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吃瓜名扬江湖》
1. 八卦系统 庆祯四年,京城太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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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流言四起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的说个……
几个妇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几日京城不太平,夜间门窗关好,莫让你家大妞出门走动了”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近几日有个采花贼流窜到京城,至今下落不明,说不定哪日又会重新作案了。”
另一位妇人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这事儿闹得,当真是怪吓人,希望府衙早日捉了那淫贼,省得咱们整日提心吊胆。”
宋稚保持着一贯做娱记的敏锐,忍不住竖起耳朵,还想再多听些消息,一群人又已经换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那个太尉府接近府里的女子,到底是何身份吗?”一个身材稍胖,包着头巾的妇女问道。
方才抚着胸口连连称怕的妇人已两眼放光,一幅好奇吃瓜的神情:“我也很是好奇,可至今都没有什么说法,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那女子八成是和太尉有啥不清不楚的关系。”
宋稚适时从旁边走出来,假意低着头在菜摊上挑拣,嘴中嘟囔道:“多可怜的小女子,竟还遭人这般抹黑……”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旁边的人听个正着。
几个妇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目光别有深意的落在她身上的丫鬟服饰上,胖乎乎的妇人状似无意的走到她旁边,嘿嘿笑着问道:“这位小娘子,听你话里的意思,可是知道太尉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宋稚摆出一副惊慌神色,匆匆摆手道,“这,这太尉府里的事,我可不好多说的……”
几人闻言更是来了兴致,连菜都顾不上挑了,拉着她走到一旁,“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妹子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几个人嘴一个比一个严,你尽管放心的讲,我们铁定不给旁人说。”
宋稚险些笑出声,努力压着嘴角,这些人的嘴就像是口袋里藏针,绝对是藏不住的,她面上却是怯怯问道:“几位婶子的话可能当真?”
“那是自然。”妇人连声催促,“你快讲给我们听听。”
宋稚环顾四周,而后压低声音:“那位接进府里的小娘子,其实是太尉大人的私生女!”
“嚯!”几人惊呼。
“只是那太尉府不肯认她,不但整日苛待姑娘,还将她给软禁在府上,过得那叫一个凄惨……”
“天呐!!”
“唉,那姑娘是个可怜人,听说太尉夫人容不下她,这几日准备将她嫁给一个痴傻儿。”宋稚硬是挤出一滴泪,两眼泪汪汪的,“眼见那位小姐都快要被逼死了!”
几个妇人的嘴张得一个比一个大,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稚,片刻后才有人喃喃出声:“老天爷啊,竟还有这种事,这小女子未免太惨了些……”
宋稚看着几人的背影渐渐走远,伸手拂过眼角,勾起嘴角乐个不停,随后走到拐角处,伸手脱了身上的外衫,胡乱团起来丢在了一颗梅花树下。
几位妇人谈起八卦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短短半个时辰过后,这个故事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水面,如荡起的水纹般层层扩散,太尉府私生女的流言喧嚣而上,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就连茶馆的说书人,接机写了个话本子,话里话外都在讲着太尉的风流史。
茶馆门前的馄饨摊子上,几位妇人嬉闹着谈论此事,不远处巨大的老槐树下,少年摇着扇子模仿说书人,有模有样的学起说书人,讲起太尉府私生女的事,挑着扁担的货郎也停下脚步,跟着围观百姓一同乐呵。
此事彻底沦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
“我就说呢,难怪前一阵太尉府门前,有个小姑娘在左顾右盼,原来竟是他的私生女!”
“多可怜的姑娘啊,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事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啊,听说是太尉府里的一个丫鬟亲口说的,这还能有假?”
宋稚混在人群中,听着前后左右的人都在议论此事,忍不住两眼弯弯的笑起来。
【叮——八卦探索进度已经到达75%,请宿主再接再厉!】
电子音突兀响起,宋稚盯着虚空中的进度条,心满意足地扭头离开。
她沿着记忆里的方位,来到太尉府后门处,门口附近的长巷里有不少叫喊的摊贩,宋稚眯着眼看了一圈,忽然抬手使劲揉了两下眼,漂亮杏眼旁顿时泛起一圈红,浮上一层盈盈水光。
卖猪肉的李屠户正低着头,握着手里锋利的剁骨刀在猪肉上比划,忽然摊前多了个人影,他抬头吆喝道:“猪肉都是今儿现杀的,要多少——”
他猛然噤声,面前的女子红着眼,满身清愁,正扶着他的摊子往前走,似是风一吹便能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你,你不就是那天被迎进府里的女子吗?”李屠户瞪大眼,又忽然想到刚刚听到的传闻,“你就是你太尉府里的私生女?”
女子神情错愕,抬手掩住唇,柔声细语的问道:“你竟然知道?”她忽的用帕子遮住眼,声音怯怯,带着恳求道:“既然如此,还请你帮帮我。”
李屠户见这般娇俏女子垂泪,顿时一股英雄气势涌上心头,手中大刀猛地砸进猪肉摊上,拍着胸脯道:“好妹子,你且说来看看发生了何事,大哥定会帮你出头!”
*
太尉府内。
林夫人捧着一杯热茶,眼前热气氤氲,她轻轻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凑过唇抿了一口,“慌什么,她跑了便跑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还能指望着她翻起什么事儿不成?”
董老三跪在地上,慌乱的点头称是,林夫人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她出去了也好,等她认清了自己命如浮萍,无处可去,才知道自己能依仗的也只有太尉府罢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又是一道惊慌失措的喊声从屋外传进来,林夫人柳眉微扬,重重将手中杯盏搁在桌上,“又是怎么了?”
来的小厮穿着粗气,看了跪在地上的董老三一眼,随后也跟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不好了,现在满城都在传些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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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击鼓鸣冤 整个京城白雪皑皑,一派……
整个京城白雪皑皑,一派静谧,忽然一声比一声洪亮的鼓声陡然响起,划破沉寂的京都城。
宋稚站在登闻鼓前,细长的手指拎着鼓锤,见四面八方的人流嘈杂的涌向府衙前,争先恐后地向前挤,嘴角才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百姓们到单薄瘦弱的女子,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京都已经数年不曾响起登闻鼓声了,这小姑娘可是有何冤情要申啊?”
“登闻鼓一响,此事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也不知道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宋稚无视周围探究的目光,收起面上的懒散笑意,随后猛地抬手,用力抡直胳膊,狠狠砸向鼓面。
牛皮鼓面重重凹下去,又弹起一片薄灰。
宋稚后退两步,朗声道:“我今日状告太尉宋崇安,一告他忘恩负义,负妻弃子!二告他苛待子女,不配为人父!”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顿时联想起方才听到关于太尉府的传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忍不住高声问道:“小姑娘,莫非就是你太尉府里的那个私生女?”
宋稚垂着眼,抿着唇,一幅美人心碎的娇怯模样。
“我的确是太尉的私生女。”她手捂胸口,似是伤心欲绝,“今日便在各位的见证下,请官老爷还我一个公道!”
人群中唏嘘不已,有人担忧的问道:“小姑娘,听说太尉府不禁软禁你,还想把你嫁给一个傻子?”
“这些日子,我在太尉府里,当真是生不如死……”宋稚此刻戏精上身,扯着帕子,添油加醋的讲起在太尉府里的遭遇。
……
半盏茶的功夫后,一位披着官袍,趿拉着布鞋的中年男人急急从府门处跑出来。
李恒欲哭无泪地看向登闻鼓,想他做府尹多年,自认是兢兢业业,不敢马虎,可这登闻鼓一响,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他板起脸,下意识地看向击鼓之人。
宋稚正蹲在石狮子旁,手中的鼓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地面,细声细气的和百姓们说着什么。
“你这小姑娘,这登闻鼓岂是随便敲的?”李恒摆出自己的官架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你有诉状吗?之前去过县衙申诉吗?”
“你知不知道像你这般莽撞击鼓鸣冤的,本大人可以判你越诉,再打你五十杀威棒的!”
李恒几句话出来,便已经犯了众怒,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已有人大声嚷嚷起来,就差指着他鼻子骂声“昏官”了!
宋稚慢慢站起身子,忽然抬起眼问道:“大人,你知道我今天要状告的是谁吗?”
李恒总觉得这女子怯生生的眼睛里,藏着一丝不露痕迹的戏谑,她正要再次呵斥,却被身后的官差扯住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老爷,这姑娘不能动啊,她,她就是太尉大人的私生女!”
李恒闻言怔住,关于宋崇安私生女一事他也有所耳闻,起初只是听个乐子,没想到这事居然捅到自己的面前,那堂堂太尉又岂是他能得罪起的?
他两眼滴溜溜一转,声音放得极低:“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去请太尉大人过来!”
说完,他又换上一副温和笑脸,朝着宋稚招手:“小姑娘莫怕,你有什么事随我进府里仔细说,本官自然会替你伸张正义。”
“是吗?”宋稚站在原地没动,方才的胆怯神情收敛不少,挑眉反问道:“大人,我要告的可是当今太尉,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官官相护,将此事遮掩住?”
李恒一甩袖子,“荒唐!你这是污蔑,我们断案向来是……”
“既然如此,便请大人在京城百姓面前,给我一个说法!”宋稚出言打断他的话,“太尉府对我百般苛待,还望大人即刻动身,请太尉大人同我当面对峙!”
四周嘈杂的谈论声渐渐变低,百姓们的目光落在李恒身上,让他有如锋芒在背。
然而此事非同小可,他若真的赶去太尉府拿人,只怕是乌纱帽不保。李恒心中下了决断,对着宋稚厉声喝道:“你既然说自己太尉府的私生女,可有证据?”
“你若拿不出证据,本官便只能判你诬告当朝大臣,将你杖三百,流放三千里!”
周围百姓闻言不满,纷纷叫嚷着为宋稚不平,李恒猛地高声斥道:“闭嘴!再有妄言者,一律押入大牢!”
两队官差齐齐从府门而出,拔出腰间佩刀,凶神恶煞地逼退百姓,并在他们面前挡起一扇人墙。
宋稚想起林夫人诓走的那块玉佩,不由得可惜,多好的认亲证据,偏偏没有留在手中。
她面上却不急,忽的轻笑:“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她上前几步,直视李恒的眼睛:“如果没有证据,我又怎么敢来击鼓?”
宋稚伸手一指人群最前方的男人,“这位屠户大哥曾经亲眼见到,太尉府从后门悄悄将我接进府里,我若是和太尉府没有关系,又如何能进的了太尉府?”
李屠户立刻高声附和起来,“没错,我曾亲眼见到小姑娘进了太尉府,当初那些人就鬼鬼祟祟的,如今看来果然没安好心!”
百姓们闻言更是愤愤不平,言辞激烈,纷纷怒骂李恒,即使官差竭力镇压,却仍挡不住他们的愤懑之情。
李恒呆在原地,铺天盖地的怒骂声险些击溃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宋稚轻飘飘的问道:“大人,既然人证在此,你可否能去请太尉大人来此,让他亲口证明我的身份?”
“混账东西!”一声怒喝从人群中响起。
李恒闻言看去,看见人群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有个人步履如飞的走过来,正是满脸怒容的宋崇安。
李恒简直像看到救星一般扑上去,嘴里带着哭腔喊道:“太尉大人,您快瞧瞧这如何是好啊!”
宋崇安冷着脸,一把推开李恒,直奔宋稚面前,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宋稚反应极快的侧过身子,避开他蒲扇般的大手,冷声道:“就凭你,也有资格打我?”
面前的男人已近中年,身躯依旧魁梧,岁月带走他年轻时的端正容颜,如今只剩下威严的戾气,宋稚知道他是宋崇安,却仍是对这张脸感到面生,因为原身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张脸。
宋稚自嘲一笑,原来原身历尽千辛来到太尉府,始终都没有见上自己生父一面,而今日宋崇安第一次来见自己的骨肉,却是气势汹汹的来同她算账的。
“老子管教我太尉府的人,自然是天经地义!”宋崇安气得口不择言,猛地一甩袖子!
宋稚几乎是立刻捕捉到宋崇安话里的重点,满脸笑意的问道:“这么说,你承认我是太尉府的人了?”
宋崇安一时语噎,指着她的鼻子喝骂道:“你这蛇蝎毒妇,是非要毁了我太尉府的名声吗!”
“毁了你们太尉府的名声?”宋稚嗤笑一声,眼底满是轻蔑,“我倒想问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初救你性命的柳珠儿?”
“是她当初救了你,是她冒着村民的嘲讽指点,也要和你在一起,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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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采花大盗 宋稚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
宋稚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街上,回想起方才众人的不解,以及李恒看傻子似的目光。
“你这是干什么?你费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奔着去太尉府享福去吗,如今都认下你的身份了,你又做出这副清高模样干什么?”
宋崇安面色沉重,显然也是赞同李恒的话。
宋稚嘴角轻笑,瞧瞧,这些人心里果然是这样想的,认定这个孤女贪慕权贵,处心积虑想攀上高枝。
可原身一生孤苦,为寻生父历经波折,最终三尺白绫葬送了性命,她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而今还了原身公道,宋稚则要替自己争一把。
她不是原身,对回到太尉府没有执念,纵然太尉府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她却不愿拘于此地,她想做翱翔天际雄鹰,而不是困于笼中的金丝雀。
宋崇安脸色铁青,最后只恨恨问出一句:“你当真要如此?”
见宋稚点头,他甩袖,气急离去,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咕咕——”宋稚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两声,她摸着肚子,将方才之事通通抛之脑后,决定还是先解决今日的晚餐比较重要。
沿街酒菜的香气浓郁,摊贩们热情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宋稚从街头逛到巷尾,左手拿着油纸包着的茯苓饼,怀里揣着一袋蜜饯,扭头奔向推着云片糕的摊贩。
系统给的奖励丰厚,足够宋稚饱餐一顿,她抱着几个拳头大的肉包子,正准备找个下脚的住处,忽然脚步一顿。
街边的草棚子下,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这么冷的天气,几人衣不蔽体,小脸脏兮兮的,都眼巴巴的望着她手里的包子。
宋稚朝他们招招手,几个小孩叽叽喳喳跑过来,宋稚这才看到,他们身后,还有个清瘦男人倚靠在墙壁上。
他身上的白衫染血,垂在身侧的手上也凝结着干涸结块的血渍,垂着头,似是阖眼不知人事。
这副模样倒有些骇人,宋稚看着面前大口吞包子的小孩儿,忍不住问道:“那人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个小女孩咽下嘴里的包子,睁着大眼睛乖巧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这大哥哥来这里好几天了,就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今天更是一整天都没有吃喝呢,连滴水都没见他碰过!”
“这样啊……”宋稚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却是把手里最后一个包子递给小女孩,“你把这个给他吧,等他醒来的时候吃。”
小女孩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宝子,甜甜的应了一声。
宋稚不忍再看,扭头看见对面便有家客栈,不再犹豫,步履如飞的踏进了店里。
小女孩见她离开,蹦蹦跳跳的来到男人身边,将包子塞进了男人的手里。
男人手指微动,微微睁开眼。
“大哥哥,这是刚才一个姐姐给你的。”
见男人不说话,小姑娘又问:“大哥哥,你不吃吗?这肉包子趁热吃起来,可香啦!”
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极低的笑声,把包子重新搁回到女孩手中,温润清冽的声音响起:
“你吃吧,我不饿。”
他重新仰靠在墙壁上,却没再闭上眼,出神的盯着对面的客栈。
*
入夜,宋稚躺在客栈内辗转难安,思索着该如何在这偌大京城里安身立命。
想了又想,还是拾起自己的老本行吧……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响动,宋稚敏锐的起身,喝道:“什么人!”
外面只剩下风声呼啸,像是鬼祟低吼一般,宋稚盯着窗子看了片刻,正当他以为自己疑心过重,正准备重新躺下去时,窗户“砰”的一声打开。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转瞬掠到了她的面前。
宋稚来不及惊呼,就见那人的宽大斗篷扑面而来,投下一片黑影将她笼罩其中。
同时他的手在宋稚面前一甩,白色药粉扑面而来,带着甜腻的香味。
脑袋顿时变得昏昏沉沉的,电光火石之间,宋稚忽然想起白日茶馆里的听来的消息:
“这几日京城不太平……”
“听说有个采花贼流窜到……”
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说自己碰到了采花贼……
这个念头短暂划过脑海,随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稚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晕,四周残桓断壁,一尊破败神像蒙着灰尘蛛网立在身后,悲悯的双眼半敛,像是看尽世间所有污秽。
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见自己衣衫齐整,并无异样,才长舒一口气。
破庙正中间燃着一团篝火,黑衣男人坐在篝火旁,正磨着手里的短刀。
霍霍磨刀声一下接着一下,听得宋稚毛骨悚然,仿佛那锋利匕首即将落在她的血肉上。
男人见她醒来,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刀,刀刃磨得锋利无比,寒光凌冽,映出男人眼底的嗜血杀意。
“我瞧仁兄一脸正气,想来不是采花贼之流。”宋稚油嘴滑舌,整个人却警惕地向后退:“不过话说回来,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
“少把我跟采花贼相提并论。”男人的声音粗噶,带着不耐烦,“死到临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话。”
宋稚同他保持着距离,语速飞快:“你既然要我死,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只要知道,有人出钱想取你的性命就是了。”
男人不想和她过多废话。举起手中匕首朝她扑去,宋稚侧身堪堪躲过,男人反手横刀划过来,宋稚没能站稳,左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刀,鲜血汩汩而流。
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男人又举刀刺来,宋稚连忙滚向一侧,右手抓过地面,随后突然朝男人扬起。
一把泥尘迎面而来,男人防备不及,被迷住双眼,宋稚趁此机会,跌跌撞撞地向外跑。
然而还未刚踏出一步,肩膀处袭来一股大力,身后男人轻而易举的将她掀回了庙内。
宋稚脑海转得飞快,连声道:“是太尉府派你来的是不是?他们出了多少钱?我可以翻倍给你!”
“小姑娘,做我们这行的,也是有点底线的。”男人慢慢走进她,玩着手中的匕首,“说吧,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宋崇安让你来的吗?”宋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底满是愤懑。
“宋崇安?”男人兀自笑了两声,“是个女人,衣着颇为华贵,怎么,她叫宋崇安吗?”
是林氏,宋稚一瞬间反应过来,她猛然看向男人,气势骇人,“她虽让你杀我,可曾告诉过你我的身份?”
男人被她唬住,就在他手上动作放缓的一瞬间,宋稚猛然抬脚,朝着男人的下半身重重踢去,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外跑。
这一脚虽重,却失了些准头,男人的怒气窜起,举起手中的匕首朝着宋稚身后刺去。
此刻破庙外空旷无人,正逢夜深,气温骤降,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
宋稚离庙门近在咫尺,却感受到身后的浓烈杀气,她心头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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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开业大吉 第二日一早,两人先去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先去了府衙报官,把冒充采花贼的男子容貌特征一一讲给官差,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宋稚见少年的衣衫实在难能入目,又拉着他去了南街的成衣铺。
待他重新换了一件崭新的白色绸衫时,宋稚顿时两眼放光。
本是身姿清绝的少年换上皓雪白衫,更是惊为天人,长发简单的束成一个马尾,愈发洒脱清举,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宋稚看得挪不开眼,美色所惑之下,欣然的慷慨解囊,即便少年几次阻止,仍是颇为大手笔的帮他购置数件新衣。
最后只得安慰自己,权当是报了昨夜的恩情了……
二人从成衣铺离开,准备找个地方饱餐一顿。
恰逢午时,酒楼茶肆里座无虚席,长街上熙熙攘攘,就连白胡子阿翁的糖画摊子前都站了许多人。
忽然一阵鲜香的味道飘过来,宋稚寻着味道来到巷口,看到简单的木棚下摆着几张桌子,最前方随意搁着一块溅着油污的木板,上面写着几个歪斜的大字:张姐面摊。
这面摊虽说简陋,但生意却是格外好,仅有的几张空桌都坐满了人,宋稚的目光在面摊上来回晃了几圈,敏锐地看见一个汉子喝干净碗中面汤,心满意足地搁下碗起身离开。
她连忙拉着少年在空桌旁坐下,抬手招呼道:“老板娘,麻烦给我们来两碗面!”
“得嘞!”老板娘正忙着给面上浇臊子,头也没回的应道。
她从筷桶里抓出双筷子递给少年,“对了,日后你少不得跟在我身边,我总得有个称呼来唤你吧。”
白衣少年接住筷子的手一顿,没有回答她的话。
宋稚眨下眼,他究竟为何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难道真的是行走江湖与人结了仇怨,害怕有人前来寻仇……
若是这样,把他留在身边是否会不安全……
老板娘把热气腾腾的面搁在桌上,她嗅着扑面而来的香气,再也顾不上思考此事。
熬成白色骨头汤里浸着面条,剁成细碎的瘦肉裹满了酱汁,和几根碧绿的青菜一同盖在面条上,只看上一眼便让人食欲大开。
宋稚满满当当地夹了一筷子,还未等送入口中,便听见耳边惊雷一声响。
“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她手一抖,一筷子面条滑进碗里。
宋稚用衣袖擦了下脸上被溅到的几滴面汤,耐着性子抬起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诧异开口:“董老三?”
宋稚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刚穿来乱葬岗的那一天,此刻见他似是在寻自己,很是不解:“你找我做什么?”
七尺高的汉子顿时红了眼,他生得一张略显凶煞的脸,此刻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坐下慢慢说。”宋稚示意他坐下,又回头吆喝一声:“老板娘,再上一碗面!”
董老三苦着脸坐在长凳上,一五一十地说出这几日发生的事。
原来自打宋稚在外面生出这许多是非后,一向装的温婉和善的林氏再也藏不住本性,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府中下人个个都屏气凝神,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唯恐一个不慎,成为林夫人泄怒对象。
可谁料林夫人思来想去,竟觉得此事出在董老三身上,若不是他看管不住宋稚,又何至于惹出这么多烂摊子,于是她一怒之下,将董老三给赶出了府。
宋稚叼着面,听得是津津有味,一想到可能气得正在府里摔碗,她差点笑出声来。
她冷不丁对上董老三略显幽怨的目光,一口面汤顿时呛在喉咙里,让她咳得双眼直泛泪花。
白衣少年连忙放下筷子,帮她拍了拍后背。
“咳咳,董老三,你快吃面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宋稚顺过气,不好意思地继续道:“此事说来也是因我而起,算是我对不住你了。”
“小姐,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董老三搅着碗里的面,又长叹一口气,“我这一下没了活计,这下无处可去了啊。”
宋稚蹙眉思考一番,忽然低头在身上翻翻捡捡,最后两指夹出一张薄薄地纸,得意洋洋得朝他晃了下。
纸张用泛黄的桑皮纸所做,上面盖着通红的官章,竟是张价值百两纹银的银票。
董老三连忙摁下宋稚的手,左右瞧了一番,压低嗓音道:“小姐,财不外露啊!”
“我知道。”宋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伸手把银票推到他面前,凑近他低声道:“怎么样,你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干,干什么?”董老三困惑不已,与太尉府断绝关系的孤女,又能靠什么在这偌大京城里立足。
宋稚用筷子沾过杯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
董老三凑过头去看,白衣少年也微微侧过身去看字。
破旧的木桌上,以水写成的字迹飘逸有力,短短的五个字连在一起,却让人不解其中之意,董老三挠着头,疑惑地念出桌上的字:
“江湖异闻阁?”
*
江湖异闻阁开业的那一天,在京城里引起好多百姓前来围观。
宋稚身为太尉大人的私生女,当初又在府衙门前击鼓状告鸣冤,还当着众人见证下与太尉府断绝关系,此事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本此事已经被人渐渐淡忘,然而在朱雀大街正中央莫名多出的一间江湖异闻阁,又引起了来往行人的议论。
“你瞧那门口的小姑娘,不就是前几日击鼓鸣冤的私生女吗?”
旁边的中年男人眯着眼:“对对,是她没错,那日我也去瞧她击鼓了,绝对不会认错的。”
“她这是在做什么,准备做起生意了?”
有人嗤笑着接话:“她既然和太尉府决裂了,自然要给自己找些谋生的路子。”
宋稚对这些话恍若未闻,站在门匾之下朝着董老三喊道:“再往左一点!”
董老三踩在梯子上,颤巍巍地伸着手,按着宋稚的吩咐将红灯笼挂在檐下,又晃晃悠悠地从梯子上爬下来。
宋稚递给他张帕子,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好样的,你选的这间铺子真真是不错。”
这间铺子原本是一间酒楼,共有两层,里面的布置摆设齐全,物件尚新,只是听说掌柜的要回老家,有意趁早脱手,董老三又知道小姐要寻家店面,因此拿着银票帮她盘下了这间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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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谪仙剑客 宋稚寻着他的目光看去,……
宋稚寻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桌上干干净净的,只有少年留下的那柄剑,有风穿堂而来,吹开裹剑的白绸一角,露出完整的剑柄。董老三手指的地方,正是剑柄中央,祥云纹路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图,鹤羽展翅,丹顶夺目,仿佛即将踏风凌云于空中……
“不就是把剑吗?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宋稚不明所以。
董老三气得跺脚,“这哪里是寻常的剑,这可是白鹤剑啊!”他想起那个寡言的白衣少年,捂着胸口喃喃道:“不会他就是传闻中的李寻鹤吧。”
什么白鹤剑,什么李寻鹤,看董老三的反应,那白衣少年的来历似是不同寻常,宋稚懵懂地看向董老三,眼底满是不解。
董老三狐疑地看向她:“小姐,李寻鹤这般的人物,你居然不知道?”
“你先说来听听。”宋稚干咳两声,无端有些心虚。
“李寻鹤此人啊,原本是天华宗弟子,此人剑术了得,曾手提白鹤剑,仅以剑气便能荡开沧澜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
“传闻左丞曾见他月下舞剑,惊羡之下赞道:‘今有月下谪仙人,一舞剑器动四方。’自此后他便得了个谪仙剑客的美名,江湖上无人不知。”
说到这,董老三略微嫌弃地看向宋稚,“小姐,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咱们这江湖异闻阁还能开起来吗?”
宋稚微愣,突然想起府衙门前,白衣少年神情低落,对她说无处可去,有连忙抓住董老三问道:“那李寻鹤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后来啊。"董老三唏嘘一声,不无遗憾地开口:“听说半月前他犯下大错,在天华宗整整承受一夜酷刑,最后被赶出师门,自此后下落不明,没想到我竟会在小姐身边见到他。”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董老三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一饮而尽后才开口:“这江湖上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是修炼时走火入魔,对同门弟子大开杀戒,也有人说他偷盗门派至宝,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不过也有江湖中人相信他的为人,认为此事必定是被奸人所害……”
难怪他说自己无处可处,难怪他不肯报出自己的姓名,原来他竟还有这一番经历。
“可怜这般的风流人物,竟然沦落到——李,李少侠?”董老三怜悯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
宋稚起身看向门口,白衣少年立于门前,眼若寒星,薄唇轻抿,目光长久地落在白鹤剑上。
他手中拎着一个油纸包,攥着提绳的手指不断用力,连骨节都有些泛白。
李寻鹤走到宋稚面前,将油纸包递给她,垂着眼看向地面:“听闻新店开业当日要吃红糖发糕,可以图个好兆头。”
他走到桌边将长剑重新用白绸裹好,一言不发地背在身上,周身寂寥,竟是毫不迟疑地转身走向店门。
“你这是要上哪去?”宋稚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绕到他的面前,举起手中的油纸包笑着道:“既然这么辛苦地买来了红糖发糕,怎么不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是啊,是啊,你快坐下歇一歇。”董老三上前取过红糖发糕,一边跑向后厨,一边乐呵呵的开口:“我拿去切好,再煮上一壶龙井茶,咱们待会儿一起吃。”
董老三的脚步声消失在后厨里,大堂内清清静静,只剩下彼此相视的宋稚和李寻鹤。
李寻鹤不自在地看向一侧,“你已经知道我是……”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宋稚抱着胳膊看着他,俏生生地答道:“我管你是什么谪仙剑客,还是什么师门叛徒,我只知道你是救下我的大恩人!”
李寻鹤长睫轻颤,自他被逐出师门后,短短数日已历经无数人情冷暖,他曾经身为天之骄子,所到之处,人们敬他,羡他,一把白鹤剑在手,引无数英雄为之折腰,而如今他被逐师门,沦为江湖人耻笑的师门叛徒,所到之处,人人避他如过街老鼠。
白鹤剑是他昔日的荣光,但现在也只能以一尺白绸缚住。
他几度张嘴,最终喃喃道:“多谢……”
“要说谢的人是我才对。”宋稚隐约猜到他离开师门后过得并不好,只是有件事在她心头盘绕不散,最终她抬起眼,小心询问道:“李寻鹤,你离开师门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少年猛然僵住身子,眼底各种情绪涌动,双眉紧蹙,他忽地身形踉跄,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整个人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痛苦挣扎,却不得生路。
这一番变化让宋稚看得心惊,她连忙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后背:“你怎么了?”
少年咬着唇,脸上血色尽失,额间冒着大滴的冷汗,宋稚慌张的用衣袖帮他擦汗,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李寻鹤,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你也不要再去想了!”
良久后,李寻鹤虚弱抬头,满眼茫然,望着她哑着嗓子道:“抱歉……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
【宿主,您已成功触发新的八卦探索任务——谪仙剑客李寻鹤被逐师门的真相。】
“接受任务。”
【抱歉,目前任务尚未解锁,请宿主选择别的八卦任务。】
……
宋稚不明白为何自己触发关于李寻鹤的八卦任务,却是不能接受这个任务,来回试了两次,系统都是这样的回答,她忍不住出言询问:“我为什么接不了这个任务?”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极了八十年代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宿主——滋啦——我,我也不——滋滋——不知道是——滋——什么情况。】
随着“滴”的一声响,系统彻底没了动静。
宋稚对此无话可说,抬头看见董老三抱着盘子,正狼吞虎咽地吞着红糖发糕。
董老三含糊不清地开口:“小姐,你不吃吗?”见宋稚没说话,他又自顾自的说道:“这可是东街祥瑞楼卖的红糖发糕,抢手得很呢,我每次都能看见店门口排着长队,一眼都看不到头呢。”
宋稚伸手取过一小块填进嘴里,糕点松软,入口甜而不腻,的确是顶好的味道,她却不自觉想起李寻鹤的身影。
她连忙低头在袖子摸出一本四四方方的书册,藏蓝色封面上写着四个字——青岚剑法,正是她完成任务得到的那本江湖秘籍。
董老三噎得不行,端起茶的时候看见宋稚手里的东西,随口问道:“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啊?”
宋稚飞快起身跑向后院,头也没回道:“这是给李寻鹤的回礼!”
她提着裙摆,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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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村中异事 傍晚时分,城外官道上,……
傍晚时分,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车路碾过泥地,发出单调的“吱吱”声。
宋稚掀开车帘,瞧见远山连绵,风景秀美,和繁华熙攘的京都城截然不同。
她扬手放飞一只鸽子,见它抖开雪白双翼,迎风而上,慢慢消失在湛蓝碧空之上。
“又在和董兄弟传信吗?”李寻鹤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咱们二人一出京城多日,我怕他惦念,便给他写信报个平安。”宋稚一边说话,一边缩回脑袋,在包袱里翻出一本《御朝风土纪》,马车颠簸让她坐得并不安稳,只好把书册举到眼前盯着看:“让我瞧瞧,咱们还有多久到青琊山。”
李寻鹤坐在她的对面,见状轻笑,伸手取过她手里的书,“穿过清水县就快到了。”
宋稚后知后觉地点头,自己对面就坐了个行走江湖的大人物,又何须去书中找答案。
“可是饿了?”李寻鹤见她不说话,从包裹中翻出一块饼子递给她。
那块圆饼又干又硬,吃到嘴里难以下咽,怕是要喝上三杯水才能把饼子咽下去,宋稚苦着脸,仍是没接过饼子。
李寻鹤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道:“如今往前越发偏远,我们人在路上,只得委屈一些。”
宋稚无奈接过饼子,鼓着腮帮狠狠咬下一块,谁让这青琊山居然这般远,不仅远离京城,而且沿途越发荒凉,起初二人还能在路上吃些热汤食,如今离青琊山越来越近了,反倒连家像样的食肆都没有见到。
硬邦邦的饼嚼得她腮帮子发酸,抬头看见李寻鹤坐得笔直,吃饼时也依旧保持着风雅姿态,默默在心中表示佩服。
她靠在车厢壁无所事事,索性又将这次的任务详情重新看上一遍:
【早年间,江湖中有位云游四方,救人无数的神医,原名李少轩,他喜穿白衣,腰悬银葫芦,因生于南蒲,故江湖众人也尊称他为南蒲圣手。不料月前,他突然消失于青琊山,众人寻他踪迹未果,此事成为江湖中的一桩不解之谜。】
【此事引起无数人猜疑,有人猜测他是因为招惹仇家,因此销声匿迹于江湖;亦有人说,他是与心上人一同隐居,不愿再插手江湖中事……宿主的任务就是找出真相,并将真相公之于众。】
此事听起来是有些匪夷所思,但关于南蒲圣手的信息还是太过简略,宋稚并没得到太多有用信息,她忽然睁眼,把目光落在对面悠哉品茶的李寻鹤身上。
“你说……那南蒲圣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宋稚好奇问道。
李寻鹤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茶杯,“我与南蒲圣手并没有过交集,只是曾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他微微停顿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同宋稚形容这位传闻中的神医。
“李少轩年少时便立志学医,为研药理尝遍百草,是个济世为怀,心怀慈悲之人。”李寻鹤给出这样的一番评价。
宋稚摸着下巴,对这个人愈发的好奇,倘若此人真的如李寻鹤所说,想来应当会愿意帮李寻鹤看伤。
然而前提是,他还活着……
毕竟此人已经消失了整整三月,江湖中人无人寻得他的下落,此刻是生是死,亦无人知道。
*
“二位,已经到了青琊山脚下了!”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的声音搁着门帘的传进来,李寻鹤先走下马车,准备去扶宋稚。
宋稚在马车里窝了太久,走下马车时两腿还有些发僵,她在原地蹦了两下,才抬眼打量起四周。
前面是一片连绵土胚房,浑浊黄泥糊在外墙上,房顶上盖着灰色瓦片,村子门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地中年人,冷冰冰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门口枯树之下,立着一方长方形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陈家村。
这地方给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那几个中年男人的眼神让人觉得十分不适,直到宋稚跟着李寻鹤走进村子里,那几道黏腻的目光还牢牢地钉在她的后背上。
此刻刚刚入夜,这时上山寻人势必凶险,宋稚扯住李寻鹤的衣袖,环顾左右道:“如今天色渐晚,我们还是先寻个住处吧。”
李寻鹤点头,也正有此意。
两人走了片刻,发觉村落里人烟格外稀少,路过的几户人家都大门紧闭,门窗处并没有烛火微光透出来。
宋稚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忽然瞧见前方院子里有一点明晃晃的光,她连忙上前,待看清眼前景象时却是心中一惊。
摇曳火光中映出一位披着白布的老人身影,一只干枯的手攥着大把的纸钱喂进火苗里,口中喃喃说着些什么,在夜色里像是鬼魂在低语。
宋稚犹豫片刻,隔着木栅栏轻声唤着院子里的人:“阿婆……”
阴风阵阵,老媪面前的火苗陡然窜大,她迟缓地转过头看向他们,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松弛面孔,凹陷眼眶里的浑浊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们,声音沙哑:“你们是从外乡来的?”
宋稚只觉得毛骨悚然,忽然李寻鹤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温声答道:“阿婆,我们是从外乡来的,想问下这附近可有借宿的地方?”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老媪重新低下头,似是在自言自语,随后慢吞吞地出声:“离这里最近的一间客栈,就在清水县里。”
宋稚和李寻鹤对视一眼,清水县离这里不算近,这个时候再折回去,只怕是连马车都寻不到。
突然院子里屋门“咯吱”一声,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从屋里走出来,她年约三十出头,模样老实,双眼红肿,似乎是刚刚哭过,见到院子外陌生的人影,错愕道:“婆婆,这是怎么了?”
老媪没有瞧她,闷声回道:“来了两个外乡人,想找个住的地方。”
女子走过来,双手紧张地攥着身上粗糙的麻布衣,“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在我们家里住上一晚吧。”
宋稚简直求之不得,连忙道谢:“还多谢姑娘收留我们二人。”
“你叫我秀芹就可以了。”秀芹红着一张脸打开栅栏门,将他们让进院子里,“你们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在准备晚饭,你们待会儿一同吃些。”
她身后的阿婆没说话,从鼻子冷哼一声。
宋稚顾不了这许多,拉着李寻鹤走进院子里,望着秀芹笑得满眼真挚:“秀芹姑娘的大恩,我来日必报。”
秀芹姑娘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听见她的话后抿着嘴轻笑,脸颊上浮起两个小小的梨涡,她腼腆地摆着手,转身重新回屋里烧火煮饭。
炊烟袅袅而起,饭菜的香味随之弥漫,让小小的村舍里多了些人间烟火味,驱散走方才诡异的气氛。
秀芹端着饭碗坐下,小声道:“一点家常小菜,希望二位不要嫌弃才是。”
陈旧木桌上摆着两碟菜,一道是翠绿的炒青菜,另一道是炒鸡蛋,看着油水都不多,却也好过赶路时冷硬的干粮。
宋稚夹起一块鸡蛋塞到嘴里,入口嫩滑,伴着浓郁葱香,倒是出乎意料的可口,她赞道:“秀芹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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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顽童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突然攥紧……
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突然攥紧拳头,几步冲过来,隔着院子的木质栅栏冲着她们吼道:“陈晃才不是我爹,他不是!”
在这隆冬时节,他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陈旧夹袄,他恶狠狠盯着她们,大口喘着粗气,像是一头急眼的小狼崽。忽然他举起脏污的小泥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身飞快地跑远了。
宋稚望着他跑去的背影,诧异道:“这孩子,当真是陈晃之子吗?”
秀芹虽与陈晃有滔天大恨,却并没有迁怒到这个孩子身上,她轻叹道:“说起来,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他是陈晃的孩子不假,却过得并不好。”提起陈晃,秀芹不由自主地撇起嘴,眼底的厌恶深不见底:“陈晃这狗贼整日沾花惹草,夜夜不归家,他夫人却是个心善的,日日守在家中教子,不料三月前因病离世,陈晃得知后不但不伤心,反而整日和一群烟花女子鬼混。”
秀芹越说越恼,“听说没过几日,他便从清水县上带回一位怀孕的女子,二人整日拉拉扯扯,有哪顾得上那个孩子。”
宋稚望着男孩离去的方向出神,难怪那孩子性情如此古怪,他骤然丧母,又摊上这样的阿爹,小小年纪也算是尝遍人间苦楚。
“你是说……”李寻鹤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边,对着秀芹询问道:“那孩子的娘亲是三月前离世的?”
秀芹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这样问,却还是点头回道:“是三月前的一天没错,陈晃夫人往日瞧着身子骨还算康健,因此那日突然传来病逝的消息时,我们都很是意外。”
宋稚猛然抬头,一瞬间反应过来其中关联,南蒲圣手是在三月前消失的,那孩子娘亲也是在三月前离世的,比起相信巧合二字,她更怀疑和两桩事都有牵扯的关键人物——陈晃!
她匆忙和秀芹告别离去,拉着李寻鹤去寻男孩的踪迹。
男孩是从一条小道上离开的,此时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宋稚当机立断,看着李寻鹤飞快出声:“我们二人兵分两路,你沿着小道去寻陈晃儿子,我去同周围村民打听陈晃和李少轩之间的恩怨,日落前,我们二人在村口的树下碰面。”
不等李寻鹤反应,她便已经火急火燎地转身离开。
“阿稚。”李寻鹤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宋稚在原地站定,回身不解地看着他,忽然掌心一凉,一枚鸣镝被放到她的手心。
“万事小心。”李寻鹤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慢慢握紧手中的鸣镝,仔细收在怀里,仰头笑得灿烂:“我知道的!”
女孩清脆的声音飘在空中,转身时风鼓起她宽大的袖袍,纤细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前方。
*
白日的陈家村稍显热闹,比起夜晚的死寂,多了一些人间烟火气。
只是来往的村民们大都脚步匆匆,面色冷凝。
一位背着干柴的中年男人弓着腰向前走,宋稚跟在他身边同他热络寒暄:“大伯,我来替你分担一些吧。”
男人抬头,警惕地看她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
宋稚继续问道:“大伯,听说三月前你们这里来了一位神医,你知道他后来去哪了吗?”见男人依旧沉默,宋稚又问:“我听说他曾经和陈晃发生过冲突,可是有这样的事?”
在听到陈晃名字的时候,男人的身形一顿,眼里竟盛满恐惧,不待宋稚继续开口,竟是撒开脚丫子往前跑。
这陈晃的名字,竟和索命鬼差一般,将人生生吓成这幅样子?
宋稚环顾左右,又慢慢把目光落在路旁几个卖菜的农夫身上,她慢慢踱步过去,蹲在菜摊前,笑眯眯地开口:“老伯,你们这些菜倒是挺新鲜的。”
“姑娘,我们这都是田里刚采来的,你瞧瞧,这菜都是水灵灵的。”农夫讨好得冲着她笑,粗糙的大手抓起一把菜递到她的面前。
宋稚一边伸着手在摊子上挑拣,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老伯,三月前咱们村子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我怎么听说那陈晃和一个外来的神医起了冲突,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宋稚说完,满眼期待地看农夫。
不料农夫热情洋溢的笑脸一瞬间耷拉下来,他把手里的菜丢回到摊子上,又粗暴地夺回宋稚拿着的青菜,伸着手驱赶她:“滚滚,我不做你的生意了,快滚远点!”
“你!”宋稚猛然站起身,又无言以对,她无法用任何言语去指责他们,陈晃此人睚眦必报,这些百姓也不过是如履薄冰在过日子而已。
她看向周围几个农夫,他们都转过脸不看她,甚至已经有人在收拾起菜摊,准备离她远远的。
这一刻宋稚清楚知道,和陈晃有关的事,这些人无论如何是不会说的了。不能也好,不敢也罢,对他们来说,这蝇营狗苟的日子,能这样活下去已是不易。
呼啸冷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宋稚如坠冰窖,觉得这个冬天比想象的还要冷,她转身,拖着步子朝村口走去。
村口那棵树光秃秃的,天地都是灰蒙蒙一片,风起时卷起地上的尘沙,沉闷而又压抑,树下的白衣身影却依旧是超尘脱俗。
“李寻鹤……”宋稚的声音发闷,“你可有找到陈晃之子?”
“我寻遍小路,并没有见到那孩子的身影。”李寻鹤答道。
仅有的两条线索都没能帮助他们找到有用的信息,宋稚一改往常朝气蓬勃的样子,有些失落的垂下头。
李寻鹤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是在村民处受了委屈,随即耐心地出言宽慰:“陈晃势大,村民们自然对他的事缄口不言,不过——”
“有人或许能告诉我们一些东西。”他侧过身,目光看向不远处嬉闹的一群孩童。
幼童娇憨天真,自然不懂村子里的利害关系。宋稚一扫方才颓废,拉着李寻鹤快步赶去。
几个顽童抬头看他们一眼,随后又自顾自地在地上抓着羊拐。
“你们在玩什么?”宋稚探着脑袋凑在他们身边,却没有一个孩子出声理她。她又从腰间荷包里摸出几颗饴糖,放在他们眼前晃了下。
果然几个孩子被吸引过来,举着脏兮兮的手就去抢她手里的糖,宋稚连忙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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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青琊山之谜 宋稚跟在人群后,远远……
宋稚跟在人群后,远远瞧见一座青砖高墙的大院子,院墙上的砖瓦都是精心雕刻过的,和四周简陋的土房似乎不在一个世界。
瘦削的男人站在院门口,微微弓着腰,翘首以盼地望着他们的位置,待宋稚和李寻鹤快到眼前,他又一手提着灰袍上前两步:“二位少侠,可算是将你们等来了。”
他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睛狭长,说话时眼珠转个不停,藏着令人不爽的算计。
“你就是管理村子的冯里正?”宋稚压下心里的嫌恶,问道。
“正是,正是。”冯邱腰弯得更深,伸手将他们引进院里,“还请二位随我来。”
还未走到屋门处,便已经听到陈晃杀猪般的嚎叫声,冯邱面色一白,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宋稚和李寻鹤闲庭信步地跟上去,刚撩开白玉珠帘,就看到陈晃面色惨白,捧着肚子在床榻上来回打滚,嘴里不断发出哀叫声。
他一见到宋稚,立刻颤颤巍巍地撑起半个身子,两眼发狠,哆嗦着唇怒骂道:“你,你们还敢来,老,老子非得弄死你们!”
床榻边站着一位发须皆白的男人,他面容严肃,听见陈晃的话后,猛地一甩袖子,重重咳嗽一声:“还不跟两位少侠赔罪!”
陈晃咬牙切齿,扭头躺回床上,继续撒泼打滚地哭嚎:“爹啊,我快要被痛死了!你快点救救我啊!”
“这……”陈禾威不忍自己的宝贝儿子继续受苦,连忙看向宋稚和李寻鹤,拱手道:“今日是犬子冲撞二位,还望少侠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宋稚背着手上前,嘴角噙着笑,看着陈晃疼得满头冒汗的狼狈样子,挑眉道:“你儿子若是病了,那便找郎中来瞧,若是中邪了,那就去找道士来叫魂,我们二人又如何能帮上忙?”
冯邱上前搭话:“我们已经寻郎中看过了……”他一副纠结模样,泛着精光的双眼却望向他们二人,意有所指的开口:“郎中说陈家公子不是患了恶疾,而是……被人下毒了!”
李寻鹤闻言上前,伸出两指落在陈晃腕间,见他面色发白,嘴唇和指甲上泛着乌紫,确实是中毒的迹象。
他转头看向宋稚,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看样子果然是被人下毒了,宋稚努力压抑着嘴角,内心却是乐开了花,她余光却见到冯邱和陈禾威朝他们二人频频侧目,想来早已认定是他们下的毒。
宋稚将李寻鹤拉到一侧,悄悄问道:“这毒你可能解?”
李寻鹤沉吟片刻,“此毒刁钻,我并无解法。”
宋稚点点头,心中了然,而后转身指着陈晃中气十足地开口,“这毒我们能解!”
向来神情淡漠,处变不惊的李寻鹤闻言,不由得嘴角抽了一下,他抬眼望着宋稚,无奈的轻笑一声。
宋稚神情未变,严肃道:“陈晃身上的毒并未我们所下,但我曾偶然知道此毒,侥幸得了解毒之法。”
“此话当真?”陈禾威似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追着宋稚悲怆开口:“那还请姑娘大发慈悲,救救我儿吧!”
“我们行走江湖之人,守的就是侠义之道,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她握拳长叹一声,“陈晃这些年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我若救他,又何来天理啊。”
“姑娘放心,我日后定会好好约束此子,必定让他将功补过!还请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陈禾威满脸痛心,冯邱也凑上前来,一道赌咒发誓。
见宋稚不为所动,陈禾威来到床边,怒骂道:“逆子,你日后究竟改还是不改!”
陈晃此刻已双目充血,他盯着宋稚的目光带着狠劲,随后又被五脏六腑的痛折磨得神志不清。
他偏过头,虚弱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改……”
“那好。”宋稚满意地拍下手,“接下来我说的一张药方,你们可要好好记下来。”
一个小厮拿着纸笔赶过来,紧紧攥住笔,半点不敢马虎,将宋稚说得每一个字都记在纸上。
“大黄一两蹍成细粉……”
“巴豆一两,去壳去膜,照旧蹍成细粉……”
“再配上半盏锅灰,半盏马尿……”
小厮一边重复她的话,一边挥笔写得飞快,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喃喃重复:“马尿?”
堂内众人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有人憋着笑,也有人黑着脸,陈禾威只觉得被她戏耍,强压住胸口怒气发问:“敢问姑娘,你这药方适是何处得来,可有依据?”
宋稚不满地瞪他一眼,语调比他还要大上几分:“你莫非是觉得我再诓你不成?”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此药方乃是我之前从一位云游的高僧手中所得,此人是位姓孙的大圣人,因此大家都称他为孙大圣!”
宋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藏在衣袖下的手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憋笑憋得嘴角都在发酸,
拜托!那可是孙悟空诶,他的药方怎么可能有错!
许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太过于正颜厉色,周围几人被她的话镇住,陈禾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忽的抬脚踹向小厮:“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按方子抓药!”
宋稚伸手扶住小厮,冷声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有说最关键的一味药引子呢!”
冯邱面上还是假惺惺的笑脸,谄媚开口:“还请姑娘明示我们。”
宋稚却不再提起药方子,指着卧门,“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问下陈晃。”
冯邱和陈禾威互相看上对方一眼,面露迟疑,却没有人走出房门。
“放心,我要害他,一早就给他毒死了。”
见宋稚直言说出他们心中顾虑,两人也只得尴尬赔笑,一道走出卧房。
陈禾威走到院门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冷可怖,他看着紧闭的卧门,朝着冯邱使了个眼色,“冯里正,之后的事情,你应当知道怎么办吧?”
“陈老爷放心,陈公子这边一旦解毒,我这边立刻——”冯邱凑近陈禾威,眼神阴揣,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
宋稚看着他们关上卧门,回身看见李寻鹤挡在她的面前,两人近在咫尺,宋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木香。
“你方才所言,可是真的?”李寻鹤低声询问。
“逗他们玩的。”宋稚绕开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来到陈晃床榻前。
她背着手,在床榻前来回溜达两圈,陈晃的面色极为难看,嘴唇的乌紫色更加浓重,连开口说话都有些费力。
宋稚俯下身,长发从她肩头滑落,悬在陈晃的鼻尖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晃,目光带着审判的意味,忽然极其平静的开口:“你这身上的毒,恐怕也只有南蒲圣手可以帮你解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南蒲圣手是谁吧?”宋稚脸上的笑天真又残忍:“他就是当初来到陈家村的神医李少轩,只可惜后来被你抛尸荒野,就此断了性命,黄泉路上太冷,你还是去陪他作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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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鬼手李 宋稚和李寻鹤不约而同地看……
宋稚和李寻鹤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底满是意外。
同时她脑海中的八卦探索进度飞快上升,系统的声音格外欢快:【宿主,恭喜您的八卦探索进度到达50%,真相已经触手可及了哦~】
“你是说……你知道神医的下落?”宋稚上前,看着堪堪到她腰间的男孩轻声询问。
男孩攥紧拳头,仰头看着她,“我知道他在哪,我也可以带你们过去!”
如今刘子晟是他们仅有的线索,即便他是陈晃之子,但宋稚还是选择相信他,她看向李寻鹤,“走吧,我们先跟上去看看。”
青琊山有通天之势,山间林木参天,越往上爬,地势愈发陡峭难行,刘子晟身形小巧,对此地十分熟悉,李寻鹤护着宋稚,小心翼翼地跟在男孩身后。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片细密的竹林,风吹来之时,似是碧海汹涌,一眼望不到尽头。
刘子晟停在竹林前,转身道:“你们要找的神医,就在竹林之中。”
竹叶在风声中喧嚣摇摆,发出“哗哗”的响声,宋稚看向竹林幽暗的深处,迟疑道:“这地方看着,不像是有人啊……”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刘子晟见她不信,着急的连声解释:“他真的就在这竹林里,我亲眼见到过的!”
李寻鹤忽然打断二人的话,“阿稚,你仔细闻。”
林间淡淡的竹叶清香之中,依稀夹杂着一抹微涩的苦药味道,宋稚蹙眉,却没有辨别出药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难道南浦圣手真的就在这竹林中?”
李寻鹤伸手抚过一根笔直的竹子,站在竹林正中央,环顾四周,终于反应过来其中奥妙,他指向东南一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地方被人下了七截阵。”
“七截阵是什么?”宋稚不解。
“这是一种奇门遁甲之术,七截阵可以隐匿设阵之人的行踪,让进入林中的人迷失方向,兜兜转转之下,始终找不到向前之路。”
宋稚在林中绕了几圈,果然很快又回到原地,她摸着下巴,好奇问道:“世人都说李少轩悬壶济世,是当世难得的神医,难道他还会这种术法?”
李寻鹤沉吟片刻:“我觉得,这七截阵并非李神医布下的。”
“这阵法,你可能破?”宋稚又问。
“若在以往,破此阵不在话下,但今时今日,我并无把握。”他取下身后长剑,左手握上剑柄,手一抖,轻薄白绸随风滑落,露出银白如雪的锋利剑身。
李寻鹤以往都用右手执剑,今日骤然换到左手,一时难以习惯,他更紧地握住剑柄,轻声道:“七截阵共有两个阵眼,只要找到阵眼毁之,阵法自然能破。”
曾经的李寻鹤一人一剑,名满江湖,莫说着区区七截阵,只怕抬手挥剑,便能荡平此山,可如今……
宋稚下意识地去看他的右手,掩住心中涩疼的情绪,故作轻松道:“这两处阵眼该怎么寻,我和你一起去破阵。”
七截阵是最初阶的障眼之法,以东西南北择两处做阵眼,只是不知这竹林里的阵眼具体是在哪个方位,李寻鹤思考片刻,忽的抬手劈下一剑,四方风声呼啸不止,震得竹叶纷飞。
风尘刮得宋稚几乎睁不开眼,她抬手挡脸,忽然听见两道巨响,只间南北远远相对的两个位置上,接二连三地倒下几根竹子。
“这两处应当就是阵眼所在,我们毁了便可。”李寻鹤起身走向南面。
见状,宋稚便向另一侧走去,刘子晟虽然不懂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却隐约感觉到二人这样做,就能找到神医的下落,他忙追上去:“等等我,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这地方不知凶险,你还是在原地等我们吧。”宋稚头也没回的说道。
刘子晟抿下嘴,却还是依言停住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宋稚来到竹子倒下的地方,看见歪歪倒倒的几根竹子下方,出现一个巴掌大的小洞,她拿起树枝扒拉几下,看见洞口下方有一块乌黑木块,遍体暗黄的纹路,上面贴着一张写满暗红字迹的泛黄符纸,隐约能闻到鸡血的味道。
她把随手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砸向洞中的木块,转瞬间木块就变得四分五裂,她回头,看见李寻鹤抬手,正欲击碎洞中的木块。
就在他一剑贯穿木块之时,只听得林中发出“轰”地一声巨响,滚滚白雾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宋稚能听见刘子晟的尖叫声,四周起伏的鸟叫声,但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李寻鹤,你在吗?”
宋稚一时慌乱,连忙大声呼喊李寻鹤,同时摸索着向前走,忽然撞到一个人的胸膛上,她的心脏瞬间跳得飞快,与此同时李寻鹤的声音响起:“别怕,我在这。”
他将宋稚拉在身后,白雾之中只见剑光凌冽,搅得白雾涌动不休,很快彻底消散。
竹林还是方才的样子,却又有些不同,幽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间简陋的木屋,宋稚还未来得及多想,突然发现不对劲,惊呼道:“那孩子怎么不见了?”
方才一直守在原地的刘子晟竟然凭空消失,周围也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李寻鹤上前察看,“看来这阵法并没有我想象的简单,恐怕只有破阵眼之人才能走出竹林,刘子晟应当是被留在阵法之外了。”
“刘子晟自小在此处长大,人又机灵,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倒是我们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宋稚的目光带着探究,落在前方的破旧木屋之中。
木屋瞧着荒废许久,实在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两人靠近,却发现药草的苦味愈发浓重。
院子中还算干净,两侧摆放着实木扁架,每一层都放着竹匾,满满当当地装着许多草药。
“有人在吗?”宋稚在院门处高声问道。
木屋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宋稚和李寻鹤走进院子里,她弯腰去看竹匾中的奇形怪状的草药,都是很少在药铺中出现的药材。
她好奇地伸手去碰一根细长的,布满尖锐野刺的根茎,手指还没触碰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沉闷的男声:“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碰它为好。”
宋稚连忙收回手,转身看见一个着黑袍的男人站在屋门处,他瞧着已年过半百,灰白的发间有一缕白得格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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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真相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尖锐的……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尖锐的女生也消失不见,从屋内走出一个白衣身影。
他生得一幅慈悲相,腰间悬挂着一个银质的小葫芦,身形容貌都和传闻中的南蒲圣手一一对上,宋稚心中不由得一喜。
身边传来拉动板凳的声响,李寻鹤已经起身,再度作揖:“久仰圣手前辈的大名。”
“李寻鹤?”李少轩伸手阻止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澄澈若水的目光又看向宋稚:“这位姑娘是?”
“我叫宋稚。”她学着李寻鹤的样子拱手作揖,心中难掩激动:“前辈,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四人在木桌旁坐下,鬼手李端着茶碗不停喝水,李寻鹤和李少轩面色温润,只有宋稚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频频侧目看向李少轩。
李少轩觉得这目光过于灼烈,略尴尬地偏过头,“宋姑娘,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神医前辈,你三月前曾在陈家村出现,此后便音信全无,你可知这段日子,已经引起江湖中人人揣测。”宋稚抬头扫过简陋木屋,“所以我想知道,前辈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会守在木屋里不再出山?”
良久,宋稚听到南蒲圣手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啊……”
“我本来云游四方,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初来这陈家村时,只觉得此地荒僻,多出庸医害人之事,索性在村口支个摊子,替来往百姓们看病。”他微微停顿一下,“只是好景不长,遇到了恶名昭著的陈晃!”
果然又是陈晃!宋稚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此事同他脱不了关系!”
李少轩安慰似的看向她,继续道:“起初他虽看我不顺眼,却也没有多生事端,直到那日,他来我摊前有意寻衅,被我识破他装病,因此恼羞成怒带人踹翻我的摊子,砸了我的药箱……”
“就因为这等小事,他便欲夺你性命吗?”宋稚愤愤不平道。
“他掀翻药摊后又扬长而去,并没有伤我性命。”李少轩苦笑摇头,起身慢慢踱步到房门前,林间清风游荡,吹来阵阵浅淡竹香。
他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屋内几人轻声道:“我那时身负神医之名,自不肯受他这口恶气,就在我准备离开陈家村时,有个孩子拦在我面前,他哭得满脸泪痕,攥着拳头恳求我去看看她的娘亲。”
“我随他一路来到家中,看见有位妇人神情痛苦地躺在地上,似是突发恶疾,我来不及多想,便施针替她救命,好在她这病没有耽搁太久,我虽费了些时间,但总归是将她救回来了……”
李少轩的声音渐低,似是难言接下来的事。
“这本是一桩济弱扶倾的善事,前辈又为何心中苦闷?”宋稚不解道。
“善事?”李少轩自嘲笑道:“这实在是桩天大的祸事!”
一直沉默的鬼手李忽然冷笑道:“你们可知,他救下的那个妇人,正是陈晃的娘子刘如意?”
宋稚恍惚觉得脑海中许多碎片慢慢串联在一起,真相似乎已经近在咫尺,她喃喃道:“可你既然救下了刘夫人,为何村中人都说她突发恶疾,早已死在了三月前……”
“那日我刚救下她,陈晃却带着一众手下闯进屋内,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那女子竟是陈晃的妻子。陈晃见我们二人共处一屋,不由分说便给我们冠上私通之罪,喝令他的手下将我绑起来。”
“说来可笑,当时有许多村民们闻声赶来,其中不乏我曾治过的许多病人,然而在陈晃将我踹到在地时,竟无一人替我出头。唯有我治好的那名女子,不断对着陈晃磕头,声声泣血的替我求情,最后竟一头撞向树上,以死明志。”
李少轩平静的声音砸在众人心上,震耳发聩,宋稚闻言惊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刘夫人就这样死了?”李寻鹤握着瓷碗,骨节处微微泛白。
“不……”李少轩似是笑了,声音愈发苍凉:“她疯了。”
他转过身,如林间清泉的双眼下涌上哀戚,“我那时倒在地上,那些人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我却不觉得疼,我只看见那些村民们麻木不仁的脸,看见刘夫人痴笑的疯癫样子,一瞬间惊觉,这世上最难医的是人心……”
“前辈……”万般言语堵在胸口,此事南蒲圣手没有做错,刘夫人更是无辜,若论起此事罪魁祸首,定是那该下地狱的陈晃恶贼!
鬼手李看着李少轩,嗤道:“我早说了,你这人啊,老好人一个,行走江湖不懂半点功夫,又仗着一身医术四处救人性命,这次若非我及时赶到,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南蒲圣手了。”
他的话句句奚落,却不难听出其中的不平之意。
李少轩难得勾起嘴角轻笑:“那日我被陈晃手下丢到山中,多亏了你出手搭救,才捡回一条小命。”
鬼手李仰着头不看他,“算你还识相。”
“所以……”宋稚想到陈晃身上来得蹊跷之毒,问道:“陈晃身上的毒,也是前辈下的?”
“我只是看不惯他横行霸道之举,对他小施惩戒罢了。”鬼手李一甩袖子,冷哼道。
宋稚还未说话,忽然听见脑海里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宿主,您的八卦探索进度已达到75%,请您尽快将真相公之于众哦~】
将真相公之于众?她不但要说出真相,还要让这陈家村里的恶人受其恶果!
“先生……”
一道柔婉女声响起,宋稚抬头望去,发现方才紧闭的房门已被人打开,一位女子正站在门前,她漆黑长发披散在身后,双手扒着门边,怯怯地望着他们,“可是那陈晃又来给先生添麻烦了?”
“刘夫人?”宋稚下意识看向李少轩:“她的疯病好了?”
李少轩起身从桌上端起一碗清水,递到刘如意,“姑娘,到时辰服药了。”
他看着刘如意走进屋内去服药的身影,轻声道:“当初我重回村子里寻她,发现陈晃并不在乎她的死活,更是对她的疯癫模样心生厌烦,那日正逢大雨,她走在满是泥泞的地上,痴痴憨笑,又忽而嚎啕大哭,我索性便将她带回来医治。”
“她在陈家的日子过得不顺心,心中积郁许久,而当日一撞,脑袋里又积血难除,我这三月里日日为她针灸医治,却也没能完全治好她。”
“前辈,我瞧刘夫人方才的模样,似乎和常人无异?”宋稚小声询问。
“如今她这病情,也只是时好时坏罢了。”
宋稚怔怔望着屋内,还不曾见到刘如意从房内走出,便听见一道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她心猛地坠下去,连滚带爬地跑向门外,看见山脚之下,陈家村上空,一缕青烟还尚未消散。
这是使用鸣镝后留下的痕迹,必定是秀芹姑娘在用鸣镝同她求救
“秀芹姑娘……”李寻鹤紧随着她走出来,也留意到空中的那抹青烟,“我们寻药迟迟不回,想来他们是想用秀芹姑娘的命来逼我们回去。”
“这些禽兽!”宋稚急忙转身去寻鬼手李前辈,俯身拱手,面色严肃:“恳请前辈随我一道下山,解了陈晃身上的毒。”
鬼手猛然变了脸色,他拂袖甩过,茶碗砸在地上,碎成几块瓷片飞溅,“你这可是在为那畜生求情?”
“陈晃所为,死不足惜。”宋稚神情未变,抬头目光坚定:“只是青天在上,陈晃和那些人理应交由朝廷律法来处置!”
她又转身看向李少轩,“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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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终有公道 宋稚转身,走到鬼手李身……
宋稚转身,走到鬼手李身边轻声唤道:“还请前辈出手救他。”
鬼手李目睹他们如此行事,板着脸不愿开口,从怀里掏出一个翡翠琉璃瓶抛给宋稚,而后偏头再不看她。
“多谢前辈……”琉璃瓶的寒意慢慢在掌心蔓延,宋稚攥紧瓶子,一步一步走向陈禾威。
“这是能救他的解药——”话没说完,陈禾威一把抢过药瓶。
他拨开塞子,倒出一枚圆溜溜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抬起陈晃的下巴,把药送入他的口中。
陈晃先是咳喘不止,而后吐出一口乌血,片刻后唇上青紫已散,面色也变得红润。
“我儿,你先可觉得有何不适?”
陈晃站起来,活动自己的胳膊和腿,大笑道:“小爷的我的毒竟真的解了!”
他一脚踹开旁边凳子,几步走到宋稚面前,咬着后槽牙森冷道:“就算你解了我的毒又如何,老子照样要将你大卸八卦!”
鬼手李轻嗤,似乎在嘲笑宋稚沦落到这番局面,李少轩的轻叹声也落到她的耳中,李寻鹤的手摸上剑柄,等待面临接下来的恶战。
几人之中,唯有宋稚的神情未变,甚至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扩大。
她仰头看天,明晃晃的日光刺目,这是来到陈家村之后,少见的冬日暖阳。
“也是时候了。”她轻声呢喃。
陈晃狠狠啐了一声:“死到临头了,你还不知道怕吗?”
宋稚敛下眼,声音轻得转瞬就要散开:“事到如今,你仍是毫无悔意……”
陈晃听出她话里的一丝怜悯,更是笑得浑身直抖,他伸手抹着眼角笑出的泪,“你该不会是,被吓疯了吧——”
忽然他的话停住,满脸呆滞又不解地看向宋稚身后。
远处激起大片的尘沙,伴着喧嚣声铺天盖地的翻涌,如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震得人心发颤,呼啸风中红黑色的军旗飘扬,中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字——御。
这竟是天子脚下的一队亲兵!
陈晃腿一软,跌到在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京城的兵马怎么会来此!”
在战马嘶鸣和士兵的呐喊声中,宋稚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陈晃,今日你的土皇帝便算是做到头了。”
眨眼间,疾驰而来的兵马将院子外层层围住,不少村民听到这浩荡声响,都互相张望着,挪着步子靠近此处。人群外有二人打马向前,为首的人身穿藏蓝色蟒纹官袍,他勒着缰绳,俯视着她似笑非笑,“宋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李大人,好巧啊。”宋稚拱手应道。
“不巧。”李恒双腿一夹马,驾马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她冷笑道:“上次见面,你击鼓鸣冤扰得我官衙内好不太平,如今你那间小小的异闻阁,又把陈家村的破事闹得满城风雨,你可真是我的克星啊。”
“李大人清正爱民,今日若能惩奸除恶,全天下的百姓都会在心里惦念你的。”
李恒微扬下巴,似乎对她的吹捧很受用,他扭头,对着一道而来的男人开口:“崔大人,这就是你治理下的陈家村?”
冯邱和陈禾威看清来人,一瞬间面如土色,此人正是一州知府崔泽,包含清水县在内的十三县都受他管辖,如今连他都大动干戈的来此,想来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
崔泽看着跪在地上的冯邱,气从心头勇起,挥起马鞭狠狠抽在他的背上,“好你个冯里正,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等事!”
陈禾威胆战心惊,跪在地上挪着向前几步,打定主意不能承认自己犯过的错,指着宋稚开口:“还望几位大人明察啊,不知道此等恶女同大人们说了什么,但我们真的是冤枉的!”
冯邱顿时反应过来,哭天喊地说着自己冤枉,陈晃后知后觉跟着嚎叫:“大人们,替小的做主啊,这一切都是此女颠倒黑白,是在诬陷我们啊!”
冤枉的……他们是怎么说出这几个字的?
宋稚回身,怒火几欲将她掩盖,她喝道:“陈晃!你逼死自己夫人,对自己亲儿不管不顾,在村中欺男霸女,恶事做尽,如今秀芹的夫君尸骨未寒,她的婆婆便含冤而死,死时都不曾瞑目,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有何颜面说起冤枉二字!”
“我……”陈晃被她劈头盖脸的呵斥吓得慌神,一时间语噎,慌乱中看到躺在地上的老媪,她浑浊的双眼僵硬,淬满怨恨,像毒蛇一样死死地缠在他的身上,他骇得魂飞魄散,竟在众目睽睽下,裆间湿了一片。
宋稚不再看他,她向前走去,兵马为她让出一条道,陈家村的村民们几乎围在外面,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麻木。
“诸位百姓,今日李大人来此地,为的就是铲除村中恶霸陈晃,你们心中苦楚冤屈,可以大白于天下了!”
村民们互相对视一眼,瑟缩地站在原地,无人上前,无人出声。
宋稚转身看向李恒,拱手高举,行起大礼:“李大人,我替陈家村百姓一问,你可否能秉公处理,为他们主持公道!”
李恒伸手捋着一撇胡子,自是明白宋稚的心思,他朝天拱手:“本官来此,是奉的天子旨意,为的就是查明真相,陈家村百姓有何冤屈,还不快速速说来!”
他手一挥,立刻有人上前,将陈晃几人牢牢捆住。
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死寂,直到一个青年壮着胆子上前,声音发颤,“陈晃他一年前,曾纵马踏进我家稻田,踩坏无数稻苗,我爹爹同他理论,反倒被他手下人一顿毒打!”
李恒点头,“纵马踩踏稻田,还伤人性命,给他记上一笔。”
立刻有人翻出簿子,仔仔细细地记录在册。
李恒的话就像是一点火星落入干柴之中,引起熊熊怒火,百姓们不再迟疑,争先恐后地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陈述起这些人的诸多恶行。
沉寂多年的陈家村,此刻是从未有过的巨大声浪,他们的脸上或悲或哭,最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齐齐高喊:“恳请青天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他们等得太久了……
【宿主,恭喜您的八卦探索度已经到达90%,请将真相公布于众,即可完成此次任务!】
脑海里重新归于平静,她回神,却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秀芹姑娘伏在阿婆的身上,大颗泪珠不断滚落,她双目失神,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宋稚扶着她站起来,用衣袖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污泥,轻声道:“不要怕,都过去了……”
秀芹几度哽咽,看着地上的婆婆,艰难开口:“宋姑娘,我家破人亡,日后只剩下我一人,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啊!”
村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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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归处 宋稚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腕上不……
宋稚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腕上不平的狰狞疤痕,心头微涩,她只知道李寻鹤的右手有伤,却不知道是这样的恶毒酷刑。
李寻鹤抽回手,拉下衣袖挡住手腕,看向鬼手李和南浦圣手,“多谢前辈们挂怀,但晚辈的伤,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他又回头看向宋稚,眼底挂着清浅笑意:“阿稚,也多谢你还惦记着我的伤。”他掩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但真的不必了。”
似乎又回到那个月夜,他颤着手拿不起白鹤剑的那一页,眉眼间也是这般的寂寥,宋稚纵然心有不忍,却仍是仰头看着他,执拗问道:“为什么不愿意治伤,你又是在怕什么?”
李寻鹤神情有一瞬慌乱,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陷入巨大的沉默之中。
“行了,两个毛孩子闹什么脑!”鬼手李懒洋洋的出声,不由分说地举起李寻鹤的手,指尖落在他的腕间,闭着眼替他把脉,“你这腕上的伤很是棘手,即便我和少轩同时出手,也未必有把握能治好。”
怎么会这样,倘若这二人合力都无法治好他的伤,那他的右手岂不是再也拿不起剑?
宋稚呆愣在原地,失落地看向地面,忽然肩头一沉,李少轩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总归要试一试才知道。”
几人走进陈晃的卧房,李寻鹤盘腿在床上坐下,李少轩站在床边,伸手取下腰间的银质葫芦,从里面倒出一枚黑色药丸,“这是清心丹,你服下它,可帮你行气活血,开关通窍。”
他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稍后我会用银针帮你刺激手腕上已断的经脉,可能还有些疼,你需要忍一忍,最后鬼手李用内力游走你的体内,帮你修复断掉的筋骨,至于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
李寻鹤接过他手中的药丸,含在嘴中:“成败在天,我自然不会强求,只是辛苦二位前辈了。”
宋稚坐在八仙桌旁,看见李少轩同样盘腿坐在李寻鹤的身后,“先把上衣脱了吧。”
她猛地坐直身子,为何要他脱衣服,待看见李少轩手上细长的银针,又默默点头,施针自然是要脱掉衣服的。
只是她脸颊发烫,眼神飘忽的看向一侧,支支吾吾的开口:“那我还是去外面等你们吧。”
鬼手李大笑:“你这小妮子竟也会害羞?”
宋稚正要开口辩驳,床榻上的李寻鹤已经开始褪去外衫,雪白绸衣滑落,层层堆叠在静瘦的腰间,紧实的肩背线条流畅,窄腰上的腹肌线条明显,令人血脉喷张。
她微微睁大眼,却不是因这幅犹如神刻的身躯而失神,而是因为他背上数道交错的狰狞鞭伤。
李寻鹤在师门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也一定……很痛吧?
李少轩已经捏起银针,一根一根地扎进李寻鹤的脊背上。
李寻鹤闷哼一声,抿起唇再也不出声,他的额头,身躯之上都布满汗珠,一滴滴地滚落。
南蒲圣手抹了下额头的汗,“我的银针加之药丸在你体内作用,只怕会疼痛难捱,你姑且忍一下。”
李寻鹤微弱地点下头,“请前辈尽管施针,我能受得住。”
他死死咬着下唇,柔软的唇被他自己咬得泛白,不多时,唇边溢出一颗血珠。
忽的宋稚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李寻鹤怔住,微微启唇,一颗饴糖猝不及防地被塞入嘴中,甜味在舌尖慢慢扩散。
“吃了糖就不会怕痛了。”宋稚望着他,眼底满是温柔笑意。
李寻鹤紧蹙的眉头舒展开,呆呆看着她,似乎忘了身上的痛。
李少轩已经施针结束,他下床,示意鬼手李出手。
鬼手李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南蒲圣手不同,他精通用毒,内力深厚,多年来难寻踪迹,很少插手江湖中事,今日能得他出手相救,也算是一桩幸事。
他提起黑袍上床,双手翻转,真气于掌心涌动,忽的重重击向李寻鹤的后背,将他身躯击得一晃。
待真气运转大小周天之后,李寻鹤忽然攥紧手边床褥,神情痛苦难耐,他猛地向前栽去,同时一口乌血从口中喷出。
“李寻鹤!”坐在他面前的宋稚下意识伸手,稳稳将他接住,温热的血滴溅在她的肩膀上,灼灼发烫。
她飞快侧头望着懒散起身的鬼手李,声音发抖:“前辈,怎么会这样?”
鬼手李抖抖袖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李寻鹤:“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当初钉进他腕上的长钉上,淬了剧毒,只怕这伤口能好,也是多亏他自身的功力深厚。”他无奈摇头:“我二人已经尽力,他这伤实在难能痊愈。”
“无妨……”李寻鹤哑声道,他从未报过期翼,此刻也并不觉得失落,“多谢二位前辈为我费心了。”
话音刚落,他身形微晃,一头栽倒在床上。
李少轩无奈叹道:“许是乏力了,让他睡一觉吧。”
宋稚点头,却听到院子外传来一声尖厉女声。
这是……刘如意发出的声音,自她随着下山以来,神情一直清醒,乖乖地守在院子中,又怎会发出这样恐慌声音?
李少轩和鬼手面色一变,几步走出房门,宋稚将被褥细心地搭在李寻鹤身上,匆忙起身追出去。
院中的刘如意神情恍惚,她挥着手不断向后退,脸上已有疯癫神色:“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刘子晟边哭边扑过去:“娘,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娘,你怎么了……”
刘如意神智已失,面色惶恐,亲生儿子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出,她发疯般挥着手,长长的指甲划过刘子晟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鬼手李飞身上前,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颈处,刘如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刘子晟趴在她身上放声大哭:“娘,你别不要我,我以后都会乖的,你能不能别丢下我。”
带着哭腔的童声几欲让人心碎,他经历这么多事,可也只是个尚年幼的孩童。
“孩子,你不要哭了,你娘亲她只是……”李少轩难以开口。
刘子晟抹着眼泪,脸上脏兮兮的像只花猫,他哭得喘不过来气,断断续续道:“先生,我,我知道娘亲她,她疯了,已经认不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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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贺小侯爷 刘如意泪眼朦胧地抬起眼……
刘如意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看见清瘦女子站在门前,她一袭水红色长裙张扬夺目,漆黑长发用朱红绸带束成辫子,长长的辫子搭在肩头,又垂在腰间。
黛色柳眉微扬,女子面若桃花,艳而不魅,刘如意知晓她神通广大,有通天的本事请来京城兵马,所以才能将这陈晃狗贼绳之以法。
她跪在地上挪过去,膝盖处磨得脏污不堪,她跪在宋稚面前几欲开口:“姑娘……”
宋稚一把扶起她,“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说。”
她擦着眼泪,实在难以开口,“我实在不敢再麻烦姑娘,可是我……”
倘若刘如意哭天抢地逼迫她答应此事,宋稚势必不给她留情面,可她哀哀戚戚地掉眼泪,哪怕此刻已经走投无路,她也实在难以开口给宋稚再添麻烦。
宋稚轻叹,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恶人横行霸道万人惧,善人有口难言无人怜。
“刘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安心跟在神医身侧养病便是。”她轻声抚慰,“小小孩童能吃得几两饭,我总归是养得起的,但你病好,再回来接他便是。”
刘如意望着她,眼底蓄满泪水,泪珠悬在眼眶处摇摇欲坠,她抬手唤来刘子晟,拉着他一道跪在地上。
“还不快谢谢宋姑娘大恩!”
刘子晟一脸严肃地同她磕头,宋稚正欲阻拦,却被刘如意伸手挡住。
她板过刘子晟的身子,指着宋稚,流着泪狠下心道:“日后宋姑娘便如同你的亲姐,你要敬她,护她,莫要丢了阿娘的脸面,你若是不乖不听话,那阿娘便不要你了,知道了吗!”
“我知道的,阿娘,我会乖的,会听阿姐的话……”刘子晟两眼盈满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竭力忍耐,忽然间放声大哭,一头扑进刘如意的怀里。
“阿娘,我不想离开你,你别走好不好,你能不能别走……”
刘如意望着怀里的小泪人,满目柔情,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又放下手,狠狠地将他推开,起身走向李少轩:“神医,我们走吧。”
她背对着刘子晟,肩膀微微耸动,却是不肯再看向他一眼。
李少轩走到刘子晟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好孩子,待我治好你娘亲的病,便将她送回到你身边,让你们母子二人团圆。”
他又转身看向宋稚,乐呵呵道:“小姑娘,咱们日后有缘,就江湖再见吧!”
宋稚拱手示意,目送着南蒲圣手和鬼手李结伴离开,刘如意落在后面,走得极慢。
院中变得空落落的,只听见刘子晟扁着嘴委屈巴巴的抽噎声。
“小不点,收拾东西去,马上随我去京城了。”
刘子晟眨着眼睛问她:“阿姐,京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宋稚抬头望天,犹豫着该怎么向他形容京城的繁华熙攘,忽然身后响起玉石般清澈的声音:
“京城……是个很好的地方。”
李寻鹤已经醒来,此刻衣衫齐整的站在门口,有些虚弱地扶着门框,眼底满是温润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是,那是个很好的地方,所以我们也该回去了。”宋稚同样眉眼含笑的看着他,音调上扬,似是包容万物的春风。
*
京城外,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来,宋稚和李寻鹤坐在马车内,对面坐着秀芹和刘子晟。
刘子晟捧着一块圆饼吃得喷香,几人望着他轻笑,秀芹从怀里掏出帕子,帮他仔细擦掉嘴角的饼渣。
宋稚心里微微舒口气,她之前一直担忧秀芹会对陈晃之子心有芥蒂,但好在一路相处,秀芹只把他当个普通孩子对待,并没有任何不满。
“阿姐,咱们还有几时才到京城?”刘子晟鼓着腮帮,含糊问道。
宋稚撩开车帘,探出头向外看,远远地便瞧见巍峨气派的京城城门,两侧土灰色的城墙护起这座历史悠久的城邦,古朴城门大开,来来往往的百姓们络绎不绝,门口一群守卫在仔细查验他们的文牒。
“马上就要到了。”宋稚缩回脑袋。
她趴在窗沿上,看着周遭景色慢慢后退,在马车的颠簸中渐渐涌起困倦。
不多时,马车突然停下,宋稚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已到了京都城外,一个守城的护卫就站在她面前。
“稍等。”宋稚从包袱中摸出文牒,从窗子递给他。
守卫随手翻看一眼,忽然笑道:“你就是江湖异闻阁的小掌柜宋稚?”
旁边其余的几位守卫和路过的百姓都听了动静,纷纷转头看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更有甚者鼓着掌朝她欢呼一声。
“我是宋稚。”她一头雾水,“可是我的文牒有错?”
“你的文牒并无差错。”守卫见她神情茫然,放缓语气笑道:“小掌柜揭穿陈晃多年来的恶行,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实在是做了件令人拍手称快的大好事!”
守卫重新把文牒递给他,朝着身后一挥手,高声道:“放行!”
“小事罢了,何足挂齿。”宋稚缩回脑袋,红着脸小声嘟囔一句。
马车继续慢慢悠悠的驶进城内,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式糕点的香气从车帘中钻进来,秀芹和刘子晟挤在车窗前,两人的赞叹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秀芹回过身子,有些羞赧开口:“怪不得都说京城富贵迷人眼,我们两人小地方来的,真担心在旁人面前露怯,给姑娘丢了脸面。”
“哪里的话,等回头带你们在京城里多逛几圈,习惯了也就不怕了。”
马车又是缓缓停下,宋稚笑道:“到了,你们快随我下来吧。”
宋稚最先下了马车,眼前的江湖异闻阁门前摆设不变,却和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样截然不同。
阁前门庭若市,阁中更是座无虚席,她刚一踏进屋内,董老三便风风火火的迎上来。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董老三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才走了几日,怎么瘦了这么多。”
“数日不见,你倒是又胖了不少。”宋稚打趣道,又看向店内的客人,“这些日子生意都这么好吗?”
提起店里红红火火的生意,董老三显得愈发激动,“小姐,说起来这都亏了你啊,我按照你信上所说的,请来赵逢才到阁里说书,就讲你所写的青崖山异闻,尤其讲明这故事你经历的真事,更是引起许多人的好奇,都赶来这里当听众呢!”
“经此一事,咱们异闻阁可算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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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侯府奇事 丫头扭头瞪了一眼董老三……
丫头扭头瞪了一眼董老三,随后噔噔噔地跑远了。
董老三在宋稚身边急得跳脚:“小姐,那可是身份矜贵的谢小侯爷啊,他可和那些江湖之人不一样,你可莫要去招惹他啊。”
朝中权贵自然是招惹不得,宋稚明白这个道理,却并不放在心上,“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脑海中的系统声音适时响起:
【宿主,恭喜您成功接受新的八卦任务——贺小侯爷不离府的真相。】
【任务详情如下:
贺小侯爷名叫贺昭,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流子弟,此人生得俊美无俦,为人洒脱不羁,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前不久,有人目睹贺小侯爷失魂落魄的回府,至此后一步未曾踏出过王府,据侯府下人们传出的消息,贺小侯爷回府当日,被其父动用家法,受了好一顿鞭子。】
【宿主的任务就是查清真相,并将真相公之于众,目前八卦探索度:0%。剩余探索时间:15日】
今日系统的声音格外慷慨激昂,落在宋稚心里,却是不起波澜。
她转身摆手:“老三,先吃饭去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此时秀芹姑娘端着一锅滚烫的鸡汤走出来,飞快地搁在桌上,阵阵香气溢出,勾来了在店外玩耍的刘子晟。
宋稚凑过去,吸着鼻子道;“秀芹,这些你让董老三去做就行了。”
秀芹在热气腾腾的后厨里呆了太久,小脸红扑扑的,她抹着汗笑道:“姑娘好心收留了我,我也总不能在你这里整日吃白食……”
“那成。”宋稚拿着筷子拆下一只鸡腿,搁在刘子晟的碗里,头也没回道:“以后你就和董老三一样,每月底都来我这里领月钱吧,正好他那厨艺我也吃不惯。”
秀芹身形一顿,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偷偷抹下眼角,“你们先坐着,还有几个菜没弄好呢。”
片刻后,桌上的菜肴丰盛诱人。色香味一应俱全,想当初在陈家村,秀芹家中贫寒,仅有的小菜都炒得格外爽口,如今这异闻阁中鸡鱼肉蛋应有尽有,更是给她发挥的空间。
刘子晟埋头扒饭,宋稚和董老三抢着盘子里的最后一只肉丸。
李寻鹤坐在宋稚身边,吃相文雅,忽然看向董老三身后,疑惑道:“董兄,那人可是来找你的?”
背对大门而坐的董老三不明所以,好奇转头,却看见大门处空无一人。
“哈哈,肉丸是我的了!”
宋稚的大笑声让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回头时盘中已空空如也,宋稚筷子上插着肉丸,狠狠咬下一口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董老三惨叫一声:“李少侠,你居然帮着她一道骗我!”
饭桌之上,李寻鹤和秀芹轻笑,看着两人笑闹着吵成一团。
……
酒足饭饱之后,董老三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秀芹和刘子晟则在桌旁,玩起京城时兴的投壶游戏。
宋稚拉住身边的李寻鹤,低声问道:“你的轻功如何?”
“轻功尚可。”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宋稚微微扬下眉,勾起一边的嘴角。
她每次想出什么坏主意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李寻鹤低头轻笑,没有丝毫迟疑:“好。”
他答应得过于爽快,宋稚微楞,随后压低声音问道:“我想进侯府,你可能用轻功带我进去?”
侯府守卫森严,贺小侯爷如今大门不出,她一介平民,只怕连他的面都见不上,又如何能够探查真相?
宋稚紧张地看着李寻鹤。
忽听“啪嗒”一声响,李寻鹤脚边多了一支箭,刘子晟无措地站在原地:“阿哥,是我投壶没有准头,险些砸到你……”
“不妨事的。”李寻鹤弯腰捡起箭,修长手指微动,长箭随着他的动作在指尖画了个圈,他维持这样的动作,沉默着不说话,宋稚担心他会拒绝自己。
忽然李寻鹤扬起左手,箭矢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壶口正中,偏头看向宋稚,温声道:“你若想进侯府,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带你光明正大的走进侯府。”
宋稚还未说话,壶边的刘子晟已经激动地拍起巴掌:“阿哥投壶好厉害!”
李寻鹤起身,走到刘子晟身边,伸手摸了摸他漆黑的发顶,回身时柔和的目光静静停在宋稚身上,嘴角笑意温和:“先回去休息吧,等明日我带你从侯府大门进去。”
*
次日一早,宋稚寸步不离地跟在李寻鹤身后,一路强忍着疑惑,来到侯府门口。
两人刚踏上台阶,果不其然,门口两名身穿铠甲的守卫已经拔剑向前,阻挡住他们的去路,厉声喝道:“来干什么的!”
“两位小哥,我是江湖异闻阁的掌柜,今日有事想见侯爷一面……”
宋稚自来熟地凑上去,那二人却是猛然挥剑指向她,其中一人轻蔑冷笑:
“什么狗屁异闻阁,老子没听说过,你以为我们侯府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吗,还不滚!”
“你!”宋稚没想到这小小守卫说话这般不留情面,正要同他理论,却被李寻鹤拉到身后。
他挡在宋稚面前,临风而立,身上飘逸白衫随风而舞,仙气飘飘的发带随着漆黑长发扬起,从宋稚的鼻尖扫过,微微发痒,她不禁再次感叹,此人姿仪甚美,跟画中仙人一般。
李寻鹤不知宋稚心中的小心思,正对着面前守卫开口:“劳烦二人通传一声,就说李寻鹤前来拜访。”
“你就是——李寻鹤?”守卫狐疑的看着他。
“二位若是不信,可把此剑带去给侯爷过目。”李寻鹤取下白鹤剑,递给他们。
两个守卫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其中一人接过剑,脚步匆匆地走进府内。
宋稚摸着下巴,小声问道:“你可是认识侯爷?”
“不曾。”李寻鹤摇头,又道:“不过早年间我还在天华宗时,侯爷曾几次三番来递帖子,想和我见上一面,可惜那时正逢论剑大会,我腾不出空来,故而没能和侯爷相见。”
“今时不同往日,你又怎知道那侯爷还会像当初一样待你?”
话一出口,宋稚便有些后悔,就在这时,从府门处传来一道浑厚男声。
“李大侠,我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啊!”
她回头,只见一群人乌泱泱地从府门冲出来,为首的中年男人国字脸,明明生得一副严肃长相,此刻却是泫然欲泣,高高捧着白鹤剑飞奔而来,许是走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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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花魁柳三娘 宋稚忽的摆摆手:“既……
宋稚忽的摆摆手:“既然如此,还不快去给你家少爷送去?”
小厮如蒙大赦,重新把油纸包塞进怀里,见四下再无旁人,一溜烟的小跑而去。
沿路的树木常青,生长得枝繁叶茂,宋稚躲在粗壮的树干后,一路悄悄尾随在小厮身后,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位置。
直到他来到贺小侯爷门外,伸手扣门,发出三声急促的“笃笃”声。
紧闭木门闪出一道缝,一只清瘦的手探出来,猛地将小厮拉进屋内。
宋稚快步上前,猫着身子来到一侧窗下,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怎么样?可有见到……”
响起来的声音语速飞快,是道清冽干净的男声,想必就是贺小侯爷了。
宋稚继续凑近窗,想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小厮胆怯的声音响起:“少爷,我上上下下全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他……”
“小的问过了,他们都说楼里没有这样的人。”
“这怎么可能!”屋内传来贺昭刻意压下去的疑惑声音。
小厮的声音变低,两人似是在说些什么,接下来的对话宋稚听得并不分明。
忽然不远处传来小丫鬟的脚步声,宋稚不敢多待,谨慎的从后面绕过去,在附近不辨方向的转了两圈后,又拉着一个小厮,借口迷路,让他把自己带回前厅。
消失这么久,不知道贺侯爷心中可会起疑心,她刚踏进前厅,便发现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贺侯爷和李寻鹤坐在一起,如获至宝地摸着白鹤剑,不断央着李寻鹤给他耍一套天华剑法。
“侯爷,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宋稚几步上前,帮李寻鹤圆场。
宋稚的话让贺侯爷蓦地抬头,似乎才意识到此处还有个大活人,他不满地瞪了一眼宋稚,又转过头讨好的看向李寻鹤:“李大侠,我二人见上一面不容易,我虽是朝堂中人,却对你们江湖中事万分好奇,不若今日留在我府上用膳,你同我好好讲讲你以往的见闻?”
“多谢侯爷好意。”李寻鹤起身,“今日已经叨扰许久,我们二人改日再来拜访侯爷。”
*
两人从侯府脱身离开,李寻鹤重新将白鹤剑缚好,背在身上,而后看向宋稚:“可有发现什么?”
宋稚想起小厮和贺小侯爷的古怪,“贺小侯爷似乎在找什么人,只是不知是男是女,是何来历。”她又想起那股子浓郁的香味,“想来这其中,和那位穿翠衫的丫头脱不了关系。”
直到她回到异闻阁,仍没能想出其中关窍,董老三此刻正坐在柜台后,失神地托着下巴,瞧起来比宋稚还有殚精竭虑。
“怎么了?”宋稚卷起台上的账本,朝他脑袋上敲去。
董老三捂着脑袋叫唤一声,见是宋稚,又怏怏地趴回桌上,“小姐,我没啥事。”
他蹙着眉在思索什么,“只是我觉得昨日来咱们异闻阁的那丫头,身上的脂粉味颇为熟悉……”
正欲离开的宋稚忽然停住脚步,她转身,双手撑在柜台上询问:“那香味你在哪闻到过?”
“让我想一想。”董老三思索片刻,忽然一拍桌子,“小姐,我想到那是哪地方的香味了!”
宋稚心头一喜,抓着他的肩膀催促道:“你快些说来听听。”
董老三忽然形容扭捏,脸上泛红,环顾左右后凑近她,“小姐,她身上……是青楼里的味道。”
“青楼?”宋稚重复一声,若有所思地打量起董老三,眼底的笑淡了几分,眼尾浮上一抹嘲讽,“好你个董老三,我倒没看出你这是这样的人!”
董老三连忙朝她摆手:“小姐,你可莫要冤枉人,我这点银子还留着存老婆本呢,哪敢去那种销金窟啊!”
见宋稚仍是一脸不信,他赶忙解释道:“这香味是京城最近流行的醉秋霞,味浓,听说涂上一点,香味便能浓得能勾人魂,也正因为这胭脂浓香过于媚俗,一些名门贵女便瞧不上此物,更喜欢一些清雅花香果香,所以啊,这胭脂就成了青楼女子的最爱,那烟花巷里整日乌烟瘴气的,远远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这股子异香。”
董老三虽说得夸张,却不似骗人,她仔细盘算着,忽的想起小厮手中的油纸包。
方才她便留意到,捆住油纸的不是寻常麻绳,而是两指宽的红色缎带。
这是吉祥楼中包裹糕点的特色,整个京城也只有这一家吉祥楼,如果没记错的话,吉祥楼对面,正好有一家名惜春楼的青楼……
*
惜春楼前熙攘吵杂,董老三说得果然没错,醉秋霞特有的浓郁香味从楼中四处蔓延,钻进宋稚的鼻子里,让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门前几个妙龄女子穿着各色薄烟朦胧的轻纱,行走间蝴蝶步摇轻颤,腰间的彩色流苏穗子摇晃,挂在臂弯间赤红锦帛摇曳在地,隔着几层轻薄纱裙,依稀可窥见细长白皙的玉腿。
她们媚眼如丝,甩着帕子望着来人,更有大着胆子的女人挺着胸脯上前,拉着过往的行人就往楼里去。
李寻鹤如同冰雕似的站在原地,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更是白如雪,他望着身边的宋稚,向来清冷的神情带着一丝为难,“阿稚,我们当真要进去?”
宋稚穿着一身紫色镶金边的华服,同色腰带勒紧纤细的腰身,长发用金冠束成高高的马尾,面敷粉,眉漆黑,一幅精雕细琢的贵公子打扮。
她一扬手中折扇,瞧着李寻鹤身着素白长衫立于人群,宛如孤松独立,在此地的确是格格不入。
“不如你先回异闻阁吧,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也无碍。”
宋稚大步走入惜春楼,随手丢出两块碎银,落在门口的小厮手里,活脱脱挥金如土,不食人间疾苦的阔少姿态。
李寻鹤微微叹气,随后抬脚紧跟上去。
这二人一个清冷出尘天上仙,一个洒脱肆意少年郎,惹得楼中姑娘频频侧目,李寻鹤冷着脸,无人敢近他身,倒是宋稚身边围了不少莺莺燕燕。
李寻鹤似是看不惯这种场面,忽的起身离去。
宋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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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惜春楼之谜 乐曲声歇,柳三娘一舞……
乐曲声歇,柳三娘一舞结束,慢慢走向那位翠衫丫头的身边。
堂下数位公子哥儿看得痴醉其中,反应过来后连连拍着巴掌,高声赞叹。
“不知道各位公子可还满意?”老鸨满面笑意的走到台前。
回应她的是嘈杂的附和声,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染着欲望,老鸨两只眼睛眯成一道缝,意有所指地开口:“既然各位公子都满意,可有人想和咱们的柳三娘共处一室,赏她的独舞呢?”
堂下又是一阵喧哗的吵闹声,有人耐不住性子,猴急开口:“你有话快说,可莫要再卖关子了!”
“诸位爷别急啊。”她甩着帕子嗔怪的瞪向说话之人,拖着长腔道:“今夜啊,按照咱们惜春楼的规矩来,谁出的价高,就能和柳三娘共度一夜!”
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我出一百两!”
“二百两!”
……
宋稚仰头,目光从满脸忧心的小丫头脸上慢慢挪到一旁的柳三娘身上,她冷着脸,神情淡漠,仿佛这哄抢的热闹场面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旁边传来男人压低的下流声音:“瞧她装得这幅冷淡样子,指不定在床上何等放荡!”
“你别说,我还就好这一口,任她再怎么自持矜贵,也不是这楼中的玩物罢了,等小爷我拿下她,定要让她服服帖帖的伺候我。”另一人色眯眯的应下他的话,转头高声道:“五百两!”
男人当真是很奇怪,他们既向往高洁纯善的女子,却又妄想把她们拉入污泥来折辱……
宋稚垂眼,挡住眼底厌恶,随后往椅背懒散一靠,朝着高台甩手,“八百两!”
此话掷地有声,引得周围人侧目看来,连台上的柳三娘也不禁低头去看。
人群之中,小少年锦衣华服,举手投足自有风流洒脱之态,只是面色莹润,眉眼绝艳,生得过于女气一些。
方才出五百两的男人狠狠瞪向宋稚,见他一副弱身板,不由得出言讽刺:“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竟也学起别人玩女人了?”
宋稚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我瞧你行事幼稚,倒也不像长齐毛的样子,不妨扒开衣服给大家瞧上一瞧?”
众人哄堂大笑,男人没料到她这般无赖,满脸涨得通红,指着她恨恨道:“无耻!”
宋稚懒得搭理他,抬眼看向老鸨:“我出八百两,为求柳三娘陪我一夜。”
老鸨从看热闹里回过神,面上笑成一朵花,两眼却不死心地在人群中扫过:“如果……没有别的公子出价,那咱们柳三娘可就——”
“我出一千两。”
此话一出,老鸨面上的笑容更加浮夸,眯着眼连忙去寻说话之人,众人也都好奇的四处寻找。
说话的男人坐在角落里,身穿一声不打眼的黑袍,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自宋稚入店之时,便不曾听过此人开口说话。
然而他骤然出声,竟是这般阔绰。
周围人有意无意地看向宋稚,都在好奇她会不会继续出价。
八百两是宋稚上次任务的全部所得,她微微叹气,只道囊中羞涩啊……
忽然手边微凉,一块玉坠递到她的手边,宋稚微楞,抬头看见李寻鹤眼底温柔:“你拿去用。”
玉坠冰凉,色泽通透,是上好的成色,下端挂着长长红穗子,宋稚认出这正是白鹤剑上一直挂着的剑穗。
她摸着玉坠犹豫片刻。又反手把剑穗塞回他的手心,“不必,我有钱。”
宋稚捏了下眉心,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疯狂唤系统。
老鸨惦记着这一千两纹银,急切道:“既然这位公子出了一千两,那今晚柳三娘——”
“等一下!”就在老鸨即将认下这桩买卖时,宋稚忽的起身,微扬下巴:“我也出一千两!”
角落里的男人闻言攥紧酒杯,转头朝着宋稚的方向看来,却没有再次开口叫价。
宋稚心中了然,心知一千两已是男人的底线,瞬间安下心,索性也不再继续抬价,仰头道:“既然我们二人出的银钱一般多,那不如把选择权交给柳姑娘如何?”
老鸨贼溜溜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转,最终应下宋稚的提议,拉着柳三娘上前,“好三娘,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还不快看看哪位公子入得了你的眼?”
“好妈妈,我晓得的。”柳三娘淡淡道。
丫鬟端着托盘走来,柳三娘随手取过上面的红绸扎成的绣球,目光如水般掠过众人,眉眼间的笑意讽刺:“那便请公子上来吧。”
她扬手抛出绣球,拖着长长红绸的绣球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弧线。
绣球伴着直奔宋稚的位置而去,她懒懒抬起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抓住绣球,几条红艳艳的绸带落在她的肩头,平添几分艳色。
她下意识看向角落里,发觉原本在那里饮酒的寡言男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
楼上的柳三娘转身走进一间屋子,老鸨倚在栏杆上,频频吆喝着宋稚快些上楼,灼热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看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
宋稚拎着绣球,在四周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踏上楼梯,摆手对着众人得意道:“各位承让了啊!”
同时脑海中的系统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宿主,您目前倒欠我二百两银子哦!】
【宿主,请尽快归还银子哟!】
宋稚默默在心中腹诽:“知道了,知道了,不是说了嘛,先赊着,等我这个任务完成了,你从我的奖励里面扣!”
系统一路在她耳边碎碎念,宋稚听得头大,来到二楼门前时,却被门口的小厮伸出一只胳膊拦住。
小厮看向她的身后:“这位公子,你可不能跟着一起进去啊。”
宋稚回头,看见李寻鹤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无妨,你就在外面等我吧。”宋稚出言宽慰,正欲进门,忽然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怎么了?”
他攥着宋稚的手腕不松手,整个人突然凑过来,俯身靠近她的耳边,宋稚明显察觉到他的反常,下一秒听到他开口,甚至能感受他温热的吐气:
“她袖中藏有匕首,有事随时叫我。”
宋稚的心一瞬间跳得飞快,她猛地抬眼看向李寻鹤,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小厮推到屋内。
木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宋稚仍是呆站在原地,李寻鹤说她袖中藏有匕首,这说明她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安全。
她僵硬地转过头,寂静房内涌动着浓郁熏香,层层红帐挡在面前,朦胧勾勒出柳三娘的曼妙身姿。
她躺在床榻上,音调又轻又慢从帘幔后面传过来:“公子怎么还不过来?”
“不必了,我们有话这么说也可以……”宋稚苦着脸闷声答道。
“既然公子不愿过来,那我来陪公子便是了。”
夜风沿着半开的木窗进来,吹得红纱轻颤,柳三娘起身,一只素白的手从红纱中探出,缓缓撩起帘子,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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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姑娘救我 柳三娘似是察觉到什么,……
柳三娘似是察觉到什么,她俯身一把拿起包裹,拍了拍上面的尘,“我说前些日子新做的衣裳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掉到了这里,想来是小翠那丫头整日莽撞,不小心落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宋稚应了一声,看着柳三娘将包袱收进衣柜里,不由自主的想到,身处在这惜春楼,柳三娘真的会买这般暗沉颜色的衣服吗?
瞧着时辰不早了,宋稚起身,“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叨扰三娘了,咱们日后有缘再见。”
她脚步匆匆的来到门前,忽然听到柳三娘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小掌柜,你为了问我这几个问题,却花了一千两银子,哪里值得呢?”
宋稚正欲推门的手停下,她转身,抱着胳膊看向柳三娘,“那几句话自然是不值这些钱的,但区区一千两,能护得住柳三娘身傲气,那这钱便是花的值。”
柳三娘微愣,目送她走出房门。
屋门之外,李寻鹤和小翠站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宋稚从屋内,李寻鹤走过来轻声询问:“可有受伤?”
宋稚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翠,“咱们先回去,路上再说。”
夜深,两人从惜春楼走出,兜兜转转离开这片烟花之地,回异闻阁的路上已是空无一人,宋稚听到李寻鹤的话,诧异道:“你是说,小翠一见到你,便认出你了?”
“小翠姑娘去异闻阁的时候曾见过我一面,今日我亦没有刻意装扮,认出我也是寻常。”
宋稚隐约觉得此事不同寻常,又问道:“她可有同你说了些什么?”
“我正要同你说此事。”李寻鹤停下脚步,“那姑娘说,她是想帮柳三娘打听贺小侯爷之事……”
“什么?”宋稚惊讶出声,“可柳三娘分明同我说,她压根不认识贺小侯爷!”
两人俱是没有出声,月色之下,向来清冷不问世事的李寻鹤,此刻眉眼间也浮上一抹困惑。
宋稚沉思片刻,忽然勾起嘴角:“不妨事,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
第二日,宋稚和李寻鹤一早蹲在惜春楼对面的吉祥楼外,糕点香和对面的胭脂浓香混在一起,熏得宋稚脑袋发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显瑟缩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宋稚顿时来了精神,“终于等到了。”
那鬼鬼祟祟的小厮实在过于明显,他在吉祥楼外左顾右盼片刻,忽的转身直奔惜春楼而去,宋稚立刻挤进人群中,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小厮顿时僵在原地,待转身时看见宋稚那张熟悉的面庞时,忍不住拖着嗓子埋怨道:“小姐,怎么,怎么又是你啊?”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宋稚打断他,“看样子,又是来替你家小侯爷来买糕点的?”
“是,是,小侯爷还在等着呢,我就不跟小姐在这里闲谈了。”小厮飞快接上她的话,一边说一边朝着惜春楼走去。
还未走出两步,白衣身影一闪而过,李寻鹤负手挡在小厮面前,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小厮无奈地转头看向宋稚,“小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宋稚望着挂着红绸的惜春楼,轻飘飘的开口:“我倒是不知,买糕点放着吉祥楼不去,反倒要去对面青楼去买……”
小厮浑身一震,两眼慌张地四下看。
宋稚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压低声音喝道:“说,你是不是替你家贺小侯爷来找柳三娘的?”
“什么,什么柳三娘啊,小的不知道啊!”小厮被宋稚吓得快哭出来,“我们家小侯爷是让我帮他寻一位男子的……”
宋稚原本的笃定神情一瞬间化为乌有,她盯着小厮的脸,愣愣道:“你说他要找的,是个男人?”
贺小侯爷要找的是个男人,这就意味着柳三娘和贺小侯爷全无关系,可偏偏翠衫丫头说是替柳三娘来找小侯爷消息的,怎们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你跟我来。”宋稚不由分说的拉着小厮来到巷口僻静处。
“我的祖宗哟,这位小姐,你还是快饶了我吧。”小厮被她拉住胳膊不敢动弹,只得动起嘴皮子,连声哎呦着叫唤。
宋稚挡在他的面前,“只要你乖乖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你离开。”
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小厮面前晃了晃,“第一个问题,贺小侯爷要找的男人和他什么关系?”
“小侯爷又为何非要找他不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宋稚一串问题问出来,小厮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整句话。
“你不能说?”宋稚逼近他,本就艳丽的眉眼冷下来,“还是你不知道?”
小厮哆嗦着往后退,身子贴上冷硬的墙面,抓挠着头发崩溃道:“小姐啊,你放了我吧,这种丑事我哪能往外面传啊!”
话音刚落,小厮和宋稚大眼瞪着小眼,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宋稚后退几步,似笑非笑的重复一遍:“丑事?你家小侯爷同个男人能有什么丑事,难不成他还喜欢上了那人不成?”
小厮猛然抬头,满脸震惊地看向她,随后后知后觉的捂住嘴,“我,我什么都没说啊……”,他丢下这句话,像身后有鬼在追一般,颤巍巍地跑远了。
瞧着他这幅反应,宋稚心想,自己八成是猜对了……
京城岁也有人好男风,却都不曾放在明面上,如今贺小侯爷尚未成家,若真是闹出这档子事,侯爷震怒也是自然。
她想起柳三娘桌下的包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稚背靠着墙,低头用脚在地上画圈,试图理清其中的关系,她想东西的时候总是过于入神,李寻鹤陪在她身边,不自觉看向她的侧脸。
“不行!”宋稚猛地站直身子,转头看他,“我还要再去找一趟柳三娘!”
*
正午过后,惜春楼门前寥寥几人,与傍晚时的熙攘热闹截然不同,唯独那股浓香依旧,一缕一缕地漾过来。
宋稚又换上昨日那副贵公子的打扮,堂而皇之的带着李寻鹤走进惜春楼,白日里惜春楼纵使开着大门,却也并没有生意可做,只有楼梯围栏上趴着一个妙龄女子,手中鹅黄色的帕子来回轻晃,声音甜腻腻的:“公子,今儿怎么来得这么早啊,是想听奴给您哼小曲儿吗?”
“我是来找柳三娘的……”宋稚仰头,拱手道。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昨日一掷千金,赢得美人在怀的小公子啊。”老鸨谄媚的声音从二楼走廊上传下来,她挥手赶走楼梯上的姑娘,扭着腰,迈着小步走下台阶。
宋稚敏锐察觉到,有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走廊隐蔽处,后院帘子后,都隐隐出现身姿魁梧的打手身影。
青楼里常有打手看守,一来防楼里姑娘们出逃,二来避免有人借着酒劲闹事,只是这惜春楼里的打手未免太多了一些,瞧着都些练家子。
她抬眼,又看向面前的老鸨,昨日夜里,楼中烛火晦暗,今日仔细一瞧,发觉这老鸨也是个风韵犹存的妙人,虽说面上厚厚的脂粉挡不住眼角的细纹,但眼底的精明算计却是毫不遮掩。
“昨日柳三娘芙蓉之貌,实在让我难以忘怀。”宋稚摸出两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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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柳叶镖 宋稚盯着他手中的柳叶镖,……
宋稚盯着他手中的柳叶镖,然而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贺小侯爷之事,她来不及再耽搁,匆匆把竹叶镖塞进腰间,“走,我们先去侯府!”
侯府附近的一处屋檐上,李寻鹤和宋稚并肩而立,风吹得二人发丝交错在一起,半个京都繁华景象都净收眼底。
李寻鹤握着宋稚的手腕,将她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肩头,耳垂红得几欲滴血,随后轻轻揽住她的腰肢,轻声道:“失礼了。”
“什么?”耳边风声喧嚣,宋稚没有听清他的话。
下一刻,李寻鹤手下用力,揽着宋稚从屋檐上腾空而起,一瞬间传来强烈的失重感,宋稚紧闭双眼,极力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
“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李寻鹤的声音随着风声落进她的耳里,渐渐化开她心头的不安,她更紧地搂住李寻鹤的脖子,就在这一瞬间,她听到心跳声轰轰作响,宋稚有片刻恍惚,不清楚这心跳声是她的,还是李寻鹤的……
她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睁开双眼,回想着贺小侯爷的住处。
从前李寻鹤的剑术绝无仅有,没想到他的轻功也不遑多让,他带着宋稚,轻而易举地避开数道守卫,入侯府如同入无人之境,直奔贺小侯爷的住处而去。
贺小侯爷此刻正趴在桌前,怏怏不乐地从旁边捏了一颗葡萄,还没刚放到嘴里,就听见房门“砰”的被人撞开,有道人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他被眼前的情况吓蒙了,手指无意识用力,捏得葡萄汁水四溅,反应过来即刻张嘴喊道:“来人啊,有……唔……唔唔”
面前莫名出现的男子正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飞快说道:“贺小侯爷莫怕,我乃江湖异闻阁掌柜宋稚,有要事来寻你。”
贺昭原本挣扎的动作停下,两眼震惊地望向宋稚,宋稚这才慢慢松开手。
小侯爷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将她上下一番打量,一言难尽道:“我听说江湖异闻阁的掌柜,是个女子啊……”
宋稚低头看着自己还未换过来的装扮,无奈道:“此事说来话长……”
“小侯爷,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前些日子结识的男子,是不是常穿一件灰衫,袖口处绣着连云纹?”
贺昭不在的挪开视线,“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想起柳三娘桌下的那个包裹,宋稚已经能确定贺昭结识的男子就是柳三娘所扮,她又问:“那你可是心悦那位男子?”
宋稚的话说得直白,贺昭脸上由白变红,他微微张着唇,说出来的话有些底气不足,“你,你可莫要胡说,我们只见过一面而已……”
见他这幅心烦意乱的样子,更是让宋稚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小侯爷无需烦扰,我猜测你认识的男子,其实是惜春楼的柳三娘扮成的,她现下处境并不好,所以你要如实告诉我,你们究竟是如何结识的?”
“什么?”贺昭不敢相信地抬起头,他的眼睛本就像黑曜石般澄澈,听闻宋稚的话后顿时双眼亮起来,“刘三兄弟真的是个女子吗?”
“她和你说自己叫做刘三?”宋稚忍住笑问道。
贺昭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当初她说自己姓刘,在家中排行老三,因此让我唤他刘三便可。”他声音又忽然低下去,喃喃道:“原来她竟是青楼女子?”
宋稚抓葡萄的手微微一顿,方才还在笑话柳三娘的起名方法和董老三有异曲同工之妙,又忽然沉下脸,冷不丁抬眼看他,“你这是嫌弃她的出身?”
“没有,没有,我怎会这么想。”贺昭连连摆手。
宋稚往嘴里丢了两个葡萄,两个腮帮鼓鼓的,含糊问道:“那你当初和柳三娘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贺昭一愣,回想起和柳三娘相遇的那一天。
那天恰逢傍晚,外面阴雨连天,他的好友尚书之子刘向渊颇有几分闲情,冒雨来侯府找他下棋,临走时落下了新得来的玉扳指。
索性刘向渊刚离府不久,贺昭便带上玉扳指去寻他,最终在惜春楼门前拦住他,不料刘向渊同其他几个纨绔子弟不乐意他就此离开,拉拉扯扯的将他带进了惜春楼。
浓香浮动,乐曲弦声不绝于耳,那日的惜春楼格外热闹,圆台之上,几个妙龄女子轮番献舞,贺昭只觉得吵闹,索性寻了借口,起身去向后院。
院中无人,雨丝斜斜打落,烛火摇曳之下,像是数根绵密的银丝,也就在这时,贺昭看见了斜前方的廊下,疾步走出来一个人。
他撑着伞,身姿瘦削,衣衫普通,都和方才路上遇到的龟公打扮相差无几,贺昭想,这惜春楼中竟还有这样清瘦的龟公?
“你这是要去哪?”贺昭闲来无事,好奇地同他搭话。
这人走得急,伞面又压得极低,因此并未留意到角落里的贺昭,陡然听见有人问话,竟是僵在原地一瞬,而后转身慌乱答道:“回公子,小的手笨,不小心污了张娘子最心爱的荷包,惹得她大发雷霆,说,说要是寻不到一样的荷包,我今夜就不必回来了……”
“一个荷包而已,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让你冒雨去寻?”贺昭心下不忍,取下腰间荷包塞到他的手里,“那张三娘子若问起,你便把这个交给她。”
贺昭递出荷包后,忍不住打趣道:“想来我贺小侯爷的荷包,总不至于入不了张娘子的眼吧。”
男人握着手里的荷包,另一只撑着伞的手微微上抬,露出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
他双眼生得极美,带着一丝困惑看向贺昭,手中紧紧攥着荷包,压低声音问道:“你就是贺小侯爷?”
回忆到这,贺昭忽然低声笑了两句,对着宋稚道:“我当初见她,只觉得这龟公容貌着实不俗,落在青楼之中实在可惜,如今才知自己可笑,有眼不识佳人之貌。”
宋稚凑近李寻鹤低声念叨:“你瞧,这柳三娘的装扮之术,听起来和我也就半斤八两啊。”
她又转身看向贺小侯爷,好像方才碎碎念的不是她一般,正色道:“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啊……”贺昭微微眯起眼,声音多了一丝惆怅,重新讲起后面发生的事情。
那日贺昭认下自己贺小侯爷的身份,又低头问着伞下的男人:“那你呢,我该如何称呼你?”
“小的贱名,不敢污了少爷的耳。”她匆匆收回视线,看着地上溅起的水花,说的又快又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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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谎言 李寻鹤带着宋稚,一路踏风而……
李寻鹤带着宋稚,一路踏风而行,沿着屋檐飞驰,很快来到惜春楼门前。
贺昭孤身一人,又因为被禁足的缘故,一时片刻还没有跟上来,宋稚管不了许多,已是大步流星地踏进惜春楼。
楼中果然如同小厮说的一般,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姑娘们三三两两地挨在一起,扯着帕子怯生生地挡住脸,数十名打手不再遮掩,个个凶神恶煞地站在大堂内。
“这是怎么一回事?”宋稚几步上前,沉声问道。
老鸨摊开双手,扯着嗓子喊道:“那柳三娘,她,她让人给掳走了啊!”
宋稚仔细打量四周,沉声道:“你先冷静下来,同我仔细说清楚来龙去脉。”
她边说边抬步上楼,朝着柳三娘的房间走去,“她可是在房间不见的?”
“是啊,是啊!”老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上楼,“我亲眼见到一个黑影闯进来,将她给掳走了!”
宋稚来到门前推开房门,见周遭摆设整齐,并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两扇木窗却是大开着,风吹得窗子哗啦作响。
她撑在窗沿上往外看,又仔细察看着着地上痕迹,忽的出声问道:“你当初在柳三娘的屋子里做什么?”
老鸨眼中忽然有些躲闪,有很快一闪而过,“小公子你约三娘晚上共乘画舫,我自然是要来告诉她这件好消息的……”
宋稚斜睨她一眼,没再说话,同李寻鹤悄悄使了个眼色。
两人凑到窗前,宋稚背对着老鸨压低声音,抬眼看向李寻鹤,“这些只是她的片面之言,我觉得这老鸨心中必定有鬼。”
自柳三娘给宋稚留下求救信号后,她对老鸨的怀疑便已经扎根在心里,“说不定柳三娘的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
“未必……”李寻鹤却轻轻摇头,将一件小物件塞进宋稚的手中,“这是我刚刚在角落里寻到的。”
她低头,待看清掌心之物时,蓦地瞪大双眼,手中的东西接近小拇指大,薄薄一片,闪着冷冽寒光。
“这是……柳叶镖!”宋稚从腰间摸出那枚射向她的柳叶镖,和手中的柳叶镖翻来覆去比对一番,竟是分毫不差!
李寻鹤示意她看向墙角,上方有一道不起眼的细长痕迹:“我就是从那里取下的柳叶镖。”
宋稚想起今日朝自己射来的柳叶镖,心头隐隐有些不安:“难道说……要娶我性命之人,和掳走柳三娘的是同一个人?”
李寻鹤从她掌心取过一枚柳叶镖,指尖划过锋利薄刃,“这枚柳叶镖上并没有淬毒,他朝你射镖之时只用了二成力,似乎是有意手下留情。”他望着窗下熙攘的景色陷入沉思,修长手指不自觉翻转起柳叶镖,银色流光在他手中拿灵活闪动,“我想那人并不是想取你性命,而是在震慑你……”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掳走柳三娘的人和老鸨肯定不是一伙的,那么他究竟为何要对我出手?”宋稚盯着李寻鹤手中的柳叶镖,忽然反应过来,“又或者说,他就是不希望我去找柳三娘!”
柳三娘虽然看出她的女子之身,但在外人眼中,她只是个为青楼花魁一掷千金的浪荡公子,沉溺于旖旎风月的荒唐人。
“你是说,那人看不得你几次三番去寻柳三娘,所以才要对你出手?”李寻鹤立刻领悟她的意思。
宋稚神情多了几分凝重,余光扫过门口鬼头鬼脑的老鸨,“这只是我的猜测,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柳三娘如今的处境安全。”
她从李寻鹤手中取过柳叶镖,将两枚一模一样的飞镖收进怀里,“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出柳三娘的下落。”
“江湖之中擅用镖之人不在少数,但能将这般精巧的柳叶镖运用至此,想来江湖中寥寥无几。”李寻鹤顿了一下,“我知道一个人,或许能帮我们找到此人下落。”
“走,我们这便去!”宋稚拉着李寻鹤往外走,路过老鸨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三娘被人掳走,你可有报官?”
老鸨顿了一下,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挡住脸上神情,“自然,自然是报官了。”
“那柳三娘被掳走之前,可有人以暗器伤人?”
“不,不曾,那黑影破窗而入,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三娘她,她就被人给带走了……”老鸨没有犹豫,几乎是立刻答道,随后又忽然夸张地挥起手,“我那可怜的三娘啊,公子你一定要将她——”
宋稚无意和她纠葛,拉着李寻鹤的衣袖走下楼梯,待二人走出老鸨视线范围内,她忽的将声音压得极低,“这老鸨在撒谎。”
“什么?”李寻鹤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他们,同样低声回道:“可是有别的发现?”
“她若是真的报官了,按照时辰,早就应当有官差在此地盘问。”宋稚不着痕迹地扫过楼上的老鸨,“她说没有暗器射出,但我今日来寻柳三娘时,那墙上分明还没有柳叶镖留下的痕迹,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撒谎,但能断定她有事在瞒我们。”
但眼下,宋稚却没有时间追究老鸨身上的秘密,她跟着李寻鹤踏出惜春楼,还未刚走出一步,便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贺小侯爷?”宋稚揉着额角抬头,“你怎么出来的?”
贺昭一路赶来,满头都是汗珠,他俯身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三娘,三娘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妙,我们二人正要去寻她的下落。”
“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贺昭还未顺过去,抚着胸口火急火燎地跟上去。
宋稚忽然停下脚步,“你不用和我们一起去,有件事正好需要你来做……”
*
十二弯巷正如其名,在城北处弯弯绕绕的,倘若第一次来此,只怕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走出此地。
“你说的那个人,怎么住得如此偏僻?”宋稚一边跟着李寻鹤,一边仔细留意着沿途经过的景象。
“他虽然住得偏僻,但是消息确是十足灵通。”李寻鹤停在一个岔路口,犹豫片刻后走向左侧,“阿稚,跟紧我。”
此处每条弯巷看起来很是相似,巷子深处藏着许多间陈朴的宅子,宋稚跟着李寻鹤走过几扇紧闭的大门,最后停在另一处巷口。
“可是到了?”宋稚伸着脖子往里看,只见长巷冷清,静得吓人。
李寻鹤抬头看天,落日余晖如火般在天边燃烧,金色霞光染红半个天际,他估算着时间,“再等片刻……”
宋稚虽然急切,却还是耐下性子,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何来历,当真能告诉我们有用的消息吗?”
“那人姓包,江湖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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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客栈惊魂 “说吧,名满江湖的谪仙……
“说吧,名满江湖的谪仙剑客,受万人艳羡的李少侠究竟犯下何等大错,竟然能让以你为荣的天华宗将你赶出师门?”
他勾起嘴角,两眼放光地盯着李寻鹤。
李寻鹤怔在原地,包打听脸上看热闹的笑意和他脸上冷肃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问题当真是熟悉,宋稚想起关于李寻鹤的八卦任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至今还不能接受任务。
这今日,怎么瞧着都要让人给截胡了?
宋稚背着手上前,同样打量着倚在太师椅上的包打听。
“包打听是吧?”她偏着头,束起的长发斜斜落在肩头,一副谁都不怕的少年傲气,懒懒道:“我们只是想同你来打听个人,你却把主意打到了李寻鹤身上,可真是好算计啊。”
李寻鹤被逐师门之谜,天下众说纷纭,她身负八卦任务惦记真相就算了,怎么谁都想扒开李寻鹤的伤口,过来踩上两脚?
“啪嗒”一声响起,包打听把两枚核桃搁在桌上,不耐烦的看向她:“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我和李少侠讲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稚站在李寻鹤的面前,掀了下眼皮,“你不是号称通晓天下事吗,怎么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许是她的质疑引起包打听的不悦,他沉下脸重重靠在椅背上,将她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忽然笑出声。
“原来是太尉府的私生女啊,不,我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宋掌柜啊?”
宋稚挑眉,看见他顺手从脚边摸出一张宣纸,朝她展开。
纸上之人画的草率,眉眼依稀能认出是她的模样,一袭红裙肆意,手上还随意拿着一只鼓槌,正是她当日击鼓鸣冤的模样。
宋稚扯了下嘴角,李寻鹤的画像排在万人册榜首,关于她的画像不但没有上册,反而就扔在一堆废纸里?
李寻鹤及时将要炸毛的宋稚拉过来,他神情平静,“包先生,阿稚只是不愿别人深究我过往罢了……“
“我不说并非我不愿,实在是那晚变故陡生,我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包打听摸着下巴,似乎在盘算李寻鹤的话有几分可信。
他重新抓起核桃放在手里盘转,悠悠道:“话虽如此,但我这儿的规矩不能废,你们若是没有旁的信息来和我换,那还是请回吧。”
走自然是不可能走的,宋稚搜肠刮肚的思考半天,忽然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笑意。
得罪了,贺小侯爷……
“我有一事,想来你必定不知道。”宋稚来到包打听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那数日不曾出府的贺小侯爷,其实有断袖之癖!”
“当真?”包打听似乎也没料到宋稚说出这么一个风月轶事,更何况贺小侯爷在京城中风闻不错,从未传出过类似流言。
“阿稚……”李寻鹤微微蹙眉,贺小侯爷之事他自然知晓来龙去脉,乍一听宋稚张嘴胡来,下意识便要阻止。
宋稚朝他挤眉弄眼一下,随后转身继续和包打听议论此事。
两人一改方才剑拔弩张之态,此刻倒是相谈甚欢。
宋稚感慨,果然吃瓜是人的天性。
李寻鹤在一旁,听着宋稚抑扬顿挫的声音,短短一件事被她讲得百转回肠,也默默感慨,她倒真挺适合去写话本……
他无奈叹口气,走到二人中间伸出手,“二位可否先停一停,我们可以说正事了吗?”
宋稚看着他手中的柳叶镖,一拍脑袋:“对对,你先告诉我们这柳叶鞭究竟是谁的?”
包打听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再推脱,懒洋洋道:“这柳叶镖是陆逸的。”
“陆逸……”李寻鹤念出这个名字,“难不成是千刀影陆逸?”
包打听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只有宋稚摸不着头脑,“陆逸是谁,又为何唤他千刀影?”
“论起江湖上擅用暗器之人,陆逸可以算是位居前列,至于千刀影的称号……”李寻鹤似是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包打听,“据我所知,陆逸擅使飞刀,出手之时,似有千刀幻影,这才得名为千刀影,可这柳叶镖又如何同他扯上关系?”
“李少侠,一看你这人就过于实在。”包打听背着手,颇有几分自得开口,“旁人只知道陆逸是以擅长飞刀而出名,却不知道他最开始练的就是柳叶镖,何况他用这柳叶镖,应当没干好事吧?”
他嗤笑一声,“以他的名声用飞刀行事,岂不是当即暴露了自己身份?就像李少侠若是出去杀人,也不会用自己的白鹤剑吧?”
宋稚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忍不住出言讥讽回去,“李少侠行事磊落,自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李寻鹤唯恐二人又吵嚷起来,连忙问道:“包先生,那你可知道陆毅如今的下落?”
包打听笑眯眯地扫了一眼宋稚,“还真是巧了,前几日那陆逸也来到我这里寻人,临走时给我留下了住处,让我一有消息便通知他。”
“他同你打听的什么人?”宋稚好奇问道。
包打听不咸不淡的开口:“宋掌柜能人多劳,有本事就自己打听去吧……”
这人未免太过记仇了吧,宋稚瞪他一眼。
“还请先生把他的住处告知我们,我们有要事寻他。”
包打听在桌上翻找片刻,将一张巴掌大的碎纸片递过去,打着哈欠道,“行了,赶紧滚吧,临走时记得把门给我带上。”
宋稚凑过去,和李寻鹤一同看向纸条,上面写着:
城郊三里外,来福客栈。
*
二人连夜赶路,月色之下万物俱寂,静得只听到二人的脚步声。
夜色昏暗之下,远远的瞧见泛着微光的客栈,这间客栈看着有些年头,门口写着来福客栈的招牌陈旧,几个大字早已褪色。
宋稚和李寻鹤走进客栈,寻了张空桌坐下,片刻后,柜台后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
“二位打尖啊,还是住店啊。”老人的声音颤巍巍的,眯着眼睛看向他们。
宋稚用衣袖擦了擦桌子,“老人家,给我们随便来两碗面就好。”
“得嘞。”老人闻言应了声,又一步三晃地走进后厨。
大堂里空荡荡的,二层的数间客房大门紧闭,只有一间亮着昏暗的光,宋稚盯着楼上轻声道:“想来陆逸和柳三娘应当都在房中……”
话音未落,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走出来,宋稚飞快收回视线,只听得到他“咚咚”下楼的脚步声。
“别怕。”李寻鹤安慰道。
宋稚点头,余光看见他也走向后厨,身影有些眼熟,她想了下,忽然道:“他不就是那日在惜春楼,同样出了一千两银子,和我争柳三娘的那个人吗?”
李寻鹤转身,装作不经意地扫过男人的背影,“是他没错,想来他一开始就是为柳三娘而来……”
老人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过来,宋稚主动伸手接过,随意问道:“老人家,方才那男人进后厨干嘛去了?”
“他啊,说吃不惯我这店里的小菜,问我有没有粥可以喝。”
宋稚还欲再问,后厨门口处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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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悲惨过往 “你说……”宋稚看着方……
“你说……”宋稚看着方才出手狠戾的黑袍男人,脑袋里似有一堆乱麻,“他是你哥哥?”
柳三娘点点头,又向楼下探出身子,“哥,这二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眼下的场面实在混乱,宋稚跟着柳三娘走下楼梯,余光扫过柜台后,微微诧异,那个出手不凡的老人家竟已经不见了。
桌椅在争斗中碎成数块,满地狼藉,宋稚小心避开,来到李寻鹤身边。
他的白衣被飞刀划破数道口子,血痕晕染,脸颊上同样多了一道浅淡的血痕,宋稚想伸手去碰,又慢慢缩回手。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清楚意识到,即便李寻鹤曾经风华绝代,但如今右手已废的他,也只是个武功平平的普通人。
李寻鹤察觉宋稚的担忧,他摁住胳膊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唇色有些发白,仍是朝宋稚安慰的笑了下,“别怕,皮外伤而已。”
黑袍男人目不斜视的从他们二人面前走过,寻了一张还算完整的木桌坐下。
“原来堂堂谪仙剑客李寻鹤,也不过如此。”男人扫过李寻鹤手中的白鹤剑,平静开口。
白鹤剑名扬江湖,只需一看便能得知李寻鹤的身份,这世上有人如侯爷一般敬他,亦有人对他无感。
李寻鹤的右手还在难以控制的发颤,面对男人的奚落,他却风轻云淡的一笑了之。
“若不是他……”宋稚忍下替李寻鹤的不平,冷冷瞪向黑袍男人一眼,”算了。和你也说不明白。“
宋稚扶着李寻鹤在桌旁坐下,她看向柳三娘,最先开口问道:“三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三娘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小掌柜,你觉得我是如何沦落到那种风尘地之地的?”
她虽笑着说出此话,但眼底的笑意悲凉,让宋稚有片刻恍惚。
下一刻,柳三娘已自顾自的回答起来:“我啊,是被人拐到惜春楼的。”
宋稚隐约猜到柳三娘身世悲惨,但听她自己心平气和地说出此话,一颗心还是猛地揪起来。
“三娘,你……”
“倒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柳三娘垂下眼,“当年我们村子遭了水灾,我爹娘的性命都葬送在洪水之中,只有我和阿哥侥幸逃出……”
宋稚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黑袍男人,好奇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阿哥相依为命,那时整日填不饱肚子,我阿哥想法子帮我找吃食,让我乖乖在原地等他,结果我没等来阿哥,却等来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我只觉得脑袋昏沉,醒来时便已经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了。”
宋稚攥紧拳头,“可是惜春楼的那伙儿人?”
柳三娘冷笑一声,“正是他们。”
“那老鸨暗地里干的是拐卖人口的勾当,我那时年纪虽小,却被她相中,认定我日后必能成为远近闻名的花魁,因此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血,我却只一心想逃,每次逃走后被抓回来,便是好一顿毒打,关在柴房里,一连几日都不给吃喝。”
她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嘲讽笑道:“那些人下手是狠,又怕我们这些人落了满身疤,日后卖不出好价钱,多的是折磨人却不留痕的法子……”
她说得平淡,桌上几人却是听得心惊,陆逸的手放在桌上,慢慢攥紧拳头。
“我后来边学乖了,假意顺着他们,让我学什么我便学什么,我不但学了,还是学得最拔尖的那一个,老鸨只以为我开窍了,日子久了,也便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宋稚想起贺小侯爷与她初见那日,“所以你当初女扮男装,是想逃出惜春楼?”
“是,我从来没有断了逃出去的念头,惜春楼那日正逢姑娘们献舞盛宴,打手们都聚在大堂,唯恐有人借酒生事,老鸨因为想捧我做花魁,不愿让我出去露面失了新鲜感,我趁此机会,想偷偷逃出去……”
“偏偏不巧,你遇见了贺小侯爷,耽误了你逃出去的时间?”
柳三娘眯起眼睛,想起雨夜里那个善心的小侯爷,轻笑道:“遇见他,也算是一件幸事,我没料到后院的守卫来得如此之快,也没料到那日后院加强了守卫,外面还守着人,若非他耽搁的那一瞬,恐怕我早已出了后院,落到了那些人的手里。”
“三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都在帮你……”宋稚轻声劝慰。
柳三娘听了这句话,却是低低的笑出声,几乎要笑出泪来,“小掌柜,老天从来没有眷顾过我,说起来,我倒是庆幸遇见了你。”
“我?”宋稚指着自己,不解开口。
“我被推出去做花魁那日,已抱着必死之心,却看见你做女子打扮,一掷千金的要包下我,对你来说,或许银钱只是身外之物,但对那时的我来说,却全了我最后一份体面。”柳三娘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认出你女子身份的不止我一个人,老鸨在风月场上混迹多年,眼神毒辣,也看出你身份存疑,何况你第二日又来寻我,惹她起了疑心。”
宋稚想起那日自己对她的追问,惊道:“那我岂不是险些连累了你?”
“倒也不妨事,那日你走后,老鸨虽有意来找我算账,但幸好……”柳三娘看向身边的陆逸,这次真心实意地笑出来,“幸好我阿哥救下我了。”
陆逸自方才便一言不发,此刻脸黑得吓人,“待我找机会,定将他们那些人弄死,替你报仇!”
宋稚目光又落在陆逸身上,问道:“陆公子,你那日去找包打听,就是为了寻找三娘的下落?”
“我当初与三娘失散之后,被我师傅捡了回去,自此以后我苦学暗器,同时四处寻找我妹子的下落,我只记得她耳后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胎记,然而迟迟没有她的下落,包打听是我最后一线希望。”陆逸抬眼看她,“没想到啊,我从包打听那处得到三娘的消息,却让你赶在了前头见她。”
宋稚想起那晚,难怪他也毫不迟疑的出了一千两,原来是为了和自己的妹子相见。
“难道……之后你一直都在附近留意我的举动?”
陆逸点头,“时间过了太久,三娘模样变化很大,直到看见她耳下的红色胎记我才算确认,只是她却没能认出我来,选择了你。”他忽的压低声音,用一种森凉的语气缓缓说道:“你知道吗,当初你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就在窗外,只要你对三娘有任何非分之举,我的飞刀便会贯穿你的喉咙……”
一股冷气爬上宋稚的脊背,忽然李寻鹤道:“那日我亦在门外,不会给你出手伤人的机会。”
“就你?”陆逸的笑容讥讽,“恕我直言,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李寻鹤难得变了脸色,宋稚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所以说,正是因为我又去找了柳三娘,所以你才用柳叶镖来恐吓我?”
“我没有那么好的眼力,只当你是个登徒浪子,几次三番骚扰我妹子罢了。”陆逸冷哼一声,没有丝毫歉意。
“阿哥。”柳三娘出言打断他,无奈笑道:“宋姑娘是好人。”
陆逸冷下脸,“你我身处这世道之中,又遇到过几个好人?今日那老鸨对你要下毒手,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还有命坐在这吗?”他猛地一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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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好戏登场 宋稚回屋后,一头扑进被……
宋稚回屋后,一头扑进被子里,她是有些恼意,却是在恼怒自己。
之前李寻鹤名满江湖,之后对付陈晃手下轻而易举,宋稚以为他废了右手,但功力还在。
但今日真的碰到了江湖高手,李寻鹤却是难以匹敌,落了下风,她也只恼这一件事,不该将李寻鹤置入险地……
宋稚把头埋进绵软的被褥里,脑袋闷得有些发晕,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骤然出声:
【宿主,恭喜您的八卦探索度到达95%,请继续加油哦,期待您将真相公之于众的一天哦。】
见宋稚蒙住头不说话,系统又欠欠的补上一句:【宿主,您赊的二百两银子记得及时还上哦】
宋稚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口:“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她在系统的碎碎念中慢慢坠入梦乡,这一夜噩梦缠身,睡得并不安稳。
*
“小姐,你醒了吗,有人找你!”
敲门声和董老三焦灼的喊声一同响起,宋稚猛然惊醒,恍惚片刻哑声回道:“我这就出去!”
宋稚随手绑起头发,看到大堂内坐立不安的人时,顿时认出他是贺小侯爷身边的小厮。
小厮也看见慢悠悠走过来的宋稚,扑过来着急喊道:“掌柜的,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发生什么事了。”宋稚给他倒杯茶,“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小厮显然顾不上许多,“我家小侯爷,昨日依你的吩咐前去报官,但是……”
宋稚见他神情慌乱,心中猛地一沉,“贺小侯爷去报官都没有用吗?”
“那县尉只是出言敷衍我家小侯爷,他等了片刻,没等到府衙派兵,反而等到了侯爷带人来此,将他重新关进府里。”小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宋稚面前来回徘徊,“这可如何是好啊,小侯爷本就是私自闯出府,如今又被侯爷关了禁闭,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宋稚觉得这事,原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惜春楼背后的势力之大,也绝非她能轻易撼动。
她起身,眉眼冷厉,“我偏就不信了。”
在董老三和小厮不解的目光中,宋稚大步走出房门,转瞬消失在大街之上。
她孤身一人再次来到府衙门口,开门见山的对着门口的守卫道:“我要见李恒李大人。”
门口的护卫见到她,顿时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此人上次在府门前击鼓鸣冤,已经将整个京都扰得不太平,今日来此,这不止天高地厚的女子,还不知道将闹出什么祸事。
他思索再三,客气开口:“姑娘稍等,容小的先去禀告大人。”
宋稚目睹他走进去,而后仰头看天,如今天气渐渐回暖,今日倒是个难得好天气,却不知那日光照不到的地方,究竟藏着怎样的罪孽。
身后脚步声响起,守卫孤身一人回来,斟酌着开口:“姑娘,大人说了不见你,他说……你要是想报官,那便按照流程来走,写诉状,找县尉,若是人人都像你一般,遇事就来找他,岂不是不合规矩?”
说完,守卫惴惴不安地看向她。
女子垂着头,神情冷淡,就在他以为能将女子打发走之时,忽听她冷笑一声:“麻烦你告诉他,他若是不见,那就只能再让他听一次登闻鼓响了……”
守卫想起数日前的众人围观的大场面,无奈扶额,又匆匆进了府衙内。
片刻后,守卫重新折返回来,这次身后多了个男人,正是宋稚要找的李恒。
“自上日青琊山一别,宋掌柜近日过得可还好啊?”李恒眯着眼,仿佛刚在将她拒之门外的不是他一样。
“过得好倒算不上,倒是碰上了一些麻烦事。”宋稚话锋一转,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大人可清楚,惜春楼发生的——”
“你可有证据?”李恒忽的出言打断她,话里带着不耐烦。
两人都清楚对方的来意,李恒也不再同她维持着虚假的体面,冷下脸道:“宋掌柜,惜春楼之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管了。”
“为什么?李大人你身为父母官都不愿插手此事,那这天下还有公道可言吗?”宋稚上前两步逼视他,“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法子了。”
“自己的法子?”李恒闻言笑出声,眼底既同情又轻蔑,“怎么,莫非又想再击鼓鸣冤,宋掌柜,同样的招数用一次便够了,你今日若是敢击鼓,就要先受我五十杀威棒,上次给了太尉府一个面子,今日可是没人能护着你,五十杀威棒落在你这小身板上,也不知到时你还有没有力气爬起来说话。”
见宋稚不说话,他又乐道:“莫非你还想用你那什么江湖异闻阁,搅得满城风雨不成?此次惜春楼之事和陈家村之事有所不同,我话只能说到这儿了,此事不是你能管的。”
“我若是,执意想管呢?”宋稚垂下眼,淡淡道。
“何必执迷不悟呢?”李恒看她一眼,他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你一个孤家寡人自然是什么都不怕,你若是利用江湖异闻阁捅出此事,虽一时说得痛快了,就不怕日后被人嫉恨上吗?就算你不怕,你异闻阁中的那些人就不怕吗?”
宋稚的手紧紧攥起,指尖戳在掌心里,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她咬着牙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李恒夸张地后退两步,乐呵呵的开口:“我哪敢呢,这只能算是善心的提醒你,毕竟有些人我得罪不起,你这个小小孤女更是得罪不起。”
宋稚气极反笑:“咱们就走着瞧吧,李大人。”
街上繁华熙攘,带着暖意的日光落在宋稚身上,她却觉得浑身泛着凉意,她可以选择讲出贺小侯爷和柳三娘阴差阳错的相遇,来结束这一次的八卦任务。
但她觉得这件事不能这样草率的了结了,只要惜春楼还在一日,那便会有下一个柳三娘。
宋稚闷头向前走,走得又快又急,忽然就撞上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她抬头,看见李寻鹤站在她的面前。
他昨日的染血白衫已经换下,今日新换了一身齐整的飘逸蓝衣,长发半束,柔顺地散在身后,周遭行人来往不断,他站在此处,清浅笑意一如往昔。
“阿稚,回家了。”
宋稚望着他微微晃神,随后低头轻声应道:“好。”
*
回到江湖异闻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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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大肆搜查 走出异闻阁大门时,外面……
走出异闻阁大门时,外面已经搭好了台子,许是时间紧,台子搭得简易草率,但在董老三卖力的吆喝声下,周遭围满了不少人。
宋稚走上台子,人群中的议论声明显变大,有很多人曾亲眼目睹她击鼓鸣冤,而另一些没有目睹过的人,也听说过她千里奔赴青琊山,找回神医下落的事迹。
众人虽知道她几件赫赫有名的事迹,却不知此人讲话本的功底如何,纷纷好奇的看向她。
今日宋稚穿着一袭水红长裙,阳光落在鬓发之间,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不说话时眉眼是一贯的冷艳,她慢慢扫过围观众人,直到人群内的喧嚣声徐徐止息,她又忽的勾起唇角笑得飞扬明媚,
“诸位听众都知道,我们江湖异闻阁讲天下奇闻,谈八卦轶事。”她顿了一下,扬声道:“今日小女便献丑,斗胆给大家讲一桩惜春楼之谜……”
故事从人尽皆知的贺小侯爷被关禁闭讲起,一直讲到了柳三娘的悲惨过往,最终将惜春楼的背后隐藏的肮脏之事和盘托出。
她的声音和赵峰才浮夸洪亮的声音有所不同,更像霖霖烟雨,润物无声般的飘然落下,抚慰着每个人躁动的情绪,她所说的桩桩件件,更加牵动人心,也更让人信服,有些心软的姑娘们听不得柳三娘的遭遇,早已红了眼眶。
然而故事讲到尾声,人群中忽然多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你说得有鼻子有眼,怎不见那柳三娘出面作证?”
“就是,那惜春楼我去过几次,就是个普通的青楼罢了。”
“惜春楼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拐卖人口,你怎么不去报官,反倒同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
宋稚下意识留意人群,说话之人却早已隐匿身形,人头涌动中难以辩驳是谁在说话,但这几句话却实在有效,引得一小部分人连连附和。
宋稚料想此事不会进行得顺利,却也没有想到众人口风变得如此之快。
当初青琊山一事远在偏僻山村,人们自是愿意口口相传,伸张正义,如今自己身边出现这等肮脏事,一群人反倒开始怀疑起此事真假。
宋稚敛下眼,想起方才打头出言的男人,他们究竟是有人授意,还是他们打心底里便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
她抬起眼,语调依旧平缓,却不难听出的讥讽之意:“方才出言质疑此事,又对惜春楼百般维护的几位壮士,是当真觉得此事另有真相,还是担心捅破此事,日后便少了一个消遣好去处呢?”
人群中有男人满脸憋得通红,似是被戳中心中所想,他指着台上的宋稚,却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而多数男人的附和声都逐渐变低,唯恐让别人误会自己就是沉迷流连青楼之人。
宋稚见无人说话,放缓声音继续道:“京城百姓在此,我不敢胡言乱语,正因为报官无门,所以我才选择站在此地讲清真相,惜春楼拐卖人口之事一日不平,你们的妻子,女儿,日后都会有可能沦落险境……”
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似是想到自己的孩子,神情已然开始动摇,正逢如花年纪的姑娘们面上浮现一抹担忧神色,宋稚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忽然挺直脊背,拔高声音:“今日有幸得诸位见证,我以整个江湖异闻阁的名声作保,此事字字为真,绝无半点作假,倘若此事是我胡编乱造,我江湖异闻阁此后关门大吉,我自己亲自去府衙领罚!”
一番话说得铿金戛玉,众人沉默,忽然有位衣袖窄小,头裹青帻的妇人挥着手喊道:“小掌柜,我信你,你且说我们要怎么做!”
几个凑在一起的娇怯女子彼此对视,相互握着手打气,年纪稍长的蓝衫女子最先开口:“还请姑娘告诉我们,怎样再能帮助那些被困惜春楼的可怜女子?”
女子们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倒是围观的男子不再言语,面色颇为不自在。
“我曾听柳三娘所言,惜春楼设有密室囚笼,转为困住被拐女子,我今日再次恳求诸位陪同,一同去揭穿惜春楼的真面目。”
天边几只飞鸟掠过,人流熙攘地向前挪动,宋稚走在最前面,目光坚定地大步前往惜春楼。
醉秋霞特有的胭脂浓香幽幽地荡过来,虽未至傍晚,但惜春楼门前却热闹十足,连对面的吉祥楼中的伙计都停下手里伙计,好奇的看向对面的惜春楼。
宋稚在异闻阁门前登台闹出的一番动静,使得流言风声早已传到老鸨耳中,她扭着腰肢地等在门前,好整以暇地等待她。
“小公子……”老鸨甩了下帕子打量她,笑得媚气横生,“不,应该说宋小掌柜,咱们又见面了。”
面对众人有意探究的目光,她丝毫不怵,反倒是柳眉一扬嗔怪道:“小掌柜,你女扮男装扰我惜春楼安宁,此事我还没同你计较呢,今日又大放厥词,辱我惜春楼……”她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我们这小小惜春楼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你竟和我们这般过不去?”
“我为何如此行事,想来你心中应当清楚才是。”宋稚收起往日懒散模样,直视着她冷冷道:“是非黑白,你让我一搜便知。”
宋稚说完便要闯进去,同时惜春楼里的打手乌泱泱地涌出来,各个手拿棍棒,满脸狰狞,转瞬就将宋稚团团围住,老鸨站在当中冷笑:“便是官差要来搜楼,也需要拿着搜查文学才可,你一介平民,谁给你的胆子来搜查我惜春楼!”
“若惜春楼清清白白,我甘愿为今日之行认错受罚。”宋稚的手紧紧攥起,倘若今日进不了惜春楼,只怕会给他们销毁证据的机会,她几乎是咬牙道:“惜春楼反应如此之大,可是心虚不成?”
“你若是没做出拐卖人口之事,就让小掌柜进去看看啊!”
“是啊,是啊,小掌柜都这么说了,你还怕什么?”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吆喝道。
宋稚和老鸨站在惜春楼门口,两人对立,没有一人有让步之意。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熙攘的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道,一对兵马气势汹汹而来,为首之人骑着高头骏马,正是这京都府尹李恒。
他在宋稚面前一扯缰绳,垂着眼看着宋稚意味不明道:“宋掌柜,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是没有听进去了?”
宋稚充耳不闻,故意高声道:“如今李大人出面来此,想必这惜春楼再无推辞之举。”
李恒却没有顺着她的话说,而是捋着胡子,轻飘飘的开口,“你口口声声说惜春楼暗地里行拐卖人口之事,可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今日便做主,允你今日进楼一探究竟,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定会秉公办理此事,可若是你妖言惑众,我也定不会姑息。”
他扬手,马鞭一指老鸨,“还愣着干什么,让路吧。”
老鸨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朝着李恒抛了个媚眼儿,“官爷儿说的在理,那就请小掌柜进来一看吧。”
宋稚走进店里,李横示意几个官兵跟上去。
自宋稚从江湖异闻阁一路来到惜春楼门外,董老三心中便一直不安稳,寸步不离的跟在宋稚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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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真相大白 人群外走来一位女子,身……
人群外走来一位女子,身姿窈窕,头戴帷帽,声音从垂下来的白纱后传来,听着有几分耳熟。
“你又是什么人啊?”李恒上下打量她,心中恨不得赶快结束此事。
女子素手纤纤,撩起挡在面前的白纱,抬眼看向众人。
“这,这是花魁柳三娘?”
“是她没错,我前些日子就坐在这里,看见她在高台上起舞呢!”
柳三娘当初一舞惊艳,又生得一副出尘不染的清贵模样,其名声早已传遍京城,偏偏后来不知去向,反倒成为宋稚口中的可怜人物。
如今她骤然出现在人群面前,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宋稚回头,正好撞见柳三娘同她颔首轻笑,她颇为意外的开口,“三娘,你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
“宋掌柜如今还在为我的事奔波,我又怎能撒手不管?”她转身,朝着李恒服了一礼,“大人,我可以证明,宋掌柜所言句句属实,我自幼时便被他们拐卖至此,期间被打被骂,苦熬至今日,才侥幸被我阿哥救下。”
柳三娘想起昔日的经历,声音越发激动:“被困在惜春楼的绝非只有我一人,还有很多可怜的姑娘被困在此,还请大人替我们主持公道!”
“你先别急。”李恒见美人垂泪,也是颇为感慨,随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宋稚,“话虽是如此说,我也很是同情你的遭遇,可惜春楼上下我们已经搜查过了,没有你说的什么地牢密室,更不说去救那些被困的姑娘了。”
他背着手在原地溜达,语重心长道:“柳三娘子,我们当官的办事,也是要讲究个证据是不是?”
一直四处察看的宋稚听到这话,从地上站起身,望着李恒道:“既然大人想要证据,那我便给你看看证据在哪!”
“你找到了?”不止李恒颇感意外,连装模作样的老鸨都愣在原地,谨慎地看向宋稚,门外一群围观看客更是挤挤挨挨地堵在门口,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屋里看。
宋稚嗤笑一声,而后走到李寻鹤面前,“借你的剑一用。”
李寻鹤没有问她要做什么,顺从取下剑,递到她的手中。想起白鹤剑的不同寻常之处,宋稚拆开白绸的动作微微一顿,索性拆开半截,用余下的白绸牢牢包裹住剑柄,然后提在手中走向床边。
她抬手揭开床上几层厚实的被褥,露出一张结实的木床,这床看着尚新,宽大厚重,除此之外并没有奇特之处。
“宋掌柜,这莫非就是你口中的证据?”李恒不解道。
宋稚没说话,两手握住剑柄,高高提起白鹤剑,而后气势万钧地朝着床板劈下去。
一瞬间,木板四分五裂,露出地面之上,一个四四方方,被铁皮锁住的洞口。
宋稚方才便留意过,床下地面的敲击声与别的地方不同,这木床又是新换而成,想来其中必定有蹊跷。
李寻鹤微微诧异,却不是因为木床之下另有玄机,而是曾经拿起白鹤剑都很是费力的宋稚,何时能轻而易举的拔剑劈开木床?
何况以刚才一招来看,她并不像是全无内力的普通人……
宋稚一门心思放在洞口之上,她蹲下身子,伸手拂开上面的木板碎块,拽住铜锁看下李恒,“大人,只需打开铜锁,便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李恒凑上前,拧着眉头,回头看向老鸨厉声喝道:“快滚过来,把锁给我打开!”
老鸨心知此事即将暴露,双腿发软,颤巍巍的挪到前面,在腰间翻找半天,最终哆嗦着拿出一枚钥匙。
宋稚一把抢过钥匙,打开铁皮之后,看见一道幽深阴暗的长长楼梯,潮气和腐臭之气扑面而来,令在场人都不自觉捂住鼻子。
李恒脸色沉下去,他抬手,“都散了吧,此事本官接手,不日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官兵听令行事,立刻哄赶走围观人群,多数人心中好奇,一步三回头的被赶出了惜春楼。
李恒从官兵手里接过蜡烛,“宋掌柜,要不要和我一道下去看看?”
“自然。”宋稚点头,看见官兵将老鸨双手缚住,推攘着她走下楼梯。
李恒在官兵保护之下,跟在老鸨身后,宋稚走在最中间,李寻鹤默不作声地护在她的身后。
越往里面走,愈发的幽暗冷僻,一批人穿过狭窄的楼梯,面前豁然开朗,官差摸着墙寻到几处烛台,用火折子挨个点燃。
昏黄的烛火亮起,照亮起这个庞大的地下暗室。
里面关着数位年纪尚小的女子,她们头发凌乱,眼神麻木的缩在角落里,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都抱着头往角落里钻。
宋稚上前几步,轻声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话一出口,却迎来几个女子的尖叫声,有人反应激烈的将自己埋在破烂被褥里,有人则眼神空洞的呆愣在原地。
宋稚觉得自己一颗心被狠狠攥住,几乎喘不上气来,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恒,“大人,如果我当初听你的话,不再插手此事,那么你说,这些女子可还会有机会重见天日?”
李恒知道自己不占理,将满肚子火气撒向官差,“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官差一靠近被困女子,她们便尖叫抓挠,一群人亦不敢动用蛮力,唯恐伤到她们,就在一片混乱中,忽然传来闷哼。
余光中,有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宋稚心道不好,却已然来不及,老鸨嘴角溢出鲜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下一刻瞪大双眼,彻底断送了性命。
“这是怎么一回事!”宋稚看向李恒,眼底满是怀疑。
李恒并不像她这般意外,他使唤着官差将地上的老鸨拖出去,轻飘飘地下了论断,“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畏罪自杀了。”
“你我心里都清楚,此事背后必定有其它的隐情,她此时出事,定是有人要将她灭口,想要平息此事。”
“是啊,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不要插手此事,可你没听啊。”李恒语重心长道:“宋掌柜,救下这些苦命女子后,我劝你就此收手,否则日后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就不止老鸨一人了。”
“你如此胆小怕事,这顶乌纱帽,莫不是整日溜须拍马得来的?“
李恒对她的奚落不置可否,没事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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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天华宗 惜春楼一事过去月余,种种……
惜春楼一事过去月余,种种罪责都被推在早已死去的老鸨身上,轻飘飘地一揭而过,没有人去追究此事背后的真相。
宋稚想起莫名暴毙的老鸨,又想起柳三娘提到过的,侥幸逃出的姑娘无一不是横死的下场,深知贩卖人口一事,另有人在背后主导,即便她想继续追查,却全无线索。
更何况,她还要顾及异闻阁中人的性命……
忽的一阵炮仗声响起,董老三咋咋呼呼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小姐,发什么呆呢,今日醉秋霞营业,咱们赶紧进去啊。”
自打惜春楼被封之后,宋稚几番周旋盘下此楼,并让柳三娘接手其中生意,二人一番商量,决定拆楼重建为一间名为醉秋霞的茶馆。
醉秋霞原本是青楼女子最爱用的胭脂香,柳三娘却觉得不过是个香气罢了,又何须打上烟花柳地的名头,如今醉秋霞重新以茶馆名字面试,那么曾经的那些姑娘们,同样可以用崭新的面貌活在世上。
宋稚这几个月跟在柳三娘身边忙前忙后,替她选茶叶,品茶水,楼中的姑娘们能帮上忙都纷纷出力,什么都不会的也开始着手去学,再不济也能在客人品茶之时,在一旁哼首小曲儿。
“阿稚,怎么来的慢!”柳三娘扭着腰肢朝她走来,看她衣着打扮,倒真有几分一店之主的做派。
醉秋霞里焕然一新,每张桌上都布置着新鲜的花束,虽是刚开业,却也有不少慕名来凑热闹的客人,宋稚看着姑娘们有条不紊的接待,奉茶,演奏乐曲,这才反握这柳三娘的手,温声答道:“我瞧你这店里都算妥当了,总算是能安下心了。”
柳三娘正要说些什么,忽闻身后有人大声唤着掌柜,于是催着宋稚去一旁坐下,自己转身高声应着,匆匆赶过去了。
“小姐,在这呢!”
宋稚回头,看见秀芹和刘子晟早已在窗边坐好,正挥手朝她吆喝着,李寻鹤坐在他们对面,朝着宋稚浅浅笑了一下。
董老三拽着宋稚几步来到桌边,立刻有两位姑娘上前奉茶,其中一位姑娘笑容甜美,轻声开口:“宋小姐,这是我们楼中最名贵的祁门红茶,是特意给你留的。”
宋稚点头,慢慢端起茶碗品上一口。
董老三和秀芹受宠若惊的捧起碗,一边品茶一边啧啧赞叹。
宋稚一杯茶入肚,却发现对面几人都奇怪的安静下来,两人垮着脸,互相推攘着,似乎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宋稚搁下手中的茶杯,好奇的抬眼望向他们。
两人支支吾吾,最后秀芹推了董老三一把,低声道:“你快说!”
董老三无奈,只得陪上笑脸看着宋稚:“小姐,这些日子你陪着柳姑娘四处奔波,咱们的异闻阁却是一直闭门不开,而且你整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秀芹点头附和道:“小姐,我们都是些粗人,只知道你揭穿惜春楼之事,是件人人称赞的大好事,但我们都瞧出来了,你看着却是并不开心……”
宋稚一愣,没料到他们二人竟是如此细心,她扭头,看见李寻鹤同样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无奈笑了一声,原本她只是担心,自己莽撞揭露惜春楼一事,触犯背后之人利益,会使得他们盯上惜春楼,因此这几月有意收敛,不敢再在京城大出风头。
没想到却惹得他们担忧起自己……
如今已过数月,整个京城都风平浪静,想来是她多虑了,宋稚抬头笑道:“之前是我太忙,有些疏忽了,今日咱们异闻阁就重新营业。”
她伸手碰了下壶壁,“这茶壶都空了,我再去要一壶来。”
她端着茶壶匆匆离开桌子,不忘回头叮嘱,“老三,晚上记得请赵逢才先生过来,好好的讲上一场。”
董老三应下,下意识和秀芹对视一眼,两人面上的神情都没有放松。
“我总觉得小姐哪里有些不对劲……”董老三抓了下脑袋。
秀芹趴在桌上,声音发闷,“小姐这几日,房间里的烛火总是很晚才熄,我有次从她门前路过,还发现里面传来了嗡鸣之声。”
“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董老三心头焦急,一把抓住李寻鹤的衣袖,“少侠,你可要我们好好留意一下小姐啊……”
李寻鹤想起宋稚这些日子地反常,低声应下,“我会的。”
……
是夜,李寻鹤站在走廊尽头时,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宋稚的房间,窗户透出昏黄的烛火,在一片幽暗中格外引人注目。
他走到门前,果然听见屋内传来铮铮响声,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像是——兵刃划破长空之声。
他屈起手指,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忽然面前紧闭的木门闪开一道缝,露出宋稚精致的脸庞。
宋稚眨着忽闪的眼睛,“你有事吗?”
她的脸蛋儿红扑扑的,额前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李寻鹤匆忙挪开视线,余光中看见桌上寒光一闪,是柄世所罕见的宝剑……
李寻鹤犹豫着,最终只轻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宋稚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出声,“好,我知道了。”
房门重新关上,李寻鹤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忽然停下,整个人隐于阴暗的角落之中。
他抬起右手,慢慢做出一个握剑的姿势,随后整只手开始不断发颤……
*
次日一早,异闻阁开门迎客,不多时,很多听众纷纷涌进来,点名要听惜春楼一事的来龙去脉。
宋稚昏昏欲睡的趴在桌上,听着赵逢才在台上抑扬顿挫的讲故事。
他故事讲得一向引人入胜,坐在周围的听众们也十分捧场,有人高举着手拍巴掌,也有人头抵着头窃窃私语。
忽然她目光一顿,停留在前排的几个人身上。
那几个人都身穿白衣,气质和旁人有所不同,更让人注意的是,腰间都挂着佩剑,似乎也是行走江湖的人。
董老三端着一碟瓜子从她面前走过,见她看得出神,也跟着看过去,随后在宋稚旁边坐下,“小姐,你盯着这几个人干什么?”
“你瞧这几人衣着打扮,似乎都是同出一门……”
“是啊,他们不都是天华宗的人嘛。”董老三下意识的接话到,“小姐,你没认出他们的衣服吗?”
“天华宗?”宋稚猛地坐直身子,拉着他胳膊再三确认道:“你说他们是天华宗的人?”
“身穿白衣,剑挂红穗,的确是天华宗的人啊。”董老三不明白宋稚为何如此激动,忽然想到什么,“小姐,你忘了,你当初刚见李少侠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打扮啊。”
宋稚回想起风雪夜和李寻鹤的初见,他的确穿着和这几人同样款式的白衣,飘飘欲仙,不染凡尘,在惜春楼时,他递过来的剑穗,白玉红穗,的确和这几人剑柄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你去告诉李寻鹤,让他呆在屋里不要出来!”宋稚疾声说道。
董老三先是愣了一下,又想起李寻鹤今时今日的处境,郑重点头,“我这便去通知李少侠!”
宋稚不知道这几人来意,究竟是敌还是友,只得打起精神,仔细留意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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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当街比武 李寻鹤站在楼梯上,自董……
李寻鹤站在楼梯上,自董老三偷偷摸摸地告诉他暂时不要出屋时,他便起了疑心,又听到外面的喧杂声,终于按捺不住地走出来了。
大堂之中,众人避让着中间几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李寻鹤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看见那身熟悉的白衣,一瞬间怔在原地。
为首气势汹汹的男子抬头,目光中满是轻蔑和不屑,他的模样熟悉又陌生,慢慢和李寻鹤记忆中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师兄,你瞧我今日的剑法使得如何?”
“师兄,我何时才能成为你这样的剑道高手?”
李寻鹤身形踉跄,险些站不住身子,脑海中全是张琼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唤他师兄的场景,那时候的张琼模样青涩,远没有今日咄咄逼人的姿态。
如今风水轮流转,昔日人人艳羡的李寻鹤早已跌下云端,往日在天华宗排不上名号的张琼,已然成为几个弟子中的主心骨。
张琼望着李寻鹤,眼底带着得意的笑意,锋利剑尖直指:“李寻鹤,你还有脸出来,今日我就要将你带回天华宗,让你以死谢罪不成!”
周遭人探究的目光频频落在李寻鹤身上,白衣少年眉眼低垂,抿着唇一言不发,身姿过于清瘦,仿佛一阵风吹来,便能当场零落成泥尘。
他攥着楼梯的木质围栏,骨节泛白,良久后哑声道:“当日之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该受的罪我尽数受下了,墨晔师尊将我赶出师门,扬言此后我与天华宗再无关系。”
他咳了两声,抬眼望向张琼,“如今你前来寻衅,到底是师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张琼猛地一震,曾经李寻鹤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又再次袭来,他好不容易得到李寻鹤的下落,就为了能好好的奚落这个师门叛徒,怎么还会在这一刻萌生退意!
“李寻鹤,就算墨晔师尊当初放过你了,我们一干师兄弟都不会放过你的!”
宋稚见他这幅嘴脸,忽然冷笑道:“你又算老几?就算李寻鹤有错,你又有什么资格置喙此事?”
张琼回头看她,眸光冷厉,长剑狠狠劈开身旁长椅,冷声道:“我们天华宗的事,同样也由不得你插手!”
李寻鹤来到宋稚身边,站在她面前,“张琼,你今日到底想要如何?”
张琼身后的几个弟子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龄尚小的少年上前,低声劝道:“张师兄,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你怕什么?”张琼不满地看他一眼,又忽的露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上前逼近李寻鹤,“李师兄,当初你在天华宗,被众人誉为百年难难遇的剑道天才,年纪轻轻便已经参透了天华剑法二十九式,不知道我今日可能从你手下讨教一二?”
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宋稚想起李寻鹤的伤,转瞬之间反应过来他心中的小算盘,多数人只知道李寻鹤被逐师门,却不知道他右手被废,武功已失去了大半。
倘若今日李寻鹤同他应战,必定不敌,此后不但李寻鹤谪仙剑客之名不保,只怕多的是上门寻仇的江湖之人。
李寻鹤自然也知道他心中盘算,他将右手掩在衣袖下,冷声道:“我今日不会出手,你还是早些离去吧。”
“这可由不得你。”张琼忽的抬手,长剑一挑桌上茶壶,猛然甩向李寻鹤。
众人惊呼,李寻鹤飞快避开,旋身之时长腿高抬,不偏不倚地用脚尖接住茶壶,下一刻张琼已举剑劈开,李寻鹤猛地把茶壶踢向张琼,却被他一剑劈碎,锋利的陶瓷碎片和温热茶水四处飞溅,不少人都尖叫着朝门外跑去。
大堂之内,人多而空地狭小,李寻鹤为避免伤到旁人,躲避的很是艰难,张琼下手却毫无顾忌,转瞬劈碎几张木桌。
李寻鹤看见异闻阁一片狼藉,不忍宋稚心血化为乌有,脚下飞快闪避,从异闻阁大门一跃而出。
张琼飞快追上,手中剑式不断,下手毫不留情。
两人一逃一追,在朱雀大街上引起巨大的声响,很快街边沾满了围观的百姓,有知道事情原委的人神情激动,拉着旁边人说个不停。
因此,谪仙剑客李寻鹤和从前同门弟子切磋武艺的消息飞快扩散,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混迹江湖的许多侠客。
只是两人比武,张琼频出杀招,李寻鹤只守不攻,仗着一身游龙飞鱼般的灵活轻功飞快闪避,至今都未曾拔出那把声震四海的白鹤剑。
有看出其中不对劲的人小声嘀咕:“这李寻鹤怎么回事,为何不敢出招啊?”
“我怎么看着,他被对面的男人压着打啊?难不成那人的剑术比李寻鹤还要高?”
“你懂什么,这江湖里能敌过李寻鹤的人怕是还没有出生呢!”
“我看和李寻鹤比剑之人,身穿天华宗的弟子袍,肯定是李寻鹤顾念旧情,不肯出手伤人罢了!”
这番小小的争论一字不差地传进张琼的耳里,他面色铁青,一口恶气堵在胸口,看向李寻鹤的目光更为怨毒。
从前他就比不上李寻鹤,如今他已跌下云端,凭什么还有人向着李寻鹤说话!
张琼死死地握着手中剑,眼底杀意浮现,他今日一定要将李寻鹤踩在脚底,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他张琼压根不比李寻鹤差!
他手腕一翻,剑光划破长空,刀影变幻不清,一剑刺出,恰似万剑齐发,最终化为杀气腾腾的一剑。
“这是天华宗二十九式之中的倒数第二式——万剑归一!”有人认出这一剑法,惊呼出声。
“天华宗剑法变幻难测,居然除了李寻鹤,当今门派里居然还有人学会了这一式!”
张琼心中得意,手中动作不减,顷刻之间携着万钧之力来到李寻鹤面前,同时低笑出声:“李寻鹤,我看你还往哪躲!”
面前白衣忽闪,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张琼心道不好,下一刻便察觉到他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他来不及收起剑气,反手一刺,身后顿时传来划破布料的声响。
他回身,看见李寻鹤左手摁着右臂,指缝间渗出鲜血,滴滴落在地面上。
“李寻鹤竟然没躲开!”
“快看,李寻鹤受伤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诧声,张琼先是一瞬诧异,而后浮起从未有过的自满感,“李寻鹤,你也不过如此啊。”
李寻鹤忽然低笑两声,面上不恼不怒,“万剑归一这般的杀招,怎么在你手中,只能给人一道皮肉伤?”他松开右臂,盯着手上的鲜血,“张琼,出剑之时应当心静,不能被外物扰乱,但你方才的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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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独眼豹蒋昆 这些声音传进张琼耳里……
这些声音传进张琼耳里,他浑身气血翻涌,耳边嗡鸣不断,猛然爆喝一声,朝着宋稚劈去。
宋稚灵活闪避,软剑以柔和之力,可卸他万钧之力,然而暴怒下的张琼出招频现杀意,宋稚渐渐有些吃不消,软剑刚缠上他的长剑,又猛然被弹开,似是落了下风。
她暗自感叹,果然她这样只修行数月的半吊子,比不上正儿八经的门派弟子。
忽然,身后传来李寻鹤玉石般清冽的声音:“阿昭,气聚剑身,平剑向前!”
宋稚仰头,舒展长臂,按照李寻鹤所言,高举手中剑,在半空中抡出一道半圆劈向张琼。
张琼下意识举剑去挡,却见那把软剑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牢牢缠在剑身之上,面前的女子狡黠一笑,忽的松手,软剑骤然回弹坠向地面,他还弄清这是什么招数,就见女子左手早已接过下落的软剑,寒光一闪,从他腰腹处划过。
他颤颤后退两步,捂着腹部,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渗出。
“师兄!”
“师兄你没事吧!”
其余几个弟子纷纷围过来,匆忙扶住身形不稳的张琼,言语担忧。张琼挥手,“小伤而已,我没事。”
此时面前的女子已从容收剑,随意的朝他一拱手:“承让了啊。”随后顶着一张如花笑靥,欢快的回到李寻鹤身边。
如今他此刻腰腹之间的剑伤,比起李寻鹤手臂上的剑伤还要严重,他黑着脸,唯恐再听到人群之中的讥讽声,转身匆忙道:“咱们先走!”
几个师弟簇拥着张琼挤开人群离开,只有方才出言劝过他的一个小少年放缓脚步,有意落在他们身后,而后飞快跑到李寻鹤面前:“李师兄,今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们也不知道师兄你竟然就藏身在江湖异闻阁中,也没料到张琼师兄今日来此,竟是来同你找麻烦的。”他睁着一双澄澈双眼,神情紧张带着怯意,唯恐李寻鹤不信他的话,又连声道:“师兄,不管别人如何看你,我都相信你,那日之事,你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李寻鹤微怔,紧绷的下颚线放松下来,看着面前的小师弟,笑起来时如春风化雪,“无妨,你快回去吧。”
小少年跑得飞快,宋稚看着他很快消失的背影,又看向满面温柔的李寻鹤,好奇道:“这毛头小子又是谁?”
“是……周归雁。”李寻鹤垂首,低头轻笑,像是想起从前在师门的往事:“那时候他和别的师弟一样,都喜欢跟在我的身后,整日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却又比旁人更用功一些,缠着我教他剑术。”
“罢了。”李寻鹤摇头,眼底是千帆过尽的坦然,嘴角笑意不曾消减:“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稚想起张琼对李寻鹤步步紧逼,招招杀气的场景,那些所谓的同门师弟们,不也依旧在漠不关己的旁观吗?她敛下眸,没将此话说话来,只是扶着他走进店里:“往日之事何须再提?倒是你这伤莫要再耽搁了。”
围观的看客们四散而去,仍有小部分的人目光落在李寻鹤身上,满是好奇打量,更有甚者趴在异闻阁大门处,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恨不得凑到李寻鹤面前,将他眉眼五官仔仔细细看上一遍。
宋稚朝着董老三使了个眼色。
董老三顿时意会,挥着胳膊来到门前,一边关上大门一边喊道:“今日异闻阁关门了啊,各位想听说书的改日再来啊!”
秀芹目睹方才街上一度恶战,自是吓得心有戚戚,却在看见李寻鹤受伤时,连忙去后院打好了清水,又将上药一同备好。
宋稚从秀芹手中接过金疮药,熟门熟路地要帮李寻鹤上药,在看到他臂膀上皮开肉绽的伤口时,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抿着唇,两道柳眉蹙在一起。
“小伤而已,我没事。”
倒是李寻鹤再次出口安慰,宋稚没出声,又听到他话锋一转,语调温和却带着些许的疑问:“阿稚,你的武功何时这么好了?”
宋稚包扎伤口的动作一顿,随后在他臂弯上打好一个结,轻松答道:“当初送你的那本剑谱,你可还记得?”
李寻鹤想起藏蓝色的簿子,“可是那本青岚剑法?”
“是,就是那本。”宋稚从怀里掏出已经快翻烂的簿子放到桌前,“既然你不能练,那我就只好自己练了……”
她声音放得很轻,手指摩擦着粗糙的书页,别扭道:“自你在来福客栈受伤之后,我便想,不能每次都站在你的身后,让你护着我。”宋稚顿了一下,余光看见董老三和秀芹在收拾满地狼藉,才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我也想有一天,可以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下所有的磋磨刁难。”
李寻鹤听了这番话,耳垂一点点泛起红,他的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搓起衣上的褶皱,再次开口时似乎有意转移话题,“阿稚,你颇有天分……”
宋稚没料到李寻鹤突然说出这句话,呆呆的抬头看他,“什么?”
“短短数月,你竟能将这本剑法使得炉火纯青,倘若假以时日,你必定能享誉江湖。”李寻鹤毫不吝啬地赞道。
“我也没有什么享誉江湖的大志向,不过有一事……”宋稚忽然起身站在他面前,以左手抽出腰间软剑,旋手挽起一个极漂亮的剑花,竟丝毫不输给右手挽剑。
宋稚收剑,轻声道:“我是想说,我如今以能用左手简单做出剑式,若以你的资质,自然会比我更快掌握左手使剑的方法。”她看着李寻鹤的手腕,“就算你右手被废,可你还有左手,日后你仍然可以做回你的谪仙剑客,重新成为——”
“阿稚!”
李寻鹤忽然出言打断她,笑容勉强,“江湖之上,早就没有什么谪仙剑客了。”他试图攥紧右手,却是面临着更剧烈的疼痛和痉挛,让他产生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有些伤,或许本就是我该受的。”
他慢慢垂下眼,看见脚边四散的桌椅板凳,喃喃道:“抱歉,今日是因为我,才毁了你的异闻阁……”
宋稚看着他,总觉得李寻鹤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
临近午夜,宋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李寻鹤低头抱歉的模样,这天底下总有这样的不开窍的傻瓜,总将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即便手腕上的伤不被人所知,但今日长街一战,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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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以命相护 “蒋昆。”李寻鹤望着他……
“蒋昆。”李寻鹤望着他,“当初你那黑云寨无恶不作,你不敌我弃寨而逃,我还以为你会诚心悔过……”
蒋昆听见此话,笑得直发颤,“悔过?老子这些年潜心修炼,为的就是要找你报当年之仇!”他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刀身长而宽,刀刃极其锋利,九枚圆环镶嵌在刀背之上,随着他的动作哐当作响。
“李寻鹤,我今日就要用你的血,来喂老子的九环金背刀!”
话音刚落,蒋昆高喝一声,举着大刀从墙上一跃而下,直奔二人袭来。
“小心!”李寻鹤猛地将宋稚推开,两人各自摔向两侧,只听到这一刀砸向后方杂物,传来木板四分五裂的飞溅声。
宋稚顺势滚过地面,借力从地上站起,飞快拔出腰间青霄剑,在空中甩出一淡淡的青色流光,而后直奔蒋昆面前。
长剑如绢布柔软缠上大刀,蒋昆低笑两声,猛地翻转大刀,暴虐剑气直接震开青霄剑,直接将宋稚击飞到围墙之上。
脊背撞击到坚硬墙面,剧烈的疼痛一瞬间传过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要错位,宋稚拄着剑踉跄站起,刚想张口,便向前跌摔,满嘴充斥着血腥味。
“阿稚!”李寻鹤慌乱的飞扑过来,颤着手擦过宋稚嘴角的一丝血,“你怎么样?”
“咳,咳。”宋稚偏头啐了一口,“我没事。”随后转过头,像只暴怒的小兽狠狠盯着蒋昆。
鲜血似是让蒋昆更加兴奋,他晃着手里的大刀,不屑开口,“小丫头片子,你这花里胡哨的,可不是我的对手啊!”
刀刃慢慢转向李寻鹤,似乎都在散发着多年沉浸的血腥味,蒋昆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样,你还不出手吗,还是非要老子当着你的面,宰了这丫头不成?”
宋稚半跪在地上,气得连剑都握不住,“你若算是个好汉,就等李寻鹤伤好痊愈之后,同他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否则今日这般行事,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宵小之辈!”
“你莫要拿话激我。”蒋昆嗤笑一声,“老子我本来就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想当年我占山为王的时候,干得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什么叫堂堂正正?老子可不懂!”
蒋昆似是耐心耗尽,他舔了下唇角,阴森森的目光再度落到李寻鹤身上,“再不起来同我一战,我就只好让你们二人成为我的刀下亡魂了……”
李寻鹤不看他,只是再三确认了宋稚的状况,忽然把手慢慢落在她的头上,安慰似的摸了两下:“阿稚,借我一件东西。”
“什么?”宋稚看着李寻鹤冷寂的双眼,不安再次涌上心头,忽然头发一轻,李寻鹤已经勾开了她用来绑发的红色缎带,殷红柔软的发带缠在他修长的手指上,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
那抹红看在宋稚的眼中,让她的整颗心跳得飞快,“你要做什么?”
“别怕。”李寻鹤站起身,宋稚也紧张地跟着站起来,她如墨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在飞中不断飞舞,一张小脸更是白得吓人,李寻鹤轻笑,“我会护着你的。”
宋稚还未明白李寻鹤这句话的意思,就见他抬起手,一阵掌风刮来,将她毫无防备的推进了身后的柴房里,而后两扇门“砰”的一声合上。
她连忙扑过去,却听到门外传来的落锁声,她疯了一般的拍门,吼道:“李寻鹤!你要干什么,你放我出去!”
李寻鹤的身影在门前静静停留片刻,而后转身离开,宋稚不停拍门震得双手发红,见李寻鹤铁心不肯放她出去,连忙扑在门前,戳开窗户纸,眯着眼向外看去。
夜风呼啸,李寻鹤手中的红色绸带在风中狂舞,他低头把发带缠在右手手腕上,极紧地勒了一道又一道,手背上青筋泛起,最后低头咬着一截红色绸带,下颚线绷起,配合着左手艰难地打了个死结。
他取下背后剑,解开层层白绸,白鹤剑的冷冽剑光在夜色中夺目,绑着红色缎带的右手抬起剑,是从未有过的稳妥。
“蒋昆,当年我不该一时心软,放你离开的。”
“啧,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这些话还是留给阎王爷说去吧!”蒋昆仰天大笑,突然挥起手中大刀,气吞山河地扑向李寻鹤。
白鹤剑银光一闪,横挡于身前,生生接下蒋昆的这一击,刀剑相击,发出尖锐的嗡鸣声,两人僵持,李寻鹤死死咬着唇,额间已经渗出大滴冷汗。
一片寂静之中,李寻鹤不断向下弯折的手腕发出微弱一声“咔擦”声,蒋昆的目光落在他绑着的红色绸带之上,从喉咙里挤出森森冷笑,“原来伤在手腕啊。”
他骤然发力,李寻鹤一时支撑不住,猛然收剑侧身,从下向上斜斜劈向蒋昆,将大刀击开,同时手腕上密密麻麻的痛感像是无数蚊虫在啃咬,缎带束缚只能勉强克制手伤的颤抖,却无法阻挡一阵阵的痛感。
同时蒋昆攻势猛烈,大笑声伴着铁环的咣当的响声,“谪仙剑客李寻鹤竟然废了右手,真可笑啊。”一击狠狠劈向李寻鹤,“我看你拿什么来和我打!”
李寻鹤闪避不及,右臂挨上一刀,旧伤叠加新伤,疼得他手一抖,险些将白鹤剑脱手。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李寻鹤双唇发白,鲜血从臂弯滑下,又慢慢渗进殷红绸带之上,他却骤然调动全身内力,提剑猛然刺向蒋昆。
蒋昆挥刀去挡,直接将他震退几步,趁他身心不稳,又是一刀划过他的左腿,反手用刀背重重一击,便见李寻鹤跌落在柴房门前。
白鹤剑“咣当”一声砸在地面,李寻鹤如落叶枯折,跌跌撞撞撑起身子,而后一口鲜血奔涌而出。
“李寻鹤!”宋稚看得心惊,扒着门框的指尖不自觉用力,粗粝的木头带来细微的痛感。
蒋昆欣赏着李寻鹤倒在地上吐血的虚弱模样,拖着大刀一步步朝他走去,像是索命的阎王恶鬼,宋稚慌乱无措,她后退着环顾四周,忽然冷下脸看向一侧木窗,咬牙大步冲过去。
宋稚和四分五裂的木块一同滚出来,冷风呼啸,有些尖锐的木块刺进她的皮肤,宋稚来不及多想,握着青霄剑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将所有的力气都凝聚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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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拜师 石樵翁前辈如此反常的模样,……
石樵翁前辈如此反常的模样,让宋稚和李寻鹤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稚小心翼翼的开口:“前辈,那他下山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他……死了。”
石樵翁想起当初种种,面容悲切,“我那小徒弟下山之后,我常常能收到他的来信,他将途中所见所闻一一写下来,说自己交了一些至交好友,又路见不平行了哪些善事,我本以为等他玩够了,便会回来,哪知……”
他端起一杯茶凑到唇边,良久后才轻声道:“哪知下次得到的,竟是他的死讯。”
“他一夜之间,狂性大发,在灵风镇上大开杀戒,致使半个镇子血流成河,而后被一群正道人士逼到天清峰上,和一群人缠斗半日,又忽然恢复神智,不敢相信自己背负满身杀孽,因此自绝于天清峰,”
“我赶到天清峰之时,只看到他被捅的满是窟窿,面目全非的尸首!”石樵翁猛地将茶杯搁在桌上,胸脯气得起伏不定。
这故事听起来,怎么颇为熟悉?
宋稚听到最后,忽的有个念头浮在脑海之中,她看向李寻鹤,果然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同样在回望自己。
她心念一动,忽然看向石樵翁,“前辈,此事莫非和李寻鹤被逐师门一事有关?”
石樵翁颔首,“想来你也能看出两件事之中相似之处……”
“当日我在天清峰之上,意外发现我徒儿体内有道诡异罡气,而我方才内力游走李寻鹤全身,发现他体内同样有道类似罡气。”
此话一出,宋稚和李寻鹤俱是震惊地睁大双眼。
石樵翁则站起身,慢慢来到李寻鹤面前,“孩子,你听了这些,还想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前辈……”
“你先听我说。”石樵翁看着眉目清寂,正逢年少的李寻鹤,“我当初打遍江湖,未曾有敌手,因此退出江湖,把毕生心血都放在了自己的徒弟林邵枫身上,然而世事难料,他命丧天清峰,这数年我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他报仇!我苦寻多年,意外得知你在天华宗的经历和他相似,这才下定决心来寻你。”
李寻鹤昔日名声大噪,石樵翁自然不愿见他落到丧命的下场。
他又转身看向一旁的宋稚,女孩肤若凝脂,正逢豆蔻年华,唯独那双杏眼灼灼,带着不惧天地的悍勇。
像他当时年少,亦像林邵枫刚下山之时的模样。
他想,这江湖之上,永远都不缺满怀热血的少年人,只可惜他已经太老了……
“小姑娘,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所求之事,便是想让你帮我找出我徒弟被害的真相。”石樵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疲倦地咳了两声,问道:“你可愿帮老朽一次?”
宋稚自然是愿意的,正欲开口,忽听消失许久的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恭喜您成功触发新的八卦任务——石樵翁之徒的被害真相!】
【祝您好运!】
宋稚抿下唇,无视掉脑海里的声音,朝着石樵翁深深地鞠了一躬,“晚辈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负前辈所托!”
石樵翁前辈慢吞吞地离开房间,宋稚回头去寻李寻鹤,却见他出神地呆在原地。
见宋稚看过来,他紧绷的身子才微微放松下来,声音却含着困惑,“阿稚,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自然是要查真相,找凶手。”她抬眼,坚定而认真,“天若不公,那我们就自己去寻个公道!”
良久后,李寻鹤微微点头,“好。”
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犹如细弦蹦开的一声响,宋稚凝神,听见脑中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宿主,恭喜您可以接收八卦任务——谪仙剑客被逐师门的真相】
宋稚微微诧异,这个任务她一直都无法接受,今天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她想起方才李寻鹤的轻声应允,似乎想到了什么……
陈家村一事,南浦圣手不忍村民受苦,希望有朝一日能铲除恶霸,让无数百姓重得安宁
惜春楼一事,柳三娘希望自己和无数姐妹可以逃出老鸨的毒手,毁了这座罪孽之楼。
而石樵翁前辈为求真相,寻到她这里,这才触发了八卦任务。
难道说,只有身处流言蜚语之中的人,抱着不顾一切也要揭露真相的决心,才会触发自己脑海里的八卦任务?
从前,她没办法接受任务,是因为李寻鹤不愿不想。
那么今日呢?
她悄悄看向李寻鹤,见他眉眼一如往昔,唯独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拳。
*
宋稚走出房门的时候,看见石樵翁躺在门侧一张躺椅上,阖着眼睛,晃晃悠悠的在晒太阳。
院子一侧用木栅栏圈起一小片地方,里面养着几只精神抖擞的大公鸡,正翘着油亮的尾巴,悠哉悠哉地迈着小步子,时不时低头啄米。
再往远处看去,便是一望无际的青翠平原,除了这间木屋,再没有别的百姓生活过的痕迹。
扑面而来的柔风带着清新的泥土味道,宋稚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身边摇椅摇晃的声音咯吱作响,石樵翁躺得十足惬意,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一点武道至尊的踪影。
“前辈,李寻鹤手腕上的伤,还能治好吗?”宋稚小声问道。
石樵翁似是睡着了,直到宋稚等得不耐烦,他才闷声开口:“能啊。”
“什么?”这个回答远远出乎宋稚的意料,她一把抓住摇椅的扶手,激动道:“前辈,你当真能治好他手腕上的伤?可明明之前,南浦圣手和鬼手李前辈都对他的伤束手无策。”
石樵翁把她抓在摇椅上的手打掉,重新晃起来,继续闭上眼睛,“那南浦圣手空有医术并无内力,鬼手李虽有内力,却也不过尔尔,这二人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以我内功之力,可塑他枯竭筋脉,假以时日,说不定能重新拿起剑。”
“那,那前辈你,你能不能——”宋稚激动的语无伦次,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石樵翁忽然从躺椅上坐起来,反问她,“你想拜我为师吗?”
“啊?”宋稚张着嘴,觉得自己跟不上眼前这位武道至尊的脑回路……
“你难道不愿意吗?”石樵翁扫她一眼,脸上神情看着比宋稚还要费解。
他堂堂江湖第一,武道至尊,谁不是上赶着向来当他的徒弟?
石樵翁板起脸,“怎么,你不愿意当我的徒弟?”他拍着摇椅,方才的困意烟消云散,“小丫头,你可知若是成为了我的徒弟,日后称霸江湖指日可待!”
“我倒也没有如此宏伟的志向……”宋稚抓着头发,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缩起爪子的小野猫,“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大志向,做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就好,守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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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灵风镇 在小木屋住下的第十日,此……
在小木屋住下的第十日,此刻宋稚正摇摇晃晃地站在梅花桩上,两腿打颤,无数次怀疑起石樵翁是否懂得武学传授之法。
“师,师傅,我这样真的能练成你那样的功夫吗?”宋稚努力稳住身子,闭着眼不敢往下看。
“那是自然。”石樵翁拍了拍一根梅花桩,老神在在的开口:“你可别忘了,我那大徒弟林邵枫便是我这么培养出来的。”
微风吹过宋稚的长发,吹得她额前渗出一滴汗,她仰头看着天上的大太阳,觉得头晕目眩,“师傅,不行了,我可太晕了。”
站在下面的石樵翁瞪她一眼,弯腰捏起地上的一个碎石子,夹在拇指和中指之间,忽然一弹,一股劲风裹着石子直奔宋稚右腿而去,宋稚下意识躲闪,右腿腾空而起,两只胳膊撑在另外两根木桩之上,堪堪避过石子。
宋稚维持着这个姿势,额头上汗如雨下,纤细的胳膊打着颤,“你,你居然偷袭……”
“江湖之上,自然是兵不厌诈。”他一挥手,又是两块碎石弹出,呼啸的直奔宋稚胳膊而去,“你若是跌下了梅花桩,今日的晚饭便不用吃了!”
宋稚额角突突一跳,还未来得及反驳,便打起全部的精神,仔细躲避着袭来的石子。
就这样撑到暮色渐浓,宋稚捏着酸痛的胳膊挪到房间里,整个人朝着床上扑去,脑袋还未沾到枕头时,就已经合上眼沉沉睡去了。
直到五更天,夜色浓稠不见五指,万物沉寂,唯有风声悄悄刮过无垠平原。
“咣咣咣。”
砸门声陡然响起,宋稚迷迷糊糊地从梦中惊醒,月光之下,门外人的身影投在木门上,同时传来石樵翁的喊声:“起来了,该练功了!”
宋稚两眼呆滞地看向门外,披着外衫打开门,“师傅,咱们真的要这个时候练功吗?”
石樵翁点点头,从她旁边挤过去,指着床上道:“过去,去床上闭眼打坐。”
宋稚依言走过去,盘腿坐下,头正颈直,双手落在膝上,听见石樵翁略微沉闷的声音响起: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你且将丹田之气打通督脉,游经八脉之后,落于下盘。”
“好。”宋稚稳住身形,双眼紧闭,石樵翁满意地点点头,片刻后听到床上传来微弱的打呼声。
下一刻,一枚石子破空而去,“砰”的声砸在宋稚的脑袋上,立刻鼓起一个青紫色的大包。
……
这种吃不饱睡不够的日子,宋稚过了快有一个月,然而浑身的功夫没有半点长进,仍是个半吊子武功小白。
在小屋呆满一月整的那天清晨,宋稚上下眼皮困得直打架,半眯着眼推开门,下一刻却怔在原地。
院子之中,李寻鹤抬手耍剑,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冷冽剑尖所过之处,风声烈烈,宋稚不禁感叹,怎么有人耍剑之时都如此好看。
如果非要说出李寻鹤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他今日在用右手舞剑,宋稚跑过去,两眼弯成月牙,“你的手竟是已去大好了吗?”
李寻鹤及时收剑,反手将剑负于身后,一双笑眼看向宋稚:“多亏了石樵翁前辈这些日子的不吝相救……”
廊下卧在躺椅上的石樵翁懒懒应了一声,“你们可莫要忘了答应老朽的事。”
“那是自然。”宋稚抢在前面开口:“既然李寻鹤的伤痊愈了,我们这便去找林邵枫的下落。”
石樵翁沉默着,忽然摇晃的躺椅一顿,他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抛向宋稚。
宋稚早已习惯了他突如其来飞来的偷袭招式,扬手接过,才看清是本册子,她随手翻开,无数栩栩如生的招式功法浮于纸面,旁边则详细记载着功法心决。
“这,这是什么?”
“练完我的这本秘籍,不愁学不会我的功夫。”
石樵翁答得干脆,却听得宋稚皱起眉头,“师傅,你既然有这种秘籍,为何不早拿出来?”
“咳……”石樵翁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开口:“为师让你既然让你苦练,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就莫要管这么多了。”
宋稚掂着手中册子,想起这数日的无效训练,心中默默腹诽,这老顽童,莫不是看她闲着无事,整日在耍她吧!
她没再多言语,抬头看了下今日天色,上前道:“师傅,事不宜迟,我们二人今日便出发了。”
石樵翁终于从躺椅上坐起来,望着这个和自己仅有一月师徒情谊的小姑娘,朝她招手:“倘若你跟我的时间再久些,日后必能成大器,你这根骨奇绝,我不会看错的。”
“可惜啊,我老了,奔波不动了,纵然我之前如何称霸武林,也躲不过天人五衰……”他忽然伸手揉了下宋稚的头发,目光慈爱,“你既入了我师门,那林邵枫也称得上是你的师兄,我平生仅剩一愿,便是找出害他的凶手,如今此事就拜托给你了。”
宋稚点头,指天立誓,声音微哑,“小徒今日立誓,一定会找出害死师兄的真凶,为他报仇,不死不休!”
石樵翁忽然攥住她伸出的两根手指,苍老如树皮般的手覆上她的手,宋稚来不及开口,便感到一股滂湃内力涌进体内,她几度挣扎,手却牢牢吸附石樵翁的手上,怎么都抽不出来,她着急低吼:“师傅,你这是要做什么!”
丹田之处,内力汹涌,石樵翁终于松开手,往日灰白的头发一瞬间白如新雪,日光之下,满头银发夺目,他咳喘几声:“今日我这老人家,便赠你这一小部分内力,愿你来日万里行,能保全自己性命。”
他起身,笔挺的身躯慢慢弯下来,佝偻着走向屋里,仿佛苍老数岁。
宋稚眼眶泛红,却是李寻鹤开口唤住石樵翁:“前辈,你帮我重塑筋脉,已然耗费许多内力,今日又赠阿稚内力,你又当如何自保?”
他背对着二人,挥挥手:“老朽见众生,都如过眼云烟,唯有一念难平,放心,我会在此地等你们归来的。”
“宋小丫头。”石樵翁慢慢回身,不见曾经轻狂,如送晚辈出行的老者般再度叮嘱:“为师曾称霸江湖,不可一世,但至今已过数载,如今江湖辈有人才出,即便你承我功法,也切不可轻敌自大,切记,切结……”
声落,石樵翁一步步走入屋内,两扇木门合上,彻底不见他的身影。
宋稚红着眼,撩衣跪在地上,相处这些日子,直到分别这一刻,她才算是真切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师徒情谊,嘴唇翕动:“小徒谨记师傅教诲……”
李寻鹤随她一同跪下,二人俱是俯首行大礼,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待到走出院子外,李寻鹤接过宋稚手中的包裹,自然地挂在自己身后,“阿稚,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宋稚狠狠抹了一下眼睛,眼眶仍在泛红,面上却已恢复冷静,她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把最上面的一张递给李寻鹤:“这是当初林邵枫寄给师傅的信,最后一封有提到他准备去参加比武大赛,我看过舆图了,比武大赛的地点正好途经灵风镇和天清峰。”
李寻鹤扫过泛黄的纸张,轻声道:“算算时间,即将再度召开武林大会了。”
宋稚点头,“所以我们先去灵风镇探探风声,若能找出和当年之事有关的线索,那便再好不过了。”她顿了一下,“但此去,你少不了要见故人了。”
武林大会是天华宗一手促成的,李寻鹤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却是笑得坦然,双眼似是无尘明镜,温声道:“阿稚,我既然做好去寻真相的准备了,故人故地我自然都是不怕的……”
*
武林大会每四年一次,天华宗是武林第一大宗,自然每年的武林大会都由他们一手操办,给天下英雄好汉发布请帖,诚邀各路人士来此一决高下,而江湖万人册的排名,也将根据胜负重新排定。
地址就选在天华宗附近的沧澜海边,每次都引得众人围观,声势浩大。
而离此地最近的就是灵风镇,许多早早到来的武林人士,都会在此地住宿休整,只等时辰一到,便赶赴比武之地。
所以林邵枫曾经出现在此地,并不意外。
宋稚和李寻鹤结伴而行,走在熙攘吵闹的大街上。
灵风阵本是个地处偏僻,算不上繁华的小镇子,却因为近日召开武林大会的原因,可谓是无比热闹。
宋稚四处留意,刚避开前面一个背着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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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摸骨看相 小男孩水灵灵的大眼睛里……
小男孩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诚挚,装着对传说中谪仙剑客的景仰。
他阿姐应当也是个良善之人,这才把男孩教得如此好。
宋稚手中捧花,鼻尖凑在花瓣上深吸一口气,轻声回道:“你阿姐说得没错,李寻鹤的确是顶好顶好的人。”
李寻鹤闻言,往日清冷不可攀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几不可查的错愕,而后眉梢眼角处多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似是冰雪消融,迎来万千繁花怒放。
他弯腰伸手,拉起蹲在地上的宋稚,“阿稚,我们先走吧,毕竟还有正事要忙。”
宋稚蹲得脚酸,借着李寻鹤的力站起来,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莫急,我知道该怎么打听林邵枫当年之事了。”
按照石樵翁当年所讲,林邵枫当日夜晚莫名发狂,周身内力外泄,灵风镇手无寸铁的百姓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一夜,林邵枫便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这个小镇中,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他手……
宋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心中默默打定主意,看向李寻鹤:“当年之事引起如此轰动,灵风镇的百姓势必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打听消息。”
片刻后,宋稚站在街边的空地上,李寻鹤站在她身边,手中拿着一根比人还高的竹竿,白色招旗自上方垂下,写着“善观气色”四个黑字。
来往行人频频侧头去瞧,看见长杆下蹲着一个小姑娘,两手托着脸颊,红裙墨发,实在不像懂得相术的算命高人,一群人嬉笑离去,无人肯让她相看。
宋稚轻笑,忽的朝着一个行人扬头,叫住他:“小公子,我瞧你印堂发黑,想来片刻后会有一劫,近日会诸事不顺,我今日斗胆窥探天机,可以不收分文的帮你破解此劫。”
正准备去赴友人约的张坚莫名其妙地站住脚步,看着煞有其事的宋稚,短暂停留一瞬后,摇头道:“谢谢小姑娘的好意了。”说完他便大步向前,喃喃自语:“武林大会在即,镇上的江湖骗子都多了不少……”
宋稚伸手摸到脚边的一块碎石子,内力聚于掌心,抬手一挥,二楼酒馆窗台上的花盆应声而落,只听“啪”的一声响,不偏不倚的落在张坚面前。
花盆落下的黑影从张坚眼前划过,陶瓷片和潮湿泥土飞溅,落到他藏青色的布鞋上,张坚心有余悸地后退两步,好险,只差一步,这花盆就会给他的脑袋开了瓢。
他颤微微的回头,看见方才满口胡言的小姑娘,仍旧蹲在原地,十分和善地朝他招了招手。
张坚半信半疑的回头寻她,手指着花盆落地的位置,不自在的开口:“小姑娘,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稚站起身子,将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一番,此人一身书卷气,身材瘦而高,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很容易就被她的障眼法给吓住。
“小公子,方才我便说了,你印堂发黑,视为不祥之兆,你侥幸躲了花盆一灾,若不及时破灾,只怕之后会有更大的麻烦啊。”宋稚板起脸,左手的大拇指依次在右手的手指上掐算,装模作样的摆弄一会儿,随后面色沉沉的摇了摇头。
见宋稚这副模样,张坚心里咯噔一下,本着信了也不吃亏的念头,连声说道:“小姑娘,不不,这位高人,你快帮我瞧瞧该如何破解啊?”
“小事一桩。”宋稚一指旁边的招牌上的四个大字,“放心好了,让我来为你摸骨一看。”
张坚依言伸出手,见少女两根葱白似的的手指落在他的掌心。
宋稚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腕骨,“小公子,我瞧你的六亲缘薄,怕是命如无根浮萍……”
此话像是牵扯到了张坚的伤心事,他鼻子一酸,“高人说的极是,我双亲的确早已亡故……”
宋稚面上不动声色,悠悠道:“我此番摸骨看相,估摸着你双亲是八年前所忘,只怕是死状凄惨,未能得到善终……”
张坚一时都顾不上难过,微微张着嘴,“当真是奇了,高人当真是有几分神通!”
在一旁的李寻鹤终于听不下去宋稚的满口胡诌,他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身形隐在白色招旗后,偏着头无声的笑了一下。
自二人在街边买完花后,就看见这位公子走进了香烛店,看见他同掌柜的嘱咐片刻,随后对着掌柜拿出的一叠黄色纸钱点点头。
临走出店门的时候,还听到他对着店里吆喝着:“有劳掌柜的了,我过两日便来取。”
由此不难想到,他必是这几日要去祭拜亲人,而如今武林大会在即,当初林邵枫发狂杀人的日子也近在眼前,只稍微一想,便是出奇的巧合。
于是宋稚大着胆子猜测,张坚的父母就是死于林邵枫发狂的那一日,也就是八年前的武林大会前夕……
不过宋稚不能直白的问当年之事,依旧摆着神叨叨的高人姿态,“你父母怨气深重,难能化解,因此缠在你身边了,只怕是当年死得极冤啊……”
怨气?张坚猛然回想起爹娘当时遇害的一幕,他躲在衣柜里,从狭窄的缝隙里往外看。
看见那个神情癫狂的男子一掌击飞自己的娘亲,她的身子犹如纸糊的鸳鸯一般飞出去,后脑勺“咣当”一声重重撞在了水缸上,而后血流了一地。
怒火攻心的父亲挥着拳头上前,却被他一爪掏向心窝,那只血淋淋的手攥着还在跳动的心脏,从父亲背后贯穿而出。
然后男人低吼着离开了他的家,不多时,传来了邻居一家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幕成为了他多年以来的噩梦,这几年好不容易淡忘此事,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张坚猛然蹲下身子,使劲的捶打自己的脑袋,满脸惶然,不停瑟缩着低声喃语:“爹!娘!你们不要吓我啊!都是那个杀人魔头害得,都是他!!”
他咬牙切齿的低吼声一瞬间将宋稚的心攥得生疼,她已然清楚,这男子口中的杀人魔头,必然是张邵枫无疑。
宋稚几度张开口,却像有团棉花堵在喉咙里,她本欲再次追问这杀人魔头当日的情形,却突然不忍再问了。
八年前,这公子也不过是个小少年罢了,何必又再次去揭人伤疤呢……
她和李寻鹤对视一眼,而后轻轻摇摇头,“罢了,我们再想别的法子打探消息吧……”
然而此刻张坚的反常举动,已经引起了一群人的旁观。
“这,这不是张家那小子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啊?”
“我瞧他这是癔症犯了,快给他送去医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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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女捕快 楚思渺的刀落在宋稚的脖间……
楚思渺的刀落在宋稚的脖间,下一刻从旁边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夹住刀尖向外挪。
旁边的男人垂着脸,面上看着不曾用力,楚思渺更是恼怒,抬手欲抽刀离开,偏偏那柄刀仍是纹丝不动……
宋稚后退两步,收起方才的嬉笑之意,拱手开口:“方才是我失言,还请姑娘见谅。”
李寻鹤松开手,长刀骤然失力,楚思渺顺手将刀收回鞘中,冷冷道:“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稚三言两语讲清方才之事,再三言明自己没有恶意,“那张家小子的病犯得突然,我也的确是没有想到……”
楚思渺盯着她,似乎在衡量她的话是真是假,而后冷淡道:“你们走吧,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宋稚没料到楚思渺这么轻易放他们二人离去,有些意外开口:“不必再审问一番了?”
楚思渺气得笑了一声,斜睨着她冷笑:“每逢比武大会前夕,灵风镇多的是习武之人闹事,若真的是较起真,我们府衙的大牢怕是都装不下了。”她又是故意挑衅道:“放心,你若是想去大牢里待上一阵,日后机会多的是……”
说完,她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这一场乱子终于平息,宋稚不但没得出当年之事的消息,反而险些入了大狱,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可笑。
忽然街对面传来一声惊呼,宋稚抬眼看过去,之前卖花的摊子前,站着一位清秀姑娘。.
她也正望向两人所在的地方,更准确来说,那双含着盈盈水光的眸子,正落在李寻鹤的身上。
这姑娘看着很是激动,眼眶泛着一圈红,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宋稚看向李寻鹤,见他食指抵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隔着一条长街,宋稚也能看到姑娘眼底的翻涌的情绪,她想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
这应该就是当年,李寻鹤出手救下的卖花姑娘吧……
正在思索间,卖花姑娘已经抬脚,从街上横穿而来,她的两只手绞在一起,害羞带怯的开口:“李……少侠,竟真的是你……”
她微微仰起头,红扑扑的脸蛋上渗着一层薄汗,“方才人多吵闹,我还当又是谁招惹了楚捕快,原来是少侠来此,怪我眼拙,竟不识救命恩人在此……”
“你认识方才的女捕快?”宋稚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位是?”卖花姑娘诧异地看向一眼宋稚。
李寻鹤看着宋稚明艳的侧脸,不自觉温声答道:“她是江湖异闻阁的掌柜——宋稚。”
卖花姑娘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挪动,而后轻笑着答道:“楚捕快为人仗义,最是公道正义,我们灵风镇的人都很是喜欢她。”
宋稚想了下楚思渺方才的反应,“那你可知道她家中还有何亲人?”
卖花姑娘犹豫着,刻意压低声音道:“楚捕快也是个可怜人,他阿爹意外出了事,如今和年迈的老母亲相依为命。”
宋稚立刻察觉到其中的关键,问道:“她阿爹是出了什么事?”
“这,我也不好说的……”卖花姑娘神情惴惴,"总之就是八年前那桩人尽皆知的祸事,想来姑娘也应该知道,就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所为。”
她幽幽叹口气,“楚小捕快当时年幼,曾亲眼目睹亲人丧命,正如那位张家小公子一样,不过说起此事,她却比张公子更惨一些。”
“这是为何?”
卖花姑娘攥紧衣衫一角,声音中含着对楚思渺的同情,“当初那魔头狂性大发,我们一家正好去临乡探亲,因此避过了这场祸事,后来我们从别人口中中得知,杀人魔头那晚正好在楚小捕快的家中,出事之时,她们家是一个遭难的……”她小心翼翼凑向宋稚,声音轻得转瞬即散,“听说啊,那魔头就是被楚小捕快带回家中的,若非如此,他阿爹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呢。”
宋稚呆愣愣的看着她,原来竟是这样,张绍枫竟然和这位楚小捕快有如此瓜葛,难怪在她提到八年前之事时,楚思渺顿时变脸,甚至拔剑相对。
如此,想必楚思渺一定知晓张绍枫当日性情大变的来龙去脉……
她朝着李寻鹤使了个眼色,眼尾上挑,目光流转间,不留痕迹地看向楚思渺消失的方向。
李寻鹤心中了然,然后看着面前的卖花姑娘,“姑娘,我们还有事要办,下次有缘再见……”
卖花姑娘猛然回过神来,脸上浮出羞赧的笑容,“当年在街边,我承少侠的救命恩情,你那日纵马离去,我未曾来得及开口言谢,今日既然重遇恩公,还请受我一拜。”
说完,就要在人流汹涌的大街上,俯身弯腰朝下跪去。
“姑娘不可。”李寻鹤伸手拦住她,嘴角边的笑意格外清浅,“街上这么多人,便是道谢也不急于这一刻,何况施恩图报非君子,姑娘不必记挂于心……”
卖花姑娘站在原地,看见他们二人相伴离去,两人身姿俱是高挑出尘,红色衣裙张扬明艳,白色长衫不染尘埃,她瞧得出神,感慨两人十足登对。
*
府衙大门敞开,门外并没有官差把守,宋稚和李寻鹤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府衙,只见其中冷冷清清的,并没有多余的人存在。
按说近日多有武林人士涌进灵风镇,官府之内理应多加戒备,但眼下只有两个官差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得人事不知。
宋稚拍着其中一人的肩膀,“这位大哥,醒醒!”
“谁?”官差从睡梦中惊醒,一手摁在腰间佩刀上,半睁着困倦的眼睛左右张望。
见来人是个模样不大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位姿容淸贵的白衣少年,他对着李寻鹤背着的长剑嗤笑一声,语气不善道:“看你们二人不像是本地人,行走江湖之人,怎么还有事来找我们啊?”
桌上趴着的另一人也被吵醒,不满地瞪着他们二人。
身为官府当差之人,却毫不掩饰对他们二人的厌烦,宋稚耐下性子,斟酌着开口,“二位大哥,我们是想来找人的。”
官差坐回石凳上,抱着胳膊冷哼:“来找什么人啊?”
“是一位姓楚的女捕快,两位大哥可知道她如今在哪儿?”
“你想找的人是楚思渺?”两位官差对视一眼,懒洋洋答道:“她在外巡视还未归来,你们就在此地等着吧。”
宋稚点点头,跟着李寻鹤在另外两张空着的石凳上坐下,一副十分自来熟的样子。
两位官差虽是不耐烦的看她一眼,却也并没有多言。
宋稚一会儿用脚在地上画圈儿,一会儿又在槐树下,蹦跶着去够树上的叶子,最后冷不丁从官差身后探出头,似乎无意的开口询问:“大哥,八年前即将开办武林大会之际,我曾有位好友来了灵风镇,只是后来不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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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往事 “师妹?”楚思渺犹疑地……
“师妹?”楚思渺犹疑地抬起眼,手中转着瓷白的碗盏。
宋稚点点头,满眼诚恳,声音在周遭吵闹的议论声中格外清亮:“林邵枫的确是我的师兄,我来到这也只有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微微停顿一下,“我觉得,此事还另有缘由……”
“另有缘由?”楚思渺扭头看向窗外,外面车水马龙络绎不断,一片太平,和八年前人间地狱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敛下眸子,又一瞬茫然:“不管有什么缘由,灵风镇数百条人命,不都是断送在他的手里了吗?”
她声音低了下去,“可我不明白,他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宋稚蓦地攥紧手指,楚思渺对张邵枫的这句评价,显而易见是和他有过瓜葛的,她压低声音问道:“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八年前啊……”楚思渺微微眯起眼,“我那时候约莫只有八岁,正是顽劣的年纪,那日和阿爹出门看花灯的时候,不小心走散了,我也就是那时候遇到他的。”
宋稚意外道:“是他帮你找回阿爹的?”
楚思渺极慢地点了一下头,“他给了我一颗饴糖,陪着我在原地等阿爹,后来怕我呆着无趣害怕,又去猜谜赢了一盏玉兔花灯送给我,那天五彩的灯光和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我只觉得这个大哥哥真的很好……”
“你后来,又见到他了吗?”
“自然是见过的,那日我寻到爹爹时,吓得扑到他怀里大哭,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他不知道何时离开了,我阿爹也说,日后若是再次碰到他,一定要好好和他道谢才是,我自然点头称是,却没想到,那么快就遇见了他。”
楚思渺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垂着眼,和刚在大街之上呵斥宋稚的模样截然不同,像个懵懂的孩子,“那日过后的第三天,我在巷尾的卖糖葫芦的铺子处又见到他了,他正和一个戴面具的男子站在一起,我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武林大会,我实在是好奇,便悄悄地挪过去,正好被他看了个正着。”
她忽然笑了一下,“他真的很好,见我站在那,自掏腰包帮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摸着我的脑袋问:‘小孩儿,又走丢了吗?’我只好傻笑着地摇了摇头。”
“戴面具的男子?”宋稚飞速在脑海里思索,张邵枫寄过来的那些书信中,有提过这个戴面具的男子吗?
这人又是何来历?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楚思渺的声音响起,“对,是个时时刻刻都戴着面具的男子,我记得,张邵枫似乎唤他‘顾大哥’,当日我拿着糖葫芦,告诉他我阿爹阿娘都想当面感谢他,邀他去家里吃饭,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就用胳膊撞了一下他,声音也冷冰冰的,让他别多事,赶快离开……”
“张邵枫依旧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他弯腰问我,用不用把我回家,我自然不敢耽误他的事,便拍着胸脯说,我自己肯定能回家的。”
宋稚听得很认真,不肯错过她话中的每一个字,声音不自觉放轻:“这便是你们第二次见面?”
“是,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楚思渺左手撑着下巴,没有看她,只是露出一种很悲凉的笑,“说来,我们总共也就见过三次面。”
“我第三次见他,是和阿爹阿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武林大会已经快要开始了,灵风镇到处都是来这里借宿的江湖人士,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有人从茶馆酒楼里打出来,有些人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武艺,有些人却是下了狠手,我那次见他,正好看到他嬉笑着在两拨人中间劝架。”
“劝架?”
楚思渺似是想起了那日的景象,勾着嘴角淡淡笑了下,“对,就是劝架,那两拨人不知为何起了冲突,挡在大街上动起手来,瞧着气势汹汹的,这场面吓得很多灵风镇百姓都不敢过去,我阿爹和阿娘带着我,也都躲得远远的,但他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站在两拨人中间一点都不害怕。”
“也不知道他和两拨人都说了些什么,反倒是惹得那些人动怒,满脸涨得通红,最后竟是都朝着他围过去了。”
楚思渺微微感叹,“我那日见他游走在众人之间,身姿翩若游龙,无比从容自在,只随意出手,就能胜过那些急赤白脸的江湖人,当真是让我为之折服。”
年少时的那颗糖,在口腔里的甜味似乎又慢慢溢出来,藏在心底的白兔花灯也重新泛着朦胧的光,风流洒脱,笑容肆意的少年在她幼年的记忆里一眼惊鸿,张邵枫的容貌一瞬间无比清晰。
那样肆意鲜活的少年,武功又好得出奇,简单几招便能将群雄戏弄得团团转……
楚思渺嘴角的笑意刚刚浮起,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意猛然消失不散,眼底晦暗,她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少年好看的笑是真的,但后来的满手鲜血也是真的,楚思渺双眼赤红,声音尖锐得几乎变了调,“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后来会凶性大发,几乎屠杀了半个灵风镇!”
宋稚心猛地揪起,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伸手去摸楚思渺的脑袋,哑声道:“楚小大人,这也是我们来此的原因,你也知道,张邵枫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疯杀人,所以我们更应该去为那些亡魂寻个公道不是吗?”
“那些隐在背后的杀人凶手,不该就这么逍遥在外……”宋稚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我们总能将那些杂碎,重新赶回到地狱之中!”
楚思渺肩膀微微耸动着,良久后才平复下心情,她看着宋稚,“抱歉,是我失态了。”
不待宋稚开口,她便挪开了视线,冷声继续道:“那日,他以一己之力戏耍两拨人后从容离开,那些人虽不服气,却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咽下这口气,而那个一直在街边旁观的面具男子,也跟上去随之离开,然后……”
“然后……”楚思渺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垂着头,抓着桌沿的手不断用力,骨节森白,“然后我拉着阿娘和阿爹追了上去,喊着闹着让他来家里吃饭。”
宋稚几乎能感受到她话里的满满的悔恨之意,也几乎可以预见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想宽慰却不知如何开口,“这,这并不是你的错。”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楚思渺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双手慢慢掩面,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总之最后,他笑着摸着我的头,说:‘那便依你吧,小不点。’而后同我一道回了家,在我家中用了晚膳,说来奇怪,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也没有再次阻挠,而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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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无妄峰 宋稚在脑中不断梳理着此事……
宋稚在脑中不断梳理着此事的来龙去脉,她虽不清楚那个带着戴着面具的男人是何来历,却觉得此人古怪的厉害。
她沉思片刻,认真询问道:“我还有一事想问,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可有参加武林大会?”
“自然是参加了。”楚思渺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他不但参加了,还在那一届的武林大会中打遍群雄,成为了天下第一。”
既是如此人物,江湖上总该有过他的名姓,宋稚紧蹙双眉,将当世有名的人物思索一遍,却没有任何和此人有关的信息。
楚思渺见状,“不用想了,自当日一战成名后,他便不知所踪,无人再知他的下落了。”她伸手敲了下桌子,笑起来时两颗虎牙分外明显,然而笑意未曾到达眼底,“不过,我却见到过他。”
“你在哪里见过他?”宋稚匆匆开口,紧张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就在无妄峰,当初张邵枫的自戕之地……”楚思渺眼里划过一丝戾气,“上一届武林大会的前夕,我亲眼见到他站在那里,依旧戴着当年的面具,他当时似乎察觉到我来了,背对着说:‘怎么?你难不成是想来祭奠他的?’”
“他的语气很刻薄,丢下这句话后便消失不见了。”楚思渺伸手揉着额角,“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如果想找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可以去无妄峰碰碰运气……”
她从旁边拎过佩剑,挂在腰间,晃悠悠地朝着门口走去,似乎全身的精力都用来讲述这场当年往事了。
“楚小大人。”宋稚出声叫住她,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轻声道:“你就不想知道此事背后的真相吗?”
楚思渺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找到真相又如何?我阿爹就能活过来吗?”她忽的轻笑一声,“不过我也很期待,有朝一日能从你口中得知整件事的真相。”
她挥了下手,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很快消失不见。
一场当年往事渐渐浮出水面,但宋稚和李寻鹤都清楚,这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阿稚,我们现在去哪?”
宋稚慢慢收回视线,“武林大会即将召开,我们就去无妄峰走一趟吧,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
无妄峰高耸万仞,所处地势极为险绝,白茫茫的朦胧雾霭环绕山间,低头看,幽深可怖,深不见底。
“如果一个人武功极佳,轻功绝好,那从此处跃下可还有一线生机?”宋稚只低头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飞快从崖边后退,给自己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李寻鹤站在陡峭的悬崖间,垂首静立,山间凌厉的风刮起他的白衫和发带,恍若一不留神便能凌风宋稚踏空,羽化成仙般飘出去。
他摇摇头:“从此处跃下,不可能有任何生机。”
宋稚看他站在悬崖边,不免心惊,朝他招了招手,见他缓步而来,一颗心才算安下来,又低头四处察看。
隔了数年,当年的大战留下的痕迹和血痕都已然不见了,唯有荒草萋萋,布满在碎石嶙峋的地面上。
“你说,那个戴面具的男子还会来吗?”
“不确定……”李寻鹤弯腰在荒草间四处察看,“我们可以找处隐蔽的地方等一等,至于剩下的,便交给天意了。”
宋稚点点头,环顾四周,只觉得无妄峰顶的那块巨石很是合适,巨石高耸,像只昂首的巨兽,躲在下方只觉得遮天蔽日。
她顺势在地上坐下,扒着石头正欲开口喊李寻鹤,忽然顿住身子,眉眼诧异地看着手下某处:“这是什么?”
李寻鹤闻声过来,伸手一把扶起她,这才抬眼看向石头,多年冷风的侵蚀,让石壁变得奇形怪状,但上面却赫然有几道凹陷的痕迹。
宋稚抓着李寻鹤的胳膊凑过去,伸手摸着凹痕,“这是剑痕,有人用剑刻出来的?”
李寻鹤点头,默不作声地拉着宋稚后退两步,忽然抬手,裹挟强劲内力的张丰扑向巨石,将上面遍布的藤蔓野草吹开。
石壁上的剑痕愈发清晰,宋稚仔细辨认,“这是一行字?”
上面的刻出的字体的潦草,每笔都干脆利落,可见执剑之人的功力深厚。
宋稚继续后退几步,微微眯起眼,仔细分别着潦草狂乱的字迹,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本欲仗剑走江湖,而今万劫倚剑起。
万千冤魂噬风骨,怎堪身负侠客名。”
“这是张邵枫留下的字?”宋稚顿了一下,又看到后面几个字迹越发狂乱,毫无章法,似是在极度崩溃之下所写:“可叹!可悲!我无颜苟活于世!”
李寻鹤伸手从上面的字迹划过,石壁的凉意慢慢渗透之间,他闭上眼,几乎感同身受到张邵枫当时的绝望和悲痛。
良久后,他才低声开口:“当初无数正道人士围剿张邵枫,即便他神志不清,却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苦战半日,他却突然恢复神智,却发现自己已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杀人魔头,手下冤魂无数,而后大笑出声,双目泣血,随后捡起脚边的剑,在石壁下留下这段话后,折剑于无妄峰,从此处悬崖一跃而下,没有半分留恋。”
“若非他在此地自戕,仅凭那些江湖中人,是绝对无法奈何得了他……”
宋稚慢慢走到李寻鹤身边,看着那些纷乱的剑痕,几乎可以想象到,张邵枫当年立在此地,睚眦尽裂,发鬓凌乱,在无数人恨不得噬其血肉的眼神里,存了怎样的死志。”
“阿稚。”李寻鹤仰头,目送天边一只飞鸟远去,眼底满是英雄气短的落拓之意,“我曾听人说过,张邵枫神智清醒之时,便再无抵抗的心力,他半跪在石壁前,任由那些江湖人士大着胆子向前,落得满身的剑伤和鞭伤,耳边都是那些人在高喊:为灵风镇百姓报仇!”
“我知道那时的他不怕疼,因为无辜之人的枉死对他来说才叫折磨。”李寻鹤无奈苦笑,周身寂寥。
宋稚知道他是想起了被逐师门的那晚,张邵枫曾经经历过的,在数年之后,这个天之骄子也同样经历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已葬身悬崖,一个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两个人的选择无法评价,但只要活着,总还会有翻盘的希望……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李寻鹤,于是在石壁面前小声念叨:“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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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的选址定在沧澜……
武林大会的选址定在沧澜海边,微凉的风卷来海水的咸腥味,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山峰连绵,依稀能窥见天华宗门派的房屋。
虽是在海边举行武林大会,到底离沧澜海还是有一段距离,岸上已经搭起高台,想来站在上面比武之时,能将水天一色的风光尽收眼底。
此时还没到比武正式开始,但周遭已经围满了不少来凑热闹的人,各个门派也都已经到此准备,台下摆着一张方桌,桌子后的小少年在板凳上来回摇晃,口里吆喝着:“要报名今年武林大会的快来啊,我们这儿可过时不候!”
有人围在桌前打听:“小哥儿,今年的彩头是什么啊?”
小少年懒懒掀了下眼皮:“你若能赢,天下第一的名号便是你的了,还要什么彩头啊?”他顿了一下,“不过确实是有彩头的,除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外,还有一样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小孩儿,你这可就是在诓人了……”
“是啊,那金丝软甲正是当年杀人魔头张邵枫的贴身之物,只怕早就和他一同坠入悬崖了。”
“你莫不是找了个赝品来糊弄我们吧。”
小少年吊儿郎当往后靠,“信不信随你们,反正这金丝软甲是正儿八经的宝物,你们哪个厉害,便夺了魁首亲自一看啊。”
宋稚和李寻鹤闻言对视一眼,都对这件金丝软甲起了疑心。
宋稚挤开人群,凑到桌前问道,“小兄弟,可否告知在下,这金丝软甲是从何处得来的?”
“想知道啊?”小少年顽劣地看她一眼,“你若是能打遍群雄,亲自站在这儿来讨彩头,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这小孩儿的臭脾气,真是有些欠揍……
宋稚抽了一下嘴角,“那成,我也来报名。”
“你?”小少年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落在了她的身后,“我瞧着他的功夫倒是不错,让他来参加,说不定夺得魁首的几率比你大得多。”
今日人多眼杂,李寻鹤为了避免惹人注目,一直戴着斗笠,低垂着头不曾言语,往日常穿的白衫也换成了一件不打眼的玄青色的外衫。
饶是如此,也能看出此人芝兰玉树,有如皎皎明月之姿。
宋稚虽诧异小少年的眼光毒辣,却仍是飞快两步挡住身后的李寻鹤,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报名的人是我不是他,劳驾小哥儿别看了,先把我的名字给记上。”
“那倒是可惜了。”小少年收回视线,随手从旁边捞起一只炸毛的毛笔,“你把名字报上来吧。”
宋稚想了想,也欲给自己起个响当当的名号,“此生逍遥天休问,古来万事东流水。”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露出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我就是逍遥客——宋稚。”
小少年手腕一抖,在纸上画出鬼画符的几个字,小声嘀咕着:“什么玩意儿逍遥客,没听说过啊……”
宋稚嘴角的笑意僵住,而后翻着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心中默念:“不妨事,我不与小孩子计较。”然后抿着嘴朝他做了个鬼脸,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没关系,日后你会记住这个名字的。”
斗篷下传来李寻鹤的轻笑声,他刻意压低声音,“阿稚,莫闹了。”
宋稚转身,不满地鼓了下腮帮,“你听到没有诶,这小孩儿瞧不起我。”她在空中胡乱比划几下,“日后有他后悔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开,却不知身后的小少年收起散漫的笑意,探究的目光停在李寻鹤的身上……
*
今日大多数都是前来报名的江湖人士,只等报名人数齐了后,便通过抽签决定对战的次序,两两一组,分出胜负后进入下一轮,再进行第二次的抽签……
谁能在高台上站到最后,那么谁就是今年的武林大会的魁首,日后江湖万人册的榜首,有此名号在,号令群雄,称霸江湖不在话下。
宋稚和李寻鹤站在人群不远处,忽然扭头看他:“你当时夺得魁首之后,是不是特别威风啊?”
李寻鹤的神情隐在斗篷下看不分明,却能听到他的低笑声,“没有很威风,比武赢了和从前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早在比武之前,李寻鹤就已经是颇有盛名的剑道天才了,拿下天下第一,似乎是件众望所归之事,可以说在逐出师门那一天,他的人生向来顺遂,除了那件事将他打下云端。
他的笑意戛然而止,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天华宗一向规矩严格,对我们也是管束颇多,我当年虽得魁首,却也被师尊教导,不可过于骄矜,亦不可仗势欺人,天华宗弟子一身武艺,自是要荡平天下不平之事的。”
“后来箐萧长老笑着打圆场,说正当年少意气之时,不敢整日这么拘着我们,一个个的都像个小大人,偏生少了些少年朝气——”
他忽然顿住,宋稚不明所以地偏头看他,见他整个人身形僵住,呆呆地看向前方。
宋稚寻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群外,几波人挤在一处相互寒暄着,她眯着眼打量着这群人,头点戒疤,身穿黄褐僧衣的几人正是少林寺弟子,为首的老和尚眉毛和胡须白而长,虽面庞苍老,眼神却是明亮有神,身穿大红袈裟,手持禅杖,是一向以慈悲为怀的悯空大师。
和他正在交谈的则是崆峒派掌门人北宸子,宋稚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却停在了另一拨人群之上。
那些人身着白衣,下摆大袖之上的玄鹤纹饰栩栩如生,每人额间缀着一点朱砂,身负长剑,剑柄红穗子摇曳,短的是不染尘俗的清贵模样。
这是天华宗,宋稚心头一沉,终于明白李寻鹤为何这番彷徨模样。
天华宗弟子团团围着一个人,那人身姿高大,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似乎感受到有人的注视,忽然转头看向宋稚和李寻鹤所在的位置。
很是凌厉硬朗的一张脸,但面上的笑意却格外和善,让人无端的想要亲近,宋稚刚看清他的长相,就听到身边的李寻鹤喃喃出声:
“箐萧长老……”
宋稚诧异,方才他还在念叨这个箐萧长老对他的照顾,这便瞧见他了?
果然人和事都是不经念叨的,宋稚默默腹诽,又担心起来宋稚,见他斗篷好好带在头上,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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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莫要轻敌 入夜,宋稚盘腿坐在……
入夜,宋稚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摊着内功心法和青霄剑谱,纸页磨损泛黄,已经翻过许多遍了。
她将内功重新游走全身一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桌边。
李寻鹤垂着眼,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绕着剑柄上垂下的红穗,似乎在想些什么,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又茫然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个正着。
宋稚连忙收回视线,捧着剑谱认真拜读,粗糙书页紧紧贴在双眼前,恨不得钻进里面。
忽的剑谱上多了两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剑谱往后拉,“可是在担心明日的比武?”
宋稚循着手指向上看,正好看见李寻鹤清凌凌的目光,她松开手里的剑谱,大咧咧地撑在床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之前张恒气势汹汹的,不也是输在了我的手里吗?想来周归雁是师门年纪较小的弟子,赢他应当不在话下。”
“我瞧你们天华宗,倒也不过如此,拿得出手的,也不过你一人而已。”
李寻鹤将她的剑谱和记载着心法的书册一本本收好,将起皱的封面抚平,神情反而有些凝重,“周归雁师从箐萧长老,是他的得意弟子”
他拧着眉头,“阿稚,你还是莫要轻敌才是。”
宋稚顺从地点点头,眨着眼睛看向李寻鹤,昏黄的油灯之下,映出他颀长的身姿,自是梅标清骨,翩翩君子的模样。
李寻鹤误会她眼底的灼灼光芒,偏过头,“阿稚,我虽被逐出师门,但对师门敬意不改,我仍把周归雁看作是我的师弟,你们二人之间,我自然是无法偏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看宋稚。
宋稚却反应过来,没有人比李寻鹤再明白不过天华宗的剑法招式,只要他愿意,自然可以告知宋稚天华宗剑招的破解之法。
显然他以为宋稚是在打着这个主意。
宋稚仰头,半眯起眼,无端端一股怒火窜上来,她按捺着火气,嗤笑道:“李少侠,我虽不及你天分那般高,却也是不屑用旁门左道来取胜的,你莫要看低我才是。”
她一头仰倒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李寻鹤,声音发闷,“我困了,要睡了。”
身后李寻鹤的声音一瞬间有些慌乱,“阿稚,我,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宋稚背对着他,如墨长发散在床榻上,背影冷淡。
李寻鹤无意识地攥紧手,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微弱的脚步声传过来,宋稚知道是他准备离去,忽而脚步声停下来,李寻鹤的声音从门前传过来,“阿稚,明日比武,万事小心……”
宋稚抿了下唇,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合上,起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满地嘟囔道:“真是个傻瓜!”
她顺手从床头捞起李寻鹤放好的册子,继续翻看起来。
第二日,比武台上锣鼓声响,高台围栏上红绸翻飞,留着山羊须的男子站在高台,声如洪钟:“今日比武,不拘各位好汉身份背景,都可以登台一较高下,只是需要各位签好生死文书。”
“咱们规矩说在前头,比武一对一较量,其他人不可相帮,亦不可当场聚众报复,被打下擂台者便是输家,亦可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是否认输。”男人眯起眼环顾一圈:“接下来,就祝各位好运了。”
他抬手,使劲抡了几下胳膊,洪亮的铜锣声骤然响起,悠长的余音环绕全场,听得四下围观群众高声喝彩,极为捧场。
宋稚站在人群里,好奇地伸着脖子朝台上看,她登台的顺序靠后,此刻和旁人一起在看热闹。
擂台上已经站定了两人,一位身量较小,另一位则身姿魁梧,身穿赤红衣袍,腰束玄色金丝蛛纹带,衣领袖口处都绣着同色纹饰,看起来精神奕奕。
李寻鹤及时出言,指着个头稍矮的男人介绍道:“阿稚,这是天鹰教弟子赵滔,那位红衣男子则是混元派的大师兄卓荀之,你可多留意他们招式,无论哪方胜出,日后都有可能是你的对手……”
宋稚抿着唇,偏过头不搭理他,似乎还在生昨日的气,赌气道:“说不定我第一轮便不敌你那位好师弟,就此出局了呢。”
李寻鹤无奈地勾起嘴角,笑意中多了一抹纵容,“你与周小师弟比武,我自然是站你这一边。”他凑过身子,认真道:“阿稚,你不会输的,你会光明磊落的赢下这场比武。”
“那是自然。”宋稚压不下嘴角的笑意,她抬头看向擂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刚才说那人是混元派的?”
宋稚后知后觉地开口,“混元派?是我师傅石樵翁当年创立的门派?”
李寻鹤目光望向高台的上红衣男子,他正随意朝着对面之人行礼,而后站定,浑身真气暴涨,眼底满是睥睨之气。
“混元派的确是石樵翁前辈当年一手创立的门派,以内力浑厚,拳脚功夫刚劲而闻名,当初石樵翁前辈在时,混元派便横出江湖,后来即便石樵翁前辈隐退,混元派也依旧不曾没落,反倒是素负盛名,听说如今就是擂台上的卓荀之在执掌门派。”
擂台之上,天鹰教弟子赵滔身形变幻,身子格外灵巧,卓荀之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如巍峨高山,忽然一声爆喝,周遭内力奔腾,凭空一抓,双手如钳般地制住了不断腾挪的赵滔,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地面上,发出“砰”的巨响。
“此人功力竟如此深厚!”宋稚下意识感叹,又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她循声看去,一群人正高举双手,满面笑容的高声欢呼,他们身上都穿着和卓荀之同样款式的红衣。
好一群嚣张肆意的混元宗弟子!
李寻鹤望着威风凛凛的那群人,犹豫片刻道:“阿稚,你所习内力和混元宗弟子同出一门,为避免多生事端,你最好不要动用石樵翁前辈传授你的内力。”
宋稚觉得李寻鹤言之有理,于是点头应下,随后将目光重新放在擂台之上。
比武进行不过片刻,场上局面便已然分出高低,赵滔显然不是卓荀之的对手,往常引以为傲的灵巧身形,此刻却只能在满擂台上逃窜。
卓荀之似乎有意逗弄,迟迟未曾结束这场比武,擂台下的天鹰教弟子自觉受到羞辱,纷纷聚在一起,面色不善地挤到混元宗弟子跟前。
一群抱着胳膊的混元宗弟子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为首的红衣男子故意撞向来人的胳膊,“怎么?擂台上的那个输不起,就擂台下的就想来找回面子?”
他上下将天鹰教弟子打量一番,“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来我们面前找事?”
台上战况明了,台下两方的大战却是一触即发。
虽然个人的比武相争,但对于门派弟子来说,都象征了各自门派的脸面。所以即便再三嘱托,比赛场下仍会发生两方门派互相争斗的场面。
周遭人见状,为避免殃及自己,都匆匆向后闪避,给两群人留下一片空地。
李寻鹤也扯着宋稚向后退了两步,宋稚却是不察,仍是满脸好奇,似乎在等着看热闹。
台上卓荀之也察觉了擂台下的骚动,于是不再浪费时间,蕴含强劲内力的一掌,直直袭向赵滔胸口。
只见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飞出擂台,重重砸向地面,不偏不倚地落在台下两群人的中间。
“赵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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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险胜 宋稚向前两步,挡住他四处观……
宋稚向前两步,挡住他四处观望的视线,“不巧,今日只有我一人前来。”
周归雁略有失望,长睫半垂,平白多了一丝委屈,他弯腰拱手:“那便请小掌柜赐教了。”
他从腰间拔出剑,剑上的红穗和李寻鹤剑上的红穗一模一样,拔剑的姿势也和李寻鹤有几分相似。
难怪说天华宗弟子个个出尘脱俗,一个个不食人间烟火,这瞧着和李寻鹤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稚摇头笑了下,施施然朝他回了一礼,随后从腰间抽出软剑,泛着冷冽寒光的剑尖垂向地面。
周归雁执剑袭过来,宋稚反手抬剑,柔韧剑身立刻缠上他的剑身,两人一瞬间僵持不下。
他这一剑落下,立刻让宋稚蹙起双眉,随着长剑一同落下的万钧之力,让她意识到周归雁的功力远在张琼之上,她想胜此人,只怕是不容易。
他这张看着青涩年幼的无辜脸庞,当真是会欺骗人。
宋稚手中用力,剑气汹涌而出,一剑荡开周归雁的剑,然而他不以为然,挥剑格挡的动作极其洒脱自然,似是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两人长剑相击,数道剑光快得只剩下残影,锋利剑身不断相撞,铮铮的剑鸣声此起彼伏,知道周归雁再次蓄力击来,宋稚手腕一麻,竟是生生被逼退几步。
风声中响起周归雁犹豫的声音:“小掌柜,当日你虽胜了我师兄,但你今日未必能胜得了我,还是不要再苦撑了吧。”
他双眼诚恳,说得委婉,也并没有恶意,只是话里话外都认定她必输无疑。
围观的人群起初见二人过招,都打起精神探头去看,眼见宋稚此刻又落了下风,奚落之声顿时多了不少。
“我说这小丫头,还不如趁早认输吧。”
“谁说不是呢,与其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再回去多练几年功夫呢!”
宋稚听得头大,执剑的手死死攥着剑柄,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周身内力再次澎湃翻涌,一套剑招使得密不透风,断断续续响起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你,你给我闭嘴!”
周归雁眼底划过一瞬惊诧,随后抬剑抵挡,身姿如游龙翻飞,两人一时间竟分不出高低。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羡声,这场比武倒是开始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致。
李寻鹤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红白交缠的两抹身影,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他此刻的紧张。
“砰”一声巨响传来,宋稚整个人被周归雁的剑气震开,她撞向地面,脊背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下哗然声响,周归雁皱眉,正欲再次开口相劝:“小掌柜,你真的不是我的——”
他的话突然顿住,只见地上的那一抹红衣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明亮的双眸看向他,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宋稚揉着肩膀,站在原地碎碎念:“这真的打不过啊,怎么搞……”
她阖上双眼,周归雁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再次出手,两人在擂台上静静站立,只听得到风声吹得衣袂翻飞之声。
剑谱上的招式一页页浮现在宋稚的脑海之中,从系统处得来的心法也在此刻无比清晰,也在此刻,宋稚才终于领悟剑谱和心法之间的联系。
何为青霄?
自是今日得遂凌云志,青云路上九霄冲!
她蓦地睁开双眼,手腕一翻,蓬勃内力倾泻而出,震得四角红绸疯狂舞动,她笑得肆意,手中软剑似有了生命一般,携风刺向周归雁。
清亮的女声含着笑意,和剑气一同扑向周归雁。
“周小公子,我这套剑法,还望你指教一二!”
周归雁来不及出言,已匆匆挥剑抵挡,几招下来,他眼底错愕,明显感觉到面前女子的功力骤增,短短时间已经能和他打成平手。
他不再多想,神情认真,长剑舞得飞快,准备快刀斩乱麻,用最少的时间来击败对手。
宋稚察觉他的想法,手上不敢松懈,两人打的有来有往,只听得擂台之下连连叫好声。
一个不察,周归雁长剑划破她的衣袖,宋稚吃痛,不认输的反手刺去,却打了个空,后背蓦地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让她踉跄地朝前扑去。
周归雁并没有下死手,只用剑柄拍向她的后背,宋稚用内力凝在软剑之上,堪堪撑住自己的身子,她思绪杂乱,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赢下这一场。
丹田之内的内力涌动,似乎在叫嚣着闯出她的身体,她的手慢慢抚在腰腹处。
本来想靠自己赢下此战,但如今看来,果真还是要动用师傅的内力了……
风声涌动,对面周归雁已经携剑归来,势在必得的一剑同她近在咫尺。
不出意外,这一场周归雁赢定了。
台下所有人都是这样想,宋稚半跪在原地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顷刻间被周归雁挡住,没人看清她劈下的凌厉一掌。
满场人只看到周归雁身形一顿,随后整个人猛地被弹飞,而后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噗通”一声砸进到人群中,瞬间激起大片飞扬的尘埃。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还未开口,一口鲜血自口中呕出,“这,这不可能……”
全场寂静无声,片刻后才传来山羊须男人的声音:“天华宗弟子跌下高台,此战逍遥客宋稚胜!”
“什么情况啊,天华宗弟子竟然输了?”
“方才发生了什么?明明周归雁最后一击必胜啊。”
“这小丫头片子莫不是使诈了?”
纷扰的议论声都和宋稚无关,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掌心,脸上的神情几乎比周归雁还要不可思议。
她只是用了一丝师傅的内力,便有如此的威力吗?
周身的内力仍在不停暴涨,这般强劲雄厚的内力让她一时难以消化,她试着收回内力,肝胆处却涨得几欲撕裂。
宋稚额间渗出一层冷汗,浑身发软,她驾驭不了这样庞大的内力,而动用内力给她带来的反噬不可小觑。
她痛得要昏过去,周遭吵吵闹闹,让她更加的心烦意乱。
忽然有人揽住她的肩膀,有力的大手落在她的脊背上,一股如涓涓细流的温和内力涌进她的体内,像是化雪春风抚平她澎湃的内力。
宋稚渐渐恢复神智,偏头看见李寻鹤隐在斗笠下,棱角分明的侧脸,顿时长舒一口气,发软酸痛的身子像是找到了倚靠。
“无碍了。”李寻鹤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轻声宽慰。
她借力站起身子,拉着李寻鹤朝下走,“你小心,莫要暴露了身份。”
人群中几个赌徒却是闹哄哄地吵起来,宋稚胜了周归雁,却让他们狠狠损失了一笔银子,几人扯着嗓子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就她能赢得了周归雁?”
“绝对是玩赖了,老子第一个不服,这年头什么杂碎都能上擂台了?”
几人骂得一个比一个难听,周围人却觉得有几分道理,怀疑的目光不住的往宋稚身上落。
红衣女子瞧着很是虚弱,面白如纸,唯独双眸沉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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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元真和尚 宋稚柳眉一挑,偏头……
宋稚柳眉一挑,偏头看去。
数位着白衫的天华宗弟子拥着周归雁而来,他微微弓着腰,被另一位弟子扶着,看起来比宋稚的状况还要严重几分。
几个赌徒不解地看向周归雁,他抿着唇,咳喘几声后才温吞的开口:
“宋掌……宋姑娘赢得磊落,我输得心服口服。”
周围人闻言,面上惊诧,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周归雁只得再度开口,提高了音量。
“宋姑娘并未使诈,她内力远在我之上,还望诸位不要为难。”他摆脱师弟扶在他臂弯处的手,走到宋稚面前拱手:“在下甘愿认输。”
周归雁垂着眼,眸光坦然。
当事人这般干脆认输,倒是让旁人无话可说,几个赌徒面面相觑,而后骂骂咧咧地走远了,今日最后一场比武胜负已定,许多看客也都四散而去。
周归雁在向外涌动的人潮中站直身子,澄澈的目光从宋稚身上掠过,而后落在了她身旁一言不语的李寻鹤身上。
他向前,犹豫着小声唤道:“师,师兄……”
李寻鹤将斗笠向下压,偏过头不去看他,声音无波无澜,“小公子,你认错人了。”
周归雁张嘴嗫嚅,目光却固执地看着李寻鹤清隽的身姿,身边响起同门师兄弟们的声音:
“小师弟,都说你是认错人了。”
有人偷偷看向李寻鹤,随后克制的收回目光,“就算师兄真的来了此地,我们……也不能来给他添麻烦。”
周归雁最终红着脸,慢慢低下头,“抱歉,是我冒犯了。”
李寻鹤没再开口,目送他们离去,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地温声笑道:“我们也走吧。”
宋稚抬头,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依旧是清冷寡言的模样,所有的情绪藏在幽深的眸子里,只是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她不再多问,正欲和李寻鹤离开时,面前又被人挡住。
宋稚一股火气冒出来,今儿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有人给她找不痛快,她抬头冷笑道:“又是哪位——”
话说到半截被她咽回去,面前男人的红衣夺目肆意,魁梧的身姿挡在她的面前,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卓荀之?宋稚努力保持着冷静的神情,却听到他颇为客气的开口询问:
“敢问姑娘,可有见过石樵翁前辈?”
“什么石樵翁前辈?我从来没见过。”宋稚答得飞快,一本正经地答道。
卓荀之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神情,“还望姑娘不要骗我才是。”
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威压袭来,宋稚能感受到他身上,有着和自己来源一脉的澎湃内力。
*
除了第一日的比武生出许多事端,接下来的比武格外顺利,宋稚的运气还算不错,碰到的几位对手功力一般,只凭着一套青霄剑法,便能将他们击退。
很快,一番角逐之后,只剩下了八位有望争夺魁首的人选,宋稚闭着眼在签桶里一抓,口中碎碎念:“老天保佑。”
负责抓签的小伙计凑过头,根据她手中的木签确定好人选后,颇为同情的看她一眼,而后高声喊道:“逍遥客宋稚对战少林寺弟子元真。”
“元真是谁?”宋稚隐约觉得不妙。
身边李寻鹤的神情凝重,将她手中的木签扔回到签筒中,“元真此人,不可小觑。”
旁边的小伙计接话道:“说起来那个元真和尚当年来势汹汹,无人能破他铜墙铁壁般的金钟罩,一路势不可挡的闯到了最后。”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不过嘛,还是输给了谪仙剑客李寻鹤。”
小伙计说得愈发来劲:“你是不知道,那一场打得格外漂亮,两人势均力敌,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到最后啊,还是李寻鹤棋高一着。”
他说完,端着签筒匆匆离开,递给了另外几人抽签。
宋稚将他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元真和尚能闯入最后一轮,虽输给了李寻鹤,却也是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二,应当也是夺魁的热门人选。
她抓了抓头发,仰头盯着苍天,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觉得,我胜算能有几成?”
“只用剑法,大约有二成的胜算。”李寻鹤答道。
“那若是动用了师傅的内力呢?”
李寻鹤沉默一瞬,如实说道:“若动用全部内力,胜算也仅有五成……”
宋稚悠悠长叹,“啧,难办啊。”
等到她站到擂台之上,原本的不安倒散了不少,她攥紧手中剑,眼神锐利地看向对面的僧人。
元真和尚生得孔武,袈裟覆盖左肩,右肩连着胳膊赤条条的露出来,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两条裤腿用黑布带缠上数道,是常见的武僧打扮。
若非他身上这身袈裟,宋稚还当是哪座山上的山匪头子,不怀好意的来此寻衅。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朝她微微颔首,“小施主,出家人不敢平添杀孽,贫僧认为今日比武,咱们二人点到为止即可,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语气平和,修身养性的温和态度和他熊腰虎背的身材形成鲜明反差。
“大师说得极是。”宋稚敛下眸子,手中软剑一抖,脚尖一点,直直扑向元真。
这一剑宋稚用了九成的力道,在不动用师傅内力的情况下,已然逼近她身体的极限了。
宋稚这一剑,抱着重伤元真的念头而去,对面的和尚似是浑然不察危险的到来,依旧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他的袈裟无风而动,宋稚手中的剑停在他的面前,剑尖像是触碰到冷硬墙壁,再也无法向前。
宋稚的力道并没有往回收,因此软剑弯折成巨大的幅度,元真身形一抖,劲风扑面而来,软剑猛然回弹,带着宋稚整个身子后撤。
她堪堪停下,脚底踏在擂台边缘,险些便要跌落擂台。
元真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挥着拳头一跃而起,看似粗壮的身形却很是灵敏,一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宋稚脚下用力,猛然跃在半空中,本欲借力踏着元真的肩膀翻过去,然而还未碰到他,又是一股大力掀开她。
这次她摔得更惨一些,手中软剑飞脱出去,落在了离她几步远的位置。
宋稚发懵,想起方才小伙计的话,这才意识到这金钟罩的威力竟是这般之大。
她已使出全力,却压根近不了元真之身,往常削铁如泥的青霄剑,此刻在他面前,竟成了团轻飘飘的棉花了。
很明显,宋稚被元真和尚压着打,两人功力过于悬殊。
在场所有人都抱着这个念头,有人更是吹着口哨,发出“吁”的倒彩声。
元真慢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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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便宜师兄 圆真和尚不再隐藏实力,……
圆真和尚不再隐藏实力,挥起拳头招招有力,几招下去却是不落下风。
果然如李寻鹤所说,调动师傅全部内力的宋稚,也只能和圆真和尚打个五五开,而此刻功力全开的圆真和尚,金钟罩又变得坚不可催,宋稚想要破开他的防守,攻他的膻中穴,并非一件易事。
宋稚堪堪闪避圆真和尚的一拳,反手耍剑,两人好一番缠斗。
圆真和尚虽然身姿魁梧,但却不及宋稚灵敏,而宋稚灵活躲闪,却难以伤他分毫。
即使宋稚已经再三小心,仍是生生挨了几拳,喉咙中泛起一股腥甜,而对面圆真身上,除了宋稚刚动用内力时,伤到他的一道浅淡血痕外,便再无其他的伤口。
难道这场,还是逃不掉要输的结局?
宋稚焦头烂额,忽然想到了石樵翁前辈说过的话,“我当年所创混元派,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拜入我门中,甚少有你这样的娇俏姑娘前来修炼。”
石樵翁的心法刚劲雄厚,没有许多花招式,偏向实打实的拳脚功夫,宋稚当初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师傅,那我适合学你的功法吗?”
那时候石樵翁闭着眼躺在门前摇椅上,手捋着胡子乐道:“天下诸多功法,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又何来什么男女之分,哪来这么多条条框框,只管下苦功夫便是了。”他忽的看她一眼,“我瞧你学得就很好,刚中有柔,亦能以柔克刚,同样的功法在不同人的身上,亦能发挥不同的效果。”
“你不要想着成为下一个石樵翁,你也成为不了我,你只需要成为宋稚便好。”
宋稚身形一闪,从圆真面前躲避过去,脑海中却不断盘旋着师傅曾说过的话。
若是石樵翁师傅在此,宋稚不知道他面对圆真和尚会有怎样的打法,但今日站在擂台上的是她,那便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解法。
刚中有柔,亦能以柔克刚。
如春水般柔软的青霄剑辅以刚劲浑厚的内力,又何尝不是一种解法?
宋稚灵台一瞬清明,她站定身子,朝着圆真轻巧一笑,磅礴的内力卷得狂风涌动,鼓起她宽大的衣袖。下一刻她足尖轻点,整个人消失不见。
圆真猛然察觉身后响动,回身看见宋稚左手握拳,裹挟着浓重威压袭来,直直朝他脸上砸去,他暴喝一声,周遭金色光芒大盛,用尽全力去抵挡宋稚一拳。
忽然面前的女子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娇滴滴的笑,随后脚腕处传来冰凉的寒意。
“大师,你的脚下也要小心呀。”
软剑如蛇一般的缠上他的脚踝,骤然勒紧,又猛然撤去,一瞬间将他腿上拉出数道血痕。
就在圆真分神的片刻,劲风扑面而来,拳头重重落在他的右边脸颊上,将他整个人打了个踉跄。
宋稚趁热打铁,一瞬间青霄剑如青蛇狂舞,见缝插针地缠上去。
圆真只觉得身上被数道柔软绢布包裹,随后又传来尖锐的痛感,他一身蛮力无处可使,就像是铁拳砸棉花般无济于事。
剑影重重之间,忽然胸口传来重重一击,庞大的冲击让他的第四根肋骨当即断掉,膻中穴被面前的女子打中,一身劲力泄掉,圆真和尚眼前一黑,如山般的身影轰然倒塌。
模糊中嘈杂的喧闹声,夹杂着一道拖着长腔的喊声:
“逍遥客宋稚——胜!”
宋稚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她看着一群少林寺弟子围在圆真和尚的身边,又匆匆将他抬了下去,她有一瞬间的不真实,自己真的赢了吗?
耳边嗡鸣声不断,浑身的筋骨在高度紧绷下涨得酸痛,她摇摇欲坠,忽的弯下腰,一口鲜血喷出来。
意识消散前,恍惚间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朝她奔过来。
*
宋稚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内,抬眼便望进了一双清水澄澈的双眸之中。
李寻鹤见她清醒,起身到桌前给她倒水。
“我赢了吗?”宋稚脑海混沌。
李寻鹤将茶杯递到她的嘴边,长睫微颤,“嗯,你赢了圆真大师。”
温热的茶水入肚,宋稚头脑渐渐恢复清醒,只是刚一动身,浑身上下痛得像被巨石碾压过。
“先好好休息。”李寻鹤伸手帮她掖好被角,修长的手指和宋稚的脸颊离得很近。
宋稚嗅着他身上清淡的香气,睁着双眼看向上方,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在担心什么?”
李寻鹤身形一顿,下意识低头看她。
漆黑的长发铺在被褥之上,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笃定,“你骗不过我的。”
他怎么能不担心?
李寻鹤掩住眼底的纷杂的情绪,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换了一种问法:“阿稚,你知道今日比武结束后,是哪四人进入了下一轮吗?”
“哪四人?”宋稚迷茫地看着他。
“除了你之外,还有西衡散人乌岱,独行判官霍一帆……”
宋稚问道:“还有一人呢?”
李寻鹤深深地看她一眼,“最后一人便是,混元派卓荀之。”
这个名字让宋稚打了个哆嗦,她觉得头又痛了几分,今日比武场上她没有收敛,想来卓荀之已经猜到她的内功心法是从何而来了。
宋稚将被子拉到头顶,声音瓮声瓮气的从被子里传出来,“所以,你是担心我对上卓荀之吗?”
“不是担心你对上卓荀之。”李寻鹤无奈轻笑,将被子拉下来,斟酌着自己该如何开口,“你对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情况都不会很乐观。”
……
李寻鹤双眼诚挚,只是这话听得让人很不是个滋味,宋稚苦着脸,“他们三人,就没有一个我能打过的吗?对上谁我的胜算能大一些?”
屋内静悄悄的,李寻鹤凝神,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而后迟疑的开口:“阿稚,不管你对上谁,你的胜算都不大……”
他垂下眼,张唇犹豫半晌后,才小心翼翼说道:“何况,接下来比武的人选已经确定了。”
“什么?”宋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声音都有些结巴:“不,不是要抽签吗?怎么已经定下了,那我,我对上的是谁?”
“不巧,正是卓荀之。”
宋稚脑袋“嗡”的一声响,欲哭无泪,只觉得老天待她是万分的不厚道,她想起上次卓荀之丢下的那句话,“还望姑娘不要骗我才是。”
那声音冷冰冰的,让人心里发毛,宋稚在脑海里浮现出擂台之上,她被卓荀之暴虐的凄惨下场了。
“阿稚,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死法比较好看一些……”
“笃笃——”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两道敲门声,李寻鹤起身开门,身形却微微一顿。
“是谁来了?”宋稚好奇地探出脑袋,待看清来人时,浑身僵住,能将那身火红衣衫穿得毫不违和之人,除了卓荀之还能有谁?
卓荀之立在门旁,十分自来熟的抬脚进门,像是在进自己的家门,只是还未走出一步,便被面前的白衣男子挡了个结结实实。
“呵,原来整日跟在这丫头身边的,竟是大名鼎鼎的谪仙剑客啊!”李寻鹤没有搭话,卓荀之也并不恼,他歪着身子去看宋稚,抬手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喂,小丫头喝酒吗?”
圆桌之上,卓荀之带来的一坛松花酒摆在正中央,三人围着圆桌坐好,宋稚看了一眼抿唇不语的李寻鹤,又悄悄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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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西衡散人 宋稚和卓荀之比武那日,……
宋稚和卓荀之比武那日,艳阳高照,围观的群众将擂台下挤得水泄不通,接连几场比武的胜利,让宋稚的名号传遍江湖。
“来来,快来押人,这场我赌混元派的卓荀之胜!”
“我瞧着未必,说不定逍遥客宋稚能像前几场那般险胜对方。”有个赌徒从怀中摸出银子,全部压在了宋稚的身上。
宋稚从吵吵嚷嚷一群人身边路过时,眉梢上挑,意外道:“如今,竟也有人敢押我赢了?”
赌桌之上,宋稚和卓荀之的名字上碎银成堆,仔细估摸着,宋稚名字上的银两,还是略低于卓荀之。
李寻鹤收回目光,忽然抬脚走过去。
“你干嘛去?”宋稚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披头散发,双目狂热的赌徒们正大声喧哗着,身边却突然多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格格不入的停在赌桌上,莹润玉石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红穗贯穿玉石,又丝丝缕缕地缠在他的腕间。
男人将手中的玉搁在宋稚的名字上,指尖不留痕迹的扫过这两个字,淡淡道:“我赌……宋稚赢。”
待赌徒们回过神时,只看到白衣男子翩然离去的身影。
宋稚抱着胳膊看向李寻鹤,又有点心疼的看向桌上的玉,一言难尽道:“你就这么押了我赢?”她捂着胸口跟在李寻鹤身旁:“我可不能保证帮你把玉赢回来。”
“拿不拿回来都无妨。”李寻鹤莞尔,“我只是想替你撑个场子……”
台上锣鼓声响,这是在提醒比武之人抓紧登台,宋稚来不及和李寻鹤多言几句,便匆匆登上擂台,左右环顾片刻后,却没有见到卓荀之的踪影。
锣鼓声响了三遍,不仅宋稚等得不耐烦,连同一众看客都不满地嘟囔起来。
就在一片抱怨声中,卓荀之不急不慢地从人群外走进来,旁边的人知趣的给他让出一条道。
他站在宋稚面前,朝她挤了挤眼睛,哪有初见时半分凌厉的模样,这会儿倒是透出一股傻气。
留着山羊须的男人瞧了他们二人一眼,手捋着胡子,慢悠悠地开口:“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么今日比武就——”
“等一下。”卓荀之突然开口打断他,他举起右手示意道:“这场比武不用比了。”
他顿了一下,轻松道:“我认输。”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宋稚一激灵,下意识地看向他,“你,你莫不是那晚的酒还没醒吧?”
他一路战无不胜,勇猛异常地闯到了最后,怎么就俯首认输了?不明所以的看客们吵嚷不休,声浪直冲云霄,有些气不过险些要指着他的鼻子骂。
“卓荀之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
“天下第一之位近在眼前,难不成他就要拱手让人了?”
“这小姑娘莫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旁边的男人山羊须一抖,少见的变了神情:“卓大侠,你此话可以当真吗,江湖比武,可不能当做儿戏!”
“他会和我比的。”宋稚赶在他的前面开口,而后大步走到卓荀之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为何要认输?”
宋稚想起自己在他酒后说的话,又恼怒道:“我那晚说的不过是戏言,你也说了,比武场上只论武功高低,其他的一概不论,难不成真因为我是你的师妹,便要让我不成?”
她扯着卓荀之的袖子,咬牙切齿道:“若真是这样,你也不必认我做你的小师妹了!”
卓荀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忽然凑近她极轻的笑道:“小傻子。”
“什么?”宋稚瞪他,恨不得直接夺了铜锣敲响,直接宣布比赛开始,好跟他打个痛快。
“看我做什么?”卓荀之耐心道:“还当真以为自己是来夺天下第一的了,你忘了你来这儿究竟要干什么了?”
宋稚微怔,眨了下眼睛,她不在乎什么天下第一,但她却又必须要夺得魁首,这样才能得到那枚玉珏,有机会找出那个戴面具的神秘男子。
从始至终,她要找的都是一个真相,还有真相背后的谋划之人。
宋稚脑海转得飞快,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卓荀之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师,师兄,你不必认输帮我,不必为了我放弃争夺天下第一的就会,该认输的人是我。”
她双眼明亮,声音愈发轻快:“我功力本就不及你,你大可以堂堂正正的进入下一场,和西衡散人乌岱打个痛快,而且你赢他的可能性比我大的多,只要你能夺得魁首,倒时把玉珏借我一用——”
“宋稚。”卓荀之把衣袖从她手中扯出来,少见的正经语气,神情不自然地看向她,“我本来想过去争天下第一的名号,但是……”
他苦练这些年,也曾抱着一丝幻想,如果他能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号,那不知所踪的师傅会不会突然出现,指着他骄傲的告诉众人,这小子是他教出来的。
卓荀之从来都知道自己在武学之道上,并没有那么高的天赋,他也知道师傅有多偏爱那些天纵奇才。
如今所以事情已经明了,师傅他有了自己爱徒,并为之多年奔走,也不知道他心里还记不记得这个混元派……
他眸光黯淡,出神的看向地面,“我和你不一样,你愿意为不曾谋面的张邵枫四处奔走,但我却不愿意。”
宋稚一瞬间明了,卓荀之的心中还是有所介怀的,或者说……他在嫉妒张邵枫在石樵翁心中的特殊位置。
“你说我冷血也好,无情也罢,总之但我没有你这样的赤诚热心。”卓荀之察觉到满场等待的焦灼气氛,自嘲一笑,转头看向山羊须的男人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认输。”
男人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转了一圈,而后高声下了定论:“混元派卓荀之认输,逍遥客宋稚胜!”
宋稚追着卓荀之来到擂台下,她猛地拉住他,站在他的面前,“师兄,你说我赤诚热心,我却敬你坦荡磊落,你若真的是冷血无情之辈,大可赢了我去夺天下第一,到时即便不愿将玉珏交予我,我也不能那你怎么办。”
卓荀之望着她,女孩眼底灼灼,浑身充斥着勇往直前的胆气,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白衣男子,寡言沉默,却在看向宋稚的时候满眼盛着柔情。
他的目光不留痕迹地从李寻鹤身上扫过,随后看向宋稚,略微迟疑地开口:“其实,我不知道让你进入下一轮,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件对的事,西衡散人乌岱近些年横空出世,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总之,万事小心,打不过便认输,总好过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会拼劲全力,战到最后一刻的。”宋稚坦然答道。
卓荀之微微出神,她愿意为陌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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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胜负已定 李寻鹤深深地看了一眼乌……
李寻鹤深深地看了一眼乌岱离去的背影,不安涌上心头,眼底更是晦暗难明。
他回身猛然拉住宋稚,修长手指攥紧宋稚纤细的手腕,“阿稚,不要比了。”
宋稚抬眼,他话中微弱的一丝恳求让她很是意外。
“为什么?”宋稚轻轻挣脱开他的手,“你是在怕我输吗?”
乌岱内力深不可测,宋稚必输无疑,李寻鹤不怕宋稚输,却怕乌岱下手狠厉,让她落了满身伤。
宋稚已然抢在他的前面开口,笑意盈盈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比武的彩头近在眼前,又怎么可能不战而退。”
乌岱此时已在擂台上站定,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宋稚身上。
这是比武大会最终一场,意味着天下第一的名号究竟会花落谁家,来围观的人数极多,欢呼叫嚷声连绵起伏。
宋稚恍若未闻,只是盯着李寻鹤道:“今日我不登擂台,便绝无赢得魁首的机会,但只要我站上擂台,便有一线希望。”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那彩头即便对我们重要,却也不至于让我把命都赔在上头。”
她浅浅笑了一下,转身在众人高呼中走向擂台。
李寻鹤下意识伸手,指尖只短促地碰到了她的衣袖,柔滑微凉的触感还停在指尖,但宋稚清瘦笔挺的身影却原来越远。
他的心脏跳得极快,抬头一瞬间,看见擂台上的乌岱正意味不明地望着他。
“看什么呢?”
娇俏的女子身影跃到擂台之上,挡住了乌岱的视线,她指着自己,“你的对手在这儿呢。”
乌岱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嗤笑道:“你也配称作我的对手?”
“自当年李寻鹤夺得天下第一后,此后的江湖中人都不过尔尔,在我眼中,唯有他能算得上的我的敌手。“
全场寂静无声,乌岱短短两句话,成功得罪了在场的所有武林高手。
宋稚伸手捏了下眉心,乌岱分明还是初见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此刻戾气却是重得多,骂她便算了,竟然将整个江湖中人都给损了一遍……
“还请乌大侠赐教。”宋稚敛下眼,挥手抽出腰间青霄剑,她一手提剑,另只手覆在握着剑柄的手上,两手抬到胸前认真拱手。
旁边的男人后撤几步离开擂台,高声宣布比武开始。
宋稚的手还不曾放下,就听到耳边风声呼啸。
随着“啪”的一声响,宋稚的头猛然歪向一旁,脸颊上起初只感受到冰凉刺骨的寒意,随后便是火辣辣的疼。
宋稚在满场倒吸气声中,慢慢抬起手,两根手指摸了下脸颊,指尖上顿时染了一片血迹。
“啧啧,你这幅模样看起来倒是顺眼的多。”嬉笑的男声传来,乌岱弯下腰大笑,手中拎着的长鞭拖在地上,鞭尾处染着一抹红,是宋稚脸颊上的血所染。
“嘶——”宋稚皱了下眉头,乌岱这一鞭子没有用上全部的力道,却是毫不迟疑地抽向她的脸上,与其说是动手比武,倒不妨说是给她一个羞辱。
她攥紧手中剑,另一只垂下的手捏得咯咯作响,觉得自己的耐性已经快到尽头了,汹涌澎拜的内力搅得狂风舞动,漆黑发丝间露出她如点墨般的眸子,而后提起嘴角笑了一下。
青光骤闪,没人看得清宋稚的身影,眨眼之后,她便已经出现在了乌岱身后,抬手一个斜劈,毫不手软的朝着他砍去。
风中传来乌岱的咯咯冷笑声,“可惜你,快不过来我。”
声落人消,乌岱陡然消失不见,宋稚手中的剑来不及收力,重重劈向地面,木质的台面上陡然出现一道三寸深的裂痕。
下一瞬,一股巨力从身后袭来,整个人被击飞出来,不偏不倚摔在木质围栏上,她脑袋嗡鸣作响,还未站起身,喉咙中便泛出一股腥甜,大片血雾自她口中喷出。
“阿稚!”
“小师妹!”
李寻鹤和卓荀之俱是心惊,一众混元派弟子没头没脑地就要向擂台上冲,忽然留着山羊须的男人冷冷觑他们一眼,声音毫无起伏道:“按照比武规矩,若有人相帮,则视为当场认输。”
几人的脚步犹疑地停下来。
“不必,不必上来,我无妨……”宋稚已经扒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他们露出个安慰的笑容。
她脸颊上的伤口不断渗血,染得白皙面容越发艳丽,背后那道鞭伤自右肩延至左腰处,像是要把她单薄的身子一劈两半,李寻鹤的眼底也一点点染上血色,喃喃唤道:“阿稚……”
宋稚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身形如一盏残烛轻摇,目光却是坚定地直视乌岱。
“你赢不了我的,还是趁早认输为好。”乌岱抱着胳膊看她,目光轻蔑,“到底不是你自己的内力,用起来很不顺手吧?”
宋稚垂首喘息几口气,兀自摇头,“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非贪图天下第一的名号。”说话时肺腑处传来剧痛,她咳了几声,尽量简短开口:“我只是想要此次比武的彩头,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郑重拱手:“若少侠愿意把玉珏借我,我即刻认输,此后少侠便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乌岱绕着手里的鞭子,又不耐烦地揉了下耳朵,“你认不认输,天下第一的名号都是我的,至于那什么金丝软甲还有玉珏,我根本都不在乎,不过嘛。”他咧着嘴,笑意更加恶劣:“我就是不想借给你。”
“只要有人能赢我,这些东西我可以拱手奉上。”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手里的鞭子,目光却别有深意地落在了人群之中:“虽然你赢不了我,但有一个人,或许能赢。”
宋稚的眸光一瞬间冷下来,乌岱那种嬉笑的目光让她生厌,她想到这样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李寻鹤,就让她更加烦躁。
她猛地甩剑,青霄剑发出一声尖锐鸣声,“既然如此,比武只能继续了。”
乌岱意外地看着她,又很快夸张的笑起来,“不自量力的傻子我见多了,像你这样傻的倒是头一个。”
他手中长鞭缠上宋稚的软剑,猛然将她甩到一侧,宋稚还未站稳身形,身上便又是几道鞭伤,宋稚原本引以为傲的软剑,始终不敌乌岱的鞭子,她的剑软,乌岱的鞭子却更软,她动用滂湃内力,乌岱就用更加浑厚的内力来压制她。
几个回合下来,擂台下所有的起哄声,加油声都化为了死水般的安静,围观的人们都是看过数场比武的,但像这般被压着打成这般惨烈模样的,也是头一次见。
宋稚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掀翻到地上,她眼前是一片朦胧的血色,低头就能看见身上数不清的鞭伤,即便如此,她仍是颇有闲心的想:“这人可真狠啊……”
她的手腕处血肉模糊成一团,是被乌岱的长鞭缠上,狠狠勒紧绞磨所致,如今疼得几乎握不稳剑,她摸了下锋利的剑身,“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剑。”
“师妹,你认输吧……”卓荀之声音发抖,满是悔恨,他不该让宋稚来到这一轮的比武的,他一时的小人之心,反倒让宋稚沦落至此。
周围的混元派弟子都不忍在看,红着眼挪过视线。
浑身浴血的女子站在高台之上,所有人都清楚胜负已定,乌岱亦是如此,他上前几步,看着肤色惨白的宋稚,“无趣,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是吗?”宋稚迷茫地睁着眼,自言自语道:“真的要结束了吗?”
她猛然抬手,青霄剑直直甩出去,陷进几步远的地面上,随手赤手空拳站在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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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误会 旁边留着山羊须的男人面露迟……
旁边留着山羊须的男人面露迟疑,从未见过这样的局面。
李寻鹤眼底没有什么波澜,似是对着他开口:“今日比武场上胜负已分,接下来是我和西衡散人的较量,与此次比武大会并无关系。”
男人看了眼满脸笑意的乌岱,怯怯应下,连忙下了擂台,将比武台还给他们二人。
满场没有一人肯离开,那可是年少成名,16岁便夺得天下第一,江湖万人册上霸榜多年的李寻鹤啊!
如今竟要和这些年声名赫赫的西衡散人比武,这种场面,又岂是能错过的?
台上李寻鹤再度出声:“今日之战,如若我赢,那么玉珏归我。”
乌岱闻言嘴角勾起轻狂笑意,他眯着眼,狂热的目光将李寻鹤全身描摹一遍。
“李寻鹤……”他念着李寻鹤的名字,似乎是想要把他嚼碎在唇齿间,“如果我赢了你,我要你当着天下人的面,对我俯身叩首,奉我为尊!”
李寻鹤不曾犹豫,“依你。”
锣鼓声响,乌岱手中长鞭忽的甩开,直直朝着李寻鹤抽去。
李寻鹤身姿轻盈一转,毫不费力地躲过去。
随后银白剑光忽闪,剑柄上的白鹤栩栩如生,顷刻间剑光擦着乌岱而来。
他侧头闪避不及,一截长发被削落,轻飘飘落在地面上。
“好个谪仙剑客李寻鹤,我当真是没有看错你。”乌岱丝毫不恼,大笑赞道。
李寻鹤依旧不曾多言,刀光剑影之间,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比武场上。
如今都已经时过境迁了……
忽然手背一痛,留下一道鞭伤,他回神,看见乌岱正森然冷笑:“比武场上,我劝你还是专心一些为好。”
李寻鹤敛眸,再度挥剑朝他刺去,长鞭猛然缠上白鹤剑,他后撤两步,汹涌内力充斥于剑上。
乌岱自是不肯落了下风,长鞭绷成笔直的一条线。
两人对峙,李寻鹤猛地松手一击,大量内力灌入到白鹤剑当中,就听长剑破风,凶猛剑气扑乌岱被这柄长剑缠得发怒,蓄力一鞭甩去,白鹤剑又稳稳飞回到李寻鹤手中。
几个回合下来,乌岱脑海间渗出一层薄汗,李寻鹤仍是芝兰玉树地站在原地,像是画中遗世独立的仙人。
高手对决,短短几招即可知对方身手高低。
乌岱喘了几口粗气,他自负功力盖世,却强不过面前这个姿容冷淡的男人。
李寻鹤无暇和他多做纠缠,陡然内力暴涨,和宋稚春风流水般的软剑不同,他的剑招满是锋芒,睥睨天下的恢弘气势。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啊!!”
“是他沉寂太久了,我险些都忘了李寻鹤的剑招有多么的出神入化了!”
“他的剑法和他本人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李寻鹤身形如风,下一刻捅穿乌岱的右肩。
他在乌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从容收剑,俯身捡起地上的白绸,仔细擦拭着染血的白鹤剑。
“比武场上,本该点到为止即可。”他转身,淡淡看向乌岱,“但你重伤阿稚,这一剑已是我手下留情了……”
他缓步走到捧着托盘的男人面前,伸出手指,勾起一枚朱红色锦囊,他握紧锦囊,能感受到里面坚硬的玉珏轮廓,头也没回的开口:“胜负已定,玉珏我便带走了。
乌岱仍然站在原地,胸口处的伤口不断向外渗血,他似是感觉不到疼,偏执地盯着李寻鹤的背影。
如豺狼般的凶狠目光,让李寻鹤微微蹙眉,他攥着锦囊,飞快去寻宋稚。
面前却多了数道白色身影,他指尖微动,一直笔挺的身姿有瞬间的松垮。
“师,师兄”
周归雁的怯怯的声音传过来,又很快被凶悍的男声盖住。
“什么师兄?他早不是我们的师兄了,他如今是师门叛徒,是天华宗的耻辱!”
李寻鹤停下脚步,没有应下周归雁的这一声师兄目光淡淡扫过一圈,最终落在了火冒三丈的张琼身上。
他瞥了眼张琼的腰腹处,“你的伤可是已经好了?”
张琼闻言更是气急,“我不用你操心!”他又忽然咬牙道:“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再来沧澜海,你应该知道,最后一场比武时四位长老都会齐聚于此,可你还是执意暴露身份,以天华宗剑法和旁人比武……”
“李寻鹤,你当真不把师门规矩放在眼里了吗?”
被逐师门之人,不可重回师门,不可以天华宗弟子身份行走江湖,亦不可再用天华宗剑法。
李寻鹤手腕上的伤虽已痊愈,此刻却又从腕骨渗出一阵恶寒。
他不动声色的握住手腕,面容更冷,“当初屠杀师门弟子一事……我不认。”
张琼眼底冒出怒火,伸手去抓他的肩膀:“你凭什么不认,我们师兄弟们这么多双眼睛,全都看见——”
“你是亲眼看见他杀人了不成?”
卓荀之扶着宋稚从人群外走进来,她的脚步虚浮,面色白若新纸,眼神却充满着不屈的韧劲。
她冷冷盯着张琼,“你敢当着天下众人的面,说你曾亲眼目睹了李寻鹤戕害同门吗?”
周围人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浮现出吃到巨大八卦的惊愕神情。
“我没听错吧,他们的意思是,李寻鹤是因为残害同门才被赶出来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谪仙剑客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人家同门的弟子都这么说了,岂还能有假?”
“我瞧未必,你看那弟子的模样,说不定是在扯谎呢!”
张琼恼羞成怒地环顾四周,猛地挥手喝道:“我有我们全都是亲眼所见,此事和李寻鹤脱不了关系!”
宋稚此时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李寻鹤面前。
“现在状况可还好?”李寻鹤自然地伸手去扶她,目光在她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处短暂停留。
“不妨事的。”宋稚靠在他身上借力站稳,并不看向气急败坏的张琼,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忽然抬手一指。
“周小少侠,你说,你那晚都看见了什么?”
周归雁犹疑的看向张琼一眼,白嫩稚气的脸涨得通红,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开口:“那日我们匆匆赶来,只看见李师兄提着白鹤剑,站在血泊之中,周围都是弟子们的尸首……”
“所以,你们没有人亲眼见到,是李寻鹤杀的人是吗?”宋稚道。
周归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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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昔日少年 兵马肃杀,恭敬的让……
兵马肃杀,恭敬的让出一条道,一位青色长袍的男人踱步走到李寻鹤面前,毕恭毕敬的开口:“李少侠,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是……”
青衫男人缓步侧身,两侧士兵让出的长路尽头,一辆马车静静停驻在原地。
雕花镂金的马车尽显奢华,藏青色的车帷随风轻晃,隐约可窥见其中瘦削的男子面庞。
“难道是蔺大人?”李寻鹤问道。
“正是,正是,自上次左相大人得见少侠舞剑风姿,实在是一见难忘,又得知少侠被逐出师门,因此派手下四处留意你的踪迹,恰好今日大人在附近巡视,听说你重回沧澜海旁的比武场,便匆匆赶来,想邀你一叙啊。”青袍男人笑得眯起眼,彬彬有礼的邀他同去马车前。
缔殷伸出手拦住李寻鹤,语气不善,“江湖之事向来不牵扯朝廷,我与小徒还有要事相商,这位小大人还是趁早回吧。”
青袍男人慢条斯理地捋了一下袖子,虽依旧眯着眼,但笑意冷冰冰的,“李寻鹤被逐师门一事,满江湖无人不知,这被逐出去的徒弟,还能算得上是天华宗的弟子吗?”
他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寻鹤,“李少侠,你觉得小人说的可对?”
缔殷长老同样看向李寻鹤,眉间拧成个疙瘩,“川”字皱纹像是深深刻在眉间,“李寻鹤,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并非你江可以踏足的,快跟我回去!”
是走是留,选择的机会落在了李寻鹤的手中。
他微微怔在原地,下意识地去看身后的宋稚,她抱着胳膊,脸上的气势不减,脚下却是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众人面前,宋稚堂而皇之的去摸李寻鹤的袖子,翻找出一枚荷包攥在手里,宋稚不顾缔殷长老的黑脸,又扯着李寻鹤后退几步。
两人背对众人,头对头的抵在一起,模样看着很是亲近。
缔殷长老猛地转过头,低喝道:“有辱斯文!”
“老古板。”宋稚低声念叨一句,再也不管身后之人,而是把荷包摊在手掌心,对着李寻鹤的耳畔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了。”
宋稚手指勾住荷包口,“你说,那位戴面具神秘男子,究竟会不会出现呢?”她抿着唇笑了一下,手向外扯,荷包口处立刻泛出盈盈绿光。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荷包内,平平无奇的玉珏泛着幽光,几乎照亮整个荷包内的景象。
“他果然来了!”宋稚按捺不住激动。余光飞快扫过在场众人,“左相大人来的过于巧了,眼下围观百姓几乎都被他驱散走了,只剩下卓荀之,四位长老和天华宗弟子,还有就是左相自己带来的人。”
她沉思片刻,“如此看来,那男子混入左相中人,似乎可能性更大一些。”
李寻鹤点头称是,他看着难以捉摸的青袍男子,还有周围几个冷着脸的守卫,同她宋稚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有了决断。
他回身,目光遥遥看向路尽头的马车,轻声道:“得蔺大人如此赏识,我自是应当拜见,还请先生带路。”
缔殷长老闻言,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糊涂啊!”他瞥见了一旁无所事事的宋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才离了师门几日,就被一个漂亮女人迷成了这幅模样?连长老的话也不听了?”
宋稚本来梗着脖子要反驳回去,在听到漂亮女人四个字时,又憋笑着仰头看天。
罢了,既然他说我漂亮,我还和他计较什么。
李寻鹤已经挡在宋稚身前,拱手道:“长老,此事不关阿稚的事,我们实在是有难言之处,待此事已了,我自会回天华宗。”
箐萧长老伸手扶起李寻鹤,温声出言解围:“当日你的手腕之伤,以及被逐师门之事,都有待商榷,望你早早回宗门,我们也好重新为你查明真相。”
李寻鹤抬头看向缔殷长老,见他面上满是怒气,却不再多言,又对缔殷长老轻声道:“多谢缔殷长老……”随后抬脚走向青衫男人。
青衫男人目光落在一步三晃的宋稚身上,李寻鹤敏锐察觉,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不知可否——”
“自是可以。”青衫男人笑着打断他的话,俯身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瞧着姑娘身上有伤,正好可以和李少侠同去,别院已备好了上好的伤药和补品……”
宋稚颔首,“多谢。”
两人一路来到马车前,李寻鹤隔着车帘道:“多年一别,不知蔺大人过得可还好?”
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从车帘内传出来:“老身的日子一如往昔,没什么好说的。”车内的人咳了两声,声音带着些似是而非的笑,“倒是李少侠近日风波不平,倒是让我诧异。”
李寻鹤莞尔,颇有雅致的念了句俗语:“船头坐得稳,便不怕风来颠。”
马车内沉静片刻,忽然传来拍案大笑声,“好一个船头坐得稳,便不怕风来颠,李少侠,还不快入马车与老身一叙旧事!”
李寻鹤提起衣摆踏上马车,宋稚慢悠悠地准备跟上,青衫男人的一只手蓦地从旁边探出来,语气倒是一贯的彬彬有礼:“姑娘,你的马车在那边……”
宋稚上马车的脚步停下,顺着青衫男子的视线看去。果见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走在前面的李寻鹤留意到,顿时折返回来寻她,正欲对着左相开口时,却被宋稚拉住衣袖。
“不必了,你和蔺大人有事要谈,我不好多打扰。”她颇为大度的开口,侧着身子,飞快将荷包塞进李寻鹤的袖子中,朝他挤了一下眼睛,随后瘸着腿走向另一辆马车。
李寻鹤见她走上马车,才重新踏进蔺见山的马车内,马车内里宽敞,布置奢华,有人倚在车壁上,细长锐利的双眼中目光浑浊,却在看到李寻鹤的那一刻冒出精光。
李寻鹤尽力忽视身上的目光,恭谨道:“蔺大人……”
*
相府别院内,宋稚坐在院子外,挥手让几个小厮退下,叼着一根草,频频往鹅卵石小路尽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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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古怪宴会 宋稚和李寻鹤回了客……
宋稚和李寻鹤回了客房内,正在思索该如何试探其余几人时,门外传来了青衫男人客套的声音:“李公子,宋姑娘,大人已经备好了宴席,特意嘱咐小人邀你们二人前往,共赴晚宴。”
“今日晚宴,都有何人?”宋稚问道。
“除了二位以外,还有一些和大人相交甚欢的江湖中人。”门外的男人声音里带了一丝奇诡的笑意,“二位会很乐意见到他们的。”
话音刚落,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宋稚隔着木门应道:“既是如此,我们这便过去。”
宴请宾客的大堂内丝竹声不绝于耳,歌舞升平,胡姬的裙摆飞扬,像极了朵朵怒放的鲜花,两侧坐满了装扮各异的人,在见到宋稚和李寻鹤踏进屋内的时候,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眼看向他们。
李寻鹤的脚步一瞬停顿,宋稚悄声问道:“怎么了?”
“江洋大盗鬼见愁,玉面书生韩文元,独臂阎王李梵天……”李寻鹤喃喃念出这几个名字。
宋稚目光飞快在里面扫过去,她今日翻看过江湖万人榜,因此轻而易举的将几个人和这些名字对上号,鬼见愁自太阳穴到嘴角有道狰狞的疤痕,韩文元面容生得最为白皙秀气,李梵天自是不用说,左边的衣袖空荡荡的,和他独臂阎王的呼应上。
除了这几人以外,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熟悉,都是曾经在江湖万人册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好汉。
宋稚正欲收回目光,忽然脊背一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李寻鹤……”宋稚的声音不自觉打着颤,压得极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人早已经下落不明了……”
当初南蒲圣手消失在青琊山,江湖上再无他的行踪,有不少人因为有事相求,前赴后继地赶向青琊山去寻李神医的下落,只是后来,这些人大都销声匿迹,正如曾经的南蒲圣手一般,生死不明。
但今日,怎么会在左相的府邸见到他们?
李寻鹤同样也想到了这些,他颔首,轻声道:“我们先入座。”
桌前摆满数道佳肴,金齑玉鲙看起来格外诱人,风中除了糕点的甜腻香味,还有胡姬身上的脂粉味道,宋稚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因为她旁边坐着的正是玉面书生韩文元。
韩文元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书生气十足的一张脸却挂着色眯眯的笑意,眼神止不住宋稚脸上瞟:
“哟,你,你不就是今年比武场上横空出世的逍遥客宋稚吗?”他喝得有些多,大着舌头继续道:“没想到小娘子不但武艺高超,还长了一幅娇滴滴的美人面啊,我瞧你不必叫逍遥客,叫个,叫个赛天仙便不错……”
说罢,他便眯起眼嘿嘿笑起来。
宋稚扭头朝着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瞧着韩兄也不必叫什么玉面书生,色中饿鬼倒是更加适合你。”
韩文元似是浑然不在意她的话,直勾勾地盯着她,“美人,美人一笑倾城,妙哉,妙哉!”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朝着他的脑海来了一巴掌,韩文元捂着脑袋叫了一声,看向旁边不满道:“李兄,你这是做什么!”
李梵天收回仅有的一条胳膊,隔着韩文元对着宋稚和李寻鹤颔首,“宋姑娘莫要见怪,韩兄怕是喝醉了,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见宋稚洒脱的摆摆手,他又看向李寻鹤,低声问道:“不知道谪仙剑客,今日怎会来此?”
“我们二人应左相大人之邀而来……”
李梵天正欲在说些什么,蔺大人已经登入主坐,满脸春风得意,高举着手中酒杯,“今日这么多江湖好汉齐聚于此,真是让我府邸蓬荜生辉啊!”他一指旁边端坐的李寻鹤,“想来这位不必我多介绍了,名扬天下的谪仙剑客,少年英雄,能与他结实,当真是我人生一大幸事!”
堂下之人稀稀拉拉地举起酒杯,象征性的附和几句,宋稚敷衍的抿了下杯沿,目光在四周漫无目的的游走。
那些曾在江湖上扬名的好汉们,却不复当年威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颓废,双眼之中夹杂着一丝麻木,还有许多像韩文元一般,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韩文元醉得一塌糊涂,却仍不忘大着舌头同宋稚搭讪,“美人,你,你喜欢什么?我为你,吟诗一首可好?”
说着便要往宋稚身上扑,倒是李梵天反应极快,从位子上起身,从背后一把揽住韩文元的衣袖,空荡荡的衣袖无意扫过宋稚。
李寻鹤下意识将宋稚拉到身侧,低声询问:“没事吧?”
宋稚摇摇头,回头看见李梵天扶着韩文元坐回位子上,满脸歉意,朝着她不断抱歉。
她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掌心中多了一个叠成的几折小纸片,正是方才李梵天趁乱塞进她手里的,她侧过身子,单手展开纸条,靠着身躯的遮挡,朝着李寻鹤使了个眼色。
皱巴巴的碎纸片上,写着几个歪斜的小字,“此地不宜多留,速走!”
两人交换视线,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恰逢身后韩文元的戏谑声再次传来,宋稚心生一计,猛地将桌上酒杯砸向地上,厉声喝道:“好你个韩文元,你三番两次口吐狂言,我今日便要割了你这条舌头下来。”
话音刚落,青霄剑自袖中飞出,震得广袖翻飞,她顺势接住剑便要架上韩文元的脖子上。
周围人都好奇的伸出头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人出言劝和,反倒是李梵天不住的说起软话。
李寻鹤适时的伸出手扶住宋稚,另只手从她手中接过青霄剑,对着蔺见山开口:“大人,她似是喝醉了……”他抱歉道:“今日扰了大人的宴席,实在是我们二人的过错……”
蔺见山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宋稚脸上来回移动,又重新看向了李寻鹤,忽而朗声大笑道:“寻鹤说的这是哪里话?今日宴请本就是为你操办,若让你的朋友不痛快了,那才是老身的疏忽……”
剑尖下醉得糊涂的韩文元,不知为何突然颤了一下。
“多谢大人好意,我们二人还是先行告退了。”
宋稚满脸不服气,却拗不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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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重回师门 第二日上山时,恰逢湿雨……
第二日上山时,恰逢湿雨扑朔,天地间雾蒙蒙一片,李寻鹤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引着宋稚登上半山腰,斑驳朱门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李寻鹤轻轻抬手叩门。
大门敞开,数位弟子齐聚在此,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来,有人眸中欣喜,有人满眼轻蔑,更有人神情愤恨。
唯有周归雁望眼欲穿地站在最前方,虽撑着伞,大片衣摆仍被雨水打湿,他飞快迎上前,却又不敢表现的过于热络。
“师兄,快随我这边走,长老和师尊们都已经在等着你了。”
李寻鹤抬脚,忽的笑了一下。
原来重回自己的门派,竟也到了需要别人来引路的地步了……
周围弟子默不作声的给他让出一条道,李寻鹤手中青伞偏向宋稚,氤氲雨汽中,他的青萧身姿落在每个人的眼里。
李寻鹤踏进天华宗的议事大厅,四周布置气势不减,一如从前模样,四位长老端坐于高台上,最中间的男子一袭墨衣,鬓发间夹杂着一缕白发,面容格外冷肃。
几位长老见他进来,纷纷着急的站起,只有最中间的男人一言不发。
李寻鹤俯身朝着他一拜,“多日不见,师尊看着憔悴了许多……”
墨晔师尊叹气道:“有你这样不省心的徒弟,我又上哪能过得上清净日子?”
李寻鹤身形一僵,腰弯得更深了,却没有开口辩驳。
墨晔师尊不再看他,反而把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宋稚上,“你就是——宋稚?”
“我听说过你。”他淡淡笑道:“果真是天赋不错,根骨奇绝。”
宋稚少见的拘谨起来,她两眼完成月牙,俏生生道:“多谢——”
话没说完,便被人蛮横打断。
“宋姑娘,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师门要事,向来不容旁人插手,因此便不留你了。“缔殷长老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谁稀罕留在你们这。”宋稚小声嘟囔一句,转身就要往外。
忽然手腕被人拉住,李寻鹤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虽然他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宋稚能隐约感受到他的一丝怒气。
他仰着头,目光不曾退缩,看向高台上的几位长老,声音沉冷:“她不是旁人,亦无需离开。”
几位长老不免多看了他几眼,缔殷长老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怎么,出了师门便觉得翅膀硬了?今日也敢这么和长老们说话了?”
墨晔师尊咳了几声,目光淡淡扫向他,缔殷便立刻缄口。
“既如此,那宋姑娘便留下吧。”墨晔看向李寻鹤,“手腕上的伤可还好吗?”
见李寻鹤不语,他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到李寻鹤的面前,“你应该知道,天华宗虽对门中弟子要求甚严,却绝不会动用这种酷刑,更何况你——”
更何况你是整个天华宗的百年难遇的奇才,我们又怎么可能废你的右手……
这句话墨晔师尊并没有说出口,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让我看看你的伤。”
李寻鹤垂下眼,慢慢撩起衣袖,露出白皙的一截手腕。
“师尊不必忧心,伤已经大好了。”
紧随其后的几位长老,他们虽说在比武场上见过这一个疤痕,此刻却仍是心惊。
向来温和的玉湫长老伸手覆住他的手腕,“寻鹤,当初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却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包庇你,将你打入地牢也只是权宜之计,却从未动过要废你右手的念头。”
“你将当初在地牢中发生的事都将与我们听,我们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李寻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脑海的记忆翻涌,像不断激起的巨浪,可他面上冷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当初我被关入地牢,不知是何时辰,贾浩师兄进来,说奉师尊和四位长老的意思,废我右手,待用刑过后,便要将我逐出天华宗,此后不得再用天华宗剑法,亦不可再回门派……”
“只有这样?”玉湫长老温声问道。
李寻鹤张了张唇,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点下头。
缔殷长老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整个衣袖向上拉开,宽大白袖堆到肩膀处,露出他劲瘦的一条胳膊。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那你身上这些伤,又是从何而来的!”缔殷长老怒道。
白皙的胳膊上,遍布狰狞可怖的伤痕,宋稚倒吸一口凉气,她突然想到,当初在青琊山之上,他曾脱衣让南蒲圣手为他疗伤时,脊背上同样布满疤痕。
李寻鹤同样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良久后才开口:“三十二下吟血鞭,四十七道万仞剑,一枚断魂钉,我当日所受的刑罚,就是这些罢了……”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无声,听得外面雨势变大,沉闷轰鸣的雷声滚滚而来,随后爆发出惊天撼地的巨响,似要将整个天华宗一劈为二。
吟血鞭是师门中极为狠厉的刑罚,往往犯下大错的弟子才会挨上一鞭,万仞剑则是贾浩的贴身佩剑,往日刀尖嗜血对准敌人,那日却是对准了自己的同门弟子?
玉湫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这些……都是贾浩做的?”
那一晚,沉重的玄铁锁链将李寻鹤的手高高吊起,他垂着首,两条胳膊发麻发胀,倘若李寻鹤想,自然是能挣脱开身上的镣铐,偏偏他陷在放在同门的惨死中,丢了三魂两魄,甘愿受罚。
后来地牢的门被人推开,他微微抬头,看见有个身影走过来。
“师尊,是你吗?”
来人嗤笑两声,语气轻快而又残忍,“李师弟,你犯下这等过错,师尊和四位长老心中恨你至极,根本不愿意见你……”
“师兄,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便认定是我做的,可即便我有罪,也要让我知道此罪何来才是!”李寻鹤忽然激动向前,锁链随之一颤,发出哗啦一声响,“师兄,你让我见师尊,此事一定是哪里出错了,我不可能杀他们的!这绝对不可能!”
贾浩忽然上前抓住他的下颌,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唯独声音森冷,“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长老们和师尊的意思是,让我废了你的武功,从此滚出天华宗!”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你手染无数人命,性情如此暴戾,看你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寒!”
“不,不可能!”李寻鹤面上一瞬间尽失血色,浑身的血液都在喧嚣逆流。
贾浩趁他分神之时,猛地扣住他的下颌,一枚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李寻鹤下意识挣扎,然而药丸入口即化,很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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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不羁少年 几位长老听完这件事的来……
几位长老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每个人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宋稚觉得浑身的温度都在下降,她看着李寻鹤,却无法从他平静的叙述中走出来。
原来当日,他并非被废了一只右手这么简单,而是遭遇了这么多……
李寻鹤察觉到她的失神,一时间后悔将她留下来,让她听见了这许多不堪之事,他低声安慰道:“不碍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多少苦痛折磨被他这样风轻云淡的话一概而过,宋稚微恼,却又不能对他说什么,转头看向四位长老,“如今真相已明,四位前辈为何不叫贾浩出来?难不成是有意包庇!”
几人面面相觑,神情古怪,最后一直没开口的宿恩长老站出来,“贾浩他,他已经死了……”
“什么?”宋稚惊呼。
李寻鹤同样忍不住偏头看向宿恩长老,心间五味杂陈,他想过无数种再次见到贾浩后的场景,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死了。
“你离开师门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几人去地牢看你,只是还没走近,便看到地牢门敞开,血迹从门内向外不断渗出,我们便知道出事了……”
箐萧长老叹口气,接上宿恩的话,“我们进到地牢后,见锁链在地上断成几截,地上满是大片血渍,而你早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我们还以为……”他顿了一下,似是难以开口,声音愈发轻了,“还以为是你杀了贾浩,负罪而逃。”
李寻鹤仰头,嘴角的笑意有一瞬讽刺。
宿恩长老伸手扶在他的肩膀上,“此事没有多少弟子知道,我们几人有意隐瞒,所以对外称你是被我们逐出师门的,我们以为,你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
李寻鹤苦笑,他确实是打定主意不回来的,但是……
他目光微动,落在一旁的宋稚身上,而后轻声道:“我总归要给自己寻个公道。”
宋稚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抬眼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眼底都再也容不下别人。
缔殷长老忽然横插进来,“说的没错,既然你回来了,我们自然要彻查当年之事,当年血案因何而起,贾浩又为何做出那些事,又是谁害死了他!”
他的声音洪亮,双眼如炬的看向李寻鹤:“好孩子,你把那晚之事如实说出来,我们几个长老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李寻鹤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他的心里已经不再起任何波澜,平静道:“我当初在房里练功,后来只觉得丹田气血翻涌,头痛欲裂,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便是你们赶来见到的那一幕。”
他忽然面色白了几分:“我也不能保证,在那失去意识的几个时辰里,我没有对那些弟子下手。”
宋稚知道他是想起了张邵枫暴虐发狂,屠杀半个灵风镇的事,于是立刻握住李寻鹤的手腕,挡在他的面前看着几位长老:“此事定有隐情,他体内有道诡异罡气存在,我师傅说过,当初张邵枫体内同样也有这样一道罡气!”
“张邵枫?”玉湫长老凝神想了下,“可是造成灵风镇惨案的那个杀人魔头?”
“正是他,他当初意外发狂,失去意识后屠杀百姓无数,你们不觉得此事听起来颇为耳熟吗?”她看了一眼李寻鹤,“灵风镇百姓被害和你们师门弟子被害,一定是有人在背后蓄意设计!”
几位长老面色严肃,点点头表示认同。
忽然墨晔师尊抬头看她,问道:“你的师傅是?”
宋稚头一扬,干脆答道:“我师傅便是石樵翁。”
“原来是石樵翁手下的徒弟。”他笑了下,“果然是不同凡响。”
宋稚正欲谦虚一二,却听旁边的箐萧长老发出疑惑的一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箐萧长老手正搭在李寻鹤的脉搏上,困惑的抬起头:“他体内并无罡气啊……”
“这不可能!”宋稚睁大眼。
李寻鹤旁边的宿恩长老闻言,同样将手搭在李寻鹤的脉搏之上,片刻后朝着他们轻轻摇头,“的确没有任何罡气存在的迹象……”
宋稚不懂医理,亦看不懂脉搏,却仍是不容置疑的开口:“我师傅不可能骗我,他给李寻鹤探脉之时我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莫急。”墨晔师尊揉了下眉心,“此事我们自会查明的,你们先在师门中住下。”
他看向李寻鹤,鬓间的白发似乎在片刻间又多了不少,“寻鹤,当年之事,为师和几位长老定会为你查明真相,不过如今,暂时还不能恢复你天华宗弟子的身份。”
“有劳师尊费心了。”李寻鹤淡声回道,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如今的李寻鹤,哪里又会在意天华宗弟子的身份?
李寻鹤察觉到宋稚的目光,看向她浅淡一笑,面上霜雪顷刻间消融……
*
走出议事大堂时,外面天气已经放晴,璀璨阳光普照大地,照得青石砖地上的积水都亮堂堂的。
宋稚眯起眼,伸手挡在眼前,“我们现在去哪?”
阳光为李寻鹤渡上一层暖光,他立在台墀之上,目光所及全是熟悉的景象,让他有一瞬恍惚。
“去练武场吧。”他看向南侧的一片空地,“这个时辰,门派弟子应当都在那里习武练武场上,周归雁和张琼几人应当也在那里。”
听李寻鹤提起周归雁几人的名字,宋稚顿时了然,方才大堂之内,宋稚腰间的玉珏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把几位长老排除掉,那么戴面具的男子极有可能隐藏在当日在场的弟子之中。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练武场上格外热闹,每人都是一袭齐整的白衣,面上冷冷淡淡的,倒是旁边几个年纪稍小的孩童,虽穿同样款式的白绸纱衣,却是嬉嬉闹闹的拿着木剑,比划得很是随意。
李寻鹤随着宋稚的目光看去,“他们都是门派里新收的弟子,有些因为家贫,被送来此处学武。有些则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无处可去,所以才被师尊收到了门派里。”
小童们正逢稳不住心性的年纪,见他们二人走来,不忍不住频频回头看。
李寻鹤忽然想起,他离开师门已经有了一断时间,如今新收的小师弟们,怕是早就不认得他是谁了。
“师兄,李师兄!”熟悉的声音响起,隐约夹杂着一丝欢快。
宋稚和李寻鹤同时回头,见满脸欣喜的周归雁飞奔而来,快到李寻鹤面前时,又有些羞赧的站住了脚步:“师兄,你没事吧,长老们没有为难你吧。”
“你放心,我没事。”
又是一道疾风似的人影紧随其后,宋稚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就见周归雁被人猛踹了一脚。
周归雁没站稳,险些扑在李寻鹤身上,他红着脸回头大叫:“夏潇潇,你太过分了!”
夏潇潇朝他做了个鬼脸,哼道:“谁让你这么扭扭捏捏的,我家中三岁小妹都没有你这幅模样。”她嘲笑完周归雁,又立刻收敛神情,压抑着雀跃开口:“李师兄,好久不见。”
宋稚这才看清来人模样,是个正逢豆蔻的少女,梳着双螺髻,粉色的丝带绑在鬓发上,又轻飘飘地垂下来,身上的衣着乍一看和别的弟子们身上的款式相同,仔细看才发现,衣襟袖口处都染这淡淡的粉色。
她压低声音凑向李寻鹤:“这也是你们天华宗的弟子吗?”
不料夏潇潇耳朵极尖,立刻转身看向她,笑得甚是娇俏可爱:“没错,我是整个天华宗里唯一的女弟子。”她忽然夸张的捂住嘴,目光在李寻鹤和宋稚身上来回挪动:
“这次比武大会我虽没有去,却也从师兄口中听说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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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游龙撼海 比剑法也好,比天……
“哦?”傅不凡颇为意外的看她一眼,“那就按照老规矩,练武台上一较高低好了。”
宋稚捏了下拳头,嘴角似笑非笑,正好这几日潜心修炼师傅所给的那本功法,眼下便可以看看练功的成果如何了……
忽然周归雁叫住她,目光看向傅不凡的背影,神情很是紧张,“傅不凡是在李师兄离开师门后才来的,门派中人不知道他是何来历,只知道他进入师门时,就已经有了深厚的武学功底,而且他的天赋颇高,虽来得时日不长,武功进展却是格外快,几位长老都很是看中他,还说……”
“长老们说,假以时日,他会是下一个李寻鹤……”周归雁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安地看了一眼李寻鹤。
李寻鹤神情未变,嘴角轻笑,并没有把傅不凡和周归雁的话放在心里,“我瞧他少年意气,放眼处皆自负天下第一流,这样也很好。”他眼底温和,“只是不必成为李寻鹤。”
他又看向宋稚,“阿稚,你若不想比,也无需勉强自己。”
“本来是不想比的。”宋稚笑眼弯弯,眼底张扬,“可我看不惯有人比我还狂。”
他们几人一同走向练武场,傅不凡站在最中央,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天华宗弟子,即便他们对傅不凡往日行事多有不满,此刻却也希望他能打败宋稚,帮天华宗找回面子来。
因此站在宋稚身后的只有夏潇潇,周归雁和李寻鹤三人。
正逢午后日头最好的光景,宋稚站在比武场中间,红裙在四面八方的风中飞扬,像是一朵极为浓艳的嫣红花朵,是清正冷肃的天华宗里,从未出现过的灼灼之色。
傅不凡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他走到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一把剑,放在手中掂了掂。
宋稚挑眉:“你想用剑?天华宗以剑法闻名江湖,你若是同我比剑输给了我,丢了师门脸面,到时可不要哭鼻子哦。”
这话显然惹恼了傅不凡,他冷笑两声,“等你赢了我,再说这种话吧。”
他飞跃而起,银白剑光忽闪,宋稚反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内力盈于软剑之上,硬生生挡住了傅不凡的这一击。
随后内力卸去,青霄剑顿时变软,像涓涓细流一般无孔不入,只待傅不凡有片刻松懈,便可以给他重重一击。
傅不凡自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长剑毫不费力的抵挡住宋稚的进攻,他声音带着讨人嫌的戏谑,“怎么?你便只有这点本事吗?”
宋稚避开他刺过来的一剑,学着他的语气道:“年纪轻轻怎么就一副暴脾气?耐心点,好戏在后头呢!”
傅不凡冷下脸,铁了心要用天华宗剑法将她击败,二十九式剑法使得眼花撩路,看的四周弟子赞叹不已。
天华宗剑法二十九式,前八式最为基础,门中弟子几乎人人都会,随后的十六式则稍有难度,往往要花费数年才能学成,此门派中只有少部分人会用。
而最后剩下的五招剑法,一招比一招高深,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李寻鹤轻而易举的看破了其中奥秘,成为天华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而现在,台上的傅不凡身影快得几乎看不清,无数道剑光萦绕在周围,一剑刺出恰似万剑齐发,正是天华宗二十九式之中的倒数第二式——万剑归一。
宋稚却并不担心,当初张琼在大街上挑衅李寻鹤,为证明自己并不输给他,也同样用了这一招式,那时李寻鹤是如何躲过这一剑的,她在街旁看得分明,
简单来说,便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傅不凡的剑虽快,却快不过宋稚如鬼神般的身法。
满场哗然,目瞪口呆的看向台上女子,“她竟然破了天华宗剑法第二十八式。”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有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忘了当初学会这一招的张琼师兄,不也是这位姑娘的手下败将吗?”
对面的弟子想起张琼当时捂着腹部,落荒而逃的样子,顿时附和道,“没错,是有这么一回事……”
有些不知道此事的弟子,连忙拉着俩人,好奇的询问起此事的来龙去脉,于是张琼这一桩丢脸的事情,传到越来越多人的耳里了。
张琼自是不知道人群中关于他的这番议论,正挥着拳头,满脸胀得通红,大声嚷着:“不凡师弟,快给她些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对面的夏潇潇同样不甘示弱,两手在嘴巴前拢成喇叭形状,又尖又细的声音几乎要撕开旁人的耳膜:“宋姑娘,你可莫要手下留情,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张琼再次扯着嗓子,对着傅不凡道:“师弟,你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一招定下胜负!”
傅不凡冷冷瞪他一眼,手中剑舞得飞快,心里快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是不想一招定下胜负吗?他分明是快要招架不住了!
对面女子的身姿飘然似仙,确实能游刃有余的接住他所有的招数,表面上看两人打的旗鼓相当,但傅不凡心里却明白,就是对面之人还没有尽全力。
傅不凡黑着脸,该死,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羞辱!
他猛然后撤两步,忽然浑身内力暴涨,手中长剑不断发出嗡鸣,似是龙啸虎吟,和他所有的招数都不一样。
围观弟子中有人喃喃开口:“这,这竟然是天华宗剑法中的最后一式——游龙撼海!”
“天呐,他竟然也学会了这一招!”
“我听长老们说过,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李寻鹤师兄,再无人能参破这最后一招……”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寻鹤身上,当年武林大会一战,他便是用这一招击败了圆真和尚,当时剑意震得沧澜海面波涛汹涌,几乎掀起数丈高的巨浪,若非圆真和尚有金钟罩护体,只怕是早已断送在了比武台。
周归雁哆嗦着唇,“他疯了吧,不过是一场比武,竟要动用这样的杀招?”
虽不知道他的内力比起李寻鹤如何,但游龙撼海一出,宋姑娘绝对会命悬一线……
李寻鹤的神情同样变得严肃起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不凡,眼底平静之下,满是风雨欲来的暗色。
宋稚隐隐感觉到不妙,见傅不凡起剑的气势,还有周围人灰白的面色,她虽是不认得此招,却也能感受到澎湃而来的凶悍杀意。
傅不凡笑得猖狂,“你死到临头了!”
他抬起剑,一瞬间剑光大亮,如游龙浮在空中,此剑之力,足以睥睨天下。
宋稚微微蹙眉,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比武过招,这少年竟然疯到要她的性命……
她脸色凝重,不在压抑体内的磅礴的内力,威压一点一点泻出,竟让一些武功薄弱的弟子渗出大滴冷汗,同时万道青色剑光萦绕她的周身,这一场面让众人险些失控。
“这,这道剑法怎会如此熟悉?”
“你不觉得和刚才傅师弟所用的剑法一模一样吗?”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也学会了我们的天华宗剑法,甚至一下子学会了倒数第二式!”
“这,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我们门派的剑法!”
周归雁和夏潇潇也察觉到这一招,正是极难学会的二十八式万剑归一,两人同时闭上嘴,犹豫不决的看向身后的李寻鹤。
李云鹤看着高台上的宋稚,紧攥的手一点点松开,终于恢复往日的清冷笑意,随后迎上两人探究的目光淡淡道:“放心,师门规矩在前,我并不曾教过她这一招剑法。”
周归雁和夏潇潇两人安下心来,面上却又同时泛起迷惑神色,既然不是李师兄教给她的,那她又是如何学会的这一招?
蓄势待发的傅不凡同样错愕,却又很快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她真的学会了天华宗剑法又如何?区区倒数第二式,又如何能赢得了他最后一招。
他猛地挥剑,凶悍剑气铺天盖地的扑向宋稚,像是一条浮在半空中的巨龙,朝着宋稚张开了血盆大口。
宋稚同样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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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风波 练武场上一……
练武场上一片寂静,众弟子的目光落在李寻鹤的身上。
他静静立在原地,长风鼓起雪色衣摆,众人才意识到,多日不见,原本的绝世风华的少年竟已经如此清瘦。
“长,长老,你错怪李师兄了,傅不凡不是他伤的……”周归雁大着胆子开口解释。
箐萧长老脸上怒气未消,立刻反问道:“不是他还能是谁,除了他还能有谁使出这万剑归一的招式,能打得过傅不凡?”
“还有我。”
旁边的宋稚探出半个身子,不屑的目光从傅不凡身上挪开,冷冷看向箐萧长老,“万剑归一的剑招是我用的,人也是我伤的,长老可还有别的问题要问?”
不等箐萧长老开口,她便已经自顾自的开口:“你门中弟子傅不凡口出狂言,执意要同我比武,想来箐萧长老也清楚,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就算受伤也是再寻常不过。”
她说得坦然,似乎并不觉得哪里做错了,箐萧长老却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会使我们门派的万剑归一?”他瞬间领悟过来,抬手指着李寻鹤厉声道:“逆徒!门派剑法秘籍竟也敢往外传!”
李寻鹤垂下眼,没有多余的神情,亦没有开口辩驳,却无端让人心尖发颤。
每次的质疑都像是利箭射进胸口,万箭穿心过,他早已失去了解释的心力。
偏偏宋稚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她的声音不复以往清亮,却满是坚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再说一遍,李寻鹤从来没有教过我天华宗剑法,即便是我和周归雁的那一场比武,他也不曾向我说起任何天华宗剑法的解法!”她冷笑一声:“我也根本不屑学你们的天华宗剑法。”
宋稚的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若不是为了寻找戴面具的男子,只怕她早就带着李寻鹤离开了。
她低头,看见腰间的玉佩毫无反应,并没有发出一丝光亮,更是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心思。
箐萧长老听了她的话,仍是半信半疑,却见地上的傅不凡意识有些模糊,又是呕出一口血,连忙挥手道:“快把人带我屋里去,我哪儿有上好的护命丹药!”
一群天华宗弟子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闹哄哄的朝着箐萧长老的房间走去,宋稚忽然伸手拦住正欲跟上去的李寻鹤,冷声道:“这地方还有什么好留的?”
“再等几日吧。”李寻鹤看向她,耐心解释道:“天华宗之内,尚有许多谜题未曾解开……”
他看向众人离去的身影,“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看。”
好在箐萧长老的住处离得并不远,此刻傅不凡已经被妥当的安置在床榻之上,箐萧长老正不停的翻找,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的走来走去,
李寻鹤走进去,周围弟子自发地向两侧避让,他站在周归雁身边,扫了一眼人事不知的傅不凡,淡淡问道:“他的状况可还好?”
“没什么大事儿。”周归雁刻意压着声音,“宋小姑娘那一剑虽看着气势骇人,但我瞧得清楚,她并不曾动用全力,傅不凡现在这幅模样,八成是自己想不开,给自己气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箐萧长老,侧过身低声道:“箐萧长老向来好脾气,只是不知道为何对傅不凡过于上心,见他受伤自是紧张得要命,所以才对你……”
李寻鹤点头,“无妨,此事我不曾放在心上。”
见傅不凡无事,李寻鹤也算是安下心,至少师门不必因此此事,迁怒于宋稚……
他回身,看见红裙少女倚在门边,正垂着头把玩着腰间的玉珏,李寻鹤慢慢走到她的身前:“在看什么?”
宋稚低着头,长发从肩侧滑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你看这是什么?”
李寻鹤好奇的随着她看去,见她微微侧过头,摊开掌心,洁白的玉珏竟然散发出一层荧光。
“那人就在此处?”李寻鹤惊讶道。
宋稚目光扫了屋内挤满的人,“方才在练武场上,玉珏没有任何反应,到了这间屋子才有了变化,说明玉珏就在这间屋子内,而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一定在他们其中。”她的目光落在了箐萧长老身上,嘴角笑意玩味,“至于到底哪一个是我们要找的人,我看八成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箐萧长老……”李寻鹤喃喃道,又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掉,“箐萧长老为人向来宽厚,不可能是他。”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至于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我们可要仔细试探一番才是……”
*
见傅不凡状况好转,宋稚和李寻鹤也不再多停留,结伴离开了卧房。
正欲回到二人住处时,却见大门处走来几位风尘仆仆的弟子,似是刚从外面办事而来,他们一见到李寻鹤,立刻停下了交谈声,犹豫地思考片刻,还是拱手上前:“李师兄,好久不见。”
李寻鹤微微颔首,目送几位师弟离去,耳边萦绕着他们的交谈声。
“你这次去哪办差事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从京城回来,这些日子,京城可不太平呢!”
“发生了何事?”
“听说查封了一间铺子,整日讲些奇闻异事的,不知道得罪了哪里的人物,说封就给封了,这事儿闹得不轻。”
宋稚猛然停住脚步,大步追上几人,拉住其中一人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哪间铺子被封了?”
年轻弟子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个陌生女子,连忙后退两步,红着脸道:“只听说好像叫什么江湖……江湖异闻阁?里面的几人都抓起来了,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上头的人物。”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男子挠了挠头,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幅卷起来的纸,“我听说还有一人没有抓到,因此上了通缉榜,我临走时顺手扯了一张,准备拿给师兄弟们看看,若是侥幸让我们抓到了,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他将纸展开,泛黄的纸张上笔墨寥寥,绘出一个眉眼明媚肆意的女子,男人把画对着宋稚,原本兴冲冲的正欲说些什么,却在看清宋稚的面容时一顿,讪讪开口:“姑娘,你看这画上的女子,倒是和你有些像……”
宋稚立刻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李寻鹤:“董老三和秀芹他们出事了,我现在必须要回京城。”
“我同你一起去。”李寻鹤下意识挡住宋稚离开的脚步。
“不必。”宋稚神情平静,认真分析着当下的状况:“江湖异闻阁的事是冲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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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入狱 宋稚走出酒楼时……
宋稚走出酒楼时,耳边马蹄声急促,四面八方涌来数队兵马,顷刻间将她团团围住。
两队兵马向周围散开,让出一条道,有人驾马慢悠悠朝着她走来。
马上之人面庞熟悉,比起初见,此刻倒是愈发的意气风发,宋稚仰起头,笑眯眯的打招呼,“李大人,好久不见啊……”
她环顾四周严阵以待的兵马,无所谓的耸了下肩:“大人来抓我一个弱女子,未免过于大动干戈了吧。”
“弱女子?”李恒伸手捋了下胡子,饶有兴致打量她:“宋掌柜这些日子名声大噪,武林大会上横空出世,一力碾压数位英雄豪杰,竟也如此自谦吗?”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说来我们上次一见,宋姑娘还是陈家村百姓人人称赞的救世主,如今眼见就要成为阶下囚了,当真让本官唏嘘啊……”
“所以呢?”宋稚神情未变,虽衣衫破旧,但周身气势不减,仿佛依旧是当初那个能言善辩的宋掌柜,“李大人口口声声要抓我入狱,奉的是何人的命令?又可有逮捕令?又可否告知我究竟犯了御朝哪一条律法!”
李恒手中不由自主地把玩起马鞭,良久后才嗤笑一声,“经营店铺,宋小掌柜有些奇才,而在江湖之上,宋姑娘亦是叱咤风云,可惜姑娘如此人物,偏偏少了些运气,不过……”
他言语之间愈发幸灾乐祸,甚至带着几分不着调的笑意,“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想替人出头,总该看看自己有几分几两才是。”
“是吗?”宋稚淡淡一笑,手摸上腰间。
同时李恒脸色一凝,几乎立刻掉转马头向后撤去,对着众人高声喊道:“戒备!小心她出手!”
“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盾牌立在人前,将士兵罩得严严实实。
宋稚惊诧的看了一眼,啧啧称奇的拍着手,“李大人这是做什么。就这么怕我不成?”她悠哉的转了个身,揪着腰带对盾牌后的李恒喊道:“大人你看,我已自己卸了兵器,也准备好了下大狱。”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轻松,听起来实在不像是要被打入大牢,反而像是要去哪里逛园子一般,因此李恒躲在盾牌后并未出来,反而怒道:“宋小掌柜,我劝你莫要再挣扎了,也休想打着什么主意来诓我,今日我已将此处包围得如铁桶一般,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了!”
宋稚无奈的抓了下头发,大步向前走去,边走边喊道:“大人,还请派人前面带路,你我在此僵持,耽误得可是京城百姓。”
李恒疑心深重,断不肯轻信她的话,却挥手示意身边人向前,果见宋稚毫不抵挡,任由士兵给她上了镣铐。
他这才放下心来,声势浩大的带着宋稚回了府衙,鉴于宋稚一身武力卓绝,如小儿手臂粗的镣铐毫不留情的拷在宋稚的手上,脚上,十余人压着她入狱,连狱门前的锁都比旁的囚犯多了几个。
一番行事行云流水,似乎把押她入狱之事演练过数遍。
宋稚盘腿靠在墙上,阴冷潮湿的寒气透过衣衫渗进骨缝里,她隔着木栏看向牢狱外的李恒,问道:“大人,接下来你们会将我如何?”
阴暗牢房里,李恒的面上笑意古怪,“日后之事,谁也说不清楚,我就先提前祝姑娘好运吧……”
“甚好,我若借了大人吉言,它日从这牢狱之中脱身,必定要找大人当面言谢才是。”
李恒脸上的笑意猛然僵在嘴角,他冷哼一声,顿时甩着袖子离开,脚步声逐渐远去,随后牢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宋稚向后仰头,神情惫懒的靠在墙上,她仔细思索着这些时日发生之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忽然旁边传来一阵怪叫声,宋稚吃惊得转过头,见相邻牢房两根木桩中间多了个漆黑的脑袋,正使劲想钻进宋稚这里,脏兮兮的脸被挤得有些变形。
糊了满脸的脏污头发下,勉强能辨认出是个人形,宋稚目测他脑袋的大小,“我说……你还是别钻了,待会儿卡在木栏上,我还得替你叫人去……”
不停扭动身子的男人终于停下来,他抬头咧嘴朝宋稚笑了一下,“新来的,你也是得罪了左相进来的?”
得罪了左相?
宋稚仔细思量之前种种,实在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索性挪了两步靠近围栏,“怎么?听你的意思,是左相把你送进来的?”
男人沉默下来,又忽然像个迸发而起的野兽,跃起来狠狠拍着木栏,“什么狗屁左相!他就是个疯子!老子出去早晚弄死他”
宋稚蹙眉,觉得此人行事古怪疯癫,一定和左相脱不了关系,“他对你做了什么?”
男人慢慢安静下来,阴暗牢房里密不透风,他一动不动地缩在阴暗角落里,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
他朝着宋稚勾了勾手指,声音喑哑粗噶,“你来。我好好跟你说一说那狗贼的事……”
宋稚眨下眼,面上虽有犹豫,却仍是拖着重重锁链朝他走去。
宋稚隔着木栏,垂眼看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你说来听听……”
男人喉咙里挤出两声怪叫,待宋稚在他面前站稳,忽然出手如闪电,脏污的手指化成爪,穿过两根木栏中间的缝隙,直直地抓向宋稚的脚腕。
一阵劲风袭来,宋稚下意识的反应已经快过理智,沉重锁链没能阻挡她的脚步,她两步避开男人的手,随后周身内力一齐爆发,将男人猛然震飞。“咣”的一声重重砸在墙壁上。
宋稚没料到将他震飞出去,正欲开口,却见男人趴在地上呕了口血,随后却是捂着胸口大笑不止。
"好功夫啊!好功夫!“他又咳出几口血,“可惜啊,如此好的身手,竟也落到了左相手里!”
他癫狂的在地上滚动,宋稚向前几步,待看清他整个身形,忽然心头一窒。
“你的腿……是左相害得?”
男人衣衫下右腿的位置处瘪下去,单薄的衣衫铺在地上,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迹象。
“哈哈哈哈哈,就是他害的。”男人伸手去摸空荡荡的裤腿,笑得越发开怀,“老子虽断一腿,却不为他人所控,这便是老子所求!”
“不过是少了一条腿,这又有何惧!”
阴森的牢狱之内,唯有他的狂笑声四处飘荡,宋稚静立在侧,看见那人脖颈间有三颗绿豆大小的黑痣,一时间心脏跳得飞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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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背后主使 “那个…………
“那个……”宋稚努力斟酌着用词,仿佛面对的不是为自己所用的系统,而是一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儿,“我就是忘了把你的静音给打开了,不然你看看我怎么能弥补你一下?”
“晚了,你早干嘛去了!”系统的声音格外暴躁,“你们世界里的人不是有句话,叫做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要跟你分道扬镳!!!”
宋稚沉默一瞬,这才过去了多久,系统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难不成改版升级成了怨妇系统……
系统喋喋不休,各种用词蹦出来,叫嚷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然而迟迟没得到宿主的回应,它闭上嘴,奇怪的看向宋稚。
女子耷拉着眉眼,表情沉痛,“说来都是我的错,既然你不肯原谅,那便依你所言,我们二人分道扬镳吧……”
倘若系统能有表情的话,宋稚一定能从他的脸上愕然,疑惑,反思等诸多精彩的表情。
系统罕见的沉默下来,宋稚的耳朵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她再接再厉的说道:“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欠便是。”
她捂着胸口,一脸痛心,“谁让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宿主,伤透了你的心呢!”
系统:“?”
怎么想象中的挽留没有出现,还准备把它给送走了?
“嗯……”系统纠结半晌,“倒也不必如此。”
“你原谅我了?”宋稚惊喜道。
“你的恶行我肯定不会原谅的!!”系统一个大喘气,“但是你的八卦任务还没有结束,我没办法跟你解绑……”
宋稚了然的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系统无端感觉背后冒出一股寒气,“你,你想干什么?”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女子换了脸色,她板起一张脸,认真道:“把两个任务进度调出来给我看看。”
系统下意识听了她的话,立刻将任务进度页面调出来,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被拿捏住了。
【石樵翁之徒的被害真相!】
【任务进度:25%】
【谪仙剑客李寻鹤被逐师门的真相】
【任务进度:40%】
宋稚盯着半透明屏幕上的任务进度,目光在几行漆黑的小字上来回挪动,大脑飞速运转,张邵枫和李寻鹤体内曾经都有那道诡异罡气,因此宋稚一度认为陷害二人的凶手是同一人。
然而如今看来,李寻鹤当初之事,似乎又同左相牵扯不清,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
她静下心,回想起自己的经历的一桩桩事情,青琊山陈家村一事,本以为找到南蒲圣手,帮陈家村百姓重见天日,便已经结束任务了,但曾经消失在青琊山的江湖人士,又为何会出现在左相别院?
惜春楼一案,她虽救出数名被困女子,但却得罪了其背后的势力,连累江湖异闻阁被封,甚至自己也入了大狱,李恒话里话外都表示着背后之人的势力极大,而贺裘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新来的,你也是得罪了左相进来的?”
她不是第一个进来这牢狱的,但贺裘的话却意味着,在她之前每一个进来的这里的人,都同左相脱不了关系,宋稚眉头紧锁,脑海中有个念头渐渐清晰:
惜春楼的背后势力,莫非就是左相蔺见山!
从青琊山到惜春楼,从南蒲圣手到谪仙剑客,似乎这几个任务,都同蔺见山牵扯上了关系,宋稚的手猛然攥起,阴冷暗色中,她的双眼灼灼,一字一顿在心中念出自己的判断:“不管是石樵翁之徒,还是谪仙剑客李寻鹤,这两个任务,都和左相蔺见山有关。”
两个任务的进度条忽然间摇摆不定,时而进度加快,时而不断后退,饶是系统都不曾见过这个场面,机械声结结巴巴的响起:“怎么回事?这是出故障了?”
宋稚紧盯着两个疯狂变动的进府条,最后两个任务忽然消失不见,一行崭新的黑字重新出现:
【宿主,您已经成功触发最终的八卦任务:左相蔺见山的阴谋目前进度:10%】
【请宿主继续努力,完成后可获得丰厚奖励,系统骤时将自动解绑。】
系统不受控制,毫无感情的念完这段话,而后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宿主,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直接触发最终任务的情况……”
宋稚脑海中思绪翻飞,有些东西似乎近在咫尺,她试着冷静下来,问道:“只要我足够接近真相,八卦探索的进度就会增长是吗?”
“没错,宿主,只要你距离真相越近,八卦进度就会不断上涨,但想要任务进度达到百分之百,除了找出真相以外,还要将真相公之于众。”
宋稚得到了系统的肯定的答复,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蔺见山想要操控江湖中人?”
左上方的进度条没有任何改变,系统还未明白宋稚为何这么说,就见她敛下眼,换了个说法开口,语气格外坚定:“蔺见山牵扯江湖之事,便是要操控江湖中人,为他所用!”
红色的进度条闪了一下,随后向前窜了一小段,最前方的数值从10%跳到了15%。
系统大惊,终于明白了宋稚在做什么,她这分明是在卡bug!
八卦探索系统会根据她的意识来判定她是否接近真相,而宋稚则反过来利用这个规则,通过进度条的变化,来判断自己的想法是否和真相一致。
只要她足够坚信自己的判断,就可以骗过八卦探索系统,让进度条为她的想法做出反应!
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系统头脑发蒙,觉得宿主再这样操作下去,自己马上就要回炉重造了,它还来不及阻止,就已经听见宋稚接二连三的继续发问:
“戴面具的男子和左相的关系不同寻常。”
进度条再次上涨5%。
“他是奉左相之命,意图将李寻鹤陷入死地的。”
进度条这次毫无动静,宋稚却微微蹙眉,戴面具的男子对张邵枫和李寻鹤设下如此毒计,难不成不是左相下达的命令?
宋稚陷入困惑,却听到了旁边贺裘发出的□□声,她立刻回过神,起身去察看他的状况。
系统也因此长舒一口气,连忙回去重新调整八卦探索的设置,暗暗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再让她有机可乘了!
“贺裘前辈,你感觉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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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巫蛊之术 贺裘情绪愈发激动,满脸……
贺裘情绪愈发激动,满脸涨得通红,时而破口大骂,时而厉声呵斥。
宋稚就在他颠三倒四的话中,拼凑出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当初贺裘拒绝蔺见山以后,本以为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却无意中发现蔺见山不知从何处结识一个陌生男子,两人总是鬼鬼祟祟凑在一起,似乎在筹谋什么。
后来蔺见山假意请他吃酒赔罪,不料贺裘两杯酒下肚,头脑发昏,昏昏沉沉的倒在了桌子上,半梦半醒中听到蔺见山和一个男子正在交谈。
“这法子当真可行?”
“应当不会有失,若真能成功控制住此人,那么天下群雄听你号令,则指日可待。”
贺裘来不及深思他们的话,便彻底昏厥过去,醒来时却只看见蔺见山一人,他嘴角的笑意诡异,阴冷神色和从前判若两人,冷声道:“贺兄,你若是当初听我所言,也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等到蔺见山的回答,却看见他掏出一个纹路复杂的青铜铃铛,蔺见山手腕摇动,铃铛声骤然响起,瞬间在贺裘脑海中放大数倍,同时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像是被狠狠碾碎。
蔺见山笑意更甚,“贺兄,让我看看你有多听我的话?”他一手剧烈摇着铃铛,另只手指向院子,“去,杀了她!”
贺裘头痛欲裂的转过头,看见院子之中躺着一位柔弱女子,手脚皆被麻绳捆住,一团白布堵在嘴里,不断留着泪朝他摇头,眼底满是恳求。
贺裘认出这是蔺见山前不久刚纳的小妾,咬牙切齿道:“蔺见山,你疯了不成!”
蔺见山抿着唇没有回答,手腕摆动幅度更大,铃声愈发躁动,贺裘惊恐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俯身去抓地上的大刀,同样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竟然真的抬脚走向院中的女子。
离得越近,女子满面泪痕的脸就越发清晰,她抖若筛糠,凌乱的发丝被冷汗打湿,贺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耳边蔺见山的笑意越发张狂。
下一刻蔺见山的笑声戛然而止,手中的铃铛也停止了摇动,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贺裘手中寒光凌冽的大刀没有如愿落在院中的女子身上,反而狠狠砍在了他自己的腿上。
铃声折磨得贺裘神志不清,下手也失了分寸,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却也让贺裘恢复神智,他疼得面色惨白,冷笑着看向蔺见山:“老子便是死,也绝不要被你这种人驱使!”
“我此生行的正坐得直,唯有一桩事让我后悔莫及,那便是结识了你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蔺见山,我只认识当年扬言要造福百姓的少年,不认识你这样权欲熏心的小人!”
蔺见山闻言,忽然失去理智一般冲过来,吼道:“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又怎知我这些年官海沉浮,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他费力的提起贺裘丢在一边的刀,发泄般朝他身上砍去,“你行走江湖好生洒脱!天下谁人不知道七刹佛爪贺裘!凭什么?和你相比我又差在了哪里?”
贺裘微愣,他竟不知道,蔺见山心中竟对他有如此成见……
然而他正欲开口,忽然右腿传来一阵剧痛,他还未曾反应过来,就见自己的腿直直飞出去,大片鲜血流出来,将他身下浸染一片。
提着刀的蔺见山也是一脸茫然。
贺裘的脑海混沌不清,恍惚中看见有个陌生的男子走过来,他戴着半张漆黑古怪的面具,薄唇不断开合,声音冷得让人头皮发麻:
“说这么些废话做什么?要了他一条腿你可还满意?”
蔺见山猛地丢下手中的刀,红着眼去拉男人的衣领,“谁让你动他的?我让你动了吗?你怎么敢废了他的腿?”
男人拍开他的手:“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能让他活着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你可莫要忘了我们的谋划!”
蔺见山呆立片刻,眸中狠厉一闪而过,问道:“为什么他能摆脱我的控制?我明明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贺裘还想再听,然而不断失血的伤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随后再次失去了意识。
宋稚没有想过,蔺见山和贺裘竟有如此一段纠葛,年少相识,又反目成仇,如今一人已端坐高台,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而一位曾经名扬江湖的少侠,却日日被困囚牢,苟延残喘……
加害者手握大权,享尽荣华。被害者下场凄惨,申诉无门……
这又是怎样的世道?
贺裘讲述完,便静静躺在原地,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连呼吸声都变得极其微弱,宋稚有些担忧,“前辈,你现在可还好?”
贺裘抬起手,朝她缓缓摆了摆。
宋稚又问:“前辈,那蔺见山究竟是动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竟然真的可以操控别人?”
“是巫蛊之术……”贺裘顿了一下,“我曾听到过蔺见山同那人提起,他们是利用一种蛊虫,来达到控制别人的目的,想来我便是他们的第一个试验品,只不过那日种在我身上的蛊虫失败了而已。”
南疆之内,多有巫蛊秘术,宋稚对这些略有耳闻,却也没想到蛊虫居然能做到控制人的这一步。
她终于明白夜宴之上,为何那些江湖人士都神情麻木,行事反常。
“那些江湖中人可能已经……”
贺裘也想到了此事,“没错,若按你说的,恐怕那些人都已经被种了蛊虫,为蔺见山所驱使……“
宋稚终于弄清蔺见山心中盘算,脑中嗡嗡作响,突然就浮现出李寻鹤清隽的脸。
“糟了!李寻鹤还不知道此事……”她猛然站起身子,镣铐声发出哗啦一声响,“那他孤身在天华宗,岂不是很危险!”
贺裘掀起眼看她一眼,只觉得她的举动莫名其妙,却在听到李寻鹤三个字时,突然来了兴致,“李寻鹤,你说的是那个谪仙剑客李寻鹤?“”
宋稚道:“前辈困于此地多年,竟也知道李寻鹤之名?”
“是听说过……”贺裘咳了几声,勉强转过头,看向宋稚身处的这间牢房,“上一个被关进这间牢房里的人,整日在我耳边念叨李寻鹤的事,什么年少成名夺得武林第一,一跃成为江湖万人册榜首,仅凭剑气荡开沧澜海,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然而树大招风,那时我便知道,他会是蔺见山的下一个目标。”贺裘见宋稚的小脸瞬间血色尽失,又道:“不过你也别过于担心,按照蔺见山这样的性子,若真想对他下手,便不会等到现在了。”
他忽然顿了一下,“像他这样的人物,蔺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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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威胁 究竟是谁丧命了……
究竟是谁丧命了?
宋稚目光急促的在人群中搜寻,从众弟子披麻戴孝的身影上扫过,却呼吸一滞,落在了最前方的三个身影上。
缔殷长老不怒自威,面色沉冷,他身侧左右二人分别是玉湫长老和宿恩长老,然而天华宗四大长老,每逢大事,从不曾有一人缺席,眼下,却独独少了箐萧长老……
难道死的那人就是——箐萧长老!
宋稚被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李寻鹤,他虽重回师门,但当年真相尚不可知,因此对外仍不算是师门中人,故而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
他的身姿愈发清瘦,站在天华宗苦寒之地,空荡荡的青灰素衫罩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即将被风摧折的枯竹,宋稚微愣,她离开不过数日,原本跟在她身边的松柏少年,怎就被磋磨成了这幅模样?
几位长老和弟子抬步,围在李寻鹤的身边,嘴巴一张一合,宋稚凝神侧耳去听,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李寻鹤垂着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身形渐渐委顿下去。
忽而白烟重新聚拢,方才的画面顷刻间消散,重新归于混沌之中。
“宿主,只能让你看到这些了。”系统隐约感受到宋稚的不悦,因此放缓语气小声道。
宋稚点点头,面上的神情没有波澜,淡淡道:“多谢。”
她重新靠在墙壁上,觉得脑子乱得像团麻线,怎么都梳理不开,索性两眼一闭,盘腿坐直,重新练起功法。
石樵翁给她的心法已经练到了最后一层,只是她年纪尚小,修成的内力仍是比不上石樵翁那般浑厚,而系统给的那本秘籍则更加深奥晦涩,她一时无法摸透。
她自己修成的内力和石樵翁曾经赠予她的内力在体内慢慢汇合,起先是涓涓细流一般流遍全身经脉,而后磅礴浩大的在体内翻涌,宋稚竭力压抑,却忽然想起系统秘籍里的一道心法。
她似乎摸到了其中的一点门路,也就在这片刻走神的功夫,澎湃内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险些要将她撕裂,她额头上冒出大滴冷汗,浑身忽冷忽热,总觉得体内的状况似乎有些失控,她收不回这些内力,同样也无法掌控这些内力。
“气沉丹田,注气不注力。”
“把你能控制的内力凝聚在气海穴,放缓呼吸,再把控制不住的内力循着经络,由丹日下行至涌泉穴,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贺裘前辈的声音适时响起,宋稚来不及多想,匆忙提气,按照他的话调动内力,片刻后,终于平息了内力。
她回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认真道:“多谢前辈提点。”
贺裘淡淡应了一声:“总不好看你练个功,闹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他顿了一下,“看你的内力,似乎是和混元派一脉的?可是又并不全然相同……”
“前辈好眼力,我师从的正是石樵翁。”
“原来是石樵翁的徒弟。”贺裘提起这个名字有些怀念,却又有些陌生,喃喃道:“也不知道这外面的江湖,究竟是何模样了……”
宋稚轻声回道:“前辈,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忽然传来一阵拍手大笑声,“宋姑娘,你好大的口气!莫说是你了,就算你师傅石樵翁来此,也未必能全头全尾的走出去。”
宋稚和贺裘同时看向说话之人,牢狱之外的暗处,有个瘦削的男人踱步走出来,身穿大红官袍,眼底阴郁,正是蔺见山,而他身后隐匿的角落里,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身影。
只是此人身形,总让人觉得有些熟悉……
蔺见山不动声色的挡住她的视线,笑道:“宋姑娘,上次夜宴你不告而别,当真是失了礼数啊……”
“是吗?”宋稚抬手,朝他晃了下腕间的沉重镣铐,“蔺大人百般谋划,将我捉入这大牢之中,难道这便是你口中的礼数?”
蔺见山并不恼,他靠近牢门,“宋姑娘,你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吗?”他忽然伸手从胸口抽出一沓纸,丢进牢房之内,冷笑两声道:“京城大街小巷,满地都是这样的纸,上面记载的桩桩件件,都在说我害人无数,歹毒阴狠,这是你安排的?可是宋姑娘,你以为就靠这些风言风语,便能撼动我在朝廷中的地位吗?”
“你以为我是陈家村那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吗?几张破纸而已,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话说回来,你人在牢中,又是怎么安排这些事情的?”蔺见山嘴角的笑意越发森冷,“可是从前惜春楼里的那个小娘子在帮你?”
“不关她的事,你有什么冲我来!”宋稚冷冷看着他,“蔺大人,你有话问我,可我也有些话想要问你,你到底对李寻鹤存了什么念头,当初天华宗的那场惨案,可是也有你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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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时机已到 之后的几日……
之后的几日,宋稚除了闭眼练功,便是大口的吃喝,牢狱中的饭菜清汤寡水,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胃口。
贺裘每每惊讶于她的饭量,犹豫片刻后把自己的馒头递给她,“你就准备在这儿一直待下去?”
宋稚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我……我在等……消息”
贺裘没听清她的话,狐疑的看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伸了个懒腰转身继续睡觉。
宋稚吃饱喝足后,抹了下嘴,只觉得全身内力纷涌,似乎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石樵翁的前辈和她自身修炼的内力很好的融合在一起,而系统那本功法秘籍,她几乎已经参透了最后一层。
她平复呼吸,盯着墙壁上的缝隙发呆,牢狱中难辨昼夜,宋稚只能通过这缕光来确定时辰。
眼下……应该是傍晚了吧……
忽然外面传了些许响动,贺裘睡得正酣没有反应,宋稚微微侧过身,抬眼看过去。
混沌不见尽头的暗色中,隐约可窥见一抹莹莹白色。
宋稚眸光微动,下意识凑近牢门。眼也不眨地盯着来人。
来人的身影越发清晰,依旧是不染纤尘的胜雪白衣,在这脏乱的牢房里格格不入。
宋稚一眼就望进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细长眸子里,他大步走过来,隔着牢门和她对望。
旁边有个官差一言不发的打开了牢门,然后转身识趣的退了出去。
“李寻鹤,你怎么来了?天华宗发生了——”
她话没有说完,就看见李寻鹤忽然弯下身子,长臂揽她入怀,又寸寸收紧,极为用力的抱住她,
宋稚的脑海里只剩下大片的空白,她能嗅到李寻鹤身上的清浅香气,耳畔感受到他呼吸的温热气息,听到他的声音温和又压抑:
“阿稚,我应该早一些来的……”
“李寻鹤,你怎么了——”
李寻鹤慢慢松开她,第一次打断她的话:“阿稚,你先听我说,三天之后,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到时不管是灵风镇的事,还是天华宗的事……”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指尖发颤,目光执拗而认真的看向宋稚,“答应我,都不要再去插手了……”
宋稚原本见到他的雀跃心情一点点凉下来,她后退两步,神情平静的开口:“为什么?”
“我撒手不管这些事,然后天高海阔任我去,那你呢?”
“为什么蔺见山会同意放我,你又答应了他什么?”
李寻鹤张下唇,却未曾说出一句话。
“你不愿意说。我不会逼你。”宋稚上前两步,盯着李寻鹤淡淡道:“同样我不想做的事,你也没有办法阻止我。”
李寻鹤忽然就笑了,他清冷的面庞上很久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笑容了,似乎整个阴暗的牢狱都因为这一笑,变得亮堂堂起来。
“依你。”他看着宋稚,一如往常般纵着她胡闹,“阿稚……我……”
宋稚是很喜欢他这么唤自己的,从他口中念出的这两个字,总是这般的缱绻温柔,轻而易举的就能勾走了她的魂。
但此刻,宋稚的心跳砰砰作响,却见他兀自偏过头,“算了,日后再说吧。”
宋稚想要追问,但方才的小官差不合时宜的闯回来,挡在他们二人中间。
“李公子,时辰不早了,左相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他一边催促,一边重新将牢门锁上,李寻鹤点头,转身欲走,又生生停下脚步。
宋稚站在原地望着他,李寻鹤没有回头,慢慢走入黑暗之中。
有那么一刻,宋稚觉得自己再也抓不住他了。
“再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贺裘不着调的话突兀响起,打断了宋稚的思绪。
“前辈,你没睡着啊……”
贺裘瞪她一眼,“我睡什么睡,你两人腻腻歪歪的,我能睡得着吗?”
“不过……”贺裘睁开浑浊的一双眼,见李寻鹤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沉声道:“看他那副要跟你作别的样子,只怕是蔺见山已经下手了。”
“蔺见山能做什么?无非是拿我要挟他罢了,这等小人手段,说出来都丢人。”宋稚冷哼。
“这手段虽说上不得台面,却是十足好用,拿捏李寻鹤那个呆子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贺裘看向宋稚,“你这几日内力突飞猛进,还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再不出去,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宋稚盘腿坐下,眉头紧锁,却并未松口:“时辰未到,我还不能离开。”
贺裘越发搞不懂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了,索性挥挥手,“罢了,你都不急我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李寻鹤武功虽高,比起心机谋划,却是远远不敌蔺见山的,你若念着他,还是早些去帮他为好……”
宋稚沉默不语,拖着镣铐在牢狱中来回踱步,几乎一夜未眠。
又是一日一夜过去了,忽然墙壁外传出微弱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外敲了敲墙面,宋稚立刻惊醒,睁眼瞬间,看见一枚纸团从缝隙里扔进来。
她立刻扑过去,飞快展开纸团,看见上面的寥寥几个字:“姑娘放心,事已办妥。”
贺裘被她的动作惊醒,不耐烦道:“你又怎么了?”他忽然顿了一下,看见时常郁结难解的小姑娘捧着一个纸条,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放大,两眼充满着明亮灼热的光。
“前辈,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离开吗?”她站起身,周身内力澎湃,搅得牢房内的杂物不断震颤,长发和衣衫齐齐飞舞,“现在,时机已到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攥紧拳头,沉重镣铐猛然断裂,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之上。
她大步流星走到牢门前,蓦地抬脚,几根木栏齐腰断开,宋稚轻而易举的踏出了牢门。
“前辈,我这便救你出来。”宋稚伸手,刚抓住一根木栏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宋稚回身,看着几人堵住她的去路,神情戒备,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她忽然一拍手,“是了,当初左相府夜宴之上,咱们是不是见过?”
“蔺大人说得果然没错,你不会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呆着。”
这声音有些耳熟,宋稚挑眉,看见几人恭敬的向后退去,让出一条道,有人负手踱步而来,她轻笑两声,“原来乌岱小公子,也是蔺见山的走狗不成?”
“啧。”乌岱咬着后槽牙,望着她冷笑出声:“我当初果然是下手轻了,这才让宋姑娘有机会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宋稚抱着胳膊斜睨他一眼,学着他的口气笑道:“当初李寻鹤若是多捅了你几剑,只怕你今日也没有机会来挡我的去路了。”她朝他做了个鬼脸,“不过无妨,待会儿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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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真凶 李寻鹤坐在……
李寻鹤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余光看到一旁低头抿茶的蔺见山,他身形瘦削,即便身居高位多年,却也没有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蔺见山搁下茶杯,朝他报以和善一笑。
宽敞的马车里寂静无声,一向处变不惊的李寻鹤见了他的笑,无端的觉得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周身都在丝丝缕缕泛着寒气,恰尔风起,车帘幔被风吹得向上扬起,他就偏过头,透过忽闪的缝隙去看不断后退的景色。
眼下,应当是出城了。
马车外跟着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行进之中尘土飞扬,声势浩大,马背上的人却神情木然,李寻鹤把目光从他们脸上挪开,问道:“她……怎么样了?”
蔺见山饶有兴趣的看他一眼,“就这么在乎那个人吗?”
李寻鹤搭在膝盖上的骤然收紧,眼底落满重重霜雪,“还望大人信守诺言。”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蔺见山见状笑了一声,放松身体倚靠在车壁上,抬手撩起车帘看了看日色,“瞧这时辰,应当是刚刚放出来了……”
他收回手,车帘重新落下,将最后一抹微光挡住,声音也有些发冷,“可惜就算她现在出来,同样也什么做不了。”
李寻鹤略微安下心,又忍不住再度看向马车外的人流,“大人此举,可是要和整个江湖武林为敌?”
“整个江湖尽在我掌握之中,又有谁能和我为敌?”蔺见山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他一指车外的人马,厉声道:“他们那些江湖中人,一个一个自诩忠善仁义,行走江湖好生洒脱,如今我不也成为了我的掌中之物?”
“李少侠,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打心底里敬你,你若当初早早应下我,又何必生出这些事端?”
李寻鹤忽然转头看过来,他张了下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很多画面一瞬间涌上他的脑海,天华宗血流成河的尸首历历在目,他眼底翻涌血色,哑声问道:“当初天华宗师门惨案,可是和你有关?”
蔺见山只笑不语,李寻鹤又问:“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又和你是有什么关系?”
“问题很多啊……”蔺见山伸手把玩着茶杯,轻飘飘道:“天华宗的事,也算是和我有些关系。”他嘴角笑意玩味,忽然目光掠过李寻鹤,朝着他身侧看去:“至于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你不妨亲口去问问他?”
李寻鹤身形一瞬间僵住,他慢慢偏过头,寻着蔺见山的目光看去,车厢之内再无旁人,他的目光就落在车帘之上。
下一刻,他的手落在帘幕之上,猛地向上抬起。
马车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骑马的男子,见车帘打开,他也同样抬头看去,和李寻鹤看了个正着。
挡着半张脸的面具,上面雕刻着繁琐纹样,难以窥见其真容,却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嗜杀之气,李寻鹤猛然探出身子,劈手去扯他的脸上的面具。
男人偏开脸,手握缰绳驾马,不急不缓的远离马车几步,躲闪得轻而易举。
李寻鹤身子向外探出大半,死死盯着他,“我和阿稚寻你这么久,原来你竟在蔺见山的身边,当初张邵枫之事,你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戴面具的男子恍若未闻,依旧骑马向前,浑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蔺见山见李寻鹤这幅冷肃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少侠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来日我若称霸天下,一统江山,你们二位可都是我身边不可缺的左膀右臂啊”
原来蔺见山心中竟存着这样的心思,李寻鹤回身,失了同他争辩的心思,倦怠的重新坐回原处,浑身散着冷气。
他抬眼:“有酒吗?”
蔺见山颇为诧异的看他一眼,天华宗弟子门规森严,向来滴酒不沾,倒是难得见他破戒,随后他拍着桌子大笑道:“来人,取酒来!”
上好的九酿春酒呈上来,入口又辣又烈,李寻鹤接连灌下三杯,已是满面酡红,蔺见山未曾见过他这幅样子,又笑着替他斟酒。
酒过三巡之后,蔺见山也多了几分醉意,他提着酒杯,醉醺醺的开口:“我以前啊,一心想入仕途,立誓要做番千秋大业,可惜我出身寒门,没人能瞧得上我啊!”
“朝堂之上官官相护,结党营私,可偏偏我要权没有,要钱也没有,走到哪都让人瞧不起,我那时候突然就羡慕起你们这些江湖人了,遇上什么不平之事,打一架不就成了?只可惜我醒悟太晚,如今这幅身子骨,怕是蹲个马步都费劲……”
李寻鹤沉默不语,兀自举杯饮酒。
满车酒香四溢,蔺见山溺在酒中,醉得像摊烂泥,脸上却是挂着得意的笑容:“可你瞧现在,我虽不会武,那么多江湖人士都为我所用,一个习武之人,可胜得过数十个普通人,来日这些人都将成为我的手下大军,当时怕是皇位都要换我来坐了!”
他大笑不止,狂妄嚣张,无所忌惮的讲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话,见李寻鹤不说话,他身形不稳的凑到李寻鹤的身边。
“如今朝堂之上,违逆我的人,下场都是一个死,但还远远不够,我手上的蛊虫已经炼成,不管那什么天华宗,还是什么混元派,我要他们都成为我手下的傀儡!!”
李寻鹤抬头看他一眼,眼底慢慢染上杀意。
他的手不露痕迹的搭在了一旁的剑柄上,霎时间白鹤剑出,银光乍现,直奔蔺见山喉咙而去。
杀气腾腾的一剑近在咫尺,蔺见山的酒劲顿时吓没了大半,腿脚发软的向后倒,口中高喊:“来人,快来人啊!”
同时一柄长剑从车窗飞进来,猛然撞向白鹤剑,李寻鹤反手去挡,两剑相撞,内力滚滚四散,顿时整个马车四分五裂,木板飞出数丈远。
行进的马车队伍顿时停下,众人眼睁睁看着一把飞剑打着旋儿飞出来,带着面具的男子从马背翻身跃下,伸手稳稳地接回长剑。
蔺见山醉意散了大半,脚步虚浮,连滚带爬的奔向男人身后,浑身冷汗涔涔,指着李寻鹤怒骂:“我敬你是这天下少有的真英雄,一向对你多加礼遇,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好歹!”
他面色阴沉的看向戴面具的男子使,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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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大战群雄 李寻鹤……
李寻鹤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白鹤剑只斩十恶不赦之人,他却从没想过,有一天,白鹤剑竟会对准待自己最好的箐萧长老。
箐萧眼底厌烦更甚:“你还在犹豫什么?今日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难不成你还念着那些往日的师徒情谊吗?”
“蠢货,你还不懂吗?”他冷笑两声:“那些都是假的,我要做的是称霸江湖,一统武林,莫说是你,整个江湖中人都会成为我的垫脚石!”
李寻鹤再也听不下去,他抬起剑,痛不欲生的闭上眼睛,随后又缓缓睁开眼睛,“长老,今日一战,你我将再无师徒情分。”
箐萧不屑一顾,抬手甩去一道冷冽剑光,他的剑法高深,比起天华宗的剑法更上一层楼。
几个来回之后,李寻鹤险些招架不住,忍不住自嘲一笑,枉他自认为天下无人能敌,却不知人外有人,箐萧这些年竟一直韬光养晦,藏得如此之深。
刀光剑影之间,箐萧的招式愈发变幻莫测,李寻鹤心头大乱,一时间乱了阵法,箐萧怀着逗弄之心,虽没有下死手,却是任由长剑划过李寻鹤的皮肤。
很快,李寻鹤身上遍布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血染白衣,身形狼狈的不堪入目。
又是一剑刺穿膝盖,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
李寻鹤疼到麻木,用手扶着受伤的膝盖,脑海中一片混沌,时而闪现出箐萧从前温和的笑意,又忽而变成如今冷笑可怖的一张脸。
他几乎以为这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直到长剑直直贯穿肩膀,他才在席卷全身的伤痛中认清了面前这个人。
这世上,早就没有了和善的箐萧长老了……
李寻鹤痴痴的望着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要晕厥过去,再也没有挣扎反抗的力气……
箐萧蹲在他的身边,当着他的面打开木盒,一条细小虫子正在其中不断蠕动。
他伸手捏起来,在李寻鹤面前晃了晃,又把虫子对准他肩膀上不断渗血的伤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效忠我们,效忠朝廷?”
“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江湖和朝堂本就不能混为一谈……”李寻鹤抬眼淡淡看他一眼,“你死心吧。”
箐萧被他这副态度激怒,抬脚狠狠踩在他肩膀的伤口上,用力碾了碾,“你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寻鹤神情未变,他抬头看着碧蓝无云的天际,看见一群飞鸟从上空掠过。不断回顾这一生的悲喜,才发现最快乐的时候,就是跟在阿稚身边四处奔走的那段日子。
若他来日真的成为蔺见山手下的行尸走肉,只盼不要忘了阿稚才是。
箐萧俯身,把手中蠕动的虫子对准李寻鹤身上血淋淋的伤口。
李寻鹤闭上眼,不想再看,等了片刻,没有感觉到身上的任何异样,只感觉眼前刮过一阵呼啸冷风。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箐萧手里空荡荡的,蛊虫早已不复存在,箐萧黑沉着一张脸,冷冷看向另一侧。
李寻鹤寻着箐萧的视线看过去,入目便是一团灼灼如火的红色,漆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漆黑如点墨的瞳孔里夹杂着怒气,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
“阿稚……”李寻鹤费力地撑起一条胳膊,喃喃唤道。
宋稚走到他的身边,绣花鞋边是方才被碎石击落的蛊虫,她毫不迟疑的抬脚,狠狠踏在不断抽动的蛊虫上,用力碾了两下。
一团乌黑的血从她脚下蔓开。
箐萧看着蛊虫七零八碎的残骸,倒也不觉得心疼,反倒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宋稚,“宋小姑娘?好久不见啊……”
他抬头看了眼日色,暗自在心中盘算,笑道:“你竟然来的如此之快,看样子乌岱那个废物没有拦住你。”
“乌岱是个废物不假,但你也不一定能比他好到哪儿去。”宋稚眉头紧粗,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一边出言讥讽,一边蹲下身子查看李寻鹤的状况。
待看清了李寻鹤的模样,她倒吸一口凉气,惊惧之下竟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李寻鹤脸上满是血污,束发白绸微松,几缕墨发凌乱的挡在眼前,染血白衣瞧起来更是触目惊心,哪还有半分谪仙人的模样。
他看着宋稚惊慌的模样,本想去拍拍她的手,然而满手脏污的血色又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李寻鹤温和的笑了一声:“我没事,你莫要怕。”
见到他扯动嘴角的那一抹笑,宋稚觉得心中好像有只大手在揉捏她的心脏,她的眼神明明灭灭,最终抬头看向箐萧,“箐萧长老的心当真是狠……”
她妥善安置好李寻鹤,慢悠悠踱步到一旁,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面具,“自你当初把脉,口口声声说李寻鹤体内没有罡气时,我便起疑心了,他体内罡气无缘消失,想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当初将罡气灌进他体内的人,又收回了这道罡气,如此看来,只能是第一个伸手替他把脉的人,也就是箐萧长老你了。”
箐萧含着笑意听完她的话,“说的没错,宋小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李寻鹤他冥顽不灵,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但宋姑娘你应当要比他机灵些。”
“怎么样?如果你愿意归顺我们蔺大人,到时不但天下群雄听你号令,这万里江山你也可以和我们一道平分。”
宋稚看着他,忽然笑出了声,而后指着自己,满眼狂妄,“我只凭一剑,便能挡天下群雄,我若想坐拥江山,又何须与你们这几个歪瓜裂枣来平分。”
此番话嚣张之极,清亮女声未曾遮掩,轻飘飘的传遍整个上空。
周围人似是想笑,却在触及到女子笃定的目光时纷纷噤声。
箐萧却是捧腹大笑,“武林大会上,你借着石樵翁给你的数年内力,才堪堪走到最后一场比武,有些人不知内情或许会被你唬住,但你有几分实力,我却还是知道的。”
宋稚朝他淡淡一笑,没再言语,只是俯身凑近李寻鹤,她用衣袖去擦他面上的污血,如玉白皙的肤色露出来,同时他那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带着担忧。
她伸出手,轻声道:“李寻鹤,把你的剑借我一用。”
李寻鹤定定看她半晌,极为缓慢的抬起手,将白鹤剑送到她的手中。
剑柄上染着李寻鹤温热的血,上面雕刻着的白鹤被血迹染红,再无半分飘然欲仙的高贵,吃多了一抹嗜血的戾气。
宋稚握紧白鹤剑,站起身直视箐萧,她的长发随着剑风一齐翻涌,眸中冷光骇人,高声道:“今日,我以石樵翁弟子身份,愿同箐萧长老一战,以报我师兄张邵枫之仇!”
她咬紧后槽牙,森然笑道:“我们之间的新仇旧恨,就一道在此了结吧。”
她惯用青霄剑是把柔软如绢布的软剑,而如今手上的白鹤剑沉甸甸的,用起来有几分不适应。
待她挥砍几次,便觉得这把白鹤剑,倒是极为适合她的雄劲内力。
宋稚偏头看向箐萧,而后一剑破长风,举起白鹤剑,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奔向对面的箐萧。
箐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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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前来相助 宋稚手掌上……
宋稚手掌上晕开一片血色,李寻鹤似是无知无觉般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他费力伸出手,白皙指尖拨开宋稚额前的碎发,“别害怕,只是小伤罢了。”
宋稚耳边无数喊打叫骂声都一瞬间消失,只觉得落在额间的那只手,过于冰冷,像是从冬日结冰的湖水捞出来一般。
她慌乱的去捂李寻鹤胸口处的伤口,“不会有事的,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走!”
箐萧同样没有料到李寻鹤突然挡下这一剑,他的身子一瞬间僵在原地,又很快恢复冷冰冰的样子,“你慌什么?堂堂谪仙剑客李寻鹤,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宋稚抬起猩红的双眼,怒喊道:“你闭嘴!”
“好啊。”箐萧摊开手,朝她无赖一笑,“我不动手,不过……”
他偏头看了一眼周围,“他们我可就管不了了。”
被铃声操纵的一群人摇摇晃晃的围过来,将宋稚和李寻鹤团团围住。
宋稚紧紧拦住李寻鹤,不敢松开手,眼下李寻鹤身受重伤,她不敢将他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反倒是李寻鹤看出她的彷徨,伸手去掰宋稚的手指,温声笑道:“你尽管去战,若再耽搁,只怕我们二人都是丧命于此了……”
就在此时,忽然铃声一顿,更为喧嚣吵闹的人声从外围传过来。
宋稚蓦地抬头,看见远处涌来大片的红色和白色,以燎原之势席卷平原。
那团灼灼红色是混元派的全体弟子,少年们群情激昂,赤红发带于风中飞扬,为首大步飞奔而来的卓荀之,额间暴起青筋,高声喊道:“师妹,我等前来助你!”
另一片连绵如新雪的白色,则是天花宗上下一众弟子,每个人都面色沉凉,手摁着腰间佩剑疾步而来。
缔殷长老瞪着双眼,提剑气冲冲的朝着箐萧吼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我们天华宗又岂是你能玩弄的!”
两群人来势汹汹,很快和神智不清的江湖人士缠斗在一起。
周归雁和夏潇潇避开人群,来到宋稚面前。
“宋姑娘。你现在可还好?”周归雁擦着额头的汗,又在看到她怀里浑身浴血的李寻鹤时惊呼出声,“师兄!师兄你怎么样!”
宋稚终于松开手,看着周归雁和夏潇潇两人扶住李寻鹤,温柔缱绻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淡声道:“他就拜托给你们了。”
见二人俱是郑重的点头,宋稚重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她手腕一翻,丢在地上的白鹤剑剑身震颤,随后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再度投身混乱的局面,一剑直奔正和缔殷长老缠斗的箐萧而去。
箐萧以一敌二,难免落入下风,只得再次厉声喊道:“蔺见山!”
蔺见山正在仓皇躲避混元派的追杀,听到箐萧呼喊之时打了个激灵,又像是想到什么,跳出来对着宋稚大喊:“你可莫要忘了,那异闻阁几人的性命可还握在我的手里!你若再不停手,可莫要怪我痛下杀手了!”
宋稚手中的剑生生停在半空中,她回头,看见蔺见山仓皇逃窜的身影,正一面疯狂摇铃,一面躲在几个侠客的身后。
她勾起嘴角冷淡一笑,凌空几步跃在蔺见山面前。反手用剑柄击晕了几个被控制的江湖人士。
而后朝着蔺见山一步一步走去,“你不妨对他们下手试试?”
蔺见山骇得双腿发软,倒在地上蹬着双腿向后退:“你,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弄死他们,老子若是在你手上出了事,我一定,一定要让他们来给我陪葬!”
宋稚又是一拳击倒被控制的人,俯身看着蔺见山,“我当然信你能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只是……你能找到他们再说吧。”
“什么意思?”蔺见山忽然反应过来,“你已经将人救了?这不可能!”
似是验证了他的话,不远处又是一个人影疾驰而来,入人群如入无人之境,抬手披风翻飞之间,一片飞刀射出,顿时倒下一片人影。
来人几步来到宋稚身前,见宋稚微蹙着眉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人,懒懒道:“放心,刀上淬的是麻药,又避开了要害,要不了他们性命的。”
宋稚这才收回目光,认真道:“多谢陆兄出手。”她斜睨地上的蔺见山一眼,意有所指道:“若非陆兄与我里应外合,只怕我今日就要着了这贼人的奸计。”
男人淡淡答道:“无妨,你曾经帮了我小妹柳三娘,这次就当我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蔺见山浑身发抖,像是想到了什么:“三娘……是柳三娘!那你就是千刀影陆逸,你竟真的是她的兄长!你们二人又是如何勾结起来的!”
“还算你有点眼色。”宋稚俯身去扯他的衣襟,冷笑道:“你心思阴沉,谋划颇多,可我也不是案板上任由烹饪宰割的鱼肉,你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曾经惜春楼里的姑娘人人最爱用香味极浓的醉秋霞,可也正因为她们爱用,所以多少名门贵女都瞧不上这样醉秋霞这样的胭脂香,后来三娘改惜春楼为酒楼,却仍然喜好此香,因此旁人不仅对楼中姑娘们的出身有所改观,同样也不再嫌弃此香。”
蔺见山咽了口唾沫:“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自信所设牢房地处偏僻,无人能寻吗,那你可知我去了柳三娘的酒楼,便是带了醉秋霞出来,此香味道浓烈,人走留香,几个时辰都不曾消散,而柳三娘自小便闻着这香味长大,自然能沿着此香寻得到我的踪迹,想来你知道此事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你当她是个弱女子,觉得她找到牢房也救不出我,可是柳三娘做不到,陆逸少侠却是能做到。”
陆逸颔首应道:“我听三娘的吩咐,守在她找到的地方附近,果不其然找到了宋姑娘留下的信号,救人,通风报信,我全是听她的安排去做,怎样,你现在可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他忽然抬起一脚,揣在蔺见山的心窝处:“那现在,我们就可以好好来算账了。”
蔺见山被他踹的眼冒金光,身子猛地栽向一旁,宋稚忽然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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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白鹤归来 一群人手忙假乱的和地上……
一群人手忙假乱的和地上的虫子作斗争,很快蠕动的虫子死了大半,然而一些虫子同箐萧距离很近,无可避免的爬上他的身体。
箐萧面上笑意不减,用剑在掌心划出一道伤口,许多虫子被渗出的鲜血吸引,不断挪动着钻进他的体内。
起初宋稚不明白他的这一番举动,直到他周身爆发出的强大内力,才让宋稚猛然回神,原来这蛊虫不但能操纵别人,还能吸收别人的内力,并且带回到母蛊之内。
宋稚攥紧手,一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她起身冲过去,对面箐萧一剑落下,宋稚便知道此刻箐萧功力之深,远非常人可挡,她高喊:“你们先撤!”
箐萧嘴角笑意森然,他的注意力全然落在宋稚身上,两人缠斗不休,宋稚心慌,竟发现箐萧功力不断暴涨,一度能压制住她。
宋稚心道不妙,箐萧迎面砍下的一剑又快又狠,她闪避不及,却突然面前闪出一道黑影,而后箐萧重重地飞了出去。
“师傅……”宋稚惊讶出声,“你怎么来了”
石樵翁背对着她,“既已经找出真凶,我自然要亲自动手,为我徒儿报仇雪恨!”
他狠狠盯着不远处的小青,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厉声喝道:“你这贼子,我徒儿张绍枫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竟让你下此狠手!”
箐萧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在听到张绍枫名字时有一瞬间愣怔,似是回忆起当年往事,随后他大笑道:“张绍枫此人,为人处世挑不出半分错漏,武学道上天赋异禀,非常人能及,也正因如此,才让我恨极了他!”
“我和他整日相处,凭什么他日日大出风头,凭什么天下人只知武学奇才张绍枫,却没有人在意他身边的我?武林至尊只能有一个,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宋稚觉得这人怕是疯了,石樵翁闻言更是恼怒,提起内力和他打斗起来,势要用他的性命来慰藉张绍发的在天之灵。
三位长老和卓荀之都纷纷加入打斗之中,石樵翁虽上了年纪,但当年威风不减,几人团团将箐萧围住。
但出人意料的是,即便箐萧以一敌五,却并未落了下风,想来这蛊虫实在厉害,对箐萧的增益很大。
宋稚攥紧剑,正欲再次动手时,忽然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她猛然跌在地上,手中的剑也掉在一旁。
她捂着脑袋,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听见系统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响起:
【宿主……您的八卦探索度……已成功到达100%,请领取您的奖励】
宋稚被脑海的阵阵剧痛折磨得不轻,她一边留意着不远处焦灼的战况,一面咬牙发问:“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这些!”
系统的声音似乎又轻了几分:【宿主……您的最终任务已经结束,本系统即将从您体内抽离……】它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就祝宿主好运了。】
系统的声音落下,脑中传来一阵错乱的机械声,而后重新归于平静。
宋稚慢慢平复心情,试探着再次唤出系统,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系统当初来得突然,如今离开的更是出乎意料,她盯着虚空陷入沉思,看看那一点微弱的白光。
这便是系统最后留下来的东西吗?
她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团白光,而后白光消散,她手中多出了一个东西。
轻飘飘的一张纸落在手里,白纸黑字写着一行字:“宿主,您想赢吗?”
宋稚慢慢攥紧这张纸,曾经输赢对她来说不重要,但今日,她从未有过这样想赢的心情,从前她不论输赢,只想求一个公道,但如今才发现,或许公道只掌握在赢的那一方手中。
她望着箐萧狰狞狂妄的脸,又想到李寻鹤被长剑贯穿时的模样,耳边叫嚷声不断,一波接着一波的人涌上前,又很快被箐萧重伤,他们或多或少受了伤,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之所以江湖会引得这么多人向往,或许就是因为这份不死不休的侠义之情……
宋稚轻声答道:“我想赢。”
自打宋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赢,想要战胜某一个人……
她的骨骼捏得咯咯作响,眼底的彷徨犹豫烟消云散,宋稚站起身,坚定地重复一遍:“我想赢,我也一定会赢!”
手中的白纸一瞬间自燃起来,而后化作点点金光融进她的身体,宋稚耳畔响起熟悉的,轻得几乎听不到的机械音:【那便如宿主所愿……】
宋稚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充满了力量,周遭的一切动作在她眼里都变得慢下来,耳畔的风声,脚底的野草,都像是一帧帧定格的画面,她的身体也变得极轻,像只即将翱翔于天空的雄鹰。
混战一团的人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停在原地,扭头看向宋稚所在的位置,因为从她身上溢出内力实在过于强劲深厚,莫说是这几年,便是近十年都不曾有人有过这样深厚的内力了。
如果不出意外,如今的宋稚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了……
但宋稚毫不在乎旁人探究的目光,她一步步走向箐萧,看见箐萧的表情从得意变成迷惑,又慢慢变成了惶恐。
“这场闹剧应该到此结束了。”宋稚的声音很轻,却传遍了平原上的每一个角落。
箐萧已经拔剑,恶狠狠地冲过来,宋稚静立不动,抬手出剑,无人看得清她的动作,只看见那把白鹤剑分毫不差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箐萧吐出一口鲜血,瞪大双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喉咙里满是血腥味道,头一歪,便彻底断送了性命。
周围人皆是不敢相信,只一剑便能诛杀集齐百家功力的箐萧,这小姑娘的功力,竟是强悍到了这种地步?
宋稚无暇多言,连忙去找李寻鹤的身影,然而地面上死伤无数,唯独不见李寻鹤。
宋稚找得几欲发狂,从纷乱的人群中不停穿梭,最后看到了呆站在原地的夏潇潇。
她猛然扣住夏潇潇的手腕,焦急喊道:“李寻鹤呢?我为什么不见他!”
夏潇潇没有见过她这副样子,无措开口:“宋姐姐,你别着急,李师兄他,他身上的伤有些重,已经被几位师兄先行带回去疗伤了……”
李寻鹤之前和箐萧缠了许久,最后替她挡下的那一剑又极为凶险,宋稚心头发慌,喃喃道:“他不会出事吧……”
“宋姐姐你放心,我们天华宗必定尽全力救他。”
这一场大战过于惨烈,混元派也有几位弟子受伤,卓荀之正焦头烂额的处理眼下的场面,回头就看见宋稚站在原地发呆。
他知道宋稚此刻心情不悦,挪到她身边开口劝道:“放心好了,李少侠是当世少见的英雄,这些伤又岂会要了他的性命。”
话音刚落,他突然顿在原地,眼都不眨的看向满脸疲惫的石樵翁。
“师傅……”
正欲离开的石樵翁停下脚步,背对着卓荀之一言不发。
卓荀之想上前,双脚却像在地面上扎了根一样,他很希望石樵翁回头看他一眼,然而在这样大的期待下,他又深深的感到害怕。
许久后石樵翁极为缓慢的吐出一句话:“荀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他猛然回身,几步来到卓荀之的面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卓荀之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磅礴的内力涌入体内,他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石樵翁一点点变得苍老下去。
片刻之后,石樵翁丹田之处已经空空如也,再也不是称霸天下的武林至尊,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佝偻着身躯的小老头。
卓荀之震惊无比,“师,师傅,你这是在做什么?”
石樵翁缓缓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过去是我欠了你的,日后混元派还需要你多费心啊。”
他弯着腰,一步步走入人群之中,和无数个平凡人一样,但他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师傅!”卓荀之着急高喊一声,快步追上去,回身对着宋稚道:“小师妹,其余师兄弟们就先拜托给你了!”
宋稚点头,弯腰扶起受了重伤的师兄弟们,又从陆逸手中结果被揍的半死不活的蔺见山,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她提着蔺见山,直到卓荀之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才对着夏潇潇轻声道:“夏姑娘,我还有些事情要回到京城处理。”她伸脚踢了一下蔺见山,“此人所做之事天理难容,我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这混账受到应有的惩罚。”
宋稚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抬眼轻声道:“夏姑娘……如果李寻鹤有任何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夏潇潇点点头,目送着宋稚和陆逸一道离开……
*
宋稚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将蔺见山送到了府衙之内,如实讲出他背后的种种阴谋。
此事在京城中无比轰动,惹得天子震怒,扬言一定要查出此事来龙去脉。
宋稚就此收手,不再插手此中事,而是跟着陆逸一同去了醉秋霞。
刚踏进酒楼大门,宋稚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柳三娘,而是满脸担忧的秀芹和董老三,同时一道小小的黑影闪过来,刘子晟仰起泪汪汪的小脑袋:“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秀芹和董老单见宋稚归来,面上浮出喜色,不约而同的起身迎过来,宋稚朝他们勉强笑了一下,“抱歉,是我连累你们了。”
“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此事皆因蔺见山而起,跟小姐你毫无关系才是。”董老三急急道。
秀芹跟着一起附和:“是啊,宋姑娘,若不是有你,我们今日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模样呢,如今回来了就好,这下可算是万事太平了!”
宋稚勉强点下头,努力让自己的心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她笑道:“是啊,一切都万事太平了,我们的江湖异闻阁也该重新开业了。”
接下来的数日,宋稚忙于异闻阁各种琐事之中,蔺见山惹出的那一桩事也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京城重新回归于繁华喧嚷之中,只有江湖异闻阁里接连不断的说书表演,不断重复着当初的轰动往事,让大家知道那位白衣飘飘的谪仙剑客究竟受了多少磋磨。
这日,宋稚坐在门前,日光耀眼,她仰头闭起眼,发觉心里空荡荡的少了一块。
这几日没有任何消息从天华宗传来,宋稚心中惴惴不安,李寻鹤如今怎么样了?如果他痊愈了,为何不来找自己,如果他没有痊愈……
她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
宋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回屋一阵翻找,片刻后收拾出一个小包裹走出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干什么?”窝在柜台后的董老三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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