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陆预白头愚翁》 第1章 混世阎罗 “别人穿越靠着几条历史知识就能混的风声水起,我却得穿越到架空来,连神棍都装不成!” 二十来岁的青年骂骂咧咧的走在长安街市的街头。 “别人穿越都带着王八之气,我穿越却要给别人做儿子!还是那种受气的儿子!凭什什么呀!” 刘永铭满身怨气得走进了一家茶楼之内。 “哟!六爷,您来了!” 茶楼里跑堂的堂倌从一边乐呵呵得迎了上来。 刘永铭手一伸,拎起了那堂倌的衣领大声得喝问道:“你说!这是凭什么!” 堂倌苦着脸说道:“小人就是一跑堂的,哪里知道六爷您说的是什么。小店新进了一批茶叶,正好败败火。” “还没开春,哪里来的新茶!少来骗我!”刘永铭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追问道:“那混蛋呢?别说你没看见,可有人见着他走进来了。” “您说的是谁呀……” “还能是谁!礼部尚书陆预!” 堂倌一听,畏惧得应道:“在丙字雅间里!可别说是小人说的。” 刘永铭也不应答,将堂倌推到了一边,向着二楼雅间而去。 堂倌看着刘永铭上了二楼,心里却嘀咕着:“这天下第一混的混世阎罗也好意思说别人是混蛋……” 刘永铭走到丙字雅间前,一脚就将雅间门给踹开了。 雅间里坐着两位便衣打扮的官员。 那二人见得有人闯进来,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他指着二人骂道:“说!是谁在父皇面前弹劾本王的!” 二人见得是刘永铭,对视了一眼之后,才放下心来。 因为六皇子刘永铭是个闲散王闲,从来不参和朝廷里事情。 那留着山羊胡子、一脸贪婪样的户部侍郎魏文政问道:“六爷!这又是哪个开不眼的惹您发火了?” 刘永铭是汉国皇帝第六子,却常混迹于民间,不管是民间还是朝中大臣都管他叫六爷。 而弹劾奏疏不一定要在朝会时当场上奏,由通政司转呈也都是常规操作,所以魏文政不知道刘永铭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少跟本王装糊涂!” 魏文政尴尬得笑了一下,正当要说话,那礼部尚书陆预却冷笑了一声坐了下来。 “你笑个什么劲!”刘永铭不爽得问。 陆预端起茶碗,吹了吹热茶,不屑得说道:“六爷您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么?那屠翰林之爱子被您诓骗到青衿堂去下棋,被您讹走了一百三十两银子呀!青衿堂看上去像是棋社,实际上就是赌坊!大汉国的皇子开设赌档,如此伤风败俗,这还不值得弹劾么?” “本王何时露过面呀,这关我何干!还不是你女儿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我女儿?”陆预一脸懵,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刘永铭说道:“你女儿不守妇道,抛头露面,非要去参加那些才子们的诗会。参加诗会就参加诗会吧,非说屠翰林之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撺掇着他去与别人赌棋,这才输了一百多两银子!你自己教女不严,却将账算在本王的头上!你这算什么文坛领袖!” “什、什么?”陆预心中满是疑惑。 “不信你自己去问你女儿呀!” “这不孝女!” 陆预说着便站了起来,对魏文政拱手道:“家中有事,不能相陪,改日再叙吧。” 陆预说着就要走,但被刘永铭一把拦住:“你不打算给本王个说法么?本王白白挨了父皇一顿训斥,你连个歉意都没有?” 陆预真不想在这个混蛋王爷面前低头,他气道:“那本堂弹劾得也没错呀!青衿堂本就是赌档,这个你抵赖不掉吧?走开!本堂还有急事!” “你如果不打算道歉,那本王只得去找你女儿,让你女儿道歉了!本王可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到时候本王要的可就不是一句道歉了!” “你敢!”陆预好似知道刘永铭会做些什么。 “真不是吓唬你,本王就敢!你也别以为你回家就能见到你女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陆预有些急了。 刘永铭得意得笑道:“你女儿现在在红杏楼里呢!” “什么红杏楼?”陆预紧张得问。 刘永铭哈哈笑道:“还能是什么红杏楼呀!大汉国第一的销金窟,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呀!” “你敢!我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在皇上面前与你不死不休!” 陆预此时一点儒仕的风雅也没有,但还不至于爆粗口。 刘永铭手一摆,说道:“陆预!你也别血口喷人,你女儿可不是我诓进青楼的!是你自己将她诓进去的!” “你胡说些什么!” “近日是谁在坊间传言说,尚书真伪难辨,若有古今善本现世必以重金聘之?是你吧?现在那本书就出现在红杏楼了!你女儿就男扮女装,不是,是女扮男装得去了,现在她人就在红杏楼里!” 陆预一愣,这事始作俑者居然会是自己。 陆预还是有些不信,他气急道:“我女儿才不会去那等污秽之地!定是你胡说!” 刘永铭笑道:“红杏楼也是本王的产业,本王能不知道么!” 陆预顶着一口气,气道:“您一个大汉国的皇子,又设赌档又开青楼?这事皇上知道么?你行呀!看本堂明日再上一道奏疏,好好说说您的事情!” 陆预说着便向着门外冲去。 那刘永铭却还不停嘴得骂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道学!不好好得处理你礼部的政务,也不给父皇办好求贤令的事情,整天没事尽管本王那些风月、坏本王的生意!你就算是上奏,你也把事情弄清楚了上奏呀!” 刘永铭说话的功夫那陆预已经出了雅间,但刘永铭却没有跟上去。 魏文政心中犯着嘀咕:“这陆礼部也太想不太开,连曹首辅都要卖他混世阎罗几分面子,从不敢惹,你招他作甚!” 魏文政可不像陆预那样会去硬刚刘永铭,他拱手赔笑道:“六爷,若是没事,那下官就告退了。” 刘永铭看着雅间里仅剩的户部侍郎魏文政笑道:“我说魏侍郎,这事不对吧?” “什、什么不对?”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是太子党,他陆预是四爷党,你们二人如何会一起喝茶呢?刚刚可是在密谋些什么?” “没有的事!”魏文政紧张得应了一句,然后甩了甩手就要离开。 刘永铭身子一顶,堵在魏文政的身前,贱笑道:“魏文政!本王也不管你刚刚跟陆预捣鼓什么阴谋,反正我就是一太平王爷,别说我那几位皇兄的烂事了,朝政我都不带管的!但……呵呵,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不捣你们的乱!” “你想做什么?”魏文政心中有些打鼓,他知道刘永铭心眼多,且正憋着什么坏呢。 刘永铭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让你装作今日没见过陆预,并且现在去一趟陆预的宅邸。” 在朝堂上站着的有几个不是学霸人精,魏文政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魏文政说道:“陆家小姐没去红杏楼!你是诓陆礼部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连陆家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更何况红杏楼里的人呢。就算是陆小姐真去了,谁又能识得?陆预心急,没想那么多,才着了我的道。” “你让我去他宅邸做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事我可不做。” “你干的龌龊事还少么,我也没少让你做什么呀,就是去一赴陆预家里,你爱做别的甚就做甚。” 魏文政不太明白刘永铭想搞什么鬼,他试着问道:“若是我不去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可以不去呀!本王没逼你去,不过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陆预之所以会弹劾本王,可不是因为本王开了赌坊,他没事不会来招惹我,那是因为年三十那天宫里家宴,四哥出恭时不甚摊了一身的屎尿,觉得是本王做下的,所以才会让陆预弹劾于我。” 魏文正咬着牙问道:“我若不去,也得糊一身秽物?” 刘永铭笑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魏文政咬牙说道:“行!我就去一趟,反正他也不在家,我进不得门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我送你!” “不必!” 魏文政说着便拂袖而去。 ………………… 长安各衙门散衙下班的时间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左右。 而这时间也是青楼开门营业的时间。 陆预散衙后到茶楼与魏文政会面时已是黄昏,他来到红杏楼时夜幕已经降下来了。 陆预刚进红杏楼没多外,便被红杏楼里的护院从红杏楼的后门赶了出来。 陆预身上的衣裳被扒掉了,现在身上就只有里衣。 陆预手里捧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半卷残书,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红杏楼的护院趾高气扬得站在后门处冷笑着说道:“这里是六爷的地盘,敢在六爷地盘上闹事,我不管你是谁,你都讨不得好!” 第2章 没有王法 护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黑青色蒙布扔给了陆预。 护院又道:“原本是要将你剥光了从大门扔出去的,看你大小也像个官,真要是扒光了也不好看。给你留件衣服,算是给你留点面子。我也知道你是要脸的人,这块布你就留着遮遮脸,走在路上别让人认出来。” 护院说着退回到了后门之内,咣得一声将后门狠狠得关上了。 陆预红着脸咬着牙气道:“刘六子呀刘六子!我跟你没完!” 陆预原本是想开口大骂的,但想到自己衣赏不整的样子,虽然是在后门小巷里,但他也不想引来什么人的注意。 陆预看着那条蒙布,也觉得就这么走在大街上不好,所以将蒙布拾了起来,蒙在了脸上。 陆预原本是有轿子可坐的,可今日他是要与太子党的魏文政秘密会面,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没有乘轿出行。 而且他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在散衙下班以后,还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陆预此时正打算遁走,一边小跑着过来一七、八个人。 那些人里领头的是一位管家打扮的人。 虽然陆预此时蒙面着脸,但那人是陆预家的管家,相处几十年了,还没来到陆预面前就将陆预认出来了。 管家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老爷,您怎么真在这里呀!” 管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交给了陆预。 陆预往身上一批,问道:“你如何来了?” 管家应道:“家门口不是围了一群人来应求贤令么,我根本没敢让门子开大门。所以……所以户部魏侍郎来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 “这跟他什么关系?”火山文学 管家说道:“那魏侍郎刚到门前,还没敲门呢,就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厮高声叫嚷着……那什么。” “叫嚷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说您不在家里,现在正在红杏楼,因为……因为狎伎不给钱,正被护院扒了衣服打呢。老爷,您没受伤吧!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呢,也不看看您是谁!” 陆预气道:“你胡说些什么!本堂是那种会去狎伎之人么?这是我身上的银子不够,将衣服抵了才换来这半卷书!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些定都是那刘六子搞出来的鬼!魏侍郎必定也是受了他的骗才去宅邸寻我!知道刘六子现在在哪么?” “老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君子报复十年不晚呀!” “你想什么呢!还有半卷尚书在他手上!不找他,怎么拿那另外那半卷!” 那管家急道:“老爷!您是朝中的大臣!这般衣裳不整,虽然蒙着面,但要是让人认出来……这……” “雅者以气节处世,不必在意他人之鄙,土木形骸不过曲妄而已,当如竹林七贤故事。若能得另半卷,教喻于后世学子,曝裈于街那又如何!” 管家哪里听得懂陆预的这些之乎者也,他只想着快点让陆预回家。 陆预稳了稳心情,说道:“刘六子定然就在附近看我笑话呢!” 陆预想到这里,正想扯起嗓门将刘永铭给骂出来,却不想从小巷的另一头呼啦啦得跑过来一群人来。 那群人凶神恶煞,手里各提着一支短棍。 陆预望眼看去,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愣了愣神的功夫,只听得那群人里有人大喊了一句:“给我把那个蒙面的打成残废!” 一声令下,那群手持短棍的打手便冲了上来。 管家一见,护在自家老爷身前大叫道:“老爷快走!” 管家话一说完,那些打手已经冲到了面前,与管家带来的那七、八个人打成了一团。 陆预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能跑得过那些打手,后腰上狠狠得被人补上了一棍子。 陆预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那些打手便围了上来。 陆预只得抱着头,以免被人打成重伤。 正此时,从小巷子外呼拉啦得跑过来几名巡街差役。 “住手!都住手!”差役高声叫道:“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打手之中有一人大声得对差役叫道:“滚!我们是四爷的人!别自打没趣,小心丢了铁饭碗!” 倒在地上的陆预一听,连忙扯下脸上的蒙布叫道:“都住手!我是陆预陆通舆!” 通舆是陆预的字。 陆预是文人领袖,但从来不做作,在报名号之时也从来不以尚书官位自居,都是以大名加字的行式报名。 陆预这么一叫,众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纷纷停下。 那打手首领两眼一瞪,连忙丢了手中的短棍前去搀扶:“陆部堂!怎么会是您呀!您……您没事吧!都怪小人眼拙,小人也没想到这一身打扮会是您呀!” 陆预踉踉跄跄得站了起来,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打手首领连忙说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是冲着您来的!要知道是您在这里,打死我也不敢下这么重的手呀!” 陆预捂着发痛的老腰,急道:“先说事!你们怎么来这里的!” 打手首领应道:“刘六子与我们家四爷最近因为生意上闹了些事情,这您是知道的,我们打听到刘六子今日要派一些人从红杏楼的后院出来,前去砸四爷的酒肆、酒楼,所以……所以四爷吩咐我们在小巷子口等着,若是发现有一队人在这里集合就……就……” 陆预摇着头气问道:“你们哪里得来的消息!” “是从红杏楼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有人看到他们集给了一伙人!” 陆预大声得骂道:“那红杏楼就是刘六子的产业!” “这我们知道呀。” “刘六子嘴里吐出来的唾沫星子都带着三两三的砒霜,从他产业里传出来的消息你们也敢信呀?” “这……”打手首领一脸的无辜样,他问道:“您如何在这里?” “中了刘六子的砒霜了!”陆预没好气得应了一句之后又问,“四爷人呢?” “四爷他……”打手首领有些不好说,但陆预是四爷党党首,他也不能相瞒。 打手首领只得应道:“四爷他在府里洗沐呢,说是觉得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他让我们只打架,不要闹出人命,给刘六子一点教训也就是了,完事了回报他一声就成。” “教训他?刘六子是会吃亏的主?他一个不参政的闲人,与他叫劲做甚!我也是没事找事……” 那差役听得陆预刚刚的话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差役插嘴道:“陆尚书,您看……这事……” “没你们的事!”陆预没好气得说了一句后。 差役说道:“不是,六爷他……” “他怎么了?” “是他让我们来抓人的。说是有人要在红杏楼这边闹事,还打赏了我们每人五两银子,六爷还在橙虀坊等我们回信呢。当然了,我们小差小吏的当然不敢拿您了,但今日这场架打的……” 陆预气道:“放心吧,刘六子阔气得很,他赏出去的银子就没有往回收的。他不是让你们来抓人的,是让你们来过看笑话,然后明天在各衙门里将今日之事传一传!混世阎罗呀混世阎罗!” 陆预刚想要开骂,回头一想,冲着差役问道:“你刚刚说他在哪?” “橙虀坊。” “橙虀坊!刘六子!我与你没完!” 陆预说着便一瘸一拐得前小巷子外而去。 “老爷!回去吧!再去找他也讨不得好呀!要不然明日再上奏弹劾他,或是让小人再去叫点人同去!” “弹劾他要是有用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更用不着什么人手!本堂又不是刘六子一般的地痞流氓,要什么人手呀!本堂刚刚不是说了么,还有半卷残书在他手上呢!” “那,那小人雇辆车与您同去吧!管家无奈只得跟在陆预的身后。 ………………… 橙虀二字出自唐朝诗人王昌龄的诗句:冬夜伤离在五溪,青鱼雪落鱠橙虀。 古代读书人一听到橙虀坊,就会知道这里一定是一处吃饭的地方。 橙虀坊不仅是长安城最好的食府,而且也是最好的庄园之一。 橙虀坊成八阵图样式,中间部份是大厅堂、账房与厨房。 八个边共八个阵,每个阵里都有食间、恭房、息房三间。 且八阵有各有一处入口。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同一雅间的客人,他们互相之间是见不着面的。 而且想要在这里吃一顿饭,都得提前一天预约才行。 陆预的管家被拦在橙虀坊之外,没有进来,而陆预被带进了其中一间雅间之中。 刘永铭一副痞样得坐在主位上,看着陆预走进来。 而陆预进来之后,却看着桌面上的东西。 桌面上放着的是陆预之前被扒下的衣裳。 衣堂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方形的漆制托盘上。在衣裳上面还放着一张面额为五百两的银票。 刘永铭翘着二郎腿贱笑着,他腿边放置着一个火盆。 刘永铭笑问道:“陆尚书,你脸上这是怎么了?青一块紫一块的?” 陆预生气得说道:“你少装这糊涂!” 第3章 怪力乱神 刘永铭呵呵笑道:“好心得关怀你一句,却落了个埋怨。算了,将东西送你,你也不会念本王一句好。”火山文学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另外半卷尚书正要往火盆里投。 “不可!且慢!”陆预着急得叫了一声,刘永铭停下手,看着陆预。 陆预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六爷!此本尚书与别册不同!此是诣岭先生从各古本之内苦寻而得,可校对古、今二本尚书之真伪、撰改!若是毁了,世间再无尚书可言!六爷您说个数,只要本堂能出得起!” 刘永铭哈哈笑道:“朝里朝外谁不知道本王的产业多、银子多呀,你又能出得起多少银子呢?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全是因我那不争气的四哥而起!你能来这里,说明你也是知道自己不占理的,你想着跟本王道个歉也没什么,低一低头然后将这后半卷书拿走。” 陆预哼了一声说道:“本堂是有所失查,但不等于你是对的,更不能说本堂是错的!” “不想认借就算了,本王其实也不指望你认错,你也不是那种会向我这种纨绔认错的人。至于这半卷书……算了,还是给你吧,省得你像惦记女人一样惦记着它。” “你有这么好心?” “本王不仅会将书给你,不收你钱,而且还要倒给你银子呢!” 陆预一点也不信,他疑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了一声,将那半卷尚书放在桌面之上,这才说道:“帮本王办两件事情,不管是桌面上的书还是银子,都归你!” 陆预问道:“你想做甚?” 刘永铭说:“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第一件事,你回去以后跟我四哥说一声,他那几间酒楼就别开了,跟本王抢生意,他抢不过的。再闹出点什么动静出来,传进父皇的耳根子里,真不好!他派人来我酒楼里闹事,我泼了他一身粪,算是两清了。你不辨是非、恶意弹劾,挨了一顿揍,也可以算两清吧。” 陆预说道:“此事的确是四爷起的头,是他不对,但六爷您也有些过份了。本堂原本也不想为这等事帮腔,只是六爷您真不应该开设赌坊、青楼!” “本王不想与你这个卫道夫说那些有的没的,回去跟四哥说一声,从明日开始,市面上名为琼浆玉露的美酒就再也不会给他店里供货了。” “嗯?那琼浆玉露是出自六爷的产业?” 刘永铭笑道:“那是自然,之前是想着给兄弟情谊留点脸面,所以才供着他。他既然不要脸,那就不能怪我了。如果他还想再继续经营……呵呵,本王的手段不是四哥能防得住的,还是早早结业了的好。话又说回来了,四哥即是有与太子争嫡之心,却又在这等小事上与本王为难,实不是人君所为呀!” “此事本堂会去劝诫四爷的。” 刘永铭呵呵笑道:“四哥想用银子来笼络门人人心,却又不好当着父皇的面将手伸向老百姓的口袋里,所以才有了这一出吧?以他好谋无断的性格,出一点点小事他都摆不平的!还是老老实实得帮父皇打下手也就是了。得,不多掰扯了,说第二件事情吧。听说陆礼部你与奇川书局的傅远山有交情?” 陆预应道:“奇川先生是汉国大儒,世所俱名。他与本堂的确是有所往来,六爷何故提起他来?” 刘永铭笑道:“听说他有一个女儿很漂亮!” 刘永铭这是在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了解傅远山,哪里会知道他有没有女儿。 陆预被气笑了,他说道:“他是有个女儿,本堂还见过,确实美若天仙。不过他那女儿十年前就病死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看来是本王看错了。” “六爷看见的应该是傅奇川的外孙女吧。” 陆预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想为刘永铭说明具体情况,而是之前刘永铭在陆预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女儿。 陆预想,若是刘永铭起了非份之想,就让他纠缠别人去,不能让他纠缠自家家室。 “哦?外孙女?” “是呀,傅奇川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她女儿产下一对龙凤胎之后,身体就废了,还是太祖年间曾做过太医院御医的薛西垣用药活活续命了十年命。但最后还是没熬住,不在了。傅奇川将那一对外孙、外孙女当成是自家丁口,留在身边嗣养教导。” 刘永铭问道:“那傅远山的女婿呢?” “十几、二十年前就死了,那时本堂还没入仕。听说是个才华横溢、不可多得的人才呀!真是可惜了。” “怎么死的?” 陆预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六爷不知道傅家的事情?” 刘永铭反问道:“傅家什么事?”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知道最好了。” “别跟本王打哈哈!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陆预疑问道:“六爷,您问得这么细做甚?您好像不是冲着美色去的?” “问清楚了才好做亲家嘛!谁家娶妻不是如此的?话又说回来了,父皇都管不住我,你管那么多做甚,且说你的。 陆预沉思了一下,故做神秘得对刘永铭说道:“其实……这事玄得很!傅奇川的外孙、及外孙女是一胞而生,先生下的外孙,不到半个时辰又生下了第二胎。传说傅奇川的女儿这一胞两胎其中有一胎是鬼胎!” “鬼胎?” 陆预煞有介事得说道:“有一日,傅奇川的女婿因心郁骂了他妻子肚中的孩儿几句,当天就有人看到一只火鸟毕方来到其门,用尖嘴在大门上啄了三下,然后遁去。当天夜里傅家就着火了!怪就怪在只有傅奇川的女婿被烧死了,他老婆孩子都活得好好的!” 陆预一本正经得说着鬼故事,那刘永铭却哈哈笑了起来。 陆预一愣,问道:“六爷为何发笑?” 刘永铭笑道:“陆礼部为了让本王放弃觊觎也是费尽了心思呀,编这种故事来诓骗于本王!”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已经隐隐约约得听出来,傅远山家里一定有所怪异! 陆预啧了一声道:“谁骗你了!不信你去问问兵部宋侍郎,他一定也知道这事,保证与本堂所说无二。” 刘永铭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陆礼部是饱学之士,如何会说出此等言语?定是不想让我去邂逅那位小姐!本王可不是大皇子!鬼神之事可吓不住我!” 陆预一听,却反笑道:“六爷什么时候也读儒经了?还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本王何止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还知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知道食色性也,还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行了行了,知道六爷学识渊博了。” 陆预这说的是反话。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与你打哈哈了,其实是本王听说篆刻图书很是赚钱,想入股到傅家的书局,与傅远山一起做这一桩买卖。” “六爷要印书?印书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呀,您也不是那种至学教喻之人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实也不是本王要印。本王欠了诣岭先生一个人情。桌面上这本尚书是诣岭先生给我的,他让我帮忙刊印一些出来给世人看。” 陆预问道:“您与诣岭先生认识?” “算是酒友吧。” “即是如此,您将书给我,我去找傅奇川,他也是好书之人,其家中就有座藏书楼。银子我出来,亏钱也都算我的。这话说长了,就算不赚钱,他也愿意刊刻这等宝卷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书原本就是想给你的,谁知道你跟四哥合伙害我,所以一直没给。今日事已俱结,书你先拿去。等我入股了傅远山的书局,他自会来找你拿去刊刻。你一个朝官当避嫌商贾之事,这书局生意还是让本王自己来做吧。” 陆预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自己出银子刊刻,他会同意,要是入股他的书局,怕是……四爷那里本堂可以去劝诫一翻,他多少也会听一些。但奇川先生生性厌官,就连本堂他也是低看一眼的,若非我亦对经义有所领受,他亦不会与我一论。以六爷您的名声……想来他不会与六爷合作的!即使是本堂出面帮您说话,怕也不会成!” 刘永铭问道:“知道是他为了什么事情才如此厌恶官场?” 陆预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其实也没什么。是他早亡的女婿之事,他女婿曾是秦王府的主簿!” “秦王府?你说的是父皇御极不久便自缢了的秦王?本王的皇叔?” 陆预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问道:“那位薛神医又是什么人呀?” “薛西垣是太祖年间的御医,皇上御极以后就交了辞呈走了,游医于江湖,传闻他也是秦王一党。六爷您问他做甚?” 刘永铭说道:“想淘弄点壮阳药,身边女人太多,多多少少得备点这东西。但市面上的壮阳药假货太多,吃出毛病来可不好。即是神医,定然是有真的好药的!” 第4章 年号咸德 陆预一听,那两眼就瞪直了起来:“六爷!您不过二十岁吧?您吃那玩意?” 刘永铭哈哈一乐,说道:“放心吧,等找到了薛神医,分你一些就是了。” “谁要那些个药呀!”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这一把年级了,就只一个女儿,你不心急?放心放心,我知道我知道,秘密派人给你送点去就是了,绝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陆预一听,那脸色就浮起怒气来:“六爷你可别胡说!我可还有一个儿子呢,只不过在嵩山读书而已,曹相才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陆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道:“六爷,您嘴里可从来都没有过实话,这有一句没一句的,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就是想一傅远山一起做生意,这是实话。你有空派人与他说一声本王的意思,成不成的在我!行了,本王不留你吃饭了。这雅间别人订下了,一会儿客人就该到了,本王也要走了。” 陆预一听,连忙伸手到桌面上将那半卷残书拿了过来,翻看了起来。 他不是痴迷于看书,而是看看刘永铭有没有对书又动什么手脚,缺页失篇什么的,省得将来又得回来求刘永铭。 刘永铭不爽得说道:“本王是混蛋,但生意上从不失信于人!这本手抄本尚书没有注解,但古文、今文篇目上有注明真、伪二字。除此之外另有尹诰、厚父、保训等七篇全篇。别说是你这等翰林出身的学士了,放眼整个关中汉国都没几个人见过这几篇!礼记里也就只摘提了几句而已!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得找我!” 陆预心喜若狂:“是了!是了!对了!对了!惊世骇俗呀!” “拿回去忙忙看吧!衣服、银子也带上!” 陆预怕刘永铭反悔,连忙将书兜进了怀中衣领之内。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觉得现在要是换衣服,那自己衣里的书定是要拿出来的。 他实在是信不过刘永铭,不想再出点什么变故,干脆就不要了。 陆预说道:“一件衣裳而已,不换了,也不方便拿,就放你这里吧。银子本堂不能拿!本堂是清流儒官!不能拿人手短!” 一户富农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五十两银子。五百两银子,够贫农花一辈子了! 刘永铭笑道:“你最好将银子收着!” “什么意思?还有逼着别人收银子的?” 刘永铭贱笑一声说道:“怕你看破我计不肯来,所以……所以事前安排了人做了点别的事情,总之……这几百两银子,你就拿回去修修你家的墙院吧。” “墙院?”陆预一愣,马上急道:“你把我家的墙给扒了?” “想来五百两银子也够买上一座大院子了,修点墙算是绰绰有余,你不算亏!” “你!要不是看在这册尚书的面子上,今日我非……我非……” 陆预“我非”了好几句,却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来放狠话。 刘永铭笑道:“您要是再不赶回去阻止一下,怕你家的院墙就只剩下大门了!” “你!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陆预说着一把抄走了银票与衣赏,转头便走。 刘永铭在陆预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预前脚刚走,后脚雅间里便又走进了一个人来。 那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做书生打扮。 只是这书生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刘永铭甚至都担心过他会不会被一阵大风给刮走。 那书生其实是刘永铭手下管账的大掌柜,名叫叶长青。 叶长青走近刘永铭问道:“六爷,如何了?” 橙虀坊的雅间隔音很好,叶长青刚刚在外面除了刘永铭哈哈大笑的声音,别的话一句也没有听到。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有些难办呀!不是陆预不帮忙,问题出在傅远山!但不找傅远山,别人又没这个能耐!” 叶长青道:“开设票号首要之重在于银库现银!次要之重在于防伪!而防伪手段,最易辨别者,底色纹路也。若无傅奇川这等高手来篆刻底板,必然有失!若不渡此关,票号不足行其事!若是强开票号,不肖一年半载,票号必被假钞所制,而毁于顷刻之间!” 刘永铭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此事先放一放吧。叶先生,帮忙向几位大掌柜传句话,明日元宵,让他们到青衿堂开个会。” 叶长青笑道:“大掌柜们每月拿的薪俸,比别人做生意赚一年来的还多,其实真用不着六爷年节时备的那一份小礼。” 刘永铭笑道:“钱多到一定程度也就不算是钱了。大掌柜们不在乎钱,那本王直接给钱便没有意义了。既然钱维系不了本王与众大掌柜的关系,那只能靠年节这些略表心思的小礼来施点小恩小惠了。” “六爷玩笑了,您对我们可不只是什么小恩小惠!若无六爷,小生早饿死街头了!” “行了行了!爷我不爱听这个!倒有几件事情想让叶先生参谋一二。” “六爷您说便是了。” “坐下细说吧!” …………………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但历史的节点却在此时发生了改变。 五代十国最终被大魏终结。 而大魏朝却也在两百年后分崩离析。 此时的虞夏大地群雄并立,尔虞我诈。 各国边境之间常有冲突,但在七国互保互盟、相互牵制之下,几十年来却无一国被灭。 这是一个你攻我伐、不算是乱世的乱世。 关中汉国,年号咸德。 现在是咸德十九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虽然只是黄昏时间,长安城街面之上已经彩灯高挂,爆竹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庆幸着终于渡过了腊月的寒灾,希望今年一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青衿堂。 一处即可以弈棋,又可以赏景的地方。 它是长安城内一处具有江南景致的园林。 青衿堂后堂账房重地。 游客无法进入的一间大房间之内,几位神情各异的掌柜坐在房间之内的椅子上。 房间里摆着长条桌子,更像是现代的会议试一般。 刘永铭身穿着皇子蟒袍心事重重得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众掌柜们纷纷站了起来。 “六爷!” “六爷!” 众人唤出了声来,以示尊敬。 刘永铭原本凝重的神色在见到众人如此热情之后马上变了样。 刘永铭嘴一裂,露出了之前戏耍陆预时的那一副地痞的贱笑。 “坐吧!坐吧!都别客气了!” 众人一听,这才纷纷落坐。 刘永铭也坐在了会议桌主位之上。 刘永铭下首左边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账房大掌柜叶长青。 叶长青轻笑道:“还以为六爷您被困在宫中出不来与我们开会议事呢!” 刘永铭不住在宫里。 皇子在十五岁以后会从宫里搬出去,住进长安城永兴坊的皇子里所里。 但今日是元宵节,皇帝照例是要在宫里举行家宴。 内宫大门在黄昏时间就会关闭,介时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所以刘永铭刚刚在家宴上,借口大皇子食案前摆的蜜饯比自己案面上的要大,要甜,并与大皇子发生了一些纠纷。 皇帝刘塬见得刘永铭又耍无赖,一气之下将刘永铭赶出了宴会现场。 刘永铭被赶出来以后,直奔了青衿堂,来参加即定时间的会议。 刘永铭看着叶长青,哈哈笑道:“宫里出了一些事情,被父皇赶出来了,要不然还真出不得宫来。” 叶长青道:“今日元宵,红杏楼那里忙得不可开交,瑶姑娘可能来不了。” “早上爷我见过她,已与我告过假了,红杏楼事务我再找时间与她单独说。对了,元宵的小礼大家都收到了吧?” 叶长青应道:“那些赏画、赏件已然敬领了。” “元宵也只能送这些俗套东西了,一点心意,意思一下,大家别介意就是了。” “六爷说的哪里话,小礼中带着您的心意,我们都能领会得到。“ “闲话不多说了,我们开会吧。年前一场灾寒耽误了我们很多事情,年终也只顾着发红了,总结会也没开。元宵一过,这年也算是过完了。今日不说去年之事了,只说一说今年之务。” 叶长青问道:“可是为票号之事?” 刘永铭刚要说话,那叶长青连忙急道:“六爷!年前我们可说好了!存银不到四百万两,不开票号的!您也听从我的建议了!可千万不能着急着开设呀!”火山文学 叶长青虽然是在怼刘永铭,但刘永铭深知叶长青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在因公具事。 刘永铭哈哈笑道:“事无俱备,当然不开,只是想与众位一同探讨筹备而已。特别是与叶先生你商量的关于票钞印制之事。” 叶长青说:“还是那句话,此事非傅奇川不可。而傅奇川那里还得六爷您出马收拢此人方行呀!”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爷我之前做的那一套活字印刷还在不在?” 叶长青问道:“就是当初白露亭开业之时,您捣鼓出来用来印传单的那玩意?” 第5章 治安秩序 “对对对!” “在是在,不过很久没人用过了。除了您别人也不会使呀!” 刘永铭笑道:“傅远山一定会使!叶先生再去做一套出来,这一次用铜铅混合来做字胚。虽然是为了票记防伪才要做的书局,但书局要是开起来,爷也要能赚到银子!雕版太费功夫了,雕一本书得花上大半年不止。要这速度,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得上每天早上起床喝着红茶、吃着小蛋糕、看看报纸的日子呀!” “什么红茶?什么小蛋糕?什么报纸?” 刘永铭不是第一次在叶长青面前提起这些个新名词了,但他还是感到了些许迷惑。 “没什么,没什么。麻烦叶先生空闲时再去帮我打造一套出来吧!” 叶长青为难得说:“六爷生意越做越大,这账都快有些处理不过来了,六爷您的那些个杂事……小生也不善于造械呀。”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您管总账就行了,店面的事情让那些掌柜去做,不用叶先生亲劳的!” 叶长青说:“要每个人都像杨掌柜那么好,我也不用费那事了!” 坐在叶长青边上的一位健硕的大汉两眼一瞪,抖动着脸上因发配而刻上的刺字,说道:“叶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吧!除了对接总账外,我也没麻烦过您什么吧!” “没说你,没说你!是我词不达意了!” 刘永铭对那刺字大汉说道:“夏侯掌柜,你一会儿再发飚,先让爷与叶先生把话说完。叶先生,还有一件事要让您去办!” “六爷您吩咐!”叶长青谦恭得应了一声。 刘永铭说道:“爷我与四皇子发生了一些事情,并让陆礼部带话给四哥,断供了他酒楼的好酒。您是知道的,爷我从来不跟银子过不去。实际上是因为我们产的酒供不应求所至,该加大酒的产量了!” 叶长青为难得说道:“皇上有诏命,朝廷有章程。一年就只能酿那么多酒。这还是看在您是六皇子的面子上,那些查库的官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我们多酿了许多。要是再多,怕是……小生知道六爷您有皇上庇护着不怕弹劾,且您也不参政,非国政之事也参不倒您。但御史们告到皇上那里去,您不是还得挨训么?谁知还会再惹出多少麻烦来。” 刘永铭笑道:“你们休沐过年的这几天,爷可没闲着,可算是让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疑问着。 刘永铭笑道:“我捣鼓了一样东西出来!五谷曲酿刚要出酒之时,先蒸馏一遍!” “啥?”众人疑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叫蒸馏。 叶长青问道:“六爷您又捣鼓出什么来了?” 刘永铭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了个小瓷瓶出来。 在坐的一众掌柜都看向了刘永铭手中的瓷瓶。 刘永铭将瓷瓶的瓶塞一打开,那高度酒的香味马上就顺着瓷口飘了出来。 那脸上有刺字的夏侯非坐在位置上抻着脖子,用力得猛吸了一口之后,闭上双眼。 夏侯非吧唧了一下嘴,然后才睁开双眼说道:“好酒!真是好酒!闻着味就知道这酒够劲!六爷!赏我点吧!” 刘永铭将瓶子递了过去,夏侯非拿过瓶子,就喝了一口,便满意得摇起了头来。 坐在夏侯非对面的一位虬髯大汉连忙说道:“给我留点!” 虬髯大汉连忙抢了过来,将剩下的酒一口闷了进去。 刘永铭乐着看那两位汉子的反映。 那虬髯体形与夏侯非相似,但脸上却没有刺字,二人的性格、做风也是极不相同。 夏侯非脸上不仅有刺字,身上也有纹身,但遮在了衣服里,看上去就是地面上的大流氓一样。 而那虬髯大汉罗仁轨身上没有纹身,里衣之内更多的是一道道伤疤,像是久经沙场的悍将! 刘永铭饶有兴趣得问道:“二位觉得如何?” 罗仁轨眉头一皱,说道:“好酒!六爷,您应该早些弄出来的!去年那场寒灾,连我都差点挺不过去,有了这东西……” “当时不是没想那么多么。”刘永铭笑了一声。 叶长青问道:“这东西真那么烈么?如果是这样……” 叶长青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虽然朝廷规定以酒厂进了多少粮食来审计。但因为有些人造账隐瞒,证据还不好找。所以地方衙门稽查时都是以酒窖窖藏,及账面上售卖数量来计数的。若是被查出超过官府规定,或是有隐藏、未报备的酒窖,那可是要治大罪的!但如果酿造这种火酒,那我们就可以进行勾兑了!” 叶长青这是在卖弄学问。 他刚刚想起来,唐朝之时便就有蒸馏酒,因为一点即燃,当时称之为火酒。 只不过盛唐以后,兵灾过甚,民不足食,酒业凋零,这种蒸馏酒的工艺也就渐渐失传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对!这等烈酒是可以勾兑的!而且还必须勾兑,不勾兑可能会喝死人!地方衙门买我面子,只会查存量!我们一坛可以卖出六坛的价,让商家自行勾兑即是,账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我们超过朝廷的规定了!” 叶长青马上说道:“不能多卖!物以稀为贵!好的我们自己留着卖大价钱,差一些的限售,剩下的运到洛阳去卖,那里的世家子弟可不比长安的少!把价提起来,有十倍之利就不怕路途损耗了!” 刘永铭笑道:“爷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先生……” 叶长青看着刘永铭渴望的眼神,无奈得说道:“行行行,回头您将图形拿来,小生这几日就去一趟酒坊,将六爷的这一套东西置办上!后面的事情小生可管不上,酒坊原本就有掌柜,小生实在抽不开身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行行,那就有劳先生了!” 刘永铭说完,转而对夏侯非说道:“年前夏侯掌柜跟爷说了一下你那里的情况。爷一直思索到了开年。” 夏侯非马上紧张得问道:“如何?” 刘永铭摇了一下头说:“不行!” “怎么不行!”夏侯非有些急了,他用大手拍着桌子说道:“一个月至少能多增一万两的进项呢!” 刘永铭啧了一声说道:“赌档这东西,原本就不是什么好生意。沾染上可都是要家破人亡的。让你开赌档,赚的也是那些世家豪强的不良子弟的银子,爷我权衡以后还是觉得不能增设了,更不能让小老百姓触碰进来!今日会议以后你手上所有的赌坊都不对小老百姓开放。青衿堂里穷学生也别放进来,反正……反正就是穿着不好的都不让进我们的赌坊就对了!” 夏侯非苦着脸说道:“我本来就不聪明,这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出来的呢!” 刘永铭说道:“多这一两万两银子也解决不了票号的事情,少一两万,爷也变不成穷光蛋。此事以后就不议了!” 正当刘永铭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永铭不耐烦得问道:“谁呀!不知道爷在里头么?” 这里是青衿堂,是夏侯非管着的地盘。 夏侯非不好意思得站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与夏侯非说了些什么,那夏侯非一脸吃惊,连忙转身来到刘永铭的身边说道:“六爷!出事了!” “说!” “红杏楼被查抄了!” “什么!”众掌柜一听,纷纷从原来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叶长青连忙问道:“那瑶姑娘呢?” “瑶姑娘与其它姑娘一并被带走了,但没带走杂役和护院!” 红杏楼的大掌柜珏瑶姑娘掌管着刘永铭的青楼生意。 说是青楼,其实是刘永铭刺探情报的地方,许多姑娘为调人胃口,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而珏瑶姑娘是其中的佼佼者,被誉为长安第一名伎。 那罗仁轨气道:“六爷的生意也敢惹,哪个不开眼的小吏吃了这熊心豹子胆了!” 夏侯非答道:“不是兵马司衙门的人,说是……说是禁军的人!” “什么!”众人又诧异了起来。 正是因为珏瑶姑娘是刘永铭的密探头子,所以大家都显得十分紧张。 长安城的治安情况一向由四城兵马司负责。 九门提督负责外城守备,卫戍武威军负责外围防御。 而禁军就只负责皇城,外城之事从来都不归禁军管辖。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时不我待呀!终于还是来了!” 众人纷纷看向刘永铭。 刘永铭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等着刘永铭拿个主意。 刘永铭用十分坚毅的口吻说道:“一年!一年之内我定要筹够四百万两银子将票号开设起来!只要爷我控制了汉国的银子流通,谁都得颠一颠这份量,连父皇也不敢轻易得动我,只有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叶长青正要说话,刘永铭突然唤道:“叶先生!” “小生在。” “一会儿你过去看看有没有藏起来没被带走的密探姑娘,或是今日不在红杏楼内而逃过一劫的。你将她们都集中起来,藏好踪迹,没爷的命令不许出来!叶先生你这些日子就驻停在红杏楼里,我随时会来找你。” 第6章 枢密司 “是!”叶长青应了一声。 “夏侯掌柜!” “小人在!” “瑶儿被捕,叶先生要坐镇红杏楼,我的部分产业会有一段时间没人照看,暂时由你接手照看。日常事务有小掌柜在,不劳你多心,主要是突发情况,你一定要给我收拾好!” “是!” “罗掌柜!” “我在!” “集中你商队里二十个功夫最好、舔过刀头血的镖师,随时待命!” “是!” 刘永铭又吩咐道:“除红杏楼外,其它青楼、酒楼、茶楼、赌档、当铺、金银饰店、绸布庄都要正常营业,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众人吩咐应了一声。 “杨掌柜!” 刘永铭看了看最远处一位姓杨的大掌柜。 杨掌柜恭了恭身。 刘永铭想了一下说道:“没事,你一切照旧就行!” “是!”杨掌柜应了一声。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你们记得刚刚交待过的事情,都去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众人应了一声,然后轻步离开了…… ………………… 翌日。 大明宫建福门外。 刘永铭穿着一件书生朴素麻布长衫,就地坐在建福门的正门口。 那长衫上打了许多补丁,诈看上去像是一个乞丐儿。 再看一眼,更像是一位穷书生的样子。 守在建福门门口的禁军侍卫视若无睹,因为坐在那里的乞丐儿,不是一个禁军侍卫能惹得起的。 刘永铭手里拿着一根长棍,身前还摆着一副破碗,明显就是一副要饭的样子。 正此时,从那大明宫内呼啦啦得走出了一堆人来。 那些人是刚刚下朝的朝官们。 刘永铭看见朝官们出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可怜可怜我这个没娘的孩子吧,多少赏点银子吧!十两二十两不嫌少,千两万两不嫌多呀。” 银子就是在现代工业条件下也是硬通货。 封建时代一个富户的全年开支也不过五十两左右,差不多是六万块钱。 这世上就没有乞丐会去要银子的。 那些朝官们听得乞丐的叫喊也都认出了这位胡闹的六皇子。 他们连忙躲着向两边散开,快步离开了建福门。 刘永铭一见,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叫喊道:“陆预!你这个老不休!” 刘永铭叫喊着就冲着陆预跑了过去。 陆预的脸上还挂着前两日被打的伤,他见得刘永铭过来,脸上有一些发懵,但他那读书人的傲气让他还树立在那里。 刘永铭冲上前去,指着陆预的胸口叫道:“赔我银子!你赔我银子!你今日不赔我银子体想走出这里!” 陆预咬着牙说道:“六爷,你砸了我家的墙,还让我赔你银子?” “不是那件事!你也少来这一套!一定是你!除了你也不会是别人了!” 陆预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些不嫌事大的人已驻足下来看热闹了。 陆预觉得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他生气得说:“六爷,这又是谁得罪了您,让您迁怒到本堂这里来了?” 刘永铭也不顾围观人群的目光,大声叫嚷道:“是不是你让父皇查抄了我的青楼!” “什么?” 刘永铭急道:“红杏楼!” “红杏楼被查抄了?” 陆预是大儒,在他的教育观念里是不能说谎的,但官场之上谁的嘴里又能吐出多少实话。 但陆预不知情的表情装的实在不太像。 刘永铭正要说话,从建福门内跑出一个小太监来。 刘永铭一眼就看见那小太监,他招着手说道:“小桌子,来来来!帮爷我评评理!陆预这老小儿他不认账!” 小太监名叫卓英,刘永铭管叫他小桌子。 卓英来到刘永铭身边,他哪里敢接刘永铭的话茬。 卓英躬着身子对刘永铭说道:“六爷,皇上宣您呢。”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父皇宣我?小桌子,你没弄错吧?” 陆预却叽笑道:“多新鲜呀,皇子在建福门门口要饭,千古奇谈呀,这种事情皇上能视若无赌么?” 刘永铭没理会陆预的冷言冷言,他对卓英疑问道:“父皇是说的宣?不是说的绑来?” 卓英摇着头说道:“不是绑,就是说的宣。” 刘永铭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父皇知道我在这里要饭的事情了?” 卓英应道:“知道了,有人向皇上报过。然后才让奴才来宣您的。” 刘永铭小心得问道:“父皇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卓英回想了一下,说:“是在气头上,冒了好大的火。您还是快去见驾吧!” “不去!”刘永铭憋着一口恶气说道,“等我向陆预这小老儿讨要了公道再说。” 陆预其实也就四十多岁,五十不到,正值壮年,算不得老儿。 陆预看着刘永铭笑道:“六爷,您这回可真就错怪我了!” “除了你这个卫道夫,谁还会管这等闲事!” 陆预应道:“兵部侍郎宋宪!” 刘永铭一愣,轻声自问道:“怎么会是他?” 陆预听到了刘永铭的话,连忙笑道:“六爷,不是我说,这一回您真得认倒霉了!这事您管不了!您看我可以走了么?” 陆预有一些得意得正要离开,那刘永铭却没这么容易放他走。 刘永铭拉住陆预问道:“这宋宪又在搞什么鬼?” 陆预看了看左右,他有一些顾忌周边围观的人。 刘永铭连忙冲着那些围观的官员叫道:“看什么看!都滚,再看今晚就到你们家吃饭去!小桌子,你也走开两步。” 那些围观官员听得刘永铭喝了一声,连忙四散而走。 卓英也退后了两步。 人群一散,那陆预这才开口在刘永铭耳边轻声说道:“六爷,别的我不知道,只是好像听说是为抓一个逃犯!” 刘永铭气道:“他一个兵部侍郎管得也太宽了点吧!风月雅俗自有知县知府管着,治安秩序有兵马司盯着,刑科狱司也有刑部在看着,有他兵部侍郎什么事!越权!这不是越权是什么!” 陆预笑道:“这宋宪是做什么的六爷您不可能不知道!还是将这个鳖吃下去吧!您惹得起本堂这个礼部尚书,可您不起他一个兵部侍郎!” 刘永铭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在朝中并没有半分权势。 因为胡搅蛮缠的自我设定,以泼皮的本事让许多朝官都惧怕于他,人送绰号混世阎罗。 但朝里还是有一些人他是惹不起的,兵部侍郎宋宪就是其中之一。 兵部之下有一个枢密司,就是由宋宪统管的。 枢密司原是对外的,作用是刺探他国情报,后来也兼职反间谍工作。 除了反间谍,皇帝还需要监控一些特别的人,所以对情报工作就有着很大的需求。 但皇帝不想再设立新的职能部门而造成冗员现象,所以将对内的一些秘密情报工作也合进了枢密司里。 无论如何,枢密司都是一个密探组织,宋宪就是大汉国的密探头子。 虽然朝官们都可以向皇帝直接汇报各种情况,但能向皇帝报告官员异常举动与隐私的就这么一个。 宋宪虽然只是兵部侍郎,但许多人也都畏惧于他的职权,不敢与他发生冲突。 刘永铭看着陆预得意的样子,不服气得说道:“我就不!朝里朝外就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陆预笑道:“六爷,本堂可以走了吗?” “滚滚滚,谁有空搭理你呀!” 刘永铭说着就轰着陆预离开。 那陆预再次轻笑一声,扶袖而去。 刘永铭看着陆预离去的背景,那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原本只有二十岁的刘永铭,此刻的眼神变得十分深邃。 此时的刘永铭像极了一个历经岁月风霜且又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六爷……”小太监轻唤了一声。 “跟我来。” 刘永铭说着向着一边没人走动的角落而去。 虽是没人走动,但禁军侍卫们还是能看到的。 虽然能看的到,但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刘永铭张望了一下才问道:“爷在宫门口捣乱,是谁去向父皇汇报的?” 卓英应道:“是一个姓于的禁军副统领。” 刘永铭鼻息里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呼声,像是松了一口气去。 刘永铭小声得说道:“之前因为赌坊之事陆预上疏了整顿风气的奏折,宋宪应该只是以此为借口才抄的红杏楼。如果宋宪是冲着我的来,那么向父皇汇报我动向的也应该是他才对。父皇是不会让禁军去做盯人的勾档,所以禁军向父皇汇报宫门口之事也只是例行公事。如此说来,宋宪查抄红杏楼就不是冲着我来的了,红杏楼被查封应该只是一个意外!”火山文学 卓英看了看左右,也说道:“皇上诏见宋侍郎时每每都会将旁人都清出去,奴才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刘永铭却笑道:“没听到最好,犯父皇忌讳之事可不能去做!你在宫里活得越好,爷我也就越好。别为了那一点点的小道消息而把自己给毁了。爷我紧张是因为红杏楼里的秘密太多,但这不是你能关心得了的。” 第7章 做诗 “奴才明白。”卓英应了一声。 刘永铭又对卓英问道:“去年给你的红利你拿到手了吗?” 卓英小声得说:“吴监长给奴才了。奴才给文总管送了一千两,又给手下的几个徒弟共送了三百两,剩下的留作私零用。” 太监一词原指的就是监长。 不是所有阉人都能叫太监,只有有才能且有资历的才能够上任。 在本朝,监长是五品官,只在四品的内宫总管之下。 但在民间会将所有阉人都俗称为太监。 刘永铭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又留露出那种纨绔的嘴脸来:“行,越来越会做人了。再这么下去,你就离御前侍中不远了。” 卓英不好意思得笑道:“元宵那天夜里皇上就升奴才做了御前侍中了。” 皇帝身边有很多宫人伺候,比如那些端菜、跑腿的,他们并不能呆在皇帝身边。 只有御前侍中才能在皇帝身边值班。 卓英是从御膳房调到御前,现在升任了御前侍中。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呀你!六品了吧!熬着吧,有你出头的时候。” 刘永铭说着就向外而去。 卓英连忙叫道:“六爷,走错了,金銮御殿在里头!” 刘永铭笑道:“爷我能不知道么?父皇正在气头上,现在这个时候就别到他眼前晃悠了,你就说没找到我就是了。我行踪不定,父皇不会生你气的。” 卓英马上说道:“刚刚奴才没说清楚,皇上是生气了,但不是生您的气,是生太子与大爷的气呢。” “嗯?他们又怎么了?” 卓英苦着脸说道:“朝里的事情奴才不懂。” 卓英不是不懂,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说的不清楚,所以不敢说。他更知道,聪明的刘永铭只要看见了就会懂,根本就不用自己说什么。 刘永铭问道:“父皇在金銮御殿?” “是。” “大哥与太子呢?” “在……在罚站呢。” 刘永铭哈哈一乐,说道:“有人帮爷挨骂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刘永铭此时才大胆得向着大明宫里走了进去。 ………………… 大汉国的皇帝原名刘隆坤,在他登基以后便改了名字,叫刘塬。 改名的主要目的是不让老百姓因避讳皇帝名字而在日常生活中产生困扰。 皇帝刘塬在下了朝以后,一般情况下会直接去延英殿。 延英殿是刘塬最常去的工作场所。 作为勤政的皇帝,他一般午膳也都是在那里吃的。 可今天,刘塬却没有去延英殿,而是去了比较休闲的金銮御院。 金銮御院的大殿之内。 皇帝刘塬站在条案之前,正在用大笔书在纸上写着什么。 条案的左右两边站立着大皇子与太子。 大皇子是皇后所生,比太子早出生半年。 但皇帝刘塬在还没有登基之前,正式的太子妃却是刘永铭与太子的生母,大皇子是侧妃所生。 二十年前,刘塬登基前夜,太子妃因遇事而早产,在生刘永铭之时出现了难产的情况。 虽然她将刘永铭生了下来,但她自己却没能熬住,最终过逝。 在刘塬登基以后,虽然大皇子的生母被立为皇后,但还是追封了原太子妃为育德皇后。 而原太子妃的第一个儿子之前早就被立为了世子皇太孙,在刘塬登基以后,太子之位也顺理成章得传给了他。 虽然这里面也有太子党人从中鼓事,但从礼教的角度出发,立二皇子为太子,任何人都没正当的理由来反对。 所以就产生了现在这种,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不是太子的情况。 皇帝刘塬此时板着脸只是一味得在写大字,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好似在生闷气,又好似在让太子与大皇子反醒。 正此时刘永铭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着。 皇帝刘塬今日心情不佳,注意力不在笔尖之上。 他的眼角边见得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生气得把笔放了下来,大声得喝道: “谁在外面!” 刘永铭一听,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刘永铭来到刘塬身边,也不磕头更不请安,只是弱弱得问道:“父皇,您宣我。” 刘塬见得是刘永铭,白了他一眼,生气得说道:“先站一边去,你的事情一会儿再与你说道!” 刘塬说完,对太子问道:“做出来了么?” 太子懦弱得应道:“还差一句。” 皇帝刘塬道:“先吟来。” 太子连忙吟唱道:“临冬雪束白,盼春青绿苔,宫院娥眉深……娥眉深……” 这是皇帝让太子做诗,但太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准备。 见得太子如此,刘永铭笑了一声出来。 皇帝刘塬气道:“有甚好笑的!你这浑儿也少来讥笑别人,朕九个皇子就属你最为不堪!” 刘永铭却是不屑得说:“不就是做诗么?儿臣也会!儿臣帮太子补上一句就是了。父皇,您就别生气了。太子什么人性您还不知道么?就他那谦恭的性格和软软的耳根子,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方有三份道理。太子本性不坏,倒是把您自己气着,可就坏了。” 皇帝刘塬又好笑又好气:“你知道些什么呀就敢为太子开脱!话说回来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读书呀,这一会儿就会做诗了?”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来也会吟,这没什么稀奇的。” 刘塬好奇得说道:“那你吟来朕听听。” 刘永铭得意得接口道:“临冬雪束白,盼春青绿苔,宫院娥眉深,红杏出墙来。” 太子向来敦厚,他好似想要提醒刘永铭一些什么,但又也不敢明说,只得去拉刘永铭的衣袖。 皇帝刘塬早就看在了眼中,他向太子瞪了一眼,太子只得将脖子往回缩了一下,收手做罢。 站在另一边的大皇子刘永锢脸上写着十万个不爽。 但他也能感觉到皇帝气消了不少,有放过太子的意思,那自己要是也只做出三句来,会不会也被放过呢? 大皇子刘永锢连忙说道:“儿臣也做了三句,也只差一句了。” 皇帝刘塬白了大皇子一眼,说道:“那你也唱来吧!” 大皇子挺了挺胸,才唱道:“宫院柳垂遍青苔,尖顶红瓦随烟俳,萧墙围侯深幽静……后面……后面就……” 刘永铭连忙接口道:“一支红杏出墙来。” 刘永铭也为大皇子补了一句,大皇子正想着也会像太子那样过关的时候,那皇帝刘塬猛得将手里的大笔重重得摔在了案头上。 那大皇子被吓得将原本挺着的胸膛又给缩了回去。 太子也被吓得连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刘塬怒气冲冲得对刘永铭骂道:“你还有完没完了!跟红杏叫上板了是不是!” 刘永铭也将头一低,却又偷看了一眼刘塬,不敢应答。 皇帝刘塬气道:“朕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倒是有气了?堂堂大汉国的皇子,去开赌坊、青楼!也不怕朝臣、百姓看笑话!”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父皇,儿臣没什么出息,就是想挣两钱而已……” “什么钱不好赚非要赚那种女人脂粉钱!你就不能学学你那几个哥哥,来朝廷里帮帮忙,为朕分分忧!至少也学学你八弟,多读点书,多一些修养!” 刘永铭傻笑道:“朝里的大臣个个都是满腹经纶,哪个会比皇子差的。儿臣又不跟太子争嫡,进朝堂做甚。” 刘永铭开设的青楼被查抄,他进得宫来原本就准备好被皇帝训一顿。 本着爷我风寒你也得跟着一起咳嗽的性格,刘永铭话里话外将大皇子给稍带了进去。 大皇子一听就有一些急了。 今天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因为兄弟不合起的。 刘永铭此时火上浇油,这让大皇子更加惶恐,但他在皇帝面前又不敢造次。 可皇帝的反映却有一些不太一样,原本的火气莫名得消了下去。 刘塬转过身,先是对着大皇子白了一眼,然后才叹了一声,对太子说道:“让你们以宫墙为题做诗,是担心你们兄弟阋墙,祸生萧蔷之内。朕的意思你们没听出来?看看你们都做的什么诗呀!没一句在话头上!你再看看人家小六子,虽然他平日里不着调,但在大事大非面前还是拎的清清楚楚的!” 大皇子与太子有一些不同。 太子是真的没猜出来皇帝的用意而做了那首诗。 他刚刚去拉刘永铭,只是让刘永铭不要去与皇帝顶嘴而触怒龙须。 而大皇子却是猜出来了,但他装傻充愣,他不想用兄弟阋墙的题目来做诗,因为他的确是想与太子争一争。 刘塬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俩都退下吧,回去好好得反思!” 太子侥幸得应了一声慢慢退出殿外。 大皇子却有一些担心刘永铭会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但皇帝让自己出去,自己又不能抗旨,只能不甘心得离开。 若大的殿里此时就只剩下皇帝刘塬与刘永铭了。 刘塬看着刘永铭说道:“九子之中最不懂事的是你,最懂事的也是你呀!” 第8章 盐引代酬 刘塬感慨了一句,又道:“那家青楼被抄,德妃就到朕这里求情来了。朕只觉得奇怪,套问了几句,德妃便将实情吐露了出来。她说那家青楼里有她的干股,是不是这样?” 刘永铭老实得答道:“是。” 刘塬却摇头说道:“不是。是当初你借口可以让她成为宠妃,然后从她那里讹诈了两千两银子!” 刘永铭低着头,算是默认下了。 刘塬又道:“两千两银子呀,当时可是她所有的积蓄了。虽然她生了七皇子,但她当时真的不受宠。她明知你在讹她,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刘塬的脸色越发得缓和:“虽然当时你没帮上她什么忙,但后来你生意做大了,陆陆续续得返了许多银子给她,她得了你的银子上下打点,让朕多见了她几次。她的品行也算是不错,德妃这个名号给她也正合适不过。这些年来,她收了你不下三四万两银子了吧?” “儿臣没细算过。” “其实你也是知恩知报之人呀。数年之前,商洛府又发大疫,死者不计其数。国库无力赈灾,太后想让后宫嫔妃多多少少捐点银子。” 刘塬话头到此一停,盯着刘永铭看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皇后不肯多出,而德妃却一下子拿出了四万两银子出来。事后朕觉得她品行优良,便封了她做德妃。不过,她自己只出了一万两银子,还有三万两是你出的!是不是!”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应道:“儿臣不想搅合朝里的事情。要是以自己的名义出钱,还指不定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他们怎么编排我呢。反正都是给您了,谁给不都一样么。” 刘塬轻笑一声道:“还是你有心呀!看在当初那三万两银子的份上,你开青楼这档子事就算了。” “什么叫就算了呀!”刘永铭抱怨出声来,他其实还有后半句不敢说出来。 刘永铭是想说,自己的产业无原无故被查抄,皇帝却将错都推给了别人,还显得他自己大仁大义。 刘塬瞪了刘永铭一眼,气道:“好赖话不中听是吧?” “不、不是……”刘永铭心中有苦难言。 刘塬好奇得问道:“你现在一年给德妃多少银子?” “三万六千两。年节红礼另计。” 刘塬更是好奇了,他又问道:“一家青楼有这么大的营收么?” 刘永铭傻笑道:“一家青楼里哪有这么大的利呀!是四……” 刘永铭发现自己有一些说漏嘴,连忙停下,不敢往下再说。 刘塬问道:“四家?你一下子开了四家青楼?” 刘永铭赖赖得说道:“来钱快嘛……” 刘塬眉头一皱,又问道:“除了青楼,你还有什么瞒着朕的?” 刘永铭吱唔起来。 刘塬一拍案台,那刘永铭连忙说道:“四家青楼,八家赌档,两家酒肆,三支商队,没了,真没了,就这么多!再有也是参进别人生意里的股,算不得我的产业。” 刘塬两眼一瞪气道:“难怪你平日里对宫人们打赏那么阔绰,看来你的家当不少呀!”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这不是显得父皇您治国有方么。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身上有了银子,儿臣才能在他们身上赚到银子嘛。” 刘塬被刘永铭气笑了:“马屁就别拍了!有件事情让你去办。” 刘永铭有一些不乐意得说道:“父皇,儿臣哪里会办您的大事呀!” “还真有一件小事除了你别人办不成!” 刘永铭疑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刘塬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他从案台上的拿过一本书来。 刘塬翻开书本,从里面抽出了夹着的一张纸。 宫中用的御纸、官府用的宝纸、民间用的草纸在形制与材质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刘永铭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张宫里用的御纸,而且还有一些年头了。 刘塬将那张纸递给了刘永铭。 刘永铭张开纸看了一眼,说道:“这是……这是内务府造办处的雕工图模。” 刘塬说道:“西市边上有一户人家,叫傅远山,他手上有一块玉佩,与这张纸上的纹饰可能有些不同,但大小、形制、雕工应该是相似的,你去将那块玉佩讹来!” “奇川先生傅远山?还得是讹的?”刘永铭问道,“父皇,您让我去做讹人之事?您不是不让儿臣胡闹么?” “你做的恶事还少么?差这一件?” “您要一块玉佩做甚?让内务府的人给您再弄几块就是了,您也不缺这些玩意。” “别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弄来就是了。” 刘永铭眼珠子一转,笑道:“父皇,那……那有赏吗?” 刘塬又被刘永铭气笑了,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刘永铭说道:“儿臣不会别的,就是想做点小生意。所以……所以……” “有话直说。” 刘永铭马上说道:“儿臣听说征北大营那里缺粮,想运一些粮食过去卖给他。” 刘塬笑道:“大汉国只禁囤积居奇、抬高物价,不禁往边关送粮。你要是真能将粮食运去,平价卖给征北大营,解决边关用粮,朕还乐得夸你呢。” 刘永铭说道:“无利可图自然就不会有商人去做这事了,儿臣也算是半个商贾,要只是运过去卖,儿臣自然也不会去做。毕竟运费就去了大半,平价卖的话那且不是会亏本。” 刘塬疑问道:“你想做什么?” 刘永铭应道:“儿臣想要盐引!” “盐引?” 刘永铭解释道:“从关中送粮到榆林,路费就得花费去大半,商贾根本挣不到钱,更别说官府自行运粮了,那些恶吏吃拿过甚,耗费糜多,比商贾运粮成本还高。而且朝廷又不愿意吃亏,只想着平价收粮,如此一来更不会有商贾将粮食运去征北大营了。如果父皇能给一些盐引,当作路费之补,儿臣立马安排运粮队!” 刘塬眉头一皱,轻声自语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刘永铭趁热打铁,又道:“榆林、蒲城都产盐,给哪个地方的盐引都行!” 刘塬低头想了想说道:“你先去把朕的事情办了再说!” “父皇……” “别矫情!快去吧!” 刘塬说完,不再理会刘永铭,他冲着殿外大声得:“来人!” 那御前侍中卓英从外面小跑着就过来了。 刘永铭一边退去,那刘塬一边对卓英吩咐道:“去内阁将曹相、狄相宣到延英殿。还有,去户部将丁爱卿也宣来。朕要见他们。” “是。” ………………… 刘永铭才出了金銮御殿的殿门,八皇子刘永键便从一边走了过来。 大皇子因为是皇后所生,一向跋扈。 太子平时显得谦和,难听点叫懦弱。 八皇子与他们又截然不同。 八皇子刘永键一表人才,人品与学业一直是九个皇子里最好的。火山文学 唯一的缺陷是八皇子即不是皇后所生,也不是后宫四大妃所生,而是被追封为西华夫人的一名宫女所生。 虽然皇帝十分偏爱八皇子,但这天命几乎就断送了八皇子夺嫡的可能性。 刘永铭见得八皇子刘永键走过来,连忙叫道:“八弟!来!” 八皇子走上前去调侃道:“六哥,你又来挨训来了?” 刘永铭笑道:“这要是大哥他们这么与我说话,我非与他们打一架不可。即是你说出来的就算了,谁让你是我的八弟呢!” 八皇子笑道:“知道你不会生气,所以我才这么说的,谁让你是我六哥呢。听说六哥你把礼部的陆预给打了?” “不是我,是四哥打的,但……呵呵,你知道的。不玩笑了,你早上上朝了吗?” 因为皇帝对八皇子的偏爱,虽然没给什么实权,却会让八皇子上朝观政,而刘永铭却没有这份待遇。 刘永铭原本也是可以上朝的,皇帝也有意培养过他。只是他一上朝就捣乱,皇帝干脆就不让他上朝了。 所以,刘永铭想知道朝上的事情,只得去问别人。即然看到八皇子,就干脆问他了。 八皇子刘永键应道:“去了呀!” “朝上发生什么事了?” 八皇子笑着说道:“六哥想问太子与大哥的事情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陇西那边出了点事情,然后……反正就是太子党与大爷党又掐起来了。大哥平时还不太检点,最近长安城里青楼又越开越多,陆礼部还上了一道整顿风气的奏疏,然后户部侍郎魏文政就站出来说,风气是要整,不过应该先从上面开始整,然后就说到昨天黄昏过后,他路过永兴坊在之时,看到四五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在大哥府邸的后门出入。” 刘永铭笑道:“大哥喜欢美色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也喜欢。魏文政是太子党,跟大哥不对付,大爷党和太子党正闹得欢,让他撞上了这种事情,哪里能不多说几句!” 八皇子笑道:“大哥没承认。” “这种事情,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真没必要拿到朝上说。” 第9章 凶宅 八皇子说:“大哥没心虚,看他生气的样子,好像真没有这一回事。然后大哥就指着太子说,是太子安排了人来编排他,大哥就这么和魏文政吵起来了。最后让父皇喝止,让太子和大哥下了朝到金銮御院来。六哥,你一向聪明,能不能……” 刘永铭轻笑一声,马上就知道八皇子心中所想,他笑问道:“最近又受大哥的气了?” “不是,就是看不惯大哥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父皇让太子哥哥与大哥来金銮御殿,太子哥哥嘴又笨,我怕他吃亏,过来看看。遇上六哥你就好了,六哥主意多,出一个吧。” 刘永铭笑道:“父皇生气的是兄弟不合,你再火上浇油,怕是父皇也会生你的气。而且你这人也说不了恶语,还是不要惹事了。你两头说好话即可。” “那……那好吧。” 刘永铭又问道:“知道怎么说么?” “怎么说?”八皇子刘永键只觉得刘永铭话里有话。 刘永铭坏笑道:“你就说,户部魏侍郎没看错,的确是有女子进了大哥府邸后门。大哥也没有犯错,他是冤枉的,那些女子一定没进大哥府邸。” 八皇子被刘永铭说得有一些摸不着头。 刘永铭白了八皇子一眼,解释道:“大哥王府后门的小巷道连着废弃的秦王府后门呀!那座秦王府一入夜可不太平!甚至在白天都让人觉得不安心。” 八皇子刘永键两眼一瞪,说道:“六哥,你意思是说……闹、闹鬼?” 刘永铭笑道:“这事不新鲜,宫里谁不知道秦王皇叔自缢之后……” “六哥慎言!”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了,反正你就这么说吧。你从不说恶语,父皇定是要问你是谁教你说的,你就直接说是我教的,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痒。父皇不会觉得你是在火上烧油。大哥那里也只会恨我,不会怨你,你多少还算是帮他说话了。只是以后大哥就再也没有安稳觉咯!睡着了也得被什么声响给惊醒!” 八皇子也笑道:“那八弟就按六哥的意思去了,只是委屈了六哥您了。” “哈哈哈!没什么好委屈的,本就是我的主意!这些年我也没少给七弟、九弟扛事,只是你向来洁身自好,没什么事要我扛的。去吧去吧!” 八皇子说着便告辞了刘永铭向殿中而去。 刘永铭看着八皇子离开,原本嬉笑的脸又沉了下来,他寻思道:“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又让人看见了!” 刘永铭想着心事向着宫外而去。 ………………… 刘永铭从宫里匆匆出来,脑子里除了大皇子府邸后门的事还有皇帝说的关于玉佩的事情。 他漫步就来到了城北红杏楼门前。 红杏楼是刘永铭的产业,但是此时红杏楼已经停业了,楼里的姑娘也被禁军的人马抓走了,大门口还被贴上了封条。 虽然被封停业,但红杏楼里还是残留了一些人,他们正在整理内务。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刘永铭还在,红杏楼早晚得重新开业。 刘永铭看着那封条就生气,一伸手,将那封条扒拉了下去,推开门大步得走了进去。 刘永铭一进到红杏楼大厅堂里,几个人听到声响便从一边迎了出来。 当头的一个二十多三十不到的瘦弱的书生正是账房大掌柜叶长青。 叶长青急急得来到刘永铭的身边问道:“六爷,瑶姑娘如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人没要回来。” 叶长青看了看还没有关上的门,大手一挥一挥,他身边的护院与小厮又散去了,其中一人小跑着过去,将大门关上站在一边伺候着。 叶长青正要开口说话,那刘永铭便道:“你在红杏楼值班,令慈那里可曾安排妥当?令慈最近身体如何了?都怪我,有些事真的无法亲力亲为,还把盘子铺的那么大,最后也只得靠先生操持,弄得你没日没夜的,都无法脱身去照顾家人。叶先生还是将令慈接到筑竹雅屋去住吧,我再多派几个侍女予以使唤。” 叶长青不耐烦得说道:“六爷,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钱哪里是问题,您给的已经够多了,只要我母亲愿意,连坐恭桶时都会备专人给扇风……您别往他处扯题了,瑶姑娘那里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如何连您都没将她捞回来。” “也真是巧了,父皇让我帮他从傅远山那里讹一块玉佩,应该与禁军查封红杏楼是一回事。我猜想,父皇是想在红杏楼找什么人,但他没找着。” “没找到?” “要是真找着人了,那些被抓走的姑娘连同瑶儿且不早放出来了么?没放出来只能说明没找到,还在审讯线索。” “那怎么办?皇上一天找不着人,就要多扣一天人?那红杏楼怎么办?”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现在知道爷我的痞气是从哪里学来的了吧?有其父必有其子呀,高瞻远瞩的皇帝不是什么时候都气吞山河,有时也用这种伎俩让别人帮他干活,就是嘴上不说而已。” “皇上是这意思?那也就是说……皇上知道您藏巧示拙,知道您是有能力的?” 刘永铭轻笑道:“知子莫若非父,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的秉性他如何会不知,只是知多知少罢了。现在爷我也不着急了,还是想办法把他的事情给办了吧,反正爷也得找傅远山。叶先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也不怕与你说,其实禁军没来之前我就知道了。” “什么?六爷在禁军里有眼线?如此说来瑶姑娘也知道此事?那如何还会……” “不是眼线。”刘永铭说道,“是禁军里有人提前向我通风报信了。” 叶长青一听更急了,他说道:“即是如此,六爷应该避免这种损失呀!好像瑶姑娘事前并不知情!她若是知情不至于会被捕吧。” “我不是一开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么。来的可是禁军!要是红杏楼有所防备,父皇且不就知道红杏楼一定有问题了么?保不齐还会被查出我在禁军的关系。所以,我干脆就让他查!最好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我一个清白。” 刘永铭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红杏楼里养着的密探都是爷的心腹,爷信得过他们,被抓了也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唯一失策的是叶先生您把一些密探藏到废弃的秦王府去了。” “那秦王府怎么了?” “叶先生之安排其实也是非常对的,只是再做得秘密一些就好了。那些密探藏身之时被人看见了,好在那些姑娘不在名册之内,父皇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阿!”叶长青惊了一下。 刘永铭安慰道:“不要紧,爷我已经让八弟将此事说成是女鬼做怪。大皇子心胸狭隘、色厉胆薄、亏心而怯,必定会疑神疑鬼,就算没鬼他自己都能心生疑鬼,而具以实事。且秦王府之前就闹过鬼,要不然爷我也不会将秦王府做为后备之联络点。” 叶长青一愣,问道:“不是六爷您装神弄鬼让秦王府成为凶宅,而使人不敢靠近么?” 刘永铭笑道:“秦王府开始闹鬼之时我才出生没多久呢!怎么可能会是我之所为,不过后来的那一些的确是我做出来的。闲话不多说了,来这里是有一件事交待叶先生一下。” “六爷吩咐。” “来的时候,我在父皇面前给大哥和二哥挖了个坑,说起了盐引代酬,让商贾往边关运粮之事。” 叶长青一听,说道:“这个是个好主意呀!一来能解国家边关粮食之用,二来能缴更多盐课,解国库之虚,三来能使盐货通舆,民有足盐,不至无力。若是以此为策论参与科考,还不得搏出个翰林出来。” 刘永铭却是哈哈笑出了声来。 叶长青好奇得问道:“怎么?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刘永铭笑道:“河东在晋国手中,长芦在契丹,淮盐、莱盐、川盐又与我们无关,大汉国的盐湖虽然不少,但所产之盐也仅够长安洛阳两府所用,许多地方也都是紧巴巴的。而边关又有多少将士?又要费多少粮食?要发多少盐引?” 叶长青一听马上也明白了过来。 他说道:“此政一行,盐引必然泛滥,造成有盐引而无盐可领买的局面!大汉国还没出过有盐引而取不到盐货之事。商贾取不到盐,多少会有所牢骚与不满。大皇子管着吏部与御史台,他不会坐看太子党把持的户部自解其困,必定是要捅出来撺掇生事的!” 刘永铭笑道:“不仅如此。日后盐引多而盐货少,盐引上面的提货日期还能算数么?既然大家都是延期取盐,那谁先取谁后取呢?” 叶长青马上明白过来:“定会有人沟通盐场,让自己先取盐!或是权贵相胁,或是商贾以金银相贿。此中必生弊政!朝廷那里一定会有所防备的。” 刘永铭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长青疑问道:“六爷为何发笑?” 第10章 枯木龙吟 “只能说你不了解我父皇!” “此话怎讲?” “父皇忌惮世家权贵,而文官轻蔑殖货商贾,他们皆巴不得将这些人治个重罪,如何会去事前防备呢?” 叶长青吸了口气,说道:“您的意思是……皇上与朝臣们会纵容舞弊之事,然后……”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防以生弊之举父皇一定会安排,但也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利可图之事,从不缺做奸犯科者!真正能防弊的不是监管,而是死些人,让他们消停几年。” “六爷一句话就给太子党、大爷党及世家权贵们挖好了坑,他们自己还一个个的往里跳,可这与我们的生意有何关系?” 刘永铭说道:“商队的罗掌柜为人您还不清楚么?自从我救了罗掌柜,这些年来他为我赚了不少银子,可他总觉得欠我太多。他不知内情以为有利可图,必定是要参一脚的!你派人告诉罗掌柜一声,不要去做!千万千万要按住他!或者直接告诉他,粮盐生意爷我已安排他人去做了!” “六爷亲自去说,他必不会去做。” “罗掌柜什么都好,有能力有魄力,就是性子急!前日议事,不是将织厂之事交给夏侯非去做了么?当场我就看出来罗掌柜不高兴了,他定是在埋怨我不将此要事交由他来做。爷我不想直接去见他,省得他在我面前说那些埋怨的话。等开了春,他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我再去找他,那时他有心无力,必然不再言说此事,亦能知爷我之良苦用心。” 叶长青的眼珠一骨碌,马上说道:“即是如此,我们何不……” “对!就是叶先生您想的那样!我们现在先不做盐粮生意,但是可以倒腾盐引!低价买进等不及取盐之人的盐引,再高价卖给那些商贾、权贵。只要不去取盐,此事就与我们无关!叶先生您统筹理账是个好手,长安城之内无出其二,但这经营、投机,可就不是您的长项了。” 叶长青说道:“交给杨掌柜去做!他管着六爷您的当铺、首饰店等等,对金银往来与货殖投机十分在行,只是……只是年前发了红利,现在我们手上的活钱不多呀!本钱少了没什么赚头,感觉在白忙活,怎么说也得凑出个五、六万两的本钱来吧?” 刘永铭笑道:“不必担心,盐引生意没这么快,年前的账不是有一些还没收回来么?二月份的时候怎么也能凑出来了。不多说了,还得去傅家看看情况,将票印之事与瑶儿之事解决了再说。” “奇川先生性情高傲,亲近文雅且恶于官府,怕是不好接触。六爷当隐去身份以利相诱,以诚相待,以信相持,以六爷的才学与话术,软硬兼施之下,必可得其志也!” “有理!” “对了,刚刚心急,忘了说了,这里有您一封书信。” 叶长青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件来。 “书信?我以恶痞示人,在外品行不端,哪里会有写信的朋友?谁送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一早,有一和尚敲了后门,护院以为是化缘的,却不想是送信的。” “哪里有和尚到青楼化缘的。” 刘永铭吐糟着接过信来,看了一眼,喃喃得吐出四个字来:“枯木龙吟!” “什么?” “一把唐朝时的名琴。说是商队的罗掌柜对他说我可能会买。这三日之内他每日会在鸿春茶坊等人买琴。” 枯木龙吟是十大名琴之一,叶长青作为读书人当然知道这把琴。 他觉得这几日很不太平,正好又有人卖一把名琴,一切都显得太巧合了。 叶长青连忙说道:“突兀。小生觉得此中有诈。会不会是四皇子的什么诡计?” 刘永铭笑道:“不会是他,有上一次的教训,他会消停一阵的。他不是在卖我面子,而是受不了陆预那卫道夫的说教。还是得去一趟看看情况呀,若是有人想算计我,我也好有个对策。若此事为真,且名琴价格公道,我就买下来送给瑶儿。她要是知道爷事前便知晓红杏楼要被查抄,让其糟此罪业,心中必觉委屈,此琴正好安其心。” “六爷。平日您花销大,小生常有不满,但今日可不同,要真是那把名琴,多带一些银票去吧!有银子带在身上,出什么事情心中都不带慌的。” 刘永铭笑道:“在这活条命都难的世道,能出巨银买一把古琴的人少了!对方要是诚心出手,我手上的银子能买得下来!要不是真心卖,爷我就得直接抢了!先借用你马车先送爷去鸿春茶坊!” ………………… 长安城西市是商贾云集之地,大宗货物都在这里集散。 西市即是做生意的地方,那么就会有谈生意的地方。 鸿春茶坊便是这么一个地方。 原本长安城是有茶市的,但在大周国未期、改朝换代之时,茶市焚毁了,于是茶商们便聚集在了西市。 鸿春茶坊说是坊,其实只是一家茶楼,或者说它更像是一处牙行。 因为聚集了许多茶叶商人在此处洽谈业务的原故,牙行便此产生。 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的消费不低,而且还有十分雅致且隔音效果极好的雅间,可以说这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陆预与魏文政就在这里密谈过。 鸿春茶坊雅间之内。 坐在茶几边上的刘永铭正托着下巴,坏笑着看对面坐着的人。 之所以刘永铭会有这样的表情,是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一名妙龄少女。 那妙龄少女端庄秀丽,清雅脱俗,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裙,像是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 二人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米多长的琴盒。 白衣女子在刘永铭的注目之下十分不自然,还着略略的紧张,她伸出纤手将琴盒缓缓打开。 刘永铭看了一眼琴盒中的琴,却伸手抚上了少女放在琴盒上的手背。 白衣女子眼神羞涩害怕,肌肤被抚摸之下便惊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刘永铭呵呵乐着,随手便将琴盒又给盖上了。 刘永铭注视着美丽的少女,说道:“原以为是个破落儒生或是败家富子,却不想竟是一绝色女子!还不知小姐芳名?” 白衣女子镇了镇心神,强装微笑得应道:“小女子释尘烟,只因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实是不雅,卖此等雅物更是大俗,故信中未提售卖者为女子。” 刘永铭一愣:“释尘烟?你是……” “小女子是出家人。” 唐朝高僧湛然在《法华文句记》里说:“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出家,同一释种。” 自此之后,僧尼渐渐以释为姓。 刘永铭戏虐得调笑道:“出家人就出家人吧,反正我也不忌讳。你出个价,最好连你也一起买了。” 释尘烟面对刘永铭的调戏却轻笑道:“六爷玩笑了。” “哦?你知道我是谁?” “小女子去找罗掌柜托付将宝琴出手之时,罗掌柜说只要东西好,六爷您一定会买下。还问小女子介不介意将此雅物置入俗地。说是您买了琴可能是拿来送给长安第一名伎珏瑶姑娘的。” 刘永铭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就不怕我?我可是混世阎罗!” 释尘烟笑道:“怕。刚刚您伸手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但您合上琴盒的时候,我就不怕了。” “这是为何?” 释尘烟认真得说道:“若是一般商贾,看到一绝美女子售琴,必疑此是美人计,心疑此琴之真赝,会对琴看得格外认真。坊间传闻您贪财好色,从不做吃亏的买卖,但六爷您只看了一眼便将琴盒合上,只能说明您已看出真伪,故不必多看,免得聊价之时被他人看破,而抬以高价。您懂琴。” “嗯?”刘永铭对释尘烟有些诧异起来。 “懂琴之人最是恬静,绝不会随意发火。发火也是有意而发,小女子只要以礼相待,您绝不会为难。” 刘永铭又调戏道:“我不懂琴!只懂女人。” “若六爷没合上琴盒之前说这话,小女子还是信的。但现在却是不信。六爷虽然言语戏虐,但您见琴时的表情却是不会骗人的。一个懂琴之人,定是雅士,绝不会是市井传闻的那种纨绔。”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刚刚进来之时,看你紧张兮兮,如坐针毡,现在却放松了许多,都敢这么与本王说话了,看来本王是真不应该将那盒子合上!” 释尘烟的确是放松了不少,脸上也微微显出一丝的笑意。 只这似笑非笑间,那美貌神情便更加动人。 释尘烟说道:“人皆有佛性,只是贪迷于其中,并不自觉。枯木或是骷髅,一眼明识,此六爷之佛性也,有佛性即有佛缘。” 刘永铭再次笑出声来,他轻声吟道:“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姑娘的眼力也不一般呀!只是姑娘好似不是来卖琴的。” 第11章 枯木禅师 这首诗是唐朝僧人本寂禅师的偈语,也是枯木龙吟四字的典故由来。 而刘永铭之所以说释尘烟不是来卖琴的,是因为没有人会在卖东西之时不在意对方出什么价钱,而是在意对方的底细。 释尘烟答道:“说是卖琴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此话从何说起呢?” 释尘烟认真得说:“家父患病,命不久矣。几日前,神医薛西垣来到长安,去了长安城最大的青楼红杏楼之后便再无音信。神医游医于世,踪迹难寻。小女子即是妇道,又是出家人,不方便去那里寻人。若是六爷能帮小女子找到此人,救治家父,这把琴便当拱手相送!” 刘永铭疑问道:“找人?” “是!迫不得已才行此法门,还请六爷包涵。” 刘永铭问道:“你家事本王不关心,你找人的目的本王也不在乎。本王只是想知道,罗掌柜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只与我说您会要这把琴,别的没说。不过罗掌柜与家父是好友,他曾对家父说他当初在楚国杀人越货被楚国官府追得无处可躲,逃到汉国,是六爷您救了他。起初,您还让他去劫别人的商队,但这几年您好像不缺银子用,他也就不用再去做那杀人越货的无本生意了,您还委托他帮您经营一支庞大的商队。或者说,是三支。” 刘永铭笑了两声,说道:“你一口一个小女子,又说自己是出家人,又自称为妇道,本王便是真弄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了!本王现在对你也不感兴趣了,只是想知道,令尊是谁?”火山文学 “家父枯木。” “谁?”刘永铭不可置信得又问了一声。 释尘烟答道:“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这把枯木龙吟正是家父所有。师祖授家父法号之时,也是因赠送了此琴而取得此名的。”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院,皇上也曾带本王及几个兄弟去过几次。枯木禅师我也是见过的,他从未向他人出示过此琴,而且我可没听说枯木禅师成过亲,更没听说他还有个女儿!” 释尘烟苦笑一声说道:“二十年前,有一妇人产下一女,因无丈夫被邻里所诟,那妇人看见前来化缘的枯木禅师,便指着他说,那孩子就是他的。枯木禅师也不辩解,收养了我。后来他挂单在大慈恩寺,因佛法高深被老方丈所器重,我便这么被安置在菜园之中。”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所言为实,枯木禅师真是位得道高僧!也难怪罗掌柜会对他说那么多私事了。” 释尘烟又道:“去年年底,一场寒灾袭来。家父就病倒了,至今未愈。” “所以你要找那位神医?” “这只是其一!我爹曾与我说过,我生母在将我交给我爹之时,襁褓之内还有一封信,信中多是嘱托之言,最后补了一句薛神医知我身世之语。” 刘永铭问道:“你之前就知道自己身世?” “知道。生父不知去向,生母将我送人,已断亲缘。我即与佛有缘,原本也当青灯相伴,不问俗事。只是家父如此,不得不找那薛神医,如若能将身世问清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小女子也不强求。” 刘永铭却又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个薛神医去过红杏楼?据本王所知,凡医者皆知酒色伤身,不做狎伎之事,即有神医之名更不可能触碰此类邪秽吧?” 释尘烟言道:“城西名士奇川先生与家父也有交情,常在一起论道。他见家父病情逾重,便说起了薛神医到了长安城,还去了红杏楼。” 刘永铭认真得看着释尘烟,若有所思:“他说的是傅远山!孤女、神医、傅远山、红杏楼……父皇要找的应该不是一块玉佩,难不成他在找的就是……” 释尘烟面色真诚,不像是在说慌。 释尘烟见刘永铭不说话,便又解释道:“正如六爷您刚刚说言,薛神医不爱女色,他必是因他事而入红杏楼。而红杏楼里的珏瑶姑娘是汉国名伎,琴艺精绝,小女子想,如若拿出枯木龙吟,不管买琴的是您还是珏瑶姑娘,必定能告知我薛神医下落!如此,不仅可以活家父之性命,也能知我身世。” 刘永铭从怀中掏出了一万两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你回去与枯木禅师说一声,就说这把古琴先借本王抚玩一些时日,他若是想要回,随时来找我。这一万两银票就当作香火钱。至于薛神医下落,我还得回去问问瑶儿。” 释尘烟一听,喜出望外:“您应下了?” 刘永铭答道:“只是现在红杏楼被查封,瑶儿人还被扣在禁军里,一时间也见不着,等她出来了,本王问她就是了。得了信,本王自会去大慈恩寺向方丈述说。” 刘永铭这话其实是有用意的。 一来他不太相信白衣女子所说的事实。 如果白衣女子说谎,自己与方丈一对质,那么她就什么都漏了。 如果女子没有说谎,那么她并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方丈也不会真的将琴要回去。 最主要的是琴是真的,它确实能值一万两银子! 释尘烟听得刘永铭的回答,连忙起身施礼答谢。 刘永铭也不回礼,抱起琴盒便向外而去。 对朝局的敏感性使得刘永铭隐隐约约得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不简单。 红杏楼、和尚之女、玉佩,能将此三者连接在一起的并不是那名薛神医,而是傅远山! 所以刘永铭此时是十分急迫得想要见一见傅远山! ………………… 刘永铭刚一走出雅间,迎面却走来了两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陆预正又与魏文政走在一起,他们依旧没有穿着官服,正要往一间雅间而去,想来是之前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刘永铭正从雅间出来,与陆预的眼神正好对上。 那陆预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让魏文政先进雅间,自己向着刘永铭走了过去。 刘永铭抱着琴盒,迎了上去,笑咧咧得问道:“陆礼部!怎么?上一回还没密谋完?今日又得空来了?” 陆预没好气得说道:“没六爷您想的那么不堪,倒是你自己,如何这一副穷酸打扮,手上还抱着个琴盒。”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白衣女子释尘烟便从雅间里走了出来。 释尘烟见得刘永铭没走,向着刘永铭压了压福,说道:“小女子先行一步了,六爷您也慢行。” 刘永铭点了点头,那释尘烟便越过刘永铭走了。 陆预好似想到了什么,他问道:“六爷,您又在外面讹人了?还得了个琴?” 刘永铭不想让陆预心中乱想,就算是乱想,也得让陆预想到别的地方去。 刘永铭只得笑着掩饰道:“不是我的琴,是我手下一个叫叶长青的掌柜的,想帮他卖了换点散碎银子花销。穿成这样还不是早上在建福宫门要饭,还没来得及回去换回来么。我更不想引他人注意,所以也就不换了。你没听到那美人叫我一声六爷么?如此娇声美人,我如何会去讹她呢。” “哦,不讹那美人,却讹自己手下的掌柜?六爷,您也真是……本堂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您了。” “生意没谈成,谈不上讹不讹的,更没陆礼部您想的那么不堪,倒是你自己,如何这一副常服打扮,也不想引人注意?又在密谋些什么?” 刘永铭将陆预的原话又吐还给了他,这让陆预有些尴尬真情为。 陆预正想要解释,刘永铭连忙将手一摆,说道:“本王算是看明白了。您上书整顿风气的折子其实是冲着大皇子去的吧,只是捎带上我了。太子党的魏文政应该是想来找你商量怎么对付大皇子,他不敢走大路,怕让别人看见,走小路时路过大哥王府后门,正好看到几名美女。不管是黄泥还是屎粪,既然看见了就不要浪费,往大哥档里硬塞就对了!” 刘永铭越说越大声,陆预只得拦着他:“六爷!六爷!您别嚷!别嚷!听着恶心!” 刘永铭气道:“你还会觉得恶心?你们党争弄得殃及池鱼,害得本王的红杏楼都被父皇给抄了!本王现在比你还恶心呢!” 陆预被刘永铭这一顿说,又无语起来,不知如何应答。 刘永铭又道:“你们在茶楼里商量,又在家里说话,现在又聊回了茶楼,你们这是要闹的哪门子的事情?哦!本王明白了,上一次被我撞破,你们不敢在这里说事,魏文政就去了你家。但他却看到有美女进了大哥后门,闹的大哥与太子被父皇拉到金銮御殿罚站,大哥心里不爽,让手下言官风闻言事,说你们在密谋。虽然没有证据,但你们却不敢再在家里面说了,只得又回到茶楼来说事!” 陆预见补刘永铭说中心事,再次无语。 刘永铭笑道:“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你应该见着本王就躲呀,为何又蹭上来了?是不是有事求我?魏文政是太子党,你与他密谋之事定与大哥有关!说吧,本王能帮就帮,反正大哥与我也不对付,就当是我赔你家墙的了。” 第12章 窃音者 陆预一听马上说道:“去年陇西府知府余讽上疏,说陇西李氏强并民田、蓄奴征仆、恶霸乡镇,时有伤人之事,内阁责令右都御史下查。没多久,左都御史就弹劾了余讽,说余讽伙同陇西县令宫千树向乡绅索贿,还强征民夫、鱼肉百姓、私用公账、贪墨公款,还弄了一套人证!皇上只得下诏先免了二人的官职,现在二人还收押在大理寺待审呢!” 刘永铭突然问道:“陇西李家?户部另一位侍郎李裕就是陇西李家的吧?太子党把持户部那么多年,大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李裕这个大爷党弄进户部的!李家要是出事难免会牵扯上他李裕。难怪大爷党反应这么大,连左都御史都请动了!对了,那个叫余讽的什么来头?” “没来头!清流一个!” 刘永铭笑道:“我说么,但凡有个来头,如何会被发配到陇西府去呢!这几日大哥与太子党闹得沸沸扬扬就是为了余、宫二人的案子呀?” “对。余讽为人耿直,为官清廉,魏侍郎等人想保下他来。” “少来了!太子党想为余讽翻案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李裕是大爷党,太子党只是想将李裕这个钉在户部的钉子给拔了!不管孰是孰非,这也是他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事,与你一个四爷党的陆预何干?四爷党也想参一脚进去?四哥好谋无断,想的是很多,但做起事来又犹犹豫豫,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这……”刘永铭再一次说中了事态,陆预的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了。 陆预说道:“其实四皇子现在也是让我隔岸观火即可。只是……只是如今人心不古,庸官只讲利益升迁,与市井商贾无二。难得出了余讽、宫千树这般秉承正气之人,不当有些恶报呀!” 刘永铭一愣,道:“你还算是有几份正气,倒是本王小瞧你了!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那陆预连忙说道:“六爷好美色,长安之内人人皆知,虽说刚刚那白衣女子如天仙一般,但对于六爷您来说,美人之属是多多益善,不让您做别的事情,您只要见一见那美人即可!” “什么美人?” “除了余知府,还有一个宫知县也涉案其中。二人之案虽有人证,却是孤证。正所谓孤证不立,这案子一直没审定下来。有一份关键的账本证据还没找到,我料定是在那宫知县女儿的手中!但那女子现在谁也不相信,不愿将证据拿出来!传闻六爷您对女人有一手,故而……” “那女子现在在哪?” “哦。就关在教坊司。” “等等!”刘永铭再一次打断陆预的话,说道:“教坊司?不是!那个宫什么的县令已经治罪了?” “不是说了么,孤正不立,案子还在审定,没判呢!皇上的态度有些暧昧,说不清。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任谁也没办法将案子坐实。” “没判如何就将家属给……”刘永铭说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本王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怕那份账本证据被大哥所得,所以就将宫知县的女儿弄进了教坊司。教坊司是礼部属司,你以为以你礼部尚书之名,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保证宫家小姐与那份证据的安全。谁知道现官不如现管!大哥知道那女人被关进教坊司以后一定是去找了教坊司管事。那管事不敢得罪大哥,所以就照着他的话去做,至于你……” “六爷……” 刘永铭又笑了几声:“凡是进了教坊司的女人,少得了严厉管教?无论管事的怎么做,只要人还活着,您就不能说他什么!你哪里是让本王帮你从宫家小姐手上把证据拿回来!你是想借用本王的恶名,敲打教坊司那些不听话的小鬼!反正出了事也是大哥来与本王闹,闹不到你的身上!” 陆预屡屡被刘永铭说中心中所想,脸上表现得十分无奈,他说道:“本堂总算知道曹相为什么见您比见皇上都客气了!就您这心眼,不当官真是屈才了!您要是个官,必比曹相还奸!” “你骂曹相也就算了,别带上我!你再骂?再骂,你自己就顶着狎伎的名声去教坊司!” 刘永铭说着抱着琴盒就向前走。 “六爷等等!”陆预连忙叫住刘永铭。 刘永铭头也不回得说:“行了,看在你一心在为公的份上,这事本王帮了!就别送了!” “您说个价!要不我将那张银票还你。” 刘永铭漫不经心得向前走着:“原是应该收你五百两银子做为报酬的,但想想你之前受的罪,也就算了!这次帮了你,我们之间两清了,别再纠缠,以后也少为难本王就是了。” 陆预看着刘永铭的背景愣了愣神。 ………………… 群贤坊与西市也就隔了一道大街。 只这一街之隔就隔出了大不同来。 群贤坊里幽静非常,西市的繁华与喧嚣在这里寻不到半点踪迹,它更像是园林一般的存在。 因为环境优美与世俗格格不入,唐朝时便建有真心尼寺与真化尼寺。 所谓尼寺,即是尼姑庵。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大汉国的一些雅士也都很愿意在这里建构园林。 傅远山就是这样的雅士。 傅远山的家并不难找,就算是刘永铭之前没有来过傅远山的家,一样也能找得到。 因为傅远山的庄子里有一座高达五层的望景楼。 说是望景用的,但最后还是给改成了藏书楼。 高楼之外便是一条溪水缓缓流过。 溪水左右,山石遍布。 刘永铭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映着黄昏残阳,抚起了手头的枯木龙吟。 一曲阳关三叠随着溪水一同流淌。 第一迭“对景增悲”还没有抚完,那琴弦便应声而断。 之所以会断弦是因为这把琴很久没有维护过了。 刘永铭也是在调了音调以后才开始抚的。 刘永铭却故做玄虚得叹了一声,吟声道:“一曲春弦断,难似伯牙船。非是窃音者,必是道阻长。” 第13章 残垣 刘永铭说道:“先生三年前便离长安而去了,他也只是教了我几曲,并无意收我为弟子!” “小友有乌山先生琴绝之真谛真传,不似弟子实是弟子也!” 傅远山一边感叹,一边向刘永铭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刘永铭架在两腿间的古琴,倒吸了一口气! “这莫不是……” 刘永铭点头应道:“正是!” 傅远山连忙问道:“小友从何处而得?” 如果白衣少女释尘烟所说是真,傅远山就一定与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交情很深。那么傅远山也一定知道枯木龙吟原是枯木禅师所有。 刘永铭不能冒这个险来说谎,他说道:“此物原本是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所有。” 傅远山叹道:“我曾与禅师论过禅,也曾与他试要过此琴,无论如果他都不肯相让。如今他能将此琴让之于你,可见你必有过人之处!” 傅远山说完伏下身子将刘永铭腿上的琴抢了过来,放入一边的琴盒之内。 琴盒有一些重,傅远山拿起来有一些费劲,他一把便将琴盒塞入了刘永铭的手中。 刘永铭愣神的功夫,傅远山已经拉住了刘永铭,笑道:“走走走!去我庄中细聊!” 傅远山不容分说,拉着刘永铭便向着庄子走去。 刘永铭本来就是来找傅远山的,自然就不会真的推迟,半推半就之下刘永铭便进了庄园之内。 傅远山的家并不算是豪华,瓦房居多,但因为地方大,堂屋也多。 刘永铭被傅远山拉着向堂厅之内而去。 傅远山一边走一边叫道:“来人来人,加菜加菜,布宴布宴,来好朋友了!” 堂厅之内布着一张圆桌,圆桌上还坐着一男两女。 刘永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其中龄大的应该是傅远山的妻子。 而年龄小的那一男一女便是陆预口中所说的,傅远山的外孙及外孙女。 他们二人的年龄与刘永铭相仿,也是二十左右,这与陆预所说的信息是对得上的。 经傅远山这么一喊,桌边正在吃饭的三人都看了过来。 傅远山的外孙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书香门弟出身的博学才子。 而外孙女虽然露着一脸不屑的表情,却也是丰姿伶俐,冠乎天成。 她头上戴着的男子所用的小冠更是添了她不少的风彩。 “不是说不回来了吃了么?”妻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刘永铭连忙摆脱傅远山的拉扯,说道:“不可不可!即有女眷在此,我当回避!” 傅远山哈哈笑道:“乌山先生可没有你这般世俗之见!来来来!” 傅远山虽然这么说,但刘永铭还是挣脱着退出了厅堂之外。 傅远山追了出来,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刘永铭肚子之内发出咕咕的叫声。 自刘永铭早上大闹宫门口之后他就没有吃过饭,现在已是黄昏时分,他哪里能不饿。 傅远山听得刘永铭肚中鸣叫,哈哈笑道:“你不答应,可你肚子已然是答应了呀!” 刘永铭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来:“我虽衣破,却不是将就之人。诗经云:朋酒斯飨!如若没有,我走便是了!” “怎么还端上了!” 这话不是傅远山说的,而是里面正在吃饭的傅远山的外孙女说出来的。 “朋酒斯飨”出自诗经,后一句是“曰杀羔羊”。 刘永铭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酒与羊肉可吃,自己就走了。 傅远山是书香门弟,他的后辈学识自然也是不差,他们都清楚知道刘永铭话中的出处。 傅远山连忙说道:“小友别介意,这是老夫的外孙女王珂珺,另一个是外孙王元荣。从小就娇惯坏了。” 刘永铭却笑着应道:“我亦是情性中人,并无介怀。昔罗友高雅,博学能文,过目不忘。其人亦是能向桓宣武讨得白羊肉而了无作容。但男女大妨还得要守的。” 罗友,晋朝人。他为讨得羊肉吃而谎说自己有要事要报,从而留在桓温家里吃羊肉,吃完以后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桓温问起有何要事,罗友只说自己刚刚说谎了,为的就是蹭顿羊肉吃,表情了无作容。 傅远山哈哈笑道:“有有有!一定得有!小友真是有礼之人也!老夫这就去宰羊而烹,你我同饮同食同聊!今日便就在我家吃他个痛快!” 傅远山连忙招呼起两个后辈:“你们二人乖一些,不要捣乱。帮我照顾着点贵客,我去去就来。” 傅远山家应该是没有羊肉,他这是去弄肉,让小辈招待刘永铭。 傅远山说着强留下刘永铭,然后自故自的去了。 傅远山一走,那少女王珂珺继续小声吐糟:“这一次又是带谁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 王元荣咳了一声,让妹妹不要多嘴。 王元荣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向刘永铭走过来,拱手说道:“这位朋友请这边坐吧。” 刘永铭连忙推辞道:“初来拜访,实不敢与女眷相桌!” 王珂珺两眼一骨碌,说道:“即是这样,我庄中倒是有一个好去处!” 刘永铭道:“还请派个家仆与我带路。” 王珂珺放下碗筷说道:“家中只有长工并无奴仆,还是我亲自带你去吧,你随我来!” “这……”刘永铭道,“还是让男丁领引吧。” 王元荣苦着脸说道:“我都不知道她要带你去哪!” “跟我来也就是了!”王珂珺说完,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而去。王元荣也跟了上来。 刘永铭原本也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腼腆的人,只是刚刚自己为自己设定了一个人设,使得他只得那么说那么做。 王元荣即然已经跟上来了,那自己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王珂珺带着刘永铭向着后院而去。 傅远山家宅的后院之内满是花草,错落有致,显然是经过经心的打理。 但后院之内却有一处残垣,像是火灾现场。 刘永铭来傅远山家里就是想调查一翻傅远山家里的事情,毕竟这是皇帝过问过的。 皇帝关心的事情,很多时候是能影响到朝局的。 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往往是从小事而发的。 强汉时因灌夫骂街而使得田蚡向窦婴索要田地,最后致使灌、窦二人被弃市灭族。 后世明朝因占城国进贡未报至朱元璋处,汪广洋获罪,妾室陪死,引出胡惟庸案,至三万多人被牵连。 敏感的刘永铭从皇帝刘塬与陆预那里得到的消息判断出了傅远山家中的不正常,而傅远山家中最不正常的就是这处残垣。 王珂珺指了指残垣,说道:“就这了!你今日就住这吧。放心,今夜应该不下雪,能裹睡一夜!” 王元荣之前不知道王珂珺想做什么,但现在他是全明白了。 王元荣煞有介事得着急起来:“妹妹,不可不可。这不是待客之道!此屋是走水之凶屋,常闹出鬼怪出来,可不敢乱说!” 刘永铭这才明白过来,这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得是想赶自己走。 想来傅远山没少请人留宿在家里,他们兄妹反感,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刘永铭笑道:“絜尔牛羊,以往烝尝。何不以羊祭之,分而共享。架火炙肉,仿庄子与鬼神论道,且不美哉!” 刘永铭的话还是出自诗经,意思是杀只羊来即可尝又可祭祀,还可以效仿古人与鬼神论道。 刘永铭一点都不畏惧,十分坦然得向着那残垣而去。 刘永铭进到残垣破层之内,只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间屋子之前应该是书房。 像傅家这样的书香门弟,书房与别的房屋是分开的。 因为书房之内最多的就是易燃的书本,为的是防止意外着火时火势蔓延。 卧房等房屋为了防湿,下面一般都会架起一层地板,地板与地面会有十公分的距离。 这种的结构容易使老鼠藏匿,为防虫吃鼠咬,书房一般情况下是夯土,除非是特别有钱才会铺砖铺石。 结构与防火的要求使得不太缺钱的书香门第都愿意另建一栋做书房专用。 后世明清时期为规定身份等级与判定逾越罪,将房间数量进行了规定。 民间为了多一些室内活动空间,这才将书房、厨房等房间相连。 有一些房间使用屏风进行隔断,使得法律上的一间面积变成了实际中使用的两间。 刘永铭现在看见的残垣就是一间独立书房。 在这间破屋残垣之中有一处被收拾过,想来被收拾过的一角就是收敛死者所在之地。 兄妹二人有一些急了,连忙也跟了上来。 王珂珺连忙说道:“你可想好了!这里真死过人!” 刘永铭道:“我们先架起火来,等奇川先生的羊来了,马上就可以以旺火炙之,此人生一大快也!” 王元荣此时却与王珂珺不一样起来,他感慨得说道:“真快哉也!” “哥!”王珂珺不满得娇喝了一声。 刘永铭已然将琴盒放了下来,坐在了琴盒之上。 琴盒较长,还空出来了一些位置,可以坐下两人。 那王元荣也没经刘永铭同意,便也坐在了琴盒之上。 第14章 围火聊天 王元荣问道:“在下王元荣,草字贞作。还不知阁下姓名。” 刘永铭应道:“叶长青,草字永柏,祖籍洛阳。” 王元荣又问道:“永柏兄可有功名?” 刘永铭笑道:“功业不济,未曾考取。” 王元荣却苦笑道:“没有比有好呀!” 王元荣似乎在诉苦。 刘永铭笑问道:“可是为谋官而愁?朝堂之内肉食者居多,与其为伍,尤感浊污。且天下兴亡,匹夫在责,在野亦能为国效力,何必拘于凡泥?” 王元荣说道:“男儿在世,理当提三尺之剑,以登天子之阶!保万民而存社稷,扶大厦于将倾!” 王元荣说完叹了一声,又道:“家中反对出仕,为之奈何!一事无成,非我之所愿也!” 刘永铭笑道:“官场凶险,朝堂纷杂,非常人所能度之!” 王元荣说:“户部账目紊乱,工部工程烂造,吏部无识人之明,礼部无教喻之功,兵部无备战之念,刑部无正法之威。如今朝廷这般,是因党争而使得人人自危,不敢用力,非……” 刘永铭没等王元荣说完,但哈哈笑了起来。 王元荣一愣,问道:“兄为何笑之?” 刘永铭说道:“此帝王御权之术也!你何曾见过皇帝之诏被党朋左右?他们不过是皇帝爪牙,相互攀咬,不至使皇权旁落而已!” 王元荣皱了一下眉,刘永铭又道:“威则民畏,畏则民怨。刑部无威,其实是在安民,足有如今长安如盛世样。孟征东东抵大齐、严征西西镇番凉、刑征南南拒强楚,师征北北定河套。兵部之备,其实全在军旅,而不在兵部也。礼部非是不教,乃是有教无类,举贡不被世家豪绅所垄。故吏部选官,少选见识博远之世家,民虽有智,却不及千年家世之所累也!” 王元荣听得极为认真,刘永铭又道:“工部工程非是要烂造,而是户部给银不足,皇帝又轻徭役,以至如此。关中之内人口虽多,田亩却不足以养民,故户部烦恼于银钱、粮亩,东借西挪,久而成乱。” 王元荣问道:“以兄之见如何?” 问题谁都会说,市井小民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要说到如何解决问题,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 刘永铭笑道:“无酒不足以为叙呀。” 刘永铭这是向王元荣要酒喝。 王元荣一听,马上转头看向妹妹王珂珺。 王珂珺连忙气道:“少看我!还真拿我当下人了!” 王元荣笑道:“好妹妹,你先去取些酒食来吧!反正我们说的你也听不懂不是。” “义爷已经去取肉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先去拿些酒食过来。” 王珂珺哼了一声,不满得转身离去。 “多谢妹妹了!”王元荣在王珂珺身后连连称谢。 王元荣见得王珂珺离去,马上又与刘永铭聊了起来。 刘永铭问道:“令妹似乎不喜生客?” 王元荣笑答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非是不喜生客,而是不喜官府搅扰。每来一次生客,官府总会莫名来盘查一二。前段时间一位姓薛的神医来过,衙门有人接连来了两天,听义爷说,可能还派了探子在监视我们。” 刘永铭听到这里,马上明白,皇帝对傅家的重视不一般。 刘永铭说道:“当今汉帝是明君,当政二十年来休养生息,想来不至于会为难一平头百姓,会不会是奇川先生误会什么了?” 王元荣笑道:“汉帝是明君,但凡明君,皆必知臣工所为,监百官而知天下,靖乱堪难。我家前事往故为帝皇所忧,此不足为怪也。” 刘永铭虽然不太清楚王元荣、傅奇山家的前事往故,但也猜出了几分来。 王元荣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他现在想与刘永铭聊的是朝政上的事情。 王元荣说道:“继续继续,刚刚说到此等国情,何以解之?” 刘永铭笑道:“刚刚贤弟也说汉帝是为明君,即是明君,亦是当奋以强国。非是他不想整顿吏治,而是内忧外患而不得安身。其实汉国之愁只有一个。” “何也?”王元荣问道。 刘永铭答道:“世家豪绅也!自太祖立国以来,为削弱豪强,皇帝没少花心思,如今已有些成效。但若是要彻底改制,使世家不足胁国,还需从长计议。且不必从吏治入手,只需以户部为端。” “户部?这是为何?” “天下没有蠢人,更没有无用之人!只要将世族之富集于皇帝之手,国内之患则平,国足用则国外之忧亦消无也!” 王元荣摇了摇头,他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因为他并不好战。 刘永铭笑道:“你定会觉得我好战吧!可战事却是能解汉国之急也!” 王元荣说道:“战事一开百姓……” “只有天下一统,方能使百姓安居!可现在呢?汉国是太平了些日子,但他国争战不断,那也是我华夏之百姓呀!非是我汉国想打,他国也想打呢!” 刘永铭的话并没有说服王元荣,他与刘永铭探讨起战与不战的话题。 因为是正月,入夜时还是十分寒冷,所以二人就找了一些废木料,就地生起了火来。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添柴说得不亦乐乎。 等王珂珺提着一壶酒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二人围着火聊着天。 王珂珺走到二人身边,生气得说道:“你们把火烧这么旺做甚!要不是我走到这里,还以为后院又着了呢!” 刘永铭知道这里曾发生过火灾,他疑惑得问道:“即是如此,为何就只有小姐过来了?当有仆人前来查看才是?” 王珂珺应道:“都说了家中并无奴仆,且前院看不到这里的!别说这残瓦挡了烟气,就算是没挡,这天色都黑了,不留意哪里能看得到,等嗅到味时早烧成什么了。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样……” 王珂珺正说着,傅远山从不远处赶了过来。 刘永铭与王元荣同时站了起来。 傅远山显得有一些生气:“你们如何会在这里!” 王珂珺一指王元荣,狡捷得说道:“是哥哥带他来的!” 傅远山说:“别胡说!定又是你捣的鬼,看我一会儿不罚你!” 傅远山走到刘永铭身边拱手说道:“失礼了!失礼了!” 刘永铭连忙陪笑道:“是我自己要求来这里的。” “阿?”傅远山心中一疑。 王元荣说道:“永柏兄是为妹妹解围才这么说的。” 刘永铭笑道:“不不不,是我刚刚与鬼神相通,那些不明之物指引着我过来,不信你们可以一观。” 王元荣问道:“观什么?” 刘永铭笑道:“移开火堆,用好酒及酸醋泼洒柴烤之地面,一观便知。” 傅远山、王珂珺及王元荣都不知道刘永铭想要做什么。 刘永铭笑着亲自动手。 王元荣半信半疑之中也去帮忙,反正一会儿大家肯定不会留在这里,这团火也都得扑灭。 没一会儿,现场就被清理了出来,只剩下王元荣手上拿着的一根照明用的“火把”。 “酒。”刘永铭说着伸出手去。 王珂珺将酒递了过来。 刘永铭打开酒壶,将酒一下子全倒在了地上。 酒掉在地上马上蒸起一团酸气,王珂珺连忙向后退了退。 不一时,地上显出一片暗红色,那点点的暗红色似乎显出了一个人形。 刘永铭说道:“若是多一些酒,还能更显一些出来。” “这、这是……” 傅远山不也相信自己的双眼。 刘永铭说道:“这是死者临死之状!” “阿!”王元荣一听,盯着那暗红色的人形不放。 刘永铭解释道:“火场之内,亡都多是因烟气所至。死者口鼻咽道有尘,若是被杀后焚之,则无烟尘。而今不可考也。若杀死后焚之,其尸身被烤,尸油与血融入土中,经年不化,只要再架火烧之,以酒醋泼之,可显其形!” 傅远山叹了一声说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为何小友又如此……” 刘永铭继续说道:“凡火灾之死者,双手双腿垂之自然。而现在,此暗色人形卷曲起身,双腿可辨而双手不可见,且遗血便布。” 傅远山又叹了一声。 王元荣咬着牙说道:“永柏兄的意思是,当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我父在起火之前就已被人所杀,流出之血渗至地下!” 傅远山咬着牙说了一个名字出来:“是宋宪!”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兵部侍郎宋宪?他怎么了?” 刘永铭虽然不参政,但朝里的主要官员他也都是认得的。 傅远山说道:“二十年前,这间书房着火之前,宋宪曾来到老夫家中找过贤婿!他走之后,书房便起了火了,因视野不便,等家人赶来救火时便已……哎!当时我便有所怀疑。即使小友今日没破出血迹,老夫亦知必是他所为。” 傅远山的心中好似藏着许多故事。 万幸书房的地面是夯土,血与油才能渗入地下,才有今日的真相。 第15章 儒经合刊 傅远山向着刘永铭拱手说道:“小友来此必有深意,还请……” 刘永铭笑了一声,摆手说道:“奇川先生误会了!误会了!” “什么?” 刘永铭应道:“小辈来此真是来与您谈那桩生意的。今夜之事真只是意外而已。小辈也只是刚看了一本刑侦之书,那书上就是这么说,本也不信,想来一试,并无其它深意!” 傅远山疑道:“你……不是枯木禅师让你来的?” 刘永铭笑道:“当然不是!奇川先生看来是真的误会了。小辈真的只是受东家所示而来!长安城之内凡是大商家皆知我叶长青之名,您不信可以去问。” 傅远山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是官家之人,不可能重提此事,毕竟与朝廷声誉有损,但……但你又是混世阎罗门人,这……” 傅远山想了很多。 刘永铭笑道:“先生既知六皇子人称混世阎罗,当知其对朝政并无兴趣,与宋侍郎等人更无交情,他只对银子有兴趣。小生此行真只是为合作之事洽谈而来。” 傅远山听得刘永铭解释,自己也有一些释怀。 王元荣却是说道:“义爷,那现在是报官还是……” 傅远山马上说道:“不能报官!当年之事必是他宋宪所为,其心狠毒非是我小民百姓所能抗之。若是报了官,怕傅家又会是一场灾祸!” “可,可是……”王元荣有一些弄不明白。 “过去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傅远山叹了一声转向刘永铭。 刘永铭明白傅远山的意思,说道:“只要东家不问,小生不会说起今日之事,但若是他问了,那小辈就……” 傅远山连忙说道:“不为难小友,他若是问起来,就是知道了什么,也无所谓小友说不说了。哦,羊肉已从西市取回,已在锅中,还请厅堂中稍坐,马上就能好!” 刘永铭说:“何不将书局之事议定?” “小友的意思是……” “祸水东引。不管将来会出什么事情,只要将六爷牵扯入其中,六爷必会帮忙周转抵祸。以他胡闹的本事,就算是宋宪也得想想要不要惹上这混世阎罗的麻烦!” 傅远山想了想觉得有理:“厅中合议吧!” 刘永铭笑道:“那就打扰了!” 而此时那王珂珺却一直瞪着双眼看着地上的暗红迹失神发愣。 想来王珂珺是被今夜之事吓到了。 傅远山说道:“元荣,你带你妹妹下去休息,我与叶小友说些话。” 傅远山领着刘永铭向着厅堂而去。 ………………… 傅远山与刘永铭来到傅家厅堂之内,二人主客坐定。 香茶还没上,那傅远山便说道:“其它的话也不想多说了,只说合洽之事。” 刘永铭笑道:“小辈也正有此意。” “如何合作呢?” 刘永铭道:“六爷是个混世阎罗,读书人自是鄙夷。奇川先生乃天下十绝之一,自是有名,且原本就有一处书局,主持书局之事当然皆由先生来定。但账目,却是由小辈我这边来管的。刚刚在贵府瞧了几眼,亦与王元荣聊了一下,知奇川先生不喜与官面人物往来,而六爷又是官府中人可全全为之!” 傅远山说:“六爷即是出资之人,账目当由他派人来管,且官府之事六爷亲近,必能摆平,这些并无异意。只是刊印何物?” “六爷只说三样东西,其它的您自己看着印就是了。” “小友说来。” “其一,春宫图。” 傅远山一听,苦笑出声来:“这倒是像那混世阎罗的做派。” 刘永铭也笑道:“此取利之法宝,六爷指名,不得不印。官面上您不用担心,长安地面上的衙门不敢查六爷的产业!小辈知先生为难,所以先说此物。当然,您可以对外宣称这就是六爷要印,您是迫不得已。如此必不使先生名声有伤。至于六爷……呵呵,他向来不在乎什么名声。” 傅远山再次苦笑道:“我傅家落魄至此,也已无名声可言。即是保业之法,我当依从。” 刘永铭又说:“红杏楼也是六爷产业,里面招有琴师、画师教授姑娘技艺,所以图画不用担心,更不用您亲自着手而影响您的名声,但春宫图的后页叙文却是要您去印制的,且不能是雕版,得用活字!” 傅远山说道:“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读书人也绝少知道活字之法的。前朝有人做过,印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很好。” “那是因为他们不肯多花成本进去!字坯得用铜、铅。还要多用松脂、蜡才行。正好,六爷那里有的是银子,他舍得本钱去就做东西!活字可比雕版快多了,其利必足!” 傅远山说:“反正本钱是花他的,这个可以应下,其二是什么?” 刘永铭又道:“收集往期会试试卷,刊印范本文章。这东西好卖!” 只要是应试教育都免不了题海战术。 古人与今人一样,大考之前也是疯狂得做各种“黄冈试卷”、“海淀真题”。 傅远山疑问道:“会试将近,现在开刻,就算是活字印刷也来不及了吧?” 刘永铭笑道:“我们要做的不是今年,做生意只做一回,可赚不了什么钱,还是得做长期呀。” 傅远山点头说道:“那也是,只不过……老夫以前也曾做过此类之汇总书籍。一来雕版真的慢,一年也刻不出多少。二来会试范文实不好弄到。除非……除非找礼部陆预陆通舆。老夫虽与他有些交情,但……但是其人正气,鄙书局印春宫之事,让他知晓,必然不肯合作。” 刘永铭笑道:“此事先生不必担心,六爷会去找陆礼部促成此事的。” 傅远山摇了摇头,说道:“以陆礼部之性情,怕也不会与六爷那种人合作的。” 刘永铭笑道:“六爷手段高超,至于他会怎么做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了,反正此事便由他亲自去游说了。” 傅远山听说过刘永铭的一些事情,也猜得出来刘永铭会如何游说,他会心得笑了一下,问道:“那第三件事呢?” “注解儒经,备而成套,合刊出之。” “什么?” “春秋、论语、孟子、诗经、尚书、周易、礼记。” 傅远山摇头说道:“没有十年之功如何得之?” “六爷不在乎时限!只要您在做就是了。” 傅远山皱着眉头问道:“那混世阎罗可不是会制书之人!” 刘永铭笑道:“他想一出是一出,您不必理会。他不缺这点开书局的银子。” 傅远山问道:“六爷那里打算出多少银子?” “入资两千两。您薪俸每月供发,股红中秋、冬至各一。而六爷自己的盈利全用于专研儒经。” 傅远山又问道:“儒学驳杂,以何为先?” 刘永铭答道:“先易后难,以三传为先!孔、孟二圣之言尽于论语、孟子二书,因先秦之故,难免失之空疏,春秋则可实事补之!左氏、公羊、谷梁三传分开印,校以其事,若有所冲突,则注之。” “而后呢?” 刘永铭又说:“诗经、论语、尚书为次,解之经义。而后论礼记。” 傅远山点头说道:“礼记最不好校注。” “可拆而注之!” “哦?” 刘永铭道:“可拆为礼记、大学、中庸、礼仪、周礼,分而析之。至于三易,呵呵,天下本无定也,论至后世千年,未必能研通。以盛唐李鼎祚之版修缮即可。” 傅远山点了点头。 刘永铭笑道:“您可考虑几日。” “不必考虑,事此老夫应下了,可马上签契。” “还是改日吧,您多想想,小辈改日再来讨扰。” 傅远山摇了摇头说道:“好像不是老夫需要考虑,而是小友你在犹豫吧?你一定是在想老夫着急着签契是不是有事相求?也不瞒你,确实如此!”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奇川先生会答应与六爷和作而印春宫图,实令小辈意外。您如此做贱自己,所求之事必定是件很难很难之事。” “只是想请小友帮我演一出戏。” “演戏?”刘永铭不太明白傅远山的意思。 傅远山说道:“元荣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老夫都在诓骗他,只言贤婿是走水而逝。今夜被小友说破前事,我只得如实而言。如今他必誓与宋宪不死不休!如此一来他……他必是要入仕,在官场之上与宋宪不善的。”火山文学 刘永铭皱着眉头说道:“奇川先生,小辈刚刚与王元荣闲聊。话间听出他有所不快,好似您不太同意他涉及官场。如此说来,您不愿其去赴险,想让小辈帮您劝阻住他!” 傅远山摇头说道:“不!正好相反!” “哦?”刘永铭是越来越不明白傅远山的意思了。 傅远山说道:“贤婿亡故之后,我女儿气郁而疾,若不是薛神医,可能生下二孩的当年就随贤婿去了。都说我是避世之人,但那也是趋于无奈呀!贤婿被人所杀,焚尸于书房之内,如此大仇,是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16章 四爷门人 刘永铭问道:“还请先生明言!” 傅远山说道:“元荣之前背着老夫偷偷得找保人报名考取了举人,被老夫训斥。但他是要强之人,二月春闱在即,他不可能没去报名。不管是之前为一展胸中抱负,还是现在为父报仇,元荣必会去应试!介时老夫以驱逐离家相为要挟,其必不听,誓以必中!他若中进士而选官,不做出一些功绩出来、不为父报仇,绝不敢回来见我!” 刘永铭听到这里才算是听明白了,他叹道:“官场险恶,诱惑颇多,如不能坚定心智必被权势所累。先生行此苦肉之计,王元荣日后必会鞭策自己而存善去恶。先生虽万不得已,但对王元荣却是不公允呀!只是六爷无意参政,不涉及官场是非,若是元荣遇事,小辈与六爷亦不得保全他也。” 傅远山说道:“正如刚刚小友所说,只要那些儒经还在修,必能引起汉国儒官之注意!以老夫之学识能耐,必能巴结一二。朝中之事,他们也必会与我说道一二。只是元荣出来乍道,不够沉稳,介时老夫若有先见之谋,还请小友帮称一二!贤婿一生之英明,皆系于此儿与小友你了!” 刘永铭听明白了。 傅远山要用断绝关系来激起王元荣的斗志,让其不忘初心。 只是王元荣年纪太轻,虽有些智慧却也算计不过朝中的那些人精。 傅远山可以帮着参谋,但已断绝关系之下,就得有人从中沟通。 在傅远山的眼中,刘永铭是最合适的人。 刘永铭点头说道:“小辈明白了!您做恶人,而小辈做好人。若是其在朝中有事,您参谋得失,小辈必来贵府相咨,然后告之王元荣。” “正是如此!” 刘永铭点头说道:“此事小辈应下了,只是从此之后王元荣与您……” 傅远山认真得说:“大仇得报之日,即是解除误会之时!” “先生真乃苦人也!” 傅远山却是笑道:“不苦!不苦!我那女儿与贤婿才叫苦人呢!” 刘永铭话峰一转,问道:“之前听得先生提到了薛神医,不知道近日先生可曾见过?” “小友为何问起此事来了?” “大慈恩寺枯木禅师近日身体……” 傅远山严肃得说道:“此事老夫早知晓了,薛神医回到长安城之事还是老夫与他说。只是之前老夫不知枯木禅师病情会如此严重,故而没与薛神医提起。现如今薛神医下落不明,老夫心中也是着急。” “他可曾说过要去何处?” “只说去红杏楼会一人,然后便不知去向了。枯木禅师能将古琴交给小友,想必是受了寻找薛神医的委托吧?”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 刘永铭只是不敢说真话,而傅远山则是认为刘永铭是在默认。 傅远山打断话题道:“外面已然宵禁,今夜你就此住下吧!” 刘永铭笑道:“不必麻烦。您那孙女反感于宿客,小辈还是不留于此地了。我是六爷门人,只要报上名号,巡差畏惧于六爷自然是不会为难于我的。” 刘永铭站了起来,对傅远山拱手说道:“小辈告辞了!” 刘永铭抱着琴盒,任傅远山如何挽留,他也没有住下。 傅远山看着刘永铭离去之后,叹息了一声,一名厨娘从后面走了出来,端上了一碗羊肉汤。 傅远山一愣,自言自语道:“羊肉他要可还没吃呢!” ………………… 长安城太平坊。 兵部侍郎宋宪的宅邸之内。 宋宪的年龄不过四十多,但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沉稳。 宋宪的沉稳与干练全写在了满是风霜的脸上,乍看之下还以为有五十多岁。 他在寝室之内脱了外衣,打算入睡,毕竟明日还要上朝。 正此时,房门被人轻敲了两声。 “进来。”宋宪唤了一声。 一名衙役模样的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那衙役走到宋宪身边,低着头说道:“二卿大人,六爷去了傅远山家中。” “什么?”宋宪正拿着衣服打算挂在家架上,听得衙役所报,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宋宪问道:“六爷去他那里做什么?” “六爷是穿着一件破衣去的傅远山家中,好像傅远山并不知道六爷的身份。傅远山还专程去西市买了一块羊排回来,他们密谈了一会儿,不知道说的什么,羊肉没吃六爷就走了。” 宋宪迟疑着。 衙役又道:“期间六爷与王元荣去了当年走火的那间书房,六爷用旺火烧了一遍地面,地面上显出红色人形印迹,应该就是王元召当时的死状。印迹成卷曲形,可判断出当年必是死后焚尸。” 宋宪皱起了眉头,又问道:“是六爷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 “不像是巧合,应该是有意为之。他们在那里没有做别的事情,就只有烧火。” 宋宪想了想,说道:“还能烧出当初死者身形出来?匪夷所思!没听说六爷还有这等本事呀!这要是真的,那六爷藏的也……还是明日问问刑部的人再说吧。还有别的信没有?六爷出了傅家以后又去了哪?” 衙役答道:“去了西市红杏楼,然后就没出来了。” “那就是他的产业,今夜他应该就睡在那里了。给傅家的内应打赏五两银子,至于六爷……千万别派人去盯稍!此事若是巧合,盯他没用。若不是巧合,他必定会留有心眼,他被知觉更是不好!他的脾气你们不知道,真要是惹了他,他不会将我如何,但他真敢抓了你们的老婆孩子卖进青楼里!还是别惹他的好。” “是!” “没事退下吧。” “是。” …………………… 翌日。 巳时。 宣政殿。 早朝结束后,皇帝起驾离开。 朝臣们也散了队列向着宣政殿外熙熙攘攘得走去。 留着山羊胡子的刑部侍郎谷从秋第一个从宣政殿里匆匆得赶了出去。 御前侍中卓英持着一份公文迎面向着谷从秋走来:“谷侍郎留步!” 谷从秋步子一停,也不说话,只将卓英手上的公文接了过来。他打开公文,认真得看了起来。 那卓英也十分识趣得退开了几步等着谷从秋。 众朝官也好像是将谷从秋当成温神一般躲避,绕着他走过。 兵部侍郎宋宪在众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得走到谷从秋的身边, “谷侍郎,跟您打听件事。” “没空!”谷从秋头都没,语气十分不好得回应了一句。 显然他今天的心情十分糟糕。 谷从秋话刚一说完,猛得侧头一看,马上又喜上心头。 谷从秋合上公文,连忙说道:“哟,原来是宋侍郎。失礼了失礼了,实不知是您在后面说话。也怪我自己刚刚急火攻心,话都没过脑子!您有事找我?” 宋宪笑问道:“这案子很棘手吧?” 谷从秋无奈得说道:“都吵到宣政殿里了,能不棘手么。刚刚皇上是怎么斥责的,你也不是没看见。你看,皇上将大理寺的奏折都给我送来了。我看了半会的朱批,到现在都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宋宪笑道:“您秉公而行便是了,其实没必要忌讳太多,四皇子会帮着您说好话的。” 谷从秋与陆预一样都是四皇子的门人,四皇子的确会为他说话。 谷从秋叹道:“这都什么事呀!余、宫二人的案子与我刑部何干!非让我刑部去找什么账本!谁不知道那账本连同县衙的户房与那县丞一起给烧没了,还找什么呀!这事我要是弄不好,掉了官帽事小,掉了脑袋才是事大!” “不会的,皇上是明君。” “皇上是不会,太子党和大爷党可都盯着这个案子呢!不管找得着还是找不着,我都得得罪一个!将来哪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四爷就算是有心保我,不也得先看曹相与大爷的脸色?唉,我怎么就摊上这档子事呢!您刚刚想问我什么?” 宋宪说道:“哦,问您点刑侦之事。” “您讲。” 宋宪说道:“走水之后,人焚于屋内。数年之后,若再用火烧之,那血水可曾会显形于地表?” 谷从秋听完说话,连忙向宋宪拱手说道:“多谢宋侍郎提醒!若那县丞是被杀后再焚之,此法必定有效!只是……我也曾从刑部一份前朝旧档中看到过有此种表述,也曾试过,但并无所益。非是无稽之谈,想来是我不得其法。不知道宋侍郎是从何处得知,还请教授于我。” 宋宪原本是想分辨刘永铭夜里所做的事情是否是一种巧合,但谷从秋却是误会了,他以为宋宪是在教自己破案。 谷从秋说得十分诚恳,却让宋宪越发得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宋宪所得到的信息里也只是火烧可以显“血迹”而已。谷从秋既然已经试过,且没有什么用,自己又能教他什么呢。 宋宪连忙说道:“不不不,我只是一问而已,其实也并不知其法。” “我料那县丞必不是火焚而亡,如是谋杀此法可行!还不知您是从何处所知,若能相告,助我破了此案,我必于橙虀坊开上一席,以表谢意。” 第17章 国法所在 宋宪连忙摆手笑道:“早忘了早忘了,您是刑部老人了,您都不知,我何处可知。告辞、告辞。” 宋宪说着就想要脱身而走。 他想知道的就只是刘永铭是不是有意为之。 谷从秋虽然自己没成功,但宋宪听得出来,的确是有这个法子能将“血迹”显出。 也就是说,刘永铭有很大的机率是有意为之的。 宋宪起身还没走几步,又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并不是谷从秋,而是御前侍中卓英。 “卓侍中有事?” 卓英苦着脸说道:“宋侍郎,您……您一会儿晚一些出去吧。” “是皇上宣召么?” 卓英含糊得说:“不,不是。是……” “那是什么?” 卓英低着头说道:“刚刚过来给谷侍郎送奏折的时候,听说六爷正在建福门外等着您呢。那驾式好像……好像不把您给生剥了皮就不会走!” 宋宪两眼一瞪,懊悔得说道:“怎么还是惹上了!” 谷从秋此时也赶上前来,拉住宋宪说道:“宋侍郎,卓侍中是御前伺候着的。这里并无外人,还请与我言明吧!” 宋宪两眼一转,说道:“谷侍郎,这其实是六爷与我说的,我也只是想向您求证一下。您不妨去问问他!” 谷从秋有一些生气,却不敢发出来,他说道:“您何必搪塞于我。那混世阎罗连蒙学都没学全,更别说这些东西了。” “非也!谁人不知六爷最爱机巧玩意,他虽不通文墨,但未必不知此事,您何不去找他!” 谷从秋无奈得笑了一下说道:“听说长安城红杏楼是六爷的产业,近日被禁军查封。昨日他就在建福门堵了陆礼部,现在他又来堵宋侍郎你,想来那件事与你是脱不了干系了。也对,能让禁军封一家小小青楼之人,除了皇上,怕也就只有你了!连您都怕被混世阎罗找麻烦,又何必让我去帮您牵制他,让您乘机走脱呢?” 谷从秋哼笑了一声又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您这又是何必呢?” 宋宪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他认真严肃得说道:“谷侍郎,我没与您玩笑。您一问六爷便知!甚至与六爷直说,是我与您说的都行!” “没玩笑?” “没有!” 谷从秋迟疑了一下,向宋宪拱了拱手,这才向建福门外而去。 ………………… 建福门门外。 刘永铭依旧穿着他那一件打着补丁的破旧书生素服,坐在门外死死得盯着大门进出的官员。 守门的一名禁军侍卫站在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六爷,您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您还是直接进去吧。”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进去做甚?父皇还扣着本王红杏楼的姑娘呢,进去惹他不高兴再把本王圈禁了?” “您在这里这般胡闹,他老人家不是一样会生气么?” “他才不会管宫门外的这些个烂事呢!只要不烦到他眼跟前就没事!” “您也不怕宋侍郎从别的地方跑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他丢不起这个人!他怕别人说他畏惧权贵,他死也得从建福门死出来!” 刘永铭好似已经把宋宪给拿捏死了。 刘永铭嘴上说着那样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帮傅远山解决一下傅家的事情,好将来为自己的票号出力。 他正与禁军侍卫聊着闲天,那刑部侍郎谷从秋从建福门内匆匆赶了出来。 “六爷!”谷从秋唤了一声,急步来到刘永铭的身边。 刘永铭坐在地上,抬着头乐呵呵得与谷从秋说道:“都说本王是混世阎罗,是路神仙都躲着走,还真有人敢往前凑的!” 那谷从秋腆着脸,也不顾朝官身份,一屁股便坐在了刘永铭身边的地砖上。 “六爷……”谷从秋正要说话,见得那禁军侍卫还站在一边,原本想说的话却有一些不好开口。 谷从秋只是刑部侍郎,对禁军侍卫是没有指挥权的。别说是呵斥了,就连让他们走开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禁军是有权利盯着进出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的。 谷从秋也不说话,只是死盯着那位禁军侍卫看。 只这盯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禁军侍卫自己就有一些不好意思,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而这一分钟里刘永铭也没闲着,他却是盯着谷从秋看了一分钟。 谷从秋回过头来,没在意刘永铭的眼神,他腆着脸笑道:“六爷,跟您打听件事。” 刘永铭乐道:“你们这些朝官平日里见着本王躲都来不及,今日如何还贴上来了?莫不是遇上了了不得的大事且非要本王出马?朝里好似没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吧?” 谷从秋正要说话,刘永铭将手一摆,又道:“别说,也帮不上。且本王现在没闲空!您忙您的去吧!” 谷从秋没接茬,而是直接问道:“火场之后,用旺火烧之,如何才能显出原本尸身身形来?” 刘永铭一愣,问道:“谁跟你说这事了?” 谷从秋连忙应道:“兵部宋侍郎,他说您知道。” 刘永铭一听就听明白了,这是宋宪往傅远山家里派了密探。但这种事情如何能随便与他人提起呢? 刘永铭心中犯起嘀咕来:“我在这里堵宋宪,宋宪不见我,却让谷从秋说这件……莫不是他想见我,只是不能在这种情下见面!或者有些话在这里不好说!” 刘永铭想定了心中之事,对谷从秋反问道:“刚刚见到宋宪了?” 谷从秋连忙点头说道:“对!都是他说的!六爷,看来您真知道呀!与臣说说吧!” 刘永铭气道:“你什么事不好管,管这等事情做甚?宋宪也是闲的,没事跟你乱说什么呀!” 谷从秋道:“皇上那里都动怒了!早朝的时候把臣好一阵呵斥呢!” “嗯?在朝堂上说起来了?不可能吧?” 刘永铭原本指的是昨天夜里之事,而谷从秋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二人原本就不在同一频道上,经谷从秋这么一说,刘永铭才回过味来。 谷从秋急道:“您不上朝不知道,朝上都快打起来了!年前,陇西知府余讽与陇西知县宫千树刚被大理寺传讯,人刚一离开当地,陇西县衙户房就着了!还烧死了一个县丞!说二者之间没关系谁信呀!两案其实应该并做一案,由大理寺来审,谁知道皇上把陇西县衙走水之事给推到了刑部,交给了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谷侍郎不知道父皇用意?” “嗯?”谷从秋一听,连忙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朝官,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不……我……我是不太明白!”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余、宫二人之案是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呀!大理寺什么地方?国法所在!大理寺里的大小官员不敢有派系,若有派系其司法必有所偏袒,犯了父皇大忌!也正因为没有派系,他们更不敢审这个案子!余、宫二人因没有实证,大理寺敢接下来,然后拖着。但陇西县衙之事能拖到不了了之么?太子党与大爷党哪个愿意?” “话确实是这么说的!” “最后难免又会捅回到父皇御案前去!若是陇西县的案子最后是由父皇来亲自决断,那就会弄得好像是父皇想削弱太子党或是要圈禁大皇子,让朝中其他官员胡思乱想,你说父皇会乐意如此?要结也不是由父皇亲自来结!而是由你们这些大臣提出来,父皇还得表现得十分无奈,才决了你们的结果!”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那御史台……” “御史台是大哥的地盘!把案子交到御史台,不就是跟大伙明说了父皇就是在偏袒大哥与他的大爷党么?那还不如交给大理寺拖着呢!” 谷从秋一拍脑门,说道:“所以,陇西县衙走火的案子只能由刑部接了?就连后面余、宫二人的案子也会拍到刑部的案头上?” “您觉得呢?” 谷从秋抱怨道:“也可不能够是我呀!应该是方部堂才对!我就一侍郎!” 谷从秋所说的方部堂指的是三爷党的刑部尚书方孝夫。 刘永铭笑问道:“侍郎的官还小么?再者说了,现在为余、宫二人说话的只是太子党么?不是,礼部陆尚书可没少从中周旋!他可是你们四爷党的党首!” 谷从秋一愣。 刘永铭又道:“父皇还想看看,你们四爷党是不是跟太子党合股了!至于你能查到些什么,或者查不到些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最后怎么办都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父皇自己!他会明里暗里得告诉你的!” 谷从秋的脑子豁然开然起来,他终于明白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但谷从秋此时又犯了难,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谷从秋问道:“那这个案子现在应该……” “你问我?”刘永铭哈哈笑道,“你一个刑部侍郎,问我一个没权没势的闲散王爷?” 第18章 肃寇剿匪 谷从秋不好意思得说道:“六爷您一向机敏……” “看你那怂样。这么跟你说吧,陆预最近不是与太子党的魏文政走得近么,他一定也是想为余、宫二人开脱。” “是这样。” “你若是真能找到点什么证据,弄出个什么案情出来,多少证明一点余、宫二人有问题,父皇他会怎么想?” “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你跟陆预一人一个想法,父皇自然就不觉得这是四爷党商量好了要对付谁。最后父皇只会在太子党与大爷党中取舍,与你们四爷党有个屁关系!太子党要是打赢了这场神仙架,你就让四哥带着陆预去找太子党,说自己帮了多大的忙,以后再如何如何。要是大爷党赢了,就让四哥带着你去向大哥邀功。怎么做四爷党都不亏!”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刘永铭又道:“退一万步来说,父皇是怎么用人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这些年晋升快的可都是那些实干之官吏呀。” “对对对!是这样!我得查,还得好好得查!不光是为了四爷,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以后的升迁,我都得在皇上面前好好得露露脸才是!那个……六爷,用火显血迹之事……橙虀坊下官请了,菜您随便点!”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那就是本王的产业!本王要是去那里吃饭,谁敢过来收钱呀!还你请……” “六爷的产业好大呀,真没想到那会是您的产业,那就紫……” “紫烟轩也是本王的产业!长安城之内,凡是带颜色且能叫得上字号的什么红杏楼、绿绮阁、白露亭、蓝舆台、青衿堂、黄骊集全是本王的产业!” 谷从秋为难了一下,刘永铭笑道:“要不这样!你帮本王一个忙!就当作礼善往来了。” “您讲!” “今日朝会上父皇有没有提起关于盐引代酬之事?” “讲了呀!皇上让户部丁尚书回去以后召集户部六品及六品以上的大小官僚同议,议完以后上一道章程,再进行朝议。六爷为何问起这事了?您可从来不关心朝政的,莫不是……您要从中赚点银子?” 刘永铭哈哈笑道:“谁不知道盐铁粮茶最是好赚的,本王哪里能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至于怎么赚是本王的事情,不必麻烦您,更不会让您做什么为难之事。只要您在刑部向地方下发一道公文,肃一肃长安往榆林的道路就行!” “肃寇剿匪?您这是要……” “等户部议好盐引代酬之事,以父皇雷厉风行的本性,用不了三天就会下诏实行。到时候路上还有盗匪,商贾的粮食运不了多少过去,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最主要的是本王的商队走着也不安全呀!”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是呀!此锦上添花之事皇上必然会有所嘉奖!就算是盐引代酬之事黄了,肃匪也算是一份政绩呀!只是……刑部只能下公文让地方揖盗,至于大股之匪……” 刘永铭笑道:“粮食是给征北大营送的,那里粮食这么吃紧,他们比你还急呢!你一清查匪患,征北大营那里自己就会上书要求调几个偏将出来去剿匪,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谷从秋傻笑一声,说:“六爷,我这个官就应该你来当!” “你的事情本王管不着,本王就要商路能通!” “六爷放心!不会误了您赚这份银子的!” “怎么还不出来?这宋宪不会真从别的地方逃走了吧?”刘永铭说到这里,转头对谷从秋问道,“他不会是让你过来缠着本王,让本王脱不开身,他好跑吧?” “六爷!玩笑了,您的事下官应下了,可否告知……” 刘永铭马上说道:“宋宪应该还没出来,本王在宫门口墙根下埋伏着,你就说本王已经走了,将他诓出来。他出来了以后本王再与你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本王继续等着,你且说您的,本王不搭理你就是了!” “六爷您等会儿!” 谷从秋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走回了建福门内。 刘永铭一乐,跑去了墙根之下躲了起来。 没一会儿,谷从秋拉着宋宪便走了出来。 谷从秋一边走一边说:“走了,他真走了!” 宋宪迟疑着说道:“他那种死缠烂打之人会如此轻易得走了?我总觉得应该再坐一会再出去。” “放心放心!” 宋宪刚一走出建福门,那刘永铭就从一边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宋宪的衣领。 刘永铭骂道:“好你个宋宪,敢封本王的产业!别以为你管着枢密司本王就会怕你!今日不给个说法,看本王不喂你一嘴屎!” 宋宪看着谷从秋急道:“谷从秋!你诓我!” 禁军侍卫一看,也着急了,连忙上前劝阻:“六爷!六爷!使不得!使不得呀!让皇上知道了,可真会惹出祸来的!” “你们就当没看见!”刘永铭冲着禁军侍卫大喝了一声,拉着宋宪就走:“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好好得理论理论!” 谷从秋见得刘永铭要走,心中着急起来,他也一把拉住刘永铭的衣袖:“六爷!六爷!您还没说呢!没说呢!” 刘永铭气道:“说什么呀?” “就是火烧显形呀?” “你真傻假傻呀?做菜的厨子都懂的事情,你一个刑部侍郎如何不知?你家吃鹿血不放盐怎么结块呀?不想结块就多放酒醋呀!” “酒醋?” “在发现尸体处,用先火烧,然后清理净地,用醋析解出土中渗入之血水与油脂,再泼酒,将血、油从地下蒸挥至于地表之上!” 谷从秋听得两眼直放光,他不再理会刘永铭与宋宪之间的瓜葛,松开手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而那宋宪却是急得大声得叫道:“谷侍郎!谷侍郎!你回来!回来!不能留我一人在此呀!” 刘永铭拉着宋宪就走:“走!本王不好好得收拾你一顿,你都不知道皇家宗室姓什么!” “六爷!六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 刘永铭拉着宋宪来到墙角,避过禁军侍卫们的耳目,在左右观望以后,这才松开了宋宪。 “说说吧!”刘永铭没好气得说。 宋宪此时才松了口气去,他连忙解释道:“六爷,查抄杏红楼是皇上下的旨!真不关臣的事情!” “别!别对本王称臣,本王受不起!” “六爷!” 刘永铭气道:“总得让本王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宋宪疑问道:“六爷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 “那您为何去傅远山家里?” 刘永铭有些生气得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去了傅远山家里?你派人盯稍了还是派了钩子了?” “您虽然混蛋,但不是蠢人且机敏至极。臣虽然迂腐,但并非愚钝。明人就不说暗话了。” 刘永铭还是反问道:“父皇没跟你说?” 宋宪却也反问道:“皇上跟您说什么了?” 刘永铭说道:“父皇让我去傅远山家讹一块玉佩。” “您讹到了么?” “我在傅远山家里根本就没开这个口!”刘永铭气道,“我都没敢用皇子身份去!用的本王大掌柜叶长青的身份去的!不是,这里面到底什么事呀?你弄死傅远山的女婿做甚?可别说你不知道?明人可不说暗话!” 刘永铭用宋宪自己的话来堵他的嘴。 宋宪啧了一口,说道:“这事真……哎,六爷冤枉臣了!真不是臣做下的!这都过去二十年了!” 刘永铭问道:“二十年前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宪说道:“二十年前,太祖皇帝驾崩,您的皇叔秦王有不轨之心,勾结手下谋士……” “等等,等等。父皇烦别人说当年那些事情,本王也一样。”刘永铭打断宋宪的话,直言道,“你直说,这事跟傅家有什么关系!” 宋宪说道:“太祖皇帝晏驾之前,傅远山已是当时名仕了,他的女婿王文召是秦王府五杰之一,是秦王的主簿!傅远山虽没直接参与秦王之事,但王文召却是秦王的主要谋士!” “傅远山说,你在那个走水的夜里去见过那个姓王的?” “就毁在这里了!”宋宪懊悔得说道,“太祖晏驾、皇上登基以后,因臣与王文召见过几面,皇上就让臣去说服他,让他不要去为秦王出谋划策,以免朝局不安!臣还没敢白天去,怕引人注意,还是在黄昏过后才去的。” “然后呢?” 宋宪说道:“当时臣是太子党,王文召是秦王党,臣跟王文召根本不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臣根本就没能说服王文召,最后只得离去。可臣走后没多久,那王文召的书房就起火了!” 刘永铭疑问道:“你意思是……王文召不是你下的手?” “不能够呀!皇上要的是天下归心!他是要让原秦王府的幕僚诚心归顺,现在的内阁狄次辅当初也是秦王党,他就归顺了。就算是王文召不归顺,我也不能杀呀!” 第19章 洛秦豫 宋宪解释道:“皇上当初刚御极,秦王府五杰之一的徐义又中毒而亡,朝里朝外人心惶惶,皇上也担心人心不齐、臣疑民惑,使朝廷不安,局势生乱,危及社稷,如何还会去做这等事情呢?” 刘永铭轻笑道:“看你急的那样,本王信了你的话还不成么。这么说来,你现在是黄泥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宋宪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臣还想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刘永铭又问道:“那个玉佩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宪老实得说道:“您知道的,臣在傅家有个眼线。眼线回报,前几日,前太医院太医薛西垣突然出现在傅家,给了傅远山一块玉佩。眼线跟臣描述了一下玉佩的样子,然后臣就汇报到皇上那里去了。” 宋宪说得十分详细,不像是在说谎。 “父皇怎么说?” 宋宪接着说:“听皇上说,那玉佩原是两两一对的。太祖皇帝从大周朝所得,赐给了三位皇子每人各一对。这三对玉佩形制相似,只是图案略有区分,而且还有刻字。皇上那一对上刻着洛字,秦王那一对刻着秦字,豫王一对刻着豫字。薛西垣给傅远山的那一块上就是个秦字!” 刘永铭点了点头,却马上又疑问道:“秦王皇叔的旧物为何会在薛神医手上?他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给了傅远山?” 宋宪没好气得答道:“臣也想知道呢!这不正寻薛西垣么。臣觉得皇上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但他没说。只让臣将人盯紧了,看看薛西垣还会去哪,去见什么人。臣的探子回报薛西垣去了红杏楼进了一间雅间。探子虽然进了红杏楼,但进不去雅间,更担心暴露打草惊蛇,赶紧回来报于臣。” “所以你就将本王的产业查封了?” “当时还没有。臣一早知道红杏楼是您的产业,让手下不要造次,等薛西垣出来。但是……但是薛西垣进了红杏楼就没出来过,迫不得已只好……陆预上书整顿风气之事可不是臣撺掇的,臣只是借着这阵风……” 刘永铭打断宋宪的话:“跟本王解释不着,本王又不参政,朝堂上派系之争也与本王无关。至于父皇怎么想,那也是他的事情。” “不是,六爷,臣其实也担心……” “也有宋宪你怕的一天呀?” “党争如此,为之奈何,臣虽有圣宠在身却也免不了朝堂里的攻谄,若被牵扯其中……” “行了行了!就问你,姑娘那里你可曾问出什么来了?” 宋宪摇头说道:“连是谁接下的客,臣都没问出来!六爷,这事您看……” 刘永铭只觉得好笑:“既然有人看见他了,还不知道在哪个姑娘的房里?而且还没找到薛神医?不会是看错了吧?那本王的红杏楼可就太冤了!你知道这些日子没开业,损失了多少银子么?” “一定不会有错!六爷,红杏楼可有暗道什么的?” 刘永铭笑道:“多新鲜呀!哪家大青楼没暗道?” “阿?”宋宪一惊。 刘永铭嘲笑道:“一看你就没去过青楼!” “六爷玩笑了,臣虽然帮皇上看着枢密司,但也是两榜出身,哪里会去那种风月之地。” 刘永铭解释道:“狎客都怕家中母老虎找麻烦。为让客人安心,青楼里一般都会备有暗道后门!就算你派人将前后门都堵上了,不知道暗道,也没用!” 宋宪有一些发急,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薛西垣跑了没事,只是……” 刘永铭接话道:“只是红杏楼里一定有他的熟人!是那熟人将他放跑的!而你还没查到那人是谁!但又不想得罪本王!” “六爷说得是,您……您不好惹,这臣知道。” 刘永铭笑道:“你放下身段对本王称臣,也是难为你了。一般人谁会与本王这么说话呀。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本王也不做计较,赔了一万两银子就算了。” “一、一万两?您把臣卖了,臣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呀!别人是会收属职的孝敬,但臣管着枢密司,皇上盯着呢,臣是一枚铜子也不敢收呀!” 刘永铭笑道:“那你得帮本王赚到一万两银子,这事本王就帮你查一查!别人也许问不出来,但本王不一样!那些姑娘可都是本王花了大银子养出来的!” “赚银子?” 刘永铭不耐烦得说:“去傅远山家里总得找点借口吧?我跟他谈好了一个条件,我带银入股进他的书局,他以艺入股一起做,印点春宫图什么的。” “印什么?”宋宪差点叫出声来。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本王青楼都开了,还差这点东西?” 宋宪憋着气说道:“傅远山可是个极高傲之人!” “他同意了!” “阿!”宋宪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刘永铭笑道:“条件就是宰了你,为他女儿女婿报仇!” “六爷!您可不能呀!”宋宪一听就急了。 “本王也同意了!” 宋宪一听,更急了:“六爷!您可别玩笑!”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担心的是那种有仇不报之人,实在是琢磨不透那种人在想什么。从这一点上来说,傅远山算是比朝廷里的那些老狐狸好对付多了!” “六爷,您到底想做什么呀!” “最近与四哥闹得不善,昨日又接触了一下傅远山,就想学五哥编撰印制几套杂书哄父皇开心。你知道的,本王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就有了春宫图的事情,但那能赚几个银子呀,还得印些举子文章才好!” “六爷,那些试卷可都存在礼部呢,您该不会是想……陆礼部可是个卫道夫!他若知你印春宫图,定然不会为您私取往期科考文章!” 刘永铭贱笑着说道:“本王虽然有别的办法让其就范,但多备一手总是没错。这不就来拜托你了么!只要你帮本王把这事办成了。那我就帮你把薛西垣之事办成!” 宋宪只觉得不对劲,他说道:“谷从秋与陆预同是四爷党,他们的关系不错,您刚刚为何不跟他说此事?他可有事求着您呢?” 刘永铭笑道:“余、宫二人的案子像把刀架在谷从秋的脖子上,他现在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他办不成的!刚刚我跟他说,陆预所做之事都是在帮着太子党的忙,让他谷从秋去帮大爷党把案子查实了。帮了两边的人马,即可左右逢缘,可让他四爷党立于不败之地!他这才屁颠屁颠得跑去查案子。” 宋宪说道:“六爷给他指了条明路,他谢您还来不及呢,定能帮您将卷子……” “扯蛋!” “什么?” “好听点叫左右逢源,实际上是两头得罪!这神仙架不管是谁赢了,将来都得找四爷党后账,到时候谷从秋也必然怨恨于本王。让他帮忙?呵呵,到时候他别破坏本王好事就算是好的了。” 宋宪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即然如此您还得罪他做甚!” “本王与四哥的事情还没完呢,你觉得我咽得下这口气去?不给他四爷党找点事,还以为我混世阎罗好欺负!反正现在本王就靠着宋侍郎你帮我与陆预说一说了。” 宋宪道:“我看四爷党未必会如六爷所说的那样。要是太子党赢了,太子党必定怀恨想从中坐实宫知县案子的谷从秋。要是大爷党赢了,怀恨的是想帮余、宫二人弄倒李家及李裕的陆预。谷从秋与陆预之间至少有一个没麻烦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宋侍郎,您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呀,怎么能说出这等糊涂话呢?” “此话怎讲?” 刘永铭笑道:“父皇忌惮世家豪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为了让世家豪族不威胁到皇权,父皇这才默许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附身于皇子身边,形成党争。他们一争斗,皇权便不受威胁,这是帝王之术!这些年父皇弄那些个招贤令、提拔寒门学子,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抑制世家豪族么?陆预家门口现在还围着一群来应求贤令的人呢。” 宋宪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刘永铭又道:“这些年世家豪族权势少了不少,但他们对朝廷还是会有所影响的。余知府的所作所为正合圣意呀!有父皇给他撑着,他且倒不了!宫知县是两派人之交战之点,大爷党若是赢了,宫知县就得背上诬告李家的罪名,而余知府没事。太子党若是赢了,大爷党更不会放过宫知县!死一个小小的知县,让大爷党舒心,不再直接纠葛陇西李家失势之事,不再因此事而与太子党死磕,这种事情不管是首辅曹相还是父皇都做得出来!” 宋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的意思是……这案子的结果其实早已经定了?余知府没事,可能还会升官,宫知县必死无疑?”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宋宪不可置信得看了刘永铭一眼,问道:“那户部侍郎李裕呢?” 第20章 狐假虎威 刘永铭笑道:“他李裕只不过是陇西李家的冰山一角。陇西李氏人口过万,丁员千数,你觉得父皇会一下子去杀这么多人?整个陇西李氏若心怀怨恨之心,招募乡党联楚络齐而逆叛,那时又该怎么办?你觉得父皇会将李裕如何?” 宋宪想了想,说道:“皇上会保李裕不失,让李家觉得这只是太子党在作乱,且还得让李家看到自己在朝廷还有人,如此便不会起叛逆之心。” “对咯!父皇要的是让陇西李家失势衰落,不是冲着他李裕一个人的。父皇必定会保住李裕一个侍郎的官位,来安抚李家,使得陇西不乱。就是四爷党左右不是人,陆预可能会有一些焦虑,所以就得宋侍郎您帮着去说说话,让他好好得把本王要的卷子一张张得寻摸出来。” 宋宪想了想,应道“此事臣应下了!但可能会花点功夫,您知道的,陆礼部是个腐儒,脾气是又臭又硬,他连您都敢顶撞!您要是跟他说得通,也不会让臣来帮您这个忙了。” 刘永铭笑道:“你请他到枢密司里,他不敢不给!” “以他的脾气,他还真敢不给!” “又没让你去抓人!没父皇发话,你也不敢抓一个尚书呀!就是让你时不时得请他去枢密司里喝喝茶、聊聊天。他若是问你为何让他到枢密司来,你就说是本王让你从中牵线,说本王有事求他,想请他喝茶。回头你派个人到本王的皇子里所,本王送你一些好茶用来款待陆预,你自己也留一些品。” “那六爷什么时候来枢密司与陆礼部喝茶?臣好安排……” “你真傻假傻呀?不是。父皇让你管着枢密司,你的脑子应该比别人好用呀!陆预若听到是本王相请,他拍拍屁股就会走人。哪里还真的会在那里与本王一起喝茶。” “那您这是要……” “您三天两头的请他一回,他知道是本王做的手脚,又不敢与你为难,最后觉得烦了,就只得就范!” 宋宪问道:“他若是觉得烦了,完全可以不理会,不来我枢密司就是了。” “你那衙属叫枢密司!他不敢不去!” 宋宪白了刘永铭一眼,半生气得说道:“六爷,您这是狐假虎威,扯着枢密司及皇上的旗子办您的私事呀!” “要不然也不会拿薛西垣之事与你谈了!放心吧,就算是他告到父皇那里去也没用。父皇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完全可以直接跟父皇说就是本王从中做梗。就陆预那爱顶嘴、爱叫真的腐儒脾气,父皇也想治治他这毛病。父皇才不会管呢。” 宋宪应道:“说的也是。” “回头你把姑娘们放了,由本王来审。红杏楼开不了业,元宵这一季赚不到银子,本王心里慌得很呀。跟父皇说一声他要是不放人,那块玉佩可没这么快能拿到,且傅家的事情疑点实在是太多,王文召之事应该另有隐情!” 宋宪犹豫了一下,说道:“六爷,有些事情……不好与皇上说吧?” “什么?”刘永铭心中生起一些意外。 宋宪说道:“当然了,皇上想查的东西,臣都会如实而报。但事关当初秦王之事,您可不应该涉入其中,应该撇清关系才是,不可使皇上分心呀。” 分心是一种好听的说话,难听一点就是猜忌。 刘永铭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来,那笑容里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 刘永铭冷冷得笑说:“欺上瞒下在官场里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内阁曹首辅也能说这话。但你不能说。你手上可握着枢密司呢!这话要是传进父皇的耳朵里,别说是官运了,你的命途怕也就到至为止了!” 刘永铭说完,也不等宋宪回答,转身便离开了。 宋宪只是看着刘永铭离去的背影发愣。 当刘永铭的背影彻底消失之时,宋宪这才在心中嘀咕道:“六爷对朝中之局分析得好生透彻。可他好像从来都没与别人论过朝中之事……他是想参政么?他想拉拢我,且担心我因参不透皇上所思而站错队或失圣宠而自身难保?可我最后试探他,他好像很介意我对皇上有所隐瞒……” 宋宪想法糊涂了起来:“如若他不是想拉拢我,何必与我说这些厉害关系?我若真与皇上实话实说,他拉拢我又有何意义呢?一个能将朝局洞查得如此之透之人,绝不会是那种只在意印春宫图赚钱之人!六爷呀六爷,你的城府里到底藏着些什么!” 宋宪百思不得其解,他摇了摇头,向着一边自己的官轿而去。 突然,宋宪呆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 宋宪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得惊道:“对皇帝忠心!我必须只能对皇帝一个人忠心!他若是……不不不!他的野心不会这么大的!他是只贪钱财、连王府都没有、还住在皇子里所的闲散王爷!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在利用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分化四爷党,不是,一定不是。” 宋宪的后脊梁发着寒,一句句得暗示着自己。 ………………… 翌日。 长安西市。 红杏楼。 刘永铭坐在红杏楼大厅堂的一张桌子边喝着茶水。 叶长青坐在刘永铭的对面,脸上展露出喜色:“不愧是六爷!您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禁军那里一大早就派人过来让我去领人。不只是姑娘要回来了,就连傅远山那一边的书局也给促成了!” 刘永铭将手一摆,说道:“傅远山家中之事怕没有那么简单!当初,太祖皇帝暴毙而亡,父皇匆匆接位,秦王府五杰中的徐义在秦王府中毒而亡,王文召在自家书房之内焚死,赵谦、刘志浚失踪,秦王府五杰只有狄怀庸转投父皇才幸在,而后秦王自缢于王府之中。发生的种种事态,说与父皇无关都没人会信。只是我如何看都怪异得很!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过了这么久,为何又要将这些旧事翻出来呢?” 叶长青疑问道:“难不成……难不成有人想要从中做些文章?” “叶先生,您觉得其中可以做出些什么文章?” 叶长青笑道:“小生只知统筹算账,对于朝中之事……” “姑且参谋一二吧。爷现在脑子乱得很。” 叶长青笑道:“您都想乱了,小生哪里还能想得通。” 刘永铭无法得到答应,只得换个话题:“对了,罗掌柜派人去请了吗?” 当刘永铭从释尘烟口中得知罗仁轨与其说了许多不应该说的话之后,刘永铭便已有了找罗仁轨说话的想法。 叶长青应道:“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罗掌柜手上还有一些活,要过一会儿才能到。六爷您找罗掌柜不会又要让他去开什么新的生意吧?您虽然有百万两之巨,但银子大多都借贷出去了,现在我们手上可没多少活钱。六爷之前所说的让杨光禄倒腾盐引的几万两银子,小生还没凑出来呢!” 二人正谈论着,红杏楼的大门被一员护院从外面打开,一个虬髯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虬髯大汉一进到大厅,护院又将门给关上了。 虬髯大汉走到刘永铭身边说道:“六爷,您找我!” “罗掌柜来了!坐,坐下说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的商队大掌柜罗仁轨。 罗仁轨大大咧咧得坐了下来,说道:“六爷,有话快说,我那里还忙着呢。” “你瞎忙什么呀!你也是个大掌柜了,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的,应该交给心腹手下去做的就给人家去做嘛。” 罗仁轨笑道:“他们的忠义我是一万个放心,但心腹归心腹,事情做得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我自己在场的话,能弄得清楚一些。毕竟走一趟货,货值都在五万两以上,出一次差错就得亏大本。六爷到底唤我何事?” 刘永铭笑道:“红杏楼被查封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当天早知道了呀,当时我不是也在青衿堂么。牵扯到禁军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六爷您自有主张,红杏楼也归珏瑶姑娘管,我也没权利说话。您亲自处置比什么都好。我原本就是江湖大盗,没您点头,我私自参和进来,弄得节外生枝定能坏了您的大事。您若有用到我的地方,自会来与我说。六爷想让我做什么?” 刘永铭笑道:“那件事情爷解决了,一会了楼里的姑娘就会放回来,但她们有些东西瞒着爷我。你面相凶恶,一看就是杀人越货的主,你不用做别的事情,在这里给爷撑撑场面就行了。” 罗仁轨一愣,说道:“六爷,您的手段我知道,这种事情,用得着我么,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您……” 刘永铭笑道:“你坐着喝茶就是了,顺便说说生意上的事情。” 罗仁轨应了一声是,坐在刘永铭的身边,与刘永铭聊起了西域那一边的货贸生意。 没过一会儿,红杏楼的房门再一次被护院打开。 第21章 薛神医 一群青楼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们一边走还一边相互抱怨着自己的遭遇。 但是,当她们看到大厅里坐着的刘永铭的时候,都惊愣了一下。 那刘永铭正侧着头看着她们,眼中射落着无尽的杀气。 姑娘们原本啧啧不休的嘴马上就闭了起来,人也都老实得站在了一边。 二三十个姑娘低着头,一言不发,齐齐站着。 刘永铭见得姑娘们安静下来,又对罗仁轨说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几桩大商品的货源给爷我垄断了!做茶叶的那些人,将他们集中起来,只能在我们的牙行里交易!” 罗仁轨道:“茶商好处理,没有我们的牙行帮着销货,他们的茶叶就得囤积发霉,茶叶的价格我们能说了算。但是开织坊的那些人不好弄。因为丝绸根本不缺顾主,他们不卖给我们,给别人也都行!所以六爷,织坊就应该交给我来开!我会将价压得死死的,让那些绸缎商人无利可图。不挤死他们,丝绸上面很难垄断!” 刘永铭笑道:“我就知道你要埋怨!不是不想交给你,而是爷心中自有其它安排!” 刘永铭说完环视了一眼姑娘们。 罗仁轨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他突然问道:“怎么不见瑶姑娘呢?。” 其中一位姑娘应声道:“瑶姑娘没回来,还被禁军的人扣着。” 叶长青应道:“果然是没放瑶姑娘回来,一切都在六爷算计之内呀。” 刘永铭道:“瑶儿聪明伶俐,我们不必担心她,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置一下吧。” 叶长青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 刘永铭又对那些姑娘问道:“你们被关在禁军里的时候,是不是有人问过你们一位薛神医的下落?” 那些姑娘哪里敢说谎,纷纷点起了头来。 刘永铭又问道:“你们之中到底是谁接待了那位薛神医?” 姑娘们低着头,罗仁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多嘴。 此时,一个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得往地上一跪,说道:“是我留宿的那名郎中。”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你很好!至少没在他人面前提起此事。” 姑娘应道:“瑶姑娘说,六爷在开设红杏楼时定有规矩,不能对外人说起客人之事,不管是别的客人还是官家都一样。” 刘永铭点了点头,问道:“薛神医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马上应道:“回六爷的话,薛神医来的时候其实是瑶姑娘接待的。后来瑶姑娘将薛神医安排在了奴婢的房里,让奴婢接待他。薛神医在奴婢房里住了两日,然后就被瑶姑娘安排着从密道走了。再后来禁军才来查封的。” 刘永铭说道:“瑶儿管着爷的情报录入,禁军来之前爷我也是先得消息了。但我没告诉她,她不知禁军要来。她谁都没藏却藏了那薛神医,她又如何知道禁军是冲着薛神医来的?” 没有人回答刘永铭的问题。 叶长青说道:“瑶姑娘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没与您说?要不……六爷您在禁军里也是有关系的,见瑶姑娘一面也不难吧?” 那姑娘偷看了刘永铭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应该与禁军没关系,可能是……可能是因为怀孕之事。” “怀孕?”刘永铭连忙问道:“谁怀孕了?瑶儿?不可能吧?” 姑娘此时才说道:“是因为没怀上,所以才有了薛神医之事……” 刘永铭越发得不解,又问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把话说清楚了!” 姑娘解释道:“那薛姓郎中来的时候说是要在红杏楼请客,让瑶姑娘做陪。瑶姑娘原本不肯,毕竟她已许久没有接待过客人,只伺候六爷您一人。但那郎中连脉都不用把,只看姑娘们的脸色就能分辨病情,连看了两三个姑娘的小疾。瑶姑娘觉得十分神奇,所以便答应接侍他。” 姑娘见得刘永铭没有插嘴,犹豫了一下,又道:“瑶姑娘于是就问起了……问起了怀孕之事。说是瑶姑娘多次与男子……也就是六爷您睡一起,却不曾有孕……” 刘永铭没好气得吐糟道:“这不扯么,别看平日里爷我对瑶儿是又搂又抱,又亲又啃,甚至留宿在瑶儿房中,但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让别人觉得爷我就是一好色之徒,哪里真能将瑶儿给动了。瑶儿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呢,怎么可能能怀上!” 叶长青笑道:“小生因账目常与瑶姑娘打交道,她心性机敏、才艺绝伦,虽是长安第一名伎,但同时也是红杏楼的掌柜。即是掌柜当有治下之术,若无威严在,自然也管不好这么多人。以至于……以至于姑娘们从来都不敢在瑶姑娘前面说起淫秽之事。瑶姑娘能洞查细机、寻探他人隐私,对男女之事却懵懂得很。” 刘永铭有些无奈起来:“行了行了。那个谁,说回薛神医!” 姑娘应道:“那薛神医不知瑶姑娘还是处子之身,不管望色还是切脉都无法断定瑶姑娘的病情。薛神医就说是……说是男方的问题。” “啥?”刘永铭一听从坐位上蹦了起来,气道:“他要是有老婆,我一准让他老婆怀上!姓薛的,别让老子找着你!” 罗仁轨连忙拉住刘永铭:“六爷!六爷!别动气!别动气!” 刘永铭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姑娘又接着说道:“瑶姑娘跟薛神医描述了一下您的情况,薛神医百思不得其解。且他要等的人也没有来,于是瑶姑娘便要留薛神医在红杏楼中过一夜。瑶姑娘自然不可能让薛神医在她房中过夜,所以就安排让奴婢去伺候薛神医。薛神医不爱女色,也不懂琴棋书画,奴婢也不知如何去伺候他,最后他将奴婢赶出了房去。” 刘永铭急着问道:“后来他为何又会从密道里走了?” 姑娘应道:“那天早上您不是来红杏楼了么……” 刘永铭的确是在元宵那天早上去过红杏楼,当时珏瑶姑娘还向刘永铭告假,说是元宵太忙,怕是不能参加会议了。 姑娘接着说道:“瑶姑娘怕您撞见薛神医问东问西,担心被您知道她不孕之事,所以、所以就让我谎称兵马司衙役为索贿稽查生人为难客人,让我带着薛神医从暗道离开。薛神医听得有衙役来,就十分配合得离开了。” “合着此事是因爷我而起的?”刘永铭自故自的生气,然后才对姑娘问道,“你可知薛神医后来去了哪里?” 姑娘摇了摇头:“从暗道走了之后,便进了大街,不知去向。” 刘永铭有些无奈起来,他对姑娘们说道:“你们很好,能在宋宪那个密探头子那里守住秘密,没说出红杏楼的秘密,爷我很高兴,可见瑶儿对你们调教的不错!反正已经停业好几天了,也不在乎多停几日。叶先生。” “六爷有何吩咐?”叶长青应了一句。 刘永铭道:“管他旺不旺季,让姑娘们全休三天,带她们去杨掌柜那里,每人挑一件金饰,每件金饰不得轻于一两,好好的为她们压压惊。瑶儿早已不接客了,红杏楼里不能没有能接客的门面花魁,让那个接待过薛神医的姑娘跟琴师、画师好好学点东西,捧红她。就算她学不会、学不成,她若不想接客,可以不接。以她守口如瓶之功,爷我养她一辈子。她若想嫁人,随她一份一千两的嫁妆,保她一世无忧。” 叶长青应了一声,姑娘们也纷纷下拜称谢。 “行了,都退下吧。” 姑娘们此时才又离去,各回各房。 护院们也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厅堂里又只剩下刘永铭、罗仁轨、叶长青三人。 刘永铭转而对罗仁轨说道:“罗掌柜,你觉得爷我这么安排如何?” 罗仁轨笑道:“也就只有六爷您才会对这些青伎那么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禁军都惊动了,要是我,不管她们有错没错,每人先抽十鞭子再说。省得以后再出大乱子。” 刘永铭又问道:“爷我对属下如此宽容,到底是对是错?” 罗仁轨笑道:“六爷做事向来周全,哪里会有什么错。” “宽容过纵,难免会在下属面前失威,无威则视我于无物,必会将我的秘密到处乱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我若事不成,必万劫不复矣。” 罗仁轨愣了个神,他知道刘永铭话中有话,但却不明白刘永铭指的是什么事。 刘永铭转而对叶长青问道:“我带回来的那件枯木龙吟音调好了吗?” 叶长青也不知道刘永铭为什么突然提起枯木龙吟来,他只得应道:“红杏楼里的琴师说,他虽然调正了音,但古琴年代迭远,就得找工匠修复一下,他自己不敢动如此贵重之物。” 刘永铭叹道:“它毕竟是十大名琴之一,爷我见到那把琴的时候就已知其必得重修了,但我真不想破坏它的古香之色。现在看来,若想尽美,必须重修了。” 第22章 赈灾初衷 叶长青连忙说道:“杨掌柜是这一方面的高手!如果他能帮忙的话……” “可他发过誓不再修古做赝呀,此事真是为难!” 罗仁轨喜道:“六爷买了把名琴?” 刘永铭面无表情得说:“不是买的,是借的,压了一万两银子在人家大慈恩寺呢。呵呵,人家可是把爷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呢!连当初做的那些肮脏勾当都知道!” 一听到大慈恩寺,罗仁轨打了一个激灵,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罗仁轨马上紧张得说道:“六爷,请听我解释!” 刘永铭说道:“爷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你且解释一下,解释不了的话也就别怪爷手黑了。你应该知道的。起来说话吧。” 罗仁轨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却不敢落座,他连忙说道:“去年年底闹寒灾,六爷让叶先生买了许多衣物、粮食让我去救济灾民博一些好名声。第一天发放的时候,大慈恩寺的和尚就找到了我,说是我选的放发点灾民不好找,甚至灾民都不知道有地方可以领这些东西。” “哦?” 罗仁轨接着说道:“他说他大慈恩寺可以提供地方,和尚们也可以帮忙发放,甚至他们也可以出一些粮食。至于名声,也全都归我,他们会对灾民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出的。这样一来他与我都有功德。我杀人无数,神佛早与我无缘,能庇佑我的只有六爷您。原本我不打算理会,但想到六爷的赈灾初衷,我若是办砸了,救济不到那么多的灾民您定会生我气。于是……” “如何?” 罗仁轨说道:“于是我便同意了,去见了见大慈恩寺的枯木禅师。谁知谁知枯木禅师一见到我就说破我之前盗匪的身份。还说起了我以前在楚国时做下的那些案子。还问我在六爷您的手下做事是否舒心之类的话。当时我有一些畏惧,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他揭我老底,我只是担心他既然能提到六爷您,就可能会对您不利。” “如此说来,是他提起的,而不是你主动说的?” 罗仁轨马上说道:“除了以前道上的人,也就我那些心腹知道我的事情,商队里的其它人也都是不知情的,没人知道我是为您在做事!我绝不可能对外人吐露一句您的私密!” “此事为何不报于我?” 罗仁轨应道:“枯木和尚揭完我的老底后与我说他想见您,让我从中引荐。他重病在床,哪里起得了身,他的意思是让您去他大慈恩寺。他探寻了这么多的消息,绝不会只是为了见您!您的脾气我知道,您爱犯险,且不受他人要挟。若是告诉了您,您必然会亲赴大慈恩寺去见那老和尚,所以当场我就拒绝他的要求了!还对他说,我杀人无数,若他敢对六爷您不轨或是不敬,我必提刀前来,不止杀他,还得屠他全寺僧侣!” “原来是这样!” 罗仁轨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琴的事情!还是刚刚六爷您说起琴来,我才知道您买了一把古琴。是您提到了大慈恩寺,我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好向您解释的!六爷,请您相信我!如若您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去大慈恩寺将那老和尚从床上拎到您面前来对质。您若再不信,我就一个人去屠了他大慈恩寺,然后自刎在当场以谢六爷当年的活命之恩!” 刘永铭白了罗仁轨一眼,气道:“屠!屠!屠!就知道杀戮,那可是皇家寺院!要是真的不相信你,刚刚还会交待你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吗?真要疑你,早伏下杀手将你一刀杀了,还废那舌头?” 罗仁轨关心得问道:“六爷您还是去了?” 刘永铭说道:“当然去了,若是没去也拿不到琴回来。” “他们没将您如何吧?” “当然没有。你以为你现在见到的是鬼呀!不仅没有,爷我还见到了一个绝世的美人。” “美人?不是大慈恩寺的?” 刘永铭笑道:“不,她说她是大慈恩寺的。” “大慈恩寺里还会有女人?这老和尚不正经呀!他们目的到底何在?” “与来抄查的禁军一样,是想找到薛神医!虽然她托词说是为了治病,但我知道,她在说谎。” 罗仁轨问道:“六爷,您不再怀疑我了吧?” 刘永铭笑道:“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那个女人在刚见到爷之时紧张得如惊弓之鸟,一个人再能装,紧张之情与恐怖之貌从眼中流出,是如何也装不像的。而她在知我懂琴后马上就变了个人,只能说明她之前不知道我通琴艺。如果你参与其中,以琴设局邀我相见,一定会在事前跟他们说爷我懂琴之事。” 叶长青连忙说道:“那女人既然事前不知道,就说明罗掌柜没与他们相通!她拿琴出来诱惑六爷,定只是知道红杏楼是您开设的,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红杏楼的姑娘需要一把绝世的古琴来做门面!” 刘永铭又说道:“所以,我料定她所说的关于罗掌柜之事一定谎言。但有一点是真的,她真是大慈恩寺的人,因为她不怕被我查,不怕露馅。或者说,她想让我去查,去大慈恩寺与枯木禅师见一面!但我没有去,现在的大慈恩寺就是龙潭虎穴。爷我是爱犯险,但还没到那种不知深浅的地步!” 叶长青说道:“六爷,此事要好好得查一查了,这事越发得怪异!那老和尚到底是怎么知道罗掌柜与您的底细的?那个来传信的人也不能放过!” 刘永铭说:“瑶儿没回来,一时也不好查。有些事情,还是让她去办得好。我要是直接插手,以后瑶儿的手下可能会越过瑶儿直接向我汇报,那你们将来做起事情来可就不那么有威信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罗仁轨马上说道:“六爷!那日事发以后,我回去自查一下了,原本以为是我商队里的人出了问题,但如何也查不出什么人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老和尚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永铭说道:“不可能是你的人。你身边若是真有潜伏得如此深之人,他的主子一定不会将人用在这种地方,因为收益实在太小了。要是有这种人,你早被他害死一百次了。但可以肯定,那个人是很熟悉你的人!” 罗仁轨低头一想,马上说道:“只能是当初我在楚国时的同伙!他们随我来到汉国以后,一部份随我一起成为了六爷您的手下。另一部份人只想逍遥快活,不愿意拘束、屈于六爷,去了更北方,重新过上了盗匪的生活!也正因为他们,道上……道上是有些人知道我在为您做事。” 刘永铭说道:“爷我也觉得是他们!即使不是,也应该与榆林、延安两府的匪盗有关。不过没关系,再过些日子我们就清楚了。” “什么?”叶长青有一些不理解。 刘永铭笑道:“我怂恿了刑部侍郎谷从秋上书剿匪,征北大营那里马上就会有动作了。那几股新生的强匪被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罗掌柜的私密若真是那些人告诉和尚的,那么那些人在被官军征讨以后,若有幸存者,必定会到大慈恩寺来相投!” 罗仁轨说道:“我现在就派人去盯大慈恩寺。” “不用你派人去。爷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的人还不够专精,反正刑部那一边的公文也没有那么快下去,还是等瑶儿回来再说吧。” 正此时,一个护院从一边走了过来。 护院说道:“六爷、叶先生,外面有个人要进来,说是……” 叶长青此时正因为红杏楼不能正常营业而生气,听得护院这么说,他急道:“让他快些离开,这什么嫖客呀!不知道红杏楼歇业了么?他若是要闹,就拿哨棍将他打出去!” 护院应道:“好像不是来狎伎的,甚至好像还……怎么说呢,穿着很是得体且又华丽,很有身份的样子,谈吐也是个正常人,但……但又像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吧,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他只说是与六爷认识,特地来找六爷的。”火山文学 叶长青看向了刘永铭,刘永铭一愣,对护院问道:“与我还长得有几份相像?“ “是!脸形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您呢,但精气神什么的都不一样。” “他怎么来了!快,快请进来!” 护院应了一声便离开前去领人。 刘永铭对叶长青说道:“叶先生先回避一下,这个人有点不太一样。对了,那把古琴你先放着,一回会儿我可能会出去一趟,回来再取走,修琴之事还是我与杨掌柜亲自说吧。” “是。”叶长青应了一声,眼角处便见得护院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相貌堂堂正正,与刘永铭的确是有几分相似,但二人的精气神真的大不相同。 刘永铭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性,而来人的身上却是散发着三观端正的正能量,就是看起来有点傻憨。 第23章 单纯懵懂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刘永铎。 叶长青回避离开之时,太子已经走到了刘永铭的面前。 刘永铭疑问道:“太子如何到我这里来了?” 那刘永铎好像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埋怨着说道:“是父皇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这里找我的?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里是青楼!他会让你来这种地方?” “我还想知道呢!下了朝以后他照旧将我宣去说教,说着说着就生气了,然后就训了我一顿,接着就让我换身衣服来你这里,也不知让我来做甚。”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父皇召见你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场?而且还说起我来了?” 太子刘永铎惊道:“六弟如何知晓?”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这定是又有人在父皇面前说我坏话了。最近我与四哥不善,如我所料无错,应该是魏文政在父皇面前说起了陆预被打之事。” “是了是了!就是如此!早上下朝之后,父皇又找户部众人在延英殿议盐引代酬之事,让我也一同参与。我哪里会说什么,就只听他们说了。说着说着,那户部魏侍郎的话头便拐了个弯,提起到了陆礼部被打之事,还说都是你在其中捣鬼。呀!真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个,要不然你定又要与魏侍郎不善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会的,魏侍郎不是因为我的原故才在父皇面前说那些的。” “嗯?都说你坏话了,还不是冲你?” “太子还是太单纯了一些,朝堂之上尽是人精,若无目的哪里会在父皇面前瞎说话。” “目的?” 刘永铭笑道:“即是招户部人员说话,那另一位户部侍郎李裕也一定在吧?” “在呀!” “魏文政那些话是说给李裕听的,魏文政近日与陆预走得很近,他为陆预申冤,就是想让李裕觉得四爷党与太子党联手了!即使此计不成,他还有后手!世上无不透风之墙,魏文政为陆预说话之事传出去,且那二人近日又走得又那么近,那四爷党会怎么想?” 太子刘永铎只是单纯,并不是傻,经刘永铭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了过来。 太子刘永铎说道:“也意在离间四弟与陆礼部之间的关系?” 刘永铭点了点头, 太子又迷惑得问:“不过这与我又有何干?莫名其妙得被父皇训了一顿,被赶到你这里来了。” 刘永铭笑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被骂了一通却还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事!你我是兄弟,也没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太子党与大爷党因陇西李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你可曾在其中说什么话了?” “说什么?你又不知道父皇对我是什么样,我说什么都不对,他总有话等着训我。”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说道:“那是在教你帝王之术!我问你,你可曾主动与大哥发生冲突而大大手出?没有吧!都是曹相与那些太子党人在出力吧?你可曾让曹相与那些太子党人收手不要与大哥发生冲突?也没有吧?还是曹相在一手操持吧?你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这……”刘永铎的确还是懵懵懂懂。 刘永铭又解释道:“父皇让你来找我,一是让你多学学我如何驾驭手下门人,让他们只听命于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官他们都敢于去得罪!不是曹相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太子,应该是曹相听你的,而不是你听曹相的!当然了,这些话父皇不可能直接对你说,以你的脾气,回头一定就会跟曹相去说,这让曹相怎么想父皇?不信任曹相了?父皇只能借用我的嘴跟你说了,就算你回去跟曹相说,曹相也只会以为是我在离间你与他之间的君臣关系!” 太子好似明白了一些。 刘永铭又道:“二是不要懦弱。你是太子!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应该争的时候就得去争!此时你若是驾驭不住那些人,将来你继位后,又如何镇得住他们?父皇给你取的是一个铎字!可知何谓之铎?” 太子答道:“古之令铃,如铙而有舌。” 刘永铭矫正道:“是布政教法之令具!铎声一响,王侯领旨,三军传令!此为驾驭天下之法器也!不管站在朝堂上的人现在是大爷党还是三爷党、四爷党,将来都会是你的臣子!不要局限于其中!” 太子苦着脸,不知道如何去做。 刘永铭又问道:“父皇与户部众臣工议盐引代酬的时候是不是在说此事与百姓有何影响?” 太子一愣,说道:“当时六弟不在呀!如何会知道得这么细?” 刘永铭笑道:“若只是之前所说的那些,父皇派个专人来教你也就是了。让你来我这里,必是想让你看一些你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你溺于东宫,不知民间百态,而我混迹于市井,父皇所思之事若能与我有关,也必是市井草民之事。又与户部有关,也就只有你所说的关于盐代引酬对百姓物价之影响了。” 太子点了点头。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太子刘永铎疑问着。 “一下朝也就到饭点了。以你的性格,父皇让你来找我,你绝不敢吃完饭再来,所以你一定也没吃呢!走吧!” “听东宫里的人说,青楼里是有饭食的呀!” 刘永铭气道:“那叫喝花酒!父皇要是知道我让你在红杏楼里吃饭,他才不管现场有没有青伎,定就是认为我带着你喝花酒!介时他非打死我不可!还是出去吃吧,我们就别讨这份骂了,随便看看民间百态!” “也好。”太子刘永铎性格有些软懦,耳根子太软,刘永铭说什么,他也便做什么了。 ………………… 红杏楼就在商贾云集的西市,西市里的街道面铺是寸土寸金,但也有特别的地方。 比如西市所需要的脚夫力士们聚集的地方。 那些地方房屋破败,就算是旅店,也是大通铺。十几个人挤一个大炕,毫无隐私可言。 刘永铭带着太子刘永铎便走在这样的小街之上。 太子刘永铎左看右看,满是兴奇,他问道:“六弟,这里好似不像是我大汉国界,服舆与我们有所不同!你身上这衣服也是从这里淘弄来的么?” 刘永铭一边走一边问:“你说的是什么不同?” “这些人衣裳之上缘绣有方块,难道不是风俗不同么?还是别有深意?” 刘永铭一愣,笑道:“哪里是什么方块,那是补丁!他们可不似我们,里兜亵衣一月一扔,外裳衣物一年一换,他们衣服破了只能补补再穿。民谣有唱,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物没有穿足九年是绝不舍得扔的。” 太子刘永铎吸了口气,说道:“万幸六弟说了,要不然我就成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了!” “呵呵,宫里从不打补丁,你自然不知。你只是不了解民生,不至于愚钝。” “我们这是往哪里走?” 刘永铭笑道:“就前面。” 刘永铭手一伸指向了前方的街道。 小街两边酒肆林立,左右皆是酒旗、酒幡。 这里虽然是穷人聚集之地,但毕竟是在西市。 那些脚夫力士做了一天活,若得到东家赏钱也都爱来这条小街上喝上一角便宜的小酒。 刘永铭说着便带着刘永铎来到了一处小店前。 这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小酒肆,它小到都坐位都没有,铺面前就摆着一张柜台。 柜台里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管账的掌柜,一个是慢活的伙计。 柜台里头放着一口炉缸。 那炉缸下面是炭火,缸里装的是温水以及一个个长条形的锡罐。 刘永铭带着刘永铎走到店前,轻轻得用手指头在柜台上敲了两下。 那掌柜脸上露出微笑来,向着伙计看了一眼。 伙计会意,连忙从一边拿起一块黑布与一只大碗,用黑布从炉缸里取出了一支锡罐,熟练得将锡罐里温好的酒倒了出来。 大碗被装得满满当当,却一滴也没有露酒出来。 伙计将大碗放在柜台上,回头又倒上了一碗上来。 太子刘永铎是什么都不懂,看了个新鲜。 刘永铭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小银锭轻轻得放在柜台上,对那柜掌说道:“来二两白肉。” 掌柜没动只是盯着银子看,那伙计已然蹲到了柜台之下。 刘永铎抻起脖子往里看着,只见得柜台下有个小台,伙计从柜台下面拿拿出一块熟猪肉,随手拿起一边的菜刀,用极快的速度切出了十好几片,然后装在了一个牒子里,又将碟子放在了柜台之上。 刘永铎看得新奇,又见得伙计又拿了一块类似现代餐具里的酱油小牒上来。 小牒里放着一些白色颗粒。 刘永铎正想要对刘永铭说点什么,却见得刘永铭起来大碗,喝了一口酒之后,用手抓起一片猪肉在小牒里沾了一下,就往嘴里送。 刘永铎指了指小牒问道:“六弟,这是什么?” 第24章 私盐 那伙计却是笑出声来:“你这人穿着如此华丽,如何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盐你没见过?” 掌柜还是见过世面的,他连忙赔礼道:“这位官人,得罪得罪了!伙计不会说话,您多担待!” 掌柜赔礼完,马上对那伙计训斥道:“你懂什么!这位官人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有些身份的人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吃食自然都是做好的,自然不识得煮进去的盐。我们粗人如何能与他相比!” 掌柜这话不只是对伙计说的,也是说给刘永铎听的,是赔罪的一种话术。 刘永铎一听是盐,两眼便瞪了一下,连忙问道:“你这盐多少银子一担买来的?” 掌柜脸色一板,刘永铭马上说道:“掌柜,你别理会他!他这人就爱调侃他人穷贫!” 掌柜一听脸色便舒展开,不再纠结。 太子刘永铎却是有些不高兴,因为他是真心的想知道,绝不是调侃! 刘永铭笑道:“别说闲话了,吃吧。” 刘永铎看得直摇头:“如何也得弄双筷子才是吧?” 刘永铭笑道:“这小店也得有呀!” “什么?” 刘永铭应道:“这样的小店人来人往的,用手抓比用筷子来的干净!吃吧!” 刘永铎摇了两下头,哪里真敢吃。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类维何,室家之壸!” 刘永铎一听刘永铭念起了诗来,应和道:“君子万年,永锡祚胤。语出经诗大雅,既醉。六弟平日不学无术,却没想到也是读过诗书的。” “祚”通“胙”,即祭祀用的肉。只是煮熟,其实没有任何咸淡味。 刘永铭笑道:“小时候谁又没被老头子逼着读过呢!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古人况且如此,二哥真的不仿古来两口?你若不吃可就得挨饿了,饿了我可不管你!” “我……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嘴,你自己吃吧。” 刘永铭哈哈笑着摇了摇头,又喝了几口酒,又吃了几片肉。 但掌柜还是没有动那柜台上的那枚银锭。 掌柜对刘永铭问道:“这位客人,您还要来点什么?赤黄青黑我店里都有备。要不我给您各拿一点合成一牒,您看如何?” 赤黄青黑指的是红豆、黄豆、青豆与黑豆。 刘永铭应道:“不必了。” “小店本小利薄,找不开您的银子!您身上带大子了吗?” 大子指的是铜钱中的一种。 朝廷发放的铜钱共有两种,一种叫制钱,也叫纹钱。一两银子官价兑一千文,后世清朝一两银子兑两千文制钱。 另一种就是吊钱,一百六十枚一吊。首尾两枚是铁钱且没面额,一共是一百六十二枚。 因为币值比制钱大,所以民间也叫它大子或大钱。 刘永铭笑道:“那这样吧,你再打两斤酒,装进酒坛封包好,再包五斤切好的白肉给我。剩下的你也不用找了,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您说,只要老小儿我知道!” “这附近住着一位姓侯的外地人。” “您说的是那个当官的?他就住在前面小街拐角的大院里。门前贴着一片纸的就是。” 刘永铭道了一声谢后,那掌柜便转身去打酒。 掌柜手速很快,没一会儿就用一个陶坛将酒打好,并用木制的塞子将陶坛塞好,正准备在上面加该一层黄纸用麻绳系口之时,刘永铭却叫停了他。 刘永铭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张银票来递了上去,说道:‘将这张银票与黄纸叠在一起用于封口。 掌柜笑了一声,接过刘永铭的银票,照着刘永铭的话去做了。 太子刘永铎问道:“六弟,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人家掌柜看破不说破,你又何必多此一问。送礼用的,还能是做什么用?” 掌柜见得刘永铭如此坦诚,才问道:“那位官员做的什么官呀?以前也没见过有什么人来给他送礼。” 刘永铭笑道:“我要是说那是个从三品的官你信么?” “不信!三品大员哪里会住我们这种穷地方。” 刘永铭呵呵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刘永铎身前柜台上的酒。 他觉得实在浪费,于是端起那碗酒,咕咕咕得便灌了进去。 刘永铭放下碗,打了个饱嗝,将碟子里剩下的几片肉都塞进了嘴里,然后带上酒坛与用荷叶包好的肉带着刘永铎离开了。 刘永铭吊而啷当得走着,与刘永铎的端正完全是两个状态。 刘永铎有些不高兴得说道:“六弟,刚刚为何不让我将话问完?” 刘永铭笑道:“小老百姓哪里使得起什么银子,用的都是铜钱。更不会一次买一担盐。就这样的店,也只是半斤半斤的买。一担一百斤呢!你那些话不是笑话是什么。” “说的也是,这也怪我自己不懂民间疾苦呀!父皇是对的!我的确应该多了解一下民生,要不然如何为民布政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世上哪有人到酒肆问盐价的,又有谁会到肉铺里问杀猪刀卖多少钱?何不上刑部问问枷锁卖几两银子,问父皇御案前的玺印值多少金子!” 太子刘永铎听得哈哈笑了起来:“也就是六弟你敢开父皇的玩笑了。这要是别人听去了,难免又会在父皇面前说你的坏话。放心,我是不会与父皇说的。” 刘永铎正说着,但又想起了什么,他突然说道:“不对呀六弟!平日里你也常进宫,我若是在曹相或是父皇面前说错话,你也是当面笑话我的,何况是那不认识的生人!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哪里什么内情,你别瞎想。” 刘永铭说着便快步向前而去。 刘永铎追上刘永铭,拦在了刘永铭的面前说道:“六弟!今日出宫在外,并无旁人,你与我言述何妨!刚刚你也讲了,父皇让我出宫找你,为的便就是让你带我看看那些我没见过的、说些我所不知道之事!” 刘永铭想了想,看了看左右。 时间已到了午后,脚夫力士们都已经上工了,街面上并无太多行人。 刘永铭拉着刘永铎走到路边,再一次观望以后才说道:“刚刚让你尝那肉你又不尝,反正也没关系,你也尝不出来。” “那肉怎么了?还是那盐有什么问题?” 刘永铭笑道:“你不是不聪明,只是憨厚而已。不错,那盐的确是有问题,宫里用的是青盐,而老百姓用的是白盐,所以我说你尝不出来。那店里的盐有些苦涩,应该是少了两道工艺,至纯度不足,。” “如何会少两道工艺?莫不是……” 刘永铎终于明白过来,他吸了一口气道:“是私盐!” 刘永铭点了点头。 刘永铎马上问道:“那掌柜知道是私盐么?” “肯定知道呀,你刚刚提起盐的时候,他的表情可不太对!你身着华服,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本街坊的,他一定是觉得你是微服出来查盐的什么官员子弟!” “贩私盐可是重罪呀!六弟!与我一同去兵马司,将那……” 刘永铭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以为父皇不知情?要不知情也不会有你太子党与大爷党近日之事了!” “此话怎讲?” “我大汉国位处关中,关中之内人口糜多,所产之盐也仅够关内所用!故而有时需向晋国买河东盐,向齐国买莱州盐,但私盐贩子却不会那么好心贩卖好盐,故而就出现了现在这等次品私盐。” “我想的到是私盐贩子卖的,父皇也知道么?若是不知,我回去后必让有司衙门追查!” “父皇知道!他不是不查,而是不能明着查!” “这是为何?” “私盐入关哪里有那么容易避过关隘盘查?盐商以正路盐引为据入关,少报瞒报。另一边贿赂有司,让其放行!” “那更要抓了呀!”刘永铎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刘永铭却还压着声音说道:“你可知我大汉国最大的盐商是谁?” “是谁呀?”太子刘永铎并不了解这一些。 刘永铭十分认真得说道:“陇西李家的李且!” “阿?陇西李家的?”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陇西李家,千年世家!其势力盘根错节,想要除去此害,只杀李且一人不足以平祸!所以父皇要对付的是整个陇西李家!但不是杀绝,而是削弱。弱了,他们也就不敢如此作奸犯科。弱了,也便随父皇心意办了!” “原来如此!那陇西府的余知府与宫知县是父皇……” 刘永铭笑道:“吏部只是甄选人才上报父皇,任免之事哪一个不是经父皇之手?吏部程尚书是大爷党!要都是吏部在办,地方上早就大爷党遍布了!” “我是想问……” “必定就是父皇故意安排那等铮骨之人上任陇西的!所以李家之事并不是意外!你太子党与大爷党闹了这么久,何时见过父皇有止戈之言?要有,也是让你与大哥不要斗,而不是大爷党与太子党不要斗!他只是以朝中党争为契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是他自己想对付世家豪门,毕竟朝里还有一些世家子弟在其中。” 第25章 御史台 太子刘永铎听了之后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父皇近日对那些事情……懂了!全懂了!还是六弟聪明!那、那曹相他……” “他那种人精能不知道?但他不能跟你说明!一是你仁义憨厚,他不想让你学得这些腹黑机巧。二是你也未必能听得明白。三来,你这人耳根子乱,别人七问八问的,你也就说了,他怕你到处乱说传进父皇的耳中!哪个皇帝愿意心思被人堪破还坏他大计?没有!震怒之下,你还有好?曹相还能有好?” “那你如何不怕?”太子问道。 刘永铭白了太子刘永铎一眼说道:“我哪里是不怕,要是平时我才不说出来呢。谁让父皇将你推给我呢!他敢这么做,我就敢这么说!” 太子咬了咬牙,说道:“那我回去以后绝不与他人提起你刚刚之事,省得你再与父皇较劲,也省得父皇生气。” 刘永铭皎洁得问道:“连曹相也不说?” “不说!” 刘永铭又问道:“你能保证他问起来你也不说!” “打死我也不说!”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你是太子!应该你是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而不是他来问你!他可以教你很多书本上的东西,但你也当有自己的隐私与城府,不可让他人全知!这才是父皇放心的储君,你只要能做到我所说的,父皇日后绝不会那么再训你了!” 太子刘永铎听得连连点头,突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刘永铎说道:“即是之前父皇有意安排,那此事父皇为何总拖着呢?” “父皇又不是昏君,虽然用上了帝王之术,但案子如何都得公开公正不是!还得等刑部那一边的结果呢!谷从秋不是还没查完吗?等他查完了,写道奏疏到御前,父皇再往下一推,来个三堂会审,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要是刑部给的结果和父皇心里面所预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真跟你解释不清了!反正就这么说吧,刑部查到与查不到都无所谓,主要是经刑部的手,让所有人觉得陇西李家是因党争而祸,绝非父皇下的手!” “还是绕不开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呀!” 刘永铭笑道:“那余知府、宫知县进大理寺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年前就进去了!在大理寺的大牢里过的年!” “知道为什么还没开审么?” 刘永铎摇了摇头。 刘永铭应道:“大理寺是国法所在!大理寺卿及两位少卿不敢有派系,若有派系其司法必有所偏袒,此父皇大忌也!也正因没有派系,他们做事战战兢兢,更是不敢得罪大哥与二哥你!所以……” 在刘永铭的提醒之下,太子刘永铎终于是想明白了,他说道:“所以他们是在等这场党争斗结束后,才会判余、宫二人的案子!可是……可是党争的焦点就是余宫二人的案子呀,若是不判,这场党争又如何算是结束呢?” 刘永铭笑道:“你觉得呢?” “御史台!” “对咯!症结还是御史台!听陆预说,父皇先派的右都御史去查余、宫二人所言之事,后左都御史来弹劾余、宫二人!” 太子刘永铎说道:“御史台大部份都是大哥的人,那左都御史就是铁杆的大爷党,尽说余宫二人之坏话,所以父皇才会将那二人下狱。而右都御史是父皇指派……” 刘永铎彻底得明白了! 他说道:“所以你才要带我来见右都御史侯不平,让我去拉拢他,好在此事上通情?曹相深谋远虑,他应该也能想得到呀,用得着我去找侯不平么?” 刘永铭白了刘永铎一眼说道:“左都御史是御史台长官,而右都御史只是挂职虚衔!御史台不似户部,需要两派人马相互牵制。相反,如若御史台派系太多相互攻谄,那父皇上朝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所以御史台里的言官要不是大爷党,要不就没有派系。父皇为了安定朝局自然也不可能让曹相将人安排进去!” “什么意思?”太子刘永铎又有一些犯糊涂了。 刘永铭耐心得解释道:“还能什么意思!曹相之前就是父皇的太子舍人,他是潜邸从龙出身的!二十年前,父皇与秦王皇叔的争斗他没少给父皇出主意!当了这么多年的首辅,他会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他不敢将右都御史弄成太子党来犯父皇的忌讳!这你还不明白!”火山文学 “阿!”刘永铎惊道:“那我们还是不要去找侯不平了吧!” 刘永铭气道:“他不敢找侯不平,但你得去找呀!父皇把你叫到我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忘了刚刚怎么说的了?一国储君当要拿出储君的魄力出来,让父皇知道你有本事平定事态、解决事态!让父皇觉得你有能力制衡太子党与大爷党!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刚刚说的你都忘了?你若是还想着天天让父皇登鼻子上脸的骂你,我们现在就回去喝花酒去!” “这……”刘永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道:“行!我跟你去!只是……你知道的,我嘴巴笨,不如你利索,我……我……我不知道怎么收服他成为太子党,我没做过这种事呀,都是曹相在弄……” 刘永铭呵呵笑道:“我能不知道么?就靠着这一坛酒了!走吧!” “现在时候还早,侯不平还没放衙吧?” “我们又不找他,找他就不来这里了,直接去他衙门多省事!” “阿?我们去他家不找他找谁?” “跟我来就是了!” 刘永铭带着刘永铎来在街角拐了一下,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院。 只是那家小院破败不堪,外围的土围墙还塌了一小块。 与掌柜说的一样,那小院的大门上贴着一张纸。 刘永铎凑上前去念道:“不可随处小便!” 刘永铭笑道:“脚夫力士虽是贫苦,却也爱喝两口。我们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街酒肆不少,再过去就是西市,那边醉汉更多。想来是常有酒鬼经过街口,尿急之下就在此门墙边上放那么一把。故而有此行字!” 刘永铭说着将手上的酒坛与肉交给了刘永铎,自己上前将那张纸从墙上揭了下来。 刘永铎问道:“六弟,你撕人家这纸做甚?” “有用!现在别问!回去以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刘永铭将那纸收入怀中,然后用力得拍着大门。 只听得大门后面传出一位老妇人的声音来:“是大郎回来了么?今日如回来的这么早?” 刘永铭笑道:“非是侯大,乃是其朋友,特前来拜访。” 大门一开,里面果然是个老人家。 老人家看起来十分健硕,可见平日里没少干农活。 老人家连忙说道:“我家大郎还未归来,家中并无长物,不好接待二位。” 刘永铭指着那刘永铎笑道:“不用你家准备,我兄弟已带了酒肉来了!” “二位这是……” “将客人堵在门外可不是待客之道呀!” 被刘永铭这么一说,老妇人只得将门口二人请了进去。 侯不平的家里不只是外面破败,里面的家具看起来都十分老旧,但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刘永铭一点也没有客气,一进到大厅里,便就在桌边凳子上坐了下为。 刘永铎却是十分客气得拱手道:“您便是侯右都之慈堂吧?在下有礼了。” “您是……” 太子刘永铎正要自报身份,刘永铭抢着说道:“他是我兄弟,都是侯不平的朋友。原本也没有什么空,今日是也是讨了一个闲,才来这里的。老夫人放心,我们可不是来送礼求他办事的!只是找他喝两杯,酒肉也都是自带的,不让他破费。” 老夫人有些难为情得说道:“才过午后,怕是大郎没那早回来。” “没事,我兄弟二人今日有些闲空,坐等他便是了,老夫人您忙您的去吧!不必理会我们。二哥!把东西放下,别提着了,进了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了!不是外人!” 老夫人面露难色,又不好赶人走,只想着二人等不及了自行离去。 老夫人说道:“二位,你们慢坐,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来。” 老夫人说着便向内堂而去。 刘永铎将东西放在桌子之上,靠近了刘永铭,问道:“六弟,这事不对呀!” “哦!二哥不错呀!脑子一下变好了,都能看出什么地方不对了!” 刘永铎连忙说道:“六弟别笑话我了!是真不对!侯不平一个右都御史,从三品的官职,为何家中如此……如此贫困?不至于呀!” 刘永铭不敢正视刘永铎,伸手便将那酒坛子打开来,并说道:“他家的事情你莫管!” 刘永铎小声得问道:“你刚刚在坛子皮里封上一张银票,就是因为他家里穷吧?看来你是知道原委的!快与我说一说,若我不知他处境,我如何拉拢他呢!” 刘永铭啧了一下嘴,说道:“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侯不平入朝为官之前做过一任商洛知府。” 第26章 真性情 太子刘永铎想了起来,说道:“是呀,那一任商洛知府贪赃枉法被父皇正法了,调了侯不平过去处置疫情。大疫期间他举措有方,不至于传入洛阳及关中。只是朝廷当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太后还召集父皇各嫔妃让她们拿点私房钱出来呢!七弟的生母德妃当时还未封妃,正因为出了大钱,所以才封为德妃的。” “你能想到的就这些?你就没想过他平疫时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嗯?是呀!这事……” 刘永铭笑道:“他便卖了家里所的家产,还在外面借了不少呢!借的银子可是要还的!” “阿?那些银子可是朝廷用掉的,如何要他来还?” 刘永铭又笑道:“他不还谁还?难道把账挂在商洛府弄出一个亏空出来?这些亏空谁来摆平?他可以是个清官好官,那他的后任者呢?谁能保证也是清官好官?那些亏空到头来还不又得摊回到刚受灾的百姓身上?” 刘永铎摇了摇头,叹道:“是朝廷对他不公呀!” “不用你感慨!父皇都看在眼里呢,要不然他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从正五品升到从三品?正常升迁得熬半辈子呢!” 刘永铎咬了咬牙说道:“他外面欠了多少银子?我看看能不能从我东宫里划出点银子来给他。” 刘永铭笑道:“不多,六千四百两,年息三百二十两。” “阿?利息这么多的么?” “这算多?这只是两分月息而已,比起市面上的三分已经低很多了。” “不是,六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刘永铭避过太子刘永铎的眼神,答非所问得说道:“我银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合着是你收他这么高的利息!” 刘永铭啧了一声说道:“二哥!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好心借给他银子用于给灾民救命的,他感谢我,给我点报酬怎么了?没我那几千两的银子,怕是得死上更多人!” 太子刘永铎无语得摇了摇头,说道:“从三品的年俸也不过三百二十两吧?这么说他这官是给你当的,每年俸禄全进你口袋了!难怪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正此时老夫人端着两杯茶水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得二人像是吵架一般,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二哥跟我开玩笑呢。” 刘永铭说着,打开了荷叶包,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能不能借我们两套碗筷?我们吃喝等人。二哥,你也一天没吃了,喝点吃点吧!” “不吃!不喝!我说六弟!你……难怪父……父亲天天那般说你了!这种银子你也敢赚呀!” 刘永铎哼了一声,生气得便向着外面而去。 刘永铭向着老夫人拱拱手,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二人先走了,改日再来造访!” 刘永铭说着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太子刘永铎追去。 刘永铭赶到了大街上将那刘永铎追上,拉着他的衣袖说道:“二哥不错呀!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 “装?装什么装!我是真生气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生得好!生得好!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生气呢!应该要有脾气,谁都得有脾气!父皇能看到你对这种事情发脾气一定很是欣慰!放心吧,这若是大哥冲我发脾气,我非给他找点事不可!但你不同!我们是同胞兄弟嘛。” 刘永铭与太子刘永铎同是德育皇后所生,所以有此一句。 刘永铎停下脚步说道:“你将他那利息免了,我便不生你的气!”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谈生意又谈感情,必伤一处!” “六弟你!”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吧!” 刘永铭说着将刚刚从侯不平大门上揭下来的字递给了太子刘永铎。 刘永铎问道:“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马上拿回去装裱,挂起来!一会儿侯不平到东宫找你时,他看到自己的字,他便知道你有多重视他了!” “在我东宫里挂一块‘不可随处小便’的告示,还得装裱起来?六弟!你可不能像戏耍陆礼部那般戏耍我!我们是同胞兄弟!”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说道:“谁让你就这么挂起来了?装裱的时候将字给拆开再组!” “嗯?拆开?再组?” “你可以把‘不可随处小便’倒个顺序,不就变成‘小处可不随便’的勤勉警句了么?” 太子刘永铎焕然大悟起来:“果然还是六弟你脑子活份!” 刘永铭说道:“快些吧,装裱也是需要时间的,一会儿那侯不平来东宫找你,你若是没装裱好,可就显不出你的诚意来了!” 刘永铎问道:“他一会儿会来东宫找我?”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又道:“你觉得侯不平是个贪官么?” “当然不是了!若是贪官他家里也不可能这么穷困!” “酒坛子外皮上封着五百两的银票呢!你刚刚不是看见了么?你觉得他会收?” 刘永铎吸了口气说道:“一定不会!我们未报姓名,他如何会到东宫找我?” “别问了!你太笨,跟着解释不清!你以为侯不平是怎么当上右都御史的?那是因为他是孤臣!官场上没什么朋友!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你以为那个老夫人真当没事发生么?刚刚你说话那么大声,她早听去了!借他银子的是我,我又叫你二哥。侯不平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你来过。” “可那银子是你的呀!” “可酒坛子和那包肉是你提着进去的呀!” 刘永铎两眼一瞪,说道:“合着你从喝酒买肉开始就将我算计进去了?” “兄弟之间说什么算计不算计的!不是我不跟你说,你这人实在老实,不会说谎。若是真跟你说了原委,你定然装的不像!” 刘永铎马上明白了一切。 刘永铭又道:“你回去以后马上叫人安排宴席,强留他饮宴,只请他一人即可,不可使他人在场!你再打发宫人去他家里送上一桌席面,外加几匹绸缎!别说是送给侯不平的,就说是送给老夫人的!至于侯不平……” “如何?”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就摆你平时那一副真性情也就是了!” “我平日里什么真性情?” “就是父皇、曹相他们说教你时,你低着头一句不发的真性情呀!” “六弟莫要笑话我!” “谁有空来笑话你!你请宴侯不平,只说你是故意引他来的!那张银票你记得要收回来,他不是那种可以用银子收买的人,你若是不收回银票,他必不诚心臣服。然后你只说要向他请教科道之事,他见你礼贤下士,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也别管自己听得懂听不懂,反正像刚刚我说的那样,当作父皇、曹相训你之时一般,你站在一边听也就是了!” 刘永铎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又道:“你向来谦逊,所以用不着装。但且记住,一定要留他在东宫里住一夜!最好是与他让秉灯夜谈!也用不着你说什么,主要是听他说。他若是担心家里老母亲,你便说,你早已经打发宫人给老夫人送去了席面了!” 刘永铎听着摇起了头来。 刘永铭问道:“二哥是觉得我这里面说得有问题?” 刘永铎叹道:“我若是侯不平,亦是抵御不住这等知遇之恩。六弟,你若是参政,必然是会引得许多朝官对你死心踏地!”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少来奉承我了!你一太子也用不着奉承我!回头记得把那五百两银票还我!走吧!我送你去西市,给你雇辆车回东宫!” “好!” ………………… 黄昏未至,那侯不平便担着一个荷叶包回到了家中。 那侯不平五十不到的年纪,但脸上却写满了沧桑,想来这些年没少受罪。 他手上提的荷叶包是从御史台带回来的。 地方衙门会管全天的饭,但长安城的衙属却只管中午一顿。 虽然只是一顿,但伙食却是极好,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从三品的官员,吃的不可能与其它官吏一样。 侯不平会将自己吃不完的饭食打包一份,在黄昏前带回家孝敬母亲。 侯不平刚一踏进家里便看到了桌子上的酒坛与那包肉。 而侯不平的母亲而忧心忡忡得坐在桌边。 侯不平问道:“哪来的酒呀?” 老夫人应道:“午后来了两个人,说是你朋友,自带酒肉过来,说是坐等你回来。” “我自进京上任御史以来,弹劾了不少官员,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呀!”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便吵了起来,然后便离开了。只是那酒……” “酒怎么了?” 老夫人将手上的银票递了上去。 侯不平两眼都瞪圆了:“母亲!你收人银子啦!我……我……我若是被污名问罪,如何有颜面去见地下一世清名的父亲呀……” 第27章 教坊司 老夫人苦着脸说道:“我没收!这是夹在酒封里的,我也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 “我在后堂听得他们的只言片语,好像其中一位就是你当初在商洛府时借你银子的债主!” “是他!他如何来了?不行,我得把银票还回去,他的银子可不好拿,当初我若是知道银子是他的,我才不会去借呢!” “东西不是他提来的,而是另外一位。” “可知是谁?他们之间可有称呼?” “你债主称他作二哥。” “阿!太、太子!” “什么?” 侯不平急道:“把银票给我,我得马上出去一趟,得将银子还了!” 侯不平说着从老夫人手上接下了银票。 他正要离开听得老夫人在后面叫道:“你手上还提着东西呢!” 侯不平低头一看,回身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之上,这才匆匆得离开。 侯不平刚离开家没多远,只见得一支由十几个东宫宫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得走了过来。 他们之中有的提着食盒,有的拿着绫罗绸缎,在侯不平家门口停了下来,敲响了侯不平的家门…… ………………… 刘永铭送走了太子刘永铎,自己回到了红杏楼中。 但他却没有在红杏楼里久留,拿上了“枯木龙吟”便离开了红杏楼。 两碗酒下肚的刘永铭嘴里呼着酒气,带着微微的醉意来到皇城脚下的一座牌坊边上。 他抬头看了看,那牌坊上写着“教坊司”三个字。 牌坊以里,两个杂役正在大门前打扫着。 刘永铭装作酒醉,踉踉跄跄得走了进去。 刘永铭往教坊司的大门一闯,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大声得叫道:“哪里来的醉汉,这里也是能随便闯的!哟!六爷!” 那人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连忙上前搀扶住刘永铭:“六爷,您如何穿着这样,小人都快认不出您了!” 刘永铭装着说醉话:“谁还没赌输过呀,不过是让人扒了衣服而已,又不是把手剁在赌桌上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人心中嘀咕起来:“怕是从古到今,也就只有您一位王爷会把衣服给赌没了。” 刘永铭抓住那人的衣领佯醉问道:“你,你什么人呀,如何认得本王?” “那是自然,您多有名呀。小人再有眼无珠,不知哪家墙高、哪家树矮,还能不识得您老呀。只是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人了。小人姓黄,在教坊司任奉銮职。去年冬至,又遇寒灾,皇上祭祀天地以后,在贞观殿摆下家宴。当时小人带了一队舞姬进宫演舞,当时演的‘来年丰’,六爷还打赏了小人一枚金豆呢!” 奉銮是官职,正九品。不仅教坊司有,太常寺、礼部也都有这样的官职,职能是管理相关的演艺人员。 刘永铭哈哈笑道:“真没想到还真有人记得本王的好!” “六爷,您慢点,小心绊着脚,您如何来我这了!我正打算散衙回去呢。” 刘永铭笑道:“刚刚听得赌友讲起,你们教坊司来了一位美丽的可人儿,本王被他说得馋了,特地前来见一见!” “教坊司近日没来什么新人呀!” 刘永铭将笑脸一收,瞪着黄奉銮。 黄奉銮脸部肌肉抽了一下,连忙抡起胳膊打了自己一巴掌,说道:“瞧我这记性,有有有!真有这么一位,但是……但是那案子还没判呢,礼部那一边交待了话,别为难她。” 刘永铭怒道:“少拿陆预说事,他压不住本王!人呢?带本王去见见!” “六爷,您这……大爷交待了……” 黄奉銮话都没说完,那刘永铭抬起左手,一巴掌又狠狠得抽到了他的脸上。 黄奉銮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脑子都有一些发蒙,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刘永铭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刘永铭气道:“少在本王面前提大皇子,提起他来我就生气,别让本王发火烧了你这破庙!” 黄奉銮捂着脸说:“六爷息怒!六爷息怒!小人就这带您去见!这就去!” 对于一个正九品的小官来说,大皇子惹不得,被称作混世阎罗的刘永铭更是惹不得,因为刘永铭真的会放火烧房! 黄奉銮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刘永铭就向着教坊司深处而去。 教坊司深处住着许多人,那些人大多是犯妇或是犯官的家属,只是现在沦为了官伎。 她们平日里练习技艺,为一些官员弹唱献舞,甚至有时还会被要求陪酒陪床,维生之艰难可想而知。 如果宫知县的案子坐实了,她的女儿很可能也是这样的命运。 黄奉銮带着刘永铭来到一间房间前,也不经过里面人同意,就将门推开,并让出道来,站在一边。 刘永铭贱笑着走了进去。 房间不到十平大而且十分简陋,除了一张破旧且不平的桌子之外就只摆了一张床。 床还不是架子床,就是两条长板凳上铺几块长木板而已。麻布床单下铺着的是结成小捆的稻草。 床沿上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 少女五官清秀,身姿漫妙。虽然穿得不好,但如果打扮一翻,再穿上碧霞美衣,必是天宫里蕊珠仙子一般的人物。 只是现在少女两唇失色,面容憔悴,看着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痛。 但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有礼部的招呼及大皇子的“照顾”,让少女还能一个人住一间。别人可都是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刘永铭奸笑着走上前去,伸出手托起了少女的下巴。 少女十分不情愿,将头甩向一边,躲开刘永铭的手。 黄奉銮有一些急了,他说道:“不得无礼!这是六爷!惹恼了他老人家没你好果子吃!六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刘永铭一摆手,让黄奉銮不要说话。黄奉銮立刻就将嘴闭上了。 “本王就喜欢烈女的这股劲,摸摸小手就会脸红,亲她小嘴还跟你急,有娇有羞才是最好的。那些没羞没臊、人尽可夫之流,还不如本王青楼里的姑娘来的妖艳,那多没意思呀!” 刘永铭又对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并不回答,黄奉銮怕刘永铭又发脾气,马上替少女说道:“宫玥璃,是陇西县宫千树宫知县之女。” 刘永铭摸了摸身上,将所有的碎银子都拿了出来,递上前去,说道:“去紫烟轩叫一桌席面,本王要和小美人乐合乐合!” 黄奉銮为难得说道:“六爷,紫烟轩可是从来不外送的。您去的话他们可能会,但小人的脸小,他们不会买小人的账的。而且紫烟轩吃一席挺贵的,您这些碎银子能在别处办一桌好的席面,但真要让紫烟轩备那么一桌,怕是没有一、二十两银子是办不下来的。” 一般人吃饭,二、三钱银子就可以吃得很好了,一桌酒席一般贵的也就一两多。 但刘永铭经营的酒楼都是高档酒楼。从酒到菜,从侍女招待到内部装潢可谓极尽奢华,一场酒席下来至少十两银子。 刘永铭气道:“你去到那里说是本王叫的席面就行,那是本王的产业本王还能叫不动?还花钱?笑话,本王什么时候白使唤过人呀?这碎银子是给你赏给跑腿的人的赏钱!长点眼力界吧!” 黄奉銮一听心花怒放:“小人马上办!马上办!” 黄奉銮说着便向外退了进去,连忙吩咐打杂小厮去紫烟轩以刘永铭的名义叫一席席面过来。 刘永铭看着坐着床沿上的宫玥璃安慰道:“小美人别慌,一会儿酒过三旬,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宫玥璃如惊弓之鸟,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发出一言。 刘永铭就这么呆呆得看着宫玥璃。 刘永铭此时想的却不是美色,而是宫知县的案子:“多美的少女呀,静娴雅香,定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若不是因为事态,定能嫁个郞才贤士,幸福一生,可惜了……” 刘永铭出神得想着,那宫玥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 她的两手在衣袖之中像是在扭捏着布角。 刘永铭皱头一皱,但马上又回复了贱笑的神情。 只见刘永铭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宫玥琉的右手手手腕,要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宫玥璃原本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被刘永铭一拽,伸出了袖子之外,只见得一把亮煌煌的匕首就握在那宫玥璃的手中。 宫玥璃的手腕被抓住,哪里使得上什么劲,被刘永铭一拉扯,整个人扑进了刘永铭的怀中。 那宫玥璃尖叫一声,刘永铭已然转动身子坐在了床沿之上,那宫玥璃自然也被拉着坐在了刘永铭的大腿之上。 刘永铭右手抱着宫玥璃的腰,左手紧紧得将她的手腕压在了宫玥璃的大腿之上。她的袖子正好盖在了匕首之上。 宫玥璃正挣扎着,在房间之外听到动静的黄奉銮推门而入。 宫玥璃一下子慌了,她从刚刚黄奉銮的话里听出来自己面对的是一位皇子,而自己正拿着匕首对着刘永铭,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第28章 马匹生意 宫玥璃正不知所措之时,那刘永铭冲着那黄奉銮喊道:“出去!别坏了本王的兴头!” “是是是!”在黄奉銮的视角中,刘永铭正在对宫玥璃不轨,他哪里敢打扰刘永铭的兴致,只得应了一声退出房间之外,并将门关好。 刘永铭对宫玥璃贱笑着,对她手里的匕首一点也不在意,而是调戏道:“小美人,别急,本王会好好得待你的。来!香一个!” 宫玥璃哪里会肯,将头侧了过去,不敢面对刘永铭。 头侧过去了,脸颊与耳朵却是面对着刘永铭的正脸。 刘永铭在宫玥璃耳边轻声说道:“外面全是我大哥的人。哦,就是大皇子。你有什么动静他们就会马上进来,像刚刚那样!” 宫玥璃一愣,她不知道刘永铭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 刘永铭问道:“陇西县衙户房着火前后,宫千树是不是给过你一份账本?” 宫玥璃没有回答。 对于宫玥璃来说,刘永铭的行为十分怪异,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人信任。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想来除了你,宫千树也不会把账本交给别人了。我知道你一定藏起来了,如果你还放在身上,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爷党,或是陆礼部、谷侍郎,他们早将其搜走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宫玥璃依旧沉默,刘永铭问道:“有人给你动过刑吗?” 宫玥璃还是不说话。 刘永铭笑道:“想来没有。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爷党,他们都怕对方将你手中的账本逼问出来,所以他们都不想你进入正经的衙门之中。即使刑部的谷从秋接了活,他也不敢随意用刑,不管是问出来还是没问出来,谷从秋的处境都会很难堪。陆礼部将你弄进教坊司,是随了所有人的意。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将你顶上风口浪尘之前对你进行威逼利诱。”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冷静的表情,接着说道:“想来你进到教坊司以后他们没少来找你吧?朝廷里的两派人马已经僵持住了,你爹宫千树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用刑,不过也可以从则面说明你爹并没有认下大爷党的御史对你爹的指控之罪。” 宫玥璃的神情一直十分警惕,之前警惕的是刘永铭对自己的不轨行为,现在警惕的是刘永铭话里话外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教坊司可不会让你将匕首带进来。你能藏得这么好,可见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谁要对付你爹,谁想保下你爹。可就是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把账本交出来呢?” 宫玥璃没有回答。 刘永铭轻声笑道:“一定是因为那份账本拿出来以后你爹不仅不会安全,而且会更危险!对不对!” 宫玥璃是坐在刘永铭的大腿上的,刘永铭能明显得感觉到宫玥璃颤了一下。 刘永铭说道:“也就是说,你爹宫千树在陇西当地的确是收了别人的银子!不管是他向别人要的,还是别人送给他的,这些银子都入在公账里了,是不是?” 宫玥璃还是不说话。 刘永铭又小声得说道:“陇西县户房被烧,县丞焚死,如果不是意外又说明了什么?只能说你爹将收来的银子入了县里的账!这又说明了三件事!第一,你爹收别人的银子是真事,但你爹很可能不是贪官,因为银子他没有私用,而是用作公事了,但现在你爹他说不清楚这事,所以他不会说出来!” 刘永铭说到这里宫玥璃才僵硬得侧了侧头,拿眼角扫了一眼刘永铭。 刘永铭抓着宫玥璃的手有一些松了。 宫玥璃虽然紧紧得抓着匕首把柄,但好像没有要去刺刘永铭的意思了。 刘永铭又说道:“第二,你爹之所以说不清楚,一定是因为这些银子很不干净!不干净到让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不能说出来!” 宫玥璃瞪着双眼用眼角注视着刘永铭的得意的表情。 “第三,县丞一定知道这件事,他如果不知道,他是不会死的!也就是说,你爹很相信那个县丞,至少他也没让别人知道银子之事!” 宫玥璃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刘永铭又道:“我不想知道你的账本在哪,也不想知道那些不干净的银子是谁给的,更不想卷入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之中。我只想知道,陇西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非要用不干净的银子去堵这个窟窿眼!你看过账本是不是?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玥璃好像很想把心中的事情说出来,但她一直在犹豫着,他不知道刘永铭能不能信任。 刘永铭又道:“账本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陇西县发生的事情,只有摆平了那件事情,就算是账本被大爷党拿到手,也能向父皇说清楚。除非是宫知县自己闯下了塌天的大祸,就算父皇会原谅他收别人的银子,也会因那件事情而处置他!” 宫玥璃沉默了好一阵子,玉齿轻启,刚想要说,却又马上闭了起来。 刘永铭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得等待着。 许久之后,刘永铭能明显得感觉到宫玥璃抓着匕首的手已经不再用力了,她似乎想了许多。 正当宫玥璃再一次想开口之时,房间突然被人打开,宫玥璃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黄奉銮笑着脸走了进来说道:“六爷,酒菜来了。您看……” “快摆上呀!别让本王的小美人等急了!” 黄奉銮应了一声,招呼着身后提着食盒的杂役进来。 那些杂役收拾了一下桌子,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上,然后又从外面移来了两条圆凳放在桌边。 刘永铭哈哈一乐,右手单手抱起宫玥璃站了起来。 那宫玥璃的脚尖点着地,只能被刘永铭抱着来到桌边。 刘永铭将宫玥璃的蛮腰一甩,自己先坐了下去,那宫玥璃就势又坐在了刘永铭的大腿之上。 杂役将桌面布置妥当之后,留下了一个人给刘永铭斟酒。 刘永铭白了那杂役一眼,说道:“本王与小美人说情话呢,要你在这里碍眼?快给我滚!” 刘永铭喝了一声,杂役被吓了一跳。 长安城官面上没有人不知道混世阎罗的爆脾气,他哪里敢得罪,只得退了下去。 黄奉銮陪笑着:“那要小人伺候吗?” “去去去,您也别在这里碍眼!把门带上!” 黄奉銮也只得走了出去,在外面将门关了起来。 刘永铭此时才完全松开抓着宫玥璃右手的左手,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你能救我爹么?”宫玥璃突然说起了话来。 刘永铭看着酒杯轻声应道:“我不想骗你,我在朝里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没有力量去救你爹。而且就你爹现在的情况,怕是……怕是救不了。我来找你只是答应了礼部陆尚书过来保你一保而已。至于陇西县的事情,我只是好奇。你想说或者不说,对我都不重要。” “是羌人。”宫玥璃这次没有犹豫得说了出来。 宫玥璃觉得,自己在刘永铭的面前好似一点秘密都没有。即使自己不说话,他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且一步步得接近真相。 不如吐露一点出来,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一下,也许这样对自己的父亲有些帮助。 刘永铭疑问道:“羌人?羌人怎么了?” 宫玥璃答道:“县里来了一个商贾与羌人做马匹生意,要走了近百匹的好马,是县衙做的保,但是……但是商贾只给了定钱,他们拉走了马匹以后根本没有结款,然后……然后羌人就开始闹事,还劫掠了一个山林中的村子。我爹为平息羌人之怒从县里拿出银子给了羌人。” 刘永铭摇了摇头,他十分不解:“上报就行了呀,只要朝廷那里抓住贾商给羌人一个交待,如何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县衙还给商贾做保?这商贾的来头很大么?你爹宁可让县里亏空也不敢上报?”火山文学 “不知道,账本里是那么记的。” 刘永铭寻思了一阵也没想出个结果出来:“你先吃点东西吧,看你消瘦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我……”宫玥璃是坐在刘永铭的大腿之上的,这样的资势如何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从容得吃饭呢。 刘永铭却是没有放下宫玥璃的意思,他轻声笑道:“放你下来外面的人就知道了!你就这么坐着吧。” 刘永铭的脑子还在转着:“马匹……羌人……县衙……商贾……账本……银子……” 刘永铭自言自语得说:“如果给宫知县银子之人与买马之商贾是同一人,宫千树根本用不着避讳什么,那本就是羌人应得的。若商贾与给银子的不是同一个人,他愿意掏银子出来给宫千树堵窟窿眼,他是放贷给县衙么?不可能,朝廷不许地方官这么做。就算是真这么做了,那人就不怕这笔银子收不回来么?他做这等陪本买卖做什么……” 第29章 事实真相 刘永铭有一些想不通,他又喃喃得说道:“这个买马的商贾的来头一定很大,大到县衙愿意给他做保,但却又不能将他说出来……” 刘永铭想到这里,两眼突然放了一下光,他喃喃得说道:“宫千树被人算计了!虽不是一个人,但却是同一波人!” “什么?”宫玥璃感觉到刘永铭想到了些什么。 刘永铭说道:“有人来到陇西县要向羌人买马。羌人穷困,贫则好斗,总有治安之困,为解羌人之乱,宫千树从中牵线,联络双方,想要促成这笔生意。羌人手头有钱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杂事,宫千树本心是好的,只是被人利用了。” 宫玥璃好似还不能理解。 刘永铭解释道:“陇西府不只是羌人聚集之地,还是世家李氏之祖籍所在。因李家势大,手下佃户又多,常有欺压乡民之举,在乡县横行不法。陇西知府余讽与陇西知县宫千树对李家常有不满,多次上书言李家之事。而李家的李裕是大爷党,在朝里做户部侍郎!” 宫玥璃还是不明白。 刘永铭又道:“皇上不想让太子党完全把持户部,让大爷党的李裕进到了户部里做侍郎。虽然他是大爷党在户部的一枚钉子,但碍于皇上,太子党也不敢将它拔了,这么多年来还算相安无事。太子党与大爷党之间矛盾重重,差的其实只是引火之物,一点即燃!有一个有心人,他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弄出了这些是非来!如果不是朝里的什么大人物,宫知县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宫玥璃愣了愣神,她是真没有想到一个陇西县之事还能牵扯到朝廷里的各种关系。 刘永铭接着说道:“那位大人物派人到陇西县买马,正好宫知县想让羌人有所收入,所以从中做保,沟通其中。却不想那人取了马之后便走了,没有给足银子。宫知县即不敢去要,也不敢上告,正此时羌人成乱,宫知县不得已,只得先动用了县里的库银。也正是因为动了库银,所以他才不能向朝廷说起。” 宫玥璃此时才明白了一些,刘永铭又道:“宫千树是好官,被人告收受贿赂,只要抄不出脏银出来,他最多就是去官流放,不累及家人。但要是私动库银,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了!那位有心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他一定又派人过来送银子,但这一次他有条件!” “什么条件?”宫玥璃问。 刘永铭冷笑一声道:“他想让宫知县将李家告到底,要将李家推上风口浪尖,让太子党与大爷党争斗起来!但宫千树只是一个知县,他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所以还得再牵扯更上面的官员。所以,那位有心人一定是让宫知县去找余知府,二人联名再次上表李家之事。余讽之前也上书过关于李家之事,但他不知道陇南县羌人马匹交易之事,他一心只为了遏制豪门世家,所以才会与宫知县联名。但是……” 刘永铭的眼皮一跳,又说道:“但是那位有心人很有心机,他知道光靠地方知县知府的几本奏疏是不能将李家推上风口浪尖的,真正能让李家成为众矢之的的事情,是让宫千树因受贿入罪,这样一切就都能摆在皇帝的面前了。而且这些还不用自己出手,只要透出一点点的风声,大爷党的御史闻着味就会赶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火山文学 刘永铭好似明白了这一切的关切:“但是,如果事态被顶上风口浪尖,那位有心人所做之事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他必须要磨灭一些证据,证据其实就是那本县里的账目。只要账目没有了,那位大人物与羌人的交易就是一份正常的交易,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宫知县自己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户房一定会着火,所以管理钱粮的丞县就一定要死!” 宫玥璃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我如何会知道?你看过账本,如果你都不知道,说明账本里根本没有提及姓名,或是根本不敢提。羌人应该也不知道,会做出如此周密计划之人不可能会用到真名。宫知县之前要是不知道,现在也一定知道那人是谁了,而且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更知道账本的重要之处,所以在户房与县丞出事以前,就将账本交给了你。但他给你账本不是让你去说明事实真相的!” 宫玥璃沉默了,因为宫千树给她账本的时候的确是交待了一些话。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说道:“宫千树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他现在只想保全你!说出真相,以私动库银之罪,你也得被牵连,所以你不能把账本交出来。账本的作用只有一点!那就是让那位有心的大人物自己良心发现站出来保护你。宫千树一定是跟你说,如果哪一天你不能自保,就将账本交出来做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宫玥璃颤了一下,好似宫千树交给宫玥璃账本之时刘永铭就在现场。 刘永铭接着说道:“这个大人物现在一定是急于从你手上拿到账本,甚至为了让宫千树放心,他可能还会来救你。此人可比我还狠呀!就这么一个伎俩就能让太子党与大爷党斗的你死我活,我越来越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但可以肯定他即是不是太子党也不会是大爷党……” 刘永铭说到这里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似想起了什么来:“怎么会是他!” 宫玥璃想得更多,她脱口而出:“礼部陆尚书!我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谁是太子党谁是大爷党,只知道除了教坊司的人,就只有陆尚书与我说过此事。” 刘永铭轻轻得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求我来保你安全的!陆预你行呀,难怪你会跟我服软,原来在这里等着本王呢!想将本王耍的团团转,门都没有!我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呵呵,四哥呀四哥,你使的这手离间计可真好呀,搅得太子党和大爷党在朝堂上就差着拿真刀真枪干了。”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道:“不可能是四哥在背地里裹乱,四哥好谋无断、虎头蛇委,他干不出这么漂亮的活来。至于陆预……” “你……”宫玥璃不知道如何称呼刘永铭,“你能不能……” “不能!”刘永铭知道宫玥璃想说什么,他根本没有给宫玥璃机会开这个口就拒绝了。 刘永铭直言道:“你心里应该也明白了,宫知县是救不回来了,他甚至都将你安排好了。他是很冤,但国法就是如此。不是我不想说些心慰话,现如今那些便宜话一点也没用。” “你是皇子,是王爷,向皇上求情的话……我、我愿意……” “拿什么向皇上求情?虽说宫知县情有可原,但把私动县库之事说出来,更是死罪一条,罢官都是轻的。就算不说出来,无论太子党与大爷党谁赢了,你觉得输的一方会放过宫知县吗?与其被人所谋杀,不如就义在大理寺大牢之中。让父皇觉得他是因党争而起的牺牲者,然后会因内疚而给你一份恩典,仅此而已。” 宫玥璃沉默了,她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宫千树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 但宫玥璃还是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起滚来。 刘永铭只得说道:“你若是好好得活着,宫千树心中还有会几份宽慰,你若是不爱惜自己,怕是他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宫玥璃抽涕了两声,却是没有哭出声音来。 刘永铭再一次将宫玥璃拿匕首的手握紧了,这一次他不是担心宫玥璃想要给自己一刀,而是在想办法安慰宫玥璃。 过了好一阵子,宫玥璃才晃过神来,她看向了桌面上的那些食物。 宫玥璃好像已经想通了,她的右手一松,匕首落入刘永铭的手中,然后拿起筷子便向着桌上的食物伸了过去。 刘永铭心中算是有几份的欣慰。 刘永铭笑道:“这样就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宫千树若不是为了治下的汉、羌百姓能吃饱饭也不至于如此。一个庸官是惹不上这样的祸的。” 刘永铭说得越多,那宫玥璃的泪水越不争气得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但宫玥璃夹菜吃饭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刘永铭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往回找补:“所谓遗志,即是如此。记下前人留下的那些话,努力得活着……”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吃饭的样子,自己也感觉到饿了,毕竟这一天他也都没怎么吃东西。 刘永铭将匕首放到桌边,说道:“把那盘鸡拿过来一下,我也饿!” 酒几乎就没动过,但一桌子的好菜,没花多长时间就让二人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刘永铭才将宫玥璃从大腿上放下来,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宫玥璃也低着头站在了一边。 第30章 睡得可好 刘永铭伸了伸懒腰,又将桌边的匕首拿了起来,走到宫玥璃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来这到教坊司,他们一定搜过你,这把匕首如何没有被搜走?” 宫玥璃应道:“匕首是后来陆尚书给的,说是防身之用。” “教坊司里的人有没有苛难于你?” “有是有,但都只是做一些活,我也都能做得到,忍忍也就过去了。”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在家也干活?” “家父常言,劳能志勤,勤能补拙,在家中也是做一些活的。” 刘永铭心中有些欣慰,上去一把又搂住了宫玥璃的蛮腰。 宫玥璃心中一惊,不知道刘永铭又想做什么。 刘永铭贱笑道:“酒足饭饱,该安歇了!” 宫玥璃又惊又怕,被刘永铭抱着来到了床边。 刘永铭将宫玥璃推倒在了床上,俯身上前。 宫玥璃瞪着双眼正当要惊叫之时,刘永铭却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宫玥璃愣了愣,没有接下匕首。 那刘永铭却已经拉起袖子,用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划了一刀。 几滴血从刘永铭手指上滴落到了床上。 宫玥璃惊呼起来:“你做什么!” 刘永铭将匕首往被窝里一藏,便将宫玥璃压在了身下。 正此时,外面的黄奉銮听到动静连忙闯门冲了进来。 他只见得桌面上的酒菜已消耗了大半,而刘永铭正将那宫玥璃压在身下,宫玥璃则惊恐得叫着。 刘永铭听得黄奉銮闯入,转过头去瞪了一眼喝道:“滚!别坏了本王的好事!” 黄奉銮自行补脑了一下心中所想,马上就退出了房间之外,并再一次将房门关好。 刘永铭见得黄奉銮出去,一把抓住被褥盖了过来。 刘永铭脸上轻笑了一声,轻轻得翻了一下身子,躺在了床上,一把揽过宫玥璃,让宫玥璃轻趴在刘永铭的侧边。 宫玥璃的手再一次紧握着匕首丙,那尖刃就顶在刘永铭的腰上,只要再稍稍一用力,匕首就得捅进刘永铭的身体里。 刘永铭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抖起了腿。 那床原本就是铺的木板,刘永铭一抖腿,木板与木板、木板与板凳之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房间之外,黄奉銮伏在房间外偷听着,越偷听他心里越不平衡:“混蛋呀混蛋,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这么毁在这混蛋的手上了!老天爷真不公平,我管着教坊司里这么多女人愣是一个也不敢碰,他倒好,上来就采走了最好的花……” 咯吱声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便停了下来。 那宫玥璃听着刘永铭匀称的呼吸声这才知道刘永铭已经睡着了。 宫玥璃放下心来的同时,那泪水不争气得滴了下来。 别说是少女了,就算是个坚强的男人,遇到这一系列家破人亡的事情以后,谁也不会泰然。 少女哽咽得抽涕着,而黄奉銮则在房间外面守了整整一夜。 黄奉銮虽然只是个九品的小官,但他在教坊司的经验却是十分足的。 那些没入教坊司的少女在受到了“那些”凌辱之后,是有一定的几率寻死的。 黄奉銮是极为担心宫玥璃寻了短见,她要是真死了,礼部陆预与大皇子,甚至太子党都不会放过自己。 ………………… 第二日。 清晨。 刘永铭推门从宫玥璃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黄奉銮卷缩在墙边,身上就只披了一件羊毛毯子。 刘永铭走上前去,用脚轻轻得踢了一下黄奉銮。 黄奉銮猛得惊醒,抬头惊恐得看着刘永铭,然后才回复了神情。 黄奉銮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六爷,您起了,昨夜睡得可好?” 刘永铭面无表情得说道:“小美人身上的味倒是不错,就是这房间的味不是很好。” “这里是这样的,等天气一暖就好了……” 刘永铭气道:“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呀!什么都别说了,一会儿帮小美人收拾收拾,搬到本王的皇子里所去!本王那里干净。” 黄奉銮一听急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六爷!您就饶了小人吧,人您随便睡,可不能带走呀。您要是把人带走,回头大皇子与礼部陆部堂那里小人可没办法交待,他们非把小人给吃了不可!小人给她换间房间,换好的!教坊司里最好的一间!”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你即是有难处,本王也不为难你,换房间就换房间吧。不过要大、要干净,不能像这一间似的,没有黄花梨的八步床也得是硬木的架子床呀!梳妆台、百宝柜都得要有,小美人高兴了,本王才会高兴!”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安排!” “这就对了嘛。拿着吧!”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 黄奉銮一见,两眼直放光。 侯不平一个从三品的右都御史一年的俸禄只不过三百二十两。 黄奉銮双手接过银票磕头说道:“多谢六爷!多谢六爷了!” “这银子可不是白给你的,小美人缺什么,你就给她置办什么。多备几床蚕丝被,不伤肌肤的胭脂水粉也多找一些来让她挑,每日膳食要精、要美!本王估计她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顶多一两个月,剩下的银子你自己就留着花吧。” “是是是!小人一定办!马上办!” 黄奉銮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就准备那些东西哪里需要用到五百两银子。 平民老百姓有个十两银子就能办个嫁妆出嫁了。 刘永铭伸了一下懒腰便向前走了出去。 黄奉銮则走进了房间里,只见得那宫玥璃蜷缩着身子,身上包着被褥,坐靠在墙的一边打着瞌睡。 宫玥璃两眼红肿,显然夜里是又哭了好一阵。 “小姐,小姐。”黄奉銮唤了一两声。 原本打着瞌睡的宫玥璃一下子惊醒,习惯性得握紧了手,却突然发现匕首已经不在手上了。 宫玥璃完全惊醒之时才发觉自己衣裳之内有东西膈应着,她向怀中摸了摸,才发现怀中的匕首被人用布包裹上了,想来这一切都是刘永铭做的。 黄奉銮陪笑着说道:“小姐,您别难过了,女人嘛总会有这么一糟的。您移个驾吧,六爷有交待,让您住得更好一些。” 黄奉銮之前可没这么与宫玥璃说过话,但宫玥璃却没感到意外。 宫玥璃整了整自己的衣赏,问道:“那位爷……” “六爷走了,可能还会来。您放心,只要六爷管您,您就出不了事。陆部堂可能对大皇子没办法,但六爷一定有办法。大皇子对太子都不惧怕,就只怕六爷一人。” “这是为何?” 黄奉銮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向门口看了一眼,生怕有他人听见。 黄奉銮回头说道:“他们二人关系不好。听说六爷以前曾叫人扮鬼吓唬大皇子,弄得大皇子愰愰不安。后来大皇子知道了是六爷搞出来的事情后,告到皇上那里去,皇上从六爷皇子里所中搜出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但……但最奇怪的是那一天是德妃娘娘生辰,六爷一直在宫中陪德妃娘娘说话,张罗小宴。夜里还是在禁军值班房里睡的,人证具全。” “阿?”宫玥璃有一些想不明白。 黄奉銮又道:“六爷说自己是阎罗转世,他是在梦中给地府小鬼发的号令,让小鬼去吓大皇子。也不知是真是假,自此之后,六爷就被人叫作混世阎罗了。小姐,您下来吧,您要是不移驾,六爷若回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住在新房间总比在这里受罪来得好,而且刘永铭虽然毛手毛脚,对自己却无太多觊觎。 宫玥璃此时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黄奉銮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干了的几点血迹叹了一声。 那血迹是之前刘永铭割破手指留下来的,但黄奉銮心中却不是这么想。 宫玥璃奇怪得看了一眼黄奉銮,黄奉銮只得陪笑道:“我领您去。” 宫玥璃问道:“那位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奉銮答道:“真说不来,他对朝臣却是非打即骂,但对底下人却是慷慨无比。宫里宫外不少奴才、侍卫都拿过六爷的赏。但他又贪财,什么钱都赚,最近听说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就是他开的。长安第一名伎珏瑶姑娘现如今只伺候他一人。” 黄奉銮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解答着宫玥璃的一些疑问,向宫玥璃述说着刘永铭那些不堪的往事。 ………………… 刘永铭抱着琴盒从教坊司里走了出来,他看看晴朗的天色,眉头一皱。 刘永铭寻思道:“之前陆预与魏文政是在茶楼密会,他若有这般诡计心眼,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在那等地方密商诡计的,为何不在家里呢?家宅中都是他的亲眷,也不用担心被人撞见呀?不,不对!他不可能亲自去陇西府,他做这等事情必是需帮手的!他不是怕别人撞见自己与魏文政密商,而是怕魏文政撞见那帮手!他那帮手现在一定就在陆预家里!” 第31章 穷当益坚 想到这里刘永铭抱起琴盒向着崇仁坊而去。 长安城的崇仁坊是朝中大臣、公侯王孙的居邸所在。 现在是早上,陆预已然上朝去了,但陆预家宅门口却是门庭若市,比礼部衙门口还要热闹。 那是因为之前皇帝刘塬所下诏的招贤令所至。 招贤令并非是安排官职给别人,而是由礼部核定以后授予功名,所以礼部尚书陆预门前聚集了一群前来送拜贴的人。 他们希望通过走人情关系以获得秀才或是举人的功名,好在将来有所前途。 但陆预宅邸的大门紧闭着,似乎并不打算收这些人的名帖,更没想过要接见他们。 刘永铭在大门口前徘徊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古琴,心道:“昨日真不该带琴出来,要不然就翻墙进去看一看了……他家墙应该还没修好吧?” 刘永铭想到这里便绕了一下道,向着陆家的后门而去。 陆家后门已形同虚设,门虽然还在,但周边的砖墙已然被拆去了大半。 被拆掉墙的部份用简易竹架围了起来。 这样的竹架篱笆也只能拦君子而防不住小人。 刘永铭看到这样的,心中生出一些愧疚出来。 刘永铭正张望着,一个家仆模样的人从刘永铭身后闪了出来。 “走开!走开!” 刘永铭转头便看了过去。 那家仆道:“刚刚在大门处就看你鬼鬼祟祟的。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你果然是想从后门偷入!部堂大人上朝去了,家中只有女眷,识礼数的便快些离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那哪里是我呆的地方?皇宫内苑么?况且我也不是来找部堂大人的,而是找一位朋友!” “陆尚书的家邸里哪里有你这等人的朋友!走走走!” 刘永铭应道:“前几日他与我说,他便就住在陆礼部家里的。” 家仆气道:“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哪来的那么多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你就是进得门内,想送个名刺,好让部堂大人注意你吧?你去大门那边看看,那些人也是想着见我们家老爷的!你一个穷书生就别指着能见得上,别以为拿着什么礼过来就能进得门去!你省点心吧!” 刘永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琴盒,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赏。 刘永铭曾穿着这书生破衣长衫在宫门口边要饭边堵宋宪,后来回了红杏楼,与太子去了侯不平的家里,最后是在教坊司过的夜,他这身衣服就没机会换过。 “再不走我可就喊人打赶了!”家仆驱赶着刘永铭。 刘永铭在此前就没来过陆预家,陆预的家人、家仆并不认得刘永铭。 不仅如此,陆预宅邸大门外面等侯的人都是外地的世家子弟或是地方乡绅。 他们也许听说过混世阎罗的名号,但也是没见过刘永铭。 而长安本地人是不会来找陆预的。 陆预的名声很大,在长安城之内的读书人心中,陆预就是一个卫道夫,根本就走不了人情事故。 在陆预家仆的眼中这就是一个穷书生想要巴结礼部尚书前来送礼。 原来刘永铭是要走的,但陆预家仆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刘永铭就不是会吃亏的主,特别是在嘴上。 刘永铭眼珠子一转,大声得喝道:“汝等小厮怎敢轻礼于我!士可杀不可辱!” 家仆被刘永铭喝得有一些发蒙,畏惧得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声大喝使得在一边补墙做工的匠人都看了过来。 刘永铭又大声得叫道:“我手中之物乃我家传之宝,万金不与!只因我专心他事而怠于家业固有此困。我非来送礼,乃思陆礼部文人典范,特前来求其救济一食,怎料会有如此境遇!” 那家仆一句话也不敢应,不是因为他哑口无言,而是因为这等之乎者也他听不太懂。 刘永铭又道:“百里奚虽是奴隶之身,却能发教封内,开边千里,戎羌降服、巴人致贡。张仪被污窃玉伦盗,却行破纵连横,并巴蜀而夺西河!卫青牧羊放马与佃奴无二,驱军以收河套、兵临龙城,封侯关内,匈奴闻之胆裂,远遁漠北!” 刘永铭不屑得对那家仆与陆家大门哼了一声,说道:“我虽清贫,却独善其身,修身以致。陆家门子如此,想来他陆预也未必可堪!这门庭若市、官威横足,还妄称清流,哼!真是徒有虚名!不见也罢,见了倒还辱了我的气节!” 刘永铭说完抱着琴盒转身便走。 ………………… 刘永铭因为抱着琴盒的原故,走的原本就不快。 他一边走一边寻思:“还得想个办法将陆预家里的那个人找出来!算了,先去找杨掌柜修琴!” 刘永铭行了几步路,便感觉身后隐隐有人跟踪。 这要是在现代,看看店铺的玻璃或是拿手机照照也会知道后面是什么人。 只是现在这个社会没有这些个东西。 刘永铭一个转身便向着一边的小巷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到小巷便转过身来。 突然,一名少女匆匆得赶了进来。 那少女穿着一袭丝制黄衫,头上带着银钗翠饰。摇钗之下吊着一颗银亮的珍珠,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 少女清秀标志、丰姿伶俐,虽是小姐却不处尊养优,天生丽质却不做作。 那少女哪里能想得到刘永铭在巷子口等着她。 要不是刘永铭手中抱着琴盒,少女非得直扑进他怀里不可。 少女猛得见到刘永铭,心中一颤,又被琴盒一顶,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站住了脚。 刘永铭问道:“小姐为何尾随于我?” 刘永铭的话才一开口,从少女身后闪出一名丫鬟模样的人来。 那丫鬟冲到少女身前,指着刘永铭便骂道:“你这人长没长眼呀!冲撞我家小姐可是要杀头的!” 刘永铭看着丫鬟煞有介事的样子,呵呵笑了一声。 “环儿,不得无理。”少女训了丫鬟一句,让她不要娇作。 丫鬟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与刘永铭罢休。 少女没有说话,却是丫鬟先说话了:“喂,穷书生,你手里抱着的是一把琴吧?” “小姐好眼力,里面的确是把琴。”刘永铭应了一句。 丫鬟又道:“我们家小姐买你的琴,开个价吧!” 刘永铭莞尔一笑:“不卖。” 这把琴来头不小,将来还要拿去向枯木禅师求证释尘烟的身份,真何况刘永铭根本不缺钱,这还是一件名琴,刘永铭如何会随便就给卖了呢。 丫鬟气道:“你看你这吃不饱饭有力无气的样子,都这样了还抱着它做甚?倒不如卖了换两钱花来的实在!” 刘永铭应道:“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故不谓之穷也。” “我听不懂你那些之乎者也,就问你卖不卖吧?” 刘永铭笑道:“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小姐又何必执着?” 丫鬟身后的少女突然开口问道:“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贵小姐为何这般发问?” 刘永铭前面的“小姐”是对丫鬟说的,而后面的贵小姐才是对那少女说的。 少女说道:“我家中还算有些人脉,可保你一份功名。进士是不可能,但秀才功名随手而来,举人亦不是难事。” 刘永铭料定这少女定是陆预的家人,一定是刚刚那翻损陆预的话让后院的家眷听到了。 陆预家的围墙被拆了,少女应该是在哪里看到了自己,所以与丫鬟商量了一下以买琴为借口追赶刘永铭,要与刘永铭理论一翻。 而且陆预正做着招贤令的事情,所以他的确是有权力让白丁成为秀才,让有学识的秀士成为举人。但进士却一定要科考才能拿得到的。 刘永铭是皇子,哪里需要什么功名,他呵呵笑了一声。 丫鬟生气得问道:“你冷笑些什么?” 刘永铭应道:“买来的功名算是功名么?你莫要羞辱于我!” 少女一愣,问道:“即不是为求功名而来,何故持琴到礼部尚书宅邸?” 刘永铭早料到这位少女是为此事而来,他说:“家无余资,想以琴艺搏一顿救济,仅此而已。” 少女似乎还有所顾虑,她想了一想之后才唤声道:“环儿!” 丫鬟很了解自家小姐,一听就知道小姐想要做什么。 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了几钱碎银子便递了出去。 少女柔声说道:“拿着吧。莫要再滋事了!”” 刘永铭是个不缺钱的主,向来都是他拿银子打赏别人,什么时候有过别人向他打赏之事。 刘永铭只觉得滑稽,再一次笑出声来。 “你又笑什么?”丫鬟见得刘元炽的样子就有些生气。 “你们是陆家的人吧?且不说男女授受不清。就说我苦寒自有气节,富贵不能移,何必以铜臭辱之?” 刘永铭说着便抱着琴转过身,向巷子的另一边而去。 丫鬟见得刘永铭离开,在他身后吐糟道:“不要白不要,还省了这二两银子呢!小姐……” 丫鬟转头看着自家小姐,那少女正目不转经得看着刘永铭的背影出神。 第32章 商业奇才 “小姐!” 少女回过神来说道:“糟了!得罪他了!” “得罪就得罪了,一介穷酸而已。” “不许胡说。他不卖不是因为他不缺钱,是因为要买的人是我。” “什么?” 少女补脑道:“他来此定是想要将手里的琴买给我爹以解一时之急,或许也有想日后再赎买回去。但又碍于读书人身份,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如此落魄,故而言说不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绕到后门来。他定是饿极了,在父亲上朝时便来过等他放衙。” “这书生也真的,都穷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装。反正都是换钱,卖给谁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少女又解释道:“这是读书人情怀,你不懂。琴若是父亲所购,父亲必对此琴有所尊重,尊重琴即是尊重他,他会心安理得。若是他人掷钱想买,他会觉得对方对琴并不重视,不重视琴,即是看轻他,其必觉受辱。” 丫鬟只觉得麻烦:“读书人的花花心思可真多,我可想不了这么许多。” “他卖的其实不是琴,是读书人的气节。穷不失志,富不癫狂。他只有卖给我父亲那样的儒仕楷模才不会觉得受辱。你可别小看了这类读书人,就是这等人物往往可守节而成大义,就如同我父亲年轻时一般!将来别人可能连他的脚后跟都比不上呢。” “依我看,那就是矫情。” “胡说!孰不知乞儿善不食嗟来之食!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刚刚必是以为我要折了他的气节呢!唉,我们就不应该追出来,现在受辱的不是他的,倒成了我们陆家了。” “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去鸿春茶坊。魏家公子此时还未来接我,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去看看。” “不太好吧……去街市寻一男子,这传出去不好听呀……” “没什么不好听的!我巴不得他人说嫌话呢,要怪也是怪父亲有错在先!为了将我嫁出去最近老安排我见些陌生男子!” “嘻嘻!上一回戏耍了屠家的公子,害他输了不少银子呢。这一回小姐又有什么主意?” “即是开诗会,那就将他的诗损得一无是处!以我的学识还是能找出点毛病的!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 长安城西市的鸿春茶坊外面有一处面摊。 面摊本来并不奇特,奇特的是这里卖的是牛肉面与牛杂汤。 古代的确是不许私自杀牛,但不是不许吃牛肉。 只要来源合法,牛肉面是可以卖的。 这家面摊的主人总是有办法拿到牛肉,而且卖的还不便宜。 能到鸿春茶坊喝茶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给面摊提供了许多客源,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这点钱。 因为还是早上时间,面摊此时只有一位客人在吃食。 那客人长得十分儒雅,没有一定的家世与十年书香根本出不来这种读书人的气质。 但他却穿着与自己气质十分不符的衣裳。 一身的彩绸显得十分华丽,腰带上的金缕也颇显贵气,除了那儒雅之外,还散气着一股铜臭味。 客人正低头吃着面,刘永铭抱着琴盒便走了上来。 咣当一声,刘永铭已经将琴盒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被琴盒砸得有一些晃动,客人碗里的面汤都撒了一些出来。 客人抬头一看,见得是刘永铭,原本有些恼怒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微笑。 “六爷,您如何来了?” 刘永铭笑道:“我有事找你,昨日在红杏楼向叶先生打听了一下,他说你会在这里见一客商,所以我便来了。我说杨掌柜!你看上去也不是缺钱的主呀?好饭馆多了去了,如何在这等面摊上吃这等东西?” 此食客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手下的掌柜之一,杨赝杨光禄。 正月十五那一天他也坐在议事厅里,但刘永铭没怎么与他说话。 杨光禄傻笑一声说道:“办完了事,觉得有一些饥辘,故而以此果腹。” “开年还有大生意?要你这个当铺大掌柜亲自出马?” 杨光禄看了看左右,见得四周无人,这才小声得笑道:“年底收账、盘账、分红,叶先生那里多出了许多的现银,叶先生之前找我说六爷您想开票号,但您又花销没数,让我将快一些将那些现银贷出去。”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轻声说道:“爷我知道此事,他还跟我哭穷呢。但他的用心是好的,我也不会说破他。你找着什么大主顾了?” 杨光禄说道:“是一家给罗仁轨罗掌柜商队供丝绸的坊厂,姓魏。说是罗掌柜要的量大,他想借些银子多买一些织机出来,再备点生丝。一分六的利,一开口就要四万两银子,为期一年。” “一年?”刘永铭眉头一皱。 杨光禄也轻笑一声说道:“六爷也发现了?” 刘永铭轻声说道:“贷了银子后,买织机、造织机、产生丝、屯生丝都得要时间。一年之内他的产量增不了多少,能赚回利息钱就算商业奇才了,怎么说都得到明年临冬才是呀!” 杨光禄笑道:“叶先生也料到了。让我给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他织厂的账房得由我派人去监管。不许他从公账里私提银子。” 刘永铭说道:“那他一定不肯,因为他要银子一定不是为了纺厂!” 杨光禄笑道:“叶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为的是逼他说出实话,我这里再看看情况要不要贷给他银子。虽然今日没谈拢,但改日一定能成。” 刘永铭低头想了想,说道:“织厂……姓魏……该不会是……” “就是他,户部侍郎魏文政的堂侄魏仲贤。” 刘永铭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借银子的事情?” “就是昨天傍晚,我拿不定主意,总觉得里面有事,所以就去找了叶先生。” 刘永铭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借给他!但是要让魏文政做保!” “什么?” 刘永铭笑道:“叶先生跟有没有跟你说盐引之事!” “说了。六爷的意思是……”杨光禄反应很快,他马上说道:“六爷是说魏文政将皇上盐引代酬之事告知了开纺厂的堂侄。魏文政是官场老手,他堂侄也是商贾里的佼佼者,所以他们二人都发现粮食生意不能做。但他们与我们一样,也发现盐引生意可以做!于是他想借一笔大银子来做盐引生意!” 刘永铭点了点头,然后对杨光禄问道:“杨掌柜,你知道盐引怎么玩吗?有把握把魏文政的堂侄玩死吗?” 杨光禄诡异得笑了一下说道:“六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爷我之前正与夏侯掌柜商量开织厂的事情呢,这倒好,刚困倦就来枕头了!爷我要魏仲贤的那家织厂!还要让魏文政脱下一层皮来!” “六爷找我为的就是此事吧?您就看好吧!这笔银子我借给他了!” “不是为此事找你的。实在是……是有一些不好开口呀。” 杨光禄笑道:“六爷向来豪爽,如何也会有吞吐之时。” “是为它来的。”刘永铭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琴盒。 杨光禄看了看琴盒不明白刘永铭什么意思。 刘永铭直白得说道:“里面是枯木龙吟,想必你也听说过,也应该能识得。我想让杨掌柜你修一修,只是……我知道你发过誓不再修复古物,所以……” 杨光禄苦笑一声说道:“若是发誓都能应验的话,天下必旱雷不断,五雷轰顶而亡者不计其数。天道若有轮回,像我这等恶人也早该死了。” “杨掌柜一身诗华雅气,换穿上儒衣、纶巾,不输魏晋雅量,何必如此自作呢。” “呵呵,多谢六爷劝勉,我自知其罪,实非人矣。他话不多说了,即是六爷所需,我必亲自修之。且十大名琴,我所见也唯此一把,亦想见识一翻。” 刘永铭对着杨光禄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多谢杨掌柜了。” “六爷又客气了。” 杨光禄说着往桌子这上放了几枚大子之后拿起了琴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等等!”刘永铭叫住杨光禄。 “六爷还有事?” 刘永铭看着杨光禄的钱袋子,指了指面摊笑道:“爷我出门没带银子。” 刘永铭昨天是在教坊司过的夜,当时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那黄奉銮了,现在想吃碗面都没有钱。 杨光禄笑了一声,从腰间解下钱囊放在桌子之上,然后离去。 刘永铭将钱囊挂到自己的腰间,从桌面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新的筷子,然后将杨光禄刚刚吃剩下的半碗面移了过来,便开始吃了起来。 刘永铭虽然花钱像流水一样,但却不是一个喜欢浪费的人。 正此时,一个黑影照了过来。 刘永铭抬头一看,只见一位清秀丽人站在桌前,他滑稽得将嘴外的面条吸入了嘴中,打量了一下来人。 刘永铭的眼前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陆预的女儿。 第33章 水榭歌台 刘永铭正要开口,陆家小姐身后闪出一人来。 那人正是陆家小姐的调皮丫鬟环儿。 丫鬟环儿说道:“那个人拿走了你的琴!” 刘永铭看了看杨光禄的背影又看了看陆家小姐,因为不知道陆家小姐想做什么,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陆家小姐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一时间,一般诱人的美艳之气迸发出来。 环儿又道:“你把琴卖了是么?我看见你收他的钱袋了。” 刘永铭知道这二人又误会了,正找词之时,那陆家小姐拍了拍环儿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这么直白的说话,小心又把刘永铭给得罪了。 丫鬟只得退到一边,陆家小姐说道:“你早上来我陆家就是为将琴转让给我父亲吧?” “转让”是比“卖”好听的说法。 陆家小姐有些自疚得说道:“宁愿将古琴贱卖,也不愿意再去找我爹,何必放不下你的书生傲气呢?张仪屈贼名而成秦相,卫青屈奴名而成骠骑,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也。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有自变之能。” 陆家小姐这一番引经据典是用的之前刘永铭在陆家后门的话,可见当时陆家小姐是真的听到看到了。 但古代一般人家的小姐是不会看这一类历书,对于张仪、卫青等人的故事并不太了解,一个女子能说出这此话来让刘永铭心中顿时生出些佩服来。 刘永铭说道:“小姐果然是陆礼部的家人,若非此书香之出,料无此渊博之言。只是小姐误会了。那人是拿走了那把琴,他也给了我银子,但不是卖给他的,只是借他赏玩几日而已。” “嗯?”陆家小姐愣了一下。 那丫鬟环儿十分不信得问道:“我看那钱袋有些份量,看一看就值那样一个钱袋?” 刘永铭点了点头,顺着环儿的话说道:“我的琴看一看就值这个钱!” 刘永铭常去宫里,虽然没去上朝,与那些重要的朝臣却都是老相识了,他对陆预家里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的。 刘永铭回忆了一下,问道:“小姐芳名可是叫陆琳琅?” 陆琳琅脸色一红,反问道:“公子何以知之?” 刘永铭笑道:“近日小生听闻陆礼部在外,一不自夸学识,二不自称能吏,只赞自家女儿温婉贤良,名曰琳琅,故而知之。” 陆琳琅心中想道:“父亲果然又因我婚事在外生事!” 陆琳琅脸的越发得红润,她不想继续这个关于自己的话题。 陆琳琅问道:“刚刚那人若不还你琴呢?” 刘永铭笑道:“刚刚那人姓杨名赝字光禄,弘农杨家旁支。别看他一身臭铜却是因生活所迫而如此,不穿金戴银谈不好生意。其人之信义长安城中商贾人人皆之,其人之学识亦不在小生之下。你若不信可回去问问陆礼部,他必知此人德行!” 陆琳琅被刘永铭说得无语。 刘永铭笑道:“小姐此来是为陆礼部正名吧?士农工商,商虽为末,其信义之所在未必在陆礼部之下呀。” 丫鬟连忙气道:“你少指桑骂槐!我们也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丫鬟的话刚一说完,从鸿春茶坊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二十出头,穿着绸服缎面,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一般情况下形容这样的人可以用四个字概况——青年才俊。 那人冲着陆琳琅叫道:“陆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么?” 陆琳琅白了刘永铭一眼不再做理会,而是对那青年才俊压了压福,应道:“见你迟迟不来,故而来寻,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虽末谈妥,但已有所眉目,一位杨姓商贾愿意借我银子。” “杨姓商贾?”陆琳琅看了一眼刘永铭,对青年问道:“可是弘农杨赝?” “哦?小姐也识得他?他虽有些才华,却是个不可深交之人。此子大逆不道不可言述,早被赶出杨氏族堂,但其行商颇有诚信。刚刚他已提出条件,可贷银于我,等下次再议之时,我以三寸之舌必能说服于他,介时与陆礼部所议之事即可成行!” 陆琳琅心中满是欣慰,她说道:“即已无事那我们走吧。你这个东主若不在,可无人主持诗会开幕。我轿子就在一边,你可前头引路。” “甚好。我轿子也在一边,小姐可让轿夫跟上。”青年才俊说着,向陆小姐施了施礼,然后向自己的轿子走去。 陆琳琅撇了一上眼刘永铭,带着环儿便离开了。 刘永铭皱着眉头,用右手两根手指在桌面前轻轻得扣了扣。 面摊老板恭着身子走了过来,轻声唤道:“六爷。” 刘永铭轻声说道:“刚刚那人必定就是魏文政的堂侄。杨掌柜今日应该就是来见他的。但杨掌柜谈完事情出来到摊上吃面,他却还在茶楼里,此时才出来。可见此人在茶楼里应该还见了别人,你去探一探,看一看他见了什么人。” 那面摊老板马上应道:“他是与陆预的管家一起来的,但进去的时候却是一前一后。您看,那管家出来了。” 刘永铭抬头向着鸿春茶坊门口看去,从鸿春茶坊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管家样式服的人来。 刘永铭转回头来,心道:“不对!这是魏文政的诡计呀!他将陆预算计了?更不对!如果陇西府的事情是陆预做的,以此等心计,不可能看不破魏文政之计呀!不管了,去看看再说。”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从腰间钱囊中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面上。 “六爷,您走您的就是了。” 刘永铭白了老板一眼,轻声道:“你虽是来盯场的,但连杨掌柜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应该做得更密一些。不收钱又对我摆出一付谦恭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还好这里没有有心人!” “不是。您吃的那一碗是杨掌柜吃剩下的。杨掌柜刚刚付过钱了,铜钱还在桌上我还没来得及收呢,您看。” “嗨!忘了这一茬了!” 刘永铭收了铜钱便离开了面摊。 ………………… 长安城,青衿堂。 青衿堂名字里虽然有个堂字,但它却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处园林。 青衿堂总有三个部分,从牌坊走进去以后是四合院样式,这是青衿堂的第一部份。 四合院左右厢房和正堂、后厅与别的院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正堂里供着的不是谁家的祖宗牌位,而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 过正堂、后厅可以进到更深处,或者不进正堂,从边上的回廊再走进去,就到了青衿堂的第二部份。 这第二部份便是林园,在林园的中间有一座高达五层的塔形建筑。 再往里面而去就到了第三部份了,里面设有水榭歌台。 水榭自然是建在水池边上的。 水池里种的是荷花,但因为正月,即见不着绿荷叶也见不着红荷花,池面上有的也只是枯荷残叶。 刘永铭说过,在长安城里,只要是带颜色的、有名的去处都是他的产业。 青衿堂便就是一处。 青衿堂看似是一个读书人聚会的好地方,实际上它却是一个赌档! 青衿堂不即赌骰子也不赌牌九,赌的是棋。 而第二部份的那座高塔就是众人下棋、赌棋的地方! 而第一部份的四合院各房,其实是下注收钱的账房与其它办公室。 凡读书人对弈棋都不陌生,且这里环境优美,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读书人聚会的一个即能看棋又能玩乐的去处。 陆琳琅的轿子在青衿堂的牌坊前停了下来,她刚一走出轿子,边上刘永铭便跟了上来。 “小姐留步!” 陆琳琅转头一看,却是刚刚的穷书生。 丫鬟环儿不爽得说道:“你怎么还跟来了!” 刘永铭看了看旁边也下了轿的青年才俊说道:“不放心小姐,所以才跟来看看。” 那青年才俊走过来说道:“我魏家门大院深,家中还出了一位侍郎,难不成还能做出什么龌龊事来么?” 刘永铭冲着青点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户部侍郎魏文政之侄,魏仲贤。” 刘永铭莞尔一笑,心道:“刚刚总觉得这名字熟,现在算是想起了来了,可真是个断子绝孙的好名字!” 刘永铭冲着魏仲贤作揖道:“我有几句话想与陆家小姐言说,请问方便么?” 刘永铭的话外音是要单独与陆琳琅说话,请魏仲贤不要旁听。 魏仲贤也算是生意人中的尖子,他自然是听得懂刘永铭的话。 魏仲贤哼了一声,转身对陆小姐说道:“我先进去安排座位茶水,小姐可后跟上。” 陆琳琅应了一声之后,魏仲贤这才离开。 刘永铭见得魏仲贤离去,才对陆琳琅说道:“小姐请移步。” 刘永铭这是想单独与陆琳琅说话,那丫鬟环儿哪里会肯,她正要说话却被陆琳琅拦了下来。 陆琳琅对环儿说:“这位公子是知礼之人,不必如此。我且听他一言。” 其实陆琳琅只是对上一次的对话感到亏欠,想听听刘永铭的话,好让他心宽自己并不是看不起他。 第34章 不败之地 刘永铭走到一边,避过轿夫,陆琳琅也跟了上来。环儿虽然听不到二人说些什么,但也远远得看着。 刘永铭道:“之前听得小姐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知危而易处也,如何不自知乎?” “我有何危?”陆琳琅看了一眼青衿堂的大门,问道:“你是否想说那魏家公子的坏话?” 刘永铭说道:“我非是指小姐一人之安危,乃是担心陆礼部安危,陆家数十口人之安危!如若我没去过陆家,我当作壁上观。我即已知之而不相告,怕将来小生出人投地后,青史之上会论我心胸狭隘、见义不申、见死不救之名!” 陆琳琅疑问道:“这与我父亲有何关系?” 刘永铭问道:“刚刚在面摊之上,我听闻陆礼部与魏侍郎有相约之事,是否为真?” “此乃我父为民所做之实事,具与汝无关。” 刘永铭道:“魏文政乃是太子党,而陆礼部是四爷党。俗话说,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二人即合作,此中必有蹊跷!如今太子党与大爷党因陇西府余、宫二官及陇西李家之事争得天下皆知,太子党势大,就算是争赢了也必被皇上所忌。故,太子党必思化解之道,若此时,在太子党与大爷党之外出件弊案……” “阿!”陆琳琅惊了一下。 刘永铭又道:“还请小姐告知陆礼部与魏侍郎所议何事,我好知魏仲贤向商贾借银用在何处,如此必可知其用计。”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的话有一些担心起来,她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刘永铭跟前说道:“魏侍郎派人来说,皇上有意以盐引代酬,补军粮所运之不足。此间若引民屯于边,则事半功倍,民有所耕,军有所粮,必能利其国,只是……” 刘永铭马上接话:“只是政之通行,无信不立。此时若有官员充于其中,商贾必以为有利可图,逐往佣佃屯田,产粮卖于边军,得盐引、贩盐货,通于四方。陆礼部自为清官,家中虽有余财却非巨富。魏仲贤虽有薄财,但想要促成此事,还需向巨商杨光禄借些银子。因官员身份,陆礼部不能出面与商贾借银,所以银子是魏仲贤出面借的,但出面宣称买地开荒之人却会是陆礼部。” “不错。” “大错特错!” “什么?”陆琳琅显得十分错愕。 刘永铭解释道:“余、宫二官之案始于太子党与大爷党之斗。太子党若胜,皇上只会觉得太子党无人能制,太子党若败则成众矢之的,必被其它派系合众攻之。所以太子党必定要找他人合作。若胜,皇上只会觉得太子党无遮天之势,还需他人相助。若败,则有他人与之互担其责,不至成独。” 陆琳琅认真得听着,刘永铭又道:“所以,太子党现在做的就是联合其它派系,以立不败之地。这一点陆礼部比谁都清楚,他知道太子党不是与他真心合作,极有可以在事败之时将陆礼部抬出台面,以做替罪之羊、挡箭之牌!” 陆琳琅好像没听太明白。 刘永铭又解释道:“皇上欲行盐政之事,户部若办不好此事,皇上那里必定生怨,可能会在裁决余、宫二人之案时使太子党陷于困境。陆礼部一定是盘算着,在盐政之事上助太子党一臂之力,一来可以让太子党搏皇上好感,而使余、宫二人之断判偏向太子党,解余、宫二人之危。二来,若太子党此争失利,只要陆礼部对太子党还有所用,太子党就不会与陆礼部为难,不会将他做为替罪之羊!但陆礼部算计错了!” “什么?哪里错了?” “汉国人口糜多,盐产非盛,只足食尔,盐引代酬必然成困。陆礼部如今心寄于余、宫二人之案,且盐政与礼部无职通,他哪里会有心思去管那盐政之事,也定是看不破此中问题。但魏文政身在户部他如何不知?魏侍郎明知不成而行之,此中必定有诈,如我所料不错……” 陆琳琅紧张得问道:“如何?” 刘永铭答道:“官员在任其间置下田产、房产,只要收入合理合法,皆不治为罪也。但!魏文政根本就不想去边关种什么田!他向杨光禄借银子,并非用于屯田,而是要用于盐引交易!只要陆礼部与魏仲贤签下合作之契、魏仲贤将银子用于盐引倒卖,那陆礼部之把柄即握于太子党之手,将来无论何事,皆身不由己!” 陆琳琅问道:“那魏侍郎自己且不也会出事?” “他从未露过面,只言不知情,如何出事?别说他与此事无关,就是与魏仲贤的叔侄关系他都会撇得很开!官员家中有人经商可是一件可大可小之事,魏文政怕是之前就与魏仲贤在明面上画清了界限了!只说魏仲贤说话总喜欢将其带出来,早断绝关系了。” “那魏仲贤呢?他也有份的呀!若是如此,将来魏仲贤可得好?” “在商言商,官府并不禁盐引倒卖,魏仲贤何罪之有?只有陆礼部一人有罪,其在职期间威逼商贾出外借以高利之钱,用以盐引倒卖,而后获利,他魏仲贤还是受害之人呢!” “这……这……” 刘永铭说道:“余、宫二人若是有事,太子党必定让陆礼部出面顶罪。陆礼部大不了辞官。若是在任期间倒卖盐引,怕不是辞官能了结的了!太子党若胜了这一仗,那么他下一个要动的可就得是四爷党了!此时陆礼部若有把柄在太子党手上,投鼠忌器之下,能有何作为与四皇子同进退?不将四皇子一同蛰进去,就算是好的了。” 陆琳琅又惊又恐,他问道:“那,那现在如何?不与魏家合作可以么?” “不可以!陆礼部虽轻礼于我,但我亦知陆礼部并非见死不救之人,为了余、宫二人之安危,他一定会与太子党合作!” 陆琳琅紧张得说道:“那、那我马上回去让我爹将契写明写清……” “只要他签了、只要那笔银子用于倒卖盐引,无所谓契上写的什么。对于官员来说,涉嫌就是罪过,无论坐不坐实,他的官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那怎么办?” 刘永铭胸有成竹得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解此局。” “你且说来。” 刘永铭应道:“余、宫二官之案,太子党与陆礼部所为一致,之所以会有嫌隙乃是因陆礼部是四爷党。只要陆礼部与四皇子决裂,加入到太子党,一切危机荡然无存。如此,太子党如虎添翼必重酬于陆礼部,其次可解陆礼部之身家困境,三来可更好促成余宫二人安全,并对付大爷党。此上上之策也。” 陆琳琅甩着头说道:“不可不可!我爹最痛恨那种朝秦暮楚之人,他绝不会弃四皇子而去的。” “还有中策。” “你且说来。” 刘永铭又答道:“派选一名魏仲贤没见过之人诈作落魄盐商,持假盐引,只言周转不灵要出手盐引。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无害人心。只要魏仲贤无害人之心必不中计,其若有歹意,必被骗得一无所有。此时可叫那杨光禄前去逼债,陆礼部从中调解,甚至可以答应用骗来的钱来帮魏仲贤还债,但都得等到余、宫二人获救以后,方可将钱拿出!” “阿?”陆琳琅真想不到刘永铭会出这等诡计。 刘铭又说道:“太子党若失利,魏文政担心侄子之祸也会去说服太子党不将陆礼部当成替罪羊,甚至还会帮着陆礼部说话。但此后,太子党必与陆礼部生仇,虽有四皇子能保其一时无妄,但太子党势大,将来如何不可测也。” 陆琳琅想了想,又问道:“那下策如何?” 刘永铭又道:“疏密折一份,告于皇帝,言明为君分忧,愿以官声换以大汉边关军士足食,其收入均以充公。签契之时,可诓魏文政到场,挟其为证,后再密报于皇帝。此策虽可一时保身,但……若用此策,陆礼部必与太子党生出嫌隙,且四皇子忌于陆礼部与太子党谋事,日后必有大患!” 陆琳琅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姑娘家,哪里能分得清这里面的得失,在想了一通之后便说道:“此事我还得回去报之父亲,由父亲定夺。” 陆琳琅说着转身就要回到轿子里去。 刘永铭连忙说道:“小姐这是要回去?” “那是自然,魏家不安好心,我自不当与其为伍。” “不可!”刘永铭连忙阻止。 “这又是为何?” 刘永铭说道:“小姐如若现在就走,魏仲贤必心中生疑。其若与魏文政相商,中止其计划,那太子党与陆礼部则无合作可能,余、宫二人危矣!” “那、那现在怎么办?” 刘永铭说道:“小姐可继续与魏仲贤同会,其间小生会以言语激之魏仲贤,小姐可随机应变,找借口离席便是。” 陆琳琅想了想,点头说道:“行,你随我一同进去吧。” 陆琳琅拿定主意,带着刘永铭便进了青衿堂中。 第35章 黄骠马 青衿堂一进的四合院左厢房里,十来个账房先生正在工作着。 而正面靠墙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厚衣短靠,膀大腰粗,身材健硕的汉子。 那汉子脸上带着发配的刺字,一看就是一个江湖人物,显得与那些读书人格格不入。 汉子是刘永铭手下赌档总掌柜夏侯非,而这间厢房其实就是青衿堂的账房。 夏侯非脸上露着难色,心中盘算道:“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六爷!这事必然让六爷知道!” 夏侯非刚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一名护院从外面急急得走了过来。 “侯爷!侯爷!” “怎么了?别跟我说有人在我赌档里惹事,老子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 “不是!谁敢找您的茬呀!”护院说着来到了夏侯非的身边。 那护院轻声说道:“我刚刚看见六爷进来了!” 夏侯非一激灵,连忙说道:“不会是来问罪的吧?六爷是非分得清楚,也问不到我身上来呀!我还是去见见吧。” “问罪?”护院一愣,又说道:“小人虽然不知道侯爷您遇到什么事了,但看六爷的样子,不像是来问罪的。他进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单薄的书生素衣,跟在一位小姐的身后。就是那一日激屠家少爷去与夏公子下棋的小姐。” 夏侯非说道:“不稀奇,上一回六爷还化装成羌人在楼里跟人下棋,一场豪赌赢走了人家一千五百两银子呢。你就装作不认识就好了……可、可是这要是装作不认识,我怎么跟他说那事……” 刘永铭的确是化装成羌人在青衿堂与天水司马家下过一场棋。 赢得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其实是三张五百两的银票,一张给了礼部尚书陆预,一张给了教坊司的黄奉銮,一张给了侯不平。 至于买琴的那一万两,还真是刘永铭自己的。 夏侯非脑子一转,又说:“六爷这一回扮的是穷书生,穷书生就是一个字,穷。我不妨就说他欠我银子,让他与我商量怎么还,将他请出来,这不就行了么?” 夏侯非说完便急匆匆得让护院前面领路带着自己去见刘永铭。 ………………… 青衿堂深处的水榭是仿的后世江南苏州园林格局,做工十分精美,而且比一般的亭子还要大上一圈。 十几个个书生坐在里头竟一点都不觉得挤,还有一些空旷。 陆琳琅是唯一的女客,自然是有特别的待遇的。 别的书生都是坐在水榭边栏上,而陆琳琅则有自己的一把椅子,椅子上还有一张软垫,椅子前还摆了一道半透明的丝纺屏风。左右还立着两个青衿堂给配的使唤侍女。 陆琳琅心事重重得坐在屏风后的那张椅子上,透过屏风看了看刘永铭。 没有人与刘永铭坐在一起,因为这里的书生都不认识他。 刘永铭只得自己一个人看着池水、假山,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那些书生三五成群得在讨论着。 “真是个好去处呀!长安城里也就青衿堂与白露亭有这样的江南园林景致了。” “青衿堂里有的可不只是景致,还有别的呢!这里能喝到宫里都没有的各地名茶,而且点心、蜜饯也是一绝,跑去城外野游可没有这类东西供给。你不曾听说过一句诗么?青衿一袭邀红杏,蓝舆轻驾落紫烟。”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在青衿堂里与人赌棋,赢得了钱财,去红杏楼会姑娘,再去蓝舆台听一曲红颜戏,最后去紫烟轩吃一顿好的。正所谓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听最好的曲,玩最漂亮的女人。” “慎言!慎言!陆姑娘还在这呢,别让她听到此轻浮之语。” “得了吧,你还真想去高攀呀?陆家小姐是人家魏仲贤的,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呀!别说刚刚提起的四大样了,就这青衿堂平时下下棋还行,这后院山池一般也是进不得的。也就魏仲贤这等有钱人才能来” “包下这里一定不便宜吧?” “魏家有的是银子,不用我们担心!” 书生们正谈论着,那夏侯非凶神恶煞得从远处急匆匆得赶来。 夏侯非的凶神恶煞主要体现在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与脸上的刺字。 刘永铭坐在扶栏边上一眼就看到了,他怕被夏侯非让出来而说破自己皇子的身份,只得将身子转到一边,还将头缩了起来。 陆琳琅此时十分注意刘永铭,见得刘永铭动作古怪便有一些生疑。 夏侯非原本就明刘永铭的手下,就算是刘永铭的后背他也是极为熟悉的。 夏侯非走到刘永铭身边,一掌按在刘永铭的肩膀上。 刘永铭大感不好,这夏侯非若是说破自己身份,那刚刚对陆琳琅说的一切可就都…… 没等刘永铭回身示意夏侯非不要乱说话,那夏侯非便开口道:“可算是找着你人了!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刘永铭一听,马上转过身来,对夏侯非说道:“小生最近手头……您知道的,家里还有位病人,实在是……” 夏侯非看了看左右,对刘永铭说道:“你是读书人,我自然不为难你,更不会在别人面前扫你的面子,我们移步商量吧?” 刘永铭看了看屏风,然后才站了起来。 夏侯非带着刘永铭向着水榭外而去。 二人远离了水榭,四周并无他人,夏侯非还是不放心,让刚刚一直跟随的护院也走开一些巡视一下是否有来人。 刘永铭见得夏侯非便笑道:“行呀!越来越会察言观色,都知道为爷我掩饰身份了。你把爷叫出来做甚?” 夏侯非连忙说道:“正想去找您呢,刚刚……刚刚出了一些事情,原本是想先通报给您的,但、但您知道的,只有您找我们的份,我们想找着您还真难。瑶姑娘又不在,也没办法通过她找您。事出紧急所以我就先处置了。” “爷也没办法天天盯在那生意上不是。你是我的赌档大掌柜,该做主就做主!” “这事还真得先让您知道,马出事了!” “谁妈出事了?” “马!马匹!” “什么马?”刘永铭有一些听不明白。 夏侯非着急着说道:“年前,瑶姑娘派人到黄骊集要走一匹马,我以为是六爷您要的,所以就给了一匹最好的黄骠马。” 黄骊集,长安城最好的赛马场,兼顾赌马业务,是刘永铭的产业之一。 “这事我知道呀。” 夏侯非说道:“后来我才知道珏瑶姑娘派人骑着那匹马是去了陇西府,骑马之人故意撞伤一位妇人,还假冒说是陇西李家的,最后还扬长而去了。” “你养马有一手,也就只有黄骊集的马才能如此神骏。骑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所有,一般的马装不像,所以瑶儿才会跟你要马的。那匹马在陇西当地就卖了,也是冒用的李家人之名。没事先告诉你是因为……” “小人懂,六爷所做之事没必要告诉我,我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跟别人提起,就算是心腹我也没敢说,就是这马……” “那匹马到底怎么了?” 夏侯非说道:“那匹马转来倒去的,被转手到了易将军的手上!” “安南将军易光?” “对!就是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易老粗,他平日里就爱骑马、奔马、赛马,他拉着那匹黄骠马就来了黄骊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好奇得问了一下才知道在那匹马是他从一位陇西商人那里买来了,他直言说是陇西李家行凶肇事后卖掉,转手到了他的手上。我一想就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原本也没当回事,只是……” “只是什么?” “最近陇西李家的事情不是闹得很大么,陇南知县、知府都进了大理寺了!而且那匹马还识路,一进到黄骊集就算是回到了家,撒了欢了。高兴之于还发了撅脾气,非要它自己之前的马棚与食糟!当时易将军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 刘永铭连忙问道:“易光看出那匹马来自黄骊集了?” “应该是有所怀疑,他戎马一生,对马也是行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十六日。唉,都怪我赌气,激他跟我赛马,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回事了。原本是想早一点跟您说的,就是……就是怕您怪我知道了您的事情……” 刘永铭却是笑道:“应该是易光有些日子没来了,你想与熟客多走动一下,所以才激他来与你赛马吧?你做的很好,也没错。但你的确应该早早报知于我。你是怕爷我怪罪瑶儿做事不周密,怕我责罚她,所以不敢跟我说吧?” “是、是这样。原本是想告诉瑶姑娘的,但她被禁军给逮走了,我也寻不着她。” 刘永铭说:“此事也不能尽怪于瑶儿,他知爷我虽好气派,却从不浪费。所以不想将马杀了就地掩埋,而是卖了马,多少换些银钱回来,不算浪费。可谁又能料得到在陇西卖掉的马,会又被卖回来呢。要怪只能怪爷我自己思虑不周。” 第36章 欲擒故纵 刘永铭正说着话,一只小虫子迎面飞了过来。 刘永铭一抬手,“啪”得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将那只小虫子捻在了手中。 刘永铭定睛一看,两眼便瞪了起来:“葬甲虫?元宵刚过,寒天未解,怎么会有……你该不会是把那匹马给宰了吧?” 葬甲虫,一种腐食性甲虫。一般群居在动物腐尸边,而且并不怎么飞行。 若是寒季在外飞行或是大量发现此虫,周边必定是有什么大型动物尸体。 夏侯非委屈得说道:“小人找个机会将易光约到了这里,弄出了个事故。不过多赔了一倍的价钱给他。原本以为他会不依不挠,谁知我将六爷您抬出来以后他就老实了。别看他是个将军,一提到六爷您,他老实得就跟个孙子似的。” “你把马埋这了?” “不是我要埋这里,是那易老粗!他说青衿堂来的都是些读书人,让这马沾沾读书人的仙气,将来投胎别给人做牛做马,就投胎做个读书人!我要是不应,怕这事还真不好解决!您知道我的,应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就算他不来看,我也得把马埋在这里。” 刘永铭白了夏侯非一眼说道:“高价买回来就是了!他要是不卖,你跟爷我说一声,我去讹过来也就完事了,可惜了那匹良驹了!” 夏侯非说道:“六爷,您这后话说的。您做事向来不留尾巴的,您哪里会真把那马给留下呀。别说是马了,怕是转手卖马的商人怕都会……” 夏侯非没把后面的话说完,马上转变话风说:“若只是买了马,后面再弄出点事来,又得麻烦您出面解决不是么。” “你说的对。想来你比爷我还惋惜吧?毕竟那匹马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开个口,爷我看看拿点什么补尝给你。” 夏侯非一听就来劲了:“能不能让罗掌柜把从西域带回来的马多分我一些?” “在这里等着我呢?不能!黄骊集已经养这么多马了,再多该引起官府注意了!” “就那几百匹,哪里算多了。” 刘永铭佯装生气得说:“几百匹还算少呢?” 夏侯非不爽得说:“罗掌柜自己可不下七百匹马!” 刘永铭解释道:“他那里的马是拉货的,跟你的马有的比么?他那里的马一匹就只值二十、三十两银子,你这里最次的马没有三、四百两银子,你会出手?” “那是我养得好!” “你养的好是你的本事,我也常因此而嘉奖你。但现在你那里马匹太多真不是一件好事!父皇现在也应该已经知道黄骊集是我的产业了,就别让他猜忌我养那么多马的动机了。以后吧,爷我想办法光明正大的养上千匹,到时候你会忙不过来的。现在暂时不议此事了!” “知道了。” “没事了?” “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可还有事呢。” “六爷您吩咐。” “魏仲贤今日在此的所有花销都给他免了。” 夏侯非一愣,问道:“这是为何?这些人有的是银子呀。六爷不是常说,这是王八蛋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来这里包一场才几两银子呀?你与魏仲贤弄好了关系,等将来他再来找你,托你引荐求见爷我的时候,你再好好得赚他一笔!” 夏侯非低头一想,说道:“六爷,您这又是玩的什么欲擒故纵呀?” 刘永铭向着夏侯非一拱手说道:“行了,我那边还有事,就不聊了。青山不改……” “六爷,您走您的,别跟我来这一套了,小人可受不起您这一恭。” 刘永铭轻笑一声,转身向水榭而回。 夏侯非见事已了结,也就走了。 刘永铭回到水榭之中,那水榭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方桌与一条长案。 方桌上摆着瓜果酒品,长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已经研好了,几把不同规格的笔也架在了笔架之上。 刘永铭见得那些瓜果点心,肚子里突然咕咕得叫了几声。 今天一天刘永铭就只吃了杨光禄吃剩的半碗面,这肚子里空荡荡的早就饿了。 刘永铭见得那些吃食,也不顾忌什么,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众儒生都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刘永铭正吃着呢,陆琳琅身边的丫鬟环儿走了过来,她轻推了一下刘永铭,在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小姐唤您。” 刘永铭看了看屏风,囫囵得吞下了嘴里的糕点,狼狈得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走到了屏风边上。 刘永铭隔着屏风拱了拱手,说:“小姐唤我何事?” “你……”陆琳琅有些不好开口,“你欠了他多少银子?” 刘永铭笑道:“其实也没有多少,古人云千金散尽还复来,金银而已。” “我看见了……” 屏风宽不过一丈,也只是用来隔离水榭里人的,刚刚刘永铭与夏侯非所站的位置在水榭之外,并没有被屏风遮挡。 陆琳琅是真真切切得看到了刘永铭给了自己“一巴掌”。 陆琳琅觉得这是刘永铭这个穷书生在恳求夏侯非多给一些还款的时限。 陆琳琅心中有些隐隐内疚,不管早上刘永铭是来卖琴还是来求救济的,当时若是给了他一些银子,今日也不至于自扇嘴巴受辱以求宽限。 “什么?”刘永铭愣了一下,他是没想明白陆琳琅又看到了什么。 陆琳琅自然也不会再说下去,她要是说出口,那刘永铭就真的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没什么。”陆琳琅应了一声。 魏仲贤见得陆家小姐与一个被债主找麻烦的穷书生聊了起来,心中自然是不爽的。 魏仲贤走了过来说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贵姓呢。” 刘永铭应道:“小生姓叶,叶长青,字永柏,洛阳人仕。” 刘永铭之所以敢用叶长青的名字,是因为他知道魏仲贤不认识叶长青。 叶长青的名声只在刘永铭内部,在长安城中,罗仁轨、杨光禄这些人的名声远比叶长青来的大。 而且叶长青与魏仲贤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倒是罗仁轨与魏仲贤常有往来。 魏仲贤点着头笑道:“还有字呢,真看不出来。你也读过书?” 魏仲贤这话说得十分轻浮,带着满满的嘲讽。 刘永铭应道:“算不得读书,只能说是看过几页,识得一些字而已。”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我在此做东,为的是邀一些好友吟诗做对,共操诗华。你既然来了,我自是不能赶你走,但你也得合群,也得做诗呀。”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是自然。” “那我们开始吧?” 刘永铭问道:“何题?” 魏仲贤装模做样得想了想,说道:“我观永柏兄有蛤蟆吞鹅、痴人臆梦之相,不如就以臆想为题吧?” 魏仲贤话弦之音已然十分清楚了,他这是在说刘永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该与陆家小姐走得太近。 魏仲贤又补了一句说道:“即是臆想当有所物也,不如……不如以雪为题如何?” 年前腊月下了一场暴雪,导致了一场大寒灾。但正月一到,天气放晴,突然暖和了许多,到现在是片雪未下。 刘永铭心中早已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魏仲贤开这场诗会是早有安排,他不可能没有准备。他既然是以雪为题,那他之前就一定是做好了诗句,想到今日来显摆一番。 只是如今一片雪都没有下,就只好拿刘永铭来开玩笑,用臆想勾出雪的诗题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开口便来!” “哦?”魏仲贤好奇得多看了刘永铭一眼,他担心有所失,马上补充道:“还不许有雪字!要不然显不出大家的能耐来!” “哈哈哈”刘永铭笑了几声,又说:“这有何难,无需思考。” 魏仲贤心中有些紧张起来,他是真的担心刘永铭做出什么好作品出来将自己比下去。 刘永铭清了清嗓子,吟声道:‘江山寒素裹……” 刘永铭第一句吟出来,陆琳琅心中便生出一阵好感。 只这第一句出来,就有一种磅礴之气,想来下面的诗句会更加精彩,更重要的是刘永铭根本就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魏仲贤的心中更是紧张起来。 刘永铭停了一下,继续吟诗:“井上一窟窿。” “什么?”魏仲贤愣了愣神。 一个这么好的开头,就算是不是诗气磅礴,怎么说也得作出寒江蓑笠翁的意境出来,他是万分没想到,刘永铭的第二句会是如此浅白。 “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刘永铭将诗吟完,那陆琳琅噗嗤一声,居然笑出声来。 魏仲贤生气得问道:“你这也算是诗?黑狗、白狗全出来了!” 刘永铭笑道:“这不是没有准备么,要是有所准备,我必能作出好诗、大诗来。” 刘永铭这话是用来堵魏仲贤的。 魏仲贤要是做出什么好诗来,那必是有所准备而作的。 此时让刘永铭这么一捣乱,那魏仲贤自然不好再将做好的诗拿出来用了。 第37章 泊秦淮 也就是说魏仲贤的诗会已经决定了是以失败告终,他以雪为题的诗作不管做得多好,都不敢在刘永铭面前拿出来了。 魏仲贤哼了一声:“有辱斯文!你这是偷听了街上哪个白丁临时念的两句话呀?这都敢拿到这里来乱说?今日来的可都是有功名的、有才华、有身世的饱学之士!” 刘永铭笑道:“献丑、献丑了!不过这首诗还真不是听来的!是有所见闻,这才有感而发呀。年前腊月的那一场雪好大好大,我差点没给冻死。长安城的那些灾民是到处找食找火呀,我是眼见着他们拆了一座破庙,那躲在庙里的几条野狗差点就被炖了,被撵得到处跑。那雪就盖在了狗的身上,如同我诗中所作的一样。” 陆琳琅一听,说道:“年前的灾寒我也是亲历的,家父为此还向朝廷请求拨款赈灾。每每想来……” 陆琳琅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刚刚在青衿堂外刘永铭对自己所说的,可以随机应变然后离席的话。 陆琳琅来这诗会原来就不是她自己要来,而是陆预的安排。 陆预最近好像十分着急陆琳琅的婚事,安排了许多才子与陆琳琅见面。 虽然刘永铭总是叫陆预卫道夫,但陆预为人还是十分开明的。 要嫁的是女儿,而不是自己,所以还得凭陆琳琅的意思,不会随意以家主身份做主。 实际上那就是相亲,陆琳琅心中十分反感,所以才有了激屠翰林之子去赌棋之事,意在向陆预“示威”。 而有了上一次激人赌棋的经验,陆琳琅才选择了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刘永铭的出现,想来现在魏仲贤在美人的语言挑拨之下已经与他人下起棋来了。 陆琳琅站了起来,说道:“唉,民生如此坚难,而我却还自乐其中,尤如商女一般,实不应该。此刻我心绪已乱,如坐针毡。你们且游且乐吧,小女子就此告辞,先行一步。” 商女一词出自杜牧的名词《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陆琳琅说要走,那魏仲贤便急了起来,他说道:“陆小姐留步!无需如此伤怀。我堂叔户部魏侍郎已上书皇上行青苗法,此法一行,可保灾民无妄。” “何为青苗法?”陆琳琅随口问了一句。 她其实对朝政之类的事情并不了解,如果她了解也不会对刘永铭之前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而产生惊恐之感。 魏仲贤解释道:“盛唐之时行过此法,府县出资以为本钱,民户结保请贷,春发夏种,夏发秋料,秋发冬粮,每季以税偿还。从此民不畏灾也。” 陆琳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压了压福说道:“那我代灾民谢过魏侍郎了。” 刘永铭也打算离开,他笑道:“其实小姐非是伤怀,乃是今日场中多了我这么一个尽说疯言之语的不速之客,还是小生离去吧,不打扰各位雅必了,小生就此告辞。” 刘永铭说着也站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没有人会拦自己,毕竟自己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但魏仲贤却坏笑着站在了刘永铭的身前。 魏仲贤笑道:“永柏兄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刘永铭问道:“那当如何?” “刚刚说了,得合群!得按我们的规矩来办呀!” “哦?还不知道这离席有何规矩?” 魏仲贤笑道:“此是诗会,离席即是自认诗不如人,当作罚也!” “如何罚?” 魏仲贤伸手指向桌边的一壶酒,然后说道:“罚酒一杯!此自古有之理也。” “那是自然!”刘永铭笑着就要去拿桌上的酒杯。 “且慢!”魏仲贤又拦了一道,“罚酒一杯可不是只有一杯!而是一人一杯,你认输非是对我一人,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陆家小姐。所以应该是……” 魏仲贤转头环视了一下,这才说道:“在场除你之外十一人,一共十一杯!” 被人逼酒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要是在别的爽文场景里定是主角不爽,摆出身份令人膜拜,或是抄袭后世名人佳作震惊四座,在博得美人欢心后潇洒携美而去。 但刘永铭可不是一般人,他要的是让人张不开嘴骂人,伸不出手打人,只能在一边干瞪眼,空着急。 刘永铭两眼一瞪,大笑道:“还有这等好事?这里的酒可不便宜呀!太好了!” 刘永铭说着主动走到桌边拿起酒壶,先对着壶嘴吹了一口。 刘永铭喝了一口酒,大叫道:“好酒呀!” 在场众人都看呆了,刘永铭此时才拿起酒杯说道:“刚刚那一口可不算!说好了是以杯来计的!” 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的原则,刘永铭一杯接一杯得喝了起来。 喝到第七杯的时候,刘永铭将酒杯放了下来。 魏仲贤正要训骂他不守规矩,刘永铭却是腆着脸笑道:“光罚酒可不好!再罚我吃一块蜜饯吧!” 刘永铭也不等魏仲贤反应,伸手就去抓了一块蜜饯放在嘴里。 陆琳琅看得有一些呆了,心道:“定是刚刚吃别人剩下的那半碗面没有吃饱,在此补食。魏家公子想以逼酒为难,却不想他清贫,平日里不曾有这般美食,今日倒尝了他的口欲之快了。” 刘永铭拿着酒杯继续喝酒,喝到第十一杯的时候,却又倒了一杯,说道:“即是向在场里的所有人认输,理当包括我自己!” 刘永铭说着将第十二杯酒喝了进去。 那魏仲贤只觉得肉疼。因为青衿堂的酒真的很不便宜。 魏仲贤心中有万般不爽,此时也不能说出来,他只得咬牙说道:“永柏兄真是好酒量呀!” “此酒名为玉泉佳酿,这可不是随处都能喝得到的。若无李太白那般喝死的觉悟,可品不出这酒的精妙出来。若不是怕魏兄你花销过甚,我真当想醉死在这里!” 刘永铭哈哈大笑着向着水榭外而去。 刘永铭要走是没有人会去挡的,毕竟他真是不受欢迎且又多余的人。 刘永铭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来乘着醉意对魏仲贤拱手说道:“魏学长也当缄口。国政之要,不可与他人语,今日小生当作没来过,没听过。” 刘永铭的意思是,朝廷正在商议的、还没实行的政策,做为知道一些内情的局外人不应该就这么随便得说给别人来听,这是在泄露国家机密。 刘永铭说完这才离开现场。 刘永铭醉悠悠得走出青衿堂,别看古代酒的酒精度不高,但真能醉人。 现代人能喝白酒半瓶,未必能喝下半瓶农家米酒。 刘永铭呼出一口酒气,心中想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想着给李家下套呢?越看越不像是陆预!好似陆预只是个热心肠,这翻操作倒也像是他卫道夫的做派。难不成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得看看陆家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帮凶!” 刘永铭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跑声。 刘永铭回头一看,一名青衿堂的小斯从后面追了过来。 那小厮来到刘永铭的身边,低着头说道:“六爷且慢走!有一物要交给您。” 小厮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递了过来。 “这是……” 小厮说道:“侯爷交待说,这是叶先生母亲下个月所需,原本是应该由他交过去的,但见六爷正无事闲逛,想让您帮忙转送。” 包袱里装着的其实是几支长白山野山参。 叶长青母亲卧床在床,他又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很有钱,所以买了参以后让别人相送。 夏侯非是刘永铭的掌柜之一,叶长青与他自然也是混得极熟,所以也托夏侯非以看望朋友亲眷的名义将参送到母亲手上。 只有取自长白天且参龄在十五年以上的参才能叫作野山参。 长白山此时还在契丹国的手中,且汉国与契丹中间还隔着晋、齐等国并不接壤,想要获得野山参对于长安人来说是极难的,几乎就有市无价。 所以这几支野山参是贵重无比,一般情况下都是用盒子来装,避免断须。 但叶长青为了不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这几支人参的贵重,故意让朋友只用粗布包裹。 刘永铭轻笑一声,对小厮问道:“刚刚是叶先生过来了吧?” 小厮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应道:“是叶先生来了,说起了一些生意及账目上的事情,还转交了这个给侯爷。侯爷他……他说他忙,既然您在这里,那就……让您帮着转递一下。” 刘永铭轻笑了几声,说道:“别看他们平时对爷我唯唯诺诺的,真办起事情来,都把我当丫头使唤!行了,拿来吧。” 刘永铭接过了小包袱,刚要走,却听得身后环儿的怒吼声:“穷书生你给我站住!” 刘永铭回头的功夫,环儿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环儿怒道:“好你个穷书生,我家小姐待你已经算是客气了,如何又害得我家小姐气郁不爽!” 第38章 知前易后 环儿指的不爽是刘永铭刚刚说到灾民之事,让陆琳琅感到伤感了。 陆琳琅连忙赶上前来,说道:“环儿!不得无礼!不是一回事!你不懂!” 刘永铭冲着陆琳琅拱了拱手,笑问道:“小姐也出来了?魏仲贤没送送您?” 陆琳琅压了压福回应道:“送了,就送到堂厅口就让我推脱了,然后他回去会他的朋友去了。公子一下子喝了那许多酒……” “无碍无碍!人生即当如此,小生赚了酒,魏仲贤赔了银子,这一波,不亏。” 在陆琳琅的眼中,刘永铭只是嘴硬而已。 她心中更有些愧疚感,若不是为了自己陆家的事情,刘永铭也用不着进到青衿堂里受魏仲贤的羞辱。 刘永铭越是将作无事,陆琳琅心中越是不安,她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不解,可否一询?” “小姐请讲。” 陆琳琅问道:“公子见识颇广,知前易后,出口皆是典故,想来也是学识斐然,为何作出如此不堪之诗句?” 刘永铭心中暗付道:“难不成还真跟魏仲贤发生冲突,好叫他出事以后怀疑到自己身上么。” 刘永铭心中那么,嘴上却是笑道:“青衿堂可不只是书生聚集之地,亦是长安八大销金窟之一。魏仲贤做东在此包场,花销这许多为的是何事?” “这……”陆琳琅好似明白刘永铭想说什么了。 刘永铭笑道:“举办诗会,必有一人为头筹,而后扬其美名。魏仲贤即是东主,宾客又是他请来的,题目又是他出的。纵使我才华横溢、诗仙太白转世,怕也难胜过他!不管做何等佳诗皆是落败,又何必花费那些心思去捉词抓句?” 陆琳琅应道:“魏家公子虽然对我父亲有所用心,但不见得会在诗场上如此吧?” “非是我以恶度人,实是小姐不知世间人心险恶而已。” “诗做可以提前写好,审评可以有所偏见,但策论优劣可全凭本事,公子见地深远,若是有其才,何不试论之?” 陆琳琅好似在激刘永铭回去与魏仲贤一较高下。 刘永铭笑问道:“小姐指的是刚刚魏仲贤所言之青苗法吧?” “正是。”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丫鬟环儿不爽得气道:“你这穷书生又笑些什么?” “场中皆是混迹书生,不曾涉足布政,有何见解可言?其语必皆是书生之见,与其论政,不过是对牛弹琴,与驴鼓簧而已。” 环儿气道:“你还是穷书生呢,你有又有什么高见!” 陆琳琅瞪了环儿一眼,而后向刘永铭压福赔罪:“环儿自小与我长起,惯坏了,还请公子见谅。” “小姐不必多礼,已听惯了她的言语了。不怪,不怪。” “还敢问公子高见。” “小姐愿意听我说?” “愿为一闻。”陆琳琅其实不懂政事,只是觉得刘永铭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就算是回去告诉自己父亲陆预听也是好的。 刘永铭开口说道:“青苗之法,于国于民皆为大害,唐时已废,不再具行。现若行此政,则民不聊生。” “公子何出此言?” 刘永铭知道陆琳琅可能听不懂,但他还是认真得回答道:“青苗法何故而出?此国库不足用,地方府县亏空而不足补,故尔施此法也!若只依法条来看,的确是利于国而泽于民,但天之道陨有余而补不足,哪里那许多天作之美?” “有何变故?” “朝廷若施此法,地方官府见有补亏空之良机,必定摊派而下!那些不想借贷之农户不得不借,此番必逼得原本无债之农户负之债务,如何算是有利于民乎?那些愿意借贷且急需借贷之农户,如不给恶吏一些好处,如何能借贷得出?青苗法之借贷,实不如让百姓于民间自愿互借呢!” “阿?”陆琳琅惊了一声。 刘永铭又道:“国之所用不足,因免税之世家权贵、豪族强绅兼并农人土地而致!若农户被迫借贷,长年以往必负债累累,终因还不起钱贷而出售田亩!国库之课税越不足用也!国若无银则兵无所饷,将无所赏,民无所保,官无所获,此无需百年汉国国祚终消亡耳!” “呀!” 刘永铭对着陆琳琅拱了拱手,说道:“小姐若真有此心,还请回去与陆礼部说一声,定要让四爷党反对户部魏侍郎行此法,谏言皇上勿行亡国之举。小姐若是能说服陆礼部,此万民之福也。但在朝里议此事之时,他自己就别出面说话了,毕竟他还是要与太子党合作救出余、宫二人,暂时不能与太子党关系过坏。” 陆琳琅连忙问道:“魏侍郎他自己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宣政殿上站着的朝官,有几个不是学识渊博的进士出身?” “那他为何还要如此?” “国用不足,为之奈何?” 陆琳琅问道:“公子高才,可有其法?” 刘永铭笑道:“农课分丁税与田税,夏、秋收此两税,若真要富民而强民,当并丁税于田亩之中,合各苛捐杂税于一,废士人免税之政,士绅一体纳粮。以钱代徭,雇流民、灾民行代赈之良举。” 刘永铭看着陆琳琅笑道:“别说别人了,朝里那些官员勋贵哪一个愿意放弃免税之举?又有多少官员愿意配合丈量田亩?” 陆琳琅被永铭一句话给问得无语了。 正此时从一边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六十来岁,少者二十四、五。 那二人正操着山东口音说着话。 “初到长安便听闻青衿堂是汉国棋手云集之地,来此必能遇一二敌手也。” “我看未必,汉朝国手不过如此,何况民间乎?此处必皆非汝之对手!” “前辈玩笑了。” 二人说着话来到青衿堂门牌前停了一下,说起了闲话来。 老者笑道:“关中风情果与我邦不同,世家小姐竟与一穷生当街而谈!” 少者笑道:“毕竟我们那里有孔圣人之教嘛,大礼之妨,避之而不及。不似关中,李唐以降,多有纳嫂妾媳之事。” 刘永铭与那两位陌生人并不争辩,他摇了摇头,对陆琳琅说道:“不与小姐闲聊了,男女大妨,已惹他人路视了。小生也有他事,就此告辞。” 陆琳琅知道刘永铭只是不想再说下去而已,毕竟之前与自己说魏家有阴谋的时候刘永铭也没拿男女大妨与路人反应来说事。 刘永铭正要走,环儿却是不肯了,环儿上来一把将刘永铭手中的包袱夺了过来。 刘永铭却是不敢争抢,要是再一用力,里头的野山参参须就得断成小截了。 刘永铭无奈得说道:“小姐,这……” 陆琳琅马上对环儿说道:“环儿不可无理,快还给公子!” 环儿气道:“我家小姐话还没说完呢,你急着走什么呀。再说了,你来的时候也没拿这个包袱,走的时候却有,这里面的东西是顺人家青衿堂的吧!” 刘永铭连忙说道:“读书人不做偷盗之事!” 陆琳琅急了:“环儿!快还回去。” 环儿并听陆琳琅的,一把将包袱打开,一支野山参掉了出来。 “这是……”陆琳琅有些吃惊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参刘永铭是从哪里来的。 陆琳琅连忙说道:“环儿!这可是人参!贵重之物,快还给人家,你再这般无礼,小心我回去后拿藤条打你!” 陆琳琅说着附身下蹲将地上的人参拾了起来,并放放包袱之内。 环儿鼻子一酸,将包袱递向刘永铭,嘴里还不平得说道:“小姐你可从来没为了个外人而说要打我的。” 刘永铭从环儿手上接过包袱,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没什么。小生告辞了。” 刘永铭说着便转身离开。 ………………… 刘永铭在街上逛了一圈,向着叶长青家里而去。 刘永铭去看望了叶长青的母亲,并送上了那几支野山参。 这是刘永铭的御人之道。 叶长青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一个属下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用钱来维系关系。 当钱多到了一定的数目,钱也不算是钱了。 想要让属下忠臣,这个时候只能用感情来维系。 刘永铭对叶长青母亲越是重视,叶长青也就越忠诚。 而在叶母的眼中,来看自己的这些人都是叶长青的挚友,如果不收下人参,这些挚友们还会生气,最终也只得勉强收下。 叶母已经习惯了刘永铭等人来看自己,刘永铭在将人参送到且问询了叶母最近的身体情况后也就离开了。 刘永铭从叶长青家走出来没多久,一顶轿子便停在了街边。 陆琳琅一掀开轿帘,环儿便走上前,很不高兴得说:“小姐,就是这里了,我看见他进了那个房子里,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 陆琳琅打量了一下有些显旧的宅门,对环儿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叶公子的家。” “小姐为何这般关心那穷书生?小姐你难不成……” 第39章 穷生谈情 “皇上那里出了招贤令,除了今年会试多增些贡生之外,还要求各地府县向礼部荐报一些品德尖优的学子。近些日子,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为了给自己的亲属、亲戚弄一份功名都快把我们家的大门踩烂了。叶公子洞察官场、知前易后、奇策百出,若因无人举荐而埋没民间,且不可惜?” 环儿却是说道:“我还以为小姐看上那穷书生了呢。” 陆琳琅娇怒道:“讨打!还不快去打听!” 环儿笑着应了一声,向着那叶长青的家门口而去。 叶长青的家门口边有个老头正在晒着太阳,环儿走了上去,说道:“老者,问您件事……” 没等环儿说完,其中一个老头便应道:“是这里,叶长青的宅邸。” “我都没开口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问什么?要是我问的不是他呢!” 老者说道:“来这里打听的都是来问他的,不会问别人。不信你看看地上。” 环儿低头看了看叶长青门前的土地,上面堆满了车辙痕与马蹄印。 “这是……” “他家虽穷,却有不少有身份的人来找,有坐车的、有坐轿的、有骑马的。走着走着,就走出这些车辙痕与马蹄坑了。他们每一次来都带了许多礼物,怕叶长青不受,大多数时候还是趁着叶长青本人不在的时候来送的。” “那些人为什么给他送礼?” “还能为什么,巴结呀。叶长青可是管着当朝六皇子的所有产业呢。那些人想从中也赚一些银子,不巴结叶长青哪里能行。” “他本人都不在,送礼有什么用?” 老者回答道:“他母亲在家呢。他母亲收了也就是他收了。” “要是他母亲也不在呢?”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那么爱抬扛呢?叶母一个身有残疾之人还能去哪里!你是说死了?死不了,听他家唯一的姆佣说,每隔三到四天就会炖一条大人参给叶母来喝。有人参吊着一口气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就是可怜那叶长青,明明没少拿六皇子的薪俸,却过得一贫如洗。” 环儿眼珠子一转,连忙问道:“那他成婚了没有?” “没有!也不看看他是给谁做事的!六皇子!六爷!人称混世阎罗!整个贪财好色的无赖。有家世的人家怕与那混世阎罗有瓜葛,以后少不得被讹诈家产,谁敢来说媒?更别说那官宦人家了,在官场上谁不是避着那混世阎罗走呀。平白家的女子,叶母又看不上,觉得配不上自家的儿子。” “太好了!” “是很好呀。这要是成婚了,叶家儿媳长得丑还就罢了,要长得漂亮,被那混蛋看上了,叶长青也没办法不是。” “谢谢您了。”环儿道了几句谢之后回到了陆琳琅的轿子边上,与陆琳琅转述了刚刚的话。 陆琳琅沉思了一下说道:“辕辙马印,果有陈平国士之风。也难怪有那般见识,还成了皇子身边的门人,且还是个至孝之人呀。” “小姐,您不会真看上那穷书生了吧?可千万别,那刘六子什么人性您可能不知道,老爷在家里提起那刘六子,每每都得咬着牙骂上半天呢。老爷身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而且听说还是个开青楼的好色之徒,您要是与那穷书生好上了,肯定被那刘六子给缠上!” 陆琳琅说道“你休得胡说。” “胡不胡说的小姐心里自然清楚,我也顺便问了,他没成婚。” 陆琳琅说道:“你瞎问什么呀!先回去吧,我得把今日之事都说与父亲听!” 陆琳琅在轿中回应,环儿自然是看不到她那微红的脸色。 环儿一听连忙吩咐轿夫起轿回府,她好像很怕在这里沾上什么邪气。 陆琳琅的轿子走了没多久,刘永铭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叶长青的家门口。 刚刚与环儿说话的老头哈着腰就走了过来。 刘永铭从身上的钱袋里拿出一点碎银子递了上去,老头乐呵呵得接了过来,说道:“这位爷,您可真神了,刚刚那位姑娘问的问题全是你交待过的那一些。我也都是照你说的回答的,一点错都没有。” “今日之事不许跟别人提起。” “知道,知道。老头儿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嘴严。” 老头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得就离开了,刘永铭却思考了起来:“男人与女人爱好真是出奇的一致。一个拐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一个诱富民出轨、惑穷生谈情。看来陆琳琅是真的对穷书生有点意思呀,要不然也不会暗暗跟到这里来。可见陆琳琅来见魏仲贤之前并没有完整的计划。” 刘永铭又想道:“还是看看陆预会不会听从我计,如果他听从了,不管用的哪一条,那陇西府的事情必与其无关!如果那事是他做的,那么他一定会入魏文政的圈套,以便将自己变成受害者,洗掉一切嫌疑!但陆预家里……” 刘永铭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客,便抬脚离开而去。 ………………… 长安城。 太平坊。 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绸服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家酒肆里喝着闷酒。 那年轻人一边喝酒嘴里一边小声嘀咕抱怨着什么。 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了那年轻人的肩头之上。 年轻人不爽得回头一看,突然两只眼睛瞪大了起来。 只见得刘永铭嘻笑着看着那年轻人,问道:“怎么?屠大少爷心里不高兴?”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陆琳琅戏耍过的屠家少爷屠文林。 “是你!”那屠文林连忙放下酒相当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屠文林急道:“我认得你,那日在青衿堂你化成一名羌人,激天水的上官汲与你下棋,赢走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你的棋力了得呀!” 刘永铭的确会下棋,而且棋力十分高深。 屠文林之前并没有见过刘永铭,只是在青衿堂见过他与别人下棋,并不知道刘永铭的真实身份。 刘永铭笑道:“听说你输棋了?” 刘永铭一句话将屠文林刚刚的兴奋直接给扑灭了。 屠文林没好气得坐了下来,自倒了一杯酒,堵着气说道:“我不丢人,对方是翰林院棋侍诏夏彷之子夏冰。” 刘永铭哈哈笑着,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哈哈哈,夏冰,我还夏雨,我还夏冰雹呢。输给他是不丢人。但当时陆家小姐在场吧?” 对弈本来就有胜有负,让屠文林觉得丢人的并不是因为输给了夏冰,而是在意在陆家小姐面前输给夏冰。 屠文林原本举起来的酒杯又放了下来,怒气冲冲得道:“你想做甚?专程来羞辱于我?”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与夏彷不对付。听说你输给了他的儿子,想帮你找回场子。刚刚去了一趟你家,你家里人说人在这里小酌。” 屠文林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你帮我下赢了他,那也是你赢了,而不是我赢了!如果你想用暗语在一边指点我赢棋,那就算了!输棋可以,但我不可能赢人!我屠家不做这等苟且之事!” 刘永铭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屠翰林的儿子!想学棋么?” 屠文林一听便来了兴趣:“你能教我下棋?” 刘永铭笑道:“下棋其实很讲天份!但嗜酒之人戾气太重,瓶颈太深,天资再亦下不得好棋!” 屠文林右手一挥,用手背将桌上刚刚装满酒的酒杯推倒,酒洒了一桌,从桌边滴了下来。 屠文林连忙拱手道:“不喝了!我跟你学棋!” 刘永铭笑道:“以你现在的棋力还不足以学会我一招半式,而且我也没有时间教你。你先别急。青衿堂之内有一高手,名为柳先开,你可以去拜他为师。不过事先与你说明白了,棋手们虽尊他一声柳先生,但他年龄可比我还小那么一、二岁!” 屠文林连忙说道:“孔圣人拜七岁项橐为师,不觉为耻,引为美谈。只要能学得高深棋艺,我如何敢嫌弃!只是……我也常在青衿堂下棋,柳先开我也认识,可他……他不收徒弟!” 刘永铭笑道:“你要先在他面前展露些才好拜其为师。你有空多去青衿堂,你每日只在那里下一盘,无论输赢皆不得再下,更不要赌棋,只下棋!然后自己一人到一边复盘一便。你即做到与众不同,必能入他得他的法眼。他与你攀谈,你便说出拜师之意。剩下的就看机缘了!青衿堂棋手有段位,你可曾得之?” 屠文林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说道:“有!但只是一段而已。” 刘永铭笑道:“夏彷虽有九段之资,但他儿子却没那么高的棋力,最多三段。赢他不难!只是……下棋最重心静,你受人所激下棋,必不能胜!” “男人如何能在女人面前丢脸,所以我……唉!” “夏彷之子为在女人面前逞能而羞辱于你,你知耻而后勇!而其必胜骄而轻慢,此你之胜算也!” “不是他激的我,是陆家小姐!” 第40章 风流名士 刘永铭问道:“陆家小姐为何激你?最近陆小姐好像……好像常赴诗会。今日我即在青衿堂见到她了。” 屠文林说道:“是他父亲让他参会的,陆礼部也是翰林出身与家父交往甚厚,所以知之。” “着急着嫁女儿?” “能不着嫁么?本家都来人了!” “本家?” 屠文林说道:“陆礼部不是汉国人,原是江南吴国人氏,是吴国上四家顾陆钱沈之一。因吴国内乱而出外避祸,最终来到汉国。因其才名而选为优士,三试三中而入翰林,初授官就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后升任为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没几年就做了通政司副使,然后进礼部做侍郎、尚书。他就根本没有下放过地方!” “陆礼部出身我知道,那他本家是怎么一回事?” “听家父说是陆家本家来了一个人,邀请他回吴国做相国一类的大官,但陆礼部好像不太肯。而后又说吴国皇帝愿意纳陆家小姐为正妃,位只在皇后之下。碍于本家情面,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先拖着了。” 刘永铭一听就明白了,他笑道:“此时若让我大汉皇帝得知,必然促成此事,以盟吴国。正所谓远交近攻是也!但深宫之内哪里有什么自由可言,陆礼部爱女心切,不愿如此,故而着急将女儿嫁出去,断了他亲戚的念头!” “对!一定就是这样!但陆家小姐好像还不知道此事,更不想嫁人!所以才有了我这一出!她激我与夏冰下棋时我也不知道,是后来家父为解我心结而对我说的!” 刘永铭心中暗想道:“难怪陆预要在外面与魏文政密会而不在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戏!看来是我多心了!陆预应该只是个为余、宫二人声张正义的卫道夫。” 刘永铭笑道:“陆家小姐不想嫁人,但是你想娶?” 屠文林不好意思起来:“如此美人,又识诗文,是个世家子弟都想……呵呵,让兄台笑话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食色性也,凡人之所想所思,轮得到谁笑话谁。但婚姻大事,皆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好棋也只是搏得美人另眼相看而已,若是想抱得美人归,并不全在讨得陆家小姐高兴,还在于陆礼部呀!” 屠文林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又道:“何不施巧计将那江南陆氏本家人驱赶出长安?如此即能讨得陆礼部高兴,又能在其面前显示才华智慧,娶其女亦只在媒妁一言尔!” “如何驱赶?” “使其无地自容即可!” 屠文林听得刘永铭有办法,连忙恭敬得说道:“还请兄台教我!” “长安有处销金窟,屠公子可知为何物?” “红杏楼?长安人人皆知呀!” 刘永铭笑道:“何不祸水东引?” “近日传闻那便就是混世阎罗的产业,被皇帝下旨给查封了!” “哦,原来已查封了!不要紧,除了红杏楼,还有绿绮阁呢!” “为何总提青楼?” “只要将其诓入青楼之内即可!那绿绮阁打个茶围也得十两为底,他江南仕人再有钱,也不至于会将全身家当都带在身上!” 屠文林一听马上就懂了,他说道:“是了!红杏楼与绿绮阁皆是混世阎罗产业,刚开业那会儿,常有人想要白嫖或是闹事,皆被剥了衣物,光着身子赶出去。但自此之后,都是先收银的,此计怕是……” 刘永铭笑道:“可曾听说近日陆礼部之事?” 屠文林靠近了刘永铭轻声说道:“您是说陆礼部被红杏楼的姑娘扒了衣物从后门赶出之事?我也听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刘永铭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陆礼部乃天下大儒,风流名士,而红杏楼中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匿名而去亦不新鲜。且红杏楼只对生客先收银子,像陆礼部这等大儒名士或是熟客,皆不先收!” “那江南仕人是外地人,而我……我也非什么名士!” “那就约一个名士同去便是了!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之时,你便尿遁而走……” 屠文林啧了一下嘴,说道:“那……那也太……我读书之人实不当行此奸计!” “事出为急,权且为之嘛!话说,夏彷之子夏冰赢了那局棋后也不知是否入了陆姑娘法眼。” 屠文林一听,咬了咬牙,心中有些怀恨,可又马上会意了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他问道:“你是说……约夏冰同去……” 刘永铭笑道:“他可是你一情敌呀!” “夏彷乃是大汉国国手!名声在外,其子亦是长安青年才俊,想来绿绮阁的姑娘会看其面子,先招待后付银的!且……且要是夏冰,那我便无愧疚之感了!但……但如何诓那陆氏本家人出来呢?” “你去了陆家以后,便问家中是否来了生人。他若说没有,你抬脚便走,后必如何相告。你是他们请进来的贵客,想来他们也不敢不答。而后你只说你仰慕江南仕人已久,愿与其同行去绿绮阁会见诣岭先生。” “我……我可不敢在陆部堂家中造次!” “哈哈哈!”刘永铭笑出了声来。 “兄台为何又发笑?” “陆礼部是卫道夫,可他不是腐儒!若是腐儒必不会让女儿自行择婿!你若是常规常矩,陆礼部可是看不上你的!所谓东床快婿者,解裳袒胸,卧床嚼饼也。你做不到如此,也当坦荡一些就是了!听我之计,东床快婿指日可待!” 屠文林听得连连点头,仿佛自己已经娶了陆琳琅为妻了。 屠文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他问道:“若那江南人仕不肯去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可能不去的!那江南人来长安这么久了,竟无半点风声,可见那人根本就没有出过府门。陆礼部为东道主,其人如何会限其自由呢?不带他出去游一游长安盛景?” “这……” “吴国能派人来长安求陆礼部回去做官,岂会是白丁?必是口舌伶俐且贯通古今的有学之士。陆礼部必是以藏书留之,使其无暇外出!且最近他得了一份诣岭先生手抄尚书,连陆礼部自己都爱不释手呀!” “即是找了那江南人,如何去约夏冰呢?总不能带着江南人去找夏冰吧?” 刘永铭笑道:“就是要让你带着那位江南仕人去找夏冰,你越是让他等,他越是着急。他越是着急,希望也就越大,后面也就不在乎在你在不在了!你若不如此,突然半席失踪,他必会起疑心,也许也会学你跑了呢!” 屠文林点头如捣蒜一般,心中想着此人想的真是周全。 可马上屠文林就显为难的表情出来:“近日陆家家宅可不好进呀!许多人排着队想要求见呢!怕是我连门都进不去!” 刘永铭笑道:“现在还未放衙,那陆礼部未归。你拿着诣岭先生的名刺,便说诣岭先生有话代传,陆家家丁知道陆礼部与诣岭先生神交已久,必不敢拦你!” “诣岭先生以瘦金之字体闻名于世,我又上哪里去弄他的名刺去呀!难!太难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一张!”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色的名刺帖子。 屠文林两眼一亮,伸手就要去拿,那刘永铭却往回一收,笑道:“近日小生手头有些……” 屠文林马上会意过来,心想此人原来是为了卖诣岭先生的名刺才给自己出谋划策的。 这其实也是刘永铭一计,如果不以此为借口,那屠文林一定会起疑心,毕竟二人素不相识。 屠文林此时已放下了一切戒心,只是脸上还有一些难色:“我……我今日没带许多银两,且……且因上一次赌棋之事,家父……家父减了我许多月例钱。” 刘永铭哈哈笑道:“反正此物也只是用于进门,根本见不着陆礼部本人,这名刺自然也就会留在你身上!屠翰林亦是学识渊博之人,他知诣岭先生名刺价值几许!我也不跟你马上要,毕竟世间赝品太多,你回家以后拿给今尊看看,他必拿银子给你!介时我再来找你。” “你要多少?” 刘永铭笑道:“屠翰林给多少,我就拿多少。” 刘永铭说着将那名刺放在了桌上。 刚刚桌上浸了些酒水,屠文林连忙将那名刺拿了起来,甩了两下,将上面的酒水甩干,看了一眼上面骨瘦的字体,心中大喜! “不会错!不会错!这就是诣岭先生的瘦金体!就是……这字迹好像还没干?可能是刚刚碰到了酒水所以有些糊吧,不管了。” 屠文林将那名刺收进怀中。 刘永铭笑道:“您去忙您的吧,桌面上的这些酒食,我帮您喝了。记得结账再走!” 屠文林心中大喜,哪里还在意刘永铭最后那句“记得结账再走”的话。 他叫跑堂会完账便匆匆离去,留下了刘永铭在原处自饮自酌。 黄昏,夜幕还未降下。 长安城绿绮阁外的四盏大红灯笼已被高高挂起。 第41章 花魁坐陪 大门外牌坊处,狎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绿绮阁内灯红酒绿好不喧嚣。 青楼挂大红灯笼也是有讲究的。 一般人家门口是挂两盏,而暗门子门口,则是只挂一盏。 不算白天还是夜里,灯若是亮着,说明里面的姑娘有空。若是灭着的,那就是不接客。 挂着两盏灯的青楼是最普通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就是以卖身为主。 若是青楼门前外挂着的是三盏灯,那么说明这个青楼是以卖艺为主,卖身还得看姑娘愿不愿意。 若是四盏灯,则是在说,这里的姑娘是卖契的。 换言之就是,姑娘原则上卖艺不卖身,但你若是出得起赎身钱也是可以买走的。 绿绮阁正做着生意,突然一顶十分特别的轿子在绿绮阁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台八人抬的大轿,里面可以坐两个人,轿子上下涂着枣红色的漆。 明显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这是朝里三品尚书所乘的官轿。 官吏一般情况下不会明着进到青楼之内,即使是有所需求,也是穿着便服而来,更不会乘着官轿来。 礼部尚书陆预就这么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急冲冲得杀进了绿绮阁之内。 几名龟公与护院连忙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护院说道:“这位大人,不是我们不欢迎您,多少您换身衣裳再来呀!您不怕惹麻烦,我们还有所顾虑呢!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您获罪不说,我们也得吃瓜落不是。” 陆预哪里理会这些,他怒气冲冲得问道:“那三个人呢?” “您说的是谁?” “你们刚刚派人说有三个没钱付账,被你们扣了?” 护院笑道:“约,原来是礼部陆尚书!您进面请!” 护院这声音说得很大声,好像要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听见似的。 陆预也十分无奈,他明知对方在戏耍自己,但又不能发火。 一个礼部尚书在青楼里与龟公们发生争吵,无论是什么事情,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陆预只得跟着护院进了绿绮阁之内,被带着在里头绕了一圈,使得几乎所有人都看见陆预在“逛”青楼。 而后陆预才被带进了后院柴房之中。 柴房之内绑着三个光着膀子的人。 元宵刚过没几日,夜里的天气还是十分寒冷,那三人瑟瑟发抖只得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那三人便就是屠文林、夏冰与陆预本家人陆纹龙。 陆纹龙见得陆预来了,脸上极不好看,羞着脸躲视线不去看陆预。 那屠文林见得陆预来了,连忙叫道:“陆伯父,快救我!”、 陆预在翰林院做过,与屠文林之父屠之佑交情不浅,所以屠文林以伯父相称。 陆预却不屑得白了那屠文林一眼,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只是问道:“诣岭先生的名刺何在?” “被,被他们拿走了。” 陆预回头看向护院。 护院笑道:“不得不如此呀。就这小子最不老实,即要让花魁坐陪,又不想花一文钱,想一走了之!” “名刺呢?” “在这!”护院说着从怀中将名刺拿了出来。 陆预伸手就要去拿,护院收一缩,说道:“还请陆礼部先帮他们把账给了吧!” 陆预没好气得说道:“多少银子?” “不多!五百两!” “五、五百两!你们打劫呢!” “这您就冤枉我们了!一个茶围十二两,三个姑娘,每个人六两。” “那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呀!” 护院指了指陆预的本家人,说道:“那个年纪最大的,他还打碎了我们一套茶具、外带一把椅子呢!椅子我们修一修还能用,就是那茶具就有些麻烦了!用的是楚国宜宾紫砂烧制而成,壶上刻着的字还是诣岭先生亲提的呢!” 陆预咬着牙说道:“这绿绮阁也是那刘六子产业吧?” “是。是我们家六爷的产业!” “他上一回赔给了我五百两银子修墙用!这又给要回去了?” 那护院笑道:“这是您是六爷之间的事情,小人管不得!” “行!行!行!我给!我给还不行么!” 陆预从怀中取中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扔在了地上,将护院手中的名刺一把夺了过来,转身便走。 护院连忙问道:“陆大人,地上躺着的这个三人您还没领走呢!” “你们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我不管了!” “收了您的银子,我们也没理由再扣着他们了,那小人这就将他们全须全影得给您送回去!” “随你的便!” 陆预怒气冲冲得向外而去! 陆预心中十分明白,这定又是那刘永铭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 教坊司。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那宫玥璃的待遇便大变样了。 她早已从有霉味的房间,搬到一处十分雅致的屋内,屋里还点了一撮安息香。 安息香不是指的安眠助息的香,而是此物最早是汉朝时从安息帝国进口来的。 床也换成了上等硬木制成的架子床,被褥铺盖等都是全新的,连枕头都是蚕丝的。火山文学 书架、百宝架并排在墙边,上面放着书籍与各种观赏瓷器与玉器手把件。 地板上放置着两口箱子。 箱子里满满满当当的全是可以换洗的衣物,这些衣物是从成衣店现买的,虽然不是量身特制,但件件都是从富贵人家里流出来的丝绸制品。 床边上还有一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放着铜镜、首饰盒等物。 首饰盒是开着的,因为首饰太多,所以根本合不上盖子。 一根碧玉钗,一套金饰步摇,三四支装饰头发的翠饰,及各类珍珠玛瑙的耳环、镶宝石的链子放满了首饰盒。 宫玥璃对这些金银饰物都不在意,她却只在意那书架上放着的书籍。 此时宫玥璃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看着。 身后一名嬷嬷模样的老婆子着急得站在她的身后。 那嬷嬷说道:“小姐,你就用点胭脂吧。这样打扮起来才好看!” 宫玥璃不耐烦得说:“我不爱打扮,在家里我就没那么打扮过。我爹说,女子之美在于端庄德行,不在于涂脂抹粉,这些首饰花了不少银子吧?还不如都拿去换成书本,我倒是高兴。” 宫玥璃话一说完,刘永铭带着醉意从门口就踩了进来。 “听小姐的!去买书!她想看什么书,就给她买什么书!” 宫玥璃一扭头,见得是刘永铭,连忙站了起来。 刘永铭笑道:“小美人,今日心情看似不错呀?” 刘永铭盯着宫玥璃打量了一翻。 宫玥璃已不再之前那么憔悴了,这新衣服换了,澡也洗了,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宫玥璃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少女的美香,那香味混和着房间里的安息香与她的书香之气,顿时令刘永铭心旷神怡。 “六、六爷!”宫玥璃还是有一些拘谨。 嬷嬷一听是六爷,连忙要下跪。 刘永铭道:“出去吧,一切听小姐的,她说不打扮就不打扮了!什么是美人!美人是不用打扮的。一支枯藤钗足显香色,打扮起来倒显得妖气,失了这书香味。” “是是是。”嬷嬷应和着,便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了起来。 刘永铭一步一晃得来到床前,噗通一声便倒在了床上。 上一次刘永铭是装醉,这一次好像是真醉了。 宫玥璃小心翼翼得靠近了几步,小声得试问道:“你,你没事吧。”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这几声笑笑得宫玥璃心中发慌。 刘永铭的笑声一停,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沿之上。 “你说我这个皇子当的是不是特别窝囊?” “什么?” “我知天识,明地利,晓诗文,通古今,天下之才无出我之左右!我两岁能言,三岁识字,七岁诵千诗,十岁默儒经,年二十通百家、精琴技、汇棋理,无一不精,你说这样的我应该是什么样?” 宫玥璃只觉得这混世阎罗说的是胡话、醉话,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永铭突然又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空有一身才智,却只能做一个太平王爷!我才高八斗,却得装疯卖傻!我能默写出古今尚书外加清华书简全部内容,能背出战国策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约十五万字全文!那又能如何呢!” “三、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哪有这么多?” 刘永铭向后一仰,成一个大字形又躺回了床上。 刘永铭醉易熏熏得说道:“你所能见到的哪里有我见到的多!群书治要、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 刘永铭说的这么多书里,宫玥璃也就只识得群书治要。 因为除了群书治要是唐朝人编撰的外,其它都是后世所著。 宫玥璃轻步走上前去,刘永铭却已然是醉倒睡着了,那呼呼声打得很响,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的人睡着一样。 宫玥璃警惕得抻着手,轻轻得摇了摇刘永铭的身子。 刘永铭如死猪一般,还在酣睡。 宫玥璃此时闻到了刘永铭身上发着的酒味,这才明白刘永铭是真的醉了。 刘永铭今天一天几乎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就只喝酒了。 第42章 投胎转世 宫玥璃见得刘永铭如此,想起了昨日自己睡着以后刘永铭为自己盖过被子,脸色一红之下,心中也觉得有不忍。 她拉起床上的被辱,便盖在了刘永铭的身上! 刘永铭躺在床上,她自然不可能也去床上睡,便坐在桌前看起了书来。 而原本躺着打呼噜的刘永铭,却偷偷得眯着眼,瞄了一下宫玥璃…… 刘永铭从床上悠悠得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他一眼便看见宫玥璃趴在床前不远处的桌边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卷书。 刘永铭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摇了摇头,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走下床来,随手拿过一件宫玥璃挂在衣架上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背上。 宫玥璃猛得惊醒,那衣裳掉落在了地上。 刘永铭微微一笑,从地上将衣裳拾起,说道:“如何睡在这里?何不同眠?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宫玥璃脸色一红,从圆凳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问道:“我昨日是不是醉了?” 宫玥璃点了点头。 刘永铭笑道:“空腹喝酒就是这点不好,太易醉了。” “那个……”宫玥璃吞吞吐吐,好似有些话不敢说出来。 刘永铭笑道:“有什么就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战国策……” “战国策怎么了?” “战国策真的三十三篇之多?” 刘永铭装傻充愣道:“我昨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醉话?” “没,没有,你躺下就睡着了。就进来的时候说了一些。” “全是醉话,别理会就是了!我在你这里连睡了两夜,想来大哥他们不会再来为难你了。至于陆预……爷我虽不敢断言定不是他所为,但平心而论,他是做不出这等事来的。” 刘永铭说着便向外而去了 宫玥璃却不再说什么,看着刘永铭就这么离开了。 ………………… 刘永铭从教坊司里走了出来,伸了伸有些僵直的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当他正准备离开之时,边上有一人突然叫了一声。 “六爷!” 刘永铭一回头,兵部侍郎宋宪就站在一边不远处。 刘永铭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宋宪,说道:“宋侍郎?你如何在这里?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又非节非假的,这个时辰你应该在朝堂里站着呀?如何会在这里?难不成我看错日子了?” 宋宪走到刘永铭身边陪笑道:“没有,是臣没去上朝。” “你就不怕父皇训你懒政么?” 宋宪苦着脸说道:“正是因为怕被皇上训斥所以才没去上朝的。” 刘永铭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哪里是怕父皇训斥呀,你是怕……” 刘永铭话没说完,宋宪连忙一把抓住了刘永铭的衣袖说道:“六爷!小声点,这是教坊司大门口,别让人听了去了!” 宋宪拉着刘永铭半推半就之下就离开了教坊司大门,走到一处墙角跟下说话。 刘永铭笑道:“你还怕被人听到呢?朝里就数你的胆子最大,曹相都得卖我几份薄面,你倒好,一声不吭的把我青楼给抄了。” “六爷!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是……” “不必跟我解释,爷我不听!你今日找我有何事呀?” “这……”宋宪的脸色很不好看,想来真是遇到了难事。 刘永铭笑道:“让我猜猜。父皇让你去查薛西垣却让我去傅家讹那块玉佩,还没跟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不是信不过你,虽然我不知道父皇之前让你做了多少龌龊事,但可以肯定,父皇如果信不过你,你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谁让你管着枢密司呢!” 宋宪的脸色越发得难看。 刘永铭又道:“父皇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玉佩的事情只能我一个人知道,但我没有人手。就算我有,父皇也信不过我的人手。所以只能让你去干活,但同时你又不能知道的太多!问题是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我估计父皇要查之事只能让宗室之人知道,臣子不能知晓!而我那位皇叔豫王,父皇也是信不过的,自然不能让他去做。” 宋宪听到这里,心中开始有些释怀了,因为刘永铭的处境比宋宪自己还难。 刘永铭又道:“我那几个在朝里弄权的兄弟可能会用这事在朝里弄出点什么文章,所以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八弟贤明,做不了脏活,父皇也不想脏了他的手。九弟是真纨绔且没我这么精明,所以只能是我了!而你在想通了这一切以后就不敢自己去查了,除非是我让你去的。可过了这几天,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你着急了,急着催我去找那块玉佩!” 宋宪无奈得说道:“事情拖了好几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昨日皇上又问起来了,所以……” 刘永铭笑道:“父皇催你,你就来催我?行呀你!真把本王当成你的手下了?话说回来了,你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哦,前日黄昏前,您进教坊司的时候就有人向臣回报了,您还让黄奉銮去紫烟轩叫了一桌的上好酒菜进去。昨日……昨日您进去后,亦是有人相报。” 刘永铭笑道:“看来你没少派人盯本王的稍呀。” 宋宪连忙解释道:“非是如此,臣的手下原本是盯宫玥璃的。您知道,最近余、宫二人的案子闹的沸沸扬扬,根本说不清怎么一回事,所以皇上才让臣派了人盯着,正好您来了。这事还没向皇上汇报呢,您看……” “你怎么报是你的事情,我又指挥不动你。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六爷!玉佩的事情……” 刘永铭瞪着宋宪气道:“别和我说这些,是你不讲信用!说好了你先把红杏楼的姑娘放了,我再帮你查薛西垣的!” “臣已经与皇上说过了,皇上也下旨让于副统领放人了!” “屁话!姑娘是回来一些了,可本王楼里的第一名伎珏瑶姑娘还被于沧楚那混蛋扣着呢!” “阿!此事、此事臣不知呀!” “你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会不知道?少跟本王打这马虎眼!话又说回来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父皇在猜忌你,而使得你畏首畏尾的?” 宋宪轻叹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事么。” “你选边站了?” “为户部说了几句好话。” 刘永铭撇着眼,翻着白,说道:“你行!你真行!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往前凑合!” 宋宪为难得说:“太子毕竟是储君,他在场呢,不为他说话,将来……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每夜辛劳,身体越来越不好,哪天若是不在了,太子登基,想起我没给他说过好话,我……太子是敦厚,但太子党可不和善呀,我最后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六爷,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玉佩之事您看……”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玉佩不是重点,重点是父皇要查的事情!” “皇上到底想查什么么?” “不知道,只知道与那块玉佩及薛西垣有关,但现在薛西垣找不着,傅奇川又不会主动与我们说的,所以……” “如何?”宋宪紧张得问道。 刘永铭轻笑道:“所以这事只得找另一个人!一个最近也在找到薛西垣之人!” “谁?”宋宪的神经紧崩了起来。 这是自从皇帝下达了任务以后宋宪所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 “但本王还不想去找他。你自己都清楚事关重大,你不好知道此事,你以为本王就好知道么?” 宋宪越来越着急:“六爷,陆预那一边臣一定给您办好!保证让她服服帖帖得将会试的卷子给您送来,您想让我做什么您也发句话!总之您就别闲着总玩女人了,先把正事给办了吧。” 刘永铭笑道:“陆预那一边不用你了,本王自己昨日已办妥了,下一次他再见着我时,必定会心甘情愿得帮我把事情办了。现在嘛,现在去找那人也行,不过……不过你得把你身上这身皮给我先扒了,穿一件随从的衣服。” “行行行!”宋宪一口答应了下来,“现在就算是您让我扮成狗我也都愿意!” 宋宪之所以高兴不是因为刘永铭愿意帮忙,而是因为他猜对了! 刘永铭让宋宪借用枢密司的人力去作弄陆预,但宋宪最终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宋宪猜测刘永铭之前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为了讨好刘永铭而动用枢密司,那么在刘永铭的心里就不可能真的信任自己! 对于宋宪来说,他也是看不上其它皇子的,但与刘永铭接触的这几天,宋宪明白了刘永铭远比其它的皇子要来的睿智。 从刚刚刘永铭的表情来看,刘永铭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刘永铭打趣得说道:“真让你扮狗你该去父皇那里告我的状了!” “六爷玩笑了,到皇上那里告您要是有用,您如今也不会这番做派了。” “笑话我是不是!” 刘永铭与宋宪调笑了起来。 第43章 发黄书信 刘永铭正打算带着宋宪离开,转身的功夫,眼角便看到一边有人鬼鬼祟祟得看了过来。 宋宪似乎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说道:“那人可不是跟臣来的,臣到的时候他就在教坊司外面了,应该是盯六爷您的稍。六爷放心,臣会派人处理掉的。”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处什么理呀,是熟人!” 刘永铭冲着那人一边招手一边叫道:“杨掌柜。”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的金铺、当铺掌柜杨赝杨光禄。 那杨光禄见得刘永铭叫自己,连忙转过身去冲着更远方招了招手。 一个杂役摸样的人手里抱着个琴盒小跑着便跟了上来。 此时杨光禄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向着刘永铭走了过来。 “见过六爷。” 刘永铭大大咧咧得说道:“不是生人,不必如此见外。这位是兵部宋侍郎。” 杨光禄向着宋宪拱手作揖。 宋宪见得商人模样的杨光禄也不还礼,毕竟在官场上就没有皇帝的近臣向商人施礼的先例。 刘永铭又介绍道:“杨赝杨光禄。” 宋宪一听杨光禄的名字两眼一亮,身子一挺,拱手问道:“可是弘农杨氏的杨光禄?” 杨光禄苦笑一声,又施礼说道:“正是在下。” 宋宪打量了一下杨光禄,点头说道:“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果然是不世出的人才,远非传闻中所言那般戾气十足,只是裳饰略显铜臭。” 杨光禄含蓄得笑道:“万不得已而为之。不如此,商贾不认,多有贬词,生意有时便会做不成。” 宋宪问道:“那现在你家……” 刘永铭打断二人说话,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杨光禄连忙说道:“特来寻六爷的。” 刘永铭气道:“这才多久呀!怎么就好像世上没人不知道爷进了教坊司睡了个姑娘!” 杨光禄连忙解释道:“哦,我寻不见六爷您便去找了叶先生,叶先生说您前天夜里点了一桌菜进了教坊司,昨天夜里没回皇子里所,想来也应该在这里过的夜,所以我便来了。” “什么事呀?”刘永铭问。 杨光禄看了看宋宪,却是没开口。 刘永铭笑道:“你刚刚躲那里就是看到宋侍郎在与我说话所以不敢过来吧?” “不瞒六爷,是如此。” 刘永铭这话并不是低情商,恰恰却是高情商的表现,总不能真直接和宋宪说,有些话不能对着他说。 宋宪能做到侍郎自然是能听得刘永铭的话。 “你们聊。”宋宪说着便向着一边而去,离了二人有一段距离。 杨光禄见宋宪走开,从怀中拿出一封发黄的书信来,说道:“六爷,您看。” “这是什么?”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封信件,刘永铭只是不明白这封信哪里来的,又是写给谁的,写的又是什么。 杨光禄小声应道:“那日六爷送来一把枯木龙吟让我修,昨日修磨时发现龙池琴箱里面贴着一封信。就是这个,而且有些年头了,我不敢打开。” 刘永铭眉头一皱,连忙接过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且封面发黄。千年的纸,万年的墨即是如此,显然是放着有些日子了。 信封很容易就能打开,刘永铭从信封中抽出一张发黄的信纸打开来看了起来。 刘永铭只看了一眼便叫道:“先河!” 宋宪回头看着刘永铭愣了一下,因为宋宪的字就是先河。 但刘永铭从来都没有这么叫过他,毕竟做为皇子真不需要叫别人的字。 刘永铭把手一伸,将信纸递向宋宪。 宋宪走了过来,先看了一眼刘永铭然后才接过信纸。 宋宪看着那信纸里的字读出声来:“乾月初九,卯辰无分,假以王姓,来日以归。” 杨光禄连忙说道:“六爷,小生回避一下,有事您唤我。” 刘永铭点了点头,那杨光禄便向一边而去,呆在远处,连看都不看向刘永铭这一边。 宋宪不解得对刘永铭问道:“六爷,这是……” 刘永铭解释道:“前此日子本王购得一把名琴,名曰枯木龙吟。原是大慈恩寺方丈枯木所有,这封信藏在那把琴的琴箱之中。而刚刚我所说的另一个要找薛西垣之人即是枯木禅师!” “哦!”宋宪又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略有所思得说道:“乾月初九……假以王姓……六爷,这上面……” 刘永铭说道:“乾月即是四月。卯辰无分,即是卯时与辰时交会之刻。这是某人的生辰六字呀。加上年份就是八字了。” “谁的?”宋宪问。 刘永铭答非所问得说道:“去年冬至,大寒封灾,父皇请来了华山翠云宫太宵真人升坛祈福,冬至家宴后父皇将他请进了宫里。我因听说太宵真人会高深的武功,所以缠着他想让他教个一招半式的,也就跟着他去了父皇那里。” “是太常寺主持的,还在贞观殿摆了家宴,此事臣也知晓。” 刘永铭说道:“父皇是在金銮御殿里见了太宵真人一面。父皇拿出了几位皇子的生辰八字让太宵真人讲一讲皇子之运。但是……但是在说完几位皇子以后,父皇又报出了另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太宵真人也做了点评。” 宋宪连忙问道:“难不成皇上所问的生辰八字便就是这纸张上所写的?” 刘永铭点了点头。 宋宪疑问道:“那会是谁的八字?” 刘永铭黑着脸不说话,宋宪看出了刘永铭的异样,问道:“六爷知道?” 刘永铭认真得看着宋宪,说:“父皇即是问的后辈皇子,我自然也是在意这第十个人是谁。我想应该也是宗室中人,所以就去了趟宗人府。宗人府是太子管着的,太子宽厚,我没有花什么功夫就查到了那个生辰……” “是谁?” 刘永铭认真得答道:“刘永铿。” “嗯?”宋宪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 他说道:“刘汉自太祖建国,至今二世,宗族未盛。永字辈在世的好似并无此人呀。” 古代大权在握的皇帝是不许其它宗室染指皇权的。 宋宪管着枢密司,所以枢密司里是有宗室名单的。 刘永铭严肃得说道:“皇叔秦王之后!” “什么?” 刘永铭应道:“太祖皇帝驾崩于八月十五,时,秦王妃已有两月生孕,十月,秦王自缢。次年四月,秦王妃诞下一婴。原本应该在坐月子的秦王妃,突然失踪。与婴孩一同下落不明。” “此事臣亦有所耳闻,却不想……” 刘永铭此时却突然疑问道:“那把琴里为何会有此物……” 宋宪再一次打量起了那张纸:“纸是老的,墨是旧的,的确像是十几年前写下的。” 刘永铭发愁得说:“秦王世子、御医薛西垣、秦王主簿王文召,这几日怎么都是这些陈年往事……” 刘永铭正喃喃得说话,突然抬头看着宋宪道:“如果当年秦王之死真有点什么内情的话……难怪父皇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了,而且还不能让我那几个会做文章、搬弄是非的兄弟知道!” 宋宪连忙说道:“六爷,看来这大慈恩寺是不得不去了!是不是应该……” 刘永铭道:“当然,去安排一些人手!” 宋宪也严肃起来问道:“六爷要什么人手?” “暗哨伏员以及……以及沾过血的杀手!要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不管对方临死前叫嚷着什么,只要你一挥手就能了结他人性命的杀手!” 宋宪一听也明白了:“如果那人真在大慈恩寺,还是帮皇上直接处置掉的好!” “让你的人先行翻墙进去,不要惊动他人。人手只是在防范于未然,没有命令不得下手!有命令不得手软!枯木禅师应该没有要害我的意思,他只是想与我见一面,说点什么话而已。如果他想害我,他不会真把琴给我,他约我到无人之处后即可下手了。” “臣知晓了!” “本王心智有限,在与枯木禅师交谈之时,必不能洞查周边、发现端倪。你心思细腻,在一边观测,必有所得!” 宋宪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道:“你去换身衣物吧,别以官衣去见!你若引人注意了,那便看不出来什么了。” “是!”宋宪应了一声。 刘永铭转头向不远处的杨光禄唤了一声:“杨掌柜。” “在。”杨光禄应了一声,小跑着走了过来。 “去把琴拿来,枯木禅师即是以琴引我,那我便以琴相会!” “是。” ………………… 大慈恩寺山门之前,刘永铭依旧穿着他那一身的素衣,抬头看着大慈恩寺的牌匾。 宋宪早换了一套麻布衣服,抱着琴盒跟随在刘永铭的身后。 宋宪一路心事重重,他见得刘永铭驻足,这才问道:“六爷,刚刚那个杨赝……” “杨赝怎么了?” 宋宪问道:“杨赝与六爷关系好像非浅?” 刘永铭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关系,就是那件事以后他落难之时,本王帮了他一把。” 第44章 执相森罗 刘永铭接着说:“现在他在长安城做成了不小的生意,常思本王之恩,所以有所回报。本王的银子也几乎都放在他那里帮着放贷,他也常带些小礼孝敬我,像古琴这样的东西他也会亲自帮我修。” 刘永铭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与杨光禄之间的具体关系。 宋宪道:“杨赝一家……” 没等宋宪说完,刘永铭便打断道:“一会儿你可仔细观察,大慈恩寺里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臣知晓了。” 刘永铭抬脚便向山门走了进去。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庙,平时并不接待平民老百姓,就算是官宦人家也得提前预约。 刘永铭到大慈恩寺是临时决定的,自然是没有预约。 两名看门的沙弥拿着哨棍便拦在了寺庙门口。 他们打量了一下刘永铭与宋宪不屑得说道:“去去去,佛门清静,可不是游玩之所!” 宋宪并不做声,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杂役。 刘永铭压着火气说道:“要是在平时,你们这般对本王说话,本王必会将你们的嘴给撕了。着相截法,谈什么唯识!看在枯木禅师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一马。小跑着进去与枯木禅师回报一声,就说大汉国皇六子前来拜山。” 那两沙弥一听是皇子,两眼都有一些瞪直了。 刘永铭也不说其它的,迈步就往里去。 沙弥们好似听说过长安城中混世阎罗的“美名”再也不敢阻拦。 一个沙弥在前面领路,另一名小跑着便进去先行回报去了。 等刘永铭与宋宪到了一间卧房门前之时,刚刚那名回报的沙弥已经在喘着气等着刘永铭了。 沙弥将门轻轻一推,刘永铭却没有马上迈步进去,而是在门口恭敬得说道:“大汉国皇六子铭,冒昧来访,求见枯木禅师。” 刘永铭的话一说完,听得房间里传出沧哑的声音:“六爷客气了,倒是老僧卧病在床不能全礼相迎,冒犯尊仪,还请海涵。六爷请进、请进。” 刘永铭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枯木禅师的房间并不大,摆件倒是具全,到处放着法器与书籍,一看就是大德高僧应该有的房间。 枯木禅师就躺坐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双手放在床子之上,一只手掐着念珠,一只手掐着印咒诀。 枯木禅师的相貌十分奇特,他枯干的脸上瞒是皱褶,像是古树皮一般,而且那种皱纹十分不自然。 刘永铭并不惊呀,因为此前他就曾见过枯木。 刘永铭是皇子,大慈恩寺是国家寺院。他以前也曾随皇帝刘塬一起来大慈恩寺上香。 刘永铭走上前去,跟在刘永铭身边进来的宋宪将手中的琴盒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之上,从一边移来一条圆凳,放在了床边。 刘永铭就势坐在了圆凳之上。 引路的那两名沙弥退到了门外,他们将房门轻轻关上,生怕有他人打扰到二人说话。 而房间里还有另外一名照顾枯木禅师的和尚,看来枯木禅师病的的确不轻,时常要有人照顾。 刘永铭打量了一眼屋房之后才对枯木禅师笑道:“听闻枯木禅师身体欠安,特来看望一二,不想却是小王俗人忧思、多此一举了。” 枯木禅师问道:“六爷何出此言?” “常乐我净,自古恒存,禅师身存四枯,而后必得四荣,修得四正见,已怀正果,百疾不侵矣。” 枯木禅师的表情惊了一下,感叹道:“坊间传闻六爷大恶,老和尚与六爷也有数面之缘,却不想是老和尚着相沉沦,蔽眼未见六爷佛性。今日方知六爷即明礼术又通佛法!别说是一般人家了,就算是佛门中人也鲜知我所修之荣枯禅法。” 刘永铭只是笑了笑,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从天龙八部里知道这个的吧。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大慈恩寺自唐玄奘以来习的都是唯识宗,为何禅师却修起了荣枯禅呢?” 枯木禅师笑道:“老僧本非大慈恩寺僧人,原是南人。游学拜佛至此,因一妇人指我曰,‘此我女之生父也’,我不争辨,收养婴儿,留在长安。前任方丈闻我法而来寻,言曰,此真禅僧也!后引我入寺。我正缺无处安置婴儿,便留于大慈恩寺,不料前任方丈圆寂以后,力排众议,命我接任,故令六爷有此疑也。” “不慎不怒、不贪不痴,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您真禅师也!如此来说,那位名为释尘烟的少女对本王所说之言皆是真?” 枯木禅师点了点头:“乃我女也。” 刘永铭又问道:“枯木龙吟也是禅师之物吧?” “正是。此物是老僧年轻之时从江南一僧人手上购得,那僧人见我珍爱此琴,我又有意为僧,他便收我为徒,法号枯木,亦传我枯荣禅。” 刘永铭笑道:“禅师真是佛缘非浅呀!也不知修了几世方有此果。” 枯木禅师笑道:“六爷过誉了!过誉了!” 枯木禅师说着重咳了几声。 刘永铭笑道:“刚刚言禅果,皆是戏言,枯木禅师之病颇重呀,也难怪要找薛神医了,传闻此人是太祖年间的御医,医术非凡呀。” 枯木禅师止了咳声,应道:“非是如此,老僧年迈,已看破虚空,若能离生死之苦,全静妙之境,穷极乐之果,此甚是美哉。只是心中还有一尘事挂念,那便是老僧收养之女。老僧若是西归,她可不好再在大慈恩寺里呆着。” 刘永铭认真得听着。 枯木禅师又道:“原本有意让她去其它尼寺,但花季之少女,心性未定,若是让其入尼,非是正理。小女之身世自有其因果,不能由老僧左右,故尔想找到薛神医。毕竟收养小女之时,襁褓之内有所留信言,其知小女身世。” 刘永铭笑道:“实不相瞒呀。小王亦未能找到薛神医。” “缘也,性也,命也,识也。” “禅师可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那薛神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求而不得,不求自得。若有人相、有我相、有众生相、有寿者相、有菩萨相、有如来相,此非法也。即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菩萨相、无如来相,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是相无相,达大自在,达大如来,究竟涅槃。六爷心性自然,外无内有,事皆唯识,必有法门,无需老僧说教。能找到或是找不到,那都是小女之果因了。老僧至此已无欲无求矣。” “小王知晓了。”刘永铭笑着应了一声。 枯木禅师又道:“听小女说六爷善琴?” “闲来玩弄,算不得善琴,只是爱好而已。” “老和尚一直未能达到我师要求的境界,故而不敢抚此琴,今遇知琴人,可否一抚试听之?”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道:“此枯木龙吟非有佛缘而不可得也,缘即如此,若不抚动琴弦,不足应缘,不足应求,不足应果,不足应证。原本小王来此只为还琴,即是禅师所求,那小王献丑了。” “六爷谦逊。想来听过六爷抚琴之人不多吧?” “不多,您是第三位。” “还不知前面两位是谁?” “一位是授我琴艺的乌山先生,一位是我授之于琴艺的名伎珏瑶姑娘。” “哦!原是乌山先生弟子!有幸!老和尚有幸了!” 刘永铭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的琴盒边。 宋宪连忙走过来,帮着刘永铭打开琴盒。 刘永铭取出琴来,放在桌上,宋宪将刚刚那条圆凳又移了回来。 刘永铭坐了下来,两手抚上了琴弦。 琴弦微动,幽幽的琴音四射,透出房间。 刘永铭的琴音之中仿佛能让人看到山石雄立,水渊熬深。 几品过后又好像看到了寒梅立雪,暗香迎霜。不一时又有枯木寥寥的幽意。 转曲之时又能从琴音中感觉到水草繁茂,枯木逢春。 一首五分钟左右的曲子抚完,却让枯木禅师与宋宪感到自己好似经历了四季一般。 当刘永铭的双手从琴上移开之时,枯木禅师发出了一声感叹。 枯木禅师沉吟道:“望山近浮月,云雪落沉吟。谁怜林枯木,只待一春明。”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枯木禅师说道:“心外法无,心内皆空,执相森罗,唯识境空。禅师您着相了!即是小王破了禅师您的禅法让您着相,小王亦无脸在此呆着了,告辞。” “六爷好走。” “琴便留在您这里还您了。” “还请六爷一并带走吧。此琴放在老和尚这里与朽木无二,在六爷手上方能成就其身。再者而言……呵呵,那一万两银子已让老和尚用于修缮大雁塔,已还不了六爷了。”火山文学 刘永铭呵呵笑了一声,向宋宪看了一眼。 宋宪会意过来,轻步走到桌边将枯木龙吟收进了盒子里,然后跟随着刘永铭走出了房间。 刘永铭一走出房间,身后的宋宪便跟了出来。 刘永铭站在房门口叹了一声。 宋宪好似有话要说,他轻声道:“六爷……” 第45章 佛主舍利 刘永铭咳了一声,宋宪再一次会意,没有再说什么,低下了头。 正此时,房门之外迎面又走来一名和尚。 那和尚虽然长着国字脸,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戾气与杀气。 他那两眼之中满是不屑,看任何生命都像是在看死物。 宋宪眉头一皱,此时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前面一个和尚,后面两个沙弥! 他们不像是要送二人出去。 那国字脸和尚走了过来,说道:“六爷,这边请!” 和尚说完的同时,刘永铭身后的两名沙弥将怀中的短尖刀抽了出来。 宋宪好似早有知觉,他轮起琴盒反身就向着其中一个沙弥砸了过去。 那名和尚却没有防备,着实被实木做的琴盒砸中头部,当场脑门破裂倒在地上。但他却没有那么不经打,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其它人好并不惊慌,国字脸和尚一个闪身就到了刘永铭的身边,手里的匕首直顶在刘永铭的脖子上。 刘永铭即不惊也不怕,而是急了,他气道:“先河!先河!那可是枯木龙吟!历经唐、周两朝,传了七百多年了,可别给弄坏了!杨掌柜可没给我白修,花老鼻子银子了!” 宋宪可不是被刘永铭说得不敢动手,而是因为国字脸和尚将刀架在了刘永铭的脖子上。 投鼠忌器的宋宪不敢再动,深邃得看着那国字脸和尚,严厉得说道:“把人放了,我保你们不死!” 国字脸笑了一声,对宋宪说道:“把那个琴盒带上,跟我来!” 国字脸将刀口又向上提了提,在刘永铭耳边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吧!” 刘永铭笑道:“是去大雁塔吧?这里是三个人,屋里头有一个,应该还有两人才是!另外两人在哪?” 国字脸笑道:“我也是和尚,只不过是野和尚。我也是读过经文的。要不是枯木老贼一直在暗示眼前人,还凑数字六,我也不至于向六爷您动手!您的威名我可是早有耳闻的,我不想惹麻烦,还请六爷不要让我们麻烦。让您的随从安份一些,伤了您老可不好!” 刘永铭哈哈笑道:“只要你把刀一直架在本王的脖子上,本王的随从是不会妄动的。本王也有许多疑问正想问你们呢,带上本王的琴,前面带路。” “六爷比我相像中的实务,还请这边走!” 国字脸说着将手中的刀收入袖中,放低之后顶在了刘永铭的腰上,劫持着刘永铭便向一边而去。 倒地的沙弥晃着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宋宪面前,没好气得将宋宪手中的琴盒夺了过来,驱赶着宋宪向前走。 另一个沙弥将匕首藏在袖内,警惕得跟在他们身后。 数人一起顺着房边小道向着别处而去。 不只是皇帝要上早朝,和尚也是要做早课的。数人这一路上就没遇到旁人。 ………………… 刘永铭与宋宪一路被带进了大雁塔。 大雁塔是唐玄奘译经及藏经的场所,虽然经过了数次大修,但这里还是大慈恩寺最主要的藏经地点。 大雁塔是有专门的沙弥进行打扫的,只不过这个打扫大雁塔的沙弥居然也是那群野和尚一伙的。 沙弥一开门,就将数人领了进去。 刘永铭一边向里走,一边笑道:“千古宝煞,却不想沦为你们的困徒之所。” 那守塔沙弥对大国字脸和尚问道:“怎么了这是!” “这是六爷。就是那位混世阎罗,跟枯木说了一会儿话,枯木一打机锋,他什么都猜出来了。先关里头吧。” 沙弥应了一声,带着众人便又往深处而去。 走了没一会儿,众人便在一处墙角根上停了下来。 只见那小沙弥轻蹲下来,用手扣了扣地上半米见方的大石砖。 那大石砖被扣起掀开,下面居然有一条地道。 地道里面发着闪烁的光亮,显然是有烛火在烧。 地道里烧烛火一是为了照明,二是为了防止二氧化碳中毒。 中国古人很早之前就认识到二氧化碳的存在,在晋朝时就称之为窑气。 如果放在地上的烛火自然熄灭,则认为窑气沉底,人是会窒息而亡的。 刘永铭与宋宪被几名和尚赶着进到了地道之中。 刘永铭看着地道里石砖地面上放着的烛台皱起了眉头来。 宋宪观察了一下周围说道:“这好像不是现挖的。” 刘永铭笑道:“六个贼人,挖条地道,还能想着为地道铺设石板石墙么?这当然不是现挖的了,这里应该是大雁塔地宫。” “地宫!” “大雁塔经数代重修,层数与地基都有所变化,地宫入口便不知不觉移进了塔内而已。” 宋宪吃了一惊,连忙向着地道深处看了过去。 他只能看见从里面发出来的两道烛光,再往深处就没有光亮了,只有黑洞洞的一团。 烛光一共三盏,刘永铭不远处的脚下一盏,往里也有两盏。 每一盏都放置在新立的木柱边上。 那木柱是用来支撑石闸的。 地宫一共有三道石闸,已经被木柱撑起来了。想来这些日子野和尚们一直就是在做开石闸的工作。 宋宪伸手原本想指向深处,意识到什么事之后,马上将手收了回来。 宋宪紧张得说道:“那这里最深处放着的应该是……” 刘永铭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对!唐玄奘从天竺国带来的一百五十枚释迦摩尼佛肉舍利!” 宋宪一听,连忙将手中的琴盒放在脚边,双手合十,冲着黑洞洞的深处拜了拜。 刘永铭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信佛之人。” 宋宪放下手来,笑道:“非是我笃信西佛,而是到了这里不拜一拜着实说不过去。 “嘘……”刘永铭用食指放在唇边轻吹了一下。 宋宪静了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个人在外面说起了话来。 “依我看杀了了事!” “不能杀!那可是混世阎罗!他一失踪,官府还得不到处找人。就算是找不着,官府一戒严,我们的事情怎么办?别说官府了,就他的那些手下,哪个是善茬?叶长青别看是个瘦弱的书生,听说没少在乱葬岗埋尸。” 说这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劫持刘永铭的那位国字脸和尚。 “那也不是他亲自动手杀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我可听说六爷的银子都存在弘农杨赝那里,让他帮着放贷。六爷一死,官府就得清账,一定会让杨光禄把六爷的银子掏回给官府!杨光禄呀,那可是杀了他自己杨家二十多口的狠人呀!别说是小孩了,就连看门的狗他都没放过!长安城里只要是姓杨的,看见他都得躲着走!” “不怕!半路上劫杀了他就是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不信他没有落单的一天!” “那罗仁轨呢?他可有几百上千号的手下,里面还有不少我们的同道呢,正所谓匪镖一家,我们可都是行内人。罗仁轨随便一打听,就能得到点我们的消息,他能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你信不!” “这……这倒也是……但我们总不能将他俩给放了吧?唉,要不是老和尚乱说话,哪里会有这一出呀!有一个老和尚不能杀已经够麻烦了!现在怎么办可好?” “还是等大哥来吧,看看大哥怎么说。” “大哥去哪了?” “上早课呢。” “他还真想当和尚呀!” 听着门外的人聊天,刘永铭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刘永铭看了宋宪一眼,二人默契得,向里头走了几步。 刘永铭对宋宪轻声说道:“枯木禅师刚刚话中尽是提醒之词,果然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想来现在他也是自身难保。” 宋宪马上说道:“这伙人来路不明,但可以肯定是江湖中人,他们手上必有血债,没杀我们只能说明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想节外生枝。没杀老和尚,或是想从老和尚那里得到什么,或是怕杀了他引起官府关注,被人看出破绽。” 刘永铭笑着轻声问道:“你说枯木禅师找我,会不会不只是为了找薛西垣,也有这些和尚的原因?” 宋宪马上应道:“当然不会!六爷您这是在考臣呢!那臣就回答了,臣相信六爷您的判断,是枯木找您有事,而非释尘烟。所以释尘烟找您一定是枯木授意过的。而刚刚房间里的情况臣也看到了,野和尚盯着呢,枯木根本不可能与释尘烟商量什么密事。如果有商量过,只能说明他们商量之时,野和尚还没有劫持枯木。换言之,释尘烟找您在前,枯木被野和尚所困在后。” 刘永铭笑道:“是这个道理!但只是为了找一个薛西垣值得搭上一条宝琴吗?本王可是出了名的贪材好色!在大哥的受意之下,宫玥璃在教坊司受尽折磨。若非不敢逼死宫玥璃,大哥早就让人用上大刑了,或者叫上三五个大汉一起破了宫玥璃的身,让其身心具残,吐出账本所在。” 宋宪好似没听懂。 刘永铭又说:“陆预为了保住宫千树,为了不让宫玥璃交出账本证据,用宫玥璃的美色来让我就范。” 第46章 落脚庇护 刘永铭接着说道:“爷睡了宫玥璃之后,宫玥璃在教坊司的待遇有了翻天变化,那里的人不敢再为难她。我料想大哥为了专心对付太子党不想惹上我这个大麻烦而会暂时做罢,去追陇西县那条线索。这样宫千树之事即可解一时之急。” 宋宪此时才听明白:“那是因为宫玥璃不是陆礼部之女,陆礼部慷他人之慨,将他人之女送于六爷您,他一点也不会心疼,只要能保住宫千树不失即可。但枯木好像不一样,只能说明……在释尘烟这件事情上枯木没有说谎,他不想真让别人占了自己养女的大便宜,毕竟六爷您……六爷您有贪色之名。枯木担心您不会只为了与一名美女相聊甚欢而帮他找薛西垣,所以加价将宝琴相送。” 刘永铭笑道:“但枯木禅师并没有将枯木龙吟当成宝!琴看起来不旧是因为近些年没有被使用过,但毕竟年久,琴面上之腊已失,所以杨光禄只上了一道腊,动了几根弦,修了下琴箱就送回来给我了。枯木禅师不仅没有养护,甚至他都没有发现龙池琴箱里有封信!” “这也是臣刚刚所思之事,枯木刚刚说谎了,他定不是南人。琴箱之中的是汉国宗室的生辰,不太可能出现在南方诸国。更不会有人在他的琴里藏一封信件而不让他知道。所以臣料想,琴是他在长安所得,信也是之前就放进去的,但枯木好似不知道此事。” 刘永铭点头说道:“枯木必是在长安出家,琴也是出家之前所得!他的法号是根据这把琴所取!” “等等!六爷,我好像……好像明白了!” 刘永铭笑道:“你也明白了!” 宋宪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秦王自缢之后留有后人,这位后人被当初忠于秦王府的旧人保护了起来,其中包括薛神医、傅远山、枯木禅师等人。臣觉得应该是薛神医带走了秦王后人,所以薛神医在秦王自缢以后,便辞职消失于江湖之中。”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宋宪又道:“之前薛神医会时不时的回到长安城来给王文召之妻治病,并向傅远山述说那孩子的近况。傅远山与枯木是认识的,所以傅远山会向枯木传达秦王之后的消息。” 刘永铭笑问道:“王文召之妻去逝之后,薛神医就没有来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很可能秦王之后已不在薛神医身边了,或者说薛神医已经不知道秦王之后的情况,所以薛神医就也没有再来过,也没必要来了。但薛神医为了方便秦王府旧人日后与秦王世子相认,或是供以庇护或是举事谋诡,所以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 “继续说。” 宋宪又道:“臣料想一定是薛西垣将孩子的生辰写在信里,为了隐秘,藏进了琴箱之中交给了枯木。他当时是御医,管着宗室孩子的健康,他能得到秦王后人的生辰并不意外。” 刘永铭笑道:“很对,但有一点不对。薛神医没有将琴交给枯木禅师,而是交给了傅远山。” “什么?” “这把琴连我这个四处收罗珍宝、爱琴如命的皇子也都是在近日才知道枯木龙吟的下落!但我与傅远山交谈之时却发现他是知道这把琴之前就在枯木禅师手上。如果是薛神医直接交给枯木禅师的,那么傅远山在枯木禅师那里第一次见到琴的时候,必定是要问问琴的事情。但枯木禅师根本不知道这把琴的重要性,要不然他不会视之无物不保不养,更不会将琴送人而诱我上勾。” 宋宪应道:“是这样。” “傅远山见过这把琴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琴是经傅远山之手送给枯木禅师的!如果琴是薛西垣交给枯木禅师的,那么薛西垣与枯木禅师的关系也应该非比寻常!但薛西垣到了长安城没找过枯木禅师,枯木禅师是从傅远山口中知道薛西垣回到长安城的,而且还着急得到处找薛西垣。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没重要到会让薛西垣将装有秦王后人生辰的古琴直接给枯木禅师。” 宋宪连连点头:“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宋宪想了想,却问道:“但是……如果是薛西垣将琴交给傅远山的,傅远山应该知道琴里有东西才是,那枯木也应该知道呀?” “只能说明薛神医根本没说琴箱里有东西!” 宋宪疑问道:“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傅远山是旁外之人呀,与秦王府有关系的其实是他女婿王文召而不是他。傅远山能小小得帮助一下,薛西垣就已经很开心了,他也不希望傅远山深陷其中,有了王文召的惨案,他也不想让傅远山家再次糟祸。” 宋宪点头道:“有道理。薛西垣留下琴来只是想让将来秦王后人无处可去之时,依靠这把琴相认。如果秦王后人来找,并说出里面有一封薛西垣亲笔写的生辰的信,那么傅远山必信以为真,真心接待并多少提供点帮助!” “即对又不对!薛西垣应该没有与傅远山说过那些话。当薛西垣把玉佩交给傅远山之时,傅远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枯木禅师急着找薛西垣。只能说明,枯木禅师是皇叔秦王的近身之人,知道玉佩代表着什么,而傅远山却不是很了解。侧面说明,在薛西垣找过傅远山之后,傅远山才去找的枯木禅师,并与他聊起过玉佩之事。” 宋宪说:“六爷的意思是,薛西垣只是将傅远山当成了一个后备。当秦王后人无处可去,找到傅远山要求落脚庇护之时,能从宝琴里找出那生辰八字,以此事证明自己的身份。但薛西垣不想傅远山涉入太深,所以并没有告诉他琴里有封信,傅远山不知道这把琴的重要性,将宝琴转手送给了枯木!后枯木以琴为名,入寺为僧。而刚刚六爷说傅远山一定与枯木禅师说过薛西垣关于玉佩之事,足以证明枯木也曾是秦王府旧人之一!以其对秦王府的了解,所以才在意玉佩的事情,才着急找薛西垣问问情况。” 刘永铭应道:“极有可能!” 宋宪又说:“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正是因为枯木是秦王府旧人,所以当初秦王自缢以后,枯木为了自保不受皇上所监视、迫害而去当了和尚。傅远山将琴送给了枯木,是方便枯木与秦王世子日后相认。枯木又以琴为名,取了自己的法名,枯木为了不让朝廷密探认出自己,自残毁容!对外只说是修了枯木禅所至!” “有这种可能!” “而后他被妇人所指,收养释尘烟。大慈恩寺原方丈见得枯木没有反驳妇人而收养女婴,觉得枯木佛法高深,后来将方丈之位都传给了他!又或者是因为枯木不敢离得太远,以防傅远山那些人出事而无法照应。所以才会在大慈恩寺出家。也许……也许原大慈恩寺方丈之前也与秦王有旧,他是故意要将方丈之位传给这位秦王府旧人的!” “应该是这样!” 宋宪突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他心中一颤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刘永铭问。 宋宪紧张得说道:“是他!臣知道枯木是谁了!臣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六爷之前与臣说枯木有事找您,但我们见到枯木以后,明明他可以说却没有说了!不是因为有野和尚盯着,那些野和尚根本不关心之前秦王府之事!那是因为我在场!他认得我!他不能让我听到,甚至六爷您再去找他,他也不会再说了,他怕您告诉我!” “你想到什么了?”刘永铭问。 “秦王府原有五杰,参议狄怀庸改投皇上。主簿王文召焚于书房之内。教喻徐义在秦王自缢前便在秦王府中毒身亡。只有长史赵谦、与詹事刘志浚在秦王自缢前失踪了!而刘志浚在入秦王府之前,曾被大行皇帝征召入征东大营任司马,因随军征战的缘故,曾从马上跌落,自此腿脚有跛形!”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曾随父皇一起到大慈恩寺礼佛,见过枯木禅师,他走路十分正常!也就是说,枯木应该就是……” “秦王府长史赵谦!秦王府旧人之中也就只有赵谦与王文召通佛法!他在秦王事败之前剃度为僧借以避难也在常理之中!” 刘永铭点头说道:“如果他是秦王府长史,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他与傅远山因为王文召的关系,所以是旧相识,薛西垣出现以后,傅远山去找赵谦商量也就十分合情合理!薛西垣因为不想将傅远山牵扯太深的关系,所以在送了琴以后,就没再过问琴的事情。” 宋宪也说道:“一定是秦王世子已长大成人,极有可能会做点什么事情以复秦王自缢之仇,于是薛西垣回来想问问傅远山秦王后人有没有联系过他。于是此时才说起了琴的事情。” 第47章 背井离乡 宋宪接着道:“但宝琴早就被傅远山送给了枯木赵谦,且枯木也是秦王府旧人,所以薛西垣没有必要去将琴要回,甚至他都没有与傅远山再说起琴箱里还有生辰六字之事。” 刘永铭笑道:“我猜也是如此。” “而后薛西垣将另一件秦王府的旧物,也就是那块玉佩送给了傅远山,可能此时他才与傅远山说,有人会拿另一块一样的玉佩来相认,但薛西垣还是没有直接说是秦王世子会来相认,或许傅远山还以为也是与赵谦一样的什么秦王府旧人。这就是为什么傅远山并不紧张的原因,而当傅远山与枯木说了此事之后,枯木便十分紧张,因为他是秦王府五杰!他曾在秦王府里见过那块玉佩!他明白了薛西垣给傅远山玉佩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但是枯木禅师与薛西垣一样,也不想让其牵扯的太深,所以也没告诉傅远山此玉佩是用于秦王后人相认之物。所以,枯木禅师判断秦王后人会很快出现,他急于找到薛西垣问清楚。为了找到薛神医,枯木禅师用自以为不重要的古琴诱之于我。阴差阳错之下,琴与信就落于了我的手中!” 宋宪说道:“释尘烟知道枯木现在的处境,她不敢再露面,如果她都不能自保,就更谈不上救枯木了。所以枯木禅师重病,释尘烟并不在身边伺候。” 刘永铭笑道:“对!很对!” “而且枯木是秦王府旧人,释尘烟应该是知晓的。枯木作为大慈恩寺方丈已经很显眼了,还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将身份掩饰下来,她绝对不想枯木被朝廷盯上而查来查去,所以释尘烟根本就没有报官,甚至都不敢让寺里的和尚知道枯木被野和尚所胁之事!” 刘永铭点着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枯木禅师找本王只是为了薛西垣的下落吗?没有别的所求?” 宋宪犹豫了一下,说道:“臣觉得枯木现在不可能与您说别的事情。您去问都未必能问得出来。不过我们即然肯定了傅远山对那块玉佩了解不深,那六爷是不是可以……” 刘永铭笑道:“去向傅远山将那块玉佩要来,先应付一下父皇的差事。后面的事情,我们后面再查!甚至有可能将秦王后人给诓出来!” 宋宪轻笑一声:“是这样的。” “看来你很清楚我们能安全得离开呀!” 宋宪奉承得说道:“这还是托了六爷的鸿福,安排下了人手。六爷果有先见之明!” 刘永铭摇了摇头,叹道:“非是我有先见之明,而是事前就感觉此地是龙潭虎穴,不得不防呀。你的人手呢?” “刚刚六爷将我劝住,其实不是在顾忌琴的损害,而是真想看看这些野和尚到底是什么人。臣刚刚也发了暗号,让手下不要动手,只是他们不知道枯木房里您与他的机锋,不知道野和尚一伙有多少人,想来他们现在正在暗查呢。” 刘永铭问道:“你说那些野和尚是为何事而劫持枯木禅师,又将这大雁塔废弃的地宫给刨出来了?” 第48章 镖上有毒 要是野和尚们杀了刘永铭,那些人怕是也会将枯木灭口之后离开,这是释尘烟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释尘烟手里提着一把长剑,长剑的剑锋发着寒光便向着带头大哥刺了过来。 而此时,那步青云已经与自己的那几个同伙战成了一团。 释尘烟这一边还未与带头大哥交上手,听得大雁塔外一声哨响,释尘烟分心得向后看了过去。 十数名黑衣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管是释尘烟还是带头大哥或是步青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地道里的刘永铭与宋宪只知道外面步青云与带头大哥打了起来,然后有人吹了响哨。 而那些黑衣人正是宋宪一早安排好的暗哨,他们见得情况紧急不得不发出动手的信号。 但刘永铭与宋宪却是不知道释尘烟也来了。 那带头大哥听得外面的动静,咬着牙叫道:“不活了!老子不活了!修佛!修个屁的佛!满天神佛何时给过我一个安生!” 带头大哥说着向着那地道的入口跳了下去。 之前刘永铭与宋宪被逼着下地道,是有简易的木梯下去的。 而带头大哥却是直接跳下去,这一跳实实得摔了个屁股蹲。 此时二人才看清了那带头大哥的样子,一米八的高个,身上的健肌十分结实,只不过胸前被钉上了一支飞镖。 地道里的宋宪心中一惊,从脚边抱起琴盒便扔了过去。 那带头大哥翻了个身,躲过琴盒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要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六爷!哈哈哈!和我一起死吧!” 宋宪一见连忙拉着刘永铭向后退到了第一道石闸边上。 刘永铭却是一点也不紧张,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但被宋宪拉着,他也只得随着一起后退。 带头大哥狂笑着便向着二人补了过来,宋宪叫道:“六爷,您往后退!我来应付他!” 宋宪说着便向前冲了上去。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会武功?” 没等刘永铭说完,宋宪已奔到了带头大哥的身前。 那带头大哥直直得一脚就踹在了宋宪的肚皮上。 宋宪一捂肚子,一阵吃痛,倒在地上,如何也起不来。 宋宪虽然是兵部侍郎,也是实打实的两榜进士。他说到底也只是个读书人,哪里会什么武功。 宋宪根本不知道下盘的重要,迎面一脚就被踹倒在了地上。 刘永铭一怂肩,松了一下肩头肌正打算大干一场时,从地道的入口又跳下一个人来。 刘永铭两眼一亮,认出了那人正是释尘烟。 带头大哥听到后面动静,已经回过身去,只见得释尘烟一只手提着剑向着自己刺来。 带头大哥闪都不闪,伸出左手去,用肉掌直接将那剑身抓在了手中。 鲜血从带头大哥的手上流出,顺着剑刃流淌,从剑锋处滴落下来。 没等释尘烟吃惊,带头大哥右手握着的匕首也向释尘烟刺了过去。 释尘烟根本没有时间去夺剑,干脆弃了剑向一边闪了一下。 刘永铭连忙叫道:“快过来!莫与穷寇相争!” 带头大哥此时就是将自己性命视为无物的穷寇,他已决心一死,人如野兽一般,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释尘烟也明白过来,向着刘永铭便撤了过去。火山文学 带头大哥从自己的胸膛上抽出之前释尘烟钉在他身上的飞镖向着释尘烟扔了过去。 释尘烟只觉得后背肩头一痛,心中大感不好。 刘永铭连忙上前一步,将释烟抱在怀中。 这种情况就算美人在怀,刘永铭也没办法起什么邪心。 对于刘永铭来说,如果现场只有他一个人,他还可以一拼。 但此时怀中多了一人,难勉会误伤到释尘烟,所以他只得抱着释尘烟向后退去。 那带头大哥带着狰狞的笑一步步得向前逼来。 带头大哥已经走入了第一道石门,只听得他狂笑道:“让我死?哈哈哈,我们谁都别想活!” 他说着一掌打向了顶着石闸的那根柱子。 刘永铭眉头一皱,大感不好。 圆木柱被带头大哥一掌拍开,那石闸轰得一声,重重掉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此时,三人已被困在了地宫之内,谁也走不脱了。 而刘永铭在石闸掉落以后一只手抱起释尘烟的小蛮腰,急速得又向后退到了第三道石闸之内。 “死吧!都死吧!” 释尘烟正无措之时,刘永铭一腿向着最后一道石闸的柱子踢了上去。 柱子被踹歪的同时,那道石门也应声而落。 地宫里原本是有三盏烛火,对应三道石闸。 宋宪在第一道石闸之外,带头大哥被困在了第二道与第三道之间。而刘永铭与释尘烟则在第三道以里。 最后一盏烛火是在石闸之外,当第三道石闸落下来之时,最里间的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虽然被困在地宫最深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却因为那带头大哥进不来而暂时安全。可能也有佛主舍利的原因,让刘永铭的心里感到十分平静。 原本刘永铭是想松开释尘烟,却发现释尘烟的身体异常得重,像是一点支撑力都没有,刘永铭只得继续这么抱着。 “你没事吧。”刘永铭问道。 释尘烟虚弱得应道:“我,我没事。” 刘永铭又道:“我刚刚看到你身后中了一镖。” “皮肉伤,不碍事。” 虽然释尘烟这么说,但刘永铭知道现在的释尘烟情况很不好。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只是……冷。” 刘永铭已经明白过来了:“镖上有毒!” 刘永铭说着,就地坐了下来。 他搂抱着的释尘烟如若无骨,随着他一同坐下,只不过释尘烟是横坐在了刘永铭盘着的腿上。 刘永铭将释尘烟紧紧得抱住。 刘永铭心中只觉得不太对,因为刘永铭是亲眼看到那支镖原本是插在带头大哥的身上的。 换言之,这原本不是带头大哥的飞镖。 而宋宪那些密探是官方训练出来的,是高度职业化的。 他们的武器都是制式的,手人一把手弩,飞镖这种低级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用。 黑暗之中刘永铭虽然看不清释尘烟的表情,但还是看了过去。 刘永铭连忙在释尘烟的腰间摸了起来。 释尘烟的身体开始有些发烫。 这种发烫却不是因为毒物发作,而是因为少女被刘永铭又抱又摸羞涩所至。 刘永铭问道:“你身上可有解药?” 释尘烟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解药在我爹那里。就算是有解药也……” “什么?别睡!千万别睡!和我说话。” 释尘烟说道:“镖上面淬的是一种蛇毒,就算是服用了解药,想要撑过去也难。刚刚的那个野和尚,他吃了解药应该能救得过来。” 刘永铭回想起刚刚那带头大哥,明明已置自己于死地了,却还一步步的走。 他这才明白,带头大哥是中了镖毒,看似凶猛,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未,无力再冲了。 刘永铭突然问道:“你身上如何会有这等毒镖?不似出家人所为。” 释尘烟犹豫着,她似乎不太想说出来。 刘永铭却以为她中毒很深,可能要昏睡过去,刘永铭担心释尘烟要是睡过去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刘永铭轻摇了一下释尘烟,释尘烟应道:“数年前蒙国国师南来,挂单于大慈恩寺。并与我爹论道。我爹虽然佛法精深,但只修禅道,不明论道,比不过那蒙南国师。后一日,蒙南国师在大慈恩寺中见到了我,问起寺中何以有女子。我爹便将我的来历告诉了蒙南国师。那蒙南国师听了以后,自觉得自己虽然论道赢了,在佛法上却是输了。” “后来呢?”刘永铭只是不愿意释尘烟睡着,想让释尘烟说话。 释尘烟接着说道:“那蒙国国师临走时教我投掷之术,并传给了我十支毒镖,告诉我此毒镖万不得已不要使用,用则害人性命,并给了我十枚解药。我将此事告诉了我爹。我爹说是千年古刹乃清修之所,不当有此凶器,将毒镖与解药一并收了。那一日,我按我爹意思,以琴相诱,约你在鸿春茶坊见面,我爹不放心,交给了我三支飞镖用作防身。” 刘永铭哈哈笑道:“虽是养父,却与生父无二呀。凡为人父者,一怕女儿有心上之人,嫁之于人家后,自此失之。二怕女儿柔弱,孤身在外被他人所欺。” 释尘烟笑道:“我爹是个好爹。” “我刚刚你见提剑起式,颇有章法,你还学过武艺?” “学过一些,但我身材柔弱,学得不精。” “嗯?这又是谁教你的?” 释尘烟应道:“是寺里的武僧。因我出生以后,无母乳喂养,身体一向不好,我爹便让我跟随武僧习武,但十岁以后,男女有妨,便不让我与他们相处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枯木禅师所授呢。” “我爹不会武功,听他说过,他出家之前是个精通儒学之人,不曾学过武艺。他还说,年轻之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练就一身本事,把时间都发在读书上了。他说,我是个女子,用不着读那么多书,但学武可以保一时之平安。” 第49章 巴黎圣母院 “哦!” 刘永铭听得释尘烟讲解,越发得相信枯木禅师即是秦王府旧人了。 刘塬还没当皇帝之前,东宫之内就有曹岳那样连中三元的学霸。 没有学富五车的学识,想来也进不得秦王府。 刘永铭听不见释尘烟说话,担心释尘烟昏睡过去,但又怕被释尘烟看破自己的目的,不想再聊枯木禅师,他一时间找不着话题,只得哈哈笑了几声。 “你笑甚?”释尘烟问。 刘永铭笑道:“人间三大美事,我竟占全了,如何不乐呢?” “美事?什么美事?” 刘永铭笑道:“其一,我二世为人,身为皇子,已享尽人间富贵,看尽世间繁华,不白来这世间一糟,死也足矣。” “你不惧死?大好年华葬送于此,不会觉得可惜么?” 刘永铭紧紧抱着释尘烟说道:“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生死对我其实并无意义。只想尽我之力,改变这不古的世道人心。虽是宏愿,却非痴妄。我这二十年来并无虚度,我两岁能言,三岁识字,七岁诵千诗,十岁默儒经,年二十通百家、精琴技、汇棋理,只愿每日能多出一两个时辰出来学习。” 释尘烟说道:“你懂琴我是知道的。你的亲随抱着琴盒与你一同进到我爹房中时我便看到了。后来听到了琴声,那应该就是你在抚琴吧。至少我从来没见过我爹抚过琴。即是如此,为何你在坊间名声……” 刘永铭笑道:“身处宫墙,想要置身世外,如何可偿?或是装疯卖傻,或是尽显其庸,或是纨绔恶名,方是保身之道。宫里宫外,一言一语都是杀人之凶器,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的。” 释尘烟问:“想来也是如此了。刚刚听得你说人间三大美事,你就只说了一个,还有两个呢?” 刘永铭笑道:“其二就是死后有佛主接引,入西方极乐,此正果之报也。” “这倒是,我们身后应该就是放着佛主舍利的佛龛了。有这等佛缘,已不是一般修业所能承达的。其三呢?” “这其三嘛……与红颜一日而亡,同穴而葬,此人伦美乐也!幸哉!快哉!” 释尘烟在刘永铭怀中像征性得挣扎了一下,说道:“不许胡说!这里可不是说那种事的地方!” 刘永铭笑道:“我们都快死了,还不给我痛快痛快嘴呀。有些话不说,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说了。” 那释尘烟突然紧张了起来:“什、什么话。你……你想说什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男女共处一室,你觉得应该说什么?” “你!不与你说话了。佛主可看着呢!” 刘永铭见得释尘烟耍起了小脾气,哈哈笑了几声,又道:“满天神祇早看惯了斗转星移,这一点点话语还入不得他们的耳中吧。我还真想脱去这一身富贵,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但又一想,有一女子同生共死,若是就此脱俗,且不寒了那女子的心?” “谁……谁要与你同生共死的!你,你满嘴尽是荒唐言!” “你不愿意么?那就糟了呀!你说千百年后,后世之人打开这大雁塔地宫,发现一男一女两具骸骨相拥而死,你猜他们会有何想?” 释尘烟好似不太愿回答这个问题。 “你、那你放开我。” 刘永铭笑道:“不放。你全身发冷,要是真放开你,你必失温。刚刚说好的同生共死的,你早死一步这算什么。”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我现在就死。” “佛主面前,可许不得这样的愿!我倒是想知道后世人物会有什么编排,你说他们会不会编个故事出来。比如,我是一个被和尚收养的巨丑无比的丑男,每日为晨钟暮鼓为和尚们报时。而你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才女,只因乱世落难于长安。我一见你,便心生爱慕,正此时,一位才华横溢的游吟诗人走来,也看到了你……” 刘永铭东一句西一句,得说起了雨果名著《巴黎圣母院》的情节,只是将场景换成了中国与寺庙。 释尘烟倚伏在刘永铭的怀中,听着刘永铭讲着故事。 “地宫有三十年一开的规矩。地宫被打开,人们在大雁塔里发现了两具骷髅。一具是漫妙身材的女子,另一具是骨骼歪斜的丑男,以奇特的姿态抱着女尸骨。人们想把女子与丑男的骨骼分开来时,霎时之间,二人皆化作尘土,归来去兮。” 释尘烟听完,叹了一声说道:“你哪里听来的这惨兮兮的故事,听着心里怪难受的。我爹我可不是那种情爱缠身之人。” “可我是。” “你不是,你是个只会甜言密语的花间浪子。” 刘永铭听完,哈哈笑了起来。 释尘烟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会武功?而且还很高。” “嗯?为什么这么问?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会的!” “说的也是。但我只觉得有一股真气从你身上传过来,暖洋洋的。” 刘永铭笑道:“那不叫真气。” “不叫真气叫什么?” “那叫少女燥热的春心,酸酸的、甜甜的、暖的。” “你!你都是这般哄女子的么?” 刘永铭当然不会去回答这种陷井问题。 刘永铭反问道:“现在看来你的身体好像回复过来了。” “嗯,刚刚与你说话时就感到回暖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那支毒镖上面的毒早被野和尚倾入,流进我身体的没有多少。” “这就么点东西,就已经将你折磨成这样,想想我都觉得后怕。” “不对!” “什么不对?”刘永铭问。 释尘烟说道:“你刚刚还回答我呢,你这般哄骗过多少女子?” “没有,你瞎想些什么呢。” “你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谁信呢。” 刘永铭笑道:“这么黑的暗室你都能看得到?你修成了眼神通了?” “你!” 正此时从外面传来一阵喊声:“六爷!六爷!您还在里面么?” 刘永铭一听马上分辨出了那是宋宪的声音,他脸上显出一丝失望来,耳中却听得释尘烟仅有仅无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刘永铭没好气得向外叫道:“有佛主保佑,还死不了。” “六爷您离石门远一些,臣起开石闸,救您出来。” “你随便吧。” 刘永铭话音刚落,听得外面传来十几个人的脚步声,然后就开始喊起了口号声。 一声声得叫喊,石闸被一点点得抬升起来。 烛光从细隙之中透照了进来。 只见得那宋宪半蹲着身子低着头,斜着脑袋向里看向着。 宋宪见得刘永铭盘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释尘烟,一下子就放心了下来。 那释尘烟脸色通红,像是弹簧一样从刘永铭的怀中弹了起来。 石闸被打开以后,刘永铭连忙招呼宋宪进来。 宋宪冲着刘永铭身后的宝塔形状的石龛拜了一下,这才走到刘永铭身边来。 刘永铭问道:“枯木禅师那里还有一个匪人。” “处置掉了。但没能活捉,抓住他的时候吞了个腊丸,当场毒发而亡。” 刘永铭眉头一皱,却没有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转变话题:“释小姐中了毒,你将她领下去休息,并将她中毒之事告诉枯木禅师,解药枯木禅师那里有。” 释尘烟一听,连忙说道:“你不与我一同去么?” 刘永铭笑道:“你就不怕你爹误会什么?” 释尘烟脸色越发得红润,像是堵气一般得说道:“用不着你同去,我自己跟我爹拿解药。” 释尘烟说完矫健得向外而去。 刘永铭笑着说道:“原本以为会被闷死在这里,却没想到外面灯烛还亮呢。” 宋宪应道:“地宫三十年而一开,无人之时窑气充室,有人之时通风散之,此工匠机巧之功也。” “可地道入口是封着的呀。” “必有其它通风口。” 刘永铭点了点头 宋宪看着释尘烟蹬上出地道的简易楼梯,这才问道:“六爷不去见见枯木么?” 刘永铭笑道:“今日的动静有一些大了,去了也不会有所收获的。枯木禅师卧病在床,今日怕也受到了惊吓,就让他安心得休养吧,反正我们去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至于这里……这样,除了父皇之外,别人若问起来,你就说本王最近痴迷于练武,想用佛主舍利增进功力。你赶到的时候,本王已经开了地宫,但没能将舍利取走。” “臣虽是文官,不曾练武,但也没听说舍利还能增进内力。” 刘永铭会这么想完全归功于游戏。 许多武侠、仙侠游戏里,舍利子都是增强灵力或是法术的道具。 刘永铭笑道:“你这么说就对了。越是荒诞,本王越好办。反正父皇知道怎么一回事,别人怎么想让他们随便想去。” 宋宪想了想,说道:“不如就说六爷您想在宫里为太后七十寿诞建一座舍利塔,所以来大慈恩寺偷掘地宫?”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气道:“你真当本王的银子是茅坑里捡的呀?” “没让您真建,舍利您都没能取出来不是么。” 第50章 死士之行 “父皇会当真的!他真敢打发人过来将舍利取出来,让本王出银子将佛主舍利移进宫里!不算建舍利塔的银子,就这移舍利的典礼,没个两三万两银子办下不来!” 刘永铭刚发完脾气马上停顿了一下,降低音量,平静得问道:“你说如果真在宫里建个舍利塔,会由谁去建?” 宋宪没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直白得说:“你说是内务府营造局,还是工部营缮司,或是太府寺少府监呢?” 宋宪应道:“六爷,您不参政可能不知道,去年太府寺少府监已撤销衙属并入工部了。而且内宫之事,一般与外朝无关,臣想应该是内务府来做这事。” 刘永铭笑道:“你说父皇会不会……算了。行吧行吧,你就这么传,就说本王要修舍利塔。” 宋宪心中只觉得得不对,他问道:“六爷,您这又憋着什么坏呢?” 刘永铭笑道:“没事没事,就照着你刚刚所说的就是了。对了,还有件事!刚刚一直憋在心里。” 宋宪马上说道:“您说的是吞毒自尽的那个?” 刘永铭沉下表情,点头说道:“对!这是死士之行,绝非盗匪所为!他与那带头大哥的行为格格不入。” 宋宪说道:“一般人谁会去养死士呢?能养得起死士之人……臣的意思是,这些野和尚来大慈恩寺地宫里找东西,必是受他人指使的!而那名死士正是其主人委派过来盯着野和尚干活做事的!” 刘永铭说道:“先看看别人身上有没有那种腊丸,如果没有,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这样了!” 宋宪应道:“没有,刚刚我问过那个姓步的了。” “那个叫步青云的?” “是条汉子,以前受过您的恩惠,不愿杀我们。臣今日是真拖了您的福了,要不然还真就死在大慈恩寺了。” “那个步青云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一些,但也说不全,他不是首领,只是照着首领的吩咐去做的。只是说在这里找一份富贵,至于是什么富贵他也不知道。臣在想那幕后之人不会将那件事情当真了吧?” “事?什么事?” 宋宪说道:“哦。几十年前,前朝周室分崩离析之时,大周昭宗皇帝曾将宫库与国库搬空,那些库银至今下落不明。昭宗驾崩传位逊帝,从此无人可知。传闻说是被埋在了哪座佛寺里。” 传位是好听的说法。 真实情况是周昭宗被刘汉太祖皇帝逼死,汉太祖另立年幼的周逊帝。 而最后周逊帝也没能逃过一劫,在禅位于汉太祖以后,“不幸落水”溺死于昆明池。 刘永铭摇头说道:“如果他们怀疑是在地宫里,即已打开了地宫,在看到没有东西以后即可离去呀,也不至今日境地。” 宋宪看了看那宝涵,说道:“是呀,他们找的东西好像与佛主舍利无关。按步青云的意思,他们其实是在这里等幕后之人到来查看地宫。”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可能藏在佛寺的不是财宝本身,他们要找的应该是线索。也就是说,死士的主人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他又没有完整的线索。” “可能吧。” 刘永铭笑道:“你说父皇要是听到那些野和尚的所作所为,他会不会派你也一起去找那什么周朝宝藏?” 宋宪轻笑一声说道:“皇上是在为国库缺银而发愁,但他做不出这种虚妄之事来。” 二人正说话间,从地道外爬进来一名侍卫模样的人,那禁军侍卫急急得跑过来叫道:“宋侍郎!宋侍郎!”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看,闻着味就来了吧!” 宋宪听到那禁军侍卫的叫声,毛都诈了起来,他指着侍卫急道:“你瞎叫嚷什么!” 禁军侍卫一见宋宪生气,不再出声,只是喘气。 宋宪气道:“本官还没向皇上禀告呢,你如何寻到这里来了?” 刘永铭笑道:“不必为难他,枢密司的事情从来都是从急从重,你事前定会让手下知道你的行踪。所以这人一定是问过枢密司的人才知道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是枢密司的人向枯木禅师透露的你的行踪与身份。要不然你埋在傅远山家里的勾子早被人揪出来了。” 侍卫只得说道:“六爷说的是,我是按皇上口喻问的枢密司的人才知宋侍郎在这里的,若不是带着皇上的旨意,他们还不肯说呢。” 侍卫认得刘永铭并不稀奇,刘永铭常入宫,对一些守门放行的禁军侍卫常有打赏,所以禁军里很多人认得他。 刘永铭调笑道:“父皇若不是因为野和尚之事来找,那只能说他是真的一天都离不开你,就只这一早上没上朝,他就想你了。” “六爷玩笑了。”宋宪对刘永铭说完转而对侍卫问道:“可知皇上找本官何事?” 那侍卫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圣谕出来,宋宪正要跪接,被刘永铭一拦:“佛主面前就别跪别的了。大伙都盯着看你呢。不雅。这里也没有旁人,弄这等礼术做甚,本王又不会去父皇那里告你的状,就算告了也告不成。” 宋宪笑了一声,从侍卫那里直接接过了圣谕小本,只打开一看,那表情却沉了下来。 宋宪合上圣谕小本对刘永铭拱手说道:“六爷,臣得进趟宫了,顺便向皇上禀报今日之事。” “这又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前几日来了两个齐国使者,现在出了点事,皇上正发火呢。” “那你快去挨骂吧,本王也有些累了。” 宋宪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有些难为情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你什么意思。本王这就去一趟那个谁的家里,看看能不能把玉佩讨要过来。反正你也得回去换件衣服,顺道派个人将本王的琴带回里本王里所去。” 宋宪的意思是,皇上要是听说什么宝藏的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动那种小心思。这时候要是将玉佩呈到皇上面前,皇上专注于此事,就不会对别的事情起意了。 因为有禁军侍卫在宋宪不好意思直说,刘永铭会意,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 宋宪听得刘永铭应声下来,连忙感激得说道:“那就多谢六爷了。” “别急着谢!爷还想骂街呢!你下次再敢拿宝琴砸人,本王就拿琴砸你! “臣不敢了!那臣就告退了!” 宋宪向着刘永铭施了一下礼,然后走到琴盒前将琴盒拿了起来,之后便跟随禁军侍卫而去了。 ………………… 大明宫。 御书房内。 两名满腹学识的儒官低着头站在右侧,而宋宪则站在左侧。 宋宪的情况不会比那两名儒官好多少,一句话也不敢吭出声,就如同刘永铭之前与宋宪说的一样,他是来挨骂的。 皇帝刘塬站在御案前,怒气冲冲得一掌拍在御案上,吓得几人大气都不敢喘。 刘塬气道:“难不成我大汉国连一个会下棋的人都找不着了么?朕养你们这些棋待诏是做什么用的?是朕爱下棋吗?还不是让你们多练手,多给朕出点风头!说话呀!都哑巴了?” 两名儒官互看了一眼,年纪大的一个回答道:“回皇上,不是臣太弱,是对手太强,其棋力之高深……” “你夏彷不是号称神算子么?来了一个齐国人就让你低头伏首了?朕不管!给朕找一个能赢棋的出来!若是还赢不了,翰林院也用不着什么棋待诏了,全都给朕打铺盖回家抱孩子去!” 那年纪大一些正是翰林院棋待诏夏彷。 他儿子夏冰就是与屠文林赌过棋的那一位。 刘塬说着转向了宋宪,他指着宋宪骂道:“也包括你!你做什么吃的!平时说什么这也能打探那也能打探,让你找个会下棋的人就这么难吗?” 宋宪感觉自己冤得很,因为翰林院棋待诏就是汉国的国手,能赢他们的本就是少数了,如果他们都不行,那民间之内怕也没有别人了。 夏彷感到刘塬的脾气越发越大,心中慌得一匹,这是要失业的节奏呀。 夏彷说道:“青衿堂中倒有一个名为柳先开的棋手。他棋力超群,与臣在伯仲之间。” 宋宪说道:“齐国使者一早去过青衿堂了。那柳先开根本就没有应战!说是不与齐国人下棋,想来是怕输,影响自己的名声。” 夏彷脸上写满了无奈,只得说道:“皇上,非要赢的话……我汉国倒是……倒是真有一个开局百步无敌手,就是……就是不太好请。” 刘塬气道:“让他进翰林院,封个六品官!再不行五品!不管如何,把人给朕找来!” “他……他厌恶官员,也没有做官的可能。” 刘塬气道:“给他银子,他若是能赢,朕赏他纹银千两!” “他不缺钱,区区千两之数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那就派兵把他绑来!” “那更使不得了,他就是一撅脾气,骂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一种,这要是得罪了他,别说他不会去下那盘棋了,还会变着法子来戏耍臣等,臣就算是给他跪下认错都没用。” 第51章 妄信鬼神 刘塬冷静了一下,问道:“什么人呀这是?大汉国还有这样的人?开局百步无敌手?如何无敌法?” 夏彷答道:“翰林院棋待诏里就没有一人能与他下过百手的,故号称开局百步无敌手。倒是臣曾经去掉座子,用模仿棋与他下了两百多手,但这是无赖下法,做不得数。” 刘塬此时却笑了起来:“当真有这样的人才?” “有是有,就是他……” 刘塬问道:“你觉得如何才能将此人请来下棋?你放心,有什么条件就提!朕一个皇帝还满足不了一个棋手么?” 夏彷偷偷得看了刘塬一眼,又看了一眼宋宪,才对刘塬说道:“他……他的想法天马行空,臣不知道他如何才肯为之。但如果是皇上您亲自劝说,他应该会答应来下棋。” “朕亲自召见?” “您认识。” “朕还认识?谁呀?” “六爷。” “谁?” “六皇子。” 刘塬一下子愣住了。 宋宪自从在大慈恩寺听了刘永铭抚过琴之后便对发生在刘永铭身上的一切都不感到意外。 宋宪一想也是,长安城里的青衿堂即是堵坊也是棋社,那就是刘永铭开设的,说刘永铭不懂棋,实在是说不过去。 刘塬在呆了近半分钟之后,才对棋待诏夏彷问道:“夏相思!你再说一遍,是谁?” “六皇子。” “他会下棋?”刘塬一点也不相信。 “棋力之高深非我等所能抗之!” “他就是那个开局百步无敌手?你没在与朕玩笑?戏耍朕什么后果你当知道!” “臣不敢欺君。正是因为对方是六爷,外人才不知此事。一来,说与别人听别人也不信,二来……二来输给的是六爷,我们也实在是没脸与他人说道,难以启齿呀。” “他怎么可能会下棋?”刘塬如何也不相信。 夏彷应道:“臣以前也曾问过,六皇子说就是从那位叫柳先开的棋手那里学来的棋艺。但那柳先生好似也不是六爷对手。臣一度怀疑是棋圣王凌士所授。但青峰先生是齐国人,好似从未来过汉国,谈不上是他教的。而且齐国来的那位棋力高深的使者田曾波就是青峰先生的弟子,他也说青峰先生并没有来过汉国,而且其棋风与六爷的棋风也有所不同。” “细说!”刘塬说。 夏彷答道:“青峰先生下过的棋谱臣也看过少许,臣及同僚也与田曾波下了几盘棋,从中不难看出,青峰先生一脉棋风稳紧,枢密精严,如老骥伏枥,绵力不绝。臣战到收官之时,往往算计不过那齐国使者,我等数人也正是因此而落败的。但六爷的棋风却非如此。” “他棋风如何?” “不按常理,不寻常规,不从对手之所胁,不计一子之得失。常有弃子争先之举动,有奇思怪想之妙手,变化莫测如神龙穿云,隐潜不明,显威具厉!” “这小子……像是他的为人!”刘塬说着转身向外叫道:“来人,去把小六子给朕找来!” 宋宪连忙向前一步说道:“皇上,还是明日吧。” “嗯?”刘塬有些疑问。 宋宪却没有说话,将头低了下来。 刘塬挥了挥手,让两位棋待诏退下。 他们走后,宋宪才说道:“臣未上朝是与六爷一同去了大慈恩寺。大慈恩寺里的枯木禅师对傅家与那块玉佩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我们去了大慈恩寺以后,却出了一些意外。” 宋宪将发生在大慈恩寺的事情简略得说给了刘塬听。 刘塬听完,皱着眉头问道:“那笔库银朕也有所听闻,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将其当真,莫不是真有此物?” 宋宪说道:“空穴来风而已。若真有此物,那幕后之人必不会就此罢休,若有蛛丝马迹,臣追查之也就是了,皇上不必为费心。” 刘塬点了点头,说道:“大慈恩寺是国家寺院,出了此等事情,怕是民间又要议论出什么来了。” 宋宪应道:“六爷说,他一并承之,就说那地宫是他挖的,为了给太后七十寿诞建舍利塔用。” 刘塬会心得笑了笑,说道:“此子朕是又爱又恨呀。什么事都不计后果得兜着,今年元宵家宴,他只说大皇子桌前的蜜饯比自己的好,当场与大皇子争吵,还将那盘蜜饯打翻。也就只有朕才知道,那盘蜜饯是被人下了毒!” 宋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此事皇上当早与臣说,臣必密查之!” 刘塬笑道:“你在宫里没有眼线,你派人一查,后宫里谁都会乱想。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呀,到时候相互构陷之下,事态只会越闹越大。朕的几个皇子有多不省心你也不是不知!” 宋宪连忙低头道:“是臣所思有误。” 刘塬又道:“朕让禁军抓捕了那名送食的侍女,经拷问,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宫闱之事臣原本不当问。只是事关重大,望皇上告之。” 刘塬说道:“去年冬至,朕心中忧忧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于是诏见了太宵真人,因其能掐会算,朕便用各皇子的生辰问了皇子们的时运。此间朕还问了另一个人。朕的兄弟里还有一位英年早逝的秦王,他还有一后人流落民间。太宵真人说,此子幼年坎坷,时运虽不济,却伏于富贵之中。” 宋宪连忙说道:“皇上不当听信术士之言!殷商人王以龟裂昼夜占卜,信鬼神而不恤臣民,终有九世之乱、暴而失国。周天子信祝巫之言,绝诸侯之信,至天下无朝供者!” 刘塬哈哈笑道:“先河谏言朕谨记之,朕非是妄信鬼神之君,只是日有所思,故而一试尔。” 宋宪问道:“敢问皇上,那下毒之人即是秦王之后么?” 刘塬应道:“是他。” 宋宪连忙说道:“臣觉得不是!” “嗯?”刘塬心疑了一下。 宋宪连忙说道:“傅远山手中的玉佩必是联络所用,如若秦王之后与其相熟,则无需用此物相认。若不认识,只能说明秦王后人并未找过傅远山。秦王之后有起事之意,不可能不事先与傅远山等秦王府旧人先行联络,此为一也。其二,若是其所为,其谋害对象应是皇上您,或是太子!谋害大皇子对其并无所益!” 刘塬深吸了口气。 宋宪又道:“那宫女行此行刺之事,自知事后必死无疑,早有觉悟。其是以临死之言相惑,望皇上知之!” 刘塬点了点头喃喃得说道:“如若不是他,还会是何人?” 宋宪连忙说道:“何不令六皇子查之?六皇子之智非他人所能及也!” 刘塬笑道:“小六子有其能而示之惰,有其巧而示其拙,其心智之深非是一般人所能渡之。若用不好他,会反噬其身的!好在他也不想管那些事,干脆就别麻烦他了。对了,小六子哪里去了?” 宋宪应道:“六皇子现在应该是去傅家,尝试拿那块玉佩了。” 刘塬点着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你派人与小六子说一声,让他明日清早来上朝。” “上朝?”宋宪为难得说:“皇上,六皇子可从来都不管政事,您让他上朝,以他的脾气……” “荐他的人可是你呀!” 刘塬回头瞪了宋宪一眼,宋宪马上应道:“臣亲自去传达,顺便问问傅家的情况。” “行了,先这样吧。盗匪猖獗成这样,有必要好好得整一整了!刑部谷爱卿上疏说要大力整顿长安以北的盗匪,解民困而利通商,朕觉得可行。但地方缉盗对付不了成伙的强匪,兵部应该给征北大营去封公函,给他们吹吹风,让他们去练练兵。” “是。” “齐国使者来者不善呀,征东大营那一边军备如何了?” “征东大营粮饷充足,只因近两年扩编过甚,将士之间有所不调……” 宋宪的正职是兵部侍郎,对兵部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在刘塬的询问下,宋宪开始汇报一些兵部的事情。 ………………… 皇帝招见宋宪自然是在下朝以后的事情,而刘永铭来到傅家之时已是十一十二点的午时了。 刘永铭来到傅家家宅的门前,那大门却是敞开着的。 傅家虽然没有仆役,但也养些长工有些资产,后厨还有专门帮着干活做饭的厨娘,但没有门子。 刘永铭径直走了进去,因为上一次就来过,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厅堂的门前。 人还没走进厅堂,便听得厅堂里传出傅远山吼怒的叫声。 “为何不与我商量?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涉足官场、不要涉足官场,你为何不听!为何还要去考那没用的贡士?功名于汝何益呀!” “一可为父报仇,洗冤得雪。二可尽施学识,一展抱负,何不为之!” 二人正说话时,刘永铭踏入厅堂之内,见得那王元荣正跪在傅远山的面前,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傅远山提起手中的藤条正要抽打,刘永铭走进来大声得说道:“三者可终乱世孽章,为万民立命!” 第52章 翅膀硬了 听得刘永铭的壮言,王元荣连忙看了过来。 傅远山惊愕道:“小友如何来了?” 刘永铭走上前来笑道:“原本是来述说合股之前事的,即是看到奇川先生论道,便脱口而出,还请恕罪。” 刘永铭说道向傅远山拱了拱手。 当着外人的面傅远山也不好抽打孩子,他叹了一声,将那高抬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刘永铭走上前去笑道:“后辈即已成人,且人各有志,奇川先生何必如此?当随他性情而去便是了。” 傅远山怒道:“不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怎么能重蹈其父覆辙!” 刘永铭笑道:“奇川先生心结小辈具知,但如今已非往昔峥嵘岁月了。算了算了,您的家事,小辈其实也不便多说。但还请您不要在我一外人面前让贞作难堪,且让他退下吧,我们说一说经营书局之事吧!” 贞作是王元荣的字。 王元荣心中知道刘永铭这是在为自己解围,但现在的他哪里需要解围。 原本王元荣就憋着一口气,被刘永铭刚刚的豪言壮语一激,心中更是鉴定了心中所想。 他说道:“三代履历已交,保人已经请,会试之额我已具报,贡士之名我势在必得!” 傅远山怒火中烧:“好好好!翅膀硬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傅远山说着重咳了起来,刘永铭连忙赶上前去,轻轻得拍着傅远山的后背,领着傅远山在大堂正位交椅上坐了下来。 傅远山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说道:“管不了你了,我管不了你了!我也老了,打也打不动了!但我傅家决不可再惹出那等祸事来!你非要考就得给我滚出傅家,如若还想留在家中,便要给我好好安份!” 傅远山说出这话刘永铭心中是有所准备的,因为上一次傅远山就与刘永铭商量过此事。 王元荣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僵跪在那里。 傅远山的呼吸还未匀称下来之时,王元荣突然一头重重得磕在了地上。 当王元荣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那额头上竟磕出了血丝来。 王元荣哽咽着说道:“不为父报仇是为不孝,不敬先辈亦为不孝!您的养育之恩,不孝子孙只得来日再报了!” 王元荣说着又冲着地面重重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向外冲了出去。 傅远山抬着手臂,指着王元荣的背影叫道:“滚!给我滚!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刘永铭连忙在一边劝解道:“都是气话!都是气话!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之仇!” 王元荣迅速得走出了厅堂,傅远山望着刘永铭,刘永铭冲着傅远山点了点头,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 刘永铭转身就要去追王元荣,却又被傅远山一把拉住。 傅远山不放心得说道:“小友,以后元荣可就拜托你了!” 刘永铭应道:“前辈放心,交给小辈吧。小辈先将他的住处安排上再说!” 傅远山此时才放下心来松开了刘永铭的手。 刘永铭向前刚走了一步,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来。 他转过身对傅远山说道:“六爷那里业务繁忙,若是遇事,我又无空前来,当派他人前来,只是宋宪管着那枢密司,他若是伪以通信之人,必有所失也。奇川先生可给小辈一件信物,佐为信证!” 傅远山连忙说道:“正是!宋宪为人诡诈!不可不防!” 傅远山正想着拿什么当成信物之时,刘永铭指向了傅远山腰间的玉佩,说道:“就以此玉为信物如何?” 傅远山犹豫了一下,说道:“此物是他人所赠……” 刘永铭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傅远山突然解下腰中玉佩,对刘永铭说道:“你为混世阎罗做事,必在城市行走,结友必广。若遇到有人识得此玉,还也请与老夫说道!” “此玉佩有何来历?” 傅远山说道:“一旧友之物尔。小友知道,老夫贤婿乃是旧时秦王府主簿,老夫旧友皆是此中之人,而朝廷又忌讳此事。老夫即被宋宪盯上,亦不好与旧友相联,以免连累他人。若是有人识得此物,小友还请告之老夫,老夫自行密谈,不劳小友费神。” 刘永铭接过玉佩,拱手说道:“一定、一定!如今元荣最为要紧,先生保重,小辈前往望之。” “去吧!去吧!”傅远山说着,松出一口气去,轻轻得软坐于大椅之上。 刘永铭将玉佩收入怀中,转身走出了厅堂。 刘永铭一边走一边寻思:“傅远山应该是估计自己已经被宋宪盯上了,所以无论来的是什么人来相认,他都是不能认下的。他信任我,把玉佩给了我,只是……他为什么不交给枯木禅师呢?他们二人不是一伙的吗?” 刘永铭走的越来越慢,越想越多:“不!不对!他不是信任我!他能对王元荣用这样的苦肉计说明他是一个极重感情之人,他宁可将玉佩留在身边也不交给枯木禅师,他也怕连累了枯木禅师!而我却是可以被连累之人!秦王之后会出现与我接头么?” 刘永铭两眼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正此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姓叶的!” 刘永铭连忙转头看去,王珂珺提着裳裙下摆急匆匆得跑了过来:“姓叶的!你到底又对我哥说了什么?”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小姐误会了。是元荣坚持要去科考,奇川先生堵了气,要赶元荣出门,与我实是无关!我正寻他呢,他房间在何处?” 王珂珺惊道:“果真吵起来了!这两个,一个倔一个强,一个拗一个直,掰都掰不过来!我哥怕是真会离家出走!” 王珂珺说着便又向另一边小跑而去,刘永铭只得跟了上去。 王珂珺来到一房间前停了下来,又急冲冲得推门而入,大声说道:“哥,你又在置什么气呀!” 刘永铭也赶了进来,见得王元荣正在收拾东西,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王元荣回头看着妹妹王珂珺一眼,说道:“小妹,以后我不在,你不可再使小性子!好生照顾外公。” 王珂珺上前,一把按住王元荣正在打包的包袱说道:“你又说的什么疯话!现在使小性子的可是你!” 王元荣叹了一声,说:“此次会试,乃我心愿,此去必为父报仇,小妹不可阻我!待大仇得报,再回来谢罪!你不想报仇?” “我……” 王珂珺犹豫之时,王元荣移开了她的手又开始收拾东西。 刘永铭此时才说道:“会试在即,贞作打算去往何处?” “不知,先投栈借宿吧。” 刘永铭连忙说道:“客栈吵杂,你又遇事,心必不静。如何得中?六爷在长安有一处庄园,清静典雅,仆从具全,有人打理,但一直无主客居住,贞作可去住。” 刘永铭在长安城里的确有一处庄园,原本是为叶长青置下的。 但由于叶长青母亲的问题,叶长青不敢在她面前显富,所以根本没去住。但庄园是要人打理的,所以里面的仆从都有。 王元荣一听,连忙转头对刘永铭问道:“果有此地?可曾方便?” 刘永铭笑道:“六爷生性风流,那庄子原是他为长安名伎珏瑶姑娘所建。但那里太幽静,珏瑶姑娘烦闷,所以一直住在红杏楼,六爷也自然只夜宿红杏楼而不会去那!” “最好不过!” 王珂珺回头瞪了刘永铭一眼,气道:“你还嫌我家不够热闹么?” 刘永铭微笑着说:“既然谁都冷静不下来,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得冷静。等贞作落了榜自然会回来向奇川先生谢罪的。” 王元荣笑道:“永柏兄小看我了!应该是我得了头筹,殿试成冠,授以高官,为父报仇之后再回来谢罪!” 刘永铭道:“能入春闱者皆非泛泛之辈,贞作不可小觊!” “非是我看轻他人,汉国若是真有那么多致学之士,皇上也用不着让礼部发文求贤拾遗了!当今皇上以能取士,他人文藻华丽自是不中,我以实用具事为论自是必中!县试、乡试,无一落榜,屡试不爽!”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如无舵之舟、无衡之马,虽漂荡奔逸,却终无所寄。尚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艰。贞作且记今日之言,知行而合一,存良知、去邪妄,必能守正抱一,秽不可侵也!” 王元荣再次听到刘永铭这样的慷慨言论,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立正整衣,然后向刘永铭恭身一拜,说道:“多谢永柏兄相勉。” 刘永铭道:“带上东西,随我去吧。” 王珂珺急道:“姓叶的,你敢怂恿我哥出走,我必与你不休!” “小妹!不得与贤兄无礼!” 刘永铭向王珂珺行礼道:“确实是我失礼了,但去我那里总比流落街头来得强吧?总比想找人时找不着贞作来的好吧?” 刘永铭又对王元荣又说道:“贞作不必收拾太多东西,带上两套换洗衣物即可。” 第53章 胡饼汤面 刘永铭接着说:“先认了地方,看看住的是否习惯,若是不行再换他处。其它物件日后再来搬取亦是不迟。下次回来时顺便可让小妹同去闲玩,那地方真不错。” 刘永铭的意思是让王元荣留点余地,弄点借口多回来几趟,而不是从此不相往来。 王元荣自是聪明人一听便懂,更是觉得有道理,他只带上一团包袱,便与刘永铭一起走了。 就算是王珂珺在后面急叫,王元荣也未停下。 他去意已决! ………………… 刘永铭与王元荣从傅家家宅走了出来,王元荣回头看了一眼傅家家门,他没有兴叹,更没有惋惜,他的心里坚强且又坚毅。 二人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大街之上。 “胡饼、面汤!胡饼、面汤!” 街边的叫卖声立刻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刘永铭早上去了大慈恩寺,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傅家,中午根本没吃饭。 而王元荣被傅远山罚跪,训了一个早上,到现在也没吃。 二人正所谓是饥肠辘辘,听到那叫卖声,肚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咕咕的响声。 二人相视一笑后,刘永铭说道:“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甚好!正有此意!贤兄为我如此费心,就由我来请吧。” 刘永铭笑道:“你无营收,身上攒下的那点银子还是省着点花吧,我来请。” 刘永铭话说完便有一些后悔,他后悔的不是要请客吃饭,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银子。 刘永铭之前的确是从杨光禄那里拿了一个钱袋。 但昨夜他是在教司坊里醉宿的,因为钱袋在身上隔得慌,那宫玥璃为了让刘永铭好睡,便将那钱袋取了下来。 而刘永铭早上从教司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身上并无钱袋。 现在他是身无分文,就算是刚刚来傅家的时候他也是乘坐宋宪手下的马车来到附近,再走过来的。 王元荣看出了刘永铭的窘迫,笑道:“坊间传闻,六爷贪财无度,想来你给他干活,他也不会给你太多薪俸,一顿面食,我还是请得起的!” 刘永铭连忙摆手笑道:“不必,我们先吃,吃了以后,自有人为我们付账。” “何人会如此慷慨?” 刘永铭笑道:“看到街边那个挑着担卖翠花的了吗?” 所谓翠花,其实是一种女子别在头发上的发饰品,以金银铜锡、玉木竹纸等不同的材质做成花色变卖。 挑担小贩自然不可能有金银之物,他担子里多是玉木竹纸所制成的。 王元荣不明白刘永铭的意思,看了一眼小贩以后,问道:“那人怎么了?哦,他看人的眼神是有一些怪地。”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永铭说着便来到了饼面摊前落了座。 街边的吃食十分简单,就是一块胡饼与一碗热汤面。 刘永铭此时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摆阔,而且是真饿了,吃点简单的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二人吃食如风卷残云一般,没一会儿就给吃光了。 刘永铭放下筷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王元荣笑问道:“没多少钱,我来付就行了!” “不必!”刘永铭应了一声,向着街边那个卖翠花的小贩招了起手:“来!过来!” 那小贩愣了愣神,犹豫了一下不敢过去。 刘永铭气道:“再不过来,我可就生气了!” 小贩似乎认得刘永铭,只得幸幸得走上前去。 刘永铭问道:“你从傅家大门口一路挑着担跟着我们到了这里,也算是辛苦你了。你是兵部宋侍郎的探子吧!” 王元荣一听,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不见了,他狠狠得盯着那小贩。 小贩见得身份被识破,只得应道:“小人是宋二卿下属……” 部堂是直属下属对尚书的尊称,而二卿是对侍郎的尊称。 没等小贩说完,刘永铭便打断他的话:“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先把钱付了。” 王元荣咬牙说道:“这姓宋的,看来是真不想放过我家了!来日方长,必有所结!” 小贩苦着脸不敢多说些什么,心中满是委屈。 宋宪的确是有派卧底进过傅家,也有派人去盯过傅远山的稍,但却从来没有跟踪过王元荣。 刘永铭是个闲散王爷,每日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人还真是一个难事。 宋宪是知道刘永铭要来傅家,他是想忙完了皇帝刘塬交待的事情以后,再找刘永铭问问傅家的事情,但他又怕一会儿找不着人,才让小贩过来看看傅家情况并注意一下刘永铭的行踪。 而且宋宪来的时候是有交待的,刘永铭是化装冒名而来,不可让刘永铭的身份被识破,所以小贩不知道怎么回应。 所以小贩其实是跟踪刘永铭来的,而不是王元荣。 而王元荣觉得宋宪是杀死父亲的凶手,让他心中认定了就是宋宪派来盯自己的,所以才有了这个误会。 小贩不敢说话,只得去付钱。 那王元荣却又不干了,自己与宋宪有仇,却得让宋宪的人帮他付账,这是王元荣所不能承受的。 王元荣叫停小贩,要自己掏钱之时,面摊老板却是说道:“二位客人不必付钱了,刚刚有人付过了。” “什么?”刘永铭与王元荣都感觉到有一些诧异。 面摊老板说道:“刚刚二位专心吃饼时路过一台轿子,轿子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下,有一个丫鬟过来,悄悄得给了钱,还说不要让你们事先知道,然后就走了。轿子里应该是位小姐,应该是她让丫鬟过来付的钱。”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那丫鬟的嘴是不是很快?不让人说话的那一种?” “对对对!” 王元荣问道:“贤兄知道?” “一位红颜,知我贫困,特来解围。其姓名自是不必说,小心这摊主嘴闲,辱了小姐清誉。这下算是欠下了人家人情了!”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陆琳琅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刘永铭对面摊老板问道:“可知那轿子往哪里去了?” 面摊老板抬手一指,说道:“看到那边有一座高楼了么?就往那里去了。” 面摊老板口中的高楼其实指的是傅家的藏书楼。 刘永铭看了看王元荣,王元荣也愣了愣神。 “去我家了?不会是陆家小姐吧?” “贞作识得?” “你不是与我家在商议书局之事么?说是要往期会试试卷。我义爷便带上小妹去了陆礼部家拜访。” “奇川先生与陆礼部有点交情,这我是知道的。但奇川先生一向恶官,不会如此贸然前去拜访吧?” 王元荣笑道:“是陆礼部所请。” 刘永铭笑道:“陆礼部必是请奇川先生与你同去,而不是令妹!” “贤兄何以知之?的确是如此呀,但近日之事惹得义爷不太高兴了么,所以不带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是因为陆礼部着急着嫁女儿!想约你去到他家与那陆家小姐见上一面!这是好事呀!贞作终身系于此了!” “贤兄莫要玩笑,上进之时不可言此事,会坏了心思的。其实我家小妹也过了适婚之龄,也着急找婆家呢。听说陆礼部有一个儿子在嵩山书院读书,故而有此一事。倒不想,小妹去了之后与陆家小姐反而一见如故,结成了闺中密友,可谓是无话不谈。昨日晚此时候,陆家小姐派人送来了一封口信,说是要到傅家来玩玩,顺便讨教一下弈理。” 刘永铭笑道:“奇川先生真是奇才呀,琴棋书画是无所不精,膝下后辈也是无所不通。” “我家小妹哪里懂呀,就想一起玩闹罢了,要怪就怪那齐国使者。” “什么齐国使者?” “从齐国来了两名使者,其中一个不过二十出头,说是棋圣青峰先生王凌士的弟子,昨日在翰林院大战我汉国国手,未尝一败!而后那二人又至青衿堂,约那青衿堂九段高手柳先开一战。柳先生高挂免战牌,只言不与齐国人下棋。” 刘永铭的脸色一板,有些生气起来:“翰林院那些棋待诏的棋力真不怎么样,一个个只知循规蹈矩,不知不破不立之理,固步自封且有不败之理?看看人家齐国,没少与高丽人下棋,开局定势都与我们有所不同,也难怪棋圣之名会出在齐国了。” 刘永铭只说翰林院棋待诏,只字不提柳先开。 王元荣点头称是。 刘永铭心中一狠,说道:“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汉国!” “永柏兄的意思是……” 刘永铭笑道:“得叫他们知道厉害!走!去驿馆会会他们!” “我之学识皆在众史,棋力可比不得国手,怕也不是那棋圣弟子对手。贤兄有此自信?” 刘永铭笑道:“我曾自号开局百步无敌手,正当一试!” 刘永铭站起来就要走,那密探小贩突然插嘴道:“齐国使者现在不在驿馆,他们昨日去了青衿堂,又赢了几盘棋,今日一早出门,说是要去拜访奇川先生。” 第54章 子冲征法 王元荣说道:“早上我义爷一直都在训我,齐国使者可没到我家来!” 刘永铭看着王元荣,说道:“我实在是技痒了,想会会他们。你是躲还是不躲?只肖贞作一句话,我们便不回去了。” 王元荣有些为难起来。 刘永铭笑道:“这样吧,你拦一驾马车前去平康坊一处名为筑竹雅屋的园子,进了园子便说是六爷的客人,要在那里长住。园子里仆役会好食好菜的招待,不会失礼,他们自会向我求证,我自行去会那齐国使者。” “我自己一人前去,不会唐突么?若是六皇子那里……” 刘永铭笑道:“放心吧,六爷的一切生意外务都是我在处置。以前有客商到来,我也是以六爷客人的名义安排在那里住下的。且别说一个园子了,万两银子的生意也就是我一句话而已,他也从来不过问具事。” 王元荣疑道:“六爷此人心胸似与他人不同。” 刘永铭笑道:“等你中了贡士,得了进士当了官以后,自会了解的。” 王元荣想了想,说道:“胜之为胜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谋上计也。胜不在战,而在诛。不在体,而在心。依我看,正正式式得赢他们一棋局,他们必然会不放在心上,如若……” “如何?”刘永铭问。 王元荣轻笑道:“不如化作路边小民,邀其一局。他若输给一个乡野之民,那才叫做无脸活着!他们即是使者,必不敢向我汉国朝廷隐瞒太多行程,即说了要去我家,必是要来的。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棋圣弟子输给汉国一路人穷生,这一辈子他怕是忘不了了,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可行!可行!只是这棋具……” 王元荣笑道:“这里不是有个可以使唤之人么,让他进傅家代传我之言,拿一副棋出来,应该可行。” 小贩听得直瞪眼睛,他听得出来王元荣口中的使唤之人一定就是自己。不仅暴露身份,还被当成小厮来回呼喝,今日这差事算办砸了。 ………………… 傅元山家门外有一条脉脉小溪,溪水边上有些大青石。 刘永铭曾在青石之上抚琴引得傅远山的注意,但那青石坐一个人抚琴还可以,但要是坐两个人下棋可就不行了。 小溪上有一座木桥,木桥前后是路,也是通往傅家的必经之路。 刘永铭与王元荣就这么坐在桥头前的路边,摆上了棋局,而之前那个被当作使唤小厮的密探又被使唤,装成了观棋的路人。 棋盘上摆着的是一局死活棋,王元荣此时坐路边正冥思苦想着。 他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在解这道死活棋。 刘永铭两眼一扫,只见得从不远处正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人。 只这一眼,刘永铭便已经认出了他们二人来了。 那日在青衿堂门口,刘永铭与陆琳琅正说事之时有两个齐鲁口音的人在闲言闲语,此二人正是彼二人。 他们是齐国来的使者,年长的一位叫张世勋,是齐国鸿胪寺少卿。 年少的一位正是翰林院棋待诏口中所说的棋圣青峰先生王凌士的弟子田曾波,官拜鸿胪寺主簿,但他这个主簿却是挂衔的虚职,为的就是托这个“外交部门”的名头来到汉国,用下棋来羞辱汉国的儒生们。 而那站在一边的小贩,哪里有心思看棋,而且也不懂棋。 他原本就是密探,对周边的情况也是十分敏感,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两人。 小贩轻咳了两声,示意正主到了。 显然小贩是识得这两个齐国使者的。 那二人慢慢的走近,刘永铭哈哈大笑起来:“行了行了!给钱吧给钱吧!别说是你解不出来了,就算是当今棋圣王凌士来了,也得在我面前认输!” 只这一句话就引来了那两个齐国使者的注意。 那田曾波停下脚步,驻足看了一眼,却如何也迈不动脚了。 张世勋说道:“路边骗钱的死活棋而已,不必理会,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呢,得去拜访奇川先生!” 田曾波看得入了神,自言自语道:“好棋局!真是一局好棋局呀!” “什么?”张世勋十分不解。 死活棋原本只是街边玩闹的游戏而已,上不得正堂,但现在却入了田曾波的法眼。 田曾波连忙向刘永铭拱手说道:“这位先生,敢问您布的这道题是何局?” 刘永铭笑道:“局名,子冲征法。取自汉图十三势。这位朋友也来解一解?一盘一两银子!” “你这棋局倒是不便宜。”田曾波说着将袍子一撩,就地就蹲了下来。 与田曾波同行张世勋着急得说道:“你怎么还坐下了!去见奇川先生要紧!” 田曾波一边目不转睛得看着棋局,一边摆手说道:“不急,不急,我先看看。” 田曾波越看越皱眉头,刘永铭突然问道:“这位朋友也会下棋?” “会一些。”田曾波只在意棋局,对刘永铭的回答却是十分敷衍。 刘永铭心中一横,伸出手去在棋盘面上一扫,将那棋子给打乱了。 田曾波一愣,抬头看着刘永铭,急道:“如何还拆了?我还没看完呢?” 刘永铭笑道:“你看了又不给银子,这位路人输了也不给银子,我这不是白摆了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换个人多的地方摆去。” 田曾波马上说道:“我给你银子!”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呀,你又没答应下棋,拿了你的银子那多不合适。要不这样,我们下一盘棋,还是一盘一两。你若是输了,你为这位朋友把那一两银子给付了,合计二两。我要是输了,我输你一两,并且将刚刚那道题的解法告诉你。” 田曾波一听,开心了起来。 自己可最战胜过汉国国手夏彷的人,如何还会输给一个乡间摆死活棋的骗子呢,这道题的解法是势在必得了。 田曾波一口答应了下来:“行行行!可以下一盘,但可不许长考,我们时间有限。” 刘永铭笑道:“可以!我们是以路为胜还是以子为胜?” 刘永铭是在问,围棋的胜负判定。 唐朝以前是以子多为胜,而唐朝以后是以占目多为胜。 田曾波说道:“我是齐国人,齐国下法以路法为胜。” “是否要座子?” 田曾波疑问道:“有座子如何?无座子又如何?” “无座子,变化甚多,白棋先手优势明显,白棋得贴目。无座子,变化较少,白棋虽有先手,但不必贴目。” 田曾波看了看天色,说道:“那我们就下有座子的吧。” 刘永铭笑道:“这位远客如此在意时间,那我们就以黄昏为限吧,夕阳触山之时若是还未分胜负,那就以子多者为胜。此法可否公平?” “公平公平!快下快下,我等着那道死法题之解呢!” 田曾波似乎志在必得,他的目的不在下棋,而在于那道死活题的解法。 刘永铭收拾了一下棋盘上的棋子,王元荣已经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站到一边观战。 田曾波迅速布下座子,说道:“你先行吧,我让你先。” 刘永铭笑道:“我有地主之宜,东道之便。你是远客,还是你先吧。免得输了不认账。” 田曾波想要快速结束棋局得到死活棋的题解马上去见傅远山,所以他拿起了白棋。 古人下围棋是白棋先手,黑棋后手,一般是年幼者、资历小者让先,二人差不多的情况下才猜先。 田曾波自认为自己是高手,所以并不打算争先与猜先,这才说了刚刚的话。 二人你来我往,便在棋盘上下起了棋来。 黑白子一落棋盘,双方的棋力的深浅马上就显示了出来。 刘永铭下的是后世中国流下法。 因为有坐子的存在,刘永铭下出的中国流就得下在低位角,而星角位上却是田曾波的白子。 黑白子一接触,战火马上就燃了起来。 不过是十五手棋之后,田曾波便抬起头看向了刘永铭。 田曾波拱手问道:“敢问朋友姓名。” 刘永铭笑道:“怎么?这才下开始就要认输,想找机会报仇?” 田曾波应道:“你这开局之法,我前所非见,但看你下棋,步局之广深,取势之成熟决非一日而成,故而冒昧问阁下姓名与师承。” 刘永铭笑道:“我的布局名曰中国流,有高低之分,原本是先手下法,但我觉得应该让你一让,所以后手下出中国流。至于我的师承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不过我的座下弟子你定是听说过,他便是棋圣王凌士。” “什么?”站在一边看棋的张世勋一听,哈哈笑道:“你不过二十多岁,青峰先生大你两轮有余,你竟敢称他是你弟子?” 刘永铭笑道:“他的确是我弟子,不信你可以回齐国去问他,他是不是有一个在汉国的师傅!” 刘永铭说的煞有介事,唬得张世勋一愣一愣的。 田曾波只当刘永铭是疯言疯语,不再理会,低下头来专心下棋。 第55章 求贤若渴 三十手过后,田曾波便感觉到不妙。 刘永铭笑道:“你不错了,三十手之内先手还没丢,要是别人早没了。王凌士比你强一点,他一般在四十手到五十手之间才会丢掉先手。” 田曾波抬头又看了看刘永铭说道:“你的棋路成熟,我虽从所未见,但可以肯定你下的是你早算定好的定势,若没有下过千局之数,算计千局之变化是下不出这样的的棋出来的!”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跟别人下的多,而是你跟别人下的少!不同的人布局自是不同,你才跟多少人下过呀,一百个有么?太少了!我在一个叫联众的地方下棋之时,所遇之人何以千数。而且现在还有座子相称,变化较少,且你依王凌士之教条,下法古板,万万是赢不得我的。如果你想要在棋力上面更有长劲,应该去掉座子与人下棋,变化更甚之下,算计更多!” 田曾波没有回答,又低头看着棋盘,夹起白子,尖了一手。 刘永铭笑道:“我不能为了让棋,而毁了自己的名声呀!我自号开局百步无敌手,自然是不能让你下过百手的!百手之内若不能胜你,就算是我是输了!” 刘永铭之前没说这话是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田曾波的棋力如何。 不过现在已经下到三十多手,田曾波眼见着先手就要没,所以刘永铭才说了这话。 自信与自大是不同的,不看清现实说话叫自大,看清了现实便是自信。 刘永铭下子如风,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而田曾波的棋则是越下越慢,越想越久。 四十四手的时候,刘永铭弃子争先,打了个田曾波措手不及,大龙差点被断。 也好在田曾波本身就是个对弈高手,这才勉强守住,要是换作他人,再过十几手就得输局了,而田曾波还是有机会一争的。 田曾波脸色凝重,右手手指夹着白子放在膝盖之上,迟迟下不了一个子。 正此时,从木桥的另一个走来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位女子。 那二人正是王珂珺与陆琳琅。 她们二人走到近处,王珂珺便生气得叫道:“原来你们两个还在这呀!我还以为真走了呢。” 王元荣连忙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不在吵到下棋之人。 而陆琳琅已经向刘永铭压了压福,轻声言道:“叶公子有礼了。” 刘永铭连忙站起身边,作揖道:“陆小姐有礼。” 王珂珺问道:“你们认识?他该不会就是你说的……” 陆琳琅脸色一红,冲着王珂珺使了一个眼色。 王珂珺不再说些什么,生气得插着手立在那里。 而田曾波却是一点都没注意到来了两位女子,他依旧蹲着,眼里只有摆在地上的棋盘。 田曾波还是下子了,他最终选择了缠斗,放弃了做厚势的想法。 刘永铭应了一手之后,便转战他处,棋盘之上三个角都被点燃了战火。 田曾波应接不暇,刘永铭却是妙手连出。 下到第九十五手的时候,田曾波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棋盘之上,站起身来向着刘永铭拱了拱手。 刘永铭也站起身来回礼笑道:“你棋力非凡,智不在短。非是不知周天之事,而是不识周天之物,来我汉国增长见识,必与汝有益!” “受教了!”田曾波又拱了拱手。 自来到汉国以后,田曾波还是第一次输棋。 张世勋见得田曾波投子认输,连忙说道:“时间善早,还不到黄昏,如何就投子?此方才中局……” 田曾波打断张世勋的话:“没有必要了。布局已棋差一招,原本以为缠斗可为我搬回胜势,却不想这位朋友乘乱施乱,使我难顾,而他乱中取势,其缠斗之力亦在我之上矣。我大龙未断已是侥幸了。有此棋力之人,收官如何会出错呢?开局百步无敌手!此称号当得!就算是我师傅青峰先生亲自前来,怕也……” 刘永铭笑道:“非是我棋力高深,只是因你没见过此布局而已。你若肯花时日,有个两年光景必能吃透。而我之天赋到此而止,两年之后,谁胜谁负,孰未可知也。” 田曾波苦笑一声,说道:“我也相信我花两年时间必然可与你一战!但那也是因有座子之故。若无座子,变化无常,怕是有五年的光景也是不够通其中奥义的。” 刘永铭笑道:“还算有自之之明,这布局其实非我所思,亦是拾人牙慧。我研究其变化,花了整七年时光方有此造诣!” “难怪难怪呀!七年……七年之前您也不过十来岁……”田曾波佩服得再一次拱手问道:“还不知朋友高姓。” 王珂珺带着一脸不爽的表情说道:“叶长青,字永柏,一个给人算账、装神弄鬼、蛊惑撺掇的穷书生而已。” 田曾波并不在意王珂珺的闲言闲语,对刘永铭又施礼道:“永柏兄如若来我齐国,我必以礼待之!今日我已无脸面在此久留,告辞了。” 田曾波转身向着来处而去。 张世勋连忙追了上去:“世侄!不可意气用事!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呢!如何就回去了?” “改日吧,今日我已无心经历。” “你!你!你给我回来!怎能因一棋之胜负而废国家之事!田光眇!田曾波!田小山!你!你!你!” 田曾波不顾张世勋阻拦,一味得往回而走。 王元荣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永柏兄!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当对他有所礼遇,当一捧一摔,心境必落千丈之渊,其气衰而精不存,此亡之道也。” 刘永铭笑道:“贞作此语试探我呢?我刚刚一念而生,不想毁了此人。我若是真恶狠,你还结交我这个朋友么?况且……况且那个田曾波非意气用事而走,乃是看破我二人之用意了!只是那老者还不知其故。” 王元荣转而对王珂珺问道:“你们如何出来了?” 王珂珺说道:“听一杂役说你派人回来取了棋盘,与姓叶的在外面下棋,所以来看看。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呀?” 王元荣笑道:“齐国使者。” 陆琳琅一听,脸上满是错愕,她问道:“就是那个这几日打遍汉国一众国手的齐国使者?” “就是他!不过,他还是输给了贤兄。贤兄的棋力非凡呀!我都想学几手了!永柏兄,你老实说,你这棋到底跟谁学的?” 刘永铭为难得说道:“不是我不说,此事说来话长,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而且这里面是笔烂账,牵扯的事情太多!” 陆琳琅的心思一直都在刘永铭的身上,她欣喜得说道:“却不想叶公子有如此神技。何不谋一官半职?朝廷正求贤若渴呀。” 刘永铭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入不得陆礼部的法眼,还是算了吧。此时也请陆家小姐为我保密,别与陆礼部说道。” “这是为何?” “陆礼部虽与翰林院众官有旧义。但毕竟是四爷党,翰林院之中不乏太子党与大爷党。若是有所冲突言语相激,必言今日之事,以嘲讽翰林院职属其无能。此结怨之恶举,不可为之,不如不言,以防滋事。”火山文学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提到自己的父亲,那脸色一下子通红起来,欲言又止,然后点了点头。 她好似有话要说,但又没说出口来。 王珂珺说道:“哥,既然走而又返,那就回去吧!别置气了!” 王元荣笑道:“我现在谈笑自若,如何是置气呢?那二人是齐国使者,他们必是听闻了我汉国之内有一众不服朝廷管制,与朝廷相仇之人,所以来寻。贤兄心思深远,即已看出,故而与我在此设局,劝回二人。一来可免我傅家之祸,二来可绝齐国使者倾覆汉国之妄。” 王珂珂与陆琳琅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王元荣又道:“刚刚那个田曾波应该是猜出了我们在这里设局是为专门等他,他觉得既被人识破所思所想,再见傅家人、从中挑事亦是无用,他不知道我二人身份,怕有所变故,故而走为上也。也就是你们与那老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哈” 刘永铭回应道:“也是我们欠考虑了,这条路行人绝少,一般人不会在此摆摊,故而被其看破。” 王珂珺哪里知道王元荣说的是什么,她鼓着腮帮气道:“你果真要走?” “现在置气的可是小妹你!把棋收回去吧,我们这就走!” 刘永铭向着陆琳琅拱手道:“先谢过小姐的一饭之恩,改日再报。” 陆琳琅腼腆得低下头来,压了压福:“公子之前所言之事,我具已承报父亲,父亲闻之如茅塞顿开,公子之良计已采其一。当是我家该重谢于公子,一餐面食不足示以诚。” “不知用的我何计?” 陆琳琅应道:“下策。” 刘永铭吸了一口气,说道:“缓急之所用,日后必有其祸。也无妨,所谓拿人手短,食人嘴短,即受小姐一饭之恩,我当有所报也。” 第56章 甩手东家 王元荣插嘴道:“贤兄,我们走吧!” 刘永铭对王元荣说道:“元荣自行佣辆马车,前去我所说之地址安顿下来。我还得将这小厮处置了呢,省得他老跟着。” 王元荣说道:“刚刚我已说明,我傅家人无意与朝廷为难,且一心报国,我亦有投朝之志,贤兄且与他再细细说明,让他回去不要乱说话!想来他多少会给六爷门人一个面子的吧。” 刘永铭笑道:“宋侍郎再这般纠缠傅家,六爷与傅家所设书局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这小厮也只是小厮而已,做不得主。我得随他前去,见见到宋侍郎,与其说明厉害,看在六爷的面子上,他不至于会为难我。” 王珂珺吐糟道:“他一个侍郎会见你一个穷书生么?要是那么好见,兵部门口也不会每日堆那许多人了。” 刘永铭笑道:“他一定会见我的!他也不敢不见!” 王元荣也笑道:“小妹,你不懂。当今皇六子乃是一个泼皮无赖,与他纠葛上就没有好的!朝中许多重臣也都吃过他的亏。与混世阎罗打交道,不如与一书生说话来的方便,至少能说得通!那宋侍郎一听是与六皇子的生意有所关联,他必然是要见的。他若是敢不见,以后六皇子赶到兵部闹事,怕又是一场鸡飞狗跳,且自己最后还得赔礼了事。得不偿失。” 刘永铭应道:“确实如此。” “贤兄即是要去求见宋侍郎,那我也不便在场了。我就先去约定之地,安顿下来再说。” 王元荣说着背上包袱就走了。 “哥!”王珂珺叫了一声,见得王元荣并不回应,转头怒视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二位小姐回吧,这条路上行人不多,也正是歹人下手的好地方!” 陆琳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爹……我爹想见你……” 陆琳琅的声音是越说越小声,最后都有一些听不见。 刘永铭还没说话,那王珂珺拉起陆琳琅的手说道:“别理这等小人!小心着了他的道!我们走!” 王珂珺拉着陆琳琅便走,陆琳琅有一些无奈,毕竟有一些话在别人面前还真不好说。 最后她也只得随王珂珺去了。 刘永铭摇了摇头,转而对小贩说道:“行,还算机灵,没乱说话。现在说吧,宋宪让你来找本王做甚?” 小贩应道:“二卿大人原本是让小人看看六爷有没有哪里要帮忙的……” “少来这一套,盯我就盯我吧!说那客套话做甚。捡重点说。” “您在吃面的时候,二卿大人派人传了个口信,说是原本要亲自来求见您的,但皇上那里交待了一些要事,暂时脱不开身,让您有空的话去一趟兵部。但现在……” 小贩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下午四点来钟,正是衙门放衙的时候。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他不会走的,等着本王量商事情呢。小子,记住了,以后接头、盯稍别像做贼一样!怕别人看不出来你身份么?走吧!弄辆车载我去!” “是是是!” ………………… 马车在兵部衙门前停了下来,小贩从车上下来后连忙拿起马车边座的一条板凳放在了车厢边上。 刘永铭从车上钻了出来,踩着板凳就下了马车。 衙门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该走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人在出入。 正此时从兵部衙门走出了两个人来。 一个穿着三品紫袍服,一个穿着皇子四爪蟒袍服。 穿三品紫袍的是兵部尚书胡琏庸,而穿着皇子蟒袍的是七皇子刘永锐。 那胡琏庸留着山羊须,是传统的那种儒官。 兵部虽然管着全国兵马的总务,但却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所以在兵部当官的大部份都是读书人而非军人。 但七皇子刘永锐却不一样。 七皇子比刘永铭要高出许多来,一米九的个头。在物资不丰富的古代算是“人高马大了”。 这让七皇子在兵部显得特别突出,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英武之气。 他更像是一个将军,只是这个“将军”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脸上显着稚嫩之气。 七皇子刘永锐一见到刘永铭,脸上马上就展出笑意出来:“六哥!六哥!” 刘永铭走上前去,笑道:“七弟放衙了呀!” “六哥,你怎么有空来我兵部呀!” 刘永铭佯装生气道:“来找宋宪那混蛋!我的红杏楼不是被封了么,我查出来了,就是宋宪搞的事情。” 七皇子刘永锐一愣,马上说道:“六哥,可千万别把兵部衙门烧了!我还要在这里上衙呢!” “七弟!你还别拱我火!拱我火,我一生气真得就把兵部给烧了!” 刘永锐苦着脸,刚要说什么,那兵部尚书胡琏庸马上插嘴道:“七爷,不说了。六爷正在气头上,您又不像六爷那样能说会道,小心让六爷误会您的意思,还以为您真在拱火呢。” 七皇子刘永锐白了胡琏庸一眼,说道:“你不懂!这不是谁激谁的火,六哥就是在逗我玩。但他……你不懂他,六哥说话从来都是半真半假,你觉得他在开玩笑吧,他还真能干得出来。你说他一脸正经、煞有介事得的说些什么,分析的头头是道吧,一回头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反正六哥害谁也不会害我,你别多心了!” 刘永铭的红杏楼被查封以后,宫里曾为商洛府时疫捐献四万两巨资的德妃娘娘曾去皇帝面前求情。 这位德妃娘娘就是七皇子刘永锐的生母。 刘永铭每半年都会派人给德妃娘娘送去红利银,并叫德妃娘娘唤作义母,所以德妃与刘永铭走得极近。 七皇子刘永锐自然也就与刘永铭走得近了。 刘永铭哈哈道:“行了行了,不与你们闲说了,我还得找宋宪去呢!” “六哥等等!”七皇子刘永锐叫住刘永铭。 “怎么了?” “那什么……六哥,有件事……” “什么事你直说,你我兄弟不是他人能比!我若是带把刀,遇上大哥能给他胯下一刀,遇上三哥能把他的腿砍了,遇上四哥能卸下下他一个胳膊,遇上五哥我也得给他放放血。遇上你,我会把刀送你,谁让你是我七弟呢!” 刘永锐傻笑一声说道:“六哥!我要不刀,我想要……想要马。” “马?” 七皇子刘永锐说道:“易光呀!我天天在兵部,听说安南将军易光最近得了一匹好马,我让他牵来给我看看,他居然跟我说那马死了!你说气不气人!这不是馋我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他没骗你,那马是死了,就埋在了青衿堂,还讹走了我一笔钱呢。你知道的,我就是一甩手东家,对马是什么都不懂,也就不会管,都托给下面人去做了。这事还真就是我那些手下的不对!不小心把马给喂死了。” “真死了呀?”七皇子刘永锐说着看了看左右,拉着刘永铭便走到一边,避过他人耳目。 刘永锐问道:“六哥,我可听说那匹马是脏物!陇西李氏就是骑那匹马撞死过人!” “什么呀,别听别人乱嚼舌根,就是撞伤了,人没死。李家人一开始不承认,也没人去认这个罪,但最近太子党和大爷党围绕着李家不是闹得很凶么?最后是从李氏祠堂里拿出钱来赔了那名妇人,将事情给按下去了。” 刘永铭当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那就是刘永铭让珏瑶姑娘派人伪装成李氏宗族纨绔子弟在陇西县将那中年妇人撞伤的。 七皇子刘永锐看了看左右,又对刘永铭说道:“六哥,你向来比我聪明,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事呀!最近大哥与二哥那里……” “有事也不关我们的事,你可别参和进去!” “我看热闹,他们闹的越凶,我越痛快!不过胡尚书不这么想!” 刘永铭拿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胡琏庸问道:“他又教你什么了?” “他没教我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这些个读书人说话总说一半,让人老是听不懂!” “他说什么?” “他说陇西李氏之事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有意为之,故意挑起太子党与大爷党的纷争。” 刘永铭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会是知道是我从中捣的鬼吧?应该不会,他要是知道他早全说了,他没说全,说明他还没有证据。至少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火烧陇西县衙的家伙呢!” 刘永铭笑着说道:“无风不起浪,这不明摆着么,反正也与我们无干。” 七皇子刘永锐又道:“胡尚书又说,东面征东大营那里有动静,皇上往那里运了许多粮草,边境上常有纠纷,齐国还把使者给派来了!而且父皇还把征北大征那边的运粮之事抓了抓紧,最近出的事情都不一般!” “他什么意思?” “我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而且他又不明说,所以才问六哥的呀!”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你也别管他什么意思,胡琏庸是你七爷党,他不会害你,听他的没错!” 第57章 手艺不行 “六哥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猜出来了对不对?快与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呀!别让我心里总毛毛的。” 刘永铭想了想,笑道:“这样,明天你上朝的时候向父皇上疏,就说要当将军,出去守卫边疆,为父皇分忧。” “戍边?为什么呀?父皇不会同意我出京的!” 刘永铭笑道:“他要是同意,我就不让你上疏了,外面可苦呢。反正你就这么说,到时候少不了你功劳。” “什么功劳?” 刘永铭哈哈笑道:“没空与你胡说了,我还得找宋宪算账呢!” 刘永铭说着便向着兵部里闯去,一边闯还一边大声得吆喝:“宋宪,给老子出来!宋宪!你别想躲,我知道你还在衙门里……” 七皇子刘永锐看着刘永铭远去的背影,摸了摸头,然后来到兵部尚书胡琏庸的身边问道:“胡尚书,六哥说让我上疏戍边,还说有我一份功劳。” 胡琏庸轻笑道:“别看六爷不参政,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说的都对!” “不是,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呀!往明白了说呀!” “对别人可以说明白,对您不用。您不明白就不用明白,明白了对您也不好。您不是六爷,没六爷那份机敏。明白不如不明白。七爷,今夜臣就给您去写奏折,明日上朝时给您。” 胡琏庸说着便走,七皇子刘永锐却是越发得糊涂了! ………………… 在小贩的带领下,刘永铭进到兵部深处,一脚就踹开了宋宪办公房的门。 此时宋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宋宪见得刘永铭进来,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恭敬得站在坐椅的另一边。 刘永铭哼了一声,走到坐椅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而外面的小贩十分激灵得将房门关上,并且守在了门外。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你行呀你,派人盯我的哨!” “六爷玩笑了,只是想等您从傅家出来,给您传个话而已。” “他也没说什么事呀。” 宋宪不好意思得说道:“是臣想亲口告诉您。因为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怕您为难那小厮。” “什么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大慈恩寺的野和尚有线索了?大慈寺是国家寺庙,一般和尚住不进去的,外来的和尚想要进去,难免要有什么大人物的举荐信。查一查他们是怎么进寺的也就差不多了。不过本王估计你查不着,秦王后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做事如此谨慎,不至于会让你找到太有用的东西。” 宋宪说道:“如六爷所料,这些野和尚半个月前就进了大慈恩寺,而且他们来的时候是分开行事,进了大慈恩寺才又合为一伙。进来时的举荐信五花八门,但全都是假的,没有一分线索,不过……不过有件事情很怪。” “什么?” “那群野和尚的带头大哥来的时候是骑马来的,而且是一匹羌马!那匹马现在还在大慈恩寺呢,臣看见了。但是,据步青云所供,他们一伙人都是来自延安府。若是说那带头大哥骑的是河套蒙马,甚至是河曲马臣都不会觉得意外,但他却骑了一匹羌马来。” 羌马其实也是河曲马中的一种,只是河曲马种在唐朝时用其它马种改良过,与原种的羌马有所差异,所以会有所区分。 “羌马?”刘永铭眉头一皱,好似也想到了什么。 宋宪说道:“步青云也不知道那匹马是从哪来的。臣觉得可能是秦王世子送的,臣怀疑……秦王世子在陇地!” “就算他之前在陇西、陇南住过,但为了大慈恩寺地宫之事,一定会来长安的。旁事不必多想了。说说吧,你找我做甚?” “哦。臣其实是要传皇上的口谕。” “父皇?他要你传的什么话?” “皇上……皇上宣您明日进宫。” “进宫?你是不是在父皇面前说我坏话了?” 宋宪苦着脸说道:“臣没有那豹子胆,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与皇上说的,只告诉了他早上之事。皇上就让您明日去上朝。” “啥?”刘永铭的脸色很不好看:“还不是简单的进宫,而是让我去上朝?我哪里起得来呀我,我一个闲人上什么朝呀,我朝服放在哪都找不着了。他又没给我什么实权,站在朝堂上我又能做些什么?罚站呀?” “这臣就不知道了。” 刘永铭的脸色从戏虐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他低沉着声说道:“明天早朝要出事呀!” “什么?” “没什么。”刘永铭又道,“对了,齐国那两名使者去了傅家,具体之事你可问那小厮,他们的目的不纯呀!” “臣猜想,齐国使者是想找一些对朝廷有仇之或是深怨之人,而后筹划阴谋。” “不是阴谋,是阳谋!他们正大光明的去找傅远山,也一定会派人到处散布父皇得位不正等等之谣言。你说朝廷应该如何对付傅远山?若是纵容,别有用心者必以此壮胆,行不轨之事。若是惩戒,人心尽失呀!” “皇上应该只会让臣去监视吧.” 刘永铭说道:“傅远山的外孙王元荣是举人,春闱要考贡士,最好让他得中,多给一些赏赐就能化解一些。本王说的不是这件事,齐国使者都知道去找傅远山,若秦王后人还活着,真想弄出点什么事情来,你说他会先找谁?” “也是傅远山,这臣也想到了。” “你看看这个。”刘永铭说着从怀中将从傅远山那里拿来的玉佩掏了出来。 “这是……” “这就是父皇要找的那块玉佩,得到它并不难,只是这里面的事……算了,你先将此玉佩转交给父皇吧。” 宋宪连忙推辞道:“别,还是您自己去跟皇上说吧。反正您都得上朝不是。臣……皇上与臣说了秦王府还有后人之事,臣心中隐隐不安,因为皇上根本没说当年之事,他好似真不想让臣知道,您看……”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行吧行吧,我自己去。父皇要找的可能就是那秦王之后!到时候估计还是让我去找,到时候估计得用上这玉佩,所以他未必会玉佩收回去。话说你心中都已猜出七、八分了,他还有什么好不让人知道的事情?” “这臣就不知道了。” “呵呵,你也不敢知道呀!父皇让我去找那秦王之后,介时可能还要来麻烦你。” “不麻烦,臣份内之事,只要六爷吩咐即可。” “之前我们推论过,那薛西垣应该是与秦王之后失去了联系。也就是说,秦王之后并不知道这一块玉佩在哪。但他一定知道,玉佩就是相认之物!所以……” “所以现在六爷要做的就是拿这块玉佩将秦王之后调出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别人知道,这块玉佩在我的手上!或者说,在本王大账房叶长青叶先生的手上!让他自己来找我们!” “做个局!”宋宪兴奋得说。 刘永铭笑道:“本王已经设计好了。但宋侍郎你不要派人再盯稍了,你的人手艺不行呀!连我都能看得出来!本王不是不让你盯,要盯也得派能人好手呀!” “是是是!”宋宪连连应和着:“一切听从六爷您安排就好了,臣只负责请秦子世子进宫。” 刘永铭呵呵一笑,站起来正要走,那宋宪却连忙档在刘永铭身前说道:“六爷,那什么,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您刚刚提到的齐国使者,这几日他们在汉国不太安份,将长安城众对弈国手挑了个遍,愣是没输过!皇上将翰林院的棋待诏都找来骂了一顿,连臣都被数落进去了。” 刘永铭脸色一板,问道:“那些小官没乱说话吧?夏彷夏相思呢?他说什么了?” “都说了,说您是大汉国第一弈棋高手,号称开局百步无敌手!” “这些老东西,没事多这嘴做甚!其实就是他们自己棋下的不行,而不是我有多能。若是那棋圣青峰先生王凌士亲自来,我也得输!” “六爷您看那两齐国使者……”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已派人去做掉了。” “什么?” 刘永铭:“派了个杀手过去,估计现在已凉了!” “六爷!您可不能呀!这样非得……” 宋宪惊出一身汗来,看着刘永铭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没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原来六爷您在开玩笑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是,宋侍郎。你还真觉得本王手下有杀手呀?” “没,没有。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下午的时候我在傅家家宅外面和那田曾波下了一局,放心,没给父皇丢脸,不过他以为我是叶长青。这事你问门外的那个探子就知道了,他全程在场。” 宋宪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也算是了了一件事了!” 刘永铭的眼神却十分疑重起来,他说:“还是派人去杀了吧,他的眼力与心计不是他人可比,这样的人如果回到齐国,将来必是我大汉的一大敌手呀!” 第58章 四更竹响 宋宪说道:“臣会与皇上汇报的,只是现在……应该不会杀齐国使者的。” “杀不杀他我管不着,但你别那么快跟父皇说我与其下过棋的事情。” “这是为何?” “本王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之人!事前本王若是知道父皇要让我去挫田曾波的锐气,我定然好好讹他一笔。现在还不算晚,只是你别说出去!等明日我跟父皇要了赏以后再说。干脆这样,父皇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你只传达了让我进宫面圣的口谕,别的都别说。父皇若是没问,你就当不知道!” “臣知晓了。” 刘永铭贱笑道:“不让你白帮忙,给你个好处!” “哦?能从六爷身上得到好处?这可是件稀罕事。” 刘永铭认真得说:“没什么,就是一句忠告。明日在朝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千万别多嘴!有屁也得憋着!” “明日上朝怎么了?” 刘永铭笑道:“明日必有大事发生!上朝以后就看戏吧!” “什么戏?” 刘永铭答非所问得说:“做官是要靠脑子,但选边站队,用屁股坐下来就行了。有的时候运气会比脑子好用。” 刘永铭说着拍了拍宋宪的肩头,然后向外而去。 宋宪只是看着刘永铭离去,并没再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心中的思潮却涌动了起来。 ………………… 皇帝上朝在大明宫宣政殿内。 朝会时长不定,短的话半个小时,长的话皇帝管饭。 一般朝臣五点左右起床,七点在宣政殿外集中完毕,卯时三刻入殿朝会,也就是七点四十五分。 宣政殿外边上有一个大房间,房间里炕床、桌椅具全,这是供给大臣们上朝前歇脚休息所用的朝班房。 但朝班房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得的,在一些不成文的规矩里,一些小官是不敢踩进去。 也有一些人不愿意在里面看到不想看的人,所以也不进去。 现在正是上早朝前的“休闲”时间。 朝班房里几位大人物坐着,宣政殿外,臣工们三三两两得扎堆说话。 正此时,刘永铭打着哈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伸着懒腰从远处走了过来。 众臣工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看看!看看谁来了!” 户部尚书丁成儒说着用手肘部顶了顶户部侍郎魏文政的身体。 那魏文政转过头去看了看,也觉得有些诧异:“混世阎罗如何来了?少见,真少见。” 丁成儒道:“我可听说这混蛋去了教坊司,把宫千树的女儿给睡了!” 魏文政轻笑道:“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还没人敢管!别看礼部陆预平时一本正经,嫉恶如仇的样子,遇上这混蛋他也没辙。前阵子还被混世阎罗施巧计痛打了一顿,现在还能看到陆预手臂上的淤青呢。陆预要是再敢跟他叫板,指不定还会把自己女儿给赔进去!” “听说前几日谷从秋和宋宪跟这混蛋在建福宫门口聊上了!” 谷从秋是四爷党,他们二人是太子党,相互议论隐私都是常事。 魏文政应道:“估计是为了红杏楼的事情。” “红杏楼?” “前此日子红杏楼不是被抄了么,那就是他的产业。他最近是见谁跟谁闹,听说他昨日还杀进兵部找了宋侍郎,怕也够宋侍郎喝一壶的了。” “你说他为什么来上朝呢?” 魏文政笑道:“还能为什么,铁定是皇上的旨意。在宅子里抱着女人睡到日上三杆,那多舒坦呀。前朝有一古人有诗云:四更竹响忙起衣,年希元老畏逾期,盼想图得田园乐,睡中甜闻饭熟糜呀。” “哈哈哈,什么古人云,没听说过,那是魏侍郎你写的诗吧。那也只是你,不是那混世阎罗,他日子过的可美着呢!皇上赐他来上朝,他便当成了惩罚了!他这是做了什么事情皇上要让他来上朝呢?” “没听说么?昨日混世阎罗把大慈恩寺的地宫给刨了,说是要取佛主舍利为太后祝寿!孝心当赏,行为不端该罚。让官员上朝堂是皇上恩典,对于混蛋阎罗是惩罚,两方面一下子就都全了!皇上好算计呀!” 丁成儒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怕今天要有什么事情!皇上做事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你说皇上不会让他来捣什么乱吧?” 魏文政轻笑一声道:“应该是!就看谁倒霉,被这混蛋缠上了!” 丁成儒与魏文政正说话时刘永铭摇头晃脑得走进了班朝房里。 “哟!曹相,少见呀!” 五十多近六旬的内阁首辅曹岳正闭目养神,听得刘永铭这一声吼,突然精神了起来。 曹岳点头轻笑道:“是六爷呀,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想你那漂亮的女儿了,特地来找你提亲的!” “臣可高攀不上您!”曹岳乐呵呵得应答着,因为他知道刘永铭是在开玩笑。 “你该不会是想把女儿嫁给太子,不仅要做首辅,还要做国丈吧?太子早已大婚,太子妃身体还不错,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话又说回来了,你是太子党党首,你知道太子那人木讷,你女儿要是真嫁给他,生活上一点情趣都没有,不如就送给我吧!” “六爷玩笑了。臣可听说您最近在教坊司得了一美人?” “美是美,但就是脸上没点笑,乐不起来,她家的事情,怕是没人比曹相您还了解了!” 曹岳笑问道:“六爷想搏美人一笑乎?” 刘永铭两眼一亮笑道:“曹相想给我挖坑跳?宫家小姐若是开心,必是其父解困。其父若是解困,必是坐实陇西李氏之事!李氏出事,就说明您与大爷党的这场架是打赢了!曹相想花多大的价钱来让我搏得美人一笑呢?” 刘永铭说着坐在了曹岳的身边,死盯着曹岳等着他的回答。 曹岳哈哈笑道:“果然,长安城里最不能糊弄的就是六爷您了!您把话说的这么满,让大伙们都听了去,臣现在的脸上可有一些挂不住,有些下不来台了。也还好您心思机敏,看破了,若没看破,事后想起来,必定越想越不甘心,誓要与臣不死不休的。” 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们二人的谈话是一个没智商,一个没情商。 一个不应该明知会被识破却又提出来。 一个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话,让别人下不来台。 但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曹岳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将太子党与大爷党的纷争闹得如此剧烈,但满朝的文武他都看了个便,发现这个人并不在其中。 而此时刘永铭出现了,曹岳便怀疑起了这个从来不吃亏的混世阎罗。而他刚刚也只是在试探刘永铭,看看会不会是刘永铭做下的。 曹岳想的是,这件事如果是刘永铭捣鼓出来的,那么刘永铭一定会想知道自己会如何举措,所以一定会问出那句“如何搏美人一笑”的话来。 但刘永铭他深知大汉这个内阁首辅的厉害,根本没敢接这个话茬。他要说破一些表面的事情,来让曹岳放心自己并没有看破他所有的想法。 而且刘永铭也一定要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 所以刘永铭才会问曹岳愿意付多少钱来让自己帮他做事,从而将曹岳的怀疑彻底消除。 此时,刘永铭也哈哈笑道:“不死不休倒不至于,请本王吃顿席面就成。把你女儿也叫上坐陪!话说你女儿长得可真是不错呀!” 曹岳摆手笑道:“小女对别人来说可能算是有些姿色。但六爷何许人也,什么样的美人您没见过呀!多睄一眼,您就会厌的。话说回来了,六爷,您什么时候跟谷侍郎走的那么近了?” “曹相为何这般问?” “您进来以后,谷侍郎在朝班房外都探过三回头了。” 刘永铭转过头去看向了门外,喃喃说道:“不会是刑部什么案子牵扯到本王了吧?本王最近没干什么事呀!曹相,您自己歇着,本王去去就回。” “您随意。” 刘永铭走出朝班房,只见得谷从秋就站在门边上,他正打算再探头看看朝班房里的情况。 刘永铭看着谷从秋气道:“你也是朝中的大臣了,怎么跟做贼似的!” 谷从秋看了看左右,拉了拉刘永铭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 “说什么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呀!” “您过来就是了。” 谷从秋拉着刘永铭就往一边人少的地方而去。 他见得左右都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这才说道:“六爷,查出来了!” “什么查出来了?” “就是陇西县县丞之死呀!” 刘永铭疑问道:“长安去陇西的路不短吧?” “派了个得力手下快马加鞭过去,两天就能到那里,办了事,用飞鸽信就传回来了。人不必回来,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呀,先留在那里看情况再说。” 刘永铭笑道:“用不着跟本王汇报什么吧?你是四爷党,应该跟四哥说去!” 第59章 雷厉风行 谷从秋苦着脸道:“四爷的心机是有,但刑部里的事情……说实话,办案他还真帮不上忙。那事可以确定了!陇西县丞的确是被人先杀后焚的,而且还是在夜间。曾有人在当天散衙以后看到县丞没走,准备掌灯做账。” “嗯?为了防火,朝廷有规矩不让人在夜里在账房里做事吧?” 谷从秋说道:“我也是从地方上上来的,知道地方的难处。每年进京报预算,地方账面上的数多少会和户部的账有出入,别说别的了,地方上缴入洛仓的粮食,或是遇雨或是遇晴,重量上总会有一些偏差。所以在户部对一次账以后还得拿回地方再核再修改一下。年底、开春是最忙的时候,丞县夜里还在县衙并不奇怪。” “呵呵,这算是好的。若弄个空印账本进京来抄改,那才叫大事呢。” “臣不是说账的事情。而是臣那手下见过尸骨了,尸骨上有断痕。臣料想,凶手在夜里没人走动的时候对他用过刑,但方部堂说那人身上的伤是旧伤,不是老伤!”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方孝夫什么意思?” “方部堂的意思是,县丞被人所杀而焚,可能只是盗贼偷盗被发现以后,起意杀人,与旁事无关!” 刘永铭笑道:“方孝夫不是这意思吧?” “谁知道他又猫着什么坏心眼。” “他是三爷党,是三哥的人,而你是四爷党呀!” “臣没听明白。” 刘永铭笑道:“这你还不明白么?三哥不想得罪太子党,怕曹相以后给他穿小鞋,让方孝夫能糊弄就糊弄!反正事情也是你去查证,与他方孝夫无关。他要是认下你做下的推论,那他是不是应该与你一同联名?他才不想参和进这烂账里去呢!” “哦!”谷从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谷从秋乐道:“那倒还好了!反正将来有功,也是我一人的功劳,轮不到他方孝夫争功,就是……” “就是什么?” 谷从秋腆着脸笑了一下,说道:“古书里是有记载过烧土验骨,但臣愚钝,到如今也只知道烧土后还要泼酒泼醋,还是六爷您告诉我的。古书里还说可以蒸骨验伤,您看……”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你把本王当仵作使唤了?” “不不不!臣绝不是这意思!是讨教!是向您虚心请教!” “上一回让你办的事情……” “都办好了!臣给皇上上了一份奏折,早朝前递的,下午就批复下发了,皇上还在批复里嘉奖臣呢。刑部散衙前臣就催着方部堂用印,当天就让驿兵带着公文出发了!” “可真够快的呀!” “皇上就是那种雷厉风行之人,六爷您看……” 刘永铭想了想,笑道:“告诉你可以,你得再帮我一个忙。放心,还是一样,不会害你。” “您说!您说!” “谷侍郎,您这公文一发,那些盗贼们的财路可就断了!你说他们不在北方那里讨生活了,会去哪呢?” 谷从秋一愣,认真得说道:“六爷,您可真提醒我了!再往北就是蒙国,他们可吃不惯奶酪,喝不惯奶茶,住不了帐篷。若是往西都是凶悍的羌番,比他们还要凶恶呢。往东是晋国,晋国疲敝,百姓困难,他们劫谁去?何况晋国近些年为防契丹、蒙国奸细盘查严密,那些盗匪怕是进不了晋国!” 谷从秋一通分析马上就得出了结论:“那些幸存、逃亡的匪盗只能南来呀!长安城!他们多多少少会往长安来的呀!还得给长安知府山隹高发个公文防盗才是!” 刘永铭笑道:“别急呀!” “六爷您说!” “不是说让发公文防盗,而是别发公文!可以的话让山知府及手下知县松一些,就说最近官府对百姓太过苛刻了,这不是良政。” 谷从秋又愣了一下,问道:“六爷,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刑部尚书方孝夫、侍郎司马义可都是三爷党,要不然你遇事也不会急成那样,连个参谋的人也没有。” “臣愚钝,还是没太明白六爷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你接了陇西那边的案子,又要主持延安、榆林两府一带整顿治安带来的刑狱案件,哪里有心思管长安城这一块呀!你觉得父皇会把你当尚书来使唤再把这里的事情扔给你?如果他们都闲着,想从中给你弄点事情,把你看成李裕一样的钉子,天天想着把你给拔了……” 谷从秋一拍脑门说道:“臣明白了!下了朝,臣就写奏折,弹劾一下长安知府山隹高,就说长安各地方衙门对百姓常有苛责,然后臣再把长安县里吏员教训一顿,让山知府给各县发公文,让下面的人都宽松一些。那些盗贼进了长安城必定是要生乱的!弄出点事情来也够方部堂与司马侍郎忙一阵子了!”火山文学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你着这份急做甚!你要是上道奏疏,那奏疏就是一份罪证!长安城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情,你脱得开身么!” 谷从秋想了想,问道:“依六爷看……” 刘永铭说道:“方孝夫、司马义都是三爷党,对于陇西那一边的事,他们不想做实,不想引火烧身。但这个时候谁最想做实呀?” “大爷党呀!只有坐实了陇西县账目有猫腻,从侧面说明陇西李氏是被陷害的,那样大爷党的李裕也就安全了。六爷的意思是……” 刘永铭坏笑道:“你不是在查宫知县的案子么?大皇子一定对你有所好感,你去找我大哥,添油加醋得说一些三哥的刑部在帮太子掩盖陇西那边的事情。大哥手里可拿捏着一群御史台的御史呢,且他的脾气又急又臭,一定会想着给三哥找麻烦!” “到时候我就给他出主意,跟他说那些盗寇可能会南下长安,可能会在长安城生出一些事情来。以对百姓太过苛刻为由,让御史先弹劾几个长安府的县令,不管能不能弹劾下来。反正到时候那些县令怕担责,一定会对治安有所放松,盗寇必然安全进入长安,到时候……” 刘永铭笑道:“你也别说什么给他出主意,多用用官场上的那一套,暗示他即可了!说的刻意一些也没关系,他要是问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就说在刑部被三哥的人排挤了,他们故意让皇上将陇西县的麻烦事压在你的案头上,大哥与其幕僚不会起疑的。” “臣懂!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办!不过,您能不能将那蒸骨之法……” 刘永铭笑道:“一样的,泼酒泼醋!” “臣拿别的骸骨试过了,真不行!” 刘永铭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呀!弄一口大锅,先用旺火把锅里的水烧开了,然后将洗净的骷骨放在锅上的蒸屉里,等锅里的水烧得快干了的时候,往里倒酒倒醋。” 谷从秋急道:“书上就是这么写的,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是真一点用都没用!” “还有最后一步呢!” “如何?” “趁着阳光充足,将骸骨从锅里取出,放在光照之下,再拿过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出来,记住,得是红色,不能是别的颜色。阳光透过红色油纸伞照到骸骨上时,你得认真看!如果是老伤,骨上必有增生新质,那些增生新质会发红光,与其它地方不同!若是新伤,比如死前断骨,或是死后才断,那些都不会发红光!” 谷从秋提了提胸中的气,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妙!妙呀!” 正此时,从宣政殿的一边跑过来一名御前侍中来。 那御前侍中来到宣政殿殿门边上,扯着嗓子高声叫道:“上朝咯!” 这只一嗓子,那些原本在闲聊的朝官们都结束了原有的谈话,在殿前按照顺序排起了队来。 在朝班房里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刘永铭也进到了队列之中。 不同的是刘永铭是站在皇子一列的。 正在排队的七皇子刘永锐显得十分高兴,他小声得问道:“六哥!你怎么也来上朝了!” “嘘!”刘永铭示意不要说话了。 刘永锐很是听话,也不说了。 远处,一名禁军侍卫拿着长鞭凌空抽了起来。 鞭声传得很远,三声鞭响过后,朝臣们慢步走进了宣政殿中。 众人站好位置,御前侍中又喊道:“皇上驾临宣政殿!” 众朝官与皇子们跪倒在地,在山呼万岁之后,皇帝刘塬向着殿里走了进来,太子刘永铎跟在皇帝的身后也走了进来。 众朝官的最前面的侧边有一把小椅,太子就站椅子前,转过身后立住不动。 而皇帝刘塬则登上了龙台,坐上了龙椅。 一声“众爱卿平身”之后又是山呼万岁,朝官们这才站了起来,太子也坐在了他的太子位上。 刘塬环视了一眼殿中人物,看到刘永铭时心中很是心慰,但好像他今天并不高兴。 太监总管文雄立在刘塬身边,高声叫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第60章 粮草运输 文雄话音刚落,那户部侍郎魏文政迫不及待得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臣户部侍郎魏文政有本要奏。” “奏来。” 魏文政认真得说道:“自古君王,授于天命,继正守业,御臣英杰,佩德于天地,高明于日月,遥想传子无穷,心念传祚百世。然未有不亡之国矣。昔德在隋,统一寰宇,后尽为他人所有。三征高丽无功而劳,穷兵自奉,徭役无辜,干戈崩断。此,行以桀虐,忘之殷鉴,失其道也。” 刘塬应道:“朕秉天命,尽拾贤才,秉政二十年,未敢轻昧,魏爱卿之谏朕知之,与众臣工共勉。” 魏文政又道:“皇上勤勉,民虽有所益,然兵卒愈多,军费糜多,户部国银已不足用,民疲而困,此非保正存生之道。臣拟以青苗法,使国库生资,民足置产。” 此时魏文政的对头,户部另一位侍郎李裕挺着腰走出了班列。 虽然李裕现在麻烦缠身,但他却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惧怕来。 李裕其实只有四十多岁,五十都不到,但看上去就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他的脸色十分白净,气质儒雅,没有几百年世家背景,培养不出这样的高逼格的姿态来。 只见李裕恭身说道:“臣不敢苟同。皇上重民,养民富之二十年,然月圆则亏,民丰则欲,地方衙门资银滥用,官吏亦多有贪挪,亏空之县不可计数。若朝廷行青苗之法,地方必摊派百姓,有余钱之富上农,负之债务。无存粮之贫下农,无力还贷。年久,富者失田,贫者流徒,大汉之社稷危矣!此唐之废法,何以行之?” 魏文政连忙说道:“皇上勤勉,治贪如仇,哪有那么多恶吏。” 李裕冷笑道:“陇西县宫千树不就是恶吏么?陇西县奴民驭绅、贪腐败政之事魏侍郎不知?其人正于大理寺受审呢!” 皇帝刘塬一听,这又扯到了陇西县,一会儿太子党与大爷党又该吵起来了,那今天又什么事情都不用办了。 刘塬连忙说道:“即是议青苗法,便不当再说他案!且讲且归!” 有了皇帝发话魏文政也不好再说陇西县的事情,他只得变换进攻方向。 魏文政说:“皇上圣明,依臣之察,民之所困,乃地方乡绅诈之民财、贷之高利,以至民困,与地方衙门何干?” 魏文正口中的地方乡绅当然指的就是千年世家的陇西李家的。 却不想此时刘永铭突然从班列里走了出来,指着魏文政大声骂道:“姓魏的,本王是在民间放了点贷,赚了点钱,可没做什么逼人卖儿卖女的伤天害理之事!你要弹劾本王就该把事情说清,别在这里指桑骂槐!” 魏文政一见刘永铭要打架的样子,那气势马上短了下来,连忙应道:“我说的是陇西李氏!非是清水郡王你!” 刘塬气道:“六皇子,不得胡闹!” 刘永铭这时才不满得退了回去,临走时,小声得对魏文政嘀咕了一句:“你最好不是在说本王!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刘塬见得刘永铭退了回去,那脑子一转,马上就想明白了。 刘永铭出来胡闹是因为不能再让魏文政继续这个话题了。 再说下去,太子党与大爷党又得吵个没完没了。 刘塬扯开话题,对刘永铭问道:“六皇子!你还在民间放贷?” 刘永铭傻笑一声,应道:“谁不放呢。连曹相家也放一些。五哥放的最多!我这还算是少的了!”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咬着牙盯着刘永铭看。 刘永铭放贷与五皇子放贷当然不是一回事。 因为刘永铭是散闲王爷,在朝中没有派系,只要合法的生意,皇帝都不会去干涉。 而五皇子管着内务府与工部,有些事情应该要避嫌。 刘塬眼色瞟向刘永钧,问道:“五皇子!可有此事?” 五皇子刘永钧连忙站出来说道:“回父皇,儿臣的确亦有此行。但非高利之贷,乃是资于贫困佃农,让他们有粮有衣,来年丰收,则加成还我,若不丰,则欠至明年。儿臣从未主动讨要。” 刘塬在朝里居然与皇子们说起了民间高利贷的事情,眼明的人已经想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但有些不明白人还在纠结皇帝不应该在朝里说这些。 刘永铭笑着说道:“五哥!省省吧!商贾向我借银子,利就已经是一分四到一分七了。你外借的银子哪里来的?也是借的!而且还是借的我外放出去的银子!算上那些还不上银子的人,你至少要放到两分二才能收回本来!两分二呀!还不是高利之贷是什么?”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连五皇子自己也都有些错愕。 刘永钧道:“我、我何时问你借过银子!我是跟……” “八方金典的杨掌柜嘛!我的银子就是放在他那里让他帮着放贷的。” 刘永钧一下子气短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塬问道:“五皇子!可有此事。” “父皇,儿臣……” “只问你有没有?” “六弟他也放贷……” “朕是在问你!” “有……” 刘塬瞪了刘永钧一眼说道:“朝堂之上朕不想与你计较那些无聊之语,你且好自为之!” “儿、儿臣谨记!”五皇子刘永钧说着战战兢兢得退了回去。 “臣礼部尚书陆预有本要奏!” 陆预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奏来!” “臣再询!刚刚皇上未有明确之答!户部可是要复前古之青苗之法?” 陆预哪壶不提提哪壶,弄得皇帝刘塬不得不去回答他的话。 刘塬应道:“还未议定,爱卿若有疑议,可试言之,朕皆恕无罪。” 陆预在朝堂之上向来表现得刚毅,他直言道:“群雄割据而人心不古,吏治不清常有犯科之臣。此法若行,必如李侍郎所言,恶吏必变化名义摊派于下,朝廷不能止也!无债之农背负无妄之债,愿借之民必被恶吏所苛,此国家崩坏之政也!”火山文学 刘塬眉头一皱。 户部尚书丁成儒走出班列说:“皇上,陆尚书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大汉国自太祖皇帝御极以来,虽有小贪但无大恶,青苗法可以隔数年而行之一,不必年年皆贷。” 陆预马上说道:“那地方官府必定会让百姓一次就贷上数年!农户被摊派借贷,终必因债而售田!国库越不足用也!国无钱粮,士卒无所饷、无所赏,灾年之下民无所依,我大汉终自灭矣!” 刘塬轻咳了一声,说道:“陆爱卿之虑非危言耸听,所以行此策,乃因国用不足所制,陆爱卿若有他法,可以言之!” 陆预应道:“臣虽无妙策,却知灾祸将近。闻皇上命户部论盐引代酬之策,臣觉得可解一时之急。只需严控盐引发放即可。” “此政乃寅吃卯粮之愚数,臣觉得不妥。”魏文政马上应声道。 李裕也立刻反嘴道:“臣觉得可行!边关粮草运输之费乃国库所出,而盐引增发必增课税。此不过是将运输之费付与商人。而商贾好利,其支度必微于户部,户部若合核得当,必可节流少支而增国库之用也。且其银不入户部,可免不良之官吏从中克扣、挪用。” 刘永铭正笑着看着这群人打神仙架,站在身边的八皇子刘永键用手肘顶了一下刘永铭问道:“六哥,这怎么回事?” 七皇子刘永锐也好奇得将头伸了过来偷听着。 刘永铭轻声说道:“户部两位侍郎,一个李裕管着度支,也就是预算支出。一个魏文政管着金仓,也就是各种税收、纳粮等等的收入,其中也包括盐课。换句话说,盐引用印发行以及核算发行量也都是由户部来做的,但是盐道却是工部在管辖!增发盐引,盐道就得加班加点的干活,盐商取不出盐来是怪不到户部身上的,心里骂的都是工部的人!这还不算户部天天派人催着盐课,盯着有没有工部的官员有没有动手脚呢!” 八皇子好像听懂了一些,但木纳的七皇子却是一点也没听明白。 “那又怎么样?”七皇子刘永锐小声得问。 刘永铭悄声笑道:“工部跟户部在盐道上面的积怨很深,户部是太子党的,工部是五哥的。原本关节上就有问题,盐引代酬之事要是真做起来,这两班人马又得掐起来了!现在太子党正和大哥闹着呢,再加上一个五哥,那就对太子党太不利了。所以魏文政根本不想要接这个差事。李裕算是陇西案的半个涉事人,他巴不得五哥参一脚进来给自己解解困呢!” 经刘永铭这么一讲解,七皇子刘永锐也一下子明白了。 刘永铭正说着话,皇帝刘塬就像课堂讲桌上的老师一样,看到下面的学生讲悄悄话,马上就用严厉的眼神盯了过来。 刘永铭连忙将头一低,但为时已经晚。 刘塬说道:“六皇子!” 刘永铭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被刘塬这么一叫,还是吓了一跳。 第61章 安南将军 刘永铭来上朝原本就已经料定刘塬是有脏事让自己来做,他只得出走出了班列。 “父皇,您找我有事?” 刘塬没好气得说道:“朝堂之上,多些仪容,不要小声议论,语言也不可庸俗,不可放肆!” “是。” “你可有异议?” 刘永铭傻笑道:“儿臣对朝政一点也不懂,哪里敢有什么异议!” 刘塬又说:“朕九子之中,唯汝最善经营,获利无算,产业最丰。朕在宫中曾听说你还自称自己是半路财神。” “没有,儿臣哪里这么说过!这定又是有人在您面前编排儿臣来着。” “你且说说此政若行,你当如何从中得利?” “要是儿臣依此政来做生意,还运什么粮呀,直接在边关那里买了荒地,雇上一些佃农,第一年保收,第二年赚钱,第三年就可以攒下万贯家财了。” 刘塬一愣,问道:“直接在边关开田?” “那是呀,还省了许多运输之事!” 李裕连忙应和道:“清水王所言甚是!商人逐利,必费劲心思而省其成本。若能当地产粮,必不去他处费运。商贾若自行屯田,商农集于边地,厚以边关,敌再无可乘之机。且此无国家之支出,亦可增边关之田亩,可曾田税,叫后世享用,如汉武移边之千秋功业!此有百利而无害也!户部当发文鼓励开垦边田。” 刘塬狐疑了一下,他知道刘永铭心里一定有自己的小九九。 谁让刘永铭是出了名的混蛋呢,只要有空子可钻,他就不会放过机会的。 所以刘塬还想知道这个时策里还有什么纰漏。 刘塬问道:“小六子,朕问的是,你若是想从中钻营,会如何做?” 刘永铭连忙打起哈哈来:“没有,儿臣哪里敢有什么钻营,儿臣做的生意都是合理合法的,什么走私、售假之事儿臣从来不做!儿臣在民间是极有信誉的,不信您自己去问。万不敢犯了父皇您的忌讳!不会扰民,不会讹官!” 刘塬猛得拍了一下身前的御案。 不只是刘永铭,朝臣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刘塬喝道:“你向来爱投机,自小就喜欢钻他人空子,现在心中必有对策了吧?你若不道来,将来若钻律法空子以此谋利,朕必惩戒于你!事分轻重,若是太过,朕甚至会圈禁你!” 刘永铭听着刘塬的狠话,苦着脸说道:“现在跟您说了,儿臣还怎么钻空子……” “你还真想钻呀!还不快如实招来!” 刘永铭无奈得啧了一口气,不情愿得说道:“占窝。” 刘塬疑问道:“何谓占窝?” 刘永铭解释道:“就是鸠占鹊巢。将别人的窝占了自己睡。这是道上的黑话,市霸盈利的手段之一。换言就是……商贾一般只是有钱,并无权势。就算他们去取盐,也得等着。而儿臣不用等,用权势威逼盐道衙门让儿臣先取盐。盐商要等多久,取决于儿臣有多少盐引,有些人等不及了,就会将手里的盐引低价出手。儿臣再顺手买过来,其它商贾就会等得越久,然后儿臣再去收……” “行了!”刘塬喝了一声,刘永铭连忙闭嘴。 刘塬唤道:“户部李爱卿。” 李裕应道:“臣户部侍郎李裕侯旨听宣。” “此弊可有解法?” 李裕是户部管度支的,虽然盐引的发行归魏文政管,但是审计、预算却是由他在管。 李裕想都没想便答道:“并无解法,此官僚人情之弊也,古之即有。且商贾之钱贷往来繁杂,必有将盐引出手用于周转者,若禁盐引买卖,必有倒闭破产者,不利盐货输民,不利货物津运。” “此非官僚人情之弊也!”工部侍郎崔显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崔显鄙视得看了一眼李裕,恭身对龙椅上的刘塬说道:“臣工部侍郎崔显,有事启奏。” “奏来。” “盐铁产出之功皆在工部,核算审计在于户部。二者相辅互督而无有弊政。若有,定只是户部核算有误,至盐引滥发,至盐商久侯也!当限盐引之发行方是万全之计!” 刘塬看向了户部尚书丁成儒。 丁成儒也站出来说道:“皇上,天公之事无法言说,必有商贾因杂事而延误取盐。盐引若以所出多少而发行,盐场必有屯余,百姓需食亦支不足!故每每核算皆会多发,长年累久,故有所弊。但目前并无太多久候之人。如……如清水王所言,此政若行,必有人以此……以此占窝。” 丁成儒是进士出身,实在是不想用刘永铭那地方黑恶的术语,但此时,能贴切得形容这种情形,也就只有这个词了,所以他才不得不说。 刘塬又看向了首辅曹岳,问道:“若是以吏监察之,可行否?” 曹岳走出班列来说道:“秉皇上,官场确有人情之故,左右往来,亦尝有不公之举。公生明,而不公有弊。但此实非人情之故,如崔侍郎所言,此户部核算之繁锁,为免百姓无盐食而增发,两权不免相冲也。国之所用,户部所出,若有不足,银子需从盐引中找,后再盐道亏空,此亦非监察可以为禁也。” 曹岳的意思是,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没办法说谁对谁错。 曹岳又道:“如丁尚书所言,先核其所需,善使之用。现只能监察官吏徇私、贪墨,监管商贾私抬物价、贿赂官行。” 刘塬想了想,说道:“暂按曹相所言,着盐道设转运使,御史台增设盐道御使,一来监察犯科所为,二来防事态扩弊。” “那青苗法呢?”陆预追问道。 刘塬说道:“恶吏当罪,恶绅当治,不可偏颇。法无全良,吏无全能,非一时之论也。青苗之法不可全行,即不可不行。选以无亏空之县而行之,其必不摊派,甄以贫民,不可至乱。亦可绝富贾放高利之贷害民之危。试行两年,若有偏差,禁之!” 刘塬说着看了一眼刘永铭与五皇子刘永钧。 二人皆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刘永铭则又乖乖得退回到了班列里。 刘塬又道:“众臣工若有解贫农之困,无论其职属,尽可上疏言之。” 正此时朝堂里传出一声洪亮却又结巴的声音。 “臣、臣有本要奏。” 声音洪亮是因为它是出自一名将军之口,但好像这位将军有一些懦怯,说话有一些结巴。 刘塬向朝堂下看了下去。 只见得从武官班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刘塬一见那人,裂开嘴便笑出了声来:“原来是易爱卿,鲜少见你有本所奏,尽奏来,朕必答之!” 走出来的是一位挺着将军肚的高大将军,姓易名光,官拜安南将军。 易光原本是晋国人,后来晋国出了些事,易光连夜出逃,投靠了汉国。 因为是“降将”的关系,所以他在朝里一般时候都不说话。 皇帝刘塬有时会宣他进宫面圣,让他讲讲晋国与北方蒙汗国之前的战事,以了解北方游牧一些事情。 易光此人是沙场悍将,场战上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但如果遇到说别的事情,却是言词木讷,说话常常词不达意,也经常惹得刘塬发笑。 刚刚刘塬之所以笑,也正是因为他想起了之前易光所惹出来的笑料。 那易光来到殿中间,说道:“臣、臣觉得可行开中法!” 自易光来到汉国,可从来都没有在政事上发过言, 刘塬愣了下,问道:“何为开中法?” 易光应道:“边军守关,屯民供饷,以盐货居中而左右沟通,使盐为枢纽,此为开中!” 刘塬吸了一口气,说道:“细讲来。” 易光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折来,说道:“臣有奏疏一本,供以细数章程请皇上御览。” 刘塬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总管文雄。 那文雄伺候刘塬多年,只这一个眼神,文雄便会意过来。 文雄下到殿中,从易光手上接过奏疏,又回到刘塬身边,将奏疏放在御案之上。 刘塬将奏疏移正,翻开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朝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道奏疏一定是正中皇帝的心怀。 刘塬看完奏疏,笑了一声,对易光说道:“易爱卿,说吧!这是谁给你捉的刀?” 易光一听,两眼发直,马上说道:“臣没带刀来!臣知道大明宫不让带刀剑进来,带了刀剑也只能寄在侍中那里,我又怕别人把我宝贝弄坏了,所以干脆就不带,臣真没带刀具进宫!臣是忠心的!” 刘塬笑了起来,摆手说道:“不是那个刀!你之忠诚,朕从不相疑。朕是在问你,这道奏疏是谁写的?别说是你自己,你要是敢这么说可就是欺君了!” 易光傻笑一声说道:“您看出来了?” 刘塬在别人面前会拿着端着,说话文馊馊的,但在没文化的人的面前还真不这样,比如刘永铭与这位安南将军易光。 刘塬笑道:“这谁还看不出来呀!你这大老粗可写不出如此细规陈条、明规章程,更写不出这等华丽文藻。定是他人捉……他人代笔所写!” 第62章 河道提督 易光憨态可掬得笑道:“是臣的一个酒友写的,名叫厉舒才。他说我只要将这道奏疏当堂奏上,必然会升官发财。臣在京中也捞不着什么战功,就想求皇上给我点赏而已。” 刘塬将厉舒才三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说道:“朕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呢?” 曹岳在一边提醒道:“上一科的进士第十一名。” 经曹岳提醒,刘塬马上就想了起来,他笑道:“想起来了,此子文章极好,只是戾气颇重,言词激烈,朕将他名次排在十名开外,让他进户部历练去了,他还在观政吧?户部?” 户部尚书丁成儒应道:“因其见解独道,善分章而论,且非奇谈,能完善章法,故已表荐其优,吏部甄选之后,已是户部郎中了。” 户部尚书丁成儒的意思是,谁都能指出行政上的瑕疵或是弊端,但能拿出一个合理办法的却没有几个。 而厉舒才正是那个即能看透弊端又能拿出办法来的人。早就被自己举荐,且皇帝首肯过,现在已经是五品的郎中了。 汉国一般举子中了进士以后,如果外放在到地方做县令是七品,到翰林院做官是六品,到六部观政没品。 因为观政是试用期,过了试用期,在六部留任最多也是授个六品的主事。 而厉舒才却是实打实的授了一个五品的郎中。 其实厉舒才被授五品郎中也不是意外,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的。 因为户部里几乎全是太子党,李裕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太子党的铁板上,拔都拔不掉。 太子党不希望再出一个能力出众的钉子,于是丁成儒就保荐了厉舒才,用官位来笼络他。 但厉舒才这人好与人争嘴,谁也不服,所以丁成儒及魏文政对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刘塬疑道:“厉爱卿即已是郎中,那也有上奏之权呀,何故托易爱卿而奏?” 易光笑道:“不是他托我上奏的,是我们一起喝酒,我与他打赌来着。” 刘塬含蓄得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户部尚书丁成儒。 那丁成儒被刘塬的这一眼看得有一些紧张了起来。 刘永铭暗暗偷笑,这里面明显有事! 八皇子刘永键又有一些不明白了,他轻轻得拉了拉刘永铭的袖子,悄声问道:“六哥,这又是怎么了?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刘永铭捂着嘴轻声答道:“看父皇的表情,这道奏折写的一定不一般!听太子说过,父皇之前下了旨让户部众臣工议盐引代酬,显然之前那些奏折没能传入父皇的法眼。可这道奏疏还要让易老粗过一手!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八皇子刘永键想了想,细声说道:“难不成丁尚书故意排挤那个人,不想让他在父皇面前出头?所以根本没在父皇面前说过此人与其意见?可他为什么又要保荐那个人呢?” 刘永铭笑道:“要不是那个人身上有刺,不好拉拢,丁成儒会去以官位相诱而保荐他么?” 刘永键又道:“就算是这样,那个姓厉的自己也可以单独上书,他有上奏之权呀!” “让别人奏这道疏,比自己上奏更好!” 刘永键吸了口气,小声得说:“说是上奏解困,实则是在弹劾户部的某人!” “八弟你最是聪明,一点就能透。” 刘永键说道:“上一科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陆预。如此说来那个姓厉的在观政的时候就很可能入了四爷党!那他今日之举是四哥授意的?” 刘永键说着,偷偷得斜眼看向了只离几步远的四皇子。 刘永铭暗笑着说:“是不是四爷党不好说,但应该不是四哥授意的,他的胆量还不足以和太子党去叫板。四哥没有御人之术,手下的人一人一个想法,谷从秋和陆预一个帮太子党一个帮大爷党就能看得出来了。就算姓厉的是四爷党,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刘永键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一些。 丁成儒此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说道:“启奏皇上,那厉舒才仗以才高,对同僚非鄙必蔑,于户部被同僚所弃,户部议事之时,他言语激烈,被臣赶出了议事厅,故臣之奏疏,未有其意见。” 刘塬好像不太想听这个借口,他问道:“厉爱卿因此事与何人争吵过?” 刘塬也不问什么事,就只问跟什么人吵,真就有一些韵味了。 丁成儒犹豫了一下,说道:“户部侍郎魏文政。” 刘塬压着火说道:“丁爱卿为朕荐贤,吏部也能破格提拔能吏,魏爱卿何以妒贤嫉能?” 刘塬一提到魏文政,兵部侍郎宋宪心中一咯噔,看了刘永铭一眼。 刘永铭目光中诡异的眼神一瞬逝,好像就是给宋宪看自己这种眼神的。 “臣魏文政有本要奏。” “你且辨来!” “那厉舒才视才傲物……” “行了!朕只问你,他可曾与你议过相关章程。” “议、议过。” “他所言之章法规条是无知之言还是虚妄之词?” “皆……皆非也。” “何故不用其言而与之为争?” “其人……” 刘塬明显有些生气了:“为官当以才显,不显才者即庸官也。即已显才,若不能尽用,乃朕之过也!” 众朝臣一听皇帝在认错,立马齐声说道:“臣等无能,非皇上之过!” 曹岳也接着说道:“皇上万民之表率,不可对已过苛。若如此,臣子、百姓当不知所措也。” 刘塬没理曹岳,而是对魏文政问道:“魏爱卿当初是以治河为功入朝的吧?” 魏文政支支吾吾得应道:“正、正是。” 魏文政在水利上十分在行,他原本应该去工部的。 但管理着工部的五爷党不想太子党进来参一脚,于是极力反对。皇帝也担心太子党的手伸得太长,以后不好驾驭,于是便安排进了原本就是由太子党把持的户部里。 刘塬说道:“这几年朕对黄河之治理,不甚满意。魏爱卿当为朕分忧呀!” “臣……臣,尊旨。” “吏部!” “臣吏部尚书程管炜奉诣听宣。” 刘塬问道:“河道可有出缺?” 第63章 西凤贡酒 自己如果强行通过,户部那些人不会全心全意的去做。 将来要是出了纰漏,抓谁出来顶罪他们心里都是不服的。 所以刘塬让刘永铭来上朝,目的也在于让刘永铭去教训那些反对者。 似乎今天的反对者们都很乖巧,并不需要刘永铭来捣他们的乱。 但现在刘塬想要越级提拔厉舒才却受到了阻碍。刘塬一想,也是让刘永铭出来捣乱的时候了。 刘永铭心领神会,突然笑出声来。 刘塬佯怒瞪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六皇子!朝堂之上不得无礼!你这又为何颠笑?” 刘永铭笑道:“父皇,您是不知道呀,陆预家门口最近堵了好一些人求功名、求官位的。那阵势可比吏部衙门门前还大!现在他又对侍郎的任免指手划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就是吏部天官呢。我是笑他托大。” “不得胡言!”刘塬喝了一声。 皇帝刘塬骂不骂的,刘永铭已经将话说完了。 刘塬对陆预说:“六皇子向来如此,朕当他疯言尔,爱卿说厉观政之事,必不是出于私心,虽有干务之嫌,朕却是知汝初心的。” 陆预像是被堵了一块东西在咽喉,这种事情如何能用来解释,一解释就会越描越黑。 刘永铭又笑道:“初心是初心,但是甘罗拜相、冠军封候时也没有多大呀。谁让他们当时就是那个年龄呢。父皇要用一个人,你陆预是挡不住的!除非你嫉贤妒能,不想让那个厉什么做上大官,又或者你以前与他有什么矛盾,直接说了吧,你也写个什么东西出来,把姓厉的比下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给父皇做主了,让你主持两部事务。不,三部,户部、礼部、吏部都归了你管。算了省得麻烦,升你做阁臣好。” 刘塬气道:“小六子!你再胡说便得庭杖伺候!” 刘永铭冲着陆预一瞟白眼不再说话。 陆预也被刘永铭一阵说辞弄得有一些无语起来。 陆预也只得回应道:“回皇上,臣……臣对户部之务不熟,并无良策。” 刘塬笑道:“无妨,无妨,众爱卿且先退下,此事暂以此办吧!” 陆预回头看了刘永铭一眼,愤愤不平得退回了队列。 原本走出班列站在殿中的那些人也都退了回去。 八皇子刘永键看得有一些呆,他又拉了拉刘永铭,轻声问道:“魏文政罪不至此吧?” 刘永铭再次捂嘴说道:“一定是陇西县衙的案子有新线索,且上报到了父皇的案头了。” “一早就听说了,谷侍郎派人去了陇西府,把原来着火的地方又烧了一遍,竟烧出血水来,似有鬼神相助。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陇西府县那里就一定有问题,余、宫二人所言可能不实,这样一来李裕就安全了。也难怪李裕敢这么大声得站出来说话。” “六哥,我还是没听明白!那样也用不着撸魏侍郎呀。” 刘永铭轻声笑道:“陇西县的案子是暂时明了了一些,可那份最关键的账本没找到呀!最近一阵都是大爷党在动手,太子党那里还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呢。要是真来个大的,大哥保不住李裕,那户部且不是又全是太子党的天下了么?” “要是李裕没走,那户部是不是就太乱了点呀?” “所以才得找一个没资历的上呀。将来那事过去了,李裕若走,就好好得把姓厉的扶稳了。若是李裕没走,父皇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党自有办法让姓厉的走人。” 刘永键此时才真正明白过来:“原来如此!还是六哥比我懂父皇心思。” 刘永铭与八皇子刘永键说话之时,那安南将军易光却没有退回到队列里去。 易光有一些吃惊与为难起来,因为自己的一道奏疏而外放了一个太子党,将来自己的日子还能好过? 易光苦着脸说道:“皇上,臣、臣其实不是那个意思,魏侍郎是好的,臣不是要为难他,更不是在弹劾他。臣、臣这奏疏不上还不行么?” 刘塬看向了易光,笑道:“此事与爱卿无关,何必谢罪?你不止无罪还有功呢!刚刚你说要赏,那朕现在就赏你加食邑百户!” 易光看了一眼曹岳,心中还有一些不安,他苦着脸说道:“臣不要增什么食邑,早够吃了。将来要是皇上派我出征,战场上说死也就死了,要那些个身外物做甚。而且也没必要给后代留什么产业,留多了除了多增些纨绔以外就没有别的好处。臣想要别的一些东西。” 易光不敢收下皇帝食邑百户的赏,因为他要是收下,那就坐实了魏文政的离去与其有相接关系,太子党真会怨恨他。 所以易光就换了一个方式要赏。 刘塬哈哈大笑起来:“你虽不通政务,话也粗俗,却是比别人都想得明白!你想要些什么?” “御酒呀!就是因为喝酒才打的这个赌,我输了就向皇上邀功弄点御酒与他一起喝。那个厉舒才应该不是想当什么大官,就是想要喝御酒。他自己不好意思向您要,才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这些个读书人心眼真多,就没安心好!” 易光的话一说完,众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看了过来。 易光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不是,我说的不是你们,我就说厉舒才,我不是说你们心眼多没安心好,我……” 刘塬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别解释了,你越解释他们越生气。食邑要增,御酒朕也赏。” “赏酒”与“赐酒”是不一样的。 虽然易光分不清,但刘塬自己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得是六爷给我的那一种。” 刘塬一愣,对刘永铭问道:“朕不记得赏过你御酒呀!你又去朕的库房里偷盗了?” 刘永铭白了易光一眼,苦着脸说道:“父皇,那个,不是。那些就不是御酒,是骗他的!” “你因何事给他送酒呀?” 刘塬想问的其实不是具体什么事情,而是想知道皇子与将军之间有什么交情。 皇子可以在皇帝的默许下在朝中结党,因为出了事,皇帝可以以皇权遏制。 但如果皇子与某个有兵权的将军走得太近,出了事,可就不是皇权能遏制得了了。 第64章 加封亲王 没等刘永铭说完,刘塬便气得喝了一声:“内务府!” 刘塬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但却不是想对刘永铭发火。 “臣、臣……”从班列里战战兢兢得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是内务府总管丁虚。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马上说道:“父皇,您就别为难他了。自家的家事就别在朝堂里说了,伤我们兄弟感情。” 刘永铭话中有话,而且一边说一边还向着五皇子刘永均看了过去。 刘塬一听“兄弟”二字,又见得刘永铭看向刘永钧,便知道了一个大概。 五皇子刘永均帮刘塬盯着工部的同时,也协管着内务府。 刘塬料想这定是五皇子从中谋了一些利,进的酒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酒。 而内务府总管丁虚根本就不敢与五皇子说理,出了事情,只能自己去承担。要是他敢回推给五皇子,那他这个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刘塬面无表情得将头转向了一边的五皇子刘永钧。 刘永铭看着刘永均的窘迫样,只是发笑。 而此时宋宪心里却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宋宪想道:“六爷应该算计不到魏文政之事。之前六爷所说的大事,莫不是指的内务府之事?那六爷又是如何知道内务府要出事的?做官要脑子,站队用不着脑子?六爷这话什么意思?让我站谁的队?或者是……让我不要站太子的队?” 宋宪越想心里越乱。 而另一边的五皇子刘永钧却是越来越着急,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皇帝刘塬还是将火气按了下来:“此事先不议了!内务府、五皇子、六皇子。下朝以后来延英殿见朕。” “是。”三人合应了一声。 易光此时只惦记着酒,他对刘永铭说道:“六爷,您那个什么露能不能给我点?” “不是说了么,卖光了。别看橙虀坊还有一些,也都是别人付了定钱预买走的。” 刘塬瞪了刘永铭一眼。 刘永铭知道在朝堂上的确不应该说这个,所以马上就把嘴给闭上了。 刘塬此时才说道:“就冲着易爱卿不知市面好酒,就应该再增邑一百户!兵部!” “臣兵部尚书胡琏庸,候旨听宣。”胡琏庸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与翰林院一同拟道增邑圣旨,以兵部名义向各大营发一份公函,言易爱卿之廉洁好公、敢言敢举。还有,这两百户要实户!” “臣遵旨。”胡琏庸应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处理完这些事,刘塬语重心长得说道:“国家用人之大计,不只在朕,也在众位臣工。凡市遇遗贤、路遇良才,当得推荐于朕。朕有曹相,如姜齐有管子。朕有孟爱卿,如有乐子。宋爱卿虽有陈平之奇,但朕还得有张良,有汲黯,有房、姚呀。” 陆预刚刚在刘永铭身上吃了一憋,实在是气不过,他站出来说道:“皇上,二月将至,会试主考还未定下,请皇上明示!” 刘塬说道:“往日科举,未考之前皆定主考官,举贡皆登主考之门以求功名。朕欲绝此弊,等临考之前再定!” 第65章 穷理之透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原本没打算理他,那宋宪见得刘永铭身边没了旁人便过来一把将刘永铭给拉住了。 “六爷!” 刘永铭生气得大呼起来:“你有完没完呀!我惹不起你还不行么?” “不是……六爷,臣……您来这里,这边说话。” 退朝的臣工并没有走完,宋宪的确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些什么 宋宪拉着刘永铭向着一边而去,觉得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了,这才停了下来。 “做甚呀!朝廷上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你银子呢。” “六爷,昨日那个姓步的您还记得么?” “步练师?” “什么呀,步青云!男的!” “哦哦哦,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介绍叙美女呢。他怎么了?” 宋宪说道:“还能怎么了,不知道怎么处置了呀!人还关在臣那里呢。” “有功就赏,有罪就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呀。你做了这么多年官,还用得着来问本王?你也又不是第一次关押扣留无辜之人了,我那心爱的瑶儿可还没回到红杏楼呢!” 宋宪苦着脸说道:“六爷,是于沧楚不放人,不是为臣。臣找过他了!” “行了行了,别解释!事实放在这呢!步青云你打算怎么处置呀?” 宋宪说道:“大慈恩寺的事情被您都揽下来了,早朝之前朝臣们还在议论这事呢。既然被您揽下了,步青云那里也就没有罪名可以立了,要是立了,外人且不就知道那里的事了么?所以臣就没往有司衙门移交。但……但此人毕竟是个杀人越货的刽子,总不能放了吧?臣想来想去……” “直接说!” “哦,此事已经报过皇上了,皇上说,他即已想过改邪归正,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以显示皇恩浩荡。以前的事情要是没有事发就不做追究,若是有苦主认出了他,上衙门告状,那就只能王法伺候了。臣想来想去,若想保下他来……” “你怕将来出事将你牵连进去?然后塞本王这里来了?” “臣这里真没地方安排他了,就放您这里行么?随您怎么指派!”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本王向来恩怨分明,他毕竟是救了我一命,若是什么都不做,倒显得本王无情无义了!他人呢?” “哦,还在臣的私牢里关着呢。” “一会儿让他到红杏楼来找本王吧。” “那臣就代他谢过六爷了。” “谢什么谢呀!要谢的人是我,若不是他,本王还真得死在地宫里,对了,释烟尘和枯木禅师呢?” 宋宪应道:“都在大慈恩寺里呆着,并未出门。但是没有说别的事情,他们对这些野和尚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要些做什么。对了,六爷您昨日所说的大事……” 刘永铭笑道:“就是魏文政的事情!” “六爷如何知道皇上要将魏文政……” “陆预写了份密折,将魏文政给告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正好,父皇想要从户部拉下一个太子党来,防止那李裕真被搞下去,将来户部真成了太子党的一言堂了。” “所以就有了今日之事?” “应该不只是这样。父皇应该是有别的盘算,他可能是想让我从中捣点乱,捅点魏文政的什么丑事出来。易老粗那奏疏上的太巧,干脆就是他了!也省得再费脑子去算计别的。” “哦!原来是这样!” 刘永铭刚要说别的,却见得眼角里飘过一个人的身影。 刘永铭与宋宪下朝以后在一边攀谈了有好一会儿了,按道理来说,朝臣们也应该是走光了,但还有人在宣政殿门口徘徊,好似在等什么人。 宋宪此时也留意到了。 “别的话改日再说吧。”刘永铭说完,便要走。 宋宪也明白过来,他与刘永铭聊得越多,在一边看的人的想法也会变得越多。 宋宪向着刘永铭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刘永铭向着宣政殿门口赶上几步,道:“陆尚书,怎么还没走呀?在这里等本王?怎么?刚刚生本王的气,想找本王的晦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陆预。 陆预没好气得看着刘永铭说道:“本堂没那么狭隘,朝堂之上常有口角,不管是事。六爷唤本堂何事呀?” 刘永铭笑道:“不是你有事?唉,算了,都一样。教坊司那件事我可办下来了!你应该办的事情……” 陆预咬着牙说道:“本堂是让你去保下那……” 陆预看了看左右值卫的禁军侍卫,没敢说出名字来。 他接着说:“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何必糟蹋人家姑娘!” 刘永铭对陆预的漫骂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下她呀,弄得好像你心里没数似的!那房间一股霉味,加上少女未经人事,弄得本王还有些生疼,本王可是一夜都没睡好,可算是吃了大亏了!你说你怎么赔我!” “你睡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还觉得吃亏!”陆预越发得生气起来。 “男人嘛,有这点爱好不算什么,你不是也一样?听说你昨夜又去逛青楼了?” “你!刘六子呀刘六子!你到底有完没完!” 宋宪离开经过二人身边,听得二人对话,便摇起了头来。 他心中暗付:“陆预呀陆预,这混世阎罗我都惹不起,你还往前凑,没好日子过了吧!这都闹了几天了,还没消停呢。想必六爷就是这么套走了陆预的话,知道了他将魏文政给密告了的事情。” 宋宪一边想,一边摇着头离开了。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少生点气吧!生气伤财气!和气才能生财,有钱大家赚嘛。你家的事情解决了?你那个吴国来的亲戚走了?” 陆预没好气得说道:“他能不走么?大寒天的被人扒了衣服溜了半个长安城呢!哪里还有脸再在长安城呆下去!也还好他在长安城就只认识我!你倒是消息灵通呀,我家里什么事你都知道!”火山文学 “你那点丑事还用得着专门打听么?朝里谁还不知道呢,也就父皇不清楚罢了。这事你不谢谢我?对了,你也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这事又两清了。可是……可是我那件事还……” “不给!你都要印春宫图了,我还给你往届会试的卷子!我还要不要名声了!再者说了,这往届会试的卷子也是能随便拿出来的?那都要皇上的圣旨!” “少来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也没说不还你呀!抄一份出来也就是了!放心,所有费用我掏了!原本想给你点好处,但又想到你是清流,你也不会收我银子,不是么?” 陆预两眼一骨碌,问道:“上一次你说你认识十绝中的诣岭先生?” “不是说了么,是酒友。” “你依我一件事,我便答应将会试卷子给你。” “哦?什么事情?只要你说出来,我能做得到的必然做到!” 陆预说道:“想让六爷请出诣岭先生为学生讲经。” “啥?” “那本尚书是诣岭先生用他独用的瘦金体手抄的,不会有假。其中几篇连我也未曾见过,但从其它古籍引文中可知其为真也!诣岭先生既然能得而整理成书,必是对尚书经义有穷理之透,想来世间也唯有他能宣讲其中经义了!故尔想请他出山讲经,一来可宣我大汉国重文尊儒,二来可使学子们通尚书经义,知学子修身之要,知先贤治国之本,知朝代更替之由!”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这跟你说正经事呢!” 刘永铭撇着白眼问道:“你觉得我请得动他来?” “你们不是朋友么?” “你与其神交已久,还不知道诣岭先生什么性格?” “这……” “我可记得他在长安留下过一首歪诗来着,诗里怎么说的?腰缠三尺柔情剑,潇洒来去山水间。他不要名不要利!纵情于山水之间,你觉得他会来?” 陆预一时无语。 “你要是这么觉得,如何自己不去请反倒跟本王说?天下十绝,奇川、云岗、乌山、青峰、诣岭、乔岳、金巍、玉峦、凌峭、亭丘,哪一个不是性情怪癖之人?你自己也知道请不来,何必为难于本王呢!” 陆预憋着气,说道:“那诗的后两句是,忘情江湖风波远,可赴国难扫狼烟。他也是知国知民之人!反正本堂不管!你请不来人,休想从我手上拿到那些卷子!你不是鬼主意多么?” “鬼主意多那也得用到会就范的人身上呀!要不是当时他没钱付账,也不至于会留下那本尚书当嫖资了!” 刘永铭说完,想了想又道:“那这样!你也别为难我,我也不跟你叫劲!事情我帮你安排,但不管成不事你都得帮我弄卷子!” “你如何安排?”陆预很想知道刘永铭又有什么主意。 刘永铭说道:“白露亭也是本王产业,那石舫二楼本就是用于大宴与讲经所用!你可向儒生学子发布消息,就说你以重金聘请诣岭先生于此讲经。” 第66章 通融嫌疑 刘永铭接着说道:“诣岭先生那里我去说一声,但如果他不买你面子,不肯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陆预摇头说道:“不行!谁知道你会跟诣岭先生说些什么!” “重金我来出!你出名声!” “你打算出多少钱?” 刘永铭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头。 陆预皱着脸皮问道:“三十两?对一般百姓来说,这也算是一大笔银子了。但若要请动诣岭先生……还是三百两吧。”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三升黄金粒!” “什、什么!”陆预倒吸了一口气。 所谓的三升三斗,其实指的是向天发誓的三根手指头,亦代指宏愿。即不成功便成仁。 秦汉时其一升不到四百毫升,到了唐代也不过六百毫升,但到了明朝时已有一千毫升了。 经过世界线扭曲的前朝周朝的一升也接近于现代的一升,即一千立方厘米。 黄金的密度是19.26克每立方厘米,一升黄金足有十九点二六千克。 三升差不多是五十八千克。 换算成古代单位的两,三升也就是一千八百四十两左右的黄金!折合r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 “六爷,本堂能不能问一下。你既然亲自来问我要卷子了,为何又让奇川先生也跟我说此事?” “他也来找你要卷子了?” “当然!”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吧。傅远山十分讨厌官场人物,他不会为了几两银子而主动去找你的!一定是遇上了一件非得找你帮忙的事情!这几日本王与宋宪走得很近,他没找过你?” 陆预看了看周边,那些朝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但陆预还是压着声音说道:“你少用宋宪来惹我!” 刘永铭笑道:“宋宪这个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是跟他说过那种事情,但他不会真听本王的,他若那么做了,只能证明他别有所图!陆预呀陆预,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这点事情想不明白?” 陆预愣了一下。 刘永铭又道:“傅远山摊上事了,父皇让宋宪盯人呢。你老实交待,傅远山找你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老实说了,本王还能帮你。你若是藏着掖着,将来出了事,不要怪本王没救你!” 陆预想了想,疑问道:“六爷为何帮我?” “这个……与你实话说了吧,本王手下有个姓叶的大掌柜,他求我帮你,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他跟了我很多年了,可从来没主动求我过什么。” 第67章 禁足反醒 陆预说道:“他的为人本堂还是很清楚的,他主修的是《礼》,虽然之前没有什么交情,但也算不上撕破脸,就是想问问陇西县里面到底什么事!有些东西在朝里不是太好说话,人也多嘴也杂……”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为了此事专门请他吃饭的!要不然陇西县事发之时你就已经请了……哦!” 刘永铭好似明白了,他说道:“今年礼部的预算还没拨下来吧?礼部着急着银子用?这也不对呀!预算是归李裕管,但银子最终还是丁尚书来拨的呀,他才是出纳呀。不会是今年的预算还没审计出来吧?按惯例去年秋税之后就应该开始算了吧?”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就属你是人精!” 陆预说着甩开刘永铭便向前而去。 刘永铭正要去追,正此时,御前侍中卓英走了过来,说道:“六爷,您怎么还在这呢。皇上快到延英殿了,要是看不到您……” “行了行了。着什么急呀!能晚一点就晚一点,还真上赶子去挨骂呀?” ………………… 延英殿之内。 皇帝御案之上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皇帝刘塬坐在御案前,一边看着内阁夹在奏疏里的拟条,一边在奏疏上书写着什么。 刘永铭站在一边打着哈欠,而五皇子刘永钧则十分不安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刘塬。 而内务府总管丁虚则是低着头,只看地板。 刘塬在批了一会儿奏疏之后,才将手上的笔放了下来。 他看了看在场的三个人,说道:“丁爱卿,你先回去吧。” 自丁虚进了延英殿,只一味得“罚站”,皇帝可什么话都没对自己说起,在站了许久之后就赶自己走? 丁虚心里发虚,但想了想,马上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礼节性得伏首作揖之后,便告退了下去。 丁虚本身并没有大错,要是有错也是在五皇子刘永钧的身上,所以皇帝不骂他。 皇帝叫他过来站一会儿的意思是,让他记得皇帝才是他的直属上级。 丁虚走了以后,刘塬才道:“说说吧!” 刘塬突然发话,让五皇子刘永钧打了一个寒颤。 那刘永钧战战兢兢得跪了下来,说道:“父皇,儿臣……儿臣……” 刘塬压着火气说道:“不想说就别说了,小六子,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永铭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呀。五哥也不是故意的。父皇您要是不发俸禄,那些官员也不可能跟着您干不是么。五哥想要拉几个门人为父皇分忧,在内务府里弄点银子不算过份。” 刘塬气道:“拉帮结派就拉帮结派,说什么为朕分忧的话。用朕的银子笼络你的人心,小五呀,你可以呀!” “儿臣不敢了!父皇!儿臣以后再也不动那种心思了!” 刘塬说道:“算了!” “谢父皇!谢父皇!”五皇子刘永钧说着磕着几个头。 刘塬又说道:“以后你就别在内务府里帮忙了。内务府里的事情就交给小六子去做吧,他比你懂经营。”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那两只眼睛都快挤出眼泪来了:“父皇,不是,您刚刚还说算了的!” 刘塬反问道:“怎么?还要朕将你一撸到底,把工部的差事也拿了?还是想让朕将你圈禁?朕已经宽恕你不少了,别不知好歹!好好得帮着袁爱卿将工部的事情做好!给朕省点心吧!” “儿……儿臣……” “既然你的心中如此不满,那工部的差事你也先放一放吧,在家好好得反思!” 五皇子急道:“儿、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呀!” “滚吧!这阵子给朕老实得呆在住所里,哪里也别去!”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也不敢再多言一些什么,他怕皇帝的火气再大,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五皇子从地上软软得站起,却十分用力得瞪了刘永铭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刘塬看了看左右的侍中、宫女,说道:“你们也都给朕滚出去。” 在场伺候的人被刘塬一阵呵斥也都一一退了出去。 刘永铭见得如此,苦着脸向前走上几步说道:“您真打算让儿臣帮你经营内务府呀?儿臣只会做生意,不会管理什么内务府。父皇,您别为难我行么?您这是打算让儿臣把那几个哥哥都得罪完了了!” 刘塬笑了一声,说道:“说的好像你从来没得罪过你那几个哥哥似的。你小子也少拿朕开心!说不定将来你从朕身上捞的比小五还多呢!话说回来了,你真不知道朕让你接手内务府的意思?” “父皇的心思,儿臣哪里能猜得透。我要是能猜得透,那里能轮得到我那几个哥哥跟太子哥哥去争嫡,我早撸起袖子上了!” 若是一般皇帝听这样的话,一定会满脸怒心,但刘塬听了以后,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在刘塬的心中,刘永铭对自己座下的这把龙椅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塬笑着说道:“秦王府的玉佩有两只,傅远山手上有一只,你去查一查另外一块玉佩上哪里去了!想来内务府里存着的秦王府旧档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另一只应该是在秦王之后的身上吧?您是想找秦王之后吧?” “你知道了?” “您诏见太宵真人的时候我不就在么,这要是想不到,您也不会把这事交给我。这种事情你早就应该和我说的,外人就不应该知道!” 刘永铭所说的外人是指宋宪。 刘永铭从怀中将玉佩拿了出来,走上前去,放在了御案之上,并说道:“玉佩我从傅远山那里拿来了,没给宋宪。但宋宪知道秦王后人的存在了。” 没等刘永铭将玉佩放稳,那刘塬一上手便抢了过来。 他看了几眼之后,原本激动的心情却又马上平复了下来。 刘塬说:“这的确是秦王之物!” 刘永铭道:“宋宪说,这玉佩原本是有两块的。” 刘塬应道:“不是两块,是一对。其实也不只一对,是三对。大行皇帝赐予朕兄弟三人,每人各一对。秦王自缢后不久,秦王妃失踪,而这块玉佩却出现在了薛西垣的手上,只能说明玉佩是秦王妃给薛西垣的。也因为秦王妃的失踪,朕便令内务府将秦王府的东西一并收拾回笼,其中包括另一只玉佩。秦王府自此荒废,还闹出了鬼声妖影之事。” 第68章 便宜行事 刘永铭说道:“其实父皇也没错,如果内务府里没有贼人,这块玉佩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得被盗出!” 刘塬拿起玉佩送还给了刘永铭,说道:“带上这一块玉佩去查!一定要将那个秦王之后给朕找出来!” 刘永铭收了玉佩,但表情却有一些为难起来,他说道:“儿臣明白,只是还有另一点,宋宪那里……您告诉了他很多事情,但好像……直接说了吧,您不想让他知道些什么?我心里也好有些准备,毕竟还是要让他知道点东西,让他去做事情的。” 刘塬看了看刘永铭说道:“不只是他不应该知道,原本你也不应该知道。只是你发现了,没关系。他发现了,不可以!你自小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是你真发现了,介时你一定懂得应该让他知道些什么,不应该让他知道些什么。” 刘塬的话十分绕嘴,但刘永铭还是听明白了。“ 可刘永铭的表情却是乐不起来。 他苦着脸说道:“父皇,即是只查玉佩,那内务府的事情……” “内务府你也得给朕挑起来!朕之前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行!宫里花销实在太大,国库都有些吃不消了。你说说,你要如何做呀?” 刘永铭说道:“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之前五哥派自己人给内务府供给,从中赚您的银子。现在还得给他去做,要不然他以后得跟儿臣不死不休的。” 刘塬一拍御案气道:“少来敷衍朕!你有能力有心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跟老大、老三、老四都撕破过脸,还差着一个小五么?” 刘永铭苦着脸问道:“国库亏空跟内务府有关系?” “至少要做到以后不用国库往内务府里拨银子,朕靠着内务府就能养活一宫之人!” 刘塬的话像是在敷衍,又好像在掩盖什么。 刘永铭急道:“这怎么可能!” “要不然要你做甚!你不是很会赚钱么?” 刘永铭急道:“再会赚钱也养不了这么多闲人呀!儿臣总不能让您的妃子去青楼里卖笑吧?” 刘塬猛得一拍桌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却没有被吓到,连忙说道:“您别生气!别生气呀!就一句玩笑话,只能说,儿臣尽可能得给您开源节流就是了!但有一点!您得应我,您若是不应,这事办不成!” 刘塬缓缓得又坐了下来,说道:“王翦欲请六十万大军灭楚,秦王不予,以李信为将,故有一败。若想成事,必就其本。只要能将内务府的乱摊子给朕摆平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刘永铭马上说道:“从今日起,您一个人睡。” “什么?” 刘永铭说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不只是我,朝里众臣工都知道。重能力而不重身世。内务府总管能得到您的信任管了这么多年,不是因为没能力,而是使不开手脚。那些手贱之人为何如此大胆敢拿您的东西?还不是因为跟宫里有讲不完的关系么?” 刘塬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刘永铭接着说道:“他们没被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了、犯了事,谁在您的耳边吹一吹枕头风,把东西送回来,也就过去了。这让人家丁虚怎么管?管了以后,对方还没事,威严扫地不说,日后别人依样画葫芦,真就什么活也都别干了?” 刘塬想了想说道:“那朕就对外宣称修身禁欲一个月。以谢上天怜悯,度过去年的寒灾。” “行吧,一个月就一个月。还有!” “说来。” “有人上奏弹劾我,您留中即可,别急着治我罪。不立威,儿臣可镇不住他们,更不成不了事。” “这个你放心,你做的再过份,朕都给你兜着,你就大胆得去做,将那些蛀虫都给朕抓出来!” “抓出来?父皇,陇西县县丞怎么死的您心里没点数么?内务府都已经烂成那样了,要是真查起来,还不得再死上几个人呀?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让他们把该交出来的东西还回来,应该补的亏空就补上。最多处死一个大贪就行了,要是真把他们逼急了,没等查出点什么,库房非得被谁一把火给烧了不可。他们还会相互包庇,一点线索都问不出来,您信不?”火山文学 刘塬想了想说道:“随你去做!” “我要便宜行事之权!” “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立字据!” 刘塬哈哈一乐,笑道:“朕这就给你写圣旨,将便宜行事四个字写在圣旨上,你看如何?” “不要给我,直接送进内务府里去宣旨。别提查库房,只说任命之事。” “行,随你。但有一点,内务府的采买不能再从小五安排的商人那里进货了。用朕的钱来笼络他的人心,官场迟早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人人以利自得,不用十年便会贪官便地了。” “那行,但您也得答应我,给足五哥交接的时间。” “嗯?”刘塬愣了一下。 刘永铭说道:“真要查起来,内务府里的那些个烂账五哥他脱得开关系么?您若是真想办五哥,刚刚就把他关进宗人府去了!即是放了他一马,那就别为难他了,给他留足时间去处理那些东西。” 刘塬笑道:“没见你跟他关系这么好过呀!” “虽然我爱跟他们争些口舌,但毕竟是兄弟,都是您儿子,为这点小事不值得关他一辈子!话又说回来了,我真要是落井下石,您又该不放心我了!谁知道您下一个是不是会将我给圈禁了。” “哈哈哈!”刘塬大声得笑了起来:“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父皇您心里跟明镜似的,您几个儿子能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您心里都有数。” “这一点你便是真比你大哥强不少!对兄弟还算是不错。行!都依你!” 刘永铭听得刘塬这么说,傻笑了一声。 刘塬见得刘永铭又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傻笑什么!刚刚说得那么正经,现在又换成这一副嘴脸。” 第69章 修德修威 “什么好处?” “北羊量多而便宜,关中人口多、物价高而比河套贵。但再贵也不会贵出半只羊去,不像五哥之前所为,皇庄羊肉不足时外出采买,其价足以买下三头了!所以,改制之后,只需看账本里河套那里一只卖多少钱,基本就能知道长安有没有人虚价采买了。此行虽然亏了一些,但可绝往弊。” 刘塬点头道:“可行!” 刘永铭又说:“广储司管内务府库藏,所藏之物甚多。污吏贪污,报之损耗之物亦多。只存粮、银、瓷、缎、茶、碳、香料、药材即可。至于皮货、玉料等物,散至制衣局、内务府造办处及工部织造局等处。其它贵重品,如字画、古玩、玉璧、青铜器等物存入金銮御殿之库房,令身边亲信侍中看管。且不再接收地方府县进贡之特产!若有需求,可叫内务府采买。” 刘塬点头说道:“曾记得大行皇帝令朕背诵唐人柳宗元之捕蛇者说时,朕心中颇有感悟,此进贡之弊也!此条可解民怨!朕准了!” “并钟鼓司、筵经司入掌仪司,改为局。宫内一切品级皆由此司而出。礼佛诵经,拜道祭天,与礼乐安排同司,不必避讳另设有司。裁撤太常寺礼乐并入礼部有司,掌仪司不再培选歌舞姬、琴琶师,由礼部甄选送优者而入内务府。民间人家多欲以其女之舞资诱皇帝以宠幸。礼乐当端庄,而礼部皆儒士,必为父皇甄别,剔除魅惑者。” 刘塬哈哈笑道:“朕虽好美女,却不喜歌舞,且礼部陆预是个老古董,他必定为此事上心。礼部乃官属,无权征集民间民女。而被选用之女子,或为九流或为犯官之女或为犯妇,自隋唐以降,此类女子皆不得入宫侍寝,此举可绝刁民之奢望!可禁后世帝王之淫邪!可准。可准!” 刘永铭又道:“慎刑司不当由宫中侍中为任,更不可由内宫总管兼职。应当诏一举人或以上功名之人当此任。若有疑罪者,以正典为罪名,以法条为刑名,治之有罪,譬之无刑。宫中不再滥以私刑。” 刘塬叹了一声说道:“宫中以法为治,朝中必法随而定,无腹议者,天下当有大治之像。然皇后骄纵,常鞭笞宫人,朕欲止而不能管……” 刘塬的表情显得十分为难,甚至都不敢拿正眼去看刘永铭,只是谈谈得说道:“等你大婚以后你就懂了,这夫妻间……唉,说不清。” 刘永铭说道:“兵法有云,以奇胜,以正守。不能正典刑则无威可立,虽然儿臣能用自己的办法去治那些人,这也只是以奇胜,但以后呢?怎么守正?像雪片一样的奏折堆在您的案前,您真的会一点都不理么?儿臣要想将内务府做好,就得用不寻常的法子,越是不寻常,最后越是非走不可。儿臣一走,内务府又像以前一样,那儿臣又何必去做这些事呢?商鞅虽死,其法尤在!” 刘塬深深得吸了口气,此时才认真得看着刘永铭,点了点头。 他咬着牙说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不是昏君,内修德而外修威,朕……朕准了!大不了再多修一个月的身,连皇后也不见就是了!” 刘永铭欣喜得说道:“那父皇一统天下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刘塬深受感慨,在龙椅上坐正了身子说道:“你还有什么谏言,一并说来。” “什么谏言呀!儿臣说的是内务府!” “哈哈哈,行吧行吧。说你的。” 刘永铭又道:“合营造司入惜薪司,统管宫内兴舆修缮。内务府对该司开支只在修缮,凡新建建筑,以宗室、勋臣捐慕为主。内务府、工部皆不再出银。” 刘塬问道:“朕要在宫里修个亭子,还得跟宗室、功勋去借钱?” “不是借钱,是要钱,就是像乞丐要饭那样。要不然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内务府哪里还有别的银子可以使的?您越是难堪,这一条越是必要。您难堪了,就不会开口,不开口,银子就省下来了。” “朕要是真想修个什么,宗室们肯花这个银子?勋臣们愿给钱?” 刘永铭笑道:“内务府会帮您公示出来的。您那么多个儿子等着巴结您,个个都会给您银子的。因为没战打,功勋们一个个得想着混点什么,谁不愿意掏点东西出来呀。就先从舍利塔开始修,儿臣先出个一万两银子,他们也就跟着一起捐了。大哥那人攀比心重,他不出个两万两,都不好意思让他门人叫自己为大爷!” 刘塬气道:“两万两!你得出两万两。这主意是你出的,你就该比别人多出!” “两万两就两万两吧!哈哈哈!父皇,您这不是在坑我,这是在坑大哥呀!他不出到四万两银子,他都甩不出这个脸去。” “你不还价?这不是你的性格呀,你可不是会吃亏的主!” “羊毛出在羊身上,儿臣花掉的银子,都得从工程里赚回来。您先别急着先气,不是要赚您的银子,是赚别人的!反正修这东西也不是花您的银子不是么。” “宫殿呢?要是修个宫殿什么的,除了朕自己,谁出得起这份银子呀?别说户部,那些臣工才不愿意给钱呢。” 刘永铭笑道:“您还真敢开这个口!长安城的宫殿够多了,您只住在大明宫,太极宫、兴应宫那里闲着多少大殿呀?洛阳那里还闲着一处皇城宫院呢!免了吧!打下燕京,用契丹皇宫当行宫,打下南京用南宋的皇宫当行宫,花的也是抢来的银子,朝臣们会肯的。” “不修新殿了?” “哪里有明君修新殿的!” 刘塬想了想,狠了一下心,说道:“行!这一条也应了!从今日起,不修新行宫!不修新殿!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永铭又道:“尚膳监、御茶监合并为膳茶司,禁宫中嫔妃所有伙食小灶,茶类每月以嫔妃品级定量领取供应各房,膳食皆由此处统一安排,若有特别需求提前支应,具体由皇后来定。” 第70章 做赝修旧 “你连这也想过了?” “儿臣的商队有进药材,这里面的猫腻多少知道点。用不着去想。” “还以为你那么上心,将内务府之事考虚得面面具到呢。” “父皇您高看我了。” “行了,接着说吧。” “哦。合上驷院、武备院入都虞司。将都虞司交于禁军管辖,内务府不再属管此司!” 刘塬又笑道:“怎么?怕别人构陷你要造反呀?”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您现在能心平气和得与儿臣说话,那是因为那些构陷的话还没传到您的耳边。若是传到了,您再想想儿臣以前的所作所为,您还能饶得了我么?退一步说,哪一天我要是在内务府呆不下去了,您想找个罪名让儿臣走人,那些儿臣得罪过的人能放得过儿臣?将武备、马匹都归到您自己的禁军去管理,不仅可以绝儿臣之奢望,也能绝他人之构陷,何乐而不为?” 刘塬认真得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没有!父皇想哪里去了!” “少跟朕来这一套,朕还不知道你么?你猜到什么了?” 刘永铭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您刚刚又是王翦又是六十万大军的,儿臣还能听不出来么。给征东大营的粮饷超额,给征北大营的粮饷少,您还为此发愁,不愿意从征东大营那里分配一些过去,曹相不愿意明说,您又想让儿臣帮您把内务府管起来,看看内务府有多少银子可以用,想想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您想用兵!而且想知道有多少家底用于犒赏。” “呵呵!你倒是想得透!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朕有银子!” “没错,只是不想说破您而已。” “哦?那你倒是说破一下呀!” “你有银子,全在内务府,内务府总管给您看着呢,只是内务府的账太乱,您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少银子。您励精图治这么多年,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国库会亏空!只有一种可能!您在省钱,您想打仗!” 刘塬笑道:“行了行了。说破就说破了吧,你今天的话很多呀!平日里你藏巧显拙,不见你说这般有深理的话,今日遇到什么事了?脑子在大慈恩寺里被佛主舍利开了光了?” 刘永铭笑道:“您都将宋宪派来盯儿臣的稍了,儿臣哪里还敢藏什么呀!您要是真觉得我是那种纨绔倒还好,经宋宪那一手,再藏您就应该猜忌儿臣了!” “这也就你敢这么说了!别人谁敢在朕面前说君臣猜忌之事。是不是因为秦王府之事让你有所警惕?” 刘永铭苦笑道:“父皇……” “朕了解你。你不是无能,你是不想能。你能赚那么多银子并非意外,那是你聪明才智之体现。你是觉得,朕因为了解你,所以不会加罪于你,但是朕要是不在了,太子继位以后,太子是不是也会纵容于你?原本你以为可以,但这几日你看到秦王之事以后便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对不对?” “儿臣……儿臣不想说。” 刘塬笑道:“你知道朕是个宽宏之人,但秦王终归是自缢了。太子是个儒弱之人,你自己又刚强,最后你会如何不得而知了,是吧?你是想在朕面前表现表现,只要朕加恩于你,在太子登基前给你一个世袭罔替的虚名,或是丹书铁卷什么的,只要你不参政,太子就不会对你如何?是不是?” “儿臣一切都指望父皇。” “哈哈哈。这么说来,你让侯不平成为太子门人,也是为了防止以后有心之人在太子面前构陷你?侯不平因你之故使其成为太子门人,他或是因感激你,或是因正直本心,都一定会为你说话的。且太子也一定会听他一言!”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笑了一下,说道:“只要不说我是在离间曹相与太子的关系,儿臣就知足了!” 刘塬再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嘴呀!是什么都敢在朕面前说!但朕却又觉得很痛快。至少不像你别的兄弟那般藏着掖着。行了行了,闲话也不多说了,去将内务府给朕支棱起来,以后也多与太子交好。你的谏言,朕听下了。” “还有一件事。” “说来。” 刘塬是真来越期待刘永铭能再说点什么出来。 但此时刘永铭却没再说内务府的事情,而是说起了五皇子。 他说:“五哥那里您关他几天也就得了,毕竟是亲生的,还能怎么着,就别治他的罪了。” “这事你刚刚说过了。他那点烂事,朕心里都有数,要是真生气,朕早就被他气坏了。” “儿臣说的不是他的事情,而是……而是我的事情。” “你又有什么事呀?” “儿臣要整顿内务府,必然是要抢五哥生意的,手段可能不会太好看。您要是治他的罪,弹劾儿臣的那些人定也要让您治我的罪!到时候您怎么处置?” “你小子哪里来的那些个心眼。不是,你想做什么?还得先讨个豁免?” “没,没什么。早知道您这么善变,儿臣就不与你说这一些了。” “不是!你是不是最近又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了?” 刘永铭低着头吞吞吐吐得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帮陆预保护了一个女子。” “女子?谁呀?不会是关在教坊司的那个吧?” “父皇您知道了?其实儿臣帮陆礼部就是想跟他和好,也让他以后别再没事给我找事。” “知道什么呀!你少参和陇西县的事情。话说回来了,朕怎么觉得你的语气不太对呀!你怎么保护的?” “也没什么,就是那样保护了,反正现在宫千树的女儿在教坊司里没人敢动她就是了。” “不,不对!”刘塬越想越不对。 突然,刘塬脑门闪过一道光,他叫道:“你不会是把宫千树的女儿给睡了吧?” “那个……这个最能……”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见得刘塬随手就抄起了御案上的笔架。 刘永铭一见,转身便逃。 咣当一声,笔架砸在了刘永铭的脚后跟三寸处。刘永铭也乘机逃出了御书房外。火山文学 刘永铭刚一逃出去,侍中卓英便走了上来,着急得说道:“六爷,里面……” 刘永铭站稳了身子,整了整衣服,解除了自己的狼狈样,说道:“没事,带条扫帚进去收拾一下就行了。千万别说话,父皇在气头上呢。可惜了那件青瓷的笔架了,多少次我都想偷偷顺走来着。” “您没事又惹皇上做甚呀!一会儿又该把脾气发在奴才们的身上了!” 刘永铭哈哈一乐,便向宫外而去了。 …………………… 红杏楼最大的雅间之内。 刘永铭坐在桌案前,出神得盯着摆在案前的玉佩看。 那叶长青在刘永铭身前走来走去,显得十分不耐烦。 杨光禄则是安安静静得坐在刘永铭的身边,低着头想着什么事情。 叶长青急道:“六爷糊涂呀!您不是说要省下点银子开票号么?年前花了两万多两银子去赈灾,这小生没意见。但您不能总这么花钱吧?要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凑齐那开票号的银子!” 刘永铭此时才抬头看着叶长青笑道:“叶先生您别着急呀!” “三升黄金粒呢,我这里全是银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黄金呀!” 刘永铭笑道:“这不把杨掌柜找来了么!他管着本王的金铺,自然是有黄金的!” 刘永铭说着指向了杨光禄。 一直沉默着的杨光禄此时才说道:“黄金是有那么多,但……六爷最好能在半个月之内还回来。不然周转上可能会出点小问题。” 刘永铭说:“与陆礼部说好了一个月,杨掌柜克服一下。爷相信您还是有办法的!” 杨光禄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反正也是暂借不是花掉。” 叶长青急道:“一千八百两黄金呢!折成白银也有两万多两呢!” 刘永铭应道:“叶先生放心,诣岭先生他来不了!” “万一要是来了呢?不管他讲不讲经,他来看了热闹也算是来了吧?那您是给还是不给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给!当然给了!只要他来!” 叶长青语重心长得说:“六爷!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杨光禄轻轻得发出了一声笑声来。 叶长青听得笑声,不高兴得问:“光禄,你笑什么呀!世上总有一些料想不到之事!不能以臆想为实!” 杨光禄却对刘永铭问道:“叶先生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叶长青有些疑惑。 杨光禄道:“叶先生可知,那本尚书为何会出现在红杏楼?” “六爷与诣岭先生是朋友,他来红杏楼不稀奇!给六爷他的名刺也不稀奇!何况一本书呢!” 杨光禄摇了摇头笑道:“不管是名刺还是那本尚书,六爷想有就会有,不想有就没有。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叶长青愣了一下,心中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71章 三代履历 “您还没想明白呢?天下人只知诣岭先生之名,除了六爷外,何人可曾见亲眼过他?” 叶长青猛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您是说……” 杨光禄笑道:“六爷就是诣岭先生!那本尚书是六爷连夜在瑶姑娘的房中写的!瑶姑娘研的墨,我装订的。陆礼部来的时候,那墨迹还没干透呢!原本六爷是想做一点旧,但他知我早已不再做赝修旧,故而没有开口。” “阿!”叶长青认真得看着刘永铭。 杨光禄又说:“六爷虽以丑示人,却识周天之物。不管是番邦器皿还是先秦古物一眼能识,文章典故也是张嘴就来,叶先生之前就无所怀疑么?” 刘永铭解释道:“不是不与叶先生说。而是……先生是好学之人,我若是说了,您必定与那陆礼部一般,整日强要我写那些世人所未见之章节,催更愈急。故而未敢与先生说。” 叶长青瞪着双眼无言以对。 杨光禄笑着说道:“六爷就算在陆礼部面前说自己是诣岭先生,陆礼部也不会信的。天下除了诣岭先生,谁又能真的能宣讲出那些尚书来呢?他人见都没见过那几篇,何况是背诵出来!”火山文学 叶长青此时才说道:“那本尚书是六爷伪作?” 杨光禄摇了摇头说道:“是六爷现写的没错,但……依我看不像是伪作。就是不知道六爷从何处所得。” 刘永铭笑道:“我本就是文科生,背这点东西不在话下,至于原作嘛,呵呵,解释起来麻烦,我也就懒得说了。叶先生现在知道为什么爷我不怕诣岭先生来了吧!” 杨光禄与叶长青并不懂什么是文科生,但却听出了刘永铭的自信。 叶长青还是有一些担心,他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也得压一千八百多两黄金于白露亭,对周转不利!六爷不当为了我那点私事而费如此周章!” 刘永铭笑道:“若是三升黄金粒能再换一个叶先生这等高才辅佐于我,我当真愿意!” “六爷!”叶长青不爽得叫了一声。 杨掌柜问道:“哦?这其中还与叶先生有关?” 刘永铭笑道:“杨掌柜知道我开书局实为掩人耳目,实则是为了让奇川先生为我所用,为将来票号开设作准备,故而书局能不能挣钱反而是无所谓的。印春宫图是为了让陆预等人不起疑心,修儒典是为了投其所好。印会试卷合刊,则是因为叶先生之家事。” 杨光禄好奇得问道:“之前只听闻叶先生之母仇恶大富,却未知前事。可否告之?” “反正就那么一回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叶长青似乎不太愿意想起以前的往事。 刘永铭笑道:“叶先生不愿提起往来,还是由我来说吧。叶先生安坐。” 叶长青此时才安静下来,坐在了一边,叹了一声。 刘永铭说道:“叶先生其实并非洛阳人仕,祖上乃是齐国人,因口音近于豫西,故言是洛阳人。其父名曰叶连枝,乃是齐国齐福票号总号账房先生之一。“ 杨光禄对叶长青拱手道:“原是有家学渊源,难怪叶先生统筹之算如此之精!” 叶长青应道:“我自小虽耳濡目染,但事发之时我不过六七岁,并不通统筹。乃是家母令我学之,只言将来若回齐国再重操家父旧业,匿名以寻机洗冤报仇。” 杨光禄问道:“未曾见过令尊,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叶长青说:“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吧。那一年家父被齐福票号东家兼大掌柜田济楷所污告,言我父监守自盗,挪用白银三万余两。但我父并非出纳,乃是做账的财会,哪里能有此权。后来我得知,此是田济楷之子私挪银两,至使亏空。田济楷不愿叫他人知道自家儿子乃是家贼,故尔将罪名立于家父之下。” 杨光禄说:“齐国田家虽是世家,气量却是不大,且无远见。齐福票号虽大,但却走不出齐国去,甚至齐国都有人在流通晋阳票号与我汉国的经纬票号!即是冤屈,那官司最后应该不能将叶先生尊父如何吧?” 叶长青轻叹了一声说道:“田济楷买通了脏官,脏官将我与家慈困入牢中,又对家父施以重刑,家父担心我母子二人安危,又熬刑不过,只得招供。最后落得发配郑州城牢城营。” 杨光禄摇头说道:“脏官害人呀!” 叶长青继续说道:“家慈与我虽被放出,但家中之财早被抄走归于田家,我母子二人无生计可言。虽说家父有些朋友时常来救济一二,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家慈便卖了家中余当,携我去郑州寻找家父,希望见得一面后在当地讨一些生计,毕竟家父还是有一些小小的人脉的。但是……” “如何?”杨光禄关心得问。 叶长青说道:“牢城营中人说……家父发配到郑州牢城营中不到一月便染疫而亡,尸首已然火化……” 杨光禄感叹道:“发配充军,病死疫亡者十之三、四,此天数也。后来你们便到汉国洛阳来了?” 叶长青摇头说道:“家慈欲为家父洗冤,但齐国官府并不受理。此非怪也,无凭无证只以一纸诉状又如何能推翻已定之罪呢!若是翻案,还不知其中有多少核刑之人去官罢职。” 杨光禄问道:“后来呢?” “家母报仇心切,但已想了明白,先告脏官而后洗冤。但那脏官已因其它受贿之罪去官,伏案在逃!但那脏官未曾到案,我家之事亦不得洗冤。后家母探听得知,脏官可能逃到了汉国来了!” “哦!”杨光禄马上说道:“田氏为齐国世家,多有人在朝为官。近日来汉的齐国使者田曾波便就是出自田氏,为田济楷之旁亲也!即使那脏官归案于齐国,但以田家之势,怕此案也难翻。但那脏官若来汉国,那可就不一样了!六爷虽是散闲王爷,想来办那么一个玩意是易如反掌!” 叶长青十分无奈得说:“但也得能找得到他呀,我与家慈来到长安,多番寻找也未曾寻到。家慈以缝补为业供以养家,督我学业。我成人之后,虽有所学,却因无三代履历、无廪生具保不能科考,于路边练起字摊,生活也算是有了些着落。然事事不顺,家母因辛劳过度,突然中风……唉。万幸六爷化妆而来,试探之后聘为财会,方有我的一个生计。” 刘永铭说道:“叶先生之算义闻名一隅,故而一探。且你又至纯至孝,无不用之理。” 杨光禄问道:“会试试卷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说道:“我常说,银子多到了一定地步也就不是银子了。银子笼络不了人才。唯真心实意、推心置腹方可共处。所以叶先生家中冤事我常牵挂于心中,曾派人去过齐国打探过,却只打探回一封无属名之信回来。” “什么信?” 叶长青应道:“是那脏官写给同族堂兄之信。信中言,他已在汉国谋取了五品官位,让其堂兄多多帮忙照顾他留在齐国的妻儿。” 杨光禄眉头一皱,道:“五品官?不小呀!此人姓甚名谁?六爷一查便知!” 叶长青说:“那脏官名叫崔素,乃是清河崔氏旁支,爱财如命!但六爷查之……” “崔素?未曾听说过此名……”杨光禄也想不出有这么一号人。 “查无此人!”刘永铭说,“此人乃是齐国出逃脏官,以父皇嫉贪如仇之脾秉,绝无可能用之!他来汉国必定是改名换姓了!“ 杨光禄道:“叶先生长于术数,过目不忘,经义文章亦非泛泛,至今无有功名。非是叶先生无能,此皆因无三代履历所至,那崔素也必定敢写清于齐国之罚行!可料其必定向某地里长送贿而买了一户籍而改名换姓!具保亦是花银子所来!若找到那脏官,只这一桩弊案即可叫其吃尽苦头!若是将那书信拿出,说他一个里通外国也非是不可!” 刘永铭说:“无功名不得授官!且举人入仕,初授八品。最高不过五品知府,本朝还未有举人五品以上者。我料定那崔素来汉十余年,定是考过了科举,得了进士!” 杨光禄道:“那也用不着去找会试试卷吧,以六爷之能,招个五品官来见,又有何难?叫叶先生认一认也就是了。” 叶长青苦笑道:“所谓过目不忘乃是六爷褒益之词。那年我还年幼,如今早忘了仇人相貌了。之所以会有过不忘之事,其实是勉励自己凡事强记,不可再忘。其实我已认不得人了,家慈倒是认得,只是其卧病瘫痪在床,实不好出门,其亦不想见官。” 杨光禄点了点头,说道:“汉国科考并未规律字体,只要不是行草之字,字迹工整,无所谓魏、楷,有那份书信在,可比对字迹!” 刘永铭笑道:“正是!费这许多事,就是为了讨要到那些试卷一一比对。即可知是何许人也!” 第72章 陇西李氏 杨光禄笑道:“有六爷加持,此人现世指日可待了!” 叶长青却急道:“六爷!如今之要事,非是我家中事,而是这红杏楼……” 刘永铭手一摆,说道:“只要找到这对玉佩的另一块,瑶儿便能出来了。瑶儿在禁军里其实还有它事……其实瑶儿身世并不比二位难甚,那一段再说出来又得费几千上万字。日后再提吧,我自有安排。” 刘永铭说着指了指案面上的那块玉佩:“如今此事最急!” 叶长青瞟看了一眼说玉佩:“六爷知周天之事,识周天之物,哪还有您不知道来历的东西?” 刘永铭道:“它的来历大体上爷也清楚了,是太祖皇帝赏下的,父皇、秦王、豫王每人手上各一对。但这玩意到底还有多少?都在谁的手上?我是真不清楚。父皇一口咬定这就是秦王妃手上的一块,让我觉得有些诧异。” “哦?” “爷我少去皇叔豫王那里,并不清楚他那一对玉佩的情况。但我常偷入父皇的藏宝斋,就从来没见过父皇的那两块玉佩,也不见他戴在身上!且豫王也从未提起过玉佩之事,更未曾见他佩戴过!秦王一块在这里,另一块又在哪?” 叶长青道:“这块就是您从傅先生那里弄来的那块吧?皇上让您找寻另一块?” 刘永铭之前与叶长青说过皇帝让他找玉佩之事,所以叶长青才有此一问。 刘永铭点了点头。 叶长青说:“这玉佩定然还有别的来历!杨掌柜,你见识深远,精通古玩珍宝,对此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 杨光禄只看了一眼玉佩,便说道:“此为古玉所修。玉质上上品,非民间之物。做工为前朝周室之样,其它……不好说,不好说,看不出来别的来。” 杨光禄似乎想了到了什么,但又不太好说出口。 杨光禄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对玉石有所造诣者,长安城中还真有一人!且他必知此玉佩来历!” 刘永铭来了兴趣:“哦?何许人也?” 杨光禄认真得说道:“户部侍郎李裕,他可能知道。李裕是陇西李氏最杰出的一位!精通《礼》,对古玉、商鼎颇有些研究,之前没少在小生当铺里淘货,其眼力毒辣,与六爷您不相上下!” “你倒是提醒我了!” 杨光禄接着说道:“李侍郎是探花出身,但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打压世家豪族,李侍郎又是陇西李氏的,所以他一直不得其志。但他毕竟是个探花,博学多才、学识斐然,通《礼》经,听说太祖皇帝在朝政上虽不重用李侍郎,但有关礼制之事,亦常咨询于他。” 刘永铭答道:“这并不意外。我朝初定之时,许多礼教之事末有定数,李裕当时被太祖皇帝挂在太常寺任职,虽不让他有所实权,但还是可以以事咨之。我曾派瑶儿查过李裕的底,当时他还兼了内务府副总管。虽不必他在内务府做事,但凡皇帝所需之考究物件,他皆可参与考究!父皇登基以后,让李侍郎在内务府做了一些实事,李侍郎能力非凡,对账目之事十分精通,而后便调他去了户部。” 杨光禄补充道:“此人专爱收藏玉石!” “哦!”刘永铭喜出望外:“难怪你说李裕可能识得,原来还有些情由!又在内务府做过,又是精通玉石……” 刘永铭脸色一变,好似想到了什么。 “六爷您怎么了?” 刘永铭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块玉佩事关宫中密事,父皇不能当别人的面问这块玉佩之事。且不能单独召见李裕,因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陇西府宫、余二官的案子挂在了大理寺里。他要是单独诏见,朝臣们一定会乱想父皇是不是要保下李裕,谁知道那些见风使舵之人会在太子党与大爷党打架之时倒向哪一边。牵扯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父皇干脆就不单独诏见了!” 杨光禄与叶长青对朝政上的事情并不敢发表太多意见,所以没有说话。 但马上刘永铭就摇起了头来,说道:“我不能去找他!那糟老头子坏得很,他是想坑我!” “什么?”杨、叶二人听不太懂。 “你们没明白父皇的意思!太子党与大爷党如今僵持住了,想要破局就得找个人瞎捣乱,让这两拨人都冲着捣乱之人而去,两拨人关系缓和了一些以后,有些事就好商量了,无论他们争成什么样,结果一定是他们都可以接受的,不会死磕,这样就不会造成朝堂动荡了。” 叶长青说道:“如此说来,今日皇上让您上朝是……” “我要是这时候与李裕走得近了,太子党和大哥那边定是会以为我要拉拢李裕,以为我要参政!而且父皇那一边可能就顺势给我安排个六爷党出来!父皇鬼精着呢,他让我找玉佩时估计就已经想好了!反正我讹人拿手,天不怕地不怕的,能与两派人周旋很久,实在周旋不下去了,父皇找个借口把我请出朝堂,封个实实在在的王扔到封地去,也就完事了。” 叶长青急道:“所以六爷现在千万不能去见他!” “是呀……麻烦得很!我还是设个局,让别人找他问一问……唉,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儿子天天得防着老子坑自己,这还是一家人么!” 杨光禄也说道:“六爷去见了,也未必能与他搭上话。世家出身之子弟眼界都高,打心里就瞧不起六爷这样的纨绔,除非六爷您在他面前展露学识,但这样,您藏巧取势之策便会失效,其对您的防心也便会越重!他不老实说也就罢了,可能还会糊弄您。听六爷刚刚所说,这玉佩还事关宫中秘事,可大意不得呀!” 叶长青此时却笑道:“这个还真不用担心,且放一万个心!但凡在朝的儒官,没有一个会待见六爷的!小生敢保证,六爷要是亲自去找他,他嘴里铁定没一句实话!” 刘永铭哈哈笑道:“叶先生您也开始调笑我了!” 叶长青道:“此事还是小生为您出马问问吧。只是瑶姑娘没回来,探不到李侍郎的行程,您可以亲自去安排密探,然后小生与李侍郎来个巧遇,拿这块玉佩晃他的眼,这块玉从做工上就考古,他好奇一问我从何处所得,那小生就顺其自然得问他关于玉佩的来历!” 杨光禄摇头说道:“叶先生学识虽高,但毕竟只是白丁,而他是礼部侍郎。就算是有他相熟之人帮着引荐,他也末必会接你的话茬。官僚及世家子弟是这样的,身份摆这了。” 杨光禄自己就是弘农杨氏出身,对世家大族的子弟还是比较了解的。 叶长青觉得杨光禄所说在理,正低头想事之理,刘永铭突然一拍桌子说道:“去瑶儿房中将百宝柜上的一个檀木印章盒拿来!” 叶长青应了一声,走出了雅间。 叶长青并没有指使红杏楼里的他人去取物件,因为珏瑶姑娘的房里不是谁都能去得的,所以叶长青只得自己亲自去取。 没过一会儿,叶长青便拿着一个小盒子回到了雅间来。 “六爷,拿来了。”叶长青说着将小盒子放在刘永铭身前的案上。 刘永铭将盒子打开,两枚晶莹剔透,发着黄色亮的石头出现在叶长青的眼前。 “这是……”叶长青不认得这种玉石。 刘永铭笑道:“元宵之前,爷我不是想为众掌柜备些元宵之礼么?因此淘弄了一些东西,包括此物。因其难得,存了些私心未送给你们其中一位。叶先生,您要是不识,可与李裕说不上话呀!杨掌柜,你于古玩之见识不在我之下,可知此为何物?” 杨光禄笑道:“此物非玉,乃为石也,名曰寿山黄田石,只产于闽东福州之地。其洁净如玉,柔而易攻,乃篆刻制章之极品也!李侍郎对玉器有所研究,必定能识得此物!且其人探花出身,对书画篆刻也颇有心得,有此物必能与李侍郎对上话!” 刘永铭说:“本月三十,礼部陆预会在紫烟轩请李裕吃饭,我与陆礼部说好了,饭钱免了,菜单也由我们来定。而你呢,约上内务府的一众管事一同吃饭,爷我有要事要与他们说,就安排在陆预隔壁一间雅间。”火山文学 “内务府?”叶长青心疑了一下。 刘永铭笑道:“下朝以后,父皇诏见了我,将内务府从五哥那里转交给我了!” “这是好事呀!宫中采买甚多,我们又可多一笔进项了!六爷若要成事,宫中之消息必要灵通,您管上内务府,将来也好沟通里外!原来六爷您早有安排了呀!” “也是赶巧了。因为国库不足,别说是拔款了,礼部今年的预算,户部还完全审计核定下来呢。陆预是想请他吃饭,套套口风,看看什么时候能下来。官场上这种事不新鲜。但陆预是清流,向来廉洁,手上原本也没有多少银子,不太愿意花几十两银子在这等高档饭局上面。” 第73章 无本买卖 刘永铭接着说:“正好,爷我有事求他,就是弄会试试卷之事,他就借这个机会,让爷我帮他安排一场免费的饭局。” 叶长青笑道:“合适,很合适,您也不缺这点小钱。听说李侍郎曾在内务府做过事,在内务府里有些旧相识。介时席间,您以此物赏我,我以此物为显摆。必有内务府中人想要求证此物之优劣,小生便求其间与李侍郎相熟之人为我引见。我再将这块玉佩戴在身上,李侍郎若对这块玉佩无有兴趣,我便拿出来问他。若是他看见了,问起来,那我就顺坡下驴了!” “可别太刻意了!” “放心,六爷目的必不会被他人所疑!” “呵呵,你为人正直,不似我这般诡诈,你可不太会说谎呀!但此事爷信得过你,你就这么办吧!”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传来一个护院的声音:“叶先生,外面有个和尚想求见六爷。身上捆着绳子,背着荆条。” 刘永铭与叶长青、杨光禄互望了一眼。 叶长青笑道:“六爷,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来负荆请罪来了?” 杨光禄也笑道:“不会是大慈恩寺的和尚吧?听说六爷您将大慈寺地宫给刨了?要真是这样,他们还倒过来负荆请罪?” 刘永铭笑道:“是步青云,你别招惹他,别看他是个和尚,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请他进来吧,本王有好些事情跟他聊聊。” 杨光禄见刘永铭有事要办,连忙说道:“那我便去为六爷安排那些黄金了!” 叶长青也说道:“六爷接手了内务府,好一些生意上的东西都得准备对接了,小生也得忙去了。” 刘永铭连忙说道:“叶先生安排的时候内务府那一席要大鱼大肉,上的菜油水要多!至于陆预那一桌,就上江淮菜!关中的菜一个也别上!” “嗯?”叶长青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就想明白了。 他说:“李侍郎是世家出身,关中菜摆不上台面。且陆礼部是江南人,做江淮菜他也吃得习惯,还能给他人介绍菜品,以增加话题,那他的事情也就更好办成!” “聪明!去吧。” 叶长青应了一声之后,便与杨光禄一起离开了雅间。 没一会儿,一个粗壮的光头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如护院形容的那样,汉子光着膀子,身上还绑着绳子,背后背着一大捆的荆条,荆条上的倒刺将他的背后刮出了一条条的小血条来。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步青云,步青云一见到刘永铭,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刘永铭笑道:“起来吧,本王不喜欢别人跪着,更不喜欢腿软的人。你要是那种人,趁早滚蛋,别惹本王不高兴。”火山文学 步青云一听,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欣喜得说:“六爷收下我了?” 刘永铭笑道:“先把绳子解了,把后背的东西卸了,本王看着难受。” 步青云哈哈一乐,双手一挣,那并不细的绳子一下子被他挣断了,绑在身上的荆条也落了一地。 步青云的肩头可还带着伤呢,能使出如此力道,可见步青云的功夫不俗。 刘永铭笑道:“有膀子力气呀!你叫步青云?” “是,家里老头给取的名,说是可以直上青云。以后我就跟着六爷干了!六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读过书吗?” “跟乡里的教书先生习过蒙学,识得几个字。” “你是哪里人。” “我们都是商洛县人,数年前一场瘟疫席卷商洛,死者不计其数。得亏六爷派罗仁轨罗掌柜相助,要不然我们……” “行了。本王做这等事就没有想过让别人报答什么。二十年前就已经爆发过一场了,那一年又来了一次瘟疫。本王只是好奇这瘟疫为何只找商洛县,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做做药材生意,再顺道救治一下你们,仅此而已。你们即是商洛人如何到长安城来了?” 自己说出来的功德并不是功德,希望别人说出自己的功德,那也不是功德。 但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只要是真心为了做好事,即是功德。 步青云应道:“那场灾疫过后,乡里死了不少人,许多老人都没熬过去,连青壮都没剩几个了。一些妇儒与小孩守着那几亩薄田,加上天时不利,迟早要饿死。于是我们几个青壮便结伙凑了一些盘缠,想到长安城来投奔罗掌柜赚些银子好拿回去给乡亲,谁知道罗掌柜去西域送镖了,只留下几个管事,那些管事听到我们是从原疫灾区过来的,根本不愿收我们。我们当时想等罗掌柜回来,只要能见到罗掌柜,跟他说一说,应该可以的。” 刘永铭问道:“你们后来是怎么跟他说的?” 步青云苦着脸说道:“哪里见得着他人呀!我们只在长安城呆了几天就将银子花光了!谁知道长安城的东西会那么贵!” 步青云不好意思得看了刘永铭一眼,低着头说道:“没有办法,我们……我们就抢了别人的东西,为了不连累乡亲,不往南回,直往北跑了。后来才知道府官根本没查到我们是哪里人。” “往北跑?去了榆林府?” “不是,没那么远,只是往延安府而去了。当时我们合计着反正都这样了,干脆就做起了没本的买卖,弄得了银子就托人捎带回去。我们也知道官府总有一天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所以……所以一直也没敢回去,更不敢跟乡亲们说我们在做什么。” 刘永铭又问:“你们是不是在枯木禅师那里提起过罗掌柜?” “这我就不清楚了,枯木禅师那里都是我大哥去沟通的。我想……应该是说了些什么吧,要不然不至于会困禁枯木禅师。”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本王说的是枯木禅师被胁迫之前!他应该一早知道你们的身份。” 步青云想了想,说:“您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奇怪起来。我们进大慈恩寺的身凭都是假的。寺里僧人好像看出来些什么了。但枯木禅师却将我们留了下来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轻声笑了一下,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呵呵,那本王就想通了,枯木禅师这人可不简单呀!他应该是想将你们收为他的手下!他很需要你们这类人。但却没想到最后却被你们钳制了。对了,你知道罗掌柜之前事么?” “知道呀!他原是楚国那边的强盗,后过境来了汉国。”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陇西李家的李且是汉国最大的盐商,他有一批从榆林过来的盐经过延安府时被强匪抢了。” “阿?谁这么不开眼,敢抢李且的东西?” 步青云应道:“就是罗掌柜以前的那些同伙。他们刚来汉国不久,不知道陇西李家的厉害。抢了东西以后就想找一个中间人,让中间人去找原主,让原主花银子再赎回去。李且哪里是善茬,他一转身就去找了在朝廷里当大官的一个李家人,叫李裕。想借着关系想让征北大营发点兵卒将那伙人给灭了。不知道为什么李裕没理他。” 刘永铭笑道:“那是因为当时陇西新来了一个叫余讽的知府,上疏了一份关于陇西李家在地方上有所不法的奏折。李裕要是动用自己朝中的关系去摆平这件事情,就坐实了李家之势可通天的罪过。李裕宁可让李家受点损失,也不想让李家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步青云说:“小人不懂这些,只知道剿匪之事没成。李且货被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也在走商队的罗掌柜听说以后,就主动帮李且与强匪调解,做了中间人。他一边劝李且不要动朝廷的关系让事情复杂,省得结怨太深。一边让匪徒把价放低,不要漫天要价,且保证以后不再劫李家的货。” “这事罗掌柜可一点都没跟本王说起。也是,这些个杂事我也从不过问。后来呢?” “李且花了不到两千两的银子算是将盐赎回来了。强匪们也买了罗掌柜的面子不再抢李家的货。李且以为罗掌柜是因为李家的声望与同是走货的行商同行所以才帮忙,但我们道上的人知道,除非是与强匪有关系,要不然不会去做中间人。毕竟朝廷最终都是要剿匪的,中间人将来难免被抓去问话,就算没被牵连进去,也得被某些脏官敲走一笔银子!” 刘永铭呵呵一笑,说道:“不到两千两?虽说现在的盐价不便宜,一斤盐市价近一百文,一担在十两以上。但一支陆路的运盐队一次能运多少盐货?两百担?呵呵,不会有这么多!他的一支盐货值不了两千两!所以,其中一定是夹带了私盐!这是盗匪在讹那李且呢!李且怕被官府所知,所以才给了银子!” 步青云并不清楚盐商的那些勾当,不好插嘴,更不好评价。 第74章 周朝库银 “你接着说,接着说。” 步青云接着说道:“后来我问当地道上的朋友,这才知道,罗掌柜以前与劫匪有旧!在楚国时就是一伙的!罗掌柜以前也做的打家劫舍的活!不过,也就是延安府那几伙人知道罢了,别人并不知情。”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你很好。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回老家做生意去吧。” “什、什么?” 刘永铭想了想,又道:“是呀,一百两太少了,救了本王一条命就只值一百两,那且不显得我自己很贱么?但是你身上要是有太多银子的话,回到乡里保不齐就得因为银子出点什么变故来。就一千两吧!去账房领银子去吧!” 步青云一听,急道:“六爷!小人不是冲着您的银子来的!” 刘永铭笑道:“本王知道。你是条汉子,银子对你来说就是粪土,但本王能给的,也就只有银子了。” 步青云连忙说道:“小人只愿留在六爷身边为六爷牵马坠蹬,以报往日之恩!” 刘永铭打量了一下步青云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商洛府商洛县人士,刚刚说过呀。” “说实话。” “这是实话!” 刘永铭摇了摇头,又道:“去吧,领银子去吧。” 步青云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六爷何故疑我?小人的命是六爷给的,六爷若是不要,小人这条命就马上还给六爷!” “要死出去死,别脏了本王的一块地。” “六爷!”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回去与父皇说一声,没必要派人到我身边来。他的差事,我会全心全意得帮他办好的!他派人来只会制肘于我!”火山文学 “小人听不懂!六爷,我……” 刘永铭说:“父皇之所以会让宋宪掌管枢密司不只是因为宋宪聪明,也不只是因为他的忠诚。更多的是因为宋宪的心狠手辣!别看他一副儒官模样,他的手段说出来,是真的令人发指!当本王听傅远山说是宋宪杀了当年秦府主簿王文召的时候,本王想都不想就信了。如果你不是父皇的人,宋宪为了保守一些秘密,不会让你再出现在长安城的!” 步青云一下子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永铭又道:“如果我说的没错,大慈恩寺里的那伙野和尚是秦王世子的人吧!” “六爷,您……您好像都知道了……”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说出来不值一提呀。大周朝库银之事民间的确是有传闻,但没人能说得清楚怎么回事。如果有人处心机虑得想得到它,并且进行了周密的计划,还付诸实行,只能说明,他的手上真的是有一些线索的!而能得到前朝库银线索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步青云没有答应,只是听着刘永铭说话。 刘永铭接着说道:“一类是周室后裔,他们一定知道点什么。另一类就是本朝宗室了,本朝是有皇子观政的传统的。当然,除了要能接触到当年宫里的一些档案,还要有人手进行行动。那些记事的文官就算是知道了,也组织不起人来,用别人他们自己也不放心,毕竟真要是找到了,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财富。” “六爷说得是。” “而当年的档案,连本王都没见到过!但本王相信当年善于理政的秦王一定能见得到!如果他有心将此线索留给他的后人呢?周室后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而最近传进本王耳朵里的全是关于秦王后人之事。所以本王就猜那伙野和尚会不会就是受秦王后人指派的呢?” 步青云认真得听着。 刘永铭又说:“如果是秦王世子所为,那父皇一定会有所留意吧?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你嘴里套点什么东西出来吧?至少先关上一个月,不管你说的有用没用,能让你说多少就说多少。但你却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宋宪还有意得将你往本王这里塞!” 步青云听完一个头便磕到了地上。 刘永铭又说:“如果宋宪一早就知道你在那伙野和尚那里,大慈恩寺里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呵呵。让本王猜猜是怎么一回事吧!” “六爷明鉴。” 刘永铭说道:“父皇应该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秦王世子出现了。因为事关秦王,他不想让宋宪知道,所以就亲自指派了人去打探。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但你没能见到秦王世子,因为你现在只是他们的外围。而且这些事宋宪是不知道的。后来薛西垣来到长安城,在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本王与宋宪决定去大慈恩寺,正好撞见了你!” “大体上……是这样。” 刘永铭接着说:“大慈恩寺的事情被我与宋宪撞见了,你应该怎么办呢?若是杀了我,怕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你只有大力得保下我来!昨日事情过后,你被宋宪带走问话。因为被官府询问过,你知道就算是回去了,秦王后人也不可能会让你见到他,更不会相信你,于是你干脆就什么都向宋宪说了。” “是,六爷说的都对。” “宋宪将你所说的话都报到了父皇那里去,父皇不想让宋宪知道太多关于秦王世子的内情,又想第一时间知道秦王世子之事,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还对你有所好感,所以父皇就想将你派到我的身边来。但还得经过宋宪一手,所以宋宪才会在宣政殿门口将我拦下来,将你硬塞给我!” “小人该死!”步青云说着,又一个头重重得磕到了地上。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回去吧,与皇上说一声,你的身份被我识破了,他不会为难你的。原本我不应该说破你身份的,说破了你的身份,即是不愿意将你留在身边。若是别人一定会被父皇更加猜忌。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在朝里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没有可以被猜忌的地方。最坏也就只是这样了。” “小人该死,让六爷为难了。” “你回去以后就说我是真生气了,觉得父皇不信任我了。玉佩之事及内务府之事我会帮他办好,但以后也别再找我做这样的事情了。这让我怎么想?就不怕我想歪了?亲情就此断送?再发生皇叔秦王那样的事情来?唉……去吧。” 步青云没有离开,他又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他说道:“六爷说的全都对,但小人没有对您说谎!小人真是商洛县人士,当年的确是受了您的恩惠,若不是您,我们乡一个人都活不下来!我在北方落草以后,时时刻刻都想着答报您的恩情,有一次来了一个自称叫刘永铿的人,还宣称自己是秦王世子,招募我们一同举大事。” “嗯?” “他要举事,最后难免杀进长安城来危及六爷。他若不成功,我跟随他最后也难免一死,且死得不值!我心里虽然十万个不愿意,但那也没有办法,我族兄已答应了刘永铿。当时我们山寨有个趟子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族兄弄死了,我便自告奋勇,先充当趟子,这样就可以在山下自由活动了,于是我便秘密得联系了官府。” 刘永铭眉头一皱,说道:“不可能,官府里人多眼杂,你若是真联系了官府,现在朝里的人都应该知道秦王之后的事情了!” “小人有些词不达意,小人联系的其实是征北大营里的一个司马。不过对于小人来说都是官府,没有什么区别。” “为何不找当地的官府而跑去找军旅?” “因为地方官实在是太小,他们层层上报上去,必然是会有泄密的。秦王之后在招募我们的时候曾说他在朝中有眼线,虽然小人不知道真假,但还是要防一手。军旅与地方官不同,他们的快报可以直达皇上的跟前,且当时那位司马一直在执行剿匪之事,所以我便去找他了。” “后来呢?” “他将我引荐到了征北将军师无疾那里,我与师元帅说了关于秦王之后的事情。师元帅让我不要与别人说,回去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师元帅突然派人来联系我,让我去见他,我到征北大营以后没见到师元帅,只见到了那个司马,司马让我见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交待了我很多事情。” “然后你就成为了皇上的密探了?” “是的!” “既然是这样,你应该给皇上送了不少的关于秦王世子的消息吧?” 步青云羞愧得说:“说来羞愧,自从刘永铿将我们收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来传话、传信的一直都只是他身边的亲信。” “就是大慈恩寺里留在枯木禅师房里的那个人吧!” “一切都瞒不过六爷!” “行了,本王全都知道了!去吧,别忘了去领银子。” “小人不要银子。银子对小人来说没有意义。六爷不收下我,皇上用不着我,一同出来的兄弟们也都已经死绝了,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 第75章 做脏活 步青云坚定得继续说道:“做人当有始有终,我会将今日之事报于皇上,终皇上之事。然后自我了断,将这条您施舍给小人的命还给您!” 步青云说完,又冲着刘永铭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得走了。 刘永铭没有挽留只是看着他离去。 ………………… 步青云离开了红杏楼之后,便进去了皇宫。 自上一次宋宪汇报了步青云之事以后,皇帝就赏下了一块腰牌给他。 可是这才半天的时候,那块进宫的腰牌就被收回去了。 换言之,从此之后他再也进不到宫里了。 元宵已过,天气也渐渐得转暖,阳光也日渐明媚了起来。 刚从皇宫门口走出来的步青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但这种明媚的阳光对于步青云来说却显得十分刺眼。 步青云双眼猛眨了两下,马上将头低了下来。 跟随在步青云身后的一位禁军侍卫问道:“你现在哪里去?” 步青云没有回头,他应道:“道理我都懂,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唯一遗憾的是没当面与皇上交待清楚,也不知道你们转述的会不会有误。” “别说是你小小的一个小番了,就算是朝廷命官想要见到皇上那也是不容易的!不过有一点你放心,一个字都不会差你的,更不会有人敢吞字眼。” “那就好。我曾对六爷说过,要将这条命还给他。可否借你的刀一用!” 禁军侍卫想了想,说道:“这里是宫门口。死在这里不好看。” 步青云笑了笑说:“死在别的地方就没有人帮我收尸了,还是死在这里得好!回头六爷听说了,他必知是我,也不算我失信了。而且你就不怕夜长梦多?不怕我走着走着就不想死了?” 禁军想了想,将腰中的佩刀抽了出来,递上前去。 步青云反手接过递上来的制式刀具,将刀锋对准了腹下。 由于喉部喉结以及相关组织的阻挡,再加上天生对死亡的恐惧,抹脖子的成功率真的很低,而且不现实。 所以从古自今从来都不会选择抹脖子,或是毒药、割脉、自缢、投水、剖腹等等 步青云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脸上的青筋都绽了起来。 刀锋抵在腹部,刀柄被紧紧得握在手中,步青云心一横,刀子破开了皮肉。 可那钢刀只是破开了皮,还未入腹,一只大手便紧紧得抓在了步青云的手腕之上,步青云如何也无法再往里而去。 没等步青云看过去,那侍卫已经叫出声来:“六爷!您怎么来了?” 刘永铭紧紧得抓着步青云的手,说道:“爷我想了想,觉得手上还是差一个帮做脏活之人,所以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如果还没死,就先帮本王处理几件事。” 步青云有气无力得说道:“六、六爷……” 刀锋其实也只是破开了皮肉,还没有伤到要害处,但步青云的身体已渐渐感到了不适。 步青云手一松,那刀柄彻底得落入了刘永铭的控制之下。 刘永铭将那柄刀抽了出来。 几丝血将步青云的衣裳染红,步青云无力得蹲到了地面之上。 刘永铭对侍卫说道:“回去将这里的事情与父皇说一下,这个人暂时不必死了,我先用着。” 禁军侍卫苦着脸说道:“可是……可是皇上那里……” “父皇若是执意,你就再来找我,爷亲手杀他就是了。” 刘永铭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两颗金豆扔了过去,又道:“还不快走。” 禁军侍卫接过金豆,看了看地上蹲着的步青云,说道:“六爷,那个……刀。” 刘永铭将刀一递,禁军侍卫收了刀这才向刘永铭拱了拱手,离开而去。 禁军侍卫不是因为金豆才放过步青云,拿金豆是为了不让刘永铭生气。 放过步青云是因为刘永铭做了主,他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如实回去禀报。 刘永铭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也一同蹲了下来,说道:“答应你的一千两银票你还没收下呢!” “六爷,我……” 刘永铭将那一千两银票塞进了步青云的怀中。 “整一件像样的衣服穿,我的门人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爷丢不起这个人!花点银子先治治伤,伤好一些以后来红杏楼找我,有事让你去办!我不是一个会体恤别人之人,别说什么伤重来不了,那是你的事情!” 步青云捂着伤口说道:“小人无碍……小人一定到!只是皇上……” “父皇收了你腰牌了吧?呵呵,他已经不会再用你了。且他知道你跟随了我,就不会再想着再要你的命,毕竟他也是要我去查秦王世子的,反正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是你了。” “六爷放心,如果皇上问起您的私密,小人便死在皇上面前,决不向他透露您的任何事情。” “你要真这么做了,怕我就得跟你一起去死了。皇上那里问什么,你自己心里当有点数,知道怎么回答。其实也没关系了,有这档子事,他会觉得你已经被我用人情买通了!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实话。他不会信你的,且你也得能见得着他呀。” 刘永铭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得走了。 ………………… 禁军里官职最大的是禁军统领,下属十二个禁军副统领。 每个副统领领一营三千人的禁军,一共是三万六千人。 禁军大营有四个。 一个在长安城外北面,里面驻有五营人马,用于调休与训练。 九仙门以西的右军大营里驻守着三营人马,担负内宫守卫职能。 大和门以东的左军夹城里也驻守着三营人马,担负外宫守卫职能。 最后一营人马守卫在大明宫北面玄武门以北、重玄门以南的夹城里。 现在在夹城里当职的正是抄了刘永铭红杏楼的禁军侍卫副统领于沧楚。 于沧楚长着一张方正脸,他浓眉大眼,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气。 只是现在他的眉宇之间却透着许多的惆怅。 于沧楚一个人坐在值守房内的将军椅上发出了一声叹息。 正此时,刘永铭大呼小叫、骂骂咧咧得就闯了进来:“于沧楚,你*****,你什么意思,” 于沧楚听得动静连忙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他好似知道刘永铭要来一样,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 刘永铭走到于沧楚身边时,于沧禁主动得将自己的将军椅位置让了出来。 刘永铭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将军椅上,生气得看着于沧楚。 “六爷,您怎么来了?听说昨日您上朝去了?” “昨日是昨日,上朝归上朝,别在这里扯别的!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 “我……” “你什么你!之前你派人来找我,说是父皇要查抄红杏楼,这事我谢谢你。但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我要是真有所防备,宋宪与父皇那里一定能查觉到什么,那样就等于把你给卖了。为了你,爷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跟手下人提起。没有防备之下红杏楼损失了多少你知道么?做青楼其实就赚个元宵、中秋两节,年后一万多两银子的营收被父皇收缴,别说还我了,父皇连提都没提!” “六爷……我……” “你说,爷对你如何?” 于沧楚赶忙说道:“六爷知遇之恩不敢相忘。当初若不是六爷,我也不会有今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这才向您通风,以报当年之恩。” 刘永铭越听越气:“爷需要你报恩么?你胆子可是真大!随便派个人来找我就敢说这事。万一那人口风不紧泄露出去,那可就是欺君王、泄天机的罪名。你灭族,我圈禁,谁都不得好!” “我……我知罪了。” “你还知罪?你知什么知呀,你明知瑶儿是本王的摇钱树,你愣是把人给我扣了!但凡你还念点旧情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沧楚连忙打断刘永铭的话,说道:“六爷!六爷!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那你得跟爷好好得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沧楚为难了一下,说:“宋侍郎是传了皇上的口谕,也放了那些姑娘,但……六爷,您别为难我了!你知道的,口谕里虽然没说扣下珏瑶姑娘,但宋侍郎和皇上就是那意思!” “说清楚了,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宋宪的意思?或者是你的意思?” “六爷……” 于沧楚的脸色越发得难看起来,但却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他只得说道:“六爷,您开个价吧?” “开价?开什么价?” 于沧楚不好意思得说:“我……我要给珏瑶姑娘赎身,您看看……” “赎身?你意思是要把本王最值钱的长安第一名伎买走?你付得起这笔钱么?瑶儿十三岁进我红杏,到现在五年了。知道本王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吗?不算伙食,不算给她派的丫鬟佣人,就说那琴师一个月就得要走三两八,画师一个月就三两六呀!就为了教她一个人!” 第76章 审案老手 古代杂役、内仆一类的人只包吃住,一般是不给钱的。就算是包吃住的长工一个月也才七、八钱。 高级一些的如厨子、厨娘等等包吃住情况下也才给一两。 做苦力活的泥瓦匠、木工、石工这类人会多一些,在不包吃住的情况下,做一个月的零活能赚到一两四、五钱的样子。 若是读书人任职给的还会更多一些,一个月二两上下。 能出到二两以上的都是一些一般人不愿意去的特别的场合,刘永铭给出三两六、三两八其实都算是蓝领级别的高工资了。 刘永铭又道:“这么一算,前前后后光这二人就花了我四百四十四两!为了让她学好琴,我跟乌山先生买下了一本琴谱,花了一千四百两!再细算一下伙食一天三顿,茶水……” “六爷您……您直接作个价,我诚心赎。” “八万两!” “什、什么?” “少了珏瑶姑娘,我一个月得少赚多少钱你知道么?赔我三年她的营收不过份吧?就这八万两还是看在你我交情还算不错的份上呢!这要是别人看到我出这价,心里都得乐开了花了!换作是别人,我只一口回绝,连价都不可能开!你出去问问,瑶儿值不值这身价!弄得好像本王讹你似的” 刘永铭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于沧楚苦着脸说道:“六爷,这……我……我是付不起……” 刘永铭白了于沧楚一眼,说道:“既然知道付不起就把自己的裤腰带扎紧一些,别动这歪心思。就算是馋女人了,花点银子到哪个暗门子里嫖一夜也就完事了,再不行花个三四十两去哪个青楼买个回去做小妾,别惦记本王的摇钱树!” 于沧楚两眼一瞪,急道:“六爷,我可不是那种人!这、这……唉,与六爷您直说了吧,那珏瑶姑娘我越看越觉得眼熟,我要是没认错人,她应该就是荆……” “是谁?” 刘永铭抢先一问,那于沧楚却突然顿了顿舌头,将话头咽了下去。 于沧楚只好言道:“六爷,您就把珏瑶姑娘给我吧。您放心,我不会为难她,我会当她是我女儿一般得养着。” “皇叔豫王也曾这么跟本王说过,本王都没舍得给!她是爷的摇钱树,对她是百般顺从,我对父皇都没尽那份心呢!” “那……那我就放心了。” 刘永铭一听,将二郎腿给放了一下,十分不高兴得说:“你放心?我可不放心!瑶儿要是在你这里受了点委屈……” “您拿我是问!” 刘永铭见于沧楚如此认真,笑了起来:“行了,我也不为难你,帮我一件事,算是给爷我认错道歉吧。” “六爷您说。” 刘永铭压了压音量说道:“过几天父皇会将内务府交给本王来做……” 刘永铭话还没有说完,于沧楚便抢着说道:“听说了。六爷放心,您的东西,我们绝不会随意盘查!” 刘永铭白了于沧楚一眼说道:“你这抢话头的习惯是真不好!让我将话说完呀!” “您说。” “不是让你宽容,是要你加大盘查。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你我都吃不起父皇的盛怒!” “六爷这话是何意,我……我听不太懂,您的东西谁敢查你的!守门的那些小崽子,有几个没拿过您随手扔的赏!” 刘永铭气道:“五哥被我抢了生意,他能就此罢休?他要是使手段,让内务府旧人给往宫里送货的车里塞点违禁的东西进去,那我还说得清么?”火山文学 于沧楚摇了摇头说道:“六爷,您太高看五爷了。五爷好争无衡,他与您会斗一些气,但他做事坚持不下来,可能您接手内务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停了,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刘永铭气道:“真要我往明白了说?元宵节那天夜里……” 于沧楚又一次打断刘永铭的话,紧张得问道:“六爷您知道了?” 刘永铭说:“若不是我,大哥他早就毒发身亡了!当时父皇是让你拿下的那个小婢?” “是!人是我拿的,也是我审的,她供认不讳,什么都说了!说是……” 于沧楚看了看“帐”外,见得外面并无他人走动,这才说道:“说是秦王世子的人!” “怎么可能!我这人嘴贱,你要说有人想杀我还倒有些可能,杀大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时候就有两种可能了!” “嗯?” “一种是那小婢为的就是陷害秦王世子,虽然不知道别的前因,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日后也不会再做别的什么事情出来。第二种情况是她下毒下错了!她的主子想害的其实是别人!换言之,她主子可能还会有所行动!” 于沧楚惊了一下,说道:“要是有别的行动就得弄点兵器、毒药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进宫。所以必须要加紧盘查!” “对咯!那小婢毒药是怎么带进宫里说了吗?” “这个……” “父皇也真的是,你一禁军逼统领,又不是刑部谷从秋那等审案老手,你能审出什么来呀?那小婢呢?” “哦,昨日晚间被兵部宋侍郎带走了。” “人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 刘永铭沉思了一下,说道:“那种人爷我一般称之为死士,想来也审不出什么来了。但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我这就命那些崽子们加禁盘查,就算是您的东西也不放过!” “要是盘查到什么东西或是有别的发现,记得打发人告诉我一声!父皇那里你不必隐瞒,把今日的事情跟他说了也就是了!但你给我传消息的事情就别跟他说了。” “是!末将心中有数。”于沧楚应了一声。 “末什么将呀,让别人听去了,还真以为你成了我的人呢!” 正此时门外一个传令兵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副统领,内宫御前的卓侍中来了,说是找六爷!” 刘永铭一愣,问道:“已经下朝了么?他怎么找这来了?知道什么事情吗?” “说是皇上宣您。是有人看到您进宫了,知道您来了这里。” 刘永铭气道:“一刻都不让我闲在!我正向于副统领借战马骑骑,好练练身子板呢!现在只好改日了。” 刘永铭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向外而去。 ………………… 延英殿之内。 皇帝刘塬坐在御案前处理着奏疏。 身边的侍中、宫人都被清了出去。 但刘永铭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响得站着。 “怎么?没有话说?” 刘永铭不爽得说道:“您都把人安插到了儿臣身边了,儿臣还能说些什么?” 刘塬呵得笑了一声出来:“你倒是聪明,一眼就识破了。就当作朕在试探你,看看你能不能胜任吧。” 刘永铭不爽得说道:“父皇,这事我真不想管了!您还是交给大哥去做吧!” 皇帝刘塬将手头的笔架在了笔架之上,才说道:“就他那心眼,处理不了这事!之前关于内务府的那番话朕很受用!说说吧,这案子你想怎么查起,看看朕这里有什么可以协助你的。” 刘永铭生气得说道:“不高兴,不想做。而且现在也必要有什么动作。” “嗯?什么意思?” “就是等时间。” “等?你自被困地宫之后就没见过枯木禅师吧?你不去他那里找点什么线索?宋宪说那枯木禅师就是当年的赵谦!朕御极前曾与赵谦有一面之缘,却已记不清他相貌却不想即就是他!” “惦记个女人都比惦记他来得强!他要是知道秦王后人在哪,还用得着着急着找薛神医么?审训他也审不出什么来呀,而且您要是抓了他怎么对外说?您有证据证明他私德有问题?还是直接告诉世人他是秦王府旧人,您要翻出来再算算当年的旧账?” 刘塬一愣。 刘永铭又道:“挟持枯木禅师的那些野和尚可就是秦王之后的人!他若是早早表明身份,野和尚们也就不会困着他了!可见枯木禅师就没说自己以前的身份!或是枯木禅师真的看破了红尘,反正现在枯木禅师跟秦王之后不是一伙的!现在放他一马比抓他要来得强!他是认识傅远山的,他若是安然无恙,那傅远山是不是就会觉得您宽宏大量了呢?” “有理!” 刘永铭又道:“秦王之后若是来找他们,他们也许会给些庇护,但绝不可能与其一同起事。不管是枯木禅师还是傅远山,他们都是知德知礼的读书人,面对您的既往不咎,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再者而言,野和尚挖了地宫之后并没有离开,这又是为什么?” “嗯?”皇帝刘塬也感觉到了一些疑惑。 刘永铭说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等秦王之后亲自来看!要不然那个吞毒丸的也早已经走了!换句话说,秦王之后根本没在长安城!” 刘塬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薛西垣在红杏楼里等的人就是秦王之后,但其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没能来!” 第77章 两万盐引 “不可能!薛西垣如果知道秦王之后的一丝丝消息又何必将玉佩交给傅远山呢?等见了面以后带傅远山来就行了,何必在交了玉佩之后再去等人?” “你意思是说,薛西垣在红杏楼里等的人并不是秦王之后?” “铁定不是呀!根据儿臣与宋宪之前的分析,薛西垣应该很早之前就与秦王之后失散了。而且找薛西垣根本就不难!儿臣动动脑子也就能将他请出来了。但请他出来做什么?打草惊蛇让秦王之后更加小心?还是让傅远山、枯木禅师等人与朝廷加深芥蒂?还只是跟他薛神医要点壮阳药?” 刘塬并不在意刘永铭的话里调侃的意味,但他还有一些想不通。 刘永铭又道:“儿臣与宋宪一早就料定枯木禅师是秦王府旧人,去大慈恩寺只是想探探枯木禅师的想法,为防其行凶才安排的暗哨。但去了以后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枯木禅师要是想见秦王之后,那他早就表露身份了!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儿臣还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刘塬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反正秦王之后人也还没到长安城,那就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他到了长安、有所行动了再说?” “是。” 皇帝刘塬又问道:“你觉得他还会再去大慈恩寺么?” “不会!听步青云说,这个人十分谨慎,除了第一次见步青云大哥之外,拉陇了那些山匪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大慈恩寺一出事,他一定能想得到朝廷这里一定会去盘查,所以他一定不会现身!但是他也一定很想进地宫里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刘塬说道:“他一定会派一名心腹去看看?” “也不会,那个吞毒丸的就是他心腹。没必要再派一个来,要是地宫里有什么线索,之前就应该已经告诉他了。那心腹也更没必要等他来!宋宪当时就想明白了!他觉得在我面前抖机灵是个很蠢的事情,于是他才说建舍利塔之事!” 刘塬说道:“建舍利塔必然是要移舍利,那必然是得办一个大典!大典之时人潮涌动,他必定会来看!”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越急,他越会起疑心。所以,我只要按步就班得接手内务府,然后开始筹钱修舍利塔就行了。我们越是不急,他心里越会感到安全,那一天他也就出来了!至于找不找得到他本尊,那就看宋宪的本事了!” 刘塬点了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与小五交接?” “儿臣手下大账房已经开始筹备了,十天之内接手内务府。整顿内务府还得要一两天。” “那得是朕亲耕之后了?夜长梦多呀……你就不怕这十天之内出什么意外?小五丢了内务府心里可是很不高兴的,最近他跟老三走的很近,怕是要跟你找点什么麻烦出来。” 刘永铭乐道:“五哥自己不敢再来惹我,却让三哥来。三哥也不是傻子,即使三哥被说动了,有父皇您罩着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父皇您更不必着急,正所谓心急吃不了臭豆腐!想要让五哥不惹事,您直接赏我点钱。他见得我得宠,就不敢跟我闹了,他知道最后罚的也会是他,心里自然是有些数的!” “呵呵”皇帝刘塬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什么事都没办呢,就敢跟朕要赏呀?” 刘永铭不屑得说道:“您可以不给我赏呀,要不然您亲自去跟那齐国使者田增波下棋去!” “合着在这里等着朕呢!说吧,要什么赏?” 刘永铭嬉皮笑脸得说道:“盐引!盐引代酬之事您已经在朝常上议过了,民间已经有些风声了,等朝廷议完了,您颁完诏,那盐引之数必然变多,盐引之价必然下跌。现在这个时候价钱正是高位,而且很是抢手!” 刘塬气道:“你倒是敢开这个口!朕想要盐引,还得跟户部要呢!” “不跟您多要,给我两万引!事后还您!” “哦?这还有的还的?不是,你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了?” 刘永铭嬉笑道:“这就用不着父皇您操心了,不会犯您的忌讳,儿臣还能赚点小钱花!” 刘塬想了想,说道:“可以赏你,但你一定要给朕赢下一盘棋来!” “您给了盐引就能赢,您不给就赢不了!” 刘塬气得白了刘永铭一眼,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朕手上现在就有那两万引?” “阿?还有现成的呢?正好,拿来吧?” “问你话呢!” 刘永铭将头一低说道:“儿臣哪里会知道您的私密。” “说实话!”刘塬喝了一声。 刘永铭身子一抖,马上老实得交待道:“太后是个明眼人,那一年商洛府第二次大疫之时,太后其实也知道德妃娘娘的银子是我给的。前年一场大寒灾席卷而来,春税还没开收,国库没有库银,太后见您着急,就将儿臣找去了……” “她让你捐银子了?” 刘永铭应道:“没明着说,但话里头有这个意思。当时已是年底,儿臣正准备给各掌柜分红,手里的现银实在不多。而且太后与儿臣说这事的时候儿臣其实已经买好粮食、冬衣等赈灾之物了。易光帮儿臣商队推货进城,推的就是那些用于发放的东西。” 皇帝刘塬听到这里,心中欣慰得点起了头来。 他说道:“还得是你呀!即使是宽厚的太子,也是想着让户部出钱赈灾,却没有想过自己花银子先将此事办起来。后来呢?” “当时儿臣都没敢接太后话!只是拿着带来的礼物哄太后开心。太后他老人家见得我有难处,以为是我不想再花银子赈灾,于是就跟我提起了您让太后本家户部丁尚书印了两万引盐引的事情。” “胡说,定是你套话!” “真不是!太后也是人精了……” 刘永铭话一说完,便感觉到刘塬眼神中投来了一股杀气。 刘永铭的声音再一次弱了下来:“反正……反正太后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给父皇您进贡点银子,让您将手里的两万引盐引赏给我,然后用进贡的那些银子来赈灾……” 刘塬说:“原本这些盐引是想赏给豫王的,寒灾的时候豫王也冻着了,朕就让他好好在王府里修养,不必来见朕了,所以这两万引就没有赏下去。” 所谓的赏,其实指的就是卖。 但皇帝可不兴说卖家当的事情,所以说成赏。 其实太后心里想的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对像不是豫王,而是刘永铭。 皇帝刘塬其实也知道刘永铭很富,但皇帝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自尊,不会向儿子去动这种心思,他能想到的也就只自己自己亲兄弟了。 刘塬问道:“年前赈灾,你花了多少银子?” 刘永铭说道:“粮食好弄,儿臣一次就采买了一万担,也就只花了一万三千两。但冬衣却是不好购,价高得也离谱,再加上年底结账,没那么多活钱,所以儿臣也没多采买冬衣。零零总总算下来,花了不到两万两。” 刘塬点了点头,说道:“两万两也不少了!太后既然是有这意思,那朕也不好驳她老人家面子。那这两万引就给你了吧。” 刘永铭猛得抬头笑道:“不白拿您的盐引,回头我真还你!” 刘塬也笑出了声来:“拿着吧,别还了。要真让你还,还指不定你想出什么鬼主意来又给要回去呢!” 刘塬说着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呀!” 只这一声,内宫总管文雄就从外面伏着身子走了进来。 “皇上。” 刘塬说道:“去将朕的那两万引盐引拿来,回头让小六子带走。” “是!” 内宫总管文雄应了一声之后便又退出了延英殿。 刘塬对刘永铭说道:“东西是赏你了,但齐国使者那里你一定要赢下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不用您交待,会办好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那可是棋圣青峰先生的亲传弟子!” 刘永铭笑问道:“近日没有密探给您报告那田增波的消息?” “什么消息?近几日他不是都在驿馆里呆着么?” 刘永铭笑道:“他也只能躲驿馆里了,输给一个路边摆棋摊的,哪里还有什么面子。想来这几天是在复盘研究自己怎么输的呢!” “你什么意思?”刘塬回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他气道,“合着朕让宋宪找你之前你就已经赢了他了是吧?” “是小胜了几目。” “那朕这赏不是白给了么?难怪你说会还朕盐引!” “不白给!我不是……” 刘永铭正嬉皮笑脸得想说点什么,见得那刘塬的眼睛四处溜达,正准备找什么东西砸呢。 刘永铭一见,也不再请退,转身便逃。 没跑多远,脚下就传来了一个响声。 刘永铭闯出殿门,大喘起了气来。 御前侍中卓英连忙跑了过来,惊恐得问道:“六爷,这又是怎么了?” 刘永铭站直了身子,匀了一下呼吸。 第78章 旅游圣地 他说道:“没事。这一次不是瓷的。我没看,听声音应该是砚台,不会散一地。砚台没那么容易开裂。扔那些瓷的他也心痛呀。” “不是。六爷,您怎么又惹皇上发火了?” “你别管那些,对了那个岸田,不是,那个文雄呢?就是你们的太监总管。” “好像是拿东西去了!” “我先去一边躲躲,别让父皇再把我叫回去骂。文总管要是拿了东西回来,你就到前面拐角处找我。” “是!” ………………… 刘永铭刚一躲进延英殿回廊拐角处,却见得内阁首辅曹岳领着一名妙龄少女从一边走了过来。 因为刘永铭是躲在墙边,那曹岳并没有看到刘永铭。 曹岳还没走到延英殿大门前便停下脚步。 他对身后的少女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去面圣,出来以后我送你出宫。” “是,爹。” 刘永铭远远得看了一眼,只见得那少女腼腆且又乖巧,长得清秀娇嫩。 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华裳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原本垂放在身体两侧十分规矩的双手,没一会便玩意起了身上的衣角来,好似在想些什么。 刘永铭心中一乐,向那少女的身后走了过去。 少女没有防备被刘永铭从身后一把揽在了怀中,。 少女正要尖叫,刘永铭已用一只手将她的嘴捂了起来。 少女此时才看见刘永铭的脸面,也不知怎得,嘴里突然叫不出声来,满脸通红得看了刘永铭一眼之后撇向了他处。 刘永铭见得少女不挣扎也不喊叫,松开了捂着少女的手,拉起少女向来那一边没人的拐角而去。 拐角处,刘永铭停下脚步。 但刘永铭的手依旧不安份得揽着少女的腰。 刘永铭对着少女贱笑道:“玟妹妹,今日如何有空进宫?”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曹岳的女儿曹玟。 那曹玟羞红着脸,并不想回答刘永铭的话。 刘永铭调戏道:“是不是想我了进宫来看我呀?我也不住在宫里呀,下次想我了直接来我皇子里所便是了。” “不,不是……我,是太后招我进宫说话的。” 刘永铭笑道:“是呀,你也不小了,也应该嫁人了。曹相毕竟是一国首辅,太后虽说不干政,但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对曹相家里的关心。对了,太后娘娘有说起我么?” 曹玟摇了摇头。 刘永铭笑道:“太后娘娘没在你面前提起我花了许多银子用于赈灾之事?” “没,没有……” “她怎么可以不提起我呢!这样你也好就坡下驴,与太后说你要嫁给我,也就是了。” “不,没有。你……你不要这么说。” 刘永铭哈哈乐道:“对了,年前我们打什么赌来着?” 曹玟一听,脸色更红了。 刘永铭装傻得回想着说道:“有些记不得了,让我想想哈!当时也是在宫里,也是太后招见来着。当时说什么来着?” 曹玟哪里敢接刘永铭的话茬。 刘永铭调戏着说道:“当时太后说起了寒灾,百姓不易,让你们这些朝里高官的家眷们多少也出点力。家里有余粮的拿点出来,后宫这里也安排安排,在长安城摆上几个粥厂……” 曹玟被刘永铭的手一阵乱摸,哪里听得了刘永铭的话。 刘永铭的话头突然一变,笑道:“当时我将你拉到一边,像今日这般说话。我说,朝堂里的那些人精为了显得自己清廉,绝不会拿太多的粮食、银子出来的。后宫里有那吝啬自私的皇后起坏头,自然也不可能多弄到多少东西。当时你怎么说来着?” “我……” 刘永铭笑道:“当时你说,我若是能出个两万两银子,你就嫁给我来着?” “不,不是,我……我没说,是,是你自己说的!” 刘永铭贱笑道:“你只是不好意思说,我代你说了而已,反正都是一样的!我办的粥厂你见到了么?与大慈恩寺一起合办的。我可是说到做到了,你可也不能食言!” “我……你……不是……” 曹玟一个乖巧的大家闺秀哪里经得起刘永铭这般调戏。 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烫,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刘永铭笑道:“没事没事,皇子婚事与他人不同,没个一两年的时间,这大礼都办不了。但是我毕竟是出了这么多的银子,是不是应该收点利息?” “什么?” “这样,你让我香几口,就当作利息了!” 那曹玟一听马上就要挣扎,没等刘永铭的唇应上去,只见得那御前待中卓英抱着一个小盒子从一边小跑了过来。 那卓英见得刘永铭与曹玟抱在了一起,连忙转过了身去。 刘永铭见得有人来了,也不好一直将曹玟抱着,他将手一松,然后轻咳了一声。 就算是这样,卓英也不敢回头看,他只是说道:“六爷,文总管将东西带来了。” 刘永铭走到卓英身边,接过那个小盒子,说道:“你可什么都没看见吧?” “是,奴才眼神向来不好,什么也没看见。” 刘永铭呵呵一乐,回头对曹玟说道:“那些利息等本王以后有空了再来找你拿,本王会选个僻静点的地方,不会再有人打扰的。” 刘永铭哈哈笑了一声,便向着宫外而去。 刘永铭拿回了皇帝“赏”下的两万引盐引,但却没有马上去找叶长青或是杨光禄,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皇子里所。 刘永铭平日没有什么歌舞娱乐,要不是出去骑马,要不就是呆屋子里看书。 而且他之前就与叶长青约好了在第二天见面。 因为这一天,白露亭要摆出那三斗黄金粒! 白露亭其实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座石船坊。 它也是刘永铭名下的风月产业之一。 当初青衿堂火了以后,许多人读书人将青衿堂当作了“旅游圣地”结伴游玩. 刘永铭借着这个风向,在一座湖边建起了一个大石舫。 所谓石舫,就是以石头为主要材质,以游船为样本做成的建筑。 但刘永铭却不将其称之为石舫,只称之为亭,且命名为白露亭。 名字源自南北朝大学者、大诗人柳恽的两句诗: “相思白露亭,永望秋风渚。” 白露亭分为上下两层,下屋是石质结构,但上层却是加盖的木质构造。 第79章 咸有一德 毕竟肯花三升黄金粒来请一个人讲经在长安城也算是独一份了。 这种热闹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当那白面书生讲话之时,刘永铭与叶长青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护院看向叶长青是向叶长青询问。 叶长青笑着向护院点了点头。 护院得到了准许,从高台的一角里又拿出了一个斗具放在讲台边的地上,然后吃力得拿起一升黄金粒,将里面的黄金粒倒在了斗具里,随后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米升里面的空间。 众人见得米升里并没有他物,容量并没有修改过,纷纷点起了头来。 然后护院将斗具里的黄金粒倒了回去,又去弄第二升黄金粒。 刘永铭看着那高台上的白面书生直发愣。 叶长青好似看出了点什么,问道:“六爷,您认得他?”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傅远山的外孙女。” “女的?难怪看着着有些柔弱娘气。” 刘永铭乐道:“真有意思。她这要闹哪一出呀?看看再说吧。” 那白面书生不是他人,正是傅远山的外孙女王珂珺。 但王珂珺此时却是女扮男装,别有一翻飒爽的英姿。 那些护院向众人一一展示了三个米升里的黄金粒以后,那王珂珺却表现出一副满意的笑容来。 王珂珺说道:“即是足金足量,那就给我找个箱子装起来吧!一会儿我带走。” “什么?” 众人都有一些诧异! 那王珂珺说道:“你们在此聚会,不就是请我来给你们讲经么?我既然已经来了,你们还想要食言不成。” 站在墙边的刘永铭两眼一瞪,心中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上一次在傅远山家中,刘永铭带走了要离家出走的王元荣,这让王珂珺记恨上了。 但王珂珺只知道眼前人叫作叶长青,是来与傅远山说合作开书局生意的。 且王珂珺与陆琳琅又是认识,从陆琳琅的口中再一次确认了“叶长青”是混世阎罗手下的身份。 傅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对于文坛上的事情也是有些关注的。 于是王珂珺便听说了陆预出资三升黄金颗于白露亭专等诣岭先生前来讲尚书。 那王珂珺思维敏捷,马上向傅远山打听了一下诣岭先生,果然与自己想的差不多,那就是长安城中并没有多少人认得诣岭先生,连傅远山都没见过。 于是那王珂珺为了报复“叶长青”于是来到“叶长青”所管辖的白露亭来闹事。 此时真正的叶长青却是拉了拉刘永铭的衣袖说道:“我说六爷,我不让你办这事,您非要办!您看!出事了吧!” 刘永铭笑道:“出不了事!派个人去筑竹雅屋将王元荣请来就行!你别亲自去!要不然我的身份就漏了!” 叶长青笑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顺便也得将这盐引拿回去。” 刘永铭与叶长青正说着话,那王珂珺在台上却显出一脸得不高兴来。 王珂珺说道:“怎么?我来给你们讲经,你们却连个坐都不给吗?” 那些护院有些慌了,因为他们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真要被他拿走了三升黄金颗,叫自己如何交待。 护院们看向了叶长青,但此时叶长青人已经走了。 但护院们却也是认得刘永铭的。 刘永铭冲着护院点了点头。 两护院见得刘永铭同意,便去一边搬来了一张椅子,又将三升黄金颗从“讲台”上搬了下来,放在椅子边上。 王珂珺拿着扇子在讲台前坐了下来,不屑得摇着扇子说道:“看在场众位的眼神之中好似多有疑惑呀?怎么?不相信我就是诣岭?不相信传说中的诣岭先生年纪这么小?” 众人的确有这等顾虑。 王珂珺又道:“即是如此我当验明证身!陆礼部找我来就是为了讲解尚书来的,我且为你们讲解一段出来,且不就行了么?众位放心,我要讲篇目即不是古文尚书里的,亦不是今文尚书里的。乃是前秦尚书里的!” 众学子一阵哗然了起来。 王珂珺得意得笑了一声,又说道:“刚刚说到要给你们讲一讲尚书经义的,但现在看你们的样子好似连尚书都没有读全!那这样,我先给你们背诵那么几段,你们且听且记,记不住可怪不得我了!” 墙边的刘永铭眉头一皱,也认真得听了起来。 只见得王珂珺清了清嗓子,诵读了起来:“王监桀迹,闻前文人之恭明德。王若曰:厚父!我闻禹川,乃降之民,建夏邦。启惟後……” 刘永铭在墙边一听,顿时心中感到了些许惊奇。 王珂珺正在背诵的正是自己写给陆预那本尚书里的“厚父”一篇。 刘永铭之所以会这么确定是因为,“王监桀迹”前面其实还有字,因为出土的文物有所损坏,就只认出了这几个字,所才只写了这几个字。 而且“我闻禹”和“川”的中间其实还有十几个字,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缺省了。 刘永铭在写那部尚书的时候,就没有注释,直接并在一起写了。 而王珂珺背的正是自己只写的那些内容。 这篇是清华书简里的,并不存在于古文尚书或是今文尚书之中。 刘永铭能想得到,这定是因为王珂珺与陆琳琅认识,她从陆琳琅那里借到了刘永铭写的那本尚书来看。 让刘永铭惊奇的是王珂珺居然能背诵得一字不差! 刘永铭摇了摇头心中想道:“当初我背这一段可是背了整两天呢!” 那王珂珺洋洋洒洒得背出了全篇的内容,惊得那些学子们是目瞪口呆。 好一些人开始捶胸顿足起来,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带纸笔过来,好记下“诣岭”先生刚刚所说的这一段谁都没见过的尚书篇目。 而有一些好学的学子,已经在心中开始默记默背了。 王珂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得意。 王珂珺笑道:“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相信我就是诣岭先生了吧?那我就再说一点吧。礼记中记载:惟尹躬及汤,咸有一德。但原文却不是这样的!原文应该是:隹尹躳及汤,咸又一惪。所以礼部中以咸有一德为篇目,却是错的!” 王珂珺一语而出,引得学子们又是一阵哗然。 一些人觉得王珂珺说的不对,要王珂珺拿出证据来。 另一些人觉得自己来着了!就算这三升黄金颗是自己的,那也是值得的。 王珂珺洋洋洒洒得说起了刘永铭所写的尚书与现在流行本中的尚书的区别,是越说越过隐。 突然,一声大喝从宴会厅的大门口传出进来。 “胡闹!” 王元荣从外面急匆匆得闯了进来,气道:“小妹!你这是做什么!” 那王珂珺连心将扇子一张,掩住了口鼻,弱弱得说道:“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 刘永铭对于王珂珺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感到了可笑。 那王元荣已经冲上了高台,拉住王珂珺的手,连忙说道:“小妹!不许再胡闹了!别在这里丢人!走!” “哥……”王珂珺一道娇声,引得众人愰然领悟。 但是众人却将王元荣与王珂珺给拦了下来,不让二人离开。 王元荣只得松开王珂珺的手向着众人拱手说道:“众位!众位!得罪了!得罪了!她并不是什么诣岭先生,而是舍妹!舍妹向来胡闹,让众位见笑了!还请得各海涵放我等离开。在下王元荣,向众位陪不是了!” 其中一位书生叫道:“是不是的没关系!刚刚所言之尚书真文可是真的?” 王珂珺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 王元荣见得众人不肯放二人离开,心中正着急之时,只听得宴会厅里又传来一声大喝。 “诣岭先生来了,就在白露亭外,正往这里来呢!” 众人听得这一声叫喊,连忙向厅室外赶了出去。 王元荣只觉得这声音耳熟,侧脸一寻,那刘永铭用衣袖捂着脸便走到了二人身前。 刘永铭急道说道:“快跟我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王元荣一听,连忙拉上了王珂珺跟随刘永铭而去。 刘永铭并不是从正门而出,而是走了侧边上专门的“员工”通道才将二人带离了白露亭。 王珂珺众有不乐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被哥哥赶着一同离开。 ………………… 筑竹雅屋位于平康坊,坊中有一条小河从中间穿过。 小河两边美树林立,正值春季,树木繁生,别有一番春江水景之美。 筑竹雅屋就是依着这美景建起来的。 庄园的后院十分宽阔,里面杨柳成荫,春风徐习。 在一棵杨树之下还放置着一套石桌石凳。 刘永铭、王元荣、王珂珺同坐在石凳之上。 那王元荣对刘永铭颇为感激,但那王珂珺却是十分不屑。 王元荣拱手说道:“永柏贤兄莫要见怪,舍妹向来如此!她……小妹!还不向贤兄赔礼!” 王珂珺哼了一声,气道:“谁要向他赔礼!你要赔你赔去!” 刘永铭笑着一摆手说道:“不要紧!不要紧!我都知道。令妹生我气我也是能理解的。谁让是我将贞作从傅家拐带出来的呢!” 第80章 山外有山 王珂珺不客气得说道:“你还知道呀!” “小妹不得无礼,是我要离家出走的!与贤兄无关!且这个庄园雅静得很,佣人、杂役俱全,随唤随到,且又从不搅扰,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在此闲读一日,胜过他处攻课一年呢!” 刘永铭两眼一骨碌笑问道:“贞作近日在庄中只读科举之物?” 王元荣一愣,说道:“不读此书读什么?” “哈哈哈!谬矣!贞作之文采我如何不知?会试临近,你再读那许多书也是无用的!以你之华章拿下一个贡士不在话下。临时读物,只会让你心中紧张,不如闲下心来看看杂书,心无旁物,会试之时必会下笔如神。你若究空于此,必陷于烦境。” 王元荣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筑竹雅屋中的藏书可曾看了?” “还未曾去看。” “哦!里面有我手抄一些书籍于其中,您当要好好得看看。” 王珂珺不爽得说道:“我家中有座高五楼的藏书楼,里面什么书会没有,还用得着你这小破院的书么?” 刘永铭呵呵一笑,伸出右手拍了拍:“笔墨伺候!” 只这一声,一边早备好东西的佣人拿着个托盘走了过来,并且纸、笔等文房用具都放在了石桌之上。 刘永铭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甲柜,三纵二横,零一号。” 刘永铭说道:“可看此部书籍!于汝日后为官有益!” “哦!”王元荣突然来了兴趣:“是何等书?” “战国策!” “我家藏书楼中亦有一部,我皆看过。” “你家一部与此院中的一部并不相同!你可细观这之!” “什么?” “我虽不知道你家一部有几卷,但我院中一部有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 “什么!”王元荣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贤兄莫要玩笑,我义爷藏书楼中所藏战国策不过十九卷而已!” 刘永铭笑道:“不与贞作玩笑!你去看看便知!那许多篇目是我靠着六爷的巨资从华夏大地各处收集而来,有一些是重金购买,有一些是强借他人,抄阅之后归还。虽有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但有些句子却是缺字断章的。” 刘永铭之前在宫玥璃房中似醉非醉的话其实是半真半假,他只是想让宫玥璃知道自己并非纨绔子弟。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宫玥放下戒心来与自己日后交流。 半假,是因为刘永铭根本背不全战国策所有十五万字。 半真,是因为刘永铭真的能背下一些这个时代已经缺失的篇目。但也是在收集了别人残卷以后回想了一些记忆下默写下来的。 而且背默下来的那一些与现代的还是有一些出入,但已经无关紧要了。 至于那本尚书,背那不到几千个字的东西真不是太难。 王元荣对王珂珺说道:“小妹你便在此与贤兄先说一会儿话,我去去就来。” 王元荣说着离开而去。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着急着去找那套战国策去了。 王元荣因为着急,却没有发现王珂珺不对劲的地方。 这要是平时那王珂珺早就插嘴说话了。 但此时王珂珺却默然无语,两只眼睛只是盯着刘永铭写下的字条看。 那王元荣一走,刘永铭悠悠得说道:“昔前人传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终,汝以箸受之……” 王珂珺猛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抖着指着刘永铭的手指说道:“这,这是瘦金体,你,你,你念的是那本尚书,你,你就是……” 刘永铭呵呵一笑,说道:“王家小姐请坐,不必如此。其中曲折,还请听我细说,望不要与贞作提起。” 王珂珺是看过诣岭先生手抄本尚书的,所以她认得上面的字。 但王元荣与陆琳琅认识不深,且没见过那本尚书,更认不得诣领先生的瘦金体,只是觉得刘永铭写的字好看,并没有太多的发现。 王珂珺并没有坐下,刘永铭只得说道:“那白露亭是六爷产业,他与礼部陆尚书打了一个赌。因为六爷知我身份,故意摆下那三升黄金粒,并要求我不出面表露身份,而后六爷就算是将这个赌打赢下来了!小姐也当听说过混世阎罗之名,他何时做过亏本之事!你若不信可问陆家小姐,她应该从陆礼部口中知道了那三升黄金粒的由来!陆礼部一向廉洁,可没这么多财富!” 王珂珺急道:“不,不是!怎么会是你!” 刘永铭笑道:“如何不会是我?” “你,你一个穷酸……” 刘永铭笑道:“越是穷酸,越是知读书之乐。越是富有,越会将古人之教言当为无物,视之儿戏、恶誉诽谤。” “诣岭先生以博识闻名于世,博识必穷读饱学、阅籍无算。你一穷酸哪里的银子买那些书籍?” 刘永铭笑道:“我是没银子,但是六爷有呀!是个有钱的土财主都会摆一些书在家中,何况是六爷呢。” “胡说!诣岭先生所见所闻的古书善本别说是街市上了,连我家藏书楼里都没有!” 刘永铭哈哈笑道:“山外有山楼外楼,九州海外西贺洲。大罗天外虚寒处,更有混沌不眠愁。你家藏书虽多,却比不得六爷有钱可使呀,能收到更多藏书!你若不信,此雅筑之书你可随时翻阅!” “谁要你那些藏书!” “若是不在意书籍,你又如何会去看陆家小姐手上的那本尚书呢!” “你……” 刘永铭将头一低,不好意思得说道:“其实……其实我也是有事相求。小姐若是应了我,此中书籍便随小姐随意借阅。” “嗯?” 刘永铭认真得说道:“刚刚在白露亭宴议厅内,你那一翻说讲,将那些学子镇得一愣一愣。英姿勃发,不亚于新科举士!你若是男儿子身,非是进士亦能得举人!” 王珂珺听得刘永铭的溢美之词,脸色一红,说道:“别给我带这高帽!我未曾精研经义,别说是举人进士了,怕是秀才都是考不上的。我那点小文小藻,在闺友之内误而乐之还行,放不得大雅之堂。” “王家小姐不必谦逊。” “你有话便说,别来这一套。” 刘永铭说道:“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小生想建议六爷开一所女书院!” “什么?” 刘永铭说道:“世间哪里能只许男人读书,女子只能坐闺待嫁的道理。即使不科考,也当学文至理才是!” 王珂珺惊了一下,他未曾想到刘永铭会说出这番罕话来。 刘永铭笑道:“怎么?我这个诣岭先生说出如此愤世之语,你会感到意外?” 王珂珺惊而不语,做了个深吸呼,这才说道:“想到你就是诣岭先生,我心中便有些意外。但诣岭先生也一定会说出世所不同之语……你想让我做甚?” 刘永铭又道:“即是书院,当要有教书先生。若是书院建成,因男女大妨,自是不可能用男先生教书,介时当聘请小姐为先生,小姐可曾愿意。” 王珂珺一脸的受宠若惊,她说道:“我……我……” 刘永铭笑道:“贞作即使进士及第,官封翰林,想要治学,却还得坐馆数年……” 王珂珺一想到自己哥哥可能还在翰林坐馆而自己却已经成为别人的先生,那脑子里便烘热了起来。 王珂珺连忙又坐了下来,看了看刚刚王元荣远去的方向,小声得对刘永铭问道:“你可别哄我!我可不是那种可以让男人随便哄骗之人!” 刘永铭哈哈笑道:“王家小姐放心!我亦不是那花言巧舌之徒。” “此事你不可与我哥哥说起!” 刘永铭又笑了两声说道:“还请王家小姐也不要与陆家小姐说起。” 王珂珺问道:“这是为何?琳琅可对你有些意思呢!”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陆礼部乃汉国名儒,我一介穷酸,实难高攀。就连那诣岭之美名,亦不敢去贪。” 一提到刘永铭说不想高攀陆家,王珂珺此时心里却莫名的欢喜起来。 王珂珺马上来了兴趣,她言道:“那女书院要是开设起来,我应该做些什么?” “当是讲学,在未建之前,小姐当先想想教些什么才是。” 王珂珺坐在石凳之上若有所思。 刘永铭又说道:“若只说女德,非是我愿。不如学与男子同,先研论语,后读经义。但……但你知道的,如果真要开设起来,若不教女德,朝廷那里可放不了行!” 开设书院是要有“资格证”的,要经过朝廷的审核,不是想办就能办的。 “这些我知道。” 刘永铭就这么坐着与王珂珺聊了起来。 许久之后,王元荣才赶了回来。 那王珂珺见得王元荣回来,马上将嘴闭了起来,不再言事。 王珂珺是担心被王元荣知道自己要去当教书先生的事情,因为王元荣一定会阻止自己去那般抛头露面。 这并不是因为王元荣迂腐,而是因为王元荣知道王珂珺涉事不深,担心在王珂珺身上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第81章 清场贡院 王元荣笑道:“你们聊得很欢呀!” 刘永铭说:“尽是说的傅家藏书楼中之藏书之事。” “对对对!就只说藏书,没说别的!”王珂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让王元荣起了些疑心。 刘永铭笑道:“贞作刚刚看过了?” “看过了!叹为观止!我当细读之!” “那又如何回来了?可是觉得我会对令妹不轨?” 王元荣哈哈笑道:“哪里的话!贤兄之义,我有所见,如何会如此度你。是刚刚有人来藏书房中找人,说是寻你不见。我问他为什么事,他也不应,问他是什么人,他也不答。” 刘永铭一听便知道一定是叶长青找来了。 刘永铭连忙问道:“他人在何处?” “我跟他说你在后院与舍妹说话。我想,他找你定是有急事,你若是与他离开,留下舍妹一人在后院,她必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于是便回来了。可我到此,他却还没来。” 刘永铭笑道:“我知了!此雅筑内备有车马,王家小姐若要离开,还请自便,恕我不能相送了!” 刘永铭说着站起了身来,向着二人拱了拱。 二人回礼之后,刘永铭便转身离开而去。 ……………… 刘永铭来到厅堂,见得叶长青正急得在厅里打转。 刘永铭笑问道:“叶先生,何事惹得你如此烦燥?” 叶长青马上迎了上去,说道:“陆礼部那边派人来了,送来了一份可进入贡院试卷阁的手令!”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道:“想必是陆预一下朝就听说了刚刚在白露亭王家小姐的那一翻胡闹。他见得那些黄金颗并无做假,且也引得世人瞩目,料想诣岭先生可能会来,故而应我之约!” “时间不对!” “嗯?” 刘永铭问道:“什么时间?” “陆礼部手令上许可的时间是正月二十九!但是会试是在二月初九开考呀!按惯例,考前五天会封锁并清场贡院。”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而且二月初一休沐,初二父皇亲耕衙门休议。也就是说,我们抄录试卷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二十九、三十及初三,这三天时间。” “是!时间太紧了!从咸德元年开始到现在咸德十九年共考了七场会试,每场一千余人,卷子就高达七八千张呢!四天时间根本抄不过来!” 刘永铭看着叶长青着急的表情也知道他在着急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这就是陆预的算计呀!他怕我给他惹点什么事情出来,所以就限在了这几天里。叶先生是担心时间紧,那些为我们抄书的人心急,认不出那崔素的字迹吧?这样,我们就只抄录中贡士的那些试卷,别的不抄了!” 叶长青急道:“那也有五百张多卷子呢!” “叶先生!我拖了这么久才给你办这事,就是担心你心乱成疾呀!若是过于操心,则事急成烦,难免会有疏漏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着实不必如此!” 叶长青长长得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六爷所言甚是!是我心乱了!” “你那里账房人手够用么?” 叶长青连忙应道:“用不着账房的人手!青衿堂那里有的是人手!” 之前刘永铭为了做大青衿堂的生意,在青衿堂养了一批会下棋的文人,其中包括之前刘永铭提到过的柳先开。 这种买客流的营销手段不只是现代人用,古代人也是常用的。 后来青衿堂做大了,刘永铭便不想再养着那些文人,以免浪费钱财。 当时是柳先开成为了那些文人的代表站了出来,向刘永铭请愿。 说是这些文人都是落榜学子,除了读书下棋并无其它技艺,谋生较难,若是离了青衿不知往何处去。 柳先开还说,落榜学子未必一世如此,哪天也许就真考上了,想起刘永铭以前的收留与照顾定会在朝野为刘永铭有所方便。 但若是强辞他们,必然结怨。将来刘永铭又会多一此敌人。 刘永铭即不想要什么朝廷里的门人以免被别人误会自己想要参政,又无所谓得罪别的什么人,毕竟混世阎罗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但刘永铭却十分欣赏柳先开的敢为众人先的做派,想要留下柳先开为自己做事。 若想拉拢柳先开,必先让其得志,于是便答应了柳先开的要求,留下了那些文人。 但柳先开并无心为刘永铭做事,无论刘永铭如何盛邀,他也只愿做个闲云野鹤。 刘永铭并不生气,像是舔狗一般每月发俸养着他,想着柳先开哪一天想通了为自己所用。 刘永铭笑道:“那些文人在青衿堂里与夏侯非早混熟了,也算是自己人了,只是不知我们内情而已,想来让他们办此事也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就可以跟他们说抄录试卷的事情,但先别说对比笔迹之事。等到二十九日那天发出之前,你再将崔素的那封书信拿去给他们看,到时再与他们说起,省得有些人的嘴不严而坏了事。” “小生知了。” “这算是外派杂活,还要给外派活的钱。另外与他们说,谁若是找出那张卷子,便以五两为赏!” “六爷向来慷慨,如何才给五两?” 叶长青有些不放心起来。 刘永铭笑道:“给多了,他们就有了本钱,也就不会在青衿堂呆着了。若是向外乱说可就不好了。” “对对对!还是六爷想得周全,他们若是还想在青衿堂呆着,必然缄口守信!” “账房先生那里也要准备一下,爷我接手内务府以后,也得将内务府的账再盘一盘,省得出纰漏。” “自六爷与小生说了内务府之事后,小生已经安排好了。从我总账房里调三个人出来,杨掌柜那里调了六个人。要是不够还可以用青衿堂与红杏楼里的账房,那都是这几年小生与杨掌柜养出来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 “那便好!顺道我也得去趟贡院!一来见识一下往年会试试卷,二来我真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对了,反正做都做了,不如……” 叶长青的脑门直冒冷汗:“六爷,您不会又想……” “是!” 叶长青十分无奈,没脾气得问道:“六爷直说吧,您还想要做些什么生意?” 刘永铭呵呵一乐,笑道:“开个学院。地方不用大,能坐上二、三十人即可。” 叶长青摇了摇头,说:“六爷,一般我们不管这个叫书院,而是叫私塾。” 刘永铭笑道:“爷我当然知道。之所以叫书院是因为……我们不教学子。” “不教学子开个什么书院呀?” 刘永铭说道:“教小姐。” “教什么?” “开的女校!女书院!” “阿!”叶长青急道:“六爷,您可真敢想呀!” 刘永铭摆手道:“没事,过此日子闲下来了,爷我让宋侍郎帮忙一起开设起来。叶先生你……” 叶长青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六爷,您让我做别的我都可以,可让我开女校……” 刘永铭哈哈笑道:“叶先生好似很难为情呀?” “我虽无功名,但亦是读书人,男女大妨,多多少少要避讳一些……” “放心,我不为难叶先生,这个山长自有人去当!您只要筹备就是了。弄个大点的院子。把一应物件备齐,花不了多少钱的。对了,准备物件的时候多备一些书生素服。” “什么?” 刘永铭“唉”了一声,这才解释道:“你不懂女人,不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她们聚在一起,比男人还会攀比。比衣裳、比首饰,比完胭脂比发型,比完未婚夫比未婚夫家的家业。而且她们来女书院读书必是奔着好奇来的!让她们进书院后统一穿上青衿之服,好叫她们知道我们这里是正经教书的地方!背错了课文也是要打手心板的!” 叶长青说:“我不担心这些,物件是极好弄的,就是花银子。就是这院子……” “地方是有些不好找。不过没关系,这事还不着急。” 叶长青想了想,说道:“六爷,有个院子倒是十分合适的。房间虽不多,却十分宽敞,二、三十人读字写字一定够用。雅致且没什么人来往,门外的路也宽敞,方便家人接送小姐。后院比前院还宽阔,平日也够她们聚而论读。” “哪呢?爷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座宅子?”刘永铭问。 叶长青笑道:“豫王的那所大宅子呀?您忘了?去年的时候豫王世子、您的堂兄问您借了两万两银子,虽然没逾期,但利息也没给,好似连将本金归还的意思都没有。您跑到豫王府去要,但只要回了一万五千两,豫王说可以先将那所宅子邸押给你。什么时候将这笔银子还清了,什么时候他将宅子收回去。” 刘永铭笑道:“豫王世子借银子,豫王并不知情。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一开始是我向他借的,然后才告诉他,我不会还。他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说他儿子借我银子的事情。” 第82章 纨绔子弟 “为何后来豫王没帮其世子将后面五千两还上?豫王不至于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吧?” “他把宅子抵给我,不是因为没钱还,而是不想帮他那败家玩意还清银子。甚至还让我多逼一逼豫王世子,好叫他得点教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您也没拿他宅子呀?” “我也得敢要呀!” “阿?六爷,您可不是那种会认亏的主!也没听说您怕过豫王父子呀?” 刘永铭笑道:“他那个宅子大归大,但都没用多少料,也就是厅堂的梁柱用得好一些罢了。后院里也没奇石、没珍植,且建成有些年头了,将折旧等林林总总的一算,其实根本值不了五千两!所以……所以我拿着欠条就去了内宫的紫兰殿了!” 叶长青惊掉了下巴:“您找太后去了?” 刘永铭轻笑道:“豫王世子不打算还钱,豫王也不太想给,冤有头债有主,我也只得找太后要去了呀!” 前朝周室及唐朝中后期太后其实都是住在长安城的兴庆宫。 但本朝的这位太后却不想离皇帝太远,所以住在了皇后住的含凉殿背后的紫兰殿里了。 叶长青吸着气说道:“六爷!您……那一边您可已经拿了豫王一万五千两了!再找太后拿两万?这银子可拿着烫手呀!” 刘永铭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委委屈屈得在太后他老人家面前说着豫王的事情,也的确是从太后那里抠了两万两出来。但后来不是大雪封天么?太后把后宫嫔妃都叫去,让她们多多少少捐些银子。但太后自己的银子又被我给撬了,没钱出,这事父皇迟早得知道!” 叶长青说道:“您怕事发被皇上知道,又将那两万两银子拿出来了?合着买物资的那两万银子是从这里来的呀!” “反正当时我也想赈灾,所以就将那两万两银子买了些赈灾之物,正好太后找我过去,我便直接与他说,赈灾的冬衣已经买好了,粥厂也开起来了。太后听得很高兴,明里暗里得跟我说父皇那里准备了两万引的盐引。虽然银子花进去了,但那宅子我是真没要。赈灾也是我自愿的,真亏不得别人。” “原来有这么一出,那所宅子怕是拿不到手了。”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没事!大不了就是讹嘛!反正豫王要是听说了太后给过我两万两银子,他非得叫我将那一万五千两吐出来不可!到时候与他见面再说!” “六爷,您这生意做得可比小生精到!” “去去去,少数落我!好好准备贡院的事情吧!” ………………… 咸德十九年正月二十九日。 贡院。 试卷阁。 虽然会试是三年一试,但试卷阁里却不是三年一开。 试卷阁里的试卷至少要留档保存二十年。 为防止虫吃鼠咬,每季都会有专门人拿着礼部的手令打开阁门进行清扫。 如果之前所说的,这样的地方为防虫吃鼠咬,往往没有地板,都是夯土而成,所以存在这里的东西都会覆盖上一层尘土。 刘永铭与叶长青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书生进了试卷阁抄写那些陈年的试卷。 有刘永铭的面子在,那些个桌椅板凳自然也不会由书生们亲自动手搬动,值守贡院的兵丁自然都会十分勤快得干活。 谁让刘永铭爱给赏钱的名声传杨得宫里宫外人人皆知呢。 那些桌子一张张得并排着,桌前的书生们正在奋笔疾书着。 叶长青则是负责抽取卷子。 每拿一份,他都会认真得观看,看看卷子上的字迹与崔素的字迹是否一样。 因为科举的关系,卷子上的字体大体上都是差不多的,工工整整,想要发现个人习惯,还是得慢慢细看。 而刘永铭则是卧坐在试卷阁正中间的一张躺椅上,手里端着一个紫砂的茶壶,闭着眼睛哼着小曲,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正此时,试卷阁的大门呼拉一声被打开来。 从大门里走进了一个穿着正五品官服的官员来。 那官员虽然老态龙钟,但两眼之间却是充满了精神。 “谁让你们进到这里的!”那官员喝了一声。 刘永铭不屑得半睁着眼轻声问道:“这谁呀这是!” 那官员看向刘永铭,但好似眼神有些不济,还有些认不出来。 老官员走到刘永铭身边之时,突然两眼一瞪,这才将刘永铭认了出来。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六爷!您怎么上来了?这可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 刘永铭用左手挥招了一下,叶长青会意,从一边走了过来。 叶长青将陆预的条子递了上去,说道:“这位大人,您看。” 老官员也不接条子,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来。 刘永铭懒懒得问道:“我说屠翰林,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陆预那卫道夫呀!本王可没空在这里跟你解释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学士屠之佑,屠文林的父亲。 屠之佑想了想,问道:“听陆礼部说过那么一嘴,如此说来白露亭里的黄金粒真是他用这里的会试试卷换的?” “换?”刘永铭哼笑了一声说道:“开玩笑,那诣岭先生也得能来呀!他若是不来,那些黄金我可还是要收回的!我说屠翰林,你不在翰林院里好好得呆着做你的学问,跑这里来做什么?” 屠之佑不爽得说道:“会试就要开考了,不到这里来我还能到哪里去?” 刘永铭从靠椅上坐了起来,将手上的茶壶顺手交给了叶长青,问道:“父皇定你做这届会试的主考官了?” “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刘永铭不想对屠之佑解释因党争而使得皇帝刘塬迟迟未下决定的原因。 刘永铭说:“你来得正好,刚好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毕竟你是朝里的老臣了,想来你也一定知道。” “您问来也就是了,我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我知道。” 刘永铭对屠之佑的回答十分满意,他张口问道:“前朝周室……” “不知道!”屠之佑没等刘永铭说完话,便回答了刘永铭的问题。 刘永铭却是不生气,因为屠之佑现在这付痞样就是学的刘永铭自己。 刘永铭陪笑道:“屠翰林,这可不像你!” “但这像你!” “怎么了这是!为你儿子屠文林之事?这事真不怪我!我也知道你老来得子,生出这么个玩意也不容易,但我就是一放手的东家,绿绮阁里发生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去!” 屠之佑气道:“我说六爷!陆礼部都与我说了!你还狡辩什么?” “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我也得敢往下听呀!我儿子大寒天的光着膀子被你的人溜了大半个长安城!我哪里有脸去听!”火山文学 刘永铭笑道:“本来他们在柴房里关的好好的,陆预一来,原本是可以带人走的!可他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了!当时我也不在,那些个护院听陆预说可以随便处置,他们就照着以往的惯例来做事了!要说怪真不能怪我,只能怪当时陆预没亲自将人带走!” “谁知道你会码这出戏呀!以为你直接给放了呢!”屠之佑越说越生气。 他又说:“你也别说你不知道!你本就是要耍人玩,想将那陆礼部的本家赶出长安城去,算是帮他陆礼部的忙!可你也别把我儿子稍上呀!” 刘永铭低了一下头,摸了摸鼻子,贱笑道:“行了行了,本王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么!” “受不起!您要是给我赔不是,还不知道要在哪里再给找回来呢!我可受不了那么折腾!”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生的不是这个气吧?是当年父皇想将你指派给我做师傅,你却让我一道题给考住了……” “不是!” “你果然还记得着!这都我小时候的事情了,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没放下呢?给你赔不是了,别那么小气。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屠之佑十分不高兴得说。 刘永铭问道:“前朝周室分崩离析之时,是不是真的将宫中及国库的库银给藏了?” 屠之佑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原来六爷打这主意呢!也不妨告诉你,的确是如此!翰林院里周室昭帝起居录里的确是有记这件事!但那些银子在哪,真是谁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库银呀!多重的东西,也得要人运呀!只要有人运,就会有他人知道!” 屠之佑说道:“都死绝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你别置气了呀!” 屠之佑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谁与你置气了!起居录里载,周室昭帝将宫里的库银及当时国库剩下的所有库银都全部运进了宫里,说是用于赏给士卒,好叫士卒誓死守卫宫院,但一转眼,那些库银就全没了!” “阿?没了?” “不骗你!翰林院你又不是没去过,那些个古籍善本您以前也没少偷去卖钱,谁敢拦您去呀!您可以去看周室昭帝的起居录!顺道再与您说一声。” 第83章 会试试卷 “什么?” “太祖皇帝困了周室昭帝数年,又扶植了逊帝上位,在这些年里您觉得太祖皇帝没问过昭、逊二帝么?也没听说太祖皇帝从哪里挖出银子填充国库或者填充军需了。相反,太祖皇帝与当令圣上没少为银子发愁!最近不仅要在一些富县实行青苗法,还要实行盐引代酬呢。” 刘永铭点了点头,他不是在同意屠之佑的话,而是在想事情。 刘永铭疑问道:“屠翰林,您是个老学究,这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十分宽敞的密道一类的东西?” “这种密事你别问我!我要是说知道,那是死罪一条。说不知道的话,您又觉得我是在骗你,难免再来找我麻烦!”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您忙您的去吧。” “不忙!六爷,您带这么多人在这试卷阁里……” “刚刚那张陆预的条子你没看呀?” “看见了!但我还是要嘱咐一句!您动的这些可都是往期的会试卷,这没人查还好,要是有人查起,要少了一份可就……” “让父皇来问本王的罪,本王一并扛着。带着这么多人来,谁都看见了,本王也抵赖不了不是。” 屠之佑疑问道:“您就不能等会试结束了再来抄录么?到时候试卷都是新的,文章也都是新的。用那些新科进士的名号出的合刊卷,您还不能大赚一笔?” 刘永铭笑道:“我虽然纨绔,却也是知道避嫌的。会试结束,有些落榜考生会心生不满,前来查卷。我若是动过那些卷子,万一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事情,我还脱得开身么?所以就只能赶到会试前来做这事了!” “六爷!”突然一个书生站了起来。 刘永铭、叶长青、屠之佑等人都看向了那名书生。 屠之佑当然不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刘永铭心里却是十分明白的。 他看了叶长青一眼之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那书生走了过去。 叶长青也连忙赶上前去,正要查看,却让刘永铭瞪了一眼。 叶长青会意过来,只得退站在一边。 因为屠之佑就站在那里,刘永铭并不想让屠之佑知道自己来抄会试试卷的真正目的。 刘永铭来到书生桌前问道:“这张卷子哪里好了?” 书生会意,用手指向在卷子上指了几个字出来。 刘永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向叶长青说道:“本王不太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机关,不知道这文章哪里好,叶先生,你是读书人,你来看看。” 有了刘永铭的吩咐,叶长青连忙快走两步上前。 书生依旧用手指点出了刚刚所指的那几个字。 叶长青激动了起来,他看着刘永铭点三四下头。 刘永铭问道:“这是谁的卷子呀?” 书生正要回答,那屠之佑已走到身边,只看了一眼卷子,便说道:“这是长安知府山隹高当年的会试试卷。” 山隹即是个崔字,且在古文之内隹也通崔。 叶长青连忙退了一步,他怕被别人看出自己激动的心情来。 毕竟有刘永铭在此,以刘永铭的才智,一切都会帮他处理得好好的。 刘永铭笑道:“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姓山的那个贪官呀!以晋魏山涛后人自称,到长安任上本王也没少跟他打交道,他也没少收我的好处!他哪一年的进士?升官升的好快呀!” 屠之佑应道:“咸德十年。同进士出身,外放了个商洛知县,后来升做商洛知府,去年平调的长安知府。六爷为何问起他来了?” 刘永铭笑道:“没什么。对了屠翰林,你在这里呆着,我这些个手下都不敢动笔抄写了!移个步,本王请您吃席。走,紫烟轩!” “你会这么好心?” 刘永铭笑道:“你还会嫌紫烟轩的菜不好?” “吃人嘴短,我可不敢吃您的东西,还不知道您要在我嘴里找回几顿呢!” “您别走呀!” 屠之佑说着就向外走,刘永铭便跟了上去。 在刘永铭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屠之佑还是被刘永铭请去了紫烟轩吃了顿酒席。 刘永铭这一次是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尽给屠之佑点好菜。 因为上一次真的是有一些对不住屠之佑的儿子屠文林了。 ………………… 屠之佑虽然是翰林,但他在朝里是没有什么实权的,也不必去上朝,所以才会在贡院与刘永铭碰上。 屠之佑考中科举的时候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 在朝廷中枢里干活,其实拼的也是体力活。以屠之佑现在的身子板,还真胜任不了。 刘永铭在紫烟轩与屠之佑吃了顿午饭,吃得是酒足饭饱。 在雇了一辆马车将屠之佑送回翰林院以后,自己便留在了原本的雅间里。 雅间里的桌子并没有收拾,上面全是残羹剩食。 这是因为刘永铭没允许杂役进来收拾东西。 叶长青从雅间外走了进来,站在刘永铭的身边,想都没想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刘永铭白了叶长青一眼,说道:“你跟了爷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爷的脾气!我最不喜欢那软膝盖之人!起来起来。” 叶长青怂怂得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泪花说道:“六爷!我,我可以确认!那就是他的字迹!山隹高就是崔素!”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叶先生,这事不对呀!” “什么不对!我可以肯定!不会看错的,您与屠翰林出去以后,我又对了好多次,就是他的字!” 刘永铭说道:“之前我们料计他是买的户籍,可买的名字不可能与他之前的名字能对应得上!山隹即是崔,山隹高明显就是崔素的化名!” 叶长青愣了一下。 刘永铭又说:“可是,如果是新户,在汉国没住过这么久,他怎么参加的科举?父皇若知道此人履历,又如何会用他呢?而且谁敢给这么一个齐国贪官做保?” 叶长青想了想说道:“不管如何,必定也是受贿!” 刘永铭摇了摇头,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这要是瑶儿在就好了,让她派人出去查一查。马上就能知道山隹高的底!算了,还是明天与他碰个面吧!” 叶长青轻醒了过来,说道:“六爷,可别打草惊蛇!” 刘永铭笑道:“不会。又不是专程找他,当作巧遇就是了!汉国这么多个知府,只有一个知府有资格上朝!” 叶长青一下子明白过来! 京城所在的知府、令尹等地方官在历朝历代都是有资格上朝,且又是必须要上朝的。 ………………… 翌日。 大明宫。 宣政殿外。 刘永铭打着哈欠,向着定政殿大门口而来。 一边走还一边有力无气得打着招呼,但没有一个人理他的。 “哟,曹相,早呀!” 首辅曹岳也刚到,一脚正要步入朝班房时却被刘永铭叫住了。 曹岳露着他职业性的笑容说道:“六爷,您也早!今日如何又有空来上朝了?” 刘永铭说道:“别提了,昨天夜里自己一个人睡的。憋得欢,如何也睡不着。原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晚睡晚起,却没想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想一想,算了,还是来上朝吧。省得父皇近几日看不见我人,会以为我又在筹划什么党争,要跟谁过不去呢!” 曹岳哈哈笑道:“六爷无党,哪里来的党争。您这是在骂老臣呢吧?想来是皇上见不到您,会觉得您又在市井里闹出什么事情来而不敢去见他。” “对了曹相,那件事情想得如何了?” “事情?六爷所指何事?” 刘永铭啧了一声说道:“将你女儿嫁给我的事情呀!” 曹岳拱了拱手,笑道:“您就饶了老臣吧。老臣真高攀不上您。回头见。” 曹岳说着便走进了朝班房之中。 刘永铭刚要追进去与曹岳说话,那刑部侍郎谷从秋便从一边追了上来。 那谷从秋露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六爷,您安康!”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你别烦我!我今日心情可不太好!” 谷从秋看了看左右,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吧!” “不借!” 刘永铭其实是想碰一碰长安知府山隹高的,一点也不想与谷从秋说话。 但那谷从秋好似从刘永铭那里得到了好处,一定要死缠着刘永铭。 刘永铭不耐烦得说:“你再这般,四哥会以为你投靠了我呢!本王与四哥可不太对付!” 谷从秋陪笑道:“无妨,四爷海量,不会在意这点事情的。” “您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谷从秋看了看左右。 这宣政殿前满是文武百官,他实在是没办法在这样的地方开口说话。 刘永铭两眼一骨碌,便向着一边人少的地方而去。 谷从秋心中一喜,马上赶了上去。 二人见得左右没有旁人能听到说话声,便小声得说起了话来。 谷从秋道:“六爷,陇西府那一边事情成了!” “什么成了?” “就是被焚死的那个县丞呀!经上次六爷那么一提点,臣马上就飞鸽而去。留在当地的人马上就验了尸,果与六爷所言一致!” 第84章 监守自盗 谷从秋接着说道:“那拆出来的尸骨在红伞之下将旧伤是照得清清楚楚,但是那断腿处却没有并分红点,臣已具入奏疏之中报给了皇上!” 刘永铭笑道:“你不跟方孝夫商量一下就报上去了?你行呀!不想在刑部干了吧?” 谷从秋也笑道:“皇上将臣与方部堂招去问话了!你猜怎么着!皇上罚了方部堂半年的俸禄!” 刘永铭笑的更开了:“你觉得这是好事?” 谷从秋一愣,说道:“皇上喜我之言,恶之方部堂。这不是好事是什么?臣若登堂有望,定会对六爷您感恩的!您有什么事就……”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你以为父皇是因为方孝夫不想办实陇西的案子而生他方孝夫的气?” “不是么?” “当然不是了!” “那是为何?” “方孝夫是三哥的人!” “这臣知道呀!司马侍郎也是三爷的人呀!刑部三员就我一个四爷党。” “五哥因为丢了内务府,向三哥抱怨过,想让三哥为他出头!父皇什么都看在眼里了!他老人家心里想的是用我刁钻的手段来整顿内务府,怕三哥在一边捣乱,所以惩戒一下三爷党的方孝夫,让三哥心里有点数!方孝夫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谷从秋一听,深吸了一口气。 刘永铭问道:“大哥那里你去了吗?” “去了!一切都如六爷您所料,大皇子问起我为何要放宽长安治安,我也如实说了!大皇子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行了!有这事顶着,方孝夫没空理你!但就是……” “就是什么?” “若是真让长安城乱了,也实在是不好……长安知府山隹高的能力如何?” 刘永铭心思机敏,一句话就提到了长安知府山隹高的身上。 谷从秋道:“他虽然是个阿谀谄媚之人,但布政之能还是有的,要不然也调不到长安来。山知府管不了长安城的治安,都是兵马司在管。六爷如何问起他来了?您在长安地面上没与他打过交道么?” 刘永铭笑道:“虽然我爱调侃那些地方上的人是贪官,但也只是痛快一下嘴,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尽是与长安县衙及兵马司的人打交道了。他是什么出身?跟的哪位皇子?哪里人?” 谷从秋笑道:“皇上这么多个皇子,在朝庭帮皇上做事的,有几个与六爷您合得来?他若是谁的门人,且不早与六爷您在地面上打起来了么?山知府是个六亲不靠之人,同进士出身,原在齐国做官,后来投靠的汉国。” “哦?齐国人如何到汉国来做官了?” 刘永铭只是想将这件事情弄清楚。 谷从秋说道:“皇上的招贤令出了已不是一年两年了,在汉国做官的他国人多了去了。陆礼部还是吴国人呢!” “不是。本王是想问,他即是在齐国做过官,来到汉国就不必经科举一事了吧?” 谷从秋顾虑得看了看左右,见得左右没人注意自己,这才笑道:“这山隹高精明得很。一个降官想要在汉国做得高官几乎不可能,但要是在汉国以科举出身,那可就不一定了。像陆礼部那样的就能做到尚书!所以山隹高来到汉国以后,不要皇上赏的官位,而是要自己考!皇上一听这人这么有志气,于是就要赐一个举人功名,但他还是不要!” “哦?” “皇上其实也挺为难的。降官来汉自己不赏点东西,以后谁还来呀。但那山隹高是真不想要,最后还是拗不过皇上,拿了个秀才功名外加一处宅子与两千两白银。他还真争气,第一次科举就中了举,第二年就中了会试,殿试赐了同进士出身!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对学政那边的人打过招呼!” 刘永铭感到了一丝诧异:“就算是打过招呼,他的卷子若出错也考取不了呀!这还真是个人才!”火山文学 谷从秋笑道:“清河崔姓、世家出身!文章修养自不在话下!” “崔姓?他不是姓山么?不是山涛之后呀?”刘永铭明知故问着。 谷从秋再一次左顾右盼之后才说道:“六爷您这算是问对人了!这事除了我,别人还真不知道!” “这话怎么说?” “山隹高原名崔素,在齐国原本也只是靠着世家子弟的身份谋了个城令。哦,也就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知县了。忽然有一天,齐国田氏的田济楷过来将自己手下一个叫叶连枝的人给告了,说是监守自盗!哦,那田济楷就是齐福票号的大东家!” “齐福票号的田济楷嘛,这人我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吗?”刘永铭问。 谷从秋呵呵一笑,说道:“当然不对了,那齐福票号是什么去处?哪里有可能这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那是田济楷之子做了一票亏空,这才有了这笔账,但那田济楷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家儿子如此败家,所以诬赖到叶连枝的身上!” “结果呢?” “崔素探明了原由,不想按田济楷的想法去办。但那田济楷却买通了牢里的牢头,将叶连枝的老婆孩子都抓进去了!” 刘永铭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田济楷还是有一些手段的!若是崔素不就范,就到上司衙门里告他一个累及无辜!反正他田家家大业大,朝中有人!” 谷从秋笑道:“六爷英明,一眼就看穿了。但那崔素就是不肯就范,谁知田济楷派人进了牢间,将那叶连枝痛打了一顿,并被告知其家人亦也在牢中!叶连枝为了护得妻小安全,无有办法,只得在牢中写下了认罪书!” “原来如此!” 谷从秋说:“犯人都认罪了,这案子可不就那什么了么。最终还真就照着田济楷的意愿办了下去,叶连枝被发配到了郑州城牢城营中。唉,此事弄得崔素就像是个傀儡一般!” 刘永铭笑道:“这就是为什么父皇要办世家豪绅的原因之一了!豪绅在地方的势力可不小呀!若是朝里有人当官,甚至还能左右案情,免自己于不利,为祸一方呀!后来呢?” “哦,那崔素看清齐国官场腐败不堪,于是便要挂印而去。谁知那田济楷根本不打算放过他!田济楷以世家之名,联名了地方上的一些名士、儒生向齐君请愿,要弹劾那崔素!” “什么罪名?” “与大爷党构陷宫、余二人如出一辙。就是向乡绅索贿,暴虐乡里。田济楷说叶连枝之所以会被判刑是因为崔素逼田济楷给他送了三千两银子!那崔素的名声没几天就让田济楷给弄臭了,齐国之人皆说崔素是贪官。那崔素一气之下便跑到了汉国来了!” 刘永铭笑道:“他在齐国都无法辩解,来汉国他又如何能辩驳得开?父皇亦会觉得他是个贪官,怎么可能还给他官做!” 谷从秋说道:“六爷有所不知!刚刚臣说,此事天下就我一人知之,正在于此!” “哦?” 谷从秋接着说道:“当时我刚入仕,以同进士出身封在了洛阳府做推官!忽有一日,关外来了数万人想要入关!黑压压的一片呀,朝廷便让我去先行处置此事,亲自安排相关安顿事宜!” “数万人?哪来的这么多人?他把清河崔氏全族人口都带来了?没听说呀?” 谷从秋解释道:“不是!那数万人是荆南国的事情!楚尊攻破荆南国后,从荆州逃出了数万百姓,那些百姓先是去了南阳府。齐君不收,那些百姓就转而要入关。” “这与那崔素有何关系?” “这数万人里还夹着一千多号齐国人呢!” “哦?一千多号齐国细作?” “不是!是当时崔素治下的百姓!那些百姓知道了崔素要挂印出走,便将衙门给围了,说是难得来了个好官,他要是走了,就真没人管他们了!崔素见百姓如此盛情,只得将原委相告,并说自己要去投汉!最后,好一些百姓舍不得崔素,便随着崔素一同来汉国了!好几百户,足有千余人呢!” 刘永铭皱着眉头说道:“齐国官员携老挈幼来投我汉国?此等事情我如何一点也没有听说!” 谷从秋笑道:“当时六爷您才几岁呀,没听说也正常。况且,当时皇上也不想让别人去说这事!” 刘永铭一听也听明白了,他说:“若是传的太过,齐君的脸面必会挂不住,边境之上难免又会闹出什么不安来!” “是,就是这样!我们不说,齐君因百姓出走也不想说。反正齐国百姓也已经混在那些荆州人里面,难以分辨,事情也就掩过去了。最后就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了。” “安顿那些百姓不是应该由知府来干么?” 谷从秋不好意思得说:“当时洛阳这一边因没得到朝廷上面的发话,都不敢轻动。是我上书了一份奏疏,请求皇上接纳他们。而知府等人不接纳还好,还百般刁难那些百姓,那数万百姓差点就要造械攻城了!知府因办事不利被消职了,于是就由臣来代权了。” 第85章 拾物归公 刘永铭呵呵笑道:“还造械攻城?老百姓老实巴交的,哪里懂什么造械攻城呀。莫不是那于沧楚在一边裹乱?” “阿!六爷您如何知道?就是他!” “还真是他呀?”刘永铭说,“我就这么一说。汉国这么多将军里也就于沧楚是楚国人,本王也只能想得到他。话又说回来了,父皇就喜欢用那样的急性子,心思比朝里的人精们单纯多了,用起来顺手。” “是呀!皇上那里来了密诏,让臣将齐国来的与荆州来的人混一起安顿。并让臣将那于沧楚请到了长安,后来封了他一个将军,在征南大营中听用,没几年的时间便调入了京里做了禁军侍卫副统领了。” 刘永铭笑道:“那是因为于沧楚这人毛病太多,明明是个单纯的人却又爱跟别人抢话头,以显自己多聪明!他跟征南大营里的人一定不对付。父皇想多招纳降将,以显自己的德行,于沧楚若是因受气跑到他国去,父皇定会觉得脸上挂不住,怕别人说他失德,于是就拉进禁军里让他做了副统领了。也好在于沧楚还算是争气,宫里的差事办的一直都不错!” “应该是这样吧!”谷从秋附和着。 刘永铭却拐了个弯,又道:“于沧楚是个好将军呀,那崔素也是一个好官吧?” “是好官,因为之前的事情,使得他变得很会说话,谁也不去得罪!”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谷从秋连忙说道:“四爷看过来了,不聊了。六爷,臣告退了。” 谷从秋说着便转身离开,与别的官员又混在了一起扯别的闲篇来。 刘永铭侧眼看了四皇子一眼,并没有往心里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是关于崔素的事情。 上朝的时间一到,刘永铭便顺着百官也一同进了宣政殿内。 皇帝刘塬只觉得诧异,他也没想到刘永铭居然会来上朝,还以为是刘永铭开了窍了。 却没想到刘永铭心事重重,朝会上众臣工打嘴仗的时候,他是一句话也没有插嘴,直到朝会结束。 朝会结束后,众臣工稀稀拉拉得从宣政殿里向外而走。 刘永铭左右不定之时便看到了长安知府山隹高走在了前面。 叶长青虽然是刘永铭的大账房,但这件事情上刘永铭好似更相信刚刚谷从秋的话。 刘永铭快步上前,也不管自己的那小伎俩有用没用,反正先用了再说。 刘永铭将怀中的那枚玉佩掏了出来,顺着朝服的曲度,从大腿上顺溜着就掉到了脚面上,然后在地上轻轻得磕了一下。。 那玉佩玉质坚硬,且被刘永铭卸了力,一点也没有磕坏。 刘永铭一只手按在了山隹高的肩头上。 山隹高一回头,见得是刘永铭,那眼神里透出了一丝恐惧。 知府里唯一有资格上朝的就是这长安府的知府。 在朝堂之上就数他的官最小,他是谁也不敢得罪,更何况是谁也惹不起的混世阎罗呢。 “六、六爷。您有什么事么?” “你玉佩掉了!” 刘永铭指了指地上。 那山隹高向地上一看,果然有一块玉佩。 山隹高却马上放松了下来,赔笑道:“下官还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六爷呢,真是吓了一跳。这玉佩不是我的!” “哦?不是你的?我看着你从身上掉下来的!” “真不是我的!” 刘永铭从地上拾起玉佩,说道:“这玉佩玉质一看就不是凡物!没有百来两银子可买不下不它来!” 山隹高又紧张了起来,他尴尬得笑道:“六爷玩笑了,那便更不是臣的了,臣的俸禄可买不起它来!” 刘永铭只是想知道这山隹高到底是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刚刚也只是想多少试试他会不会将这块玉佩说成是自己的。 刘永铭自己想来也觉得可笑,在这朝堂之上大部份都是读书人,谁又会真做这种冒领之事。 刘永铭正想要调笑一翻离去,那眼角之内便看到刚要路过的礼部尚书陆预停下了脚步,瞪着双眼看着刘永铭手中的玉佩。 刘永铭心中直犯嘀咕:“他好似见过枚玉佩……” 刘永铭快步上前,拉住陆预说道:“陆尚书!这玉佩是你的么?” 陆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即不看刘永铭也不看玉佩。 他只是不屑得说道:“我说六爷,您又从哪里弄了块玉,到朝堂上来讹人了?您挣钱的法门可是越来越多了!” 刘永铭好讹人的名声早就传得长安街市人尽皆知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朝里朝外都知道本王是个老实人,哪里会讹人。” “你还老实人!”陆预吐糟了一句,对于山隹高说道:“山知府,你且走你的,别理这混世阎罗。这一两银子买好几块的玉佩被他说成值好几百两银子。你若是再搭他的话茬,一会儿他就该让你花几百两买下这玉佩了!你若是不肯,怕是还走不了!趁现在早点走吧!” 山隹高犹豫了一下,说道:“即是没人领受,那这块玉佩便归了六爷您吧!下官也告退!造退了!” 山隹高拱着手,便快步离开了。 刘永铭装模作样得想要去追,却被陆预给拦了下来。 陆预对刘永铭说道:“六爷,这是您自己的么?还是从什么人手上夺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也别管我是从哪里拿来的……不是,这就不是我的!我只是想问问,是不是你们谁掉的!正如山知府所说,要是没人认领,那这块玉佩可就归了我了!” 陆预言道:“依我大汉律法,拾到之物缴于公家,一月之内如有人报失又被认领,则可以折价三成为酬谢。若无人认领,所拾之物归拾物之人所有。若是冒领,则与盗同罪。若盗之缴公,一月后来领,则加罪一等。” “这么说来,本王还得先缴给公家?可这皇城之内,谁算是公家呢?” “宫里自有总管,不过您要是拿了,他也不敢跟您要。即是无人认领,您就收着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您得做个见证!” 刘永铭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在相着别的:“莫不是……不!不对!他一定认得这块玉佩!难不成这另一块是在他的身上!”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六爷,您是什么便宜都敢占呀!今天夜里您想如何占我的便宜?” “今天夜里?”刘永铭回想了一下,却马上哈哈笑了起来:“您是说紫烟轩?哈哈哈,放心,你的事情本王不参和,会试阁里的卷子还没抄完呢!本王没想与你为难!” “这样最好!”陆预说着,向刘永铭拱了拱手便向宣政殿外而去了。 刘永铭将那玉佩收回怀中,想道:“不行!上一次就怀疑陆预与陇西那边的案子的扯不完的关系,今天却又……还是得去他家里面探探情况!” 刘永铭心想着,将那玉佩收了起来,也向宫外而去。 别人下了朝,是各归衙属。 而刘永铭却是去了长安城最大的青楼,红杏楼。 红杏楼依旧还没有开业。 那刘永铭坐在大厅堂之内将上朝前与谷从秋的对话告诉了叶长青。 叶长青的脸上带着许多惆怅与落寞,他问道:“六爷,那……”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叶先生,爷我了解到的事情好似与您说的有一些出入。” 叶长青连忙说道:“六爷!您知道我从不说谎……” “叶先生误会了!爷不是说你说慌了,毕竟事发之时,你也没几岁,想来也不了解事实全貌。令慈毕竟也是一介女流,所得之消息未必会准……其中必定还有他事!待我查清楚了再说!可别是诬赖了好人,却放跑了真正的仇人呀!” 叶长青一听,心中虽然有所不平,但却也无可奈何。 刘永铭又问:“你没告诉令慈吧?” “还没有!” “那便好,此事等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了!爷说过会帮你平冤便一定会做到!” 叶长青向着刘永铭深深得恭了恭身子。 刘永名一搀扶,说道:“先帮我将玉佩的事情办好了再说!山隹高那里我再打探一翻。若真与之有关,我必不会放过他!好叫他知道我的手段!” 叶长青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别的。 ………………… 入夜。 紫烟轩厨房之内,烟火撩动,伙夫杂役左右奔走。 而轩内的八个雅间之内却都显得十分平和,没有吵闹声与猜拳声,只有传不出房间外的细语声。 紫烟轩只有八个雅间,虽然可以提前预定,但也接临时来客。 因为这里的菜品实在是太讲究了,每一个人来过之后必定会想着来第二回。 其中一间的雅间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圆形桌子。 大桌子上坐着七名吏员,那七名吏员便是刘永铭在精简后保留的内务府八司中的七个。 因为慎刑司的郎中还没有定下是谁,所以少一个人。 小桌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刘永铭的大掌柜叶长青,另一个是内务府总管丁虚。 第86章 便宜行事 丁虚一脸富态,看上去就像个贪官。 与别人不同,丁虚是太后的娘家人。 丁家作为大汉国最强大的外戚集团,从太祖皇帝开始,丁家人在朝里朝外就当着各种要职。 除了丁虚是内务府总管,他的哥哥丁实还是卫戍军统领。 户部尚书丁成儒也是丁家的人,只不过丁成儒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考得进士,一步步升适成为户部尚书的。 不仅是这些人,现在的皇后也是丁太后的亲侄女,即丁皇后。 但丁家除了丁皇后之外,其它人似乎都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丁虚虽然平日里拿一些下面人的好处,但宫里的事情还是办得十分公正的,他自己本身不愿意贪墨内务府里的东西,也曾向皇帝举报过内务府官吏的不法行为。 但由于皇权内部的复杂性,使得皇帝对内务府里的一些人睁只眼闭只眼,这让丁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说,丁虚在内务府几十年,没有功劳还是有苦劳的。 此时小桌上就只有丁虚与叶长青两个人。 “叶先生,这六爷什么时候来呀?” 内务府总管可是三品的大员,是有资格上朝的那一类人! 但他此时表现得十分谦逊,说话也十分恭敬。因为他已然知道,叶长青是刘永铭身边十分重要的人物。 刘永铭不爱理事丁虚是了解的,所以将来内务府与刘永铭之间少不得经过叶长青传话与跑腿。 刘永铭不能得罪,叶长青更是不能得罪了。 叶长青应道:“按理说也应该到了,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唉,谁让他是爷呢,我们等他也是应该的。” “那是那是!”丁虚连连附和了起来。 丁虚有些不好意思得问道:“那……叶先生,六爷呢我是早知道的。他……他是个从不吃亏的主,而且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好似有些什么目的,我在内务府这么多年,对宫里所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只是……” 叶长青笑道:“丁总管是想问,六爷为何请大伙们吃饭?” “是是是!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不便宜呀。” “这里原本就是六爷的产业,您不必担心,没人会找您要饭钱的。” “听说了,听说了。只是这……” “应该只是想与你们认识一下而已,不会有别的意思。” 丁虚苦着脸说道:“六爷常在宫内宫外行走,常给宫里的德妃送礼,好一些东西他也是通过内务府为德妃娘娘将事情办成,我们……说句实话,这些年我们也没少拿六爷的赏。六爷其实比我还了解内务府,何况是人事呢。” 丁虚的意思是,刘永铭认识内务府的每一个人,根本用不着请客吃饭来认识他人。 叶长青想了想,摇头说道:“那小生就不知道了。” 正此时,雅间大门被轻轻人推开,步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步青云挺直着身材,严然一副侍卫的打扮。但他的腰椎移动得好似不太正常。能明显得看得出步青云腰上衣服之内裹了一层厚厚的麻纱布。 那是昨日的伤还没有好,他只能暂时这么处理,硬撑着伤势,以便让刘永铭觉得自己没事,可以为刘永铭做任何事情。 步青云一走进来,马上站在了门边,刘永铭便大脚步了进来。 刘永铭打了个哈哈,笑道:“都来了!” 众人一见,全都从原来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连忙挥压着手说道:“坐下吧,坐下吧,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众人哪里敢坐,直到刘永铭走到叶长青与丁虚中间的主位上,端正得坐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纷纷落座。 落座归落座,但他们不像刘永铭进来之前那样交头接耳,而是一言不发得等着刘永铭发话。 刘永铭笑了笑,说道:“今日大伙如何这般拘谨呀!平日里也没见你们这样呀!” 丁虚陪笑道:“六爷玩笑了,您是个随和之人,平日对我们多有赏赐,您也不喜欢那些礼术,所以我们会放肆一些。但今日不同了,皇上让您管了内务府,我们就是您的下属,哪里敢对您不敬。” 刘永铭摆手笑道:“别人说这话我受着。您可不能说这话!按辈份,我还得叫您一声舅表叔呢!” “六爷玩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太后也老了,他老人家要是一走,我们这些姓丁的可就……呸呸呸,不当说!不当说!” 刘永铭呵呵笑道:“无妨,我自己就向来口无遮拦,且你说的也是实话。话说回来,父皇让我到内务府也只是观政而已,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朝廷品级,这内务府总管还是你呀!” “不不不,您是主子,我们都得听您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舅表叔真听我的?” “当然听您的了。” “那行吧,我们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饭点也过了,大家也都等饿了。直接点吧,说完事,我们就开吃。” 丁虚连忙拱手说道:“六爷您吩咐就是了。” 刘永铭问道:“父皇的圣旨下来了吗?” “下来了下来了!我们内务府所有郎中、员外郎、主事都跪接了,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圣旨里便宜行事四个字了吗?” 丁虚连忙说道:“听到了,听到了,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让下官惊怕到了现在,。听得六爷请我等赴席,从昨日起下官是滴水未进。” 刘永铭哈哈笑道:“在这里等着卡本呢!” 卡本是古语,意思是把本钱都捞回来。 拿结婚宴来说,包了红包的份子钱以后,在宴席上胡吃海喝,将包红包用掉的钱都给吃回来,就叫作卡本了。 “不不不,臣……” 刘永铭打断丁虚的话,笑道:“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你的意思,少拍那些马屁本王就不会误会了。话说回来了,你们都知道父皇的意思了吧?” 丁虚战战兢兢得应道:“知、知道了。” 刘永铭笑道:“知道了就好。内务府的账,本王不想马上就查,库房也不想马上就盘,但父皇的圣旨都下来了,本王最后也是不得不做呀。本王拖了有十好几日了吧,你们应该自己了结的东西也了解了吧?” “这……”丁虚有些为难了起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不会为难你们,这样,再给你们一些时日,这几天就将库房里应该还的还上,把账面上应该补的补上,到本王开始查账盘库之时,还缺点什么少点什么,可就别埋怨本王手段太狠!” 丁虚马上应道:“不会不会!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六爷您对下人最是宽容。” 刘永铭笑道:“拿这话来堵本王呢?堵就堵了吧,既然都这样了,那本王就将好人给做完了吧。你们知道的,本王贪财好色,在拿下内务府的差事后,多多少少也得从里面赚一点利。这些利呢,本王也不会独吞,会给你们留一点的。但不会马上给,年节各发一次,叶先生这里会算好账,交给丁总管你。至于丁总管你怎么给下面人分,那是你的事情了。” “哎呦!”丁虚一听,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丁虚正要下拜说话,刘永铭伸手一拦,说道:“别急着谢,话还没说完呢。” “您、您说。”丁虚站着听刘永铭的训话。 刘永铭又道:“本王会自己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帮你们补一万两的亏空,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但这一万两银子也不是白给的,而是借给你们的。今年上半年的第一次利,本王就不发放给你们了。下半年的利只发一半,直到你们将这一万两银子还完!” “应该的!应该的!六爷仁义呀!”丁虚连忙拜谢。 刘永铭说道:“都说了别急着谢了,更别急着说本王仁义。刚刚本王所说的都只是好话,坏话还没开始说呢!现在本王可得做一些不仁义的事情,免得你们会觉得本王好欺负!” “六爷您说哪里的话,您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谢谢您还来不及呢,如何敢有欺上之心!” 刘永铭冲着守在门口的步青云说道:“将人带进来吧!” 步青云是刘永铭专门叫进来的。 当初在宫门外,刘永铭曾说过有事叫步青云去办,指的就是今日的事情。 步青云应了一声,走出了雅间之外。 不过十几秒钟之后,他提溜着一个被捆绑的吏员就又走了回来。 那吏员嘴里被塞着一只用过的袜子,外面还系着一条碎布条,以免他将袜子吐出。 步青云将那人往雅间里一扔,然后反身前去关门。 众人看了一眼也都将人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管理粮库库房的主事。 刘永铭说道:“本王刚刚去了一趟粮库,问他粮食有没有少,他说没有。于是本王当场命人拆了一座塔仓,好家伙,中间拿隔板给隔开了,就上面一层是麦,下面全是空的!就那一层麦,有两成还是麦麸!” 丁虚一下子心虚了起来,他连忙说道:“六爷,这事下官……” 第87章 剥完楦草 刘永铭手一摆,让他不要说下去,丁虚也十分知趣,没有再解释。 刘永铭说道:“你也别解释,解释了我也不听。本王也没想着你们全是清官,也没打算把你们全都抓出来治罪,还给了你们时间去补救,算是给了你们机会了。但本王最恨别人骗我!反正将来你们都是本王下属,你们老实交待了,本王能看着你们去死么?为何要骗我呢?看来本王得给你们立下几条规矩了!” 丁虚马上应道:“六爷您说,您立下的规矩以后就是法!就是刑!我们都照着做!” 刘永铭说道:“第一,各司各监、各院各房的账本给本王收好了!别到查账、盘库的时候说什么账本没了、毁了,更别说少了一页什么的。本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在查账盘库之时出现这样的事情,当事之人就准备好全家埋进乱葬岗吧。” 丁虚应道:“要是有人存心不良故意做梗去毁别人的账本……您知道的,内务府里人事复杂,各员之间有时也常有些矛盾……” “本王不管!账本就是你们的命!账本看不好,只能说明你们自己不要自己的命了!别跟本王说那些有的没的!” “是是是!”丁虚连连应是。 刘永铭又道:“第二,各库各房不得出现失火走水之事!哪一房出了事,哪一房的主事杀一族!下属斩立决!相关之丁役流放边营为奴,永世不得回乡。” 丁虚心头一震,不也再插嘴。 刘永铭又说:“第三,从今日起,内务府所有的人,只能拿本王的好处,只能拿本王的赏。别人要是来窜门,想送点什么礼,本王劝你们别收!让本王发现了,自己剁一只手下来,别让本王费事!” 刘永铭看了看在坐的众位,笑了一声说道:“本王主动拿银子出来给你们补亏空,你们有些人心里会觉得本王是个冤大头。刚刚放了这一些狠话,也许有些人会觉得本王是在吓唬你们。为了不让你们这么觉得,所以就得立一立威了!” 刘永铭看了一眼地下躺着的那个人,用手指指着说道:“这个人手脚不干净,还对本王扯谎。粮库里的那些亏空,本王指望不了他能马上补上,所以派了几个人去了他家里,已经将他一妻一妾送进了绿绮阁,想来有个三、四天就可以开始接客了。接客所得收入,也是补进亏空里的,你们有空也去玩玩,早一些补上亏空早一些完事!” 丁虚瞪大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喘,因他们心里很清楚,刘永铭现在这一副认真的表情,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刘永铭哼了一声,又说道:“别以为自己贪墨就与妻儿无关。他们享了不该享的福,就应该还回来的!刚刚这人还交待,是因为他儿子在外面欠了赌债,所以才贪墨。本王想了想,既然是他儿子祸害他的,罪魁祸首是他儿子,那就先办他儿子吧,所以……” 刘永铭看了一眼步青云,那步青云应道:“已经照六爷的吩咐送去剥皮了。” 第88章 风华雪月 此时坐在大桌上的郎中们也才敢小声得说起话来。 叶长青看着手中的石头,装傻说道:“六爷是个会吃会玩的主,他身上哪里会有什么凡品,只是这块石头……” 丁虚看着寿山石说道:“是呀。说也来奇怪,为什么赏这么块石头呢?” 叶长青说:“想来此物不是凡品,众位在内务府历职也有不少日子了,好东西也应该都见过。敢问可有识得此物者?” 大桌上的人吩咐站起来看,却又不敢靠近,只这一眼他们也分辨不出什么来。 丁虚想了想,说道:“我真识不得此物。要是户部李侍郎在就好了。他对玉石颇有见地。” 叶长青马上说道:“你是说陇西李家的李裕李侍郎?” “是呀!” 叶长青喜道:“李侍郎正在陆礼部的雅间里呢!陆礼部今日请的便是李侍郎!只是……只是我虽会一些文墨,但未有功名,依旧是白丁一个,更谈不上论官,与李侍郎实在说不上话……” 丁虚笑道:“李侍郎在内务府任过职,与我的交情还算是不错,能说得上话。我去找他问问,他一定会说的!若这石头是个宝贝,如何也能卖上一点钱,还上一些亏空。” 丁虚这话虽然是对叶长青说的,但却是说给大桌上的吏员们听的。 丁虚在内务府贪污是为了与其它同僚一至,但同僚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欠了多少,他也不可能与别人说具体的数字。 丁虚作为内务府总管,那些欠下巨额银两且关系不错的同僚必会过来讨借。 这要是不借,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不说,还会坏了同僚情谊。 但要是丁虚也开始卖家当,说自己的亏空还没还完,那么这些人就没有理由来借什么钱了。 卖家当丁虚当然是舍不得了,毕竟也没欠下那许多钱。 所以丁虚就要将刚刚得到的赏卖了,无论卖多少钱,他也都会对外宣称钱还不够。 价钱卖的越多,对他来说越好。 丁虚现在着急的是估价与出手,所以他才会一口应下来。 丁虚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说道:“叶先生,我们去找找一李侍郎吧。” “那如何好意思。” “没事,李侍郎为人还是十分亲和的。且……如我说的没错,陆礼部请李侍郎吃饭也非安的什么好心,定是因为今年预算拔不下来,求李侍郎放行呢。李侍郎要是想与陆礼部讨价还价,得有人出现,打断他们的话头。我这还算是帮了李侍郎的忙呢。” 丁虚为官几十年,对于官场上的那一套,他早就熟悉了。 “呵呵,那陆礼部可就得急了。您好像对礼部的儒官好似没什么好感呀。” “唉,不是我对他们没好感。是他们那些人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们这些外戚。” 叶长青笑道:“丁总管说的这些小生其实并不太懂,即是丁总管这么说了,小生便与您一同去好了。” 叶长青不是听不懂,只是因为他不是官场中人,所以假装听不懂。丁虚等人自然也都能听得出来。 ………………… 陆预的雅间之内,户部侍郎李裕端着酒杯,笑呵呵得说道:“陆部堂,你我二人可少有这等机会呀,来来来,再饮一杯。” 一般情况下只有下属会称呼自家尚书为部堂,但李裕还是这么说了。这是示以对陆预的尊敬。 陆预陪笑道:“那便再饮一杯!” 二人说着一饮而尽。 李裕将酒杯放下,说道:“陆部堂今夜尽说风华雪月之事,看来近日心情不错呀。” 陆预为难得说:“唉,哪里有什么好心情,只是排忧而已。礼部穷呀,别说修贡院了,春闱在即而后马上殿试,我都拨不下银子去办琼林宴了!本堂现在真是难得很呀!” 琼林宴原本始于宋代,但这个时代却没有宋朝。 而这个时空所产生的琼林宴却是前朝周室太祖皇帝设下的。 李裕笑了笑,说道:“去年的时候朝里不是议定了鹿鸣宴等那些花销由地方自行支付么?琼林宴也属长安府衙支出吧?” 陆预摇头说道:“原本是议定由知府衙门开销的,但后来各府衙门又将这事推给了学政,说是皇上轻徭役、减税赋,地方上实在是开销不开,因此而产生了一些亏空。学政哪里有什么银子,所以后来又全都弄回到礼部来了。” 李裕苦笑一声说道:“这件事……唉。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四皇子与大皇子出了一些矛盾吧?可能是大皇子故意让他在地方上的门人说了这些,将这等开销又弄到了礼部了。” 李裕口中的可能并不只是可能,只是不好将此事完全说出来,双方心照不宣即可。 陆预马上说道:“李侍郎,如若你是因为宫千树之事而生我气,您尽管往我身上发,我都受着,但……” 陆预的话还没说完,李裕连忙摆手说道:“陆部堂误会了!误会了!绝无此事!您之为人,我自知也。我之秉性,您亦知之。若是那般,我今日不会来此。我深知陆部堂今日请宴用意,之所以来赴会,非是照你难堪,乃是鄙人有事相求也!” 见得那世家出身的李裕低下身段,总说好听话,这让陆预心中有些起疑。 陆预正要说话,那李裕抢着说道:“实话与陆部堂说了吧,国库库房有银子,但是户部账面上没有!那些银子已经拨到了征东大营的账面上了,等着春耕开始以后运往征东大营。不只是礼部的银子没给,工部今年治河的工程款也都没有拨下去呢!皇上为何让魏文政去河道陆部堂不知?” “嗯?”陆预疑问道:“李侍郎知道内情?” 李裕说道:“河道提督由工部侍郎兼职乃是惯例,其因便是这工程款好拨,其次方是工程好管。工部是被五皇子门人把持着,与太子党亦不对付,太子党的魏文政若到了河道,发现河道没有银子,他能向工部要得到么?户部卡工部银子之事他魏文政还有一份功劳呢!双方积怨本就颇深,五皇子门人此时怎么可能给他魏文政方便!” 陆预听明白了。 李裕又道:“弄到最后,工部那里必是让魏文政自己去向户部要银子。魏文政哪里不知道户部已无银可拨,自然不会去为难以前的同僚了。要不然他真就回不到户部了!” 陆预说道:“魏文政去向工部要,必是要发生冲突的,越是冲突,他越要不到。如此一来,户部更不会往工部拨银。本堂与李侍郎可没那等冲突吧?“ 李裕叹了一声又哭穷道:“刑部那里上了奏疏,说是要治理匪患,平治刑狱,皇上还准了他的奏。治匪就得派兵丁,派兵丁就得有银饷,拿住一山之匪首就得有赏呀,就这银子都没地方来!刑部谷从秋倒是聪明,听兵部宋侍郎讲,谷从秋让下发公文的快马给师征北稍了一封信,跟他说,有个两三年的时间,两府匪患必能清理。到时候地方营收增长,征北大营那里定是有好处的!”火山文学 陆预笑出声来说道:“师无疾哪里能等得了两三年!” 李裕此时也笑道:“所以那师无疾八百里加急就上了一道奏疏,说是将士们不要赏银,只求为民治平,请愿主动讨匪。皇上批了两千两银子做赏银,就这两千两银子还扣在户部呢!真要下发到征北大营,怕也得等到秋后了。” 陆预道:“皇上不像是厚此薄彼之人呀,给征东大营的与给征北大营的可不……” 陆预好似回过味来了,他疑问道:“难道皇上是要……” 李裕手一摆,说道:“不可明说,但……差不多就是陆部堂您想的那样的!兵部胡尚书现在正在筹备些什么,七皇子那里已经在胡尚书的授意之下向通政司透了奏疏,要领兵剿匪。这可要是通过,怕是将来七皇子要打的可不是匪了。” 陆预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关节,他说道:“难怪这上一科的进士绝少外放,皇上却又要求地方上举荐人才,这是为将来做打算呢!” “所以,除非皇上点头,要不然一两银子我都拨不出来!我也曾在礼部呆过,知道礼部用银的难处,我也不与您哭穷,只希望陆部堂能宽限一些时日,过些日子一有银子,我必先与礼部。我不是在敷衍您,户部众臣工因盐引代酬之事在延英殿被皇上诏见时,皇上就亲口说过先管礼部!” 陆预问道:“过些日子?可是夏税之时?这时间等的也不短呀!” 李裕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且看当时皇上的口气……他好像也拿不准具体什么时候。” “皇上什么意思?” 李裕苦笑道:“还能何意?或是抄几个贪官之宅,或是抓些不法之富呗。看看吧。之前他诏见户部一众臣工与我们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怕是……怕是要拿我陇西李家开刀!” 第89章 玩赏闲章 “不会不会!李侍郎多心了!”陆预连忙安慰道:“皇上给你的恩宠可是一点也没少过呀!盐道那边的李哲、禁军里的李从柯,可都是你们李家人,也没听说皇上要将他们如何。依我看,皇上拿捏的其实是陇南赵家。应该是被当初秦王府的赵谦所拖累吧。赵伯伦在翰林院坐馆多少年了,就没有放过实权!听说卫戍军的赵伯伊虽然封了安北将军,依旧只领着一个营的兵马,受武功侯调遣牵制呢!” 陆预口中的武功侯即是内务府丁虚的哥哥丁实。 “不说那些了!”李裕道:“今日来赴宴,除了求陆公不要催银之外,也是因杂事烦恼,无人可以诉说!特来借您的酒来解愁的。再说下去,我这烦恼怕是解不了了!” 李裕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自己一饮而尽,之后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火山文学 李裕叹完又道:“我于长安,其实无友。若与大皇子其它门人相说,他们必与我言,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无有安慰之语呀。正巧,陆公派人相请,明日亦不用上朝,我正好一醉解千愁了!” 李裕这话不仅只是让陆预不要向自己逼银子,也是在暗示陆预,不要为宫千树翻案,放过陇西李氏一马。 陆预正准备说些什么,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陆预不爽得问道:“谁呀!不是说了么,不许打搅!” 门外传来丁虚的声音:“鄙人丁虚,刚刚听得有人说起见得户部李二卿进了此屋,特来敬酒一杯。打搅了,还请海涵!” 陆预一听,皱起了眉头,压着声音对李裕说道:“他可是太后之远侄,皇后之族兄,如何在此?” 李裕说道:“丁皇后其实……这旁人可以得罪,外戚可得罪不得,且我与他还算是有些交情,我还是将他迎进来吧。” 李裕马上对着外面大声说道:“原来是丁总管,快请进!请进!” 李裕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是正经读书人出身,若是对外戚太过于有礼,怕是陆预也会看不起自己。 陆预自然也是不会起身,只是等着丁虚走来。 丁虚右手提着一壶酒,左手拿着一个酒杯便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陆礼部么,不知道您也在此,失礼了!失礼了!” 陆预客气得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话。 那李裕问道:“丁总管如何在此?” 丁虚脸上露出十分难看的笑容来,他说道:“六爷接过了内务府,请内务府一干郎中吃宴,立了一下威,刚刚可没把我给吓死。事后六爷提前离席了,我们一伙人见得此处菜好,怕以后吃不着,所以留下来多吃几口,听得有人说李二卿在此,即是缘份,特来搅扰,敬酒一杯。” 李裕笑道:“原是混世阎罗也在此摆下鸿门宴,也真是巧了。丁总管与我也非是外人,我与您还同属了几年呢。即是缘份如此,我们当饮一杯!” 李裕说着举起了自己身前的酒杯。 丁虚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酒先行一饮,然后走到李裕身边,将酒杯与洒壶放在了桌面上。 丁虚没有敬陆预的酒,那是因为陆预用一副不满的表情看着自己,且眼神之中尽是鄙夷。 丁虚对别人会假客气,那是因为对方还算是有说有往。 但要是别人不给自己面子,丁虚作为太后的亲戚也真没必要给别人面子,别人也不能拿他如何。 毕竟户部尚书是三品,他这个内务府总管也是三品。 丁虚说道:“刚刚六爷立完威,又赏了点东西给我,可我不识得此物。知李二卿在此,特来一询,还请不吝赐教。” 丁虚没等李裕拒绝,便从怀中将那块寿山石拿了出来。 李裕一见,先是吸了口气,然后才接过手来。 陆预见得李裕表情,心中存疑。 他问道:“李侍郎识得此物?它有何来历?” 李裕叹道:“此物在关中可少见得很呀!” 李裕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东西,连忙对丁虚说:“丁总管,我一见此物便有些喜欢,能不能相让?” 丁虚笑道:“我不懂玉石,此物在我手上怕是连个玩意都不算。李侍郎要是喜欢就拿去把玩吧。” 丁虚本来就是冲着卖石头来的,他当然十分乐意了。 说是“送去把玩”,但他也知道,李裕不可能一两银子也不掏的。 李裕说道:“不可不可,我当付你银钱才是呀。此物足有一两之重,按市价……一百两白银吧。您看如何?” 李裕是陇西李氏,家里不缺银子,一百两对一般老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对他来说也只是数字。 “一百两?这一块石头值一百两?”丁虚也是十分诧异。 李裕笑道:“我给的价不算低了,还请别介意。” 丁虚连忙说道:“不会不会,东西您先拿去玩。您什么时候不想玩了,便将石头还我,若是想留下,派个杂役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所胃派个杂役过来说一声,其实是让杂役带银子过来付钱。 李裕笑道:“那本官就收下了。唉,好东西呀,天下之章刻,数它第一!看这石头已去了一面皮,想来原主就是想用它做个雕镂私印。这要是能还凑个一对,倒也是可以传世的玩赏闲章!” 丁虚一听,马上说道:“是一对!六爷拿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对。只是一枚给了我,另一枚给了我一朋友,叫叶长青。他人就在外面呢,不如我将他也请进来?” “叶长青?”陆预心疑了一下。 刘永铭在陆琳琅面前假冒过叶长青,陆琳琅回家以后也对陆预说起过叶长青是刘永铭的门人,所以这个名字对陆预并不陌生。 陆预说道:“是混世阎罗的门人,可别乱招惹。” 李裕笑道:“也不算是招惹,只是想……呵呵。想将这两块石头收下来,把玩一下,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陆琳琅在陆预面前曾多次提到叶长青,“叶长青”还给自己出过上中下三策,将其谋划得十分完整。 而且陆预从自己女儿眼神中看出来,自己女儿对叶长青有一些意思。 陆预心中其实很想见一见叶长青,但他不能直接说,所以便要顺着李裕的话来说。 李裕话一出口,陆预便接着说道:“那就将其请进来吧。当好言相说,不出恶语,想来不至于为难我们。” 丁虚也马上说道:“叶掌柜是个读书人,十分知礼数的,说话不温不火,胸中似有万条良策,遇凡事他皆不惊不辱,与六爷不是一回事。” 叶长青刚刚在丁虚的雅间之内,与丁虚十分有礼貌,那是因为以后二人还得打交道。 叶长青被刘永铭派遣去查内务府的账,还得丁虚配合。 以后内务府采买业务与刘永铭的生意会挂钩,自己难免会涉入其中,为了将来好接洽,他也必须十分有礼貌。 至于丁虚所说的不惊不辱,胸有成竹的样子,是因为今日之事全是刘永铭安排,叶长青一早就知道了,既然已经都知道了,当然就不会惊也不会怕了。 丁虚的这些话传进陆预的耳中,陆预听得十分受用、舒服。 陆预笑着说道:“看人不能只看衣着外表、言辞客套,行端才是守正之礼,他内心要是与混世阎罗一样,那可就不好了。” 丁虚笑道:“此人我虽是第一次见,但也曾听内务府供贷的商贾说起过他,是个孝子呀。” 李裕笑道:“他之孝与我们无干,我只看他手中之物品品相。” “那我便去叫他进来了。”丁虚看着陆预点了一下头,走出了雅间,将叶长青带了进来。 “此人便是我友叶长青!” 叶长青见得在坐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人手中便把玩着一枚寿山石,便知道这一定就是户部侍郎李裕。 叶长青连忙作揖道:“小生叶长青,见过两位儒长。” 叶长青不是官身又没有功名,不能以官职相称。 但他又是刘永铭的手下,有些尊称不好说出口,于是便以读书人敬博学长者的“儒长”相称。 李裕连忙说道:“你身上可还有此物?” 叶长青将自己那一枚东西拿了出来,说道:“因帮东家操持产业,东家慷慨,于是便赏下了。但小生眼拙,却不知道此物为何。听说李二卿乃是此门行家,特来搅扰。” 李裕对叶长青问道:“六爷没与你说过此物?” 叶长青笑着应道:“刚刚方得,实未曾相告,而小生也只知此物有冻暖之美,亦不知来历,还请李二卿赐教。” 李裕呵呵笑了几声,卖弄得说道:“此乃闽东寿山黄田石尔!篆刻章印最好不过,天下无出其极也!那混世阎罗必不知此物之贵,更不知此物之妙,落在他的手中,纵使是明珠却只能暗藏于束盒之中。但哪一天他要是得知此物之好,怕是会回头跟你要的。你还得还回去。只可惜从此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