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空李逐峰》 第1章:败家子 李长空看了看天边晚霞,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地契,有些惆怅。 今天已经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二天,穿越身份很不错,大乾王朝武陵侯府世子。 大乾这个王朝在华夏历史上并未出现过,所以大概是在平行世界。 本来对于穿越这件事,李长空是完全不慌的。 前世作为考古专业研究生毕业的他,虽然毕业即失业,狗屁工作找不着。 但这专业放在穿越人士身上,那可就是王牌专业。 凭借自己熟知的各种历史文化和后现代知识,在这么个平行世界的朝代活下来,那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大乾王朝位于大陆正东方,依山傍水,边境地势险要,国力也算强盛。 只要当朝统治者不乱来,至少几十年内是没什么亡国危机的。 而这些年来,武陵侯府虽说相对落魄,比不上其他侯爵,甚至比不上显贵些的伯爵。 但不管怎么着,这侯爵的爵位在这摆着。 李长空还是世子,等他爹李逐峰百年之后,靠着这么个爵位坐吃山空也饿不死。 怎么看,都算得上黄金开局。 可偏偏,原身不是个东西! 号称大乾第一纨绔兼病秧子兼败家子。 这些年来,仗着武陵侯的溺爱,在乾都可谓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名声极其恶劣! 府里头的钱财,更是一散一大把,人称乾都散财童子是也。 最可恨的是,就在他穿越来的那一天,原身被都城伯哄骗,花了足足五万两白银,买下了西山一大片荒无人烟之地。 李长空特意研究过大乾的汇率,发现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后世七百块人民币的购买力。 五万两银子什么概念? 三千五百万啊! 这么多钱,李长空上辈子都没见过,就被这败家子一个眨眼的功夫败了个精光。 这大乾第一败家子的名头真是实至名归。 最最关键的是,五万两银子怕是只有那些个如日中天的显赫侯府才能拿的出来。 武陵侯府已经落魄,哪能拿的出来这么些银子? 所以,原身还在钱肆,也就是大乾的高利贷机构,借贷了足足两万两白银。 也就是说,短短一天之间,武陵侯府就从原本的小有资产,到倾家荡产,还欠了足足两万两银子的外债! 而原身在清醒过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究竟捅了多大的娄子,再加上本就身体不好,患有脑疾。 一下子气急攻心,旧疾发作,驾鹤西去。 留下一堆的烂摊子给穿越而来的李长空。 李长空简直气得肝疼,自己穿越过来啥好处没占到,反而直接负债累累,这找谁说理去? 李长空本也想做些什么,摆脱窘境,但时间不等人呐! 今天就是李逐峰,也就是他爹,自南方边塞回乾都述职的日子。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他那不知情的老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我去哪找这五万多两银子补这个窟窿。 只能如实说了。 “少爷,老爷已经到门口了,咱们是不是得去迎一迎?”说话的是李长空的贴身小厮,名为甄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李长空总觉得他说话贱贱的。 贴身小厮有了,那贴身丫鬟还能远吗? 本来也是有的,但是没钱,被钱肆追债,只能辞退,节省开支。 至于为什么不辞退甄健……,大概是这厮顶多只能卖个三斤猪肉的价钱,辞退了也节省不了多少银两,倒不如留着。 平日里,身为纨绔的李长空是绝不会去迎李逐峰回府的。 但甄健觉得,少爷这次闯这么大祸,要是还不去接一接老爷,怕真是大难临头。 李长空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麻溜起身,直接道:“前头带路,耽误了我和父亲大人团聚,你担待得起吗?” 甄健闻言,顿觉少爷演技真好。 …… 不多时,以李长空为首的武陵侯府众人在府门前打起了鞭炮,迎接李逐峰回府。 李逐峰是个做武官打扮的英武男子,如今四十来岁,一脸肃杀之气。 一下马,看见自家儿子竟带着府里头的下人就这么站在府门前迎接自己,顿觉欣慰,这在前线没有白白冲杀。 “长风,你懂事了,都知道出门来迎接为父了。”李逐峰颇为感慨,刚从战场上下来,还带着杀气的眼神,一触碰到自家儿子时,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爹,回来就好。”李长空顿时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父爱,抬眼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也有了几分触动。 然而下一刻,他便紧张起来。 只见李逐峰环顾四周,露出狐疑之色,道:“府里头的人怎么好像少了不少?” “咳咳,爹啊,咱们府里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这些年来捉襟见肘得紧,得节约一些,缩减开支。” 李逐峰一听,顿时开怀大慰,大笑着道:“好啊!我儿都知道勤俭持家了!以后看谁还敢说我儿是纨绔!” 听见这话,武陵侯府的仆人们面面相觑,杨管家更是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地里头去。 等进了家门,李逐峰心里头那股子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指着院子里两个坑洞说:“我记得这里原本是种着两棵檀木,怎么没了?” “唉,爹呀,我得说说你了,这些年咱们家落魄的不成样子,你还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那檀木有什么好的,又贵又没用,养它作甚,我给它卖了,补贴家用。” 李逐峰逐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不过还是强撑着道:“我儿…真是勤俭持家。” 等走进正堂,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原本正堂的墙壁上,都挂着些诗词大家的书画。 他李逐峰虽说是武夫出身,但也喜欢附庸几分风雅。 可现在,全没了!只剩光秃秃的墙壁。 还有那金丝楠木制的长桌和圆椅,也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低矮方桌,和一些…板凳。 他那高大的身形,坐在那板凳之上,陪着低矮方桌,着实显得有几分滑稽。 李逐峰嘴角抽搐起来,没等李长空说话,直接奔向自己的书房。 相比于正堂,书房里的值钱物件更多。 上好的端砚,狼毫笔,黄花梨的笔筒、笔架、笔洗竟然全都不翼而飞,只剩一张平平无奇的方桌,就那么耸立在那里,显得分外…刺眼。 这哪里是堂堂武陵侯府,说是乡下的清苦人家还差不多! “爹啊,我又得说你了,你说你一个武官,平日里老是舞文弄墨作甚?” “这些端砚狼毫笔,哪个不花钱?结果你买来又不用。” “你儿子我勤俭持家,见不得你这样糟践好东西,就给它们统统卖了。” 李长空还在自说自话,殊不知李逐峰早已怒火攻心,额头青筋暴起,狠狠一巴掌拍在那方桌上。、 砰! 那桌子,承受不住这势大力沉的一掌……塌了。 第2章:慈父 “造孽啊!”武陵侯府内,传出来李逐峰声震瓦利的嚎叫。 “长风,你老实跟爹说,到底惹了什么祸事,爹…爹不怪你。” “这些都是祖宗家当,卖不得,得追回来。” 李长空见状,知道事已至此,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如实说道:“也没怎么,就是花了些银子,买了块地。” 李逐峰闻言,顿时缓了过来。 买地好啊!这年头最保值的东西,那不就是地吗? 甭管花多少钱,只要是买地,那就指定亏不了。 “花了多少银子,买了多少地?” “五万多两银子。” “五……五万多两!”李逐峰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声震瓦砾:“家里哪来这么多银子?” “还找钱肆贷了两万两。” 李逐峰面色有些难看,只能不断地在心中自我安慰。 买地而已,就算花的银子多了些,又能如何? 这年头地还能贬值不成?无非就是买得少了些,吃了些亏。 五万两银子听着吓人,其实损失也没那么大。 “买了多少亩?” “三千多亩!” 轰! 李逐峰闻言,只觉一股难言的欣喜自心底蔓延而出,传遍胸腔。 就连身子都轻快不少。 三千多亩地!五万两银子,这笔买卖不亏呀! 何止不亏,甚至还小有盈余。 好家伙,我儿还是个营商的天才不成? “好啊!做得好啊!是爹错怪你了,五万两银子就能买到三千多亩地,是你的本事。” “这地在何处,改日领爹去看看。” “西山……” 西山二字一经出口,李逐峰脸上的喜悦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语气颤颤巍巍地说:“儿啊,你没说错吧?” “没说错,就是西山。” 李逐峰脸上的惊恐变成了绝望。 西山是有三千多亩地不假,但那就是个荒山,三千多亩全是荒地。 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压根种不了粮食。 这种不了粮食的地,他再多也是废地! 全部的家当,再加上两万两银子的外债,只换回来三千亩废地。 李逐峰只觉胸口疼得厉害,一张脸顿时没了血色,气虚短闷,竟就这么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爹!” “侯爷!” 武陵侯府中,伴随着李逐峰的晕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李逐峰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大夫刚走,说是气急攻心,伤到了心肺,开了方子,调养一阵子就好,倒是问题不大。 李逐峰看着屁股下的乌木床榻,心中竟没由来地涌起一丝庆幸。 还好这床还在,否则睡觉都成问题。 看着守在床边,和亡故的妻子有七分相似的儿子,李逐峰心里头就算有天大的火气,此刻也没处撒了。 只能叹息一声,道:“长风,你娘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 “爹也知道,这些年来,侯府落魄,爹又常年待在军伍之中,缺乏对你的管教,也没怎么陪过你,你心里对爹有怨。” “你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都是爹的错。你打小就没有娘,身子也不好,小时候又几次三番,差些因为脑疾害了性命。” “是爹管教无方,对不起你。” “你做出这样的事,爹不怪你,爹就是觉得,愧对了祖宗。” 说着说着,铁打的汉子脸上就淌下泪来。 “这五万两银子的事儿,你莫急,爹来想办法。” “都城伯那老小子枉为人子,连你这么个有脑疾的都骗。” “欺负到老子头上来,真当我武陵侯府彻底落魄了不成!” 看见眼眶都有些泛红的李逐峰,李长空也有些过意不去。 虽说这事儿不是他做的,但因果毕竟担在他身上,他得负责。 “爹,那三千亩荒地总不能全是废地。” “明日里我去看看,说不定能开垦出来些有用的地。” 李逐峰闻言,泛起一丝苦笑。 西山那三千亩地,就是人憎鬼厌的地界。 当初圣上把这块地封给都城伯的时候,那老小子可是哭爹喊娘,闹腾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圣上再做补偿,这才安生下来。 要是西山的地当真能种,都城伯又怎么如此?那可是欺君的罪过! “我儿有这份心,便已是极好。去看看也无妨,不过不要抱什么希望。” “明日还是为父提着刀去都城伯府走一趟,用地契把银子换回来。都是勋贵,谅他也不会做的太难看,了不起让他几千两银子的利。” 说是这么说,但都城伯那样视钱如命的铁公鸡,老爹这法子有没有效,李长空还真不知道。 不过他不忍再打击李逐峰,便直接应下,尽力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 翌日清晨。 父子俩在武陵侯府门前分开,李逐峰提着刀,穿着铠甲,满身煞气,带着杨管家,直奔都城伯府。 李长空则带着甄健,前往西山。 西山的地确实不好,这是整个乾都公认的。 主要是因为地太过贫瘠,只能养活些杂草荆棘。 想要种地,怕是要重新开垦,甚至施肥等等。 可开垦三千多亩荒地,闹呢?他们老李家哪还有这么多闲钱? 很快,在李长空的忐忑中,西山到了。 一眼望去,确实很贫瘠,全是荆棘和野草。 “少爷,看都看了,要不咱先回去?” 甄健觉得,以少爷千金之躯,肯定不会进这荆棘遍地之地。 谁成想,李长空却道:“来都来了,当然得进去细看!” 啊!进去?还细看! 甄健觉得有点魔幻。 然而李长空却不管他,直接在路边折下一根树枝,持着它挑开荆棘野草,迈入山中。 走着走着,逐渐进入西山腹地,李长空神色略有变化,开始欣喜起来。 他蹲在一株看似平平无奇的野草旁,仔细看了起来。 半响之后,站起身来,神色兴奋,道:“成了!” “两万两银子的外债,有着落了。” 甄健一听,差点没以为自家少爷得了失心疯。 什么就两万两银子的外债有着落了,就凭这野草? 什么野草能值两万两白银?那还是野草吗?就是金叶子也不行啊。 指望这,还不如指望老爷提刀胁迫都城伯就范,还回来那五万两银子。 第3章:豨莶草 李长空注意到了甄健的神色,笑了笑,开口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杂草,而是豨莶草。” “其根茎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祛除风湿之效。” “而且生命力极强,即便在贫瘠之地,也能大量生长,就比如西山!” “刚才一路走来,我已经观察过,豨莶草的数量不在少数。” “这…能行吗?”甄健还是有点狐疑,少爷什么时候还懂医学了,而且豨莶草这玩意,他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中药里头有这么一味药。 要不还是等老爷胁迫都城伯就范吧。 “只凭药草当然不行,我们还得做出来成药!” “成药?少爷你还会制药?” “略知一二。”实际上,只是恰好知道豨莶草怎么制药罢了。 李长空穿越前恰好读过《张氏医通》,其乃清朝张璐撰于康熙三十四年所著,是一部以杂病为主的综合性医书。 其中就明确记载了一味名为豨莶膏的药方。 主药材为豨莶草,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等。 如果李长空记得没错的话,除了豨莶草,其余药材在大乾都属于常见之物,并不难寻。 所以把豨莶膏做出来,应该不难。 而在《张氏医通》的记载中,豨莶膏对于治疗风湿麻痹,活血化瘀等症状有奇效。 在当时应用广泛。 所以,这味药要是制作出来,只要乾都的医馆识货,李长空觉得卖钱应该不难,难的是如何卖大钱。 这就要好好规划一番了。 “少爷,就算这药草真的那么有用,可万一别的地方也长着呢?” “人家不一定会买咱的呀,人家也可能上山挖。”甄健如是说道,他还是觉得这主意不怎么靠谱。 李长空闻言,顿时露出灿烂微笑,搭着甄健的肩膀道:“这就要你帮忙了。” 甄健对这样的少爷有些害怕,连忙表态:“只要少爷您开口,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罢,小的绝不皱一下眉头。但您能不能别这样笑,小的害怕。” 李长空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心道自己笑得这么虚伪不成? “倒也不用上刀山下油锅,只是要你找人,把乾都城里里外外都走上一圈,看看哪里的地界还长着这种草药,如果有,统统都给我连根拔了。” “明白没?” 甄健一听,顿时点头如捣蒜。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就这,自己做起来绝不含糊! “很好,记得要连根拔,这种草药生命力很顽强,但凡留个根,说不定来年都能再长出来。” “好嘞,我办事,少爷你放心。” “还有一件事,在西山上多采些这样的草药回去,然后买上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少爷我要制药!” “明…明白。”甄健虽然依旧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但还是应允下来,顶多等回府了向老爷禀报就是。 “好,打道回府!” 等两人回到武陵侯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一进门就见李逐峰坐在正堂的板凳上,背影萧瑟。 “爹,我回来了。” 李逐峰听见声音,顿时转过头来,掩饰住脸上落寞,挤出笑容道:“我儿回来了,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能做好。” “爹,我已经找到赚钱的法子了,西山上长着大片大片的草药,咱们的外债有着落了,您不必再为此忧心。”李长空没在乎吃饭的事,直接把自己在西山的发现说了出来。 谁承想李逐峰压根就没当回事,笑着点了点头,敷衍道:“好说好说,咱们先吃饭。” 李长空见状,无奈叹息一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在李逐峰心中早已标定,自家儿子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惹祸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又怎么会有能赚来五万两银子的本事。 事实上,李逐峰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西山那等荒芜之地,能长出漫山遍野的草药?这不扯淡嘛。 估计是这傻孩子没分清什么是草药,什么是杂草。 不过能有这份心,也是极好的。 长风虽说傻是傻了点,但想来是极孝顺的。 “好,吃饭吃饭。”李长空也不多做解释,等到时候真赚到了银子,老爹自然会相信他的本事。 吃完饭后,李长空把杨管家独自叫进屋里,询问道:“今天去都城伯府情况是不是不大理想?我爹怎么回来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杨管家闻言,顿时叹息一声,道出了实情。 “少爷你是不知道,那都城伯嚣张至极,口口声声称,自己凭本事赚的银子,凭什么还。” “说什么就是闹到圣上跟前,他也不见得有半点理亏。” “还特意在老爷面前用清水洗了脖子,说等着老爷的刀来砍杀。” “同为勋贵,老爷又不能真杀了那都城伯,自然是被气得一肚子气。” 李长空闻言,顿时了然。 都城伯他不算了解,但也知道,视钱如命! 平日里以吝啬著称,更是有大乾铁公鸡之称。 想要从他身上要到钱财,怕是比登天还难。 原身也是脑子有问题,偏偏和这等人厮混在一起,惹下这天大的祸患。 偏偏有一点人家说得没错,这花五万两买地的事儿,是当初原身白纸黑字签的契书,就算真得上达天听,闹到圣上跟前,也是人家有理。 钱是你儿子给我的,地我也卖了,白纸黑字的买卖,你提刀上门是几个意思? 说不定人家还能反手告李逐峰一个私闯都城伯府之罪。 这个亏,八成只能暂且忍下,以后再找机会,把面子里子都找回来。 至少武陵侯府和都城伯府的梁子是结下了。 “好,我知晓了,去看看甄健回来没有,回来了让他快些把药材送到我屋里来。” 杨管家闻言应允,心中却打起了鼓,难不成少爷真要制药?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啊。 君不见那些个皓首白头的老医师,行医问药了大半辈子,也不见得能制出一款新药来。 少爷这年纪轻轻的,还从未接触过医学,想要制药,着实有些…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唉,算了,只要少爷安静在府里头待着,莫要出去祸害人,就已经是幸事了。 杨管家即刻退去,去找甄健。 第4章:纨绔出街 甄健很快就被杨管家找来,而且带来了李长空需要的药材。 李长空清点之后,发现当归,芍药,川乌,羌活,防风什么的都在,而且品相都还不错,当下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甄健看着自家少爷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却打起鼓来,这能行吗? 甭说少爷不会制药,就算会制药,又能如何? 乾都的医馆不在少数,能活血化瘀,治风湿骨痛的膏药更是常见得紧。 人家凭什么买咱们这一款? 李长空把甄健的模样看在心里,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便招了招手,道:“过来。” 甄健闻言,立刻小跑着走到李长空跟前。 李长空便压低声音,耳语几句:“你去找个人,先这样...,再那样...” “明白了吗?” 甄健闻言,眼眸陡然放大,瞳孔收缩,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能这样?” “我们只是做了合理的宣传,又不是拿刀架在百姓脖子上逼他们买,怎么就不能这样了?” 听见这话,甄健沉默了,良久之后,硬是憋出一句:“少爷说得有道理。” “知道就好,快些去办,切莫走漏了风声。” “少爷放心,小的办事一向稳妥。” 李长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摆手。 甄健见状,立刻识趣地退出房门,心情亢奋。 这下子,说不定那五万两银子还真有点指望。 屋内,李长空看着在案牍上整齐摆放的药材,开始回忆起豨莶膏的做法。 当年写硕士论文的时候,这些典籍是看了一遍又一遍,被折磨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不过好处就是,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一些内容也像是印在脑海中一般,很难忘却。 即便有所忘却,稍作回忆,便能记忆起来。 毕竟,论背书,怕是没几个专业能比得过考古,医学生除外。 李长空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开始一点点处理各种药材。 ……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李长空就带着甄健上了街。 这乾都城的布局,分为内外两城。 内城便是皇宫,坐落于北方,被四方宫门环顾,进可攻退可守。 其余区域,则被划分为东、西、南三坊。 南方太平坊寓意着太平,医馆酒肆众多,各种产业更是不计其数。 虽说和东西两坊的经济水平有些差距,但中心区域依旧繁华。 太平坊,也正是李长空此行的目的地! 太平坊的中心区域名为南和巷,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走街串巷者,摆摊吆喝者,不计其数。 李长空直接走到整条街的最中心区域,租下一个摊子,放好躺椅,随后整个人便往上一躺,晒起了太阳。 一旁的甄健则扯开嗓子,卖力叫喊起来。 甄健谐音真贱,在家里头属老幺,生他那年,庄稼收成不好,又赶上闹饥荒。 所以取了这么个贱名,好养活。 但后来实在是养不活,再加上这孩子打小嗓门就大,而且还十分尖锐。 家里头就想着要不割了送进宫里头当个太监?好歹能混条活路,总比饿死强。 但甄健死活不肯割,便绝了做太监的念头,自己上街卖身。 被李逐峰瞧见,觉着不错,就买成了家奴,带回府里做事。 虽说这太监没做成,但甄健的大嗓门却保留了下来。 这么一喊,瞬间盖过周围的叫卖声,吸引了大半条街上的行人。仟韆仦哾 “南来的北往的,都来瞧一瞧,看一看!” “武陵侯府神药,专治活血化瘀,风湿骨痛!” “原价三两银子九百九十九枚铜钱,现在不要三两银子,不要二两银子,只要一吊钱!” “要是药不灵,我们全额退款!” “一吊钱,保管叫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新颖的广告词,再加上甄健的大嗓门,别说让行人驻足了,就连一些同样在摆摊的摊主,也是瞠目结舌。 心中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还能这样吆喝? 这一连串的吆喝过后,摊位前直接围了一大堆人。 见状,甄健急忙道:“诸位,家里头可有腿脚不便,一到下雨天便疼痛难耐,来试试我们家这灵药,只要一吊钱。” “这可是我们侯爷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灵药,高人所制,保管有效。” 众人闻言,都有些意动。 这些年来,大乾和南边的陈国摩擦不断。家里头的男丁大多都上过战场,一身的伤病,谁家还没几个腿脚不便的? 一到下雨天,那真是哀嚎声连天,滋味真不好受。 要是真有效果,这一吊钱的价格,倒是也不算太贵,要不... 就在众人纷纷审视腰包,准备掏钱的时候,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看阁下身后那位公子有些面熟,莫不是武陵侯府家的那位世子?” 甄健听见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扭头看向自家少爷,不知如何是好。 李长空则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灰尘,站起身来,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我就是武陵侯府世子,但这药是我爹从边疆战场上带回来的,对活血化瘀,风湿骨痛有奇效。我爹这个人呢,心善!” “想着把这方子传扬出去,惠及于民。你们若是信,那便买,不信,那便算了。” 说着又躺了回去,优哉游哉。 众人闻言,颇有些面面相觑。 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们铁定相信。 毕竟武陵侯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但他这个儿子...,作为乾都城里有名的纨绔,不但不学无术,而且脑子还不怎么好使。 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先前就听说他花了足足五万两银子买下西山的三千亩荒地。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所谓的卖药...该不会是在拿假药寻我们开心吧? 就算真买到了假药,人家有武陵侯府撑腰,自己这些平头百姓,还真能把人家怎么样不成?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身后一道雄浑声音响起:“都让开!” 来人身高九尺,手持大刀,满脸横肉。 在整个乾都绿林圈子都算有些名声,是个好勇斗狠的好手。 人称大刀王五是也。 众人见状,也认出了王五,纷纷让出路来。 “这不是王五吗?他来干什么?年轻力壮的,难不成腿脚也不舒服?” “看不出来,莫要多说,有这王五做出头鸟也好,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第5章:卖药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五径直走到李长空身前,弯腰俯首,做出一副恭敬样子。 “家父年迈,腿脚素有顽疾,一到雨天,便阴寒至极,疼痛难忍。” “幸得公子垂怜,赐下灵药,家父用过之后。” “真神了,多年以来的顽疾,竟在短短几日之内恢复如初!” “王五虽于绿林厮混,但也晓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今日特来感谢公子。” “今后若有驱驰,公子招呼一声便是,王五绝不说个不字。” 王五语气诚恳,神情真挚,如是说道。 李长空见状急忙起身,扶起王五,故作大声道:“壮士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爹的功劳。药是他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我做的倒是无足挂齿,只要药灵便好,免得让别人说我李家卖假药。” 王五闻言,哪里还不知道李长空的言外之意,急忙点头如捣蒜道:“灵!短短数日,就治好了我爹十几年的顽疾,这药若是不灵,天底下怕是就没有灵的药了。” 一旁的甄健闻言,顿时嘴角微扬。 没错,这个大刀王五就是之前少爷让他找的托。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演得还挺像。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见人群中再次传来窃窃私语。 “这王五的爹不是王家老汉吗?也没听说他有十几年的腿脚顽疾啊。” “这...他们不会是在演戏,故意哄骗我等吧?” “荒谬!我王五行事,一生光明磊落,怎会背弃信义,哄骗你等?”王五闻言,直接甩开膀子说瞎话,毫无心理负担。 毕竟,谁让武陵侯府给了银子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依旧不怎么相信。 这话要是什么有信义的读书人说也就罢了,那群人把自身信义看得比天还高,自然不会轻易说瞎话哄骗于人。 但你一个于绿林厮混的强人,信义又能值得了几钱银子? 想要让众人信服,明显不够。 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住,甄健心中暗暗发急。 现在的人不好骗呐,连托都哄不住了。 唯独李长空,依旧一副老神在在,成竹在胸的样子。 毕竟,谁说托只能有一个人? 果不其然,片刻后,又有人来了。 “让一让,给老婆子让一让。”嘶哑苍老的声音自人群后方传来,众人闻言,纷纷自觉让开道路。 而说话之人也映入李长空眼帘。 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叟,拄着拐杖,身上衣物洗的发白,有些破旧,却并不脏。 “老婆子来给恩公谢恩了。” 老叟走上前去,等认出眼前人是李长空无疑后,身躯便开始颤抖起来,眼看就要跪下。 李长空立刻起身,扶起老叟。 毕竟是长者,让她这么下跪,李长空觉得受之有愧。 人群见状,再度议论纷纷,而这一次,声浪明显要大上许多。 “这不是城南的陈阿婆吗?家里头丈夫和儿子都从军死在了战场上,自身又腿脚不好,一个人孤苦无依十几年,一到下雨天就疼得要命。” “现在...现在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莫非,这就是那灵药的效果?” “真的假的啊?陈阿婆,你为何能下地走路了,可是用了这武陵侯府的灵药?”有人依旧不信,干脆当着陈阿婆面直接出声询问。 这老婆子孑然一身,眼看着也没几年活头了,武陵侯府就算威胁,只怕也没什么好威胁的。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八成是真话。 陈阿婆的耳朵好像不怎么灵光,那人又问了一遍,才点了点头,无比肯定道:“那是当然,我这样的糟老婆子,怕是也没几年活头了,也就恩公心善,还给我用这样好的灵药。” “短短几天工夫,这腿脚就再也不疼了。” “否则,老婆子我莫说来感谢恩公,怕是连床也下不了。” 众人闻言,纷纷咽了口唾沫。 这武陵侯府的灵药,竟然是真的! 而不是那个不靠谱的纨绔用来打趣众人的假药! 陈阿婆就住在太平坊,距离南和巷不远,平日里大多数人都见过,知道她腿脚有多不便。 若是晴天还好,尚可出街行走。 可若是阴雨天气,那便真的是下床都难。 有人甚至感慨,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临老了还要这样遭罪,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如今用了那灵药,多年的顽疾竟然真就好了! 这样的熟悉之人现身说法,最为打动人心。 若是刚才众人还在迟疑,揣测王五是不是托。那么在陈阿婆现身说法后,这样的迟疑便荡然无存! 陈阿婆那么重的腿伤都能治好,我家阿爹可没这么严重,那自然也能治好! “给我来一瓶!”有人想清楚之后,直接上前,甩出一吊钱,大声喊道。 这一喊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围观的众人纷纷上前,直接甩出银钱,抢购起来。 甄健闻言,咽了口唾沫,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立刻上前招呼起来。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 片刻之后,李长空今天带来的五十瓶豨莶膏直接被抢购一空。 无奈之下,他只好站起身来,保证道:“诸位放心,这灵药我们武陵侯府有的是,没抢到的不用担心。” “明天还是这个点,同样的地方,我会带来更多的灵药供大家抢购!” 听见明天还有,没抢到的群众这才作罢,颇为遗憾地离去。 同时心中默默打定主意,明儿个一定要赶早。 最好天亮前就等在这,等那纨绔一到,就出高价买下他所有的灵药。 毕竟这样好的东西,以后怕是不好抢,提前囤一些在手中,才能有备无患。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李长空这才伸了伸懒腰,先把陈阿婆送回了家,这才打道回府。 没错,陈阿婆也是托。 不过和王五不同的是,陈阿婆是豨莶膏的切实体验者。 是真的能证明豨莶膏效果的托儿,算是半个用户。 再加上和民众熟识,这才能迅速取得广大民众的信任,成功把药卖出去。 最难的永远是第一步,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走了出去,接下来就要简单的多了。 若是操作的好,把五万两银子连本带利赚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第6章:都城伯 第二天,李长空和甄健直接带了一百瓶豨莶膏上街。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直接被哄抢一空。 这样的情况,甚至比李长空预想中的还要火爆一些。 问了一下才知道,豨莶膏的效果确实好! 其实,这豨莶膏本就是在《张氏医通》中记载的药方。 而《张氏医通》是什么朝代的医书? 清朝的! 其中的一些医学成果,起码领先大乾医学界上百年! 风湿骨痛也算得上老毛病了,而乾人的应对之策,要么硬抗,要么针灸按摩。 专门用来治疗风湿骨痛的药物,不能说没有,但绝对称得上是稀少,而且效果堪忧。 所以豨莶膏之所以能火,一方面是自身素质确实过硬,另一方面,就是全靠同行衬托了。 就这样,豨莶膏连续爆火了七天。 除了第二天将每日的售卖量增长到一百瓶外,之后几天,则始终维持在一百瓶,纹丝不动。 看得甄健是干着急,心说少爷好不容易想出来个能挣钱的法子,怎么就不好好卖呢? 这一天卖一百瓶,一瓶一吊钱,也就是一两银子,那一天下来就是一百两银子。 看似不少,但如果刨去支出,净利润也就五十两银子左右。 武陵侯府足足亏欠了钱肆两万两银子,这钱可是要在中秋之前还清的,这可没剩多少日子了。 甄健急,李长空却丝毫不急。 因为他就从未想过只凭卖药在短时间内挣回这五万两银子。 他想卖的,是药方! 而药方想要卖出一个好价钱,就必须得让人看到这药的效果!仟仟尛哾 现在效果就很好! 豨莶膏在药市上可谓一药难求,李长空是每瓶药只卖一两银子不错。 但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呀! 在某些人有意无意的炒作之下,豨莶膏的市价足足上涨了五倍,来到了五两银子一瓶! 什么概念? 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三口之家半个月的开支了。 就为买一瓶药? 着实是有些奢侈了。 但当一个东西越是稀少,越是奢侈,人们就越是追捧。 豨莶膏便是如此。 亦或者说,这也算一种饥饿营销? 总之不论什么手段,李长空的目的达到了。 豨莶膏彻底火遍了太平坊。 每家每户,就算没用过,但多多少少也听说过。 …… 太平坊医馆繁多,不胜枚举。 但若论规模,则以两家为最。 悬壶居和济世堂! 这两家的来头都不小,悬壶居是当朝伯爵都城伯名下的产业,背后有王侯撑腰。 寻常医馆,不敢招惹。 至于济世堂,其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这么些年来,倒也没个准信。 不过至少背景不比都城伯差就是,否则也不至于和悬壶居针锋相对如此多年。 某日正午,都城伯府。 都城伯正吃着三菜一汤,心里头美滋滋的。 于他这等吝啬之人而言,这已经是难得的盛宴了。 若非前些日子从武陵侯那蠢笨如猪的儿子身上活生生坑骗了五万两银子来,心里实在欢喜得紧,他是绝不会这般奢侈的。 然而吃到一半,穿着寒酸,衣服上甚至打着补丁的管家进来了。 都城伯府的管家,按理来说是个肥差。 就算不能富得流油,但也绝不至于穿打了补丁的衣物。 但...依照都城伯这吝啬的性子,要是府里管家当真穿上上好的丝绸,怕是少不得要被克扣例钱。 能让你在伯府里做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还想要例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总之,在都城伯府,里里外外的下人,就不能过得比他这个当主子的好。 至少明面上不能。 看着管家一脸苦相,都城伯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骂道:“看你这副穷酸相,老爷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莫不是来找我借银子?” 管家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于心中腹诽:“来找你借银子?我莫不是脑袋坏掉了?” “前些日子人家武陵侯提着刀上门,不也没能从你这要走半个铜板?” 见都城伯的目光越发锐利起来,管家急忙收敛心中想法,毕恭毕敬道:“老爷,小的怎么敢贪图您的银子。” “是悬壶居那边,出了问题。” “这些天以来,客人少得可怜。” “若是长此以往,这个月怕是要少上上千两银子。” “上千两银子?”都城伯一听见这话,顿时心疼的厉害。 仿佛那不是上千两银子,而是他的命! “老爷我是天生的富贵命,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莫不是你中饱私囊,欺上瞒下,在这哄骗于我?”都城伯小眼睛滴溜一转,射出凶光。 管家闻言,吓了一跳,急忙道出实情。 “老爷,真不是我的错。就在前几日,太平坊的药市上冒出来一种新药,说是治骨痛有奇效,足足值五两银子一瓶。” “大家伙都去买这新药了,对咱们悬壶居针灸按摩的大夫似是不怎么感冒。” 都城伯一听,懵了。 他就有骨痛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天就疼得满床打滚。 后来请来会针灸推拿的大夫,每月做上那么两三次,便要舒畅得多。 他嗅到了这里头的巨大商机,于是心一狠,花了大把的银子,开了悬壶居。 除了卖药材之外,主打的就是请来清一色会针灸会推拿的大夫,给客人按摩。 旁人买药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他这个却是长年累月的买卖,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 可现在...这什么新药不是断他财路吗? 这是要他的命啊! “算命的说老爷我天生的富贵面相,怎地也会遭此一劫。”都城伯两条眉如蚯蚓般皱起,脸上写满了纠结。 “你且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管家闻言,也不含糊,直接道:“老爷,既然这新药这么好用,咱们给它的方子买下来不就是了?” 都城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转眼间便又纠结起来,道:“这要花不少银子吧?” “我的老爷哟,这银子花得再多,也是一锤子买卖。悬壶居的生意要是没了,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买卖。” 都城伯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这些年来悬壶居给他赚的银子可不少,要是真没了,那可就要夭寿了。 于是便肉痛道:“那便买吧。” “这药,是何人所卖?” “武陵侯府世子,李长空。”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7章:都城伯登门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都城伯的脸上,迅速爬满了惊喜! 好啊! 真是好啊! 这李家的傻儿子真是自己的福星。 这药方若是在别人手里,少不得要花个几万两银子买回来。 可偏偏落在这么个傻子手里。 上次自己可是空手套白狼,只略施小计,就从对方手中赚来了五万两白银。 这一回,再把那方子也赚来,应当不难。 大不了,给他几百两银子,让他乐呵乐呵。 “福星啊福星,原来老爷我的富贵命应在你这!”都城伯喜上眉梢,迅速道:“备马,立刻去武陵侯府。” 管家闻言一愣,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要不还是等武陵侯不在府中的时候再去?” 都城伯被这么一说,瞬间清醒过来,想起上次武陵侯那厮提刀威胁他还钱来着。 这是个狠人,不宜过度激怒,否则…万一惹急了人家,当真提刀给你砍了怎么办? 老爷我这么大的家业,可万万不能就这么去了。 “你说得有理,那就…再等几天。” 都城伯选择了从心。 之前他虽说也能和武陵侯硬刚,但那是人家要让他还钱。 可...凭本事坑来的银子,凭什么要还? 你这跟抢钱何异? 而于都城伯而言,抢其钱财,无异于害其性命。 人家都要害自己性命了,自然不能再认怂。 现在情况便又有所不同,是自己去坑人家的银子,害人家的性命,自然要小心为妙。 ……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这一天,武陵侯李逐峰突然被传旨唤入宫中,大抵是有要事相商。 看这架势,没数个时辰,怕是轻易不会回来。 消息传到都城伯耳中,一连忍耐了数日之久的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 急匆匆地备马往武陵侯府赶。 这些天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煎熬。 毕竟,多拖一天,悬壶居就多损失一天的银钱。 这不是在害他的性命吗? …… 武陵侯府,甄健准备好了行囊,放入约莫一百瓶的豨莶膏,就要出门买药。 卖药是个体力活儿,起早贪黑。 少爷是金枝玉叶,怎能受得了这般的苦? 自然是由他甄健来代劳。 然而还没等他出门,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喧嚣。 “我是都城伯,来找你们家少爷有大事。” “莫要阻拦,让我速速进去。否则若是误了大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甄健一听,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都城伯这个名字,这些日子以来,差点成了武陵侯府的梦魇。 但凡是武陵侯府的下人,听到这三个字,无不愤恨。 用三千亩荒地,足足骗了他们家少爷五万两白银!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现在倒好,还敢来? 甄健颇有些义愤填膺,但人家毕竟是伯爵,自己一介奴仆,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怎么样呢? 恶仆欺客,放在哪,可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和他一样,杨管家虽说同样愤慨。 但只是一介管家,阻拦不了都城伯入府。 在对方的一再要求兼恐吓下,只得开门。 就这样,都城伯喜上眉梢地进了门。 大喊道:“大侄子?大侄子你在何处啊?你钱叔来看你了。” 都城伯本名钱自来,倒也称得上是名副其实。 正在庭院中午休的李长空闻言,顿时眉头紧皱,爬下自制吊床,怒道:“那个不长眼的,打扰本少爷午休?” 都城伯一听,立刻腆着脸上前,道:“大侄子,是你钱叔我呀!” “我有发财的大买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李长空闻言,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哪里还不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 于是做出一副好奇模样,道:“大买卖?什么样的大买卖?” “药方啊!我听说贤侄这些时日以来得了个药方,名为豨莶膏,治骨痛屡有奇效。” “这方子不知从何而来呀?” 都城伯是打心眼里不相信这神乎其神的药方是这二傻子捣鼓出来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李长空心知肚明,装作一副老实巴交模样,道:“我爹从边疆战场上带回来的,据说是灵药,自然屡有奇效。” 都城伯一听,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 是李逐峰弄来的就好! 李逐峰的名声可比他这个不着调的儿子靠谱多了。 “那贤侄有没有兴趣,把这药方卖给我。”都城伯搓了搓手,眼里险些冒出绿光来。 甄健和杨管家一听,顿时就急了。 豨莶膏虽说没有大规模售卖,一天只卖一百瓶,但好歹也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啊!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千两白银! 这对于如今的武陵侯府而言,称得上是救命稻草了。 总不能全府上下几十号人,就指着老爷那点例钱过活吧? 这方子要是买了,他们以后要怎么活? “少爷!三思啊!”杨管家苦口婆心。 甄健就直接得多了,不再顾忌自己的奴仆身份,张口便道:“少爷,这姓钱的没安好心,他就是来谋夺咱们方子的!” 都城伯一听,顿时便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险些原地起跳:“什么话?什么话这是?” “我钱某在乾都城素有贤名,岂会为了区区几两碎银去坑骗贤侄,夺他的方子?” “你若是再如此诽谤,可要小心我报官抓你!” 都城伯言辞俱厉,指着甄健,状似威胁。 甄健闻言,缩了缩脖子,似乎真被他吓到了,可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你这属黄鼠狼的,给鸡拜年,岂能安了什么好心。” 都城伯却全然不在乎他的嘀咕,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武陵侯府,李逐峰不在家,那李长空就是一家之主。 只要获取了他的同意,那这方子,便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最好是能签个字画个押什么的,否则等那李逐峰回到家来,怕不是又要做那耍赖的泼皮。 好歹也是个侯爷,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贤侄,你想想,这方子现在是卖得不错。但咱们做生意不能只顾眼前利,目光得放长远些。” “要是过些日子,大家伙的病都好了,不买你这方子了,你该当如何是好啊?” “依我看,倒不如把这方子做一锤子买卖,卖给我。” “这样一来,贤侄既得了一笔银钱,今后又再不必为这等烦心事操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都城伯越说越起劲,觉得自己这一番话很有说服力。 李长空听了,果然点了点头,脱口而出:“此计甚妙!” 第8章:戏耍 都城伯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好似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一般。 甄健和杨管家闻言,则是心如死灰。 完了,少爷又犯病了。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都城伯带走这方子。 否则等老爷回来,该如何交代? 少爷不懂事,他们也跟着不懂事不成?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言劝谏,就听李长空不紧不慢地道: “但是我这个人只做大买卖,都城伯的诚意要是不够,那便不用谈了。” 都城伯闻言,微微一愣。 他怎么感觉这傻子有些不一样了,这是在跟他...要价? 虽说对于这种变化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药方就在眼前,都城伯也就不去细想,而是直接道:“好说好说,我为人向来公正,还会亏待了贤侄不成?” “这方子,我出三千两,如何?” 甄健和杨管家闻言,顿时怒火中烧,看着都城伯的眼神中凶光满满,简直恨不得吃了他。 三千两,也不过就是三千瓶豨莶膏罢了。 若是按照市价上五两银子一瓶豨莶膏来算,则顶多只值当六百瓶而已。 这是他们不过五六天的工夫就能赚到的银钱,现在对方却想用这笔银子直接把药方给买下来。 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难怪他要挑着老爷不在的时候上门,要是老爷还在,听见这话,不得活劈了这厮? 少爷可不能犯傻,这价钱可千万不能卖。 霎时间,两人的心便悬了起来。 反观都城伯,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对李长空也算是了解,觉得三千两差不多能行,这才报的价。 谁承想,李长空故作姿态,思索一阵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住,颇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故作轻松道:“贤侄啊,三千两已经不少了。” “你真当你这药能卖上一个月不成?” “若是等这股风头过了,这方子怕是半个铜板都不值。” “也就我心善,见不得贤侄你吃亏,这才出这样高的价钱。” “这样好了,我再加五百两,三千五百两!如何?” 李长空闻言,依旧摇了摇头,道:“不行。” 甄健和杨管家见状,颇有些喜出望外。 没承想,这一次少爷意外地给力,竟能坚持如此之久。 反观都城伯,脸色却是难看了起来。 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方子,没承想这傻小子油盐不进。 “那贤侄开个价,只要不过分,就都有的商量。”都城伯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来。 李长空闻言,倒是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反问道:“前些日子,我花了五万两银子从世叔这买了足足三千亩地。世叔觉得,这可算是大买卖?” 都城伯一听,本能地就想说当然是。若是五万两银子还不算是大买卖,那什么才是大买卖? 但转念一想,今儿个这傻小子意外地聪明,这里头怕是有坑。 于是便果断摇了摇头,道:“算不得算不得,区区五万两银子而已,算得了什么?” “武陵侯府家大业大,莫说是五万两银子,便是五十万两银子,怕是都能一声不吭地拿出来,那才叫做大买卖。” 甄健和杨管家一听,吓得冷汗直流。 五万两银子已经是府里头的极限了,但听都城伯这意思,他还想坑骗五十万两不成? 那老爷可能就真要砍他的脑袋了。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却是嘴角微扬,竟鼓起掌来:“有道理,我就说我世叔和我一样,是要做大买卖的人,说的话就是有道理。” “区区五十万两,于我武陵侯府而言,确实算不了什么。世叔虽说只是伯爵,但想来三十万两应当是能拿得出来的。念在我们两家的情分上,这方子便三十万两便宜卖给世叔。” 听见这话,都城伯前一秒还喜上眉梢。 下一秒,那份喜悦便彻底僵住。花了良久,才理解李长空话里的意思。 倏地一声大叫起来,一蹦三尺高:“三十万两!三十万两!”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你莫不是要害我性命?” 这一刻的都城伯,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猫。 就连甄健和杨管家也是面面相觑,三十万两,自己少爷也是真敢要价。 李长空闻言,顿作失望状,道:“看来世叔不是做大买卖的人,没这份魄力。” “那我便吃些亏,二十万两卖给世叔。” “世叔莫要再做小家子气,你看看我,一下子便给你减去了足足十万两。” 都城伯闻言,嘴角止不住地抽搐,脸上甚至已经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李长空一下子便宜了十万两,和他先前加价的五百两相比,确实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这方子就是算到顶,也不过几万两银子。 这混小子倒好,张口就是三十万。 也怪自己,刚才逞什么能,非要说五十万。 这一刻都城伯简直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冷静下来之后,他尴尬地咳嗽两声,道:“贤侄啊,刚才是世叔说错了。” “你知道三十万两有多少银子吗?怕是能堆成小山,得用房屋来装。” “世叔我过得向来清贫,怎么会有这般多的银子。” “三千五百里,不,四千两!我出整整四千两买下这方子!这已经是顶天的大买卖了!” “贤侄,你考虑一下?” 在都城伯满怀希冀的目光中,李长空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世叔,看在我们两家的面子上,我已经给你足足便宜了十万两。” “这样,我再做一回主,再给你便宜五万两。” “十五万两,不二价!” “若是世叔没有这个魄力,那就权当是我看错了人!” 都城伯闻言,只觉得胸口憋得慌,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 十五万两,就买这么个方子,你当我跟你一样败家不成? 他铁青着脸开口:“你莫不是一直在耍我?” 李长空也乐了,讥讽道:“看来世叔也不聪明啊,怎么才发现?” 看见这般模样的李长空,都城伯是真的愣住了。 曾几何时,那样一个傻小子能做出这般讥讽的模样? 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仟仟尛哾 第9章:定国公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都城伯脸色通红,整个人拔地而起,做怒吼状。 好似要用这副姿态震慑武陵侯府众人一般。 然而李长空却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甄健,没看见吗?世叔出不起银子,现在急着回府,还不快送世叔一程?” 甄健闻言,顿时会意,走到都城伯身前,伸出手来,不咸不淡地道:“伯爷,请吧。” 然而这副姿态落到都城伯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紧咬牙关,恶狠狠道:“李长空,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这方子能给你们李家赚一辈子的银钱?” “等你走投无路的那一天,莫要来求我。” 放完狠话,都城伯转身就走。 他着实不愿意再在武陵侯府待上哪怕那么一刻钟,丢不起这人! 虽说同为勋贵,不好做得太过分。 但事已至此,李家和钱家怕是已经彻底撕破了脸面,今后再无缓和可能。 目睹着都城伯的离开,李长空却是冷笑一声。 他自然是未曾指望过能靠豨莶膏赚一辈子的银钱,但赚来五万两,想来是足够了。 悬壶居不行,还有济世堂。 亦或者说,李长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济世堂。 悬壶居背后的撑腰之人是都城伯,和这等有过间隙的人合作,李长空心里头不痛快。 而且据他所知,此人本就是个吝啬之人,目光短浅,唯利是图,着实不是什么可靠的商业伙伴。 若是有一天,为了足够的银钱,暗地里捅你一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济世堂... 别人不知道它背后的东家是谁,身为武陵侯府世子的李长空,心中却是门儿清。 而且,这东家和他爹还有几分交情,与此人合作,于情于理,都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不过,那位身份崇高,哪怕是李长空,等闲时候也求见不得,所以,还是得徐徐图之。 都城伯走后,没过多久。 李逐峰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好似是在路上听说了此事,所以回来的时候浑身煞气,大有一言不合就砍杀了都城伯泄愤的架势。 而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人。 五十来岁,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尊铁塔一般,叫人心生畏惧。 正是大乾定国公——张勋! 大乾国公数量稀少,就那么几个。 而大多数都是世袭,唯独定国公张勋,是从死人堆里活生生杀出来的。 唯一一个凭借军功获封的国公,其含金量可见一斑。 而他,也是李长空的寻找之人。 济世堂的背后东家! 至于李逐峰是怎么和张勋搭上线的,也很简单。 两人是老乡,打小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后来一同参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 而张勋一直以来,都是李逐峰的顶头上司。 直到两人封了爵,这层关系才逐渐淡化,但感情还是留在心中的。 张勋隔三差五就要来武陵侯府找李逐峰喝酒,李长空本来准备在那个时候和张勋提议,将豨莶膏卖给济世堂。 但现在...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逐峰一回家,听完事情原委之后,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对着李长空道:“我儿总算是聪慧了一回,没有被都城伯那混账哄骗。” 这话说的跟我以前很蠢似的,好吧,原身确实很蠢。 李逐峰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张勋对李长空却无半点好脸色。 自家孩子虽说也有些不靠谱,但和这么个败家子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Qqxsnew 老李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子。 李逐峰注意到张勋的脸色,顿时咳嗽两声,颇有些尴尬道:“长空,我和你张世伯还有些事要谈,你看是不是……” “我也有事要和张世伯谈。”李长空如是说道。 然而,还没等李逐峰说话,张勋便怒道:“这个混小子能有什么正事?等我和你爹谈完再说。” 好嘛,由于前身名声过于“响亮”,导致李长空在李逐峰的一众老兄弟面前也颇有些不受待见。 不过好在没有直接忽视自己的要求,李长空便道了一声好,随后回房。 “长空,近日来已经改了很多,你莫要这样说话。” “我不这样说话怎么说话?老李啊老李,不是我说你,你知不知道慈父多败儿的道理?” “依我看,长空本性倒是未必有多坏,如今这般不成器,就是你惯的!” “那能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就体弱多病,他娘怎么没的你又不是不清楚?还要我对他苛责有加不成?” 听见这话,张勋不说话了。 李逐峰之妻名唤范欣,乃是老卫国公之次女,称得上是将门虎女。 是在战场上能上马杀敌的存在。 在家里,又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的主母,将偌大的武陵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世人无不夸赞。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范欣生李长空的时候,发生了些许意外。 人...没了。 李长空也因此受到影响,自小便体弱多病,且动不动就能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举。 大致是出生时伤到了脑子。 这件事,是李逐峰心里永远的痛。 此时话题扯到这上面,哪怕是张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张勋的沉默让现场一时间陷入尴尬,良久之后,李逐峰才叹息一声,语气中透露着无奈与辛酸:“长空能长这么大,本就不容易。” “我也不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将来袭了我的爵,能无忧无虑过完这辈子便好。” 张勋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 李家,实属不易。 …… 李长空在自己厢房中左等右等,也不见张勋和李逐峰谈完,逐渐有些不耐烦。 干脆便出了房门,直奔正堂而去。 准备好好和张勋说道说道。 然而等到了正堂,还没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张勋的声音。 “今日面圣,你觉得如何?” “还行,阳城侯不曾与陈国交战,战绩也不如我,南下之人,应当是我了。”这是他爹李逐峰的声音。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好像还真是在商谈正事。 便也不急着进去,就在门外这么听了起来。 第10章:七万两 听见这话,张勋没有多说,只是嗤笑一声。 李逐峰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道:“什么意思?难不成阳城侯那厮带兵打仗还能比我强不成?” 张勋闻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带兵打仗有一手,阳城侯自然是比不过你。” “但南下一行,能不能带兵打仗,重要吗?” 李逐峰闻言,沉默了。 大乾位于整片大陆的正东方,北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其上生活着身为游牧民族的蒙元人。 东方靠海。 西方则是一望无际的苍岚山脉,跨过山脉之后便是晋国。 而南方,则是陈国。 两者以湘江为天然屏障,划江而治。 不过近些年来,大乾和陈国在江域划分上起了冲突。 这才有了这次的南下之行。 不过,陈国的情况有些特殊。 陆军倒是还行,水军却是长年未曾训练,只会吃空饷,战斗力不足一提。 想要在湘江上和大乾硬碰硬,着实有些异想天开。 只怕就是陈国自己,也只是象征性地争一争,等战败之后,便顺其自然地让出一部分江域。 这样一来,既保存了实力,又让大乾看到了自身强硬的态度,避免了被进一步索取的结局。 可谓两全其美。 所以,所谓的南下之行,看似是行军打仗,实则,就是个收割战功的机会。 会不会打仗,还真不是那么重要。 而且人家阳城侯也不是真不会打仗,只是指挥军队,正儿八经地厮杀起来,没有李逐峰这般勇猛而已。 “就算如此,那凭什么不选我?”李逐峰有些想不通,虽说打仗厉害不是关键性因素,但至少也算是优点吧。 这么看下来,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优势的,怎地在张勋眼中,就这般希望渺茫? “呵,前些日子,长空是不是花了五万两银子买下西山的三千亩荒地?”张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李逐峰闻言,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你还提着刀,去了都城伯府,要人家把钱还回来?” “自然,总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坑了我儿的银钱。” “钱要回来了?” “没有…”李逐峰瓮声瓮气,道:“说这些作甚,与南下之事有何干系?” “呵,你可知此事已经上达天听?” “上…上达天听?陛下日理万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当朝侯爵,提刀闯入伯爵府,没出什么事还好。你若是真把都城伯杀了,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陛下又岂能不关注。” “知道了此事,自然也就知道了事情缘由,知道了长空往日里那些个荒唐行径。” “陛下当场大怒,直言子不教父之过。” “虽说未有后续,但只此一句,我便不看好你。” 李逐峰闻言,沉默了。仟韆仦哾 良久之后,猛灌一口酒,怒道:“罢了罢了,捡个军功而已,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喝酒喝酒!” 张勋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酸意,若是平日里,他还能仗着国公之位帮衬一二。 可现在事情都闹到了陛下跟前,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只能无奈道:“出了这等事,谁叫你不早点与我言说,现在倒好,为时已晚。” “说那么多作甚,喝酒便是,你莫不是怕了?” “我能怕你?老子喝酒的时候,你怕不是还在喝奶。” …… 听到这里,李长空眉头微皱,微微叹息一声。 原身闯的祸事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这都上达天听了。 是真该死啊!哦,你已经死了,那没事儿了。 李长空不再隐藏身心,敲了敲门,大步踏入其中。 “长空?你怎么来了?”李逐峰有些错愕,急忙调整状态,避免在儿子面前显露出颓废之态。 李长空道:“我说了与张世伯有要事相谈,但父亲与世伯饮酒多时,却始终不曾传唤孩儿。” “孩儿怕世伯与父亲忘了此事,便只好自己前来。” “原来如此,长空你有何事,直说便是。”李逐峰道。 “快些说来,莫要耽误我与你爹饮酒。”张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李长空却毫不在乎,娓娓道来:“世伯可曾听说近日里太平坊出现一种新药,于风湿骨痛之症屡有奇效?” 定国公府毕竟是济世堂的背后东家,而张勋作为定国公,对于医药市场,自然是略有了解。 此时不禁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听说此药名唤豨莶膏,短短时间内,便火遍整个太平坊。在此药的影响下,我济世堂的生意也难做了不少。” 闻言,李长空嘴角微扬,道:“世伯明鉴,此药正是侄儿所制。” 此言一出,整个正堂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张勋一双眼眸瞪得好似铜铃般大小,怒道:“你这混账,平日里不学无术便罢了,现在竟是哄骗到我头上了。” “真当你爹不揍你,我便不敢揍你不成?” 眼看张勋就要动手,李长空急忙道:“世伯若是不信,大可询问我爹,何故要行那动手之事?” 张勋闻言,倒是真的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李逐峰,其意味不言而喻。 李逐峰此刻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长空制药一事,他确实知晓。 但,听他们说来,这豨莶膏好似非比寻常。是否真是长空所制之物,倒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甄健每日都能带回来百两纹银,说是卖药所得。 银子总做不得假,此事应当是真。 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应当是有此事的。” 闻言,张勋的脸色顿时就精彩起来。 重新打量起了李长空,颇有些难以置信。 “这药当真是你所制?” “自然。” “那你与世伯说,是想……?” “自然是想把药方卖给世伯。” 听见这话,张勋彻底惊喜起来。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一方面自然是惊喜这药物,另一方面,就是惊喜这孩子总算是有了些出息。 “好,好!你这方子,世伯以七万两银子买了,如何?” 张勋也不是胡乱出价,而是有所考虑。 一方面是这药物的名声确实响亮,用过的人大多都赞不绝口,买来是绝对亏不了的。 另一方面,则是知道李家刚刚被坑骗了五万两银子,现在捉襟见肘得紧。 也是存了几分救济老兄弟的心思。 第11章:交易达成 闻言,李长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世伯是懂行情的,给的价格倒也算公道。 刚想应承下来,谁承想却被李逐峰直接打断: “不可!区区一个方子,岂能值得了这般多的银子?” “老张你若是变着法子接济我,大可不必!” “我武陵侯府,还没到那一天。” 李长空闻言,嘴角略微有些抽搐。 爹啊爹,你是懂坑儿子的。 在他看来,豨莶膏的出场完全可以帮济世堂打开局面,对以推拿针灸服务为主的悬壶居展开碾压性的商业攻势。 一旦成功,济世堂怕是可以占据整个太平坊接近百分之七八十的医馆生意。 这绝对是一笔巨大的利润。 更遑论豨莶膏本身也能值当不少银钱,这一来二去,七万两真的不算贵,只能说是公道罢了。 只可惜这话不能由自己来说,否则就成了自己这个当子侄的贪图世伯钱财了。 于情于理,李逐峰都不会同意。 所以李长空心念电转之下,出声道:“小侄也觉得这价格有些高了,五万两倒是差不多。” 果不其然,李逐峰一听这话,先是诧异,随后眼眸中便涌现出满意之色。 虽然他觉得五万两买个药方也有些贵了,但至少儿子有这份心思,不曾见钱眼开,就足以让他欣慰了。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反倒是让张勋有些难办了。 他虽说是武将出身,但对于医馆市场确实是有所了解,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豨莶膏的火爆。 七万两固然是有些救济老兄弟的意思,但五万两,却有些占便宜了。 李家本就被都城伯那孙子坑骗了五万两,并不富裕,他若是占这便宜,心里头过意不去。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但兄弟感情,没了可就真没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听李长空道:“世伯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小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世伯成全。” 张勋一听,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不太过分,势必要满足李长空这个要求。 “但说无妨。” “这些时日以来,小侄在府中整日无所事事,颇感无聊。恰巧对医药之学又有了几分钻研,颇感兴趣。” “希望能帮世伯管理济世堂。” 此言一出,李逐峰和张勋对视一眼,均是感觉有些怪异。 一个勋贵的孩子跑去经营医馆,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张勋虽说开医馆,但他可从未自己去经营,只是出本钱做东家而已。 不过,李逐峰转念一想,李长空难得对某些事情有些兴趣,还能扼杀了他这份兴趣不成? 再者说了,这医药之学虽说比不上读书打仗,但好歹也是一门手艺,钻研一番倒也不错,总比…总比整日不务正业,上街与那些个三教九流厮混得好。 于是便给了张勋一个眼色,张勋闻言,顿时会意,点了点头道:“好说,你能有此心,世伯甚是欣慰。” “我吩咐下去,你明日只管去济世堂找掌柜便是。” 李长空闻言,嘴角微扬。 到这里,他的计划几乎快要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 “世伯,小侄还有一事不明。” “说来。” “这济世堂是世伯的营生,每月大概能赚多少银子?若是小侄能帮世伯赚上更多,那这银钱…..” 李长空没有往下细说,但张勋已经心领神会,笑骂道:“你这滑头,济世堂收入不甚稳定,好些的时候,能有五千两银子,不好的时候,也有三千两。” “便按四千两来算,若是多出来,世伯一分不取,统统归你。” 李长空闻言,眼眸顿时亮起,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若是亏了银子…” “若是亏了,就算世伯的。”张勋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都白占两万两白银了,几千两银子他还是出得起的。 反倒是李长空一听,有些愣住。 他本想说若是亏了,就由他补齐。谁承想自己这便宜世伯,分外地给力。 “那小侄就谢过世伯了。”qQxδnew 张勋闻言,摆了摆手,道:“平日里少做些荒唐事,莫要惹你爹生气,便算是谢过我了。” “还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莫要打搅我们喝酒。” 李长空拱手:“小侄告退。” …… 张勋是个讲信义的,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这两个特点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做事特别靠谱。 只第二天就差人把五万两银子送到武陵侯府。 李长空拿到银子之后,先是把钱肆的两万两还了。 虽说自己是王侯之家,但这种高利贷组织,还是不要过分拖欠的好。 剩下的三万两,给府里留了一万两作为日常开支,分了五千两给他爹做零花钱。 剩下的一千五百两,统统装进自己口袋。 这人一有钱,便有底气了许多,就连走起路来,也步步生风。 甄健跟在李长空后头,只感觉自家少爷长大了。 竟真凭借一个方子,卖出去数万两白银。 这…怕是别家勋贵的子嗣,也不见得能做到吧? 这么看起来,少爷距离光耀门楣,也就差那么亿点距离嘛。 “少爷,咱们真去经营济世堂?” “嗯?你什么意思?我既然答应了张世伯,自然要说到做到,你难不成要我做那出尔反尔之人?你将少爷的信义置于何地?你不知道本少爷最重信义吗?” 甄健闻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险些说不出话来。 少爷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信义…,您有那玩意吗。 “少爷,可是咱都不会经商啊。”甄健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是千金富贵命,经商这等事,大抵是不会亲自来的,约莫是要他来代劳。 可经商和摆摊做买卖不同,摆摊只要会吆喝就行,但经商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可就多了。 他甄健空有一副好嗓子,摆摊自是没什么问题,但经商,着实做不来。 担心自己坏了李长空的大事,这才出言提醒。 李长空闻言却诧异地反问:“谁说咱要亲自经商了?” 甄健一愣:“少爷您不是答应了定国公...?” “你这话说的,我只是答应世伯要替他多赚银子,可没说要亲自经商。经商这等脏活累活,交给掌柜的便好,本少爷自是要歇着的。” 甄健闻言,点了点头,这很符合少爷的作风。 只是…这样要怎么多赚银子?他着实是想不出。 第12章:碾压 等到了济世堂,很快便有人迎上来。 是个四十来岁,八字胡,小眼睛,处处透着精明的中年瘦小男子。 “世子,您来了,小的就是这济世堂的掌柜。” 李长空闻言,打量他一眼,不急不徐地问道:“什么出身?跟着我世伯多久了?” “小的是扬州金安府仁华县生人,跟着国公爷做事,已二十年有余。”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全。” 二十来年,称得上是定国公府的老人了。 而且能做到济世堂掌柜的位置,说明能力也不错,倒是值得信赖。 “知道本世子此次前来是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国公爷早有交代,让我等尽力配合世子。” “好,那我要悬壶居一月之内彻底消失,能做到吗?” “啊.....,世子爷,您莫不是在跟小人开玩笑?”张全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李长空言辞俱厉,音调陡然高涨。 张全闻言,顿时愣住,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扑通一声,直接跪下。 “世子爷,是不是小的何时不开眼,得罪了您?” “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的一般计较,小的在这给您赔罪了。” 说完便咚咚磕起头来,一点不含糊。 李长空见状,则是摆了摆手,道:“此事没你想的那么难,可有静室与本世子细谈?” “有的有的,世子爷这边请。”张全见事情好似有了转机,立刻爬起身来,领着李长空往里走。 静室内,李长空拿出豨莶膏的方子,道:“凭借此物,能不能让悬壶居一月之内消失?” 张全见状,立马上前拿起方子查看,半响之后,大惊失色。 这竟是这些时日以来火遍整个太平坊的豨莶膏的方子。 没承想此物竟是出自武陵侯世子之手,着实是有些出乎其意料了。 有了此物,倒是确实有几分把握,只是张全却依旧面露难色。 “世子,一月的时间有些紧凑了,三月可否?”仟韆仦哾 李长空一言不发,再度拿出数个方子。 张全见状,眼睛都直了。 一张张拿起来细看。 桂枝汤、吴茱萸汤、止嗽散、苏子降气汤、归芍地黄丸…… “这...这些莫不都是和豨莶膏一般有奇效的方子?” 李长空点了点头,道:“够不够?” 他给的这些方子,都是《张氏医通》中小有名气的方子,在历史上已经证明过自己的价值。 被列为中医传统经典方剂,被广泛应用于中医临床实践。 和大乾现在的一些中药方子相比,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要是有了这些还不能用商战让悬壶居一月之内从太平坊消失,那张全这个掌柜也就干到头了。 “够了够了,绝对够了。” “世子放心,小的把话放这。一月之内,绝对按您的意思,让悬壶居在太平坊彻底消失!” 李长空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做,这等小事,莫要让世子我操心。” “等事情做成了,本世子自然会向世伯为你请功。” “多谢世子爷!” 张全心里乐开了花,起先他还以为李长空是个来要他命的活阎王。 现在来看,哪里是什么活阎王,分明是财神爷。 要是这几张方子统统是真的,一旦赶制出来,别说区区悬壶居了,怕是整个太平坊,都得是他们济世堂的天下。 交代完事情之后,李长空便回了府邸,再次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悠闲日子。 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有钱了,日子奢侈了不少。 每日早晨都有新鲜瓜果供应,午饭吃的必须是乾都名楼——醉仙楼的酒菜,晚上则要清淡些,吃的大抵是望海楼的晚宴。 这么一连十几天下来,李长空觉得自己好像都胖了不少。 不过外界大抵是不知道他这么清闲的,悬壶居和济世堂之间的商战已经打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双方险些把脑浆子都打出来。 张全这个人,不懂后世的商战。但做了十几年的掌柜,多少是有些门道的。 他先是把桂枝汤、止嗽散、归芍地黄丸等药方都做出来,随后传扬出去,打响名声。 就和豨莶膏的发家路径一般无二。 这时候济世堂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针对悬壶居的架势,只是发展自身。 然而等到这些药的名声彻底起来,为之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的时候。 济世堂才彻底发难。 声称但凡是来济世堂买药的客人,便不能再去悬壶居。 否则,一经发现,将永不卖药。 这消息一出,无疑是一刀直接插在了悬壶居的大动脉上。 仅仅几个日夜,悬壶居的客流量就直线下降。 每日的营业额从近百两银子下降到几十两银子! 这还得了? 悬壶居当即展开反击,声称但凡是来悬壶居买过药的客人,便不得再去济世堂。 否则一经发现,将永不卖药。 然而...屁用没有。 客流量依旧少得可怜。 济世堂的数种新药已经彻底打开了太平坊的市场,悬壶居想要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与之对抗,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演变到今天,悬壶居除了一些多年的老客以外,太平坊的病患基本都去了济世堂。 都城伯府中,都城伯正来回踱步,脸色极其难看。 短短十几天,悬壶居的营收就下降了这般多。 济世堂这是想干什么? 谋财害命不成? 关键是,那是定国公的产业,他一个伯爵,能和身为落魄侯爵的武陵侯府掰扯掰扯。 但面对定国公这样的顶流勋贵,若是还敢上门挑衅,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这银子少了,他心疼啊! 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管家见状,试探性地提议道:“老爷,据说济世堂的新药,都是那李长空捣鼓出来的。” “要不,咱去给他认个错,求人家高抬贵手?” 都城伯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孽障,你在说什么?” “老爷离开武陵侯府时便放下豪言壮语,声称那李长空日后走投无路莫要来求我。” “现如今你反倒让老爷我去求他,是何居心?” “难不成老爷我不要脸面不成?” 第13章:防微杜渐 都城伯气得有些发晕。 自己好歹也是伯爵,这乾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岂能做出昨日才放下狠话,今日便上门乞饶这等事? 若是传扬出去了,让那些个勋贵听了,自己还如何做人? 这不是借自己的名,给武陵侯府扬名? 他自问做不出这等蠢事来。 然而管家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改变了心思。 “老爷,这面子哪有银子重要。” 都城伯一听,顿如醍醐灌顶。 是啊! 自己着相了! 面子才能值几个钱?哪里有银子来得重要? 被人瞧不起便瞧不起,做不了人就做不了人,只要能赚银子就行。 都城伯震惊地看着管家,思绪万千。 他发觉这些年来自己当真是被奢靡的生活迷了眼,竟连这等简单的道理都要人来提醒。 “好啊,好!你说的不错,马上启程,去武陵侯府!” 武陵侯府。 这一次,都城伯是恭恭敬敬提着礼物上门的。 虽说那礼物只是些许普通瓜果,但对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而言,着实是破天荒来头一遭。 “贤侄,你吃吃这果子,都是刚从树上摘的,新鲜得紧。”都城伯觍着脸,对李长空笑道。 李长空则是看了看那品相着实不怎么好,怕是再放上个两三天就要腐烂的果子,有些无语。 这厮提着这样的瓜果上门,门房怎么没给他扔出去? “有事就说事,别来这一套。”李长空作刚正不阿状。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贤侄啊,上回那个药方的事儿,是世叔不对。” “这样,世叔这回出五万两,你高抬贵手,把方子卖给世叔如何?” 李长空闻言,顿时面露诧异之色,惊讶道:“世叔前些日子临走前不是告诫小侄,走投无路时,莫要去找世叔吗?” “今儿个怎么反过来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些伤人了,即便是以都城伯的脸皮,也不禁抽了抽,装作没听见一般。 “贤侄,方子,说说方子的事儿。” “唉,世叔啊,不是小侄不卖你。实在是这方子,已经卖给济世堂了,就算小侄想给你,也无济于事的。” 谁承想,都城伯闻言,非但不恼怒,反而道:“事情还是能做的,只看世侄想不想了。”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此言何解?” “世侄去找那济世堂,就说不卖了,将方子要回来即可。” “然后再卖给你?”李长空用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打量着都城伯。 “我自然不会让世侄白折腾,这样,不论济世堂出了多少银钱,世叔都多加一万两银子,如何?” 都城伯信心满满地抛出了杀手锏。 在他看来,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没有人能拒绝白赚一万两的诱惑。 然而李长空的眼神却依旧像是在看傻子,摇了摇头,道:“世叔请回吧,小侄我无能为力。” 开玩笑,卖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若是传扬出去了,他李长空岂不是成了那人人唾弃的背信弃义之人? 再者说了,济世堂背后的东家是张勋! 要是他真去要,张勋估计不会说什么,大概率是能要到的。 但他和自家老爹之间的情分,怕是就要淡上许多了。 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舍弃当朝国公的青睐和自身名声,这无疑是一笔极不划算的买卖,即便他本就没什么好名声。 也就都城伯这等嗜财如命之人,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万两。 都城伯闻言,顿时愣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可是足足一万两白银!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赚不到的财富,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这小子竟然拒绝了! 真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不成是这小子嫌少? 念及至此,他咬了咬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一万五千两!” “如何?只要能把方子卖给我,我多出一万五千两!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便白拿一万五千两。这样的好事儿,天底下可不常有。” 都城伯自以为自己这番说辞极具诱惑力,殊不知李长空连继续听他说下去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扭头就走。 “甄健,送客!” 甄健便拿了把笤帚站到都城伯眼前,努力做出一副恶仆模样,想以此吓退都城伯。 谁承想都城伯完全就不理会他,依旧大喊着:“两万两!两万两行了吧!这已经是都城伯府的极限了!” 甄健见自己被无视,也怒了。 便不再顾忌对方的伯爵身份,挥舞着笤帚就打了下去。 霎时间,李长空身后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你敢打我?你一个仆从竟然敢打我!” “姓李的,做买卖的门道多着呢,可不是谁有钱谁就是大爷。” “你总有求着我的一天,咱们走着瞧!” 都城伯灰头土脸地出了武陵侯府,愤愤吐了口唾沫。 不但方子没要到,还被人扫地出门,他都城伯什么时候吃过这等亏。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神色间不由地浮出狠意来。 “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随后便愤愤然地走远。 武陵侯府内,李长空则是眉头微皱。 听方才都城伯那厮最后几句话,显然是不服气。 八成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济世堂的东家是定国公府,来硬的他们自然也是不惧的。 怕就怕,这孙子耍阴招,下绊子。 “得防一手!” …… 翌日清晨,李长空便带着甄健,拿着一箩筐的东西,再次去了太平坊。 张全看见他,立马小跑着过来,眉眼间皆是谄媚。 这位可是金主。 若不是仗着世子爷的方子,济世堂想要在商战中把悬壶居打成这个样子,基本上是不可能! 李长空一个眼色,三人便到了静室。 “世子爷有何吩咐?”张全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些,讨人欢心些。 李长空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个眼色。 甄健立马会意,将昨日之事说了出来。 “世子爷是担心都城伯会使绊子?” “嗯,不得不防,拿出来吧。” 甄健闻言,把箩筐搬了出来,从中倒出一枚又一枚印章。 其上均印刻着济世堂三字。 “这是何意?”张全颇有些诧异。 李长空则是嘴角微扬:“自然是防微杜渐的手段。” 第14章:医疗事故 “自今日起,济世堂所有医师,与人治病所开药方,都需印下此章,以明出处。” 张全一听,瞬间就明白了李长空的意思。 点了点头,道:“此事不难,我即刻去办。” “嗯,还有一事。” “世子爷您说。” 李长空闻言,咳嗽一声,道:“此事不便明说,且附耳过来。” 张全闻言,顿时照做。 “先这样,再那样…,明白了吗?” 张全闻言,顿时愣在原地。 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起了李长空,这位世子爷,心挺脏啊。 他自问自己在这济世堂当了十几年掌柜,什么生意场上的蝇营狗苟没见过? 但这些和这位世子爷比起来,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 “怎么,你有意见?”李长空眼眸微眯。仟仟尛哾 “不敢,小的自是唯世子爷马首是瞻。” “我立刻差人去做。” “嗯,记得隐秘些,莫要让人猜到是我们所为。” 张全闻言,嘴角略有些抽搐。 现在就他们济世堂在和悬壶居针锋相对,悬壶居若是出了事,怕是很难不怀疑到他们头上吧? 李长空似是看穿了其所想,咳嗽两声,道:“至少不要留下明面上的把柄。” “小的知道。” 李长空见状,这才满意离去。 这波啊,这波叫先下手为强。 既然知道都城伯可能搞他,坐以待毙不是李长空的风格,还是主动出击好一些。 至于招式阴损些,那又如何? 生意场上阴损的事儿,还少吗? 翌日清晨,太平坊南和巷内,一家悬壶居中,只听扑通一声,一人便直挺挺地倒地。 只挣扎两下,便开始双眼泛白,口吐白沫,浑身痉挛,眼看就要不行了。 其身旁一人,见此不由得大惊失色。 急切道:“陈兄?陈兄你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那名被唤作陈兄的男子,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悬壶居深处,口中含糊不清道:“庸…庸医!” 随即双眼一合,彻底昏死过去。 旁边那人见状,顿时心领神会,大声道:“悬壶居的庸医将我兄弟治成这副模样,大家快来看啊!”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这还是光天化日,堂堂闹市,出了这等状况,民众自然是趋之若鹜。 没一会儿,悬壶居前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人见状,不由地哭出了声。一边哭喊,一边控诉道:“大家伙儿都来评评理啊,我这兄弟,进去前还是好端端的,出来之后没走两步就不行了。” “这悬壶居哪里是医馆呐,分明害人性命的刽子手!” “可怜我这兄弟,家中尚有三岁孩童,七旬老母,如今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众人见状,颇有些于心不忍。 这汉子看起来三十出头,正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要是走了,莫说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一家子都活不成。 突兀地,人群中不知何处响起一道声音,叫人精神一振。 “悬壶居杀人偿命!” 众人一听,脾气火爆的当即就跟着喊了起来:“悬壶居杀人偿命!” 心思细腻些的,察觉到其中可能有些不妥,并未出声,只是看热闹。 不过,这也足够了! 很快,悬壶居的掌柜就走了出来,正是都城伯府的管家。 看见门前聚集了这么一大批人,顿时板起脸来,怒斥道:“都聚在此处作甚?莫不是想打搅我们做生意?快些离开,否则休怪我们悬壶居不客气。” 众人一听,顿觉岂有此理。 你们悬壶居把人治出了问题,非但不赔礼道歉,反而愈发蛮横起来,要将人直接赶出去。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那哭喊之人见气氛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喊道:“今天悬壶居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不走了!” 管家一听,顿时意识到今天这事儿不简单,怕不是普通的闹事儿。 管家有理有据地道:“你那兄弟若是装的呢?可敢再让我家大夫号一号脉?” 谁承想,那人听了立刻便激动起来,骂道:“我家弟兄都这般模样了,还能是骗你的不成?” “还要号脉?我看号脉是假,借机害我兄弟才是真!” “害死了我兄弟,便是死无对证,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怎么说?” 管家闻言,眉头顿时皱起。 不同意大夫检查,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至少在群众看来是这样。 对方想怎么闹怎么闹,都无所谓。 但是悬壶居不行,每闹一天,悬壶居的名声就差一天,生意便要差上一分。 再加上济世堂那边的施压,要是多持续几天,怕不是得关门大吉。 于是管家叹息一声,道:“那你要如何?” “现在立刻把我兄弟送到济世堂去医治,药钱通通由你们出,若是能治好,那便算了,若是治不好,我跟你们没完。” 管家闻言,颇有些不乐意。 他们悬壶居治不好的人,送去济世堂医治。 若是没治好还好,若是治好了,岂不是给竞争对手扬名?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了。 “行!” “那你们快些动起来,莫要在待在我悬壶居门口,影响了我们做生意,你担待不起。” 那人见状,也知道悬壶居家大业大,闹大了不好收场,便顺坡下驴,将自家兄弟送去了济世堂。 结果…神了,刚才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的人。 进了济世堂不到一刻钟,就生龙活虎地出来了。 真是……说一声神乎奇技都不为过。 这一幕被广大群众看在眼里,霎时间,悬壶居与济世堂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不过好在,悬壶居倒是没有爽约,果断赔偿了看病所需药钱,倒是挽回了些许形象。 不过身为一家医馆,病人患病却要送到对家去医治,本就是奇耻大辱! 此事过后,本就名声不好的悬壶居无异于雪上加霜,营收额度再度直线下降。 每日几两银子都有些困难。 这么下去,怕是离关门歇业真的不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管家自然是不敢懈怠的,急忙将事情禀报给了都城伯。 第15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城伯知道此事后,立刻大怒。 大家伙都不是傻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前不出事,后不出事,就在悬壶居和济世堂商战的时候出事。 而且整件事情的最大获利者,恰好就是济世堂。 要说这里头没点鬼,他是一百个不信。 “老爷,现在如何是好?” “悬壶居近来的生意本就不好,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怕是…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管家如是说道,忧心忡忡。 都城伯闻言,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阴招。 “愚蠢!他们既然能派人来搞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派人去搞他们?” “马上找个人去济世堂装病,就跟今天他们的人在我们店里做的一模一样,明白吗?” 管家闻言,眼眸一亮,只觉总算是有了些盼头,立刻点头称是。 等管家走后,都城伯才长长叹息一声。 这实属无奈之策,不过好在有用。 到时候,两家也算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只要自己再捣鼓出来些新药,怕是就足以和济世堂抗衡了。 而新药…,据说晋国那边的刀伤药很不错,有奇效。 要不要把方子买下来? 还有陈国的壮阳药,效果也很好,而且这玩意虽说不怎么见得了光,但销量肯定不会差。 不过不论如何,总得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都城伯看着窗外夕阳,眼眸中满是忧虑。 自己,还是下手晚了啊。 谁能想到李长空这孙子,下手竟这样快。 昨儿个晚上自己才撂的狠话,今儿个早上报应就来了。 便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怕是也不及他这个速度。 …… 翌日清晨,济世堂。 随着一种又一种新药的问世,济世堂的生意好了不少,就连装潢也重新做了一遍,看上去大气了不少。 稍微有钱些的客人,都可以在单独的包间,等待预约医师治疗。 若是捉襟见肘些的客人,便只能在大堂号脉,再做诊断。 这也是李长空提出的建议之一,不得不说,卓有成效。 营业额上涨了不少。 这一天,有位身着青衫,脸色苍白的读书人,被人搀扶着踉跄着走了进来。 此人神情疲惫,面容憔悴,活脱脱一副病秧子模样。 他身旁的搀扶之人一进济世堂,便大声嚷嚷起来:“掌柜的,掌柜的出来!” “你们济世堂治坏了我兄弟,怎么着都得给个说法。” 张全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看来世子爷料想得不错,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治坏了你兄弟?此话从何说起?”张全板起一张脸,拔高嗓门,如是说道。 不论怎么样,气势上不能先弱一筹。 而且他心底有数,自世子爷来了之后,就吩咐了众医师,若是无把握的病,宁可不治,也万万不可乱治。 所以这事八成是假的,对方找事儿的由头罢了。 那人见张全出来了,顿时嘴角扬起,环顾四周后,故意高声道:“前些日子我兄弟就是来你们这看的病。” “结果回去之后没多久,眼看就要不行了。” “幸得悬壶居神医救治,这才捡回半条命来。” “出了这档子事,你们济世堂于情于理,都得给个说法!” 张全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你确定你家兄弟是先在我们济世堂医治的,而非先去了悬壶居?” “自然,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兄弟就是先被你们治坏了,随后才被悬壶居的神医医治。” “当真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 “绝无其他可能?” “绝无其他可能!” 张全听见对方言之凿凿,顿时嘴角扬起,抛出杀手锏。 “既然如此,那便拿药方出来。” “早就知道你要借此推脱,药方,我一早便带在身上,且拿去看便是!”男子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并举起一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药方,供四方民众传阅。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们济世堂开的!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男子神色嚣张,仿佛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肆无忌惮地谴责着济世堂。 在他看来,出了这档子事,民众肯定是会支持自己的。 第16章:谋财害命呐! 来看病的病患们和聚集而来的民众们看到这一幕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津津有味。 若是寻常时候济世堂敢这么打人,怕是少不得被人斥责,甚至有人偷偷去报官也说不定。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是这人上门诋毁在先。 而生意人,最要紧的便是名声。 名声若是没了,客人便也没了,银钱便也没了。 按大乾律例,平白无故诋毁生意人名声。 找不出证据倒还好,若是证据确凿,那也是能判罪的。 而现在,那张没有印章的药方,以及男子方才那言之凿凿的言论,便是最好的铁证。 现场百八十号人,人人都有眼睛耳朵,自是会看的,会听的。 事到如今,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没人指使,是我记错了。” “大抵是把别的医馆记成济世堂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人迅速爬起身来,也不顾胸前的鞋印,搀起他那脸色苍白的兄弟就要夺门而逃。 只是,哪有那么容易? 李长空微微咳嗽一声,便有数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其去路。 “你可想好了,现在证据确凿,要是我等把你扭送到官府,怕是少不得要吃几年官司。” “吃…吃官司?”那人闻言,明显有些惧怕,却又色厉内荏,道:“去便去,我没让你济世堂损失半分钱财,如何能判得了几年官司?真当我不懂不成?” 见那人这副样子,李长空也笑了。 “你以为你身后的人会保你?” “实在是可笑至极!” “你可知这济世堂是谁的产业?” “当朝国公——定国公是也!” “你在国公开的医馆里闹事,且证据确凿,谁敢为你徇私枉法!” 那人闻言,彻底是怕了。 李长空猜的没错,他唯一的依仗就是期待都城伯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 毕竟自己是为都城伯做事才关进去的,于情于理,人家都该把自己捞出来。 而且这对他一个伯爵而言,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否则长此以往,谁还敢为他做事? 可当听到这济世堂是定国公家的产业后,他慌了,真的慌了。 那都城伯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伯爵,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国公! 你一个伯爵敢和国公对着干?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要是自己真进去了,都城伯八成是不会为了自己得罪定国公府的。 那不就白进去了? 不行不行,岂能为了几两银子,白白遭受几年牢狱之灾。 “我说,我都说,是都城伯派我来的。” “他就是想借用此事搞垮济世堂的名声,好让悬壶居后来居上,抢走太平坊的医馆生意。” 李长空一听,顿作惊诧之色,道:“大胆!都城伯那是我世叔,向来是疾恶如仇的真君子,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你莫不是畏罪,想栽赃嫁祸于我世叔?” 那人一听,立马摇头,痛哭流涕道:“信我,公子你一定要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 “就在昨晚,都城伯找的我,话里话外,说得再清楚不过,让我来带着我患病的兄弟来搅烂济世堂的名声。” “此事,我愿用信义担保。” 李长空撇了撇嘴,心说你的信义能值几个钱。 不过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这么说话。 “我观你信誓旦旦,说的应当不是假话。” “没承想我那世叔,竟能做出这等事来,怕是只能报官了。” 听见这话,那人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道:“公子,若是报官,小的愿意出庭作证。” 他怕啊,要是这罪名不能推到都城伯身上,判罪的便是他了。 李长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抽搐。 这落井下石的速度,这小子是个人才。 “好说好说,不过在官府调查清楚之前,希望大家也莫要以讹传讹,坏了我那世叔和悬壶居的名声。” “今日之事,便到此结束,大家伙都散了吧。” 李长空摆了摆手,驱散人群。 围观人群见状,知晓没热闹可看,便作鸟兽散。 不过走是走了,议论之声却从未停息。 “诶,你们说这事儿能是都城伯干的吗?” “我觉得八成是他!除了他和悬壶居,还有谁能干出这等事来?于旁人而言,构陷济世堂,可是无半点好处。” 第17章:国子监 悬壶居与济世堂之事,李长空没有再管。 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悬壶居已经基本没有了翻盘的可能。 如果在新药和名声的双重加持下,张全还玩不死悬壶居,那这人怕是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悬壶居关门歇业,济世堂一家独大,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经过李长空的精密计算,在接收完悬壶居的所有医馆后,济世堂每月的营业额大概能翻上一番,达到七八千两! 而按照当初的约定,分到他手上的,足有三四千两! 这个数字,实为可观了。 换句话说,只要李长空不再作死,做出和前身一样不带脑子的行为。 武陵侯府短时间内是不会缺银子了。 而府里头的开支问题解决了,李逐峰便闲了下来,他一闲下来,便想着要给李长空找些事做。 何事? 读书! 李长空虽说是武陵侯府世子,正儿八经的勋贵子弟。 但,也是要读书的,甚至还能参加科举考试! 只不过,他这读书的法子和路径,与寻常读书人颇有些不一样。 依仗着勋贵子弟的身份,他是能直接以荫生的身份进国子监的! 进了国子监后,便是监生。 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名号。 直接等同于举人,是能仗之跳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的身份! 而对于寻常读书人来说,莫说举人,便是考上个秀才,也是千难万难,颇不容易。 可见监生身份的珍贵之处。 但…这对于寻常读书人来说珍贵无比的身份,勋贵子弟们却并不在意。仟仟尛哾 因为他们是勋贵呀! 这个身份注定了他们今后要么袭承父辈爵位,要么靠着自己的一身本事,上阵搏杀,杀出一个爵位来。 难不成,放着好好的爵位不继承。当真科举入仕,以文官身份自居? 别说他们自己同不同意,就算自己同意了,文官集团也不见得会接纳他们。 所以荫生身份虽能直接参加科举,但…行使这项权力的勋贵子弟,却是少之又少。 久而久之,勋贵们便对此不抱希望。 权当国子监是个大些的私塾。 让自家孩童蒙学读书,了解世间道理的途径。 李逐峰之所以让李长空去国子监读书,原因也在于此。 李长空平日里无所事事,尽结交些三教九流,狐朋狗友,频频惹出祸端。 最近因为济世堂和悬壶居的事儿,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不见惹出祸端。 叫李长空甚是欣慰。 但…现在这事儿过去了呀! 这混世魔王又闲了下来,岂不是要闹个鸡飞狗跳? 怎么办? 送孩子去读书啊! 不仅能为李长空找些事干,还能学些道理,岂不快哉? …… 一日清晨,李长空一边被丫鬟们服侍穿衣,一边哈欠连天。 正做着美梦与周公对弈呢,突然被叫喊起来,心情能好? 不过听说是去国子监,李长空倒来了几分兴趣。 他倒是也想看看这大乾王朝最高学府,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教导些什么学问,与华夏历史各个朝代中的国子监有何区别。 丫鬟们对伺候少爷穿衣这项活计显然是熟练得紧,很快李长空便穿戴完毕。 一袭青色丝绸长衫,腰佩锦绣编织而成,镶嵌着一枚枚美玉的玉带,头戴发髻,脚踏云履。 再加上眉宇间传承自李逐峰的三分英气,以及整体更为柔和俊俏的一张脸。 倒是有了几分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的感觉。 和李长空一同去的,自然还是甄健。 这厮不仅是贴身小厮,偶尔还要扮演一番书童的角色。 两人乘上轿辇,悠哉游哉地便朝着国子监的方向出发。 约莫半个时辰后,轿辇停下,李长空带着甄健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虽说是叫国子监,却并不只是一座学府。 其占地面积十分广袤,其中不但有教学区域,更有生活区域。 供国子监祭酒,掌生司等官员生活居住。 国子监除了李长空这样的荫生以外,还有贡生和例生。 其中贡生是通过科举考试,正儿八经考上来的。 只等学业结束之后,便能入朝为官,算得上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文官出身。 平日里与他们这些有勋贵子弟身份的荫生,最不对付。 例生就不得了了,属于家中贫寒,交不起学费,却因某项特长过于突出,引起国家重视,这才特批进入国子监的学生。 一般来说,这类人往往更加努力,一心埋头苦学,对贡生和荫生的争斗并不感兴趣。 李长空按照甄健的指引,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教室。 走入其中,发现讲师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眼眸半眯,看起来颇有些打不起精神。 这是自然,毕竟教导的是一群荫生。 这群勋贵子弟本就不把他的学问放在眼里,偶尔几个甚至嗤之以鼻,面对这样顽劣的学生,自然是提不起兴趣的。 反观学生,就更离谱了。 整个教室只有约莫十来个学生,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作儒生打扮,正听的津津有味的学生了。 此人名为张邯,定国公张勋独子! 其身旁还有一人,生得虎背熊腰,身高九尺有余。此刻正是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李长空眉头微皱,不曾认出这是谁家的子弟。 还有一人,正怒视着李长空,眼神似乎不怀好意。 李长空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乃是阳城侯朱温之子——朱犇。 这么看着我做甚? 就因为我爹跟他爹正在争此次南下的名额? 可定国公不是说自家老爹希望渺茫吗? 李长空对他的敌意置若罔闻,对着讲师作揖道:“学生李长空,前来聆听先生教诲。” 讲师胡彦一听,眼眸顿时亮起。 “似你这般懂礼的荫生,如今却是不多见了。” “快些入座吧。” 李长空点了点头,随后带着甄健,找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座位入座。 说是入座,其实是他入座,甄健站着。 在这国子监中,书童自是没有资格入座的。 李长空的到来,倒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胡彦继续讲课,学生们则瞌睡的瞌睡,闲谈的闲谈,可谓一片祥和。 第18章:公主与郡主 胡彦讲着讲着,李长空也有些犯瞌睡了。 着实不能怪他,因为他发现,胡彦讲的东西,着实有些乏善可陈,让他提不起兴趣。 其实也不能怪胡彦,毕竟这是给荫生讲课。 面对这样的一群勋贵子弟,你讲什么?圣人文章?还是仁义礼智? 莫要开玩笑了,本就没人听,若是再讲些晦涩难懂的文章,怕是这群荫生能直接摔门而去。 那不讲圣人文章,能讲些啥? 自然便是战争! 作为勋贵子弟,若是国家出了事,与人打仗,大抵是要上战场与人搏命的。 对于战争,想来是感兴趣的。 但…新的问题出现了。 他不会讲啊! 他胡彦不过是一介儒生,皓首穷经了大半辈子,若是让他讲什么圣人文章,仁义礼智信,自然是能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但…讲战争,讲兵法,讲韬略,便着实有些乏善可陈了。 他一个连边疆都从未去过的儒生,如何讲得好兵法韬略? 所以这兵法韬略自然也是不能讲的,那讲什么?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边塞诗! 战争他是不会讲,也不曾见过。 但写诗他会啊!就算不会边塞诗也不打紧,讲别人的还不行吗? 所以胡彦便讲了起来,大谈特谈边塞诗。 用平日里讲圣人文章的那一套,套到边塞诗上。 侃侃而谈边疆战士如何英勇,敌寇如何不堪一击,我大乾实乃圣朝,终有一日,要以王者之师,打得四方臣服。 然而在李长空看来,这些不过都是空想。 不曾见过真正的战争,又如何能体会得了边塞诗的真意? 战争不仅是战士们的英勇奋战,更是对人民百姓的折磨。 不仅是屡战屡胜,势不可挡。更有可能失败,阵亡,流血,牺牲。 这般索然无味,李长空自是不想听了,索性也俯首于案牍之间,埋头大睡起来。 课堂内,学生呼呼大睡,讲师同样索然无味。 若是不互相追究,双方倒也算和谐。 第19章:评词 胡彦指着李长空,如是说道。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噜声。 这让他脸色颇为难看,急忙指着甄健说:“还不叫醒你家少爷?” 甄健闻言,这才敢堂而皇之地叫醒自家少爷。 “少爷,少爷,醒醒了,先生喊你回答问题。”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四周,颇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见他依旧有些茫然,胡彦干脆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战败汉家营垒 匝地烽烟惊起 何处认归程 白草黄沙深里 悲泪 悲泪 此恨凭谁料理 ” “此乃大楚名士王扶摇所作边塞词,遣词造句,意境韵脚,皆是上上之选。” “老夫讲述之时,你却在酣睡,想必是别有一番见解,何不说来一听?” 李长空闻言,打量起了这首词,点了点头,道:“学生倒确有一些见解,还望先生指教。” 胡彦一听,倒是颇为诧异。 他方才那番话,多少有些捧杀的意味。 本以为这勋贵子弟会知难而退,殊不知,竟敢应承下来,莫不是当真有几分本事? 与此同时,国子监祭酒李善长,也来了几分兴趣。 国子监祭酒乃是整个国子监内官职最高者,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 寻常读书人,就算有朝廷的委派,怕是也压不住整个乾都的读书人。 唯独德高望重,学问渊博,受到整个乾都读书人敬仰之人担任此位置,方才不会被人诟病。 而李善长,便是这样的人。 不说乾都文坛第一人,但以他的名声和才气,排进前三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首词,他自是清楚的,毕竟也算是传遍诸国的名篇之作。 此刻却是要被一平日里手不沾书的勋贵子弟点评,倒是颇有几分乐趣。 不仅是他,就连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闻言,眼眸也亮了几分,显然是来了几分兴致。 李长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 “这词大抵是讲两军交战,我汉家儿郎战败。” “烽火狼烟四起,败亡的将士四处逃窜,却不曾识得归家之路。” “只见白草黄沙深里,何其凄凉,何其悲叹。” “如此悲痛,直叫人涕泗横流,却又无可奈何,无法料理。” 此言一出,胡彦惊住了。 这...,这样的赏析虽说不曾有多么惊艳,只是原原本本地将诗词翻译了一遍。 但...对于一个平日里视书本如无物的勋贵子弟而言,怕是已经难能可贵了。 就连李善长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荫生们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也是有些当真在读书的。 可谁承想,李长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险些惊掉众人下巴。 “不过这词却是过于悲凉了些,学生不喜。” 胡彦直接皱起了眉头,夸赞之语卡在喉头,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善长也有些愠怒。 大楚乃是天子之国,四方诸国皆是受其分封而成。 王扶摇又是有名的大楚名士,即便自己见了,怕是也要尊称一句先生的。 眼下其佳作竟被一毛头小子如此批判,着实叫人...有些恼火。 胡彦好似瞥见了李善长的脸色,立马道:“莫要胡说,快些坐下。” 李长空见状,却是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便准备坐下。 谁承想,身后却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你为何这般说?” 众人回头,却见是昭阳郡主发问。 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颇有些慌乱,便朝着怀庆公主身后略退数步,眼神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 见李长空并未回答,便再次追问道:“你为何要这般说?莫不是还有见解?何不阐述一二?” 李善长闻言,脸上的不喜逐渐加重。 让一个不曾读多少书的勋贵子弟肆意评判大楚名士,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怕不是要耻笑他们乾都文坛不尊礼法。 只是……这既是昭阳郡主发文,他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中山王之名太过响亮。 李长空见众人神色间对这女子颇为恭敬,向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第20章:《满江红》 勋贵是何等人? 那是上战场搏杀,杀出一个功名利禄的狠人,均是靠军功封的爵位。 而勋贵子弟们常年耳濡目染这些东西,对于战争的理解,虽说比不上什么名将,却也非胡彦这等士大夫可以理解的。 他们知道,面对异族入侵,怕是没用的,就是要打! 哪怕打到头破血流,人仰马翻,也要叫异族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这样,他们才会知道大乾人都是硬骨头,才会收敛恶行。 相反,若是一昧惧怕,那他们便是喂不饱的狼群,终有将人生吞活剥的一天。 所以李长空的言论获得了满堂喝彩,就连昭阳郡主,那宛如小鹿般的眸子中也是异彩连连。 她虽说天性懵懂,却也是中山王之女。而中山王近些年来,可是一直都活跃在抵御北元的第一线,身为他的女儿,昭阳郡主对北元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 所以相比起王扶摇的诗词,她反倒更喜欢李长空的言论。 哪怕是怀庆公主,听到这番言论之后,也是暗暗点头。 她并非养在深宫中不谙世事的公主,反而极有才华,极有见解。 若非时代的制约,想必能开创出一番不逊于男儿的功绩。 以她的学识和阅历来看,竟也觉得李长空所言不差。 只是顾忌到李善长的脸面,并未直言罢了。 “好了好了,那王扶摇乃是人人敬仰的大楚名士,岂是你这等黄口稚童可以随意评价的?”胡彦摆了摆手,示意李长空坐下,便也算是给了台阶下。 李长空不置可否,便准备坐下。 谁承想背地里竟响起一道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张嘴说人家的诗词不好,谁人不会?” “若是你有能耐,何不自己做出一篇诗词来?”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去,却见是一脸讥讽的朱犇。 李长空见状,微微皱眉。 看来在南下之事上,自家老爹也不是全无竞争力。 至少给了阳城侯很大压力,否则,这朱犇也不至于如此针对我。 那我倒是不能叫你得逞了。 第21章:满座皆惊 李善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若这诗文不是他口中的岳飞所作,还能是何人所作呢?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便是李长空自己! 虽说一个勋贵子弟能作出这等诗词,颇有些不合常理。 但世事无绝对,如那定国公独子张邯,分明为勋贵子弟,却尤为好读,据说平日里每夜都要读书到深夜的。 一晚上下来,蜡烛都要点上好几根。 便是寻常读书人都不见得有这般用功,一个勋贵子弟却能数年如一日地坚持,不也称得上是异类? 相比起来,李长空小小年纪能作出这样的诗篇,倒也不见得有那么骇人听闻。 说不定人家本就是诗词一道的神童,且在背地里偷偷用功呢? 再者说了,他李善长与那些死读圣贤书的大儒不同,他的观念还是很开放的,不至于过于迂腐。 倒也不会以貌取人,见李长空是勋贵子弟,便给其戴上不学无术的帽子。 只是,这孩子为何要说谎呢? 仔细一想,李善长便明白了。 谦虚啊!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子小小年纪,竟是也懂得这谦虚的道理,着实是难得。 李善长开怀大慰的同时,看向李长空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欣赏。 好孩子啊,小小年纪,不仅能做出这等的锦绣篇章,且懂得藏拙。 若是假以时日,岂还得了? 看来,我大乾文坛,是要再添一个文曲星了。 “好啊,好啊!” “这岳飞之词,不论是遣词造句,还是其中意境,皆是壮怀激烈。” “杀灭异族的拳拳报国之心,可谓跃然纸上。” “说句不客气的话,至少这首词在老夫眼中,比那王扶摇之词,强了不止一筹!” “老夫...已多年不曾见过这般好的词了。” “在此处,倒是要谢过李小友的传词之恩了。” “若无你,我等今生怕是要与这首足以名列边塞诗词魁首的佳作无缘了。” 李长空闻言,则是连忙摆手,道:“学生不敢。” 李善长见状,眼眸中的欣慰之色,不由得更加浓郁起来。 好啊! 竟还是个知礼懂礼的好孩子! 在《满江红》的影响下,李善长现在看李长空,可谓是越看越顺眼,哪怕连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到他眼中,却也成了难得的优点。 在他眼中,李长空在一众勋贵子弟之中,俨然已经成了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听见他这样的夸赞,勋贵子弟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要知道,勋贵和文官集团可历来都是互相不对付的。 虽说这一届的内阁首辅贾平生性子温和,使得双方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那种根深蒂固的矛盾,却依然存在。 平日里这些个讲师虽说也教他们读书,却也是看在他们荫生的身份上不得不如此。 大抵是不怎么认真讲的。 至于夸赞,那更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他们脑海中的天方夜谭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眼前,被他们亲眼所见。 而且夸赞李长空的还不是普通的讲师,而是国子监祭酒李善长,乾都文坛中论名望,论才华,皆可以排得进前三的儒道大家! 这等人的夸赞,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所以说,李长空的这首词到底是有多好? 竟能让一介大儒将其夸成这个模样。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除了张邯之外,对这词的理解大抵是不怎么深的,只觉读起来朗朗上口,应当是首好词才对。 可现在看来,岂止是好词,简直就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上上之作! 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怀庆公主,此刻看向李长空的眸光,也不由得有些闪烁。 只有她知道,国子监祭酒李善长,在乾都文坛中,可历来都是以严苛著称的。 指教晚辈学问时,一有不对,便破口大骂。仟仟尛哾 言辞犀利,句句戳人心窝。 久而久之,便有了个李铁嘴的名号。 可如今,面对李长空,李铁嘴不仅没有破口大骂,反而言语中隐隐约约有将其捧起来的意思。 这一幕若是让寻常的乾都读书人见到了,怕不是要惊掉了下巴。 这少年,究竟有何等魔力? 竟能做到这一步! 怀庆眼眸中微光愈发明亮,透露出了几分好奇。 至于昭阳郡主,早已是将脑袋枕在其肩膀上,那一双小鹿般精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长空。 似是在说,世上怎的有这般奇怪的。 人家都在用功读书,唯独他在呼呼大睡。 可偏偏,就是这在呼呼大睡之人,竟能随手便拿出一首足以叫李善长都惊艳的边塞词来。 昭阳打小便跟着父亲中山王在关外生活,涉世不深。 至于乾都,也是最近才来的。 长这么大以来,她见的人本就不多,像李长空这般有趣的,更是破天荒来头一遭。 一时间,眸子中倒是充满了好奇。 倒是李善长见状,咳嗽两声,道:“两位殿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带二位到别处去看看?” “荫生们还要上课呐!” 话说这么说,实则是因为怀庆公主和昭阳郡主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女子。 跑出家门来本就不合礼法,此时更是与诸多勋贵子弟见面。 若是凑巧还好,可若是故意停留许久,被有心人瞧见了,怕是要做些文章的。 到时候若是连累了两位殿下的名声,反倒是他这个国子监祭酒思虑不周了。 怀庆公主自然知晓其中深意,轻点臻首,道:“李祭酒安排便是,本宫悉听尊便。” 昭阳郡主倒是还想留下,甚至想和李长空说些话,只是她向来是以怀庆马首是瞻的。 此刻见怀庆都这般说了,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跟着点头称是。 李善长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对着众多勋贵子弟叮嘱道:“校阅在即,尔等好生上课,准备妥当,莫要懈怠了。” 说罢,便带着两位殿下走了。 校阅? 李长空闻言,眉头微皱,却是不大清楚这是何物。 毕竟原身除了飞鹰走狗之外,便是忙着败家。即便是听过校阅一词,想来也是忘了的。 倒是要在下课后找甄健询问一番了。 第22章:校阅 李善长走后,课堂再度变得不温不火起来。 胡彦一门心思全吊在《满江红》,和那名不见经传却能写出如此佳作的词人岳飞身上。 倒是没了什么心思讲课,颇有些敷衍。 他倒是不曾认为李善长在哄骗于他,毕竟李铁嘴向来以公正著称,若是有人在其面前弄虚作假,怕是要被喷得狗血淋头。 这样刚正的读书人,又怎会诓骗其他人? 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才疏学浅。 确有岳飞此人,只不过李善长见多识广,学富五车,识得此人名讳,自己却不曾识得。 这便是自己的过失了,是学问不曾做到家的体现。 看来往后还需多多用功。 很快,这百无聊赖的课堂便结束了。 勋贵子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或有三五好友,聚在一起。 李长空本是独行的,只身后跟了个甄健。 只不过片刻之后,便有两人凑了上来。 “你好,俺叫贾太岁,你刚才那话,说得真带劲,说到俺心坎里了。”首先走上前来的,便是那九尺壮汉。 此人即便是穿衣,依旧能从宽松的衣物下隐约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长相略有些粗犷,却也显得憨厚实在。 倒是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哪里哪里,不过是有感而发。” “大乾,晋国,陈国,便是东陲三国,再加上素来富裕的南梁和以兵马著称的西秦,以及天子国大楚,汉人国度足足六家!” “岂能怕了那在北边放牧的一群蛮子?”李长空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秉承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 所以当知道当今天下北元势大,虎视眈眈,屡有南下劫掠之举时,还曾义愤填膺过好一阵子。 闻言,贾太岁用力地鼓了掌,道:“说得好,这话真是说到俺心坎里头去了。” 即便是浓重的豫州口音,也掩盖不住其言语间的兴奋之情与欣赏之意。 “俺们这么多汉人,还能给几个放羊的给欺负了不成?” “若是他们敢来侵犯大乾边疆,俺第一个上!” 第23章:朱犇 爱好? 勋贵子弟们不就那些个爱好?自家少爷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还能不清楚? 又何必来问自己? 不过既是少爷发问,尽管心中有些疑惑,甄健还是老实道:“自然是飞鹰走狗,勾栏听曲之流。” “飞鹰走狗,勾栏听取?”闻言,李长空眉头微皱,这几个爱好,可不好做文章啊。 “可还有别的?” 甄健闻言,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索,半响后才道:“我记起来了,阳城侯府世子据说是尤爱蛐蛐,在家中养了数十只,让其整日相斗,以决出最为优胜者。” “蛐蛐?”李长空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略微上扬,勾勒出一丝笑意。 “你且附耳过来!” 甄健一听,顿时激灵起来。 上次少爷这么说,还是让他去找托儿的时候。 而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个好主意! 难不成,少爷这次又有了什么“妙计”? “你且去寻一厚实些的布料,做成不见孔洞的衣裳,少爷我有大用。” 本以为是有什么妙计的甄健,此刻却是愣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厚实些的布料自然是好找的,但是...不见孔洞的衣裳为何物,他却是从未听说过。 “少爷,这...小人愚钝,何为不见孔洞的衣裳?” “啧,就是把袖子缝上,裤腿也缝上,再做个面罩,能将脸整个罩住便是了。” 甄健闻言,忍不住嘴角抽搐:“少爷,您说的这怕不是衣裳,而是麻袋。” 谁承想,李长空闻言非但不否认,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实在不行,便用麻袋照着人模子做件衣裳来也行。”Qqxsnew “只是记住,眼睛和嘴巴要留有空洞,可曾明白了?” 这...甄健虽说依旧不曾理解自家少爷要这么一件奇形怪状的衣物做甚,但大抵是知道该怎么做出来了,于是便闷声闷气地点了点头。 “抓紧些,等回府了就开始张罗起来。下次去国子监之前,我要看到成品。” “少爷放心,我甄健做事向来稳健。” 李长空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奇地从指缝间溜走。 眨眼之间,便是一周。 这一周里,李长空未曾去过济世堂,不过根据张全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好。 几乎每日的收益都要比昨日高上些许。 而那件不见孔洞的衣裳,该说不说,甄健做事确实有一手,在李长空吩咐的第二天,便已赶制了出来。 只是...略显粗糙。 好吧,是相当粗糙。 几乎与麻袋改成的衣裳没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脑袋的部位多了三个洞。 恰好就是李长空先前交代的眼睛和鼻子。 面对这样的衣裳,虽说用也能用,但李长空却不是很满意,勒令再改。 就这样,一来二去,竟是改了足足十几次,耗时五天! 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才勉强符合李长空的标准。 虽说穿起来不算舒适,但至少不会觉得刺挠。 至于密封性,也算不错。 终于,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李长空迎来了第二次前往国子监读书的日子。 这一次,没有人叫他。 而是他自己起了个大早,将那麻布衣裳塞进了包裹,随后扔给甄健。 一主一仆这才乘着车辇前往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之后,讲师依旧是胡彦,他也依旧是心不在焉。 以至于课堂依旧是那么地索然无味。 除了张邯在认真听讲之外,其余人要么与周公对弈,要么神游物外,怕是全然不知胡彦在讲些什么。 李长空也不例外,找了个合适些的位置,开始睡觉。 荫生们上课,不是一直上的。 若是从早上到晚,近十个时辰,莫说荫生们吃不消,怕是连讲师也吃不消。 所以,这中间是有些许空挡可以休息的。 这样的空档有许多,时间最长的,便要数午膳了。 这时候,讲师自己也要去用膳,自然是没空管荫生的。 大家伙儿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 李长空不曾闲聊,只是吃着甄健从府里带来的午膳,看着这一幕,觉得颇为有趣,有些像前世时候的初高中课堂。 那时候也是这样,男女三五成群,各自聊着感兴趣的话题。 不过国子监内不曾有女眷罢了。 “诸位,快来看,快来看!” “我养的这只蛐蛐,在城西斗坊已经十五连胜!” “说句不好听的,全乾都的蛐蛐,怕是都不一定比得上我这只。”就在众人各自闲聊之际,朱犇站了起来,炫耀似的拿出一个竹筒,倒出一硕大的蛐蛐。 能来国子监读书的人,大抵都是少年郎。 对飞鹰走狗斗蛐蛐这些稀奇玩意儿,自然是感兴趣的。 朱犇这样一说,立马便有三五人凑上前来,细细观摩他这蛐蛐。 李长空也打量了起来,暗暗称奇。 因为他这蛐蛐,确实比一般的蛐蛐要大上不少。 且色泽光亮,口钳锐利,应当是斗蛐场上的好手。 能拿下十五连胜,倒也不足为奇。 被众星拱月的朱犇看见众人眼眸中若有若无的艳羡之色,顿觉飘飘然。 少年人,自是最喜欢同龄人的吹捧的。 而朱犇,则为其中的佼佼者。 这种人前显圣,万众瞩目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 说实在话,这只蛐蛐确实是他养的,不过却也养了数年之久,上上下下,花的银子都有小一千两了。 要知道,在大乾,五两银子大概是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支出。 而他却能在一只蛐蛐身上足足花费一千两之多!可见其丧心病狂。 对于这只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蝈蝈王,朱犇是向来宝贝得紧。 平日里是生怕磕着碰着,就连下人有些许的怠慢,都要受到其责骂的。 这等珍贵之物,寻常时候朱犇自然是不会带出来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叫歹人抢走了,岂不是追悔莫及? 但今时不同往日! 上一次来国子监,李长空不但成了全场最耀眼的仔,而且驳了他的面子。 不过当时李善长在场,怀庆和昭阳两位殿下也在场,在这几位面前,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 所以当时只能忍耐,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要利用手中的蝈蝈王扳回一城! 叫乾都城的勋贵子弟们知道,谁才是执牛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