都紧张的不得了,心疼的都快哭了。”
那一刻,狐玉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简直散发着智慧的光彩。
岑月有惊无险的松了口气,一边违心的附和,一边虚伪赞美他的火眼金睛:“嗯,你猜对了,没想到这都瞒不过你。”
狐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我看薛公子对你不怎么热情?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有什么误会赶快说开吧,半夜趴人家房门口算怎么回事?”
岑月:“没闹矛盾,而且我们现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什么?你们没在一起?!”他上下打量着岑月,认真又好奇道,“那你们俩消失那么久不是约会去啦?”
岑月摇头,将薛阑遇到梦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临走前又故作羞涩,别别扭扭的说道:“薛公子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你可..千万帮我保密啊。”
狐玉打着包票:“放心吧,我的嘴可严实了。”
两人刚打开房门就猝不及防和隔壁的薛阑打了个照面。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夜里微凉潮湿的气息。
岑月吓了一大跳:“薛公子?!你..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睡不着,到处走走。”薛阑轻眉淡写道,过了几秒,他又问,“你不睡觉在这干嘛?”
岑月讪笑两声:“睡不着和狐玉聊聊天,我现在有睡意了,先走了。”
聊聊天?
薛阑凝眉看着她的身影飞一般消失在走廊上,眼神冷了下去。
他说呢,怎么不来找自己了,敢情是去找别人了。
寂静的走廊里响起薛阑的疑问:“你们方才都说了什么?”
狐玉面色一窒,他方才答应了岑月要帮她保密。
薛阑见他不语,似明白了什么:“怎么?她也给你讲童养媳的事了?”
“啊是是....”狐玉模模糊糊的应着,只想赶快结束话题,根本没仔细听薛阑说的是什么,他心道什么童养媳起八糟的。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薛阑眼底逐渐变得沉黯,他冷冷的扯起嘴角,心道,还让我保密,结果转头自己全抖出去了。
什么挚友,什么只告诉他一人,
他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花言巧语,三心二意,满口....谎话。
*
岑月几乎一夜没睡,第二日饭桌上,她惴惴不安的坐在位子上,时不时向二楼薛阑的房门瞥去一眼。
怎么系统没反应?难道是还没彻底咽气?
她按耐住紧张不安的情绪,告诉自己再等等。
江映柳忽然问道:“薛公子怎么还没下来?”
岑月放下筷子,笑得极为勉强,刚想说不如我去喊他,话还未说出口,一个熟悉的人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
他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因着出挑的容貌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打量。
岑月傻了眼,见鬼一样的盯着他,直到薛阑入座,她才佯装关心道:“薛公子,昨天睡得好吗?”
薛阑:“还行。”
岑月绞尽脑汁的问:“身体还好吗?有不舒服吗?”
薛阑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底积攒了一晚的郁气消散了不少:“没有。”
岑月面前笑呵呵,心里把狐玉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家伙不会在骗她吧?
等离开客栈时,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状似无意的问狐玉:“你昨天说的那个红竺真的有毒?”
狐玉:“嗯?我有说过?”
岑月心里咯噔一下,质问:“你自己说的啊,在河边的时候。”
狐玉摸了摸后脑勺,哈哈道:“啊那个呀,我随口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真有毒吓你呢。不过它和红竺确实很像,你下次再看见离它远点啊。”
没想到它也是一片好心,岑月瞬间如瘪气的茄子,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狐玉反应过来问道。
岑月随口道:“就是问问。”
岑月装作没事人一样上了马车,搞清是个乌龙后,悬了一晚上的心彻底落地,不知为何她复杂难以言明的情绪竟隐藏着一丝庆幸。
天气逐渐转凉,从西陵一路北上,山丘起伏连绵,树木蓊郁,水波荡漾,碧色蓝天宛如透亮清澈的宝石,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
谢重川看着远方袅袅升起的缕缕炊烟道:“前面好像有户村子,快些赶路说不定能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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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看星星 我睡不着。
几人忙向他所在的方向追去,只见一群村民高举火把,正围着什么东西好奇的打量。
看到不远处又跑来几个人,村民们面露惊愕,纷纷向手中的镰刀锄头对准来人,火光将他们脸上的恐惧惊慌照得一览无余。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率先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岑月猛的停住脚步,见他们身后的狐玉头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男子见岑月欲上前,如临大敌的退后一步,彷佛她是什么吃人不眨眼的妖怪:“不许过来。”
这些村民眼中俱是明晃晃的戒备,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就连旁边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都学着大人的模样,佯装凶狠的样子瞪着他们。
谢重川上前作辑,诚恳道:“诸位,我们从西陵来,往临都城去,多日舟车劳顿,所以才想在此地借宿一晚,并无恶意,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若不方便我们走便是,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年轻男子闻言打量着谢重川,此人容貌绝佳,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不迫的贵气,能看出是个涵养极好的富家公子。
他犹豫着放下手中的武器,为难的对一旁的老人说道:“徐叔,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坏人。”
被叫做徐叔的老人缓缓走出,他约莫四五十岁,皮肤黝黑,发色掺杂着些许花白,一双眼却神采奕奕,充满精光。
“公子,真是对不住。”徐叔面露愧色,“实在是最近村子里不太平,大家才出此下策,并不是有意冒犯的。”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村民放下武器,又让人把地上昏迷的狐玉抬起来。
江映柳看着他后脑勺鼓起的大包,愕然道:“这是?”
闻言,徐叔的脸更红了:“这位小公子忽然窜出来,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声音,嚷嚷着要吃掉什么东西,大家一害怕,就把他一棍子打晕了。”
众人忍俊不禁。
徐叔咳了一声,对周围的村民道:“行了,大家都回家休息吧,今天晚上是一个误会,都回去吧回去吧。”
村民们紧绷的神色陡然松懈下来,纷纷三三两两的散去。
徐叔为表歉意,主动邀请几人去自己家中住宿,路上江映柳的打听村里发生了何事。
徐叔不自然的笑了笑:“不过是村里发生了些怪事,大家怀疑有人在装神弄鬼,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江映柳看他并不是很想说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
徐叔作为徐家岭的村长,家里比普通人家要宽敞许多,为招待江映柳等人,他特意将西边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
“爹?”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皱眉看着院子里这一些不速之客,“他们是谁?”
“村里来的客人,在咱家借宿一晚,”徐叔热情的向谢重川介绍:“这是我儿子,徐放。”
谢重川笑道:“徐公子好。”
徐放眯眼将他们从头打量到尾,似乎并不想理人,他懒洋洋嗯了一声,进屋前用近乎命令的语气,朝徐叔丢下一句“我饿了,去给我煮碗面。”
徐叔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笑着应下后还问谢重川几人要不要吃东西。
几人啃了好几日的干粮,许久没吃点带热汤的了,闻言都有些心动。谢重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便有劳了。”
谢重川和江映柳进厨房帮忙烧水去了,岑月则拽着薛阑去菜园摘青菜叶子。
徐家在院里留了一大块地用来种菜,一排排白菜小葱长势喜人,岑月蹲在墙角,挑了颗绿油油的白菜,她撸起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瘦弱的小臂,跃跃欲试道:“薛公子,看上哪颗了?我给你摘。”
薛阑听着她霸气十足的语气,抬手随意指了指角落里最大的那颗,岑月弯下腰,一鼓作气准备拔出,却不想这白菜长得太过结实,她一个踉跄,摔在了泥地里。
薛阑眼睁睁看着人倒了下去,他先是惊愕了几秒,随即脸上浮现一抹玩味愉悦的笑。
薛阑走到她身旁,正欲弯腰帮忙拔出,他的手还未碰到白菜,就猝不及防被人一把捏住。
“让我来!”岑月摆摆手,示意他走开,“你的手受伤了,一旁看着就行。”
说着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两个橘子。
“你就在一旁待着吃橘子吧。”
薛阑被她推至身后:“你哪来的橘子?”
岑月道:“今早赶路时在一户人家外看到一颗橘子树,想到你爱吃,便摘了几颗。但不是白拿的啊,我在树下留了钱的。”
薛阑掩住眼底浮现的惊讶,轻轻接了过来:“...谢谢。”
几人用过饭后便回屋歇息了。
深夜,明月高悬,庭院寂寂。
徐放探出头,见徐叔的屋子已没了一点光亮,便蹑手蹑脚的关上房门,跑了出去。
树上的薛阑闻声向下看去,见是徐放,毫无察觉的松了口气,又漠然的收回视线。
小院再度静了下来,半晌都没有谁再出来,薛阑瞥向西边的小屋,那是岑月住的地方。
屋里的人熄了灯,此刻应该是睡下了。
他刚这么想着,却听到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响亮。
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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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舒子行(一) 这结界..……
翌日一早用饭时,岑月看到薛阑不免想到昨晚那令人尴尬至极的事,吃饭时都有几分不自在。
谢重川正笑着感谢昨晚徐叔的收留。
“谢公子快别这么客气。”徐叔道,他看了狐玉一眼,“昨晚真是对不住这位公子了,还未来得及赔礼道歉,希望公子不要怪罪。”
狐玉摸了摸后脑勺,勉强挤出一个笑。
他朝鸡圈的方向瞟了几眼,忍不住舔了舔唇角:“村长要是真想赔罪,我看.......”
话还未出口,便被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声打断。
“村长!村长!不好啦,又出事了!”
“你快去看看吧!”
一个年轻人鬼哭狼嚎的跑进院子,一嗓子打破了清晨难得的宁静,引得岑月几人纷纷侧目而视。
徐叔唰一下站起来,他快步走上前,不等年轻人开口说话就问道:“又出事了?”
这话轻飘飘落入几人耳中,江映柳好奇的看了过去。
只见年轻人点了点头,瞧着快要哭出来似的。徐叔饭都不吃了,放下筷子立马跑了出去。
年轻人正要跟上,只听身后传来一声。
“这位小哥。”
谢重川叫住年轻人,露齿一笑:“不知可否带我们过去看看?”
年轻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竟然还要跟过去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可吓人了,估计你看了晚上都会吓得睡不着。”
江映柳:“无妨,还麻烦小哥带路。”
年轻人:“好吧好吧,跟我来吧。”
村口榕树下围着乌泱泱一堆人,江映柳拨开人群上前查看,岑月跟在她后面,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惊得瞬间瞪大了眼睛。
饶是薛阑也不免有些惊愕。
地上的男人尸体泛着可怖的青白,眼球外凸,沾满血丝,最令人惊骇的是,他张开的嘴巴里竟伸出一道粗壮的藤曼,那藤曼根部的经络宛如血管一般,在脸上纵横交错,似乎下一秒就要将男人脸皮撑破。
这藤曼与男人身上其他地方长出的茎叶交缠在一起,几乎要将男子的身体覆盖殆尽。
岑月看着那青灰色手背上冒出的几颗绿芽,顿时头皮发麻。
江映柳蹲下身,不过周围人的阻拦竟直接用手去碰男人的尸体。
徐叔没想到这姑娘胆子竟然这么大:“姑娘,你.....”
江映柳毫无惧色,平静的问:“之前的尸体也是这样吗?”
徐叔面露悲色:“....是。”
人群中有人愤愤道:“不知道谁这么无聊,搞这一出吓唬大家!到底谁在装神弄鬼!”
“这不是人干的。”江映柳缓缓道。
如平地惊雷,人群轰然炸开。
“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还是说我们村里有妖怪?”
“之前不是有人说半夜看到舒子行了?难道是他回来了!”
“胡说八道,他都死了一年了!”
徐叔似乎很忌讳这些鬼神之说,也随着厉声附和:“别胡说,肯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他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让他们将这尸体抬去烧掉。
“散了吧,散了吧,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就别出来了,一定要锁好房门。”
江映柳望着被抬走的尸体,沉默不语。
人群外,一个乞丐吸引岑月的注意。
他瘦削的脸上沾着些脏土,虽衣着破烂,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有精气神。别人看到这可怖的尸体都避之不及,直呼吓人,他脸上却毫无惧意。
察觉到岑月的视线,乞丐毫不胆怯的对视回去,他敲了敲手里的碗,用近乎撒娇的语气道:“姑娘,赏点吃的嘛。”
人家都伸手要了,岑月也不好意思不给,只是她摸遍全身都翻不出什么食物。
岑月摸遍全身,讪笑两声:“我没带。”
乞丐又朝谢重川道:“公子呢?”
谢重川往他碗里往了一些碎银。
乞丐嬉皮笑脸的接过并不断道谢,待谢重川几人离开后,他眯眼望着这些人离去的方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随后发出一声哼笑。
路过一处池塘时,乞丐将那碎银往水里一扔。
咚——
银块悄无声息落入水中,水面上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引的游鱼惊动万分。
*
回去的路上,江映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提醒。
“村长。”
徐叔一眼便看出她的意思:“江姑娘,不妨有话请讲。”
“今早那具尸体确实非人所为,倒像是....妖力所致,此事太过诡异,万不可掉以轻心。你若是需要,或许我可以帮你。”
此话一出,徐叔这才正视起面前这位看着柔弱的姑娘。
“多谢姑娘好意。”徐叔道,“只是这件事我比你了解一点,而且这怪异至极的尸体,我从前便见过。”
“见过?”江映柳回想起方才一些村民的话,道,“可是与那位叫舒子行的人有关?”
徐叔叹了口气:“正是。”
岑月好奇道:“这舒子行到底是什么人?和这尸体有什么关系?”
徐叔捋了捋胡须,看向远处天际,似乎很不想回忆。
“这个舒子行原先是村里的一个大夫,那怪异至极的尸体便是出自他手。”
“几年前,他来到徐家岭,在村东头开了家医铺。这孩子医术高超,心地也好,经常免费给一些老人拿药看病。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语气满是遗憾。
“一切还得从一年前的那场疫病说起。”
“那个时候村里爆发了一场疫病,病人全身皮肉溃烂,甚至还有虫子在体内爬,那个时候舒子行免费为乡亲们治病。可惜这病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饶是他拼尽全力救治,还是死了很多人。”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他的药房里发现了好多死老鼠。那老鼠和患疫病的人一样,全身溃烂浮肿,尸体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他平日就喜欢养一些奇奇怪怪的蛇虫鼠蚁,有人说都是因为他养的毒虫泛滥,才使村里爆发瘟疫。”
“村民们一怒之下搜了他的家,却在地窖里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尸体。”
谢重川忍不住道:“难道和方才在村口看到的那具一样?”
“正是。”徐叔点了点头,“那些尸体浑身缠满藤曼,形状可怖,村民们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这,村长痛苦的闭上眼:“这个舒子行犯下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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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舒子行(二) 薛公子,迎……
徐叔身子一震,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怎么....怎么可能。道长说这结界用几十年都没问题,这才过了多久......”
“那道长应该是在四个方向设下镇妖驱邪阵,四阵联合,形成结界,将后山妖邪鬼祟镇压于此。只是.....”江映柳指了指面前的入口,“这里的阵法好像撑不住结界了。”
狐玉道:“为什么啊?”
江映柳:“应当是外力使然。”
“外力......”徐叔喃喃道,反应过来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是说有人蓄意破坏?”
江映柳点了点头:“幸好其他三阵是完好的,帮这里的结界撑了一段时间。”
徐叔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这可怎么办啊?能撑多长时间啊,这能修好吗?”
江映柳郑重道:“我试试,这段时间就不要让村民进山了。”
这结界挡妖魔鬼怪,可挡不了人。
“江姑娘放心。”徐叔打着包票保证,“这后山邪乎的很,再加上几年前那档子事,村民们没那个胆子,平时就没多少人上山。”
几人下山时,岑月又在村口看到了那小乞丐。
他被一群小孩围在中间,正嘻嘻哈哈说着话,笑起来眼中折射着如钻石般的光彩。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递给他一个窝窝:“给你,这下可以继续给我们变戏法了吧。”
乞丐颇为嫌弃的接过,啧了一声:“拿这个就想打发我?”
女孩眨了眨眼:“我娘说了做人要讲诚信,你说话不算数!”
乞丐振振有词:“呵,那是你娘,我娘可没这么说过。”
“二丫。”
不远处的徐叔冲女孩叫道:“你们几个在那干嘛?太阳马上下山了,赶快回家去。”
女孩见是村长,不满的撇了撇嘴,而后听话的回家了。
乞丐发出嗤笑,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也准备起身离开。
岑月问道:“他是?”
徐叔道:“只是一个讨饭吃的小乞丐,几年前来到咱们村,经常和小孩混在一起玩。”
岑月:“那他平日住哪啊?”
徐叔:“乞丐嘛,当然是天为被,地为席,四海为家了。”
由于江映柳要帮忙修补结界,众人便决定在徐家岭多停留一段时日。
午饭时,狐玉盯着锅里鲜嫩喷香的鸡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村长也太客气了吧,竟然顿顿宰鸡招待我们。”
岑月解释:“这是谢大哥看江姐姐修补结界太过辛苦,特意跑到镇上买了一百只母鸡。”
“多少?一百只?!”狐玉喃喃道,“这临都城当官的都这么有钱?”
岑月:“不是当官有钱,谢家本就是临都城的名门望族,财力雄厚的难以想象。”
薛阑闻言顿住,不着痕迹的看了岑月一眼。
谢重川也颇感意外:“哦?小岑你还知道这些?”
岑月一脸骄傲:“这不是在西陵时陈大人说的嘛?记性好罢了。”
薛阑心道:旁人的事情记得倒是清楚。
狐玉吃的不亦乐乎:“江姑娘出力,谢大哥出钱,我就这么白吃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岑月笑眯眯道:“不用不好意思,你可以跟着我和薛公子去洗碗。”
狐玉登时僵住,偷摸瞪了岑月一眼,仍装出一副有心无力极其遗憾的样子:“好,好是好,可是我不会啊。”
徐叔看他如此“失落”,眼珠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小公子若真想帮忙,不如帮老头子我去卖鸡蛋吧。”
狐玉微微睁大了眼:“卖鸡蛋?”
“是啊。”徐叔有些不好意思道,“谢公子买的鸡实在太能下蛋,家里的鸡蛋快放不下了。”
狐玉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既然这样,那我就试试吧。”
谢重川附和道:“正好小岑和薛阑也没事干,不如一块去吧。”
岑月最喜欢凑热闹:“好啊好啊。”
下午,三人便用马车拉着两大筐鸡蛋去镇上了,狐玉精挑细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几人不会叫卖也不会揽客,就这么坐了大半晌也没有一个人光顾。
隔壁卖菜的老大爷看不下去,决定指导一下:“年轻人,光杵在那是不行的,你得吆喝几声。”
“看好了啊。”他清了清嗓子,喊道:“瞧一瞧,看一看啊,新鲜采摘的蔬菜,自家院里新种的,绝对新鲜美味!”
老大爷吆喝完,得意的看向几人,示意他们展示一下学习成果。
狐玉和岑月面面相觑,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薛阑,薛阑倚着墙满脸写着抗拒:“别看我,我不会。”
岑月紧接着道:“我脸皮薄,叫不出口。”
狐玉咬了咬牙,一脸豁出去的样子:“瞧一瞧,看一看,今早刚下的鸡蛋,可新鲜啦。”
这一喊果真有位姑娘停在了摊位前:“这鸡蛋怎么卖的啊?”
狐玉端出一副生意人的架势:“两文钱一个。”
“我没问你。”姑娘桃腮微红,羞涩的指着一旁长身玉立,秀美如玉的少年,声音也多了几分娇怯,“我问他~”
狐玉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幽幽道:“薛公子,迎客了。”
薛阑闻言面色一变,看到摊位前站着的姑娘才反应过来什么,他答道:“两文钱一个。”
姑娘将菜篮子递了过去,细声细语道:“那麻烦公子给我拿十个呢。”
岑月立马起身要接,谁知姑娘又红着脸道:“我想让这位公子装。”
她只好又悻悻坐了回去,任由薛阑装好鸡蛋递到姑娘手上。
待客人走后,双双被嫌弃的两人痛心疾首:“看来我们是多余的,这摊位根本就不需要我们。”
“既如此,我们走也罢!”
薛阑被二人推到前面,果真不过片刻又有一年轻女子来买鸡蛋,搞得狐玉备受打击。
不到一下午,鸡蛋被卖的干干净净。
岑月和狐玉莫名有种成就感,两人拉着薛阑在集市上逛到太阳下山才依依不舍离去。
徐家岭离镇子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走至一半天色便暗了下来,等几人到村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不知是不是后山阴煞妖气过重的缘故,夜色格外浓重黑沉。
薛阑驱赶马车往徐叔家走去,刚走至一个路口处,不远处忽爆发出一声惊恐凄厉的求救声。
“救命——救命啊,救.....”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人骤然捏住喉咙一般。
几人迅速赶了过去,只见男人已软塌塌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他脖颈间缠着一圈藤曼,犹如盘踞其上的长蛇。
狐玉正要上前查看,却发现尸体动了一下。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是我老眼昏花了吗?这尸体怎么在动啊?”
话因刚落,尸体又往后动了一下。
这下岑月都看的傻:“不是你眼神有问题,他确实在动。”
男人的尸体骤然急速后退,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拖拽着他一样。
岑月惊呼:“是藤曼,他脖子上那道藤曼在拉他!”
三人飞速朝着尸体被拉走的方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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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舒子行(三) 当真愚蠢至……
待几人赶到后山时,结界果然已经被破坏了。
狐玉:“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这舒子行拿草人将我们引走,自己再趁机毁掉结界。”
江映柳细眉微蹙:“可是他既然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破坏结界呢?这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一片沉默当中,心中疑云不断。
昨晚的事情村长怕给村民们造成恐慌,因此并未声张,只吩咐几个年轻人将小柳的尸体偷偷埋了。
江映柳则继续留在后山修复结界。
徐家院内
狐玉的哀嚎声不绝于耳,岑月耳朵简直要被吼聋了:“你再鬼哭狼嚎的,我就不给你抹了啊。”
狐玉委屈至极:“我都要毁容了,这都几日了还不结痂。”
岑月:“哪有这么容易毁容,放心吧不会的。”
她弯下腰将药膏抹在狐玉的伤口处,这一看发现伤口虽不大,但口子极深,处理不当说不定真的会留下疤痕。
岑月想起方才自己信誓旦旦的话,一时有些心虚:“你别乱动啊,疼也忍着。”
几米后,恰好路过看到这一幕的薛阑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树荫下观望,阳光下少女侧脸线条柔和,她抿着唇,许是怕弄疼受伤的人,神情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看样子比那日为他上药还要专注认真。
两个人离得极近,狐玉不知说了什么笑话,引得岑月扑哧笑出声,梨花般洁净的脸上浮现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直到她笑够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橘子丢进狐玉怀里。
薛阑怔在原地,脸似寒冰,只沉沉的想:早就该知道的,她对谁都是如此,都是这般体贴细致。
给他的与给旁人的也是分毫不差,无任何区别,别人随手一给,可笑他还.......如珍如宝的揣着,当真....愚蠢至极。
他眼底逐渐漫上一层阴郁之色,妒意如野草疯长。
岑月察觉到那道目光,冲薛阑招了招手:“薛公子,过来吃橘子啊。”
对方没理,直接走掉了。
狐玉往嘴里塞了个橘子瓣:“我怎么瞧着薛公子有些不高兴呢?”
岑月讶然道:“有吗?”
狐玉啧啧道:“你还说喜欢人家呢,这都看不出来。”
岑月内心唏嘘,薛阑平均三天一小气,五天一大气,她如果每时每刻都注意着,岂不是要累死?
正想着,一个男人迈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进来。
他衣服皱巴巴的,精神萎靡,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此人正是徐放。
徐叔一看见他立马迎了上去,他将徐放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人没事后陡然松了口去。
“放儿,这几日你都去哪了?”徐叔似乎是猜到了什么,面上划过一丝失望,“难道又去赌博了?”
徐放恼羞成怒道:“你管这么宽做什么?”
徐叔生怕惹他不高兴似的,语气极其小心,“这两天村里不太平,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
徐放无心听他说话,他耷拉着眼皮,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别挡路我要去睡觉。”
徐叔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断叹气。
这几日徐家岭又死了两个年轻人,尸体一如既往的怪异可怖,浑身被藤曼缠绕,长满野草。
徐放这才收敛了些,老老实实留在了家里。
江映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眼下又出现了好几个受害者,她整日忙于修补结界,分身乏力,连凶手的一点线索也找不出。
谢重川有心破冰,又心疼心上人劳累,因此主动包揽了查找凶手的任务。江映柳不肯他涉险,坚决不同意。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攻,这种时候岑月当然是要帮谢重川说几句话的。
“江姐姐,不如你就答应谢大哥吧。”岑月指了指谢重川的脸,“你看,谢大哥是不是瘦了,人也憔悴了不少,肯定是这几日担忧老百姓担忧的吃不下睡不着。”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有责任心的好官。”
一旁站着的薛阑听到这话,眸色微沉。
江映柳看谢重川是消瘦了些,殊不知却是因为两人近日冷战的缘故。
“既然这样。”江映柳松了口,“你们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此刻另一边
两个男人瑟瑟发抖的挤在墙角,一张口便是止不住的哭腔:“徐哥,小柳和麻子他们都死了,接下来是不是快轮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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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舒子行(四) 你肩上落了……
昨日刚下了一场雨,枝头一簇簇鹅黄色的小花可爱喜人,还未到深秋,湿漉漉的空气中便已掺杂了些许桂香。
岑月站在檐下静静看着瓦片上汇聚而下的水滴,心头不禁缠绕上一抹愁绪。
这徐家岭离临都就剩不到一月的路程,留给她的时间越来越短,届时若完不成任务,只能被系统抹杀掉。
可薛阑对自己防备心这么重,她怎么下手?
上次他身体抱恙倒是个好机会,只可惜她下错了药,生生把这个机会浪费了。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在西陵时极乐坊的如烟姑娘说的话。
“不管是多冷漠的男人,只要沾了情爱,都是如此。”
“有的还要死要活,恨不得连心都捧到你跟前。”
岑月破罐子破摔的想,要不她勾搭一下薛阑?问他愿不愿意为自己去死?
这个想法还未成型便被她扼杀在了摇篮中,岑月暗自骂道,薛阑怎么可能喜欢她,就算喜欢她,也不可能傻到为她去死,好吗?!
“吃饭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岑月拉回现实。
薛阑站在旁边垂眸看着檐下出神的人,他今日穿了身竹青色衣裳,瞳仁黑亮,如水中映月,身上彷佛也萦绕着湿漉漉的桂花香,那香味若有若无,勾的人心尖一颤。
岑月回过头,盯着失神片刻,继而感到心脏加速跳了起来。
满院桂香,花瓣纷纷洒洒的落在青阶之上,昨夜的雨滴沿着长满苍苔的屋檐瓦片落在地面的一滩水洼上,连带着她的心也泛起一圈涟漪。
薛阑微愣:“我脸上有东西?”
岑月只感觉脸上热了一片,她慌乱的扯了个借口:“桂花。”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上前替他拿掉:“你肩上落了桂花。”
薛阑忽然道:“你头上也有。”
岑月:“桂花吗?”
“嗯。”他微微勾起唇角,“不用摘,你戴着挺好看的。”
岑月蓦然红了脸,表情颇为羞涩,要知道从薛阑口里听到一句好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直至二人进了屋,狐玉纳闷的朝她说道:“咦,你往头上顶个树叶子做什么?”
岑月眼底的笑意顿时凝住:“啊?”
她狐疑的往头上一摸,果真有片树叶,呵呵,她就知道薛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在戏弄人。
往日叽叽喳喳的饭桌上今天却安静的很,狐玉正狼吞虎咽的啃着鸡腿,岑月低头默默在心里诽谤薛阑,江映柳和薛阑正认真吃着饭,一旁的谢重川欲言又止,想搭话江映柳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岑月递给他一个“还没和好?”的眼神。
谢重川无奈一笑。
没想到平日伶牙俐齿,聪敏过人的男主在哄姑娘这方面也是一窍不通。
“江姐姐”岑月道,“你觉得今天的菜味道好吗?”
江映柳淡淡道:“嗯,不错。”
岑月笑得眉眼弯弯。竖起大拇指夸赞:“这是谢大哥一大早起来为你做的。”
“哎!谢大哥虽出身名门,人却一点架子也没有,不仅温柔体贴,还有一手的好厨艺。天底下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
就连徐叔也啧啧称赞:“小谢确实不错。”
谢重川被她夸的脸颊微红,看也不敢看对面的江映柳。
薛阑听着她话语间几乎溢满的崇拜赞赏,方才还酝酿在眼底的笑意顿时一扫而空,他放下碗筷,冷冷想道,一大早又在这夸人,没完了是吧。还让不让人吃饭。
江映柳则颇为意外的看了谢重川一眼,不冷不热的道了声谢。
谢重川立马道:“你若是觉得合胃口,我明儿还做。”
江映柳客气又疏离道:“不麻烦了。”
谢重川笑声嘀咕,这怎么能是麻烦呢。
用过饭后,岑月等人便出门去调查近来村民惨死一事。
一上午几人都没有什么头绪,谢重川便领着大家去村头的酒馆歇息。
中间有桌人正围在一块喝酒,几人都喝的都脸红脖子粗的,嗓门大到角落里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那后山的死人坑里真埋着那么多金银珠宝?”
“骗你干嘛?村西头的王二狗,他之前进山就捡了块金子,人转头就拿着这金子娶老婆了。”
“他那钱是这么来的?”有一人惊愕道,“看来这谣言也并非是假的,听的我都有些心动,若非现在时期特殊,我立马就进后山挖金子去。”
“你抢了那些士兵的陪葬品,不怕他们半夜来找你啊。”
“怕什么?都过去多久了,人都变成骷髅黄土了,有什么好怕的?”
谢重川津津有味的听着,道:“想不到这徐家岭还有这么多奇闻趣事,若非我们有要事在身,在这喝喝酒,听听故事,不失为美事一件。”
狐玉抛起一个花生米,用嘴接住:“你们说舒子行到底藏哪了?这徐家岭快被我们翻遍了,也没找到人。”
“难不成魂魄附在别人身上了?”
薛阑把玩着手中茶杯,道:“说不准,那舒子行之前在此生活这么久,常年和村里人打交道,对他们的脾气秉性应该清楚的很。如若他刻意伪装,应当很难被发现。”
狐玉:“如若这样,那真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岑月:“既然这么多人都进过后山,他肯定挑一个自己最为熟悉之人。”
谢重川道:“最为熟悉之人,之前听村长说这舒子行曾有一个药童,与他同吃同住,关系亲密,但那药童早在舒子行出事前就已离去,多年来不知所踪。”
狐玉:“说不定早被他杀掉了呢。”
谢重川放下茶盏,眼里一点轻快笑意:“说来我们还没去舒子行的家看过,若他真的逃出来,难免不会重回故地,过去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线索。”
*
舒子行的家就在徐家岭东侧,这个位置本就有些偏僻,舒子行死后更是鲜少有人涉足,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块杂草丛生的荒地。
几间草屋已被火烧的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看上去有随时倒塌的风险,屋内一片焦黑,到处都是灰烬残骸,已经看不出这房间原本的样貌。
舒子行生前应是喜爱侍弄花草,房屋前的空地上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有一部分幸运的躲过了烈火侵噬,如今生长的肆意盎然。
狐玉吊儿郎当道:“看来没戏了,这都烧成灰了,什么也看不出来。不如我们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吧!”
岑月:“不行,这才出来多久?”
谢重川仔细勘察着周围,不肯放过一点蛛丝马迹,而薛阑盯着一株花草,神情若有所思。
“这有人来过。”他忽然道。
薛阑:“这些花草长势如此好,周围干干净净,一根杂草都没有,肯定是有人拔掉了。”
众人环视一圈,果然如他所说,除了花草周围的空地,遍地杂草横生。
除了舒子行或与其亲密之人,不会有人这般空闲还跑来照顾这些花草吧?
回去的路上,谢重川看到树下有几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便上前打听。
他指着舒子行家的位置,问道:“老人家,请问这几日可有人往这个方向去了?”
那个方向唯有舒子行一户人家,平常村民轻易不敢踏足,若是有人过去,该是十分引人注目才对。
老人们踌躇几秒,道:“没有啊,我们天天在这晒太阳,没见有人过去。”
“是啊,那里闹鬼,谁敢过去呢?”
谢重川狐疑道:“闹鬼?”
其中一个白发老头点头,他们仿佛很忌讳提起舒子行似的:“以前有人晚上路过那谁的屋子,听到里面有人在哭,以为那谁回来呢,当天晚上就吓病了。”
有人在哭?
是舒子行一朝出逃,再见故居难掩激动,心有不甘?还是那个下落不明的药童回来看到如此惨状,心系旧主,不禁悲痛出声?
谢重川思索片刻,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今晚我在这守着。那人既然一直在偷偷照顾草药,难免不会再回来。”
狐玉誓要抓到那个划破自己脸的背后黑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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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舒子行(五) 节哀
两人来到舒子行的住处,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月落中天,四周静谧,两人却相对无言,谁也不说话。
到了下半夜,岑月实在坐的腿麻,忍不住站起身准备活动一下。
几米外开着大片洁白的花朵,如纯净至极的雪,花骨朵里是鹅黄色的细长花蕊,在月光的照射下尤为可爱喜人。
岑月抬脚向这白色花朵处走去,她仔细观察了半晌,也没瞧出这是个什么品种的花。
难道是什么不知名的药材?
她折下一朵,凑在鼻尖嗅了嗅,这一嗅不要紧,浓郁至极的香气瞬间窜入鼻息,呛得她连连咳嗽。
岑月揉了揉鼻子,发觉身上不知何时沾了一身的花粉,此刻薛阑也走了过来,停驻在这白花面前。
“咳咳。”
岑月故意咳嗽两声,以此吸引薛阑的注意力,她指了指那花,而后摆摆手,示意薛阑不要碰那话。
薛阑眼底划过一抹精光,皮笑肉不笑道:“看不懂。”
他还作势要去碰那花,以此逼岑月出言劝阻。
哪成想岑月掏出纸笔,低头刷刷写了几个字丢进他怀里。
[别碰,否则会沾你一身花粉。]
见薛阑低头扫视,想必是理会了她的意思,岑月心满意足的离开。
背后少年笑意僵住,脸色渐青,他竟没想到岑月还会随身携带炭笔和纸。为了不和他说话,还真是煞费苦心。
两人守了一夜无果。
岑月托着疲惫的身子走在路上,直到此刻才发现道路两旁竟有许多果树,葱绿的枝头挂着一个个灯笼似的红苹果,那红艳艳的果皮上还沾着些露水,让人瞧了属实有些蠢蠢欲动。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此刻还算早,晨雾尚未散去,路上除了薛阑,看不懂一个人影。
岑月忍不住上前揪了一个,还未咬上一口,便见树上跳下一个粗眉大汉。
“好啊,不枉老子守了一夜,终于逮到你这偷果贼了。”
岑月登时吓的发出一声:“我靠。”
那大汉见是一个姑娘,忍不住也皱起眉来,他盯着岑月手上的苹果,拧眉道:“你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怎么还干起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了?我这果树上的苹果都是你摘的?!”
岑月心说冤枉,急忙道:“不不不,我就摘了这一个。”
大汉唾液满天飞,说的岑月脸通红一片:“你摘了还有理了?别管之前是不是你,这个苹果你必须赔钱!”
岑月急忙道:“赔赔赔,这就赔。”
她手摸向后腰,这才惊觉自己没带钱袋。岑月心里咯噔一下,朝薛阑站着的方向投去求助的目光。
薛阑嘴角挑起一抹笑:“岑姑娘,这是有事求我?”
岑月急忙点头,拿出纸笔迅速写下“借我点钱。”几个字。
薛阑接过看都不看,便道:“不认字,看不懂。”
他颇有耐心道:“你有什么事求我,说出来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岑月面露纠结。
薛阑语气陡然一冷:“还是你宁愿在这站着,也不想和我说一句话?”
岑月终于忍不住了:“不是你嫌我吵的耳根子疼吗?”
“还不是你非要提那谢重川?”他笑意凝在唇边,很快又恢复如常,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提,就不会吵到我了。”
岑月正要反驳,却见薛阑摘下钱袋了,她眼珠一转,十分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掏钱了,掏钱了,掏钱的就是大爷,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薛阑将银两递到大汉手中:“能否再买一些苹果?”
大汉笑呵呵接过:“没问题。”
薛阑:“那便有劳送到村长家中。”
岑月咬了口自己摘下的苹果:“薛公子,买这么多干嘛?我吃不完的。”
话音刚落,岑月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咬下来,你在自恋个什么。
她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大家吃不完。”
出乎意料的,耳边并没有响起薛阑犀利的嘲讽。
“给你吃的。”他道。
岑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给我的?”
“没错。”薛阑点头承认,眼中浮现淡淡的嘲讽,“就是你。我可不像有些人一样,表面说的好听,结果转眼又去跑去给旁人。”
岑月脸上划过一抹狐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跟在薛阑后面,又咬下一口苹果,口吐不清道:“这苹果我觉得还是大家分着吃比较好。”
薛阑简直要被气笑了,道:“你随便。”
两人正走着,猝然发现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身形衣着正是村长儿子——徐放。
这徐放也不知道去哪了,弄得一身泥泞,狼狈不堪,像是刚从哪个妖怪洞里逃出来似的。
徐放走的很急,并未发现身后的岑月薛阑二人。
他只觉得身上腰酸背痛,想着一会到家要好好睡上一觉,这次把路摸熟了,明晚可要好好干上一票。
想到这,徐放忍不住加快脚步,远远的他就看到村口那颗常年枝繁叶茂的百年榕树,村里的老人经常在树下晒太阳。
这个时候天还蒙蒙亮,大多数老人都没有起来。
恍惚间,徐放彷佛看到那树上有什么东西,隔着稀薄的晨雾,他看的隐约有些不真切。
等走进了,他才发觉那是一个人。
似乎还很熟悉。
徐放凑近了些,这一看不要紧,险些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后面的岑月只听到前方发出撕心裂肺,不似真人的嚎叫,两人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对视一眼后,匆匆赶了过去。
等二人赶到村口,首先看到的是地上嚎啕大哭的徐放,岑月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到树上吊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那老人面色呈青灰色,嘴唇泛白,显然已死去多时了,他浑身血淋淋的,和先前那些尸体毫无二致,身体被藤曼贯穿缠绕,大片粗壮的藤条残忍的从他体内破肚而出,带着刺目的血迹和内脏碎片。
待看清那人的脸,岑月面色煞白,一下抓紧了薛阑的手:“徐叔.......”
徐家岭清晨难得的平静就被这一声声痛苦的嚎叫打破了,得知噩耗的人们无不惊愕痛心。
按照往常这样的尸体早被村民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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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舒子行(六) 长青……
“啊啊啊啊啊啊——”
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人们想逃,却又不知往逃去何处。
有些离棺材近的人躲闪不及,硬生生被藤曼缠住包裹,须臾间便化成了混杂着齑粉的血水。
岑月扭头看去,只见棺中徐叔的尸体已模糊一片,他的血肉尽数被这些藤曼吸收生长,整个人迅速干瘪,裂成碎片。
藤曼以势如破竹之势蔓延,瞬间将房屋冲垮,只片刻小院便被围成了四方的牢笼。
江映柳面色沉如水,没想到凶手竟会在尸体上动手脚。
她当即拿出鎏金鞭,狠狠甩在藤曼围成的绿墙上,鞭子掠过的地方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那绿墙却是纹丝不动。
“那是什么?!”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院中赫然出现了一口藤曼做的棺木,一个容貌清秀的男子正躺在这四方绿棺中,眉目安静祥和。
“舒子行!”
“他为什么会在这?”
之前上过一次当的江映柳等人,一眼便认出这棺木里的男子仍是草人化为而成。
徐放脸色惨白,方才若不是他躲的及时,恐怕就被那见鬼的藤条穿身而过了,此刻听到舒子行的名字更是三魂没了七魄。
难不成他真的寻仇来了......
村民们缩成一团,皆是欲哭无泪:“他不去转世投胎,一直在徐家岭徘徊,莫非是有什么冤情?之前不是还有人听见他屋子里传来哭声吗?”
“他死得其所,有什么冤的?”
徐放挣扎着起身,连滚带爬的向江映柳的方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很有本事会捉妖吗?快想想办法!”
江映柳正视着他,道:“徐公子,舒子行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徐放面色通红:“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映柳不语,凶手在徐叔尸体内动手脚,特意选在下葬这日将盛有舒子行的棺木示于众人面前,如此大费周章,不可谓不让人多想。
他明显是针对某人而来,至于这个人是谁?
江映柳轻轻扫了徐放一眼。
四周绿墙坚固如铁,这些长着尖刺的藤曼缓缓蠕动,严实密合的甚至连一缕阳光都无法透进来。
还好头顶有个小口,不至于让这牢笼彻底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恐惧逐渐蔓延开来,一直蹲在角落的胖子两人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对徐放道:“徐哥...徐哥你就说了吧,难不成要害得大家都死在这?”
徐放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岑月仍旧不死心的找着香味来源,到底在哪呢?
角落里乞丐眼神阴冷的注视着一幕,他沉沉的扯了下嘴角,藤条如猛蛇出击,尖刺宛如吐出的蛇信子,猝不及防向徐放袭去。
江映柳眼疾手快的用鞭子击退。
徐放惊魂未定,恶狠狠朝棺材里的男人看了一眼,咬牙道:“是,是我杀的他!”
这话瞬间引起轩然大波,人人面露惊愕:“你...你怎么会......”
只见徐放深吸一口气,方才脸上的慌乱无措一扫而空,他大义凛然道:“舒子行喂养毒虫,害村里人染上了疫病,甚至还把大家的尸体搞成那般骇人模样,我们是他的小白鼠吗?”
“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为民除害罢了!”
有人难以置信道:“他不是自己被毒虫咬了吗?原来是你干的。”
“是。”
事到如今,徐放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了。
一老人言语中尽是不满:“这么说是你惹来的祸事?”
“这是什么话?”徐放阴阳怪气道,“四叔,当年我可记得舒子行倒地后,你们人人都往他身上放了毒虫,还打他泄愤!”
被称作四叔的老人咳了一声:“他那是罪有应得。”
徐放冷笑一声,倏尔冲江映柳喊道:“道长,我这都是为民除害,你可不能不管我。”
“简直是.....”一声低语传到众人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一派胡言。”
刹那间,一道藤条当头劈了下来,将徐放抽的头晕脑胀,一下倒在了地上。
乞丐额角青筋暴起,他几乎失去了理智,顾不得掩饰,径直从人群中跨步而出。
众人看他手中飞出的藤曼,纷纷大惊失色,后退远离。
乞丐勾起一个充满杀意的笑:“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英雄。”
徐放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惊骇的盯着面前的乞丐:“你是舒子行?”
半晌,他头脑清醒了些,又摇了摇头,呢喃道:“不,你不是.....”
舒子行是人,面前这个分明是个怪物,即便舒子行真变作厉鬼,也狠辣不到这种份上!
果然,乞丐阴森道:“我当然不是。”
岑月和谢重川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能为舒子行做到这般份上的,难道是......
他两对视的小动作落在薛阑眼中,少年不悦的皱了皱眉。
此时,不知谁带着哭声说了一句:“那你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的吓唬我们,我们和你无冤无仇?”
“我是谁?”
乞丐狞笑着重复了一句,下一秒他撕裂了身上这层皮囊,人皮掉在地上,内里逐渐显出一个身形。
那是个眉目锋利,极为耐看的瘦挺少年。
即便过了一年,仍有人眼尖的认了出来。
“是他!舒子行的药童!”
“那个被他捡回来的乞丐!长青!”
人群中有一尖嘴男子愤愤道:“好啊,这舒子行养虎为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自己作恶多端,身边一个小小的药童都坏到了骨子里!你隐瞒身份,潜伏在我们徐家岭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许是忘记了眼前的少年并非人类,只顾逞一时口舌,全然没料到惹怒他会有什么下场。
话音刚落的瞬间,蛰伏已久的尖刺藤曼径直穿透男子的身体,血腥味随即在院内蔓延开来,其余闻到血气的藤曼都如饥似渴的凑了上来,它们疯狂吮吸这人体养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眨眼间,男子便被蚕食殆尽,化作一滩血水。
其余人见状纷纷噤声不言,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江映柳再也忍不住,挺身而出,呵斥道:“够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长青越过她,将犀利凶恶的目光落在徐放身上,下一秒,徐放便被藤曼缠住双腿,拖至他面前。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徐放:“我要你把当年疫病泛滥的真相当着这些人的面,事无巨细的讲出来。”
少年语气阴森,像淬了一口血一样:“包括你是如何陷害舒子行,害他惨死的过程。”
徐放两股战战,一边向江映柳投去求救的目光,一边颤颤巍巍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长青似乎早救预料他会这般,幽幽道:“我果真没杀错人,教养出你这样德行的儿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徐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倏尔变得十分难看,果然下一秒他便听到那充满歹毒恶意的语气:“他可是因你而死啊。”
徐放瞳孔骤缩:“为...为什么...?”
长青冷冷道:“教子无方,当然该杀!”
他俯下身愉悦的欣赏着徐放痛苦的神态:“你说他怎么好意思替你去舒子行墓前赎罪的啊?明知道你犯下过错,却还想将错就错的包庇你。既然他想赎罪,那我自然是要满足。”
这话如当头一棒,砸的徐放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么可能?”徐放额角冒汗,笃定了对方在骗他,“他怎么会知道?”
长青笑而不语。
一瞬间,徐放想到了什么,眼神凶恶的朝蹲在角落的胖子二人看去。
“是你们?!”
胖子二人欲哭无泪,弱弱辩解:“是村长那天在屋外听到了,找到我们非要问个明白,我们要是不说,他就要把我赌博的事说出去。”
另一人附和:“我老婆说我要是再碰那玩意就要与我和离,她要是知道,一切都完了,我真的没办法啊!”
徐放气的牙痒痒,如果他的眼神能化为利刃,那两人估计已经被他剜成了肉片。
“哎呀我想起来了。”有人窃窃私语道,“村子出事的前一晚,我好像见过他。他确实提了一袋子纸钱,往后山去了。”
“这么说,徐放真的做了对不起舒子行的事?”
岑月几乎可以想到,一位知晓孩子犯下过错的老人,恰又在此时发现儿子下落不明,心中惴惴不安,他不敢声张,又怕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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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舒子行(七) 你们把她给……
岑月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一起往外冲,她一边跑,一边心有余悸的问:“薛公子,你方才那是做什么?”
薛阑只感到手心传来的阵阵热意,他下意识道:“阵眼。”
岑月:“什么?”
薛阑简言意骇道:“那乞丐在村长尸身上设了咒,藤曼破体而出,这才将众人困在绿藤阵中。那个地方是阵眼,毁掉阵眼,便可脱离险境。”
一瞬间,岑月心中复杂无比,既有逃离险境的欣喜庆幸,也有对任务目标的深深的绝望。
没想到薛阑这么聪明,看来以后算计他可得长点心了,她那些雕虫小技迄今为止还没被发现,真是幸运啊。
岑月猛然止住脚步,狐疑的向后望去:“狐玉呢?”
“江姐姐他们也没跟上。”
薛阑心说,你还有闲心去管旁人?
另一边,徐放被迫趴在长青脚边,他看着江映柳的方向,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求饶。
江映柳面露不忍,那少年嗤笑一声,一脚狠狠踩在徐放头上。
“要杀的话,便给他个痛快吧。”江映柳道。
长青颇为意外的哦了一声。
江映柳面不改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只是此事不要再牵连无辜之人,结界万万不能破。”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将舒公子的遗体拿出来。”
长青脸色一怔,他犹豫片刻,随即狰狞道:“倘若我偏要破开结界呢?”
“这些人生前凌虐欺辱他,后又将他的尸身扔在后山,任他被恶鬼欺凌,一桩桩,一件件,我自然要还回去,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是何种滋味。”
江映柳面色一震,这少年竟想把徐家岭变成一座厉鬼横行的死村。
“你以为你不答应,我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神情冷戾,刹那间,大地龟裂,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刺啦——
一道坚刃如铁的绿藤径直穿透徐放的身体,将他狠狠钉在了地面上,徐放面色扭曲,抽动片刻,竟没了声息。
一根,两根,无数绿藤撕开大地,岑月只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地下钻了出来。
那是一具具残缺不堪的尸体,外表已腐烂的不成样子,肉身上长满绿藤野草,那些细长的藤曼深深植根在早已干涸的血肉中,根茎和血管混在一起,让人分辨不出。
他们破土而出的刹那,便狰狞着朝人群中跑去。
狐玉大叫:“这是什么东西?藤尸?”
江映柳面色骤变,她迅速掏出鎏金鞭,朝离自己最近的藤尸抽过去:“谢公子,你们快离开!”
远处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江映柳顾不得再与谢重川说话,立马转身跑向方才传来呼救的地方。
谢重川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他只顾着江映柳的安危,并未注意到后方有个藤尸在慢慢靠近。
那藤尸猛地朝谢重川扑去,后者躲闪不及重重摔在地上,藤曼如水中散开的海藻,悄无声息缠上谢重川的手臂,脖颈,鼻喉。
就在他即将窒息之际,眼前忽闪过一道雪亮的刀光,下一秒藤尸软塌塌倒在了他身上。
“谢大哥,你没事吧?”
岑月从怪物身上抽出匕首,立马蹲下将谢重川身上的细藤割开。
谢重川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岑月问道:“你看到狐玉了吗?”
薛阑站在旁边,看着岑月脸上担忧关切的表情,一会问问这个,一会关心关心那个,眼底晦暗一片。
难怪这么危险也要跑回来,为了旁人,当真连命都不顾了?
谢重川咳了一声:“方才小玉并没有和我在一块。”
话音刚落,一道藤曼猝不及防袭来,薛阑眼疾手快的抓起岑月躲开,可怜谢重川刚脱险,又被这藤曼缠住身子,吊在半空。
随即另一人也被吊了上去,正是昏迷过去的狐玉。
长青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冷哼一声:“臭狐狸,哪来这么多花招。”
他瞧着眼前的岑薛二人,皮笑肉不笑道:“竟漏了你们两个。一块抓起来,我就不信那江姑娘还能不答应。”
岑月焦急的看了眼半空中的谢重川,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执着于打开结界。
她沉声对长青说道:“你今天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替舒公子鸣不平吗?”
长青眼眸一眯:“你什么意思?”
岑月道:“当日村民们在舒公子家中的地窖里发现的那些尸体,是你的杰作吧。徐放手段低劣,舒子行定然也能猜到毒虫是哪来的,他为什么不解释?”
长青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忍不住攥紧拳头,将指甲深深嵌进肉中。
岑月偷摸将手伸进口袋,继续面不改色道:“纵然想解释,在看到那些骇人的尸体后也百口莫辩了吧。”
“你无意中推波助澜,坐实了舒公子的‘罪名’。说白了,他冤死也有你的缘故。”
少年像被人戳穿心事一般,面色登时难看起来,他眼底涌上一层淡淡的悲伤,漠然道:“害他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当然,包括我自己。”
他扯了扯嘴角:“等我做完该做的事,自然会去死。”
“不过在那之前,首先要抓住你们。”
长青眼神一狠,随即闪身躲过身后袭来的几张符纸,岑月心中咯噔一下,见偷袭没成功,索性直接将剩余的符纸全部扔过去。
长青不躲也不慌,竟直接扯过一旁的谢重川,岑月来不及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符纸悉数化为刀片,射在谢重川身上。
谢重川当即疼了晕过去,他的蓝色衣衫尽数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岑月见状,忍不住红了眼眶。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四周藤曼疯长,铺天盖地的朝她和薛阑涌来。
薛阑挥剑将面前飞舞的长藤尽数斩断,对岑月道:“一会你找机会快跑。”
岑月:“不行,谢大哥和狐玉还在他手上。”
薛阑简直要被气笑了:“怎么?你以为你留下来能救得了他们?”
岑月愣了一秒,哀求道:“薛公子,你救救他们。”
雪亮剑光闪过,映射出他漆黑幽深的眸底,薛阑道:“好啊,但你要先离开。”
岑月猛点头,待会打起来,万一那藤妖趁其不备将她也捉去,岂不是给薛阑拖后腿?
薛阑为她砍出一条生路,示意她走,岑月没有丝毫犹豫,只嘱咐了一句:“薛公子,你注意安全。”
薛阑淡淡嗯了一声,他望着岑月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长青见岑月逃走,起身便要去追,不料却被薛阑拦住。
“仅凭你自己也想救人?”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哼笑,“自不量力。”
他眼神一狠,控制着藤蔓向薛阑冲去,数道藤蔓齐刷刷涌来,如巨蟒张开血盆大口。
薛阑毫无畏色,他轻而易举将其全部斩落。
长青还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见一身影冲了过来,那速度疾如闪电,翻飞的黑衣袍角在半空中划出锋利漂亮的弧线。
砰
下一秒,他被人当空踹下,重重跌在地上。
长青擦了擦嘴角的血,威胁道:“你不怕惹恼了我,我真杀了他们?”
薛阑冷笑一声:“好啊,那便杀了他们。”
他下颌绷紧,眸底翻涌着某种未知的情绪,抬眼轻飘飘扫了下昏过去的谢重川和狐玉。
“…恰好我看着碍眼。”
长青听着他如此毫不在意的语气,脸上一愣,随即说道:“之前你也是故意的吧。”
“你明明有时间拉着这位公子一同避开。”长青望着半空中的谢重川,语气说不上幸灾乐祸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却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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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舒子行(八) 姓薛的,你……
扑哧——
乌鸦扑腾着翅膀自林间飞过,所到之处引得落叶簌簌。
岑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许是到了傍晚,天边晕染着一层浅橘,晚霞余晖被错落的枝叶分割的杂乱无章,慢慢从眼前掠过。
等等!为什么她在动?!
岑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什么东西拖行着,她撑起身子,发现脚腕处缠着一道细长的藤蔓。
循着藤蔓延伸出的方向望去,尽头是棵高耸入云的古树。
那古树枝干斑驳,和死掉的朽木毫无区别,它身上缠满了密密的藤茎,远看像一条条蜿蜒扭曲的长蛇,恰好一只鸟雀经过,那安安静静伏在古树身上的藤蔓瞬间活跃起来。
它伸出卷曲的尾端将其击落,仅仅几秒就风卷残云的消灭掉了。
岑月瞬间瞪大了眼,此刻她才发现这古树周围散落着不少动物骸骨,难怪这树如此枯败,敢情是被盘踞其上的藤蔓吸干了养分。
现在古树已死,这藤曼便开始自给自足,在林间搜刮起活物来了,她若再不逃,恐怕也会被当作养料活生生吃掉。
想到这,岑月迅速抽出匕首割断藤曼,她一刻不敢耽误,起身狂奔逃命。
藤树似乎感受到了猎物的离开,愤怒的甩出几条长藤,那长藤瞬间窜了出去,跟在岑月身后穷追不舍。
岑月灵机一动,故意在一颗千年老树周围饶了几圈,将那长藤绕成了一团乱麻,然而,不等她高兴,后面几条长藤接踵而至。
她暗骂一声,撒腿就跑。
越往林子深处走,活物便越少,周围怪石嶙峋,草木林翳如重重鬼影,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暮色沉沉,直至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殆尽,除了岑月逃跑的脚步声,林中彻底没了一点声音。
前方蓦地出现一个半人高的墓碑,清凌凌的月光洒下,照亮了墓碑后无数堆成小山似的坟头,岑月不管不顾的向里面冲去。
那紧追不舍的藤曼蓦然停住,甚至颇为忌惮的后退了几米,岑月一愣,试探着往前迈了几步。
它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竟直接放弃了眼前这块鲜美的肉,嗖一下缩回去了。
虽逃脱虎口,岑月却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身后一阵阴风刮过,吹得她寒毛竖立。
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僵硬的慢慢将头向后转去。
那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每座坟头旁都站着一个残缺的鬼魂,有的没了胳膊,有的丢了腿,还有的竟是连头也都不见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身体飘在半空。
无数泛着幽光的眼睛齐刷刷向岑月投来贪婪的目光,宛如一匹匹看到肥美猎物的饿狼,个个都忍不住兴奋。
黑暗中响起一个因为激动以至于都有些扭曲变形的声音
“将军,有客人来了。”
*
“我们就把这人丢这了,怎么...怎么不见了......”孟虎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顿时傻了眼。
几人均被薛阑打的鼻青脸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孟虎颇为胆怯的往伸手不见五指的林间瞟了一眼,既然不见了,那指不定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他心中这样想,却不敢当着薛阑的面说出来,生怕惹人不痛快,再引来一顿暴揍。
薛阑静默不语,他朝林间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抬脚向里走去。
“跟上。”
孟虎等人顷刻变了脸色,这后山闹鬼闹的这么厉害,岑月无端失踪更坐实了此地诡异的传闻,他们怎么敢进去?
几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胆小的实在被吓的受不了,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我害怕,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跑几步便死在了薛阑剑下。
刺啦——
剑身被抽出的瞬间,在半空带出一串飞溅的血珠。
薛阑抬眼扫过其余被吓得不敢说话的和尚,淡淡道:“现在还有人怕吗?”
一排和尚里没一个敢应声的。
薛阑冷笑:“既然不怕了,那就走吧。”
和尚们忙道:“是是是。”
对几人来说,进山好歹还能博得一线生机,若是敢逃,恐怕下一秒就得死在薛阑的剑下。
风声呜咽,宛如厉鬼哭号,薛阑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小时候被余氏扔在山里的夜晚,也不知岑月会不会像他那样害怕。
想到这,他脸色略沉,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可惜孟虎几人一直在后面磨磨蹭蹭的。
薛阑眼神冷如冰刀:“你们几个的腿是摆设?走的这么慢,既然这么没用,不如砍掉好了。”
“别别别。”孟虎虽恼,到底是更害怕他,“可以快,可以快。”
他大喝一声,顺带着发泄一番被薛阑训斥的怒火:“都他娘的给老子走快点,没听见薛公子发话了?!”
“是是是。”
几人速度快了不少,在林间走了大半天也没看见岑月的身影,众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除一个念头:这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
孟虎看了看前方薛阑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凶狠的光,他腿上绑了一把匕首,待会就趁薛阑不注意,从背后偷袭将他解决了。
他递给马同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马同跟了孟虎这么多年,一眼便知他要耍什么心思放什么屁。
只是薛阑如此狡诈谨慎,武力又远远在他们之上,他有心劝大哥再等等,孟虎憋了一肚子火,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他手偷偷向下伸去,还未摸到那冰冷的刀鞘,便听身旁的手下倒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那手下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根藤曼缠住了双腿,眨眼间,人就被拽出去几米。
其余人顿时吓作一团,眼睁睁看着同伴被越拖越远。
“大哥,我们不去救吗?”有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蠢货!”孟虎骂道,“你要是嫌命长,就去!”
那人顿时噤声,不说话了。
薛阑若有所思的看着藤曼离去的方向,立马追去,他回头冷飕飕看了孟虎等人一眼,几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待他们赶到时,那先前被拖走的手下已化作一滩血水,沾着肉渣的白骨被丢弃在一旁,有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当即吐了起来。
薛阑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起来,直到发现周围除了这一具并没有什么新鲜尸骨,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去死吧!”
孟虎大喝一声,趁其不备举着匕首向薛阑刺来,岂料薛阑一个侧手,便被他落了空。
薛阑抓住他的手腕往下狠狠一下,咔嚓一声,腕骨断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可闻,孟虎控制不住的发出连连惨叫。
身后原本已吃饱喝足歇息的妖藤听到动静,再次活跃起来,它悄无声息的勾上马同的衣带,将人死死缠住拖拽,其他几人也未能幸免,数道藤曼齐发,轻而易举捉到了送到家门口的猎物。
孟虎脸上满是惊慌,他转身要逃,却被缠住胳膊,挣脱不得。
薛阑不知何时站到了周围树枝上,他半边身子被笼罩在树荫之下,睥睨着底下孟虎挣扎求生的窘迫之态,眼底冷光乍现。
孟虎急得满头大汗,伸手去拿掉在不远处的匕首,他太过专注,以至于东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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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舒子行(九) 我从未怪过……
墓室内鬼火幽幽,冷气森森。
岑月没想到这坟地下面还挖了这么大一个墓,甬道中一股不知从哪吹来的夜风,呼呼刮过,发出呜咽宛如鬼嚎的声音。
“走快点,将军还等着呢。”
说这话的是一个身穿银白盔甲的年轻男子,他脸上有一道从鼻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训起人来威严可怖。
岑月闻言往下瞟了瞟他空荡荡的左腿,心说你确定能跟上?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加快了脚下步伐,群鬼领着岑月来到一座偌大的墓室前,墓门推开,映入眼帘的的是一个气势威凛的男人。
男人五官硬朗,线条流畅,一身厚重的黑色盔甲,为其平添了几分凛冽的肃杀之气,他高居的石椅之上,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瘸腿男人上前,恭敬道:“将军,这就是那闯入墓地的女子,我们把她给捉来了。”
“这都多久没见过活人了。”男人扫了眼岑月,雄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起来,“又是一个觊觎本将军葬品的人?”
瘸腿男人应声附和:“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将军的东西都想偷!去年挖坟拿走了将军那么多葬品,今年还敢来,真当我们将军好惹的?”
岑月急忙否认:“我没有想偷你们东西,这都是误会。”
“不是觊觎将军的葬品?”瘸腿男人道,“那你跑到这来干嘛?”
他粗眉拧在一块,喝道:“莫非是觊觎我们将军?”
岑月瞟了眼高座上粗犷威猛的男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将军,何来觊觎一说?”
“你什么意思?”瘸腿男人不乐意了,冷哼一声,“你知道方圆十里有多少女鬼想爬我们将军的棺材吗?竟然敢质疑将军的魅力。”
岑月反驳:“我没质疑啊,这是你自己说的。”
瘸腿男人上前一步,对高椅上的男子道:“将军,此女子实在可疑,不如我们严刑拷打一番,不信她不说实话!”
严刑拷打?
岑月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将军,我真是只是不小心路过这里。”
将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声音浑圆:“本将军瞧你姿色尚可,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做我的小妾?”
岑月眼底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嫌弃,心道:小妾?我可去你的吧。
将军见她犹豫,不满道:“怎么?你不乐意?”
瘸腿男人跟着附和:“这可是天大的赏赐,你有什么还犹豫的?”
岑月急忙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人鬼殊途,恐怕不能.......”
“那有何难?”将军毫不在意道,“你变成鬼不就行了?”
岑月瞳孔一震,强颜欢笑:“我还没活够呢。”
将军啧了一声,善解人意道:“这样吧,本将军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你可想清楚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不识抬举。
“将她带下去。”
岑月松了口气,好歹还有一天的时间想法子:“多谢将军。”
将军:“我叫单关城,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岑月:“好的,单将军。”
单关城:“........”
瘸腿男人将岑月带走,路上不停夸赞着单关城过往的辉煌战绩。
“我们将军活着的时候立下数不清的汗马功劳,是被皇上亲自册封的威猛大将军,你被将军看上那可是你的福气。”
岑月扯了扯嘴角,既然是这么厉害,怎么被埋在徐家岭这种小地方的山沟里了呢?
这离临都貌似也不是很远了吧。
她这么想着,竟然还说了出来。
瘸腿男人面色一变,骂道:“将军为国尽忠,抵御外敌,几万大军厮杀到只剩区区几百人,誓死守住了边疆领土。”
“只可惜军队还未抵达临都,便被毒酒毒死。”
“我说庆功怎么不等到回宫,非要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办,原来根本没想要我们能活着回去,老皇帝赏了全军一壶毒酒。”
“将军毫无防备,第一个饮下毒酒,当场吐血离去,我们这些手下当然也难逃一劫,被扔到了这荒山野岭里几十年。”
他越说越气愤:“老皇帝装模做样的赏了很多金银珠宝,呵,人都死了,要银子有什么用?本来就够惨了,你们这些刁民竟然还来挖坟偷钱,真是不知死活。”
岑月内心唏嘘,外人皆以为单关城及部下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没想到却是被活活毒死的。
男人布满疤痕的脸上满是遗憾:“等老子出去了,第一个就要去找老皇帝报仇,只可惜他死了,哈哈还真是便宜他了。”
岑月:“那你的腿是?”
男人摸了摸空荡荡的裤管,咧嘴一笑:“将军毒发死后,我试着逃跑,腿就是那时候被他们砍掉的。”
甬道中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哭声,那哭声似乎离得很远,让人听的有些不真切。
男人问:“听到了吗?”
岑月不解的看着他。
“生魂的哭声。”男人恐吓道,“你若是敢逃跑,也会像他们一样,被关起来做食补。”
“不过他们都是死了很多年的孤魂野鬼了,魂魄应该比不上你的新鲜。”
岑月后背冒汗,她被带到了一处墓室,里面只有简单的石床,桌椅,极其简陋。
“你就在这待着吧,想清楚了,再放下你出去。”
男人临走时留下两个小鬼在门口守着。
岑月翻遍全身上下仅找到了一把匕首和一张通梦符,上次从薛阑梦境出来后,她抓心挠腮,总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入一次梦,那时起,就常在身上备着这张符纸。
至于其它的符纸都在对付藤妖的时候用光了。
也不知道薛阑救出谢重川和狐玉没有。
岑月明白眼下的处境指望别人是不可能了,唯有自救才有一线生机,现在门外有两个鬼兵守着,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离开才是。
机会很快就来了。
墓室外忽然传来阵阵喧嚣,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连被关起来的生魂都惊动了,一个个都嘶叫着看热闹。
门外的鬼兵拉住路过的小鬼:“发生什么事了?”
小鬼哭唧唧:“有人...有人掘了将军的墓。”
鬼兵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什么?!”
岑月的声音隔着门缝从里面出来:“自家将军的坟都被人挖了,你们竟然还在这杵着。”
单关城作为曾经带他们出生入死的将领,在一群部下中拥有极高的威望,这些鬼兵是绝对无法忍受,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冒犯将军的。
果真,鬼兵咬牙怒道:“走,我们去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都冒犯到将军头上了。”
另一人踌躇道:“可是我们走了,谁来看着她?”
鬼兵:“这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墓地这么大,她跑不出去的。小鬼你在这守着。”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岑月望着门口那个小鬼,看上去灵智不全的样子,随便找了个想吃东西的理由把人给支开了。
墓室内甬道四通八达,地形极其复杂,岑月只等一边躲避鬼兵,一边寻找出口。
石缝内不时吹来阵阵阴风,将墙两侧幽绿的鬼火吹得左右摇摆。
岑月加快脚步,无头苍蝇似的在甬道乱窜,七拐八拐之后,前方蓦地出现几个闲聊的小鬼,身后也有一队鬼兵正在逐步靠近,而她已无路可去。
忽然,身侧一扇石门打开,里面年轻的男子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岑月紧张的看了看身后,顾不得这么多便随着男子进了墓室。
直至巡逻的鬼兵走远,她才看清男子的模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先前岑月神经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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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舒子行(十) 我和死人计较……
白雪茫茫,舒子行看着湿了一片的衣裳,心里想着,回家要赶快换下来才是,千万不要着凉了。
这么想着,他不禁加快步伐。
山中落雪无声,一片寂静,没多久,舒子行就看到一个小孩正蹲在路边玩耍。
等靠近了他才发现,这样冷的天,这小孩竟然就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头发,肩膀上落得满是雪,他坐在一旁倒下的灌木上,像不知道冷似的,乐呵呵的捧着雪玩。
舒子行误以为是贪玩跑出来的孩子,他替小男孩扫去头上的雪:“小孩,你家里人呢?”
那小孩忙着堆小雪人,大声道:“没有。”
没有?
舒子行微微一怔,他望了望四周,发现确实只有这孩子一人在这。
这雪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若是将这孩子扔在这,晚上怕是会被活活冻死,万一再遇上大雪封山,那更是死路一条。
舒子行内心挣扎,怜爱的看着男孩。
那小孩看他迟迟不走,抬头对他说道:“怎么?你要带我回家吗?”
“嗯。”舒子行点了点头,犹豫道,“你若是愿意,可以和我回家。你自己在这很危险。”
小孩看了舒子行片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好吧,我跟你走。”
舒子行听到他答应,莫名松了口气。
小孩跟他回到家,看什么都新奇,到处摸摸,看看。舒子行找了干净的棉衣鞋子让他换上,小男孩换上后又闹腾着要跑出去堆雪人。
“你等等。”舒子行将一副手套递到他手上,“戴上这个堆雪人,手就不会冷了。”
小孩眼前一亮,笑嘻嘻接过戴在手上:“不如你和我一块去堆吧?”
舒子行犯了难:“我还得做饭呢。”
“做饭?”小孩拽着他往外走,霸道的说道,“我不吃,你别做了,和我一块去堆雪人嘛。”
舒子行抵抗不住小孩的撒娇耍赖,便带着他在草屋前的空地上堆起了雪人。小孩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又催舒子行去找些树枝和胡萝卜,给雪人做装饰。
两人一直忙活到天黑,都出了一身热汗。
看着堆好的雪人,小孩无比兴奋,指着稍大的雪人说:“这是你。”
舒子行指着另一个稍小一点的,笑道:“那这个就是你了?”
小孩夸赞:“真聪明。”
两人玩累了才回到屋里,舒子行匆忙做了晚饭,带着小孩上床睡觉。
“我家只有一张床,你今天就和我一起睡吧。”
小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好啊。”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舒子行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还没问过你名字呢?”
“我的名字?”小孩想了好一会,像是现取的,“长青,我叫长青。”
舒子行:“好名字啊。”
小孩反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舒子行笑了笑:“我叫舒子行。”
小孩咯咯笑了起来:“你的名字也不错啊。”
换做以往这个时辰,舒子行早就睡了,如今长青躺在身旁,嘴里的话就没停下来过,两个人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小孩起床时,舒子行正在前堂给人把脉,他看到长青叮嘱道:“你醒了,饭在桌子上,还热乎着呢,快去吃。”
待他送走病人后,长青追在他身后,好奇的问:“你刚才那是在干嘛?”
今日是个艳阳天,舒子行将昨天上山摘的草药一一拿到屋外晾晒。
“看病啊。”
长青这才发现草屋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晾晒草药的架子,他意外道:“你竟然还会看病。”
舒子行看着他眨着眼的模样,忍俊不禁:“对啊。”
长青倍感新奇,撸起袖子说也要来帮忙。他跟着舒子行在院子里又是晾草药,又是帮着煮药,一点也闲不下来。
来看病的村民看见长青,总会问一句:“这小孩是谁啊?”
舒子行抬起头望着不远处忙碌的小小的身影,打趣道:“新来的药童。”
渐渐的,徐家岭都知道舒子行在外面捡了一个药童。
这日长青正在院子里照看舒子行新种的药草,刚播下去没几天的种子,冒出了嫩绿的新芽,他兴奋的跑去找舒子行报喜,却听到村长和舒子行的谈话。
村长:“我打听过了,十里八乡没有一户丢孩子的人家,兴许这孩子父母真的不在了。”
舒子行问道:“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村长叹了口气,说再仔细问问。
等舒子行送村长出门回来,看到长青倚在药架子旁边,正冷冷的盯着他,眼神虽冷,可一开口却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委屈。
“怎么?你想赶我走?”
舒子行猜到他听到了自己和村长的话:“不是,我只是想帮你找家人。”
长青面上闪现一抹烦躁:“我都说了我没有家人,你还找,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不等舒子行说话,他就耍着小孩脾气往外走:“好,既然你赶我,那我走就是了。”
舒子行立马去拦,解释自己并没有想赶他的意思,他嘴皮子都说烂了才勉强把长青哄好。
经过这件事后,舒子行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什么找家人之类的话,无非是多张嘴多拿副筷子的事,自己又不是养不起。
况且长青干活勤快,人也活泼,和他在一块日子也有趣许多。
舒子行这一养就是五年。
五年时间,长青从一个孩子长成了半大少年,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难以有些挤,舒子行买来一些木材,准备为长青做张床。
长青放下手中的活,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跟从前那样不好吗?而且我不觉得挤。”
舒子行笑话他:“你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和我挤着睡,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长青冷冷扯了扯嘴角:“谁敢笑话。”
纵然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听舒子行的安排。
舒子行看他拉着脸,故意转移话题道:“屋子后面的丹香长得怎么养了?”
长青别过脸:“都开花了。”
“这么厉害?”舒子行夸赞,“往年我都养不活,怎么你就养的这般好?”
长青眼底浮现一抹笑,纵然他竭力绷着脸,语气却得意至极:“我就是能养好。”
舒子行见人笑了,顺着他的话又夸了几句。
没过多久,村里爆发了一场疫病。得病者先是高烧不退,渐渐的血肉腐烂,浑身上下像是有虫子在啃噬。
舒子行问诊的屋里挤满了人,病人情况危急,为了搞清楚这是什么症状,他干脆将人留下,自己亲自照料。
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中招的病人,房间不够用,舒子行又和长青搭了几个临时容纳病患的草棚。
长青看着舒子行疲惫的神色,眉头微皱:“你几天没休息了?”
“我没事。”
屋内传来病患的喊声,舒子行急匆匆往里面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长青:“你去看着点炉子上的药,别熬干了,一会给大家分下去。”
长青极不情愿的往厨房走去,他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不紧不慢的朝病患房里走去。
舒子行将药一个个分到病人手上,一个男人躺在木箱搭建的床上,不耐烦的催道:“舒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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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舒子行(十一) 我凭什么要……
舒子行翻了一夜的医术,希望能从中找出解尸毒和驱除尸虫的办法,天亮时,他将一张刚写好的方子交到长青手上。
“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你就按照这个方子熬药吧。”
长青想问他要去哪,还未张口就有人先一步问了。
“舒大夫你要去哪?”女人布满的问道,看着周围的人一天天死去,她心里充满恐慌,早就在崩溃的边缘了,“我们这么多人都指望着你呢。”
其他人附和:“是啊,有这个功夫还不如翻翻医术找救命的方法呢,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外跑,究竟有没有把我们这些病人放在心上?”
知晓舒子行一夜未睡的长青,脸色顷刻沉了下来,他重重的将碗放下,发出砰一声响:“怎么?他必须得天天围着你们转才行?我劝你还是闭上嘴好好消停一会吧,指不定明天就死了。”
女人气得连连咳嗽,舒子行也觉得这话有些过分,制止道:“长青别说了。”
“你去你的,我在这看着。”长青一把将他推出门去,锋利如刀的眼神扫过屋内的人们,“看谁敢多嘴。”
舒子行性子软,大家只敢对他发发牢骚,换做是长青,就没那么硬气了,一个个不服气的躺了回去。
舒子行抿了抿唇:“我马上回来。”
他隐约记得村里第一个出现这种症状的是李二狗,如今李二狗已死,舒子行只能去向他的家人打听情况。
他原本还担心引起李二狗媳妇的伤心事,不想这位四十几岁的妇人没有半分悲伤的表情,甚至还十分热情。
“后山?这我哪知道他去没去过,我家那口子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往赌坊跑。”
一提起赌坊,妇人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这地方害人不浅,舒大夫你可别去,李二狗喜欢赌,活着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连带着我们一家都不消停,好歹是死了,能过些清净日子了。”
“也算他有良心,死之前发了笔横财还清了债务,不然还得连累我们娘俩给他擦屁股。”
舒子行:“横财?”
“是啊,拿回来几锭金银子,问他哪来的又不肯说。”妇人急忙刹住嘴,压低声音,“舒大夫你可别往外说啊,让人惦记上了不好,我也是相信你才说这么多的。”
舒子行再三保证不会外传,妇人这才肯放他离开。
村里人人都说死人坟的将军墓中埋着无数金银财宝,如此就说的通了,想必是李二狗挖坟的时候不小心引出了尸虫,才造成了今日局面。
舒子行步伐沉重的朝家走去,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给长青的新药方起效了,有位病人服了一日便退烧了。
眼见病情得到了控制,众人都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夸赞舒子行医术高超,长青冷眼旁观,就好像前几日指责舒子行的不是他们一样。
“昨天的尸体还没处理,我去烧掉。”他抬脚向外走去。
舒子行眉头微蹙,发现床位上果然少了好几个人:“这些人昨日不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
长青打断他的话:“你那药又不一定对每个人都起作用。”
舒子行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一块去吧。”
“不用。”
长青坚定拒绝了他,一个人走了出去。
舒子行疲惫的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心想药方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要继续改进。
如果这时候他细心一点的话,会发现房间里少的那几个人,皆是昨日抱怨他最厉害的几位,可惜此刻舒子行满脑子都是研制解药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还未等他找出解药,徐家岭又出现了七八位病患。
短短几日,涌向小草屋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皆是高烧不止,全身溃烂,更为骇人的是,这次能明显看到皮肉下蠕动的黑色尸虫。
“舒大夫好痛啊,救救我救救我。”
舒子行满眼愕然,这次的尸虫显然比上次的还要厉害,难不成又有人跑去挖坟了,究竟是谁?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病患,舒子行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饶是这样也不能顾及到每个人,村民们叫苦连连,哀声怨道,舒子行只得耐心安慰。
长青最看不惯舒子行受气,谁冲舒子行发火,他便不给谁好脸色看。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这几天没休息好?”
自从知道有人偷偷溜进后山,他就留了个心眼,这几天晚上一直在蹲守着,确实有好几日没睡了。
长青皱着眉赶他去休息,舒子行表面应和,又偷偷跑去后山蹲人,没想到这晚还真让他发现了端倪。
漆黑夜色里出现了四五个人影,舒子行藏在草丛里,见几人鬼鬼祟祟的向山里走去。
他轻手轻脚的跟上,一路跟着几人来到英雄冢,借着朦胧月色,舒子行看清了其中几个熟悉面孔,里面竟还有村长的儿子徐放。
徐放等人对挖坟这种事显然是轻车熟路了,几人拿着铁铲,随便选了个坟头挖了起来。
麻子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放哥,这地方阴森森的太吓人了,干完这次我们就别来了吧。”
徐放嗤笑一声:“好啊,只要你能忍得住,到时候又欠一屁股债,可别哭着求我带你来。”
麻子:“上次二狗和大壮,回去就出事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难不成是我们偷了这死人的东西遭报应了?村里的疫病也实在来得古怪,我们第一次盗墓没多久就爆发了。”
“少迷信了。”柳子翻了个白眼,“快挖,挖完好回去睡觉。”
众人埋头苦干起来,片刻后终于挖到了棺材一角,他们兴奋的撬开棺门。
徐放布满的声音从坑内传来:“怎么回事?就这一点?看来这人只是个小兵。”
柳子道:“上次还掘了个副将的坟,这次真倒霉!不如我们继续去撬那个将军墓?”
麻子想都不想的拒绝:“我不去!你忘了上次那里面爬出来的虫子多可怕?我怀疑狗子就是被这虫子咬死的!”
两人一言不合的吵了起来,徐放被吵的脑瓜子疼,正要制止忽然瞥见偌大的黑虫爬到了手上。
他吓得一激灵,急忙将其甩了出去:“死虫子!”
舒子行从草丛内走出,那虫子恰好落在脚下,他将毒虫踩死,对下面几人道:“你们再不上来小心被虫子吃掉。”
坑里的几人看到忽然冒出来的舒子行,均傻了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
徐放最先反应过来,怒道:“你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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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舒子行(十二) 人不为己,……
“舒大夫在不在啊?”
以村长为首的十几个人围在门口,就连徐放麻子等人也在其中。
舒子行急忙把人请进来,村长说这段时间村里闹疫病,徐家岭又只有他一个大夫,实在是太辛苦了。
“呀,舒大夫你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舒子行抿了抿泛白的嘴唇,强颜欢笑道:“没事。”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徐放偷偷给柳子等人使了个眼色,柳子起身朝药房走去。
徐放唇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并非不忌惮昨晚舒子行说的那些话,可如果不那么做,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偿还这么一大笔赌债。
徐放在心里暗暗发誓,大不了还完最后的债,他再也不去后山了,等舒子行一死,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做过什么。
随着药房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徐放故意道:“发生什么事了?”
大伙随着他朝药房走去,只见柳子惊慌的指着地上的几只死老鼠:“这是什么?”
那老鼠全身腐烂,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一只黑色虫子缓缓从老鼠体内冒出头,紧接着,又有两三只钻了出来。
舒子行看到尸虫的一瞬间,蓦地瞪大了双眼。
有人惊道:“这老鼠的死状怎么和疫病的症状这么像。”
“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这老鼠像是被虫子咬死的。”
角落里有个人细若蚊声道:“其实...前几天狗子死的时候,我就看到他身上有这种虫子。当时没多想,会不会是这种虫子害得大家......”
“那肯定是了。”柳子大声道,“舒大夫家怎么会有这种虫子?不会是你养的吧?”
村里人都知道舒子行痴迷医术,平日就爱养一些奇怪的花草虫蛇。
舒子行头脑昏沉,听到柳子明知故问,他瞬间警惕起来,摇着头道:“不是。”
平日和舒子行交好的村民也替他说话:“怎么可能是舒大夫?他这病人那么多,这些老鼠兴许是被病人身上带的虫子咬死的呢。”
徐放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玻璃罐,里面赫然装了十几种黝黑的尸虫:“是吗?那这个该如何解释?”
一瞬间,舒子行后背发凉,饶是他烧的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徐放话里的企图。果然徐放先发制人道:“舒大夫,大家这么信任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柳子点头附和:“是啊,你养的这些虫子可把大家害惨了。”
“这不是我养的。”舒子行强撑着精神,对徐放道,“枉我还答应替你......”
徐放疾声打断道:“证据都在这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他因为心虚声音都不自觉放大了几分,村长也面露难色,为难的看着舒子行,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舒大夫,这虫子究竟是不是你养的?”
舒子行百口莫辩,一时气急:“舒某从未做过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徐放冷笑:“你要是真问心无愧,敢不敢让大家搜一下啊?”
舒子行挺直腰背:“随你。”
村民们三三两两翻找起来,徐放眼底划过一丝狠厉,他已经让柳子等人在各处都放了尸虫,这个黑锅,舒子行背定了。
事实是,结果不出他所料。
有的村民实在不相信舒子行会做这种事,道:“这虫子也不一定是舒大夫养的,说不定是先前病人身上留下的。”
舒子行完全低估了徐放阴险程度,竟然用如此拙劣的污蔑手段,他秀白的一张脸气得通红:“明明是你自己利欲熏心,才引回尸虫,害了大家。”
徐放顷刻变了脸,他很快镇定下来:“舒大夫,你说话要讲证据,怎么还倒打一耙,污蔑上我了?”
两个人争执不休,村长左右为难,也不知该帮谁。照理说,他也不相信舒子行会干这种事。
“天啊!你们快过来看看!!”又是一阵惊呼传来,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小青年。
舒子行跟着村长等人朝地窖口走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青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察觉出愤怒,惊恐等极其复杂的情绪。
待众人走到地窖口,往下一看,均倒吸了一口气。
舒子行震惊的看着地窖内被藤曼缠绕刺透的尸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忘记当时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脑子成了一团乱麻,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昏昏沉沉,手脚发软。
“舒子行,这是怎么回事?!”
“简直太可怕了!”
无数审视愤怒的眼神宛如利剑一刀刀剜在他心口。
徐放颇为意外的看了舒子行一眼,这真是...老天都站在他这边。他立马小人得志的吼道:“好啊,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免费为大家治病,原来都是有目的的!”
“你害狗子他们惨死,又将他们的尸体搞成这幅模样,究竟想干什么?”
方才还为舒子行说话的几个人此刻都默不作声,怒目而视,显然也认为这是他的杰作。
舒子行腿脚发软:“不是,不是.....我。”
众人逼问道:“不是你是谁?!”
是啊,既然不是他,那是谁呢?
他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难怪长青从不让自己插手。
可是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万一被别人知道的话…
舒子行仿佛灵魂出窍一样,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人群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声音:“舒大夫你就没什么想解释的?”
舒子行嘴唇蠕动:“我......”
他脸色发白,舌尖打转,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这样可疑的反应,落在人们眼中就像是默认一般。先前好歹还有人帮舒子行说几句话,现在人人都冷眼以对,恨自己没早点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有人上去就将舒子行推到,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只因他亲妹妹也在那群怪异的尸体之中。
“我这么相信你,你就这样对我妹妹?你不是说人火化了?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男人的斥责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砸下,舒子行闷哼一声,这种情况下他脑子里还在想长青,他去哪了?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们你一拳我一脚的围上来狠狠发泄。
“你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骗了大家这么久!”
“你这个怪物!简直太可怕了!”
“把屋里的人都带走,再待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我要替我哥哥报仇!让你也尝尝被虫子咬的滋味。”
“对,让他也尝尝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舒子行感觉十几只尸虫在身上爬行,他下意识抬手驱赶,半截手臂裸露在外。
“快看他的胳膊!”
舒子行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原本光滑的手臂此刻已呈现如死人般的灰紫色,皮肉开裂,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他盯着那块腐肉,半晌无奈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怎么早没想到,从早上开始发烧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出来的。
舒子行望向人群中的徐放,眼神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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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舒子行(十三) 没死
《我死后偏执男配殉情了[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
坟地周围的冷风带着些阴森的寒意,鬼将军看着眼前年轻的人类少年,怒道:“就是你这毛头小儿掘了我的墓?”
夜风吹过,薛阑的黑色衣摆如旌旗般猎猎作响,双眸冷如钝刀,简言意骇道:“把人交出来。”
鬼将军挑眉:“什么人?”
薛阑微微蹙眉,他离开古树不过几步,便在地上发现了岑月掉落的珠钗,照这么看,岑月肯定也被藤树精抓过来了。
幸运的是,她跑掉了。
薛阑当即返回,对妖藤一顿严刑拷打,最后它实在受不了被火炙烤的痛苦,默默伸出烧焉的藤曼,给薛阑指了个方向。
鬼将军盯着他阴鹜的脸色,调笑道:“不会是刚被捉进来的小美人吧?”
瘸子立马喝道:“大胆!那是我们将军新收的小妾,竟敢和我们将军抢女人!不知死活!”
薛阑此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眸光一冷,杀意毕现。
鬼将军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眼一眨,长剑已当空落下,如非他反应迅速,恐怕此刻已经被削下了整个头颅。
薛阑浑身上下戾气横生,因为愤怒眼尾泛着嫣红,如抹了层薄薄的胭脂。
鬼将军死后几十年间,后山群鬼无不对其毕恭毕敬,他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觉得丢了面子,气得脸色铁青,不管不顾的拿了把长枪冲了过去。
薛阑足尖轻点,他悬在半空,正要发动阵法让底下那群蝼蚁魂飞魄散,忽然心口一窒,如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他疼的呼吸都停了片刻,没来得及躲避迎面冲来的长枪。
鬼将军用了十足十的力,那长枪裹挟劲风,以冲天之势径直穿透了薛阑的肩胛骨。
薛阑像被折断羽翼般,狠狠往下跌落。
岑月感觉彷佛有千万斤力击在胸口,她自己都未曾发觉此刻脸上那紧张担忧的神色。
那一瞬间,岑月差点冲了出去,索性脑中还有一丝尚存的理智,将她牢牢遏制在原地,看到薛阑勉强稳住了身子,她轻轻松了口气。
薛阑低头扫了眼肩上伤口,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不一会就将衣裳浸透。
鬼将军见他狼狈的模样,嘲讽道:“我当你有多大的本事呢,真是自不量力,就这还想英雄救美?”
薛阑冷冷扯了下嘴角,月光如霜,将他因失血过多的脸照的有几分病态的苍白,眉目漆黑,瞳仁透亮,如一副泾渭分明的黑白水墨画。
寥寥几笔朱砂点在唇上,便勾出明艳动人的色彩。
鬼将军手底的将士个个长相粗狂,魁梧高大,最讨厌那些空有皮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
见状他呵了一声:“小白脸。”
薛阑划破手腕,一滴血珠坠落,地面顷刻亮起幽蓝的冷光,恶鬼撕裂地面,从不见天日的幽冥鬼狱探出头。
山林间回荡着百鬼哭嚎嬉笑的骇人声。
一众鬼兵变了脸色,他们盯着阵中丑陋肮脏的恶鬼,一个个均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东西?”
薛阑看向一脸懵逼的鬼将军,讥笑道:“这些养在极寒之地的恶鬼几百年没进过食了,不如就拿你做开胃菜吧。”
鬼将军怒道:“你以为拿这个就能糊住我?不过是你的小把戏罢了.....”
话还未说完,一名早就饿到两眼昏花的恶鬼扑到离他最近的鬼兵身上,他张开血盆大口,用牙撕扯着鬼兵的身体,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
其余鬼兵看傻了眼,见状纷纷四处逃散。
瘸子副将还在组织军纪,恨铁不成钢的喊道:“跑什么!都是鬼有什么好怕的!都给我回来!”
“阵前逃跑,是军中重罪!”
众鬼都忙着逃命,哪有闲心听他啰嗦,更何况他们鬼力低微,哪是幽冥鬼狱活了几百年恶鬼的对手?
薛阑或许觉得还不够,又在身上划了个口子,鲜血流进阵内,源源不断的吸引了更多恶鬼。
他眼睫微颤,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血腥的画面,早在这群鬼出来之前,他就设好了阵法,只等引血入阵,召唤恶鬼。
鬼将军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竟然这么狠,敢以身饲养恶鬼,要知道一个不小心,他就能被这些凶恶的厉鬼撕成碎片。
另一边,岑月也看傻了眼。
薛阑的脸色已白如薄纸,在这么流下去,恐怕命都没了。
眼看这人还在继续不知死活的放血,岑月终究还是没沉住气,直接从草丛中跳了出来:“薛阑!”
薛阑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一个瘦小的身影朝自己狂奔而来。
他因为失血过多眼神变得有些模糊,好一会才看清那是岑月。
“你......”
他张了张嘴,想问她从哪冒出来的?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然而,有一个人抢先开口。
鬼将军看着冷不丁冒出来的岑月,满是震惊:“你怎么逃出来的?”
薛阑微微皱眉,他上下打量了岑月一番,看人没受伤,脸色好看了不少。
既然岑月出来了,那更没必要顾忌什么了。
薛阑眼底划过一丝冷光,他抬起手臂,正欲放血将这群小鬼赶尽杀绝,岑月猝不及防将他的手臂按了下去。
“你疯了?放这么多血。”岑月看着他手臂上几道凌乱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扫了眼不远处恶鬼进食的血腥场面,一阵反胃,“快住手吧。”
再喂下去,怕是要没命了。
薛阑以为她被吓到了,总归那些鬼兵已溃不成军,构不成什么威胁,思及此,他便驱了恶鬼。
做完这一切,薛阑几乎是强撑着才稳住身体,岑月掏出一块手帕,包在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处。
薛阑划的极深,伤口半天止不住血,岑月只能拿手帕按住。
她没想到薛阑能了救自己能做到这个地步,原本因为舒子行之死而难过的心,此刻更加泛酸,愧疚,感动,以及再次错失良机的遗憾,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岑月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薛阑微微皱眉,鲜血顺着左臂缓缓滴下,他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盯着岑月微红的双眼。
竟然哭了。
又是因为那个谢重川?还是.....因为他?
他眼神漆
45. 舒子行(终章) 我与他,死……
《我死后偏执男配殉情了[穿书]》全本免费阅读 []
长青只觉浑身血液冰凉,彷佛坠入不见天日的冷窖,他盯着岑月掌心的碎片,听见自己问:“你说什么?”
岑月将墓室内发生的事一一告知,她把碎片交到长青手上:“这是舒公子留下的,你拿着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鬼将军瞪大双眼,眼底划过一丝惊愕。
他只是想用舒子行威胁藤妖破除结界,没真的想害死他,舒子行竟然选择自爆魂魄。
长青木然的抬起手,看着手心微微发热的碎片。
岑月看见他上一秒还神色如常,下一秒,只眨了眨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悄然滑落。
长青眼底猩红,他努力了这么久,眼看马上就要将人出来了,舒子行却走了。
他却丢下自己走了!
当日舒子行被扔进后山,他悲痛欲绝,一时疏忽,让鬼将军偷走了舒子行的魂魄。
为了救舒子行出来,他不得不答应单关城的要求,于是隐姓埋名,换了副皮囊重新回到徐家岭。
此后,他一边查找害死舒子行的凶手,一边帮鬼将军毁掉结界。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顺藤摸瓜,查到徐放等人身上,在逼问了其中两个人后,他发觉自己竟也是其中帮凶。
若没有地窖里那些尸体,这些人怎么会得逞,怎么会轻而易举就将罪名推到了舒子行身上。
长青陷入莫大的自责之中,他无数次质问自己为何不早点将尸体处理掉。
如果那天不和舒子行赌气吵架就好了........
如果他再顺着舒子行一点,不耍小脾气就好了........
如果那天能早点回家救好了.......
可惜,现实并没有有如果,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开始对其余人展开疯狂又残忍的报复,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些负罪感。
长青想,以前犯错误的时候,随便撒个娇耍个赖,舒子行就能原谅他。若他故技重施,舒子行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原谅他呢?
他不敢想,甚至还有些害怕面对舒子行。
这一年长青夹杂在思念与自责的痛苦中,备受折磨。
他威胁江映柳帮自己毁掉结界,她坚决不应,长青权衡之下改了主意,只要江映柳在,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毁掉结界,既然如此,倒不如求助于她。
索性他赌赢了,江映柳答应帮他救舒子行。
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能见到舒子行了,没想到老天爷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舒子行居然自爆魂魄。
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他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他还是不原谅我是吗?”长青喃喃道,“所以不想见我。”
“不是啊。”岑月急忙道,“是舒公子不想连累你。”
“哦,他还托我给你带句话,他没有怪过你。”
“为了能将这句话带给你,舒公子等到今天,我觉得他不希望你活在自责之中。”
长青缓缓站起身,如丧失一切斗志,颓然至极的空洞木偶,就连经过鬼将军身边时都没有多看一眼。
他抬脚朝某个方向走去,岑月和江映柳对视一眼,相继跟了过去,独留动弹不得的鬼将军和失血过多的薛阑在原地。
二人一直跟他走到了一处偏僻幽静的地方,不同与后山其他地方杂草丛生,怪石嶙峋,这里的一切都像被人精心打理过,芳花艳目,翠色横流。
岑月一眼便认出,这些花花草草皆是舒子行后院栽种过的。
主人的墓碑就静静矗立在这片繁花秀景中。
说实话,江映柳跟过来纯粹是担心长青受不了打击,害怕他失去理智,回到徐家岭大开杀戒。
少年安静站在墓前,他的手指抚过没有一丝温度的石碑,满眼悲怆。
“你们走吧。”长青轻飘飘下了逐客令。
两人谁也没有动。
长青:“不走,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着,他掏出舒子行的魂魄碎片与一散发着绿光的圆润珠子,两者升至半空,缓慢融为一体,而后如化蝶般泯灭于天地。
江映柳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长青的身体骤然化为原形,绿藤拔地而起。
那道声音彷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彷佛来自四面八方,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清晰回荡在两人耳边。
“我与他,死后共长眠。”
霎时,藤蔓疯长,以遮天蔽日之势席卷周围方寸土地,江映柳拽起岑月就跑,岑月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墓碑旁伫立着一棵巨大的绿藤,细长的藤曼弯弯曲曲的绕上石碑,上面还结出了稚嫩的白色小花,像是在讨好什么人似的。
很快,她的视线就被飞速蔓延的绿藤遮挡住。
待两人逃至安全的地方,原先空旷静谧的墓地已被粗硕的绿藤遮挡的严严实实。
任谁也无法靠近踏入半步。
江映柳面露惊愕,方才她看的仔细,那散发绿光的珠子分明是长青的内丹,他为了舒子行,竟然选择自毁妖丹,扎根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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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生病 为何就待他如此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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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低垂,月明星稀。
狐玉变回了原形,折腾了这么久,它累的够呛眼下正缩在火堆旁睡觉。谢重川魂不守舍的填着柴火,不时朝着某个方向投去紧张担忧的眼神。
岑月看了眼倚在树旁昏睡过去的薛阑,无聊到去目测他的睫毛长度。
她正感慨着这睫毛怎么这么长,一句极轻的呢喃低低响起:“....冷...”
冷?
岑月碰了碰薛阑的手果真凉的像冰块一样,流了这么多血,你不冷谁冷?
她用火堆将外衣烤暖后,轻轻披在了薛阑身上。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暖意,薛阑眼皮一颤,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谢重川像等不及一样,发出连环三问:“小岑,是不是到一个时辰了?阿柳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事了吧?”
岑月:“还没呢,谢大哥你稍安勿躁。”
谢重川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如今的心情,怕是只有薛公子能体会了。你不见的时候,他看上去比我还着急。”
岑月心漏了一拍,意外道:“真的?”
谢重川点了点头,他并未在意岑月眼底的动容,自顾自哀伤道:“只可惜我没有薛公子那样的本事,不能像他救你一样去救映柳。如果我会些拳脚功夫,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也难怪她之前生我的气,我确实在给她添麻烦。”
“怎么会是添麻烦?谢大哥你不用这么想。”岑月道,“江姐姐的任务不就是保护你,送你平安回京吗?”
谢重川苦笑一声:“我不想她保护我,我想保护她。”
不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看到来人后,谢重川面露欣喜,立马站起来朝江映柳跑去。
岑月也走过去:“江姐姐你再不回来,谢大哥都要急死了。”
江映柳闻声朝谢重川看了一眼,后者脸上立马浮现一抹酡红,摆摆手示意岑月别说了。
岑月立马转移话题,笑着问:“江姐姐还顺利吗?”
江映柳点点头:“我在结界内做了法阵,将鬼兵送去了阴曹地府,到那会有阴差接应,带着他们去投胎转世。”
岑月问:“那单关城呢?”
“说到这个有件事要告诉你。”江映柳笑道,“他在那等着你,说有话要说。”
岑月好奇的嗯了一声,单关城能有什么话对自己说?
她走到后山结界处,单关城正在站在里面。
“岑姑娘。”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出不去,只好麻烦你过来了。”
岑月:“无事。”
单关城:“也没什么事,就是想亲自给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先前那些混账话,真是冒犯你了。”
“我以前不这样的。”
岑月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
“对了。”岑月猛地想起了什么,“你怎么没去投胎呢?”
提到这个,单关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江姑娘说我戾气太重,要等戾气散去才可去投胎转世,我墓室里捉的野鬼都让她放走了,说我再吃下去于清心无益。”
“不过有一部分兄弟陪我留了下来,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原本以为回京了能升官发财娶媳妇呢,没想到..世事无常,就这么带着罪人名号走了,实在不甘心。”
他眼里的落寞清晰可见。
岑月想起那瘸子告诉自己的话,心中叹息,单关城一生戎马,没等来冠冕加身,荣耀满堂,反倒被扣
47. 雁度往事 活不了多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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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江映柳婉拒了村民们热情的挽留。
一路走过来,岑月看到不少人相携去后山口给舒子行烧纸钱,看着看着她感到一股倦怠的困意,昨晚折腾了这么久,一夜没睡。
现下上下眼皮打架,岑月几乎没怎么反抗,倒头就睡了过去。
她睡了大半天,醒来才迟钝的发现薛阑竟然发烧了,难怪睡了这么久还不醒。
几人赶到就近的镇子,将薛阑安置在客栈内,又请了一位郎中。
郎中看到薛阑肩胛处那血肉模糊伤口,瞬间倒吸了一口气:“伤口处理不当,发炎了。”
他为薛阑清理了一番伤口,又仔细包扎好,嘱咐道:“每天要按时换药,一会我开个方子,一天服用三次,若还不退烧,再来找我。”
岑月犹豫道:“不用吃点补药吗?他身子本来就弱,又流了这么多血.....”
郎中一愣,捋了捋胡须:“若姑娘你实在不放心,老朽再为公子把脉细细察看一番。”
他将手指放在薛阑手腕上,一边把脉,一边若有所思的样子,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岑月见老郎中的表情越发奇怪,到最后几乎是眉头紧锁。
她按耐不住的问:“大夫,看出什么了?”
郎中疑惑道:“太奇怪了。这位公子虽失血过多,但身子也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
岑月:“此话怎样?”
“这要让一般人把脉,还真看不出来什么。老朽我行医几十年,这点把戏还不足以将我蒙骗。”郎中正色道,“小公子脉搏看似无异样,实则元气衰退,内里亏损到了极致,甚至连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不如。”
几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郎中也不卖关子:“意思就是没几天活头了。”
岑月心头一震,其余人也难掩震惊,不等他们悲伤,就听老郎中继续道:“不过,我看这病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公子照样活的好好的,真是神奇。”
“老朽我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他面露新奇的瞧了薛阑好几眼,最后依依不舍备着药箱出门了。
郎中一走,狐玉立刻炸了:“他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啊?莫非薛公子瞒着我们得了绝症?”
谢重川嘘了一声:“小声一点,别打扰薛公子休息。”
江映柳也难得的发表了见解:“听方才大夫的话,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岑月还未从郎中的话中缓过神,方才听到薛阑没几天活头,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开心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
谢重川看她表情呆滞,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安慰道:“小岑,别多想,薛阑一定没事的。”
“我们都走吧,这有小岑一个人守着就够了,让她留下。”
江映柳面露不解。
狐玉好心解答:“你难得看不出来她喜欢薛公子?”
江映柳一愣,来不及惊讶就已经被两人拉出去了。
岑月下意识看了看床上薛阑,幸亏人还昏着什么也听不到,不然她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待几人离开后,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岑月缓缓走上前,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少年苍白如薄纸的脸色,她轻微叹了口气,要趁人之危杀掉薛阑,实在做不到,更别提他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既然杀不了他,自然也不能浪费这个好机会。
岑月将房门反锁,掏出准备已久的符纸,打算续上之前被打断的回忆,薛阑的....回忆。
点点白光散开,逐渐将她的视野环绕包围。
雁度寺
大雨倾盆而下,将禅房外的几株脆弱的月季打得东倒西歪,湿漉漉的花瓣掉进脏土,很快变得污秽不堪。
禅房内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那声音响一阵便安静下来,如此反复,不少路过的小沙弥猜测声音的主人应该是疼晕过去了。
床上薛阑痛的蜷作一团,眼神都有些失焦。
怀度眼底透着强烈的不安,大夫惊疑道:“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怪状,这小孩什么事也没有啊,怎么会疼成这样?”
“难得是什么罕见的隐疾?”
怀度道:“隐疾?”
“是啊。”大夫点点头,“有些隐疾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的,而是长到一定年岁才会发作,这
雁度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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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起,薛阑的性子变得越发沉闷阴郁,开始特意躲避旁人,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藏经阁翻看禁书,整日研究稀奇古怪的法阵秘术。
怀度也看出了他的变化,心中暗自着急,他每日除了帮薛阑调理身子,还要抽空他说说话。
若是别人他会毫不留情的推辞掉,但师傅的邀约薛阑却不会拒绝。
师徒两坐在石阶上,薛阑一言不发,只沉默的望着天上明月,这种时候往往都是怀度说话,试图引起薛阑的一点兴趣。
只可惜他每每挑起什么话题,最后都会拐到佛法礼教之上,让人听的枯燥无味。
这日,怀度出门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几个和尚气势汹汹踢开薛阑的房门,自从薛阑病后就不再住弟子通铺,怀度单独为他寻了处住所,说是有利于养病。
“师傅现在下落不明,你竟然还有心情在这看书!”为首的弟子抽出薛阑手中的书,啪一下扔在了地上。
薛阑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其中一人冷哼道:“师傅早上出门背着药篓出门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脱不了干系!”
怀度翻看医术学习药理,为了株药草,经常一走就是一天,连庙里的事都开始撂手不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样是为了谁。
他在庙里向来德高望重,受人尊崇,不失偏颇,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除了薛阑,和尚们还从未见过他对谁偏爱到这个地步。
尤其是玄策曾当着众人的面怨师傅偏心,从那时起他们心里就隐约有些不满了,如今看到师傅这样的厚此薄彼,众人皆对薛阑充满了怨言妒意。
庙里闲言碎语渐起,为什么一个无父无母,又曾在烟花柳巷混迹,不知廉耻的孤儿可以得到师傅的青睐宠爱?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出气的机会,弟子们自然不会放过,一个个声厉俱色的谴责声讨。
薛阑根本不听,抓起外衣就往外走。
“喂,你干嘛去?”
“找人。”他讥笑道,“不然就像你们一样在这叫吗?”
几人被他嘲讽的说不出话,冷哼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薛阑走到寺庙门口时,怀度已经回来了。
他被两个小弟子架着,腿一瘸一拐的,身边乌泱泱围了一堆人嘘寒问暖。
薛阑顿住,眉间一抹焦灼的神色:“师傅,这是怎么了?”
“没事。”怀度似乎不想让他担心,笑了笑道,“走路的时候不小心,从坡上摔了下去,扭伤了脚,回来的晚了些。”
他摆了摆手,让弟子们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早课,快去睡觉吧。”
薛阑上前一步,想要从旁人手中接过他。
那搀扶着怀度的小和尚没好气道:“你干嘛?还嫌害师傅害得不够惨?要不是你,师傅会变成这样?”
少年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怀度拍了拍小和尚的手:“不许胡说,我自己不小心的,和阿霁有什么关系?”
小和尚闭上嘴,看上去极为不满,撇着嘴扶着师傅走了。
薛阑沉默的跟上,却听后面的人呸了一声,听上去愤愤不平。
“短命鬼。”
“既然你活不了几年,趁早死了利落,不然还要拖累师傅和你一起受罪。”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一双眸漆黑如深潭,折射出冷冽寒意。
众人吓得噤声:“走了,走了,去睡觉了。”
薛阑走到怀度禅房时,禅房内还燃着一豆烛火。
“我一猜你就会过来。”他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笑得慈祥温和,“我这伤养几天就好了,不严重。”
薛阑站在烛火之外的阴影中,怀度听到他用自嘲的语气说道:“大夫都说我活不了几年,师傅又何必管我呢?”
怀度淡淡的反问:“因为别人你的一句话你便认命了吗?”
薛阑不说话。
怀度冲他招了招手:“今晚的月亮不错,我们出去看看?”
薛阑犹豫道:“可是你的脚?”
怀度笑道:“不碍事的,我们就在院子里看看。”
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薛阑根本无心赏月,怀度平缓温和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我以前有什么烦心事,就喜欢看看月亮,有时候被佛法困扰,抬头看看天,不知不觉中便会参透其中因果道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佛祖在指引着我。”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薛阑突然道。
怀度摸了摸他的背。
薛阑眼神一凛,语气森冷:“他们抛弃我也就算了,为何还要予我一身伤痛?”
他曾经还心存希冀,盼着那从未见过面的父母亲能将他接回去。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恐怕他们就是知晓自己身患隐疾,没几年活头,所以才要扔掉这个累赘。
余氏养了他十几年,为了骨肉可以弃他于不顾;翠姨对他亦是有利可图,如今好不容易寻了个安稳之处,有师傅常伴身侧,却病疾缠身,时无多日。
怀度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叹了气:“孩子,你还有我啊。”
“只要有师傅在,你就不会有事。”
薛阑心中蓦地一动,酸涩的情绪盈满心间:“不嫌我是累赘吗?”
他不是认命,只是太怕了,师傅对他越好,他便越怕,怕有朝一日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也会像旁人一样厌烦,嫌弃自己。
亲生父母尚且如此,他又怎么敢奢求别人?
怀度神色认真:“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管你?”
“我只怕你自己放弃自己,当初给你取名叫阿霁,就是希望不管遇到再难的问题,你都能克服过去,只有这样,方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阿霁,师傅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良久,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怀度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好,并没发现薛阑微红的眼眶,岑月却看的十分真切。
“我知道了,师傅。”他低声说着,方才还紧绷的脸色慢慢放松下来,隐约还带着一抹庆幸。
庆幸遇上了师傅。
庆幸在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师傅也从未放弃过他。
这年的寒冬比以往来到都早,茫茫白雪覆盖了所有嘈杂喧嚣,大地归于寂寥,然而枯草衰荣,冬雪之下,孕育的却是来年新的生机。
薛阑就这样忍过了一轮又一轮隐疾发作的折磨,他身体虚弱了很多,为了能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状况,师徒两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心血。
看到薛阑的身体正在好转,山下的大夫惊奇不已,他之前以为这少年最多能活一个月。
年初的时候雁度寺下了场大雪,彼时薛阑刚才外面回来,那场大病之后,他身体松懈,大不如前,就逐渐养成了晨起练剑的习惯。
薛阑一进门就看到桌子竟放了一碗长寿面:“这是?”
怀度冲他笑道:“快来吃面。”
薛阑走过去坐下,身上沾着的寒意都被这喷香温热的面条驱散了几分。
“师傅,今天是什么日子?”
怀度将碗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的生辰啊,快尝尝师傅的手艺。”
薛阑微愣,对寻常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生辰,于他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过去十几年前,从未有人给他庆祝过生辰,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出生年月。
怀度看出他的疑惑,脸色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从前没给你庆祝过生辰,是师傅的疏忽。你身体恢复的不错,今日又是新年第一天,大雪初降,乃是祥瑞之兆。这么吉利的日子,何不当作你的生辰日?”
“这面可是我偷摸做的,若是让其他人瞧见,指不定又要说偏心。快尝尝吧。”
岑月还从未在薛阑脸上见过这么温柔的神色,他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刚吃一口,就迫不及待的夸赞好吃。
薛阑吃的很慢,很认真,似乎那不是一碗面,而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
怀度眼中还酝酿着喜悦的笑:“若是好吃,师
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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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岑月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临都薛家?不就是之前陈忠实提到的因叛国通敌,被斩满门的薛家?
薛阑是薛家的骨肉?那薛衡和他又是什么关系?父子?
那书中曾写薛阑在临都城血洗安乐侯府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和薛家有关?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唯一一点值得肯定的是,薛府一定和薛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岑月从梦境抽离出来,只觉得脑子都快成了一段乱麻,她这么琢磨着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薛阑一睁眼就看到床边趴着一个人。
岑月睡得发髻都有些歪,许是趴的太久,右脸还被压出了一抹红印。
难道她在这守了自己一夜?
意识到这一点的薛阑,眼底划过一抹讶色,昨夜的种种不快顷刻烟消云散。
他盯着岑月熟睡的脸,想到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好,又觉得有些不快。
薛阑黑眸幽深,心中的妒意如疯长的野草,若是她眼中只有他一人,便好了。
“薛公子,你什么时候醒的?”岑月摸了摸酸涩的脖子,只觉得身子都要断了。
她昨天晚上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薛阑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对谢重川,狐玉怎么不称呼公子?偏偏这样叫我?”
“那我叫你什么?”岑月脑子里想起怀度是如何喊他的,嘴快道,“叫你阿霁?”
薛阑微微一愣:“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岑月面不改色道:“昨天晚上你自己说的梦话,我听到了。”
薛阑面露怀疑,他一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难道是昨晚梦到了师傅,说了几句梦话?可怎么会叫自己的名字?
岑月打断他的思考,试图转移注意力:“你饿了吧,我去楼下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她昨晚趴着睡了太久,此刻双腿还有些麻木酸涩,岑月顾不得这么多,一瘸一拐的匆忙向门口走去。
“等等。”身后的人忽然说道。
她心里慌乱,生怕薛阑再次追问:“怎么了?”
床上的少年微微挑了下嘴角:“你就叫这个。”
岑月:“什么?”
“阿霁是师傅取给我的名字,既然你都听到了,”薛阑眸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狡黠,悠悠道,“不如就叫这个吧。”
*
“阿霁,吃药。”
“阿霁。”
“阿霁!”
岑月刚开始还有些不习惯,这几日叫的越发顺口。
她来送饭时,瞟到床边碗里的药汤,道:“你这是什么习惯?每次喝药都得剩一口。”
薛阑提到喝药就一脸嫌弃:“苦。”
岑月忽然想起,以前他喝药的时候也是嫌苦,怀度每次都会给他准备几块冰糖去去嘴里的苦味。
“这你就不懂了吧,药的精华都在这最后一口里面。”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要不下次我给你加点冰糖?”
少年不答反问:“你要下去吃饭了?”
因着薛阑身子不方便,都是岑月将饭送到他房里,然后再下楼和江映柳等人一起吃。
岑月:“对啊,怎么了?”
不知是这客栈不隔音的缘故还是岑月笑的太大声,每每吃饭时,他都能听到楼下说话嬉笑的声音,心里烦的很。
这么想着,薛阑道:“在这吃不也是一样?”
他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如脆弱的白瓷瓶釉,神情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让人瞧着心软。
莫非他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太孤单了?想找个人陪着?
她试探道:“不如我拿上来和你一块吃?”
薛阑松了口气,面上却岿然不变:“好啊。”
岑月发现薛阑生起病来,尤为粘人。吃饭要人陪着,喝药也要她看着,甚至一会见不到人影,都要追问个不停。
晚上薛阑喝药时,岑月提醒道:“全部喝完啊。”
薛阑虽不情愿,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将药喝的干干净净。他刚放下碗,岑月便迅速往他嘴里塞了块东西。
他仔细一品,是块糖,杏子味的。
酸甜的硬糖在舌尖融化,嘴里淡淡的水果香,驱散了不少苦涩的药味。
岑月也拿了一个塞进嘴里:“甜吧?特意买来给你喝药用的,吃这个,就不用怕苦了。”
薛阑淡淡嗯了一声,眼神如融化的江水,在烛火的光晕下流动着脉脉光彩。
岑月心里咯噔一下,薛阑怎么用这种眼神看她?难不成是触景生情把自己想成了怀度?
岑月表示理解,临走前还好心的学着怀度以前关爱薛阑的样子,语气都轻柔了三分,让他早点上床休息。
薛阑凝视着她晶亮的双眼,一直以来萦绕在心间的奇怪情绪,此刻越发强烈。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了岑月?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岑月的靠近,贪心的想要得到她更多的注意,甚至想她眼里只容下他一人便好了。
薛阑漆黑的眼眸中仿若无边无际的海,表面风平浪静,深处却已泛起汹涌的波澜。
他忽然想起在望月楼时,赵婆婆曾教导他们要学会他们客人欢心,只有客人喜欢,才能在这楼里有立足之地。
当时有个人问:“怎么才能让客人喜欢我呢?”
“很简单,食之色性也,对任何人都通用的道理。”赵婆婆走过去,用木尺挑起那人的脸端详了几秒,继而说道,“勾引?你不会?”
薛阑心中一动,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岑月房间的方向,眸光微闪。
*
第二日,岑月起床下楼时,看到薛阑和江映柳几人正坐在楼下。
岑月目光微微一凝,止不住的瞧了薛阑好几眼,总觉得他今日哪里有点不一样。
换了个身新衣裳,脸色也比昨日好了不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今天怎么下来吃了?你的烧退了?”
薛阑抬眼与她对视,几秒后答道:“嗯,今早便退烧了。”
岑月一愣,总觉得他的眼神有种
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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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山一面环水,从外看去是层层叠叠的翠绿,山色如黛,风气如秋。
几人下了船,便往山间走去,这里人迹罕至,不免有些荒凉,除了几声啾啾的鸟雀,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岑月听见谢重川说了一声“到了”。
她循声望去,只看到野草堆里有一个凸起的坟头包,那坟头四周和顶上都长满了草,就连前面用作墓碑的木板也被腐蚀的破烂不堪。
岑月在看到木碑上的大字时,顿时愣在了原地,上面的字迹虽被磨掉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出“薛衡之墓”四个大字。
薛衡?
谢重川的老师竟然是薛衡?
岑月忽然想起在西陵时,陈忠实为了讨好谢重川,曾当着他的面贬低薛衡,难怪当时谢大哥这么生气。
她下意识朝薛阑看去。
少年表面平静,看向木碑的眼神和平日看路边的野草无任何区别,可那紧绷的神色还是出卖了他。
谢重川将坟头周围的杂草处理干净,又摆上贡品,点了几柱香。
他磕了三个头,起身时像是忽然瞥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眉头一皱。
岑月这才发现木碑上竟还有两个小字,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
“罪人....薛衡之墓。”狐玉凑上前,连贯的读了出来,“谢大哥的老师为什么是罪人?”
谢重川平静道:“薛衡与我父亲曾是旧友,他天资聪颖,还曾得先皇赞誉,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幼时,因为父亲的缘故,薛衡做过我一段时间的老师。”
岑月问:“后来呢?”
说到这,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后来老师家中出了变故。薛老先生被人指认叛国通敌,证据确凿,先皇龙颜大怒,薛府上下满门抄斩。”
“唯有老师逃过一劫,先皇惜才,一时动了怜悯之心,将其贬为庶民,流放蛮荒。”
“老师遭受打击,一直郁郁寡欢,流放途中又不幸染病,最终没撑住。”
谢重川在罪人那两个小字上面摩挲了几下,像是要将其擦去。他怒声说道:“父亲明明私下托人塞过银子,让他们好好葬了老师。押送的官兵急着回去交差,竟随意找了个地方将老师埋了。连墓碑也做的这样不精细!”
死者为大,人都入土了,断然没有再挖出来的道理,更何况薛衡还是罪人之身,没被随意扔在路边已经很体面了。
薛阑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块木碑,说不上是什么感受,这个人似乎和他关系匪浅,可惜死了。
他内心蓦地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径直扭头向外走去。
岑月见薛阑离开,装似无意的冲谢重川问道:“这位薛公子可否有什么兄弟姐妹?”
谢重川摇了摇头:“没有。”
岑月:“也没有什么子嗣吗?”
谢重川整个人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老师从未成婚。”
岑月心头一震。
*
“阿霁,等等我。”
薛阑回头见岑月跟在身后,他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他虽这样问,脸色分明好看了不少,语气也轻松了几分。
岑月随口扯道:“里面闷的很,我们去湖边等谢大哥他们吧。”
湖面水草丰茂,一群鸭子成群结队的从芦苇丛中游出,其中几只正低头用尖尖的喙整理着身上的毛,阳光下那身鹅毛洁白如雪,看上去漂亮又柔软。
岑月蹲在湖边,无聊的朝游来的鸭群泼了些水珠,受惊的鸭子顷刻散开,不满的发出嘎嘎嘎的叫声。
有只脾气大的鸭子直接朝岑月游去,靠近的瞬间,它猛地扑棱翅膀拍打湖面,被溅起的水哗啦啦尽数溅在岑月身上。
岑月懵了几秒,那鸭子见状又嚣张快速的扑棱了几下,最后满意离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薛阑看她被泼了一脸水,眼底先是闪过一抹惊愕,等反应过来后,他忍不住勾唇笑出声。
岑月后知后觉的抹了把脸,见鸭群簇拥着罪魁祸首,不断发出兴奋的嘎嘎声,似是挑衅。
她看着不远处湖面上冲她挑衅的鸭子,气道:“这只臭鸭子,气死我了。泼一下就得了,竟然泼了我五六七八下,我要还回来!”
岑月蹲在岸边,使劲朝鸭群泼水,那群鸭子亦不示弱,扑棱着翅膀回击,湖面上简直吵翻了天。
薛阑有心上前将岑月拉走,却见人站起身,气冲冲的撸了撸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她脚底一滑,竟直接栽进了湖里。
薛阑眼神一变,立马过去将人捞了起来,好在救得及时,人并无大碍,只是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鸭群个个挺着脖颈,得意的唱着胜利的赞歌,彷佛在奚落嘲笑岑月的狼狈。
岑月气急败坏的朝远去的鸭群喊道:“今天晚上我要吃爆炒鸭肉!还要吃红烧鸭头,麻辣鸭腿!”
薛阑听着她愤怒的叫喊,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连同心中积攒的郁气都一同消散。
岑月眼尖的瞥见他的表情:“你笑什么?”
薛阑道:“你也挺神奇的,竟被一群鸭子欺负成这样。”
岑月:..........一猜这就是要奚落她。
薛阑走到停船的地方,对船夫说了几句话,又塞了些银子给他。船夫乐呵呵接过后就撑船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过来。”薛阑走在正在拧衣服的岑月身边。
岑月茫然道:“干嘛?”
薛阑生了个火堆,示意她将外衣架在树枝上烘烤。谢重川等人出来时,看到浑身湿淋淋的岑月,均是一愣。
江映柳关心道:“怎么回事?”
岑月说起来就牙痒:“不小心滑倒,摔湖里去了。”
狐玉:“这你都能滑倒?哎?我们的船呢?船夫呢?莫不是卷钱跑了?”
薛阑朝湖面看去:“来了。”
几人走过去,看到船内的东西均呆住了。
船夫笑呵呵对薛阑道:“公子,你要的鸭子老朽我买回来了。”
狐玉垂涎的看着笼里肥硕的白鸭:“原来是薛公子想吃鸭子了。”
岑月没想到他竟然让船夫去找鸭主人,把这群
招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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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路去上京?”
“是啊。”谢重川饮下最后一口茶,道,“上京的烧瓷盛名远扬,太后又最喜爱收藏各种瓷器用具,下个月便是她的生辰,皇上最重孝道,提前一年就开始让人着手准备,此番回临都正好路过,便传信让我将其带回。”
“只是这样一来便要耽误一两日......”
江映柳察觉到他的视线,淡淡道:“无妨,只要能平安到达临都即可。”
谢重川笑着点点头,脸色却有些肉眼可见的失落。
岑月一眼便看懂了他的心思,江映柳奉命送他回临都,任务完成后估计就要回江家去了。
谢重川此番绕道去上京恐怕不只是要替小皇帝取礼物,顺便还可以与心上人多待两日。
早已看透一切的岑月,眼珠不停在江谢二人身上打转。
这两人,一个冷静自若,清心寡欲的喝着茶,另一个欲言又止,看上去颇为苦恼。
如此鲜明的对比,她忍不住低下头扑哧笑出了声。
一直默默注意她的薛阑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看了谢重川一眼。
狐玉磕着瓜子,追问道:“笑什么呢?说出来让大家也高兴高兴呗。”
岑月笑够了,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没什么,忽然想到了昨晚看到的话本。”
前两日他们路过一集市,岑月买了一堆话本,天天晚上点着油灯看,时常看到下半夜。
几人歇够了便起身往马车处走去。
岑月故意磨蹭的留在最后,等谢重川结账出来。
谢重川意外的看着她:“小岑?你在等我?”
岑月嗯了一声,偷偷鼓励道:“谢大哥,还有半个多月就到临都了,你得加把劲啊。”
谢重川警惕的扫了眼周围,见其他人都走了,脸上才浮现一抹苦笑:“我觉得...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瞎说,你是男主,她是女主,哪有女主不喜欢男主的?
岑月宽慰道:“不一定啊。江姐姐只是在这方面迟钝了点,不如你再直白一点,看看她什么反应?”
谢重川犹豫:“我还不够直白吗?”
岑月:“我的意思是,你直接向她表明心迹。”
谢重川耳廓微红:“好,我会考虑的。”
“你们在说什么?”
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岑月慌慌张张的掩饰:“没什么。”
薛阑眼底一沉。
方才他就发现岑月没跟上来,回头才看见她和谢重川两个人鬼鬼祟祟,不知在讲什么。
他还想再问,谢重川却已经离开了。
岑月也匆忙跟上,一副生怕他再问的模样:“快走吧,狐玉和江姐姐还等着我们呢。”
薛阑眼底寒光乍现,当初不该心软,就应借着藤妖之手杀了谢重川,省得现在又来碍眼。
*
上京城
天气逐渐转秋,街上弥漫着湿冷的雨汽,行人稀少,大多撑着油纸伞步履匆匆的走过。
几人到一处馄饨店避雨,店老板端上几碗热乎乎的馄饨。
谢重川:“店家,请问秦氏瓷庄在哪条街上?”
老板热心肠的指了指:“就在隔壁街,拐过去就是。”
他说完,上下打量谢重川一番,眼中有赞赏惋惜之色:“你也是去当上门女婿的?”
谢重川满头雾水:“什么?”
老板又重复一遍:“我说,你也是去给秦家当上门女婿的?”
谢重川面露尴尬,一边瞟着江映柳一边急忙否认。
老板知道闹了乌龙,尴尬一笑:“哎呦真不好意思,最近秦老爷给秦家大小姐招亲,全城的人都跟着去凑热闹。要是被选中了,奖赏五千两银子和一座宅院。”
“我看公子你气度不凡,以为也是去入赘的。”
狐玉笑得直不起腰,冲店家问:“你看我怎么样啊?”
店家夸赞:“这位小公子也不错。只是我劝小公子还是要仔细考虑考虑。”
岑月:“为何?”
店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这个秦小姐先前和人私奔,怀孕没多久被夫家打得流产了,听说伤的很重,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你说这不能生孩子,那怎么能成?”
岑月用胳膊捣了下薛阑,凑到他耳边乐呵呵调侃:“你之前说喜欢的女子不就是秦小姐这样的?”
薛阑眸中的笑渐渐冷却:“是吗?”
“是啊。”岑月细数道,“可以倒插门,也能养的起你,最重要的是没有孩子。”
“这是你自己在青竹镇时说的啊。”她生怕薛阑不记得,还特意提醒,“‘外貌没有要求,但要能干。’‘不喜欢小孩,所以不能生孩子。’‘你没有房子,最好还能倒插门。’”
“虽然不了解秦小姐,但她家财万贯,即便没有能力赚钱,两个人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薛阑听她都扯到过日子了,眉头微皱。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眸光锐利,紧盯着岑月,“你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岑月一愣,慌乱解释:“我是觉得好玩才记得清楚的。”
她看着薛阑的神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哦,原来不乐意啊。
“秦小姐条件这么好,可惜我不是男子,否则一定娶她为妻。”岑月无不遗憾的说道。
狐玉:“为什么?”
“因为秦小姐有钱啊!”岑月振振有词道,“谁不喜欢钱?”
薛阑神色一动,明明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你怕是没戏了。”狐玉欲欲跃试,“这泼天的富贵就让我来接住吧。哎哎哎,你那是什么眼神?你觉得我配不上啊?”
岑月死不承认:“你看错了。”
“你当我瞎?”狐玉往薛阑的方向瞥了一眼,坏笑道,“薛公子,我告诉你一件事……”
岑月吓得急忙打断:“咳咳咳…我等着喝你和秦小姐的喜酒。”
狐玉心满意足:“这还差不多。”
岑月又转过头去对着他挤眉弄眼,似乎在责怪他方才的举动,狐玉笑的十分得意。
两个人的小动作被薛阑不动声色的收入眼底,他顿时不悦起来,觉得狐玉简直和谢重川一样碍眼至极。
用过饭后几人便去了秦氏
胎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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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这么一遭,秦觉面上有些挂不住:“让各位见笑了,小女平日里不这样,只是最近才.......”
“爹爹!”
一声清脆的喊声打断了秦觉的话。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来人是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她梳着可爱的花苞头,身着绫罗佩饰,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如映在湖面的圆月,皮肤白玉无瑕,樱唇微粉,惹人怜爱。
身后的嬷嬷担心道:“二小姐,您跑慢点,当心摔着。”
小女孩猛的扑进秦觉怀里,熟练的撒娇:“爹爹,怎么才回来?安安都想你了。”
“爹也想你了。”秦觉将女孩抱起。
女孩眨着葡萄般圆润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岑月等人:“他们是谁?”
“是爹的客人。”秦觉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交到奶娘手上,“带二小姐下去玩吧,我还有事。”
奶娘应了声是,将不情愿离开的二小姐哄走了。
秦觉将谢重川等人带到住处,刚安排好,又有丫鬟来报秦大小姐的状况。
谢重川了然一笑,让他先去忙。
秦觉道了声失礼:“夫人身体不好,家中这些琐事都是我打理。各位有事吩咐下人即可,我先失陪了。”
岑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赏:“秦老板真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等你来日入赘。”她拍了拍狐玉的肩膀,“好好和人家学学。”
狐玉哼哼道:“我说着玩罢了,你还当真了。”
两个人正说着,薛阑忽然走了过来,张口对狐玉道:“我方才听到秦老板吩咐人准备了些吃食,不如你去看看做好了没有?”
狐玉当即应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薛阑轻扬嘴角,觉得耳根都清净了不少,他方才看这两人又凑在一块说说笑笑,干脆找了个接口将狐玉支走,眼不见为净。
岑月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道:“我也去看看吧。”
薛阑脸色一变,就一刻都分不开吗?
他拦住岑月,语气沉的像是在声闷气:“你不许去。”
岑月一头雾水:“为什么?”
“你进屋等着吧。”薛阑愣了几秒,妥协一般的说道,“我去。”
听到他这么一说,岑月落得清闲,立马回屋等着了:“那快点啊,我要饿死了。”
薛阑轻轻嗯了一声,抬脚向外走去。
秦府花园内,奶娘和丫鬟正带着二小姐在玩耍。
秦安安蹲在地上,小手抚摸着黑猫柔顺的皮毛,她将面前盛满生鱼片的碗往前推了推:“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喵喵~”
黑猫将整张脸埋进碗里,吃的满嘴鱼腥,逗得秦安安哈哈笑。
身后的丫鬟提醒道:“小姐,您还是离这猫远点吧,野猫都不干净,万一它发狂,把你挠伤了怎么办?”
这野猫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浑身黑不溜秋,二小姐还偏偏喜欢,每天都拿吃食来喂。
秦安安喂完最后一点鱼肉,才慢悠悠站起身:“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奶娘,我们回去吧。”
妇人应了声好,上来牵住小姐的手。
就在两人转身的瞬间,地上的黑猫忽然发出喵呜一声狂叫,它后腿发力,径直扑到丫鬟身上。
丫鬟惊叫出声,脚一滑,摔进了身后的池塘。
现已入秋,池塘的几只荷花已经凋落,唯有几只孤零零的枯败残荷漂浮在水面上,索性池水不深,丫鬟挣扎了几下,才稳住身子,站了起来。
她浑身湿透,头发如湿漉漉的水草,紧紧贴在脸颊上。
这个季节的池水已有些寒意,小丫鬟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着了,面色惨白,双唇止不住打哆嗦。
奶娘听到巨大的动静,转过身子一看,吓得赶紧上前把丫鬟拉上来:“哎呦,这是怎么回事?”
秦安安倒是淡定的很,那只黑猫邀功似的跑到她脚边,她将黑猫抱在怀里,白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若无其事道:
“碧云姐姐,下次可不要再说这猫的坏话了,它会记仇的。”
她笑的天真无邪,眼神是不谙世事的纯净,可这阴森诡异的语气却让碧云有些发怵。
“是...是。”
秦安安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她不经意和远处站着的少年对视上,那少年黑发红唇,一双眼却锐利如刀光,带着微微冷意,似乎看透了什么。
秦安安眯了眯眼,下一秒又低下头,挑逗怀中黑猫。
薛阑提着两包热乎乎的栗子糕,慢悠悠收回眼神,回住处去了。
*
他一进门便见众人围坐在一块。
桌上摆满了糕点吃食,蟹粉酥,白玉方糕,玫瑰莲子羹,杏子软酪,一一装在精致华丽的瓷盘中。
“秦老板府上这厨子真绝了。”狐玉邀功似的说道,“薛公子,你看我拿回来这么多吃的。”
岑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没找到厨房吗?怎么才回来?”
他方才只是为了支走狐玉随口扯了个借口,哪里知道厨房真的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薛阑错愕的盯着这满满一桌吃食,与之相较,他手中提着的东西倒真显得寒酸。
薛阑心里一紧,岑月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早知便把这东西丢在路上,省得现在拿出来丢人现眼。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拿出去扔了,岑月却眼尖的发现他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她接过那两包糕点,总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打开一看才恍然大悟:“哦,是那个。”
薛阑看着她拿起一块塞进嘴里,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早在到达上京之时,几人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栗子香气,岑月嚷嚷着想吃,可惜没找到卖栗子的摊位在哪条街。
几人都拿了一块尝尝。
谢重川:“我说薛公子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原来是去买栗子糕了。”
他对岑月眨了眨眼,感慨她进展飞快,忍不住想求教一番。
岑月面上强颜欢笑,表示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阑见次情形,心中冷笑。
待岑月离去,他寻了个单独的机会,对着谢重川挑唇讥讽道:“谢公子,方才眼睛是不舒服?若是抽筋了,不如我去为你请个郎中?”
猝不及防被“攻击”的谢重川,神色有些意外,他在朝为官,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出神入化。
冥冥中,他似乎猜到了薛阑忽如其来的敌意
胎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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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柳伸手接住秦郁,顺手撕下她后背已生效的安神符。
秦夫人惊慌道:“这..这是怎么了?”
江映柳温声道:“这符纸有安神的功效,秦小姐只是睡着了,夫人不用担心。”
秦夫人松了口气,命令丫鬟抓紧把小姐扶进去。
“安安?”她无意间看到站在院门口的小女儿,道,“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秦安安抱着白日喂的那只黑猫,那猫窝在她怀里,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在黑夜里尤为渗人。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秦安安身上,女孩笑起来露出一排白齿:“听说大姐姐又闹了,我来看看啊。”
秦夫人只当她小不懂事,温柔叮嘱着她快去睡觉。
待秦安安离开后,秦夫人才转过身对江映柳道:“方才多谢姑娘,不然又要折腾一夜了。”
她气质温和,笑起来眼角几道细纹,瞧着和善至极。
“夫人客气了。只是,”江映柳疑惑道,“方才秦小姐为何总说有孩子在哭?”
虽然秦郁和人私相授受闹得整个上京都沸沸扬扬,但家丑不可外扬,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秦夫人叹了口气:“郁儿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流产了,孩子没保住。从那以后她便总说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每天晚上都要闹上一通,想来应该是太过伤心,幻听了吧。”
江映柳若有所思道:“大部分被母亲打掉的胎儿,一般会重新投胎转世。也有一小部分,尚未成形的胎儿,怨气颇重,不愿去轮回。若秦小姐真是被那孩子缠上了,兴许我能帮帮她。”
秦夫人听到此话面露惊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深的恐惧,连同脸色都白了几分,彷佛被怨灵缠住的不是秦小姐,而是她。
“若姑娘真的能帮我儿...”秦夫人激动的险些再度落泪,“那真是太好了。”
“怨婴一事眼下还未证实,我须得细细调查一番才可。”江映柳道,“不知可否问秦小姐的侍女几个问题?”
秦夫人:“当然可以。”
她唤来秦郁的几个婢女:“江姑娘问什么,你们便答什么。”
婢女们齐齐答道:“是。”
江映柳问:“秦小姐是何时开始说能听到婴孩哭泣的声音的?”
一梳着双鬓,眉清目秀的丫鬟答:“大约是一个月前。”
江映柳:“都是晚上听到的?”
丫鬟低眉道:“是。”
江映柳:“那你们可有听到有婴儿哭泣之声?”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唯有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唯唯诺诺道:“我好像听到过。”
秦夫人面色一变,追问道:“你听到了?当真吗?”
丫鬟急得快哭出来似的:“之前给小姐守夜的时候,似乎听到过几声,像是小孩在哭。当时我太困了,听的不真切。”
旁边一人细声道:“我似乎也听到了。小姐一闹,那声音又忽然消失了,我还以为是没睡好,幻听了。”
秦夫人咳了一声,愠道:“守夜时还犯困,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丫鬟们立马跪地求饶。
江映柳抿了抿唇,道:“秦夫人还是不要动怒了,明晚我在这守着小姐,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就多谢江姑娘了。”秦夫人拉着江映柳的手,感动道,“你们是府上的客人,本应好好招待各位的,现如今还要劳烦你操心这些事。”
江映柳:“夫人严重了。”
众人回去的路上,岑月想起馄饨铺老板的话以及秦小姐今晚哭闹的场面,有感而发:“秦小姐真是可怜,被人骗了感情,好好的大家闺秀变成这副模样。”
狐玉附和:“秦小姐自小被养在闺阁之中,性子良善,心思单纯,很容易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哄骗了。”
岑月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所以说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要不得。”
狐玉:“那些长得好看的男人,也得防着。”
岑月不乐意了,立马反驳:“长得好看还是错了?”
“他们会用外表骗人啊。”狐玉振振有词,“我在极乐坊待的那几天,就有个小倌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哄的女客人给自己赎身。结果你猜怎么着?”
“女客人倾家荡产给他赎身,完事立马被踹了。那小倌还勾搭了另一个女子,带着那女的跑了!”
狐玉越说越来劲:“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日后去花楼可长个心眼,莫被蒙骗。烟花柳巷之地出来的男子那能要?脏的很,玩玩就得了。”
薛阑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索性夜里光线昏暗,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江映柳频频望向狐玉,她家教一向严格,一言一行都恪守本分,在听到那句“玩玩就得了”时,她整个人都差点绷不住,担忧他带坏岑月。
她欲言又止,最终吐出一句:“最好玩也不要玩。”
谢重川忍俊不禁,附和道:“若是要成亲,确实是要寻一个家世清白,洁身自好的男子。”
岑月随口道:“那是自然。”
薛阑脸色晦暗,若是让岑月知道他曾流落花楼.......
他不敢再想下去,那抹自卑又如蛛丝般浮现,密密麻麻将他的心包裹缠绕。
当晚薛阑回去便摘下了右耳的红色耳钉,他沉着脸将其丢弃在一旁。
当年从望月楼逃出来时,不慎弄掉了一只,右耳那枚他就一直保留着了。
在雁度寺时就有僧人因这枚耳钉屡次嘲笑他,说这玩意戴着娘里娘气。薛阑充耳不闻,后来年龄大了些,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柔弱可欺的孩子,便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说这些。
师傅说既然他喜欢那便戴着。
薛阑当时没说话,并非他喜欢,他只是不想忘记那段经历。
这枚红色的耳钉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不堪,曾经那段低声下气,卑微至极又任人践踏的日子。
薛阑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直到今晚听见岑月他们说话,他才莫名生出些恐慌。
别人知晓也就罢了,唯独岑月不能。
在她心里,自己本就比不上谢重川,万一连这也让她知道了,岂非更嫌弃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