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装女仆》 序幕:首席大人 「骑士」,是人类中的超凡者,他们能吸收魔力锤炼身体,拥有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 罗兰帝国极为重视「骑士」的培养,每一位可以吸收魔力、拥有骑士天赋的人都会被送往当地城邦的骑士学院进行深造。 所有有才能的预备骑士们聚集在骑士学院里,为了鼓励大家相互竞争,骑士学院设立了一个骑士排名—— 学院里最强的那位骑士,被称作骑士学院的首席。 …… 罗兰帝国,临峰城,临峰骑士学院。 天才刚破晓,清晨的练功场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一位身着学院制服,束着金色马尾的少女前来晨练,一如既往的,今天她也是第一个到。 她一丝不苟的拉伸身体,做完热身运动,然后开始练习拳法。 少女不过一米六二出头的样子,长着一张温柔好看的瓜子脸,体态瘦削而轻盈,可当她沉凝气势开始出拳的时候,那看似单薄的身体却爆发出了极为强劲的力量! 她目光如炬,魔力遵循着既定的轨迹在体内疯狂流转着,每一次出拳都带起一阵凌厉的破空声。 她面前的沙袋是用特殊的炼金材料所制成,平常人一拳打在上面非但不能让它晃动丝毫,反而会让自己受伤。 而少女的每一拳击打其上,都能让沙袋剧烈摇晃着发出闷响,其本人的出拳速度非但没有因为反作用力慢下来,竟然还越打越快! 别说普通人,哪怕是一般的骑士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或者说,骑士学院的其他学生都做不到这种地步。 只有她能做到。 所以她是学院的首席。 又是一拳挥出,沙袋发出“嘭”的一声惨叫向后甩出了老远。 少女收手做深呼吸,吐出一口炽烈的白气。 “啪啪啪——” 身后传来清脆的鼓掌声,她转过头,看到一位年纪相仿的女生笑眯眯的朝她走来。 “不愧是首席大人,身手果然了得。” “别这样叫我……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少女的表情有些无奈。 “为什么呢,尤娜。首席大人这个称呼可是多少学生梦寐以求的荣誉呀。” “我不习惯,这太引人注目了。” 尤娜低声解释了一句,“同学之间这么称呼,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说着她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拿起了训练长剑,又开始练剑。 女生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她训练,又搭话道: “你每天都提前两个小时晨练,难道不累吗?” “不累。” “你就这么想成为首席,去城主府里工作?” “也不是吧?到了学校里就要认真训练——爸妈是这么嘱咐我的。” 这种小孩子气的答案理所当然没有受到她的认可,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想你不说实话那就算了。 尤娜的身世在学院里不是秘密,她出身于临峰城外的乡下甘霖村,在偶然发现自己有成为骑士的天赋后,才被送往城内的骑士学院进修。 「超凡者」其实是有一定血统论的,祖辈如果是「骑士」,生出来的孩子是「骑士」的概率就会大很多。 骑士学院的大多数学生都是临峰城城里人,有一定的骑士血脉,家境往往富裕殷实。 与他们一对比,尤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乡下人,哪怕是运气好拥有了骑士天赋,也不过是一只混在天鹅群中的“丑小鸭”而已。 最开始,这只乡下来的丑小鸭理所当然的被上城区的贵族小圈子所排挤。 她总是孤身一人吃饭,孤身一人训练,平常话也不多,看起来内向得有些自闭。 可每当到了期末测试的时候,她的实力却总是让人大吃一惊。 当她握住剑进入战斗状态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她一路战胜了所有对手,所有关于她的谣言和诋毁都在无可置疑的实力面前不攻自破。 这只丑小鸭最后成为了学院的首席,不得不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这到底是她的天赋好,还是她的运气好,亦或是她足够努力呢?没有人说得清。 她只知道尤娜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乡下姑娘成长到学院的首席大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这就是她想要接近尤娜的原因。 尤娜那么努力的进行骑士训练,她是为了变得更强,不让别人欺负自己? 还是为了万人敬仰的地位,让自己赢得别人的尊重? 亦或是为了过上奢华富贵的生活,不再过乡下的苦日子? 可现在当她抛出自己的疑问时,尤娜却只是傻愣愣的告诉她—— “到了学校里就要认真训练——爸妈是这么嘱咐我的。” 多么老实巴交的答案!很符合她心里对乡下人的刻板印象。 怪不得她当了首席后还是形单影只的。 这个只知道闷头苦修、心里还总是惦记着自己乡下老家的闷罐子,不是和其他学生们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嘛! 想到这里,她对这位首席大人也兴致缺缺了。 …… 太阳升起,聚集在训练场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尤娜晨练完毕,错开高峰期离开了训练场。 回宿舍冲了个澡后,她前往教学楼准备上第一节课,在路上正巧碰上了自己的马术教官。 尤娜规规矩矩的朝他躬身行了一礼,教官友善的笑了笑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尤娜,你老家在甘霖村吧?” “是的老师,怎么了吗?” “啊,是这样的,昨晚城外的斥候发来消息,说是有一股草原人部队入侵了边塞,似乎有向内地进发的倾向。 “草原人在边塞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城外或许已经不再安全。 “我记得甘霖村就在边塞附近吧?你之前一直说等毕业后就要把家人接来城里定居,如今你再过两个月就要毕业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先接过来再说。” 尤娜认真想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我这就去请一天假,把父母先接回来,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应该不会这么快。”教官笑了笑,“这些年来草原人偶尔也会骚扰边塞,但从未干出过洗劫村庄这种撕破脸皮的事,他们也不会想和罗兰帝国发动战争的。” “嗯。” 尤娜告别教官,开始为出门做准备。 她披上崭新的骑士甲,骑士甲的左胸口还佩戴着一枚象征着骑士身份的骑士徽章。 她腰挎一把锋利的骑士剑,坐上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 印有骑士学院徽记的红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尤娜微微抬起缰绳,身下的马儿仰首嘶鸣,往城外疾驰而去。 尤娜·阿斯卡,她是临峰骑士学院的首席,一位年仅十六岁的五阶骑士,受上天宠爱的天之骄子。 她对成为首席不感兴趣,但她知道家人会因为她成为首席而开心,所以她才成为了首席。 现在,她要出趟远门,满载这一身荣誉,把自己的家人风风光光的接回城里去。 01:炼金学徒与少女骑士 罗兰历七十七年,罗兰帝国,临峰城。 上城区,一位中年人来到一家店铺门口。 店铺挂有一横匾,上书“拉斯提炼金工坊”。 坐在柜台前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黑发青年,中年人伸手在柜台前敲了敲,朝黑袍青年使唤道:“叫拉斯提出来,我有一笔生意要和他谈。” 拉斯提炼金工坊的主人就叫拉斯提,一位在临峰城上城区小有名气的老资历炼金术师。 而在柜台前看店的黑发青年,大概是拉斯提收的某位炼金学徒吧。 中年人第一次光顾这家炼金工坊,他正等着这位炼金学徒把自己的老师叫出来,却不料黑发青年抬眼一笑: “我就是拉斯提,有什么需要直说就是。” “你是拉斯提?”中年人一愣,皱起了眉头,“我听说拉斯提是个胖子。” “是的。”黑发青年点头,“那时候我还很胖。” “……我听说拉斯提留着一撮胡子。” “我剃了。” “……我还听说拉斯提今年已经五十岁了。” “我看起来很年轻吗?” “你玩我呢!?”中年人用力一拍柜台,引得路人侧目,“你根本就不是拉斯提!你到底是谁!” 黑发青年依然是悠哉悠哉带着点笑意的表情,这次终于正经回答道:“我是拉斯提的炼金学徒,诺伦·维谢斯。” 中年人呼哧呼哧的喘了口气,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便把胸口升腾的恼意压回到肚子里去,沉声道: “听着,我很忙,没时间和你胡闹。现在,立刻把你的老师拉斯提叫出来,我可以不计较你刚才和我开的恶劣玩笑。” “我叫不出来。”诺伦双手一摆,“拉斯提已经死了,就在两天前。” “死了!?”中年人一呆,“你又在骗我……” “你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这种大事你随便找街边的人问问就行,我怎么骗得住你?” 中年人瞪了诺伦几秒,确认他的眼神不似作假,不由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去。 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喂,大叔。” 诺伦却是扬声叫住了他,“你不是要和我谈生意么,不谈了?” “谈个屁啊!”中年人转身喷了他一脸唾沫,“既然炼金术师拉斯提已经死了,这里还有谁能帮我炼制药剂?凭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炼金学徒吗?” “为什么不呢?”诺伦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脸上的飞沫,“我的技术比拉斯提更强,即使拉斯提死了,我也能保证交付给你的炼金药剂品质不会变差。”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徒弟的水平能比老师更高?” “为什么不可以?” 诺伦语出惊人,“说实话,拉斯提就是个只会使唤人的废物,我拜入他门下十年,十年来炼金工坊出产的大部分炼金药剂都是我炼制的,他只是挂个名而已。 “哪怕他还活着,你跟他下的订单,最后还是由我去做——这一点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表情格外认真,中年人停下脚步,开始仔细的打量起他,半晌后方才道:“五十瓶初级恢复药剂,三天内就要。” “没问题。”诺伦答应得很爽快,“告诉我地址,我会把货准时送来。” “方块街九十七号,收货人是「老狼」,这是定金。” 中年人将钱袋推给他,又强调道,“我们会验货,确认这批货质量达标后,才会把余款拨给你。如果敢以次充好,我保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很合理。”诺伦颔首。 交易谈得异常顺利,中年人转身欲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拉斯提是怎么死的?” 诺伦叹了口气:“他似乎是招惹了一位法师,法师在夜里过来寻仇,他被「爆裂火球」炸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死在了自己的实验室里,一起被炸死的还有其他两位学徒。 “如今这间工坊只剩下我一人……真是的,为了在三天内做出五十瓶初级恢复药剂,看来今晚得加班了。” 比起老师拉斯提和两位同僚的死,似乎还是眼前的订单更让他操心。 诺伦轻飘飘的语气让中年人有些不舒服,他本想质问这位年轻人为什么不尊重自己的老师,难道他不为自己老师的死感到悲伤吗? 但话要说出口又被咽了回去,他摇头一笑,离开了炼金工坊。 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自己收到的这批货质量合格,制药人是“拉斯提”还是“诺伦”又有什么所谓? …… “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了呢,诺伦!” 中年人走后,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来到店门口,笑着对他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艾夏。” 诺伦友善的朝自己的邻居点了点头。 拉斯提炼金工坊的右手边开着一家人偶店,里面从小巧精美的布娃娃到等身逼真的人偶一应俱全。 艾夏是这家人偶店店长的女儿,平时就在店里帮自己的父亲看店。 十年前诺伦来到拉斯提炼金工坊当学徒,也是在十年前就与艾夏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算得上半个青梅竹马了。 她的脸上不施粉黛,保留了十七岁少女最美好的清纯与朝气,邻家妹妹般亲切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对她心生好感。 “这种大订单,一个人完成会很累吧?”艾夏显然听到了他和中年人的对话。 “是啊。”诺伦伸了个懒腰,“这种毫无挑战的重复性劳动对我来说简直是折磨,关键是利润还低,天啊,我开始后悔接下这份单子了。” “不如再招些人怎么样?就像以前的拉斯提先生一样,招几个学徒给自己打下手!”艾夏出主意。 诺伦摇了摇头:“跟拉壮丁不一样,哪怕是炼金学徒也要求会识字写字,懂得最基础的炼金理论和药剂学知识,没那么快招到合适人选的。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手头实在有点紧,一想到还要支付学徒们的薪水,还不如逼自己多干点活呢。” “啊,如果是薪水的话不用在意哦。” 艾夏抛出了重要情报,“昨晚有一大批流民逃亡到了我们城外,只要为他们支付保证金,给他们提供城里的工作和食宿,哪怕不要薪水,相信也有很多人愿意报名的!” “流民?又有哪个地方打仗了吗?” “嗯,草原人昨天抢劫了我们附近的一座村庄,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周边村落的居民都纷纷拖家带口的前来避难,想要寻求城里的庇护呢。” “这世道也不太平啊。”诺伦叹了口气,“多谢提醒,我这就去城外看看有什么收获。呃,绝不是为了无偿的劳动力,只是不想埋没那些有才能的知识分子。” “啊哈哈……” …… 将店铺打烊,诺伦叫了辆马车前往临峰城外。 重生到这个世界十七年,他对这片伊甸大陆的文明已经有初步的了解,虽然人类中存在「法师」、「骑士」这类超凡者,但通识教育并未普及。 城里尚有不少人不会识字写字,更别提那些落后的乡村,在那些流民中寻找有资质成为炼金学徒的知识分子并不容易。 如果实在招不到学徒,雇几个女仆帮忙打理卫生也是好的,上城区雇佣女仆的费用可不算便宜,尤其还是年轻貌美的那种。 呃,才不是为了无偿的劳动力,只是想给那些乡下的可怜女孩们找个家。 抱着捡漏的想法,诺伦来到了临峰城外。 正如艾夏所说,此时的临峰城外聚集了一大批逃难而来的流民,将外城门包围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的神情或麻木或惶恐,大多都是穿着普通的平民,有钱的乡绅和商人们在昨晚就爽快的交钱进城里避难去了。 城门口排放着几行拒马,守城士兵们手持长枪,预防城外的流民们一哄而入。 城里的资源是有限的,他们不会放所有流民进城,这样反而会造成更严重的负面影响。 诺伦跳下马车,朝守城的长官搭话道:“我要去外面雇几名佣人,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那位长官明显已经被无数人询问过,快速而熟稔的回道:“每个交5银币的保证金,然后签下你的名字和住址,就可以放人。” 在上城区,一位炼金学徒的月薪大概在5银币左右,年轻女仆则是3银币。 虽然价格和月薪差不多,但考虑到只要一个月就能回本,每人5银的保证金还是很有性价比的。 诺伦望着城外少说数百人的流民,又问道:“剩下那些没进城的人会去哪里?” “会被强制遣走,至于他们去哪里……谁知道呢?反正过得不会比城里安逸就是了。城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在城外保不准又会被草原人打劫。” 又问了几个问题,在长官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之前,诺伦结束了对话。 他往城外走去,外面的流民们见到这位穿着体面的城里人,嘈杂的声音又大了些。 “大人,带我进城吧!我力气大,只要给我吃的,我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 “大人,收留我吧!只要一天给我一顿吃的就好,我什么都不挑!” “大人,我受过训练,我会使剑!我能做您的保镖!” “……” 流民们自发开始了“竞价”,诺伦一眼扫过去,走到看起来最强壮的一个人面前:“你识字吗?” “呃……”那个人顿时苦起了脸,“大人,我只是个种田的……” “有谁会识字写字?”诺伦放声问道,周围人的嘈杂声顿时小了下去。 不一会儿,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位瘦得跟猴一样的男子,抖着声音回道:“大人,我会写一点字。” 诺伦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张便笺和一支羽毛笔递了过去:“我说你写:炼金学理论的基础源于四元素学说,其四元素分别为地、水、火、风……” 他已经尽可能说得很慢了,甚至还重复了两遍,而那个瘦男人趴在地上颤抖了半天只写出几个字,还是字迹巨丑的错别字。 “你会个锤子!” 诺伦一脚将他踹翻,将便笺和羽毛笔夺了回来。 看到钻空子不成,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巴,没文化就是没文化,这种事是逼不出来的。 果然想在流民中招到炼金学徒是不切实际的……诺伦很快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把心思放在招募女仆上。 感受到他悄然变化的视线,城外的女人们都暗自挺起胸部,抬起脸蛋,希望这位年轻的大人能够垂青自己,将她们带入临峰城这座安全的避风港。 诺伦很快又失望了,或许是他的眼光太高,又或许是好看的都已经被挑走,留在城外的女人没一个能入他的眼。 得了,果然沙里淘金这种事不适合自己,还是乖乖回上城区招人吧。 哪怕多花点钱多花点时间呢,至少能招到满意的,自己心里也舒坦,他不是个喜欢将就的人。 心里盘算着之后的计划,诺伦往回走去,随后突然在路过一辆木推车时停下了脚步。 这辆推车运的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一位少女。 少女低垂着头,垂落的淡金色鬓发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挡住了她的大半侧颜,但依然能从她精致的下巴和裸露出来的星星点点的白色肌肤中看出,这是一位漂亮且年轻的女性。 不过,这并非诺伦驻足的主要原因。 少女上身的衣甲被鲜血染红,而在她左胸处有一枚徽章极为显目。 这是一枚白底红边的盾形徽章,上面画着两把剑尖朝下、相互交叉的红色利剑。 这是由罗兰帝国骑士联盟颁发的,少女身为「骑士」的证明。 在罗兰帝国,「骑士」一词的含义与骑兵有着明显的区别,后者是一个兵种,而前者却是「超凡者」的象征。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能被称为超凡者,一种是「法师」,一种是「骑士」,他们能感应魔力、吸收并操控魔力,地位较之炼金术师还要更高。 可是,如此前途无量的少女骑士,又为何沦落到无人将她带进城的凄凉地步? 带着疑惑,诺伦仔细打量着她,随着视线下移,他整个人悚然一惊,很快找到了答案。 这是一个恐怖且血腥的巨大创口,这位年轻的、漂亮的、前途无量的少女骑士,她的双腿,也就是大腿中段以下的位置—— 被人整块的、整齐的整个砍断了。 02:残缺的少女 诺论俯身,仔细检查着少女下半身触目惊心的巨大创口,表情认真的好似一位专业的医生—— 事实上,炼金术师作为什么都懂一点的全才职业,很多时候确实能胜任医生的工作。 通过检查伤势,他对少女的处境有了大致了解。 那么严重的断腿之伤居然只做了最简单的包扎处理,就这样如同货物般被抛在硬邦邦的木推车上无人问津,说明她身边根本没有专门照顾她的人。 除了腿部之外,身上其余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因失血过多死在了昨晚的寒夜里,但她竟然还活着。 因为她是一名「骑士」。 同为「超凡者」,「法师」能利用魔力调动地、水、火、风四系元素来引动天地异象,此之为法术。 「骑士」虽然也能操控魔力,但他们无法用魔力引动外界元素,转而利用魔力淬炼肉身,强化自己的身体强度。 故此每一位骑士都勇武无双,普通战士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 骑士级别的身体素质赋予少女强大的生命力,让她能以残破的身躯熬过凛冽的寒夜,只要后续的补给和治疗能跟上,至少能保住性命。 可惜很多时候,仅仅只是活着并不能算一件好事。 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何等绝望的战斗,少女失去了她的双腿,与其一道被砍断的,还有她未来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 失去双腿的骑士既无法骑马,也无法战斗,甚至都不如农民能下地耕田,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劳动价值。 残缺的身体亦会被他人嫌弃,但凡有选择的家庭都不会允许自家男人娶一个残疾女人进门,哪怕她足够漂亮。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如果没有他人接济,这位命运多舛的少女骑士多半会油尽灯枯的在某个荒郊野岭咽下最后一口气,或是被某些有特殊癖好的贵族看中,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过完生不如死的余生。 诺论伸手撩开她垂落的鬓发,打量着她混着血迹与污渍的苍白面容。 狼狈凄惨的景象赋予了她异样的病态美感,苍白的薄嘴唇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色,仿佛已经枯萎的玫瑰即将凋零的最后一片花瓣。 可惜自己并不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诺论有些遗憾的想,他只为她的遭遇感到惋惜。 显然,这位少女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劳动力,若是把她带进城,甚至还需要派专人照顾她。 在这个不太平的世道,谁也不想从外面接一个祖宗回来给自己徒增负担,这就是她一直被留在城外的原因。 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诺论的眼神微微一亮。 如果是孤家寡人、背景清白、用起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少女,就有足够收留她的价值了—— 不是作为他的炼金学徒,不是作为他的女仆,而是作为他的实验对象。 这个时代的医学尚未有能让残疾人生长出断肢的本领,即使有,也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阶生命魔法,可望而不可及。 但他的炼金术说不定能让少女站起来。 无论是用炼金药剂还是炼金道具,把能用的方法都试过一遍再说,反正少女的情况也不会变得更差了,权当死马当活马医。 即使失败了,也能总结经验,获得珍贵的实验记录。 而万一成功了,这份再造之恩足以让少女对自己死心塌地,获得一位年轻骑士的绝对忠诚。 这可是一位「超凡者」的忠诚! 诺论的心思熟络起来,心里有种“购入坏显卡维修翻新”的微妙刺激感。 他晃了晃少女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便掏出自己随身的水壶,将水倾倒在她头上。 冰凉的水顺着额头、鼻梁、嘴唇、脖颈一路向下,浸湿了她的上身,昏昏沉沉的少女从突如其来的寒意中恢复了一些清醒,诺论趁此机会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 “就你一个人活着?你的家人去哪了?” “家……人……” 没想到这个词语激起了少女巨大的反应,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诺论的手臂,用近乎呜咽的语气恳求道, “我的家人……死了,被草原人……杀害了,求你转告城主……派骑士团去甘霖村,那帮强盗……还在那里……” “那你呢?”诺论打断了她遗嘱一般的话语,“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少女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中露出死一般的寂然,“我已经不行了,我只希望你们可以替我报仇,把那些草原人……统统杀光……” “不,你可以的,你太小瞧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诺论摇头,“你的血其实已经止住了,余下的伤口也不危及生命,只要给予充分治疗,百分百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少女抖了抖嘴唇,表情灰败,“我再也没法站起来,我的亲人也全死了,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 身为儿女眼看家人被屠戮而自己独活,身为骑士被砍断双腿而无法战斗,这对她来说既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亦是无法被原谅的耻辱。 哪怕现在没能死成,她也会自我了断,保留最后的尊严。 “要是你自己不去,那便没人能帮你报仇。” 诺论抬眼望了望城门,“据我所知,从昨晚到今天早上,临峰城没有派出任何一支军队清剿入侵的草原人,恐怕是抱着暂且观望,守城不出的打算吧。 “你甘心就这样闭眼等死吗?哪怕是现在,你的故乡、你的同胞们都还在遭受侵略者们的蹂躏,哪怕失去双腿,你也总能做些什么吧? “有牙齿就去啃咬他们、有双手就去撕碎他们、有理智就去暗算他们,你还有各种手段可以报仇。不要放弃希望,只要活着,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无限的可能?”少女惨然,“我是一名骑士,我只知道骑士如果失去了双腿……就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那,倘若我能帮你接上双腿呢?”诺论反问。 少女愣住了,她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 诺论看到她空洞黯淡的蓝色眼眸中缓缓出现了光彩,就好像一汪濒临枯竭的泉眼里重新冒出了名为希望的汩汩清泉。 “真的?”她撑着手勉强直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诺论勾起嘴角:“我叫诺论·维谢斯,一名炼金术师……嗯,虽然暂时还是炼金学徒,但这不重要,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变腐朽为神奇,化不可能为可能。 “我会让你重新站起来的,我还能帮你复仇。你所有的愿望,我都能为你实现。” 03:火种 “诺伦,你不是……去招炼金学徒的吗?” 拉斯提炼金工房,艾夏看了一眼被诺伦搬到屋内的断腿少女,震惊的捂住了嘴巴。 一辈子住在上城区,艾夏还从未见过伤得那么重的女孩子。 就好像一只人偶不小心折断了自己纤细的双腿,可眼前的少女不是人偶,是活生生的人,其下身包扎的绷带早已被血液染透,那抹深沉的暗红令她有些晕眩。 “她是骑士,就这样放着不管太可惜了,我在尝试能不能救她。” 诺伦沉声道,“艾夏,可以过来搭把手吗?” 他严肃的表情让艾夏误以为眼前的少女还处在濒死的边缘,哪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连连点头道:“我我我可以的,务必让我来帮忙!” 有人帮忙就轻松很多,两人先是帮少女脱下血迹斑斑的衣甲、清洁了身体,又帮她重新包扎处理了伤口,喂她喝下恢复药剂。 忙完这些便到了中午,少女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经好看了很多。 艾夏自告奋勇的承担了出门带午饭的任务,空荡的房间里便剩下诺伦和少女两人。 “这个房间暂时给你使用。” 诺伦找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冷静下来了吧?跟我说说你的事。”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路历程,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虽然不知道诺伦是否真的能帮自己接上双腿,但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我叫尤娜·阿斯卡……”整理了一下思绪,少女缓缓交待出自己的身世。 尤娜·阿斯卡,虽然出身于临峰城的乡下甘霖村,但小时候展现出了骑士的修炼天赋,很早就被送往临峰城里生活了。 在成长到了入学的年纪后,她前往临峰骑士学院进修,在十一岁时就正式获得了骑士徽章,其优异的修炼天赋放在整个骑士学院亦是顶尖的存在。 今年,十六岁的她已经成为了五阶骑士,是骑士学院的准毕业生。 在校期间她以出色的表现获得了临峰城城主府拜哈特家族的赏识,只要一毕业,就能立马编入城主府的亲卫队,可谓前途似锦。 但天有不测风云,两天前从城外传来了消息,塞外的草原人开始骚扰临峰城的边境,已有不少人惨遭劫掠屠戮。 担心老家亲人的安危,尤娜准备出城将甘霖村的家人们接去城里,却未曾想这一趟远行打乱了她所有的人生计划。 一支草原人的部队突袭了甘霖村,尤娜单枪匹马与侵略者做最后的抗争。 然而这支部队的首领实力异常强大,即使她五阶实力放眼骑士学院已是顶尖,却依然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也正是在这场战斗中,她被砍断双腿,勉强被马驮着逃了回去,至于甘霖村的家人和其他村民,则是一个都没跑掉。 回想起昨日地狱般的景象,家人的面容、村民的尸首、燃烧的大火依然历历在目,尤娜一时语不成声,将手指攥得发白。 “那支部队的首领是什么实力?”诺伦默默听完了少女的诉说,问道。 尤娜低声道:“他的实力在我之上,就连学院里同为五阶骑士的教官都不曾给我如此大的压力,恐怕实力已经达到了六阶。” 超凡者等级分为一至九阶,其中六阶是个门槛,只要突破至六阶即能被称作高阶超凡者,实力会得到质的提升。 诺伦摸了摸下巴:“既然他实力高出你许多,而且对方还是擅长追逐战的马上民族,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在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你还能活下来呢?” 这看似是普通的疑问,却如同一把利剑刺入少女的内心,撕下她最后的尊严,让她直面自己最难以启齿的事实。 尤娜垂下头,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因为他们不打算杀我。 “他们留下了一个活口,他们斩断了那个活口的双腿,教那个活口永远无法从事劳动,以此羞辱罗兰帝国,并要我给临峰城带去一句口信。 “他们说:告诉那些帝国人,勒布斯人来收复他们的故乡了。” 是的,她就是甘霖村唯一的活口,她还活着并非是她有能力逃跑,而是草原人故意拿她来挑衅临峰城,羞辱罗兰帝国。 作为一名重视名誉气节的骑士,没什么比这更耻辱的了。 不过,那帮草原人明明是侵略者,却说自己是在收复故乡? 诺伦皱眉思索,很快从脑海中翻出了罗兰帝国的一段历史。 七十七年前,伊甸大陆还处于群雄逐鹿的战国时代,直到「贤者」罗兰横空出世,率领他的军队以秦扫六合的气势踏平了伊甸大陆,将所有人族势力与土地整合进罗兰帝国的版图。 至此普天之下皆是罗兰帝国的领土,草原人在当时亦被罗兰一世所击败,他们被驱离了自己的家乡,眼看着罗兰人的城池建在了他们的草原上,那座城池就叫做临峰城。 摄于罗兰一世的实力和威望,他们只是默默隐忍蛰伏着,直到一年前罗兰一世病逝,之前被压抑和掩埋的间隙与仇恨之火便再次被点燃。 如今在帝国内部,大王子和二王子正为了王位争夺不休,根本没有余力出兵镇压叛乱。 草原人正是抓住这个机会举起了反旗,想要夺回数十年前自己失去的土地。 这可真是…… 诺伦摇了摇头,这种层面的争斗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转而道:“无论如何,他们掠夺杀戮我们的同胞,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你是甘霖村唯一的火种,你要好好活着。他们很快会意识到,当初让你活着的这个决定有多错误。” “嗯,我已经想明白了。”尤娜低声道,“我不会死的,我要活下去。等到为他们报仇的那天,我会亲手砍下草原人的头颅,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的家人。” 诺伦看到少女湛蓝的眼眸中燃起细微的火苗,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无论这簇火苗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复仇的渴望都无所谓,他会将这团火亲手培育成足以吞噬一切的天灾,帮他扫平沿路的所有阻碍。 “砰砰砰——” 炼金工坊门口猛烈的拍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诺伦皱起眉头走了出去。 “本店今日打烊……看起来二位大人也不是来做生意的吧。” 打开工坊正门,诺伦看到街道上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随行有数名仆从护卫,随后从马车上走下来两位黑袍炼金术师。 二人左胸口皆佩戴有一枚象征着「炼金术师」的徽章,徽章上绘有一只黑色的衔尾蛇,包裹着象征炼金学的四元素符文:地、水、火、风。 诺伦认识其中一人,那是炼金学会的理事,记得叫做威尔森。 两天前,炼金术师拉斯提被某位神秘法师杀死在自己的炼金工坊,这件事同时惊动了城卫兵、法师高塔、炼金学会三方势力的人。 而眼前的威尔森,便是炼金学会派来负责此事的代表理事。 最开始,身为拉斯提炼金工坊的唯一幸存者,诺伦成为了这桩杀人案最大的嫌疑人,但当天晚上他就洗清了自己的嫌疑,理由很简单: 法师高塔的负责人对现场做了勘定,认为炼金术师拉斯提死于法术「爆裂火球」,而诺伦并非法师,甚至连超凡者都不是,自然不可能是他下的手。 “威尔森大人,您这次来还有别的事?”诺伦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威尔森总是面容严肃,他说道:“是关于拉斯提遗产的划分事宜,这座炼金工坊当初是拉斯提在炼金学会的资助下建立起来的。” “如今拉斯提已死,学会准备回收这座工坊。这次来是转告你,请你在明天中午之前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 04:推荐信 要我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诺伦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脑海里飞快思考着周旋的对策。 作为跟了拉斯提十年的学徒,他是知道的,拉斯提在临峰城无妻无子,自己已经算是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这个世界对于「知识」的传承极为重视,尤其是法师的法术、骑士的战技和炼金术师的炼金笔记,这些知识都是被严格保密、从不外传的。 也因此老师与学徒的亲密关系仅次于直系亲属,特殊情况下还有甚之。 所以,如果拉斯提在没有立遗嘱的情况下意外身亡,他有权继承自己老师的遗产。 但不曾想这间炼金工坊并非完全归拉斯提所有,如今炼金学会准备将它收回……他得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在上城区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一座工坊作为自己的根据地可不容易。 “这块地皮本就归属炼金学会所有,当初只是借给拉斯提,属于炼金学会对外乡炼金术师入驻的一种补贴。” 看出诺伦不太情愿,威尔森倒是晓之以理的解释道,“拉斯提死后,这间工坊连一位正式的炼金术师都没有,已经无法正常运转下去了。” 和他同行的另一位炼金术师则表情倨傲,言辞更加不客气: “你不会以为你一个小小的炼金学徒,能有机会继承整座炼金工坊吧?若是让外人知道我们学会居然让区区一个学徒继承工坊,未免会耻笑我们临峰城炼金学会无人。” “原来如此。”诺伦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你们要为炼金工坊找一个新主人,它的新主人必须是一位正式的炼金术师。” “没错!” 倨傲的炼金术师故作姿态,“我会成为这座工坊的新主人,要是你实在不愿离开的话……呵呵,如果诚心诚意的请求我,我倒也不是不能答应让你留下来。” “莱特……”威尔森轻咳一声,“关于工坊的归属,学会还没有正式下达批文,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早。” “威尔森大人太过严谨了。” 莱特赔笑,“上城区的土地极难审批,如今好不容易空出一座工坊的位置,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这两天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基本不会有差池的。 “具体的情况,待会我们去吃饭的时候,我再与您详细聊聊。” “吃饭就不必了。”威尔森拒绝,“只要是按流程办事,我对人选结果不会有异议。” 听到他们的对话,诺伦心里有了底,眼看两人聊着聊着就要坐上马车离开,他立马上前一步叫住了威尔森: “大人,倘若我通过了学会的考试,成为正式的炼金术师,是否就有资格继承这间工坊了?” “开什么玩笑!?”一旁的莱特反应激烈,指着诺伦的鼻子就呵斥道,“你以为炼金术师的资格那么好考的?世上的炼金学徒一抓一大把,能成为炼金术师的可没几个!”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急,但是急也没用。 威尔森在炼金学会的地位明显高出莱特许多,并且看起来是个不讲情面、极注重规矩的“老古董”。 对于莱特来说威尔森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难打交道极了,但对诺伦来说这却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若最后能公平的靠炼金技术来决定继承工坊的人选那便再好不过,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威尔森果然停下了脚步,正容道:“假如你想进行资格考试,我会代你已亡故的老师向炼金学会写推荐信。鉴于你是前任工坊主人的学生,如果你真的能成为正式炼金术师,你将是继承这座工坊的第一顺位。” 诺伦顿时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真心诚意的朝他躬身行了一礼:“那就麻烦大人了,我随时可以进行资格考试。” 他是真的有点感动了。 参加炼金术师的资格考试是要推荐信的,一般由炼金术师带着他的炼金学徒实习数年。 在确认自己的学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后,老师就会给炼金学会写推荐信,让学生参加炼金术师的资格考试。 而他从孤儿院被拉斯提收养十年,亦成为炼金学徒十年,这十年间无论他表现如何出色,老师拉斯提从来不向炼金学会写他的推荐信。 这就是他始终无法成为正式炼金术师的原因。 本以为为了推荐信的事,自己还要再花点功夫,没想到威尔森如此轻松就帮了他大忙。 “这、这不对吧?” 莱特眉头紧锁,突然感觉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脱离自己的预期,又呵斥道,“明天就要决定工坊的归属了,哪还有时间让大家陪你做资格考试?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此事确实不宜久拖。”威尔森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这样吧,明天早上你就来炼金学会报道,我来为你主持考试。 “如果你真的通过了考试,学会会重新评估继承工坊的人选。如果没通过,则按照原计划,你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搬离这里。” “没问题。”诺伦点头,“感谢您给予我这次机会。” “没什么,我向来按规矩办事,炼金学会不会埋没任何一位有天赋的炼金术师。” 威尔森摆了摆手,走回马车。 “啊啊,威尔森大人,中午请务必赏脸——” “不了,我还要回学会处理点事……” 两位炼金术师就这么互相推诿客套着上了车,马车离开的时候,莱特掀开车帘,阴沉的瞪了诺伦一眼。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大概已经死过一次了。 诺伦毫不露怯的送给他一个微笑,哼着小曲就把门关上了。 这世上所有的资源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他早已有所觉悟。 无论谁挡在自己面前,他都要踏过去,绝不回头。 “诺伦!” 马车离开后,一旁的艾夏这才拎着饭盒小跑了过来,紧张的问,“你、你没事吧?” 方才她在路边隐约听到了那两位炼金术师的对话,好像是在商议着要把他从这里赶出去? 她对诺伦还是颇有好感的,炼金工坊的学徒不止诺伦一个,但他却是当中最帅、年纪与自己最接近,也是气质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两天前工坊里发生了杀人惨案,她最大的庆幸就是诺伦还活着,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艾夏的眼里带着担忧,诺伦却是语气轻松:“放心吧,我哪也不会去,这座工坊就是我的家。” “噢……” “对了,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我早上捡到的那个女孩……如你所见,她失去了双腿,我想帮她把腿接上,这需要你父亲的帮忙。” “没问题!”艾夏答应得很爽快,“是说为她做一具假肢吗?直接过来下订单就可以了,这种事都不需要父亲出手,我就可以搞定的。” 人偶店不只出售布娃娃和人偶,定制假肢与各类模型也在营业范围内。 “不仅仅是做一具假肢,我还希望它能动起来。” 诺伦斟酌着用词,“我知道你父亲能做到,他是一名真正的人偶师。你曾跟我说过的,你父亲的左手早年受伤残疾,他给自己做了假肢,灵活得跟自己真正的左手一样。” “啊,原来你是这个打算……”艾夏顿时小脸一苦,语气有些心虚,“虽然是这样没错,这是「操偶术」的一种应用,但父亲恐怕不会把它轻易传授给别人。 “父亲说过,这是家族祖传的秘术,不能传授给外人,并且也有很高的天赋要求,像我就一点也学不会,以前可被他骂惨了呢!” 诺伦也不气馁,笑了笑说:“令尊愿不愿意教,当面问过才知道,明天午后我会过去拜访他,到时你也在旁边帮我说几句好话吧。” “那怪老头的脾气可倔哩。”艾夏嘀咕,“你真的有把握?怎么感觉到时候我也要跟着挨骂。” “事在人为,我想他应该很乐意接受一位新晋炼金术师的友谊。” “耶?你要成为炼金术师了?” “对,翻身之日,就在明天。” “哎呀,恭喜恭喜。” “……” …… 艾夏有着符合少女年纪的善良和天真,在诺论的劝诱下,她还答应了这两天帮忙照顾尤娜的起居,给他省去了额外雇佣护工的费用。 将其余杂事处理妥当后,晚上,诺论回到自己房间,将堆满了书籍的桌面清理干净,静静的坐在书桌前。 他要准备明天早上的炼金术师资格考试。 05:全知全识之书 想要通过某场考试,首先得弄清考试的出题范围。 诺论对这场迟来的炼金术师资格考试已经准备了好多年,他早就胸有成竹。 炼金学一共有三大学科,分为《药剂学》、《法阵学》和《应用学》。 每位炼金术师到最后都会专精一门学科,像拉斯提就是精通药剂学的炼金术师。 而资格考试是考察所有三门学科的基础知识,你可以精通一门学科,但其他科目也得有所涉猎: 《药剂学》,即考察炼金术师对药理知识的掌握、各类药剂配方的应用、药剂炼制的熟练度。 由于这十年间他一直在帮拉斯提炼制药剂,这门学科是他目前熟练度最高的科目。 《法阵学》,考察炼金术师对法术原理的理解和绘制魔法阵的熟练度。 单凭人类个体的力量,只有「法师」才能施展法术,他们通过吟唱魔法咒语操控魔力、控制周围的元素引动天地异象。 自古以来,法术作为人类个体能掌握的最神乎其技的招数,不止法师们对它如痴如醉,炼金术师同样对魔法的世界充满好奇。 炼金术师本身没有魔力,虽然不能像法师那样吟唱咒语,却能通过别的手段施展法术—— 「魔法阵」。 先贤炼金术师们钻研法术的施法原理,发明了一种可以替代法师咒语的书面语言,叫做魔法符文。 将魔法符文按特定排序组合绘画出来就成了「魔法阵」,再在魔法阵上放置魔力水晶,用来充当施法所需的魔力源,即使是没有魔力的炼金术师也能够施展法术! 研究如何通过绘制魔法阵来施展法术,这便是《法阵学》的意义与价值所在。 《应用学》,考察炼金术师对自身炼金知识的实际综合应用,下至民生用品,上至炼金武器,方方面面都充斥着《应用学》的影子。 像是玻璃的烧制方法、往铁中加入某些特殊物质能让它更加强韧;亦或是在武器上镶嵌天材异宝,让法师或骑士在使用炼金武器时变得更加强大。 与其说是应用学,不如说是杂学更妥当,人类除了药剂学与法阵学以外的所有炼金知识,都会被一股脑塞进这门学科。 这三门学科涉及的知识极为繁多,几乎包涵了当今人类文明的大部分智慧成果,哪怕只是了解最基础的知识,也少有人能将其融会贯通。 这也是为什么通过资格考试的正式炼金术师并不多,学习知识并不是没有门槛的东西。 况且知识本就是财富,不是谁都能轻易接触到这些知识的,更别说把知识学进去了。 因此,成为炼金术师并不比成为法师、骑士更容易,作为人类中学识最渊博的群体之一,他们相当受人尊敬,地位仅在超凡者之下。 由于成为炼金术师需要漫长时间的知识积累,因而与更看重天赋的骑士和法师不同,这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职业,三十、四十岁才通过考试的人大有人在。 十七岁的诺伦倘若能通过这次考试,在炼金术师这个群体中绝对当的上年少有为,但只有他知道,这远远不是自己的极限。 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到这个世界,他从小拥有成熟的思维模式和学习方式,七岁那年他抓住机会向路过的炼金术师拉斯提显露自己的炼金才能,让他把自己从孤儿院中领养了出来,成为了其炼金学徒。 他充分利用这个机会,废寝忘食的学习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炼金知识,不过三年时间,在他十岁的时候,其实他就有自信能通过炼金术师资格考试了。 他自信的来源不止在于平日里的刻苦,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件常人所没有的东西。 那件东西从他出生时就一直存在于他的脑海里,闭目凝神的话,就能感应到这本无题之书,他把这本书称为「全知全识之书」—— 只要观测一种法术,全知全识之书就会自动翻动书页,将施展这一法术所需的咒语与魔法阵记录下来; 只要观测一瓶药剂,全知全识之书就会自动翻动书页,将炼制这一药剂所需的材料与炼制手法记录下来。 所见,即所识。 经过多年的测试诺论还发现,全知全识之书每一次记录都会生成一些「知识点」,消耗知识点可以向这本书提问—— 比如说,观测一个新的一阶法术会生成2个知识点,如果是二阶法术则会生成4个知识点。 当储存了多个知识点的时候,他就可以消耗这些知识点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获得一个新的法术或是炼金药剂的配方。 所问,即所知。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没有修炼天赋,无法吸纳魔力当上超凡者,成为炼金术师是自己唯一能完成阶级跨越、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的机会。 而这本存在于他脑海中的全知全识之书,正是支撑他走上炼金术师这条路的最大底牌。 诺伦静静的在桌前坐了一会儿,考试前的这个晚上他本想复习一下炼金学的基础知识,当目光扫过桌上的这些书籍时却发现没有必要。 做了十年炼金学徒,并且还有全知全识之书这种金手指傍身,区区一个炼金术师资格考试根本难不倒他。 与其担心考试能不能通过,不如想想通过考试之后该如何打算。 中午那位名叫莱特的炼金术师对自己释放出了明显的敌意,想想也是,一座处于上城区黄金地段的炼金工坊足以让同行为之眼红。 如此大的利益冲突下,明日考取炼金术师的资格证后,与莱特结仇是必然的事,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心胸宽广的人,有提防他暗中使绊子的必要性。 想到这里,诺伦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左手臂,从小臂处传来令人心安的坚硬金属质感。 抬起左手,挽起黑袍,能看到他的左手佩戴着一具玄黑色护臂,护臂从小臂手肘处一直伸展到他的手腕,护臂金属连接的缝隙中能窥得内部幽蓝色的光芒。 这可不是一件单纯的防具,而是他花费五年时间为自己秘密制作的一件炼金武器,取名为「魔导器·决斗者」。 决斗者护臂的本质是一个便携式的魔法阵发生器,上面搭载着一个小型魔法阵,只要戴上它,使用者就能够随时随地施展法术。 施展法术看着玄乎,其实只需要两个必要条件: 一是存在一个改变元素流向的咒语或是魔法阵。 二是存在一个为咒语或是魔法阵提供魔力的魔力源。 诺伦用手轻轻触动决斗者的开关,打开了护臂外侧和内侧的暗格。 外侧的暗格里插着一张秘银基底的卡片,上面绘有一个包含错综复杂符文图案的红色魔法阵,该魔法阵记录着一个二级火系法术:「爆裂火球」。 这是魔导器·决斗者护臂的「法阵结构仓」,里面插着的绘有魔法阵的卡片被诺伦称为魔法卡片,每张魔法卡片绘有一个魔法阵,记录着一个对应的法术。 而护臂内侧的暗格则用来存放驱动魔法卡片的魔力源,里面插着一块被切割成扁平方形的翠绿色魔力水晶。 施展法术的必要条件已经凑齐,只要按动开关,连通决斗者的法阵结构仓与魔力源,决斗者就能施展法术,给予对手意想不到的打击。 诺伦确信,魔导器·决斗者是划时代的炼金武器。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一位炼金术师能将一个魔法阵绘制在那么小的卡片中。 常见的魔法阵直径通常在两米到五米之间,某些记录着高级法术的魔法阵直径甚至能达到十数米,而诺伦绘制的魔法阵直径却不超过十公分,体积缩小了何止一个量级。 这一切功劳都要归功于全知全识之书,它所记录的魔法阵是精简到了极致的魔法阵,其上包含的魔法符文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冗余。 他甚至可以通过意念操控全知全识之书,将书页上记录的魔法阵以最小最极限的尺寸投影绘制到魔法卡片上,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失误。 而同时代炼金术师们绘制魔法阵,主要还都是依靠特制的毫笔在墙壁或是地面上进行绘制,画上去的线条本身就粗,魔法阵自然不会小。 这也是为什么两天前,法师高塔的人在检查了现场没有魔法阵的绘制痕迹后,很自然的认为凶手并非炼金术师,而是法师吟唱咒语施法所为。 他们根本想不到,施展「爆裂火球」的那个魔法阵根本没有画在房间里,而是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护臂当中。 人类,无法猜测他们从未见识过的事物。 06:炼金术师资格考试 翌日早晨,诺伦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临峰城的炼金学会。 炼金学会是完全由炼金术师创建、运营的组织,致力于为炼金术师同行们的研究与交流提供便利,历史上几乎所有知名的炼金术师都是学会的成员,在炼金术士圈子中有着最高的权威。 法师高塔、骑士联盟、炼金学会,这三个组织各自代表了法师、骑士、炼金术师三种最不好惹的人群,它们存在的历史比建国七十七年的罗兰帝国更加悠久。 只有被炼金学会承认,才能算是一位正式的炼金术师。 在大厅静坐了一会儿,学会理事威尔森准时出现,他身后还跟着数位同样穿着黑袍的炼金术师,一起走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压迫感。 “诺伦·维谢斯。”威尔森没有半句废话,“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诺伦面不改色的迎上诸位炼金术师审视的目光,径直走了过去。 “跟我来。” 威尔森颔首,率先迈入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的实验室,里面基础的炼金设备、炼金材料一应俱全。 威尔森在前面的讲台位上先入座,与他一起坐下的还有两位陪同的审查人员,其余三位炼金术师则站在考场的不同方位作监考。 诺伦扫了一眼,昨日对他抱有敌意的炼金术师莱特居然也是监考,就站在他的左后侧。 他那种明明很气但却干不死自己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诺伦·维谢斯,师从炼金术师拉斯提·维谢斯,学龄十年。” 威尔森抖了抖手中的资料,“其师拉斯提亡故后,鉴于学龄已达标准,按照规定,由学会为其亡师代写推荐信,给予其炼金术师考试的资格。 “该场考试由临峰城炼金学会理事威尔森·雷担任主考官,审查人员为……” 他洋洋洒洒说了五分钟开场白和注意事项,末了道:“……那么,现在开始第一轮笔试环节,计时两个小时。” 他将桌上的沙漏翻转过来,一旁的监考为诺伦递去两张卷子和两支羽毛笔。 诺伦接过试卷,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心里已然胸有成竹。 炼金术师的笔试不存在选择题、对错题,仅有填空、简答、论述,一般不会的题目极少有蒙对的可能。 但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炼金知识,对他来说算不上难,只不过涵盖了三个学科,才铺了足足两张卷子之多。 他没有犹豫,抄起笔便奋笔疾书了起来。 沙漏里的沙子缓缓泄下,实验室里安静得只剩下诺伦几乎没有停顿的书写声,不过二十分钟,第一张卷子就被写完。 那么快? 威尔森微微扬了扬眉毛,如果不是乱写的,说明这位年轻人对炼金学知识掌握得很扎实,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和回忆的时间。 接着又是二十五分钟过去,诺伦笔锋一停,随手检查了两张卷子有无漏写,便抬头向威尔森举手示意:“我写完了。” “确定要提前交卷?”威尔森抿了口茶,“你还有一小时一十五分的时间。” “我确定。”诺伦吐字清晰。 一旁的炼金术师们窃窃私语起来,威尔森平静道:“那就收卷。” 过来收卷的正是莱特,他抄起卷子随意扫了两眼,心里很不屑的暗想着这么重要的考试居然都不检查两遍还写得这么快,性格真是鲁莽急躁。 本来以为自己随意扫一遍卷子就能找到几处错误,但很快他就走不动道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貌似检查不出来错误? 何止是检查不出来错误,他把半面卷子仔细扫完,生气的发现这该死的小逼崽子居然连错字都没有一个,卷面干净整洁的像是印刷出来的标准答案一样! “莱特?”讲台上的威尔森轻咳一声。 “啊,哦……”莱特这才反应过来,犹豫着将这两张卷子交出去。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两张试卷撕成碎片,但他的理智在最后关头克制了他的行动。 不行的,众目睽睽之下,撕试卷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 莱特阴沉着脸走了回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旁的同僚凑过来好奇道:“你刚才看了这么久,这年轻人答得怎么样?” “……不知道,没怎么看。” “他好像很有自信,如果今天真能通过考试,十七岁的炼金术师前途不可限量。我说莱特,记得你当初成为炼金术师是二十七岁吧?” “……”莱特撇过头,不想再跟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同僚聊天,心中的不安却开始逐渐蔓延。 “第二轮实操环节,现在开始。” 休息了十分钟,讲台上,威尔森当众将一张密封的信封拆开,读出里面的题目,“请移步至试验台,在一小时内炼制出一瓶初级魔力药剂。” 初级魔力药剂,饮用后为使用者持续回复魔力,适用于能够吸收魔力的超凡者,常人饮用后无任何效果,偶有腹泻头晕个例。 初级魔力药剂和初级恢复药剂一样,都是比较基础的炼金药剂,哪怕不使用脑海中的全知全能之书,诺伦对它的配方也能倒背如流: 取两簇魔力菇,捣碎;取一簇大地青藤,去叶切碎;二者倒入锅炉,辅以适量清水熬制若干时间;取一簇风之花,捣碎入锅;小火焖煮若干时间,过滤渣滓;完成药剂配置。 以上是炼制初级魔力药剂最常见的配方,基本每一位炼金术师都对这个配方耳熟能详,但记得配方不代表就能炼制出合格的炼金药剂。 炼金配方中关于炼金材料、操作手法的说明多用“簇”、“适量”、“若干”等模糊用词,而在实际操作中,不同材料的配比和熬制时间若是不同,成效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如果是外行人拿到这个配方,不炸几次炉别想轻易做出有效果的炼金药剂,炼金学徒有老师为他讲解具体操作流程,则会少走很多弯路。 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如何能独自稳定、快速的炼制出合格的炼金药剂,还要看每个人的悟性、动手能力和熟练度。 炼制初级魔力药剂对诺伦来说自然没有难度,他眼睛一扫,便从一旁的材料架子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 不过……看着架子上种类齐全的炼金材料,他的心思突然活络了起来。 他其实能够炼制品质更高的中级魔力药剂,这里也恰好有合适的材料。 中级魔力药剂的配方,是他以前从拉斯提那里“偷学”来的。 之所以说是“偷学”,是因为拉斯提本来没打算教他,而他通过观察了成品的中级魔力药剂,全知全识之书自动记录下了药剂的配方。 并且在书页记录上这份配方的瞬间,他脑海里便自动记住了相应的炼制手法,实操中不会有任何出错的可能! 他对这座炼金工坊的继承权势在必得,为此需要在考试中展现足够的才能,让威尔森这样的掌权者们更看重自己,愿意为培养这样一位天才炼金术师提供更多帮助。 想到这里,他问威尔森:“如果我炼制了中级魔力药剂,也可以算我通过吗?” 整个实验室气氛一静,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中级魔力药剂的药效当然比初级魔力药剂好上很多,但相对应的炼制难度更高、容错率也更低。 最重要的是,就算你炼成了中级魔力药剂,撑死了也就是在这个考试环节中拿满分,又不会额外加分! 而要是你失误了,只有一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可不够你再炼一炉了! 这种为自己加难度的行为收益与风险完全不对等,要么是他傻,要么就是单纯的炫技。 但能成为炼金术师的人哪有傻的?所以这是炫技吧,这一定是炫技吧! 在一众脸色古怪的炼金术师中,莱特则表现得有些恼怒,很明显,他把诺伦的行为当成了对他的挑衅。 毕竟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诺伦表现得越好,对他继承炼金工坊这件事就越不利,因此倒也不算过度解读。 诺伦才不管莱特是怎么想的,他目光炯炯的看向威尔森,威尔森也稍微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可以。” 有了主考官的这句话就可以放手去做了,脑海中全知全识之书翻到中级魔力药剂这一页,他穿梭在材料架与锅炉之间,身手老练得像是一位资深的高级炼金术师。 看着他行云流水、熟门熟路的操作手法,在场炼金术师们的脸色又从古怪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随着锅炉里传来愈发浓郁的药香,他们逐渐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恐怕真的有能力、有把握能做出一瓶中级魔力药剂! “我的天,他来真的?” 几位监考看得起劲,几乎把脸贴到了锅炉边上,压着声音兴奋的讨论:“马上就要炼制成功了,看来这场考试基本是稳了。” “何止是稳了,哪怕是正式炼金术师,非药剂学精通的也没法像他这样熟练吧?他的手法绝不像一般的炼金学徒!” 讲台上坐着的审查人员同样也讨论起来:“拉斯提那个家伙,居然把中级魔力药剂的配方教给一个炼金学徒,真是信任自己学生的能力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明显早已有了成为正式炼金术师的资格,为什么拉斯提却迟迟不给他写推荐信呢?” “默默锻炼自己的学生,然后突然惊艳所有人?” 坐在主席位上的威尔森没有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眼中的赞许之色则是愈发明显。 这个名叫诺伦的年轻人是个好苗子,炼金学会这次还真是捡到宝了。 之后,不出意外的,历时了四十五分钟,诺伦现场炼制的中级魔力药剂成功出炉。 那管还残留余温的蔚蓝色药水经由监考之手被传到审查人员面前,稍事鉴定后,威尔森站起身来,朝诺伦露出一丝微笑: “实操考试已经结束了,你可以休息一会儿,十分钟后,开始最后的面试。” 诺伦松了口气,同样回以笑容。 影响考试成绩的大头是笔试和实操,二者加起来占到了总成绩的八成,面试只有两成。 而面试基本不考专业知识,主要是炼金学会用来了解新晋炼金术师的性格、理念和未来规划的。 只要过了笔试和实操两个坎,到了面试环节,基本成为炼金术师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知晓这场考试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地,在场的人都放松下来,当诺伦向监考询问盥洗室在哪里时,他们对这位未来的同僚表达了极大的热情和善意。 唯一不轻松的恐怕只有莱特,趁着休息时间他叫出了一位坐在讲台上的审查人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那小子的笔试成绩怎么样?” “满分。”审查人员摊了摊手,“如果不能证明他作弊,我们必须得承认,他拥有成为炼金术师的资格。” 莱特的脸色难看起来,如果诺伦作弊,作为监考他绝对是喊得最响的那个。 可诺伦的表现无懈可击,哪怕是钻牛角尖也找不出他任何的失误。 “别灰心,莱特。” 审查人员是他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道,“他能成为炼金术师是一回事,能不能继承炼金工坊是另一回事。 “这件事由威尔森大人一手操办,只要你跟他打好关系,挤掉那个新人的名额不是轻而易举?” “就是这条路行不通啊。”莱特烦躁的跺了跺脚,“那老家伙油盐不进,我的继承优先级不如那小子,说破天了也没用!” “那还有一个办法。”好友又出主意,“你私下跟那年轻人谈谈,许给他多些补偿,花点钱再用别的地皮跟他交换,看他愿不愿意主动放弃继承权。 “不过换做是我,肯定是不会放弃的,这座炼金工房的地段太好了,离城中心也不过几条街之隔。哎,你姑且问问看吧。” “……我知道。”莱特望了一眼不远处诺伦走向盥洗室的背影,想了一会儿,快步跟了上去。 07:天才是会早夭的 诺伦被挡在盥洗室门口的莱特堵住了去路。 “怎么?”诺伦笑了笑,“厕所霸凌?” 大庭广众之下,他并不担心莱特做出出格举动。 何况就算对方暴起发难,他也有自保的能力。 “诺伦小弟真爱开玩笑。” 莱特扯了扯嘴角,“我是来提前恭喜你的,恭喜你成为正式的炼金术师。” “哦,谢谢。”诺伦往前走了一步,见莱特还是没让出过道,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还有事?” “考试过后,不知能否赏脸去我那里坐一坐?” 莱特切入主题,“我在临峰城混了那么多年,也认识不少人。他们不仅有钱有势,同样也很愿意结交一位新晋的炼金术师,认识他们,对你未来的发展一定有很大帮助。” 诺伦不为所动,一口回绝道:“如果你是想谈炼金工坊的事那大可不必,我是不会让步的,我在那里住了十年,不可能搬走。” 见他丝毫不给面子,莱特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我劝你最好谈谈,我能开出一个让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年轻人,工坊继承的事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炼金术师之间的往来不仅是学问交流,也有人情世故。 “我们这些老资历都还没排上这座工坊,你一个年轻人初来乍到直接插了队,这样合适吗?若是惹了众怒,没有同行与你交好,你在上城区照样混不下去!” 诺伦听得有点不耐烦,他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这帮没用的老东西,早该爆爆金币了。” 莱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资历?资历有个屁用,你们唯一的长处就是比年轻人多吃了几年干饭吗?” 诺伦嗤笑,“真正有能力的人得不到重用,无德无才的老家伙却独占所有好处,凭什么?既然没本事跟我抢继承权就愿赌服输,你这威逼利诱的无赖姿态,我都替你感到丢脸。” “你……!” 莱特被这番话气得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诺伦大步走出盥洗室,返回考场。 他本来不想说得那么难听的,只是被莱特的作态勾起了一些心事,此时胸口亦是有一团火在烧。 在超凡者的世界里强者为尊,谁实力强谁就是老大,但在炼金术师的圈子里却有所不同。 因为知识很难被量化,所以这是一个极为看重辈分的学术圈,一般认为年长者的学问和知识总是比年轻者更高深。 炼金学会的上层都是些半身入土的老头,大家在处理问题时也总是优先袒护年长者。 以前在拉斯提手下做学徒的时候也是这样,被老师当牛马使唤也就算了,动辄还要被大自己几岁的学徒欺负,尽管他们的炼药技术甚至还没有自己一半好。 他已经被欺负怕了,他早已暗中发誓,自己要变得更强,强到今后不会再让别人欺负自己。 休息时的小插曲并不愉快,被勾起心事的诺伦在最后的面试环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成为炼金术师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倒也无伤大雅。 直到最后,威尔森打开一个礼盒,微笑着站起身来,将礼盒中的衔尾蛇徽章佩戴到他的胸口,宣布他成为一名正式的炼金术师。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送上了掌声,诺伦低头望着自己胸口的徽章,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己十年来努力的目标,达成了。 “工坊继承一事你不用担心。” 离开的时候威尔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考试成绩非常不错,还那么年轻,学会很重视对你的培养,你提出的诉求,我们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尽量满足你的。” “谢谢您,威尔森大人。”诺伦微微躬身。 他对威尔森心存感谢,在这个辈分等级森严的大环境下,身为理事的威尔森愿意给年轻人一个竞争机会属实不易。 虽说不是特意袒护,但能不带偏见的公事公办,在这个世道已经是极为少见的“清官”了。 “都是应该的。”威尔森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关于炼金工坊继承一事,你虽是第一顺位,但可能不继承对你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你成为炼金术士不久,在学会里还未积累人脉,我怕你和莱特在此事上产生冲突,他以后会暗中针对于你。 “如果愿意与他协商,我可以从中斡旋,帮你争取最大的利益。一间稍微偏远一点的房子和百来金币的补偿,他应该是拿得出来的。” 诺伦心中一暖,委婉回绝道:“劳费您操心,只是我从小到大住在那里,确实有不愿退让的理由。” “行,那之后有什么事再找我商量。”威尔森也不多说,“你的天赋很不错,炼金学会正需要注入你这种有活力的新鲜血液。今后也要勤加学习,不要荒废了自己的才能。” “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 寒暄几句,两人在学会门口告别,诺伦叫了一辆马车,返回拉斯提炼金工坊。 炼金术师的身份和工坊的继承权都已经到手了,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一个是处理残疾少女尤娜的事,得帮她接上双腿,让她恢复行动能力。 一个是全面接手拉斯提的遗产,最好能再联系上以前与他合作的客户,这样就能解决工坊资金运转的问题。 资金问题解决后,就是多制造一些类似于「魔导器·决斗者」这样的炼金武器,它能改变炼金术师空有头脑而没有武力的尴尬局面。 甚至于以后确认了尤娜的忠心后,还能给她装备一些重火力,让她担任自己的打手和保镖。 身为骑士,她对炼金武器的承载与适应能力一定比自己更强。 诺伦坐在车厢里盘算着今后的计划,行驶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开回工坊哪有那么快?他疑惑的拉开车窗帘布,却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开到了一个偏僻的陌生地方。 就连最开始的车夫都换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鹰钩鼻男人,他转过头,兜帽下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先生,你已经到了。” 什么时候换人的? 诺伦悚然一惊,没有任何犹豫的从车窗跳了出去,下一刻斗篷男人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便轻松将车厢劈成两半。 如此隐蔽的劫车,这等挥剑的威势,对方是「骑士」没错了。 诺伦在地上狼狈的翻滚两圈直起身来,快速观察周围的情况。 看起来马车开进了一个死胡同,死胡同的尽头是一座废弃的宅院,他们就在院子里对峙着,斗篷男人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莱特派你来的?”诺伦的声音有些沙哑,将手隐藏在衣袖中。 在盥洗室与莱特撕破脸皮后,他当然想过对方会针对自己,甚至是动用武力。 但没想到那么快,直接在回去的路上就把自己截胡了。 这就是老东西的行动力么?他和炼金术师同僚之间的第一次学术交流还真是和睦友善呢。 “你知道自己得罪了谁,也省得我多做解释。” 斗篷男人扬起剑尖,“别做无谓的挣扎,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诺伦不为所动,扬声道:“莱特,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那么心急的想让对方死,炼金学会的人都知道我和你有冲突,我一出门就被暗杀,你肯定逃不了干系。” 他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许久没有人回应,他翘起嘴角嘲笑: “怎么,有胆子干下三滥的勾当,没胆子当面与我对话? “我知道你在,你在院子里画了一道隔绝声音的魔法阵,为的就是把这件事做得干净利落。魔法阵的画痕还很新,你一定是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就想杀了我,我猜你很乐意亲眼看到我死去的瞬间。” 晚秋的风摇晃院子里破旧的铁门,在吱嘎吱嘎的声响中,废弃府邸的门从内推开,莱特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原本没想杀你的,我一开始只打算带你来见见我的这位朋友,给你开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莱特怜悯的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就好像看着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我承认你确实激怒了我,你考试时的表现也让我惊讶,我不可能让一个未来能威胁到我的人活到明天。 “诺伦,最后送你一句话:不是你的东西不要碰,如此贪得无厌,哪怕天才也是会早夭的。 “至于死后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在临走前告诉学会的人我要出城办点事,此时我的马车应该已经离开了临峰城。 “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至于你,会被溶解在这片荒芜的院子里,连一点残渣也找不到。等我从城外回来,炼金工坊就是我的了。” 莱特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想要欣赏对方脸上绝望的神情。 诺伦笑了笑,表情依然从容:“是吗?那确实让我省力很多,听说城外现在草原人肆虐,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炼金术师出门办事失踪未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看来你的嘴巴比脑袋更厉害。” 莱特冷笑,“我本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但现在又改变主意了,让我的这位朋友教育你何为尊重长辈吧。他会一块一块捏碎你的骨头,让你从心里为你的出言不逊感到后悔。” 话音刚落,斗篷男人化作一道黑影径直冲向诺伦。 诺伦的左手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连伸手抵挡都没来得及做到,就被斗篷男人单手抓住脖子抬了起来。 全身的重量压在了脖子上,诺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挣扎着抓住斗篷男人的左手,企图掰开他的手掌。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莱特顿时快意的笑了起来,三阶骑士的肉身力量岂是一个久疏锻炼的炼金术师能轻易掰动的? “不,我的朋友,不要那么快捏断他的喉咙,先从他的小腿开始,我想听听他的惨叫声。” 斗篷男人闻言,左手稍微收了些力,右手把剑收入鞘中,伸向诺伦的左腿。 就在他的手握住诺伦脚踝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注意到,诺伦的左手亮起了一道紫色光芒。 紫色的光芒迅速展开成一圈魔法阵,犹如光环一般套在他的手腕上,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电流从诺伦的左手迸发而出,经由接触斗篷男人的左手流通至他的全身。 “啊!” 完全贴身的距离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斗篷男人发出短促且怪异的惨叫声,抽搐着身子就趴在了地上。 08:等价交换 废弃的宅院中,莱特脸上狰狞快意的笑容还未消失,眼前的战局却瞬间发生了改变。 诺伦抓住斗篷男人的左手启动决斗者,激活了二阶法术「电击」。 决斗者能根据法阵结构仓中所搭载的魔法卡片不同而激活不同的魔法阵,诺伦自己也会随身携带多张不同的魔法卡片应对不同的场景。 在刚开始遭遇危险的时候,决斗者中搭载的魔法卡片是二阶法术「爆裂火球」,不过他迟迟没有选择发动。 爆裂火球的威力虽然强大,但施法速度较慢,火球也有自己的飞行轨迹,如果对手是一位身手矫健的骑士,或许还真有被他躲去的可能。 诺伦深知自己的优势便是出其不意,如果第一次出手不能奠定胜局,战况便会对自己极度不利。 所以在瞬间的决策中,他悄悄把结构仓里的魔法卡片由爆裂火球换成了电击。 伊甸大陆的四种基本元素为地、水、火、风,但实际上一共存在八种不同元素,除了这四种基本元素外,还有四种「同位异形元素」: 地属性同位异形元素:木。 水属性同位异形元素:冰。 火属性同位异形元素:光。 风属性同位异形元素:雷。 八种不同的元素延伸出八种不同的法术类型,「电击」便是雷系的二阶法术。 该法术的优点便是启动后极快的发生速度,尤其是贴身的情况下,对手几乎不可能有躲开的可能。 于是,在诱导莱特让斗篷男人与自己近身战后,他找到机会发动电击,一举令斗篷男人失去了战斗力。 即使是三级骑士的体魄也不能免疫电击的伤害,哪怕没有被电得当场心跳骤停,此时亦是失声惨叫、全身抽搐,短时间内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生与死的差别就在瞬息之间,随着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轻,诺伦拔出腰间的匕首,反手就插在了斗篷男人的脖颈上。 “呲——” 匕首从侧面插进去,几乎把他的脖颈捅了个对穿,诺伦拔出匕首,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整个兜帽。 哪怕是超凡者,只要命中了要害,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斗篷男人摔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颈部撕裂的伤口好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喷涌的鲜血不一会儿就把地面染成了红色。 “还有帮手吗?应该没了吧。” 诺伦拿男人的斗篷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望向呆若木鸡的莱特,“调动太多人容易被查出痕迹,你也没时间给自己留更多后手。你已经无计可施了,我猜得对吗?莱特。” “你……你是法师?不,你没有吟唱咒语,你是用魔法阵施法的!” 莱特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可是,你把魔法阵画在哪儿了?你居然有办法把它藏在自己的身上!?” 在炼金术师的常识中,魔法阵都是被绘制在墙体、地面,以及一些特制的基座上的,诺伦方才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与其说不甘、害怕,他现在更多的是感到震惊和疑惑。 诺伦笑了笑,露出自己左臂的决斗者,取出「电击」魔法卡片,转而将「爆裂火球」插了进去。 “我是天才,所以我能。” 他轻声道,“我也送你一句话: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碰,如此贪得无厌,迟早会碰上你惹不起的人的。” 决斗者亮起了微光,诺伦伸手指向莱特,一圈红色魔法阵从他的指尖延展开来。 “火系法术「爆裂火球」……” 莱特的瞳孔瞬间放大,刹那间脑袋清明,“原来杀掉拉斯提的人是你!” 他不由得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原来你和我是一类人啊?不,你比我还差劲,居然对自己的老师出手,简直就是疯了! “你杀死你的老师、夺取他的财产,现在你如愿了?但你一定要小心,等到真相暴露的那天,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时候!”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炽烈的火球随着话音落下,将他癫狂的笑声淹没在火焰当中,诺伦垂下手,一块透明的扁平矩形魔力水晶从决斗者护臂的魔力仓中脱落,掉在地上。 释放了两个二阶法术,这块魔力水晶储存的魔力已经耗尽。 他掏出备用的魔力水晶插回到魔力仓里,将护臂重新隐藏在黑袍衣袖之中。 在烈火中嚎叫的炼金术师已经被烧成了人形焦炭。 “……我没有错。” 废弃的宅院中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他喃喃自语着,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疯了的不是我,是你们才对。” …… 处理完痕迹,回到拉斯提工坊,诺伦换了身衣服,来到尤娜的房间。 艾夏早上来过一次,帮她清洁了身体、准备了早餐,此时她正躺在床上安静的翻阅着昨晚诺伦给她的一本炼金相关书籍。 见到他进屋,尤娜合上书本,目光很快聚焦在他胸口的衔尾蛇徽章上,这是他作为炼金术师的身份象征。 她看起来没休息好,脸庞憔悴眼睛也带着血丝,不过一想到这两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遭遇,这种状态也是理所当然的。 “诺伦,你说过能帮我接上双腿的。” 她迟疑的询问道,“你指的……应该不是假肢吧?” 她想要的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假肢,而是真正能让她站起来、跑起来,与她一起战斗的双腿。 “是假肢,我可不会那些生死人肉白骨的高级魔法,也没有那种能让人一下生长出断肢的神奇药剂。” 诺伦严谨的回答道,“如果你在被砍掉肢体的短时间内拿着断肢过来见我,我兴许还能帮你接上,但以现在的情况,只有续接假肢一条路可走。 “放心吧,我给你准备的假肢一定是能动的,否则就没有意义了,这一点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 尤娜还没有见过会动的假肢,但此时也只能相信诺伦说的话,犹豫道,“那,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我暂时……拿不出太多的钱。” 即使年轻如她,也不会天真到认为眼前的炼金术师会无缘无故的花大功夫救自己。 只是她现在确实一无所有:家财被草原人洗劫,自己成了残废,随身的马匹、武器和值钱的东西都在城外被所谓的“搜救队”搜刮走了。 如今这幅模样,城主府不会再聘用自己,她没脸去向朋友求助,曾经的朋友估计也不会去救助一个残疾的废物。 在罗兰帝国的传统中,残疾人被认为是不幸、不洁、无用的残次品,就连靠近都会觉得晦气。 她唯一剩下的资本,可能就是自己这张还算漂亮的脸蛋了,但她不确定诺伦是否会对一位残疾人感兴趣。 若是感兴趣倒还好,自己现在连死都不怕了,又怕些什么呢? “我不是为了钱帮你的,我打算在你身上做笔投资,说白了,就是交易。” 诺伦拎了把椅子坐在床头,说道,“炼金术中有条原则叫做等价交换,即凡有所失,定有所得;凡有所得,必有所失。得到的东西和与之相应的代价,在天平两端往往是相等的。 “现在我给你交易的机会,我在天平的一端放上你的双腿,许以你战斗的必要条件。那么,你又能放上什么筹码和我交换呢?” 他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尤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仔细琢磨,她目前确实拿不出多少有价值的筹码,哪怕是仅剩的美貌,她自认为也不够换取一双足以用来战斗的宝贵双腿。 可是反过来想,就是这样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自己,诺伦当初又为何要救她呢?他一定是从自己这堆废墟中发现了什么宝藏吧? 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既然你想要什么,那就全给你好了。 我倾其所有,只为换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湛蓝的眼眸对上诺伦琥珀色的瞳孔。 “我可以用我的全部和你交换,只要你能让我站起来,给我一次复仇的机会。” 她认真的说道,“等我向杀死我父母的草原人复仇之后,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 拥有双腿是自由,成为奴隶是不自由。 我以自由换自由,没有比这更公平的等价交换了。 09:操偶术 奴隶……么? 诺伦笑了笑,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么露骨的名称,但他对尤娜的诉求和奴隶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谋求对她绝对的掌控。 想要打扫的时候,她要成为自己的女仆;想要杀人的时候,她得成为自己的打手。 他还希望她永不背叛自己,对自己永远忠诚,成为完全依附他的存在。 这样他才愿意在她身上做投资,才能放心的把自己的炼金武器交给她使用。 “公平的交易,我答应你。”诺伦颔首,“不过,我还要附加一个条件。” “你说。” “从现在开始,你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你要向我报告所有的行动,没有我的许可,禁止私自行事。” 诺伦缓缓说道,“并且,你复仇的时机,由我来决定。” 他可不愿意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把尤娜的腿接上,她就溜出城跟草原人爆了。 尤娜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动摇,但诺伦的语气不容置疑,她明白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这场看似公平的等价交换其实并不平等,她现在只剩诺伦这一根救命稻草,而诺伦却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沉默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把这个戴上。”诺伦朝她扔来一条黑色的皮质项圈。 “这是……” “一件小小的炼金道具,如果你打算破坏项圈或是背叛我,它会把你的脖子炸成两截,如果你想要杀掉我也同样如此。” “我才不会背叛……!”少女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侮辱。 “那就戴上,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命令。” “……我明白了。” 尤娜感觉自己有点摸清楚未来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虽然看起来年纪与自己相仿,却绝不是好相与的类型,平静夹带着轻松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容下他人反驳的余地。 她有些认命的叹了口气,随后接过黑色项圈,将它套在自己天鹅般白皙优雅的颈部。 一般只有奴隶才会佩戴项圈,方才她还信口开河哪怕成为奴隶也在所不惜,但当她真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又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羞耻。 黑色项圈稍微有点分量,扣上后犹如一道枷锁落在了她的锁骨上,与白色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察觉到诺伦审视的眼光中带有满意的成分,她自暴自弃般的、带着些许赌气的意味问道:“需要叫你「主人」吗?” “暂时不用。”诺伦站起身,往外走去,“既然你下了决心,我也会表示相应的诚意。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离开工坊,来到隔壁的人偶店,推开门,正好看见爱夏在往盒子里放中午的便当。 “啊,诺伦!” 艾夏眼前一亮,“我正好要给尤娜小姐送午饭,连你的那份我也准备了唷?” “这个不急。”诺伦道,“先带我见见你父亲吧,关于尤娜的假肢,我有事想和他谈。” “哦哦,这事儿我昨晚就和他提过了,他在里面的工作室,我带你过去。” 艾夏带着诺伦来到人偶店的隔间,敲响了最里面的一扇门:“老爹,我带诺伦过来了!” 她敲了好几次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吼声:“笨丫头,门又没锁,你敲门做什么了!” “别喊我笨丫头!”艾夏少见的生气了,“上次我不敲门就进来,还不是又被你数落了一通!” “不就是说了你几句,那么记仇做什么了?” “哎呀这老头烦死了。”艾夏跺了跺脚,“我就不进去了,你自个儿和他聊吧。” “好。” 诺伦点了点头,推开工作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型“分尸现场”,无数残肢断臂赤裸裸的散布在地上、桌上,角落里摆放着一排排“人形标本”,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地中海老头正站在一间手术台前给一具人形“尸体”动手术。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手术刀是雕刻工具,人形标本是成品人偶,那些残肢断臂也只是人偶的零件而已。 诺伦顺手掩上门,微微躬身道: “正式见面还是第一次吧,罗真大师。我是住在您隔壁的炼金术师诺伦·维谢斯,与艾夏认识许多年了,不知她有没有向您提起过我?” 罗真放下手里的工具,取下鼻梁上的单片眼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在他胸前的衔尾蛇徽章停留了一瞬,低哼一声: “呵,长得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什么……初次见面便称其为人模狗样! 艾夏之前已经跟他提到过自己老爹的性格有点古怪,诺伦倒也不在意,却不想罗真又捏住自己的鼻子,嫌弃道: “在登门拜访前能不能先处理好身上的痕迹再来?别到时候给我惹了麻烦。” “嗯?”诺伦微微一愣,这件黑袍可是他刚刚在工坊里换过的。 “气味。”罗真吹胡子瞪眼,“虽然很淡,但我还是能闻到。” 诺伦知道他闻出了自己身上带着的一丝血腥味,这是之前杀死斗篷男人时残留在自己身上的,只是换了身衣服后一般人察觉不出来就是了。 鼻子那么灵,人模狗样说得应该是你罢! “抱歉,下次我会处理得更干净一些。” 既然被他嗅出了端倪,诺伦也落落大方的应了下来,罗真的表情虽然嫌弃,但实际并不厌恶。 “杀人”这件事在这怪老头眼里可能并不是扣分项,甚至还是对其实力的一种肯定。 在这个人类文明脱离野蛮期并无多久的伊甸大陆,拥有能支配他人生命的实力总是更容易受到尊重。 “下次?恐怕也没有下次了,我可不会轻易让外人进我的工作室。” 罗真嘟囔道,“笨丫头求我帮你一个忙,要我给你朋友做一具假肢?” “是的,这件事非得大师您来做不可,也只有您能做。”诺伦点头道,“我的朋友希望能通过这具假肢站起来,她想要一具能动的假肢。” 他的目光顺势落在罗真的左臂上,艾夏曾说过她老爹的左手就是假肢做的,而他的左手此时看起来与正常人的手别无二致,动得非常自然。 “能动的假肢……呵呵。”罗真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你倒是眼光挺高,但这价格……你可不一定承受得起。” 罗真这么说,诺伦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谈条件,那一切都好办。 其实就在刚刚他观察罗真左臂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的全知全识之书就有了动静,它自动翻页,将一种名为「操偶术」的秘术记在了书页中。 知识点+16。 他也因此知晓了让假肢动起来的奥秘: 那就是把一种特制的「人偶悬丝」埋在假肢中,当接上假肢,人偶悬丝会连通人体,人体通过使用「操偶术」控制人偶悬丝,令假肢动起来。 另外,想要操控「人偶悬丝」需要运用魔力,也就是说只有超凡者才能使用操偶术。 这说明罗真就是一位超凡者,也不知道他是骑士还是法师?看他发福的体型,诺伦更倾向于推测他是后者。 也说明了艾夏之所以不会操偶术,不是她真的笨,而是因为她不是超凡者。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是他用全知全识之书偷取了「操偶术」的秘诀,最终还是需要罗真的帮助。 一是因为操偶术需要用到假肢与人偶悬丝,这两种东西他现在自己造不出来,或者说造起来太麻烦了,不如直接从罗真那里拿现货。 二是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操偶术,大家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偷了人家的技术在人家脸上晃悠,这让人家怎么想? 难道过河拆桥把他们全杀了?人家又没招你惹你! 本来可以发展成朋友、盟友的关系,根本没必要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价格什么的,谈起来多生分。” 诺伦认真道,“我与艾夏自小相识,还是那么近的邻里关系,您在我眼里就跟长辈一样亲。哪怕没有今天的事,日后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尽管吩咐晚辈去做。” 罗真哈哈大笑:“真能说啊,你小子倒是伶牙俐齿,怪不得勾住了那笨丫头的魂儿,她昨晚可一直缠着要我帮你的忙。” 诺伦也笑了笑:“艾夏待人一向热心,之后我会再次向她道谢的。” “那笨丫头确实是这个性格,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值得她做到这种程度……” 罗真收敛了笑容,“你应该知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术,按规矩只有本家人才有资格传授。” 诺伦点头:“我发誓此秘术绝不会外传。” “发誓?只有小孩和最迂腐的骑士会信这种东西。”罗真摇头,“你想要学,得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更大的诚意?”诺伦顿了一下,“您是说……” 罗真瞪着诺伦,想要瞧清楚他是不是在装傻,过了很久才说道: “难道你不打算娶我的女儿吗?” 10:明明是姐姐 娶,娶你女儿!? 听到这句话,诺伦大受震撼,可罗真的表情不像是调侃,略微一思索,顿时明白了误会在哪里。 艾夏跟他说过操偶术是家族秘术,如果他要学,自然会被当成自家人…… 那成为自家人的最好办法,可不就是结婚么! 毕竟两人年纪相仿,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总的来说算是门当户对。 自己女儿和男孩的关系看起来又还不错,也怪不得罗真会多想。 感情这怪老头刚才,一直是拿考察女婿的眼光来审视自己的? “我……”诺伦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真没想那么多啊! “怎么?”罗真皱起眉头,“难道你还看不上我女儿?” 哪怕诺伦已经成为炼金术师,在他眼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不觉得炼金术师有多高贵,自己的那枚衔尾蛇徽章还被他随手丢在某个抽屉里吃灰呢。 有实力?会杀人?这也不算什么,自己可是一位正儿八经的法师,年轻的时候手里也不是没有沾过血,谁还怕谁啊? 艾夏虽然是普通人,可在他眼里依然是自己最珍贵的掌上明珠,要不是女儿已经芳心暗许,要他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诺伦的心意,他才不会把自己的心肝宝贝拱手送出去! 然而看现在的样子,这该死的臭小子似乎反而还不领情了? 真是岂有此理! 眼见罗真的怒气蹭蹭往上涨,诺伦连忙说道:“抱歉,之前光想着找您帮忙,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别的事情,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只是如您所见,结婚乃是人生大事,不可草率做决定。而且艾夏本人的想法也很重要,我认为……” “别扯这些虚头巴脑的!”罗真虎着脸,“你根本不知道,艾夏长这么大,昨晚还是第一次这么求我帮忙,她肯定是愿意的!我现在就问你,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这怪老头跟含蓄的少女可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他直接A到诺伦脸上一阵狂暴输出,步步紧逼的气势令他差点招架不住。 人家都这么问了,再虚与委蛇就不礼貌了,诺伦沉默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思绪,方才缓缓道: “我没有亲人。老师死后,我在这里唯一的熟人只剩下艾夏。若是您问我对她有没有感情,我可以很认真的回答——是有的。 “但我觉得这份感情可能不是爱情,而更像是友情或者亲情。再说得明白些的话——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所以我不能抱着这种不上不下的感情和她结婚,这对我、对她,都是不负责任的决定。” “那就是不喜欢她咯!” “呃,像妹妹那样的喜欢算吗?” “你把她当妹妹,是不是也得管我叫爹?” “好吧,公若不弃……” “别占老子便宜!”罗真笑骂一句,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其实他这次摊牌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催婚,而是考验眼前的年轻人可不可靠。 当今天下局势越来越乱,在乱世中普通人的性命轻贱如草芥,他虽有信心护得女儿周全,心里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守得了她一生。 与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交好,便是他为自己女儿留的另一条后路。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准备把炼金工坊一直经营下去吗?”罗真换了个话题。 诺伦松了口气,心知最关键的那关已经度过,回答道:“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以后的事谁看得清楚呢? “罗兰一世驾崩,现在整个罗兰帝国乱成了一锅粥,每个地方都在内乱,即便是位于西陲的临峰城也无法隔岸观火,草原人卷土重来,近日怕是有一场恶战在即。 “倘若不幸被草原人攻破了城门,别说炼金工坊了,就连城主府都要被夷为平地,能活着逃走已经颇为不易,谁还管今后人生的计划呢?” “你还挺务实。”罗真哂然,“不过把当今局势说得如此危急,我看你倒是毫不慌张,心中怕不是早有打算。” 诺伦耸了耸肩:“我本就是从一无所有一路打拼过来的,光脚不怕穿鞋罢了。 “倒不如说乱世出英雄,眼下的境况虽然危机四伏,但只要找对了路子,又何尝不是升官发财的机会?” “真敢说啊!”罗真哈哈大笑,“不过十七岁的炼金术师,倒也确实有意气和胆量说这种话。 “行了,那就就聊到这儿吧,你把你的人带过来,我给她安排手术。” “多谢叔叔信任。”诺伦躬身道,“我欠您一个人情,他日定会报答。” “报答就免了,我不缺你这三瓜两枣的。” 罗真按住诺伦的肩膀,又看了一眼门口,俯身在他耳边嘱咐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你不打算与她订婚,就把她当亲妹妹对待,别做辱没她清白的事,也别让任何人欺负她。 “如果你辜负了她,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会杀了你,把你做成我的人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诺伦微微点了点头,罗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离开工作室,艾夏正坐在店门口支着下巴,心不在焉的望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别发呆了。” 诺伦朝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帮个忙,我们把尤娜接过来,叔叔要给她动手术了。” “叔叔……”艾夏撇了撇嘴,有些没精神的站起来,“你们的关系变得还真是好呢。” “哈,连你爹的醋都吃?” “呸呸!” 艾夏跟在他身后,突然问道:“诺伦,你的生日是几号呀?” “我也不知道,孤儿院领养我的时候是9月9号,姑且把它算作我的生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的生日是2月16号。” “谁问你了?……好吧,明年这个时候我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哼,才不稀罕——”艾夏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嘀咕着。 “什么妹妹……明明我应该是姐姐才对!” 11:拉斯提日记 尤娜的手术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做手术的时候诺伦就在一旁看着,罗真也没避嫌,放任他观摩自己的工作室和手术。 罗真无疑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他先是将尤娜麻醉,然后将人偶悬丝和特制的假肢与她的腿部进行对接。 这个过程需要将人偶悬丝的一部分埋进尤娜的皮肉里,因此得将她快要愈合的腿部创口重新切开动刀,幸好提前进行了麻醉,否则是个人都得被痛晕过去。 这是诺伦第一次见证人体与外物耦合的过程,在完成了这场细致入微的手术后,一具量身定制的假肢被成功接在了尤娜的腿上。 假肢的主体是重量轻、魔力适应性高的灵风木,罗真在此基础上做了人体拟真和碰撞缓冲处理,假肢接近肤色的表面甚至还有类似肉质的弹性质感。 手术过后不仅尤娜脸色苍白,罗真亦是大汗淋漓,不过他一杯水也没来得及喝,继续为她讲解术后的保养事项,并把操偶术的秘笈当面交给了她。 单看这场手术,罗真绝对算得上罗兰帝国最出色的外科医生之一。 诺伦很满意这场手术的结果,再次向罗真道谢后,他带着尤娜回到了炼金工坊。 在嘱咐她好好休息、帮她关上房门的前一刻,尤娜叫住诺伦,认真的看着他说道:“谢谢你。” 操偶术的秘笈如此贵重。在她心里,诺伦肯定是花费很大的代价才达成了与罗真的交易。 他没有骗自己。 “别在意,这是我们的等价交换。”诺伦微微一笑,“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今天经历了考试、暗杀、谈判各种事情,他也着实有些累了,回到房间后爬上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无尽的混沌与黑暗中,恍惚间他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座破落的、墙壁斑驳的孤儿院坐落在下城区的偏僻地方,孤儿院的收入来自于城主府的补贴和大人们领养孩子时留下的钱财。 作为被孤儿院养大的众多孤儿的一名,他从小就被要求逆来顺受、温驯无害,以求能被大人们看中,更快的被领养出去。 他当然也想离开孤儿院,孤儿院的生存条件只能算是勉强维生的程度。 但他却不想被领养到糟糕贫穷的家庭里,在大人们挑选孩子的时候,他也在默默的筛选大人。 如果过来挑选的是一看脾气就很不好的、或是家庭条件一般的大人,他就会故意蹲在角落装作奄奄一息的样子来躲过挑选,没人愿意领养一个病恹恹的小鬼回家。 其他孤儿们嘲笑他是个傻子,而他可怜他们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搬到另一个地狱而已,走与不走又有什么区别? 他很有耐心,直到七岁的某一天,一位穿着黑袍、佩戴衔尾蛇徽章的中年人来到了孤儿院。 听院里的护工说,这位大人是尊贵的炼金术师,他不是来领养孩子的,只是找院长谈点事。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从重生开始就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全知全识之书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待到炼金术师谈完正事,与院长一起参观孤儿院的时候,他在无数小伙伴们震惊的目光下拦在了他们面前。 “诺伦!”院长呵斥道,“这位大人不会成为你的父亲,赶紧退下!” 炼金术师则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跟其他蓬头垢面的孤儿不一样,至少这个孩子现在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炼金术师,我觉得自己有这份天赋。” 他迎着院长不悦的目光开口道,“您可以考考我,如果我让您满意,请带我走,我想成为您的学徒。” 炼金术师被孩子的童言无忌逗笑了,心里也存着想要逗逗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支深绿色药剂说道:“那我就考考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初级恢复药剂。” “不错,你以前见过这类炼金药剂?” “是的,大人。” “你知不知道这支药剂含有什么成分?想要成为我的学徒,这是最基础的知识。” 这个问题就强人所难了,普通七岁孩童连药草也认不得,甚至都不识字,怎么可能知道含有什么成分? 没想到他却是伸出手来:“可以让我看看吗?” 炼金术师讶然,将药剂递了过去。 他接过药剂看了看,又打开木塞闻了闻,最后竟是一咕咚将整瓶药剂都喝了下去! “诺伦,你疯了!”院长发出了惊怒的吼声,就是把这小子卖了也不够偿还这瓶药剂的! 他却是抹了抹嘴巴,表情平静的回答道:“苦中带涩,又有些清凉。像是大地青藤、生命叶、薄荷花的混合味道。” 炼金术师挑起了眉毛:“你尝过这些药材?” “没尝过,只是以前在画册上看过这些药材的介绍,就猜出来了。” “这样就猜出来了?” “所以我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大人,我还很喜欢读书,只可惜这里的书不多。” “喜欢读书是好事。”炼金术师点头,“我叫拉斯提·维谢斯,你叫什么?” “那么,我叫诺伦·维谢斯。” 拉斯提莞尔,他转头对震惊的院长说道:“这孩子我要了。” …… 温柔的晨光打在床边,诺伦从梦境中睁开双眼。 他坐在床头呆了几分钟,这才缓过神来,走出房间洗了把脸。 刚经历了一场手术,尤娜的房间里没有动静,估计是还在休息,诺伦没有打扰她,来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是前任炼金工坊主人、他已亡故的老师——拉斯提·维谢斯的卧室。 这几天事情太忙,直到现在他才有空清点工坊,整理拉斯提的遗产。 拉斯提的卧室有着符合炼金术师刻板映象的脏乱,虽然炼金相关的书籍没有存放在这里,而是在书房,但各种笔记、图纸和实验记录却散得满房间的都是。 诺伦拿着一口麻袋走进房间,把拉斯提的个人物品通通扫了进去。 十年过去,自己的炼金水平早已远远超过拉斯提,这满屋子的笔记和实验记录对他来说不过是无用的废纸,远不如床底暗格里藏着的那堆金币吸引人。 将房间粗略打扫了一遍,他去锅炉房生起火,将这些纸质垃圾丢进火堆集中焚毁。 焚烧过程中,他从麻袋里摸到了一本老旧的棕皮笔记,本来想下意识的把它扔进火堆,但最后又鬼使神差的停下了手。 他对这本笔记有印象,这是拉斯提的日记本。 迟疑了一会儿,他翻开日记本,很快循着日期找到了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罗兰历六十七年。 六月二十日,受委托人的邀请,我拜访了他的孤儿院,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一位很特别的孩子,我决定收养他,看看他能带给我多大的惊喜。 七月十六日,……诺伦的表现太让我惊讶了,他真的很喜欢看书,也很喜欢炼金术,很难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居然对这些枯燥的知识如此着迷。他进步神速,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十月十日,……再说说诺伦,今天他跟我说,他已经读得通几乎所有的书籍了,他识字识得很快,明明四个月前还是孤儿院的孤儿,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通识教育。 十二月二十八日。年末,我照例对我的四名炼金学徒进行考核。我的另外三位学生实在是太蠢了,明明他们的岁数比诺伦大上许多,但他们都没有诺伦学得明白。 …… 罗兰历六十八年。 五月八日,诺伦将理论知识倒背如流,我想他有能力开始实操了,但他还只有八岁,一个人甚至连搅拌锅炉都很费劲,他笨手笨脚的模样看起来真是有趣。 八月十七日,有时候看他捣药的模样我会想,他莫非是某位强大的炼金术师转世?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炼金学徒,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的天赋能比他更厉害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年末,我照例对我的四名学徒进行考核。诺伦的水平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师兄们,我为此感到开心,也感到焦虑。 我快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罗兰历六十九年。 七月七日,我开始有些害怕与诺伦交谈了,我接不住他一个接一个的天马行空的奇怪问题,他的想法太过跳跃,就像个疯子一样。 十一月二十二日,诺伦找我告状,他掀开衣服露出一身淤青,说彼得最近一直在欺负他。 彼得也只有十五岁,是这里第二小的学徒,我以为他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孩子之间的打闹,我想不用太过担心。 十二月三十日。 考核结束后,诺伦来找我,他希望我能制止彼得对他的霸凌行为,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 我去问过彼得,彼得说那是因为诺伦不尊重他们这些前辈,所以才会对他略施惩戒。这个理由足够合理,我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恃才傲物,忘了为人处世、尊师重道的基本礼貌。 …… 罗兰历七十年。 四月四日,我怀疑诺伦疯了,他居然说自己现在已经有能力成为正式的炼金术师?我怎么可能为一个刚满十岁的小鬼写推荐信? 他太过狂妄自大,都快忘了自己是谁,又是谁把他从孤儿院里领养出来的。我严厉斥责了他一通,其他的学徒在一旁看着,那一刻我又找回了身为老师的威严。 十月四日,说起来上次教训诺伦已经过了半年,在这之后他果然有所收敛,不再那么张扬,对我也尊敬很多。果然对待孩子是要严加管教的,他是天才更要如此。 …… 罗兰历七十一年。 十月二十一日,临峰城的瘟疫持续了两个多月,我们成功配置出了瘟疫的解药,城里的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但唯独彼得喝了解药后仍旧高烧不退,病得尤为严重。 十月二十二日,彼得死了,我们焚烧了他的尸体,为他举行简单的葬礼。 十一月七日,天气转冷,瘟疫也结束了。因为我参与研制了瘟疫解药,炼金学会准备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能完成学会的考核,就可以晋级成为高级炼金术师! …… 罗兰历七十二年。 二月十八日,我已实验了三个月,对考核课题的研究依然没有进展。为了中和龙炎果的毒素需要加入寒霜之灵,可这样也会让龙炎果本身的效果大打折扣,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五月四日,距离死线只剩下三天了,我写信请求旧友亚兰德的帮助,总算完善了自己的配方……就这样吧,我尽力了。 五月五日,诺伦有些犹豫的给了我一沓笔记,他昨天偶然看到了我的考核课题,于是连夜赶了一份配方出来。 这是他的一片心意,但高级炼金术师的考核可不是儿戏,他的配方思路和我完全不一样,事到如今再更换也不可能了。 五月六日,我尝试在实验室重现了诺伦的配方,虽然中途失败了,但不可否认存在成功的可能性……但我的配方已经提交上去了,或许正确答案不止一个吧。 五月二十五日,炼金学会公布了考核结果,我失败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五月二十六日,我提交了诺伦的配方。 六月二十日,炼金学会理事找到我,说第二版配方是正确的,但我的考核已经结束了,我失去了成为高级炼金术师的机会。 可我能怎么做呢?那不是我的配方,而是我学生仅仅花费一夜时间的成果! 我的这位学生,今年才只有十二岁! 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小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六月二十二日,诺伦来询问我课题的情况,他那自信而期待的眼神好像在等待我的夸奖,而我只感到厌恶和烦躁。 我训斥了他一番,他的表情从茫然变成失望。我有些后悔,也有些快意。 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学徒,他未来的命运掌控在我手里,只要我愿意,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我的推荐信,成为正式的炼金术师。 所以他才会来讨好我。一旦让他独立出去,我几乎都能想象到他那目空一切、对我不屑一顾的傲慢模样了。 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承认我嫉妒他的才能。 不,我是在恐惧他的才能。 我当初就不该领养他的。 如果瘟疫中死的是他就好了。 …… 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从记忆里浮现,诺伦翻动着泛黄的书页,眼睁睁的看着师徒两人的关系从亲密走向破裂。 …… 罗兰历七十三年。 ……我无法再把诺伦当成我的学生来看待,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态度,对我已经不再敞开心扉,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无法对话的厚壁障了。 罗兰历七十四年。 ……诺伦有事瞒着我,他经常在暗地里鼓捣一些炼金道具,我无所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要完成我每天交给他的炼药任务就行。 罗兰历七十五年。 ……我对炼金术的研究已经不再感兴趣,当我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也追不上一个天才的进步速度时,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 罗兰历七十六年。 ……诺伦越长越大,他开始公开反抗我,我不给他写推荐信,他就暗中与其他炼金术师接触,想要与我解除师徒关系、另拜师门。 同行们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学徒得罪我,这不合规矩。诺伦的计划没有成功,但他让我丢尽了脸面,我养了这个白眼狼那么多年,如今他翅膀硬了,拍拍屁股就想走? 我让人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我忘不了他那天看向我的眼神。 我知道,那是仇恨。 …… 罗兰历七十七年。 ……我想杀了他,这个念头最近在我心里越来越强烈。 诺伦是个天才,我不可能永远束缚得住他,而一旦他脱离我的掌控,他一定会报复我。 哪怕他不报复我,我也不想看见他做出比我更辉煌的成就。 那就只能杀掉他了,本来他就是被我领养大的孤儿,要不是我,他估计早就死在贫民窟的不知哪条臭水沟里了。 时隔两年我再次回到实验室,这次我炼制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瓶毒药。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决定动手。 不要怪我,诺伦。 你是我的心魔,我过不去这道坎,这段扭曲的关系继续下去只会让彼此都感到折磨。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如果有来世,希望你我再也不要相见。 …… 日记终于翻到了尽头,诺伦将它掷向火堆,任由橙黄色的火焰吞噬往昔的回忆。 拉斯提是他名义上的养父,也是他炼金术的启蒙老师,可以算是他在这世上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算是亲人的人。 相信最开始的时候,拉斯提也曾真心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过。 那么,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导致如今师徒决裂的地步呢? 或许是从他放任自己被其他学徒欺凌开始、或许是从他嫉妒自己的才能开始、或许是从他不给自己写推荐信开始,又或许…… 十年的岁月没有让两人变得更加像亲人,反而使他们形同陌路、互相残杀。 他花了后几年时间偷偷打造的炼金武器「魔导器·决斗者」,最初的假想敌就是自己的老师拉斯提。 而几乎就是在他做出决斗者的几天后,拉斯提在他的晚饭里下了毒。 幸亏全知全识之书在汤里自动解析出了毒药的配方,他才堪堪逃过这一劫,本已名存实亡的师徒关系于此刻彻底决裂。 那天晚上他坐倒在地上,看着火焰中打滚惨叫的人影仿佛丢入火堆的垃圾那样被烧成灰烬,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空荡荡得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解脱。 曾经的炼金学徒诺伦已经死了,新的炼金术师诺伦从烈火中重生。 焚烧完垃圾,他搬来扶梯,把工坊门楣上挂着的“拉斯提炼金工坊”卸了下来,将崭新的“诺伦炼金工坊”安了上去。 这是个新的开始。他抹了一把汗水,站在早晨的暖阳下默默的想。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 现在,所有的阻碍都已经消失。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让所有人知道,一位天才炼金术师已经横空出世了。 那位天才的名字就叫诺伦·维谢斯。 12:陨落的天才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诺伦将工坊剩余的炼金材料和房间清点了一遍,然后开始完成顾客的订单。 那位来自“方块街九十七号”的老狼在他这里定了五十瓶初级恢复药剂,交货日期是明天,现在开始炼制刚好来得及。 其实多年来,他对于这种低级的、重复的炼药流程早已厌倦。 研发更高级的炼金道具、炼制难度更高的炼金药剂才是自己的志向所在,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利用这份订单完成客户对自己的信任积累,以此获得更大的单子。 不过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即使将炼药流程精简到了极致,他亦是忙到深夜才堪堪赶完了这批订单。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做这种毫无乐趣的苦力活—— 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房间,在沾床就睡的前一秒,他在心里狠狠发誓。 翌日早晨,诺伦稍微起得迟了一些,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推开门,正看到尤娜在院子里站着。 起猛了,术后不过两天时间,残疾人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诺伦!”尤娜叫住了准备回屋再睡会的诺伦。 “你已经能下床了?我记得罗真叮嘱过,你起码还得再躺上三天。” 诺伦讶然,虽然她还拄了根拐杖,但可以自己出门和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是骑士,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强很多。” 尤娜解释道,“我正在熟悉如何运用操偶术,它真的很神奇。再适应几天,我应该就能正常行动了。” “很好。”诺伦点了点头,“还有什么事?” “我想回一趟骑士学院,办理退学手续……”尤娜暗中观察诺伦的脸色,“我的宿舍里还存着一些钱……还有我的衣物和备用武器,我想把它们都带回来。” “非得现在去吗?”诺伦指了指她的拐杖,“你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去一趟会很不方便吧?等下我还有事要忙,可没时间帮你搬东西。”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出口:拄着拐杖去学院的话,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去。” 尤娜露出了带着些许自嘲的苦涩笑容,“只有看到我成了残疾,学院才会让我退学,我也才能拒绝城主府的邀请,重新成为一个自由身。” 她之前没有对诺伦详细说明的是,她在临峰城骑士学院里可不只是“天赋好”的程度。 事实上,作为一名十六岁的五阶骑士,她是骑士学院的首席,也是学院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成为首席的女骑士。 如此傲人的天赋使得她早早收到了城主府抛来的橄榄枝,她无法拒绝这份邀请,也没有理由拒绝—— 本该是这样的,但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 她失去了自己的双腿。 为了重新站起来,为了得到复仇的机会,她又把自己的一切与诺伦进行交换。 她没法再去骑士学院上课,也没法再去城主府任职了。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自己一瘸一拐的丑态暴露给别人看,让城主府知道自己并不是故意毁约,而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为城主府提供价值的能力…… 只有这样,城主府才会放人。 对于一个昔日的学院首席,一个从小被同龄人羡慕、被长辈夸赞的天才来说,此番情景无异于是对她尊严的一场处刑。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不由得全身发冷。 但是,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为了复仇,自己不是早就已经决定要抛弃所有的东西了吗? “行。”诺伦点头,丢给她一把钥匙,“你想好了那就去吧。我等下也要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自己开门。” “等、等等!” 尤娜又叫住了准备回屋的诺伦,脸上微微一红,“可以借我坐马车的钱吗?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把钱还你……不,是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缺钱。”诺伦豪横了一次,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币,用大拇指弹了过去。 反正这是从老东西那里爆的金币,撒出去不心疼。 “谢谢。” “不用说谢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 尤娜知道这不是什么调情的话,只是单纯的提醒了她是他的“准奴隶”这一事实。 她没再说什么,套上一件斗篷走出院子,叫上马车离开了。 骑士学院同样坐落在上城区,马车很快停在了学院门口,尤娜探出头来示意门口警卫放行。 毕竟是学院首席,门口警卫自然认得她的脸,立即立正行礼道: “欢迎回来,首席大人!” 马车顺利驶入学院,在行政楼底停下。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们都在操练场和教室里学习,她没太引人注目的来到了校长室的门口,敲响了大门。 “请进。” 门内传来沉稳的男声,尤娜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了房间。 在办公桌前坐着的是一位身着红白色军官制服、发须泛白的中年人,他的胸口不仅佩戴着骑士徽章,还有各式各样代表了各种战功的勋章,魁梧的胸膛好似一面盛满荣誉的功绩墙。 他就是临峰骑士学院的校长,「临峰的狮子」莱恩·安德森,一名身经百战的八阶骑士,临峰城的最强者之一。 早年他作为军人立下过赫赫战功,退居二线后又兼任了骑士学院的校长,亲手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年轻骑士,在临峰城可谓德高望重,即使是城主在他面前亦要礼让三分。 去年也是他为尤娜和城主府牵的线,让前者得到了临峰城最大势力城主府的青睐,让后者招揽到了骑士学院天赋最优秀的人才。 “校长。”尤娜紧了紧手中的拐杖,缓步走了过去。 莱恩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身体的不协调:“你已经四五天没来学校,我听说你是去接你的家人。现在你的腿受伤了,果然是在城外遭遇了草原人,对吗?” “我去晚了。”尤娜声音低落,“草原人洗劫了我的村庄,杀害了我的家人,只有我逃了出来。城里……应该已经知道甘霖村沦陷了吧?” “是的,你离开的第二天,我们就得到了消息。” “既然得到了消息,城里可有派兵支援?” “没有,目前军队都驻扎在临峰城附近,城主府决定集中所有的力量用于防守,以防主城陷落。” “为什么不派兵支援呢!”尤娜的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现在入侵的草原人只不过是一小股先头部队而已,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的等他们集结部队、摧毁附近所有的村庄,然后将我们生生围死吗!?” “冷静点,尤娜。” 莱恩沉稳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无奈,“我也很想为我的同胞们报仇,但你知道,没有城主府的许可,军队是无法出动的。 “关于草原人,城主府肯定考虑得更多。我们现在能做的唯有养精蓄锐,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是啊,向校长抱怨援军未到又有何用呢?尤娜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压下,低声道: “这两年承蒙校长关照,我这次来,是来向您做退学申请的。退学之后,我也不会再去城主府任职了。” 听得此言,莱恩顿了一下,他沉凝的望着尤娜,缓缓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城主府的邀请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推掉的,这一年来在你身上投入的很多修炼资源都由城主府报销,它恐怕不会轻易的准许你离开。 “而且,你不是和伊芙琳关系也不错吗?哪怕不提什么良禽择木而栖,我想你应该也很愿意担任她的贴身护卫才是。” 听到伊芙琳这个名字,尤娜的表情有些黯然。 伊芙琳·拜哈特,今年十九岁。 拜哈特是临峰城城主的姓氏,伊芙琳即是城主府的大小姐,原本是她将来要宣誓效忠的对象。 伊芙琳不仅出身高贵、美貌动人,亦是一位天赋异禀的法师,目前正在罗兰帝国的帝都留学。 去年正月,她决定接受城主府的邀请的时候,就在城主府里遇见了刚好回家探亲的伊芙琳。 两人虽然身份有别,但年龄相近,伊芙琳待她如同对待自己的姐妹一样亲近,彼此相处得都很愉快。 两人曾约好要成为形影不离的挚友,可现在这个约定怕是无法实现了。 想到这里,尤娜低下头去,只是摇头道:“这是我的原因,城主府不会聘用一位残疾的骑士的。” 残疾? 莱恩吃了一惊,他看见尤娜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可能因为腿部有伤而暂时拄着拐杖,但这种程度的伤不应该无法治愈才对。 想到这里,他身上的气质陡然一变,八阶骑士的威势犹如奔腾的雄狮朝尤娜扑去。 他对于气势的强度控制得很好,若是往常的尤娜最多只会退后两步,但如今这位少女骑士却是剧烈的摇晃起身体,双腿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直接瘫痪在地上。 莱恩倏然起身,瞪圆的双眼死死盯着她长裤下露出来的脚踝部位——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类的腿,而是人偶一样的假肢! 这一刻他真正明白了尤娜口中的“残疾”究竟意味着什么,哪怕这具假肢居然可以动,但这对人造的假货是绝对无法替代骑士那双矫健的真腿的。 战士依靠双腿立足大地之上,双腿就是他们战斗力量的源泉。 这具人偶一样纤细的双腿,能支撑得起骑士级别的战斗强度吗?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 城主府会认为现在的尤娜,已经失去了成为伊芙琳大小姐贴身护卫的资格。 “原来如此,你与那帮先头部队交战了。”莱恩的眼里涌起了怒意,“那帮草原人不仅屠杀了村庄,还砍断了你的双腿,这是对帝国赤裸裸的挑衅!” 他走到尤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是我的学生,我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报仇的——可是你,你现在又是怎样呢? “你被人如此羞辱,还愿意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吗?骑士的骄傲和信仰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自裁。你的存在是草原人泼向帝国的脏水,别让临峰城的骑士为此蒙羞。” “不,我还能战斗!”在莱恩的威势下,尤娜挣扎的站起身,她的嘴唇被牙齿咬出鲜血,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 “死了算什么本事!?那不过自欺欺人的逃避罢了。我要复仇,我会用我的一切去复仇。有牙齿就去啃咬他们、有双手就去撕碎他们、有理智就去暗算他们,我要让他们也品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是吗,这就是你的决心吗?”莱恩望着她的脖颈,眼里露出难以言表的复杂神情。 “我以为你已经放弃了骑士的尊严,你脖子上戴着的这条项圈,也是你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吗?” 尤娜愣住了,她下意识的紧了紧斗篷,遮住自己的脖颈,低声解释道:“是的,我跟一位炼金术师做了交易,是他帮我接上了双腿。” “呵,能动的假肢我确实闻所未闻,但它充其量也只是能让你正常的行走奔跑而已。” 莱恩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是摇了摇头,“……罢了,你还那么年轻。倘若你接受他人的饲养,那么放弃骑士的身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未尝不可,人各有命吧。 “学院和城主府那边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其余的事也不必担心,临峰城与草原人之间迟早会有一战。你……就去过好现在的生活吧。” 尤娜没有多做争辩,只是沉默的朝校长鞠了一躬,转身就离开了。 脚步声渐去,莱恩望着关上的大门,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这届学生中他最看好的就是尤娜,只可惜天妒英才,让这位正值意气风发的天才骑士遭遇此劫,真的是造化弄人。 要知道尤娜不过十六岁就成为了五阶骑士,谁能预测她未来的成就会有多高?这不仅是学院的损失,更是整个罗兰帝国的损失。 在为这位陨落的天才感到惋惜的同时,莱恩的目光也更加深邃起来。 他要前往城主府,劝说城主与草原人开战。 13:兴奋药剂 方块街是有名的“黑街”,位于临峰城红灯区的中心,大量表面合法的武装分子占据了这里,即便是向来严苛的骑警也不想来这里多管闲事。 诺伦带上五十瓶初级治疗药剂坐上马车,循着订单留下来的地址找到了方块街九十七号。 这是一座装饰堂皇的酒楼,现在正处于打烊状态,诺伦走上前去拍了拍门板。 这里既是红灯区也是夜市,晚上有多热闹白天就多冷清,早上过来的他理所当然没有受到欢迎。 他耐心的等了几分钟,方才有一名伙计揉着眼睛从里面推开了一条门缝,没好气的说道:“大清早的你想干嘛?” “告诉‘老狼’他的货到了,叫他下来验货。” 伙计这才看清了诺伦胸口的那枚衔尾蛇徽章,表情立马恭敬了起来,躬身道:“大人先进里面坐会儿,我这就去喊人。” 诺伦带着一箱药剂在包厢入座,又等了一段时间,前几天那位来工坊下订单的中年人带着另一位炼金术师姗姗来迟。 “你很守时。” 中年人看向这位年轻的炼金学徒,不,现在应该称他为炼金术师了,他的胸口已经戴上了那枚衔尾蛇徽章。 “你是我的第一单客户,自然不会马虎。” 诺伦靠在椅背上随手指向药剂箱,“货都在那里,你随便验。” 中年人朝身旁的炼金术师打了个眼色,炼金术师走上前去开始检验药剂成色。 “没想到才过去几天,你竟然真成了炼金术师。” 中年人目光灼灼,“十几岁的炼金术师并不多见,或许你没说大话,你的能力确实比阿斯提要强一些。” 诺伦耸了耸肩:“用年龄衡量一个人的实力是很蠢的事情,我希望我的合作伙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炼金术师很快验好了货,朝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 中年人从怀里数出两枚金币推了过去:“按照市场批发价一瓶四银五十铜的价格算,五十瓶就是两金二十五银。 “之前已经支付过二十五银的定金,这是尾款——剩下的两枚金币。” 罗兰帝国的金币、银币、铜币的换算比例为1:100:10000,诺伦收下金币,也不急着离开,而是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水,等着中年人开口。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五十瓶初级治疗药剂只是个幌子,那天中年人并不为此而来。 因为像初级治疗药剂这种常见的药剂,只需要向前台下单即可。 而如果是想和工坊里的炼金术师面谈,那一定是有什么隐秘而特殊的需求。 中年人果不其然继续了话题:“合作愉快,我叫老狼,这位是我们家的顾问沙曼,和你一样也是炼金术师。” “诺伦·维谢斯。”诺伦朝这位同行点头致意。 “我听说过你。”沙曼的声音有些嘶哑,“前两天炼金学会认证了一位年轻的炼金术师,那个人就是你吧。” “是我。” “很好。”老狼拍了拍手,“既然你的实力已经受到学会的认可,也省去了我们之间不必要的试探,长话短说,诺伦先生,我想邀请你与我们进行一场长期合作。 “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在‘哈里森’手下做事。哈里森大人是黑街的掌控者、红灯区的话事人,当然他还有个明面上的身份,那就是临峰城佣兵公会的会长。 “我们手里有着你想象不到的丰富资源,只要愿意与我们长期合作,我们的资源你任取任用,哪怕是某些珍贵的炼金素材,一样能帮你搞到手。” 老狼的表情很自信,他确实对自己背后的势力很有底气。 事实上,被他丰厚报酬所吸引的炼金术士可不止一个两个。炼金术师其实是个很烧钱的职业,每次做实验都要消耗很多贵重的炼金材料,而实验嘛……往往失败才是常态。 “我很乐意与你们交朋友。”诺伦颔首,“先说说现在的情况吧,你们目前有什么需求吗?” “我们想让你改良一份药剂配方。” 这次说话的是炼金术师沙曼,他从怀里掏出一管暗红色药剂递给他,“这是我们通过某种渠道搞到的一种兴奋药剂,它的效果与副作用一样显著。” 诺伦接过这管药剂,脑海里的全知全识之书自动翻页,沙曼在旁边继续解释道: “这种兴奋药剂能在短时间内让使用者进入亢奋状态,降低痛楚的同时强化力量。但药效结束后使用者会进入长时间的虚弱,除此之外它会让使用者成瘾、出现幻觉,炼药成本也比较高。 “因此我们认为,必须得改良药剂配方才能大面积的投入使用这种炼金药剂。只可惜我们缺少一位药剂学专精的炼金术师,所以打算与你进行合作。” 诺伦打开木塞检查了一下试管中的药液,很快下了结论:“出现幻觉是因为药剂配方里加入了罂素,它是高效的止痛剂,与其他材料搭配时还能增加亢奋程度。 “至于成本高,大约是配方里存在一些昂贵且利用率低的材料,后期可以尝试着用更加平价的材料来替代掉他们——所以你们希望对配方做出怎样的改良?” 沙曼摊了摊手:“哈里森大人的意思是,他希望这瓶兴奋药剂能拥有更强的药效、更小的副作用和更低的炼制成本。” 诺伦失笑道:“想法很美好,但遗憾的是这种要求从根本上违背了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原则,在药剂配方的选择中,药效、副作用和成本往往只能三选其二而无法兼顾。 “你要选择廉价的高效药剂,那它一定存在相应的副作用;你要想炼制药效高且副作用低的完美药剂,那它的成本一定不低。 “当然,如今药剂学理论更加规范,我们研究药剂配方的首要任务,都是优先尽可能的将副作用减到最低,然后再在药效和成本上进行平衡。 “打个比方:同样是治疗药剂,高级治疗药剂的药效对比初级有质的提升,但炼制成本同样极为高昂。你不能指望用一瓶初级治疗药剂的成本达到高级治疗药剂的疗效。 “所以思路就很清晰了——你们告诉我炼制这瓶药剂的最高预算,我在这个范围内改良配方,根据你们预算的多少,来决定药效能达到什么程度。” 同为炼金术师,沙曼自然明白诺伦的意思,他陷入了诡异的短暂沉默,随后缓缓道: “对于我们来说,如果能保证高药效和低成本,那便不用考虑副作用的事情。” “豁……”诺伦眯起了眼睛,“炼金术师是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责的。” “不,炼金术师只需要对自己的雇主负责,在这场交易中我们出钱你动脑子,除此之外不用考虑任何事情,也不会有任何人找你的麻烦。” “这恐怕有悖于我们的职业道德。” “我们可以加钱。” “成交。” 14:拜哈特兄妹(双更) 炼金术师是个很混沌的职业,这个事实早在十年前诺伦刚接触炼金术的时候就明白了。 老师拉斯提对上门的客户来者不拒,有人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要他炼制毒药,也有人直言不讳想订购炸药炸死自己的仇家……所有的需求拉斯提都笑眯眯的照单全收。 按照他的说法,炼金术师就是吃这碗饭的。炼金术的出现来自于人类想要“点石成金”、“长生不老”的愿望,它的存在即是为了回应人类满溢而出的各种欲求。 如果只是想维护世界秩序与和平的话不如趁早改行,去做个纯粹的医师或学者还更好些。 事实上,绝大部分炼金术师都游走在正邪之间,因为在罗兰帝国,炼金术师有一项著名的“免罪特权”——“杀人者非我也,兵也。” 一个杀人犯用炼金术师制作的道具杀人,即使炼金术师在主观上存在故意帮助杀人犯谋杀的意图,其本人依然不会受到法律惩罚。 甚至于炼金术师还有对此事保持沉默的权利,美名曰保护客人和自己的隐私权。 这种特权不仅极大拓宽了炼金术师的生存空间,也使炼金术得以快速野蛮的发展进步了起来。 它因人类的欲望而诞生,因人类的欲望而成长。 当然,炼金术师偶尔也会拒绝顾客提出的某些明显过分、不切实际的需求。 但一般只要钱给到位,炼金术师们都会把委托争取过来。 此刻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例子,在一番讨价还价后,诺伦最终接下了这份改良配方的委托,并与沙曼签下了保密契约: 在改进配方的实验阶段,委托方不仅要为炼金术师报销所有的炼金材料费用,每日还要为炼金术师的研究支付固定的工资; 在约定的时间内,如果炼金术师没有做出令委托方满意的成果,则委托中断; 如果做出了成果,委托方则为炼金术师结算完成委托的尾款报酬。 委托完成后,炼金术师与委托方共享实验成果。 炼金术师要对实验成果保密,在一定时间内不得将实验成果与第三方交易。 从契约内容看,无论有没有完成委托,炼金术师都不会吃亏,哪怕失败也只是拿不到委托的尾款报酬而已,委托期间炼金术师的开销都由委托方承担。 如果真要说损失,大概就是名声会受到影响,久而久之就不会再有人去找那些无能的炼金术师谈生意了。 而对诺伦而言,拥有全知全识之书的他从来不用担心自己会有失手的那天。 一是对自己的炼金水平有充足的自信,哪怕不靠全知全识之书,一般的委托也难不倒他。 二是哪怕偶然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他也可以直接消耗知识点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直接获取兴奋药剂最完美的配方答案。 不过全知全识之书的知识点极为宝贵,只会在书页翻动,记录新物品和法术时才会根据其稀有程度产生一定量的知识点。 目前他想把手里的知识点都用在获取法术上,像「爆裂火球」和「电击」的法阵,就是他向书本提问获取的。 总之这是最后的保险手段,让自己不会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所以他爽快的签下了契约,哼着歌带着兴奋药剂的样品和配方回到了工坊。 尤娜回来的比他要早,她已经去学校取回了自己的随身物品,此时正身着骑士学院的训练制服,手持长剑在院子里进行剑术练习。 诺伦没有打扰她,而是站在一旁暗中观察。 他没有成为超凡者的天赋,所以对于法师和骑士的超凡力量抱有极大的兴趣。 院子里,那把铁剑如同轻盈的树枝一样被尤娜挥舞得虎虎生风,阳光在剑锋上流转出炫目的光彩,为观赏者献上了一曲银白的剑舞。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尤娜下半身的步伐很明显没有跟上上半身的挥剑节奏,在一次踉跄中,整曲剑舞的平衡与美感被瞬间破坏。 她停下训练,微微喘了口气,有些懊恼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随后看向诺伦的方向。 “对这具假肢不满意?”诺伦走了过来。 尤娜连忙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这是我的问题,我还没完全熟悉如何操控它。” “不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熟悉新的双腿吧。” 诺伦颔首,“我只要求你每天早上将工坊打扫一遍,然后准时把我的三餐放到实验室门口,其余时间你可以自由行动—— “当然,如果有出门的打算要向我报告,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没有了。” “那就好,不过有动力是好事,也别练得太拼命了。” 诺伦挥了挥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我,虽然不如你擅长战斗,但解决疑难杂症我可是专业的。” 尤娜点了点头,默默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道谢的话语已经到了嘴边,但最后又被她吞了回去。 还有人在背后支持着自己——这样的事实让她疲倦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些许动力。 …… 夜幕降临,城主府。 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莱恩推开了城主书房的大门。 坐在书房里的是一位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穿着雍容华贵的金丝睡袍,正坐在桌前批改文件。 见到莱恩到访,年轻人放下手中纸笔,热情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莱恩叔叔,您来了。” “不必这么客气,城主大人。” 莱恩入座,看着亲手帮自己沏茶的年轻人,轻咳了一声,“我自己来就好。” 如果这幅场景被外人看到,谁能想得到这位对他如此恭敬的年轻人,竟然是临峰城的城主伊凡·拜哈特? 三年前老城主身体有恙,转而将临峰城城主以及拜哈特家族家主的位置让给了自己尚且二十三岁的长子伊凡·拜哈特,自个儿安享晚年去了。 若是和平年代倒也无所谓,伊凡可以安心的在临峰城经营发育几年,补足自己缺少的政务经验和领袖气质。 谁知一年后罗兰一世驾崩,大王子和二王子为了争夺王位撕破了脸皮,整个罗兰帝国暗流涌动,内乱频发。 身处乱世,自己的每个决策都有可能影响临峰城的未来发展,这让年轻的城主伊凡压力剧增,很多时候不得不仰仗莱恩为自己出谋划策。 从城主角度来看,莱恩是临峰骑士团的团长、临峰骑士学院的院长,还是拥有数十年战斗经验的八阶骑士。 从家族角度上看,莱恩和老城主是拜过把子的战友情,在他年少时还曾亲自指导过他剑术,不仅是他的叔叔,亦可当作是他的老师。 这使得伊凡极为重视莱恩对他的建议,也是他甘愿亲自为莱恩沏茶的原因。 两人寒暄一会儿,莱恩切入正题道:“我们的斥候在境内侦查到了越来越多全副武装的草原人部队,他们成群的劫掠附近的村庄,已经对我们造成了切实的损失和恶劣的影响。 “城里要我们出兵剿灭草原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你可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伊凡谨慎道:“草原人入侵罗兰帝国的领土,当务之急自是向王室禀明情况,我在几天前就已向帝都发送了求援讯号。” 莱恩摇头:“两位王子还在争王位,帝都那边早就自顾不暇了,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支援我们?” “那便坚守不出,临峰城有坚固的城墙、威力巨大的城防魔导炮和可靠的法阵屏障,那帮蛮子决计攻不下来。” “但这会牺牲掉城外周边的村庄。如若草原人围城切断了我们后方的补给,对我们来说也是件麻烦事。” 莱恩提出了异议,“更何况战争还未开始就消极防守,这会很大程度影响我们的士气。” 伊凡叹了口气:“叔叔说的我都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草原人在平原上的战斗力要优于我们许多。 “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每个人都是天生的骑兵……我们以前的军队在边塞与他们打遭遇战,不从来都是输多赢少吗?” 莱恩摇头:“个体的优势并不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决定性因素,我们可以用战术和资源拖垮他们。不管怎么说,未战先逃有辱骑士的荣誉。” “叔叔考虑的是荣誉,我考虑的是临峰城的未来。” 伊凡在此刻居然也没有退让,“乱世当前,我要尽一切努力留存城里的有生力量,所有高风险的决策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见他态度坚决,莱恩也没有再劝,而是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伊芙琳今天下午刚刚回城了,你还没有和她见面吗?” 伊凡眼睛一亮:“伊芙到了?” 伊芙琳小他七岁,是拜哈特家族的小公主,也是他的亲妹妹。 兄妹俩幼时关系极好,后来伊芙琳觉醒了优秀的法师天赋,被父母送往帝都留学进修去了。 如今帝都大乱,临峰城也遭到了草原人的入侵,伊芙琳收到哥哥的消息后决定踏上回家的旅途,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仿佛是验证他的猜想,未经敲门的房门被粗暴推开。 “伊凡!我真是听不下去了,没想到两年未见,你居然已经变成了只会龟缩在城里瑟瑟发抖的懦夫!” 清脆的少女声音在书房里炸响,伊凡愕然望着推门而入的野蛮少女,她一头栗色长发,美貌的脸庞还带着路途上的风尘仆仆,眼神却是清澈锐利,一双美眸怒视着眼前的亲哥哥。 “你!?” 伊凡懵了,他本以为自己和妹妹的重逢会充满阔别已久的感动和温情,却没想到她一见面就对自己进行了语言攻击。 当下胸口积攒的怨气也喷薄而出,怒斥道:“你又懂些什么!你当战争是在过家家吗?在帝都修行了那么多年,那里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规矩和礼貌的?” “是,我什么都不懂!”伊芙琳昂着头,“我只知道我的朋友被草原人伤害了,我临峰城的子民被草原人伤害了,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报复回去,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敢战斗,那就我来!我会带着我的人去城外迎击他们,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说完也不等伊凡反应,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转身便走,只留下一脸难看的伊凡和面色古怪的莱恩。 书房的气氛沉寂了一瞬,伊凡有些尴尬的朝莱恩笑了笑: “让叔叔见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火药味这么重。以前她就是这个性格,没想到去了帝都也没能改好她的臭脾气,真是让人头疼。” “伊芙琳今年十九岁,她已经不小了。”莱恩摇头道,“不过说起她刚才为什么这么生气,我倒是知道原因。 “刚刚我和她在门口碰见了,我跟她说了尤娜的事——就是那位原定今年要成为她贴身护卫的学生。 “那天草原人洗劫甘霖村的时候,尤娜就在现场,她的亲人在她眼前被草原人杀死,自己也被砍断了双腿,余生都将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当中。 “你可能无法对一个陌生人共情,但她是我的学生,也是伊芙琳的朋友,我们为她的遭遇感到痛惜,因此对草原人愈加愤恨。” 莱恩说着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无论如何,你是临峰城的城主,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作为军人和骑士,都将坚定履行你的意志。 “但是不要忘记,伊凡……人之所以有别于那些趋利避害的野兽,就是因为我们有着不可退让的底线。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愿率领临峰城的骑士消灭所有来犯之敌,用他们的血祭奠那些无辜的人民,换取临峰城真正的和平与安宁。” 15:押宝 成为炼金术师之后,诺伦的生活重新回归了正轨。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接下改良配方的委托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窝在实验室调试新的炼药配方,虽然辛苦,但也乐在其中。 对他来说做创造性的研究,可比炼制低级药剂那种单纯的体力活要享受多了。 而在这七天的实验中他亦是确定了一件事:这个配方很有可能已经是被哈里森手下的炼金术师团队优化了几次后的产物。 在差不多的药效下,这个配方的成本已经没有多少下降的空间了。 如果强行再往下压,也可以办得到,但这样副作用会大到让人无法接受,属于服用一剂就会让使用者变成废人的那种。 虽然这可能就是哈里森他们所需要的——这帮黑道根本不把手下的命当命。 但对于尚且有一丝良知的诺伦来说,即使嘴上说着只要给钱啥事都能办,但还是尽可能想避免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 那这条路走不通,总得找其他的路子交差吧? 于是他准备走高端路线——即让配方的成本变高,但同时显著增加药效并减轻副作用。 他相信只要药效够猛,这个方案对委托方来说依然足够诱人。 说到底,他们讨厌的只是成本又高、药效又不强、副作用还大的垃圾药剂而已。 不过走高端路线的话,就需要依靠全知全识之书的帮助了。 他之前一直被拉斯提束缚在身边做苦力,平白荒废了好多年,就没有正经摸过几次高级的炼金材料。 因而受限于自身经验,很难靠自己摸索出全部由高级炼金材料组成的高端配方。 这天下午,做出决定的他在实验室里闭眼冥想,从脑海里召唤出了全知全识之书。 此时全知全识之书已经被翻到了兴奋药剂的配方这一页,诺伦将意念沉浸其中,心中默念「优化」。 下一刻,神奇的能量汇聚在书页上。 这是一种被他称为“知识点”的神秘能量,消耗知识点可以获取全知全识之书的答案,目前他一共储存了66个知识点。 而从书页上所汇聚的能量里他能感知到,想要优化这一配方,一共需要花费32个知识点。 32个知识点是什么概念呢? 根据他过去的经验,记录一个二阶法术能获得4个知识点,而学习一个二阶法术需要消耗双倍的知识点,也就是8个知识点。 也就是说要优化这个兴奋药剂配方,自己得记录8个二阶法术才能回本,相当于学习了4个二阶法术。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是笔不小的支出,但反过来想,也能证明这个配方被优化后是不折不扣的高级炼金药剂。 他想要搭上哈里森这条线,拥有自己的人脉和渠道,因此这个委托必须拿下。 心念流转,32个知识点化作光芒笼罩在书页上,随着光芒散去,两个崭新的药剂配方浮现其上—— 解放药剂。 抑制药剂。 居然优化出了两种配方? 诺伦凝神望去,当看清楚这两种药剂的用途后,不由发自内心的赞叹起全知全识之书的智慧。 简单来说,解放药剂是“毒药”,而抑制药剂是“解药”。 解放药剂的配方剔除了一切用来中和药效、减轻副作用的炼金材料,变成了纯粹的增强人体机能的毒药,药效更加强大猛烈的同时,也使得副作用更大。 服用解放药剂的战士即使从战斗中幸存下来,也会在一段时间后力竭而亡。 而抑制药剂则是这套配方的点睛之笔——只要在一定时间内喝下它,就能中和掉解放药剂的副作用。 只要没有过度透支,日后对身体的影响微乎其微。 同时它还没有兴奋药剂那样的易成瘾、丧失理智这类副作用,意味着这股力量是可以被控制的。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炼制成本更高,但这不是配方的缺点,是人的缺点。 它的药效绝对配得上这些成本的投入。 在目前药剂学的主流思路里,炼金术师们都会想着如何把更多的炼金材料融合成一瓶炼金药剂,让它拥有最完美的药效。 可融合的材料变多,不同的炼金材料会互相干涉影响,药效会变得不稳定,炼制难度亦会呈指数提升。 对于这个问题,全知全识之书给出了另辟蹊径的答案,它将“毒药”与“解药”分开炼制,不仅让炼制难度变低,需要的炼金材料总量反而还更少。 最后竟然达成了药效、副作用、成本的完美平衡。 它总是能给出最完美的答案,对于炼金术师而言,全知全识之书就是最好的老师。 两种药剂的炼制方法已经被他记在脑海里,诺伦抄好材料清单,走出实验室呼吸新鲜空气。 院子里,那道舞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几天,只要尤娜完成了诺伦交给她的杂务活,她都会在院子里进行康复训练。 最开始她上半身和下半身仿佛各有各的想法,挥剑时的姿势并不协调。 但现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她的动作也像模像样了起来,若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腿是假肢,他真以为尤娜是一位身体健全的骑士。 就连前两天为她进行身体检查的罗真都曾感叹,能如此快的将操偶术练到这种熟练度,这个小姑娘的天赋相当不错。 其实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惊讶的,虽然自己不是超凡者,但也知道十六岁就成为五阶骑士是件相当稀罕的事。 结合这些日子对她的暗中观察以及罗真对她的评价,这位来自乡下的少女骑士看来确实是位货真价实的修炼天才。 嗯,天才炼金术师配天才骑士,这很合理。 看来自己是押对宝了。 如果尤娜的天赋真的值得自己投资,那他也会倾尽所有资源去武装她,将她培养成自己的一张王牌。 “诺伦。”察觉他在看着自己,尤娜停下了训练。 “跟我来。” 诺伦朝她招了招手,两人坐上马车往下城区驶去。 “熟悉这双腿了吗?”马车上,诺伦闲聊道。 “大致已经熟悉了。” 近距离同坐在车厢内,尤娜显得有些拘谨,低头说道,“不过,还不清楚这双腿能使出多少力气,我一直没有全力驱使过它,罗真大师也不允许我这样做。” “看来需要一场实战来检验你目前的实力。” 诺伦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做好准备吧,实战不会远的。等我做好药剂,你要喝下我的药和别人打上一架。这场实战既能检验你的实力,也能证明药剂的强度。” 尤娜怔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你也不问问那是什么药?” “我会做你让我做的任何事,这是我们的等价交换。” 尤娜认真的回答,“况且你是一位优秀的炼金术师,我相信你。” “呵……”诺伦翘起嘴角,“尽管相信我。” 马车停在下城区佣兵公会的门口,诺伦带着尤娜下了车,迈入公会的大门,径直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往三楼走去。 这次委托的雇主是哈里森,他不仅是黑街的掌控者、红灯区的话事人,明面上还是临峰城佣兵公会的会长。 佣兵公会是管理佣兵的组织,而佣兵是一帮刀尖舔血、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 小到帮忙寻找走失的家猫,大到买凶杀人、去城外猎杀某头野兽,只要在佣兵公会发布委托,就会有佣兵为你解决烦恼。 被佣兵工会登录在案的正式佣兵拥有随身携带武器与防具的权利,他们是罗兰帝国最大的一股民间武装组织。 哈里森作为佣兵公会的会长,能在一定程度上调遣佣兵为自己做事,确实称得上是临峰城里相当有势力的大人物。 佣兵公会的三楼是行政区,一般不允许工作人员以外的人随意出入,守卫将诺伦的名字向里边禀报,很快将他们放行。 径直来到走廊的尽头,诺伦敲响了会长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推开门,这间办公室很大,有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头正坐在案前批阅着文件,他的左手边站着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女书记官,右手边则站着一位蓄着胡茬、腰佩双剑的中年护卫。 “诺伦大师。” 哈里森面色和蔼的朝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之前早就想与你见面吃顿饭,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难得这次抽出时间来了,待会还请你务必赏脸。” “会长大人说笑了,委托还未完成,哪好意思让您请客?” 诺伦入座,接过女书记官为他沏的热茶,“我这次就是为了委托一事而来,关于改良配方,我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 “那可真是太好了。”哈里森温和道,“我早已吩咐过老狼和沙曼,叫他们全力配合你的实验研究,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需要一些炼金材料。” 诺伦将材料清单转交给一旁的女书记官,“这些材料比较贵重,我怕他们拿不定主意,就来直接找您了。” “我看看——”哈里森接过材料清单,微微扬起了眉头,“滴血莲、逢魔草、贝斯蛇的胆汁……原来如此,大师的眼光确实很高。” 他看向诺伦,眼里闪过一抹精芒:“不过,既然你列出了如此详实的材料清单,是否意味着你对改良配方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把握?” “自然。”诺伦颔首,“虽然炼制成本增加了,但我保证它能让您有物超所值的惊喜,骑士喝下它能够实现跨级战斗,并且副作用也被减到了最小——我确信,它是完美的药剂。” 诺伦的语气是如此的笃定,就连哈里森看向他的眼神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惊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说: “既然把委托交给你,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尽管放手去做便是,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实验不受任何影响。” 他往清单上敲了个章递给女书记官,吩咐道:“上面的材料,乘上三倍数量送到大师的工坊里,叫老狼搬到大师的工坊附近,全天候听从大师差遣,保护大师的周全。” 女书记官应声离开,诺伦表情不变,落落大方的接受了哈里森的回应,笑道:“感谢会长大人的信任,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哈里森的提议听起来很热情,甚至还专门派人保护他的周全。 但他心里明白,老狼是哈里森的人,这只是哈里森用来监视自己的工具而已。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次送来的炼金材料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档货,哈里森肯让自己放手去做已是颇有胆量,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心眼呢? 而自己本来就不存着欺吞哈里森材料的想法,自然对老狼他们的照顾——或者说监视不放在心上。 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被他做出来的成果折服,然后真心诚意的成为自己的盟友。 我的才华,就是我最大的底气。 哈里森目光灼灼的看着诺伦:“我对法术、炼金术之类的学问一窍不通,但自诩看人的眼光还挺准,喜欢跟有才之人合作。 “我看得出来,大师便是有才之人,所以我愿意把宝押在你身上。如若这次改良配方大获成功,大师就是我的座上宾,我会尽全力满足你所有的需求,与你达成长期合作。” “我想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诺伦站起身,“等炼制出样品后我再来拜访,这个日子不会太久的。” “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诺伦两人,哈里森收敛了笑容,靠在椅背上悠悠的喝了口茶,方才问道:“里欧德,你怎么看?” 身旁蓄着胡渣、佩戴双剑的中年护卫缓缓道:“他确实很自信,看起来不像演的……但如此年轻的炼金术师,我不晓得他是否真有能力完成这份委托。” “有没有能力,过几天就知道了。” 哈里森闭目养神,喃喃道,“我有多欣赏有才之人,就有多讨厌骗子。如果他敢耍滑头,我不介意给他一些终身难忘的教训。 “天才……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啊。” 16:友人 当天下午,哈里森许诺的炼金材料被如数送到了诺伦的炼金工坊里。 与之一同来的还有老狼和他的手下,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会随时听候诺伦差遣、护卫他的安全,及时向哈里森传达他的诉求。 诺伦知道他们存着什么心思,但也不拆穿。 哪怕他们现在还不是自己真正的盟友,只要自己顺利完成了委托,最后的结局依然是皆大欢喜。 而如果他们意欲不轨,自己的魔导器·决斗者护臂和拥有五阶骑士实力的尤娜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别的且不提,五阶骑士的实力仅在高阶骑士之下,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之前莱特想要暗算自己,特地请来了他的朋友助阵,那位骑士也不过三阶而已。 老狼不过是为哈里森奔波卖命的部下,实力往高了算差不多也就是三阶骑士的水平,他的手下更弱,估计就是普通的佣兵打手而已。 这种实力监视一个没有战斗力的炼金术师确实绰绰有余,但对他来说可不够看。 因此,诺伦坦荡荡的放任老狼和他的手下把守在自己的工坊门口,一心扑在实验室里开始自己的药剂炼制。 由于全知全识之书的存在,他完全理解配方的内容,炼制药剂的成功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所以,哪怕是第一次炼制解放药剂、抑制药剂这种高级药剂,诺伦也依旧保持着最精确、最高效的炼制手法,不过两天时间就将药剂的样品尽数调配完成。 以至于这天中午当他对老狼说,自己可以随时与哈里森一起检验改良药剂的药效时,他的表情惊讶的像是见了鬼一样。 老狼稍微懂一些炼金知识,所以经常为哈里森与其他炼金术师们洽谈合作,大概知晓他们的实验速度。 一般像是这种委托,炼金术师们往往要经历多次配方改良与炼制手法的调整,前后花个三四个月甚至半年都是常见的事。 而诺伦,从接下委托到改良配方、炼制出样品,总共只花了十天。 十天…… 当诺伦微笑着拿出一瓶瑰丽如紫宝石般的神秘药剂在他眼前晃荡时,老狼终于确认了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没有逗他,于是赶紧叫人联系了哈里森,将试药日子定在了明天。 然后诺伦还大大咧咧的拍着他的肩膀,带他去工坊对面的一家酒馆饱餐了一顿,美名曰提前办一场小庆功宴。 酒足饭饱后,老狼望着桌对面一边跷二郎腿、一边剔着牙的诺伦,忍不住感叹道: “你这人还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说?” “你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气盛,行事也很张扬,但却意外的可靠,还有着和年龄完全不匹配的知识和才华,和我遇到的任何炼金术师都不一样。” “呵,瞧你说的,不气盛那能叫年轻人么?” “哈哈,也是。”老狼笑着自酌了一杯,“如果这次委托真能让哈里森大人满意,那你今后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他向来不亏待任何一位盟友。” “哈里森……我其实挺好奇的,这位大人的势力在临峰城里能排得上第几?” “抛开法师高塔、骑士联盟、炼金学会这三家独立于罗兰帝国行政机构的中立组织,哈里森大人的地位和势力仅在城主府拜哈特家族之下,稳进临峰城前三。” “佣兵公会不也是名义上的中立组织?难道临峰城的所有佣兵,都会听从哈里森的派遣?” “不不不,哈里森大人可不仅厉害在他是佣兵公会的会长。” 老狼笑道,“我跟你说过,他同时还掌控了红灯区与黑街,他们家族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临峰城的各行各业,积累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量资源与财富。 “超凡者是厉害,但他们再厉害也是要吃饭的,本质上不过是开价更高、个人能力更强的普通人而已,就好像天才如你,现在不也接受了委托在帮他做事吗?” “原来如此,是钞能力。”诺伦颔首,“不过,能掌握那么多资源不被他人掠夺,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本事。” “可不。”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酒馆,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红白制服的骑士朝他们走了过来,对着诺伦说道: “这位先生,我家小姐想与你聊一聊。” 骑士的制服上绘有两条金色的麦穗和一匹前蹄抬起、昂扬向上的骏马,这是城主府拜哈特家族的家徽。 老狼惊讶的看向诺伦,没想到这个前不久还是炼金学徒的年轻人竟然已经和城主府攀上关系了? 诺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跟着骑士往另一个包厢走去,心里亦是有些犯嘀咕。 城主府的小姐? 他目前还没跟城主府的人有过交集,如果说真能扯上什么关系的话,估计就是和尤娜有关的事了。 尤娜曾说要出门一趟拒绝城主府的邀请,他还以为她把事办妥了,没想到现在却被前任雇主找上门来。 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暗自思忖着,他来到另一间包厢,正看到一位身着米色束腰长裙的少女坐在窗边品着茶,她目光眺望的方向正是街对面的诺伦炼金工坊。 察觉到诺伦的到来,少女转过头望向他,用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扫了他一眼,语气稍有些生硬的开口道:“诺伦·维谢斯?” “那是我的名字,别抢我的台词。” 诺伦也不客气,走到少女面前移了张椅子就坐下,“初次见面时先报上自己的名号不是常识么,城主府的大小姐?” 少女似乎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闷闷的回道:“伊芙琳·拜哈特。” “很荣幸与你见面,伊芙琳大小姐。” 诺伦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口气道:“那么,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这位大小姐倒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她叫的人,可人来了又硬是不说话,只是拿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好像是要先用气势压垮坐在自己面前的对手一样。 诺伦莫名其妙的回瞪过去,你别说她长得还挺漂亮,秀逸的栗色长发、大大的碧色眼睛、鲜艳还有些性感的红嘴唇,被她瞪得久了还觉得她有点可爱……? 多俊的姑娘啊,可惜脑袋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两人无声的对峙僵持了半分钟,伊芙琳终于败下阵来,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态度却依然不是很友好: “十几天前,你是不是在城外收留了一位女骑士?” “对。”诺伦喝了口茶,“我登记过也交过保证金了,这个行为应该是合理且合法的吧?” “她是不是叫尤娜·阿斯卡?”伊芙琳又开始恶狠狠的盯着他看。 “是,那又怎么了?”诺伦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别人用盘问的语气和他对话。 “她是我朋友!” 伊芙琳图穷匕见,声音顿时大了几分,“我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谁欺负她了?” “你!” “你听谁说的?” “我查得到!我知道你给她戴了项圈。” 伊芙琳的表情义愤填膺起来,“最开始得知她被人收留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她的亲戚,或者说是个好人。 “可后来发现我错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哪怕她受过伤那也是真正的骑士,你怎么能让她戴那种奴隶一样的项圈!” “呼……” 诺伦叹了口气,拼凑出剩余的耐心反问道,“你真是她朋友?” “当然,她毕业后原本就是要当我的贴身护卫的!” “既然你是她朋友,又不允许别人欺负她,那她身陷囹圄的时候你在哪里,她重伤倒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那是——”伊芙琳卡了壳,“因为我还没回去,如果当时我在她身边的话……!” “哦,那还有借口可以找。”诺伦冷笑道,“可现在呢?你已经回到了城里,你又能帮你的朋友做些什么呢? “城主府准备向草原人开战了吗?准备替你的朋友复仇了吗?还是说你所谓的帮忙就是失了神智,对一个帮助过你朋友的人发难? “我确实不算好人,但那又怎样呢?你觉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炼金术师能强迫得了她一个五阶骑士?如果我真的胁迫了她,我又怎么会放她去学校与外界联系? “我跟她做的是等价交换,我能让她重新站起来,我答应过要帮她复仇,所以她自愿戴上了项圈。请问她绝望的时候你在哪里?换做是你,你能满足她的愿望吗?” “我……”伊芙琳一时语塞。 别说复仇,就连那具能动的假肢城主府也做不出来,那应该是某个炼金术师家族祖传的秘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搞到的。 而至于向草原人开战,为尤娜复仇,这种事也不是她说的算。 决策权在现任城主伊凡手里,虽然这是自己的亲哥哥,可如此重要的事,他是不会因为妹妹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主意的。 也就是说,自己看似是地位高贵的城主府大小姐,但对尤娜的现状依然爱莫能助。 她甚至还没眼前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有用,至少他能让她下床走路了。 被诺伦一阵见血的指出现状,伊芙琳有些不甘心的握住拳头,兀自嘴硬道:“那你就能帮她复仇吗?你难道不是给了她一张空头支票就把她哄了去吗?” “我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不用你操心。” 诺伦淡淡的回应,“我会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哪怕现在不行还有以后,一年不行那就两年。我十年都等得下来,还怕等不到复仇的时候?” 伊芙琳愣了:“你……等了她十年?” 诺伦也愣了:“你在说什么勾八?” “你……是不是喜欢她?” “啧,跟恋爱脑真是无法交流。” 诺伦站起身来,“你要真关心你的朋友,我带你去见她就是,你可以当面问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还有戴项圈只是契约,别搞得我像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一样。” 原以为这个提议能让大小姐满足,没想到她反而沉默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用,我等会在门口看她一眼就好。” “?”诺伦乐了,“原来你们的关系没有那么好?” “不!”伊芙琳用力甩了甩头,“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 “我原以为我能护她周全,再不济也能为她报仇,可在我回城后的这几天里我明白了,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没能说服哥哥向草原人开战,我也隐约能理解他身上肩负的另一种责任。可是对于尤娜来说,她一定很失望吧。 “她原来是打算来城主府任职的,她一直以成为临峰城的骑士为豪,可如今,当她需要临峰城的帮助时,讽刺的是我们却无法回应她。 “所以我害怕见她……我本来想把她接走,哪怕她站不起来也没关系,就当我养她一辈子也行。 “可莱恩叔叔叫我不要打扰她,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我想这是对的,我知道她的自尊心很高,她大概也不会接受朋友的施舍吧。每次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里难受……” 伊芙琳有些说不下去了,诺伦看着这位情绪低落的大小姐,耸了耸肩,往楼下走去。 离开酒馆,大小姐披了一件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追了上来,跟着诺伦一起走进炼金工坊。 尤娜正在院子里练剑,她一头金色中长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身着骑士学院的训练制服,午后的阳光在她的脸颊上留下颗颗晶莹的汗珠,而她的眼神依旧一丝不苟,继续坚持着数年如一日的枯燥训练。 “真耀眼啊……” 伊芙琳压了压兜帽的帽檐喃喃道,“完全看不出她是受过那种伤的人,即使只有自己,她也依然打算复仇到底吗?” “她还有我。”诺伦提醒。 “哼!”伊芙琳白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不和她见面了?” “我也是很忙的!” 伊芙琳没有回头,“我已经决定了,哪怕城主府不出兵,我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与侵略者战斗到底! “不只是为了我的朋友,还为了那些跟她一样遭遇不幸的人们。我会告诉他们,临峰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 “我……不想再让相信我们的人失望了。” 17:相信的心是你的魔法 这是一个恍若隔世的梦。 寒风迎面吹拂,尤娜身披骑士甲,腰佩骑士剑,骑着骏马一路向着甘霖村疾驰而去。 早上她接到了草原人骚扰临峰城边境的消息,正准备赶回自己阔别已久的故乡,将自己的家人们接到城里。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学院里潜心修炼,已经几年没有回村看望过家人和村里的故人了。 也不知道父母的身体是否安康,幼时的玩伴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她心中怀揣着满腔雀跃的心情,恨不得立马飞到村里,向亲人朋友们展示自己在城里修炼多年的成果—— 她马上要成为一名正式的骑士了! 自从小时候展现出骑士的修炼天赋,她就被父母和村里的人寄予厚望,自己亦是一刻不敢松懈,数年如一日的进行骑士的苦修。 如今十六岁的她再过两个月就能拿到骑士学院的毕业证,并且还被城主府邀请,这可是临峰城最高权力机关抛来的橄榄枝! 此番归程,亦可算衣锦还乡。 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做最扬眉吐气的事,高涨的情绪驱散了悄然笼罩于大地上的阴霾,就连凛冽的秋风也变得温柔清爽了起来。 一路不知疲倦的长途跋涉,直到傍晚,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久违的村庄的影子。 村子上空已经升起了缕缕炊烟,不知道家里晚上会做些什么吃呢?想到这里,尤娜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也打起了咕噜。 再离得近一些,都能隐隐听到村里热闹的声音了,她奋力驱使骏马,加速朝村里赶去。 不过随着离村庄越来越近,她很快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村里的动静……似乎有些太大了。 牛羊马匹的嘶叫声、人群的尖叫呼救声混杂在一起,如同惨烈的黑云一般笼罩在故乡的上空。 哨塔被推倒,房屋在燃烧,草原人独特的角笛声滚滚而来,压得她胸口陡然一紧。 不会吧,不过一天的时间,草原人的部队就已经赶到这里来了!? 从角笛声的数量来听,这是一支起码上百人的部队,其中至少有几名强大的敌方骑士坐镇。 而自己不过一人一马,理智告诉她,应该趁着敌人没有发现自己,立马调转马头回城求救。 但她没有这么做——在通向村口的那条主路上,她看到斑驳的血迹一直向村里延伸,妄图逃跑的村民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还有几名草原人的骑兵,挥舞着砍刀向撵畜生一样追着尚且幸存的人砍去。 那些死去的、和那些即将要死去的人,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住手!” 活生生的屠杀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她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向着面前的骑兵疾驰而去。 这把剑是特殊的骑士剑,剑身在注入魔力后无坚不摧。 尤娜驱使骏马与两名骑兵错身而过,锋利的剑刃将他们的上身拦腰砍断。 她加速冲进已化作人间炼狱的甘霖村,脑海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 ——至少,救下自己的父母和弟弟。 冲入村内,角笛声变得更加刺耳和急促,如潮水般将她重重包围。 一路上又是斩落数名骑兵,尤娜杀出重围,循着记忆赶到自己的家门口。 家里世代养马,马厩里饲养有十数匹血统纯正的勒布斯草原马,这些草原上的精灵们个个膘肥体壮、耐力极佳,放眼整个罗兰帝国也是最顶尖的品种马。 它们同样是骑兵们最重要的战斗、机动工具,因此受到了草原人的重点关照。 数名草原人骑兵包围了这里,他们冲入马舍,很快从里面拖出来一位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中年人。 “爸!” 尤娜的双眼瞬间通红,她策马上前扬剑便砍,骑兵们亦是反应迅速,一边大喊着她听不懂的草原话一边将她包围。 这里的骑兵实力明显更强一些,混战中她听到身下的马匹传来哀鸣,心知马匹已被刺伤,于是果断弃马,手中长剑再度挥出。 五阶骑士的实力在此刻完全展露出来,饶是这些草原人骑兵膀大腰圆,亦不是她的几合之将。 骑兵们挣扎着倒下,尤娜浴血大踏步奔向父亲身边,将他搀扶起来:“爸,我来接你们了!” “不!” 父亲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一把甩开尤娜的手,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你……快跑!” 她这才注意到,父亲的腹部有一道几乎被贯穿的致命伤。 尤娜失神了一瞬,又急切道,“妈呢?哈鲁呢?他们在哪里?” 父亲捂着肚子再次倒在地上,他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只是虚弱的指了指屋子的方向,喃喃道: “你跑吧……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尤娜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房屋门口趴倒了一个满身鲜血的妇人,她的身下紧紧护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小男孩,两人看起来都已经毫无生气。 “啊……啊!” 一道惊雷在脑内炸开,尤娜呆站在原地,她抖了抖嘴唇,却只能吐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成为骑士的? 为了变得更强?为了万人敬仰的地位?为了奢华富贵的生活? 都不是。 一个有点天赋的小女孩,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坚持辛苦的骑士训练,靠的仅仅是一些最朴素的愿望—— 她想回应家人的期待,让家人以自己为骄傲; 她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带他们过更好的生活。 可现在,当努力了那么久的梦想即将实现的时候,自己回到故乡,所看到的却只有亲人的尸体和一地的焦土。 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我到底又保护了些什么? “踏踏——” 急切的马蹄声快速迫近,察觉到马舍的情况后,草原人的骑兵再次将这里重重包围。 一名古铜肤色的青年人手持砍刀策马出列,他看起来是这支部队的领袖,身上佩戴着羽饰鲜艳的皮甲。 “罗兰人。” 他操着半生不熟的罗兰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要你向你们的王带一句话,告诉他,勒布斯人来收复他们的故乡了。” 尤娜紧了紧手中的剑,她死寂一般的眼神望向那位年轻首领,幽幽道:“为什么要杀掉他们?他们明明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我们现在做的,跟八十年前帝国对我们做的事一模一样。” 首领摇了摇头,“至于你,女人,虽说要你传话,可你杀了我们的兄弟,我要把你的腿砍下来当做补偿。” “呵……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吧?” 她发出鸣泣一般的嗤笑,持剑向青年走去,“你们打算怎么做是你的事,而我现在只想杀了你们,从里到外,一个不留。” “你可以试试。” 首领翻身下马,同样向尤娜走去,身上高阶骑士的气势毫无保留的朝她扑来。 刀剑相击,发出铿锵的鸣响,她穷尽所学奋力出剑,奈何五阶骑士与高阶骑士差距明显,任凭如何努力,终究差上首领一截。 身体的酸痛与内心的无力感逐渐包裹全身,下一刻首领挥出一刀,她身体失衡,双腿剧烈疼痛了起来。 她愕然低头,看到自己的上身与双腿分离,随后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不!” 她双眼通红的伸出手,徒劳的抓向首领,“还没结束!我一定会……我一定要—— “杀了你!” …… 伴随着这句话,她从床上倏然坐起,碧蓝色的眼瞳中仿佛还倒映着那天的刀光剑影。 冷汗浸湿了她的内衣,剧烈的心跳让她胸口发疼。 又是这个梦…… 尤娜喘了口气,她伸手颤抖着摸索向自己的大腿,那陌生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心再度沉入谷底。 不,这不仅是梦,也是现实。 回想起梦里的那一战,她的信念再次剧烈动摇了起来。 草原人的首领,很强。 哪怕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对上他,尚且没有丝毫胜算,如今仅靠着这具假肢,又能做些什么呢? 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又是徒劳无用的笑话? 难道正如莱恩校长所说,抛弃过去、舍弃骑士的身份,作为饲主的女仆、奴隶,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才是最好的选择? 回想起父亲临终时对自己说的话—— 跑吧……活下去…… 自己余生要做的,难道仅仅只是这样就好吗? 复仇的压力与对自己的怀疑几乎要将她压垮,尤娜无力的靠枕在床头,任凭悲伤与绝望一遍遍冲刷自己干涸的内心。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原来已经醒了,我还以为你睡过了头。” 诺伦探头走了进来,在看到她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等下我们要去外面试药……你昨晚没睡好?” “还好……” “可你的眼睛很红,把眼角的泪擦擦或许更有说服力一点。” “啊——”尤娜连忙用手掩住了脸庞。 安静了一会儿,她突然轻轻问道:“诺伦……你真的能帮我报仇吗?” “能。” “为什么这么确定?你都不知道我的敌人有多强。” “无所谓。”诺伦靠在门口悠然道,“因为我是天才,所以我能办到任何事。” 尤娜有些不服气的反驳:“哪怕是天才,也不一定能办到任何事吧?世上……总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的。” “不,你抓错重点了。”他只是笑了笑,“其实你我是不是天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能办到,如果连你都不相信自己,还有谁会相信你呢? “我也曾有饱受欺凌与不被理解的过往,虽说没你这么苦大仇深,但也正是这个信念支撑着我一路走下去。 “相信自己的心就是最好的魔法,哪怕现在做不到,也要满怀希望的去等待,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办到。” “是么……”尤娜垂下头,“可现实太残酷了,我没你那么有自信,有时候总是相信不了自己…… “抱歉,我现在稍微有些混乱,可以让我静静吗?” “当然。”诺伦耸了耸肩,“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临走前,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尤娜,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果不相信自己的话,相信我就好了。 “我会帮你报仇的,这是我们的等价交换。既然你以今后的人生为代价与我签订了契约,就不用担心它不能办到——我向来言出必践。 “就是说……你可以不用考虑那么多复杂的事。从今往后,你只为我而活就好。” 床上的少女颤抖了一下,她向门口望去,那位年轻的天才炼金术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 十数分钟后,尤娜准备妥当,来到工坊门口与诺伦会合。 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她仔细洗掉,看上去和平时的状态无异。 “走吧。”诺伦颔首,“检验你实战能力的时候到了。” 早上他与哈里森约好,一起检验药剂改良后的药效。 尤娜点了点头,默默跟着诺伦上了马车,中途不留痕迹的偷偷看了他一眼。 明明刚才对她说了那么多帅气的话,当事人的脸色倒是一如既往的悠然平静,仿佛刚刚那一瞬的心动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已。 还是说自己理解错了,他的话里其实并没有特殊的意思? 少女悄然陷入了郁郁的纠结当中,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约定好的地点驶去。 那是位于方块街中心的一座角斗场,平常这里会进行一系列人兽角斗、死囚角斗之类的血腥表演。 看着鲜活的生命失去气息、鲜红的液体洒满角斗场,对于刀尖舔血的佣兵来说,没什么比这更解压的余兴节目了。 当然,这座角斗场也是哈里森的地盘。 三人来到角斗场门口,很快被负责接应的仆从指引到了一间贵宾室,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到下方角斗场里发生的所有细节。 坐在贵宾沙发上的正是哈里森,一旁站着他的女书记官和一个留着胡茬、腰佩双剑的护卫。 “随便坐。” 哈里森朝诺伦举起殷红如血的酒杯,“余兴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 诺伦朝角斗场望去,此时正有两个穿戴铁质防具的壮汉在挥舞武器相互厮杀着。 战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锋利的剑刃都在各自的身体上留下了大小不一的伤痕。 激烈的运动下创口没有被止住,鲜血涂满了他们的胸膛,滴落在土黄色的角斗场内。 他们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体力已经有些不支,其中一人大吼一声,手中长剑竟然亮起了迷蒙的微光,只是一剑便将对手的铁质护肩连带肩膀都削掉一块! “这是……骑士!”诺伦有些惊诧。 他以为沦落到角斗场里比赛的,要么是奴隶,要么是囚犯。 却没想到,连身为超凡者的骑士也会成为其中的玩物。 18:骑士角斗 “骑士之间的死斗,看起来才有意思不是吗?” 哈里森轻轻摇晃着酒杯,“哪怕是超凡者依然得遵守世俗里的公序良德——欠了债就要还钱,犯了错就要赎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诺伦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如果自己耗费了大量珍贵炼金材料却没有做出任何成果,是否也要在他手下“赎罪”? 这老家伙还真是恩威并施啊。 “那看来他们也并未完全超凡。”他笑了笑,“倘若他们有高阶骑士的实力,又有谁敢随意处置他们?” 哈里森也跟着呵呵一笑:“能成为高阶超凡者的,那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天才都是有特权的,自然不能以常理待之。” 说话间角斗场里的战斗已经白热化,那位角斗者虽然被削掉了半块肩膀,但却不退反进,一剑出手悍然刺中了对手的胸膛。 这种以伤换伤的打发卓有成效,对手要害受创,随后又被他用力扑倒在地上,被迫进入了地面战,几番消耗下挣扎的幅度已经越来越微弱。 鲜血透过胸口狰狞的伤口染红了地面,缠斗了一会儿后,身下的男人逐渐没了动静,缺了半块肩膀的角斗者喘着粗气站起身来,向贵宾席用力挥舞着自己的拳头。 这一块的角斗场地被哈里森一人包场,方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向这位大人讨得些许欢心。 哈里森抚掌拍了两下,看向诺伦:“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对很多人来说,这种血腥刺激的节目最能发泄压力,不知大师对此是否满意?” “偶尔看看倒挺有意思。”诺伦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对这种原始野蛮的近身战并不感冒——在我看来,它不够高效。” “不够高效?” “没有什么比法术更高效的杀人方式了,它可以成群的秒杀这些毫无有效防护措施的血肉之躯——哪怕他们是钢筋铁骨的骑士。这也是我最近重点研究的方向。” 诺伦点到即止,“此话暂且不提,我们该试药了。” “行。”哈里森问道,“你准备怎么试?” “我新做的药,自然不会让贵方承担风险。” 诺伦打个响指,“我会让我的人服下药剂,然后与你的人在这里打上一场,看看改良后的药效能让战斗力增强到什么程度。” “不错的提案。”哈里森瞥了一眼默默站在诺伦身后的穿着斗篷的少女,“需要我为你们准备什么等级的对手呢?” “别小看她。”诺伦笑了笑,“她可是五阶骑士。” “居然是五阶?” 哈里森面露诧异之色,这位女骑士看起来非常年轻,没想到她居然有这般实力。 见鬼,天才总是扎堆出现的么? “如果是五阶骑士再加上改良药剂,恐怕得请出六阶骑士才能全身而退了。” 哈里森望向自己身后的中年护卫:“里欧德,陪这位女士练练手吧,切记点到为止。” 虽然诺伦宣传改良后的药剂能让人跨阶战斗,但五阶和六阶——普通骑士与高阶骑士的鸿沟尤为巨大,可不是一瓶药剂就能轻松追平的。 “去吧。” 诺伦亦是朝尤娜说道,“我告诉过你试药的流程。” 尤娜点了点头,她脱下斗篷,露出方便活动的一身劲装,朝下方的角斗场走去。 里欧德,那位留胡茬、腰佩双剑的护卫亦是跳入角斗场,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尤娜拔出腰间的骑士剑,气势随之沉凝下来,下一刻她一个箭步踏出,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残影直劈向里欧德的面门。 这一剑的速度如此之快,哪怕是外行人都能看出,她比之前在角斗场上决斗的两位骑士要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如果对手是他们,不需要缠斗,只用这一剑就能分出胜负。 但站在她面前的是里欧德,他是哈里森的贴身护卫,如假包换的六阶骑士。 里欧德扬起右手的单手剑,只是膝盖微微一沉就将这雷霆一击接了下来,尤娜一鼓作气又出数剑,刹那间两剑交击的震响在角斗场上空回荡。 攻不进去……! 里欧德的表情依旧游刃有余,尤娜的额头上悄然浮现一层细汗。 五阶骑士和六阶骑士的硬实力差距固然存在,但她无法全力进攻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每次用力蹬腿从地面借力的时候,她甚至能听到腿部的假肢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嘎吱的悲鸣。 “铛——” 又是两剑交错,这次里欧德用力回击,尤娜踉跄着退后好几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确实有五阶骑士的实力,但下盘太弱……在实战中会很吃亏的。 里欧德在心里默默下了判断,然后他看到面前的少女从怀里掏出一瓶深紫色的神秘药剂,仰头将它毫不犹豫的灌进嘴里。 正戏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挺直了腰板,聚精会神的观察起少女的情况。 方才面对里欧德的防守毫无办法的尤娜,这次在喝下改良药剂后,实力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啪——” 空了的玻璃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尤娜深沉的吐了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瞳深处悄然浮现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 在解放药剂的刺激下,她全身的魔力都沸腾了起来,比以往更加汹涌澎湃的魔力注入到骑士剑中,震得骑士剑陡然发出一声嘹亮的剑鸣! 何止是魔力在沸腾,她能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血肉、骨头和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 为了获得最极限的机能增强,每个器官都在最大限度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力,这种透支太过疯狂,甚至颇有种不可逆的倾向。 仿佛一朵在黎明前夕昂扬怒放的夜玫瑰,绽放出绝美瞬间的下一刻便是万劫不复的枯萎。 一般来说药效如此强烈的兴奋剂同时会附带有相当程度的致幻作用,可偏偏这支解放药剂又不一样。 尤娜觉得自己很清醒,她的躯壳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而自己的理智却如同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甚至能清晰的算出如果再让药剂生效一分钟,自己的身体就会完全不可逆的衰竭崩溃—— 这不是普通的炼金药剂,而是能将使用者拉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毒药、魔药! 知道自己的死期是很可怕的事情,对于不断向自己迫近的死神,任何生物都会心怀恐惧。 但知道自己的死期也是件好消息,已知意味着可控,她要在一分钟内碾碎对手,然后喝下解药,让身体恢复正常运转。 短暂的寂静之后,角斗场内刮起了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尤娜几乎化成了一道残影,她举剑再次迫近里欧德,其凛冽的气势终于让他的表情认真起来。 里欧德将左手剑也一并抽出,沉喝一声,悍然朝尤娜斩去。 两把单手剑、一把骑士长剑不偏不倚的正面撞在一起,伴随着尖锐的钢铁鸣啸,以他们为圆心的气浪迅速向外扩散开去。 贵宾席上,哈里森和诺伦同时站起身来,眼睛死死盯着角斗场里的战况。 气浪散去,里欧德和尤娜仍然站在原地,他们紧握武器无人退让分毫,喝下药剂后两人的首次正面交锋居然是平手!? 不,还没到极限! 尤娜持续往骑士剑里注入力量,坚定而缓慢的将哈里森的双剑一点一点的推过去。 最开始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又陷入到了无法自拔的噩梦当中,她无法战胜哈里森,就好像无法赢过草原人的领袖那样,无力、憋屈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 可在喝下了解放药剂后她发现,之前看起来如此强大的敌人,如今在自己面前似乎也不是不可战胜了。 只看肉身力量的话,这次是我们有优势! 尤娜用力荡开里欧德的双剑,乘胜进攻,发动连绵不断的追击。 没有预料到对方居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里欧德连连后退,一时竟是没法扳回自己的劣势! “这可真是不得了……”哈里森的眼中露出一丝异彩。 他看得出来里欧德没有放水,改良药剂的药效比他预计的还要好。 而且最关键的是,它不会让使用者陷入丧失理智的致幻状态。 尤娜的进攻猛烈而不失章法,能精准的抓住对手不经意间露出的每个破绽,这也是她能给里欧德造成如此大压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越是高等级的段位就越是需要冷静战斗,只是让身体素质变强,但理智退化成猩猩的药剂是不会被高手使用的。 光是改良药剂解决了这一副作用,就足以让哈里森心动了。 一旁的诺伦低头看了眼自己正在计时的怀表,此时指针已经转过了三十秒。 他略微沉吟,推开贵宾室的门往角斗场走去。 与此同时,角斗场内的战斗也即将进入最终阶段。 里欧德虽然始终处于下风,但六阶骑士的基础摆在这里,哪怕一直处于被动也依旧能全身而退。 尤娜停下追击的脚步,她将剩余的魔力灌注在长剑上,把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一起。 她要用自己最强的一剑结束战斗,并以此来验证,现在的自己是否拥有击败高阶骑士的可能性。 骑士剑剧烈的颤抖起来,魔力与力量在身体内部凶猛而有条不紊的流转着,她向里欧德发动了战技「岩崩剑」。 战技之于骑士,相当于法术之于法师,骑士通过特殊的发力技巧与运行特定轨迹的魔力发动战技,能在实战中造成更加强大的破坏力。 「岩崩剑」原本是加入临峰骑士团后才能学会的战技,当初决定接受城主府的邀请后,她获得了提前习得这一战技的资格。 这也是她目前学会的最强的战技招数。 临峰城位于罗兰帝国西陲,坐落在勒布斯平原和临峰山脉之间,其住民多从临峰山脉地区迁徙而来,这也奠定了临峰战士们稳扎稳打、立地起势的战斗风格。 「岩崩剑」便是这一战斗风格的典型代表,它对战士的身体素质和下盘稳定性有很高的要求。 此招借力于地,起势于地,一招既出犹如山崩地裂,能将眼前敌人从正面完全击溃。 尤娜已经磨炼这一战技许久,她的眼神在此刻璨若星芒,骑士剑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直奔里欧德而去。 在解放药剂的作用下,这一剑已经相当于六阶骑士的威力! 里欧德不敢托大,他的双剑也在此刻亮起了月光般的银辉,全力朝尤娜斩去。 “铛——” 银白的剑闪转瞬即逝,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两人携着一往无前的剑势交错而过,角斗场内的气氛在此刻沉寂凝固。 里欧德依然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而尤娜拄剑缓缓半跪在地上,左臂上绽出了一道血花。 胜负已分。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胸口快速起伏着好像要喘不过气来,左手挣扎着伸到怀里,刚刚把一瓶深蓝色药剂掏出来,结果微微一抖还让它掉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也让解放药剂的反噬来得比预计中快上许多。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快被掏成了一具空壳,在即将衰竭的身体机能面前,左臂的那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用最后的力气伸向掉在地上的抑制药剂,但摸到的却是诺伦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 诺伦捡起药剂,打开瓶塞,扶着尤娜的肩膀将药水喂进她的口中。 解药下肚,全身火烧般的感觉缓缓褪去了,诺伦凑到尤娜眼前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问道:“感觉怎么样?” 解放药剂给身体带来的感官增幅还没有完全消退,尤娜依偎在诺伦怀里,她能闻到那种独属于少年的年轻荷尔蒙的气味,还能感受到他打在自己脸颊上那轻微平稳的鼻息。 她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苍白的俏脸上飞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红霞,低下头轻轻的说:“我……我动不了了。” “好。” 诺伦没有多说,他掏出随身的应急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她的左臂伤口,接着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 尤娜低呼一声,双手不由得搂住他的脖子。 意识到自己被诺伦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来后,她索性就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了。 累了,你们聊你们的,我休息会。 这边,哈里森也跟着走了过来,赞许道:“能够正面硬撼高阶骑士而不落下风,副作用也在可控范围内,诺伦大师,我对你的研究成果特别满意。” “那算是完成委托了?”诺伦看向他。 “这是当然。”哈里森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关于以后的合作,我们等下在饭桌上慢慢聊。” “我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诺伦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服下抑制药剂后,我还要对实验对象进行预后评估,等到所有的实验数据都记录完毕,到时候再跟你谈以后合作的事。” “没问题。”哈里森善解人意的点点头,“我随时恭候诺伦大师的拜访。” 打完招呼后,诺伦抱着尤娜走了。 哈里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他的药确实有点意思。” 里欧德收起武器回到他身边:“我也没想到改良后的药效如此强大,对手就跟换了人一样变得异常勇猛,并且还没有失去理智。 “别说失去理智,我甚至觉得她还更加冷静了——毫无疑问的,只要合理应用,这种药剂能将骑士改造成一台完美的杀人机器。” 哈里森回眼打量着他,他的衣衫虽然略显凌乱,但直到战斗最后也保持着无伤状态,不由感叹道: “哪怕是喝下了改良药剂的五阶骑士依旧不是你的对手,看来普通骑士和高阶骑士的差距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平的。” “不……”里欧德的表情有些古怪,“她的最后一剑其实很强,我当时已经用出了全力,气势依然无法盖她一头,我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两败俱伤的准备……” “但最后赢的是你。可能是改良药剂的药效结束了吧?我在一旁也能察觉得到,她猛烈的气势在与你交手的前一刻突然消失了。” “……或许吧。”里欧德陷入沉思。 作为她的对手,他对尤娜的气势变化是感应最明显的。 在他的感知中,当两人各自全力使出自己的战技一决胜负时,尤娜的身体在突进过程中突然出现了细微的摇晃。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正是这细微的摇晃影响了她的平衡,进而打断了她的战技「岩崩剑」,导致她在决战中被自己轻易击败。 如果这是实战,露出破绽的那个瞬间她已经被对手杀死一百次了,也是他关键时刻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收了手,这才只是堪堪划伤她的左臂。 以自己多年的战斗经验他看得出来,对手的失误来自于其下身根基的薄弱,这位少女骑士的腿部应该存在什么隐疾。 这个隐疾从战斗一开始就制约着她的发挥,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刻,其弱点终于被完全暴露出来,成了她致命的软肋。 这是迟早要爆炸的定时炸弹,如果无法治好这个隐疾,他认为不能再让这位骑士轻易去战斗,这是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不过诺伦和尤娜暂时还不是他们这边的人,他管不了那么宽,也不会去教育别人该怎么做。 只能希望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能及时发现并解决这个问题吧…… 19:像渡鸦一样 摇晃的马车上,诺伦脱下尤娜的下裤,手指拂过她纤细精致的小腿。 “左腿膝盖碎了,这里也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形变。” 诺伦指着伤口说道,“右腿的情况稍微好些,但也好得有限,这种情况下你能动才是奇怪了。” 看到自己下半身的惨状,尤娜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像是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孩子:“这个……还能修好吗?” “坏到这种地步,只能更换新的假肢了吧?”诺伦苦笑着挠了挠头,“看来要挨罗真的臭骂了。” “对不起……”尤娜的表情很愧疚,“罗真大师一再强调让我不要剧烈运动,可我最后还是忘了,待会儿要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我去解释吧,是我要你战斗的,这是我的责任。” “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还是说原来你是喜欢道歉的类型?” “不,我就是觉得愧疚……你们帮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只会战斗,可现在却连战斗都做不好了。” 尤娜蜷缩在车厢里,她伸手抱住残破的双腿,把头埋到胸口,低声道,“如果刚才我能表现得更好一点,对你药效的评价也会更高一些吧?” 诺伦笑了笑:“不用担心,他们的评价已经够高了。” “……果然还是不行呢,和高阶骑士战斗什么的。” “你可以的。” “可是我……!刚才你也看到了吧,我的腿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战斗,我不行的!” 尤娜的语气稍微变得有些激动,“哪怕把腿修好再来一次,恐怕也只会得到相同的结局,我……!” 诺伦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再次告诉她: “你可以的。” “可我就是做不到啊!”尤娜这次抬起了头,两行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滴落在她的领口。 “我已经尽可能学习了操偶术,我现在可以很好的操控这双腿了,我准备了很久,我还以为这次能行的! “可当我冲向对手的时候,它却突然‘咔嚓’一声坏掉了——那一刻我感觉眼前的希望都消失了,就好像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不通一样……是我太心急了吗?诺伦,我该怎么办才好?” 诺伦没有急着回应,他伸手抹掉尤娜眼角的泪痕,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来。 “你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他拿衣袖遮住窗口洒进来的阳光,轻声道,“等你醒来,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了,服用药剂后她的身心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诺伦安稳的语气好似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少女安静下来,无尽的劳累与疲倦转眼席卷了全身。 她躺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 再次睁眼已经到了晚上,尤娜从漫长的噩梦中悠悠转醒,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这里是她在诺伦炼金工坊的卧室。 卧室床头点着一盏夜明灯,诺伦搬了张椅子守在她床边,借着灯光静静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唔……” 她蹙起纤细的眉头,坐起身来在床上发了会呆。 哪怕喝下了抑制药剂,解放药剂带给人的副作用也不是睡一觉能轻易抵消的,她现在依然感到浑身虚弱和疼痛。 “你醒了。”诺伦合上书本。 “嗯,我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十个小时。中间带你去做手术的时候你还醒了一次,但很快又睡着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 尤娜微微掀开被口,看到自己的那双假肢已经恢复如新。 不,这就是一具新的假肢。 “罗真大师……他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就是被他骂了一下午而已。” 诺伦笑了笑站起身来,说了一句“等一下”就离开了卧室。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返回房间,来到床边道:“坐过来,我喂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配合旖旎的灯光和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尤娜感觉自己的耳朵尖开始发烫,连忙道:“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诺伦不为所动,他只是将盛着汤药的汤匙伸到她嘴边,像个无情的喂药机器一样平静的发出指令: “张嘴——” “……”尤娜把头凑过去,乖乖张开了嘴巴。 好吧,在他如医生般硬邦邦的表情和语气下,那有些暧昧的气氛也随之消散了。 两人安静的你一勺我一口的喝完了汤药,诺伦站起身来道:“外面凉快,来院子里走走——记得多套几件衣服。” “啊……好。” 尤娜穿上外套走出卧室,看到他正坐在院子的长椅上安静的抬头望天。 “你在看什么?”她跟着坐到旁边。 “你能看到什么?”诺伦反问。 尤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一轮月亮,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还有呢?” “呃……还有星星、钟楼、高塔、大树,唔,树梢上还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那是渡鸦,一种很聪明的鸟类,相传它的智力大概与十岁人类孩童相当,还能模仿环境的声音和其他生物的叫声。” 诺伦说着,像是回忆起什么般露出一丝笑意,尤娜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段趣事。那年我刚好十岁,也是在晚上,也是在院子里,我看到天上飞过一只渡鸦。 “当时我的老师就在我身边,他告诉我渡鸦的特点和习性,于是我指着那只渡鸦说道:如果它真的有和我同样的智力,它恐怕能成为第一只拥有衔尾蛇徽章的鸟类。” 拥有衔尾蛇徽章的渡鸦固然离谱,十岁就能成为炼金术师的孩童同样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一个不错的笑话,尤娜配合这个笑话微微抿起了嘴,可她笑到一半却发现诺伦并没有笑。 “老师和在场的学徒们都笑了,我也因为他们的笑声而发笑。” 他缓缓道,“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当时没有开玩笑。 “我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被困了十年,这些年每当我仰望天空都会想起那只渡鸦,它虽然没我那么聪明,却拥有我所没有的东西。 “看着它翱翔于天际,我憧憬于它的自由,于是在心中默默许下了愿望—— “总有一天,我也要像渡鸦一样活着。” 诺伦语气平静,仿佛在述说一段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尤娜微微一怔,她感觉诺伦的这段话似乎意有所指,但一时半会又捉摸不透是什么意思。 “……说回今天早上的战斗测试吧。” 诺伦回到正题,“其实测试前我就预料到了,这具由灵风木原料制成的假肢大概率是无法承受高强度的骑士战斗的,测试结果也和我的预估相差不大。 “三阶骑士以内的战斗强度都可能对它的结构造成损伤,更别提五阶甚至是高阶了,以你的实力若是全力爆发,将它干废再正常不过。 “当然,我也可以为你更换承载力更高一些的材料,比如使用濯基木原料的假肢,但它更重更僵硬,非常难以操控,实战表现不会比灵风木更好——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承载力更高的濯基木也同样无法承受高阶骑士的全力爆发,准确来说,目前所有能作为假肢原料的材料中,就没有一种能够承受高阶骑士的爆发力的。” 尤娜呆住了,她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讷讷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而且有很多,我说三种。” 诺伦伸出一根手指,有条不紊的说道,“在已知腿部素质暂时无法优化的情况下,我需要你调整自己的战斗方式。 “一,把你在骑士学院学习的战技和发力技巧全部改掉。临峰骑士的战斗风格太过稳扎稳打,太吃身体素质,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你了,继续保持这种战斗风格对你而言是死路一条。” “二。”他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接着,你要把射击当成主要的攻击手段。射击主要考验的是你的臂力与眼力,对腿部素质的要求则小上很多——你会射箭吗?” “会的,这也是骑士的必修课之一。”尤娜连忙点了点头,“但我们练得最多的还是近身战与剑术,毕竟骑士……” 诺伦抬起手:“啊啊,我知道你想说骑士都是用剑一决胜负的,远程攻击既不荣耀也不光彩,不过是卑劣者偷袭的末流手段而已。 “但我不管你们这些骑士是如何战斗的,我也不打算知道,谁会在意一个野蛮人是怎么挥舞木棒的呢?我只在乎如何高效的杀死他们。 “你也是一样,现在的你不再是骑士,而是一个复仇者。所以不要再被传统的骑士思维束缚了,能远距离杀掉他们的,就不需要特地拔剑与他们近战。” “可是——”尤娜犹豫道,“如果是远距离进攻的话,恐怕无法对高阶骑士造成有效杀伤。” 骑士的近战伤害取决于他的身体素质、武器的锋利程度和他所使用的战技,则同时享受“力量”、“武器”、“战技”三方面的加成。 尤其是在装备了“骑士剑”后,被灌入魔力的骑士剑在使用战技的情况下能切开目前绝大部分的护铠甲胄,只要能切实命中,就能有效杀伤对手。 骑士的远程伤害则取决于弓的磅数和箭矢的强度,因为箭术类战技大多是用来提升射击的稳定性,而不直接提升威力,所以伤害上只享受“力量”和“箭种”两方面的加成。 不过跟近战不同,弓的“力量”加成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取决于弓本身的品质能承受多大的拉力。 同品质下的骑士剑总是能承受骑士更大的力道,能爆发出比弓更高的伤害。 综合看两种攻击方式各有千秋,近战伤害上限更高,远程则有距离优势。 但对于大部分骑士来说,尤其是等级越高的骑士,在战斗中都会更倾向于使用近战去解决对手。 他们更愿意用距离优势来换取伤害上限。 因为如果是打低端割草局,高阶骑士能用剑一扫一大片,还不用担心箭矢数量,战斗效率可高太多了。 而如果打11高端局,用远程攻击也占据不了明显优势。 在大家都是高手的情况下,射击的命中率就会直线降低,因为它的抬手太明显了。 再快的箭都是有飞行轨迹的,而且它遵守一般的物理法则,瞄准的方向会直接暴露箭矢的落点。 哪怕是杀伤力再高的一箭,射不中就没有意义。 所以对于弓手来说有个悖论:离得远了命中率会降低,离得近了,只要一箭没能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立刻就会被骑脸,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这也是尤娜对于这一战斗方式心存犹豫的最大原因。 远程攻击在混战中确实更好用,拿上弓,或许可以在战场上更容易的击杀一些草原人的普通骑兵。 但对于其顶尖战力,譬如她想要复仇的那位首领来说,就没那么有威胁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不是攻击手段的问题,而是武器品质的问题。” 诺伦却是轻笑道,“只要一种远程武器威力够大、射程够远、精度够高、弹速和射速都够快,那它就会成为所有敌人的噩梦。” 你想防御我的射击?如果我这一击的威力可以贯穿星辰,请问阁下该如何应对? 你想躲避我的射击?我直接超高弹速加超视距打击,你确定你能反应得过来吗? 作为一名天才炼金术师,他从不会优先在“人”的身上找问题。 他相信智慧与创造的力量,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装备了他发明的炼金武器后,照样可以轻松杀死骑士。 事实上自己也确实做到了。 当然,光有输出能力也不够,为了防止“己方ADC被敌方坦克骑脸、被刺客刺杀”这样的惨剧发生,射手的生存能力也需要得到保障。 活着才有输出。 为此,他的解决方案是—— “然后就是其三。”诺伦伸出第三根手指,认真的说道,“我要你像渡鸦一样战斗。” “渡鸦……?”尤娜愣住了。 她下意识的抬眼望去,正好看到远方的黑色渡鸦振翅离开树梢,在明月的映照下划过夜空,倏的远去了。 “所谓的草原人即是勒布斯人,他们是这片勒布斯草原的原住民,一个马背上的民族。 “他们是天生的骑兵,极其擅长游击。临峰城不愿与他们正面开战想必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吧?城主府认为临峰的军队是无法在草原上打赢他们的。” 诺伦翘起嘴角,“他们在草原上的战斗力或许强大,可在我看来,这帮野蛮人不过是一群匍匐在地上的虫耄而已。他们骑着马在草原上驰骋着,自以为所向披靡,却从不肯抬头看一眼浩瀚的天空。 “所以我要你像渡鸦一样战斗——尤娜,去成为天空的复仇者吧。对他们而言,你将成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存在。 “而你从天空降下的每一轮攻击,都会成为他们此生看到的——最后的美景。” 20:瓦尔基里背包(可以追读了) 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当征服地面已经满足不了他们时,他们便将手伸向了天空。 这不是疯子的妄想,而是曾经在诺伦前世中确确实实发生过的技术革命。 他对天空蓄谋已久,哪怕尤娜没有出现,他也会找机会制作飞行装置,然后亲自驾驶它飞向天空。 现在,尤娜的需求加速了他实现这一计划的进度,这是一个好契机,他可以在她身上实验飞行的可能性。 而对于尤娜、或者对于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原住民来说,飞行这事就显得有些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了。 “你、你是说要我飞起来吗?” 尤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诺伦的脸色,像是在揣摩他刚刚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玩笑的意思,“可我不是法师,也不会风系法术呀?”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人在天上飞,临峰城的法师学院就坐落在骑士学院隔壁,她曾见识过学院里的法师是如何利用风系法术将自己悬浮在天上的。 甚至于她还听说过,在罗兰帝国的东边有一类驭使龙族的骑士叫做龙骑士,他们可以乘着飞龙日行千里,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算是在天空中飞翔了。 可她既不会风系法术,也没有飞行坐骑,又该如何飞翔呢?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只聪明的渡鸦。” 诺伦拿手指头点了点太阳穴,“开动一下你的小脑袋瓜,我们到底该如何飞到天上去呢?” “……!” 尤娜与诺伦大眼瞪小眼,“这是可以想出来的事情吗?” 我明白了,一定是要做梦吧!因为梦里什么都有! “看来这只渡鸦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诺伦笑着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握在手里,“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下一刻,他的左手亮起了一道紫色光芒,紫色的光芒随即展开成一圈魔法阵。 随着蓝紫色的电流在手掌中跃动闪烁,他手里的那颗石块瞬间碎裂开来,化作了一地零散焦黑的石砾。 “这是……法术!”尤娜讶然失声,“但是你——这怎么可能?” “聪明的渡鸦能办到这种事。” 诺伦将手收回到衣袖中,“这是智慧的成果、炼金术的力量,它能变腐朽为神奇,化不可能为可能。” 尤娜望着那堆焦黑的石砾一时无言,过了很久才挤出一个字:“好。” 在诺伦面前,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脑袋空空的猩猩,怎么也跟不上他的思考速度,索性也不再去想了,说道:“那明天我就开始练习箭术。” “正确的。”诺伦打了个响指,“不是很聪明的渡鸦只需要听从聪明渡鸦的指示就好。我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我觉得这个想法肯定能成功的!” 说着他站起身来就往实验室里走去。 看着他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尤娜有些愣神,喃喃道: “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 翌日清晨,诺伦在实验台前睡醒过来。 甩了甩被枕麻的手臂,他开始整理昨晚自己画出来的图纸。 关于单兵飞行装置,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有过灵感,昨晚他就是从自己以前的笔记中找到了相应的手稿,并对此加以补充和改良的。 这是一种飞行魔导器,被他暂时命名为「瓦尔基里背包」。 在神话中,瓦尔基里是一位驰骋于天空的女武神,她是雾与云的人格化,在战斗中分配胜利与死亡。 瓦尔基里背包拥有跟魔导器·决斗者护臂相同的结构,同样由法阵结构仓、魔力源、控制开关三个关键部件组成。 不过跟决斗者护臂有两点主要不同的是: 1.决斗者护臂是泛用型魔导器,它的法阵结构仓里装着可拆卸式的魔法卡片,用来应对不同的战斗场景。 而瓦尔基里背包是特化型魔导器,它的法阵结构仓不可随意拆卸,安装有复数个用于飞行的风系法术。 2.决斗者护臂是贴身防具,为了更便携的体积而做出了不少妥协,充当魔力源的魔力水晶被切割得很细,基本上使用两个二阶法术就会耗尽魔力。 而瓦尔基里背包有充足的体积放置更大的魔力水晶,拥有更持久的魔力补给,在空中滞留的时间也能更长。 综合来说,瓦尔基里背包的制作规格比决斗者护臂更高,这也是他尝试制造的第二款魔导器装备。 检查完图纸并无纰漏后,他又将锻造瓦尔基里背包所需的材料写成一纸清单。 为了控制背包的重量并保证其基本的防护能力,他选择使用一种名为「陶钢」的复合炼金金属作为锻造材料,而非普通的铁质或其他单一金属。 陶钢是一种人造金属,它不仅耐热耐冲击而且质地轻盈,是由炼金术师经过常年实验研究,用各类稀有金属熔铸出来的一种昂贵的高级复合炼金金属。 他左手佩戴着的魔导器·决斗者护臂——都没有用到过这么好的原材料。 当时他背着拉斯提用自己每个月攒下来的薪水偷偷制造决斗者护臂,预算极其窘迫,基本秉持着能用就行的原则,根本无力购买高级炼金金属。 可现在不一样了,解放药剂炼制成功后,他成功搭上了哈里森这条线,终于有财力、有渠道买到那些以前可望不可及的贵重炼金材料了。 所以就怎么完美怎么来! 做好准备后,他叫上尤娜,一起坐车前往佣兵公会。 第二次敲响会长办公室的门,他受到了哈里森比以往更加热情的招待。 “诺伦大师的办事效率真是太高了,你的预后评估已经做完了吗?”哈里森问道。 “当然,这不是多难的事情。”诺伦笑了笑,“如你所见,只是一个晚上的休息,我的人已经基本从虚弱中恢复过来了,改良药剂的所有效果都符合我最初的预估。” “不错,不错。” 哈里森打量了尤娜一样,赞许的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把尾款准备好了,共计三百枚金币,大师是想要现金还是金票?” 金票指的是罗兰帝国银行发行的一种支票,可以拿着它去各个城邦的帝国银行换取对应金额的金币。 它的体积小,存放更隐蔽,更方便进行大额钱财交易。 三百金币相当于三百万铜币,对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金票就好。”诺伦扬了扬眉头,“我记得之前谈好的价格是两百金币。” “因为它值这个价。” 哈里森颔首道,“事实上在找你之前,我就已经委托过不少炼金术师改良配方,但他们的实验成果收效甚微,只有你让我格外满意。 “没想到将一瓶药剂拆开成两份炼制后效果会增强得如此明显,这已经不算是改良,几乎可以说是一种全新的药剂了!诺伦,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炼金术师!” “过奖。”诺伦笑了笑,将准备好的材料清单推了过去,“我最近准备开展一个新的实验项目,为此需要一些高级的炼金材料,还要劳烦会长大人帮我筹备一下,采购的钱从尾款里扣除就好。” “没问题。” 哈里森扫了一眼清单,爽快道,“某些材料在临峰城大概是没有货的,但我与阿纳海姆商会有合作,可以联系他们从就近的城邦里为我们加急运货,大概五天左右的时间就能运到。” 诺伦知道阿纳海姆商会,这是罗兰帝国首屈一指的商业联盟,几乎每座城邦都开设有它们的商场与拍卖行。 商会的背景也很大,据说拥有王室的支持与背书,能与这样的商会有合作,哈里森的人脉确实庞大。 “那就拜托会长大人了。” 诺伦客套了几句准备离开,临走前哈里森又说道:“现在是特殊时期,陶钢和魔力水晶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如果大师近期手头资金周转紧张,我可以帮忙包下这笔采购费用。” “啊,这怎么好意思,咱们按规矩办事就好。” “诺伦大师客气了,你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不必,劳费您关心。”诺伦笑了笑,“我最近可能会忙上一段时间,暂时接不了其他委托了,还请大人见谅。” “没事。”哈里森也不坚持,“那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这里坐坐。” 诺伦两人告辞离开了办公室,哈里森靠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沙曼他们按照配方成功炼制出药剂了没有?” 一旁的女书记官推了推单片眼镜回道:“他在昨晚的报告中回复:该药剂炼制难度较大,但是配方思路清晰,完全具备炼制的可能性,三日内应该能做出成品。” “嗯,让他们全力炼制解放药剂与抑制药剂。” 哈里森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诺伦的炼金技术确实了得,但他不是甘于寄人篱下的类型,想要留下他,恐怕还要费上不少功夫。” 方才他想帮诺伦代付采购费,其实就存着交好拉拢的意思。 可惜却被诺伦婉拒了。 “这种天才心高气傲才是理所当然的。” 里欧德抱着手在一旁笑道,“以他的技术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自然不用急着为自己找靠山。” “无妨,让他慢慢精挑细选。” 哈里森端起茶杯悠悠吹了口气,“最后他会知道,还是我开出的价格更有诚意。” 此前诺伦与拜哈特家的大小姐伊芙琳见面一事,已经由老狼之口传入了他的耳中。 倘若是拜哈特家族和他抢人,这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 城主府的拜哈特家族有罗兰帝国王室背书,掌控着临峰城的城防与军队,论权势自然是他们更大。 可权势大不意味着待遇一定好,比起炼金术师,城主府更青睐于花重金招揽超凡者。 换句话说,炼金术师在城主府得不到重用。 这也和整个罗兰帝国的社会主流风气有关,超凡者的力量是实实在在可以看到的,而炼金术师的作用却难以准确量化。 这就导致了罗兰帝国王室及其下属的城主府等国家权力机关,并不会给自己麾下的炼金术师们太高的待遇。 如果是让城主府请诺伦改良配方,估计也就是一百金币左右的报酬。 而他们却能开出三百金币的高价,谁给的报酬更丰厚一目了然。 何况此时帝国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失去了帝都王室的照应,城主府连应对草原人的侵略都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城内议论纷纷,不满、诉苦之声渐起,拜哈特家族的威望在这段时间几乎降到了历史最低。 这时候再让人做选择,选哪边恐怕还真不好说咯。 “会长,还有一件需要注意的事。” 女书记官在一旁提醒道,“城外传来消息,草原人已经开始封锁临峰城的贸易通道,来往的商队不少都被劫掠,这个节骨眼从别处运货过来,路上恐怕会很危险。” 哈里森的眉头扭成川字型:“临峰城的很多物资都极度依赖进口,贸易通道决不能放弃。提醒商队,多增加些护卫人员,让他们路上小心。 “草原人把事做得那么绝,看来他们……是真心想要发动一场战争啊。” …… 坐上返程的马车,诺伦在笔记本书页的一行打了个勾。 “材料问题解决了,接下来还剩魔法阵。” 他自言自语着,“话说回来,飞行术的魔法阵该从哪里获取呢?” 飞行术是四阶风系法术,如果依靠全知全识之书获取相应的魔法阵,需要32个知识点。 之前自己储存了66个知识点,在获取了解放药剂和抑制药剂的配方后就只剩下34个了。 然后在昨天的测试中,尤娜使出了战技「岩崩剑」,里欧德使用了战技「星月交织」,分别又为自己带来了16个知识点和32个知识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骑士在自己面前使用战技,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全知全识之书也是会记录骑士的战技的。 将战技记录下来,书页里就会显示出战技的使用方式。 啧,这破书还挺能偷的。 吃了一次瓜后,他现在的知识点不减反增,已经达到了82个。 虽然已经有足够的点数向全知全识之书直接问出答案,但他觉得这样并不划算。 飞行术并不是多稀有的法术,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尽可能的通过「观测」的方式来记录法术,而非「提问」。 毕竟「观测」不仅能白嫖法术,甚至还能有知识点奖励,有便宜不占那就是亏! 积累这些知识点有大用,可以攒起来兑换更加高级的法术法阵或是炼金配方。 而如果说去哪里可以观测到法师施展法术的话—— 与法师结仇,让他对自己施展法术……这个危险性太大了。 想要安全的观测法术,还是前往法师学院参观法师施法最靠谱。 不过,法师学院也并非想进就进的,自己在学院里没有认识的人,想找个名正言顺混进去的机会还得再费一番功夫。 思索了一会儿,他想到一个办法—— 那就是以研究魔法阵的名义让炼金学会帮他牵线搭桥,送他去法师学院参观法师们使用法术。 21.申请课题 这份颇有可行性的计划立刻被他敲定。 尤娜从今天起要开始重点训练箭术,于是把她送回工坊自个儿训练后,诺伦又一个人乘车前往了炼金学会。 一晃距离当初炼金术师资格考试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这次是他第一次以正式炼金术师的身份拜访学会。 来到炼金学会后,他径直走向前台,向那里的接待员小姐询问道: “请问威尔森理事今天在吗,我有事拜访。” 接待员小姐的目光在他左胸的衔尾蛇徽章上停留了一瞬,低头扫了一眼排班表道:“稍等,我确认一下——理事今天在的,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诺伦·维谢斯。” “已经为您登记好了,诺伦先生。” 接待员小姐伸手指向一旁的楼梯,“从这里上去,理事的办公室就在三楼左边靠里的位置。” “多谢。” 诺伦朝她点了点头,走上楼梯,循着指示找到了威尔森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探头望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 人去哪了? 诺伦走进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威尔森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类文件。 粗略扫了一眼,都是些炼金学会内部管理的文书,以及外部组织向学会发起的委托文件。 炼金学会本身也是得盈利才能运转下去的,它的其中一个盈利点就是完成委托赚取报酬。 只不过跟普通佣兵、个体炼金术师不同的是,炼金学会主要承接大型的炼金委托,比如制作一批数以百计、甚至是数以千计的炼金道具等等。 这种大订单是个体炼金术师们吃不下的,几乎只能交给炼金学会,然后由炼金学会将有能力、有意向的炼金术师聚集起来,一同完成委托。 而发布这些委托的大多也不是个人,而是大型的组织与势力,其中一个典型的代表便是城主府。 城主府本身不会雇佣大量炼金术师,这会大大增加城里的财政支出。 每当他们有需求,他们就会向炼金学会发布委托。 炼金学会这类组织虽然在名义上保持中立,但罗兰帝国有律法规定,如果当地的帝国机关向其发起委托求助,中立组织有义务全力配合完成委托。 偷看内部文件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诺伦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墙壁上时钟的指针咔嚓咔嚓的走过,正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几名炼金术师鱼贯从门口经过,接着威尔森也拿着一沓文件回到了办公室,看到诺伦时眼睛一亮,笑道: “哦……诺伦!你来了。” “有段时间没见了,威尔森大人。”诺伦微笑点头致意:“刚刚在开会?” “对。”威尔森随手把文件甩在桌上,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城主府发布了新的委托,我们最近还挺忙的。” “忙,忙点好啊,起码有钱赚呢。” “唉,城主府的委托要求高、报酬少,可是出了名的烂摊子。” 威尔森苦笑,“同样的委托你去外面接私活,起码能多赚三成,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去接城主府的委托,可这偏偏又是硬性任务,压在我手里我也很难办。” 诺伦立马机智的转移了话题:“威尔森大人,这次我找您,是想向学会申请课题研究。” 所谓课题研究,可以看做是炼金学会对炼金术师的一种帮助和投资。 比如说一位炼金术师想要发明一种复合炼金金属,但他没有财力支付实验期间的耗材开销,就可以向学会求助,申请课题研究。 提交申请后,学会将对其个人能力与研究进度进行审查,审查通过后将给予一定的财力、人力、物力的支持。 当然,作为回报,炼金术师的研究成果将与炼金学会共享。 像他这次打算采购的高级复合炼金金属「陶钢」,据说就是某位天才炼金术师在未发家前与炼金学会合作,进行课题研究后完成的实验产物。 在成功造出「陶钢」后,炼金术师本人和炼金学会个个名利双收、赚了个盆满钵满,是极为典型的双赢例子。 “哦?”威尔森果不其然被勾起了兴趣,“你打算做什么研究?是想发明一种新的炼金药剂吗?” 诺伦师从拉斯提,而拉斯提就是药剂学专精的炼金术师。 诺伦本人更是在资格考试中成功炼制出了中级魔力药剂,一举拿下了实操环节的满分。 任谁都以为,他一定是一位专精药剂学的炼金术师,他申请的课题研究也一定是药剂学相关。 谁知诺伦挠了挠脑袋,却是有些腼腆的回答道:“额,是法阵学相关的研究。” “法阵学!?”威尔森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对法阵学也有研究?” “我每门学科都有所涉猎。” “这种说辞可是说服不了审查人员的。” 威尔森板起脸,“炼金学会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随便为一个炼金术师花钱出力,做那些没有结果、没有前景的课题研究。 “首先你要向学会证明你有一定的法阵学造诣,其次还得说服审查人员自己的研究是有价值的,这才有通过审查的可能性。 “如果你想做的是药剂学方向的课题研究,那的确有相当的成功率,但在法阵学领域……你目前可有做出过任何的成就?” “没有。”诺伦耸了耸肩,“我前不久才刚刚成为炼金术师,哪怕有能力也得花时间显露出来吧?事实上在我的计划中,这次的课题研究将会成为我在法阵学领域的第一个成就。” 这个年轻人……威尔森不由得哑然失笑。 作为炼金学会的理事,一位正儿八经的法阵学高级炼金术师,敢在他面前信口开河的同行可不多。 他只当诺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打算告诫他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话到嘴边突然又想到一个好办法。 让年轻人经历失败,总比一昧的训诫更有说服力。 再说了,万一他真的成功了呢?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他转而从桌上翻出一叠文件说道,“正好,城主府给我们发布了一份委托,要我们派遣一位法阵学精通的炼金术师过去帮忙,这份委托就交给你去做吧。” “没问题。” 诺伦也不问这是什么委托,一口答应下来,“如果完成了委托,就能证明我有资格申请课题研究了吧?” 威尔森亦是爽快:“对,我可以替你担保。” “等的就是大佬这句话。”诺伦接过文件扫了一眼,“让我看看是什么委托……嚯,维护城墙上的五座城防魔导炮? “喂喂,这已经涉及到了城防的军事机密了吧?这种委托随意发给城主府以外的其他炼金术师真的好吗?” “城主府麾下的炼金术师可搞不明白这么高级的城防魔导炮。” 威尔森摇头,“本来法阵学精通的炼金术师就是炼金术三门学科中最少的,城防魔导炮又属于法阵学应用里的顶尖技术,整座临峰城有能力维护好它们的炼金术师不过一手之数。” 诺伦奇道:“这不是还有一手之数吗?偌大的城主府竟招不来哪怕一位高手?” 威尔森叹了口气:“不是他们招不来,而是他们给的待遇并不高,这等水平的炼金术师是不会因为这点待遇被他们轻易招揽的。 “跟超凡者不同,超凡者拥有强大的个人实力,哪怕招揽过来供养在那里都是实实在在的武力威慑,能保证自身统治地位的稳固。 “而炼金术师不一样,倘若无事发生,对他们来说我们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书呆子,每个月还要为我们支付俸禄、报销昂贵的炼金材料,显然这并不划算。 “所以他们总是习惯在发现问题后再以委托的形式向我们求助——你刚入这行可能不清楚,目前炼金术师的就业现状就是这个样子的。” 诺伦心中了然。 虽然知识也是力量的一种,但终究不如超凡者那些实实在在的武力来的那般直观震撼,社会地位、重视程度比超凡者低也是可以预见的事。 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道:“那我走了,争取这两天就把委托做完。”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威尔森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快步追了上来。 “哈哈,您是在担心我一个人无法完成委托吗?” “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毕竟是城主府发布的委托,城防一事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威尔森肃然道,“待会我在旁边看着,你负责维护,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会及时提点你的,除此之外我不会插手。 “放心吧,这份委托会写上你的名字,到时候报酬一分不少,全都是你的。” “可以的。”诺伦点了点头,忍不住感叹道,“如果当初……”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 做好准备后,两人乘坐马车来到下城区城门口,接应他们的是一位身着深棕色制服、古铜色皮肤的年轻军官。 “莱纳·佛杰,临峰军团副团长,负责指引二位维护城防魔导炮。” 年轻军官简洁的做完自我介绍,带着诺伦与威尔森登上城墙。 在罗兰帝国,一座城邦的军队通常有三种编制,从高到低分别为骑士团、军团、卫兵。 拿临峰城举例,临峰骑士团是临峰城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他们以骑士为主、法师为辅,所有战斗人员均为强大的超凡者。 而临峰城卫兵则大多由训练有素的普通人组成,跟需要上阵杀敌的骑士团不同,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在城内巡逻,以维护治安为主。 临峰城军团的地位则夹在上述两者之间,他们是超凡者与普通人的混编,职责范围也很广。 骑士团轻易不出动,因此在和平时期,军团不仅负责在城外侦查放哨,确保周边安全,还要布置城防,保养城防魔导炮、法阵屏障等守城武器。 而进入战争状态后,军团还要掩护骑士团进行冲锋,同时分出一部分人坚守城墙,操控守城的炼金武器。 由于干的活最多,军团的编制人数也最多,能够成为军团副团长的人,其实力和头脑一定是军队中最顶尖的那一批。 眼前这位古铜色皮肤的军官莱纳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身姿笔挺、不苟言笑,单单往旁边一站就有股沉凝的、深藏不露的气势,估摸着怎么也是一位高阶骑士。 登上城墙,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 往城外望去,能看到护城河外挖有十数条用于防御的壕沟。再往外,一座座星星点点的哨塔向外延伸至平坦开阔的勒布斯草原尽头。 往城内望去,能看到临峰城下城区一片片热闹的房屋街道,以及那一圈将下城区和上城区隔开的内城墙。 外城墙是抵御敌人的主力,不仅墙高二十米,还配有城防魔导炮等各种守城装备。 而内城墙只有十二米,没有配备特别的守城装备,它的主要作用不在于防御,而在于将上下城区间隔开。 被城墙上的劲风一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这是诺伦第一次登高俯瞰整个临峰城,不由得赞叹道:“真是不错的风景。” “再好看的风景,看久了也是会腻的。” 莱纳随口接了一句,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座城防魔导炮面前,“前几日城主府要我们进入战前戒备状态,我们在检查城防炮的时候发现,这些城防炮已经年久失修无法使用了。” 城防魔导炮固定在城墙的敌台之上,体积大得像是一座小型堡垒,诺伦打量着眼前的“黑色胖墩”,奇道: “年久失修?你们以前从没有维护过它们吗?” 莱纳转头看向旁边的一位后勤军官,后勤抹了把汗说道: “是这样的,大人,这些城防炮自从安装在这里后就没有被真正的使用过,军团中也缺少维护它们的技术人员。所以……” 诺伦大概听明白了,这座临峰城建城七十六年,这五座城防魔导炮与临峰城同岁。 由于这七十六年来帝国安稳,处于和平年代的临峰城没有机会使用这些城防炮,自然而然的将它们忘在了脑后。 等到现在草原人入侵,一场恶战在即,城主府这才如梦方醒,想起了这些守城武器,可它们早就因为缺乏维护而无法使用了。 “大体情况我知道了。”他颔首道,“把仓门打开,我进去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22:法阵编译 同为魔导器,城防魔导炮和他所制作的决斗者护臂在结构上有异曲同工之妙,并无本质差别。 法阵结构仓、魔力源、控制开关,这三个基本部件一个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额外的瞄准部件,用来增加城防炮远程打击的精度。 之所以城防炮的体积比决斗者护臂大那么多,主要是因为法阵结构仓特别大。 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马车上翻过了城防炮的基本资料,这座炮台搭载的法术是六阶火系法术「天焚烈焰」。 此法术会对一片区域进行持久燃烧,火焰虽然不会立即置人于死地,但它无法被常规手段轻易扑灭,任何经过法术覆盖范围的物体都会被被沾染上「天焚烈焰」,在痛苦的折磨中被烈焰燃成灰烬。 这是个战略价值极大的防守类高阶法术,可以想象当成群结队的敌军冲击城墙的时候,城防炮只需要持续不断的朝下方释放「天焚烈焰」,就能在城墙下形成一大片禁足区,对敌人的攻城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与其威力相对的,作为一个六阶高阶法术,它的魔法阵面积也相当大。 后勤打开城防炮法阵结构仓的仓门,诺伦探身步入其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直径长达七米的,结构复杂、阵面华丽的大型魔法阵。 各式各样玄奥的魔法符文如同精密的机械结构般藕合在一起,在魔力水晶的给能下,魔法阵的表面纹路浮现出朦胧的红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如此神秘而美丽。 这不仅是战略级的武器、人类智慧的结晶,更是一幅绝美的画作,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太美了。” 诺伦深吸一口气,就连心跳都悄然快上了几拍。 就好像一位文学家看到了美轮美奂的诗句,一位音乐家欣赏到了动听悦耳的歌曲。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他情不自禁的为眼前的大型魔法阵感到心潮澎湃。 “看得懂它的构成吗?” 威尔森跟着踏入仓门,问道。 “看得懂。”诺伦定了定神,脑海里浮现出之前在资料中看过的「天焚烈焰」的法阵简略结构图。 “试启动法阵。”他对后勤军官吩咐道。 后勤军官依言启动法阵,随着魔力的灌注,法阵的光芒亮堂起来,但却并未有激发法术的迹象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般扫过眼前的魔法阵,将它的图案与脑海中的图案一一对比,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不同。 法阵中间的某个区域晦暗缺失一小块,使得魔力无法在法阵内完整流通,进而导致法术激发失败。 “那里。” 诺伦伸手指了指方向,威尔森眯眼望去,确认后同样点了点头。 只是这一下,他就对诺伦的技术有了底。 这可不是简单的找不同,要知道这可是直径长达七米的大型魔法阵,法阵的每个位置都画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魔法符文。 目前炼金术师所创造的魔法符文足有数百种,如果不理解每个符文的结构和其代表的意义,外行人想在那么大的阵面上找出巴掌大的错误,无异于大海捞针。 和对着夜空数星星一样,只是徒做无用功。 能如此快速的找到魔法阵上缺失的符文,至少说明诺伦法阵学的基础功足够扎实。 “笔。”诺伦再次伸手。 威尔森打开随身的道具箱,将早已准备好的用于填补、绘画法阵的炼金毫笔递给他。 诺伦接过毫笔,站到一旁的维护台上,朝后勤军官点头示意。 像这种大型魔法阵倘若是阵中部位受损,炼金术师在阵外是够不到那个位置的,也不能用脚踩进魔法阵,这可能会对阵面造成二次破坏。 一般这个时候,就要用维护台把炼金术师送进去。 所谓维护台,就是一个只容一人平躺的移动平台,此平台架设在魔法阵上方十公分左右的高度。 炼金术师通过维护台到达破损部位上方,然后趴在维护台上对下方的法阵进行修补。 这一过程费时费力,不仅需要理论知识,对炼金术师的实操水平亦有要求,不是精通法阵学的老师傅是做不来的。 后勤军官本以为这次维护法阵会由那位老炼金术师执笔,没想到却是这位年轻的炼金术师站在了维护台上。 他不由微微愣了一下,看到年轻炼金术师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也不敢多问,立马快步走上前摇起了机械臂。 在诺伦的指示下,维护台缓缓停在了魔法阵的阵中上方。 他趴了下来,右手搭住笔杆,往阵中那块缺失晦暗的部位伸去。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修补大型魔法阵,但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慌乱,右手有力而稳定的在法阵基底上绘画着。 特制的法阵补液顺着炼金毫笔的笔尖填入法阵基座,融汇,凝固,缺失的那块魔法符文被完美续接在了法阵上。 从旁观者角度看,修补的那一部分符文与原有的那一部分融为一体,没有丝毫违和感。 “成了。” 诺伦起身,朝威尔森微微点了点头。 这不是全知全识之书赋予他的力量,而是他十年来潜心钻研炼金术的成果。 常年炼制药剂的经历练就了他稳定的双手; 对炼金学孜孜不倦的研究使他掌握了几乎所有魔法符文的结构、效果; 天生自信的心态又让他敢说敢做,将一切可能性化为现实。 我诺伦走到现在全靠我自己!全知全识之书?只不过是提供了些小小的帮助罢了…… 法阵在这一刻被修复完毕,望着眼前的成品,脑海中的书页再次翻动。 已记录六阶火系法术「天焚烈焰」,知识点+64。 好耶!诺伦的眼睛顿时一亮。 这是他第一次记录高阶法术,丰厚的知识点奖励立马让他的储蓄翻了接近一倍,达到了146点。 也算是这趟委托的意外之喜。 维护完最重要的魔法阵后,他从维护台上跳下来,对其他结构做最后的调试。 检查连接魔力源的魔力通路有无堵塞; 检查控制通路的开关是否失灵; 校正城防炮的瞄准镜有无偏差…… 他确实是第一次维护城防炮,在来之前,他只是在马车上草草浏览了一遍城防炮的维护手册。 但本身的炼金学知识足够扎实,只要按照维护手册上的步骤和自己的经验一步一步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现在开始城防炮的启动测试。” 又大约修理检查了一个小时后,诺伦走完了整个维护步骤,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推动城防魔导炮的操纵杆。 “嗡——” 魔力源连通法阵结构仓,巨量涌入的魔力点亮了魔法阵,令其在此刻绽放出了耀眼的红色辉光。 整座炮台都在魔力的共鸣中微微震颤了起来,周遭空气变得炽热干燥。 城防炮的炮口,一圈精妙庞大的魔法阵开始成型。 “城防炮启动正常……” “魔力源连接正常……” “法阵结构仓运转正常……” “法术启动速度正常……” 在城防魔导炮即将施法完毕的前一刻,诺伦拉起操纵杆,中断了「天焚烈焰」的释放。 “一切正常。” 他轻轻呼了口气,看向后勤军官,“这一座炮台已经没问题了,带我去下一个地方吧。” “哦,哦哦……”后勤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您请跟我来。” 几人离开城防炮内部,往下一座城防炮走去,威尔森来到诺伦身边,好奇道: “你以前有过维修魔导器的经验?” 他原本打算由自己亲手维护第一座城防炮,给诺伦做个示范,却没想到他出乎意料的独自完成了维护。 如果是新手,很难第一次就做得那么好。 诺伦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道:“既然我向学会申请了法阵学的课题研究,自然是对自己有信心的,还请大人放心。” “行。”威尔森点了点头也不再说,放任诺伦去维护接下来的四座城防炮。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一座城防炮的情况居然已经是所有城防炮中最好的了。 接下来四座城防炮遇到的问题,包括且不限于年久失修导致的法阵阵面受损、法阵基底受损,或是魔力通道堵塞等等。 以及还要处理一些钢材生锈、更换零件的琐事。 其中更是出现了奇葩的情况:一座城防炮魔法阵的一大半阵面都遭到了人为涂抹、损毁。 追问其原因,才知道是好多年前的一位前任后勤军官自学了炼金术,刚好发现这座法阵出现了些微破损情况,就自作主张的亲自修补法阵…… 结果技术不到家,不仅没能修复完成,反而把大半阵面全部搞坏。 军团也是奇葩,按说造成那么大的损失,这后勤多半要受到处罚。 结果直到退役,新任后勤交接后,他们都没发现城防炮的法阵受损了。 待到最近维护炮台,发现了那么大的人为损坏时,人家早已拍拍屁股不知润到了哪里去,追责都查不到人。 拜此所赐,单是这座城防炮的维修就几乎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这还是在威尔森也下场帮忙的情况下。 最后,维修这五座受损程度不同的城防炮共耗费两天时间,直到第二天夜幕降临,诺伦才堪堪把这份委托全部完成。 “辛苦二位了。” 军团副团长莱纳送他们下了城墙,“与炼金学会的合作向来愉快,一周内,我们会尽快完成确认手续,交付尾款的。” “那确实辛苦,没想到所有城防炮都有那么多的毛病。” 连续两天从早忙到晚,诺伦拖着腰酸背痛的身体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的建议是希望贵军团能招几位固定的炼金术师后勤,城防不是玩笑,请务必让这些守城武器随时保持可以运作的状态。” 莱纳眯起眼睛,亦是不让分毫的回应道:“我们军团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不劳您费心。” “行了行了。” 威尔森在中间打圆场,拉着诺伦回到了马车上,劝道,“你跟他较什么劲,我们完成好自己的委托就行了。” 诺伦哂然:“有问题就是有问题,难道还说不得了?他们要是玩忽职守被草原人攻破了城门,遭殃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 “以前是和平时期,今非昔比,毕竟不一样的嘛……” “哪怕是和平时期,城主府也不可能不投入城防预算,我严重怀疑这些年的预算都是被军团私吞了去。” “唉,说这些也没用,我们不过是炼金学会外派的体制外人员,没有立场对城主府内部的事务说三道四。” “真的没关系吗?我们做了五次修理的工作,高强度忙了两天,一次性帮他们解决了七十六年的麻烦事,到头来却只拿了一次维护的报酬,想想简直血亏好吧。” “所以我说了,城主府的委托大多是些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 威尔森摇头道,“放宽心吧,如果把它当成是单纯的委托,那确实会让人有些心里不平衡。但它不仅仅是委托,也是我对你的一次审查。 “经过这两天的审查,我以法阵学课题审查人员的身份,承认你有申请课题研究的资格。 “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了,你打算向学会申请什么样的法阵学课题研究?” 做了两天的累活终于进入了正题,诺伦打起精神道:“我想要申请的课题研究是‘精简二阶法术的魔法阵「加速」’。”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个幌子,一个用来获取炼金学会支持、打开法师学院大门的敲门砖。 在风系法术中,跟飞行、速度有关的主流法术有: 二阶法术「加速」; 三阶法术「悬浮」; 四阶法术「飞行术」。 其中「加速」作用于单方向的推进,「悬浮」作用于竖轴方向的升降、停滞。 「飞行术」则可以让人在横轴、纵轴、竖轴,也就是整个空间内自由移动。 在他的设计中,尤娜即将装备的瓦尔基里背包将同时搭载这三种法术。 在这三种法术的加持下,瓦尔基里背包将成为最完美的单兵飞行装备。 23:划时代的革命 精简法阵,将其小型化、实用化,就能创造出更加便携的魔导器。 而更便携的魔导器就代表着哪怕是普通人,也能随时随地使用人类所拥有的最强大的力量:法术。 这意味着超凡力量将不被超凡者垄断——听起来简单,但这会引起多米诺骨牌式的一系列变革。 罗兰帝国之所以能统一人类疆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罗兰一世强大的个人实力,以及其麾下庞大的超凡者骑士团。 这帮强大的超凡者在战场上难逢敌手,此等武力威慑正是罗兰帝国统治力的根基所在。 这也同样能解释为什么在罗兰一世去世后,整个帝国瞬间就进入了动荡时期——因为帝国最强大的战力消失了。 而倘若在帝国统一前的战国时期,炼金术师们就发明了便携的魔导器,情况又会怎样呢? 当超凡力量不被超凡者垄断,当超凡者并非绝对超凡,普通人拿起了魔导器后,也有了与强者对抗的资本。 罗兰一世同他的超凡者骑士团,可能就无法那么顺利的完成帝国的统一了。 毕竟超凡者、尤其是强大的超凡者,始终是少数中的少数,其中法师的数量比骑士还要少得多。 可当普通人装备上了魔导器后,就会化身成数以万计的法师大军…… 甚至都不需要每个人都装备魔导器,只需要推几座搭载着高阶法术的魔导炮战车到前线进行轰炸,都能逆转局势、改写战局。 当然,根据所搭载的法阵法术不同,魔导器不仅能用于战争,还能用于民生,用途之多无需赘言。 总之,精简法阵是能贯穿法阵学炼金术师一生的永恒研究。 也是抱着对法术这种神秘力量的痴迷、背负着想改变世界的理想与抱负,才使得古往今来多少炼金术师们投入法阵学领域,一研究就是一辈子。 而对于炼金学会来说,比起创造一种能激发新法术的新法阵,他们更喜欢炼金术师们申请“精简现有法阵”的课题研究。 因为这更实用,也更好卖——换句话说,就是更容易回本。 应用学炼金术师的研究成果是“陶钢”这类实用价值极高的炼金产物,炼金学会对其进行资助、共享成果后,既可以对于有意向的买家兜售成品,也直接售卖配方。 药剂学的研究成果同样如此。 在这其中,法阵学的研究成果则是最不好变现的—— 如果是创造新的魔法阵,早期的魔法阵一定还有很多改进精简的空间,不一定有多少实用价值。 而精简后的魔法阵,实用价值则会大大提高。 如果有人将「天焚烈焰」的法阵从七米级缩小到五米级、四米级,那么罗兰帝国会很乐意花大价钱从他和学会手中购买新式法阵,为自己的炼金武器迭代升级。 这个时候的「天焚烈焰」就不只是被安装在固定的城墙上了,它甚至能够被安装在战车上,作为更有侵略性的移动武器随军出击。 威胁力瞬间就上升了一个档次。 所以,只要确认了申请课题研究的炼金术师有足够的水平,威尔森一般都会批准其进行精简法阵的课题研究—— 只要那座法阵所激活的法术足够实用。 而恰好,跟飞行有关的几种风系法术都是实用性极佳的法术。 在诺伦的设计中,尤娜即将装备的瓦尔基里背包就将同时搭载「加速」、「悬浮」、「飞行术」这三种法术。 不过,这些飞行法术也是最难作为魔导器实用化的法术,是当前炼金术师们迈不过去的技术难关。 自古以来研究法阵学的炼金术师何其之多,相信觊觎天空、野心勃勃之人不止他一个,但那么多年从未真正有具有实战价值的单人飞行魔导器问世。 究其主要原因,还是没法大幅缩小飞行术法阵的面积,同时控制飞行的方向也是老大难的问题。 有些法术不需要后续操控,比如「爆裂火球」,只要瞄准然后发动就可以了,这种法术最适合应用于魔导器。 「飞行术」则不同,它需要持续发动并控制飞行的方向,这需要魔导器增加控制方向的机关,结构瞬间复杂了起来。 因此,「飞行术」一度被认为是最不适合做成魔导器的法术之一。 可以想象,之后如果他突然拿出了瓦尔基里背包的制作成品,整个炼金术界将会有多么轰动? 这将是一个划时代的炼金武器。 不过,适当的震惊是惊喜,巨大的震惊就是惊吓,甚至是恐惧了。 他曾毫无保留的展露过自己的锋芒与才能,却因此遭到身边人的忌惮,最终导致了拉斯提与他的反目成仇。 这段不愿回首的往事几乎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需要想个办法,以一种尽可能让世人接受的方式公开自己的发明。 如现在这样,向炼金学会透露自己正在精简风系法阵的动向,就是他崭露头角的第一步。 通过课题研究,泄露一点微不足道的研究成果将炼金学会与自己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使自己成为半个炼金学会的人。 只要牵上炼金学会与威尔森的这条线,哪怕日后有人对自己的研究成果意图不轨,自己也有了制衡、依靠的对象。 “精简「加速」的法阵么……” 威尔森沉吟道,“你能保证精简后的法阵,可以减少一成以上的符文数量吗?” 魔法阵的本质,是法术咒语的书面语言、魔法符文的排列组合。 绘制法阵所需的符文数量的多少,直接决定了法阵能精简、缩小到何种程度。 打个形象一点的比方,最开始的法阵是一串修饰词拉满的长句: 「纯净高贵的火元素啊,我以虔诚的祈祷请求你的回应,在我面前聚集吧,汇聚成炽热猛烈的火球,轰散前方的一切敌人」 精简一些的话,就是: 「火元素,在我面前聚集,汇聚成火球,攻击前方目标」 跟前者相比,后者提炼出了关键信息,在字数更少的前提下传达出了几乎相同的意思。 在这个比方中,字数可以大概的类比成魔法符文,字数少(魔法符文)少了,句子(法阵)自然会更加精简。 当然,法阵的运行、魔法符文的相互作用远比遣词造句复杂抽象,时而牵一发动全身,精简起来困难重重。 基本上每一次精简,能减少一到两成的符文数量就算成功。 目前「加速」的法阵的直径大约是2.1米,如果能再次精简,差不多能压缩到1.9米左右。 这样的成果已经足以让炼金学会满意了。 今天精简一些,明天再精简一些。 经过历代炼金术师们的努力,假以时日,总能将法阵的结构精简至完美。 “精简一成以上的魔法符文?” 诺伦听到威尔森的要求,却是罕见的陷入沉吟。 “怎么,没信心?”威尔森笑了笑,“这是炼金学会对精简法阵成果的最低要求。” 事实上,精简法阵这条赛道是很卷的,几乎所有的常见法阵都被炼金术师们尝试精简过了。 诺伦作为前不久刚刚成为正式炼金术师的新人,觉得有压力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诺伦却是摇头,“我不以减少几成的符文作为评估对象,我喜欢更加直观具体的对比目标——比方说,精简后法阵的直径对比。” 他拿起手中的一沓文件继续道:“在我的期望中,我所优化后的「加速」法阵,直径不会比这份文件长太多。” 威尔森愣住了。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纸文件能有多长?哪怕大不太多,按半米的算,对比原来2.1米的法阵直径都是降维打击! 专业的高级法阵学炼金术师就要敢于下判断,在确认诺伦没有口误后,他干脆利落的驳斥道:“这绝对不可能办得到!” 法阵学炼金术师们耗费历代的努力方才将今天的「加速」法阵精简到两米级大小,你纵使天纵奇才,再精简个一两成也就差不多得了。 现在你倒好,直接精简到半米级? 你是把前人都当成傻子了吗? “如果是在现有魔法符文的体系下,这确实不可能办得到。” 诺伦沉声回应,“所以我打算创造一个新的符文体系,在这套符文体系的平台下,将法阵面积缩小至半米级将成为可能。” 多年前,当第一次开始研究全知全能之书中所记录的完美法阵时他就发现,构成完美法阵的魔法符文跟这个时代的魔法符文完全是两个体系。 全知全能之书所记载的魔法符文更加精简、高效,跟这个时代的魔法符文相比,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前世的简体字与繁体字一般。 只不过,前世的简体字与繁体字是互有优劣,没有哪种字体一定更好的说法。 而新时代的魔法符文却是在各方面完完全全的碾压旧时代的符文。 绘制相同的符文,所需要的笔画就更少,甚至有时候一两个新符文就能表达出一串旧符文组合起来才能表达出的含义。 最后法阵的体积大小能是一个等级吗? “……!?”威尔森直接听懵了。 你这是在干嘛?不过是精简一个二阶法阵而已,有必要玩那么大吗? 嫌这一代的魔法符文太落后,所以直接另起炉灶,开辟新的符文体系? 我叫你精简法阵,没叫你当新时代法阵学的开山祖师! “二阶法阵「加速」,它将成为我测试新符文体系的第一个试验品。” 诺伦看着威尔森,缓缓道,“您应该很清楚,如果这次测试真的能成功,这对炼金学界而言代表了什么。”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停在了炼金学会的门口,而两人还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动身。 望着目光灼灼的诺伦,威尔森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的回应道:“创造新的符文体系,将「加速」法阵精简至半米级——你确定刚刚没在和我开玩笑?” 如果他所言非虚,那么,席卷整个炼金学界的革命就要来临了。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为什么?” “嗯?”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选择炼金学会。如果只是想获得研究上的支持,以你抛出来的噱头,绝对会有大批势力想要资助你完成测试,这其中学会绝不会是开价最高的那个。” “好问题。”诺伦笑了笑,“我选择炼金学会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是我想还您一个人情。” “人情?”威尔森愣了一下,“我不记得你欠我什么人情。” “您为我写了推荐信,给了我参加炼金术师资格考试的机会。” 诺伦轻声道,“对您来说这可能只是按规矩办事,并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您确实在我还未起势的时候帮助过我。 “为了证明您慧眼识人,我准备将这份课题研究的成果与您共享——有这份荣誉加身,相信您在学会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吧。” “这……”威尔森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你知不知道这份研究成果有多大,有多重要?” “别再说了。”诺伦调侃道,“再劝下去指不定我就后悔了,还是赶紧去把课题研究的申请表填了吧。” 见诺伦心意已决,威尔森也不再多说,带着他回到了学会二楼的办公室,抽出一张表格递给他道: “既然你考虑好了,那就申请吧。” 其实对于诺伦方才的一番画饼,他心里还存有怀疑态度。 他不是没见过喜欢吹牛的同行,但他认为诺伦不是这种人。 只是诺伦的目标太过惊世骇俗,一个跨时代的、革命性的法阵学研究就要在如此年轻的炼金术师手中诞生了? 换谁都会感到不可思议吧。 在没有见到真正的成品之前,他不会再对其轻易发表任何意见。 诺伦在办公室填完表格交给威尔森,确认走完了申请流程后,告辞离开了炼金学会。 方才威尔森问他为什么选择炼金学会,除开“还人情”外,还要一些他深思熟虑过的理由。 一是,炼金学会是一个中立组织,它没有哈里森、城主府那样有明确的立场和倾向性。 哪怕成了炼金学会内部的人,他也能保持相当程度的自由,这也是很多炼金术师们看重的地方。 二是,炼金学会的口碑有所保证,里面也有很多同行。 不少有名的炼金术师都跟炼金学会有过合作,进而做出了卓越的研究成果。 等到自己也在学会内部混出了名声,就可以借此接触到罗兰帝国最顶尖的炼金术圈子,认识到更多有名的炼金术师。 这对自己亦是有好处的。 三则是,自己向学会申请的课题研究,并不是“创造新的符文体系”,而是“精简二阶法阵「加速」。” 这意味着核心技术依然握在自己手里,而精简后的「加速」法阵将成为钓住学会的一颗诱饵。 因为这是由全新的符文体系编写而成,哪怕把绘制图给你,你也看不懂,只能临摹硬抄。 炼金学会那帮人可都是嗜研究如命的疯狂实验家,看到这种划时代的法阵,还不得眼巴巴的恳求自己给他们上上课? 你看,供需关系这不就来了吗? 24:天空覆层的观测者 威尔森不知道诺伦在马车上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成功的概率,他也要让这份课题研究顺利进行下去。 拜托,这可是能颠覆现有符文体系、开辟法阵学新时代的革命性研究课题! 一想到成功后发生的种种可能,即使是稳重如他也感到心潮澎湃,兴奋得夜不能寐。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申请表格挨个敲开了学会管理层的办公室,用他理事的身份一路开绿灯,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把课题研究申请了下来。 与之一同申请下来的,还有昨天晚上说好的,给诺伦的一封前往法师学院的介绍信。 …… 临峰城上城区,法师学院。 “我叫弗利特·马格斯,你就是今日过来参观学院的炼金术师?” 学院门口,一位穿着青色法袍的少年放下手中的信,有些狐疑的上下打量了诺伦一眼。 “是的,我叫诺伦·维谢斯。” 诺伦回道,“出于炼金术方面的课题研究,前来参观法师学院。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就是觉得你太年轻了。”弗利特收起信封,“我见过的炼金术师都是三十往上、胡子拉碴的邋遢中年人。” “哈哈,岁数可能不假,后面几条就有些刻板印象了。” 诺伦笑,“你看起来比我还年轻,是这里的学生么?” 弗利特点了点头:“我是风系分院的二级生。” “我还以为负责接待我的是学院里的老师呢。” “老师把这个任务甩……不,是交给我了。” “哦?不过无所谓,我不需要太专业的讲解,你只要帮我带个路就好。” “你想参观哪里?” “参观你们平常练习法术的地方,我想观察法师们施法的过程。” “倒是可以,跟我来吧。” 弗利特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随口问道:“话说,你不是法师对吧?” 炼金术师只是个称号,只要炼金术理论及格,即使是法师和骑士同样也能成为炼金术师。 “是的,我是名炼金术师。” “那你为何要观看法师施法的过程?你既无法吸收魔力,也无法操控魔力,反正也学不会法术,看我们施法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虽然无法操控魔力,但能隐约察觉到魔力的动向。” 诺伦解释道,“而且炼金学中有一门学科叫法阵学,它能让法术以魔法阵的形式激活。即使不是法师,也可以使用法术。” “切……”弗利特显然对法阵学并不感冒,嗤之以鼻道: “我可听说你们炼金术师画一道稍微高级一点的魔法阵就要消耗不少精力和物资,如此大费周章真的能有什么实际价值吗?还不如干脆找一位货真价实的法师帮忙算了。” 诺伦摇头:“法师的数量太少了,况且法师也有自己的局限性。 “大部分法师都只有一种元素适性,只能施展一类元素法术,而炼金术师可以绘制不同类型的法术,这是我们独有的优势。” “说得好听。”弗利特嘀咕道,“法术这种神秘而高贵的技艺只有万里挑一的神明的宠儿才有能力掌握,外行人不过是偷学个皮毛,居然还妄称自己有优势……” 诺伦听到了他的嘀咕,也不争辩,只是耸肩笑了笑。 来之前他就听威尔森提起过,其实法师对炼金术师、尤其是钻研法阵学的炼金术师,态度并不算友好。 法师作为最稀有的一类超凡者,可以操控魔力施展法术,引动天地异象,可谓是人类中最为天赋异禀的存在。 法师的地位也很超凡,事实上在人类文明的上古时期,法师便是作为神明的宠儿被世人顶礼膜拜的。 哪怕随着时代的进步,对法术的本质有了深刻的研究,法师的神秘面纱也被逐渐解开,其地位依然有增无减。 毕竟他们不是神神叨叨的吉祥物,高阶法师是真的有毁天灭地的实力的。 那位统一了人类疆域、亲手缔造了罗兰帝国的罗兰一世,据说就是一位超越了九阶的“贤者”级法师。 可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一个成为法师的天才内心会有多高傲。 法术使他们生而高贵,拥有轻易掌握别人生死的能力,是他们区别于凡人的证明。 可现在却有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炼金术师跑过来研究他们的天赋技艺,妄图以凡人的智慧窃取他们引以为傲的特权? 真是不知好歹! 这是大部分传统派法师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在罗兰帝国,传统派法师占了绝大多数。 因此,哪怕拥有炼金学会的介绍信,法师学院的人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原本负责接应的老师直接把带路任务甩给了自己的学生。 哪怕是学生,也对前来参观学院的炼金术师并不友好。 偏见之大,可见一斑。 不过,这些对诺伦来说都无所谓,他来参观学院有明确的个人目的。 你们怎么看待炼金术师跟我没关系,我只知道你们都是我的经验宝宝。 等到我把你们辛苦学来的法术尽皆复制下来,化作全知全识之书的知识点…… 等到我将新一代魔法符文大规模投入应用,让魔导器变得越来越普及…… 等到他们一夜之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特殊,曾经被自己冷眼相看的炼金术师反倒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角色…… 桀桀,想想他们还有点可怜呢。 诺伦心里悠悠想着以后的事,并不把这位学生的出言不逊放在心上。 格局要打开。 不过,既然他是自己的接待人,还是希望他能拿出点干劲,省得给自己添乱。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小股钱袋,随手抛了过去: “对了,法师的修炼很辛苦吧?这是一点见面礼,祝你今后学有所成,早日晋升。” “啊?” 弗利特都不知道带个路还能有小费拿,心想我又不是酒馆里的服务员,你给我钱是看不起我不成? 他皱着眉头,本来想斥责诺伦“法师学院可不是你显摆的地方”,可无意间往钱袋口里瞟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居然放着几枚金灿灿的金币! 他的眼顿时直了。 我超,这帮炼金术师们都是土豪不成! 事实上,他出身的家庭既非贵族,也不富裕。只是自己运气好拥有法师的天赋,才得以在法师学院进修。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是高贵的法师,但在学院里无论是成绩还是家境他都是垫底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老师会对他颐指气使,把自己懒得接的向导任务直接甩给他。 本来他还在为自己的修炼进度发愁,有了这些金币,自己就能获取更好的修炼资源了。 想到这里,弗利特咽了口唾沫,静默而快速的把钱袋塞进自己的怀里,甚至还做贼心虚的快速观察了一圈四周,这才道: “啊哈,真是太客气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诺伦。” “好的诺伦,我现在带你去我们学院的训练场。这里的训练场和一般训练场可不一样,那里设有专门的法术屏障,可以有效防止法术余波对他人造成伤害……” 收了小费后,弗利特明显热情了很多,诺伦含笑听着他沿途的介绍,心中亦是感叹。 看来神明的宠儿依旧会为了五枚金币折腰。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理解,哈里森为何能依靠着掌控海量的财富来组建自己强大的人脉与势力。 只要融入了社会,哪怕是超凡者也只是会吃喝拉撒、需要柴米油盐的普通人而已。 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烦恼、自己的七情六欲。 生活中不只有打打杀杀,只要掌握了相应的弱点,就可以将其轻松拿捏。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训练场的外围,隔着栏杆,可以看到训练场内的法师学生们正在老师的引导下练习施法。 跟弗利特一样,这些法师学生们同样身着青色法袍。 弗利特笑道:“你的运气不错,现在正好是高年级风系分院的室外练习时间,要我带你去训练场里转一圈吗?” “不,不用打扰他们上课。”诺伦的目光穿过栏杆,望向训练场里正在施法的几位学生。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 话音落下,刚好见一个学生念念有词的抬起手,淡青色的风元素聚集在他周围,紧接着他便悠然漂浮了起来。 不需要召唤、启动法阵,只需要念动魔法咒语,法师就能完成法术的释放。 据说一些高阶法师还有更厉害的施法手段,他们可以在心中默念咒语,甚至还能一心二用,同时释放两种法术。 在外人眼中,他们只是轻轻一招手便能呼风唤雨,确实称得上是神明的宠儿、行走的神迹。 诺伦默默注视着训练场内相继开始施展法术的法师们,脑海中的全知全识之术也随之翻页。 三阶风系法术「悬浮」,已记录。 知识点+8。 二阶风系法术「加速」,已记录。 知识点+4。 一阶风系法术「风压」,已记录。 知识点+2。 二阶风系法术「抗拒风环」,已记录。 知识点+4。 四阶风系法术「疾风之刃」,已记录。 知识点+16。 四阶风系法术「飞行术」,已记录。 知识点+16。 三阶雷系法术「麻痹电场」,已记录。 知识点+8 三阶风系法术「流向感知」,已记录。 知识点+8。 …… 望着底下热闹起来的训练场,诺伦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太爽了,这就是白嫖的感觉吗? 都是没见过的法术,偷了。 虽然都是些低级法术,但胜在量大管饱。 甚至于他还记录到了雷系法术,雷元素是风元素的同位异形元素,能掌控的人更加稀少。 大概每五位风系法师中才有一位能施展雷系法术。 看着脑海中不断翻页的全知全识之书,他此刻的心情相当愉悦。 果然来法师学院是正确的选择,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一旁的弗利特则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不就是看法师施法,至于这么开心么? 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人傻钱多。 这就是他对这位年轻炼金术师的第一印象。 过了一段时间后,下课铃响起,风系分院的学生们鱼贯退场。 “接下来打算参观哪里?”弗利特问道。 “不……”诺伦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下午还有其他分院的学生来训练场吗?” “应该会有吧?毕竟还有一节课呢。” “那我继续等。” 一刻也没有为风系分院学生的离去感到遗憾,立刻赶到训练场的是—— 火系分院的学生! 一阶火系法术「点燃」,已记录。 知识点+2。 三阶火系法术「火墙」,已记录。 知识点+8。 二阶火系法术「辟火术」,已记录。 知识点+4。 一阶光系法术「闪光」,已记录。 知识点+2。 二阶光系法术「净化」,已记录。 知识点+4。 …… 整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诺伦就这么惬意的靠着栏杆,欣赏着对面训练场里学生们施展法术的身姿,一靠就靠到了傍晚。 随着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弗利特提醒道:“今天的参观时间已经到了。” 他还以为自己要陪诺伦逛一下午的学校,还要为他引荐学院的老师,没想到他竟然只是看了一下午的训练场? 见鬼,你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摸鱼的? 虽然他对此并无怨言就是了,仅仅只是陪他站一下午就能拿到五个金币的小费,世上没有比这更赚钱的生意了。 但果然,这个叫诺伦的炼金术师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今天辛苦你带路了,有缘再见,弗利特同学。” 观测记录了那么多法术,诺伦亦是心满意足,笑眯眯的朝弗利特摆了摆手,哼着小曲就离开了法师学院。 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在记录到了所需的法术后,现在他只要静心等待哈里森将他预定的原材料送货上门,就能开始着手制作瓦尔基里背包了。 据说这批货是从外边运过来的,算算时间,再过两天也应该到了吧。 抱着悠闲的心态,诺伦又等了两天,翌日早晨他被敲门声吵醒,推门一看,老狼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哟,货到了?” 诺伦打了声招呼,“我可等了你们许久。” 然而老狼的脸色却十分凝重,低声道:“走,咱们进屋说。 “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25:仇恨的漩涡 房间里,老狼与诺伦对坐,尤娜为二人端上了热茶,静静站在诺伦的身后。 “什么?” 诺伦皱起眉头,“你说我们的商队在回临峰城的路上被劫走了?” “是的。” 老狼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这支商队运的可不止你的货,还有大批我们自己的物资。哈里森大人很生气,他已经集结了自己手下的佣兵团,准备去城外把货抢回来。” 诺伦沉吟:“能切断临峰城的贸易通道,想来能做出这种事的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那帮入侵边塞的草原人吧?” “除了那帮蛮子还能有谁?” “只靠你们的人能应付得了他们吗?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但听说草原人的战斗力相当强悍。” “别提了,除了我们自己,你还能指望城主府的那帮缩头乌龟能做成什么事吗?” 提起这茬老狼就来气,咬牙道,“哈里森大人昨晚拜访城主府,一直谈到深夜也没能说服城主派遣骑士团支援我们,回去的时候气得骂骂咧咧的,恨不得把那厮捆起来吊着打!” “这不应该啊……” 诺伦若有所思,“临峰城位于偏僻的西陲,包括粮食在内的许多物资都依赖进口,一旦被切断补给、围成孤城,处境将变得十分艰难。 “倘若城主府能派出骑士团支援你们,不仅是送了你们人情,也等于突破了草原人的物资封锁,相当具有战略意义,他们难道连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都考虑不明白吗?” “他们当然知道。”老狼嗤笑,“他们只是太过惜命,只愿意提供除了人以外的一切援助。” “具体来说是哪些援助?”诺伦追问。 “我想想……哈里森大人说过,在我们动手前,城主府会从其他方向发动佯攻,吸引其他草原人部队的注意力。 “同时,临峰城军团的斥候会与我们分享情报,倘若我们得手,在守城军可及的范围内,城主府也会尽力掩护我们回城—— “不过要我说,这些援助都是屁话,到最后他们还是不愿出动哪怕一支骑士团小队帮助我们正面作战。该死,这帮没卵蛋的家伙真的能被称作骑士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诺伦缓缓吐了口气,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点着,说道: “城主府让你们充当对抗草原人的先头部队,想来是存着试探敌人真正实力的意思。 “倘若这次作战能够成功,就能让城主府知道,没必要一再退让,我们完全有能力正面击败他们。 “而若是失败了,这将意味着临峰城的贸易通道就此被切断,我们或将长期得不到外界的补给…… “失利之后,城主府的应战策略恐怕会变得更加保守,只靠我们击败草原人将变得遥遥无期……这是场只许胜,不许败的战斗啊。” “哈哈,还是读书人考虑得深远。” 老狼笑着站起身来,“我只知道面对这帮草原上的鬣狗,一定要打痛他们,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才能让他们不敢造次。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不成?” “是这个理。”诺伦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告诉哈里森,今晚我们也会加入他的队伍。” “什么!”老狼吃了一惊,“你认真的?我来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来拉你们下水的。” “怎么,我们在会妨碍到你们?” “不不,倒不如说帮大忙了,现在每一个人手都异常宝贵。” 老狼看向诺伦和尤娜。 后者自不必说,她是一位强大的五阶骑士。他曾亲眼目睹尤娜在喝下解放药剂后一度与里欧德拼了个平分秋色,自然对其实力没有怀疑。 而哪怕是表面上没有战斗能力的诺伦,在加入作战后,也能在后方担任后勤与战地医师的工作。 除了战斗几乎什么都会——炼金术师就是这么一种万能的职业。 不过对于这两位年轻的盟友,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出提醒: “我们很欢迎你们的加入,但必须得说清楚的是,战斗不是儿戏,尤其是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几乎与战争无异。 “在战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夜是注定会流血的。一旦开始战斗,我们无法担保你们的安全,如果准备加入,就要做好可能会受伤、甚至是死亡的准备。” “我明白。” 诺伦颔首,“我知道其中的风险,但也更清楚,不仅仅是因为草原人抢走了我的货物,这场战斗同样与每一位临峰人息息相关,在外敌面前不分你我,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不希望你们落败,想来想去最能支持你们的方式就是和你们一起去前线,打败这群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强盗。” 诺伦的语气平静而坚定,老狼看向他的眼神变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诺伦的肩膀,沉声道:“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 “下午四时,我们的人会来接你,做好准备吧。或者趁这个时间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以你的炼金才能哪怕不上前线,一样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喂喂,我都把话放出去了,事到如今怎么会退缩。”诺伦调侃,“到时候我会在后方督战的,你可不要第一个夹着尾巴逃跑了唷。” “哈哈,你小子。” …… 送走老狼,诺伦带着些许笑意的表情沉静下来,缓缓道: “做好准备吧,尤娜,你所期盼的复仇的机会到来了。” “嗯。”尤娜握紧拳头,“谢谢你,诺伦。” 在她看来,诺伦本没有参加这场战斗的理由。 哪怕是他的货物被劫走,但只要坐等哈里森带着他的佣兵团把货抢回来也就好了。 炼金术师本身是没有战斗力的,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对他来说远离战场才是稳妥的选择。 而诺伦还是决定加入战斗,她想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还记得与自己的约定。 她的仇人是草原人部队的首领,那么复仇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参与战争,将对方连同他的部队一起杀得片甲不留。 “我说过你不必谢我,不太聪明的渡鸦连记性也不太好的样子。” 诺伦仰头望天,“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复仇,也是临峰城与草原人之间为了了结八十年来的恩怨所进行的战争。 “作为临峰城的一员,没有人能在战争中抽身事外。而既然争斗无法避免,至少要由自己决定战争的走向,我讨厌将命运托付给他人的不确定性。 “尤其是——我对现任城主府的决策能力并不信服,在我看来,他们已经错失了好多次能改变局势的良机。 “所以我想变强,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我要以我的意志将世界构建成我理想中的模样,我想试试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到底能走多远。 “因此,与其一昧听从他们的安排,不如想办法自己掌握话语权。 “这次作战就是我们入局的第一步,我们要在实战中经历磨炼,组建势力,逐步将自己武装至拥有改变整个战局的力量。” 诺伦一口气说了很多,这当中的不少话都是现在的尤娜从未设想过的。 一直以来她都过着简单朴素的生活,心里除了修炼以外便只剩下自己的家人,从来没有考虑过特别复杂的事。 有修炼的天赋就成为了骑士,实力够了就顺便当上了首席,家人被杀害了就必须得去复仇…… 想想自己总是随波逐流,从未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做什么,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这个世界又会变得怎样。 而诺伦不一样,他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怎么做最好,那坚定的眼神、强韧的信念和天才般的发散思维是自己拍马也追不上的。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黑发少年,他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眺望着天空,又好像是在看更加遥远的东西。 少年仰望着天空,少女仰望着他。 天空寄托着少年的理想,少年寄托着少女的希望。 …… 下午四时,哈里森的马车准时停在了炼金工坊的门口。 “诺伦,坐上来。” 哈里森拉开车窗的帘布,微笑的朝他招了招手,随后看向尤娜。 “这位女士,我给你备好了战马,你是打算坐在车上,还是骑马跟着我们走?” 尤娜下意识看了诺伦一眼,诺伦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多谢。”她低声说了一句,接过马匹的缰绳。 诺伦则坐上了哈里森的马车,笑道:“还是哈里森大人考虑得周全。” “这有什么,应该的。” 哈里森摆了摆手,“你的女士是位强大的骑士,我很荣幸能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以及诺伦,我真的很惊讶你会加入我们的战斗,你很有血性,是临峰城真正的男人,我以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为豪。” “大人言重了。我们既为盟友,被劫的商队里也有我的货物,又怎会袖手旁观。” “话不是这么说,弄丢这批货物是我们的过失,夺回这些货物是我们的责任,既然你肯帮我们,那是把我们当自己人。寻常酒肉朋友可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哈里森爽朗的笑道,“我们佣兵最讲究义气,既然今天你坐上了我的战车,我就会把你当兄弟对待。从今以后你我无需再使用敬称,有什么需求只要支会我一声,我自当全力为你办妥!” 诺伦坦然接受了哈里森的热情,转而道:“毕竟对手是草原人,这次出城作战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既然你随佣兵团一起出征,想必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把握?几成把握算是必胜的把握?” 聊到正事哈里森的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就连临峰城最尖锐的骑士团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战胜草原人,我们不过是些‘民间散勇’,又怎么会有必胜的把握? “只是,难道没有把握就不去做吗?那帮强盗切断商道,包围城市,在乡下村落烧杀抢掠,你只要亲眼看过一次村庄被烧毁、无辜村民被屠戮的惨状,就一定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城主府的那帮大人物安逸得太久了,他们把自己关在城墙里,早已失去了血性,也看不到城外的人间地狱。好像只要不去看,城外那些死去的难民就不存在了一样。 “而我不一样,我是佣兵公会的会长,我的兄弟们大都是草根出身,就像你之前见过的、我的那位朋友里欧德先生,他其实就出身于临峰城外偏僻的乡下。 “这些日子每天,每天我都会收到兄弟们的求助,他们在城外的亲人被杀死、他们在乡下的祖宅被烧毁,就连城里的兄弟也因为草原人的封锁无法出城接活,生活陷入了困顿状态。 “大家对这群强盗的愤怒已经到达了临界点,而这次商队被劫让大家的愤怒彻底爆发出来。 “甚至不需要我重金悬赏,大部分人都自愿参与了这场战斗,这是我临时能调集的最大规模的队伍,我也为此做了最大程度的准备—— “如果这样也输了,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可即使如此我们也不会像城主府那样龟缩在城里,我们临峰城的男人哪怕是死,那也必须得是站着死!” 哈里森拥有领导者的气场,他的这番话掷地有声,说得连诺伦都稍微有些热血沸腾起来了。 他的话语中确实有煽情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相当程度的真实性。 因为自己身边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尤娜就是这样的,她的家乡被摧毁、家人被杀害、连身体都因此残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那群凶残的侵略者所赐。 他很清楚尤娜对草原人的仇恨,而在临峰城这并不是个例,还有千千万万个“尤娜”在等着对草原人发起复仇。 这份亲人被杀、故土被夺的血仇不会因为城主府的不战策略而轻易被压抑下来,它只会愈演愈烈,直到将双方都卷入到无法被挣脱的战争旋涡里去。 哪怕城主府不出手,迟早有一天临峰人自己也会出手的。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马车在下城区的佣兵公会门口暂且停下,哈里森下车为聚集在这里的人们做最后的动员。 附近的街道被围观群众们围得水泄不通,每当一批又一批的佣兵们被送出城门,群众中就会爆发出欢呼的浪潮。 诺伦静静的望着他们,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昂扬的斗志。 动员完毕后,哈里森上了马车,最后一批佣兵们簇拥着这辆马车往临峰城外驶去。 这批佣兵包括了里欧德、老狼等人,集结了此次作战最精锐的超凡者强者。 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诺伦,哈里森调侃:“现在下车还来得及,等在前方的可是地狱哦?” “呵……”诺伦深吸了一口气,咧嘴道。 “求之不得!” 26:月黑风高杀人夜 队伍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疾驰着,马车内,哈里森将此次作战的计划说与诺伦听: “这次作战我们一共出动七百余人,其中普通战士五百七十余人,后勤三十余人,法师十余人、骑士九十余人,在这骑士之中六阶骑士又有两人。 “而根据斥候发来的情报,草原人将所劫的货物运往了他们就近的一处据点,那边大约驻扎有六百名草原人,其中有三百士兵,六十位超凡者,超凡者中六阶骑士有一人,是镇守据点的指挥官。” 草原人的超凡者比较好分辨,区别于普通骑兵与步兵,草原人骑士的衣甲样式不同,颜色更加鲜艳明显。 法师是他们的萨满,穿着同样鲜艳的法袍。 “只看兵力和超凡者数量是我们有优势,但,优势不多。” 诺伦沉吟道,“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在其他部队还没来得及过来支援之前夺回货物。一旦被他们拖住脚步,哪怕全歼了他们,输的也是我们。” “所以机会只有一次。”哈里森颔首。 “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我们会借助夜色的掩护悄悄靠近据点,等到另一边城主府发动佯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们的部队就兵分两路左右夹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深秋的天很快就黯淡了下来,阴沉的乌云遮蔽了天际,草原上的寒风呜呜的吹着,为夜晚的行军提供了绝佳的隐蔽。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诺伦拨开帘布抬头望天,“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老天爷?真是个奇怪的说法。” “呵呵,没什么,一切都是神明的旨意。” 部队在指定位置潜伏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眺望到目标据点的影子,据点附近还飘荡有一支草原人的巡逻部队。 “这是草原人的游骑兵小队。” 哈里森低声道,“这些游骑兵部队主要由骑士组成,战力强大,他们游荡于草原人的各个部落据点之间,组成一道侦查与支援兼具的动态防线,极为难缠。 “我们不会与这支游骑兵部队交战,等到另一边城主府发动了佯攻,将他们吸引走,我们再开始突袭。” 诺伦点了点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等了一会儿,东边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升起了几道明亮的闪光,接着滚滚的炸药声、隐约的呐喊声随后而至。 “呜呜——” 不一会儿,远方吹响了急促的草原人的角笛声,游荡在据点附近的游骑兵部队没有迟疑,迅速策马往东边赶去。 望着这支部队渐行渐远,哈里森眯起眼睛,果断下令道:动手!” “吁~~!” 黑夜里,有人吹响了悠扬的哨声。 这种哨声十分独特,像是鸟类的叫声,混在风里既不显突兀又能传播很远。 对于没听过这种哨声的草原人来说,很容易忽视这种细微的动静。 但对一直潜伏在附近伺机待发的佣兵部队而言,这支哨声让所有人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 部队开始在漆黑的夜色中前进,黑夜中他们的目标,便是前方草原人据点里那一抹在寒风中忽明忽暗的灯火。 “诺伦!” 尤娜拍马来到马车旁,现在的她穿着全副武装的骑士甲,腰佩骑士剑,背着一张骑士弓与箭袋。 “等下战斗的时候,我要怎么做?” 她弯腰靠向车窗,低声向他问道。 作为临时加入队伍的人员,她并不算哈里森的部下,也没有得到任何作战方面的指示。 “跟着里欧德先生,他是我们这支精锐部队的队长。” 诺伦道,“待会另一支部队的战士们会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们将在他们的掩护下发起进攻。” 尤娜点了点头,走到队伍前方与里欧德汇合,里欧德看了她一眼笑道; “哟,小姑娘,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就能并肩作战了。腿部的情况怎么样,我能放心把后背托付给你么?” “交给我吧。”尤娜握住弓把,“我会掩护你的。” “喔!下定决心改变作战方式了么,明智的判断。” 里欧德从怀里拿出一束红色布条递给她,“把它绑在右臂上,开战后右臂戴着红布的就是我们的友军,可别弄混了!” 部队快速接近至据点一公里远的距离,就在这时,据点的哨塔上响起了警戒的角笛声。 “嘁……那边终于被发现了么。” 里欧德的表情严肃起来,“战斗就要开始了,跟着我别走丢了!” 毕竟是在平坦的草原上,哪怕是有黑夜与东边的佯攻作掩护,不被哨兵发现也是不可能的。 这也在哈里森的作战计划之中。 这次作战,他将部队兵分两路,一路是以战车打头阵、人数众多的诱饵部队,一路是他们这支多以超凡者组成的精锐部队。 诱饵部队会在左侧持续吸引据点内防守部队的注意力,随后另一侧的精锐部队将直接突入据点,完成两面夹击。 此时便是强攻的时候,打头阵的部队正驱使着二十辆全副武装的战车朝着草原人的据点直扑而去。 所谓战车,便是为马匹披上铁衣,在车厢外装备钢甲,使其能应付远距离箭雨攻击的大型马车。 每辆战车内都蹲着十数名蓄势待发的佣兵,他们的右臂尽皆绑着赤红色的布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决绝与仇恨。 他们都是普通佣兵,因为草原人的侵略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和故乡,因此成为反抗草原人最坚决的一股势力。 虽然没有超凡者那样强大的力量,但他们自愿成为此次作战打头阵的死士,以身作诱饵为另一边的精锐部队创造机会。 草原人的反应很快,在战车行至离据点四百米左右时,他们的弓箭手已经列好了队伍,朝部队进行了第一轮抛射。 “唰唰唰——” 雨点般的箭矢从天而降,这些普通箭矢没能穿透战车的防护,其余的步兵也顶着盾牌,同战车一起继续发动冲锋。 “咚咚咚——” 在战线后方有人敲起了战鼓,急促的鼓声激发了战士们的斗志,他们齐声呐喊起颇有声势的口号: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 作为诱饵他们明显是成功的,在朦胧的夜色下,四五百人的部队被他们营造出了数千人的气势。 据点内的草原人部队全部往这一侧聚集,紧接着漆黑的夜空中陡然亮起了橙黄色的火光! 萨满出手了,他们在部队的簇拥下开始施法,火球、风刃等各类法术一齐朝这支部队袭去! 就连据点里的车弩都被拉了出来,他们将手臂粗的箭矢对准战车,发起新一轮射击。 这些战车能抵御寻常的箭矢,却无法防御法术和车弩的攻击,在冲锋至离据点两百米的距离,他们前进的脚步被迫停止了。 劲弩与法术覆盖了周围一片区域,将战车连同里面的佣兵一起炸得人仰马翻。 许多人坐在车厢里,上一秒还高喊着“杀蛮夷,报血仇!”,下一秒就被劲弩铁包肉、肉包铁的串在一起没了生息。 激昂的鼓点为他们奏响最后的凯歌,化为残骸的战车成了他们安眠的棺阖。 幸存的战士们顶过这一轮集火,继续喊着口号向前方的据点匍匐前进。 但很快他们的一腔热血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一整排的草原人骑兵整装待发,组成了一面牢不可破的人墙。 在劲弩与法术的掩护下,骑兵们举起砍刀。 这个据点被修建在斜坡处,依据高低地势差,草原人骑兵们对眼前的残余部队发起了死亡冲锋。 绝望悄然笼罩在每一位幸存战士的心头,但即使如此,面对即将朝他们扑来的骑兵洪流,依然有人大声嘶吼着口号: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 直到骑兵的屠刀挥下的前一刻,他们赤红的双眼都还死死的盯着据点上的绰绰人影。 就在这时,据点的另一边突然传来隐约的叫喊与打斗声。 紧接着,他们看到据点上原本阵列整齐的敌人变得慌乱起来,敌人们齐齐向后看去,仿佛他们身后出现了穷凶极恶的洪水猛兽。 “跟我上!” 随行的法师施法炸开据点另一侧的栅栏,里欧德拔出双剑,身先士卒的冲入据点,两剑就将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两位草原人士兵齐齐砍成两半。 “敌袭……” 哨兵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偷了屁股,他才刚刚发出警告,下一刻就被疾驰而来的箭矢钉死在哨塔上。 尤娜从箭袋中取出下一支箭矢,她锐利冰冷的目光扫向面前的所有敌人,搭弓射箭的动作准确而流畅,每一个被她盯上的目标都难逃中箭倒地的结局。 这几日苦练箭术,她也找到了射箭的手感与心得。 草原人部队将所有精锐都放在了据点正前方,身后的防御则不堪一击,被突袭部队一路摧枯拉朽,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等他们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来,里欧德人都已经骑到了他们的脸上,他从马上一跃而起,手中的双剑仿佛死神的镰刀从天而降。 战技:「星月交织」! 他所瞄准的目标是这支部队中地位最高的指挥官,他身上的羽饰装束较之普通骑士更加鲜艳,实力也是当中最强。 只要将其斩首,就能奠定这场战斗的胜局! 据点指挥官的反应亦是迅速,他举起手中弯刀毫不退让的迎了上去,同样作为一名六阶高阶骑士,他有毫不相让的实力和资本。 只要能拦下这一击,过于心急出手而与身后部队脱节的里欧德将陷入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反过来被他们围杀。 机会只有一次,里欧德的瞳孔深处浮现出一抹血红,刚刚服下的解放药剂于此时发挥了效用。 强大的力量与魔力在体内流转,里欧德露出一丝狞笑,厉喝道:“死!”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瞬间完全盖过了指挥官一头。 “铛——” 耀眼的银白一闪而过,其中爆发出来的无可匹敌的力道竟是将指挥官的弯刀直接击飞! 指挥官露出惊骇的神色,他是匆忙应招,而里欧德则是从一开始就展现出了最强的攻击性,这等差距让双方在第一回合就分出了胜负。 失去了武器的他已经和死人无异,里欧德一步踏出,只一剑便将指挥官的头颅挑落。 指挥官瞬间暴毙,草原人部队顿时混乱起来,里欧德杀红了眼,一人傲立于敌阵的包围圈中,但一时竟无人敢与他应战! 就是因为心惊胆战犹豫了一瞬间,队伍中的另一位高阶骑士赶来支援,身后的突击部队随后而至,将这支群龙无首的队伍完全冲散。 混战中,有草原人的萨满吟唱起咒语,悄悄将法杖对准了里欧德。 被解放药剂所强化的里欧德敏锐的察觉到了敌意,他正准备躲避萨满的法术,却见一旁横飞出一支箭矢。 这支箭矢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精准的贯穿了萨满的脖颈,将他吐到嘴边的最后几个咒语音节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即将施法完成的法术被打断,萨满瞪圆了眼睛,直直的倒在地上。 里欧德微微松了口气,朝尤娜竖起了大拇指。 在团战中有这样一位神射手掩护,确实让人相当放心。 胜负已分,在两位高阶骑士的带头冲锋和尤娜的射击掩护下,突袭部队很快剿灭了据点里的武装力量,并将剩余的草原人俘虏起来。 “里欧德,喝下解药先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们。” 哈里森跳下马车,大踏步走了过来,“老狼,你带着后勤去清点伤亡人数,把还有救的人都带回来,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检查货物!” “是!” 老狼高声应和,诺伦拎着手提箱追了上来,与他并排而行:“我也跟你一起去。” “帮大忙了,兄弟。” 老狼冲他点了点头,带着其余的后勤一起往据点外赶去。 突袭部队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斩首指挥官、占领据点,全靠正面的诱饵部队吸引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最后突袭部队固然以微小的伤亡比全歼了草原人的武装力量,但正面的诱饵部队同样损失惨重。 一整支五百来人的部队在经过劲弩、法术、骑兵冲锋的洗礼后几乎全军覆没,方圆几百米的区域尽皆化为焦土。 这是五百死士以献祭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打的一场胜仗。 今晚,注定是流血的不眠之夜。 27:给城主府的一封信 诺伦有些晃神。 步入这片战场后,他脚下尽是些佣兵的断肢、战车的残骸和粘稠的血迹,焦糊与铁锈的味道充斥他的鼻腔,地狱般残酷的景象让他的脸色稍微有点发白。 他是杀过人,但只要身处真实的战场就能明白,以前的那些场面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在这片战场上,成百上千的人如草芥般死去,没什么比这更震撼人心的了。 “这就是……战争。”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前荒凉残酷的一幕刻在脑海里。 “诺伦,快过来!” 老狼在一旁喊道,“这里有个人还活着,快来救他!” 诺伦回过神来,快步赶了过去。 只见一位佣兵的下半身被压在了战车的残骸下,老狼用力把战车支起,一旁的后勤人员将佣兵拉了出来。 他的脸色惨白,嘴边不停吐出血沫,下半身已经被压扁,连膝盖的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等伤势……” 诺伦只看了一眼便下了判断,缓缓摇头道,“我恐怕无能为力。” 除了外伤之外他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哪怕是喂给他治疗药剂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治疗药剂也是要生效时间的。 “没有办法了么……” 老狼的脸色极为复杂,老道如他,其实也发现了佣兵的伤势极重,只是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这才下意识把诺伦喊了过来。 毕竟这位受伤的佣兵,是自己认识多年的朋友。 “别白费功夫了。” 佣兵用仅剩的力气抓住老狼的手,“比起这个,我们打赢了吗?” “当然赢了!不然我怎会过来?” 老狼叹了口气,“一路走好……我会把你的遗物带回去的。” “老狼,照顾好我的弟弟。” 佣兵的声音逐渐微弱下去,“他参加了这支商队的护送委托,估计现在正被关在据点的哪里,帮我找到他,我已经……过不去了……” 佣兵的手无力的垂落到地上,老狼深吸了一口气,他将佣兵脖子上佩戴着的佣兵挂牌扯下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节哀。”诺伦低声道。 “哈,不用担心,这可不是我第一次送走身边人了,佣兵本来就是这种刀尖舔血的职业。” 老狼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道,“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看来这里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诺伦,正好我有个私人请求,可以听我说么?” “你说。” “刚刚死的那个家伙……他是跟我从小长大的邻居,就跟亲兄弟差不多。他的弟弟同样是佣兵,在护送商队的时候失去了消息,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和货物一起被关押在这个据点里。” 老狼快速交待道,“帮我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活着吧,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问题。”诺伦点了点头,“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他叫辛恩,长得跟他哥很像,体型五大三粗的,头发还是自然卷,应该很容易分辨。” 老狼拍了拍诺伦的肩膀,“我要主持这一片的清扫,暂时过不去那边,这事就拜托你了。” 应下老狼的委托,诺伦回到据点,此时哈里森正组织人手搬运货物。 情报没有出错,商队的物资确实被暂时存放在了这个据点里。 “哈里森!” 诺伦走过去问道,“押送这批货物的护卫们有没有被找到?他们是被俘虏了,还是当场就被杀死了?” “大部分都被杀了,还有一部分被俘虏了。”哈里森回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里面可能有我认识的人。”诺伦挠了挠头,“他们被关在哪里了,我去找他们。” “在那边。” 哈里森指了一个方向,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不过那边的情况有点复杂,你……” 没有听清楚他最后说了什么,诺伦小跑着走远了。 哈里森所指向的方位貌似是据点里食堂的位置,沿路可以看到散落的各种兽骨,以及被血迹染成深色的黒褐土地。 在这类似厨房的露天营地旁边,则排列着一些肮脏的囚笼,囚笼里关着一个个俘虏,粗略估计在十几人左右。 这就是商队护卫被关押的地方么?诺伦走了几步,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露天营地的中间有张案板,案板上摆着被切割到一半的血淋淋的肉块,刚开始他还以为这大概是某具兽尸,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根本不对。 这个颜色、这个形状…… 这血淋淋的肉块,不是人类的尸体吗! 刹那间他只感到全身冰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一个令他几乎无法接受的事实被赤裸裸的摆在眼前。 这帮草原人……居然在吃人!? 视线下移,他看到案板边垒着几颗头颅,他强忍着不适走过去辨认起他们的样貌,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头颅方正,长得很像那位战死的佣兵,头发是自然卷…… 是他的弟弟没错。 诺伦后退两步倒吸一口气,一时浑身都有些发抖。 以草原人动辄屠村的残忍作风,无论是他还是老狼,其实都在心里接受了弟弟可能已经被杀死这件事。 但被杀死是一回事,杀死后还被虐待尸体、甚至是当做口粮……那是另外一回事。 短暂的震惊之后,席卷全身的愤怒随之而来。 这是何等的畜生行径? 本来在了解过勒布斯草原的历史后,他在心里还隐隐觉得,草原人也不过是被罗兰帝国驱逐出自己家园的可怜人。 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同情了,甚至还想诘问——为什么当初罗兰一世征服草原的时候,不把这帮蛮夷赶尽杀绝呢? “很震惊对吧,我亲眼见到的时候也很吃震惊,原来流传在草原上的古老传闻竟然是真的。” 不知何时哈里森来到了他身边,感慨道,“勒布斯草原不适合生产,临峰城每年都非常依赖粮食进口。 “地处草原相对肥沃地带的临峰城尚且如此,边疆的草原人情况更加严重,据说在粮食紧缺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啃食同族的尸体。 “对待同族尚且如此,敌人更不必说。吃下战败者的血肉是勒布斯人的传统,以此代表对敌人的完全征服。 “对于他们而言,吃人不过是正常的进食渠道,哪怕是在屠戮后留下一些活口,也并非出于人道主义,或许仅仅是他们的一种屯粮手段而已。” “正常的进食渠道……?”诺伦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的文明与前世相比稍微落后了些,拥有现代人思维的他即使能理解这种人吃人的现象,也绝无法接受。 以他作为临峰人的立场,有谁能看到自己的同胞在被敌人生吞活剥后还能无动于衷的? 跟寻常的个人恩怨不同,这已经上升到了民族、文明乃至人性的对立。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传统和苦衷,既然你敢杀我的同胞,啃食他们的血肉,那我也只能对你施以毁灭。 既然你奉行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法则,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谁才是真正的强者,谁才会是被欺负的那一方。 此时货物大致被清点完,部队腾出了人手,他们砍断囚牢,将侥幸生还的俘虏们从中解救了出来。 有些俘虏在见到有人靠近时便惊慌的大叫起来,看来是草原人吃人的场景已经将他们吓得发疯了。 “抓紧时间把他们安置好,我们要回城了!” 哈里森看了一眼怀表,大声发号施令,“全员集合,准备出发!” “这些草原人怎么办?”一旁有人请示。 据点里并非全都是草原人的部队,也有一些后勤人员,大都是草原人的老弱病残。 他们大部分人在负隅顽抗中被杀,剩下的则被俘虏起来,等候哈里森发落。 “杀了。”哈里森冷冷的说。 就在这时,又有人从旁边的帐篷里跑出来,喊道: “大人,这里还关着许多难民,我们该怎么办?” “还关着其他人?”哈里森快步走了过去。 说是帐篷,其实是一间盖着布的大牢笼,一眼望去竟还有二三十人被关押在这里,好像一群被圈养起来的牲畜。 牢笼里很臭,草原人根本不会在意里面的卫生环境。 “这些应该是无家可归又法进城避难,最后被草原人部队抓住的难民。” 哈里森沉声道:“那帮畜生没有将这些难民赶尽杀绝,而是留了一些在这里,恐怕……是想充作他们的储备口粮。” “我们得把他们一起带回城里。”诺伦吐出一口气,“如果放着不管,他们绝对死路一条!” “恐怕带不走。” 哈里森眼神闪动,“我们是奇袭作战,来的时候就没有预留多余的位置。” 诺伦望了一眼四周:“据点里有草原人的马车,他们可以坐上这些马车离开。” “吁~——!” 突然哨塔上传来警戒的哨声,哈里森脸色一紧,快速道:“游骑兵已经发现异常了,没时间再做其他事,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他走了两步,看到诺伦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往怀里掏着什么东西,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诺伦,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游骑兵是草原人的精锐,每支部队都编入了不止一位高阶骑士。现在里欧德暂时无法出战,我们目前人手不足,决不能再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了!” 话音未落,就见诺伦点燃了一枚烟花。 烟花升起,化作点点火星在空中炸开,哈里森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信号弹,我在呼唤我的援军。” 诺伦缓缓道,“这里的所有人,我都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哈里森为了策划这起突袭作战做了那么多准备,他又岂会什么都不考虑,单凭一腔热血就愣愣的一头扎进战场? 为了给此次作战留下一道保险,早上他往城主府寄去了一封信。 收信人是城主府的大小姐伊芙琳·拜哈特。 信中其实写了很多,从保卫家园到临峰城的解放,最后又是大书特书战斗的必要性。 不过他生怕这些大道理不够有说服力,又在最后图穷匕见,威胁道: “——桀桀,无论如何,今晚尤娜也会参与这场战斗,如果不想她遭遇意外,就赶紧过来帮我们!” 虽然与这位大小姐仅有一面之交,但他能感受得到,伊芙琳对尤娜的执念很深,感情也很复杂。 她对尤娜抱有愧疚,认为自己没能帮到朋友,临峰城愧对了它的子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与城主府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主张,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主战派。 这也是为什么他认为伊芙琳能够帮上这次作战的忙,以她的性格,若是见到朋友因为自己的不作为而再次遭遇不测,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然后在下午出发前,他收到了城主府发来的回信。 伊芙琳只在信上写了五个字: “你给我等着!!!” 后面书上三个大大的感叹号,以发泄她心中激烈的情绪。 当看到这封回信的时候诺伦便知道,他赌对了。 “你是认真的么,诺伦!” 哈里森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从哪找来的援军?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疑问,下一刻在据点的另一侧,同样升起了一支烟花。 “东边有另一支部队快速接近!” 哨塔上发出警告,“是一支所属不明的部队,人数大概在十数人左右!” 诺伦朝哈里森微微点了点头,哈里森深吸一口气,最终做出了决定,高声回应道:“不要慌张,那是我们的援军! “把牢笼里的人救出来,为他们备好马车,剩余的人做好准备,我们要突围了!” 游骑兵部队的回防速度比他预计得快上很多,哪怕现在撤离,可能也会在半路被追上。 既然如此,不如先跟援军汇合,胜算反而会大上一些。 “诺伦!” 另一边,尤娜快步赶了过来,担心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并不知道诺伦和伊芙琳私底下达成了合作,只知道游骑兵部队似乎回来得太快了些,这边还未完全做好撤离的准备。 诺伦不想在这座吃人的露天营地里多待,担心这里的环境会刺激到她,便拉着她的手往据点外烟花升起的方向走去,说道: “援军要到了,我们过去接应她吧。” “援军?”尤娜讶然,“是哈里森喊来的援军吗?” “不,是我们的援军。” 诺伦指正,“你应该认识她,准确来说,这支援军因你而来。” “因我而来?”尤娜一时有些摸不着脑袋。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支部队从夜幕中奔腾而出,向着她疾驰而来。 她脸色一紧,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剑柄,可当她看清这支部队为首的那位少女的面容时,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秀逸的栗色长发,神采飞扬的碧色眼瞳、明艳动人的鲜红嘴唇……种种特征拼凑起少女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伊芙……?”尤娜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伊芙琳身着贴身皮甲,披着白色斗篷,她驱使骏马来到尤娜面前,高高的勒起缰绳,宛若一名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朝尤娜伸出手去。 回到临峰城后,这是她在心里无数次想对她说的话,而现在她终于能说出口了—— “尤娜,我来救你了!” 28:临峰城的未来 “尤娜,我要去帝都了,那里有最好的老师和修炼资源,能帮助我突破修炼的瓶颈。” “您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哎呀,我说了很多次了,不用对我说敬语的,叫我伊芙就好。我想这次用不了太久的,大概再过一年就能回来了。 “算算时间你应该正好从骑士学院毕业,而我,会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高阶法师! “到那时,你就来当我的贴身护卫吧!” 昔日离别时伊芙琳与自己的对话犹在耳边,尤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一年多未见,她出落得更加漂亮,想必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但不变的却是她赤诚的性格和风风火火的作风——她可是临峰城的大小姐,怎么只带着这么一些人就敢出城的,这也太危险了! “怎么,太久不见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伊芙琳翻身下马,微笑的看着她,“哪怕去了帝都,平时还是有书信交流的吧?” 即使物非人非,她的微笑还是一如记忆里的那般明艳,悄然触动了尤娜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恰恰是沧海桑田,一些未曾改变的事物才更显弥足珍贵。 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低声道:“欢迎回来,伊芙。” “嗯!”伊芙琳报以柔和的笑容,“我回来了。” “我明白你们一定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遗憾的是我们暂时没有闲聊的余裕。” 诺伦不解风情的打断了她们感人的重逢时刻,“草原人的游骑兵马上就要赶来,伊芙琳,你有对付他们的把握吗?” “当然!” 对待诺伦伊芙琳又是另一个态度了,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是高阶法师,我带来的也都是最好的人手,不会有问题的!” 临峰骑士团由城主伊凡亲自掌控,即使是她也无法轻易染指,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成光杆司令了。 事实上,拜哈特家族掌控着整座临峰城,哪怕不算那些有编制的军队,其家族实力亦是城里最强。 不少强大的超凡者直接听命于拜哈特家族,而非城主府。 作为拜哈特家族的大小姐,此番出城,带上族内的长老、护卫亦是理所当然。 这支仅有十几人的小队各个都是等级在四阶以上的超凡者,其中一位更是强大的七阶骑士! 七阶! 要知道临峰城仅有两位八阶强者,一位是临峰城的老城主,「临峰的猛虎」伊蒙·拜哈特。 另一位则是临峰骑士团的团长、兼任骑士学院的校长,「临峰的狮子」莱恩·安德森。 如今老城主伊蒙身体有恙,将城主与族长之位传给了儿子伊凡,已经有几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只剩下莱恩充当临峰城最强战力的门面,但他也因为年龄的关系退居二线,少有显露身手的时候。 如此一来,临峰城可随意出动的中坚战力其实就只剩下了六阶、七阶的超凡者。 加上临峰城地处偏远的西陲,远离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外来人才也流入得比较少。 对比其他城市,整体实力在罗兰帝国中算是接近垫底的位置了。 当然,草原人那边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长期游荡在荒芜的边疆,哪怕民风彪悍全民皆兵,受限于人口和资源,高阶超凡者的数量也并不多,跟临峰城半斤八两。 只不过临峰城奉行消极的不战策略,这才被草原人顺利的掠夺了那么多人口和村庄。 如今伊芙琳带着拜哈特家族的精锐部队过来支援,不仅她自己是高阶法师,还带着一位七阶骑士。 这已经算是这场战争中的顶级个人战力了。 哈里森的这支精锐突袭部队,也不过是两名六阶骑士坐镇而已。 现在有六阶法师和七阶骑士的加入,不提歼灭敌方整支游骑兵部队,掩护他们撤退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诺伦,这位是……” 看到支援部队来到了据点,哈里森随后赶了过来,看向这位年轻貌美的陌生少女。 她所带领的部队其胸口处尽皆纹有拜哈特家族的家徽,虽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少女,但已经对其身份有了猜测。 “伊芙琳·拜哈特,我这次请来的援军。”诺伦简单介绍道。 既然是拜哈特家族出手,哈里森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悄然落地,不由感慨: “没想到拜哈特家的大小姐已经成长为如此有胆量的巾帼人物,实在是临峰城的幸运,郑重感谢贵方的倾力支援。” “客套话就免了。” 伊芙琳抬手道,“你们只管回城,断后的事交给我就行。” “我留下来帮你!”尤娜立刻道。 “尤娜……”伊芙琳看向她,眼眸中泛起着点点异彩,“你还愿意成为我的贴身护卫吗?” “这……” 她顿时语塞,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的诺伦。 “喂,当着苦主的面挖墙脚也太缺德了吧?”诺伦当即表示抗议。 “到底谁是苦主啊!”伊芙琳寸步不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哈里森一脸的黑人问号。 虽然不清楚这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无心掺和这段扭曲的关系,于是明智的退出聊天,指挥部队撤离去了。 呵,现在的年轻人关系还真是复杂啊。 伊芙琳平复心中翻腾的情绪,声音冷静下来:“既然你现在并非我的贴身护卫,那便没有理由再跟着我了吧?” “有的。”尤娜鼓起勇气说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伊芙琳微微一怔,莞尔道,“确实,我们当然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但是不用担心,我在帝都呆了那么久,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点小打小闹,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她故作大方的叉着腰,“跟他走吧,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今晚过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可是……” 尤娜还想说什么,诺伦拉住她的手道:“我们该走了,不要浪费她的一片好意。” “好吧……” 尤娜很简单的被说服了,诺伦又嘱咐道:“你去马车那等我,我跟她说几句话就来。” “嗯。” 伊芙琳与尤娜挥手告别,当看到诺伦走过来时,原本脸上大姐姐般温柔的笑意立马变成了一脸的嫌弃: “还想干嘛?居然拿尤娜来威胁我,真是太卑鄙了!” “我相信即使尤娜没来,你也会支援我们的,你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哼,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听着就让人来气!” “好吧,那就让我们说正事。” 诺伦脸色一正,“伊芙琳,我想问你,现在的城主府到底准备如何应对草原人?什么都不做是无法改变现状的。” 她是城主伊凡的亲妹妹,是伊凡身边最亲近的人,或许能从她身上获得城主府对草原人的真实态度。 “我与莱恩叔叔,包括城主府的很多参谋,其实都主张与草原人正面交战,我们无法容忍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伊芙琳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但伊凡贯彻不战策略,希望最大程度的保存骑士团的实力。他坚持主张闭城不出,坐等邻城的援军前来解围。” “援军?如今两个王子为了争夺王位,搞得罗兰帝国里里外外一团糟,帝都那边哪还有精力支援我们,城主大人也该认清现实了吧。” “不,不是帝国帝都派来的援军,而是邻城碎星城,他们会以城市的名义向我们发起军事援助行动。” 伊芙琳解释道,“伊凡跟碎星城的城主正在促成一项协议,按照协议,碎星城会出兵帮助我们解决草原人的麻烦,而我们只需要依托城墙,在这段时间抵御他们的进攻就好。” 诺伦愣了一下,就像是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可笑的想法,难道临峰城是其他城市的附庸不成?我们有自己的军队!我们自己的血仇,还用得着别人帮我们去报? “眼睁睁看着城外的百姓被杀死,而城内的军队却作壁上观,守城不出,没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虽说自己也是主战派,但看到诺伦把城主府说得那么不堪,伊芙琳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板着脸道: “你笑什么?伊凡绝没有你想的那么怕死和无情,他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守护临峰城! “草原人入侵这件事根本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他们的背后是有二王子在撑腰的! “伊甸大陆浩瀚无垠,环境迥异,一共生存着近百种人类民族,七十七年前罗兰帝国将人族统一,把人类的疆域版图合并在一起,这一过程其实充满了争议与血腥。 “不少少数民族在合并的过程中,都曾遭受罗兰人残酷的区别对待,有些民族的风俗与帝国差异太大,哪怕过去了几十年依然没有被同化,心中对帝国颇有微词。 “自从罗兰一世驾崩后,这些不满便被爆发出来——这样的情况在帝国各地时有发生,许多少数民族聚集的城市都发动了政变和起义,想要借此脱离帝国的管控。 “而二王子罗德里克正是抓住了他们的诉求。他公开支持这些想要独立的城市,并许诺只要自己登上王位,将会给予任何其他民族自主独立的权力!” 伊芙琳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点明了重点: “为了让自己获得尽量多势力的支持,二王子罗德里克甘愿把很多罗兰帝国的版图划分给其他民族。 “在这其中,把勒布斯草原还给勒布斯人、把临峰城卖给草原人,正是他暗地里支持的事情。 “二王子罗德里克,他与边疆的草原人勾结,出卖临峰城的利益,破坏帝国版图的完整,简直就是罗兰帝国的卖国贼!” “哦。”诺伦听完解释,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临峰城归属于谁不是他说得算的。谁想过来夺走我们的家园,我们自然会让他付出昂贵的代价。” “你还没听明白吗!” 伊芙琳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意思是说我们将要面对的不只有草原人,还可能与其背后的二王子势力为敌! “帝国已经乱了,这场席卷全人类的混战注定会持续很久!正是出于将来要打持久战的考虑,伊凡才不愿意在最开始就消耗过多的战力,他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 诺伦摇头嗤笑:“是啊,让别人出兵帮我们打人,好一招驱虎吞狼之计。既然城主大人这招如此高明,为什么城主府内还是主战派居多呢? “你们其实也知道的吧,人家碎星城也不是傻子,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战乱年代,它既然肯出兵帮我们,肯定是不会打白工的。 “让我猜猜,城主大人准备花多少钱、用多少资源换取他们帮忙?临峰城三年的收入?还是五年、十年? “做任何事都是要消耗资源的,一旦一座城市的底子被掏空,它将不战而降,彻底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与慢性死亡无异。 “更别提哪怕呼叫了支援,你敢肯定碎星城一定能驱逐草原人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呼叫的不是援军,而是另一头饿狼? “草原人并非无法战胜,若是现在不以自己的力量打场漂亮的胜仗,只会让别人更加看轻我们,觉得我们软弱好欺负。 “如今帝国大厦将倾,这世道已经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弱者注定会被吞并、剥削。 “如果我们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把自己磨炼得更强大,哪怕凭借外援击退了草原人,到时候也会有其他势力以各种理由向我们开战、勒索钱财。 “而到那时,我们城内的资源早已被压榨殆尽、人民早已对城主府失望透顶,城内的军队没有经历实战洗礼,战斗力也一塌糊涂…… “走到那一步后,我们又该拿什么反抗呢?” 诺伦一针见血的指出伊凡计划的漏洞,伊芙琳皱着眉头,但是并未反驳。 事实上这也是主战派的观点,临峰城目前并不是没有可用之兵,他们与草原人也没有真正打上一战,分出个孰强孰弱来。 而伊凡在开战前就放弃了战斗,把驱逐草原人的希望寄托在了援军身上,这种策略还是太过保守了。 总之在是否开战这件事上,求援派和主战派各执一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理由。 但任凭如何争吵,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城主伊凡。 伊凡本人是坚定的求援派,亲近如妹妹伊芙琳,威望如骑士团团长莱恩都没能说服他改变主意。 如果不出意外,临峰城恐怕真的将走上消极防守、寻求外援的道路。 可诺伦不这么希望。 他向来主张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又怎么愿意把临峰城的未来赌在虚无缥缈的援军身上? 他还要履行他和尤娜的约定,让尤娜能够亲手报草原人的仇。 “诺伦,你还在那里干嘛!” 远处,哈里森对他喊道,“难民已经安置好,我们要出发了!” “马上就来!” 诺伦看向伊芙琳,最后道,“伊凡不与草原人开战,真的是因为他有在考虑临峰城的未来,而不是他软弱自私,只求自保?” “我以拜哈特家族的名誉担保,他绝不是这种人!” 伊芙琳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也曾误会过他,但当我看到他这几天彻夜坐在书房里思考忙碌,连两鬓都长出了白头发—— “我便知道,他是真的在以自己的方式为临峰城谋划未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意见不和,她也并没有和自己的兄长决裂,甚至还能为他做几句辩解。 大家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呵,那还真是辛苦城主大人了。” 诺伦转身往车队走去,“无论如何,我们会一直战斗下去的。 “我们会用一场场胜利证明,草原人并非是难以战胜的对手。我们会让所有人相信,我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将失去的一切亲手夺回来。” 29:组建团队(求追读) 哈里森的部队带着货物与难民从据点的一侧悄悄离开,另一侧,伊芙琳率领她的手下拦截回防的游骑兵部队。 “没想到你居然和那位大小姐达成了合作。” 哈里森坐在马车道,“多亏你们帮忙,这次作战算是有惊无险的成功了。” 诺伦脸上却未见什么喜色,只是道:“我们不仅夺回了货物,还救了不少难民,确实算得上一场胜仗。 “但这场战斗终究是小打小闹,草原人仍然把控着我们的贸易通道,城外的土地、人民依然在被侵略者蹂躏,战局并没发生改变。” “这就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事。”哈里森摇头,“我们要举城之力、万众一心,才能抗衡草原人的侵略,但临峰城只有拜哈特家族、只有城主府有这个号召力。 “城主府一日不站出来,临峰城就一日没有主心骨,绝对无法正面与草原人抗衡。我们这样打小股游击,是改变不了整体战局的。” “不过,至少我们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诺伦沉声道,“哪怕城主府今晚没有出兵,也依然从侧面支援了我们的作战行动,这证明他们只是过于害怕失败,并非对战斗毫无想法。 “只要我们能继续在城外打上几场胜仗,并在城内制造我们可以战胜草原人的舆论风声,依然有机会鼓动城主府加入战斗。” 话是这么说,不过大家都知道,胜仗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不然草原人也不会让城主府如此畏惧了。 今晚能速战速决,是因为守城军与诱饵部队帮忙声东击西; 他们能全身而退,是因为伊芙琳带着她的部队在帮忙断后。 不然仅靠他们,是决计无法在城外与草原人抗衡的。 “事在人为,这需要我们好好策划一下。” 诺伦想了想继续说,“你那边继续招收愿意抗战的人手,同时在城内营造抗战的声势,我这边继续与伊芙琳保持联络,争取继续得到她的援助。 “我自己的话……也会尽快制作一批炼金武器,只要这些武器能投入战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炼金武器?”哈里森的眼神微微一亮,“这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之前诺伦曾隐隐向他透露过,他最近正在开展一项新的实验项目,原来是打算制作新的炼金武器。 既然能做出解放药剂这种高阶药剂,哈里森对他的炼金水平早已不再怀疑,豪爽道:“如果制作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尽管跟我说,我会帮你搞定的。” 诺伦点头:“我不会客气的。” 话虽如此,他并不准备让哈里森掺和进这件事来。 瓦尔基里装备以及其他的炼金武器倾注了他很多心血,必须交给信得过的人来制作。 哪怕是最近和他关系比较近的哈里森,亦不在考虑范围内。 他与哈里森只是利益一致,目前还并不能完全放心的把压箱底的秘密武器托付给他。 “只要你的炼金武器研制成功,我就立刻向你下一笔大单子。” 哈里森也不问这些炼金武器具体是哪些,笑呵呵道,“你的研究成果我放心,我可指望你的武器给我们带来更多优势呢。” 这可不是轻易能量产的装备啊…… 诺伦心中吐槽,转移话题:“对了,那些被救下来的流民怎么样了?” 哈里森道:“我清点了人数,刨除已经病死、垂危的,一共救下了二十二人,其中居然还有一人是炼金术师,也算是意外收获。” “面对武力胁迫,炼金术师的处境和普通人也差不多就是了。” 诺伦摇头道,“他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沦落到城外去的?” 虽然临峰城对难民的收容是有要求的,但怎么说也不至于把一名炼金术师拒之门外吧。 “他叫吕蒂,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可能是错过了入城的时间吧。” 哈里森说,“临峰城接收的难民已经让城市超负荷运转了,早在五天前城主府就已下令,禁止所有非城市户籍的人进入临峰城。” “畜生啊!”诺伦忍不住低骂一句。 如今临峰城已被草原人包围,谁都知道,失去主城庇护的难民大概率会是怎样的下场。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座城市能容纳的人口是有限的,再多下去就会爆发瘟疫和粮食短缺的问题。 所以他不是在骂特定的谁,而是在骂这个操蛋的世道。 这样的事是不合理的,现在的临峰城绝不是他理想中的模样。 …… 伊芙琳果然信守承诺将游骑兵拦截了下来,哈里森的队伍一路有惊无险的行驶到临峰城的脚下。 这里在守城军与城防武器的打击范围内,已经是安全区域了。 而就是这片不大不小的安全区域中,居然支起了大大小小数百顶的帐篷! 那些无家可归、而又进不到城里的难民,只能被暂时收留在这片缓冲地带,靠着城里每天施舍的稀薄米汤度日。 可这里也并非真的安全,一旦草原人决定尝试攻城,城下临时安置的难民将首当其冲被杀害。 不过这也不是难民们该担心的事了,城外恶劣的生存条件让他们仅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 马车驶向城门,一路上能看到不少难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病倒了,亦或是快饿死了? “把他们安置在这里是不行的,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而已。” 诺伦摇头,“哈里森,你能把我们救下来的这些人安排到城里去吗,我来负责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动用关系的话,可以。”哈里森想了想,严肃的说道,“但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他看着诺伦,眼里透露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不合规矩,但我可以安排,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可你能救得了这些人,救得了成百上千人吗? 在战乱年代滥发善心,最后可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 “那就拜托你了。” 诺伦没有多说,跳下马车,“我去跟这些难民们聊一聊。” 收留这些难民,倒不全是动了恻隐之心,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自己通过完成哈里森的委托,以及从炼金学会那边拿到了课题研究的资金,已经攒下来一些积蓄。 再加上今晚他们把货物抢了回来,其中就包括了他制作炼金武器所需的原材料。 必要条件已经凑齐,是时候组建属于自己的炼金团队了。 在他的设想中,他会设计出各式各样的炼金武器,再由尤娜使用这些炼金武器参加战斗。 在这过程中他会持续收集战斗数据,并据此改良武器,让这些炼金武器臻于完美。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只靠自己一人肯定是完成不了的。 为此,他需要一个炼金团队来帮自己锻造武器,把自己停留在图纸上的设计和想法制作成真正可以使用的武器。 因为涉及到机密,他对这支团队的最大要求不是个人能力,反而是对自己的忠诚度。 而这些由他亲手救下的、背景干净的难民,忠诚度自然可以得到保证。 只要对他们适当培训,至少干一些难度较低的活是没问题的,毕竟很多人并不是真的蠢,只是囿于生活条件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而已。 哈里森的车队开始有条不紊的通过城门的关卡,另一边,那被救下来的二十几位难民则下了车排列在一起,惴惴不安的等待着面前人的发落。 诺伦视线一扫,问道:“请问哪位先生是吕蒂?” “是我。”人群中举手出来一位瘦削的中年人. 应该是许多天没有吃上饱饭,又被草原人关在了囚笼里,他的脸庞呈现出病态的晦暗,衣袍亦是染上污渍,胸口的衔尾蛇徽章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你是炼金术师?”诺伦问道,“为什么不早些来城里避难呢?” “我是遥枫村的村长,大人。” 吕蒂不敢怠慢,躬身道,“前一阵子村里恰好赶上了一场流行病,我为了照顾村民缓了几天避难的行程。 “后来,我本打算带着村民一起去城里避难,未曾想在半路遭遇了草原人的袭击……很多人都死了,而我们则被关了起来。” “他们会吃人,对吧。”诺伦看着他,“在被关起来的时候,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被他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强烈的恐惧,有些人甚至直接崩溃的捂脸蹲在了地上。 “是的,大人,确有此事。” 吕蒂咬牙道,“每天晚上营地里都会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我们当中有些人被他们抓了出去,然后外面就会传来惨叫声……恐怕是遭了不测。” “是么……” 诺伦叹了口气,“虽说是我把你们救了出来,但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临峰城已经禁止难民入内了,城墙下也并非安全之地。” “不不!”吕蒂再次躬身道,“大人能把我们从那人间地狱中解救出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即使是这里也比呆在囚笼里好上太多了!” 每天都活在囚笼里,不知道下一个被宰杀的人是不是自己……长期以往精神是迟早要崩溃的。 至少现在呆在临峰城下,还能有一丝希望和安全感。 “可我希望你们能有尊严的活着。” 诺伦摇头,“我在想办法把你们接到城里去住,你们可以在那里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震惊的看着诺伦,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在这个战乱年代,平民能活着都已经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而诺伦居然还能让他们住到城里,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这种奢望如今的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可现在这个年轻人却将其轻易的说出口,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 “真、真的吗!?”吕蒂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们……能够进城生活?” “是的,我可以保证。” 诺伦点头道,“当然,有一点我得说明白——我不可能让你们免费吃住,我会安排你们做一些工作,并且,我不希望你们有人中途辞掉这份工作,这会让我很困扰。” 他的这番话看似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然而吕蒂和那些难民们反而露出了激动狂喜的神色。 听起来自己好像是要签卖身契,一辈子得在他的手底下干活了,但是……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换个角度想,这可是铁饭碗诶! 还是城里的铁饭碗,能让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免受战乱灾害的铁饭碗! 在如今的乱世中,哪怕没有工资、哪怕工作再累,单凭足够安全,不为吃喝发愁这点,这种工作注定会被大部分普通人趋之若鹜! “当然,当然!我们愿意听从大人的任何安排!” 吕蒂连声应道,“我们唯有誓死追随大人,为大人贡献绵薄之力,方能报答大人的救命恩情!” “那么,我叫诺伦·维谢斯,今后就是你们的‘上司’了。” 诺伦点头道,“待会你们就呆在货车里不要出声,我会把你们安全送进城的。” 在哈里森的协助下,这些难民被安排进了一座空货车里,被当做货物悄悄运进了城。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哈里森和诺伦坐上马车,跟着回到城里。 “受你的启发,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哈里森沉吟道,“或许……我也该安排一些城外的难民到城里去。” 诺伦微微一愣,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打算以这些难民为代表,组织一场请战游行吗?” 这些难民身世凄惨,饱受草原人的铁蹄蹂躏,由他们作为请战代表无疑更能煽动人心,更容易获得城内民众的支持和同情,也更容易说服城主府开战。 “对。”哈里森道,“我跟伊凡接触过,他并非刚愎自用之人,只是害怕家族的家业在自己手中衰败、害怕自己成为覆灭临峰城的罪人,因此才变得极度保守。” “「我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愿犯错」,是这个意思么?” “没错,但遗憾的是对于城主府而言,什么都不做恰恰就是最大的罪过!” 哈里森冷笑,“城外的那些难民不仅仅因为草原人的侵略而死,也因为伊凡的不作为而死。 “我必须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大敌当前,如果他不能保护难民、为受害的人民报仇,那他便已经成为了临峰城最大的罪人!” “是这个理。”诺伦先是赞同,随后却是泼了一盆冷水。 “不过,我并不认为让难民去做请战游行,就能够轻易说服伊凡。” 如果仅靠言语就能成事,伊芙琳和莱恩等人早就将他说服了,如今就算换成难民来劝说,恐怕也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这当然不只是一般的请战游行。” 哈里森眼神闪动,从中流露出一丝狠厉与决绝,“其实我刚刚一直思考,我们一直以来劝说伊凡的方式是不是太柔和了? “先是游说,再是用胜仗打动他的心思……我们一直以来都太被动了,这在谈判中可是大忌,我们必须更加强势一点,逼迫伊凡「不得不」与草原人开战。” “怎么,你有更好的想法?”诺伦打趣道,“不会是打算直接在游行中发动暴乱,谋权篡位吧?” 两人都知道这是玩笑话,武力逼宫亦是不现实的事。 且不说临峰城目前没有其他势力能与城主府抗衡,哪怕有,这也将引起临峰城的内乱。 外敌当前,自己人却先开始内讧?那最开心的恐怕就是草原人了。 这会让临峰城本不宽裕的人力物力雪上加霜。 “不,我们当然不会发动暴乱。” 哈里森沉声道,“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不过……这需要你的协助。” 30:风雨欲来 临峰城的人民惊奇的发现,似乎一夜之间,城里的舆论风向瞬间改变了。 今天之前,酒馆里总是愁云密布:草原人在自己的土地上烧杀抢掠,临峰城却从未做出过像样的反击。 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故乡、自己的亲人与朋友,却苦于没有发泄的渠道,只能每天借酒消愁,又因为自己的酒钱即将告罄而愁上加愁。 而今天早上,所有人都在酒馆里兴奋的讨论着,昨夜临峰的佣兵团清缴了一整个据点的敌军,不仅夺回了自己的物资,还救下了一批难民。 没有人怀疑这场胜利的真实性,因为所有人都在昨天晚上听到了城外大张旗鼓的佯攻声。 哈里森手下的佣兵们也现身说法,大肆宣扬着昨夜那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为本来情绪低落的临峰城人民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原来草原人根本没有城主府宣扬得那么可怕! 连民间的佣兵团都打的赢草原人,倘若城主府出动军队,收复失地、剿灭敌军又岂不是手到擒来? 抗战的火焰就这么在群众的口口相传中悄悄的蔓延开来。 …… 上城区,拜哈特家的马车在诺伦炼金工坊的门口停了下来。 伊芙琳下了马车,却看到工坊的柜台前站着一个陌生的仆从。 奇怪,是诺伦那家伙招新人了吗? 她心里嘀咕,上前问道:“诺伦在吗?” “啊,大人在的。”仆从显得有些拘谨,连忙回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伊芙琳径直进了工坊,随后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本就不大的院子里扎上了许多帐篷,一共歇息着十几来人,这哪里是炼金工坊?这分明就是难民的露天营地! “啊,伊芙!” 尤娜从一旁经过时看到了她,过来打了个招呼,“昨晚的战斗辛苦了,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小菜一碟啦!” 伊芙琳笑了笑,随后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不会全是诺伦招的仆从吧?” “啊,他们是昨晚从据点里救下的难民,诺伦觉得城外太危险了,就动用关系把他们偷渡进了城内。” 尤娜双手合十请求道,“拜托了伊芙,可不要把这件事举报给城主府知道哦!” “我才没有那么闲!”伊芙琳哭笑不得,“不过,没想到诺伦居然有这份善心……哼,稍微对他有点改观了。” “什么,在谈论我的事?” 诺伦从一旁的房间里探出头来,“早上好,伊芙。” “伊芙也是你能叫的?”伊芙琳瞪了他一眼,“懂不懂礼貌,叫我伊芙琳大人!” 伊芙是她的小名,一般只有长辈和亲近的朋友会这么叫她。 诺伦好整以暇道:“尤娜可是我的人,我若是喊你大人,那她也得喊你大人,不然岂不是乱了礼数?” “她叫我伊芙,你喊我大人,咱们各论各的。” “你敢!”诺伦反而瞪起了尤娜。 尤娜只好用水汪汪的眼神看向伊芙琳:“伊芙琳大人……” “诺伦!”伊芙琳尖叫起来,“不准你欺负尤娜!” “桀桀,这可不是你说得算的。” 挟尤娜以令伊芙这事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伊芙琳这次过来,主要是和尤娜报个平安,三人随意扯了几句后,她便准备告辞了。 “对了,伊芙琳。”诺伦末了又和她谈及正事,认真道,“我打算最后试试,看能不能说动伊凡的心思。” “试试就试试呗……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明天早上,会有一支以难民为代表的队伍去城主府门口请战,届时,请你不要让城主府的守卫把他们赶走。 “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跟伊凡说一声,让他也出来听听演说,了解此时临峰人民的意愿与需求。” “你要组织请战游行?”伊芙琳惊奇道,“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引荐你去见伊凡呢。 “我可以帮你,不过,游行这事儿你也要事先和城卫兵那边商量好。不然,哪怕城主府的守卫不赶你,街上的卫兵也会赶你。” “我心里有数。”诺伦点头。 “对了。”伊芙琳像是想起了什么,末了又道,“我看昨晚你和哈里森走得比较近,所以提醒你一下,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嗯?” “哈里森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城主府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好。昨晚他出手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夺回自己的货物,而非真的出于保卫临峰城的爱国情怀。” 伊芙琳提醒,“但他很会煽动人心,你们也要小心一些,不要被他利用了去。” “我会注意的。” 与伊芙琳就此别过,目送拜哈特家族的马车离开,诺伦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喃道: “看似道貌岸然,实则心狠手辣,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他是怎样的人,我当然很清楚。 “但是,如果不借助这种人的激进计划,又如何能够说动顽固的城主大人开战?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诺伦?”尤娜有些担忧的望着他。 从昨晚回来的时候诺伦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心事重重的,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 “没什么……”诺伦用力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清除出去。 明日之事已经敲定,他索性不再多想,开始筹备自己的团队计划。 由谁来担任自己炼金团队的主负责人,他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人选。 …… 跟诺伦炼金工坊相比,隔壁人偶店的氛围就悠闲许多了。 艾夏正在店里陪几个十来岁出头的小孩玩,这些小孩年纪虽小,却是各个身怀绝技。 其中一个小男孩穿着宽大臃肿的黑袍,只见他拂袖一抹,用力一甩头,脸上突然就多了张哭脸面具。 接着又是一拂袖,哭脸面具立马就变成了笑脸。 “当当当,当当当——” 他嘴里一边给自己配着音乐,一边有节奏的耍着变脸把戏,脸上各种颜色的面具迅速切换着,引起艾夏和其他孩童们的一阵惊叹。 这些面具大小都是成人尺寸,小孩戴起来更显滑稽,惹得他们在惊叹之余还笑出了声。 待到变脸把戏结束,大家都鼓起了掌,这才发现店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观众。 “咦,诺伦!你怎么来了?”艾夏眼睛一亮。 “嗯,这不是好久没来了么,过来串串门。” 诺伦笑了笑,“小弟弟的把戏耍得不错啊,一看便知平常没少下功夫。” “嘻嘻,这些都是跟父亲学的,我父亲是城里最好的卖艺人!” 得到夸奖,小男孩也很高兴,说道,“大哥哥,我送你个面具吧,我今天带了家里好多面具来玩,大家都有份!” 诺伦扫了一眼,果然看到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副面具,艾夏拿的是柴犬面具,其他小孩拿的是鬼脸面具和狐狸面具。 “好啊。”诺伦也不推辞,“我想要渡鸦面具,你这里有吗?” “渡鸦?我找找。” 小男孩翻起背包,“啊,找到了,不仅有黑色的渡鸦,还有珍贵的白色渡鸦哦!你想要哪个?” 诺伦定睛一看,这面具做工还挺精美,其上绘画的渡鸦肖像相当有艺术感,两副面具花纹一致,只是颜色有所不同。 “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他接过两副面具,从兜里摸了一枚银币给他,“当然,大人从不吃霸王餐。” “哦哦,哥哥大气,哥哥身体健康!” 小男孩嬉皮笑脸的接过银币,没想到这次去外边玩还有意外收获。 “哎呀诺伦,有钱也不能乱花呀,你知道一银币能买多少面具嘛。” 艾夏叉着腰,佯装不满道,“既然你现在出手这么阔绰,也来关照关照这边的生意呀!” “必须的,必须的。” 诺伦收起面具,笑呵呵的往店里面的工作室走去,“我这就去找罗真叔叔,跟他谈一笔几百金币的大生意!” 看他也不跟自己多聊聊天就要走了,艾夏嘟起嘴吧嘀咕道:“哼,吹牛……” 来到罗真的工作室门口,诺伦收敛了笑意,他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入。 罗真正在工作台前雕琢着人偶的手臂,瞥了诺伦一眼:“有事?” “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面对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诺伦也不废话,直接把准备好的一沓图纸放在工作台上,说道,“我要订制这些炼金装备——越快越好。” “什么玩意儿?” 罗真瞪着这厚厚一沓图纸,吹胡子瞪眼道,“做什么东西需要那么多图纸,你小子想上天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天?” 罗真:“?” 诺伦解释:“这里可不只有一件装备的图纸,有好几件呢。换言之,这次我给你带来的可是大单子!” “那我真的谢谢你噢!” 罗真喷了他一脸,“老夫可懒得接那么大的单子,你还是找别人去吧!” “不,这些炼金装备极为特殊,给别人我不放心。” 诺伦认真道,“只有叔叔您算得上自己人,这些装备只能交给您来做。” “特殊?能有什么特殊的。” 罗真哼了一声,不屑道,“我年轻时也是一位游历帝国的炼金术师,什么奇思妙想、奇技淫巧可见得多了。 “很多年轻炼金术师们为了赚取噱头,总会把自己的作品吹得天花乱坠,等忙到最后却发现这不过是废稿一张,我可不愿参与这种麻烦事。” “我发明的是可以用来实战的单兵飞行装备!” 诺伦提醒,“既然你也是炼金术师,就能知道这项发明代表着什么。倘若你能帮我做出来,你的名字同样也将名留青史,被后世所有的炼金术师们顶礼膜拜!” “吹,你可劲吹吧。” 罗真呵呵一笑,“我发现你小子讲话还真挺好听的,之前我就是被你忽悠了,才把家族的秘术都泄给了你。 “但是呢年轻人,我得以长辈的身份忠告你,饭要一口一口吃,搞研究要踏踏实实的搞,不要为了搞一个大新闻……” 突然工作台前发出“啪”的一声响,罗真的说教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只见诺伦伸出手去,抓住了他面前的人偶手臂,其手腕部突然展开了一道紫色的魔法阵光环! 蓝紫色的电流在他的掌中跳跃,瞬间将那只人偶手臂电得焦黑、断成了两截。 “别人办不到,不代表我办不到。” 诺伦缩回手,平静的说道,“我从不搞噱头,我只做我确信能做到的事。” “等等!” 罗真顾不上为了这具被毁掉的人偶手臂生气,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喊道:“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你刚才做了什么?我没看错吧,你用法阵激发了二阶法术「电击」!可你把法阵藏哪去了?给我看看!” “想知道吗?”诺伦咧嘴,“那就来帮我制作炼金武器,我的秘密就藏在这些炼金武器里面。 “让我们一起见证革命的时刻,一起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吧!” 他的表情与语气所表现出来的是对自己近乎疯狂的自信,这种感情接近极端,但也相当的有感染力。 就连罗真也被他的这股气势所震慑,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你、你别急,制作炼金装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首先你要有锻造工具……” “我可以给你两百金币的启动资金,供你建立一个专门的制造室,并且后期我会持续增加资金的投入。” “……这些还不够!还得要有制作装备的原材料,有些材料可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我已经准备了现成的材料,待会将把材料运到你这边来。” “……还得有人手!只靠我一人可忙不过来!” “我这边有二十几号人,甚至还可以安排一位资深的炼金术师给你当副手,人手方面不会有问题。” “……你小子!” 罗真喘着粗气,“你什么都想好了,是不是觉得已经吃定我了!” 说实话,被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让他心里有点不爽。 “你就答应我吧,叔叔。” 诺伦轻声道,他的视线穿过工作室,聚焦于虚无的远方。 “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啊。” 31:血溅城主府 “战争……” 提起这事罗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听说,昨晚佣兵团去城外清剿了一整个据点的草原人部队,想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他每天早晚都会去酒馆里喝一杯,自然听说了昨晚佣兵团凯旋的新闻。 “是真的。”诺伦点头,“当时我就在现场。” “你居然也参战了?”罗真吃了一惊,“没想到你竟然会和这场战斗扯上关系。” “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想法。” 诺伦正色道,“这不是普通的战斗,而是临峰城与草原人之间进行的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无人能置身事外。 “一旦临峰城失守,草原人可不会管你是超凡者还是普通人、是军人还是平民,他们只会开始大清洗,把这里变成一座勒布斯人的要塞。 “因此若是想活下去,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胜利贡献一份力量,这次我所要拜托你制造的炼金武器,也将全部投入到保卫临峰城的战争中去。” 罗真无语以对,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帮他制造武器呢? 既然下定了决心,他也不多废话,转而道:“不过,现在开始从零制造装备,时间多少有点紧迫。 “我这里是制作人偶的工作室,跟制造寻常炼金武器的锻造铺又是两种风格。 “可如果从头开始布置的话,从工具布置完成到锻造出第一件成品来,恐怕至少得花费半个月的功夫。 “既然这样,不如我直接去收购一间锻造铺并加以改造,时间要快上许多。 “到时候你找些人给我打下手,我在制作装备的同时,再将其他零件外包给别的锻造铺制作,如此一来多线并进,就能最快速的把装备做出来。” 将个别零件外包给别人并不会泄露装备的结构机密,还能大大加快制作的进度。 “好主意。”诺伦点头,“资金方面由我来想办法,你只管把图纸上的装备做出来就好。” “总感觉好像上了贼船。” 罗真嘀咕着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进我工作室的,现在被塞了那么多活,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放心吧,大叔。” 诺伦笑道,“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等我以后发达了,是绝不会忘记你对我的照顾的!” “喂!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人,你小子给我说明白了,究竟谁踏马的是你的鸡和犬!” …… 和罗真花了一天时间把炼金团队的事务大致敲定下来,诺伦回到工坊睡下。 事情已经交代妥当,剩下的交给罗真就好,对于这个怪老头的技术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见证一场足以载入临峰史册的革命时刻。 翌日,早晨的太阳一如既往的升起。 用完早饭,诺伦与尤娜一起前往城主府对面的一间酒楼。 可能是因为知道今天会举行一场请战游行,早上聚集在城主府附近的人确实比往常更多。 此时在大厅里,正有几位佣兵在热切的交谈着: “喂,听说今天有人要向城主府请愿开战呢,你们猜城主大人会不会答应?” “害,城主府向来主张守城不出,光靠一帮普通人凑在一起又有什么用呢?你说他们能答应么?” “为什么不能答应,此一时彼一时啊。最开始城主府把草原人形容得那么可怕,结果前天晚上我们就打了场胜仗,这说明我们能打得过他们!” “唉,我的老家就在乡下,要不是那天我在城里办事,恐怕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聊天了,真希望城主府能替我们报仇雪恨啊。” “就是,那帮草原上的强盗们杀了我们的人,抢了我们的地,现在就是清算的时候,我们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还!” “……” 诺伦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微微点了点头。 为了烘托这场请战游行的气氛,民间的造势已经持续了两天。 其中最能煽动人心的还是前天晚上那场突袭作战的胜利,临峰人在与草原人的第一场交锋中大获全胜。 受这一事实鼓舞,大部分人的抗战热情都被调动了起来,开始坚信临峰城一定能在与草原人的战斗中获得胜利。 而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群众的意志来倒逼伊凡开战。 “诺伦先生。”一旁的侍从朝他躬身道,“哈里森大人已经在包厢里等你许久了。” 诺伦点了点头,与尤娜一起上楼,来到了哈里森的包厢。 包厢的视野很好,透过落地窗,能清晰的看到城主府大门与街道的全貌。 哈里森坐在沙发上,正端着红酒杯俯瞰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诺伦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道: “你的造势手段确实了得,现在全城上下都在议论与草原人开战的事。” 一旁的侍从给他端来一杯红酒,诺伦接过红酒杯,凝视着杯中鲜红如血的酒液。 “尽力为之罢了。”哈里森举起红酒杯道,“我们策划的请战游行万无一失,相信这场盛大的「演出」会让城主大人回心转意的。” “演出?请注意你的措辞。” 诺伦沉声道,“这是场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悲壮的交涉,但凡我们有更好的办法,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还在纠结这个?”见他不打算碰杯,哈里森摇头道,“没必要抱有愧疚,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诺伦,等在前面可是一场地狱。 “从第一场战斗打响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牺牲别人了——那些充作诱饵部队的五百死士,我最初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就是死不后撤。 “他们不是职业军人,但是依旧忠实履行了作战计划,不只是因为我的命令,也是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愿意在与草原人的战斗中献出生命。 “所以,他们会理解我们的——他们将为了大义而死、为了使更多的难民活下去而死。 “哪怕有人不理解也不要紧,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历史会给出公正的评价。 “而我们,现在只需要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就好。” 说话间,街道的一端,人群的呼喊声突然大了起来。 大约一支近百人的游行队伍排成长队走了过来,他们高举着罗兰帝国的紫荆花旗帜与请战的横幅,右臂统一绑着鲜艳的红色布条,一起喊出整齐划一的口号: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 所行之处,围观群众中们无不跟着喊出这个口号。 虽然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个人响应,但一旦有人开了个头,其余人也便跟着融入到了这热烈的气氛中去了。 他们纵情的放声呐喊着,仿佛这样就能冲散近日笼罩在临峰城内的阴翳一样。 大家其实都很不安,哪怕是城内的居民亦是如此。 没有人能在被草原人围城的情况下还能以平常心生活,他们也希望城主府能有所作为。 街道上,游行队伍持续向城主府门口进发,越来越多的群众加入了队伍,将其生生拓展成了数百人的规模,声势好不壮观。 队伍行至城主府门口后,有难民代表走出,站在被事先搭建好的台阶上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 “如今城外兵荒马乱,蛮夷入侵,不知多少同胞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可城内之人被高墙遮蔽了双眼,竟不知城外情况之险恶,放任同胞们如草芥般死去!需知城外若失,城内亦如瓮中之鳖,此诚临峰危急存亡之秋也! “现在,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我们联合!我们必须向城主大人传达我们的意志和声音,让临峰城全体上下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和人民而战斗!”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所有人都挥舞着手臂喊道: “战斗!” “战斗!” “战斗!”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 聚集在城主府门口的群众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而就在这时,于街道的另一边,一支城卫兵大队姗姗来迟。 为首的卫兵队长拍马赶到,高举长剑,吹响尖锐的哨声,大喝道:“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违者入狱受刑、从重论处!” 身后的城卫兵们亦是吹响口哨,齐刷刷的拔出剑刃,其凛冽肃穆的气势竟一时逼退了群众,将他们的呼喊声镇压了下去。 群众的脸上不禁出现犹豫之色,他们是想帮助游行队伍,可这不代表要为此牺牲自己的前程。 看到自己的威慑有效,城卫兵们亦是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虽说是拔剑示威,但他们也很害怕与群众发生流血冲突。 他们方才从城主府那里接到的命令,就是尽可能在不动粗的情况下遣散游行队伍,哪怕要动粗,也一定不要流血。 伊凡并不是暴君,事实上在他刚上任的那几年,在罗兰帝国还未动荡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城主大人将临峰城治理得还算不错。 他在尽一切手段维护临峰城内的安稳,眼下如果暴力处理请战队伍,无疑会在城里造成更大的动乱,必须谨慎对待。 不过,围观群众虽然因为城卫兵的威吓而一时噤声,请战队伍却没有退却。 难民代表面无惧色,冲着卫兵队长大声呵斥道: “我们都是临峰城的子民,你们不把剑对准侵略我们的敌人,却把它对准自己的同胞,这么做未免太让人心寒! “我们城内明明还有那么多的军队、那么多的力量,为何闭城不战?城主大人究竟是何居心,莫非这些军队不是用来消灭敌人,而是用来镇压同胞的吗!” 此言一出,卫兵们尽皆色变。 若是在以往,这番冒犯的发言足以让他被当场处决,可现在不行,流血只会让城内矛盾的加剧而已。 卫兵队长烦躁得青筋直跳,他既无法动粗,也无法反驳,只好大喝道: “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妨碍了城里的秩序,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 听到队长的命令,几名卫兵立即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朝难民代表抓去。 “谁敢动我!” 难民代表亦是刚烈,他倏的拔出随身的短剑,大喝道,“你们能镇压得了我们的游行队伍,却掩不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和嘴巴! “哪怕今日我们葬身此地,我们也要教城主知道,教帝国知道,临峰人没有一个是孬种! “无人能践踏我们的尊严,面对侵略与不公,我们力量虽小,亦愿舍生取义,以表守卫家园的一片决心!” 说着他将剑一横,那明晃晃的剑刃没有对着卫兵队长,反而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在干什么!” 卫兵队长惊呆了,连忙伸手制止道,“等一下,我们没有——” 难民代表充耳不闻,他狂热的大笑起来,用尽最后所有的力气喊道: “杀蛮夷,报血仇!” “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说着他便双手握住短剑,用力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噗嗤——”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脖颈豁口处喷涌而出,喷洒的鲜血将身边卫兵们的衣甲尽数染红,甚至将点点血迹撒在了城主府的墙壁上。 难民代表踉跄几步,从台阶上无力跌落。 街道上的嘈杂声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听到了难民代表最后铿锵有力的遗言,看到了他在城卫兵的包围下倒在了地上。 众人用沉默的眼光凝视着城卫兵队长,卫兵队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颊,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 “不、不是这样的……”他颤抖着声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等今日便是抱着必死的觉悟过来请战的。” 游行队伍中,有难民幽幽道,“今日之后,临峰城会记住这一天,罗兰帝国也会记住一天。 “历史会铭记我们,它将告诉世人,面对外敌的欺凌,临峰人从来没有屈服过,我们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与他们斗争到底!” 话音落下,游行队伍近百人尽皆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在这万籁俱寂的凝固氛围中,酒馆之上。 诺伦垂下了眼帘,哈里森翘起了嘴角。 史书有记:罗兰历七十七年十一月八日,上午九时。 草原人入侵临峰半月,城主无为,乃至群情沸腾,请战队伍于城主府全体自刎,以死明志,死者百余人。 32:各自的立场 半个小时前,城主府。 书房内,伊凡将一份机密文件来回检查了好几遍,最后装进信封,用蜡封好。 “咚咚。” 伊芙琳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什么事?”伊凡瞥了她一眼,从抽屉中取出拜哈特家族的印章,将它盖在信封的蜡上。 伊芙琳靠在门口说道:“今天早上城里有组织一场请战游行,你要不要去看看?” “游行?我说怎么感觉今天外面格外的吵闹。” 伊凡的眉头顿时拧成了川字型,“我不是吩咐过城卫兵加紧维持城里的秩序吗,为什么他们会允许游行这种情况发生?” “那么好奇,不如亲自去外面看看?”伊芙琳循循善诱,“说不定听了他们的游说,你的想法也会有所改变!” “胡闹!” 伊凡摇头,“我已经和碎星城谈完了军事互助协议的所有细节,等他们收到这份信,就会立即向我们派遣援军。 “碎星城军事力量强大,击退草原人当不在话下,这是解决这场战争伤亡最小的选择。” 伊芙琳有些不服气道:“伤亡可能最小,但我们的钱财和物资可要平白给碎星城不少,他们的要价实在太高了,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没办法,毕竟是特殊时期,代价昂贵也是难免的。” 伊凡不为所动,“人比钱重要,消耗资源总比把人拼光了要好。” “但没钱人也活不了啊……” 伊芙琳嘀咕,“而且碎星城只说派遣援军,却没保证一定会把草原人全部驱逐出去,怕不是到时候又要坐地起价,大宰我们一笔……” “嘭!” 伊凡突然重重一拍桌子,低吼道:“我意已决,不要再说了!” 伊芙琳被吓了一跳,本想下意识的回嘴,但看到他发怒的样子,也不好再刺激他,“哼”了一声就走了。 伊凡里喘了口气,随后叫来侍从,吩咐道:“叫卫兵遣散游行队伍,这种情况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是!” 侍从正准备离开,伊凡又叮嘱道,“等等……让他们的手段温和些,切记不要发生流血事件。” “是!”侍从急匆匆的走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伊凡靠坐在椅子上,缓缓放松了身体。 开战要死人流血,求援要耗费钱财,没有哪个选择是完美的。 但他更讨厌战争。 并不只是他保守、害怕战争会拼光临峰城的兵力,他同样认为,这场战争从根本上就毫无意义。 得以拜哈特家族的遗传,他拥有成为骑士的天赋,但他却并不热衷于修炼和战斗,反而从小对历史与文学情有独钟。 他知道,罗兰帝国统一人类疆域的辉煌伟业是建立在无数的血和泪之上的,帝国人的骄傲对于其他民族来说,可能就是深沉的悲哀与耻辱。 仇恨的种子在八十年前埋下,在罗兰一世死后发芽。 如今勒布斯人想收复他们的故土,而已经在草原上生活了数十年的临峰人却早已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可临峰人也很无辜啊,他们的祖先当年是受帝国的征召来这里开荒的,也不是自愿来的,背井离乡后他们也只剩下临峰城这个家了。 二者都有为了自己的家园而开战的正义性。 两种不可调和的正义碰撞在一起,就成为了双方悲剧的源头。 当不带有任何立场,单纯以历史的宏大视角去看待这场冲突的时候,伊凡突然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虚无。 战争会孕育仇恨,仇恨则会孕育新的战争。 如此悲剧的连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纠结到最后,他最终做出了选择,找到了自己的解决方法: 那就是避免与草原人的交战,避免双方的矛盾激化,同时积极寻找和谈的办法。 勒布斯草原其实很大,临峰城向来地广人稀,哪怕把土地肥沃的一部分分给草原人生活,其实也不会对临峰城有多大影响。 他是打算一直拖下去,拖到援军来临,拖到草原人冷静下来,觉得战争不是明智的选择,然后双方再签署停战协议,分地言和。 和平比什么都重要。 但可惜自己的计划如今却遭到了各方的阻碍: 其一,草原人习性野蛮,沿途烧杀抢掠,甚至做出吃人这种暴行,已经对临峰人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其二,草原人态度坚决,他曾秘密派遣使者前去和谈,最后依然无功而返,据使者猜测,草原人应该是受了二王子罗德里克的教唆。 罗德里克给予了草原人一些物资援助,默许将整个临峰城送给草原人,并承诺帝国在事后将绝不追责。 既然收到了援助和承诺,并且有机会收复整个勒布斯草原,草原人自然不愿意再与临峰人共享土地。 其三,则是碎星城的军事援助要价比他想象得还要高,金钱、牛羊、马匹暂且不说,就连靠近临峰山脉的那一点矿产资源也要拿走。 即使援军击退了草原人,临峰城没个五年七年,也别想轻易恢复之前的经济水平。 这些日子以来,各方传来的坏消息已经让他焦头烂额,那些脑子里只剩下荣誉、仇恨和肌肉的主战派每天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早上他刚刚把两城军事互助的协议确认完毕,正打算放出苍头鹰把信笺发出去。 结果城主府门口却集结了一批游行队伍在聚众抗议。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被逼疯了。 伊凡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原本以为外面的嘈杂声会平息下去,没想到却越来越大。 “城卫兵在干什么?府里的守卫在干什么!” 他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来踱去,“难道是场面无法控制,卫兵与群众发生了冲突?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他走出府邸,正好看到城主府门口站着伊芙琳。 “伊芙,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上前问道。 “等等……你先不要过来!” 伊芙琳转头,煞白的脸蛋竟然带着些许惶然无措。 她这么一说伊凡更要去看了,他可是城主,一旦出了什么事,有他在才能把事态控制住。 他快步上前,站到城主府的门口,随即却看到了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就在城主府的大门前,数十名游行者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其身下的血红蔓延开来,涂满了整片街道。 那么多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死在城主府的大门口,伊凡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抖了抖嘴唇,“我不是说过禁止发生流血冲突吗?” “我、我也不知道啊!” 卫兵队长的半个身子都被溅上了鲜血,表情崩溃,“我们真的没动手,他们是……自杀的!” 街上的自杀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伊凡看到还有几人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当下不再犹豫,大喝出声: “停下!都给我住手!” 可他没有如愿以偿,他只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狂热与仇恨。 “杀蛮夷!报血仇!” 最后一批请愿者高呼着口号,“荣耀尽归罗兰帝国!” 在伊凡绝望的注视下,游行者们毅然决然的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一抹鲜血挥洒在空中,仿佛一面红色的旌旗、亦如死者满腔的怒火。 “不……”伊凡剩下的话语被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随着最后一批游行者的倒下,群众们将目光望向那位年轻的城主大人。 全程见证了游行者们为了保家卫国的大义以死明志,群众们的抗战情绪在此刻已被放大到极致。 “请城主大人开战!” 人群中有人喊了那么一句话,接着所有人便跟着喊了起来。 “请城主大人开战!” “请城主大人开战!” “请城主大人开战!” “……” 伊凡手脚冰凉,一眼望去,只见昔日所有爱戴自己的民众如今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们组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将自己团团包围,仿佛是在审判一个怯而不战的懦夫。 原来所有人都在反对我吗? 原来是我做错了吗? 眼见局势越发不可控制,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伊芙琳一把抓住伊凡的手臂,把他拽回府里。 伊凡只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他呆站在房间里,那些游行者们死前狂热的表情依旧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伊芙琳心中亦有很多烦心事,但看到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好放着不管直接走人,继续安慰道: “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别再想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们处理吧。” 她不开口则矣,一开口,伊凡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 “少在这里装好人了!”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明明已经下令要卫兵维护城内的秩序了,结果不仅卫兵背叛了我,连你也背叛了我,居然把这种自杀游行说成是普通的请愿游行,你就那么喜欢看我出丑,看到他们血流满地吗!” 伊芙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是她在早上让城主府的守卫不要驱赶游行队伍的,她也知道城卫兵会对游行队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结果上来说,确实是她放任、纵容了这场流血事件的发生,也确实是她欺骗了伊凡,把这次事件说成是普通的请战游行。 如果守卫和卫兵早点制止游行队伍到达城主府门口,不给游行队伍煽动群众的时间,也不会造成现在伊凡被千夫所指的后果。 可问题是,她也是被骗了的,她真的以为今天早上就是一场普通的游行,是普通民众的一种发声方式。 谁能想到这场游行最后会变成狂热的自杀现场? “我也被骗了……” 她艰难的解释,“我以为……不会变成这样……” “哈哈哈,可现在事情就他妈的变成了这样!” 伊凡发出崩溃的笑声,“这种事一定是有人在暗地里指使的,你敢说你不知情? “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你心里一定在暗自窃喜吧?真好啊,所有人都在逼着我开战,现在你们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一个个都想要战争,既然你们喜欢战争的话,那我就给你们战争吧!你们就去尽情的厮杀吧,我什么也不管了,你们要死那就都去死吧!” 被身边人背叛、亲眼看着人民为了反抗自己而在自己眼前自尽,这让他的情绪几乎失控。 伊芙琳咬了咬牙,转身便走。 她要去找诺伦问个明白。 …… 酒馆的包厢里,诺伦站起身来。 这场自杀游行已经惊动了骑士团的人,越来越多的军队聚集过来,开始强制疏散围观民众。 请战游行结束,但它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用难民悲惨的遭遇与爱国情怀激发群众的抗战斗志,在城主府门口游行演说,并以死明志。 此等游行,并不只是在游说城主,也是在游说群众。 此等死亡,并非是作为反动势力被城卫兵镇压而死,而是集体自刎,血溅城主府,为了明志而死。 这等震撼的场景,在整个罗兰帝国史上也不曾有过。 这场游行过后,城内的舆论风向将彻底倒向开战的一方,城主府将被迫逼上梁山—— 当所有人都想战斗,甚至有人为了抗战以死明志,那坚持不战的城主府将失去所有民心,作为怯战的懦夫被永远的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如果伊凡不想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就必须得站出来与草原人正面开战。 这就是他与哈里森在那晚商议出来的阳谋。 “这场游行很成功。” 哈里森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跟着站起身来,“今天过后,城主府将不得不与我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如果说临峰城谁最希望城主府向草原人开战,哈里森绝对是其中之一。 他手下的佣兵团及其商业资产极度依赖城外的生存空间和贸易通道,草原人一旦封锁临峰城,对他的势力打击是最为严重的。 他需要城主府势力加入战斗,让军队帮忙确保贸易通道的畅通。 因此剥去表面保家卫国、救助难民的外壳,他亦是利益相关的坚定主战派。 如今为了促成开战一事,他以大义为名,不惜牺牲一百名死士,策划了这起自杀游行。 这些死士,大多是本身就因草原人的侵略而家破人亡、内心绝望、身怀死志的难民。 哈里森利用了他们对草原人的仇恨进行游说,让他们相信只要能在城主府面前自尽而死,就能迫使城主出兵为自己报仇。 还有那些穷困潦倒、而又拖家带口的难民,他们本来就在生存的边缘线上挣扎着。 哈里森承诺会照顾他们的亲人,并许以适当的补偿金,最终也说服了一些人为自己的计划赴死。 诚如伊芙琳曾经提醒的,他确实是位善于煽动人心、个人利益至上的商人。 不过,即使哈里森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策划了这场自杀游行,可这场自杀游行又确实能让临峰城团结起来,逼迫伊凡开战。 一旦城主府加入战斗,他帮尤娜复仇也会更加轻松,至少他们将不再孤军奋战了。 两人虽然立场不同,但目的一致。 这也是他最终愿意协助哈里森的原因。 虽然这场游行会有人牺牲,但若是不用如此激进的手段迫使伊凡开战,时间拖下去只会死更多的难民。 而他们的死将会更加痛苦,并且毫无意义。 孰轻孰重,那天晚上,他只思考了一瞬间就做出了抉择。 倘若参与谋划这起自杀游行是罪恶的,那他也选择接受这份罪恶。 他所能做的,唯有不辜负已故者的期待,帮助临峰城打赢这场战争,让这些牺牲的人们得以瞑目。 这就是他的决心,也是他的觉悟。 离开酒馆,乘上回去的马车,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炼金工房门口,他与尤娜一起下了马车,便看到伊芙琳正在外面堵他的门。 伊芙琳会过来兴师问罪,诺伦并不惊讶,毕竟是他欺骗了伊芙琳,让她把他们的计划当成是普通的请愿游行。 在她走过来即将发飙之前,诺伦给她使了眼色,低声道:“我们进去说。” 伊芙琳也不愿当着尤娜的面发脾气,她跟着诺伦往房间里走去,表情愤恨:“你骗了我,最好给我个让我满意的解释,不然我今天跟你没完!” 33:瓦尔基里准备就绪(求追读) “嘭!”房门被伊芙琳用力关上。 诺伦的房间里,伊芙琳愤怒的盯着诺伦,过了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说过叫你离哈里森远一点的,你被他利用了!” 刚刚在炼金工坊门口堵人的时候,她的脑袋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 从种种迹象来看,策划这起自杀游行的幕后指使者应该是哈里森没错。 他向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有充分的动机、足够的势力去策划这起事件。 而现在的疑问是,诺伦对于这场自杀游行是否知情? 他是否有在主观上欺骗自己?还是说,他也是被哈里森骗了,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协助了这场自杀游行? 伊芙琳更愿意相信后者。 在她看来,诺伦为尤娜接上了双腿,还参加了战斗、收留了难民,为人还怪好的。 既然连尤娜都相信他,那她也愿意相信他,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 她宁愿认为是哈里森利用了所有人,也不愿去想是诺伦欺骗了她。 然而,她的一厢情愿很快就被他亲口打破了。 “对不起。”诺伦没有辩解,只是轻轻说了这三个字。 “你……!” 伊芙琳的眼眸瞬间睁大,“你真的骗了我?”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解、愤怒、委屈的情绪在胸口翻腾,伊芙琳心中强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她上前用力扯住诺伦的领口,大喊道: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那么多人在城主府门口死了啊!” 诺伦被伊芙琳压到墙角,她爆发的气势压迫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继续现状就可以吗?” 他与愤怒的碧色眼眸对视,缓缓反问道,“事到如今城主府还装什么好人?你们守城不出,这些城外的难民,不是早就已经被你们放弃了吗? “他们本就因伊凡的不作为而死。怎么,他们死在城外就可以,死在城主府门口就不行?如此自欺欺人真的有意义吗?” 伊芙琳被一连串的反问说愣了,勉强解释道:“我们也有在做各种努力,安置、收容城墙下的难民,就是我负责的……” “那你还真是好孩子,还得为哥哥不负责任的决策擦屁股。” 诺伦冷笑,“可你也明白的吧,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做得再多,都不如直接改变伊凡的决策有用。既然温和的游说不起作用,那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若是在和平年代,伊凡可能确实会成为一个好城主,可现在战争来了,他一昧退让的软弱性格只会害死所有人!” 他喘了口气,接着道:“现在,临峰城的命运全在他的一念之间,所以,必须得有人去推他一把。 “你们推不动的话那就我来,至于相应的责任,由我来承担就好。” “责任?你能承担什么责任。” 伊芙琳幽幽的看着他,“你所期望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除了在后面看着,难道你还能跟着我们上战场吗?” “当然。”诺伦点头,“我可以上战场。” 我说他不行,我行我真上。 伊芙琳皱起眉头,她望着诺伦,发现他的表情竟然十分认真,并不像是演的。 “好,很好。” 半晌,她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会把你编入队伍、送到战场上去的,给我做好觉悟吧!” 说完,她松开诺伦的衣领,摔门而去。 其实她心里并非有多么怨恨诺伦,她也能理解诺伦的意思,同样也支持开战。 只是这种开战方式过于激进,使他的哥哥被千夫所指,让她陷入了道义两难的境地,方才说出这些气话。 或许是自己太天真了,这世上本就不存在两全其美的选择。 事已至此,再争论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她所能做的,唯有尽全力打赢这场战争,才能让城主府在群众心里挽回一点颜面。 房间内,诺伦的身体贴着墙壁缓缓滑落,坐到了地上。 他琥珀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闪烁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芙琳离开不久,另一位少女来到门口。 她看到了坐在墙角的诺伦,微微犹豫了一会儿,随后走进房间,与诺伦并肩坐在一起。 就好像两只孤独的渡鸦,经历了整日疲惫的旅行后降落栖息在了一起,短暂的享受着与同类相伴的宁静。 沉默了一会儿,诺伦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过来坐一会儿,不行吗……?” “哼,一副担心我的表情,不就是被大小姐吼了两句,我还不至于脆弱成这样。” “不,就是觉得……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尤娜小心解释,“这几天你心事重重,想来是为今天早上的事操心吧?” “被你发现了?”诺伦揉了揉脸颊,“我倒是突然想参考你的意见,当这道选择题摆在你的面前,如果是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我不知道,我想不太明白……”尤娜摇了摇头,老实道,“但是我相信你,我听你的就好。” “你这只渡鸦还真是不太聪明。”诺伦莞尔,“不过,有时候人活得单纯一些也挺好。 “权谋、算计……这些都太累了,有肉便吃、有仇便报,如此快意恩仇才是我理想的生活方式。 “为此,我们要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再有人为了我们的目标而牺牲,强大到我们可以自由贯彻自己心中的正义。” 说着,诺伦深沉的呼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将这几日心中的阴霾全部排出来一样。 他站起身来,朝尤娜扬起嘴角: “我相信我们能办得到,因为我们是天才,我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在我们的面前没有困难…… “现在,战争终于要开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尤娜望着眼前的少年,现在的他又恢复到了之前游刃有余的自信模样。 虽然不清楚他想通了什么,但是这样就好。 尽管脑袋空空、不善言辞,但若是自己的陪伴能让他恢复些许精神,那也算帮得上他的忙了。 她跟着站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回应道:“我准备好了。” …… 战争开始了。 那天请战游行过后,城主府的灯火彻夜未熄,次日上午,全城进入了备战状态。 得益于前几日充分的战争动员,临峰城上下无人对这场战争抱有异议,所有人都在配合城主府调集城里的物资。 军队开始出城,以临峰城为中心逐渐扩大防守与侦查范围。 因为可活动的范围变广,难民也不必拥挤在城下,搬进了环境更好的避难所。 随即在五天后,临峰骑士团与临峰军团的一支混编军队在草原上与草原人的一股部队正面交战。 交战的结果是,军队以损失一百一十四名士兵、十名骑士为代价击退了草原人的游击部队,对方死亡七十士兵,七名骑士。 虽然单看双方的死伤比这并不是多么辉煌的战绩,但考虑到这是临峰城第一次在正面作战中击退了草原人,亦可算是一场值得纪念的胜利。 捷报传回城内,顿时举城欢腾,人们本来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地面。 草原人并非无法战胜,即使是在草原上,临峰的军队也有能与其一较高下的实力! 草原人的人数并不算多,据斥候传来的情报估计,他们有战力的部队大概也就在2万余人,而临峰城寻常在编的军队就有2万5。 虽然看起来数量相差无几,但草原人是举族入侵,现在能拿出来的部队数量几乎就是他们的所有战力了。 而临峰城在进入战争动员后,还可以继续在城里扩充兵力,同时吸纳闲散的超凡者们加入战斗,实际战斗力比纸面数据更加强大。 一旦下定了死战到底的决心,哪怕以这个伤亡比继续拼下去,那也是草原人最先被拖垮。 这场战争,能赢! 而就在捷报传回城里的当天,诺伦也从罗真那里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瓦尔基里背包,成功制作完成了。 收到消息后,他立即带着尤娜来到罗真新搭建的锻造铺,见证了这件注定将载入炼金史册的伟大作品的诞生。 说是瓦尔基里背包,其实它由背包、护靴、操纵杆三部分组成。 其中背包为飞行主引擎,上面搭载了「飞行术」法阵,并用来存放充当魔力源的魔力水晶。 护靴为辅助起降引擎,上面搭载「悬浮」与「加速」法阵。 操纵杆为安装在左手的施法开关,用来控制背包与护靴的法术释放。 其中,一双护靴与背包由两条供能线缆连通,同时再由背包侧边延伸出一条操控线缆,与左手的操纵杆相接。 这便是瓦尔基里背包最初的形态。 如今,这个只存在于自己图纸与设想中的作品变成了摆在自己面前的实物,诺伦心中也不免有些激动,他弯下腰,欣赏着瓦尔基里背包的每一处细节。 看到诺伦对这件作品爱不释手,罗真心里也有些骄傲,这可是他这几天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杰作,受到肯定无疑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但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抱着手用嫌弃的语气说道: “不过就是个铁疙瘩而已,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了,可不要告诉我这样就是它的成品了。” 工期仓促,这件装备造出来后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它进行涂装,整体呈现素素的灰色。 再加上诺伦还没有在上面刻印下法阵,现在的瓦尔基里背包确实还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而已。 “它目前确实还只是个半成品,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会将它调试好的。” 诺伦将装备打包带上马车,末了对罗真问道:“明天我打算去城外进行瓦尔基里背包的第一场试飞,你要跟我来吗?” “来,怎么不来!”罗真立刻回答道,“我倒想看看你能把这铁疙瘩调试出什么花样来。”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道:“但是,现在城里进入了备战状态,除了军队以外所有人的出行都受到了限制,你有出城的办法吗?” “啊,这个不是问题。” 诺伦回眸一笑,摆了摆手道,“虽然有些突然,但我和尤娜现在确实拥有临峰骑士团的军队编制。” 伊芙琳当时是来真的,那天回去后她真的把诺伦和尤娜的名字加进了自己的小队名单里。 目前他们名义上率属于临峰骑士团独立作战小队,部队编号621,队长为伊芙琳·拜哈特。 不过,话虽如此,直到现在伊芙琳也没对他们下达过任何命令。 对于诺伦,炼金术师其实本就不是该上战场前线的职业。 对于尤娜,由于她已经失去了双腿,伊芙琳也希望她能在后方待命,以免再出意外。 考虑到他们各自的情况,伊芙琳虽然把他们的名字写上了名单,但最后还是没有让他们跟随小队一同出战。 当然,反过来说,也可以理解成伊芙琳给了他们正当的军人身份,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随时随地加入战斗。 嗯,虽然这位大小姐嘴上叫嚣着要把他送到战场上去,但果然也只是气话而已,还真是温柔呢。 不多欺负欺负就可惜了。 将装备带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诺伦打开瓦尔基里主背包,其内部构造一共分为两部分:魔力源和法阵结构仓。 罗真已经把魔力源准备好,安装在了背包里,这是一块被切割成方正矩形的蓝色魔力水晶。 魔力源不用动,他要调试的是阵法结构仓这一部分。 罗真造好了它的外壳,而他要做的,就是为其注入灵魂。 将结构仓里预留的法阵基座取出放在桌上,他脑海里的全知全识之书开始翻动,最终停留在「飞行术」这一页上。 他伸手拂过法阵基座,心里默念:“「投影」。” 下一刻,他的手心微微亮起了淡青色的光芒,一股神秘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引悄然流出,汇聚成型。 不过数息之间,光芒散去,诺伦收回手,一圈精密玄奥的法阵赫然印在了法阵基座上。 既然无需自己手动绘制、自然不用担心绘制中途出现什么偏差。 将最完美的法阵凭空刻印在载体上,这就是全知全识之书的能力之一:「投影」。 此法阵是如此的精简和完美,连一丝人为雕琢的痕迹都没有,所谓浑然天成便是如此。 哪怕展现给世人看,受于理论技术和绘制工具的影响,亦是当代炼金术师无法复制的存在。 当然,对于自己的“知识产权”,诺伦也做了一些保密措施,在刻印完法阵之后,他把法阵基座封装进一个黑匣子机关里,再安装到背包中。 这个黑匣子机关一旦闭合便永远无法打开,倘若强行破坏,就会将里面的法阵基座一起毁去。 即使以后出现了意外,瓦尔基里背包落入了他人手里,当别人想要打开黑匣子一窥奥秘的时候,最后也只能得到面目全非的魔法阵。 而失去了魔法阵的背包也失去了它的灵魂,不过只是一坨无用的铁疙瘩而已。 做好保险措施后,诺伦依法炮制,在护靴鞋底内刻印了「悬浮」与「加速」法阵,并将其封装完毕。 至此,灵魂已被注入。 检查完各部件,他按动操作杆的开关,背包内部顿时响起了轻微的魔力共鸣声。 “开关控制正常……” “魔力源连接正常……” “法阵结构仓运转正常……” “法术启动速度正常……” “一切正常。” 诺伦中断施法,他放下操纵杆直起身来,露出大功告成的笑容。 瓦尔基里背包准备就绪。 34:创造规则 翌日傍晚,诺伦与尤娜、罗真、艾夏一起乘坐马车离开临峰城,前往城外进行瓦尔基里装备的首次试飞。 在城门口的时候,他们被守城军拦了下来,有士兵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他们,盘问道: “外面正在打仗,城内已经戒严了,你们出去干什么?” 诺伦从车厢内探出头来,没有多作解释,而是指了指佩戴在自己左手臂上的臂章。 那是临峰骑士团独立作战小队的臂章,臂章上除了骑士团的团徽以外,还写有621的部队编号。 居然是621部队…… 士兵面露异色,没有再盘问下去,而是朝他行了个军礼,干脆利落的放行了。 所谓独立作战小队621,其实就是专门为拜哈特家族大小姐伊芙琳设立的战斗部队。 本来以伊芙琳的身份,是不应该加入骑士团投入战场前线的,只是基于她个人强烈的参战意愿,才为她单独设立了这支战斗部队。 因为是城主大人的妹妹亲自带队,这支部队拥有很高的独立作战权限,也没有人会想不开轻易触这支部队的霉头。 在“621部队”的招牌下,马车顺利通过关卡,朝城外驶去。 “可以啊,你现在有能耐了啊。”罗真看着他手臂上的臂章,面露诧异之色。 一个月前还是隔壁名不经传的炼金学徒,一个月后却乘上了战争的风向,加入了骑士团内最“官二代”的一支队伍。 这足以证明诺伦已经攀上了拜哈特家族的关系——这可是临峰城最强大的靠山! 可以预想到诺伦今后在临峰城内的地位将会爬到多高,而他现在,还只是个只有十七岁的年轻人而已。 “能耐?” 诺伦翘起嘴角,“等到试飞的时候,你就能见识到我真正的能耐了。” 攀关系、谋地位,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真正能让自己在乱世中站稳脚跟、教人高看一眼的,唯有自己货真价实的实力。 而瓦尔基里背包,将成为展现自己才能与实力的最有力的证明。 马车行至城外一片空旷的场地,这里离临峰城有些距离,又处在不会被草原人骚扰的安全范围,正好作为他们试飞的地点。 在诺伦的指引下,罗真与艾夏跳下马车,帮助尤娜装备瓦尔基里背包。 “话说,你怎么来了。”诺伦看向艾夏。 “噗噗!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 艾夏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抗议道,“我可不是花瓶,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虽然她不是超凡者,不会操偶术,但以前也跟着罗真学过一些炼金学的知识。 即使不像诺伦那样年仅十七岁就成为了炼金术师,但同样有炼金学徒平均的水准,帮忙打打下手是完全没问题的。 像现在,就是由她负责炼金武器的整备与维护,以及帮助尤娜穿戴瓦尔基里背包。 尤娜站在原地,艾夏帮她背上瓦尔基里背包,再为她依次系好背带、胸带、腰带和腿带,将她与背包牢牢固定住。 过程中,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尤娜那对被胸带和背带勾勒出来的青涩隆起,随后不着痕迹的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脯。 嘻,赢了! “?” 尤娜有些纳闷艾夏怎么直起了胸,还以为是她腰酸了,便道,“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啊,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艾夏连忙笑着回应,短暂的安慰过后,又在心中默默的谴责了自己。 艾夏啊艾夏,你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又是从何而来呀? 系好背包,又为她绑好护靴,瓦尔基里装备穿戴完毕,艾夏后退几步,将空间留给了全副武装的尤娜。 尤娜左手握住操纵杆,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早上诺伦教给她的操作方式。 瓦尔基里背包的操纵杆是一个手把的形状,经由操控线缆固定在她的左手手腕处,可以被她的左手一手握持。 手把上有六个开关,分别为“悬浮:上升”、“悬浮:悬停”、“加速”、“飞行术:前进”、“飞行术:左移”“飞行术:右移”的施法开关。 「飞行术」一度被认为是最不适合做成魔导器的法术之一,是因为它与一般法术不同,需要持续发动并控制飞行的方向。 风系法师在施展飞行术后,也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控制飞行,在必要时刻默念咒语,依次改变飞行状态。 这对风系法师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问题,只要勤加修炼增加施法的熟练度即可,但对于魔法阵来说并不是这样。 魔法阵所激活的法术状态是固定的,即,你只能选择刻印“单一方向飞行术”的魔法阵。 法阵激活后只能朝固定方向飞行,不能像真正的法师那样随时默念咒语转弯。 为此,诺伦其实在背包中了刻印了三份“飞行术:前进”的魔法阵,并把它们的法术发生口分别固定在背包正后方,左侧方与右侧方。 想要前飞,就激活背包正后方的“飞行术:前进”法阵。 想要左移,就激活背包右侧方的“飞行术:前进”法阵。 想要右移,就激活背包左侧方的“飞行术:前进”法阵。 而“悬浮”法术也被拆分成了悬浮:上升”和“悬浮:悬停”两种法阵,对应了两个施法开关。 因此,区区三个法术最终却需要六个施法开关进行操控。 虽然有些麻烦,但目前暂时也只有这种解决办法了。 做好准备后,尤娜朝诺伦点了点头。 诺伦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道:“现在开始第一轮测试,请启动背包,上升至两米高度并保持悬停。” 闻言,尤娜按下操纵杆的“悬浮:上升”开关,青色的法阵于她的靴底展开,汇聚而来的风元素将其缓缓托起。 其实在上午的时候,她便已经尝试在院子里成功启动过瓦尔基里背包了,不过当时为了防止引人注目,只是做了最低高度的悬浮,熟悉了一下双脚离地的悬空状态。 悬空状态的感受和踩在地面上是完全不一样的,除了要操控操纵杆,她还得在悬浮过程中保持自身的平衡,这着实是个技术活。 在目测到达两米高度的时候,尤娜松开“悬浮:上升”按钮,转而将“悬浮:悬停”开关按到底。 悬停开关按到底后会触发操纵杆的机关,无需一直按住开关,也能使背包一直维持悬停状态。 想要解除悬停模式也很简单,只需再按一次就能解除。 “感觉怎么样?” 诺伦仰头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尤娜,“可以保持平衡吗?” “可以。”尤娜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点了点头。 悬浮在空中的感觉就像是踩在软绵绵的气垫上一样,虽然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但只要加以熟悉,起码保持平衡不是问题。 “很好,接下来加大难度。” 诺伦颔首,“上升的同时进行加速,这次要迅速将高度拉伸到十米高度,在上面悬停十秒后下落。” “了解。”尤娜深吸一口气,同时按下“悬浮:上升”与“加速”开关。 此时此刻,她靴底同时展开两层风系法阵,汇聚在她脚下的上升气流经由加速的强化后变得更加狂暴。 只是“噌”的一声,她的身形便迅速攀升,一举飞至十数米的高空! 到达指定高度,尤娜松开所有法术开关,在上升速度降下来之后开启悬停模式。 此时处于地面的诺伦等人在她眼里宛如蚂蚁般大小,从上边向远处眺望,夕阳还未完全落山,天空是一种暖暖的蓝,一缕又一缕的流云,像是金鱼的鳞片一般飘在天上。 多么美的画面!在空中看落日和在地上看落日,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景色。 这就是……飞行的感觉吗? 晚风吹动她的发梢,她恍惚间觉得自己正在做梦,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视角俯瞰这片熟悉而陌生的故乡,眼前的一切都梦幻得有些不真实。 “尤娜,可以下来了!” 下方传来诺伦的呼喊,尤娜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她关闭悬停模式,放任重力拉扯自己的身体。 在快落地的时候,她点按“悬浮:上升”的开关,让一瞬的上升气流抵消自己坠落的速度,快速而不失平稳的落到地上。 “在上面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吗?”诺伦询问道,“比如恶心、眩晕,或者呼吸苦难?” “没有。”尤娜摇头,“我感觉很好。” “这样么……” 诺伦扬了扬眉头,在笔记本上的一则条目上打了个勾,“那就好。” 对于从来没接触过飞行、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尤娜能在第一天的试飞中就拥有如此出色的表现,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哪怕是骑士,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她这种程度的,因为骑士仅仅代表着肉身强度的超凡,跟心理素质、飞行技巧并无关联。 现在他可以断言了,尤娜确实拥有超乎寻常的运动神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炼、乃至战斗的天才。 这一边,他暂且把惊讶压在了心里,没有显露出来,身旁的罗真却是手舞足蹈,显然是激动坏了。 “我的天啊,你居然做到了,她居然真的飞起来了!” 罗真挥舞着双手,发出装若癫狂的笑声,“哈哈哈,我们竟然真的制造出了可以投入实战的单兵飞行装置,这是何等的强劲,这下又有谁可以抵挡了! “诺伦,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你是怎么把那么多飞行法阵压缩到这小小的背包里去的!” “你先别急,试飞还没结束。” 诺伦笑了笑,“还有一项测试,尤娜,这是最后、也是最难的测试。 “这次测试没有固定的标准,你需要在空中使用背包所搭载的所有法术,将这些飞行功能融会贯通,摸清楚这套装备的性能极限与你自己的操控极限。 “现在,你要想象你在和一个地面上的假想敌缠斗,他在拿弓箭瞄准着你,而你要利用瓦尔基里背包来躲避他的攻击,并对他发动反击。” 诺伦说得很笼统,但尤娜清楚他的意思。 想象,没错,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想象。 迄今为止,罗兰大陆没有任何一个前例像她一样,能够驱使灵活的单兵飞行装备在空中与敌人对战。 这意味着没有范本供她参考,面对攻击自己要在天上如何机动、如何反击,全凭自己对空战的想象。 这是任何一个骑士学院都不会教的课程——或许以后会有,而作为空战的先驱者,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将成为无数后继者们学习的典范。 开拓一个新的战斗流派是很难的一件事,但,也很酷不是吗? 尤娜深吸一口气,平复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跳,随后按下悬浮上升与加速的按钮。 劲风席卷地面,她操控着瓦尔基里背包一飞冲天,随后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诺伦仰头,黄昏之下自由飞翔的影子,亦如那夜从他眼前掠过的渡鸦。 “我以前一直很好奇,不知你那无缘无故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罗真与他并肩,仰望着天空中回旋的轨迹,“但现在我明白了……你小子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我说过,我只做我确信能做到的事。” 诺伦平静道,“瓦尔基里背包只是个开始,以后我们还将发明更多的炼金武器。 “它们将逆转战争的走向,甚至是改变帝国的势力格局……无论什么,我们都将注定震惊世界,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这就是你的愿望吗?”罗真感慨,“世上被称作天才的人何其之多,但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却寥寥无几—— “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真的能完成这个目标吧,毕竟能设计出这件单兵飞行装备,就已经足够让你的名声传遍整个帝国了。” “呵,那这个愿望也太肤浅了。”诺伦耸了耸肩,随意笑了笑,“我能在历史上留名是历史的荣幸,而不是我的目的。” “嚯!”罗真听乐了,“夸你几句你还狂起来了,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懂何为敬畏。” 敬畏……么? 诺伦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人类对世界的敬畏来源于未知,对自己的自信则来源于对已知的掌控。 但从一开始就拥有全知全识之书的他几乎能理解自己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知识,除了无法修炼以外,目前还没有什么能难得住他的。 他花了十年时间去收敛自己的羽翼,但还是学不会隐忍和谦卑,也融入不到平庸者们惺惺相惜的圈子里。 最后他放弃了,他突然发现一个真理:强者不必遵守规则,因为他们创造规则。 是的,他的愿望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从今往后,世界的规则,将由我来制定。 35:灵魂链接 黄昏,临峰城外。 诺伦等人站在地面上,看着尤娜在空中飞行的轨迹由简单的直线逐渐转变为复杂的曲线。 毫无疑问的,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熟悉瓦尔基里背包的飞行性能,并逐步积累自己的飞行经验。 她与瓦尔基里背包的相性非常好,真是一位相当出色的驾驶员,或许当初和她的相遇是命运也说不定。 诺伦在心中默默想着,随后抬手高喊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可以返航了!” 没想到尤娜飞在天上竟然一时听不到下面的声音,诺伦只好吹响备用的口哨,这才用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在诺伦的挥手指引下,尤娜开始放慢速度准备下落,而就在这时,她在空中的飞行轨迹突然发生了变化。 瓦尔基里背包左侧的法术发生口突然打开,原本徐徐下降的下落轨迹向右侧横移,突然其来的转向令她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即将以一个狗啃泥的难看姿态坠落。 发生什么情况了?是背包失灵,还是操控失误? 幸好在坠地的最后一秒,尤娜强行翻转身体,以脚着地的同时启动悬浮上升开关,最终有惊无险的成功降落。 “有没有受伤?” “发生什么情况了?” 诺伦等人连忙跑过去询问状况,刚刚的情况怎么看都是飞行事故,明显不像是她有意为之。 “我、我没事。” 尤娜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不过看起来并无大碍,“对不起,我的操控还不太熟练,刚刚误触了横飞的按钮……让你们担心了。” 诺伦若有所思的在笔记上记了一笔,随后朝尤娜点头道: “今天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卸下背包,我们准备回城。” “嗯。”尤娜点头。 艾夏帮她脱卸装备去了,罗真来到诺伦身边,长出一口气道:“我说嘛,瓦尔基里背包由我一手打造,质量过关,不会轻易失灵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背包还有改进空间。” 诺伦沉思,“至少它现在的操控方式不够简单方便,一旦驾驶者误触开关,在战斗中的失误将会是致命的。” 本来他是打算用两只手共同操控背包的,但考虑到在将来的战斗中,尤娜要一手持握「魔导铳」等各式武器,最后还是选择把操纵功能集成到左手上。 仔细想想,以一只手操控六个按钮或许是有些勉强了,哪怕可以办得到,今后也得把操纵杆优化成更容易操控的样式。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他从不会优先在驾驶员的身上找原因,指责是驾驶员熟练度不够才会导致飞行失误。 自信不代表自大,他清楚的认识到,初版的瓦尔基里背包一定存在或多或少的缺陷,而利用实战数据将背包不断完善、进化,正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真正优秀的炼金装备应该适应驾驶员的需求,而非驾驶员去适应它——这是他制作装备的信条。 四人收拾好装备,回到马车,开始返程。 马车上,诺伦看着笔记本,跟罗真核对炼金团队接下里的工作: “「魔导铳」要加紧时间生产出来,同时设计新款的操纵杆也要提上日程。 “还有,得去确认这次飞行后背包里剩余的魔力残量,估算背包飞行的实际续航……” 诺伦有条不紊的说了好几点,听得罗真有些流汗了。 家人们谁懂啊,本来成功造出一件新装备后还以为自己的使命已经快完成了,没想到任务却越来越多。 得,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吩咐了一路后,诺伦回到炼金工房,随便应付了点晚饭,就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 设计新的操纵杆、预估飞行的实际续航,这些虽然都很重要,但不是最急迫的事。 方才在试飞过程中,他突然发现有一点是他一直以来忽略的问题,它跟飞行本身无关,但却极为重要—— 那就是通讯。 装备了瓦尔基里背包的尤娜注定拥有更大的行动范围,而这也意味着在空中、在远处的她将难以接收来自地面的指挥。 用哨声、旗号自然也可以,但它们也有局限性,其指挥方式太过原始。 如果有什么可以远程通讯的法术就好了…… 诺伦沉下心思,将意念集中于脑海里的全知全识之书。 上次维修了城防魔导炮、参观法师学院后,他的知识点再度增加,已经涨到了242点。 那么多的知识点,兑换个稍微高级一些的法术已经足够了。 心里想着,他开始对全知全识之书提问: “我需要一个远程通讯法术,它的通讯距离要尽量远、持续通讯时的魔力消耗要尽量低、通讯质量要尽量好……如果能顺便看到通讯画面就更好了。” 他向全知全识之书尽可能多的提了自己的要求,开始等待回应。 其实他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是单纯好奇它是否能全部满足自己的要求,所以便顺便“刁难”了一下。 反正他的知识点也够,万一真的存在这么全能的通讯法术,兑换了也不亏。 就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全知全识之书居然真的亮起了光芒。 这次它足足吸收了128个知识点,将他的储备消耗了一半有余,随后光芒淡去,在新的书页中显现了一个神秘法阵。 诺伦凝神看向法术简介,随后微微一愣: 灵魂链接,六阶灵魂法术。 与另一个拥有灵魂印记的目标建立灵魂链接,消耗精神力与其沟通,双方可以共享自己的五感。 好家伙,居然是灵魂法术!这可不是常见的玩意儿。 人类对于法术、战技、炼金术有关的知识,都是从无到有慢慢摸索出来的。 最开始,第一批研究者发现世上存在地、水、火、风四元素,于是认为天地由这四种基本元素构成,这也是当代炼金学的理论根基。 后来,第二批研究者又发现世上还存有木、冰、光、雷四种跟基本四元素性质很像、却有所不同的元素。 于是把它们叫做「同位异形元素」,法术与炼金学理论的边界也因此拓展。 再后来,第三批研究者们发现这八种元素依然有自己的局限性,人的体内有种当时练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奇特力量。 于是他们把原来的八元素称为「自然元素」,又把这种奇特力量命名为「生命元素」。 接着继续细分,将「生命元素」分为「血肉能量」与「精神力」。 其中,血肉能量组合成生物的体态,精神力是生物灵魂的外在表现。 从这一理论继续往下推就可以发现,所谓「骑士」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的「法师」。 骑士是没有自然元素适性的法师,但他们可以用魔力锻炼自己的血肉能量,让自己的肉身变得更加强大。 所谓骑士战技,便也是血肉魔法的一类分支。 当然这只是当今学界的一种理论,「骑士联盟」曾公开反对这种理论,认为骑士就是骑士,不是法师。 这种理论是「法师高塔」想同化骑士群体所传的阴谋论。 至于这是不是阴谋论暂且不表,而相较于研究较多的血肉能量,世间对于精神力的研究就很少了。 精神力相关的法术被称为灵魂法术,跟看得见摸得着的血肉法术对比,灵魂法术不可名状、更加诡异、难以捉摸。 此等法术性质,使得学术界对灵魂法术的了解至今都是极少的。 目前,已知的几种灵魂法术大多被某些家族、派系垄断,没有流传于世间,就好像罗真家族祖传的秘术「操偶术」一样,极为神秘。 但对于全知全识之书而言,再神秘的灵魂法术在这里也不过是任取任用的普通货色而已,在听到诺伦的需求后,直接就提供了相关的法术法阵。 诺伦仔细一琢磨,发现这个「灵魂链接」法术还真的完美符合他的所有要求: 1.他需要通讯距离够远。 灵魂链接的通讯距离取决于最强一方的精神力强度,只要精神力够强,理论上通讯的距离可以无限远。 2.通讯的魔力消耗要低。 灵魂链接根本不消耗魔力,它消耗的是特殊的精神力。 3.通讯质量要好,如果能传递画面就更好了。 毕竟是灵魂沟通,通讯质量应该比单纯的传声入耳更好,而且它不仅能传递画面,还能共享五感。 可以的。 诺伦很满意这次“购物”,立马准备着手将灵魂链接实用化。 想要启动灵魂链接,唯一的要求就是用精神力沟通灵魂印记,引发双方灵魂印记的共鸣。 所谓的灵魂印记,就是书页上的这个神秘法阵。 那么,把这法阵刻印在哪里好呢? 诺伦想了想,因为自己不是超凡者,没有接受过精神力有关的修炼,他目前还无法将精神力延伸到体外,因此此法阵最好要贴合自己的身体。 挂坠?太小了。 背心?太大了。 护腕?倒也不是不可以。 心里想着,诺伦的视线无意识的掠过房间,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两副面具上。 一只黑渡鸦面具、一只白渡鸦面具。 这是那天去人偶店的时候,从一个小男孩那里随手买来的“玩具”,回去之后他也没当回事,顺手就丢在了那里。 现在再次发现这两副面具,诺伦的眼睛却是突然亮了起来。 把法阵刻印在面具的背面,戴上面具后法阵就能完全贴合自己的面部,从而被自己的精神力激发。 现有学术理论基本明确了人的灵魂位于头颅,因而从面部启动灵魂法术,怎么说也是“信号”更好的选择! 诺伦觉得自己的想法简直天才,他把面具取了过来,翻到它的背面,尝试发动能力: “「投影」。” 跟寻常法阵基底不同,面具的背面有不平整的弧度,这大大增加了刻印法阵的难度。 但全知全识之书却不受影响,下一刻光芒亮起,面具的背面成功刻印上了灵魂链接的法阵。 可把我牛逼坏了。 他心中微微振奋,如法炮制,给另一副面具也刻上了灵魂印记。 至此,又一项伟大的发明妙手偶得。 他戴上黑色渡鸦面具走出实验室,推开了尤娜卧室的房门。 时间有些晚了,尤娜正在房间里冥想修炼,正打算过一会儿去睡觉,就看到诺伦带着奇怪的面具推门而入。 “这是……” 她的眼神迷茫了一瞬,诺伦递来一副白色渡鸦的面具说道:“戴上面具,把精神力集中到上面试试。” “好……” 尤娜不明所以的接过面具,面具的背面居然还刻印有一圈玄奥的法阵在泛着幽幽的蓝光,看起来既有点神秘又有些帅气…… 还有点哈人。 诺伦没多做解释,她也不多问,直接将白渡鸦面具戴在了脸上。 看到她将面具戴好,诺伦沉下心来,用自己沟通全知全识之书的方式沟通面具,将意念沉浸在了面部的法阵上。 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微微恍惚了起来,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另一个陌生意识的存在。 就好像在昏暗的空间里看到一个悬浮的光球一样,他操控意识奋力靠近光球,并朝它发送信息: “听得到吗?” 这一边,尤娜顺利接收到了这则消息,下意识的开口道:“嗯,我听得到。”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诺伦根本没有开口讲话,他们刚才是在进行意念交流。 诺伦微笑着竖起食指贴在自己嘴边,继续意念沟通道:“不用出声,将精神力集中在面具上与我对话,这应该是不难办到的事。” 尤娜摸索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门路,有模有样的传来意念消息:“听得到吗?” “听不到。” “诶……那要怎么做?” “哈哈哈。” 诺伦翘起嘴角,旋即将自己的意识与光球融合。 尤娜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在以面具为媒介尝试介入自己的意识,她明白过来这是诺伦在试验自己的新发明,便也不作抵抗,放任那股力量与自己的意识相融合。 下一刻,诺伦脑海中那昏暗的空间一变,就好像是进入了身临其境的电影院,巨大的荧幕上在播放着另一个视角的画面: 熟悉的房间内,一个穿戴黑渡鸦面具的黑袍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动不动。 他知道,这正是尤娜所看到的画面。 借由灵魂链接,现在他不仅能与尤娜意念交流,还能观看她的第一视角,这个通讯法术让他非常满意。 大功告成,诺伦心里起了贪玩之意,又道:“低下头试试。” “这样吗?”尤娜愣愣的看向自己的胸口。 “嗯……虽然我觉得小小的也很可爱,但这不是意外的有料嘛。” “……!?” 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移开视线。 虽然戴了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耳朵已经肉眼可见的熟透了。 诺伦更加愉悦了,他正打算接着逗逗她,突然脑袋中传来些许疲惫之感。 使用灵魂链接会消耗精神力,这个精神力的消耗由双方精神力最强的一方承担。 他忍不住疑惑起来,尤娜作为超凡者,按理说她无论是肉身强度还是精神力都应该比自己强才是。 自己哪怕是炼金术师那也是普通人,达不到超凡者的范畴,怎么会由自己承担精神力的消耗呢? 而就在疑惑之时,他脑海里的全知全识之书再度亮起了光芒。 全知全识之书的力量介入了灵魂链接,它所提供的精神力浩瀚如海、无穷无尽,不仅将他些许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也为两人建立了最稳固的灵魂通路。 诺伦的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 你呀,总是能给我出点新花样。 36:初号机(一更) 回到自己房间,诺伦做了个总结。 这一次,全知全识之书给了他两个惊喜; 第一个惊喜,是它能代替自己承担灵魂法术的精神力消耗。 一直以来全知全识之书都隐藏在自己的脑海中,它几乎成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既然是自己灵魂的一部分,那么代替自己承担精神力的消耗,似乎也很合理? 它拥有解析一切超凡力量的奇特能力,对于这样特殊的物品,无论后续展现出了什么隐藏能力,他都不奇怪。 总之,多亏了全知全识之书的辅助,现在他与尤娜的灵魂链接通道变得极为稳固。 要知道灵魂链接的通话时间和通话距离都和使用者的精神力强度有关,如果双方共享五感,精神力消耗还会成倍增加。 如今在全知全识之书的介入下,长时间远距离的沉浸式通话将成为可能,无论何时,他都能通过尤娜的视角第一时间得知战场的战况了。 而第二个惊喜,就是全知全识之书让他见识到了灵魂法术的可能性。 以前,灵魂法术因为太过稀有,对其了解的渠道很少,即使是他也只是偶然知道有这么一种法术。 对灵魂法术,还停留在“可以对敌人造成精神攻击”这种浅显的认知上。 而「灵魂链接」则给他带来了全新的思路,它的战术意义、辅助价值可能比它的杀伤力更大。 举一反三,既然灵魂链接能让两人随时随地保持通话交流—— 那么是否还存在一种灵魂法术,能让他以精神力操控炼金武器,从而放弃大且笨重的机械结构? 他虽然不是超凡者,无法使用魔力,但他有精神力,并且在全知全识之书的加持下,他的精神力可以随时得到补给,目前看几乎没有枯竭的可能! 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可太大了,他要找机会把每一种可能性都试过去。 其中最优先想实验的,莫过于用精神力操控武器了。 目前尤娜还在用纯粹机械结构的操纵杆操控飞行背包,而若是“用精神力遥控飞行法阵开关”这种想法可以实现,那么瓦尔基里背包将彻底轻量化、模块化、灵活化。 她用来操控背包的左手也会解放出来,以此装备更多的炼金武器。 灵感喷薄而出,诺伦越想越兴奋,以此为契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操控飞行背包的最优解。 其实之前在马车上,他就有跟罗真讨论过如何改善飞行背包的操控难度,并询问过,如果不用传统机械开关,改用操偶术控制背包是否可行。 当时罗真给出的答案是可能可以,但是改装起来会很复杂。 因为这相当于彻底改变了背包的控制逻辑,从背包的结构到排线布局都要重新规划。 他也是第一次尝试把操偶术应用到这种前无古人的飞行背包上,需要花一点时间移植改良。 那个时候,用操偶术操控飞行背包无疑比传统机械开关更高级,但如今有了精神力操控背包的可能,情况又不一样了。 精神力操控又比操偶术操控更先进。 如此一来,如果自己真的能搞定精神力操控的办法,那么罗真也可以把精力花在帮自己制造其他炼金武器上,一举多得。 想到这里,诺伦沉下意念,又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 “我需要一种能遥控法阵开关、可以操控炼金装备的灵魂法术。” 在他的期待中,脑海中的全知全识之书缓缓发出了光芒—— 而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啧……”诺伦半恼咂舌,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发出光芒说明全知全识之书能给予他答案,而最后光芒黯淡了下去,是因为他的知识点储备不够了。 在兑换了灵魂链接后,他只剩下114个知识点,虽然不知道新的灵魂法术要花多少点数,但想来不会比灵魂链接少。 看来得找机会刷些知识点了。 …… 忙碌而充实的又过了两天,这一天下午,罗真那边将另一件炼金武器「魔导铳」打造完毕,送到了诺伦的炼金工坊。 既然有飞行背包那就得用配套的远程武器,以前的弓箭需要双手使用,很不灵活,基于这一点考虑,诺伦也设计了一款可以单手瞄准射击的魔导铳。 收到魔导铳后,诺伦与尤娜几人带着新装备上了马车,一如前几日一样,去城外试飞试射。 来到了老地方,大伙各司其职,艾夏帮尤娜穿戴瓦尔基里背包,诺伦打开了箱子,取出了这把今日崭新出厂的「魔导铳」。 说是「魔导铳」,其实本质就是步枪形状、添加了瞄准部件的魔导器。 枪身内部刻印有四阶风系法术「疾风之刃」的法阵;弹匣部位是用来供能、并制作成了方便拆卸样式的魔力水晶; 法术发生口在枪管部位;魔导铳上方还安装有瞄准镜,使用者通过瞄准镜控制魔导铳的指向,可以达到中远距离精准打击的功能; 魔导铳的扳机是法阵的控制开关;同时它的握把也是一个魔力接收器,这是针对尤娜做出的精心设计; 当战斗中身上的魔力水晶耗尽后,尤娜可以从握把处注入自己的魔力,继续驱动魔导铳发动攻击。 这个设计其实在瓦尔基里背包上也有,背包右侧有为操控者手动输入魔力而预留的魔力接收器。 倘若陷入了长时间的缠斗,飞行背包在空中魔力耗尽失去了动力,操控者可以通过魔力接收器为背包手动注入魔力,以确保自己能安全降落。 等尤娜穿戴好了瓦尔基里背包,诺伦将魔导铳递了过去,并为她简单讲解了魔导铳的使用方式。 尤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造型的炼金武器,不过,虽然看起来是个不明觉厉的玩意儿,但听使用方法倒是意外的简单。 只需要瞄准然后扣下扳机,激活法术即可。 她接过魔导铳,右手轻轻掂量了一下。 魔导铳并非钢铁所铸,它的外壳质地轻盈,大部分重量都集中在弹匣部位的魔力水晶上。 对于五阶骑士而言,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可以被她轻易一手握持。 “准备好了吗?” 诺伦从怀里掏出黑色渡鸦面具,“开始链接吧。” “嗯。” 尤娜同样戴上了白色渡鸦面具,两人在这一刻建立起了稳定的灵魂链接通道。 “我出发了。”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随即按下上升与加速按钮。 靴下展开两层青色法阵,装备了专属武器的瓦尔基里腾空而起。 诺伦仰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缓缓吐出一口气。 操控背包与护靴飞行、并使用魔导铳攻击,这就是他最初设想的瓦尔基里装备。 在设计图纸上,这一稿被他命名为:瓦尔基里装备·初号机。 这是一切飞行装备设计的起点,它的完成既是炼金术应用学的一个里程碑,也象征着人类战争史上空战时代的来临。 一只渴望复仇的白渡鸦,如今已被他亲手放飞天空。 她未来能飞得多远,没有人说得上来。 36:成为英雄(二更) 诺伦坐回马车上,将意念沉浸在灵魂链接中,此时他正在沉浸式体验尤娜飞行的第一视角。 尤娜上升至约摸50米的高度停下,下方的罗真与艾夏已经把马车里准备好的靶子搬了出来,斜着立在地上,随后远远跑开。 她举起魔导铳,透过瞄准镜瞄准下方的靶子。 单看纸面数据50米的垂直高度并不算什么,她与靶子的直线距离都没有超过100米,若是平常射箭,这个距离下她的命中率接近百分之百。 可现在并不是平常射箭,而是她在空中以不着力的方式用不熟悉的武器进行射击,空对地奇特的俯视视角也是她一时难以适应的。 因此,这对她来说亦是一场颇有难度的试射。 尤娜将背包切换成悬浮模式,接着平复呼吸,心跳缓缓慢了下来。 空中的风比地面上更强劲,耳边尽是呜呜的噪音,她却没有分神,右手握住魔导铳,平稳的指向下方的靶子。 当瞄准镜的准星与靶子正中重合,尤娜按下了扳机。 魔力通道连通,枪口一圈青色法阵迅速成型,延迟半秒后,一道镰刀状的风刃呼啸而出,直奔地面而去! 疾风之刃是四阶风系法术,它的速度极快,只是瞬息便抵达了地面,一声轰响后,在地上扬起了一片尘土。 尘土散去,尤娜微微皱起眉头。 第一次试射没能中靶,风刃落在靶子旁边两米处。 “第一次射击,失误难免,这个误差在我的预计范围内。” 诺伦安慰道,“多熟悉魔导铳的手感,相信你很快就能掌握它的射击技巧。” “可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尤娜嘀咕一声,再次瞄准靶子。 这次她单纯凭借自己的感觉进行盲射,当扣下扳机的时候,瞄准镜里的准星并没有与靶子完全重合。 风刃再度凝聚,呼啸而出,这一次它精准命中靶子,将靶面一分为二。 “我就说嘛!”她长出一口气,微微高兴起来。 “看来是瞄准镜出了问题。”诺伦摸了摸下巴,“回去让罗真调整一下。” 风刃法术和平常飞行道具不一样,不怎么受风力和重力影响,这种距离下不可能有射击偏差,想想问题也只能出在瞄具上了。 说起来罗真也是苦逼,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炼金武器锻造师,调试瞄具估计也是第一次。 毕竟都是新发明的炼金武器,类似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以后估计会有很多,到时候可有的他忙了。 对未来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一无所知,地面上,罗真带着艾夏又立起了一块新靶子。 50米高度射击测试通过,尤娜拉伸高度,这次竟是直接上升到了100米左右。 此时在尤娜的第一视角中,下方的人与靶子已经变得很小了,她能不能在失去瞄具的情况下命中靶子,实时观战的诺伦心里也有些没底。 她再度举起魔导铳,正打算瞄准下方靶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倏得向后望去。 远处数千米外冉冉升起了明亮的信号弹,尤娜在骑士学院学过,这是临峰城军方专用的制式信号弹,红色的信号弹代表了求援的意思。 “过去看看。”诺伦眯起眼睛,当机立断道。 尤娜也正有此意,她调转方向,开启加速模式,向交战地点极速飞去。 随着临峰城进入战争状态,城里的军队已经出动并不断反推,将周边较近的一些村庄再度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 当然,草原人也在不断用游击战术骚扰袭击城外的临峰军队。 如今的情况便是这样的:一支临峰的军队收复了一个村庄的控制权,并打算将村庄改造成临时的军事据点。 草原人自然不会放任临峰的军队在这里重新集结、修筑防线,他们朝这里发起了猛烈的袭击,迫使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发出了求救信号。 在空中加速飞行的尤娜速度远比地上的骑兵支援速度更快,看到信号后她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在高空俯瞰着底下的战局。 村庄看起来才刚刚收复不久,周围的防御工事都未完全建设完成,因而被草原人的骑兵摧枯拉朽的直接破坏。 两队人马已经在村庄里混战在了一起,草原人这次是有备而来,不止他们的战士平均素质比临峰城的士兵更高,甚至连人数上也占有优势。 因而战局是草原人压倒性的有利,此时此刻已有半数的守军阵亡,而附近临峰城的援军还未来得及赶到。 照这个战斗速度来看,草原人甚至能将这里的守军全歼再全身而退,以此打出相当可观的人数交换。 以前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骚扰边疆的,这种神出鬼没的战斗风格令临峰城一直为此头疼不已。 这也是他们在草原上战斗占有优势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过,再快的马也比不上瓦尔基里背包的飞行速度。 “诺伦!”尤娜已经用魔导铳瞄准了下方的草原人部队。 重回战场,再次目睹草原人在村庄里大开杀戒的景象,她发现自己心里沉寂已久的怒火再次复燃了。 跟以前不同,现在的她已经得到了强大的力量,她确信只要自己加入战局,战况会立马发生改变。 但她还记得与诺伦的约定,他曾说过:她复仇的时机,要由他来决定。 所以,如果没有诺伦的指令,她不会扣动扳机。 数千米外的马车内,诺伦深吸一口气,将身子缓缓靠在靠背上。 “去吧,尤娜。”他说,“你的复仇时机已经到了。” 其实早在一开始他就深思熟虑过,在造出瓦尔基里装备后,到底要在什么情况下把它展露出来才好? 后来他得出了答案——那就是战争。 不明白为什么吗?那就换个疑问: 当一个天才、或者说一个强大的存在横空出世时,如何能让大部分人对他的出现放下戒备、甚至是夹道欢迎,而不是感到反感、戒备、恐慌? 那就是引出一个更强大的外敌,然后在他们招架不住的时候以友军的姿态出现,对他们说:不要怕,我来了。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那便不再只是天才,而是英雄。 是的,英雄。 他要让尤娜成为帮助临峰城赢得抗战胜利的英雄。 他要为尤娜准备符合英雄身份的出场方式。 而现在,这样的机会来了。 37:追猎的白渡鸦 兰迪·马瑟斯,临峰军团第七大队第二支队队长,负责指挥第二支队五百人与三百工人、后勤在柏云村修筑防御工事,扩张临峰城的防御范围。 想当年他也是心存傲气的修炼天才,从骑士学院以前三名的好成绩毕业入伍后,很快就坐上第二支队队长的位置。 并且在三十岁出头的时候实力突破,晋升为六阶骑士。 本来以他六阶骑士的实力,在临峰军团中担任第一支队队长的职位没有问题,可好几年过去了,他依旧在第二支队混着,没有等到升迁的机会。 经历了七十多年和平时期的积淀,临峰军队中的人才吸收已经接近饱和,换句话说,就是太卷了。 卷的不是实力,而是资历。 和平时期军人没有了战死这一风险,前面的老家伙还没退位,后起之秀们自然没有上位的机会。 失去了晋升渠道,偶尔在夜里与战友们一起喝酒畅想未来的时候,他也会想: 啊,如果有仗打就好了。 作为军人,没有什么比立下赫赫战功更快的升迁方式了。 那些在和平年代磨光了血性的老家伙们最好都在战争中死掉,由他们这些新一代军人接管军队。 然后他们将逆转战局,拯救临峰,成为英雄! 哈哈,想想真是热血沸腾啊! 当年,兰迪以为这等场景不过是自己酒后的妄想,罗兰帝国盛极一时,草原人已经几十年不敢轻举妄动了。 边疆无战事,临峰城太平! 可世事难料,不过短短两年,罗兰一世突然驾崩,帝国动乱,草原人伺机卷土重来。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各个义愤填膺,想要保家卫国、捍卫临峰城的领土完整。 但他们被城主府的不战策略束缚在城内,无法施展拳脚。 于是不满情绪蔓延,当初在城内造势的时候,军队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主战派,他也是其中之一。 后来,自杀游行事件爆发,临峰城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兰迪与他的部下们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在战争中施展拳脚,立下赫赫战功。 但随着军队出城,正式在草原上与草原人交战,他们逐渐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草原人部队的实力……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 七十多年的和平时期虽然培养出了临峰军队的很多人才,但这些人才都是没有经历过实战的绣花枕头,空有修炼等级与战斗理论,上了前线却一碰就倒。 战争开始的这一周里,其实临峰军队已经和草原人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场的遭遇战,但最终将其击退的只有寥寥几场,并且每一次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真正意义上的大获全胜更是一场没有。 失败的那十几场几乎全军覆没,因而被当做丑闻压下,而获胜的那几场即使战绩并不好看,也被当做捷报在城里大肆宣传。 这就导致城里的人对局势盲目自信,而城外的人则对战况越发悲观。 但他们无法后退,在放出了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后,他们已经骑虎难下了。 而现在,此时此刻。 兰迪·马瑟斯,这位临峰军团第七大队第二支队的队长,他长达三十年的军人生涯(实际战斗生涯七天)正受到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队长,已经撑不住了!”副官的嗓子都喊哑了,“他们已经攻进来了!” 这支草原人部队装备精良、实力强悍、人数众多,只是一个照面就将村外的防御工事全部摧毁,直接冲入了村内。 “死守,死守!” 柏云村的广场中心插着罗兰帝国的紫荆花旗帜,兰迪骑上自己的战马,举剑将剩余的部队聚集在这里,大声吼道,“我们无路可退,我们的身后就是临峰城!” 是的,他们现在想撤也撤不掉了,没有谁能跑得过草原人的铁蹄。 既然如此,不如回过头狠狠的咬他们一口,万一坚持下来了,援军赶到了呢? 草原人的部队将广场重重包围,为首一位身着华丽羽饰的草原人骑士一马当先,挥舞着砍刀就朝他们杀去。 兰迪知道,这便是这支草原人部队的队长,跟他一样,也是一名高阶骑士。 方才就是他杀了最多的临峰士兵,在场只有自己有实力与他抗衡。 换句话说,只要能杀掉对方的队长,这场战斗就有翻盘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锐利起来,一夹战马的腹部,扬起骑士剑便朝对手迎去。 为了立下赫赫战功而战?为了升官加爵而战?为了保家卫国而战? 这些崇高的理由在此刻都被他抛在了脑海。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活下去! 手中的骑士剑闪耀出更加明亮的光彩,绝境之中,兰迪爆发出所有的力量,用倾尽全力的一击斩向对手。 跟面露狰狞的兰迪不同,草原人队长只是用平静到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挥出一刀。 在他眼里,兰迪在必要以外的地方浪费太多表情、力气和魔力,如同一个空有实力而无法熟练运用的菜鸟。 这一刀精准击打在骑士剑脆弱的位置,草原人队长手腕一震,便将兰迪的剑直接荡开,随后又是一刀直扑面门而去。 他已经经历过很多场战斗了,对于高效杀人的方法早已熟稔于心。 兰迪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三招之内被对手击败,眼神中不由流露出深深的挫败与绝望。 六阶骑士之间亦有差距。 残酷的战争确实会筛掉那些空有资历的绣花枕头,但没想到那些被筛掉的人中竟然也包括了自己。 眼见就要得手,草原人队长眼中杀意更甚。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背后突然汗毛直立,风刃切割空气的尖锐噪音从身后袭来。 他当机立断停止攻击,从马背上侧斜着跃出,翻滚到地上。 “轰——” 下一刻,锋利的风刃将这匹骏马切成两半,扬起一地尘土。 草原人爱马甚于自己的妻子,看着自己的战马当场分尸,他向来冷漠的脸庞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法术需要吟唱、需要施法时间,但相应的威力极大,这也是同等级的法师上限比骑士更高的原因。 即使是四阶法术,若是六阶骑士没有防备、没有穿戴足够强度的防具,亦会被一击重创。 他心里戒备起来,眯眼仰头望去。 只见在那轮耀眼的太阳下凌空悬浮着一个人影,她头戴白色渡鸦面具,脚踩青色法阵,右手则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炼金武器,正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他。 这是谁?临峰城的援军吗……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草原人队长的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下一刻淡青色法阵于枪口展开,又是一道风刃疾射而来,他弯腰翻滚躲避风刃,随后狼狈的扑进了旁边的一栋民舍中。 有了障碍物遮蔽,天上的攻击就打不到他了。 高阶骑士身手敏捷、感知敏锐,以初号机目前的武装强度,如果对手一昧想跑,确实难以赶尽杀绝。 不过,他能跑,其他人可跑不掉。 尤娜调转枪口,把目标转移到其他草原人身上。 那些敏捷较差的萨满和低阶的骑士在高速风刃面前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他们被尤娜挨个点名,连人带马的被从天而降的风刃切成两半。 这是谁?临峰城的援军吗…… 兰迪愣愣的看着在天上洒落死亡风刃的身影,心中也抱有同样的疑问。 他都不知道军队中还存在有这么一位单独行动的风系法师。 低阶的风系法师可做不到一边在天上飞行一边释放风刃,这意味着她能左右同时施展两种法术,其水平起码在五阶以上,甚至是六阶也说不定! 而仔细一看,这位神秘人跟一般的风系法师又不一样,正统法师在施法时可不会召唤出魔法阵,她手里握着的也不是一般的法杖,而是造型奇特的炼金武器! 她真的是法师吗?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注意到他的目光,这位戴着白渡鸦面具的人影垂头看向他,二人目光交汇了一瞬间,兰迪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骑士剑。 白渡鸦抬手再次释放法术,风刃从兰迪的头顶掠过,将一名爬到楼顶企图射箭偷袭的草原人劈成两半。 这下所有人都醒悟过来,副官激动的喊道:“队长,她是来帮我们的,她是我们的援军!” 兰迪也不再犹豫,振臂高呼道:“援军已到,我们一起杀回去!” “杀!” 大家士气大增,重新焕发了战斗的意志。 在天上白渡鸦风刃的掩护下,他们趁势反推,竟是一鼓作气将草原人部队打得节节败退! “又一个。” 尤娜在空中飞过一个圆弧的曲线,躲避地面上萨满的冰矛射击,同时反手一发风刃将其斩成两段。 地面部队之所以能顺利将战线反推回去,是因为她吸引了草原人部队中大多数超凡者的注意力。 他们或是用法术、或是用弓箭射击,企图将这只白渡鸦从天上射下来。 可尤娜一直在近百米的高空保持无规则的空中机动,轻易就将他们的射击尽数规避。 而他们因为聚精会神于瞄准,在地面就跟固定靶无异,被她一发接一发的风刃接连秒杀。 敌人能轻易杀死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命中敌人,这样的绝望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草原人的士气崩溃了。 他们开始慌忙的从村子里撤离,兰迪抓住这一时机,率领部队乘势追击。 连续发出数道风刃后,魔导铳的魔力已经耗尽,尤娜在空中停了下来,她按下弹匣的机关,扔掉了耗光魔力的魔力水晶,从腰间口袋取出一块新的拍了上去。 在这一片攻守异位的混乱中,一道人影站在房屋的阴影下,他拉满手里的弓弦,将箭头默默对准了天上的白渡鸦。 被白渡鸦拖了那么长时间,临峰的援军部队即将赶到,这次的奇袭作战已经失败了。 但是,如果能把她击坠的话,至少也算战功一件,倘若能顺势夺下她的尸体,说不定还能得到“天父”的嘉奖! 草原人队长的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他抓住白渡鸦操作炼金武器的停顿瞬间,手中的利箭离弦而出! “倏——” 尤娜身体微微一侧,那道箭矢与她擦肩而过。 “看到你了。”她朝草原人队长举起了魔导铳。 草原人队长是整场战斗中最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存在,所以自从无法锁定他的确切位置后,她就一直在暗自提防着他的偷袭。 刚刚她在空中故意卖了个破绽,草原人队长果然上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一击不中,他便知道自己错过了唯一的机会,以白渡鸦的机动力,眼下自己再也没有了击坠她的可能。 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待得临峰的援军大部队赶到,到时候他也走不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在混乱的战场中翻身骑上一匹无主的战马,驱使着它往村外赶去。 他跑的是与草原人部队不同的另一个方向,因此远离了追击的临峰军队。 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听见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传来。 他扭头一看,只觉得心中绝望,全身如坠冰窖。 白渡鸦追上来了。 尤娜一直在空中锁定着他,并朝他前进的方向发射了风刃。 他能反应得过来,可马匹不行,草原人队长被迫再次弃马翻滚到地上,随即到来的风刃将马匹劈成两半。 他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天上紧跟着他的白渡鸦。 这只白渡鸦好像一个状如鬼魅的临峰亡魂,她如影随形,将你笼罩在她的阴影下,你看得到她,却始终无法触碰到她。 他想逃,但是逃不掉。 这时,身后柏云村里隐隐传来临峰军队的欢呼声,接着便有一支部队朝着白渡鸦的方向疾驰赶来。 他知道,是临峰的援军到了。 失去了马匹后,在白渡鸦的指引下,援军很快就会赶来将他包围,现在的他跟死人已经没有区别。 他心如死灰,绝望的闭上眼睛。 唯有空中的白渡鸦冷漠的注视着他,她瞄准脚下的猎物,再次扣动扳机。 “抓到你了。” 38:不断进化的瓦尔基里 夕阳西下。 天空中,尤娜望着草原人队长的尸体,缓缓垂下了魔导铳:“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强的那个人了。” “嗯,战斗已经结束了。” 诺伦回应道,“做得很好,尤娜,可以返航了。” 尤娜微微点头,她往回望了一眼,正看到临峰的援军部队赶了过来。 援军部队为首的不是谁,正是一名披着白色披风的栗发少女。 “伊芙琳?没想到赶来的援军竟然是她。”诺伦有些诧异。 他知道伊芙琳上了战场,但没想到那么早就在与她相遇了,还真是缘分。 “请留步!” 伊芙琳策马赶来,看了眼已经断气的草原人队长,又望向立于天空的白渡鸦,迟疑道, “我是临峰骑士团小队队长伊芙琳·拜哈特,部队编号621,请问阁下是哪支部队所属?此次战斗的功劳,应由阁下所得。” 求救信号发出来的时候,她所在的部队正好离这里最近,所以便立马赶了过来。 不过部队行进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上一拍,如果不是眼前的白渡鸦先行出手,柏云村的守军恐怕等不到支援便全军覆没了。 从行为上看,白渡鸦毫无疑问是己方的友军,可问题是她从来不知道临峰城的军队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诺伦。”面对伊芙琳的询问,尤娜心中迟疑,“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伊芙琳只是因为她带着白渡鸦面具才认不出她来,但若是听到她的声音,一定会露馅的。 “不用管她,直接返航。” 诺伦翘起嘴角,“英雄很酷,从来都是不轻易说话的,我们的真实身份就让她慢慢猜好了。” 白渡鸦才刚刚出道,战绩还没打出来,装备也有升级的空间,正是需要默默发育的时候。 现在暴露身份则神秘感尽失,自身又还未强大起来,反而不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不如等到以后一战成名,再向伊芙琳摊牌自己的底细。 桀桀,待到那时,他很乐意近距离欣赏这位大小姐惊喜而错愕的表情。 伊芙琳在地面上仰望着空中的白渡鸦,两人的视线交错了一瞬,随即白渡鸦拔高飞行高度,转身远远的飞走了。 “伊芙琳大人!” 守军队长兰迪策马姗姗来迟,一同望向消失在天际的背影,“她是我们军中的哪位强者?多亏她及时支援,我们才能撑到大人赶来。” 伊芙琳蹙眉摇头,一时也说不上来。 临峰城已经进入战争状态,按道理说能出城并与敌方部队交战的,都是临峰城有编制的军队。 可这只白渡鸦却不一样,她身上没有任何显眼的部队标志。 她悄无声息的来,支援了他们的作战后又默默的功成身退,完全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她的造型也很奇怪,区别于所有的超凡者,她背着奇特的背包,手持奇特的炼金武器,还戴着一副奇特的白色渡鸦面具…… 正经人谁会带面具? 可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友军,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背影,伊芙琳又觉得隐隐有一股熟悉感……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 尤娜降落回原本起飞的位置,艾夏帮忙把装备收拾好,一行人往城里驶去。 马车上,诺伦摘下黑渡鸦面具,长出了一口气。 “你就是靠这个与那姑娘交流的?”罗真猛瞅着面具看,“这是什么原理?” “啊,我寻思着能行,就随便做了个样品出来,没想到凑合能用。” 诺伦打了个哈哈,转变了话题,“这次出击提供了很多宝贵的实战资料,为瓦尔基里装备的后续改装提供了方向,回去后我改份图纸出来,你们尽快做好。” “你小子,就会使唤人!”罗真吹起胡子,撇过头不理他了。 诺伦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事到如今他也懒得一个个追问到底。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他只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好,剩下的,就交给年轻人操心去吧! 回到工坊,诺伦又窝在实验室里琢磨自己的新发明了。 这几日他呆在实验室里的时间比任何地方都要多,但他非但不感到疲惫,反而乐在其中。 看到自己的创意与发明一个个化为现实,并在战场上发挥作用,打出卓越的战绩……没什么比这更令他有成就感的了。 并且,利用灵魂链接沉浸式的体验尤娜的战斗过程也是他的乐趣所在。 若是换他自己来使用瓦尔基里装备,受限于身体素质和战斗意识,他绝对无法操控得像尤娜那么好。 而现在通过灵魂链接共享五感的方式,自己也变相过了一波在天空中战斗的瘾。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前世自己沉迷某款竞技游戏,结果打得老菜了,只好去看直播,把自己代入到技术主播身上的那种感觉? 不过,共享五感的沉浸度跟看直播又不一样。 共享五感全开的情况实在是太真实了,就比如说方才战斗中草原人队长偷袭尤娜的那一箭。 对于尤娜来说,她对那一箭早有防备,以自己五阶骑士的反应力,虽说看起来惊险,躲过那一箭亦算是小有把握。 而对于诺伦而言,能够灵魂沟通不代表他清楚尤娜的所有心理活动,拥有和她相同的反应速度。 在他眼里本身高速变换的空中移动已经让他有些目不暇接了,结果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那突然其来的一箭顿时吓得他直拍大腿。 被天才驾驶员的战斗方式吓晕.jpg 于是这次出击以后,他也从中吸取了教训,以后共享五感要开,但只能开一点点。 不必完全沉浸进去,而是把信息量调低,调到自己能正常理解战场上的情况即可。 毕竟他的定位是指挥官兼装备制造者,不需要感知如此丰富的战斗细节,这反而会影响自己的观察与决策。 而抛开眼花缭乱的战斗画面,这一次他也从尤娜的第一视角中总结了不少有用的战斗信息: 首先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初号机的火力还是太弱了。 魔导铳刻印的「疾风之刃」攻击方式单一,收割虐菜还可以,但对付高阶超凡者就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像这次对上草原人队长,她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将其制服。 最后还是依靠飞行背包的机动力将他逼上绝路,这才将他杀死。 这样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 而为了强化魔导铳的火力,他也想出了一个好的改良办法: 新版的魔导铳将会搭载复数个攻击法术,每种攻击法术对应不同攻击方式,杀伤力也各有不同。 操纵者可以根据具体战况切换魔导铳上的机关、此切换魔导铳的攻击方式,从而更高效的击杀敌人。 同时,更多的炼金武器也在锐意制造中…… 而除开初号机的火力,它的防御力也是需要提升的一点。 方才他沉浸式体验尤娜战斗的时候,地面上萨满的法术攻击和弓箭手的箭矢齐齐朝尤娜射来,着实令他捏了把汗。 随后他想起来,在最初的设计图纸中,初号机并没有搭载任何防御装备,安装任何防御法阵。 初号机能在高空中无伤歼灭敌人,全靠瓦尔基里背包优秀的机动力和尤娜高超的驾驶技巧。 虽然这就是瓦尔基里得天独厚的优势,更厚实的装甲意味着更高的载重、更低的机动性,这对飞行装备而言反而是舍本逐末的事。 但为了以防万一,必要的保命措施也是要的,安装一个防御法阵也占不了多大地方。 嗯,防御性能的强化也得提上日程。 诺伦刷刷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两天要忙的事情,做好规划之后,便将意识沉入到全知全识之书当中。 这次战斗其实还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便是他发现可以通过连接尤娜的视角,远程观测战场中的超凡力量,为全知全识之书增加知识点。 像是草原人萨满释放了法术「穿刺冰矛」、草原人骑士在战斗中使用了战技「破碎斩击」等等,这些都被全知全识之书所记录,化成了一个个知识点。 这意味着以后自己不用亲临战场,只需要借助尤娜的眼睛,一样可以成功观测超凡力量,以此增加全知全识之书的知识点。 而这些知识点又可以让他从书中获取新的法术,令瓦尔基里装备拥有更强大的能力。 虽然目前仍旧不足以兑换那个神秘的灵魂法术,但他相信只要再参加几次战斗,观测几次超凡力量,很快就能攒到足够的知识点。 届时,得以用精神力操控飞行的瓦尔基里装备将再度进化。 在实战中吸取经验,愈战愈强,这就是瓦尔基里,这就是他最自豪的杰作! …… 与此同时,城主府。 深夜,漫长的作战会议现在才结束,各军将领鱼贯离开,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坐在主席位上的伊芙琳和坐在次席位上的莱恩两人。 本来,主席位应该由城主伊凡所坐。 可自杀游行事件之后,伊凡的声望在城内一落千丈,本人亦是大受打击,已有一周没在外人面前露面。 因此便由他的妹妹伊芙琳在战时临时代行城主权力,参与了作战会议。 军中全体将领对此结果自然毫无异议,在他们看来伊芙琳不仅是实力强大的高阶法师,亦是身先士卒、亲临战场的好领袖。 跟她沟通,远比只会待在城内指点江山的书呆子要好交流得多。 跟受人冷眼的伊凡相比,伊芙琳可以说是饱受众人期待,但此时的她并没有春风得意的样子,反倒是望着作战报告蹙起了眉头,有些憔悴的叹了口气。 更多的期待代表了更大的责任,她必须不负众人所望打赢这场战争,再次建立城主府与拜哈特家族的威望才行。 可是宣战容易,胜利可不容易,从战争首周的一场场作战报告中可以发现,临峰的军队整体实力就是要逊色草原人一筹的。 其中,草原人生性凶猛,骁勇善战是一方面。 临峰军队长期处于安逸和平的环境,一时无法适应战争的节奏也是一方面。 同时,草原人部队还会用他们最擅长的游击战术袭扰城外的军事据点。 而临峰军队分散在地广人稀、幅员辽阔的勒布斯草原,经常顾首不顾尾,被草原人的骑兵部队牵着鼻子走,在支援的路上疲于奔命,最后被抓住破绽一举拿下。 这也是战争初期,临峰军队总是战败的原因。 “我想是我们的战略方针出了问题。” 莱恩看向裱在墙上的临峰城地图,缓缓道,“勒布斯平原太大了,靠我们的军队一时想收复所有的土地并不现实。 “我们应该暂时放弃一些军事价值较低的地方,把军队召集回去,团结在一起,优先保护重要的贸易通道、战略据点,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冬天已经来了,草原人是拖不起的。只要我们再撑一个月,他们会退兵的。” 莱恩是临峰骑士团的团长、骑士学院的院长,早年曾受过帝国征召在外作战,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在军中也有着崇高的威望。 虽说坐在次席,但其实他才是稳定军心的主心骨,在战争时期某种意义上比城主府作用更大。 在老城主伊蒙退位的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有这个实力、有这个资历让所有人信服,将临峰城的所有军队凝聚在一起。 “先放弃‘一些’地方么……” 伊芙琳蹙眉望着地图,若是按照莱恩的规划,临峰城实际上失去了西边大半个勒布斯平原的控制权,仅在东边与帝国其他城市的交通通道上还有部署军队。 相当于城外领土直接从中间砍了一半,甚至更多。 而所谓的冬季退兵,也不是冬天来了他们就滚回边疆了,而是这帮草原人就在西边的那块草原上安顿了下来,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再发起攻击。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侵略的威胁。 “只剩下这个办法了么……”伊芙琳咬了咬嘴唇,心里亦是纠结。 不过,虽然很不甘心,她也明白,莱恩不过是基于双方战力对比做出的最实际的决策而已。 单靠现有临峰城军队的战斗力,是没法守住那么大片的勒布斯平原的。 不过,即使只是守住东边的地盘,那也比伊凡执政时期什么都不做要好多了。 至少临峰的军队已经为保卫家园而尽了全力。 只是,她心里亦存有一些念想,期盼着临峰军队能将草原人真正的驱逐出去,为所有战争中的受害者们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下午在战场上所见到的,那只翱翔于天际的白渡鸦的身影。 临峰军队最大的短板便是草原上的情报收集能力与支援奔走能力,而那只白渡鸦却能很好的弥补这两个缺陷。 临峰骑士团是组建有由风系法师组成的超凡者斥候小队,只可惜他们当中没有一位是高阶风系法师。 受限于实力,他们的飞行速度较慢,飞行过程中也无法分神释放其他法术,主要作用还是侦查和预警。 但白渡鸦不一样,据守军队长兰迪所说,白渡鸦不仅能加速飞行,迅速支援,还能在灵活变向的过程中释放风刃,魔力几乎无穷无尽,可以称得上是一人成军! 倘若兰迪所言非虚,白渡鸦的战略意义是巨大的。 如果获得她的协助,临峰军不利的局势就能得到有效改善。 “白渡鸦……”伊芙琳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陷入沉思。 “你到底是谁?” 39:白渡鸦的传说 “现在就放弃西边的战场还有点早,我想再做最后的尝试。” 伊芙琳将下午遇见白渡鸦的事告诉给了莱恩,说道,“虽然不确定她的身份,但她会帮助我们和草原人战斗。 “她的机动力和战斗力都相当强大,下午柏云村就是靠她支援成功守住了阵地。” “如果她能继续支援我们西线的战场,西边的防御阵线或许就能巩固下来,没有必要再往后撤,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一个结果。” “白渡鸦……我们军队中没有这号人。”莱恩沉吟道,“我们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为了她而改变我们的战略布局是有很大风险的。 “或许这次白渡鸦的出现只是个偶然,你不能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托付如此重任。” 伊芙琳摇头:“我并不是说要改变我们的战略布局,只是说,我们可以不用那么快的把西边的军队撤走。 “我们可以再在西边防御一周的时间,如果这一周内白渡鸦还会继续支援我们,西部的战线能继续维持下去,那就保持现状。 “如果白渡鸦在一周内没有再出现,西线依旧处于节节败退的状态,我们就放弃西边的战线,撤回军队,全力确保东边领地的安全。” “一周……”莱恩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行,那就再观望一周。如果白渡鸦再次出现,想办法和她保持联络。 “她应该是城内隐匿的强者,如今临峰城上下一心,共同抗击同一个敌人,能有这样一位深明大义的高手暗中协助,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届时与她沟通时,一定要展现我们的诚意,如果能顺利招揽那就再好不过,高阶风系法师的战略意义重大,我们也能因此多添一分胜算。” 伊芙琳犹豫了一会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她总觉得白渡鸦并不是风系法师,因为在飞行的时候,她看到她身上展开了风系法阵。 利用法阵施展魔法,这是炼金术师的手段。 可她对炼金术的法阵学也有一些了解,在她的记忆里飞行术作为四阶风系法术,其法阵的直径足足四米有余。 这种大小的法阵是怎么塞到背包里、或是其他地方的?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太违背法阵学常理了。 只要仔细一推理,就会发现白渡鸦浑身充满着诡异,她不清楚白渡鸦的真实实力,甚至不确定她是用什么方式飞起来、并且发起进攻的。 正因为无法描述,所以她最后选择了沉默,也不再去多想。 现在正是战争的紧要关头,双方在这场战争中赌上了各自阵营的命运,只要白渡鸦能为我方带来优势,不管她的力量从何而来都不重要。 在战争中力量就是力量,力量即是一切。 哪怕白渡鸦是用邪术获得了力量,只要她用这股力量支援了临峰城,那她也是拯救临峰城于危难的英雄,值得她全力拉拢。 就这么简单。 与莱恩敲定了接下来的作战方针,伊芙琳离开会议室,随后唤来随从,又吩咐道: “把今天所有来往人流的出入境记录拿给我看,并且留意接下来一周的出入境信息,我要在里面找个人。” 白渡鸦不会凭空出现,如今勒布斯平原已经是临峰人与草原人的战场,没有观察到其他势力的介入,她现在大概率就待在城里。 除了军队以外,一些被城主府许可的贸易商队、后勤运输部队也有出入临峰城的权限,或许她就是混在这些人流当中出入临峰城的。 如果可以的话,伊芙琳希望能亲自找到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惜任何代价将她招揽进城主府里,或者与她达成合作关系。 现在前线的临峰军队迫切需要一颗启明星来为他们找到胜利的方向,而白渡鸦是最好的人选。 临峰城只有两位八阶超凡者,一位是老城主伊蒙,一位是骑士团团长莱恩。 城主府没有公之于众的是,三年前老城主之所以早早退位,是因为得了一种罕见的急性病,致使身体状况极速恶化。 诸位医师与炼金术师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推断这是来自于边疆的奇特蛊毒,如今老城主全靠补药与自身八阶骑士的体质强撑一口气,再上战场却是无法了。 因而临峰城实际有战力的八阶强者只剩下莱恩,他必须坐镇临峰城内,与草原人的「天父」遥遥对峙。 「天父」即是草原人的族长、他们的最高领袖,也是他们部落氏族中的最强者,实力同样也是八阶。 在这场棋局中,将帅们的行为牵一发动全身,不到决战时刻不会轻举妄动。 其实伊芙琳也是一样的立场,虽然亲自加入战场为她赢得了军中将领的好感与信任,但所有人都在劝说她不要再去前线战斗了。 以她的身份若是出了闪失,还有谁能代表城主府统领战时的临峰城? 靠那个完全不懂打仗、对战争毫无兴趣的伊凡吗? 就连今天下午支援柏云村这件事,回去后她都被莱恩责问了一番,要求她不要再草率行动。 万一敌人知晓了她的身份,提前设下圈套俘获、甚至是杀死了她,这对临峰军队的军心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此,在这两位有威望的人都无法轻易赶赴前线鼓舞军队的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锚定军心,带领军队打出一场场胜利。 从这个角度来看,白渡鸦便是最好的人选。 一是因为她足够显眼,支援足够快。 当青色的法阵展开,白色的渡鸦划过天际时,地上的临峰军队便知道,他们的援军来了。 二是因为她足够强大,真的能带领军队反败而胜。 柏云村战役就是佐证她实力的最好例子,当前草原人部队尚没有任何有效威胁白渡鸦的手段。 而白渡鸦的空中机动力完全碾压草原人引以为豪的地面游击战术,其空中攻势对习惯打地面战的草原人来说几乎是降维打击! 因此,如果能找到白渡鸦,劝说其与军方合作,那么西边的战线压力将得到有效改善。 假以时日,或许能以此为契机,直接将屡次碰壁的草原人驱赶出临峰境外也说不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的她还无法确定白渡鸦的真身,只能按兵不动默默等待,期望着在下一场战斗中她能及时出现,再次帮军队打上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不知为何,她就是对白渡鸦有种莫名其妙的信赖,就是相信她会在紧要关头再次出现。 可能是从下午的惊鸿一瞥中,她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与亲近感吧。 晚上静下心来细细回味后,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 等到第二天,柏云村战役大捷一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在这场战役中,柏云村守军几乎清剿了来犯草原人部队的所有有生力量,这是临峰军队久违的一场大胜,这等喜报立马被城主府公开宣传了出去。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临峰城内的民众在庆祝这场胜利,就连城外西线的其他守军部队亦是在讨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那个军团第七大队第二支队的队长兰迪,他居然守住了柏云村据点,剿灭了所有的草原人部队,这是真的假的?” “喂,你怎么听消息都能听歪来?光凭临峰军团的一支守军怎么可能挡得住草原人的袭击,分明是伊芙琳大人率领援军及时赶到,这才把草原人杀了个精光!” “不对吧?我可听说当伊芙琳大人赶到的时候,战斗都已经结束了。” “那你倒是说说,不是伊芙琳大人干的还能有谁?那可是一整支由高阶骑士带队的草原人游击部队!” “我听可靠消息说,当时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名陌生的援军,她带着白色渡鸦面具,飞在空中发出风刃就把草原人赶跑了!” “风刃?这是骑士团的哪位风系法师出手了?” “呃,这就不清楚了,据说当时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明显的部队标志。” “呵,这么假的传闻你也信?” “还戴着白色渡鸦面具,这也太傻了,造谣也得有个限度!” “就是,现在除了我们军人,还有谁敢出城与草原人的部队交战?连援军的所属部队都编不出来,这传闻指定是假的!” “一眼假!” “……” 西线的一处防御据点中,临峰守军们正在闲谈着昨日发生的战事。 当聊起在柏云村战役中出现的白渡鸦时,大多数人都把它当做谣言一笑而过,没有谁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吁——” 就在这时,哨塔上尖锐的哨声刺穿了据点内尚且平静的气氛,哨兵发出警告,高声道:“敌袭!草原人部队出现了!” 所有人的精神顿时紧绷起来,迅速回到各自的防守岗位上,一颗红色的信号弹随即冉冉升起。 草原人部队来得很快,几乎就在哨兵发出警戒的一分钟后,他们已经迅速接近,将据点纳入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内。 他们先是朝据点里进行了一轮齐射,掩护部队的萨满靠近据点,随后萨满施展法术,霎时地面凹陷、风刃飞舞,瞬间将据点前的防御工事一举破坏。 据点内的守军不甘示弱,同样予以箭雨和法术还击。 但打头阵的草原人骑兵们没有停下脚步,他们架着盾牌全速冲入据点,其进攻速度之快,仅仅只是死伤了小部分人马就直接突破了防线,与守军打起了白刃战。 迅捷、果断、凶狠,这就是草原人给临峰军队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在节奏如此之快的闪电战下,哪怕是哨兵提前打出了信号弹,附近的援军也难以及时驰援。 “顶住!给我顶住!” 据点内的守军队长一剑砍翻面前的草原人骑兵,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高声喝道。 他与第二支队的队长兰迪其实是同期,昨晚柏云村捷报传来的时候他便想,既然兰迪能守住据点,那他自然也行! 可如今当草原人部队来袭击他们时,他却绝望的发现,守住据点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们来得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这么一鼓作气的冲进据点开始了战斗,在气势上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守军哪怕做好了防守准备,也想象不到据点的防线会以如此快的速度崩溃瓦解,瞬间陷入了慌乱状态。 此消彼长之下,再加上本身的硬实力就逊色于草原人部队,便导致了在进入白刃战后,守军很快就陷入了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哪怕他身先士卒在前面扛住了一波骑兵的冲击,大声的指挥着队伍,战线依然在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再这样下去,据点恐怕要沦陷了—— 脑海里浮现出这一想法的瞬间,一道疾风之刃从天而降,将他眼前的草原人骑兵切成两半。 自己的守军部队中可没有配置风系法师,援军这么快就到了!? 他震惊的回头望去,很快便看到了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个头戴白渡鸦面具的身影于身后展开两层法阵,从远处疾飞而来,她举起右手的奇特长管武器,从中激发而出的风刃将草原人的骑兵连人带马的斩断击杀。 居然是白渡鸦!? 柏云村的那个传闻是真的! 在场所有的守军在猛然一愣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振奋的喜悦。 倘若真的是她铸就了柏云村战役的大捷,那么这一次,她或许也会将胜利同等的带给他们。 “白渡鸦来了!”草原人部队也发现了敌方援军的加入。 经历了昨天的失败,他们似乎已经有所对策,迅速将人马集结到一起,组成了一个远程射击的对空方阵,随后一波箭雨直冲她而来。 “看来是被针对了啊。” 诺伦当机立断道,“不用急着进攻,往侧翼拉,全力闪避他们的攻击。” “嗯!” 面对扑面而来的防空网,尤娜没有慌张,她横向加速俯冲,靠着瓦尔基里优异的机动性能将这波箭雨甩得干干净净。 见到她加速,下方的对空方阵也加大了射箭的提前量,又是一轮齐射堵在了飞行的路线上。 关键时刻,尤娜背部后仰,双腿向前伸出,背包的「飞行术」与靴底的「加速」往前进相反的方向同时喷射,瞬间抵消了前飞的速度,在空中来了个干净利落的急停。 在她高超的闪避本领下,这轮箭雨再次落空。 这下别说草原人懵了,就连守军自己也懵了。 这上百名草原人骑兵如此快速的集结在一起用弓箭齐射,明显是对白渡鸦早有防备。 可她却在所有人面前上演了一场空中华尔兹,仿佛乱军之中闲庭散步的绝世高手,将所有的敌人戏耍于鼓掌之间。 事实证明,地上的弓箭手无法针对天上的白渡鸦——二者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短暂的震惊过后,守军队长迅速回过神来,吼道:“我们上!” 此时白渡鸦已经飞到了草原部队的侧翼,而草原人正全心全意的朝她射击,根本没工夫再朝他们发起进攻。 那么,现在就是反击的最好机会! 在队长的指挥下,地面据点的守军开始反攻,他们的硬实力诚然差了敌人一截,但又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反攻的时候依然给了敌人很大的压力。 而当草原人部队开始被迫收手应付守军的时候,天上的白渡鸦压力一小,又开始掏出魔导铳对他们进行射击了。 两面夹击之下,草原人的部队开始败退。 十分钟后,临峰军队的援军姗姗来迟,彻底宣告了此次据点防卫战的胜利。 战斗结束。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天上的白渡鸦得胜返航,于遥远的天边隐去了踪迹。 就好像一位隐姓埋名的世外高人,在出手相助后又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 虽然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所有人都将她战斗的英姿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今日之后,临峰军中。 再也没有人质疑白渡鸦的传说。 40:猎杀白渡鸦 转眼间,白渡鸦已经在临峰城西边战线活跃了一周。 这七天中,凡是她所支援的战斗,临峰军队未尝一败。 渐渐的,临峰军队已经从心底里接纳了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援军,而关于她的来历则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是这是城主府请来的强者外援; 有人说这是临峰城某位隐世的高手出手相助; 亦有人说这是军队里秘密培养的修炼天才…… 但无论白渡鸦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的出现确实在战争中救下了许多士兵的性命,巩固了临峰军队西边的防御战线,也粉碎了草原人兵临城下的野心 如今,每当敌人来袭,红色的求救信号弹冉冉升起时,大家的心里便会第一时间想起那只白渡鸦。 他们开始相信,只要有白渡鸦的庇护,临峰人就能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击退所有来犯之敌。 …… 勒布斯草原,百公里外的西边,驻扎着草原人部落的主营地。 除开部落的核心战力外,还有成千上万的儿童妇孺住在这里,这里也是「天父」镇守的地方,是战争时期草原人部队的指挥中心。 此时,坐在议战帐篷主席位上的是一个古铜色皮肤、穿着勒布斯族传统服饰的年轻人。 他是「天父」的第二个儿子苏夷,即是勒布斯族未来的年轻领袖,也是此次战争的指挥者之一。 “今天的收获怎么样?” 帐篷外快步走进来一位将领,苏夷颔首问道。 他记得这是负责西线作战的游骑兵队长。 “非常抱歉,少主。” 将领把头深深埋低,“我们遭遇了白渡鸦,没能取得任何战果……” 前五天,他们尝试着针对过白渡鸦,但是失败了,传统的弓箭与法术几乎无法命中空中如此高机动的飞行单位。 后两天,他们尝试着绕过白渡鸦经常活动的范围,但是又失败了。 即使是从偏远的位置发动进攻,以白渡鸦的速度总能及时赶到,她的支援范围几乎囊括了整条西线。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到如此难缠的对手,一时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听到这话,苏夷不由得皱起眉头。 数十年来,收复勒布斯草原都是他们氏族的执念,为了这一民族的夙愿,历代「天父」都在为有朝一日反攻临峰城默默做着准备。 而现在罗兰帝国内乱,正是趁机踏平临峰城、收复草原的大好时机。 于是他们与二王子罗德里克签下契约,后者会给于他们一定的物资支援,以及倘若临峰城破,帝国将绝不报复的承诺。 而前者则支持后者登上王位,保证今后与二王子的势力互不侵犯。 同时,根据城里内应提供的情报,现在临峰城的军队因为太过长久的和平而缺乏锻炼,决计不是他们部队的对手。 为此,他特地斩断了临峰城一位骑士的双腿,设法挑衅临峰城,并且截断了临峰城后方的贸易补给通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逼迫临峰城派出军队与自己开战。 只要在草原上用自己擅长的战斗方式把临峰城军队的大部分力量剿灭,再按「原计划」破坏临峰城的城墙。 勒布斯草原上,便再也没有什么抵挡得住他们的铁蹄。 现在战争如愿开始了,原本一切都在预料当中,他们正在草原上一步一步蚕食着临峰的军队。 可就在即将攻破临峰西边战线的关键时刻,变数来了。 白渡鸦出现了,而内应给出的军队情报中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的资料。 她就仿佛机械降神一般横空出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西边防线,阻挠了他们的进攻一周之久。 “已经过去七天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能在隆冬之前攻破临峰城,完成我族数十年来求而不得的夙愿。” 他站起身来,环视帐篷里的所有人,扬声道:“现在,我们离解放自己的家园只差一步,有谁能驱赶这只碍事的渡鸦,帮助我们的铁蹄征服整片草原?”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部落中最强的一批超凡者,如果是白刃战、骑马战,他们有信心不输给临峰城的任何一位强者。 但即使是强如七阶超凡者,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击落这只灵活的白渡鸦。 那种空有力气无处使,只能望着天空兴叹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万一一击不中惊跑了白渡鸦,导致任务失败,还有可能沦为部落里的笑柄。 他们各个也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想丢这个人。 帐篷内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有一位老者站出来说:“我愿折下这只白渡鸦的翅膀,为部落的复兴尽一份力气。” 他是勒布斯部落资历最高的萨满之一,也是部落当中唯一的一位六阶风系法师。 要论空中战斗,他确实是在场所有人当中的最强者。 苏夷的眼睛亮了起来:“很好,明日我会再派一支部队进攻西线,引诱白渡鸦出来。” “待到那时,我便出手。”老者颔首道,“保准叫她有去无回。” …… 翌日。 诺伦的马车在临峰城外停了下来,这里靠近西部战线的中央,只要升到空中,左右两边都能观察到整条战线的求援信息。 尤娜在艾夏的帮助下穿戴好了整套瓦尔基里装备,诺伦在一旁开口:“察觉到什么不同没有?” “嗯。”尤娜点头,“左手加了一个护腕,魔导铳也不一样了。” “这是昨天夜里从罗真那送来的,正好能赶在今天出击之前装上。” 诺伦道,“我来介绍一下初号机的新装备……唔,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初号机·改了? “先说这个,你左手的护腕装载了一个四阶水系法术「遮断屏障」,看到上面的蓝色按钮没有,按下它就可以激发了。 “「遮断屏障」是全方位半透明的流体护盾,在对抗法术系攻击时防御性能尤为出色,在需要的时候你就使用它吧。” 这个护腕的结构与自己左手的决斗者护臂差不多,区别是,它不像决斗者那样能随意更换法术结构仓中的魔法卡片。 这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必要,因为瓦尔基里装备的驾驶者往往处于高速作战的场景,手动更换魔法卡片太影响战斗的节奏了。 同时,护腕与操纵杆共享一条与背包连接的线路,它由背包的大块魔力水晶供能,因此不像决斗者那样容易魔力耗尽。 护腕的功能尤娜搞清楚了,她点了点头,诺伦又指向她手中的魔导铳,笑道: “接下来要介绍的则是这次改装的重头戏——新版的魔导铳也成功制造出来了,现在的它同时搭载了三种不同的攻击法术! “除了四阶风系法术「疾风之刃」外,它还追加了三阶地系法术「碎石散射」与五阶火系法术「聚能炎爆」。 “其中,「碎石散射」攻击范围较大,其杀伤力应付普通对手也足够,因为是三阶法术所以魔力消耗较少,适合清理杂兵,或是进行火力掩护。 “而「聚能炎爆」是近距离攻击法术,威力极大,只要命中对手,基本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但因为是五阶法术所以魔力消耗很大,考虑到正常飞行需要的魔力,一次出击最多只能使用一次,需要你自行把控使用的时机。” 事实上,「聚能炎爆」是他特地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获得的法术。 而他当时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的“关键词”,就是需要一个“高阶法术之下单体杀伤力最强”的攻击法术。 目前的瓦尔基里装备还无法搭载高阶法术,一个原因是背包的魔力源还是不够大,无法承受高阶法术带来的恐怖魔力消耗。 另一个原因是,高阶法术刻印的魔法阵也会变大。 虽然靠着全知全识之书的完美法阵,得以不像魔导城防炮那样,一个六阶法阵动辄七米的巨大直径,却也不是一把魔导铳的体积可以轻易容纳的。 事实上,为了塞进五阶法术「聚能炎爆」的法阵,新式魔导铳的枪身体积已经拉宽拉长了一些。 目前来说,「聚能炎爆」就是初号机上可以搭载的威力最大的法术了。 同时,为了支持新式魔导铳在三种不同的攻击模式下进行迅速切换,诺伦也在扳机旁边设计了一个小机关。 小机关有三种不同的档位,用大拇指调节档位,即可决定枪身内的哪个法阵将与魔力源连通。 简单的并联电路而已。 现在,在装备了水系法术「遮断屏障」、地系法术「碎石散射」和火系法术「聚能炎爆」后,初号机·改拥有了更强的生存与进攻能力。 说起来,这些法术的元素类别还各个不同,也只有炼金武器才能这么玩,将不同类型的法术整合到一起去。 我是法术高手! 在听完了诺伦的介绍后,尤娜的心里也有谱了,可能这些装备在设计和制造的时候非常复杂,但使用起来却很简单。 连操作复杂的飞行背包都能很快适应,这些常规装备她基本上是一看就会。 尤娜戴上了白渡鸦面具,操控初号机飞向高空,诺伦同样戴上面具与她保持灵魂链接,笑道: “已经连续出战了一周,是不是感觉有点累了?今天试验完新装备后,我给你放个假吧?” 尤娜在高空守望着临峰军队设下的各个防御据点,把这些据点串在一起,就组成了西边延绵的一整条防线。 “我不累。”她把背包切换成节能的悬浮模式,轻声道,“能帮上大家的忙,我很开心。” “是吗。”诺伦颔首,“那就一鼓作气战斗到战争结束吧。” 说起来,这几天尤娜经历了好几场战斗,也在其中为自己观测到了不少超凡力量,给全知全识之书积攒了不少知识点。 虽然中途自己获取了一些法术法阵,但知识点储备量总体上还是不断增加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知识点,获取下一个灵魂法术,他对精神力操控飞行背包这项技术可眼馋得很。 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尤娜在空中发现一颗求援信号弹冉冉升起。 她提起精神道:“草原人又来了,有人发出了求救信号。” “看到了,之前那两天的求救信号离我们很远,没想到这次还挺近的。” 诺伦翘起嘴角,“出击吧,尤娜,让他们见识一下初号机改装后的性能!” “嗯!” 尤娜朝着求救信号的方向加速飞去,不一会儿便抵达了这个军事据点的上空。 看到天上有人影如流星一般飞来,地面上的守军无不神情振奋。 “是白渡鸦,白渡鸦果然来了!” “来得好快!” “我们赢定了!” “把据点守住,让她也看看我们的实力!” 尤娜一到场便收到了守军们的欢呼,他们的士气持续攀升,在气势上竟然已经与久经沙场的草原人部队不分上下。 “你真是越来越受欢迎了。”诺伦调侃。 尤娜没有回应,在抵达据点时她已经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战场上。 她按动魔导铳的机关,将法术调整为碎石散射,对准下方的草原人部队扣下扳机。 土黄色的法阵迅速成型,无数尖锐的碎石块激射而出,犹如从天而降的暴雨,将范围内的敌人尽数笼罩在内。 有马匹被溅射的碎石击伤,连人带马的栽倒在地上。 也有敌人头盔和衣甲都被砸得坑坑洼洼,鲜血直流的抱头蜷缩在地,一时无法再发起进攻。 虽然碎石散射面对全副武装的敌人无法有效造成致命伤,但胜在是低阶法术,魔力消耗少,攻击范围也够大,从天上施展时压制力还是足的。 有了尤娜的空中支援,地面的守军斗志更高了,他们奋力杀敌,还没等她真正发力,竟然已隐隐有将敌人击退之势。 而在这片混乱的战局中,有一位穿着黑斗篷的老者正隐藏在草原人的部队中,抬起头来阴冷怨毒的注视着天上的白渡鸦。 在这短短一周的时间里,临峰西线军队的防守进步神速,从一开始被草原人打得节节败退,再到后来的勉强抵抗,最后到如今的几乎平分秋色。 其中临峰军队固然在快速适应着战争的节奏,白渡鸦的出现鼓舞了他们的军心也是一个重大原因。 因为有她在,临峰的军队愈战愈强。 因为有她在,西线的防守无法突破。 现在,她就是勒布斯人收复家园的最大阻碍! 望着天上的人影,老者情绪激荡,围绕在身侧的气流变得强烈而紊乱。 他用力一蹬脚,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弯足有三米长的巨大风刃被他挥手招出,凌厉的朝白渡鸦斩去! 埋伏在阴影中的高阶法师,于此时此刻露出了自己凶狠的獠牙。 41:赌上白渡鸦之名(求追读) 足有三米宽的巨大风刃朝尤娜袭来,关键时刻,她按动上升与加速按钮,飞行背包迅速攀升高度,躲开了风刃的袭击。 她在战斗中向来专注,并且前几日也遭到过草原人的针对,自然会时刻留心他们暗地里的偷袭。 一击未果,老者在空中停下身形,与尤娜遥遥对峙,心里亦是暗自震惊。 最开始听说临峰军队中出了一个能在空中飞行战斗的白渡鸦,他只当是临峰城的某位高阶风系法师出手了。 但实际上看到却发现不是这样,白渡鸦不仅利用法阵飞行,竟然还能使用其他类型的元素法术进行攻击! 这根本不是法师,她的力量来自于她身上的这套神秘炼金装备! 勒布斯部落的萨满不仅是法师,也懂得一些炼金术,像他同时也是部落里最资深的炼金术师之一。 可用他有限的炼金学知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么一套简单的单人作战背包,是怎么能支撑白渡鸦使用那么多的法术的。 见鬼,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吗? 几十年不见,罗兰帝国的炼金术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本来他是打算将这只该死的白渡鸦碎尸万段的,可现在他稍微改变了主意。 如果战斗顺利,他可以在尽量不破坏这套神秘装备的情况下杀死她,然后把装备带回去,好好的研究一下。 既然白渡鸦的战斗力全在这套炼金装备上,当己方夺取了这套装备后,自然也可以在草原人部队中诞生一只他们的渡鸦。 待到那时,有了己方渡鸦的协助,临峰军队将再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老者驱动飞行术,迅速接近白渡鸦。 尤娜一边后飞,一边对准老者扣下扳机,释放「碎石散射」。 老者冷哼一声,以自己为中心,一圈「抗拒风环」涤荡而出,猛烈的风压将袭来的碎石尽数吹飞。 见此招不管用,尤娜按动机关,切换射击模式,又对他发射了「疾风之刃」。 风系法师本就对空中的风元素感知特别敏锐,更别提他还是高阶的风系法师,早早便看穿了风刃的飞行轨迹,轻而易举的将其回避。 “哼,说到底不过是这种程度么,真是高看你了。” 老者冷笑,“我承认这套装备是有点意思,但在真正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显得不堪一击!” 他朝尤娜一抬手,再次挥出巨大风刃。 魔导铳所激发的风刃是标准尺寸的一米宽度,跟老者释放的三米巨大风刃比,形态与威力的差距都十分明显。 尤娜操控飞行背包进行闪避,但因为风刃的体积很大,即使是她躲避起来也十分吃力。 这就是高阶法师的压迫力么…… 从尤娜的第一视角感受到了战况的凶险,诺伦眉头紧锁。 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目前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敌人是一名六阶风系法师,而六阶法师作为高阶法师,其能力对比普通法师有着极大的长进。 一方面,高阶法师对法术的掌控力大幅提升,可以同时施展复数法术。 就像是面前的老者,能够一边操控飞行术任意移动,一边释放攻击法术进行攻击。 另一方面,高阶法师对天地间的元素感知也更加明显,不仅自身魔力储备更多,也能用更少的魔力引动更多的元素。 这就是为什么高阶法师能施展魔力消耗极大的高阶法术。 也意味着他作为一名六阶风系法师,不仅在空中能保持相当的灵活性,攻击力、续航能力还要超出初号机许多。 如此一对比,初号机确实在“机体性能”上占有明显劣势。 为了针对白渡鸦,草原人这边终于请动高手出马了。 “不要勉强,尤娜。” 眼见尤娜继续在与敌人缠斗,诺伦快速说道,“这是个难缠的敌人,如果无法应付,不要忘了还有撤退的选项,我要你活着回来。” 此时在巨大的压力下,尤娜已经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老者,只是简单的回复了一个字:“嗯。” 撤退?她的脑海里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选项。 她加入这场战争,不仅是出于保家卫国的信念,也有报仇雪恨的目的。 所有侵略临峰领土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就要彻底清除才行。 而且,她也不能撤退。 因为她是白渡鸦。 如果自己临阵脱逃了,白渡鸦将无法背负临峰城胜利的意志,白渡鸦不败的传说将在此战中被草原人打破,她与诺伦在这一周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所以她要赢。 赌上白渡鸦之名,她必须飞得比所有人更高。 她必须在所有临峰军队与草原人部队的面前,堂堂正正的战胜对手! 这就是她身为白渡鸦,必须去做的事! 数道巨大风刃扑面而来,尤娜驱动初号机,在空中做出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飞行动作,每次都能有惊无险的闪避对手的进攻。 虽说敌人的攻击力和续航能力都比自己高,但这边也不是毫无优势: 初号机的机动力依旧比对手强上一筹。 高阶风系法师飞得再快那也是法师,法师注重于魔力的运用、元素的控制,如果不刻意锤炼身体,其身体强度跟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 而她是一名五阶骑士,无论是操作水准还是身体素质都能将初号机的性能压榨到极致。 这就造成了一种很有趣的现象—— 高阶风系法师即使理论上能爆发出高于初号机的飞行速度,但实际在战斗过程中还是初号机更快更灵活。 因为法师自己的肉身强度跟不上,承受不了太过剧烈且快速的战斗节奏。 更何况对手还是名老者,身体素质与反应力早已过了巅峰期。 这一边,老者眼见自己追不上盘旋的白渡鸦,连发的数道风刃也被尽数躲开,心里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厉喝道: “你逃不掉的!” 他悬停在空中,伸手指向白渡鸦的方向,开始默念咒语。 刹那间,大量风元素聚集在一起,它们在空中不断压缩,最终形成了一个青色的风眼。 六阶风系法术:「风暴之眼」。 它能如黑洞般持续吸附周围的物体,被卷进风眼中的敌人会被其中狂暴的风系元素绞成碎块,是束缚与进攻并存的高阶风系法术。 本来他不想用这招的,因为风暴之眼会连带着将那套炼金装备也一块摧毁。 但现在迟迟抓不到天上乱飞的白渡鸦,他已经没有闲工夫考虑其他的事情了,若是撑到临峰其他援军赶来,说不定还真要把她放跑了。 随着风暴之眼迅速成型,就连地面上的草叶、石砾甚至武器装备都被这股强大的风力吸引,翻腾旋转着卷到了天上去。 空中,尤娜受到的风力牵引更加明显,即使她开启了加速模式,也只能艰难的一点一点往外飞,保证自己不会落入到风暴之眼当中。 但这点速度跟静止靶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看到身陷囹圄的白渡鸦,老者疾驰而去,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受死吧!” 他抬起手臂,再次招出巨大风刃,朝白渡鸦劈斩而去。 这一次释放风刃他离白渡鸦不过五米,如此近的距离下再加上对手被风暴之眼限制了行动,这发风刃绝不会有被闪开的可能! 看着风刃瞬息之间到达她的身前,老者兴奋的睁大双眼。 他几乎已经看到白渡鸦被风刃一分为二的绝景了! 而就在下一刻,异变突生。 白渡鸦的周身突然浮现幽蓝之色,一层波光粼粼的全方位水流护盾套在了她的身上。 四阶水系法术:「遮断屏障」! 风刃撞击在屏障上,那看似脆弱的水盾居然出乎意料的柔韧,任由风刃剧烈切割,硬是默默的抗下了这次攻击。 水盾对法术攻击的抵抗力尤为出色。 “居然还有这招!” 看到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居然被挡下,老者大吃一惊。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白渡鸦被如何针对,她都没有用法术护盾进行过防御,只是用自己的机动力将攻击甩开。 再加上风系法术本就擅长速度而不擅长防御,这就导致了他的思维定式,认为只要能抓住她,就能成功击杀她,从未想过她会用护盾迎击。 此时因为老者的主动靠近,两人的距离不到五米,尤娜持续为「遮断屏障」注入魔力,在「遮断屏障」的保护下,就连风暴之眼对它的牵引力都减弱了很多。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她一个急加速主动迎向老者,抬手几乎将枪口抵到了他的脑门上。 魔导铳早已被她暗中切换到了另一个攻击模式,她扣下扳机,一圈耀眼的红色法阵迅速成型。 五阶火系法术「聚能炎爆」,诺伦介绍它“威力极大,能在战斗中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既然诺伦这么说了,她便将逆转战局的希望赌在了这一击上。 并且相当关键的是,她还没有在草原人面前使用过这一招,这意味着敌人将对这个杀手锏毫无防范。 所以,在她决定与敌人战斗到底的时候,就已经默默快速规划好了自己的胜利方式—— 那就是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靠近他,对他施展「聚能炎爆」。 而什么时候敌人的防备心最弱呢? 就是在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并且稳操胜券的时候。 方才,在知道常规的攻击手段对敌人不起作用时,她干脆完全放弃了攻击,专心闪避对手释放的风刃。 正是这一昧闪避的消极行为给了老者错觉,让他以为白渡鸦没有了能威胁自己的攻击手段,在自己的压制下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在牵制住她的行动后,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白渡鸦,想要完成对她的最后一击。 这是他进攻欲望最强烈的时刻,也是他露出最大破绽的瞬间。 而她抓住了这个瞬间,使用了所有人都没见识过的「遮断屏障」挡住了他的攻击,并顺利冲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此刻,攻守异位。 猎人成为了猎物,而猎物变成了猎人。 弹匣中所有的魔力都在为「聚能炎爆」法阵充能,燥热的火元素以惊人的速度汇聚在枪口的法阵上,呈现出耀眼的橙光。 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恐怖能量,老者大骇,全力催动抗拒风环,妄图将白渡鸦从自己身边推开。 摇摇欲坠的遮断屏障终于被摧毁,迎着锐利如刀的疾风,尤娜背后的飞行背包全力运转,硬是没有后退半步。 狂乱而猛烈的气流甚至划破了她的渡鸦面具,割伤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而她平举魔导铳的手臂依然稳定,望向敌人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不……” “轰——!” 法阵蓄积的火元素已经到达了临界点,随着橙红的火光炸开,猛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他最后的呼喊。 在地面上所有临峰军队与草原人部队的注视下,老者的身影被烈焰所笼罩,在剧烈的光和热中化作焦炭。 空中狂暴的气流随即将这块焦炭撕扯成燃烧着的灰色尘埃,洒向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胜负已分。 他们知道,草原人的萨满,这位货真价实的高阶风系法师,被白渡鸦杀死了。 天空的归属权在这一刻得到了确定。 高天之上,混乱的风暴当中,唯有白渡鸦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她的渡鸦面具在战斗中损毁了一角,露出了后面的半张容颜,而她的身姿隐藏在尚未停歇的风暴乱流中,没有人看清她的真实样貌。 “赢了……”尤娜垂落手中的魔导铳。 由于面具破损,灵魂链接强制中断,在战斗中一直陪伴着她的诺伦的声音暂时消失了。 “诺伦,你看到了吗?” 她孤单地俯瞰着脚下的战场,随后仰头望天。 “飞得更高的人,是我。” ———————— 兄弟们,刚刚和责编定下时间,下个月一号上架。 嘛,换而言之就是还有两周的免费期啦,然后看追读如何,数据够的话下周就能上三江推荐。 三江之后接上架,非常理想的开书节奏。 二一挺想上三江的,所以这一周就劳烦各位书友多多追读冲数据啦! 拜谢! 然后说说上架爆更。 保底三更,每有一个盟主加一更。 现在上的盟主也算哦,到时候上架会把给盟主的加更补上的。 不知道这本书会不会有盟主呢OVO 到时候等到上架感言再聊啦! 42.灵魂共鸣 灵魂链接传来的影像,停留在尤娜的遮断屏障被摧毁、面具被损坏,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远在数公里之外的诺伦就不知道了。 他摘下黑渡鸦面具,从马车里走出来。 “诺伦,你看!” 一旁的艾夏指着西边惊奇道,“那个方向刮起了风暴,是尤娜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诺伦眺望而去,脸色平静:“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高阶元素法术已经能引动明显的天地异象了,老者使用的那招风暴之眼证明了他确实无愧于一名高阶法师。 倘若他再稳健一些,使用风暴之眼束缚住尤娜后再和她保持距离,远程持续用风系法术进行轰击,就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但万事没有如果。 尤娜特意隐藏了自己的两个绝招,做出无法还击、只能勉强闪避的姿态,就是为了让对手焦躁轻敌,主动靠近自己。 而她则抓住了这个机会,利用「遮断屏障」一口气冲到他面前,对他贴身使用了「聚能炎爆」。 以弱胜强的机会,就在于用自己的优势进攻对手的劣势。 风系法师善于机动而不善于防御,只要被「聚能炎爆」近距离命中,即使是高阶风系法师也会当场陨落。 因此,当尤娜成功近身对他扣动扳机的时候,诺伦就知道—— 是她赢了。 翘首等待了一会儿,天空中果然出现了白渡鸦的身影。 跟前几天的无伤胜利相比,她这次回来时候的样子可以算是相当“凄惨”了。 白渡鸦面具碎了一半,全身上下都因近距离对抗风暴而留下了不少细微的伤口,就连瓦尔基里装备的外壳也出现了明显的擦痕。 但对于诺伦来说,战痕累累的外甲、白皙肌肤与细密血痕的交织、破损的面具下显露出来的少女的半张漂亮容颜、以及她在经历一场决战后疲惫而又坚定的眼神…… 她背着阳光从天而降,诺伦觉得这一幕简直酷毙了。 尤娜操控初号机缓缓降落,艾夏急忙过去帮她卸下装备,诺伦在一旁微笑道: “你成功了。” “嗯。”尤娜点了点头,“我成功了。” “没想到你能把瓦尔基里装备操控到如此地步,我想它也会很高兴的。” 诺伦抚摸着战痕累累的背包外壳感叹道,“你是它最棒的驾驶员。” 这次能战胜高阶风系法师,装备的性能与驾驶员的技术,二者缺一不可。 初号机拥有能与高阶风系法师对峙的机动力、以及一击逆转战局的可能性,而尤娜则抓住了这个可能性,完美发挥出了机体的上限。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这一刻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能把自己的作品交给她使用真的太棒了。 尤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刚刚的战斗太激烈了,面具坏了,装备好像也有些受损,不知道修起来麻不麻烦。” “不用心疼,装备就是拿来用的,万一坏了罗真大叔也会出手的。” 诺伦招手道,“回家吧,顺便在车里给你上个药。” 面具坏了再定做一个就是,瓦尔基里装备更是用最好的炼金金属之一陶钢制成,只要不是被强大的攻击直接命中,破坏了里面的魔导结构,只是这些擦痕完全不影响它的性能。 尤娜身上的擦伤也是,虽然看起来不少地方都被风暴刮擦出了血,但这点擦伤哪怕不上药,过个一两天自己也能恢复了。 总的来说,这次战斗依旧是白渡鸦的大获全胜。 启程返航,在车里简单的给尤娜做了下伤口处理,诺伦便迫不及待的将意念沉浸在了全知全识之书中。 在这场战斗中他观测了六阶风系法术「风暴之眼」,获得了64个知识点,再加上之前剩余的196个知识点,已经总共拥有了260点! 这下总够了吧? 他在心里再次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 “我需要一种能遥控法阵开关、可以用精神力操控炼金装备的灵魂法术。” 刹那间,全知全识之书发出了亮光。 亮光吸收了几乎所有的知识点,缓缓黯淡下去,最终在两面书页上各留下了一则信息: 六阶灵魂法术:「灵魂共鸣」。 对目标打上一个灵魂印记,可以通过与印记共鸣向其输送精神力,获知印记的情况与位置消息。 炼金机关:精神通路。 将精神通路安装在魔导器上,可以用来取代传统的开关结构,朝精神通路输入精神力即可令其响应不同的操作指令。 诺伦恍然,原来是生成了一个法术法阵与一个炼金道具的配方,怪不得需要那么多的知识点。 从描述上看,「灵魂共鸣」就像是一个“无线指令发送器”,而精神通路则是“无线指令接收器。” 将灵魂印记打在精神通路上后,就可以用「灵魂共鸣」朝精神通路输送精神力,以此遥控法阵的开关状态。 而「灵魂共鸣」中也存在有两个法阵,一个是灵魂印记的子法阵,一个是与灵魂印记共鸣的母法阵。 与灵魂印记共鸣的母法阵相当于主控制台,只能存在一个,而灵魂印记的法阵则可以存在很多个。 主控制台能够感应所有灵魂印记的信息与位置,并可以自由选择与哪个灵魂印记共鸣。 如果把这一法阵与技术应用到飞行背包上,就是用复数的灵魂印记安装在精神通路上,与背包内的「飞行术」、「悬浮」、「加速」法阵一一对应。 如果想启动哪个法阵,就用「灵魂共鸣」共鸣对应法阵的灵魂印记,触动精神通路上的开关,将其激活。 诺伦脑海里瞬间便想通了新型飞行背包的操控逻辑,在短暂的兴奋过后,又开始考虑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初号机之后,瓦尔基里装备的所有开关控制都将被精神通路取代,变得更加轻量化、模块化、灵活化。 驾驶员可以因此解放左手,并配备更多的炼金武器。 这对机体性能来说自然是质的飞跃,可对于机体的创造者来说,有一件事却是他必须要考虑的—— 那就是炼金材料。 「灵魂共鸣」的法阵可以用全知全识之书直接投影上去,而精神通路却是要靠自己用炼金材料一步一步制作出来的。 而在改良了初号机的装备后,其实工坊里的资金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预算想要购买制作精神通路的原材料,恐怕捉襟见肘。 而因为涉及到了灵魂法术的领域,精神通路的材料还比较偏门,绝大数的材料名字之前他听都没听说过。 恐怕不仅报价不菲,还是有价无市的稀有货色。 得想办法搞到这些材料才行…… 默默想着接下来的计划,马车驶回了炼金工坊。 诺伦下了马车,正准备去实验室画出精神通路的制作图纸,却被工坊门口的一名不速之客挡住了去路。 这位不速之客是一个碧眼的栗发少女,她披着白色斗篷,左臂上还戴有骑士团621独立作战小队的臂章。 “伊芙琳!”诺伦神情一震,“何时来的?” 43:军中参谋(第一更) “哟,大忙人。” 伊芙琳叉着腰,似笑非笑的看着诺伦,“去城外溜达了一圈,这个点终于回来啦?” “可不。” 看到她挖苦的表情,诺伦就知道她已经推测出了白渡鸦的真身,反而镇定了下来,用唠家常的语气随意聊道,“进来坐坐?” 他本就不认为这件事能永远瞒住伊芙琳,倒不如说她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他,反倒遂了自己的心意。 一周过去,尤其是今天当众斩杀了草原人的一名高阶风系法师,白渡鸦已经在外面彻底打出了自己的名声。 此时与伊芙琳交涉,无疑能让她对自己更加重视,应下自己更多的条件。 尤娜跟着诺伦下了马车,伊芙琳见到她身上包扎了绷带,各部位都有微小的擦伤,不由关切道: “没事吧,要不跟我去一趟城主府?那里有城里最好的医师。” “没事没事。”尤娜连忙推辞,“都是些小伤,睡一觉就好了。” “你就别操心了。”诺伦回眸一笑,“堂堂临峰城的白渡鸦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别插嘴!”伊芙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居然瞒着我偷偷跑去城外战斗,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 这一周她留心观察了城门口来往人流的出入境记录,最初并没有发现特别的异样。 但后来通过白渡鸦出现的时间点倒推出她出城的大致时间,仔细筛选后惊讶的发现,有一支骑士团下属的部队每次都出现在了嫌疑名单中。 而这支部队,正是她自己组建率领的独立作战小队621部队! 她可不记得自己在这个时间段有调动621部队出入过城门,在排查完部队里的人员名单后,“内鬼”是谁显而易见。 诺伦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伪装,他打着自己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出城战斗去了。 而身为队长的她,却是直到昨天为止都还对此事蒙在鼓里! 这家伙,这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怎么样,原来自己的好朋友就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白渡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诺伦带着她在客厅里就坐,一旁的仆从端上了茶水。 他优哉游哉的抿了口茶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会承担起宣战的责任,我会让临峰城获得最后的胜利,我也确实在这么做。 “尤娜成为了临峰城的白渡鸦,她帮助临峰军队在西边守住了防御阵线。她在这场战争中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为了除掉白渡鸦,今天草原人出动了他们的高阶风系法师想要解决掉她,但却被她反杀了。 “这应该是敌方部队里最强的风系法师了吧?今天过后,将再也没有人能与她争夺勒布斯草原上的制空权,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拿下一半了。” 制空权? 在军队中已经呆过一段时间了,伊芙琳还从未听说过这个词。 但她能隐约理解制空权的含义,尤娜这一周的表现有目共睹,这一切都拜她身上那件神奇的飞行装备所赐。 “我并没有否定你们重要性的意思。” 她解释道,“正因为你们很重要,所以我更希望你们能跟着军队一起行动,二者联合,这样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怎么。”诺伦乜斜了她一眼,“你想指挥我?” 伊芙琳看向尤娜。 尤娜又望向诺伦。 “啧……”伊芙琳撇了撇嘴,“你在名义上可是我的部下,我指挥你也很合理吧?” “你刚刚的啧是什么意思,这是求人合作的态度吗?” 诺伦故意逗她,“话说回来,当初我是承诺过会加入战斗,但可没说要成为军人,是你一厢情愿把我强拉入伍的,这明显违背了我的个人意愿。 “莫不是觉得我人微言轻可以随意拿捏?唉,说到底城主府就是仗势欺人,伊芙琳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呀!” “谁说我仗势欺人了,而且这跟城主府有什么关系!”伊芙琳应激了,“你看我之前有让你上过前线吗!” “之前没有下过命令,现在就可以了吗?” “我现在也没有对你下命令!这是合作!请求!” “那你倒是拿出请求的态度来啊!” “咕……” 伊芙琳说不过诺伦,她硬生生把一口恶气咽了回去,闷闷道,“那你想怎样,要怎么做才能帮我们?” “我倒是想问,你们军队还想让白渡鸦怎么帮你们?” 诺伦收敛了玩笑,好奇道,“白渡鸦以一人之力稳住了西线,已经是大功一件。她又没有分身术,你还想让她去东线帮忙不成?” 伊芙琳正容道:“东线才是主要战场,临峰城的后勤补给和贸易通道全集中在东部区域。 “我们必须优先解放东部区域,确保后方的补给路线畅通,才能跟草原人打得起消耗战。 “为此,骑士团的大部分精锐都集中在东线。而为了截断我们的补给,草原人同样也在那边投入了大部分战力。 “最近因为白渡鸦的存在,草原人在西线的进攻屡遭挫折,已经放缓了攻势。 “西线的防守压力逐渐变小,所以,我希望白渡鸦能来东线帮忙。 “我们准备近日在东线策划一场决战,如果成功,就能突破草原人对补给路线与贸易商道的拦截,将临峰城以东的区域彻底收复。” 说到这里,伊芙琳期盼的看着他与尤娜:“我们联手吧!只要白渡鸦能在空中支援骑士团的地面部队,我想这场战斗一定能取得胜利的!” 东线的决战么……诺伦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场战斗确实战略意义巨大,不容错过。 “联手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你说。” “倘若我们加入这场战斗,就一定得取得胜利,白渡鸦必须是不败的。” 诺伦缓缓道,“可说实话,我对城主府的指挥能力至今抱有怀疑态度,我不希望我的人因为军方错误的战术延误战机。 “因此我们可以参与战斗,但我不会把白渡鸦的指挥权转让给军方,我只信任自己的判断以及尤娜的临场决策。” 伊芙琳不由得蹙起眉头:“战争不是儿戏,单独行动有可能会打乱己方的作战计划,所有军队必须要有统一的指挥与调配才行,这点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不行。” 诺伦没有让步,果断的拒绝,“哪怕真要有一方迁就,那也是让地面的军队来配合白渡鸦—— “如果你们真的对白渡鸦的战斗能力与战略价值有足够的认识,就应该优先考虑如何才能完全发挥出白渡鸦的优势,而不是单纯让她成为陪跑地面部队的背景板。” “你想让军队怎么配合你们?”伊芙琳问道。 “很简单。” 诺伦微笑,“让我成为军队的参谋,我也要参加这次作战的会议。” 44:倾城协助(二更) “成为军队的参谋?”伊芙琳蹙起眉头,“可这不合规矩……” 参与作战会议的人都是军中地位最高的一些存在,加起来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而制定作战计划的人则更少,几乎就是由她与几个军团的团长协商拟定的。 这些人彼此知根知底,都是临峰城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而诺伦一个年仅十九岁、前不久才刚刚成为正式炼金术师的人,如何能参与进去,得到其他将领的信任? “我当然知道这不合规矩。” 诺伦靠在椅背上微笑道,“所以这是我提出的一个条件,能不能破例把我塞进去,全靠你的诚意与地位。” “即使我把你塞进去,他们也不一定会听你的建议。”伊芙琳辩解。 “我只旁听,又不说话。” 诺伦好整以暇道,“有你这么优秀的嘴替,还要我出风头做什么?” “哈?” “我把计划跟你说,你去负责执行。” 在伊芙琳的视角中,诺伦露出了阴恻恻的邪笑,“以你代理城主的权力,拍板个作战计划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也太乱来了!”伊芙琳吓得声音都高了几度,“若是因为我们的一意孤行导致战斗失败,一切都完了! “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看我,你想让我名誉扫地吗!” “安啦安啦。”诺伦温柔劝说,“我又不是来捣乱的,我只是给这次作战计划上个保险。 “如果城主府的战斗策略制定得很妥当,我当然不会有二话,你就尽管信任我吧!” “我信你个鬼!”伊芙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可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人!” 诺伦之前就骗了她一次,那场自杀游行后,据说伊凡每晚都会做那天有关的噩梦。 在她眼里,诺伦是个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愿意再和他打交道呢! “那白渡鸦就来不了了!”诺伦故意威胁。 “你怎能如此不识大局!”伊芙琳快被逼疯了,“尤娜,你也说句话啊!” “诺伦……”尤娜只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不行。” 诺伦笑得像个反派,“桀桀,这位小姐,请搞清你的立场,现在是你在请求我,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余地。” “你你你……” 跟伊芙琳斗了几句嘴,眼看这位大小姐都要气得掉小珍珠了,在她彻底发飙之前,诺伦及时踩了个刹车。 诶,就是玩。 让高傲漂亮的大小姐露出为难的表情实在是一副绝景,不得不品尝口牙!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各退一步,协议如下: 伊芙琳可以带诺伦参加会议,但他只能旁听,不能发言; 伊芙琳要尽可能听取诺伦意见,代替诺伦微调作战计划; 当然,如果诺伦的意见太过离谱,与所有人的意见冲突,她也有权利拒绝诺伦的要求。 “好,第一个条件谈完了。” 诺伦微笑,“接下来让我们谈谈第二个。” 伊芙琳快被折磨晕过去了,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我需要更新白渡鸦的装备,但苦于缺少稀有的炼金材料。” 诺伦道,“城主府要全力支持我们打造新的炼金武器,当然,制造武器的费用都要你来买单。” 跟第一个条件相比,第二个条件根本不算是条件,伊芙琳等了一会,听到诺伦没了下文,下意识道:“然后呢?” “还有然后?”诺伦眼睛一亮,“把城主府的宝库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滚!!!” 条件谈完,伊芙琳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去。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逃跑。 再在里面待下去,诺伦又会提出什么条件,她想都不敢想。 这个性格如此恶劣的家伙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她在心里气呼呼的诅咒着。 …… 制造精神通路所需的原材料被好搞定的大小姐搞定了,诺伦将杯中茶水饮尽,靠在椅背上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计划通。 现在是战争时期,一旦临峰城进入了战争状态,城主府的权力在此刻几乎被无限放大了。 只要能得到城主府的支持,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临峰城的帮助。 更何况与自己交涉的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 这可比从哈里森那个人精手里讨价还价简单得多。 同时,在得到了伊芙琳这个靠山后,瓦尔基里装备的正当性也得到了保证。 众所周知,防止宝物被觊觎的最好手段就是有官方与军队的背书。 现在的白渡鸦已经与临峰军队经历了一场场战役,彼此连接起来的可是过命的战友情! 比起离前线有段距离的伊芙琳大人、坐镇城内的莱恩团长,反倒是看得见、帮得着的白渡鸦更得前线士兵将领们的信赖。 城主府可能会背叛临峰人民,但白渡鸦不会。 这样的认识已经悄然埋藏在了众人的心里。 同时,伊芙琳与尤娜友好的私人关系也决定了城主府不会在战后鸟尽弓藏,对他们进行清算。 这位善良的大小姐也不会允许其他高层这么做的。 嗯,如此一来,未来的路布置已经妥当。 不仅能发明炼金武器,就连未来的职业规划都如此清晰! 诺伦啊诺伦,你可真是绝顶聪明的大天才! 他得意的自夸了一阵,睁开眼睛,却发现尤娜不知何时在默默注视着他。 见到诺伦突然睁眼与自己对上了目光,她慌忙移开视线,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却早已暴露了刚刚的偷窥行为。 这孩子虽然是战斗的天才,但在为人处世上却意外的笨拙呢。 心里的小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简直和伊芙琳是一对卧龙凤雏。 哦,她们之间能成为好朋友原来是这个原因。 “有话就说呗。” 此时他心情大好,随口道,“不用这么拘谨,如今契约尚未完成,你还不是我的奴隶,平常大家随意交流就好。” 他本来还想继续说“即使是以后,他也不会对她做出多么过分的行为,有多么严格的限制。” 却没想到在提到契约一事后,尤娜的表情瞬间变得更拘谨了。 她摇了摇头,讷讷道:“我没事……就是有些走神了。” 当然,她的表情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诺伦不由得陷入沉思。 刚刚似乎好像是说错话了。 嗯,或许本天才……也不怎么擅长人际交往的事情呢…… 45:真正的渡鸦(一更) 回到自己房间,尤娜把门关上,随后蜷缩起身体,默默的蹲在角落。 刚才,自己在诺伦面前失态了。 自从家人丧命、被草原人斩断了双腿后,她原本觉得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 要说为什么还活着,就是因为诺伦对她说,他能帮她报仇。 于是复仇成了她活下去的意义,为了复仇,她自愿成为了诺伦的奴隶。 她原以为自己的余生都将在仇恨与束缚中度过,但没想到诺伦对她很好,伊芙琳对她也很好。 在她迷茫的时候,诺伦开导过她; 在她悲伤的时候,诺伦安慰过她。 有时候她都觉得诺伦对自己太好了,根本不像是主人会对奴隶做的关心。 伊芙琳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残疾而形同陌路,反而对她愈发的关照,对于这位姐姐一般的朋友,她心里唯有感动。 正是因为有这两人存在,她才慢慢从巨大的打击当中走出来,逐渐敞开心扉,努力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而在诺伦为她造出了瓦尔基里装备后,她终于获得了向草原人复仇的能力。 成为白渡鸦的七日以来,她帮助临峰军队打了很多胜仗,每次来到战场与返航时,她都会收获将士们的热烈欢呼。 朋友的支持与人们的爱戴,让她久违的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被人所需要。 当于战斗中击败高阶风系法师时,她俯瞰战场,望着欢呼雀跃的友军,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还是骑士学院的首席,一个被城主府和学院院长交口称赞的修炼天才。 而现在自己是临峰城的白渡鸦,一个带领临峰人民抵抗外敌的不败传说。 两种被人敬仰的目光重合在一起,一切似乎并没有改变,不是吗? 胜利冲刷了自卑,实力带来了自信,当诺伦称赞她是“最棒的驾驶员”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诺伦需要她,而她有能力回应诺伦的期待,这一瞬间她有种错觉:两人并非不平等的主人与奴隶的关系,而是可以相互依赖、相互扶持的朋友、亲人……或是其他的什么。 因为灵魂链接的存在,诺伦的声音会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听到诺伦的声音会让她感到安心。 这让她感觉到,两人是心意相连的。 正是这种心态的悄然改变,当诺伦与伊芙琳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的交谈时,她居然察觉到自己心里出现了一丝异样。 这种胸口发闷、微微烦躁的感觉……是吃醋吗? 我居然会对我最重要的两个朋友吃醋? 不,不是这样的,她只是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跟他们依然是不同的。 她站在一旁,想像朋友一样从中插几句话,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插话的立场。 她能跑、能飞、能战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诺伦给的,诺伦可以命令她做一切事,伊芙琳这次来也是在跟诺伦交谈,而并非自己。 诺伦才是真正的渡鸦,而自己只是他的附属品,一个追随他的模仿者罢了。 那天诺伦让自己戴上了束缚的项圈,从那天开始,自己与他就注定了不平等。 被主人厚待的奴隶,那也只是奴隶而已。 他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伸手触摸自己脖颈上的黑色项圈,尤娜的表情有些黯然。 旋即她用力摇了摇头,企图将心中的杂念全部甩出去。 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尤娜啊尤娜,不要太贪心了,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了那么多,怎么还能奢望其他? 家人的尸骨未寒,敌人还在城外虎视眈眈,现在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吧?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缓缓站起身来。 她已经把自己的一切与诺伦做了交换,如果这就是诺伦所期望的,如果这就是复仇所需要的,那现在的她便不是尤娜·阿斯卡,而是临峰城的白渡鸦。 白渡鸦是临峰城的英雄,英雄没有私人感情。 它会歼灭所有的敌人,带领临峰城走向战争的胜利。 是的,别的什么都不用去想。 现在的自己,只需要朝着这一目标前进就好。 …… 翌日下午,诺伦带着罗真坐上马车前往城主府。 早上他已经将制造图纸以及材料清单交给了罗真,这次带罗真过来,也是让他与城主府的后勤接洽,筹备炼金材料一事。 而他则要跟伊芙琳一起,参与今日的东线作战会议。 伊芙琳已经在城主府门口翘首等他了,见到他从马车上下来,立马走了过去。 “嗯?居然是伊芙琳大人亲自出门迎接,草民真是不胜惶恐呐。”诺伦揶揄道。 “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啊?”伊芙琳瞪了他一眼,“不来接你,你连城主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权限更高的军部了! “等下参加作战会议,你默默旁听就好,记住,不要说多余的话,不要搞多余的事。” “我心里有数。” 城主府很大,里面不仅有拜哈特家族居住的地方,还有行政区、军部区各个区域的细致划分。 伊芙琳带着诺伦前往军部区的会议室,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此时参与作战会议的人员已经到齐了。 他扫了一眼,里面一共有9人。 见到代理城主进了会议室,会议即将开始,在场所有人都微微挺直了后背,随后将目光聚集在了跟着她进来的一名陌生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身上没有什么显眼的标识,硬要说的话,便是胸口佩戴着了一枚衔尾蛇徽章。 在伊芙琳入坐主席位后,他便自然的跟着坐在一旁相邻的空位上。 伊芙琳已经事先告诉了他们白渡鸦会来旁听会议一事,因而他们倒是对陌生人的到来有心理准备,只不过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却跟他们想象中的白渡鸦形象有所偏差。 在他们眼里,白渡鸦既然为西线赢得了那么多场胜利,甚至于以一人之力单独击败了一名高阶风系法师,那必然是一名强大的超凡者。 可现在无论他们怎么看,眼前的年轻人都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炼金术师…… 并且据目击者的情报来看,他们更倾向于推测白渡鸦的真身是一名女性。 看来这次来的是她的代言人,白渡鸦本人并没有来。 在略微失望之余,在场的人也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 真正的白渡鸦,究竟是何等强大而神秘的存在? 46:谁是内应(二更求追读) “那么,现在开始今日的作战会议。” 坐上了主席位,伊芙琳的表情严肃起来,流露出了一丝上位者的统领气质,“请依次汇报昨日各个军团的作战成果。” 这个环节跟他没多大关系,趁着各个将领汇报战果的时间,诺伦用手上伊芙琳提前给他准备的会议名单,将会议室里的人与其职位一一对应。 临峰军队有三种编制,分为骑士团、军团与城卫兵(团),每一种编制都由一名团长、两名副团长率领,加起来正好9人。 其中,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是一位身着红白色军官制服、发须泛白的中年人,他就是这场会议中地位仅次于代理城主伊芙琳的莱恩·安德森。 他是临峰骑士团的团长,也是临峰城个人实力的最强者,一位成名已久的八阶骑士。 除此之外,他还在会议室中找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面孔—— 莱纳·佛杰,临峰军团的副团长之一,他看起来是在场所有团级将领中最年轻的一个,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不苟言笑的面容。 之前在城墙上维护城防魔导炮的时候,军团中负责接应他与威尔森的就是莱纳。 只不过他对莱纳的印象并不好,按照职责划分,莱纳原本应该负责军团城防军的指挥与守城武器的维护。 但城防魔导炮却年久失修、问题频出,累得他与安德森加班维护了两天才将它们堪堪修理完毕。 而在他心直口快的指出了城防军现有的体制漏洞后,还被莱纳反呛一口,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以他副团长的立场或许的确有理由说这种话,军队里哪怕出了什么问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或许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因为长久的和平导致军纪散漫,这可能是当时整个临峰军队的通病。 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了他开始对临峰军队的战斗力产生了怀疑,从而默默加快了研发瓦尔基里装备的速度。 察觉到了诺伦打量自己的目光,莱纳也转头望了他一眼。 他心里亦是暗自吃惊,没想到那天来城墙上维护城防魔导炮的炼金术师居然出现在了会议室里。 他跟白渡鸦是什么关系? 据说白渡鸦能飞起来,靠的就是一套神秘的炼金装备,他作为一名炼金术师,莫非也参与研发了这套炼金装备? 两人在心里默默想着各自的事情,就在这时,会议中有城卫兵的将领报告道: “……城内的治安尚且稳定,但受战争影响,民众排斥异族的声音逐渐扩大,不少人因为血统原因遭受排挤,并有人向我们提议将所有混血者全部驱逐出城。” 和骑士团、军团不同,城卫兵负责维稳城内的治安。 其中他所说的混血者,便是罗兰人与草原人的混血后代。 当年罗兰帝国征服了勒布斯草原,按照一贯的政策,罗兰一世曾向勒布斯人许诺,只要他们愿意归顺罗兰帝国,所有人都能成为帝国的一员,享受与罗兰人同等的合法权利。 而当时勒布斯族的首领,也就是那一代的天父,他生性固执要强,不甘寄人于篱下。 他拒绝了罗兰帝国的劝降,愤然带领大部分族人离开了草原,并发誓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夺回勒布斯族曾经失去的一切。 但草原外的边疆生存条件并不好,最后依然有一批勒布斯人留了下来,成为了临峰城子民的一部分。 他们与罗兰人相处、通婚,共同生活,八十年来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临峰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而现在草原人卷土重来,用极其残忍的手段侵略了临峰城,二者因此进入了势同水火的战争状态。 在强烈的民族情绪下,城里的民众无法上阵杀敌,便将自己的怒火宣泄在了有勒布斯人血统的其他人身上。 他们开始怀疑这些人是敌人安插在城里的间谍,目的就是里应外合想把临峰城摧毁,因而开始排挤这些混血者,更有激进者希望能将他们通通驱逐出城。 在城外战争如火如荼的当下,城内的这场民族运动也在愈演愈烈,甚至成为了影响城内治安的一大隐患,不得不引起城主府的重视。 毕竟,所有人都不希望“自杀游行”类似的事再度发生,这样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要知道罗兰帝国是中央集权管制的帝国,拜哈特家族虽然拥有管理临峰城的实权,但他并非临峰城真正意义上的领主,依然会受到帝国每年的考核和监督。 如果拜哈特家族不得民心、在政期间乱象四起,帝国有权力更换城主,将拜哈特家族及其麾下的势力一并拉下马来。 这种情况虽然十分罕见,但放眼帝国历史并非没有前例。 因此,不管是出于军事考虑还是政治考虑,眼前的临峰城都不能再节外生枝。 “接纳愿意归顺的外族人民,是罗兰帝国一直以来采取的怀柔政策,我们必须贯彻帝国的政策方针。” 伊芙琳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我们的敌人是城外的草原人部队,而并非城内的子民,日后调解相关的争端时,请你们务必向民众好好传达这一点。 “大敌当前,我们唯有团结,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是。”城卫兵将领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坐了下去。 不过,虽然对城卫兵如此吩咐,伊芙琳心中却暗自产生了焦虑。 草原人一直对反攻临峰城耿耿于怀,这些年来慑于罗兰一世健在,虽然没有大规模入侵过临峰领土,但一定往城里安插了不少内应。 自己的父亲、老城主伊蒙在几年前突然患病,至今卧于病榻,当时医师便推断这是中了奇特罕见的蛊毒所致。 后来他们虽然抓到了投毒者,但投毒者立马便自绝身亡,其身份清理得干净利落,没有泄露一丝情报。 因此他们并不确定下毒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甚至还以为是临峰城内、甚至是罗兰帝国政圈中的政敌所害。 而现在结合最近的情况几乎可以做出断论了,暗中投毒的不是谁,而是一直企图对临峰城发动战争的、境外的草原人! 连城主都遭到迫害,这意味着草原人的内应对临峰城的渗透已经极深。 还有一个情报佐证了这一判断——草原人总是会对西线守军势力最薄弱的几个防守据点发动突袭,就好像他们知道哪边最好突破一样。 坊间流传的间谍论、阴谋论并非空穴来风。 但是,如果因此对城内进行大清洗,有悖于帝国政策且不说,势必又会牵连无辜的人,从而引发发城内一系列的社会动荡。 就比如说今天参与这场作战会议的九名团级将领中,就有三名拥有一部分勒布斯人的血统。 军队中也有不少混血,他们有不少人都活跃在战场的最前线,是抵抗草原人入侵的急先锋。 如果因为血统的原因将他们尽数处置,无疑会让很多人对城主府心寒,动摇军心,影响军队的战力。 可如果不一刀切的话,又该用什么方法找出草原人安排在城里的内应呢? 这个问题横在伊芙琳的心里,令她的眉头悄然皱得更深了。 47:忠诚 过了许久,在经历了各军团漫长的汇报总结后,会议终于进入了下一篇章,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为了确保冬季的物资补给,做好持久战的准备,我们需要重新夺回临峰城以东的贸易通道的控制权,并以此为中心收复整片东部领土。” 伊芙琳站起身来,在地图上临峰城以东的一块区域划了个圈,说道,“在西线防守逐渐稳固的当下,我们将把更多的战力投入到东线当中。 “这一次,我们将出动骑士团与军团的大部分精锐兵力,以最快的速度突袭掩月村、临峰丘陵两处据点,预计两天之内将其尽数收复。 “这次作战的要点就是速攻、强攻,我们将集结比敌方强大一倍的战力,以最快速度向他们发起突袭,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歼灭他们,拿下东线的主动权。” 掩月村在临峰城与临峰丘陵的必经之路上,而临峰丘陵则是勒布斯草原与临峰山脉的分界点。 来到临峰丘陵,顺着山路翻过临峰山脉就抵达了罗兰帝国的中部,帝国中部物产丰富、兵力充足,可以为临峰城提供源源不断的各种援助。 因此,只要能确保“临峰城→掩月村→临峰丘陵→临峰山脉→帝国中部”这条最关键的贸易通道握在自己手里。 临峰城就能在与草原人的持久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与二王子罗德里克的协议,草原人并没有侵略勒布斯草原以外的临峰山脉地区,只在掩月村与草原边界的临峰丘陵上设有拦截部队。 所以,只要收复掩月村与临峰丘陵,就能让这条贸易通道重回己方掌控。 了解了这两处地点的重要战略价值后,在场所有人都对此战没有异议,而接下来他们要商讨的,就是这场战斗的具体作战计划。 因为东线是临峰城与草原人的主战场,这里的战斗主要由军队中最精锐的临峰骑士团负责。 除开团长莱恩,临峰骑士团共有七阶骑士9人,六阶骑士105人,六阶法师11人,余下五阶骑士与法师合计375人,满编一共500人。 这500人分为十队,第一队由团长莱恩率领,二至十队则各由一名七阶骑士担任队长。 这五百人虽然看起来少,人数不过在编2W5军队的零头,但尽数由实力顶尖的超凡者组成,待遇和装备也是最好的。 每个人单独拉出来,都有在军团、城卫兵团中统领一支小队的实力。 相比较之下,临峰军团共有2w人,但高阶战力却更少,七阶骑士只有2人,六阶骑士40人,六阶法师更是一人没有。 城卫兵团就更别提了,人家主要负责城内治安,战力更拉。 因此毫无疑问的,骑士团作为临峰军队主力中的主力,它的每一次人员调动都至关重要。 如今,根据斥候的情报显示,盘踞在这两处据点里的草原人部队,其高阶战力总计大概有七阶骑士3名,六阶骑士40余名。 军团和城卫兵团的将领相对保守,认为派遣五支骑士团小队配合军团的支援,就足以拿下这两个据点。 五支小队便是5名七阶骑士出战,对比敌方的3名七阶骑士,这已经在高阶战力的数量层面形成了倍差碾压,获胜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骑士团的将领则认为:骑士团应当尽可能调集所有的有生力量参与这场作战,以确保能在两天之内连下两处据点、打草原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主张骑士团应该派遣七支、甚至更多的小队加入战斗。 因为这两处据点极其重要,一旦进攻,草原人一定会派遣大量精锐部队前来支援的。 为了保证己方高阶战力的数量优势,饱和式进攻非常有必要。 用诺伦的话来概括,这种战术叫ALL IN。 果不其然,会议室中有其他人质疑: 如果骑士团把大部分战力都调去了前线,城内守备空虚,万一被草原人趁虚而入了该怎么办? 骑士团将领立刻反驳:如果分配的兵力少了,则可能无法速通两处据点,若拖到草原人的支援部队赶到,这次速攻作战就会失败。 打仗就是要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越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越有可能两边都不讨好,输光一切。 一旁,诺伦默默听了会儿两派的争论,逐渐理解一切。 该为这场作战分配多少骑士团的兵力,正是这场作战会议要讨论的重点。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一旁的伊芙琳把头偏过来,在她耳边密语道: “如果有白渡鸦协助,骑士团只需要出动五队的战力,保准能在两天之内结束战斗。” “你确定?”伊芙琳微微吃了一惊。 其实在会议之前她和莱恩就有在私底下讨论过。 这两处据点对临峰城而言实在太重要了,原本军方的计划就是:宁可放弃西线,也要守住东线,确保后方的贸易通道。 为此,即使赌上骑士团的大部分兵力也是值得的。 如果不出意外,作战开始后,城主府会命令至少七支骑士团小队赴往东部前线,以确保这场战斗取得胜利。 但现在有了白渡鸦的加入,情况似乎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五支小队的战力投入已经很足够了,骑士团担心的,无非是害怕有更多的草原人援军,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派多少人支援这两个据点。” 诺伦望着地图沉吟道,“但是,现在有了白渡鸦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她不仅能在天上帮助骑士团观察敌军据点里的防御结构,让骑士团更轻松的攻破据点,也能帮助他们在很远的距离外侦查到敌方的援军何时到来。 “如果赶来支援的敌方援军数量众多,白渡鸦会立即通知骑士团的人撤离,相信以白渡鸦的警报速度与骑士团精英们的机动力,全身而退是很容易的。” 以初号机的火力,在两军主力交战的正面战场上或许尚显薄弱。 但是,取得制空权所带来的优势却是独一无二的,其中一个优势,便是能在一览无余的草原上收集到尽可能多的战场信息。 有了这些准确的战场信息,骑士团就会成为这片草原上真正的主人,他们可以尽情的在敌人最薄弱的防守侧展开突袭,又在敌方援军赶来之前逃之夭夭。 当年教临峰军队苦不堪言的游击战术,这次他也要让草原人尝尝滋味。 这些天来已经见识过了白渡鸦的辉煌战果,伊芙琳并不怀疑诺伦说的话。 其实这次上门请求合作,也是存着让白渡鸦负责侦查的心思。 骑士团中虽然有十一位高阶法师在编,但遗憾的是其中并没有一位是高阶风系法师。 而普通的风系法师能力又难堪大任:他们自身的魔力储备不足以支撑他们长时间的飞行,机动力也不高,不小心靠得太近还容易被敌方部队当成移动靶子。 如果白渡鸦能弥补骑士团在这一方面的短板,无异于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伊芙琳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转而凑到另一边和莱恩低语了几句。 直到最后,会议结束,伊芙琳宣布将于两天后进行此次作战,而具体的参战人员名单、各队伍的作战职责,则会在作战当天以密函的形式发放到各个将领的手里。 至于为什么这次要用密函的形式下达作战任务,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这场作战会议中,有人是草原人的内应。 哪怕最终也隐藏不住军队的动向,但至少这样做能让草原人多点猜忌,教他们搞不清楚临峰军队到底在这场战斗中投入了多少兵力。 亦或是……这根本就是场佯攻? 一个专门把军中内鬼揪出来的阴谋? 现在,压力给到了内鬼那边。 …… 散会后,莱纳与临峰军团团长马尔科一起,乘坐马车返回守城军驻地。 马车上,莱纳望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叹了口气道:“伊芙琳大人突然变更了命令的下达形式,果然是认为我们当中出了叛徒啊。” 马尔科知晓莱纳的身世,他是罗兰人与草原人的混血,原本天赋优秀,年仅二十四岁就成为了六阶骑士,当上了临峰军团的副团长。 但在战争爆发后,城内民众对混血者开始抱有意见与歧视,就连莱纳也有过被人暗中指指点点的经历,怕是有人在背后说“他是间谍”之类的坏话。 而现在不只是一般民众和士兵,就连伊芙琳也对作战任务进行了保密,摆明了是开始不信任参与会议的将领们了。 其中身为混血之一的莱纳,自然被列为猜疑的重点对象,有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马尔科安慰道:“此次作战事关重大,谨慎些也好。无论有没有叛徒,反正你我问心无愧,这就足够了,我们对帝国的忠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确实。”莱纳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们的忠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不错。”马尔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自然信任你的忠诚。 “在这场战争中好好表现吧,争取多立些功劳,等我们这批老家伙退位后,你就是军团团长的第一后继人选。” “我会努力的。” 马车行至守城军驻地,莱纳与军团团长马尔科告别,登上了临峰城的城墙开始执勤。 他照例在城墙外巡视了一圈,随后在一名值岗士兵的身旁微微停了下来,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空隙里,用勒布斯语快速而低声的说了几句话。 之后,他踩着军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那坚定的、有节奏的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亦如他二十多年来从未变过的忠诚。 48:出发 “天父是天神的化身,草原的父亲。顺应他的,所有人都会得到庇护,忤逆他的,天上必降下雷霆怒火……” 远方的草原深处,草原人部落的主营地,一名妇孺正教两名孩童唱着勒布斯族的传统歌谣。 孩童们咿咿呀呀的学着唱了起来,就在这时,有一只苍头鹰从东边飞了过来,落入营地里最中心的那只帐篷。 妇孺接着唱道:“天上的飞鸟是天父的耳目,为我们指引了回家的方向。 “飞鸟啊,飞鸟哟,带我们回到自己的故乡吧……” 悠悠的歌声中,议战帐篷里,苏夷将苍头鹰发来的信笺看过一遍,随后拱手将它献给坐在主席位上的一名壮汉。 壮汉足有两米以上的身高,这对于勒布斯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魁梧的体格了。 他的长发如雄狮的鬃毛般向后披散,手背、胸口的汗毛也比一般人更加浓密,看起来颇为粗犷豪放。 他便是勒布斯族这一代的天父,一名率领全族向临峰城挑起战争的八阶骑士。 “父亲。”苏夷垂首道,“城里传来了新的情报,骑士团准备在两日之后动身,集结大部分兵力进攻掩月村与临峰丘陵据点,我们该如何应对?” 天父扫了信笺一眼,将手中纸片投向眼前的火堆,反问道:“你认为呢?” 苏夷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他头脑最聪明的儿子,最得他信任。 “城主府已经开始防备我们的情报网了,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会派几队人马参战,是五队,还是七队,或者是更多?” 苏夷望着帐篷里燃烧着的火堆,微微翘起嘴角,“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们想确保他们的后路,那就给他们好了。 “我们不会给他们打持久战的机会的,我们要在隆冬前攻破临峰城,完成我族收复草原的夙愿。 “而且还有个惊喜呢,父亲,那只白渡鸦也参与了作战会议,似乎是要跟着骑士团往东边支援去了。 “虽然很遗憾上次没能解决掉她,但是问题不大,这次她不会再来妨碍我们的计划。 “待到骑士团的大部队一走,我们就在西线集结部队,发起最后的决战,我们将一路进军至临峰城下,协助里面的同胞摧毁城墙,占领临峰城。 “待到那时,胜局已定。哼……天空的鸟儿哪怕飞得再高,一旦失去了落脚的地方,最终也逃不过坠亡的那一天吧?” “很好。”天父颔首,“待到决战时刻,就由我亲自带队,将临峰城的名字在草原上永久抹除。” “父亲亲自出马,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说起来自那一别后,已有十几年没见到他了,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我想,他一定成为了一个强壮的勒布斯战士。” “是啊,他是无愧于我们祖先的、最强大忠诚的战士。” …… 出发前的这两天,诺伦完全住在了实验室里,高强度的制造着精神操控所需的精神通路机关。 该说不愧是花费了大量知识点才获得的神奇炼金机关吗,它的制作材料不仅罕见,制作难度也相当高。 其中的一些制作步骤,就连号称年轻时游历帝国、见多识广的罗真都只是偶然听说过,并未真正了解。 就比如说制作精神通路中的精神力感应结构,要用到一种名为「灵魂凝胶」的东西,这是将虚无的精神力凝聚成实体的神奇炼金材料。 而灵魂凝胶的主要获取方式,是从幻影海妖的脑壳中,用一种名为「灵魂剥离」的炼金技术将其分离出来的。 「灵魂剥离」极其复杂、深奥,哪怕罗兰帝国中有人会这一技术,也必定是把它当做自己家族、势力的独门绝技,绝不会外传。 就跟罗真家族的秘术「操偶术」一样。 而通过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他不仅知晓了精神通路的配方与制作流程,就连其中的制作技术也完全掌握。 因此整个临峰城,也只有他有能力制造出精神通路来。 现在从城主府那里搜集齐了炼金材料后,便是由他亲自操刀,全力进行精神通路的制作。 而罗真和那位被他所救的难民炼金术师吕蒂,则在为接下来的作战制造着另一件炼金装备。 两天后。 就在这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作战的日子如约而至。 伊芙琳一大早就来到了诺伦炼金工坊,这场战斗十分重要,为了妥善协调骑士团与白渡鸦两种力量,她说服了莱恩,这次作战由她亲临现场指挥。 尤娜正在院子练剑,见到伊芙琳到来,停下训练朝她点了点头。 “诺伦呢?”伊芙琳打了声招呼,走过去问道。 “昨晚一直在实验室里,没有出来过。”尤娜指向实验室,“他偶尔会这样的,研究到兴头上时,就连睡觉也是住在里面。”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正经的一面。” 伊芙琳面露异色,“怪不得那么年轻就成为了正式炼金术师……我说,你成为白渡鸦时使用的那套飞行装备,真的是他设计制造的吗?” “是的。”尤娜点头,“是他制造了瓦尔基里装备,也是他告诉了我空中战斗的方式……他才是真正的渡鸦。” 有这么一瞬间,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憧憬的表情,伊芙琳心中一跳,暗想孩子你不会是心动了吧? 想想也是,诺伦这家伙长得不错、有点才能,还救了她一命,两人也朝夕相处了有段时间了。 尤娜的修炼天赋再怎么好,依旧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十六岁少女,感情经历一片空白,心动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而当她再次仔细望去,尤娜的脸色似乎又和平常平静时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是她立刻掩饰了自己的表情,还是她刚刚流露出来的一瞬憧憬只是错觉而已? 用力摇了摇头,伊芙琳发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 因为长兄伊凡会继承家业,她从小就被父母放养,得以在悠闲宽松的氛围中自由长大。 因而相比理性思考,她更习惯于用感性而浪漫的角度看待事物。 当然,这对一个年轻的大小姐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这是她可爱的地方。 但现在的她不再是大小姐,而是临峰城的代理城主、621独立作战小队的队长、东线速攻战的指挥官! 承担了如此多的责任、如此重的期望,自己必须变得再成熟一点…… 不要再联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要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正事上去! “你先做好出发的准备,我去把诺伦叫起来。” 她大步走向实验室,“他也是,明知道今天早上就要出发了居然还熬夜,哪怕是努力也太过头了!” 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她惊讶的看到诺伦已经醒来了。 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睡,实验室里弥漫着类似于薄荷的清新味道,很提神,但闻久了也很刺鼻。 诺伦正在鼓捣一件奇怪的炼金道具,看到她推门,皱眉白了她一眼,提醒道:“无关人士禁止进入实验室。” “我没进来。”伊芙琳双手抱胸站在门口,“我只是做个提醒,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洗脸吃饭,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不参加这场作战。” 诺伦说完,又更正道,“准确来说,这次我不跟你们去前线。我正在着力更新瓦尔基里装备,这是我现在要做的最优先事项。 “我会叫我的副手陪同尤娜参战的,白渡鸦会把自己的事情照顾好,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你操心。” 他所说的助手,自然是那位矜矜业业的劳模大叔罗真先生。 本来他还想把艾夏也派去的,毕竟之前一直都是艾夏帮助尤娜穿戴、保养装备的。 但罗真以前线危险为由拒绝了这个提案,认为自己带两个工坊仆从照顾白渡鸦就够了。 既然是女儿控的要求,诺伦对此表示同意——他都这么说了,反倒显得自己像是个莫得感情的王八蛋。 毕竟艾夏也算自己的青梅竹马嘛……不,现在是便宜妹妹了。 本身柔弱弱的没什么战斗能力,确实不适合跟随骑士团急行军。 “你不来?”伊芙琳讶然,“我倒是无所谓,你舍得把白渡鸦的指挥权让渡给我了?” “想得美。”诺伦咧嘴一笑,“我与她自有联络的手段,哪怕我在城里,也能知道你们战斗中发生了什么情况。 “如果有万一,我会及时让尤娜通知你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行。”伊芙琳这次没和他斗嘴,转身道,“我的马车在外面等你们,准备好了就叫他们过来。” 待到伊芙琳离去,诺伦走出实验室。 院子里,尤娜换上一身白衣,已经和罗真以及几名仆从做好了准备。 “新装备放进去了吗?”诺伦看向罗真身边的两口铁箱子。 “当然,我做事比年轻人靠谱多了,可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罗真傲然道。 这几日经常加班制造装备,他脸上的黑眼圈已经很深了。 但本人依然乐此不疲的样子,看来最近努力的成果让他很是满意。 这些新奇的发明诞生本身,就是对一位炼金术师而言最好的兴奋剂。 “时间确实有点赶,来不及让你试飞新的瓦尔基里背包。” 诺伦打了个哈欠道,“但以你的操控水平,驾驭它应该问题不大。” “嗯。”尤娜点头。 昨晚新装备刚刚制作完成的时候,诺伦就给她看过了新装备,并为她大致讲解了操作方式,她心里已经有数了。 “那么,祝各位一路顺风。” 诺伦摆了摆手,摇摇晃晃的往卧室走去,“我先去补个觉,尤娜,等会我们再联系。” “好。”卧室的门关上,尤娜收回目光,轻声道。 “我出发了。” 49:精神感应式飞翼推进器(第一更) (昨天写昏头了,诺伦是跟随骑士团出动的,上一章的后五百字修改了一下,大家可以翻回去当新章节重新看) (这是二一的失误,为表歉意,今日二更) 这次东线速攻战的骑士团参战人数被严格保密,各支骑士团小队会在早上以不同时间、从不同的城门口出发,然后在指定位置集合。 最后一共有五支骑士小队在城外与伊芙琳的621独立作战部队会合,朝着第一个作战目标:掩月村据点疾驰而去。 这支全部由骑士团成员编制而成的队伍是攻占据点的先头部队,当他们顺利攻下据点后,后方的临峰军团会占领据点,在据点内修筑防御工事。 而他们则会继续马不停蹄的朝下一个据点赶去,并预计在第二天攻下第二个据点:临峰丘陵据点。 此时在621部队的马车内,尤娜已经穿戴好了瓦尔基里初号机的装备。 罗真则打开了第二口箱子,将里面准备好的新装备也拿了出来。 这是一对机翼状的推进器,它固定在驾驶员的后肩部,由辅助翼、推进器两個部分组成。 常态时,两个推进器隐藏在收敛起来的辅助翼中,它内置有独立的魔力源,并各自搭载了一个「加速」法术。 当进入飞行状态后,辅助翼便可以在精神遥控下如同披风一样完全展开,同时露出内部的推进器。 张开的辅助翼契合空气动力学,能帮助机体进行更节省魔力的长距离飞行。 并且当同时启动推进器的两个「加速」法阵时,机体的瞬时推力将提升至原来的两倍! 「精神感应式飞翼推进器」,又或者说是「精神遥控式飞翼推进器」,这就是这件新装备的名字。 「精神感应式」代表了这件装备的操控方式,「飞翼推进器」则描述了它的外形、解释了它的功能。 关于这件装备,其实诺伦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让罗真等人着手制造了。 当时白渡鸦加入战场还没多久,而他已经在前几次战斗中察觉到了辅助推进器的必要性。 因为通过每日例行的装备维护他发现,每次尤娜返航后,瓦尔基里背包里的魔力基本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其中,勒布斯草原辽阔,飞行里程长是一个原因。 尤娜本人“暴力驾驶”,频繁使用法术,导致瓦尔基里背包的魔力消耗过快也是一个原因。 而「辅助推进器」的作用在于,它拓展了瓦尔基里背包的作战距离与速度上限。 飞翼推进器内置了魔力源,并不需要背包为它额外供能; 它还能展开辅助翼,在定速巡航时有效减少魔力消耗; 同时,在启动左右推进器的两个「加速」后,瓦尔基里装备还能比以前飞得更快。 既然辅助推进器的好处如此之多,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把他制作出来呢? 因为当时他还有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那就是装备的操作难度。 瓦尔基里的背包本体就有六个控制开关,这已经够难了,如果再加上辅助推进器,就完全不是一只手能操控得了的事。 如果驾驶员把大量注意力都花在了操控飞行上,反而不利于战斗。 而现在有了精神遥控技术后,装备的操作难度被大幅简化。 辅助翼的控制、推进器的激活,这些往昔复杂的手动操作,如今只需要尤娜一个念头就能尽数掌控。 正是掌握了这项革命性的技术,诺伦才开始放开胆子往她身上堆装备,而不用担心她的手操作不过来。 现在,正是这项技术进入实战测试的时候。 装备上飞翼推进器,尤娜闭上眼睛,把意念沉浸在了胸口的「灵魂共鸣」法阵上。 昨晚做好了新装备后,诺伦曾来到她的房间,给了她一条卡片吊坠,要她贴身佩戴。 串在吊坠上的正是刻印有「灵魂共鸣」法阵的魔法卡片,将它贴在自己的胸口,就能启动该法阵,与飞翼推进器的精神通路产生共鸣。 激活灵魂共鸣的方式与以前启动灵魂链接的感觉差不多,尤娜很快就找到了诀窍,通过共鸣掌握了飞翼推进器的控制权。 随着她心念一动,飞翼推进器的辅助翼自动展开,又再次闭合。 “怎么样?”诺伦期待的问道。 “很奇妙的感觉。”尤娜睁开眼,朝他点了点头,“我应该能够控制它。” “那就去试试吧。”诺伦掏出黑渡鸦面具戴上。 “嗯。”尤娜也戴上了自己的白渡鸦面具。 那场战斗后,诺伦为她重新订制了一副白渡鸦面具,虽然面具上的渡鸦图案一样,但材质比之前更好,现在已经不会轻易损坏了。 “我出发了。” 她右手拾起魔导铳,走出马车车厢,随即左手按动操纵杆上的起飞开关。 随着脚下展开青色的法阵,白渡鸦腾空而起,在天上展开了白色的羽翼。 “试试这个……” 她在空中遥控推进器,同时启动双加速法阵。 辅助翼张开,左右两个推进器的法阵发生口露了出来,并各自迅速展开了一圈「加速」法阵。 同时,她也激活了瓦尔基里背包靴底的两个「加速」法阵。 “嘭——!” 四个「加速」法阵同时推动,白渡鸦的上升速度陡然激增。 她的身影直插云霄,转眼就攀升到了两百米以上的高度。 听到上面的动静,一旁的各支骑士团小队无不好奇的往天上望去,接着发出震惊的感叹。 “这就是白渡鸦?没想到城主府真的把她请来了。” “活跃在西线的白渡鸦,以前一直听人说起过她的传闻,这次终于见到真的了。” “她的飞行速度也太快了吧?怪不得能将高阶风系法师当场斩杀,这速度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 跟第一次见到白渡鸦的骑士团成员相比,伊芙琳虽然脸上保持镇定,心中亦是暗暗吃惊。 那对白色的羽翼,分明是之前战斗中没有出现过的。 那时的白渡鸦,飞得也绝对没有现在那么快。 诺伦他们现在乘坐的马车是她租给诺伦使用的,为了保密,就连她也不坐在那辆马车里,因此并不知道这次作战白渡鸦又有了新装备。 如今战争开始不过半个多月,白渡鸦也出现不过十天,她的装备就已经开始了飞速进化,其进步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她抬头望天,露出无奈而又带着点自豪的苦笑。 “你们啊,到底打算让我吃惊多少次呀……” 50:把我的眼睛放上天(二更) 三百米高空之上,白渡鸦划过天际,朝着这次作战的第一个目的地:掩月村笔直飞去。 在四个加速法术的层层增幅下,哪怕是骑乘着最健壮马匹的先锋骑士团小队此时都被她远远甩在了后方。 随着离开了临峰军队的势力范围,掩月村据点越来越近,诺伦让尤娜降低速度,转而升到更高的高度,以避免被草原人部队提前发现。 尤娜操纵着初号机持续向上攀升,在高度突破六百米之后,下方的人影已经缩小成一个個黑点。 这里的气流也比近地面更大、更狂乱,体现在魔法层面,就是位于这一高度的风元素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飞行法术原本就是靠着控制风元素飞行的,而不稳定的风元素意味着将增加飞行法术失控的风险。 “在这个高度停下。”诺伦指示道。 就这个位置刚好,把我的眼睛放上天! 尤娜把初号机设置为悬浮模式,随即掏出挂在胸口的望远镜,往远处望去。 掩月村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来,慢慢往前,我要看清楚据点附近敌人部署的具体位置。” 马车里,诺伦摊开一卷空白的卷轴,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在尤娜传递来的第一视角上。 随着尤娜飞向掩月村据点的上空,部署在这里的草原人的防御阵型被一览无遗的展现在他面前。 “西边两队游骑兵,北边、南边各一队,据点里的防御工事……是这样部署的吗?” 诺伦根据尤娜传来的画面,将掩月村据点的防守部队势力分布快速画在了卷轴上。 随后,他探出马车车窗,伸手叫来伊芙琳: “白渡鸦已经探清了敌人的防守位置,骑士团该如何进攻,你自己做决定。” 伊芙琳骑着马走过来,接过卷轴扫了一眼,点头道:“没问题,不过……你确定掩月村附近没有其他更多的敌军了吗?” 这次作战骑士团派出了足足一半的战力,当然有把握吞下这一个据点的敌人。 她怕就怕内应泄露了作战消息,导致草原人提前做出预警,派大部队在掩月村附近埋伏他们,致使部队陷入包围。 诺伦却是肯定道:“除了我标记的那些,方圆百里,没有发现别的援军。” 除非敌人会隐身,否则以尤娜在天上俯瞰的视角,没有一支部队能悄悄逃脱她的侦查。 “行。” 得到诺伦肯定的回答,伊芙琳没有多说,拍着马往前面去了。 新的作战指令很快通过旗语传递到了各支小队的队长手里。 五支骑士团小队中,由两支队伍负责正面进攻,剩余三支小队则往旁边迂回,分别从据点的左、右、后方进行夹击。 这个战术,旨在用绝对的战力优势来包围、全歼对手,不给对手任何逃跑与撤离的机会。 “什么,居然叫我去绕后?” 收到伊芙琳发来的命令后,骑士团第六小队队长尤里乌斯有些不满,“我军的战斗力成倍碾压敌人,等我们绕到后面,功劳都被别的小队抢走了!” 他有些急躁,因为他是罗兰人与勒布斯人的混血。 天地可鉴,他对临峰城、对罗兰帝国的忠诚没有丝毫动摇,可因为血统的关系,最近自己在骑士团里或多或少受到了些冷遇。 三十岁不到就晋升至七阶,尤里乌斯当年也算是眼高于顶的天才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若是质疑自己的实力那还好证明,可居然有人怀疑自己的成分…… 这能忍,这能忍? 因此这次作战,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大开杀戒了。 他要用人头数证明,自己跟那帮侵略他家园的杂碎们根本不是一路子的人! 可现在指挥官却让自己绕后?这可不是个容易拿功绩的活! “暂且忍耐一下吧,队长。” 副官拍马与他并肩,笑道,“等会说不定会有敌人的援军赶来呢,我们就在后方截断他们吧。” “哼,他们最好快点来!” 训练有素的骑士团小队们迅速散开,在天上尤娜的视角中,他们以掩月村据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网,将附近的所有敌人全都包在了里面。 骑士团果然是临峰城最强的战力,每支小队的队长都有七阶的实力,他们全身装备帝国顶级的炼金铠甲,冲锋的时候身先士卒,如同最尖锐的刀刃冲散了敌人的队伍。 外面的草原人游骑兵只是与骑士团打了个照面就开始溃败,在发现自己被包围后,慌忙准备退回到据点里去。 骑士团各支小队从不同方向涌来,像赶猪一样将敌人赶进据点,随后队伍里的法师们开始吟唱咒语。 因为从白渡鸦手里拿到了据点内的防守布阵图,他们的法术有了精准的打击目标,很快就集中火力,摧毁了据点内对他们有威胁的哨塔、魔导炮和防御掩体。 不……说实话在五支骑士团小队的共同进攻下,就算没有白渡鸦帮忙侦查据点,区区一个掩月村据点也会被他们的饱和式进攻所摧毁。 混乱中,草原人的守军统领面色苍白的策马从据点后门逃了出来。 他是坐镇该据点的唯一一位七阶骑士,在勒布斯族中本也算是有数的强者。 如果来犯者只有一支骑士团小队,他有信心在决斗中将对方的七阶小队队长斩于马下。 可这次突袭掩月村的可不只有一支小队,而是起码四支……甚至更多! 如此悬殊的战力,这还打个屁啊! 他憋足了劲往外跑,却看到据点后门已经被另一支骑士团小队堵住了。 “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见到他,第六小队队长尤里乌斯眼睛一亮,“我缺点功劳,正好拿你开刀!” 据点首领发出穷途末路的怒吼,拍马与他战在一起。 两人迅速交手了十数回合,从骑马战打到白刃战,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七阶强者之间的战斗寻常者无法介入,因而其余小队成员并没有轻易插手,很是有组织的分散开来,去清缴剩下逃跑的漏网之鱼。 而就是拖了那么一些时间,剩余四名七阶小队队长也拍马赶到,及时过来支援。 尤里乌斯在单挑中并不落下风,甚至隐隐还有优势,但大局为重,其他队长可不管那么多,直接介入战斗,对据点首领进行正义的围攻。 一名七阶骑士被五名同阶骑士包围,结局是显而易见的。 走不过几招,他就被几把长剑贯穿了身体,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操,我的功劳!” 尤里乌斯怒骂,朝尸体狠啐了一口浓痰,以表示对敌人的憎恶和自己的不满。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你很忠诚了。”有队长笑道。 碾压对手获得了一场压胜,己方甚至无一人阵亡,战场上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高空上,观测到下方胜局已定,尤娜亦是垂下了手中的魔导铳,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西线帮助那边的守军打了那么多次反败为胜的恶仗,她都快以为临峰军队中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草台班子了。 如今在与骑士团联手后,她也久违的体验了一把队友带飞我躺赢的感觉。 刚获得了新装备,虽然暂时没能大显身手让她有些遗憾,但这种躺赢的感觉同样不错。 “尤娜,看出什么来了吗?”诺伦若有所思。 “嗯,敌军的增援没有来。”尤娜眺望远处的天际线说道。 “是啊,真是奇怪呢。明明掩月村是相当重要的据点,草原人也应该明白它的战略价值,不会放任我们轻易占领才对。” 诺伦摸了摸下巴,“看来,他们确实另有所谋。” 51:远距离侦查 战斗结束,骑士团毫不费力的占领了掩月村据点。 伊芙琳与各骑士小队的队长们一同踏上据点的高处,眺望四周。 “确实有些不对劲。”伊芙琳皱起眉头,“战斗也没有引来附近的援军,草原上安静得有些可怕。” 为了假想的敌方援军,他们可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才一口气派出了半数的骑士小队参加作战。 如果敌人如此不堪一击,反倒显得他们的准备很多余。 小队的队长们在旁边笑道:“就是为了能顺利完成作战,我们这次才出动了那么多的队伍不是吗?” “如果这种程度的战斗还不能让您满意的话,我们就立刻动身前往临峰丘陵吧,那边的据点防守力量会更强一些。” “我们的人在这场战斗中没有消耗多少体力,随时都可以出发。” “不。”伊芙琳却是摇头道,“你们先驻留在这里,暂时不要走动。” 队长们疑惑道:“这是为何,不是说要打速攻战吗?临峰丘陵距离这里可不近啊。” “如果现在不出发,恐怕就没法在明日之内攻破临峰丘陵了。” “你们信我便是。”面对几位队长的疑问,伊芙琳眼神闪动,沉声道。 “我已经让白渡鸦前往临峰丘陵进行侦查了,等她带回那边的信息,我们再做打算。” …… 高空,尤娜四个加速法阵全开,全速朝远方的临峰丘陵据点赶去。 诺伦在灵魂链接中接入她的第一视角,与她一起侦查着草原上敌方部队的动向。 那天散会后,伊芙琳又单独与他谈了一会儿,他也从中得知了军队里的内鬼问题。 如果以会议室里有内鬼作为前提考虑,草原人应该已知晓东线速攻战的计划了。 那么,这个时候他们会做出两种选择: 1.他们不愿意将贸易通道拱手让给临峰城,所以会派遣更多的援军加强这两处据点的防御。 2.他们认为骑士团前往东线作战,此时正是城内兵力空虚、偷袭的大好机会。 在这种选择下,他们会将自己的大部队从东线撤走,在西线重新集结并发动进攻,一举攻陷临峰城。 而掩月村薄弱的防守力量似乎在证实,目前草原人做出了第二种选择。 但是,仅靠这一场战斗并不能完全确认草原人的行动,万一他们的大军是埋伏在了之后的临峰丘陵里呢? 这个时候,就需要白渡鸦出手了。 得益于飞翼推进器,现在的她拥有了在战场上长时间快速奔袭的能力。 哪怕临峰丘陵距离掩月村的直线距离在百公里开外,凭借着现有初号机的机动性,依然能在一小时内抵达目的地。 并且这次作战中,初号机所储备的魔力量也足以支撑她进行数百公里的往返。 其中,飞翼推进器自带了两個魔力源是一方面,飞行背包所搭载的魔力水晶品质变高也是一方面。 魔力水晶的品质亦分等级,根据单位体积内所蕴含的魔力多少,魔力水晶的颜色也会由浅到深的发生改变。 根据颜色,魔力水晶被分为了六种品质:湛蓝级、深蓝级、墨绿级、橙黄级、朱红级、紫红级。 市面上能买到的魔力水晶,基本都是湛蓝级与深蓝级这两种品质。 他最早制作的决斗者护臂,因为预算原因,使用的就是湛蓝级的魔力水晶,再加上魔力源体积比较小,使用两次二阶法术就会耗尽魔力。 想要更高品质的魔力水晶,价格当然更贵,同时也要有自己的进货渠道。 到了墨绿级以上,就是管制级、军需级的品质了,它们一般都被帝国军方、或者是一些大势力管控,不是轻易能搞到的。 像之前他借哈里森的渠道入手的魔力水晶,就是墨绿级的,这也是他当时所能搞到的品质最高的魔力水晶。 初号机最初搭载的就是墨绿级的魔力源,实战使用中么……只能说堪堪够尤娜出击一次的魔力量。 而现在不一样了,自从伊芙琳许诺,城主府将对他的装备研发倾力相助后,上次罗真不仅带来了精神通路的制作材料,还给他顺来了一批军用的橙黄级魔力水晶! 这和安置在城墙上、为城防魔导炮提供能源的魔力水晶可是同款品质! 于是在这次出击中,诺伦给尤娜的飞翼推进器、飞行主背包以及魔导铳都换上了橙黄级的魔力水晶。 拜此所赐,现在的初号机即使在草原上飞个来回,魔力也不会轻易耗尽了。 没有了魔力焦虑,现在的白渡鸦就是真正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飞行的天空霸主! 一路飞来,尤娜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她将草原上的情况一览无遗,同时,她与诺伦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这里已经深入草原人部队的势力范围了,按道理敌人出现的频率应该越来越多才是。 可事实并非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甚至都没有在下面发现一支完整编制的草原人部队! 就好像……草原人将他们的兵力从东线全部撤走了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诺伦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他做了一次深呼吸道:“不用瞎猜,我们马上就能揭晓答案了。” 临峰丘陵的据点已经出现在尤娜的视野里,这是关乎临峰城贸易通道归属权的最重要的一个关卡。 按照军队里的参谋预估,此据点应该至少有两位草原人的七阶强者镇守于此,一旁游荡警戒的援军更是不计其数。 尤娜降低高度,朝临峰丘陵据点俯冲而去,最后在距离地面仅仅三十米的高度停下。 “据点周围没人、哨塔上没人,据点里也没有人。”她扫视周围,迅速汇报道,“这里已经完全空了。” “我看到了。”诺伦深吸一口气,“果然是全部撤走了么……返航吧,尤娜,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暂时与尤娜切断联络,诺伦摘下黑渡鸦面具,跳下马车找到了站在据点高处的伊芙琳。 看到诺伦快步走来,她眼前一亮:“白渡鸦传来消息了?” “嗯。”诺伦点了点头,沉声道,“别去临峰丘陵了,我们得立马回城。” 52:背叛 与此同时,临峰城。 “什么,西线那么快被突破了?” 城内守城军驻地,临峰军团团长马尔科听到斥候的报告,惊得站起身来,“敌人出动了多少部队,他们到哪里了?” “前线没有报告明确的数量!”斥候亦是满头大汗,“但是从据点的陷落速度来看,敌人恐怕、恐怕是…… “全军出动!” 心里不详的预感得到验证,马尔科深吸一口气,头脑飞速转动了起来。 骑士团的一半精锐前脚刚出发,草原人部队后脚就跟了上来,毫无疑问当时伊芙琳的猜疑是正确的。 在场将领中一定有人是内鬼,或许还不止一个。 不过大敌当前,就算是内部清算也要等到撑过敌人的这波攻势再说。 一旦城破,大家都要死在草原人的铁蹄下,还谈什么抓叛徒。 如今西线已经被敌军撕开了一个口子,草原人的大部队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一场守城战在所难免。 不过,虽然城内只剩下一半精锐,但只要依托城墙上的守城武器进行防御,依然有能力挫败敌人的进攻。 架设在城墙上的五座城防魔导炮可以释放六阶法术「天焚烈焰」,对攻城的敌人造成大范围杀伤。 同时,城墙内侧还隐藏了六阶的光系法术「神圣屏障」。 一旦启动,就能有效抵挡敌军发射的法术与飞行道具,为城墙与守城军提供最安全的防护。 正是依托这两种守城武器的存在,哪怕草原人部队在初期包围了临峰城,依旧不敢轻易发动攻城战。 这也是马尔科的底气所在,虽然他对草原人部队全军出动一事感到震惊,但却并没有特别的惊慌与悲观。 “通知军团全体,防守城墙!” 他一边快步往城墙上赶去一边吩咐道,“再叫城主府赶紧把东线的部队调过来,这同样是一举击溃敌人的大好机会!” 一但草原人大军被守城武器拖住了脚步,如果东线部队回防得快的话,守城军甚至还能与东线部队两面夹击,一举重创敌人。 此次守城战,亦可算是草原人与临峰城在经历了数次试探后,真正意义上展开的一场决战! 而决战的结果,将直接左右这场战争的胜败。 在明白这场战斗的意义后,马尔科只觉得内心澎湃,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他成为军人已经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来临峰城没有发生过一件大的战事,作为军人,他几乎没有机会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 有时候他也会想,自己是否选错了人生的道路,他堂堂一介七阶骑士明明还有更多更好的出路,可以过上更波澜壮阔的一生。 而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没有选错。 自己三十多年的等待一定全都是为了今天的这场战斗。 还有什么人生是比保家卫国、比守护家人、朋友、君主、故土更有意义、更波澜壮阔的呢? 马尔科在随行士兵的簇拥下登上城墙,此时在高处眺望远方,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草原人军队正朝着临峰城疾驰而来。 这等数量、这番威势,怪不得西部的防线一触即溃。 正如斥候所说,他们这次是全军出击。 守城军里大部分人都没有真正的参与过战斗,看到那么多敌人出现在眼前,很多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都回到自己的位置,按照之前演习的那样,所有人各就各位!”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個领导者稳定军心,马尔科开始有条不紊的调配兵力,同时问道,“莱纳呢,他在哪里?” 莱纳是临峰军团的副团长,负责平日里守城军的调遣以及守城武器的保管、使用。 一旁士兵报告:“是,副团长刚走,他正在与炮手班一起启动守城武器,以确保它们能立马投入战斗!” 马尔科又问:“骑士团的人呢?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骑士团虽然出动了五队,但还有五队在城里和靠近东线的地方待命,能很快被传唤过来。 只靠守城武器就能阻挡敌军是最理想的,而若是一旦出现了“守城军将与敌人打白刃战”这种最坏情况,就要骑士团出力协助了。 “骑士团已经集结了剩下的队伍,马上就会赶到!”士兵又给他带来一则好消息。 “很好!”马尔科用力握住拳头,锐利的目光俯瞰着城下愈逼愈近的草原人大军。 “敢攻我守的城?定教他们有去无回!……” 这句豪言话音刚落,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爆响。 在所有守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城墙的另一头,一座城防魔导炮的法阵仓内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这个爆炸声是如此的巨大,法阵仓内转瞬冒出了黑烟,看起来指定是坏掉了。 “发生什么事了!?” 马尔科的后背顷刻间冒出冷汗,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些守城武器是守城军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抵御敌军的最大底牌,每少一座魔导炮的火力都是他们很大的损失。 这些炼金武器平常由副团长莱纳负责维护,而莱纳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说是自己的心腹也不为过。 可即便再怎么不愿承认,现在魔导炮突然坏了一座,而且怎么看都是被人为摧毁的…… 果然叛徒是你么,莱纳!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突然从魔导炮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位军官,不是莱纳又是谁? 他此时的状况极为凄惨,衣甲破损、全身上下有多处剑伤,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团长,我找到叛徒了!” 莱纳看到他,仿佛眼里出现了希望,隔着老远就疾呼道,“叛徒是沃夫特,他刚才炸毁魔导炮被我撞见,但我拦不住他! “现在他要去炸其他的魔导炮了,您快去阻止他吧!” 沃夫特是临峰军团的另一位副团长,也是除了团长马尔科之外,剩余的另一位七阶骑士。 莱纳虽然年纪轻轻就成了六阶骑士,完全具有突破七阶的潜质,但毕竟还没有突破,拦不住沃夫特也很正常。 此时骑士团的人还未赶到,城墙上只有他有实力阻止沃夫特继续破坏魔导炮。 马尔科看了一眼城外的草原人大军,心底焦急,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朝莱纳喊道:“他在哪里?你带我去!” “他往那边去了!” 莱纳捂住肩膀上流血的一处伤口,咬牙在前面带路。 看到他受伤的样子,马尔科在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他庆幸自己猜错了,自己信任的人并非叛徒,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莱纳带着马尔科往另一座炮台赶去,就在即将赶到之时,这座炮台的内部再次发生了爆炸。 “沃夫特,住手!” 马尔科怒目圆睁,他“唰”的拔出腰间长剑,破开虚掩的门,冲进了炮台的法阵仓内。 只见沃夫特的尸体扭曲的躺在法阵基座上,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爆炸所引发的火焰焚毁了城防魔导炮的法阵,也逐渐将他的尸体卷进火焰中。 “这是……”马尔科呆站在原地,一瞬间似乎完全明白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一阵劲风。 这一剑又快又准,哪怕他在开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真相,身体却已来不及做出闪避的动作。 莱纳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夸张,但并不影响他的身手。 甚至于他还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从这一剑的力道和所灌注的魔力强度来看,他已经完全达到了七阶的水准! 这位来自勒布斯族的叛徒,在他最不设防的瞬间伺机出手,从后背刺穿了他的心脏。 “沃夫特……也是你杀的?” 马尔科吐出一口血沫,挣扎着回头望去,“不惜隐藏自己的身份、隐藏自己的实力,隐藏了那么多年也要背叛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真的很不解。 莱纳在临峰城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只要按部就班的成长下去,他一定能顺理成章的继任临峰军团的团长一职。 草原人许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甘愿抛弃美好的前途、抛弃自己的战友,成为一个被万人唾弃的背叛者? “为什么?”莱纳拔出带血的剑刃,缓缓道,“因为我是天父的儿子。 “我不会背叛我的子民,我对勒布斯族的忠诚,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马尔科捂着胸口颓然倒地,莱纳退后一步,看着法阵仓内的火焰将二人的尸体吞噬。 “再见了,朋友们。” 他轻声道,“我要带着我的族人回家了。” 53:英雄对英雄 一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城池,从内部瓦解起来比想象中得还要顺利。 莱纳在军队里潜伏得太久了,他从小到大在临峰城生活了十几年,早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得到了身边人的信任。 尤其是对于团长马尔科来说,他在几年前就把莱纳当接班人来培养。 因此即使到了战争期间,他依然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信任。 毕竟如果否定了莱纳的忠诚,也相当于否定了自己看人的眼光。 除非证据凿凿,谁也不愿轻易承认是自己看走了眼。 而正是利用了马尔科对他的信任与自己在军团中的地位,莱纳成功暗算了临峰军团唯二的两位七阶骑士,如今在城墙上,再没有谁能阻挡他破坏守城武器的脚步。 “轰——” “轰——” “轰——” 在莱纳的协助下,军队里的草原人内应们一一引爆了敌台上的五座城防魔导炮,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城墙上的守军们陷入一片混乱。 临峰军团总共三位将领,如今两位失踪、一位疑似叛变,同时草原人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如此绝望的场景,换谁谁心里不慌张? 就在这时,城外的草原人部队中吹响了悠扬的角笛。 这是部队即将发起进攻的信号。 按照原定计划,在完成了破坏守城武器的任务后,莱纳将打开城门与草原人部队汇合。 草原人部队将从形同虚设的城墙大门口蜂拥而入,彻底占领临峰城。 不过,察觉到城墙上出事的不只有草原人,此时正有数支骑士团小队从上城区出发,直扑城墙而来。 其中为首率领骑士团小队的,正是骑士团团长莱恩。 “骑士团的人要到了!” 从城墙上观测到了骑士团的动向,莱纳手下的内应们连忙道,“少主,我们撤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啊。” 莱纳往城墙下望了一眼,道,“你们先去打开城门,我把屏障机关破坏了就与你们会合。” 屏障机关,指的是隐藏在城墙内的六阶法阵「神圣屏障」。 一旦连它都被破坏,临峰城墙将失去最后一道防护,赤裸裸的暴露在敌人面前。 在法术和物理攻击的破坏下,甚至有损坏、倒塌的可能! 因此,为了确保己方军队能攻破临峰城,他打算将这屏障机关也一并摧毁。 跟城防魔导炮不同,神圣屏障是城防重地,其控制室由军团长马尔科的部队亲自把守。 所以他没办法提前设置机关炸毁它,只能在解决完军团里的其他强者后强行突破。 “少主,来不及了!”手下连道,“再不动身您就走不掉了!” “不,我的使命还未完成。”莱纳摇了摇头,转身朝屏障机关的控制室走去。 “如果我没回来,不必等我。” 他是天父的第一个儿子,也是草原人现任少主苏夷的亲哥哥。 十几年前,为了帮助族人完成收复草原的夙愿,年幼的他在父亲的指示下放弃少主的身份,潜入临峰城开启了一段漫长的内应生活。 对此他毫无怨言,因为他相信这对族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父亲对他这么说了—— “你虽然无法成为勒布斯族的少主与下一任天父,但你可以成为勒布斯族的英雄。” 于是,为了这句话,为了这一天,他潜伏在临峰城十几年。 宁愿背叛城里所有相信他的人,甚至宁可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在今天将临峰城上的守城武器全部破坏。 现在,就是他成为英雄的时刻! 屏障机关的控制室在城墙的另一头,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就在莱纳朝那边赶去的时候,天上突然落下一道青色的风刃。 骑士团的人已经到了?他心里微微一惊,躲过这道风刃,抬头望去。 在刺眼的阳光下,一道身影从高空俯冲而下,其脸上佩戴着的标志性的渡鸦面具高调的宣告了来者的身份。 “白渡鸦……!”莱纳脚步微微一顿,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他记得白渡鸦应该在早上随骑士团的大部队离开了才对! 他们不是要去攻打将近两百公里开外的临峰丘陵据点吗,为什么出发不过四个小时就回来了? 临峰丘陵的守军虽然已被调走,但为了迷惑骑士团,掩月村据点姑且还是留人防守的。 按道理说,骑士团应该在傍晚抵达临峰丘陵据点时,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等到那时再回来,临峰城早已经被草原人大军攻陷。 事情发展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可为什么白渡鸦现在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白渡鸦!” “白渡鸦来了!” 城墙上乱作一团的守军看到从天而降的援手,尽皆心里一振。 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白渡鸦不败的传说在军队里已经是人尽皆知,她每次出现总能带领军队反败为胜,正如同拯救临峰城的超级英雄一样。 哪怕是这种危急的时刻,她也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吗? “你妈的,我亲自修的五台城防炮啊!” 通过尤娜的第一视角看到了城墙上发生的一幕,诺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当初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这货不像是好人,果然被我说对了。 “尤娜,有办法拖住他吗?” “嗯!” 尤娜凝视着下方的莱恩,随后从怀里掏出一管解放药剂,微微掀开面具的一角,将其中深紫色的药液一饮而尽。 直觉告诉她,这是她目前所见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不过,自己并不需要打败他,她刚刚俯冲下来的时候看到了,莱恩团长已经率领骑士团小队来到了城墙下。 只要自己能在这里再拖个十秒……不,或许只要八秒,莱恩就能赶到现场制服莱纳。 没错,只需要拖不到十秒! 尤娜深吸一口气,面具下的湛蓝色眼眸深处悄然浮现出一抹血红。 莱纳不想与白渡鸦多作纠缠,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脚下一蹬,便朝不远处的控制室赶去。 尤娜自然不会如他所愿,四加速法阵全开,暴起的速度尤有甚之,直接拦截到他的必经之路上,抬手便朝他举起了魔导铳,一圈火红色的法阵迅速成型—— 五阶火系法术:「聚能炎爆」。 威力如此强大的火系法术,即使是他也不敢硬抗,连忙向后跳去,堪堪躲过聚能炎爆的爆炸范围。 以七阶骑士的反应速度来说,魔导铳的施法速度还是太慢了,他有充足的反应时间进行躲闪。 可他的目的不是与白渡鸦周旋,而是要前往她身后的屏障机关控制室! 城墙上的走廊并不算宽敞,白渡鸦往那一杵释放法术,自己一时半会还真绕不过去。 必须得速战速决才行。 聚能炎爆的爆炸烟尘还未散去,莱纳穿烟袭来,手中长剑朝白渡鸦狠狠斩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白渡鸦躲开这一剑,他不会追击,而是直接冲入控制室,摧毁屏障法阵的机关。 却不想白渡鸦压根没打算闪避,她激活法术「遮断屏障」,一层幽蓝色护盾笼罩在体表。 “你找死!” 莱纳一声暴喝,七阶骑士的力量完全爆发,手中的长剑势如破竹,仅仅是顿了一瞬便切开了护盾。 「遮断屏障」虽然特别能应对法术攻击,但对于物理伤害就不是很有效了。 尤娜也没指望靠一個四阶防御法术抵挡七阶骑士的攻击,趁着对手的进攻停顿的那一下,她将魔导铳往旁边一扔,拔出腰间的骑士剑。 她双手握紧骑士剑,将其精准的架在了他的挥砍路线上。 下一刻两人剑刃相撞,从中传来的压倒性的力量让她的双手一沉。 借由解放药剂,她的身体素质在短时间内达到了六阶骑士的水准,虽然依旧要差上七阶一截,但也不至于一合之内被莱纳碾压击溃。 但腿部的毛病又一次在白刃战中暴露了出来,她下身的人偶假肢在受力后的顷刻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吱嘎的异响。 关键时刻,她用意念操控背部的飞翼推进器持续向前推进,以此抗衡莱纳的冲击之势。 这也从相当程度上减轻了假肢的压力,没有让它当场报废。 在解放药剂的身体强化、以及飞翼推进器提供的推力帮助下,她居然真的在短时间内正面扛住了莱纳的攻击,将他的脚步挡在了控制室的门口! “伱……!” 莱纳心中又惊又怒,他能察觉到白渡鸦的真实实力明显大不如自己,但凭借着各种神奇药剂与装备的支持,自己竟然无法立即击败她!?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侧也传来了剑刃袭来的破空声。 即使军团中的两位七阶强者遭遇了不测,城墙上还是有一些六阶骑士在现场的。 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方才这些六阶骑士因为敌军压境、城防炮被炸而迷茫无措,还不清楚城墙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场也没人告诉他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说到底他们只是士兵,习惯了听从长官的命令,没怎么经过实战的历练,随机应变的反应力还是差了一些。 直到白渡鸦出现,拦在了莱纳前往控制室的路上,两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这让他们陡然反应了过来,脑海里迅速理了一遍前因后果后,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自己的长官是叛徒,而白渡鸦才是真正的友军! 想到这里,他们不再犹豫,拔剑便加入了战场,将莱纳重重包围。 莱纳后撤躲闪他们的围攻,内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破坏守城武器本来就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一旦让守城军和骑士团反应过来了,自己的任务就失败了。 虽然破坏了五座城防炮台,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但他心里的不安却逐渐强烈。 因为他眼前站着的,就是草原人进攻临峰城的最大变数——白渡鸦。 在白渡鸦出现的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进行,一切似乎又悄然脱离了计划。 两人对峙的目光相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彼此毫不退让的意志。 他心中似有所悟。 是吗,你也想成为英雄么? 下一刻,一道威压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其中沉凝深邃的气势令他的身形一滞。 这是「领域」的雏形,是八阶骑士才能拥有的气势威压。 “到此为止了,莱纳。” 在众人的注目下,莱恩带着骑士团小队登上城墙,拔剑朝他走了过来。 54:ALL IN 骑士团长莱恩是军队的主心骨,他的出现稳定了守城军的军心,也粉碎了莱纳继续破坏屏障机关的阴谋。 在超凡者的实力划分中,六阶是区别普通超凡者与高阶超凡者的一个坎,八阶又是高阶超凡者修为的一个坎。 拿八阶骑士举例,八阶骑士能使用威压气势震慑对手,此时莱纳被莱恩的威压所压制,全身实力只能勉强发挥个七成,又被守城军众人重重包围,已然失去了逃脱的可能。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逃脱的打算,在留给他的最后十几秒时间里,他原本是要去破坏屏障机关的。 只是在白渡鸦的阻拦下,他没能完成最后的任务。 “叛徒,你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莱恩拔剑。 莱纳无言,临死之前,他的表情亦是平静。 或许他很早就知道了,成为临峰城的内应是没有回头路的,发动叛乱的那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转头朝城外眺望,那里有乌泱泱一片的草原人大军,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也一定在那大军里面。 “父亲……” 他笑了笑,轻声道,“我这一生,有为同胞们做出贡献了吗?” 话音落下,锋利的剑刃划过他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莱恩高高举起莱纳的头颅,厉声喝道:“叛徒已死,守城军的指挥权移交给骑士团,全员听我命令,准备抵御敌军进攻!” “是!” 在莱恩的指挥下,守城军重新集结了部队。 另一边,尤娜一瘸一拐的拾起了地上的魔导铳,准备默默的起飞离开。 在与莱纳的近身对抗中,下身的假肢虽然没有当场报废,但同样出现了相当程度的受损,回去时得让罗真更换一具新的了。 “等一下!”莱恩注意到她即将离去,快步走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白渡鸦,这是個在战场前线活跃许久、在临峰军队中颇得人心的不败传说。 刚才也是,如果白渡鸦没能及时阻止莱纳,一旦屏障机关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莱恩的目光扫过她脸上配戴着的神秘白渡鸦面具,似乎在猜测她面具下的真实身份。 而当他注意到,白渡鸦的下肢因为激烈的战斗出现了略微怪异的违和感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白渡鸦……原来是你吗?” 女性,腿脚不便、但却擅长战斗,并且跟某位神秘的炼金术师有所关联。 他的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人,那是自己曾引以为豪的一位学生,她同时也是骑士学院这一届的首席—— 尤娜·阿斯卡。 「不,我还能战斗!」 「死了算什么本事?那不过自欺欺人的逃避罢了!」 「我要复仇,我会用我的一切去复仇。有牙齿就去啃咬他们、有双手就去撕碎他们、有理智就去暗算他们,我要让他们也品尝到家破人亡的滋味!」 那天在校长室里,面对他的诘问,尤娜那几乎歇斯底里的语气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尤娜的泄愤之语,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她回来了。 她化身白渡鸦,帮助临峰军队打了一场场的胜仗,挫败了草原人部队的一次次的进攻与阴谋。 “我看到你的决心了。” 他严肃的脸庞悄然柔和了下来,“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前进的道路。” 尤娜知道莱恩认出了自己,她低声道:“我该走了。” 没等莱恩继续说下去,她按动操纵杆,白渡鸦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天空中。 高空之上,她摘下面具喝下了抑制药剂,随后身体一颤,脸上病态的红润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好险,差点就要被解放药剂榨成人干了。 她不愿在别人面前摘下面具,也不愿当着自己老师的面嗑药,或许其中也有逞强的意思。 英雄嘛,在外人面前总是得显得神秘、强大一些。 药剂的副作用让她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驾驶着初号机摇摇晃晃的飞到了临峰城的东面,诺伦的马车正在城门口等着她。 在飞翼推进器的帮助下,她的飞行速度极快,在临峰丘陵据点与临峰城之间飞了个来回,还顺便阻止了莱纳在城墙上搞破坏,此时骑士团出征的部队才刚刚回来,抵达东边的城门口。 马车上,诺伦迎接了她的返航,一旁的罗真帮忙卸下她身上的装备,他则把几乎脱力的尤娜抱到座位上,喂她喝下了一管补药。 “我好像还是去晚了一步。” 尤娜喘了口气,“我到的时候,那些城防炮已经被摧毁了。” “不,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诺伦摇了摇头,看到她那苍白得惹人怜爱的脸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好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唔……”尤娜把头埋低,闭着眼睛窝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这时,伊芙琳策马来到马车旁边,掀开车窗的帘布急切的问道: “我看到白渡鸦回来了,城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城墙上的几座炮台都被炸毁了?” 她不像诺伦能第一时间知晓白渡鸦看到的情报,此时对城内的情况与西边草原人部队即将攻城的消息尚不知情。 诺伦把当前的战况简要的说给她听,沉声道:“我们需要赶快带着骑士团的人去和莱恩团长会合。 “虽然城防魔导炮被破坏了,但法阵屏障还在,剩余一半的骑士团兵力也及时赶回来了,哪怕草原人部队全军攻城,我们应该也能暂时抵御他们的进攻。 “只需要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就能修好城墙上的魔导炮,白渡鸦也能恢复过来,重新投入战斗。 “届时,依托城防武器和空中优势,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一举消灭他们的所有战力,将这个埋藏已久的隐患从草原上彻底清除!” 没错,他考虑的不仅仅是防守,还有胜利。 草原人不惜献祭自己埋了十几年的宝贵棋子,就为了打出这波赌上全族命运的ALL IN。 一旦他们攻不下来,自然元气大伤,甚至还有反过来被临峰城一锅端的风险。 行啊,喜欢偷家是吧,喜欢ALL IN是吧? 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呗。 看看是你攻城速度快,还是我制造武器的速度快。 伱辛辛苦苦培养的内应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摧毁了五座城防魔导炮,倘若我出手,猜猜用多久就能将它们全部重建? 不止是重建城防魔导炮,还有更多的战略级魔导器,之前是他手里没资源造,可现在不一样了。 当临峰城愿意举城之力为他提供资源,他也乐意为了临峰城的胜利给予其一些不可或缺的帮助。 唯有在战争时期,武器的发展才会前所未有之快。 就让我用新时代的炼金术,来给敌人一些小小的“科技”震撼吧。 55:临危受命 临峰城外,草原人大军中。 少主苏夷眺望城墙,深深皱起了眉头。 今天早上,趁着骑士团半数小队前往东线作战,他召集了所有草原人部队突破西线,直捣临峰城下。 与此同时,莱纳也顺利暗杀了守城军的两位将领,破坏了所有城防魔导炮,短时间内瘫痪了城墙上的防守力量。 一切似乎都在按计划顺利进行。 但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在莱纳发动叛乱之时,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在天上飞行,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那是临峰城的白渡鸦。 随着白渡鸦在城墙上降落,之后上面发生了什么,他在城外就观察不到了。 他只知道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城墙上的屏障法阵并没有破坏,城门也没有打开,似乎莱纳的叛乱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少主!” 斥候加急送来的报告更是让他心底一沉,“东边城外发现了数支临峰骑士团部队的踪迹,他们从东线折返,已经全部回城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令他眉头紧皱,天父策马来到他身边,沉声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莱纳并没有破坏所有的城防武器,将骑士团多数战力引诱出城的计划也失败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打下去。 如果因为事态偏离了掌控而停止进攻,等到临峰城重建城防魔导炮,莱纳的死将毫无意义。 勒布斯族为了这一刻等了那么多年,今日草原人大军倾巢出动,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我知道。” 苏夷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狠厉起来,“开始攻城吧。” 至少失去了那五座城防炮魔导炮,临峰城的反击力量已经被削弱了一半。 哪怕屏障法阵依然存在,只要持续不断的发起进攻,将其打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旦击穿了「神圣屏障」,草原人部队就能用法术和攻城武器强行轰开城门,或是架设云梯占领城墙,与临峰军队进行白刃战。 草原人部队的单兵素质依旧强于临峰军队,只要能越过城墙展开白刃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攻城战已经开始,莱恩在部署完城墙上的防线后,把现场指挥权临时托付给了骑士团的二把手,随后急匆匆的往守城军驻地赶去。 根据伊芙琳派人传来的急报,此时正有一位重要的客人在那里等着他。 “诺伦·维谢斯。” 低念着这个名字,莱恩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他在作战会议上见过诺伦,当时诺伦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年轻,比伊芙琳还要年轻。 现在想来,他就是给尤娜接上双腿的那位神秘炼金术师,但跟那套强大的飞行装备比起来,那对人偶假肢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很难想象那么年轻的炼金术师能造出如此神奇的单兵飞行装备,以此成就了“白渡鸦”这么一个临峰城的不败传说。 他的炼金术才能绝无仅有、前所未闻,甚至已经深远影响了战争的走向,这让他看到了炼金术在战略层面的可能性。 如今在伊芙琳的牵线搭桥下,他要和诺伦正式谈上一谈,共同探寻临峰城胜利的道路。 来到守城军据点,伊芙琳和诺伦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莱恩在他们对面坐下,先是与伊芙琳对接了骑士团回城部队的事务,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诺伦身上。 “我在上面见过尤娜了。” 他朝诺伦露出一丝微笑,“她是我最自豪的一位学生,你让她从绝望中振作起来,给了她重新战斗的勇气,对此我由衷向你表示感谢。” 他与诺伦出身不同、地位不同、阶级不同、实力不同,如果说有什么能快速拉近两人关系的共同话题,那就是尤娜了。 诺伦愣了一下,没想到莱恩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摆手道:“她很优秀,遇到她同样是我的幸运。” 莱恩颔首:“我很欣慰,她经历了太多不幸,如今却以白渡鸦的身份重回战场,亲手保卫着自己的家园,我想,这应该也是她本人的心愿吧。 “但是诺伦,战争是更加庞大的东西,为了这场决战,双方已经在战场上投入了各种战略级魔导器,以及数以百计的高阶超凡者。 “光靠创造一只白渡鸦还不足以扭转整個战局,或者说,现在的白渡鸦还办不到这件事。” 他凝视着面前这位黑袍年轻人,认真问道:“不得不承认,我方的超凡者战力确实逊于对手,如今所有的城防魔导炮都被叛徒摧毁,守城火力严重不足。 “请问,以你作为炼金术师的角度,能否为我军提供一些建议,或者帮一些忙,帮助我军守住城墙,度过难关?” 此言一出,不仅是莱恩,就连一旁的伊芙琳亦是期待的看着他。 一直以来,人类的战争史就是超凡者的战争史,交战双方的超凡者质量与数量基本决定了战争的走向。 其中搭载了高阶法术的战略级魔导器虽然也有亮眼的表现,但也只是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因为它目标太大、太显眼、太笨重了,很容易被敌人针对性的摧毁,而且普遍维护繁琐、造价高昂,所以保有量并不算多。 但是,诺伦所制造的炼金武器却是个例外。 他所制造的魔导器足够小型,而且制造速度也很快,白渡鸦出现不过半个月,她身上的装备几乎就已经快迭一代了。 如果他能为军队制造战略级魔导器,或许真的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效、逆转战局。 “当然,我乐意帮忙,如果只是守住城墙,这件事并不难办。” 诺伦点头道,“最简单的,我可以帮你们重建城防炮,只要城里的产能跟得上,军队想要几台我就给你造几台。” “重建一台需要多久?”莱恩眼睛一亮。 他刚刚在城墙上查看过了城防魔导炮的残骸,虽然整体外壳结构没有受到损伤,但法阵结构仓却被完全破坏。 其中最核心的「天焚烈焰」法阵以及一旁的魔力输送管线,基本上是被损毁得干干净净。 虽然他不懂炼金术,但也知道基本的常识。 法阵仓里的「天焚烈焰」法阵可是直径七米的大型法阵,更换新的魔力输送管线暂且不提,光是重新画这七米长的巨大法阵就要几天时间吧? 一般情况下,哪怕是调集全城资深的法阵学炼金术师帮忙绘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法阵,重建法阵结构仓。 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但他相信,能造出单兵飞行装备的诺伦肯定不属于一般情况。 却见诺伦只是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天。” “……什么?”莱恩吃了一惊。 诺伦缓缓道:“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重建城防魔导炮,并且这次的魔导炮将会更小型、更便携、能任由伱们随意将其移动到需要的作战地点中去。” 事实上,因为全知全识之书「投影」的能力,制作魔导器最耗时间的「绘制法阵」步骤相当于被他直接跳过了。 因此,他计算的是工匠那边将魔导器的零件与外壳锻造出来的时间,而非自己绘制法阵的时间。 而锻造外壳零件并不是什么技术活,倘若召集全城的工匠分工合作,一天之内足以将所有零件制作组装起来,然后交由他刻印法阵。 在工业化生产炼金武器这一点,他就是一个永不疲惫的法阵刻印机器,宛如点石成金的大贤者,仅仅是随手一抚,就能将一件件空有外壳的金属制品赋予灵魂。 只要一天? 莱恩震惊的看着诺伦,即使是见多识广、沉稳如他,此时也不由得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创造了新的魔法符文体系,在这个体系下法阵的体积将大幅缩小,绘制速度也会很快。” 诺伦耸了耸肩,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创造新的符文体系? 听到这话,莱恩一方面有些难以置信,另一方面又突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若不是这样,白渡鸦那套神奇的装备又是怎么造出来的? 容不得别人质疑,诺伦已经把自己的实验成果摆在了所有人面前,用事实证明了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天才炼金术师,值得临峰城把未来赌在他的身上。 “我相信你。”莱恩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将胸口象征着骑士团团长的徽章取下来递给他,沉声道。 “戴上我给你的徽章,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在城里的代行人,享有我在军队里同等的地位和权力。 “放手去做吧,诺伦,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能耐。” 他很有兴趣知道,一个亲手制造了“白渡鸦传说”的炼金术师,这次又会创造出怎样的奇迹? 56:战略级魔导器 战况紧急,简单的密会后,三人离开守城军据点,前往各自的战场。 莱恩亲临城墙之上指挥守城战斗,伊芙琳则坐镇城主府军部,负责处理战争期间各支军队的战报消息和人员调配。 至于诺伦,他的任务则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为军队制造出一款全新的城防魔导炮。 此时他身上一共有四个章:一个是炼金术师的衔尾蛇胸章、一个是621独立作战部队的臂章、一個是骑士团团长的徽章。 还有一个,则是伊芙琳临走前给他的拜哈特家族的印章。 尤其是最后骑士团团长的徽章和拜哈特家族的印章,这分别代表了临峰城最高军事力量与政治力量对他的双重认可。 这直接让他从一个“普普通通的炼金术师”、“普普通通的骑士团在编军人”,摇身一变成了能在临峰城呼风唤雨的实际掌权者。 排面拉满了属于是。 “诺伦大人。”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红发的骑士,“我是骑士团第六小队队长尤里乌斯,遵照莱恩团长的命令,在这段时间内随时听从您的差遣。” “很好。”诺伦颔首,“你们先去炼金学会,把所有可以帮忙制造武器的炼金术师们召集起来,我去自己的工坊里拿装备图纸,等下就来跟你会合。” “召集炼金术师,这件事让手下去做就可以。” 尤里乌斯唤来自己小队的队员吩咐几句,随即道,“战争期间,我将全程为您保驾护航,以确保您的命令能最高效的传达下去。” “嚯……真是可靠。”诺伦翘起嘴角,坐上了城主府的马车。 此时的他作为临峰城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出行有一支骑士团小队陪同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由骑士团小队开路,诺伦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自己的工坊门口,他从实验室里翻出相关的制造图纸,离开的时候还顺便去隔壁罗真的工作室里看了一眼。 罗真正准备给刚下战场的尤娜做换腿手术,看到诺伦竟然拿着一沓图纸“闯”了进来,不由得吹胡子瞪眼的骂道: “还有没有良心,你这是要累死老子啊?” 骂完之后,他才发现诺伦身边站着一位表情核善的骑士团骑士,而诺伦的胸口则佩戴着一枚好像很厉害的骑士团徽章。 “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尤里乌斯负手横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提醒道,“诺伦大人是城主府与骑士团团长的代行人,现在是特殊时期,请你配合我们履行每一位帝国人民应尽的义务。” “哈?”罗真脸都黑了,“你拿这个压我是吧?” “误会误会,我只是过来看一眼。”诺伦把手上的图纸收起来,“这不是给伱的任务,你只要把白渡鸦和瓦尔基里装备照顾好就行了。 “我会在门口留两个人,如果有什么需求就直接告诉他们,他们会全力满足你的。” “给别人的任务?”罗真奇道,“你找到其他帮手了?” “格局小了。”诺伦呵呵一笑,“我要找的帮手可不止一个两个,我是要让整个炼金学会帮我制造武器。” “可以啊,不如把我的工作也分给他们吧,我正好乐得清闲。” “那肯定不行,你是我们炼金团队不可或缺的人才,我手里的秘密武器交给你做才放心。” “呵,滑头小子,没有别的事就赶紧滚吧,别耽误我做手术。” “收到收到。” 诺伦摆了摆手,和骑士团的人一起离开了。 工作室里,罗真抬头瞥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亦是感慨万千。 还记得第一次跟诺伦见面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刚成为炼金术师、初出茅庐的“新手”,那时的他就曾经立下豪言壮语,对他说: 「我本就是从一无所有一路打拼过来的,光脚不怕穿鞋罢了。」 「倒不如说乱世出英雄,眼下的境况虽然危机四伏,但只要找对了路子,又何尝不是升官发财的机会?」 当时听到这番话,看到他的那个眼神,他就觉得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事实果然如此,这一个多月来,他就在一旁看着诺伦慢慢组建自己的势力,再由加入军队到成长为骑士团的统帅人物。 哼,自己识人的眼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呐! …… 当诺伦抵达炼金学会时,炼金学会的会长以及各理事已经在骑士团的安排下召集到一起,在学会门口等候他的大驾了。 看到城主府的马车在学会门口停了下来,会长法斯特悄悄对一旁的理事威尔森说道: “理查德、罗宾逊……城主府里的那几位炼金术师我都熟,也不知道这次过来的是哪位。” 城主府的委托要求高、报酬少,偏偏还不得不去做,是出了名的烂摊子,这在炼金学会是人尽皆知的事。 只不过现在临峰城处于战争时期,大家有了共同的敌人和目标,对城主府的任意差遣倒没有特别的怨言。 “来的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待会有的忙了。”威尔森摇头,“希望这次城主府别给我们安排一些强人所难的委托。”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城主府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黑袍的年轻人。 虽然是陌生的面孔,一旁恭敬以待的骑士小队以及他胸口醒目的骑士团徽章已经从侧面证实了他的身份。 “这是谁,城主府新招的炼金术师?怎么这么年轻?” 会长法斯特嘀咕了一下,见一旁的威尔森有些发愣,扯了扯他的袖袍道,“走,我们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嗯……”威尔森反应过来,表情怪异的跟着他走上前去。 诺伦看着聚集在门口的一众炼金术师,还在犹豫谁是当中的话事人,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带着一位熟面孔走了过来。 这不是之前帮自己通过炼金术师考试的威尔森理事么,还真是巧。 “大人,我是临峰城炼金学会的会长法斯特·伯特。” 花白老头率先走上前行礼道,“这位是炼金学会的理事威尔森·蒙斯克,他也是临峰城最擅长法阵学的高级炼金术师。” “诺伦·维谢斯,这次过来,是代表城主府军部向学会下达一件紧急委托。” 诺伦朝威尔森点头致意,随即看向法斯特,肃然道,“敌军部队已经兵临城下,我军急需一批守城武器。” 他向法斯特递去新式城防魔导炮的制造图纸:“战况紧急,我需要炼金学会在一天时间内将这些部件铸造拼装起来,学会内部具体如何分工,你们自行分配就好。” “一天!?” 法斯特接过图纸的手一抖,“您莫不是在开玩笑?” 守城武器基本都是装载了五阶以上法术的战略级魔导器,光是绘制庞大的法阵就需要好长时间,怎么可能在一天内做完? 这混小子是靠关系塞进城主府来的官二代吧,竟然下达如此不靠谱的命令,他胸口的衔尾蛇徽章是假的吗!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会长大人。” 诺伦直视着法斯特的眼睛,“我只需要炼金学会帮忙制造守城武器的外壳零件即可,至于核心的法术法阵,我们军部自有办法搞定。” “这……”法斯特听愣了,他还从未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就好像有人委托他炼制一瓶药剂,结果仔细一问,委托方要他造的竟然是药剂瓶而不是药剂本身。 一旁的威尔森倒是反应迅速,他接过制造图纸扫了两眼,皱眉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确实有可能在一天之内将其制造出来。 “但是……这里的法阵基座是不是标错尺寸了?如果我没记错,「天焚烈焰」的法阵尺寸直径为七米一,可你预留的基座长宽只有一米五啊?” 不,或许不是标错了,因为其他部件也是差不多的尺寸,这说明这座新式城防魔导炮的成品在设计之初就是这般大小! “图纸没有错。” 诺伦颇有深意的朝威尔森点了点头,随后道,“既然一天时间足够,那就辛苦各位加急把它们制作出来了。 “大敌当前,我们炼金术师哪怕没法上前线,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战斗,诸位的辛劳最后会化成抵御敌人的坚盾,愿罗兰帝国的荣光与我们同在。” 交代完诸多事宜,诺伦坐上回工坊的马车。 在等待炼金学会制造出成品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不会闲着,距离瓦尔基里装备完全“精神感应化”还差一点进度,他要抓紧时间把剩余的精神通路制作出来安装上去,在尤娜下次出击之前将她的装备彻底迭代。 炼金学会门口,法斯特望着整个呆住的威尔森,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遇到如此奇葩的委托方确实不好受吧,这么小尺寸的魔导器怎么可能装载得了高阶法阵?这也太荒唐了! “那小子也不知道给城主府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他负责制造城防武器,这完全是在向军队搞诈骗嘛!到时候造出来的武器货不对板,可别让他把责任甩在我们身上……” “不……不是这样的。” 跟忧心忡忡的法斯特不同,威尔森的眼里却是陡然闪过一道精光,心脏瞬间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想起来了,之前诺伦在申请课题研究的时候曾对他说过,他创造了一套新的魔法符文体系,目前已经进入了实验阶段。 结合现在诺伦在城主府里的地位,以及他设计的这座新式城防魔导炮…… 不难推测,他的实验成果得到了城主府的肯定,并且,这套全新的符文体系已经投入到了实际的应用领域当中! 想到这里,威尔森不再怀疑,坚定的回复道:“就照图纸上要求的去做吧,法斯特大人。 “如果我们进度足够快的话,或许明天早上就能见证到了……” “见证什么?”法斯特下意识的问。 “——见证炼金学的一场革命。”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 其实老书友应该已经发现,我为这本书取名为《我的xxxx》,与我第一本书的名字格式是一样的。 这次开书,我想完成三个目标: 新书期三江; 连载期精品; 百万字完结。 这三个目标是我在第一本书上没能完成的成就,也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遗憾。 这不仅是我对读者的一个交代,也是我为了超越过去的自己进行的一场战斗。 稍微有点中二了 在这里感谢一直给我提建议的责编迦南,以及一直追更的书友们。 现在第一個目标已经达成,剩下的二三两个目标,我预计会花上一年以上的时间完成它。 这是场漫长的战斗,保持心态,轻装上阵,与君共勉。 说回这本书吧。 我很喜欢这本书的设定,我打小就喜欢机甲,长大后又喜欢女仆(羞 我还喜欢那种很飒的姐姐,会战斗的妹子简直太棒了(喜 于是,将我的xp融合起来就有了这本书。 你可以在书中的很多细节里看到我玩高达梗、机甲梗,还有各种彩蛋。 顺带一提,我为每个剧情篇章都准备了一首主题曲,战争篇的主题曲名字叫做「mo?bius」,歌词含义也非常契合。 然后聊聊接下来的剧情。 简而言之,这本书的主要看点是种田、养成、战斗、冒险,中间穿插一些男女主的感情线。 战争篇已经到了高潮,并且将在几万字内结束,男女主都会在这个篇章中获得成长,不仅仅是地位的提升,还有心态的变化。 诺伦的性格其实是有缺陷的,尤娜也是,目前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 两人在长期交往中互相成就、互相补足、互相成长,我想这也是单女主文的看点之一。 瓦尔基里装备也是这样,从最开始的初号机到现在的飞翼型,今后还将拥有更多的型号、更多的武装。 什么狙击炮、光束步枪等等,甚至包括了以后造高达、飞行背包量产化…… 都会有的,慢慢来。 万一有什么我没想到的武装,你们书评提一下,我不就借来了吗? 包括书名里提到的《女仆》,战争篇结束后就有女仆戏份了。 期待捏。 如果对本书的剧情、设定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在这一段提问,我看到会尽量回复。 最后说说明天上架。 中午十二点更新,爆更三章。 很多书友可能会说三章也算爆更? 呜呜呜别骂了别骂了,我已经一滴不剩了。 二一现在是兼职,白天有工作,所以每天写不了太多。 当然如果有盟主的话,稍微努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哦?会给盟主加更的! 喜欢这本书的书友也可以加一下书友群,二一主玩szB和Apex,有空可以一起开黑玩,或者在群里吹水聊天也行。 那么,首订就拜托各位了! 明天上架再见咯。 57:比所有人都厉害的炼金术师(求首订) 城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草原人大军已经包围临峰城并发起了进攻,即使在上城区的中心也能隐隐听见城墙那边传来的号角声。 受此影响,城内人心惶惶,住民们纷纷躲进了自己的房屋里,暗自祈祷着守城军能护得他们安全。 这一边,在向炼金学会下发了紧急委托后,诺伦也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继续完成精神通路的制作。 他没有多考虑战场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守城军能守住城墙,至少也能撑过一天,撑到他把城防魔导炮做出来的时候。 在白渡鸦的介入下,屏障法阵没有被破坏,骑士团的大部队也在决战前及时从东线撤回来了。 即使暂时失去了五座城防魔导炮的火力,此时的临峰城也不是草原人轻易能攻陷的。 心里有了底,自然不慌张。 战士负责奋勇杀敌,炼金术师负责制作武器,大家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 在不停歇的号角声中,城外的战斗持续到了深夜。 与此同时,历经数小时加班加点的制作后,一直紧闭着的实验室大门也终于打开。 诺伦打着哈欠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用力伸了个懒腰。 就在刚才,他终于把改装瓦尔基里背包需要的剩余精神通路机关全部制作了出来。 只要把它交给罗真,让他和麾下的炼金团队将新的机关安装在背包上,瓦尔基里装备将正式迭代,完全进化成“精神感应”的操控方式。 想到这里,身上的劳累也减轻了些,诺伦来到隔壁人偶店的工作室,此时罗真正趴坐在制作台前鼾声正响。 他刚想叫醒罗真,一旁的艾夏却是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老爹下午给尤娜做了台手术,然后又忙了别的事情,现在才刚刚睡下,就别打扰他啦!” “……说得也是,是我欠考虑了。”听到她的话,诺伦苦笑着挠了挠头。 说起来自从罗真上了自己的贼船,他就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每天都在帮自己制作装备。 虽然这段时间自己也很忙,但年轻人的精力跟中老年人可不一样,为了防止大叔过劳死,还是很有必要减轻他的负担的。 “所以说——有事拜托姐姐我就好了!” 艾夏挺了挺胸脯,认真道,“别小瞧我哦,跟着老爹和吕蒂先生打了那么久的下手,一般工作我已经能完成得很好啦!” “嗯,安装零件的工作确实不算难,只是工作量比较大,也算是个精细活……交给女生做说不定正合适。” 诺伦沉吟着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话说姐姐是什么鬼,你什么时候成我姐姐了?” “唔,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艾夏呲牙道,“赶紧把新做好的道具交出来吧!我送到武器铺那边和吕蒂先生一起加油,看看今天早上之前能不能把新装备赶制好。” “这可真是太可靠了。”诺伦长吁一口气,“那边就拜托你了,跟我来实验室取东西吧。” 事情谈妥,他往回走去,艾夏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笑道:“这样今晚就能睡上一个好觉了吧?最近你跟老爹一样睡眠不足,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那恐怕还是睡不了的。” 诺伦莞尔,“炼金公会的人最快今晚就能把城防炮做好送过来了,我还得去验收、刻印好法阵,加急给军部送过去才行。”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货车从道路的另一端疾驰而来,停在了工坊门口。 负责护送货车的是骑士团第六小队的几位骑士,他们看到门口的诺伦,立马下马行礼道: “诺伦大人,炼金公会的第一批货已经送到了!” “把它搬进来。”诺伦微微颔首,随即朝艾夏耸了耸肩,“看吧,我就说我睡不了了。” 虽然一副无奈的语气和表情,但艾夏能看得出来,他并非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 是的,诺伦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一直是知道的。 她第一次与诺伦相遇是在七岁的某天,她正在店门口摆弄着手上的玩偶,无意间看到隔壁工坊的外面也坐着一位和她差不多岁数的男孩。 男孩托腮望天,她凑过去奶声奶气的问道:“伱在看什么?” 男孩转过头瞥了眼她和她手上的玩偶,说了一句不着头脑的话: “没什么,就是觉得上城区的天空,比我以前见到的更蓝一些。” 她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自动忽略掉,又问道:“你是我的新邻居吗?我叫艾夏·坎德尔,你呢?” “我?我叫诺伦·维谢斯。” “咦,你是那位拉斯提·维谢斯先生的亲戚吗?”她讶然,“你也会成为一名炼金术师吗?” “亲戚?我是他的徒弟,嗯……应该也算是养子吧。” 男孩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望着天空,嘴角则露出了一抹微笑。 “是啊,我会成为一名炼金术师的。我一定会成为……比所有人都厉害的炼金术师。” 那个瞬间,跟那些还只知道玩玩具的同龄人不一样,他望向天空的眼神是如此的纯粹而明亮,仿佛一个志得意满的少年正在向整个世界发起不自量力的挑战。 自信到狂妄,却又如此的充满魄力。 她想,自己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就在意起他的事了。 方才他的脸色虽然疲惫,但流露出的眼神一如十年前那般纯粹而明亮,她知道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如今就连严苛的父亲都对他十分满意,甚至还能轻易调动骑士团,让整个炼金学会为自己做事。 他真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成为了一名很厉害的炼金术师。 只是,他一直在向上看、向前看,都快走到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了。 有才能的人之间是会相互吸引的,尤娜、伊芙琳、还有老爹……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身边已经多了很多厉害的伙伴。 望着他往实验室走去的背影,艾夏捏紧了小拳头,快步跟了上去。 那天她悄悄听到了诺伦与父亲的对话,如果说诺伦对她的感情是亲情与友情的话,就这样也挺好。 靠太近会被他的光芒烫伤,离太远亦会感到落寞,天才与普通人之间,或许这个距离正好合适。 但是……即便如此,她心里亦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在熊熊燃烧着,督促着她不断前进。 她也想告诉诺伦,即使是她也有能做到的事。 姐姐我啊,认真起来也是很强的! …… 实验室里,诺伦目送着斗志高昂的艾夏带着精神通路机关离开了。 年轻人的精力就是旺盛啊。 感慨一句,他关上门,随后把目光放在了炼金学会寄来的大货箱上。 打开货箱,映入眼帘的是一管两米长,三十公分宽的修长炮筒,这是新式城防魔导炮的法术发生口。 炮筒被固定在宽大的炮架上,炮架的底座是法阵结构仓,魔力源叠在结构仓的上面,再往上则是炮台的瞄具和控制开关。 炮架下还安装了四个轮子,使得这座炮台可以进行移动。 因为法阵基底只有一米五的长宽,因此这座新式城防魔导炮跟旧版七八米大小的堡垒式魔导炮相比,体积有了质的缩小。 虽然它的魔力源也比堡垒式魔导炮更小了,但它的魔力源做成了方便拆卸的样式,即使魔力耗尽也可以快速更换。 魔导器释放法术也是有射速这一说法的,不仅法阵生成法术需要时间,短时间内连续激活法阵也会导致大量不稳定的魔力积蓄在法阵与魔力通道内。 这会对相关部件产生负荷,严重者会致其损毁,越是高阶的法阵,释放法术后需要的冷却时间就越长。 因此,只要在炮台激活法术后的冷却间隔内更换魔力源,新式魔导炮在理论上与旧版有完全相同的威力和射速。 并且因为轻量化、小型化了,它的制造成本更低、制作周期更快、维护成本更小、负责操控的人员更少、机动力也更高。 如果敌军在一侧城门重点进攻,数台城防炮可以同时移动到一侧,集中火力进行反击。 这也是无法移动的堡垒式城防炮无法比拟的优势。 检查完新式城防炮的部件有无缺少,诺伦将炮架底部的法阵结构仓抽了出来,将那一米五长宽法阵基底放在地上。 随后他将手置于基底之上,脑海中的全知全识之书翻到六阶法术「天焚烈焰」那一页,默念道: “「投影」。” 光芒汇聚,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圈直径五十公分左右的红色法阵已经刻印在了法阵基底上。 没错,全知全识之书所投影的六阶法术的完美法阵大小,其实只有五十公分,不过半米的长度。 如果是这个尺寸,其实是可以将其做成单兵武器的大小的。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故意留大了法阵基底的尺寸,将它设计成了移动炮台的形状。 其中他有几点考量,最主要的一点是,即使是刻意做大了的尺寸,对比旧版的城防炮也已经足够小型、足够灵活了,完全满足守城的需要。 而至于单兵武器形态的城防炮,他也有让炼金学会以实验性兵器的名义顺带制作了一份。 这将是独属于白渡鸦的,足以改变整场战局的战略级魔导器。 感谢deCo28的打赏 (本章完) 58:离离原上火(二更) 刻印完法阵,诺伦把法阵基底封装在黑匣子里,做好了保密措施,随后将其插回结构仓内。 至此,制作魔导器最麻烦的「刻印法阵」的步骤已经被他完成,这辆新式城防魔导炮理论上已经可以拉到战场上实战了。 不过,他也没愣头青到迫不及待的炫耀自己全新的发明,而是回到座位上小小的打了个盹。 如果说创造新的符文体系还能用“自己是天才”这个让人哑口无言的理由解释,那光速刻印高阶法阵就绝对超出了人类能力的极限了。 唯有全知全识之书的投影能力绝不能暴露,他必须给自己留出两三个小时的“绘图时间”,来让外人知道自己至少算个人,而不是什么成精了的怪物。 当然,仅仅是两三个小时就能单人绘制出完整的高阶法阵,这等效率也已经让当代的炼金术师们难以望其项背了。 嘛,暂且留个背影在这里,给他们一点追赶的念想吧。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慢慢的,天空逐渐泛起了鱼肚白,对于彻夜未眠的人来说,今天并不是新的开始,而是昨天战斗的延续。 这个时候是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间点,城墙上的守城军们却各个神经紧绷。 草原人大军的攻势十分猛烈,从昨天白天到今天凌晨,他们已经发起了超过十二小时的连续进攻。 他们的上百台远距离弩车持续不断的朝城墙上进行射击,同时部队还出动了数十辆魔导战车协助攻城。 这些魔导战车的外壳不仅由炼金金属制成,装甲厚实,能抵御大部分物理攻击。 其外侧还装载了四阶防御法术「遮断屏障」,能抵御大部分的法术伤害。 它仍然是靠几匹战马驱动车辆行进的,只不过战马的顶部和侧面都安装上了防护板,并且也能被「遮断屏障」笼罩在里面,不会轻易受创。 这些远距离弩车与魔导战车都是罗兰帝国常见的攻城武器,按道理说,长期游荡于帝国疆域边缘的勒布斯族是没有条件大规模生产这些装备的。 显而易见的,帝国内有势力给予了他们必要的武器援助。 那个人,想来便是为了获得其他民族支持而不择手段的二皇子罗德里克。 有了这些武器援助后,草原人部队便在弩车与魔导战车的掩护下顶着城墙上的法术与箭雨,将萨满与骑士送到了城墙下面去。 抵达城下后就进入了他们的攻击范围,他们或是施展法术,或是使用物理攻城手段,各种猛烈的进攻一度数次破坏了「神圣屏障」,在城墙上留下了斑驳的裂痕。 只要没有破坏墙内的法阵本体,「神圣屏障」倒是可以无限次的重启,但每次重启法阵也是有间隔时间的。 在法阵重启的几分钟内,正是草原人破城的最好机会。 而为了防止失去掩护的城墙与城门被破坏,临峰城不得不出动骑士团与他们正面交战,同时军中的几位六阶法师也会在此时轮流施展高阶法术,强行拖住敌军前进的步伐。 法师施展的高阶法术虽然能相当程度的影响战局,但六阶法师最多施展两次六阶法术就会感到疲惫。 不仅需要补充魔力,精神力的消耗也不小,因此不能轻易使用,要慎重把握施法时机。 相比之下,如果有城防魔导炮的存在,战况无疑会变得轻松很多,毕竟它们是不知疲惫的机器,在长时间作战中能持续倾泻火力,持久度更高。 此时城外的弩箭与法术攻击又一次令城墙上的「神圣屏障」濒临崩溃,莱恩守在城头,接着发出下一道命令: “让骑士团第五小队与军团第八大队准备好,一旦「神圣屏障」再次破坏,就让他们出城迎击,为下一次法阵启动争取时间!” “是。”一旁的副官应了下来,又道,“第五小队在昨天出城迎击了两次,小队伤亡已经超过一半,是否让第九小队的残编也补上去?否则怕是兵力不够。” “就这么办。”莱恩点了点头。 「神圣屏障」重启的这一段窗口期是两军伤亡最高的时候,而在这短短一天的攻城时间里,他们已经围绕着这段窗口期拉扯了十几次。 在强度如此高的战斗中,哪怕是最精锐的骑士团也出现了相当程度的人员损耗,如果照这等伤亡速度继续拼下去,再过几天城里的兵力就要拼光了。 而作为攻城的那一方,草原人部队的伤亡数量竟然比临峰军队还要少一些。 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草原人在攻击「神圣屏障」的时候,城墙上的火力不足,没有给予他们严重的打击。 而到了两军短暂进行白刃战的时候,草原人部队的平均单兵素质又要优于临峰军队,一举就把战损拉了回来。 失去了那五座城防魔导炮,果然还是守城火力不足么…… 莱恩锁起了眉头,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位熟悉的身影带领几位随从押送着货箱登上了城墙。 “诺伦?这些是……”他快步走了过去,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嗯,这是我制造的新式城防魔导炮。” 诺伦一边吩咐手下打开货箱一边笑道,“幸不辱使命,赶在早上做出了三台魔导炮,预计到中午的时候,还会再追加两台。” 随着货箱打开,三座两米宽的移动炮台映入眼帘。 跟以前七八米宽的堡垒式城防炮相比,面前这座尺寸不过两米大小的炮台就显得朴素简约了很多…… 小小只的,完全没有战略级魔导器应有的气势! 这么点大小的城防魔导炮,真的能激活「天焚烈焰」这种级别的高阶法术吗? 因为和过去的印象相差太大,在见到实物之后,即使是莱恩也在心里悄然动摇了一下。 诺伦心中莞尔,心想他有必要纠正大家“大就是好,好就是大”的古老观念了。 “我这次特地过来,就是向你们演示如何使用新式城防炮的。” 他指使手下把移动炮台推到城墙边缘固定住,随后将炮管对准城下的草原人部队。 此时草原人的攻势依然没有停止,无数的箭矢与法术射向城墙,又被摇摇欲坠的「神圣屏障」拦下,在城墙上以第一视角俯瞰这片战场,当真有种说不出的紧迫与刺激感。 他收回目光,一边现场教学一边操作炮台。 “喏,这是瞄具,把准星大致套上去就行,然后打开这边的保险,按下激活法阵的开关——” 当按下开关的时候,炮架基座发出“嗡嗡”的共鸣声,一圈大型红色法阵迅速在炮口成型。 在旁边感受到了凝聚在炮口处的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莱恩的眼里陡然闪过一道精光。 不会有错的,这是高阶法术的力量,这座炮台所搭载的法术,正是货真价实的「天焚烈焰」! 下一刻,在城墙众人震撼的目光下,「天焚烈焰」完全激活,一道橙黄色的巨大火舌从法阵中喷涌而出。 喷涌而下的烈火呈扇形席卷地面,转瞬间便在周围数百米的区域形成一片火场。 下方攻城的的草原人部队们躲闪不及,被天焚烈焰的火焰波及,纷纷惨叫着滚到在地面上,不一会儿就被烧成了一具具焦炭。 随行还有水系的萨满法师企图灭掉身上的火,但六阶火系法术岂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很快就在烈火中步了同伴的后尘。 火焰所过之处,只有提前躲在魔导战车里的人能借助「遮断屏障」隔绝火焰幸免一难,毕竟「天焚烈焰」不是爆发性杀伤法术,并不旨在瞬间杀死所有目标。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遮断屏障」不过是四阶防御法术,并不能撑太久。 如果不尽快离开焚烧区域,很快魔导战车也会被融化成一地铁水。 “呜呜——” 角笛声传来了撤退的信号,「天焚烈焰」的持续压制下,这片区域的草原人部队丢下了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带着残队狼狈的向后退去。 “居然是「天焚烈焰」?” 不远处,指挥草原人部队的苏夷同样注意到了战场上的异变,连忙举起望远镜向城墙上望去。 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临峰城的六阶火系法师施法的,还是城防魔导器释放的。 二者有本质的不同,高阶法师的数量双方都不多,而且法师在释放高阶法术后也是需要时间休息的。 但城防魔导炮不一样,哪怕算上冷却时间,它持续施法的频率也要比法师更快。 要知道它只是台炼金武器。 既然出现了一台,就意味着还有可能出现更多台。 而望远镜里观测到的情况,则让他的心迅速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事态发生了。 仅仅过了一天,守城军便重建了城防魔导炮。 据他所观察到的,这些新式城防炮区别于过去庞大的堡垒式城防炮,在施展相同的法术下,体积也极大的缩小了。 这是临峰军队新研发的城防武器吗? 并且最重要的是,此时架设在城墙上的新式城防炮还不止一台。 像这么厉害的,居然一共有三台…… 第二更,下午五点还有一更 (本章完) 59:反击的时刻(三更完毕) 随着三台新式城防魔导炮投入到城墙上,草原人大军的进攻遭受了巨大的阻碍。 他们迫不得已从临峰城西边的城门撤退,企图寻找其他的突破口。 事实上,因为以前城防炮都是分散修建在城墙固定的位置上,炮台无法移动,释放法术的角度有限,单面城墙同时能辐射到的炮台火力只有两座。 而新式城防炮由于能够任意移动,在一面城墙上可以同时放置三座火力。 只要条件允许,还可以放置更多。 因此,如果草原人部队想集中兵力攻破一面城墙,甚至得承受比以往更强大的城防炮火力。 正是认识到了这个现状,他们又将部队拆分开来,分出四股兵力围攻临峰城的四面城墙。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很快他们又发现,无论自己的部队从哪一侧进攻,城墙上的新式魔导炮总是移动得比他们更快。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城外部队的动向被看得一清二楚。 无论哪只部队从任何方向靠近临峰城,都会发现已经有一座城防炮在城墙上对准了他们。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战场上的僵局拖到下午时,草原人部队更绝望了。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城墙上的城防炮从三座变成了五座。 ??? 这是何等造武器的速度,这可是战略级的城防武器,你当它是下饺子吗!? 在五座城防炮的轮番洗礼下,临峰城外彻底变成一片寸草不生的无人区。 早晨之后直到现在,凭借着城防魔导炮的火力支援,草原人大军再也无法靠近城墙一步,没有再获得任何战果。 他们开始撤军,把部队往后退了五公里,持续将近三十个小时的攻城行动终于在迅速强大的守城火力下被迫终止了。 城墙上,望着开始撤军的草原人大部队,城墙上的守城军们发出了如释重负的欢呼声。 从最开始的长官叛变、城防炮被破坏。 再到白渡鸦出手,保护了屏障机关的控制室; 从草原人大军发动猛攻、屡次冲击城门对军队造成了重大的伤亡。 再到城墙上及时投入新式城防炮,组成了强大的城防火力网,最终令敌人无功而返。 每一次波折对守城军而言都是如此惊心动魄,但凡转折来得慢一些,结局都可能变得完全不同。 60:你需偿还 距离临峰城五公里开外,草原人大部队正在这里安营扎寨。 经历了长达三十小时的惨烈攻城战,部队的战力已经折损了超过一半,营地内的气氛亦是压抑不振,失败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部队的折损中,前二十小时攻城的伤亡不过占了三四成。 真正让他们吃苦头的,则是今天早上守城军祭出的新式城防魔导炮。 当三五台城防魔导炮齐齐对着攻城部队激发六阶法术「天焚烈焰」,城下瞬间成了一片火海地狱。 即便是强如八阶骑士的天父,面对这等火力压制也得退避三舍。 毕竟八阶骑士也是血肉之躯,还没有强到以个人之力硬抗整座城池的城防火力。 八阶骑士尚且如此,低阶超凡者更不必提,没有人能在火海中坚持超过十息的时间。 只是这场决战对勒布斯族而言至关重要,他们等这一天已经数十年,眼见临峰城已经近在咫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无意义的战斗又持续了半天。 在勒布斯族的少主、草原人部队的指挥官苏夷的命令下,一批又一批的草原人部队前赴后继的朝城门发起自杀式冲锋,随后又像糖水一样在火海中被完全融化。 直到部队的伤亡人数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容忍范围,甚至连手下的部队都开始抗议他的命令。 他这才终于承认这次攻城战的失败,让部队暂时后撤。 此时在据点中心的主帐篷内,苏夷正在与天父一起,商议勒布斯族今后将何去何从。 “既然临峰城已经重建了城防力量,强行攻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天父缓缓道,“放弃这个目标,为族人谋一条后路吧。” 十几年前,正是因为认识到必须破坏城防武器,勒布斯族才能顺利攻占临峰城,他才会把他的第一个儿子莱纳送到城里去当内应。 他的思路是对的,从结果上看,莱纳也确实完成了他的主要任务,不仅破坏了那五座城防魔导炮,甚至还杀了守城军的两位将领。 虽然最后未能破坏法阵屏障,但也做出了足够的贡献。 只是,莱纳费劲心思破坏的的城防炮却在短时间内轻易重建了,其新式炮台的火力甚至比之前还要凶猛。 惨烈的攻城战断绝了他们完全攻占临峰城的野心,逼迫他们不得不另做打算。 而对于苏夷来说,他是领导草原人部队发起这场战争的指挥官,他一直认为自己有能力、有义务带领族人征服临峰城,夺回祖上的土地与荣誉。 可现在为了这一目标,不仅他的兄长死了,族人也伤亡惨重,城还没打下来。 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崩溃与自我怀疑之中。 白渡鸦到底是什么来头?莱纳为什么没能破坏「神圣屏障」?东线的骑士团部队为什么这么快就回防了? 以及,那些城防炮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就突然被重建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心里数不清的疑惑,他在指挥帐篷里一度情绪失控,过了很久才平复了自己不甘与愤怒。 无论战斗结果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 作为勒布斯族的少主、未来的天父,他还要为那些活着的族人们负责。 “先在草原西边安置下来吧。” 沉默许久,苏夷终于开口,“即使无法攻下临峰城,能占下西边一半的土地,也算有所收获。 “临峰城依托城防武器才能勉强与我们抗衡,如果在草原上战斗,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当说出这话的时候,白渡鸦的身影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让他的语气悄然弱了几分。 在白渡鸦的插足下,现在的草原人在草原上还会有那么大的优势吗? “也只能这么办了。”天父点头。 事到如今,勒布斯族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再让他们回到边疆以外,也是无法忍受的。 哪怕只是打下了草原西边的一块土地,至少那是自己的战果,也算给族人一个交代了。 定下了今后的方向,苏夷叫来部队里的其他将领,开始挨个吩咐明日撤军的诸多事宜。 而就在这时,高天之上。 尤娜驾驶着瓦尔基里装备飞翼型,抵达至草原人据点上方六百米的高空。 如此高度下,她看下方的草原人据点,仿佛像是在看黑色的小小蚁窝。 草原人的斥候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们依旧在专心的瞭望着临峰城的方向,戒备着随时可能出城追击的临峰骑士团。 “完全使用精神感应来操控飞行背包的感觉如何?” 灵魂链接中,诺伦饶有兴趣的问道,“会比之前传统的操纵方式更加困难吗?” 尤娜默默感受了一会儿,在「灵魂共鸣」法术的作用下,她能清晰的感应到瓦尔基里背包中所有精神通路的运作状态。 只要向其中一处精神通路注入精神力,就能触发相应法阵的开关,施展相应的法术。 “很特别的感受,跟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尤娜想了想说道,“我挺喜欢这种操作方式的,它能让瓦尔基里变得更加自由。” 完全由精神感应来操控后,驾驶员最直观的体验就是解放了她的左手。 以前左手得用来把控操纵杆,现在她的左手则可以加装其他武器了。 像这次出击时携带的单兵战略级魔导炮,就是挂带在她的左肩,由她的左手进行握持瞄准的。 “很好。”诺伦赞许道。 每次都能很快掌握新装备的使用技巧,这也是尤娜出色的天赋之一。 “那么,对他们使用魔导炮吧。” 望着下方聚集着密密麻麻草原人部队的军事据点,他勾起嘴角,露出残酷的微笑。 “既然是你们挑起的战争,事到如今可别想着撤退这种美事啊。 “对临峰人民施加的痛苦与罪孽,你们还没有偿还呢。” 尤娜应声托举起左手的魔导炮,修长的炮管仿佛悬在天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直指下方草原人据点中心的一座主帐篷。 那里应该就是草原人部队的指挥中心。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在落日的余晖中,尤娜通过炮筒上的简易瞄具逐渐校正着射击角度,随后在某一时刻按下了扳机。 “嗡——” 魔力迅速充能,一圈红色法阵于炮口部位迅速展开。 狂暴的火元素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波巨大的火焰乱流,朝下方的草原人据点倾泄而出。 “哗——” 烈焰席卷地面,毁灭性打击从天而降。 感谢莫得理智的忆雪寒、青春总是免不了碰壁的打赏,晚点还有一更 (本章完) 61:噩梦(二更) 帐篷里,苏夷正对部队将领们吩咐明日撤军的事项。 突然,在一边旁听的天父变了脸色,他倏然起身,一个箭步上前将苏夷压倒在地,吼道:“趴下!” 第二个反应过来的是帐篷里的一位萨满,他是一名高阶地系法师。 他敏锐的感应到周围的元素流向发生了改变,随后又听到了天父的提醒,当下没做犹豫的俯下身来,右手朝地面重重一拍。 地面凹陷,一道青色石壁竖起,犹如堡垒一般将帐篷内的所有人笼罩在内。 下一刻,橙黄色的火舌从天而降,瞬间将头顶的帐篷烧成灰烬。 火舌喷射在石壁上,将石壁表层烧得一片焦黑,烈焰随即如浪潮般向外迅速扩散,瞬间将方圆数百米的区域完全笼罩在内。 在地系萨满的持续施法下,岩石壁垒被不断加固加大,总算隔绝了「天焚烈焰」的伤害,保护了里面所有人的安全。 能在这座主帐篷里与天父、少主见面的都是草原人部队的长老级人物,他们要是有什么万一,勒布斯族就完蛋了。 苏夷被天父压在身下,听到岩石壁垒外面火焰冲刷石壁的噼里啪啦的闷响声,脸上一阵发白。 他在帐篷里年纪最轻,实力也最低,只是一位六阶骑士,因此没能及时察觉到外边高阶法术的施法动静。 要是没有身边人的提醒,方才恐怕真的会被偷袭得手,被烈焰焚烧着痛苦死去。 短暂的后怕之后便是强烈的惊怒,他用力一锤地,怒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敌人都对据点中心的主帐篷发起攻击了,外面的斥候和部队为什么没有发出警告!”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搞清楚为什么,这事简直邪门到家了。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上方火势渐弱,地系萨满打开壁垒,一旁的水系萨满则为众人升起半透明的遮断屏障,保护他们不受火焰余波的伤害。 众人从壁垒中走出,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的疮痍。 以主帐篷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区域已经完全被「天焚烈焰」烧成了灰烬。 他们有天父及时提醒、高阶法师帮忙防御,其他人可没有,连闪躲的反应都来不及,就被从天而降的烈火直接命中。 这片区域本就是据点的中心地带,人员集中得十分密集,当火焰倾泄而下时,足有上千名将士被席卷其中,在惨叫与哀嚎中化为了一具具人形焦炭。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千名普通士兵,能徘徊在据点中心地带的,可都是草原人部队里的精锐! 一次性损失了那么多战力,这对勒布斯族来说又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并且,「天焚烈焰」所造成的影响还在继续在扩大,它点燃了据点里的物资,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对据点造成了二次损害。 “敌人呢,敌人在哪里?” 苏夷惊惶的四处张望,还以为临峰城的军队出城追击来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片烈火的,这是「天焚烈焰」的火焰。 这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如同一道无法跨越的叹息之墙,将他与胜利相隔在了两边。 仔细想想,当时守城军制造的新式城防炮体积相当小,已经可以载在战车上随军出动了。 莫非是他们把城防炮运出城来进攻我们了?这又该如何是好? 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这场战争的预想,苏夷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就在这时,天父似有所感,朝上指去: “敌人……在天上。” 苏夷心中一震,抬头望去。 只见有一个小黑点悬于据点的正上方,因为高度与光线的原因,他只能模糊得辨别出这是个人影,却看不清这人影长什么模样。 不过,即使看不清,他也能猜到这道人影的来历。 战争中习惯于在天上发起进攻,对草原人部队进行针对性打击的,也唯有这一人。 “又是你,白渡鸦!”苏夷攥紧拳头,愤怒的眼瞳几欲喷火。 而在这愤怒的深处,则隐藏着他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一开始的白渡鸦只是个烦人的苍蝇,她会用强大的机动力支援友军、进行侦查,以此帮助临峰军队获得一些局部性的胜利。 但这其实并不影响战争的关键走向,因为她的个人实力依然有限。 可现在不一样了,白渡鸦学会了强大的高阶法术。 就连部队据点的正中心都遭遇了她的法术袭击,这说明她能利用自己超强的机动力将高阶法术投送到任何一个地方! 而己方却没什么能有效反制她的手段。 她的机动力令部队里的弓箭手们望洋兴叹,而最有可能将其击落的、族内的唯一一名高阶风系萨满,也早已经被白渡鸦杀死了。 “她就是白渡鸦么?” 天父眯眼眺望着数百米高空之上的人影,“把我的弓取来。” 如果说在场谁最有可能将白渡鸦从天上射下来,那便只有他了。 因为他是天父,草原人当中唯一的八阶骑士。 虽然没有试过在如此远的距离狙杀高机动的目标,但此时也只能出手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战争中的第一次出手,会是在草原人部队攻破临峰城门后。 届时,他将与临峰骑士团的团长、临峰城的最强者莱恩进行决斗,击败对手并奠定己方的胜利。 结果临峰城没破,部队被城防炮的火力压制得死死的,自己根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现在,他这次出手并非为了胜利,而仅仅是为了自保。 倘若让白渡鸦一直盘旋在头顶持续释放高阶法术,别说撤退了,最后勒布斯族能剩下几个活口都是个问题。 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此刻他也和苏夷一样,心里逐渐泛起了恐惧。 手下迅速取来了长弓,天父拈弓搭箭,聚精会神的凝望着天空中那微小的黑影。 而就在这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高空中的白渡鸦身影一晃,竟然快速脱离了战场,往临峰城的方向飞去。 逃跑了? 天父放下手中的长弓,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他也没有必中的把握。 随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吩咐道:“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全军即刻拔营,再往后撤!” “是!” 众人齐声听命,纷纷离去。 经历了这场天火洗礼后,连天父与少主都对白渡鸦如此忌惮,此时还有谁心里不抱有恐惧呢? 哪怕是最坚强的战士,他们宁愿在战场中光荣牺牲,也不愿在自己的营地里被莫名其妙的一场天火烧死。 白渡鸦,这个临峰军队爱戴的英雄、临峰城不败的传说。 此时亦成为了草原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感谢青丘九尾狐、葟商的打赏 (本章完) 62:Mo?bius(二合一章节) 高空中,尤娜驱动着瓦尔基里装备飞翼型返回临峰城。 她的身后,草原人的据点已经化为一片火海,草原人们呐喊着、手忙脚乱的扑灭这场火灾,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诺伦有些遗憾,如果莱恩再果断一些,这时候出动一支骑士团精锐突袭据点,想必能打出更大的战果。 不过也没差,白渡鸦和单兵魔导炮又不是一次性消耗品,既然有第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获得了城主府的支持后,他得以有充足资源制造出众多跨时代的炼金武器,在强大的“科技水平”碾压下,这场战争胜负已定。 剩下要考虑的,就是如何用最小的损失消灭敌人的残存战力,彻底结束战争。 “今天的任务结束了。” 诺伦通过灵魂链接向尤娜传声,“做得很好,尤娜,先回去休息吧。” 随后,他摘下黑渡鸦面具,朝一旁的莱恩与伊芙琳微笑道:“如何,这份送给草原人的饯别礼,想必能让他们印象深刻吧。” 二人在城墙上眺望远处草原人据点的方向,神情亦是震撼。 白渡鸦才去不久,草原人据点里就燃起了大火,浓烟隔着几公里地都能轻易看到,火灾的规模恐怕不小。 大概只有高阶火系法术才能造成这样的损害,白渡鸦所装备的火力已经进化这种程度了吗? “这是「天焚烈焰」?”莱恩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没错。” 诺伦坦言,“将魔导器小型化正是我当前研究的方向,白渡鸦身上的所有单兵武装,都是我最新研发的实验性兵器。 “只是跟城墙上的城防魔导炮相比,实验性兵器的稳定性和具体性能都需要进一步验证,不仅制作成本更高,也有很大的优化空间,现在还无法量产。” “原来如此。”莱恩的表情略有遗憾。 既然白渡鸦能从草原人大军的头顶纵完火再安然返航,他刚刚在想,临峰军队是否也能组建一只飞行小队,对敌人进行轮番轰炸? 只是诺伦婉拒了他话语中的潜台词,按照他的说法,无论是白渡鸦的飞行装备还是单兵战略级魔导器,目前都是无法量产的存在。 无论无法量产的理由是什么,既然诺伦本人这么说了,没人能强迫得了他。 毕竟这神乎其神的炼金技术只此一家。 而对于诺伦而言,现在的白渡鸦仍需要在众人面前保持自己的特殊性和唯一性,她所装备的炼金武器,也必然得是最先进的、无法被量产的。 这样才能在城主府与骑士团面前保持足够高的地位。 更何况草原人这种级别的对手,还不需要他祭出量产飞行装备这样的杀手锏。 单凭新式城防魔导炮,足够将他们打得丢盔弃甲了。 再过一段时间,等他在临峰城里站稳了脚跟、巩固了地位,将白渡鸦的装备进化得更加先进后,他才会打算将后续的技术逐步下放给军队。 “不不,即使这样也足够了!” 伊芙琳的眼睛闪闪发亮,“新式的城防魔导炮比我们想象中要小得多——它甚至不该再叫城防炮,它完全可以有更多的作战用途! “我们可以把它安装在战车上,让它随骑士团一起出击,在新式魔导炮的火力压制下,没有人会是我们的对手!” “坦克是吧?”诺伦莞尔。 “坦克?”伊芙琳“哦”了一声,“真是奇怪的发音,这就是你给它取的名字?” “随口一提,不必在意。” 诺伦摆了摆手,“从明天开始直到战争结束,我会以每天三台的产量为军队提供魔导炮,协助你们消灭草原人剩余的兵力。 “哪怕他们暂时撤退,我们也一定要乘胜追击,将他们的有生力量赶尽杀绝。 “否则十年二十年后战乱再起,临峰城将永无宁日。” “我明白。”莱恩颔首。 作为一名曾经在外为罗兰帝国打过仗的老军人,哪怕不用诺伦提醒他也会这么做。 勒布斯族是个野蛮的、桀骜不驯的民族,在他们的观念里从没有与其他民族共存的选项。 当年罗兰帝国统一了人类疆域,可不止一个异族被罗兰人用武力征服。 只是在罗兰一世颁布了怀柔政策后,绝大多数异族都选择了与罗兰人共同生存,并没有因此背井离乡。 勒布斯族本来也有机会成为临峰城的一份子的,事实上,当年少数归顺的勒布斯族人就在城内生活得很好,也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歧视。 莱纳拥有勒布斯人的血统,却依然能当上临峰军团的副团,成为马尔科团长的心腹,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这条两民族和平共存的道路,却在几十年前被勒布斯族的天父彻底否决了。 他认为向罗兰帝国屈服是勒布斯族的耻辱,勒布斯草原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勒布斯族。 因此,即便带着族人逃到疆域以外过条件更恶劣的生活,也要卧薪尝胆,发誓总有一天要卷土重来。 这对历代天父来说,是足以让他们热血沸腾的崇高使命,而将这一使命感长久的灌输给族人之后,全族上下都陷入了渴求战争的疯狂当中。 罗兰历七十七年,也是时隔七十七年,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勒布斯族重回草原。 其实即使到这一步都是有回旋余地的,当时临峰城当政的是城主伊凡,他性格懦弱,并且对勒布斯族的遭遇深表同情。 只要这一代天父能克制手下的杀戮行为,与伊凡坐下来好好谈判,两股势力依然有和平共处的可能。 偌大的草原容得下他们共同生活。 可他们没有,他们的眼里只有战争。 事已至此,双方在战争中都流了太多的血,两族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这是一道由仇恨铸成的莫比乌斯闭环,若想将其解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其中一边彻底消灭。 或许这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 幸运的是,在诺伦的协助下,以临峰城迅速增长的战力,彻底消灭敌人已经是不难办到的事了。 莱恩向身旁的副官吩咐道:“今晚之内,将魔导炮安装到战车上,我要让它在明天与骑士团一起出动。” “是!”副官得令而去。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莱恩又看向诺伦,拍了拍他的肩膀,“临峰城不会忘记伱和尤娜在这场战争中的贡献,战争结束后,你们会得到英雄应有的待遇。” “应该的。”诺伦谦虚了一下,告辞离去。 他愿意加入战争,帮助临峰军队抗击草原人,一方面是因为与尤娜的约定,一方面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是重生者不假,但自己十七年来一直呆在临峰城,要说对这座城市没点情怀也是假的。 自己的城市正受到敌人的侵略,而且还被揍得如此憋屈,自己有实力却不出手,这可不符合他的作风。 欺负临峰城,经过我同意了吗? 并且,正如他之前对罗真所说的,所谓乱世出英雄,让一个无权无势的草根迅速崛起,加入战争是最快的办法。 这一点功利心思他也是有的。 用前世的话来讲,这个世界算是中魔世界,人类知晓魔法,但尚未对这一神奇力量有更深层次的研究。 近代强如超越九阶的“贤者”罗兰一世,也不过活了一百二十岁就与世长辞。 这里的超凡者不像前世传说的仙人那样,能不依靠世俗的力量,不吃不喝在深山老林里过着与世无争的悠长生活。 他们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也要提升自己的世俗地位,以此获得更多的权力与修炼资源。 这对炼金术师来说尤为如此。 炼金术师甚至没有个人实力,如果手头没有炼金材料与相关的制造器材,他们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而想要获取炼金材料、制造器材这些稀有资源,就需要世俗的地位与权力。 这也是他一直想往上爬的原因之一。 本来他打算花上几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在临峰城打出自己的名声、积累自己的人脉,拿到更稀有炼金材料,做出更厉害的炼金道具。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既然战争恰巧来了,他也会随机应变,把这场劫难当做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现在看来,自己做得还算不错。 借着时代的变革,自己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便身居临峰城高位,与最有权势的几位大佬谈笑风生,还掌握了全城的炼金资源,一次性做到了自己计划中要花上几年时间才能做到的事。 与此同时,他还亲手缔造了白渡鸦的传说。 白渡鸦既是自己的王牌,也是自己的名片,她的强大与否、她在临峰城的地位高低,同样影响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这场战争只是个开始,他还要花上漫长的时间打磨瓦尔基里装备,让白渡鸦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不败的白渡鸦」,缔造了这一传说本身,即是他作为最强炼金术师的有力证明。 诺伦回到工坊,短暂的休息后,又坐到了实验室里。 今天傍晚,尤娜使用单兵魔导炮在高空对草原人据点进行了战术轰炸,不仅给草原人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同样也给了莱恩与伊芙琳一点小小的炼金震撼。 而对他来说,这次作战不过是对新装备的一次试验,虽然战果颇丰,但他仍从中看出了新装备的一点缺陷。 最直观的,便是施展高阶法术的魔力消耗对于瓦尔基里的魔力源来说负荷还是有点大了。 在施展了一次「天焚烈焰」后,不仅魔导炮的内置魔力源直接枯竭,就连瓦尔基里背包的魔力也被抽走了一半。 这也是为什么尤娜只是施展了一次法术就立刻返程了,因为背包内的魔力储备不足。 硬要说的话,这其实不是魔导炮的缺点,而是单兵武器的限制。 作为高机动的代价,单兵魔导炮的魔力源并不能做得跟炮台一样巨大,也无法随时更换魔力源。 同时,背包上虽然安装有紧急魔力直充装置,可以由驾驶员手动输入魔力。 但尤娜只是个五阶骑士,骑士重在锻体,体内的魔力量本就比同级的法师更少。 跟施展高阶法术所需的庞大魔力需求比起来,她那点魔力杯水车薪,主要还是得依靠魔力源进行供能。 可魔力源的体积限制就摆在这里,如果想改善这一问题,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提高魔力源的品质。 魔力源由魔力水晶供能,而魔力水晶被分为了湛蓝级、深蓝级、墨绿级、橙黄级、朱红级、紫红级六种品质。 瓦尔基里装备现在使用的是橙黄级魔力水晶,这已经是较为稀有的、军规级的品质了。 但是,在这之上还有朱红级与紫红级两个等级。 倘若能搞到红色级别的魔力水晶,白渡鸦在一次出击时就有更长的战斗续航,并且至少能释放二次以上的高阶法术了。 每多施展一次高阶法术对战局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就比如这次战斗中,如果尤娜有机会再施展两次「天焚烈焰」,甚至有可能直接令草原人据点全军覆没! 诺伦在清单上记下一笔,准备随后差人去城主府看看,有没有稀有的红色级魔力水晶库存可供使用。 就在这时,他突然灵机一动。 思路再打开一些,既然都是施展高阶法术,那何必一定得是「天焚烈焰」呢? 「天焚烈焰」杀伤范围大、持续时间长,封路与清理杂兵合适,但对于高阶超凡者并不能起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之前他就通过尤娜的第一视角注意到,并不是所有敌人都在「天焚烈焰」的攻击范围内被杀死了。 高阶法师能施展防御法术,高阶骑士如果防具精良,也能短暂抵御火焰,如果刚好身处边缘,就能快速逃离法术的辐射范围。 在草原人中低端战力已经伤亡得差不多的情况下,恰恰是这些「天焚烈焰」难以一口气灭杀的高阶超凡者,成了他们现在要重点打击的目标。 “看来,又到了向全知全识之书提问的时候了。”诺伦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经历了数次战斗,他已经有足够的知识点获取其他的高阶法术。 感谢葟商、黑夜到黎明、泊风人的打赏。 在外面忙了一天,更晚了抱歉orz (本章完) 63:我也是渡鸦啊? 集中精神,诺伦向全知全识之书发起提问: “我需要一个六阶法术,它兼具威力、射程与射速,能在中远距离有效杀伤敌人。” 如果说「天焚烈焰」是对群特化的话,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跟「聚能炎爆」类似的威力特化法术,这样才能对高阶超凡者造成足够大的威胁。 只不过跟「聚能炎爆」有所不同,这次他并非一昧追求同级法术之中威力最强,而是想要威力、射程、射速全面均衡的远程攻击法术。 受限于战略级魔导器的尺寸影响,白渡鸦使用它的场景基本都是在高空中进行远程作战,而非近身缠斗。 因此射程、射速也是需要着重考虑的事。 脑海里,知识点汇聚成光芒融合进了全知全识之书中,书页开始翻动,随着光芒散去,一个全新的法阵法术跃然纸上。 六阶光系法术「破坏光束」: 汇聚光元素释放一道光束能量流,对命中的敌人造成贯穿伤害。 正如大部分进攻法术一样,简简单单的法术介绍。 诺伦却从中敏锐的品出了这个法术的特殊之处——它是光系法术。 光元素是火元素的同位异形元素,相较于地、水、火、风常规四系法术,光系法术更加稀有,特性也更加复杂。 在他的印象中,光系法术既有「闪光术」、「隐身术」这样能改变光线强度与折射的辅助系法术。 也有「净化」、「惩戒」这种能驱散某些诅咒系法术,或是能直接伤害灵魂体的针对性法术。 而「破坏光束」则是光系的攻击法术。 既然全知全识之书把它当做提问的答案,那便说明它完美均衡了威力、射程、射速三个要求,是他最理想的攻击法术。 “光束炮么?”诺伦低喃,眼神缓缓亮了起来。 光束武器可是机甲必备的经典武装之一,不可不品尝口牙! 他找出一个合适尺寸的空白法阵基座,发动能力「投影」,很快便将「破坏光束」法阵刻印其上,再用黑匣子封装好。 随后,他差人把单兵魔导炮送来实验室,打开它的法阵结构仓,卸下「天焚烈焰」法阵,转而将「破坏光束」安装了上去。 完成了简单的改装后,这件魔导炮摇身一变,从原来的火焰发射器变成了现在的光束破坏炮。 当然了,如此简单粗暴的改装也有弊端。 之前「天焚烈焰」由于法术辐射范围广,炮口只需要对准大概方向,不需要特意瞄准就能命中目标。 因此,这件魔导炮在设计之初便采取了腋下托持的射击姿势。 这个姿势确保射手拥有良好的视野,并缩短了枪管伸出的距离,但相应的,它无法进行精确的瞄准动作。 而当魔导炮搭载的法术改成「破坏光束」后,威力固然是提高了,但攻击范围也变小了。 为了能在八百米开外精准的命中敌人,就需要在上面搭载合适的瞄具。 这和腋下托持的射击姿势背道而驰。 如果要完全发挥「破坏光束」的远距离施法优势,恐怕还得重新设计一款能进行精确瞄准的狙击式魔导炮来。 不过算上设计和制造的时间,恐怕又要花上几天的功夫,眼看战争已经进入尾声,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赶得上投入实战。 但是……不管了! 做就是了! 还有什么比大狙更帅的武器吗? 没有! 诺伦的眼睛闪闪发亮,又开始在图纸上构思自己的新发明了。 同时,他的心里也隐隐活络起来。 尤娜身为骑士,不仅身体素质高超,战斗天赋也比自己好得多,因此自从飞行背包发明出来后,一直是由她担任驾驶员的。 但他又何尝不想驾驶飞行背包,操控炼金武器进行战斗呢? 这其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只不过初号机的操纵方式比较繁琐,当时也没有产能去制作第二台瓦尔基里装备,这件事便被一直搁置了下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经历了多次进化后,瓦尔基里装备已经迭代到了精神感应式的飞翼型,即使是他也能轻易操控。 同时,如今他也掌握了全城的炼金资源,能调遣炼金学会的炼金术师们为自己锻造装备,产能也跟得上。 看来,是时候打造属于自己的瓦尔基里装备了。 天天跟尤娜灵魂链接,沉浸式体验她空战的第一视角,他早已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体验飞翔的感觉了。 我也是渡鸦啊?黑渡鸦也想飞起来好不好! 甚至于今后的战斗风格他也想好了:跟身手敏捷的尤娜不一样,作为普通人的他承受不了高速战斗和急加速带来的G力影响。 所以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空中的移动炮台,一个可以出现在任何位置、以任何角度进行攻击的神出鬼没的狙击手! 届时,这把改良后的光束大狙就是自己最好的伙伴。 不妙,想着想着就燃起来了! 他画了一会儿图纸,又站起身来,端起实验台上的单兵魔导炮,不自觉开始畅想今后自己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场景。 男人的想象力唯有在此刻显得如此跃进。 但把玩着手中的单兵魔导炮,没过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额头上开始露出点点汗珠。 我超……之前没怎么注意,这玩意儿—— 是不是有点沉啊? 单兵魔导炮通体由陶钢制成,这其实已经是比较轻盈的炼金金属了。 但它的体积放在这里,里面还内置了一块魔力水晶,实际重量估摸着也有四十来斤了。 对五阶骑士尤娜来说这点重量不算什么,哪怕保持长时间单手平举也不在话下。 可对他这个久疏锻炼的“文弱书生”来说,可无法稳住这么沉的家伙进行屏息瞄准。 诺伦放下魔导炮,望着它陷入沉思。 什么,黑渡鸦遇到的第一个难关,竟然是拿不动自己制造的武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果然在这魔法世界里,凡人的力量终归是有极限的。 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等之后空闲下来,一定要寻找成为超凡者的办法。 哪怕只是成为一个一阶二阶的骑士也好,至少得有基本的身体素质操控自己的炼金武器。 既然自称最强炼金术师,那将自己改造成一名超凡者应该也不是难办到的事。 你说对吧,全知全识之书? 感谢浅蓝818的打赏,晚点还有一更 (本章完) 64:渴血的白渡鸦(二更) 第二天,骑士团各小队在城门口排列整齐,整装待发。 昨天守城成功后,军队士气大增,再加上好好休息了一晚上,此时所有人都将身心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这场战争的胜利已经近在咫尺,每个人的眼里都没有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必胜的信念。 此时,正有五辆战车从城门口鱼贯驶出,停在了部队的前方。 莱恩身着全套骑士铠,正与伊芙琳、诺伦一起,在城外检阅着这五辆刚刚改装完毕的“新型战车。” 昨天晚上,莱恩确定草原人已经撤退,再无力发动攻城袭击,便吩咐守城军与后勤连夜将五座新型城防魔导炮安装在战车上。 原本的战车只是起到吸引火力、掩护战斗人员进攻的作用,高级一点的还会搭载防御法术的法阵,主要任务以防护为主,少有主动攻击的手段。 但经由莱恩与伊芙琳共同改良的新型战车可不一样,他们将魔导炮固定在车厢内,把炮管从一侧挖凿好的车窗里伸了出来。 战斗的时候,只需要将战车横置,用炮管对准对手,这座隐藏在车厢内的魔导炮就会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伊芙琳,你留守在城内,我跟诺伦先出发了。”莱恩跨上战马,朝伊芙琳道别。 诺伦之所以会随军出击,是因为白渡鸦会担任这次作战的侦查位。 一旦空中的白渡鸦捕捉到了敌人的动向,与其心意相通的黑渡鸦便会及时向地面部队传递讯息,引导其做出正确的决策。 “嗯。”伊芙琳挥了挥手,“等你们的好消息!” 道完别,诺伦坐上了专门为他准备的黑色高级马车,马车的位置处在大部队的中心,由最强的几支骑士团小队在一旁随时守护。 车厢里,他从怀里掏出黑渡鸦面具,戴上之后,很快与尤娜建立了灵魂链接。 “所有装备都检查完成了吧?”他问道,“可以出击了吗?” 诺伦工坊的院子里,艾夏已经帮尤娜穿戴好了所有的瓦尔基里装备,她朝尤娜眨了眨眼睛,竖起了一只大拇指。 今天凌晨,从城主府那边送来了一块切割好的朱红级魔力水晶,她已经将它提前安装在背包里了。 此时的瓦尔基里背包,正处于各项性能最巅峰的阶段。 通过灵魂共鸣,尤娜能清晰的感应到背包里的各个精神通路都在正常运转。 她左手托持光束炮,右手握住魔导铳,点头道: “一切准备就绪,尤娜·阿斯卡与瓦尔基里装备飞翼型,随时可以出击。” “那就出发吧。” 收到诺伦的讯息,尤娜心意一动,飞翼推进器与靴下的四加速法阵全开,顷刻间便腾空而起,朝着临峰城外飞去。 城门口,骑士团部队与守城军们看到白渡鸦破空而去的背影,无不露出衷心的笑容。 更有甚者朝她挥动着手臂,发出热情的欢呼。 有白渡鸦在,今天又会是打胜仗的一天。 “白渡鸦……临峰城意志的象征。” 莱恩仰头望天,目光深邃,“就让我见识一下吧,这对借来的翅膀,究竟能飞得多高。” 城墙上吹响了出发的号角,骑士团大部队从城门口开拔,与五辆战车一起,朝草原人撤退的方向前进。 从现在开始,这两个月来草原人侵略过的每一片土地,临峰城都要将它一寸不少的尽数讨回,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巡回飞行,尤娜很快将临峰城以西的范围完全搜寻了一遍,并确定了草原人部队的具体方向。 这里已经靠近西线的边境,大概是慑于昨晚白渡鸦从天上投下来的那发「天焚烈焰」,他们真的连夜往后撤了百余公里,此时正在一处平地上整顿休息。 大部队的后方则是勒布斯族非战斗人员的生活营地,其成员主要以妇孺、老人与小孩为主。 他们的人数很多,有将近三四万人,估摸着这就是排除战斗部队外,勒布斯族剩余的全部人口。 他们全族都已经从边域外迁徙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在草原西边赖着不走了。 “是吗,看来他们还心存侥幸啊。”诺伦忍不住冷笑起来。 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屠了村庄、吃了人肉,干尽了丧尽天良的事。 现在他们打输了,还想继续赖在主人家的一个房间里不走,他们在等什么? 等主人的怜悯吗? 那不叫怜悯,那叫龟。 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什么时候动手,诺伦?” 尤娜在高空中托持光束炮,遥遥指着草原人部队的据点。 近千米的距离下,虽然无法用这个姿势精确瞄准,但据点那么大,随便射一炮就能杀死不少倒霉蛋。 “不,不急着动手,这次魔导炮上搭载的是「破坏光束」,不要浪费它珍贵的射击次数,找到高价值的目标再出手。” 诺伦沉声道,“你先在空中待机,地面部队马上就到。” 这次出击,尤娜的主背包换上了一块朱红级的魔力水晶,哪怕除去长途飞行所需的魔力,亦可保证最多三次六阶法术的释放。 但是朱红级魔力水晶极为稀有,这是拜哈特家族仅此一块的珍藏。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中只有这一次,白渡鸦能在一场出击中连续施展三次高阶法术。 必须得珍惜每次出手的机会。 此时他们几乎已经将草原人逼到了边境,穷途末路之下,草原人的领袖以及剩余强者们避无可避,一定会被迫现身。 那个时候,才是她扣下扳机的时候。 “……我知道了。” 尤娜垂下炮口,取出望远镜俯瞰着下方的草原人据点。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些焦躁。 作为白渡鸦介入战争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这段时间来,她经历了多场战斗,杀死了无数名草原人骑士,亲手将他们一步步推向战败的深渊。 如今距离彻底消灭他们只剩下一步,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在战场上发现自己的仇人。 那个古铜色皮肤的、穿戴鲜艳羽饰皮甲的年轻草原人领袖,曾率领着一支部队屠光了她的村庄、杀死了她所有的亲人,还砍断了自己的双腿。 他夺走了自己曾经珍视的一切美好,从那天起她便发誓,自己一定要杀了他。 当时的他是强大的六阶骑士,是她无法匹敌的存在。 而现在的自己是不败的白渡鸦,哪怕连七阶骑士都敢碰上一碰,毫无疑问拥有击杀六阶骑士的实力。 但是,他在哪里? 他去哪了? 是早就已经死了,还是正躲在据点里,等着自己从里面把他揪出来? 一只渴血的白渡鸦静静的盘旋于高天之上,默默寻找着自己复仇的时机。 (本章完) 65:闪光(二合一章节) 在诺伦的指引下,骑士团部队锁定了草原人据点的方位,朝他们直奔而去。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缩小,草原人的斥候部队发现了骑士团靠近的踪迹,吹响了警戒的角笛。 据点里很快组织了一支部队前来迎击,为首的是一位年长的高阶萨满。 他默念咒语,旋即将手里的短杖往上一抬。 大地轰动,原本平坦的草原在地系法术的作用下迅速隆起,形成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 他在高地上继续升起岩石壁垒,为据点的防守部队构筑起了坚实的掩体。 同时,高地下方也被他布置了大范围的地刺,这能有效阻碍骑兵的冲锋。 魔法的力量神秘而强大,这些中高阶法术更是能相当程度的引动天地异象,极大影响战场的形势。 也就是法师的数量比骑士稀少太多,临峰城麾下的高阶骑士有上百名,而高阶法师还不过两手之数。 六阶法师的数量比七阶骑士的数量还稀少,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种平衡。 但凡一方势力能一口气出动数十位高阶法师,战争都不用打了。 看各路法爷神仙斗法得了。 不过,在经历了前期的战争与伤亡惨重的攻城战后,草原人部队损失惨重,高阶法师的数量已经被临峰城拉开了差距。 这位萨满,恐怕也是草原人仅剩的几位高阶法师之一了。 “你看,高价值目标这不就来了吗?” 诺伦链接尤娜的第一视角,俯瞰着下方的战局,“把他消灭掉,帮助地面部队建立起第一波优势吧。” 其实哪怕白渡鸦不出手,对于骑士团来说,也依然吃得下这波迎击部队。 骑士团里也有随军的高阶法师,并且还有五辆装载了新式魔导炮的战车在后方待命,论火力己方有巨大优势。 看到对面施展了法术,随军高阶法师也毫不相让,在己方阵型前升起一面巨大冰墙,阻挡了高地自上而下的箭雨与法术打击。 同时在莱恩的指挥下,五辆战车被迅速调遣至前列,随后横向一字排开,将车厢侧面的炮口齐齐对准高地。 “魔导炮施法准备——发射!” 时机已到,随军法师解除冰墙,五座魔导炮同时开火。 随着五圈火红的法阵在炮口成型,五道橙黄色的巨大火舌齐齐朝高地喷射而去。 “这、这是什么——!?” 高地上,地系萨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神情大骇。 这等威势、这等强度,这些魔导炮所激发的,竟然是高阶法术「天焚烈焰」! 可是,不是只有大型城防炮才能搭载这种等级的法术吗,他们居然真的能把它安装在战车上随军出征? 这简直前所未闻,如果战略级魔导器真的能投入到前线作战,便意味着法师在战场上的统治力被极大的削弱了! 高阶法师之所以厉害,是因为法术的影响范围通常比骑士的战技要大得多,高阶法术尤其如此。 骑士杀人撑死了也就是割草无双,法术杀人可是一键清屏! 以前,人们虽然也能用战略级魔导炮施展高阶法术,但它不仅体型庞大目标显眼,还无法轻易被移动,跟真正的法师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毕竟你的火力覆盖范围是固定的,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要么我开战前先把你拆了。 实在打不过,我跑不行么? 可现在不一样了,临峰城的那些家伙居然把战略级魔导炮搬到前线来了! 在战车的运载下,这五座魔导炮拥有了相当的机动力,得以将战场前线也覆盖进自己的攻击范围。 解决了体积和机动力问题,这和凭空多了五位高阶法师助阵有什么区别? 甚至于它们比法师更适合战场,它们原本就是不知疲倦的战争兵器! 赢不了,面对这样的对手,怎么可能赢得了…… 面对五重「天焚烈焰」的攻势,瞬息之间,地系萨满的脑海里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众多念头,表情变得绝望起来。 炎浪席卷高地,他眼睁睁看着亲手构筑的岩石壁垒在烈焰的冲刷下一点一点被摧毁,看着高地上的防守部队被毫无还手之力的焚烧成焦炭,自己却无可奈何。 五重「天焚烈焰」的攻击范围将高地完全覆盖,他连保护自己都焦头烂额了,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 “还愣着干什么,撤退啊!” 忽得面前的热浪一小,一旁的高阶水系萨满撑起水元素屏障,抓住他的胳膊大吼道,“这里已经守不住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勒布斯族的其余高阶萨满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尽数身亡,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个。 不过幸好,他们一个是水系法师一个是地系法师,都擅长防御法术,这也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天焚烈焰」并不是威力见长的攻击法术,他们如果全力防御,虽然无暇帮助其他人,至少可以保得了自己的性命。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两位萨满给彼此各套了层岩石铠甲与水流屏障,跌跌撞撞的趟过火海,往据点的方向逃窜而去。 耳边尽是周围战士们在烈火中痛苦的哀嚎声,惊慌失措的他们没有发现,此时在他们的头顶,正有一双眼睛在冷漠的注视着他们。 抓住他们仓皇逃窜的空隙,尤娜仿佛一只捕食的猎鹰,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现在的魔导炮还没有安装瞄具,亦无法进行精确瞄准,但是没有关系—— 把炮管贴在他们脸上就行了。 尤娜一边快速下落,一边维持抬炮的姿势,那黢黑的炮口自始至终都对准着地系萨满的头顶。 在距离地面还有八十米左右,她微微眯起眼睛,按动魔导炮的扳机。 事实上在百米范围内,她的盲射已经有相当的准度。 “嗡——” 魔导炮启动,一圈明亮的白色法阵迅速于炮口展开。 大量光元素开始向法阵汇聚,充能中的法阵夺走了周围的光线,高地上空在这一刻晦暗了几分,法阵的光芒则愈加耀眼。 “必须赶紧向天父大人和少主汇报,我们现在已经无法抵挡临峰城的进攻,必须……” 此时二人即将脱离「天焚烈焰」的覆盖范围,地系萨满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正跟一旁的同伴匆忙交流。 当察觉到头顶上方传来惊人的元素波动时,为时已晚。 地系萨满抬起头,在他恐惧的目光中,白渡鸦手持魔导炮从天而降。 晦暗的天空在此时被闪光点亮,一道耀眼的白色光柱从魔导炮的炮口奔涌而出,瞬间便照射在了地系萨满身上。 「破坏光束」,这其实是光系少有的纯粹攻击性质的高阶法术,它如同未来科技中存在的光束炮,将所有阻拦它的物体尽皆贯穿净化。 在「天焚烈焰」长时间的焚烧之下,地系萨满身上的两层法术护盾本就已经摇摇欲坠。 如今再被「破坏光束」从头顶直击,几乎没有一丝停顿的,他身上的法术护盾被尽数贯穿,旋即全身都沐浴在了纯白的光束能量流中。 没有给他反抗的时间,甚至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他就在破坏光束的直击下化作齑粉,死得比那些化作焦炭的尸体还要彻底。 “白渡鸦——!” 一旁的水系萨满吓得亡魂皆冒,正准备抬手加固自己身上的护盾,但尤娜的速度更快。 早在左手操控魔导炮瞄准地系萨满的时候,她的右手已举起了魔导铳,指向了一旁的水系萨满。 一发破坏光束击杀了地系萨满的同时,她的身形也从空中落下,将魔导铳对准他的脑门,释放法术「聚能炎爆」。 “轰——” 赶在他抬手施法之前,这发「聚能炎爆」炸在了他的法术护盾上。 剧烈的爆炸声响中,水系萨满的骨头与内脏俱碎,如同一块焦黑的破布般倒飞出去,摔在地上便没了声息。 哪怕残余的法术护盾为他挡下了相当一部分伤害,但「聚能炎爆」可是六阶之下威力最强的攻击法术,破盾之后爆炸的余波依然令他殒命当场。 一门易碎的玻璃大炮,只要抓住他们的破绽,法师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的存在罢了。 尤娜抓的时机实在太过精准,刚好就在两位高阶法师神魂未定、疲于逃离火海、身上的法术护盾也消耗大半时出手。 从开始下落到击杀两位高阶法师,整个过程都在瞬息之间完成,可谓是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就连一旁观战的诺伦亦被她左右开弓、双管齐下的攻击方式所震撼。 本来他是打算让尤娜优先击杀看起来地位更高的地系萨满的,没想到她居然顺手把旁边的一位高阶法师也宰了。 解放了她的左手后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如果再给她身上绑几把武器,她是不是还能火力全开,一瞬间将七八个目标同时锁定歼灭啊? 到时候整个五彩大炮试试? 远处,莱恩看到一道身影从天上俯冲而下,同时空中亮起了一道闪光,便知道是白渡鸦出手了。 这边在五门魔导炮的火力压制下,高地上草原人的防守部队已无人生还,没有人能再阻挡骑士团进攻的脚步。 “冲锋!”莱恩拔出骑士剑,“帝国的荣光与伱我同在!” 进攻号角吹响,临峰骑士团气势如虹,绕过熊熊燃烧的高地,向着草原人的大本营发起冲锋。 此时据点里,天父正手持长弓,守望着一望无际的苍茫天空。 白渡鸦朝据地释放了「天焚烈焰」后,昨晚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合眼,时时刻刻都在警戒着天上的敌人,以防白渡鸦故技重施。 他的担忧是正确的,第二天白渡鸦确实又来了。 可来的不只有白渡鸦,还有临峰城的骑士团。 “父亲!” 苏夷从一旁帐篷里大步踏出,面色苍白,“骑士团全军出动,我们的防守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才过了多久啊……”天父一声叹息,“他们的实力何时强大到这般地步了?” 战斗才过去几分钟,局势就呈现了一面倒的情况,说是实力被碾压也不为过。 这还是两个月前那个,面对他们的入侵却连一支军队都不敢迎战的临峰城吗? 当初他们在草原上所向披靡,即使如此还不满足,还想要将临峰城也一并攻占。 如今风水轮流转,在自己的据点里都能隐隐听到临峰军队进攻的号角。 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血淋淋的现实在清醒的告诉他们: 勒布斯族即将面对的不仅仅是战败,恐怕还有灭亡。 “我会率领部队迎击他们。”天父很快做了决定,“你,赶快带着剩余的族人离开吧。 “离开草原,跨过边疆,你们回去,再在外边休整几十年。 “只要勒布斯族的种子还在,希望就还在。只要你们不忘记自己的使命,愿望总有实现的那天。” “不,我不走!” 苏夷的双眼布满血丝,“哥哥死了,那么多战士都死了,我可不是懦夫,我也愿意为了族人而死!” “我死之后,你就是新的天父。”天父背起长弓,挎着自己的砍刀往外走去。“没有人能接替你的位置,所以你不能死,你要为剩下的族人负责。” 苏夷站在原地久久无言,随后猛一转身,朝天父相反的方向跑去。 天父披甲上阵,在据点外重新集结部队。 方才的那波防守部队全灭后,此时据点里只剩下不过三千名战力,并且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伤员。 他们的士气亦是低沉,只有在看向天父时,眼里才会闪过一丝希冀,仿佛溺水者找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直到现在,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依然相信天父会指引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 这条道路上既有荣誉,也有这些年来族人一直向往的安定美好的未来。 “都到齐了吧?” 天父扫了一眼手下的部队,策马走出据点,向着临峰骑士团的方向径直迎去。 在地平线的另一头,他见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对手。 那是临峰骑士团的团长,亦是临峰城的最强者,八阶骑士莱恩·安德森。 两人的视线遥遥相对,这一刻,草原上的气氛沉寂了下来。 两个势力的最强者将在这里,为双方长达八十年的恩怨划上句号。 (本章完) 66:决斗与战争 摧枯拉朽的歼灭了防守部队,骑士团直捣草原人据点,势要在此将其一举消灭。 历经惨烈的战斗,草原人已无可用之兵,天父集结剩下的全部战力,总共也凑不过三千人,其中大部分还都是前线退下来的伤员。 反观骑士团气势如虹、精锐尽出,不仅空中有白渡鸦相助,地面还有五辆搭载了魔导炮的战车压阵。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最后的战斗虽然还未开始,结局却早已注定。 天父横刀立马守在据点门外,望着眼前疾驰而来的临峰骑士团,眼神幽幽的像是一口望不到底的井。 他知道这是送死,但这是他必须做的事。 是他亲手将勒布斯族推向战争的深渊,作为领导者,他理应承担战败的责任。 哪怕已经失败,但只要在这里多拖延骑士团一点时间,身后剩余的勒布斯族人就能逃出更远的距离。 说不定就能躲过追杀,在临峰疆域之外的某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很快,莱恩率领骑士团来到据点之外,与天父正面对峙。 尽管两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都能从彼此的气势中明白,对方是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八阶骑士,亦是双方势力中的最强者。 “我乃天父汗骆,是勒布斯族的王。” 天父策马而来,“临峰城的将军啊,来与我决斗!” 他的罗兰语并不熟练,说话的腔调有些奇怪。 “决斗?”莱恩怒目喝道,“恶贯满盈的蛮夷,你也配!” 罗兰人自古有「决斗」的传统,为了捍卫自己的荣誉、尊严等一切崇高圣洁的东西,在他人的见证下,双方可以进行一场不被外界干扰的单独决斗。 这个传统可以一直追溯到帝国成立之前,历史上有名的决斗事件并不少见。 以前,也确实有两个势力交战时,为了避免无意义的牺牲,双方决定各派一名大将阵前决斗,以决定谁胜谁负的例子。 不过,这样的战斗基本规模都不会太大,双方的地位通常也较高,愿意以较为文明的形式决出胜负,突出一个点到为止。 而草原人与临峰城的战争明显不适用这个场景。 他们一开始就对临峰城抱以仇恨的态度,不仅烧杀抢掠、敲骨吸髓,也从不掩饰临峰城破后,他们要将所有罗兰人尽数屠杀的极端想法。 这等野蛮行径,纵观人类历史也算数得上的残忍。 正是他们露出的獠牙让临峰城从数十年来的和平与文明社会中惊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得杀死对方。 于是他们奋起反抗,在付出了众多牺牲后,终于将这个野蛮的敌人逼至绝境,距离最终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现在,临峰城的大军即将淹没侵略者,这时侵略者却假惺惺的对他们说:让我们来决斗吧? 嚯,原来草原人还那么有骑士精神啊? 明明在战争中残忍对待了平民、使用了间谍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如今死到临头了还搬出决斗这一套说辞,也不知道准备骗哪个三岁小孩。 莱恩当然清楚,这是天父打算拖延战斗的权宜之计,他的真实目的是为族人的撤离争取时间。 他不配做自己的决斗对象,这场严肃的战争也不该用决斗那么幼稚的戏码拉下帷幕。 退一万步说,以临峰城现在的战力能稳稳吃下对手,凭什么还要和对手决斗,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把戏? 今天他率领骑士团亲临这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成复仇,将临峰城未来的威胁悉数歼灭。 他冷冷遥望着百步开外的天父和他的残余部队,长剑向前一挥: “进攻!” “唰唰唰——” 五辆战车一字排开,将侧窗伸出的炮口尽数对准前方的敌人,同时骑士们开始拉弓齐射,随军的法师们也开始施展法术。 眼见决斗的要求被拒绝,天父仰天长啸,他拉起缰绳,驱动战马向莱恩发起冲锋。 在草原人部队的视角下,他一马当先朝骑士团冲锋的背影是如此悲壮。 魔导炮释放了法术,「天焚烈焰」的火舌率先喷射到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铠甲显然不是凡品,他以手臂护面,同时运转魔力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防护,身处烈火之中竟是在短时间内承受住了高温的炙烤。 不过他能抗住高阶法术,身下的战马可不行,战马瞬间被焚烧死亡,他跌在地上翻滚起身,携着一身烈火继续朝莱恩冲去。 可这只是个进攻的开始,骑士的箭雨与法师的法术随后而至,锐利的箭矢、炙热的火球、尖锐的地刺、迅捷的风刃等等数不清的攻击完全封死了他前进的路线。 数不清的攻击砸在他的身上,一瞬间承受如此多的伤害,哪怕是八阶骑士的身体素质也难以消受。 他的铠甲在连续的攻击下出现了裂痕,魔力形成的防护也被破坏,身体瞬间千疮百孔,受到了不可逆的重创。 这就是战争,哪怕是强如八阶骑士的天父,在一整个骑士团的火力压制下,亦是体验到了个人力量的单薄与无力。 他与莱恩的距离并不算远,正常以他的速度,想要跨越这个距离不过两息,但在整个骑士团与五门魔导炮的围攻下,此时这个距离对他而言犹如咫尺天涯。 他身中数箭,在诸多法术的洗礼下皮开肉绽、浑身浴血,面部狰狞如厉鬼。 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大踏步的向前冲去,仿佛只要到达莱恩面前,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当他终于冲到莱恩十步之遥时,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较近,后方的部队若再次发动攻击,则有可能波及到莱恩。 莱恩望着舍命冲来的天父,亦是面容严肃,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骑士剑。 八阶骑士的全力一击,由不得任何人小觑。 “受死!” 勒布斯族的秘术驱使着他体内的魔力快速运转,天父手中的砍刀在此刻仿佛抹上了一层鲜血,变得赤红而艳丽。 高阶战技「血祭之刃」:通过燃烧体内的血肉能量,瞬间突破自身的魔力输出上限,进行一次强而有力的斩击。 而就在他运转战技,准备向莱恩发起进攻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了惊人的元素波动。 莱恩身后的骑士团因为担心波及到友军而暂时停止了攻击,但尤娜可没这个顾虑。 她在天上找到了不会误伤到莱恩的射击角度,朝天父行进的方向射出了一发「破坏光束」。 为了尽快穿过骑士团的火力覆盖网,天父的走位十分耿直,就是朝莱恩的方向直直的发起冲锋,哪怕不用瞄具,也能很容易预判到他的行进路线。 即使到这个时候也要妨碍我么,白渡鸦! 察觉到白渡鸦在锁定着自己,天父目眦欲裂。 八阶骑士的直感相当敏锐,「破坏光束」也不像是「天焚烈焰」那样的大范围攻击。 只要特意躲避,凭借他的身手其实是来得及躲开的。 但此时的他即将与莱恩正面交锋,这是他蓄势已久的一击,这一击的结果会决定两人在战斗中谁将处于上风。 如果这时候紧急闪避,不仅先机尽失,「血祭之刃」也无法在魔力蓄满的最强一刻斩在莱恩身上,自己的战斗节奏将被完全打乱。 可他没有选择,顶着一路的箭矢与法师冲过来,他已经没有资本再硬抗一发高阶攻击法术了。 破坏光束从天而降,最后的关头,他还是停下了前冲的步伐,向侧方一扭。 光束擦着他身子命中地面,在草原上轰出了一个深坑。 勉强躲过光束直击,他扬起砍刀,朝莱恩挥出「血祭之刃」。 在血肉能量的燃烧下,他凝聚的魔力已经形成实体,这招「血祭之刃」甚至能脱离兵器,以剑气的形态隔空伤人。 但剑气形态的「血祭之刃」在离手的瞬间魔力就会快速损耗,跟附着于兵器之上的进攻方式比起来,威力无疑要小上一个档次。 面对天父仓促的进攻,莱恩竖起左手的臂盾,做出了最完美的防御姿势。 作为骑士团的团长、临峰城的最强者,他身上的装备较之天父只好不差,臂盾毫无悬念的挡下这发剑气。 他旋即沉喝一声,从马上一跃而起,右手骑士剑因灌注了魔力而熠熠生辉,以泰山压顶的姿态朝天父当头劈下。 “铛——” 兵刃相交,天父横刀勉力抵抗,随后在莱恩的持续施压下节节后退。 两人的真实实力其实相差不大,如果双方公平决斗,一时恐怕还真难以分出胜负。 但强行穿越了骑士团的火力网后,他本就负了不轻的伤势,就连拼着一口气全力挥出的绝招,也被白渡鸦临时打断,威力大减,没有给莱恩造成丝毫的压力。 反观莱恩却能以全盛状态从容不迫的发起进攻,在巨大的场外因素影响下,被死死压制也是毫无悬念的事。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场外优势也是靠自己获取的。 这不是决斗,而是战争。 战争不讲公平,只看胜败。 八阶骑士之间的博弈极为凶险,一步错便是步步错,两人又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绝对不会放过对手的任何一个失误,也不会给对手任何的翻盘机会。 莱恩一旦拿到了先机,便利用丰富的战斗经验迅速将优势滚起了雪球,很快在天父身上新添了数道深刻的剑伤。 随着又一次剑刃相交,接近力竭的天父终于抵挡不住他滔滔不绝的连续进攻,手中砍刀被骑士剑震开,一时中门大空。 莱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他抓住这一破绽,剑刃再度挺进,径直刺穿天父战痕累累的胸甲,将半个剑身都没入他的胸膛! “噗嗤!” 八阶骑士强横的魔力透体而入,立马便将他的内脏绞成了碎片,天父瞪大眼睛吐出一口鲜血,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 “你该死了,屠夫。” 莱恩冷冷道,“我会把伱的头颅摆在受难者的墓碑前,你的血将被用来祭奠临峰城牺牲的同胞—— “至于勒布斯族,他们所有人都将为你愚蠢的决定付出代价,这是你亲手酿成的苦果,在地狱里向你的同胞们好好忏悔去吧!” 话音落下,莱恩拔出骑士剑,朝他的脖子斩去。 这一剑亦是干净利落,在所有人面前,天父的头颅被当众斩下。 见到此情此景,残存的草原人战士各个眼神灰败,面露绝望,丧失了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前进!” 莱恩抓起天父的头颅,振臂吼道,“直到完全收复我们的领土、完全消灭我的敌人,我们的剑刃都不会入鞘,继续前进!” “是!” “前进,前进!” 骑士团发出震天的呼喊声,昂扬的铁蹄声在草原上踢踏作响,继续开始朝前推进。 高天之上,尤娜垂下魔导炮,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不自觉的轻轻一叹。 “怎么了?” 诺伦注意到了她的叹息声,很快就猜到了原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仇人,是吗?” 天父已死,草原人最后的武装部队也被消灭,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是尤娜还没有遇到当初屠戮自己家乡的凶手,或许那位凶手已经在之前的某场战斗中死去了。 “不……没什么。” 尤娜摇了摇头,渡鸦面具下挤出一丝微笑,“战争就要结束了,敌人也被我们击退了,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了。” 跟两个月前草原人入侵、自己的血仇无以为报的情况相比,眼下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 虽然没能救下自己的家人,没能亲手报自己的血仇。 但在自己的努力下,更多的人因此获救,临峰城也获得了完全的解放,再没有人会受到战乱之苦。 这就足够了,这才是自己真正想实现的心愿。 “嗯,去收尾吧。” 诺伦颔首,“去帮骑士团定位其余草原人的动向,有你在,他们逃不出这座草原的。” 一个到最后还痴迷于战争的民族,人人都愿诛之而后快,没有哪个势力会粗线条到将他们放虎归山,为自己今后的和平徒增隐患。 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后,即使是尤娜也懂得这个道理,她再次驱动飞翼型,向着草原的尽头追猎而去。 这也是她作为白渡鸦,在这场战争中的最后一个任务。 (本章完) 67:肮脏的句号(二合一) 莱恩没有与天父多作纠缠,而是用骑士团的火力正面碾压了他率领的最后一支武装部队。 在雷厉风行的战斗风格下,这最后一支武装队伍也没有为勒布斯族的撤离争取到多少时间。 尤娜往前飞行不久,很快就在不远处发现了慌忙逃窜的勒布斯族部落。 草原人的青壮力和物资基本都在战争中拼光了,部落里剩下的大多是些老弱病残,在没有足够马匹的情况下只能徒步行走,撤离速度其实比预计得要慢上许多。 哪怕没有白渡鸦的指引,以骑士团的机动力,再过不久也能将其追上。 “看上去都是些非战斗人员。” 天空中,尤娜放下望远镜,“接下来该怎么做,诺伦?” 马车内,诺伦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天父虽然死了,但族群若想要延续下去,必然会选出新一任的领袖继位,那个人一定混在逃难的人群中。 “去找他吧。瓦尔基里背包应该还余有发射一发光束炮的魔力,这剩下的最后一发,就留给他做临别的礼物好了。” …… 勒布斯族是游牧民族,族内的孩童尚不知晓战争的残酷,只把这次撤离当成是以往惯例的一次迁徙。 哪怕不远处的角笛与号角声此起彼伏,但战争已经开始了两个月,这般动静他们也听惯了。 “天父是天神的化身,草原的父亲。顺应他的,所有人都会得到庇护,忤逆他的,天上必降下雷霆怒火…… 枯燥的旅途中,孩童想起了之前母亲教与他的歌谣,不自觉便唱了起来。 “天上的飞鸟是天父的耳目,为我们指引了回家的方向。 “飞鸟啊,飞鸟哟,带我们回到自己的故乡吧……” “你在干什么啊!”一旁的妇女惶恐的捂住他的嘴巴,“别惊扰了那群魔鬼!” “魔鬼?阿妈是说那些占领我们家乡的坏蛋吗?” 孩童的眼神带着疑惑,“天父大人不是会赶走那些坏蛋,带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乡吗?对了,阿爸也跟着天父大人去打坏蛋了吧,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妇女无言,一时有些哽咽。 天父是勒布斯族的领袖,亦是他们的信仰,自己的领袖居然战胜不了敌人这件事,她无法对自己的孩子说出口。 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位穿着勒布斯族传统羽饰衣甲的年轻人拍马走了过来,朝孩童沉声道: “你的阿爸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他为了战胜敌人、完成我们的夙愿而献出了生命。 “快快长大吧,孩子,去成为像你阿爸那样勇敢的战士,伱要用敌人的血与肉祭奠家人的在天之灵。 “终有一天,我们会消灭那些敌人。待到那时,就是我们重返故乡的时候……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少主大人……”孩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我、我会成为一名勇敢的战士的!” “很好。”苏夷朝他微微点头,策马离去了。 少主对自己说话了,未来的天父大人对自己说话了!孩童望着苏夷离去的背影,陷入了单纯的兴奋与激动当中。 他对战争、死亡、仇恨并无概念,只知道少主是部落未来的领袖,听他的不会有错。 “为阿爸报仇、消灭敌人、完成我们的夙愿……”孩童呢喃着苏夷说过的话,眼神中悄然多了些别的东西。 一旁的妇女已经泣不成声。 “阿妈别哭,阿爸死了,还有我在呢。”他扯了扯一旁妇女的衣角,“我保证,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勇敢的战士的!” “我不要你成为什么战士。”她悲戚道,“我只想你好好的活着。” 她不明白男人们为什么如此渴求战争,明明昨天晚上她们一家还团聚在一起,还能感受到互相的体温,可第二天出门后自己的男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大家花了七八十年的时间同甘共苦、重建家园,虽然总有困难的时候,但勒布斯族也算是在帝国边境之外站稳了脚跟,部落也逐渐繁荣昌盛了起来。 这样不就够了吗? 有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啊。 而自从向临峰城发动了战争,不过两个月大家都死了,部落也重新变得赤贫。 勒布斯族真的需要这场战争吗?大家的死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好好活着,共同生存,这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吗? 她感觉所有人都疯了。 不,自己的想法忤逆了天父的意志,或许疯的人是自己也说不定。 孩童看不懂母亲的泪水,他眼睛一抬,惊讶的指向天空: “看,阿妈,有鸟儿从我们离开的地方飞过来了,那是天父大人在指引我们回家的方向吧!” 飞鸟的飞行速度极快,她朝下方的部落人群俯冲而下,飞行高度迅速拉低。 离得近了孩童才发现,那并不是飞鸟,而是一个戴着奇异白渡鸦面具的人影! 白渡鸦……他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在大人的谈话中听过与之相关的传闻。 这段时间里,白渡鸦杀了部落里很多的战士,那不是歌谣中天父的耳目,也不会为他们指引回家的方向—— 那是自己的……敌人? 就在孩童愣神期间,白渡鸦从他的头顶掠过。 “找到目标了。” 随着将高度降低至百米,尤娜很快在一众勒布斯族平民中发现了一个穿着与众不同的家伙。 他身着羽饰鲜艳的衣甲,这是勒布斯族的传统战衣,有资格这么穿的,起码都是部落中骑兵队长级以上的人物。 他还骑着高头战马,此时的勒布斯族可没有几个人还能享受骑马的待遇。 一路观察下来,这就是部落中地位最高、价值最高的目标。 “可以先去试探一下。” 诺伦颔首,“但要小心他的反击,你应该能掌握分寸。” 以尤娜的实力和瓦尔基里飞翼型所搭载的装备,击杀一位六阶骑士并不难。 但倘若对方是七阶,就只能等待骑士团大部队赶到了。 就在这时,苏夷也同样感应到了后方白渡鸦破空而来的动静,他转过头来,弯弓搭箭便朝着她一箭射出。 与草原人战斗了那么久,尤娜对于闪避弓箭射击早已颇为熟练,飞行背包一个侧喷便躲过了这一箭。 闪避攻击的同时,她也抬起了魔导铳,准备释放风刃,朝对手发起反击。 她将苏夷的身形牢牢锁定,苏夷同样翻身下马,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新的箭矢,拉开弓弦瞄准于她。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交汇,当看清苏夷的脸庞时,尤娜即将扣下扳机的手在此刻微微一顿。 “尤娜?”察觉到她战斗的动作突然停滞下来,诺伦有些疑惑。 “……诺伦,我找到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尤娜轻轻回应道,“能把他交给我吗?我必须—— “亲手杀了他。” 这一刻,她没有表现出多么强烈的情绪,有的只剩下冰冷到深入骨髓的平静。 或许这也是强烈情绪的表现方式之一。 原来如此,他就是尤娜的仇人。诺伦心里明白过来,沉声道:“去吧,尤娜。 “该给这场战争画上最后的句号了。” “少主!” 一旁,有七八位草原人骑兵闻讯赶了过来,组成一个防守阵列挡在苏夷面前,各个拈弓搭箭,警戒的望着天上的白渡鸦。 这是苏夷的亲卫队,队长是一位六阶骑士。 这支只有十人不到的骑兵小队,也是勒布斯部落最后一支稍微像样点的武装力量了。 “少主,您快走。” 队长低沉而快速的说道,“据点那边大概已经失守了,以骑士团行进的速度,这里的大多数人恐怕都难逃一死。 “但您还能跑得掉,‘猎鹰’是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马儿,骑士团的人是追不上它的。” ‘猎鹰’是苏夷坐骑的名字,也是部落中最强壮的一匹马。 “你要我抛下族人?”苏夷握紧拳头,“这还不如叫我去死!” “如果您不走,勒布斯族恐怕将在今天灭族。” 队长幽幽道,“活下去吧,少主,我们会尽力拖住白渡鸦。您赶紧离开这里,带着我们的最后一点血脉,去一个他们永远找不到您的地方。 “这也是我们……最后能为您做的事。” 听到这话,苏夷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飞速变换。 白渡鸦朝他发射出一道风刃,队长挡在他面前,挥出砍刀正面挡下这一击。 风刃的余波从刀刃两侧穿过,划伤了他两臂的胳膊,他高声厉喝道:“还不快走?” 苏夷从犹豫中回过神来,他仰头又望了一眼天上的白渡鸦,心中竟是有些不寒而栗。 白渡鸦那如同冰块般冷酷的目光中囚禁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她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下一瞬间就会被她冲到跟前啃咬撕碎一般。 他知道,这是复仇者的眼神。 恍惚间他又回想起白渡鸦击杀高阶风系萨满的战绩,以及她朝天上倾泄「天焚烈焰」的景象。 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地狱般的场景已经成了他的噩梦,自从她加入战场后,自己好像就没有赢过她。 战术上没有,战略上没有,个人实力也没有,现在看来,恐怕连战斗的意志也没有。 在她极具压迫力的凝视下,就连自己宁为玉碎的决心都悄悄动摇了起来。 队长的厉喝声犹在耳边,这也让他找到了自己后退的借口。 是啊,勒布斯族的战败已是既定事实,不是靠他的一腔热血所能改变的。 与其留下来白白送死,还不如先行撤退,静静等待日后的一线转机。 念已至此,他终于下定决心。 苏夷翻身上马,大喊了一声“驾”,便头也不回的朝远处跑去。 一旁,孩童愣愣的望着苏夷逃跑的背影,像是在疑惑少主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是少主教会了他何为仇恨,告诉了他为什么要拼上性命与他人战斗。 既然如此,白渡鸦是部落的敌人,见到她,少主难道不应当将她从天上射下来,以报族人的血仇吗? “原来是个胆小鬼。” 尤娜嘴角勾起了讥讽的弧度,语气中则带着隐隐的失望。 自己曾一度被他击败,当时在她的眼里,苏夷是如此强大而不讲道理的存在。 为了击败他,她跨越了重重困难、经历了战争的磨炼,终于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而当她准备和他决一胜负的时候,这位草原人的领袖,居然当着她和他族人的面逃走了? 这让她感到十分荒谬,同时让她的内心燃起了更大的怒火。 在临峰城蛰伏十几年,宁愿以性命为赌注也要破坏法阵屏障,履行破城使命的莱纳; 以及面对整个骑士团的火力,即使是知道十死无生也要向莱恩发起最后冲锋的天父。 他们都是自己的敌人,自己痛恨他们,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确实有一股力量。 你可以说这是偏激,也可以说这是执念。 哪怕他们选择了战争这种错误的方式,并因此将全体族人也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当因果报应到来时,他们也确实死在了族人的前头,并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了代价。 而你,你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她必须要跨越的一道试炼,自己必须要战胜的强大对手。 亦是草原人最后的领袖,这场生灵涂炭的战争的发起人之一。 当清算的时刻到来时,若他能慷慨赴死,倒还能让她高看两眼。 可他却逃跑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逃跑的,这一刻起,他都会成为勒布斯族历史上污点般的肮脏句号。 远处,苏夷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留在他身后的,是上万名手无寸铁的部落平民,以及寥寥数名留下来断后的亲卫队骑兵。 “白渡鸦,与我战斗!” 骑兵队长一边射箭一边朝尤娜高喊挑衅道,“想要伤害我的族人,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尤娜轻易躲过他的箭矢,腾空而起,迅速升到他够不到的六百米以上的高空。 俯瞰下方满目疮痍的战场,她突然觉得这些人可恨、可怜而又可悲。 这场战争没有胜者。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她无视底下骑兵们的呼喊,向着苏夷逃离的方向疾速追去。 纵使草原上跑得最快的马匹,也赶不上瓦尔基里飞行的速度。 一旦手里沾染了罪恶,就别再想着全身而退。 现在,他的报应就要来了。 感谢智珠在握,书友20210112211947688的打赏。 (本章完) 68:火已燎原 苏夷骑着战马形单影只的在草原上狂奔着,族人的呐喊声、骑士团的号角声,此时都被他抛在了身后。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有想过,他也有后悔过,自己独活又有什么用呢? 说什么保留部落的最后一点血脉,只不过是好听的借口罢了。 哪怕他还活着,只剩下他一人的勒布斯族已经名存实亡,再也没有复兴的可能。 勒布斯族已经完蛋了。 自己最后选择了逃跑,恐怕也并非为了东山再起这类宏伟的大义,而仅仅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逃避自己失败的事实。 逃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而一旦逃避,身为战士的尊严也将在这一瞬间不复存在。 更可悲的是,哪怕是他失去了战士的尊严,放弃了少主的责任,却依然没能逃脱白渡鸦的追杀。 以前他只是听属下汇报过白渡鸦十分难缠,当时他心里还在暗自恼怒,自己在草原上所向披靡的骑兵部队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而现在亲自面对白渡鸦,他终于知晓了她的恐怖之处。 地面的亲卫队根本没法限制天上白渡鸦的行动,哪怕他骑着草原上最快的马,依旧轻而易举的被她追上。 他甩掉了骑士团的追杀,甩掉了族人对他的期盼,却甩不掉如影随形的白渡鸦。 “倏——” 一道快速而凌厉的风刃从他后背袭来,苏夷弃马,狼狈的往旁边一扑。 风刃将他的战马斩成两段,也彻底断绝了他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的心冰凉下来,绝望的情绪最后化为孤注一掷的凶狠,开始朝白渡鸦拉弓射击。 杀死她,自己也不一定能逃得走; 但是不杀死她,自己一定逃不走。 作为勒布斯族的少主,他自小跟天父学习武艺,箭术同样精通,射中天上的飞燕亦不在话下。 但白渡鸦是个例外,她太快了,而且飞行轨迹远比鸟类更不规律。 尤娜身形一晃便躲过了箭矢,旋即四加速法阵齐开,朝苏夷俯冲而下。 魔导铳切换法阵,她抬起手,近距离朝苏夷发动了「聚能炎爆」。 苏夷早已把白渡鸦视为强大的威胁,对她的攻击没有丝毫怠慢,在她枪口展开法阵的那一刻便向后跳去,堪堪躲过了「聚能炎爆」的爆炸中心。 法术以强大的威力与更大的辐射范围见长,代价则是相比于战技更高的魔力消耗和更长的施法时间。 无论是法师吟唱或默念咒语,还是将法阵激活并展开,都需要一定的施法时间,这在快节奏的近身高阶骑士战中是很显眼的前摇动作。 不过,瓦尔基里飞翼型超快的移动速度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一缺陷,她突进得太快了,即使苏夷及时向后闪避,亦是被「聚能炎爆」爆炸的余波命中。 “轰——” 他被爆炸的余波震得气血不畅,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苏夷后退,尤娜前进,在爆炸扬起的一片尘土中,她穿烟而来,左手抬起魔导炮开始施展「破坏光束」。 在飞翼推进器的加速下,她的爆发速度比苏夷还要快上一筹,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黢黑的炮管直指他的胸口。 “嗡——” 魔力迅速灌入魔导炮,大量光元素聚集在炮口展开的法阵上,其中蕴含的恐怖元素波动令苏夷脸色一变。 此时白渡鸦与他不过三步之遥,以「破坏光束」的射速与口径,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几乎没有躲开的可能。 拥有骑士的灵活与速度,兼具法师的火力与输出,同时还能从天上地上全角度的发起进攻,这就是白渡鸦,一个几乎没有短板的战斗兵器! 眼见高阶法术即将施展完毕,这个距离他退无可退,苏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止住身形,不退反进,拔出腰间砍刀便朝面前魔导炮的炮口斩去。 近距离炮击在高命中的同时,意味着自己同样也能伤害到对方,只要在法阵完全成型之前破坏魔导炮,就能终止法术的发生。 生死攸关之际,唯有进攻,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苏夷的砍刀悍然斩下,而高阶法术的蓄能时间相较于平常法术更久一些,他竟然真的能赶在法阵完全展开之前命中炮口,化解这致命的一击! 尤娜隐藏在面具下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她当然知道,这是破解近距离炮击最直接的办法。 魔导炮是精密的魔导器,一旦在施法过程中结构被外力破坏,势必会中断法术的发生,甚至还可能引发炸膛。 因此在看到苏夷拔出砍刀的瞬间,她便用意念激活了左手护臂上的法阵「遮断屏障」。 “唰——” 关键时刻,白渡鸦身上弹出了一面波光粼粼的全方位屏障,将她与魔导炮完全笼罩在里面。 砍刀斩向遮断屏障,在短暂的迟滞后将其顺利切开。 毕竟是六阶骑士的全力一击,四阶防御法术抵抗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也就是争取到了这么一瞬的时间,「破坏光束」法阵终于充能完毕。 “不!” 在苏夷绝望的眼神中,在砍刀命中炮口之前,法阵迸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象征着毁灭与净化的光束将所有阻挡在它面前的物体尽数吞噬,随后犁向地面,在草原上划出一道黑色的焦糊坑道。 光束射击旋即结束,尤娜垂下炮口,在她的精神感应中,瓦尔基里背包的魔力已经濒临枯竭。 但是没关系,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夷倒在光线犁过的黑色坑道旁,他腰部以下的位置被「破坏光束」直击,下半身被融化得只剩下些黑色残渣。 由于并非直击要害,他没有当场死去,但这并不是因为尤娜射偏了,而是她故意为之。 这个发动了战争、给无数家庭带去灭顶之灾的甲级战犯,若是就让他这么轻易的、毫无痛苦的死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她卸下魔导炮、丢下魔导铳,从腰间拔出骑士剑,缓缓向苏夷走去。 苏夷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他失去了一半的身体,五脏六腑也被高温的光束能量流波及,已经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伤害,死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尤娜来到他身边,踢开掉落在一旁的砍刀,用剑尖指着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原来你就是草原人的下一任天父。” 知道自己死局已定,苏夷心灰意冷的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尤娜继续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草原人的王,临峰人来收复他们的故乡了。”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苏夷的睫毛微微一颤,他倏然睁开眼,震惊的看着她。 他对这句话有印象。 当初,在战争开始之前,为了挑衅临峰城,他曾亲自屠戮了城外的一座村庄,斩断了一位少女骑士的双腿,并对她说: “罗兰人,我要你向伱们的王带一句话,告诉他,勒布斯人来收复他们的故乡了。” 这是偶然吗? 两句话何其相似,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只不过现在失去下半身、躺在地上的人变成了他。 “你、你究竟是谁!?”苏夷喘了口气,挣扎着问道。 是那位被他斩断双腿的少女骑士前来复仇了?可白渡鸦四肢健全,实力较之那位少女骑士不知高了多少。 在他眼里白渡鸦是无敌的存在,不仅可以在高空自由飞行、立于不败之地,攻击手段也异常丰富。 远处可以用疾风之刃牵制、用天焚烈焰进行战术打击,近处可以用聚能炎爆压制对手、用毁灭光束贴脸射击。 她还有遮断屏障防身,跟她战斗突出一个跑也跑不掉、打也没法打。 远程命中不了她还被她白嫖,近战她又能召唤护盾强顶自己的攻击。 怎么会有那么赖皮的对手啊? 和白渡鸦的战斗让他觉得,双方的战斗方式就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与其说被打得心服口服,倒不说被打得心灰意冷、完全放弃了挣扎。 如果早知道临峰城里有这样一位极其棘手的强大存在,他绝不会以全族的命运作赌注,轻易的发动战争。 可奇怪的是,在战争开始前,无论是莱纳在军队里打探到的情报,还是草原人自己在城内创建的消息网,都没有发现白渡鸦这号人物。 她就好像是神明派下来的天使,亦或是默默潜伏在临峰城的守护者,就是要在大厦将倾之时横空出世、拯救世界的。 可这对临峰城来说是拯救世界,对勒布斯族来说则是世界毁灭。 他死死的盯着白渡鸦,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想知道,这个杀死自己的人、这个令全族努力功亏一篑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我是谁?” 尤娜顿了一下,幽幽道,“我是白渡鸦,是被你杀死的、成千上万名无辜者的亡魂。现在,它们向你索命来了。” “装神弄鬼。”苏夷嗤笑,“你杀的人也少不到哪里去,呵……罢了,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哪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成王败寇? 尤娜觉得他说得不对,草原人在战争中用如此暴行对待平民,以至于双方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怎么能用一句轻飘飘的成王败寇来掩饰过去。 哪怕罗兰帝国当年用武力征服了其他民族,他们也没有对异族大开杀戒,而是采取了怀柔政策,否则草原人早在七八十年前就不复存在了。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两个民族本来完全可以共享一座城池、一座草原,可事情却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 这和草原人领袖一直用仇恨思想洗脑族人,妄图用杀戮的方式解决矛盾是分不开的。 悲剧发生以来,遇见诺伦以后,她也努力开动自己的脑袋想了很多。 仅仅为了所谓的执念就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这毫无疑问是错误的,你和历代天父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尤娜有心想指出这点,但限于词穷,自己还嘴笨,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而就在这时,苏夷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吐出一口血沫,他颓然躺在地上,气息很快变得微弱起来。 “父亲,我尽力了……”他的眼神逐渐空洞,“没能完成历代先祖的遗愿,我很抱歉……” 尤娜看着他,她本来想让这个战犯在临死前认罪,但他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有罪。 或许这也是莱恩、诺伦认为,这场战争只能用一方彻底的清除作为结尾的原因。 无法相互理解的,最后只能用彻底的暴力决定谁有资格生存。 幸运的是,最后活下来的是他们。 是时候结束这场悲剧了。 她抬起骑士剑,向下刺去。 剑刃贯穿苏夷的胸口,给了他最后一击。 默默凝视着敌人的死去,尤娜摘下了白渡鸦面具。 “原来……是你……” 苏夷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的脸庞,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我当时……真该……”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彻底没了动静。 尤娜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不远处,骑士团已经追赶并包围了剩余的勒布斯族人。 “诺伦。” 沉默了一会儿,尤娜戴上面具问,“战争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诺伦回道,“接下来的事交给骑士团就好,你可以返航了。” “……好。” 尤娜拾起地上的装备,驱动瓦尔基里往临峰城飞去。 她的身后,五辆战车再度轰鸣,呼喊声与浓烟混在一起,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火已燎原。 —— 战争篇就要结束啦。 作为战争篇的收尾,尤娜与少主苏夷的决战,本来我设想了各种惊心动魄的战斗场景。 像是战斗过程中应该多设置一些困难啊,应该再曲折一点啊。 最好尤娜也能在战斗中奄奄一息,拼命击杀了苏夷,然后在苏夷不甘心的咆哮声中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桀桀,经典的复仇戏码。 但真正上手写的时候却发现,很多东西其实都是水到渠成的,强行设置困难反而显得刻意。 就这样定稿吧。 战争篇虽然要结束了,倒不如说故事才刚刚开始。 整理了一下大纲,心里还是有点感慨的(←其实就是发现4K字不够稍微写点感想凑了点字数) 慢慢写吧。 书友们明天见~ 感谢DECO28、艾伊爱弗的打赏,这一章打磨了一下剧情,更得有点晚抱歉。 (本章完)